《陆小凤传奇》 正文 引子 () 陆小凤是一个人。是一个绝对能令你永难忘怀的人。 在他充满传奇性的一生,也不知遇见过多少怪人和怪事。也许比你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所听说过的都奇怪。 现在我想先介绍几个人给你,然后再开始说他们的故事。 (一)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月圆雾浓。圆月在浓雾,月色凄凉膝陇,变得令人的心都碎了。 但张放和他的伙伴们却并没有欣赏的意思,他们只是想无拘无束的随便走走。 现在他们刚交过一趟从远路保来的镖,而且刚喝过酒,多日来的紧张和劳苦郁已结束。 他们觉得轻松极了也愉快极了。就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了熊姥姥。 熊姥姥就好像幽灵般忽然间就在浓雾里出现了。 她背上仿佛压着块看不见的大石头,压得她整个人都弯曲了起来,连腰都似巳被压断。 她里提着个很古的竹篮子,用一块很厚的棉布紧紧盖住。 "蓝子里装的是什么"有人在问。 现在他们的兴致都很高,无论对什么事都很有兴趣。 "糖炒栗子。"熊姥姥满是皱纹的脸上己露出笑容"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才十钱一斤。""我们买五斤,一个人一斤。" 栗子果然还是热的,果然很甜很香。张放却只吃了一口。 他不喜欢吃栗子,而且他的酒也喝得太多,只吃了一个栗子他己觉得胃里很不舒服,好像要呕吐。 他还没又吐出来,就发现他的伙伴们突然全都倒了下去,一倒下去,身子立刻抽紧,嘴角就像马一样喷出了白沫。 白沫忽然又变成了红的,变成了血。 那老太婆还站在那里,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巳变得说水出的诡秘可怕。 "糖炒栗子有毒!"张放咬着牙,想扑过去,但这时他竞也已忽然变得全没有半分力气。 他本想扼断这老太婆的咽喉,却扑倒在她脚下。 他忽然发现这老太婆藏在灰布长裙里的一双脚上,穿着的竟是双色彩鲜艳的绣花红鞋子。就好像新娘子穿的一样。 不过鞋面上绣的并不是鸳鸯,而是只猫头鹰。 猫头鹰的眼睛是绿的,好像正在瞪着张放,讥嘲着他的愚昧和无知。张放怔住。 熊姥姥吃吃的笑了,道"原来这小伙子不老实,什么都不看,偏偏喜欢偷看女人的脚。"张放这才勉强抬起头嘎声问"你跟我们究竟有什么仇恨。"熊姥姥笑道"傻小子,我连看都没有看过你们,怎的会跟你们有仇恨"张放咬了咬牙,道"那你为什么要害我们" 熊姥姥谈淡道"也不为什么只不过为了我想杀人。"她抬起头,望着浓雾里凄凉朦胧的圆月,慢慢的接着道"每到月圆的时候,我就想杀人"张放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只恨不得一口咬在她咽喉上。 可是这老太婆忽然间就已在他眼前幽灵般消失,消失在浓雾立。夜雾凄迷,月更圆了。 (二)老实和尚 夕阳西下,秋风吹着蓑草,岸上渺无人迹,一只鸦远远的飞过来,落在岸旁系船的木桩上。 这里本就是个很荒凉的渡头,现在最后一班渡船巳摇走。 摇船的硝公是个连胡子都已白了的老头子。 几十年来,他每天将这条破旧的渡船从对岸摇过来,再摇回去。 生命能令他觉得欢乐的事已不多,已只剩下喝酒跟赌钱。 可是他发誓今天晚上绝不赌。因为船上有个和尚。 这和尚看样子虽然很规矩,很老实但和尚就是和尚。 每次他只要看到和尚他就一定会连身上最后的一个铜板都输光。 老实和尚规规矩矩的坐在船上的角落里,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脚很脏。很脏的脚上穿着双很破的草鞋。 别的人都坐得离他很远,好像生怕他身上的虱子会爬到自己身上来。 老实和尚也不敢去看别人,他不但老实,而且很害羞。 就连强盗跳上船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只听见渡船上的人一声惊呼,又听见四个人跳上船头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强盗们的厉喝声"大爷们都是水蛇帮的好汉,一向只要钱不要命,所以你们也不必害怕,只要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金银财宝全拿出来,就没事了。"夕阳照着他们里的刀,刀光在船舱里闪动。 船舱里的男人在发抖女人在流泪,身上带的钱财越多抖得越历害,泪也流得越多。 老实和尚还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 忽然他看到了另一双脚,一双穿着削尖大匝链的大脚就站在他面前"轮到你了,快拿出来。"老实和尚好像根本就不懂他说的话,嗫嗫着道:"你要我拿什么""只要是他钱的,全都拿出来" "可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老实和尚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发现这人好像要抬起腿来踢他一脚,但却被另一人拉住"算了吧,这邋遢和尚看来也不像有油水的样子,咱们还是扯呼了吧!"扯呼的意思就是走。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做贼的人多多少少总是有点心虚的。 船上立刻就骚动了起来,有人在跺脚,有人在大骂,不但骂强盗,也骂和尚"遇见了和尚,果然晦气"他们骂的时候并不怕被和尚听见,老实和尚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他还是垂着头坐在那里,神情好像很不安,忽然跳起来,冲上船头。 船头上摆着块木板,本是船到岸时搭桥用的。 老实和尚抓起了这块木板,轻轻一拍,二十厚的木板就碎成了五六块。船上的人充刻全都怔住。老实和尚将第一块木板抛出去,木板刚落在水面上,他的人已飞起,脚尖在这块木板上轻轻一点,第二块木板已跟着抛了出去。 他的人就好像忽然变成了只点水蜻蜓在水面上接连四五个起落,已追上了那艘水蛇帮的快艇。 水蛇帮的强盗大爷们正在计算着他们今天的收获,忽然发现一个人飞仙般凌波而来,轻飘飘的落在船头上,竟是刚才那邋遢和尚。 这种轻功他们非似连看都没有看见过,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原来这和尚竟是真人不露相,等我们财物到后,他来架横梁。"每个人的里都捏着把冷汗,只希望这和尚也只要他们的钱,不要他们的命。 谁也想不到这和尚竟忽然在他们面前直挺挺的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说道:"我身上还有四两银子,本来是准备买件新衣服,买双新草鞋的,这已经犯了贪念。"他已从身上将这链银子掏出来,摆在他们脚下,抬着道"何况出家人本不该打诳语,我刚才却在大爷们面前说了谎,现在只求人爷们原谅,我回去后也一定会面壁思过,在我佛面前忏悔个月。"每个人全都怔住,没有一个人说话的。 老实和尚垂着头,道:"大爷们若是个肯原谅,我也只好在这里跪着不走了。"又有谁愿意这么样一个人留在船上。 终于有个人鼓起勇气道:"好,我我们就就原谅了你。"这句话本来应该是理直气壮的人说出来的,但是这个人说话的时候,连声音都变了。 老实和尚脸上立刻显露出欢喜之色,"咚c咚c咚"在甲板上磕了个响头,慢慢的站起来,突然横身一掠四丈,又到了岸上,忽然就连人影都己看不见。 大家怔在船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起看看这锭银子发怔。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个人长长时出口气,发表了他自己的意见:"你们难道真的以为他是个和尚""不是和尚是什么" "是个活菩萨,不折不扣的是个活菩萨。" 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水蛇帮上上下下十八条好汉忽然全都死在他们的寓里。 每个人好像都死得很平静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毒谁也看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吹的不是雪,是血。他剑上的血。 盆里的水还是温的还带着扼子花的香气。 西门吹雪刚洗过澡,洗过头,他已将全身上下每个部分都洗得彻底干净。 现在小红正在为他梳头束发,小翠和小玉正在为他修剪脚上的指甲。 小云已为他准备了一套全新的衣裳,从内衣到袜子都是白的,雪一样白。 他们都是这城里的名妓,都很美,很年青,也很懂得伺候男人,用各种方法来伺候男人。 但西门吹雪却只选择了一种,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们。 他也已斋戒了天。 因为他正准备去做一件他自己认为是世上最神圣的事。 他要去杀一个人,这个人叫洪涛。 西门吹雪说不认得他,也没有见过他,西门吹雪要杀他,只因为他杀了赵刚。 无论谁都知道赵刚是个很正直的人,很够义气的人,也是条真正的好汉。 西门吹雪也知道,可是他也不认得赵刚,连见都没有见过赵刚。 他不远千里在烈日下骑着马奔驰了天,赶到这陌生的城市来,熏香沐浴斋戒了天,只不过是为了一个从来也没有见过面的陌生人复仇,去杀死另外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 洪涛看着西门吹雪,他简直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样的人,会做这么样的事。 西门吹雪内衣如雪,静静的站在西门里静静的在等着洪涛拔刀。 江湖大部分人都知道洪涛叫"闪电刀"。他的刀若不是真的快如闪电,"一刀镇九州"赵刚也不会死在他的刀下洪涛杀赵刚,也正是为了"一刀镇九州"这五个字,五个字,一条命。 西门吹雪一共只说了四个字 洪涛问他的来意时,他只说了两个字"杀你" 洪涛再问他"为什么"的时候,他又说了两个字"赵刚"洪涛问他"阁下是赵刚的朋友"他只摇了摇头。 洪涛又问"阁下为了个不认得的人就不远千里赶来杀我"他只点了点头。 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说话的。 洪涛脸色已变了,他已认出了这个人,也听说过这个人的剑法和脾气。 西门吹雪的脾气很怪,剑法也很怪。 他决心要杀一个人时,就已替自己准备了两条路走,只有两条路,"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现在洪涛也巳发现自己只剩下这两条路可走,他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西风吹过长街,木叶萧萧落下。高墙内的庭园里突然有一群昏鸦惊起,飞入了西天的晚霞里。洪涛突然拔刀,闪电般攻出八刀。 赵刚就是死在他这"五连环闪电八刀"下的。 可惜他这"五连环"也像世上所有其他的刀法一样,也有破绽。只有一点破绽。 所以西门收雪刺出了一剑,剑就已刺穿了洪涛的咽喉。 剑拔出来的时候,剑上还带着血。 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恰巧正落在一片黄叶上。 黄叶直被西风舞起时,西门吹雪的人已消失在残霞外,消失在西风里 (四)花满楼 鲜花满楼。花满楼对鲜花总是有种强烈的热爱,正如他热爱所有的生命一样。 黄昏时,他总是喜欢坐在窗前的夕阳下轻抚着情人嘴唇般柔软的花瓣,领略着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现在正是黄昏,夕阳温暖,暮风轻柔。 小楼上和平而宁静,他独自坐在窗前,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上天赐给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让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楼梯上响起了一阵很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匆匆的奔上了楼,神情很惊谎,呼吸也很急促。 她并不能算太美,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却非常灵活聪敏,只可惜现在她眼睛里也带着种说不出的惊慌和恐惧。花满楼转过身,面对着她。 他并个认得这个女孩子,但态度还是很温和,而且显得很关心"姑娘莫非出了什么事"小姑娘喘息着,道"后面有人在追我,我能不能在你这里躲一躲""能!"花满楼的回答几乎完全没有考虑。 楼下没有人,大门总是开着,这小姑娘显然是在惊慌无意闯进来的。 但就算是一匹负了伤的狼在躲避猎犬追逐时投奔到他这里来他也同样会收容。 他的门永远开着,正因为无论什么样的人到他这里来他那同样欢迎。 小姑娘的眼睛四面转动着,好像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花满楼柔声道:"你巳用不着再躲,只要到了这里,你就已安全了。""真的"小姑娘眨着人眼睛,仿佛还有点不信"追我的那个人不但凶得很,而且还带着刀,随时都可能杀人的!"花满楼笑了笑,道:"我保证他绝个会在我这里杀人。"小姑娘还是在慌张,还准备问他:"为什么" 可是她巳没法子再问,追他的人已追到这里来,追上了楼。 他的身材很高大,上楼时的动作却很轻快。 他见果然提着柄刀,眼睛里也带着种比刀还可怕的凶光,看到小姑娘,就瞪起眼来厉声大喝:"这下子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小姑娘正在往花满楼身后跑,花满楼正在微笑着道"她既已到了这里,就不必再跑了。"提刀的大汉瞪了他一眼,发现他只不过是个很斯,很秀气的年青人,立刻狞笑着道"你知道老子是谁敢来管老子的闲事"花满楼的态度还是同样的温和,道:"你是谁"大汉挺起了胸道"老子就是花刀太岁崔一洞,老子给你一刀,你身上就多了一个洞"。 花满楼道"抱歉得很,阁下这名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身上也不必再增加别的洞了,无论大洞小洞我已都不想再要。"小姑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崔一洞脸上都已变了颜色,突然狂吼"你不想要也得要"。 他反抖起了一个刀花刀光闪动间,他的刀已向花满楼的胸膛上直刺了过来。 花满楼身子连动都没有动,只动了两根指。 他突然伸出,用两根指一夹,就夹住了崔一洞的刀。 这柄刀好像立刻就在他指间生了根。 崔一洞用尽了全力,竟还是没法子把这柄刀拔出来。他的冷汗都已流了出来。 花满楼还是在微笑着,柔声道:"这柄刀你若是肯留在这里,我一定代你好好保管,我这里大门总是开着的,你随时都可以来拿。"崔一洞满头大汗,突然跺了跺脚,放开里的刀,头也不回的冲下楼,下楼比上楼还要快得多。 小姑娘银铃般笑了起来,她看着花满楼时,显得又佩服,又惊异"我真没看出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花满楼笑了笑道"不是我有本事,是他没本事"。 小姑娘道"谁说他没本事江湖有好多人都打不过他,连我都打不过他。"花满楼道"你" 小姑娘道"我虽然打不过他,可是也有很多大男人打不过我,我就是江南的上官飞燕。"她立刻又自已摇了摇头,叹着气道"这名字你当然也不会听说过的"。 花满楼走过去将里的刀轻轻放在靠墙边桌子上,忽又回过头,问道"他为什么要追你"上官飞燕咬着嘴唇迟疑着,终于嫣然而笑道"因为我偷了他的东两。"花满楼并没有觉得吃惊,反而又笑了。 上官飞燕抢着道:"我虽然是个小偷,但他却是个强盗我从来也不偷好人的东西,我专偷强盗。"她垂下头,用眼角偷偷的瞟着花满楼,又道:"我只希望你不要看不起我,不要讨厌我。"花满楼微笑着道"我喜欢你,我喜欢说实话的人。"上官飞燕眨着眼,道"说实话的人可不可以在这里多坐一会儿"花满楼道:"当然可以。" 上官飞燕好像松了以气,嫣然道"那我就放心,我刚才真怕你会把我赶出去",她走到窗口深深的呼吸着风充满了花香。窗外暮色渐浓,屋子里已暗了下来。 上官飞燕轻轻叹了口气道:"一天天过得真快,现在天以黑了",花满楼道"恩"。 上官飞燕道"你为什么还不点灯" 花满楼笑道:"抱歉得很,我忘了有客人在这里。"上官飞燕道:"有客人在你才点灯。" 花满楼道"恩。" 上官飞燕道"你自己晚上难道从来不点灯的" 花满谈微笑道"我用不着点灯。"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她已转过身看着花满楼,眼睛里充满了惊异之色。 花满楼的表情却还是很愉快,很平静,他慢慢的回答"因为我是个瞎子。"暮色更浓了风仍充满了芬芳的花香。 但上官飞燕已完全感觉不到,她已完全怔住。 "我是个瞎子。" 这虽然只不过是很平凡的五个字可是上官飞燕这一生却从来也没有听见过比这五个字更令她惊奇的话。 她瞪着眼睛看着花满楼,就是这个人,他对人类和生命充满了热爱c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他随随便便伸出两根指以夹,就能夹住别人全力砍过来的刀锋,他一个人独自活在这小楼上,非但完全不需要别人的帮助c而且随时都在准备帮助别人。 上官飞燕实在不能相信这个人竟会是个瞎子她忍不住两问了句:"你真的是个瞎子"花满楼点点头,道"我岁的时候就瞎了。" 上官飞燕道"可是你看来一点也不像。" 花满楼又笑了,道:"要什么样的人才像瞎子"上官飞燕说不出来。她看见过很多瞎子,总认为瞎子定是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的人,因为这多彩多姿的世界对他们说来,已只剩下一片黑暗。 她虽然没有说山心里的话,但花满楼却显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笑着又道"我知道你一定认为瞎子绝不会过得像我这么样开心的。"上官飞燕只有承认。 花满楼道:"其实做瞎子也没有不好,我虽然已看不见,却还是能听得到,感觉得到,有时甚至比别人还能感受更多乐趣。"他脸上带着种幸福而满足的光辉,慢慢的接着道"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上官飞燕静静地听着他说的话就像是在倾听着一首轻,柔美妙的歌曲。 花满楼道:"只要你肯去领略,就会发现人生本是多么可爱,每个季节里都有很多足以让你忘记所有烦恼的赏心乐趣。"上官飞燕闭上眼睛,忽然觉得风更轻柔,花也更香了。 花满楼道"你能不能活得愉快,问题并不在于你是不是一个瞎子而在于你是不是真的再乎你自己的生命是不是真的想快快乐乐的活下去。"上官飞燕抬起头,在朦胧的暮色,凝视着他平静而愉,快的脸。 现在她眼睛里的表情已不再是惊异的怜悯,而是尊敬与感激。 她感激这个人,并不是为了他救了她,而是因为他已使得她看清了生命的真正意义。 她尊敬,伟大的看法与胸襟。 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你家里已没有别的人" 花满楼微笑道:"我的家是个很大的家族,家里有很多人,每个人都很健康,很快乐。"上官飞燕道:"那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花满楼道:"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个人真正独立因为我不愿别人处处让着我,帮助我,我不愿别人把我当做个瞎子。"上官飞燕道:"你你在这里真的能一个人过得很好"花满楼道"我在这地方己住了八个月,我从来也没有像这么样愉快过。"上官飞燕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但是除了冬天的雪,春天的花之外,你还有什么呢"花满楼道"我有很充足的睡眠,有很好的胃口,有这间很舒服的屋子,有一把声音很好的古琴,这些本已足够,何况我还有个很好的朋友。"上官飞燕道"你的朋友是谁" 花满楼脸上又发出了光,道"他姓陆,叫陆小凤。"他微笑着又道"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女人,他名字虽然叫小凤,但却是条不折不如的男子汉。"上官飞燕道:"陆小凤这名字我好像也听说过,却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花满楼笑得更愉快"他也是个很奇怪的人,你只要见过他一面,就永远再也不会忘记,他不但有两双眼睛和耳朵,有只,还长着四条眉毛。"两双眼晴和耳朵,当然是说他能看见的和听见的都比别人多。 只也许是说他的比任何人都快,都灵活。 但"四条眉毛是什么意思呢上官飞燕就实在不懂。 她决心以后一定要想法子去看看这个有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最漂亮的老板娘 () 黄昏,黄昏后。这正是龙翔客栈最热闹的时候,楼下的饭厅里每张桌子都有客人,跑堂的伙计小北京忙得满头大汗,连嗓子都有点哑了。 楼上是四六二十四间客房,也已全都客满。 客人们大多数都是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谁也不懂这平时很冷落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变得热闹了起来。 突然间蹄声急响两匹快马竟从大门外直闯了进来。 健马惊嘶,满堂骚动,马上的两条青衣大汉却还是纹风不动的坐在马鞍上。 一匹马的雕鞍旁挂着一副银光闪闪的双钩,马上人紫红的脸,满脸大胡子,眼睛就好像他的银钩一样锋锐而有光。 他目光四面一闪,就盯在小北京脸上,沉声道:"人呢"小北京道:"还在楼上天字号房。" 紫面虬髯的大汉又问"九姑娘在哪里" 小北京道:"也还在楼上缠着他。" 紫面大汉不再说话,双腿一夹,缰绳一紧,这匹马就突又箭一般窜上楼去。 另一批马上的人动作也不慢。这人左耳缺了半边,脸上一条刀疤从左耳角直划到右嘴角,使得他铁青的脸看来更狰狞可怖。 马一冲上楼,他的人已离鞍而起,凌空倒翻了两个跟头突然飞起一脚:"砰"的,已踢开了楼梯门旁天字号房的门他的人扑进去时里已多了对百练精钢打成的判官笔。 然后他就突然怔住。房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一个完全着的女人,雪白的皮肤,丰满的胸膛,修长结实的腿。 这本是个任何男人一看见她就会联想到床的女人,但现在却在屋顶上。 屋梁很高,她就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表情却急躁得像是条蹲在发烫的白铁皮屋顶上叫春的猫。她没有叫,只不过因为她的嘴己被塞住。 紫面大汉里的马鞭一挥,鞭梢巳灵蛇般将她嘴里含着的一块红丝巾卷了出来。 刀疤大汉巳在问"人呢" 屋梁上的女人喘了几口气,才回答"走了,他好像早就已发现我是什么人。"刀疤大汉立刻追问:"往哪边走的" 屋梁上的女人道"听他的马蹄声,是往北边黄石镇那方面去的。"她急着又道,"你们先把我弄下去,我跟你们一起去追。"刀疤大汉冷冷道"又没人拉着你,你自己难道不会下来"这句话没说完,他的人又已凌空翻起。 屋梁上的女人更急,大叫道"我下不去,那小王八蛋点了我腿上的穴道。"但这时两条大汉都巳掠出窗外,下面竟已有人早就准备好另外两匹健马,勒住缰绳在等着。 他们的人,一落到马鞍上,两队马立刻就又箭一般向北面窜了过去。 屋梁上的女人听到这,阵马蹄声,气得连嘴唇都白了用力打着屋粱,恨恨道"王八蛋一个个全他妈的都是王八蛋"门是开着的她看着自己棵的腿,咬着嘴唇道:"这次占便宜的又不知是哪个王八蛋。""是我这个王八蛋。"小北京正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也眯着眼睛在看着她那双又白又结实的长腿。然后门就被关了起门。 黄石镇是个大镇。这条街本来是条很繁荣热闹的街。 他现在夜已深c新月如钩,淡淡的照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那两骑快马急驰而来时,街上已看不见什么人。 刀疤大汉勒马四顾,沉声道"你想他会不会在这镇上留。"紫面大汉道"会。" "他"也是个人,晚上他要睡觉的,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睡觉有个毛病。"刀疤大汉道"他若已留下来,留在哪里" 紫面大汉想也不想,道"迎春阁。" 迎春阁是这里漂亮女人最多的地方。"他"睡觉绝不能没有女人,这就是他的毛病。 每个人岂非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 迎春阁大门口的灯笼还亮着,绯色的灯光,正在引诱着人们到这里来享受一个绯色的晚上。 门半掩。紫面大汉提缰绳,"的卢"声,健马就直闯了进去。 一个面黄肌瘦的男人正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打磕睡。 紫面大汉里的鞭子忽然绕上了他的脖子厉声道"今天晚上这里有没有一个穿着大红被风的年青人来过"这人已被鞭梢勒得连气都透不过来,只能不停的点头。 紫面大汉终于放过了他,道:"他还在不在" 这人喘着气,又点了点头。 紫面大汉道:"在哪里" 这人道"他刚才还在桃花厅跟四个人喝酒,四个人轮流灌他,总算把他灌醉了。"刀疤大汉动容道"四个什么样的人" 这人道"四个看样子很凶的人,但是对他倒还很客气。"刀疤大汉道"他们的人呢" 这人道:"见他们送他回房去的,直到现在,还留在他房里。"紫面大汉已勒转马头,冲入了左面一片桃花林。桃花林里的桃花厅灯还亮着。 桃花厅里的桌子上杯盘狼藉,四个酒坛都巳空了。 刀疤大汉凌空翻身一个箭步窜了进去,脚踢开了厅后的门。他又怔住。 房里只有四个人,四个人一排,直挺挺的跪在门口,本来已经苍白得全无血色的脸,看见这刀疤大汉,突然一下子涨得通红。 四个人身上穿的衣裳都很华丽,看来平常,定都是气派很大的人,但现在四个人的脸上却已都被人画得一塌糊涂。第一个人额头上被人画了个乌龟脸上还配了四个字,"我是乌龟。"第二个人额头上画的是只王八"我是王八。" 第个人"我是活猪。" 第四个人:"我是土狗。" 刀疤大汉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脸上的画和字突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连腰都弯了下去,好像这辈子从来也没看过这么好笑的。 四个人咬着牙,狠狠的瞪着他,看他们眼睛里那种愤恨,怨毒之色,就像是恨不得跳起来一口把他咬死。 但四个人都还是全直挺挺的跪在那里,非但跳不起来,连动都动不了。 刀疤大汉狂笑道"威风凛凛的江东四杰,几时变成乌龟,王八,活猪土狗的这倒真是怪事。"紫面大汉已大笑着冲出去拍大呼道"欢迎大家来参观参观大名鼎鼎的江水四杰现在的威风,无论谁进来看一眼,我都给他十两银子。"跪在地上的四个人,四张脸突又变得白里透青,冷汗雨点般落了下来。 刀疤大汉笑道:"那小子虽然也是个王八蛋,但倒真是个好样的王八蛋。"紫面大汉道"咱们这一趟走的倒还不冤枉。" 两个人的笑声突然停顿,因为他们又看见外面有个人垂着头走了进来。 一个最多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虽然打扮得满头珠翠满脸脂粉但还是掩不住她脸上那种又可怜c又可爱的孩子气。 她垂着头c轻轻问"两位是不是来找陆大少爷的"刀疤大汉沉下了脸,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小姑娘嗫蠕着,道"刚才陆大少爷好像已快醉得不省人事了,我刚好坐在他旁边,就偷偷的替他喝了两杯。"刀疤大汉冷笑,道"看来他在女人堆里人缘倒真不错"小姑娘涨红了脸道:"谁知道,后来他忽然又清醒了,说我的心还不错,所以就送给我一样东西,叫我卖给你们。"紫面大汉立刻追问:"他送你什么东西?" 小姑娘道"是是是一句话。" 紫面大汉皱了皱眉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小姑娘道"他说这句话至少要值百两银子,连一都不能少,他还说,一定要两位先付过银子,我才能把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似乎也觉得这件事很荒唐。话没说完,脸更红了。 谁知紫面大汉连考虑都没有考虑,立刻就拿出张一百两的银票抛在这小姑娘面前的桌子上,道"好,我买你这句话。"小姑娘张大了眼睛,看着这张银票简直不能相信天下竟真有这么荒唐的人,竟真的肯拿百两银子买一句话。 紫面大汉道"你过来,在我耳朵旁边轻轻的说千万不能让里面那四个畜生听见。"小姑娘迟疑着,终于走过去,在他耳衅轻轻道"他说的这句话只有八个字:"要找我,先找老板娘。"紫面大汉皱起了眉,他实在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世上的老板娘也不知有多少,每家店铺里都有个老板娘。这叫他怎么去找。 小姑娘忽然又道"他还说,你若是听不懂这句话他还可以另外奉送一句,他说这老板娘是天下最漂亮的一个。"紫面大汉又怔了怔,什么话都不再问,向他的伙伴,招,就大步走了出去。 刀疤大汉已跟着走出来,突又转身拿起个空酒坛随一抛。 这空酒坛就恰巧落在第二个人头上,酒坛子是绿的。 刀疤大汉大笑,道,"这才真正像是不折不扣的活王八。"世上漂亮的老板娘也不少,最漂亮的一个是谁呢 刀疤大汉皱着眉道"这小子难道要我们,家家店铺去找,把店里的老板娘全都找出来,一个个的看。"紫面大汉道"不必。" 刀疤大汉道"你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紫面大汉沉吟着,道,"也许我已猜出了这句话的意思。"刀疤大汉道:"他是什么意思?" 紫面大汉忽然笑了笑,道"你难道忘了朱停的外号叫什么?"刀疤大汉又大笑道"看来我也该弄个酒坛子给他戴上"朱停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生意,也没有开过店。 他认为无论做什么生意,开什么店,都难免有蚀本的时候。他绝不能冒这个险。 其实他不做生意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那只因他从来也没有过做生意的本钱。但他的外号却叫"老板"。 朱停是个很懂得享受的人,而且对什么事都很看得开这两种原因加起来,就使得他身上的肉,天天增加了起来。 胖的人看来总是很有福气的样子,有福气的人才能做老板,所以很多人都叫他老板。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他自己的长相虽然不敢恭维却有个非常美的老婆,他这一生从来也没有做过一样正经事,却总是能住最舒服的房子,穿最讲究的衣服,喝最好的酒。 他还有件很自傲的事,他总认为自己比陆小风还懒。 你只要看见他坐到那张宽大而舒服的太师倚上世上就很少还有什么事能让他站起来。 因为他无论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先"停"下来想一想。 只要想开了,世上也就没什么事是非做不可的了。 到现在他日子还能过得很舒服,因为他有双非常灵巧的,能够做出许许多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来。只要你能想得出的东西,他就能做得出。 有一次他跟别人打赌,说他能做出一个会走路的木头人。 结果他赢了五十桌上好的燕翅席,外加五十坛陈年的好酒。这使得他身上的肉至少又增加了五斤。现在他正在研究怎么样才能做得出一个能把人带上天去的大风筝。 以前他曾经想到地底下去看看c现在他却想上天。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蹄声马嘶然后就看见了那两条青衣大汉。 这一次那刀疤大汉没有踢门,因为门本来就是开着的。 他一冲进来,就瞪起了眼,厉声道"老板娘呢?"朱停淡淡道"你要找老板娘,就应该到对面的杂货铺去,那里才有老板娘。"刀疤大汉道"这里也有,你叫老板你的老婆就是老板娘。"朱停笑了道"这里的老板娘若知道有青衣楼的人特地来找她,定也会觉得很荣幸。"他认得这两个人。 "青衣楼"并个是一座楼,青农楼,有一百零八座每楼都有一百零八个人,加起来就变成个势力极庞大的组织。 他们不但人多势大,而且组织严密,所以只要是他们想做的事,就很少有做不成的。 这两个人都是青衣楼第一楼上有画像的人。 谁也不知道青衣楼第一楼在哪里,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一百零八张画像。 但无论谁都知道,能够在那里有画像的人,就已经能够在江湖上横冲直闯了。 有刀疤大汉叫"铁面判官",据说别人一刀砍在他脸上,连刀锋都砍得缺了个口"铁面"两个字就是这么样来的。 另外的一个叫"勾魂",他的一双银钩也的确勾过很多人的魂。 朱停淡淡的接着道"只可惜她现在有很要紧的事,恐怕没空见你们。"铁面判官道:"什么要紧的事" 朱停道:"她正和朋友喝酒,陪朋友喝酒岂非正是天下第一要紧的事"铁面判官道"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姓陆" 朱停忽然沉下了脸,道"你最好听清楚些,姓陆的只不过是她的朋友,不是我的。"铁面判官道"他们在哪里喝酒" 朱停道:"好像是在那小子住的那家青云客栈里。"铁面判官看着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几眼,面上忽然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道:"你老婆在客栈里陪一个有名的大色鬼,喝酒,你居然还能在这里坐得住"朱停淡淡道"小孩要撤尿老婆要偷人,本就是谁也管不了的,我坐不住又能怎么样上房去翻跟头滚在地上爬"铁面判官大笑,道:"你这人倒真看得开,我佩服你。"他常常大笑,只因他自己知道笑起来比不笑时更可怕。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刀疤就突然扭曲,看来简直比破庙里的恶鬼还狰狞诡秘。 朱停一直在看着他,道:"你有没有老婆" 铁面判官道"没有。" 朱停笑了笑,悠然道"你若也有个像我这样的漂亮老婆你也会看得开了。"陆小风躺在床上胸口上放着满满的大杯酒。 酒没有溅出来,只因为他躺在那里,连一动都没有动看起来几乎已像是个死人。连眼睛郁始终没有张开来过。他的眉很浓,睫毛很长,嘴上留着两撇胡子,修剪得很整齐。 老板娘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的胡子。 她的确是个非常美的女人,弯弯的眉,大大的眼睛,嘴唇玲珑而丰满,看来就像是个熟透了的水蜜桃,无论谁看见都忍不住想咬一口的。 但是她身上最动人的地方,并不是她这张脸,也不是她的身材,而是她那种成熟的风韵。 只要是男人,就会对她这种女人有兴趣。 但现在她却好像对陆小风这两撇胡子很有兴趣,她已看了很久,忽然吃吃的笑了,道"你这两撇胡子看来真的跟眉毛完全一模一样,难怪别人说你是个有四条眉毛的人。"她笑得如花枝招展,又道"没看见过你的人一定想不到你还有两条眉毛是长在嘴上的。"陆小风还是没有动,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胸膛上的酒杯立刻被他吸了过去杯子里满满的一杯酒竟也立刻被他吸进了嘴"咕哪"一声就到了肚子里。 他再吐出口气,酒杯立刻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老板娘又笑了,通"你这是在喝酒,还是在变戏法"陆小风还是闭着眼睛,只伸来指了指胸口的空杯子。 老板娘就只好又替他倒了杯酒,忍不住道"喂,你叫我来陪你喝酒,为什么又一直像死人一样躺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陆小风终于道"我不敢看你。" 老板娘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我怕你勾引我!" 老板娘咬着嘴唇,道"你故意要很多人认为我跟你有点不清不白的却又怕我勾引你,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陆小凤道"为了你老公" 老板娘道:"为了他你难道认为他喜欢当活王八"陆小凤道:"活王八总比死王八好!" 他不让老板娘开口,接着又道:"干他这行的人,随时随地都可能被人一刀砍下脑袋来的,他认得的人太多,知道的秘密也太多!"老板娘也不能不承认,朱停的确替很多人做过很多又秘,密,又奇怪的东西。 那些人虽然都相信他的嘴很稳,但死人的嘴岂非更稳 杀人火口,毁尸灭迹这种事,那些人就是随时都能做得出的。 陆小凤道:"他死了之后,你若能为他守一年寡,我就不信陆"老板娘扬起了眉冷笑道:"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是潘金莲"陆小凤悠然道"只可惜就算你是潘金莲,我也不是西门庆"老板娘瞪着他,突然站起来,扭头就走。陆小凤还是动也不动的躺着,连一点拉住她的意思都没有。 但老板娘刚走出门,突又冲了回来,站在床头,叉腰,冷笑道"你难道以为我真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以为我是个呆子"陆小凤道:"你不是" 老板娘大声道"你跟他闹翻了,却又怕他被别人毒死,所以才故意让别人认为我跟你好,为了要表示清白,为了不想做寡妇,当然就会求你保护他,有了你保护他,别人就真要杀他,也不得不多考虑考虑了"她的火气更大,声音也变大接着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我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背上这口黑锅"陆小凤道"为了你老公" 老板娘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女人为了自己的丈夫牺牲一点,岂非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陆小风淡淡道"所以只要你老公相信你,别人的想法你根本就不必去管它"老板娘咬着唇,发了半天怔,忍不住道"你认为他会相信我"陆小凤道"他不笨" 老板娘瞪着他,道"但他是不是也一样信任你呢"陆小凤懒洋洋的叹了门气,道"这句话你为什么不去问他?"他又吸了口气,将胸口的一杯酒喝下去,喃喃道"青衣楼的人若是也不太笨,现在想必已经快到了,你还是快去"老板娘眼睛里又露出关切之色,道:"他们真的要找你,找你干什么"陆小凤淡淡道:"这也正是我想问他们的,否则我也不会让他们找来了!"朱停坐在他那张太师椅里,痴痴的发呆,心里又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就是这么样想出来的。 老板娘施施然走了进来用两根指头拈着块小帕,扭动着腰肢,在他面前走了两遍。朱停好像没看见。 老板娘忍不住道:"我回来了!" 朱停道"我也看见了" 老板娘脸上故意作出很神秘的样子,道"我刚才跟小凤在他房里喝了许多酒,现在头还是有点晕晕的"朱停道"我知道" 老板娘眼珠子转动着,道"但我们除了喝酒之外,并没做别的事"朱停道"我知道:" 老板娘忽然叫了起来,道"你知道个屁",朱停淡谈道:"屁我倒不知道"老板娘的火气又大了起来,大声道:"我跟别的男人在他房里喝酒喝了半天,你非但一点也不吃醋,还在这里想什么糊涂心思"朱停道"就因为我没有想糊涂心思,所以我才不吃醋!"老板娘的叉起了腰道"一个像他那样的男人一个像我这佯的女人,关在一间小屋子里,难道真的会一直都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喝酒"她冷笑着又道:"你以为他是什么人是个圣人是柳下惠"朱停笑了,道"我知道他是个大混蛋,可是我信任他!"老板娘火气更大,道"你不吃醋,只因为你信任他,并不是因为信任我"朱停道:"我当然也信任你" 老板娘道"可是你更信任他" 朱停道"你忘记我们是穿档裤的时候就已认得了!"老板娘冷笑道:"你们既然是二十年的老朋友,为什么现在忽然变得像仇人一样,连话都不说一句"朱停淡谈道"因为他是个大混蛋,我也是个大混蛋!"老板娘看着他,终于忍不住"扑哧"声笑了摇着头笑道:"你们这两个大混蛋做的事,我非但连一点都不懂,而且简直越来越糊涂。"朱停道"大混蛋做的事,你当然不懂,你又不是大混蛋"老板娘嫣然道"你总算说了句人话!" 朱停笑了笑悠然道:"你最多也只不过是个小混蛋而已,很小很小的一个小混蛋!"陆小风还是闭着眼贼,躺在那里,胸膛上还是摆着满满的一杯酒。 这杯酒是老板娘临走时替他加满的。他自己当然不会为了要倒一杯酒就站起来。 这张床又软又舒服,现在能要他从床上下来的人,天下只怕也没有几个人。 他的红披风就挂在床头的衣粱上。也不知为了什么,无论吞夏秋冬,无论到什么地方,他总是要带着这么样一件红披风。 只要看见这件红披风,就可以知道他的人必定也在附近。 铁面判官和勾魂现在已看到了这件红披风,从窗口看见的。 然后他们的人就从窗口直窜了进来一下子就窜到床头,瞪着床上的陆小风。 陆小风还是像个死人般躺在那里,连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好像连呼吸都没有呼吸。铁面判官厉声道"你就是陆小风"还是没有反应。 勾魂皱了皱眉,冷冷道"这人莫非已死了" 钦面判官冷笑道"很可能,这种人本来就活不长的"陆小风忽然张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却又立刻闭上喃喃道"奇怪,我刚才好像看见屋子里有两个人似的!"铁面判官大声道"这里本来就有两个人!"陆小风道"如真的有人进来我刚才为什么没有听见敲门的声音"勾魂道:"因为我们没有敲门。" 陆小风又张开眼看了看他们,只看了一眼忽然问道"你们真的是人"铁面判露怒道"不是人难道是活鬼" 陆小风道"我不信。" 勾魂道:"什么事你不信" 陆小风淡淡道"只要是个人,到我房里来的时候都会先敲门的,只有野狗才会不管二十一就从窗门跳进来"勾魂的脸色变了,突然一鞭子向他抽了下去。他不但是关内擅使双钩的四大高之一,在这条用蛇皮绞成的鞭子上也有很深的功夫。 据说他可以鞭子打碎摆在块豆腐上的核桃。 陆小风的人当然比核桃大得多,而且就像是死人般躺在他面前,这一鞭子抽下去,当然是十拿九稳的。 谁知陆小风突然伸出了用两根指轻轻一捏,就好像叫化子捏臭虫一样,一下子就把他灵蛇般的鞭梢捏作。 这一不是花满楼教他的,是他教花满楼的。 勾魂现在的表情,也就像崔一洞的刀锋被捏住时样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 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没法子把这条鞭子从陆小风两根指里抽出来。 陆小风却还是舒舒服服的躺在那里,胸膛上满满的一杯酒,连半滴都没有溅出来。 铁面判官在旁边看着,眼睛里也露出了很吃惊的表情忽然大笑,道:"好,好功夫,陆小凤果然是名不虚传。"勾魂也忽然大笑着放下里的鞭子,道"我这下子总算试出这个陆小凤是不是真的陆小风了"铁面判官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江湖上的冒牌货也一天比一天多了陆朋友想必不会怪我们失礼的。"两个人一搭一挡,替自己找台阶下,陆小风和好像又已睡着。 勾魂惭渐又有点笑不出了,轻咳了两声道"陆朋友当然也早已知道我们是什么人",他好像在提醒陆小风,莫忘记了"青衣楼是任何人都惹不起的。 铁面判官道"我们这次只不过是奉命而来请陆朋友劳驾跟我们回去一趟,我们非但管接管送,而且保证绝不动陆朋友一根毫发。"陆小凤终于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我跟你们回去干什么你们的老板娘又不肯陪我睡觉。"铁面判官的脸沉了下来,冷冷道"我们那里没有老板这里有!"陆小风也沉下了脸,道"你们既然已知道这件事,就该赶快回去告诉你们楼上那姓卫的,叫他最好不要来动朱停否则我就一把火烧光你们一百零八座青衣楼!"铁面判官冷笑道,"我们若杀了朱停岂非对你也有好处"陆小凤谈淡道:"你们难道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我一向不喜欢寡妇。"铁面判官道:"只要你答应跟我们去走一趟,我就保证绝不让老板娘做寡妇。"他这句刚说完,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 不是外面有人在敲门,敲门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进了这屋子。他也并不是用于敲门的,因为他没有。 又是黄昏。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恰巧照在敲门的这个人脸上。那根本已不能算是一张脸。 这张脸左面已被人削去了一半,伤口现在已干瘪收缩把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歪歪斜斜的扯了过来,不是一个鼻子,是半个,也不是一双眼睛,是一只。他的右眼已只剩下了一个又黑又深的洞,额角被人用,刀锋划了个大"十"字,双也被齐腕砍断了现在有腕上装着个寒光闪闪的铁钩。 铁面判官和这个人一比,简直就变成一个英俊潇酒的小脸。 现在他就站在门里面,用心腕上的铁钩轻轻敲门,冷冷说"我是人,不是野狗,我到别人房里来的时候,总是要敲门的。"他一说话被人削掉了的那半边脸,就不停的抽动,又好像是在哭,又好像是在笑。 看到了这个人,连铁面判官都忍不住怜伶打不了寒禁。 他居然没有发觉这个人是怎么进来的。勾魂已后退失声道"柳余恨"这人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刀刮铁锈般轻涩的笑声,道"想不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认得我难得,难得"铁面判官也已惊然动容,道"你就是那个玉面郎君柳余恨"这么样的一个人居然叫"玉面郎君" 这人却点点头,黯然神伤,道:"多情自古空余恨,往事如洲不堪提,现在玉面郎君早已死了只可恨柳余恨还活着"铁面判官变色道:"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他似乎对这人有种说不出的畏惧,竟使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柳余恨冷冷道:"十年前柳余恨也就巳想死了,无奈偏偏直到现在还活着我此来但求一死而已。"铁面判官道"我为什么要你死" 柳余恨道"因为你若不要我死,我就要你死"铁面判官怔住。勾魂的脸色也已发青。 就在这时候,他们又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次敲门的人是在外面,但忽然间就巳走了进来,没有开门就走了进来。 这扇用厚木板做成的门,在他面前,竟像是变成了张薄纸。 他既没有用东两撞,也没有用脚踢,随随便便的往前面走过来,前面的门就突然粉砰。 可是看起来他却连一点强横的样子也没有,竟像是个很斯,很秀气的弱书生,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总是带着微笑。 现在他正微笑着进"我也是人,我也敲门。" 铁面判官忽然发现他就算在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种刀锋般的杀气。 勾魂已又后退了两步,失声道:"萧秋雨!"这人微笑道"好,阁下果然有见识,有眼力。"铁面判官不禁惊然功容,道:"莫非是断肠剑容萧秋雨"这人点点头,长叹道:"秋风秋雨愁煞人,所以每到杀人时,我总是难免要发愁的。"铁面判官忍不住问道"发什么愁" 萧秋雨淡谈道:"现在我正在发愁的是,不知道是我来杀你,还是让柳兄来杀你"铁面判官突又大笑,但笑声却似已被梗在喉咙里,连他自己听来都有点像是在哭。 勾魂更巳足失措,不停的东张西望,好像想找一条出路。 突听一人笑道:"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你的那对银钩"突然点了他的天突c迎香,两处大穴。 他用的招式并不花俏但却非常准确c迅速c有效。 柳余恨却好像根本没有看见这双判官笔。 他反而踏上一步只听"叭"的一声,双判官笔已同时刺入了他的肩头和胸膛。 可是他左腕的铁球也巳重重的打在铁面判官的脸上。铁面判官的脸突然就开了花。 他连呼声都没有发出来,就仰面倒了下去,但柳余恨有腕的铁钩却已将他的身子勾住。 双判官笔还留存柳余恨的血肉里,虽然没有点到他的大穴,但刺得很深。 柳余恨却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看着铁面判官一张血肉模糊的脆,忽然冷冷道:"这张脸原来并不是铁的。"铁钩一扬,铁面判官已从窗口飞了出去,去见真的判官了。 就在这时,勾魂的那对银钩也飞了起来飞出了窗。 他的人却还留在屋子时,面如死灰,双下垂,两条臂上的关节处都在流着血。 萧秋雨里的一柄短剑上也在滴血。 他微笑着,看着勾魂,道"看来你双以后再也勾不走任何人的魂了。"勾魂咬着牙牙齿还是在不停的"格格"作响,忽然大吼道:"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萧秋雨谈淡道:"因为现在我又不高兴杀你了,现在我要你回去告诉你们楼上的人,这两个月最好乖乖的待在楼上不要下来,否则他恐怕就很难再活着上楼去。"勾魂脸色又变了变一句话都不再说,扭头就往门外走。 谁知独孤方忽然又出现在他面前,冷冷道"你从窗门进来的,最好还是从窗口出去"勾魂狠狠的看着他,终于跺跺脚,从窗门进来的两个人,果然又全部都从窗门出去了。 柳余恨正痴痴的盯视着窗外巳渐渐深沉的夜色,那双判官笔还留在他身上。 萧秋雨走过去,轻轻的为他拔了下来,看着从他胸膛里流湖来的血,冷酷的眼睛里竟似露出了一种惋惜之色柳余恨突然长波叹息道:"可惜可惜" 萧秋雨道"可惜这次你又没有死" 柳余恨不再开口。 萧秋雨也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到"你这又是何苦"独孤方突也叹息着道"你断的是别人的肠,他断的却是自己的!"屋子里已死了一个人,打得一塌糊涂,陆小凤还是死人不管,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见。 更奇怪的是,这个人居然也好像没有看见他,好像根本不知道床上还躺着个人。 屋子里也暗了下来。他们静静的站在黑暗坐,谁也个再开口,可是谁也不走。 就在这时,晚风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乐声美妙如仙独孤方精神仿佛一振,沉声道"来了!" 是什么人来了是什么人奏出的乐声如此美妙 陆小凤也在听,这种乐声无论谁都忍不住要听的。他忽然发现这本来充满血气的屋子,竟然变得充满了香气。 比花香更香的香气,从风吹来,随着乐声传来,转眼天地间仿佛就都已充满着这种奇妙的香气。 然后这间暗的屋子也突然亮了起来。 陆小风终于忍不住张开了眼睛忽然发觉满屋子鲜花飞。 各式各样的鲜花从窗外飘进来从门外飘进来,然后再轻轻的飘落在地上。 地上仿佛忽然铺起了一张用鲜花织成的毯子,直铺到门口。 一个人人慢慢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陆小风看见过很多女人,有的很丑,也有的很美。但他却从未看见过这么美的女人。 她身上穿着件纯黑的柔软丝炮,长长的拖在地上拖在鲜花之上。 她漆黑的头发披散在双肩,脸色却是苍白的,脸止,双漆黑的眸子也黑得发亮。 没有别的装饰,也没有别的颜色。 她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鲜花上地上五彩缤纷的花朵竟似已忽然失去了颜色。 这种美已不是人世间的美,已显得超凡脱俗,显得不可思议。 柳余恨萧秋雨c独孤方都已悄悄走到墙角神情都仿佛她们很恭敬。 陆小风的呼吸好像已经快停止了。但他还是没有站起来。 黑衣少女静静的凝视着他,一双眼睛清澈得就像是春日清晨玫瑰上的露水。 她的声音也轻柔得像是风,黄昏时吹动远山上池水的春风。 但她的微笑却是神秘的又神秘得仿佛静夜里从远方传来的笛声飘飘渺渺令人永远无法捉摸。她凝视着陆小风微笑着,忽然向陆小风跪了下去,就像是青一朵内云出然飘落在人间。 陆小凤再也没法子躺在床上了。他突然跳起来。 他的人就橡是忽然变成了粒被强弓射出去的弹子,忽然突破了帐顶接着又"砰"的一声,撞破了屋顶。 月光从他撞开的洞里照下来,他的人却已不见了。一个眼睛很大,样子很乖的小个姑娘站在黑衣少女的身后,站在鲜花上。 陆小风突然好像见了鬼似的落荒而逃,这小姑娘也吓了一跳,忍不住悄悄的问:"公主对他如此多礼他为什么反而逃走了呢他怕什么?"黑衣少女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活。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轻抚着自己流云般的柔发,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轻轻的说道他的确是个聪明人,绝顶聪明!"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第一富人 () 酒杯还在陆小风里,杯子里的酒却已有一大半溅在他身上。 他刚进霍老头屋里来的时候,霍老头也正在喝酒。 这是个很简陋的小木屋,孤孤单单的建筑在山腰上的一片枣树林里。 屋子虽陈旧,里面却打扫得很干净,布置得居然也很精致。 霍老头的人也正像这木屋子一样,矮小,孤独,干净,硬,朗,看起来就像是,枚风干了的硬壳果。他正处在一张小而精致的椅子上喝酒。 酒很香,屋子里摆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酒坛子,看来居然全都是好酒。 他看到陆小风里的酒杯,就忍不住笑了,摇着头笑道"你难到还怕我不知道你是来喝酒的还带看个酒杯来提醒我"陆小风也笑了道:"我走的时候几乎连裤子都来不及穿了,哪里还有空放下这杯子杯子里还有酒,丢在路上又太可惜了。"霍老头好像觉得很奇怪,皱着眉问道"什么事能让你急成这样子"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有一个女人到了我房子里"霍老头又笑了道:"我记得你屋子里好像天天都有女人去的,你从来也没有被吓跑过一次"陆小风道:"这次的这个女人不同" 霍老头道:"有什么不同" 陆小风道"什么地方都不同" 霍老头眯起了眼睛,道:"这女人难道是个丑八怪"陆小风立刻用力摇头,道:"非但不是丑八怪,而且简直像天仙,样美像公主一样高贵"霍老头道:"那你怕她什么怕她强xx你" 陆小风笑道"她若真的要强xx我,就是有人用扫把来赶我,我也不会走了!"霍老头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把你吓跑的"陆小风叹了口气,通"她向我跪了下来" 霍老头张大了眼睛,看着他,就好像他鼻子上忽然长出了一朵喇叭花一样。 陆小风却好像还怕他听不懂又解释着道:"她一走进我屋子,就忽然向我跪了下来,两条腿全都跪下来! 霍老头终于也长长叹了门气,道:"我一向认为你是个很正常的小伙子,一点毛病也没有,做现在我却开始有点怀疑"陆小风苦笑道:"现在你怀疑我有毛病" 霜老头道:"一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到你屋里去,向你跪了下来,你就被吓得落荒而逃"陆小风点点头,道"不仅是落荒而逃,而且是撞破屋顶逃出来的"霍老头叹道:"看来你脑袋不但有毛病c而且病已经很重"陆小风道"就因为我脑筋一向很清楚所以我才要逃"霍老头道:"哦" 陆小风道:"我说过,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派头奇大"霍老头道:"她派头有多大" 陆小风道:"简直比公主还大" 霍老头道"你见过公主没有" 陆小凤道:"没有,但我却知道,她用的那个保镖,就算真的公主也绝对请不到"霍各头道"那个保镖是谁" 陆小风道:"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霍者头又皱了皱眉,道"是不是那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柳余恨"陆小风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看起来质彬彬的,但力气却比野牛还大的萧秋雨"陆小风道:"是:" 霍老头道"是不是那个一向行踪飘忽,独来独往的独孤陆小风道:"是",霍老头道"这人都做了她的保镖"陆小凤道:"是! 霍老头不说话了,而又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 陆小风也把杯子坐剩下的酒一口喝了下去,道"现在你是不是已经想通了"霍老头道"是!" 陆小风道"你想她为什么要向我下跪呢" 霍老头道"她有事求你" 陆小风道:"像她这么样一个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我为的是什么事"霍老头道:"一件很麻烦的事" 陆小风道:"我连看都没有看见过她为什么要为她去惹麻烦呢"霍老头道:"只有笨蛋才会去惹这种麻烦" 陆小风道:"我是笨蛋" 霍老头道:"你不是" 陆小风道"你若是我,遇见这种事怎么办" 霍老头道:"我也会跟你一样落荒而逃,而且说不定逃得比你还快!"陆小风长长吐出口气,微笑道:"看来你虽然已经很老却还不是个老糊滁。"霍老头道:"像她那种人,居然不惜跪下来求你,这件事自然是别人解决不了的"陆小风会意。 霍老头道,"现在她既然已找到了你,你想你还能逃得了"陆小风道"你认为她还会来找我" 霍老头道:"说不定她现在就已经找来了" 陆小风笑了笑,道:"我别的本事没有,逃起来却快得很"霍老头道:"是不是已经快得没有人能追上" 陆小风道:"能追上我的人至少还不太多" 霍老头冷笑。 陆小风道:"你冷笑是什么意思" 霍老头道"我冷笑就是冷笑的意思" 陆小风道:"你的意思我不懂。" 霍老头道:"你不懂的事多得很。" 陆小风却又笑了道:"至少我还懂得分别你这些酒里哪坛最好"他随随便便的一伸,果然就挑了坛最好的酒,刚想去拍开泥封,突听"咚c咚c咚"声大响,前c左c右面的墙,竞全都被人撞开了个大洞。 个人施施然从洞里走了进来,果然是柳余恨,萧秋雨,和独孤方。 个人的神情都很从容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墙上的个大洞就好像根本不是他们撞开的,就好像个刚从外面吃喝饱的人,开了门,回到自己家里来一样。 萧秋雨还在微笑着,悠然道"我们没有从窗口跳进来!"独孤方道:"所以我们不是野狗。" 两个人嘴里说着话上已提起张椅子随一拗,喀喇"一响两张很精致的雕花木椅就已被他们拗得四分五裂。柳余恨却慢慢的坐到床上,还没有坐稳又是"喀喇声响,床巳被他坐垮了。萧秋雨皱了皱眉道"这里的家具不结实。"独孤方道"下次千万要记住不能再到这家店里去买。"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五六件东西被砸得粉碎。 陆小风和霍老头都好像根本没有看见。 霍老头还在慢慢的喝着酒,连一点心疼的样子都没有这些人砸烂的东西,就好像根本不是他的。 片刻之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已被这个人砸得稀烂,十八坛好酒也已被砸得粉碎。 萧秋雨四面看了一眼,道,"这房子看来好像也不太结实,不如拆了重盖"独孤方道:"好主意:" 个人竟真的开始动拆房子了。陆小风和霍老头居然还是不闻不问,还是在继续喝他们的酒。 只听"喀喇c喀喇",连串声响,四面的墙壁都已被打垮,屋顶就"哗喇喇"声整个落了下来,眼看就要打在陆小时和霍老头的脑袋上。 但就在这时,他们的人已忽然不见了。 独孤方和萧秋雨对望了一眼,转过头,就发现他们的人己坐在屋子前面的空地上,坐的还是刚才那两张椅子,面前的桌上,还摆着刚才那坛酒。 萧秋雨道"色是刮骨钢刀酒是穿肠毒药,留下来总是害人的"独孤方道"对,连一坛都留不得" 他竟大摇大摆的走过来c抓起了桌上这最后一坛酒,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这次酒坛子并没有被他砸碎。酒坛子忽然又回到桌上。 独孤方皱了皱眉,又抓起来,往地上一摔。 这次他终于看清楚,酒坛子还没有摔到地上,陆小风突然一伸,已接住。 独孤方再摔,陆小凤再接。眨眼间独孤方已将这坛酒往地上摔了八次但这坛酒还是好好的摆在桌上。独孤方看着这坛酒,好像已经开始在发怔了。 怔了半天,他才转过头,看着萧秋雨苦笑,道"这坛酒里有鬼摔不破的!"萧秋雨道:"什么鬼" 独孤方道"当然是酒鬼。" 萧秋雨道,我来试试。" 他居然也走过来,好像也没有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两个人,突然抓起酒坛子,用力一抡。 这坛酒突"砰"的一声,宽出去五六丈。但这坛酒还是没有被摔破。 酒坛子飞出去的时候,陆小凤也跟着飞出去。 陆小凤刚到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酒坛子也已回到桌上。 萧秋雨再抓起来用力一抡,这次酒坛子飞得更快他本来就是天生的神力,这么样用力一抡,几百斤重的铁都可能被他抡出去。 可是这坛酒即又回来了,跟着陆小风回来了。 萧秋雨也不接开始发怔,喃喃道"这坛酒果然有鬼,好像还是个长着翅膀的酒鬼。"柳余恨突然冷笑,只冷笑了一声,他的人巳到了桌前,一双抓起了酒坛子,抓得很紧,突然重重的往他自己脑袋上砸了下去。 别人要砸烂的本是这坛酒,他要砸烂的却好像是自己的。 萧秋雨叹了口气,这下子酒坛子固然非破不可,他的头只怕也不好受。 谁知他的头既没有开花,酒坛子也没有破。 陆小风的巴突然伸到他头上去托住了这坛酒。 柳余恨又,声冷笑,突然飞起一脚,猛踢陆小凤的下,阴,他也没有踢着。 陆小凤的人已突然倒翻了起来,从他头顶上翻了过去,落到他背后,里还是在托着这坛酒。 柳余恨反踢一脚,陆小风就又翻到前面来了,忽然叹了,口气,道:"这坛酒已经是我们最后一坛酒,这脑袋也是你最后一个脑袋,你又何苦,定要把它们砸破"柳余恨瞪着他,没有瞎的眼睛也好像瞎了的那只眼睛,样,变成了个又黑又深的洞。 萧秋雨忽然笑了笑,道"看来这个人果然是真的陆小凤!"独孤方道哦:" 萧秋雨道"除陆小风外,又有谁肯为了坛酒费这么大的力气"独孤方大笑,道"不错,像这样的呆子世上的确不多"萧秋雨微笑着,将柳余恨里的酒坛子接下轻轻的摆,在桌上。 突听"波"的一声,这坛酒突然粉碎,坛子里的酒流得满地那是,刚才柳余恨的两只和陆小风的一只都在用力这酒坛子休说是泥做的就算是铁打的也样要被压破。 萧秋雨怔了怔,苦笑道:"天下的事就是这样子的,你要它破的时候,它偏偏不破,你不要它破的时候,它反而破了。"陆小风却谈淡道"这世上无可奈何的事本来就很多,所以做人又何必太认真呢"柳余恨独眼里突然露山一种说不出的凄凉辛酸之色,默然的转过身走了出去。 陆小凤的那句话,仿佛又引起了他久已藏在心底的伤心。 就在这时候,突听一种又可爱,又清越的声音,道"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特来求见陆小凤陆公子。"说话的人是那样子很乖,眼睛很大,穿着身五色彩衣的小女孩。 她从那尺浓密的枣林走山来,满天的星光月色仿佛都到了她眼睛里。 陆小凤道"小凤公主" 小女孩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抿着嘴笑了"是丹凤公主,不是小风公主!"陆小凤看着霍老头叹了以气,喃喃道:"她果然是个真的公主?"小女孩道"绝对一点也不假" 陆小风道"她的人呢" 小女孩又笑了笑,笑得真甜"她生怕又把陆公子吓跑:"所以还留在外面!"她笑得虽甜,说的话却有点慢。陆小凤只有苦笑。 小女孩睁着眼微笑道现在她是在外面等着却不知陆公子敢不敢见她。"霍老头忽然道:"他敢" 这深沉而神秘的老人微笑着,悠然接着道:"他若是不去见这位丹凤公主他所有朋友的屋子只怕都要被他们拆光"群星闪烁,十焰月弯弯的嵌代尾里,枣林里流动着阵阵清香,是枣树的香,杏花香。 花香是从一条狗身上传来的,一条非常矫健的阔耳长腿的猎狗。 它身上披着,串五色缤纷的鲜花,嘴里还衔着一篮子花。 满篮鲜花,有金光烁然,是四锭至少有五十两重的金子。 小女核接过了花篮嫣然道:"这是我们公主赔偿给这位老先生的都请陆公子替他收下"陆小凤睁了睁眼道:"为什么要赔偿给他因为你们拆了他的房子"小女孩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这四锭元宝至少有一百多两的确不算少了像这样的小木屋,五十两金子就可以盖好几栋这当然已不能算少。小女孩道"一点点小意思,但望这位老人家笑纳!"陆小风道"他不会笑纳的" 小女孩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这一百多两金子若真是你们送给他的,他根本不需要,若算是你们赔偿他这屋子的,又好像不够。"小女孩道:"这是五十两一锭的元宝" 陆小风道:"我看得出。" 小女孩道:"这还不够赔他的木屋" 陆小风道"还差一点点" 小女孩道"差一点点是差多少" 陆小风道"究竟差多少,我也算不出来,大概再加四,万两总差不多了"小女孩道:"四万两什么" 陆小风道:"当然是四万两金子。"小女孩笑了。 陆小风道"你不信" 小女孩吃吃的笑个不停,遇见这么样一个会敲竹杠的人,她除了笑之外,还能怎么样,难道还能真的赔他万两黄金。 陆小风忽然提起刚才他坐着的那张雕花木椅,道"你知道这是张什么椅子"小女孩笑道"看来好像是张坐人的椅子" 陆小风道"但这张椅子却是四百年的的名匠鲁直亲为天子雕成的,普天之下已只剩下十一张,皇宫大内里有五张,这里本来有六张,刚才却被他们砸烂了四张"小女孩张大了眼睛,瞪着他里的这张椅子,渐渐已有,点笑不出了。 陆小风道"你知道这木屋以前是谁住过的" 小女孩摇摇头。 陆小风道"这本是大诗人陆放翁的夏日行吟外,墙壁上还有着他亲笔题的诗,现在也已被砸得稀烂。"小女孩的眼睛张得更大,脸上已忍不住露出惊异之色。 陆小风谈淡道"所以这木屋里每一片木头,都可以算是无价之宝,你们就算真的拿四万两金子,来赔也末必够的。"他笑了笑接着道"幸好这位老先生连一钱都不会要你们赔,因为四五万两金子,在他看来,跟一钱也差不了多少"小女孩悄悄的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嘴唇吃惊的看着这神秘的老人。 霍老头却还是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慢慢的啜着他杯子里剩下的半杯酒像是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喝这半杯酒更重要的事。 陆小凤忽又转过头向独孤方笑了笑道"我知道阁下的见闻一向很博,阁下当然也听说过世上最有钱的人是谁了"独孤方沉吟着,道"地产最多的,是江南花家,珠宝最多的,是关阎家,但真正最富有的人,只怕算是霍休。"陆小风道"阁下知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独孤方道:"这个人虽然富甲天下,却再次过隐士般的生活,所以很少有人能看见他的真面目只听说他是个很孤僻,很古怪的老人,而且"他突然停住以看着霍老头。 现在每个人终于都己明白这神秘孤独的老人,就是富甲天下的霍休。 霍老头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站起来道"现在既然已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这地方我也住不下去了不如就送给你"陆小风看着地上一堆堆破木头道"我记得以前也向你要过,你却连借我住几天都不肯"霍老头淡淡道"你自己刚才也说过,这里的东西本都是宝贝,宝贝怎么能送人"陆小风道"宝贝变成了破木头,就可送人了" 霍老头道"一点也不错" 陆小风叹了口气,苫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你是怎么会发财的了"霍老头面不改色淡淡道"还有件事你也应该明白。"陆小风道:"什么事" 霍老头道"你逃走的时候,世上也许真的没有人能追上你,只可惜这世上除了人之外,还有很多别的东西,譬如说"陆小风道"譬如说一条鼻子很灵的猎狗" 霍老头也叹了口气,道:"你总算还不太笨,将来说不定也有会发财的一天。"漆黑的车子漆黑的马黑得发亮。发亮的马车上,也缀满了五色缤纷的鲜花。小女孩道:"我们的公主就在马车里等你你,你上去吧!"陆小风道"上车去" 小女孩道:"嗯!" 陆小风道"然后" 小女孩道"然后这辆马车就会把你带到一个你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去,我保证你到了那地方后绝不会后悔的"陆小风道:"我当然不会后悔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去。"小女孩又瞪起了眼睛,好像很吃惊,道"你为什么不去"陆小风道:"我为什么要跟着一个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的人,到一个我从来也没有去过的地方去"小女孩瞪了瞪眼,道"因为因为我们会送很多很多金子给你!"陆小凤笑了。 小女孩道:"你不喜欢金子" 陆小风道"我喜欢金子,却不喜欢为了金子去拼命"小女孩眼珠子转了转,悄悄道:"车子里很安静我们公主又是个很美的美人,这段路也很长,在路上说不定会发生很多事的"陆小凤微笑道"这句话好像已经有点让我动心了!"小女孩眼睛里立刻发出了光,通"你已经答应上去"陈小风道"不答应。" 小女孩哪起了嘴,道"为什么还不答应" 陆小风谈淡道:"漂亮的女人我一向很喜欢,但却也不喜欢为了女人去拼命"小女接道:"为了什么你才肯拼命" 陆小风道:"为了我自己。" 小女孩通"除了你自己外,天下就再也没有别人能让你去拼命"陆小风道"没有。" 小女孩眼珠子又转了转,道"为了花满楼你也不肯"陆小风道"花满楼" 小孩悠然道"我想你总该认得花满楼的,他现在也就在那地方等你,你若不去,他一定会觉得很失望"陆小风道"他若要我去,自己会来找我。" 小女盛道"只可惜他现在不能来" 陆小风道:"为什么" 小孩道:"因为他现在连一步路都没法子走。"陆小风道"你是说他已落在你们里" 小女孩道"好像是的" 陆小风突然大笑,就好像刚听见一样天下最可笑的事笑得捧起了肚子。 小女孩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陆小风笑道"我笑你,你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连说慌都不会说"小女孩道"哦" 陆小风道:"你们若能制得住花满楼,天下就没什么事是你们做不到的了,又何必来找我"小女公淡淡的笑了笑,道"你这人的确不太笨可是也不太聪明"陆小风道:"哦" 小女孩道:"你若真的聪明,就早巳该明白两件事"陆小风道:"哦" 小女孩道:"第一c我已经不是孩子了,我是丹凤公主的表姐,她今年才十九,我都已二十。"陆小风这次才真的怔住了,上下看着这小女孩看了好几遍,随便怎么样也看小出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少女。她看来简直好像连十二岁都没有。 小女孩又淡淡接着道:"你应该明白,有些人是天生就生不高的,有些六十岁的老头子比我还矮一大截,你总该也看见过"陆小凤虽然还是不太相信,却也不能不承认世上的确是有这种人的。 小女孩道"第二你也应该明白,花满楼跟你不一样"陆小风道"他比我聪明! 小女孩道"但他却是个好人。" 陆小风道"我不是" 小女孩道:"就因为你不是好人,所以才不容易上别人当,但他却对每个人都很信任,要他上当就容易得多了!"陆小风看着她,又上上下下的看了好几遍,突又问道"你真的已经有二十岁"小女孩道"上个月才满二十的。" 陆小风笑了笑,谈淡道"二十岁的人就已应该明白,像我这种坏人,是绝不肯为了朋友去拼命的,随便为了什么样的朋友都不行"小女孩瞪着眼,看着他,道"真的" 陆小风道"真的。" 陆小风已坐在马车上,马车已启动。 车厢里也堆满了五色缤纷的鲜花,丹凤公主坐在花从里,就像是一朵最珍贵,最美丽的黑色玫瑰。她的脖子也是漆黑的,又黑又亮她还在看着陆小风。 陆小风没有看她,他巳闭起眼睛,好像准备在车上睡觉丹风公主忽然笑了笑,柔声道"我刚才还以为你不会上车来的。"陆小风道"哦" 丹风公主道"我刚才好像还听见你在说,你绝不会为了任何朋友拼命"陆小风淡谈道"我本来就不会为了朋友拼命,但为朋友坐坐马车总没什么关系的。"丹风公主又笑了。她向你笑的时候,就仿佛满园春花忽然在你面前开放。 陆小风的眼睛刚睁开,立刻又闭了起来。 丹风公主柔声道:"你好像连看都不愿看我,为什么"陆小风道:"以为这车厢很小,我又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丹风公主道:"你怕我诱惑你" 陆小风道"我也不愿为了你去拼命" 丹风公主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要你去拼命的"陆小风道:"因为我并不笨。" 丹凤公主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说的不错我们这次来找你,的确是为了要求你去替我们做一件事,可是我并不想诱惑你,也不必诱惑你。"陆小风道"哦" 丹风公主道:"因为我知道有种人为了朋友是什么都肯做的"陆小风道"是哪种人" 丹风公主道"就是你这种人。" 陆小风笑了笑,道:"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白己是哪种人你反而知道"丹风公主道"我以前显然没有见过你,但你的传说我却已听到过很多"陆小风在听着,唯一没有听见过这些传说的人,也许就是他自己。 丹风公主道:"我听见很多人郁说你是个混蛋但就连他们自己都不能不承认,你是所有混蛋最可爱的一个。"陆小风叹了口气,他实在听小出这是赞赏还是讽刺但他的眼睛总算巳睁开。 丹风公主道"他们都说你外表看来虽然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其实你的心却软得像豆腐。"陆小风苦笑,他只苦笑。 丹凤公主忽又笑了笑,道"传说当然并个一定可靠,但其至少有一点他们并没有说谎。"陆小风忍不住问道:"哪一点" 丹风公主嫣然道"我,直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说你有四条眉毛,现在我才总算明白了。"陆小风忽然皱了皱眉他皱眉的时候,胡子好像也皱了起来。 陆小风皱着眉道"花满楼真的在你们那里" 丹风公主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反正你很快就会见到他的。"陆小风道"他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十里外的危险,他都能感觉得到我实在想不通他怎么会落入你们的里的。"丹风公主道"因为他是个好人,又是个男人,一个好男人若是遇见了个坏女人就难免要上当。"陆小风冷冷道"他遇见了你" 丹风公主叹了口气,道:"有时我虽然也想去骗骗人,只可惜我十个加起来也比不上个上官飞燕。"陆小风道"上官飞燕" 丹风公主道:"上官飞燕就是雪儿的姐姐。" 陆小风道"雪儿又是谁" 丹风公主道:"雪儿就是我的小表妹,也就是刚才去请你来的那个小女孩。"队小风道"她不是你的表姐" 丹风公主笑道:"她今年才十二岁,怎么会是我表姐"陆小风怔住了,也不知道自已是该大哭声还是该大笑声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骗得团团乱转。 有这样的妹妹,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就可想而知了。 丹风公主看着他脸上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又不禁嫣然一笑道:"那小鬼说起谎来c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眨的你是不是也上了她的当"陆小风苦笑道:"至少我现在总算已想通花满楼是怎么上当的了。"丹风公主道:"他虽然在我们那里,但我们还是很尊敬他,那不仅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也因为他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陆小风道:"他的确是的。" 丹风公主道"你跟他,还有朱停,是不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认得的"陆小风道:"你对我的事好像知道得很多" 丹风公主笑了笑,道"老实说,我们为了要找你,至少已准备了个月。"陆小风叹了门气,道"无论谁若是花了个月的功夫上找一个人这个人想必都要倒露了。"丹风公主柔声道"我们要求你做的事虽然危险,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她凝视着他,眼睛里充满了仰慕和信心。 陆小风道"你们要我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丹风公主垂下头,迟疑着,道"现在我也不必告诉你反正你很快就会知道的。"陆小风道"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丹风公主点点头,又笑道"找他们虽然也不容易,至少总比找你容易得多!"陆小风道"你们找这个人用的又是什么法子"丹风公主微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的,他们一定也猜不出我能用什么法子请到你!"她将里的一朵鲜花送到陆小风面前,慢慢的接着道"柳余恨,萧秋雨独孤方,花满楼,再加上你,这世上若还有什么事是你们五个人做不到的,那才真的是怪事。"车窗外已经有乳白色的烟雾升起,车厢里的灯光更柔陆小凤凝视着她里的鲜花,花虽鲜艳,她的却更她用她这双纤秀柔柔的,轻轻的将这朵鲜花插在陆小凤的衣襟上,轻轻道"我看你还是赶快睡觉的好。"陆小风道:"为什么" 丹风公正垂下了头,声音更轻,更温柔"因为我已经忍不住要开始诱惑你了。"车马前行,冲破了浓雾。雾虽浓,却是晨雾,漫漫的长夜已经结束。 陆小凤斜倚在车厢里,似巳睡着。 丹风公主柔声道:"你好好的睡一觉,等你醒的时候,说不定就可以看见他了。"陆小凤忍不住又张开眼,道:"他是谁" 丹凤公主道:"大金鹏王。"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主持公道 () 长廊里阴森而黑暗,仿佛终年看不见阳光。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很宽大的门,门上的金环却也闪闪的发着光,他们推开这扇门,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大金鹏王并不是个很高大的人。 他的人似已因岁月的流逝,壮志的消靡而萎缩干瘪,就正如一朵壮丽的大鸡冠花已在恼人的西风里刚刚枯萎。 他坐在一张很宽大的太师椅上,椅子上铺满了织锦的垫子使得他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一株已陷落在高山云堆里的枯松。 可是陆小凤并没有觉得失望。因为他的眼睛里还是在发着光,他的神情间还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尊严和高贵。 那条阔耳长腿的猎犬竟已先回来了,此刻正蜷伏在他脚下。 丹凤公主也已轻轻的走过去,拜倒在他的足下仿佛在低低的叙说此行的经过。 大金鹏王一双发亮的眼睛,却始终盯在陆小风身上,忽然道:"年轻人,你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说的话好像就是命令。陆小风没有走过去。 陆小风并不是个习惯接受命令的人,他反而坐了下来远远的坐在这老人对面的一张倚子上。 屋子里的光线也很暗,大金鹏王的眼睛却更亮了,厉声道"你就是陆小凤"陆小凤淡谈道:"是陆小风,不是上官丹凤。"他现在已知道她也姓上官,昔日在他们那王朝望族里每个人都姓上官的,每个人世世代代都为自己这姓氏而骄傲。 大金鹏王突然大笑,道"好,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看来我们并没有找错人。"大金鹏王道:"你找花满楼?" 陆小凤点点头。 大金鹏王道:"他很好,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随时都可以见到他。"陆小风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大金鹏王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 他凝视着上一枚形式很奇特的指环,苍老的脸上,忽然闪起了一种奇持的光辉过了很久,才慢慢的说道"我们的王朝,是个很古老的王朝远在你们这王朝还没有建正起来的时候,我们的王朝就已存在了。"他的声音变得更有力,显然在为自己的姓氏和血统而骄傲。 陆小凤并不想破坏一个垂暮老人的尊严,所以他只听没有说。 大金鹏王道"现在我们的王朝虽已没落但我们流出来的血,却还是王族的血,只要我们的人还有一个活着,我们的王朝就绝不会被消灭"他声音里不但充满骄傲,也充满自信。 陆小凤忽然觉得这老人的确有他值得受人尊敬的地方。 他至少绝不是个很容易就会被击倒的人。陆小风一向尊敬这种人,尊敬他们的勇气和信心。 大金鹏王道"我们的王朝虽然建立在很遥远的地方,但也世代安乐富足,不但田产丰收,深山里更有数不尽的金沙和珍宝。"陆小凤忍不住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到土来呢"大金鹏王脸上的光辉黯淡了,目也露出了沉痛仇恨之,意,道:"就因为我们富足所以才引起了邻国的垂涎竞联合了哥萨克的铁骑,引兵来犯。"他黯然接着道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年纪还小,先王一向注重治,当然无法抵抗他们那强悍野蛮的骑兵,但他却还是决定死守下去,与同土共存亡。"陆小风道:"是他要你避难到土来。" 大金鹏王点点头,道:"为了保存部分实力以谋日后兴,他不但刚坚持要我走,还将国库的财富,分成四份,交给了他四位心腹重臣,叫他们帮我到土来。"他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又道:"其有一位是我的舅父上官谨,他带我来这里,用他带来的一份财富,在这里购买了田产和房舍使我们这家能无忧无虑的活到现在,他对我们的恩情,是我水生也难以忘怀的。"陆小风道:"另外还有位呢" 大金鹏王感激又变成愤恨,道"从我离别父上的那天之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他们,但他们的名字,也是我永远忘不了的。"陆小凤对这件事巳刚刚有了头绪,所以立刻问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大金鹏王握紧双拳,恨恨道"上官木,乎独鹤,严立本。"陆小风,沉吟着,道"这个人的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但人你一定看见过。" 陆小风道"哦" 大金鹏王道"他们一到了土,就此名换姓,直到一年前,我才查出了他们的下落。"他忽然向他的女儿做了个式,丹凤公主就从他坐后一个坚固古老的柜子里,取出了二卷画册。 大金鹏王恨恨道:"这上面画的,就是他们六个人,我想你至少认得其两个。"每卷画上,那画着两个人像一个年青一个苍老,两个人像画的本是同一个人。 丹凤公主摊开了第一卷画,道:"上面的像,是他当年离宫时的形状,下面画的,就是我们一年前查访出的,他现在的模样。"这人圆圆的脸,满面笑容看来很和善,但却长着个很大的鹰钩鼻子。 陆小风皱了皱眉道:"这人看来很像是关珠宝阎家的,阎铁珊。"大金鹏王咬着牙,道"不错,现在的阎铁珊就是当年的严守本,我只感激上天,现在还没有让他死。"第二张上的人颧骨高耸,一双角眼里威棱凹射,一看就知道是个很有权力的人。 陆小凤看过这个人,脸色竟然有些变了。 大金鹏王道"这人就是平独鹤,他现在的名叫独孤,鹤,青衣楼的首领也就是他"陆小凤惊然动容怔了很久才缓缓道"这个人我也认得,但却不知道他就是青衣楼第一楼的主人。"他长长叹息了一声,又道"我只知道他是峨媚剑派的当代掌门"大金,"他的身分掩饰得最好,世上只怕再也不会有人想得到,公正严明的峨媚掌门竟是个出卖了他故国旧主的乱臣贼子!"第张像画的是个瘦小的老人,矮小,孤单干净,硬朗。 陆小凤几乎忍不住叫了起来"霍休!"』 大金鹏王道"不错,霍休,上官木现在用的名字,就是霍休"他接着又道:"别人都说霍休是个最富传奇性的人,五十年前,赤空拳出来创天下,忽然奇迹般变成了天下第一富豪,直到现在为止,除了你之外,江湖人只怕还是不知道他那庞大的财富是怎么得来的!"陆小风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慢慢的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 大金鹏正凝视着他,慢慢道:"你现在想必已能猜出我们要求你做的是什么事了。"陆小凤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道"但我却还是不知道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大金鹏王握紧双拳,用力敲打着椅子,历声道:"我什么都不要,我要的只是公道!"陆小凤道:"公道就是复仇" 大金鹏王铁青着脸,沉默着。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要我替你去复仇" 大金鹏王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黯然道:"他们已全都是就快进棺材的老人,我也老了,难道我还想去杀了他们"他自己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这句话,有道"可是我也绝不能让他们就这样逍遥法外。"陆小凤没有说什么,他什么都不能说。 大金鹏工又厉声道"第一c我要他们将那批从金鹏王朝带出来的财富归还给金鹏王朝,留作他日复兴的基础。"这要求的确很公道。 大金鹏王道"第二c我要他们亲自到先王的灵位前,忏悔自己的过错,让先王的在天之灵,也多少能得到些安慰。"陆小凤沉思着,长叹道"这两点要求的确都很公道。"大金鹏王展颜道:"我知道你是个正直公道的年青人,对这种要求是绝不会拒绝的。"陆小凤又沉思了很久,苦笑道"我只怕这两件事都难做得到。"大金鹏王道"若连你也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得到"陆小风叹道:"也许有人能做得到。" 他很快的接着又道:"现在这个人都已是当今天下声名最显赦的大人物,若是真的这几样做了,岂非已无异承认了自己当年的罪行,他们的声名,地位和财富,岂非立刻就要全部被毁于一旦"大金鹏王神情更黯然,道:"我也知道他们自已是当然绝不会承认的。"陆小凤道"何况他们非但财力和势力,都巳大得可怕他们自己又都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大金鹏上道"先王将这重任交托给他。也就因为他们本就是金鹏王朝的一流高"陆小风道:"这五十年来,他们想必在随时提随着你去找他们复仇,所以他们的武功又不知精进了多少"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我常说当今大下武功真正能达到颠峻的,只有五六个人霍休和独孤鹤完全都包括在其"女人毕竟是好奇的,丹凤公主忍不住问道"还有四个人是谁"陆小凤道"少林方丈大悲禅师,武当长老木道人,内外功都已达于化境,但若论剑法之犀利灵妙,还得数南海飞仙岛,白云城主叶孤城,和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丹风公主凝视着他,通"你自己呢" 陆小凤笑了笑,只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他已不必说什么。 大金鹏王忽又长长叹息,黯然道"我也知道这件事的困难和危险,所以我并不想勉强你来帮助我们,你不妨多考虑考虑"他用字间充满悲愤,握紧双拳,厉声道:"但我们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跟他们拼一拼的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跟他们拼到底。"陆小风叹道"我明白。" 大金鹏王沉默了很久,忽又勉强笑了笑,大声道:"不管怎么样,陆公子总是我们的贵客,为什么还不送上酒来"丹风公主垂头道,"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大金鹏王道:"要最好的波斯葡萄酒,将花公子也一起请来"丹风公主道"是。" 大金鹏王看着陆小风,神情已又变得骄傲而庄严,缓缓道:"不管怎么样,你已是我们的朋友,金鹏王朝的后代,从来也不曾用任何事来要挟朋友。"银樽古老而高雅酒是谈紫色的。 陆小风静静的看着丹凤公主将酒倾入古樽的高杯里,花满楼就坐在他身旁。 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只互相用力握了握。 这就已足够说明一切。酒已倾满,只有杯。 大金鹏王抬头笑道"我已有多年不能喝酒今天破例陪两位喝一杯。"丹凤公主却摇了摇头,道"我替你喝,莫忘记你的腿。"大金鹏王瞪起了眼,却又终于苦笑,道,"好,我不喝幸好看着别人喝好酒也是种乐趣,好酒总是能带给人精神和活力。"丹凤公主微笑着向陆小凤解释,道"家父只要喝一点酒,两腿就立刻肿起来,就得寸步难行,我想两位一定会原谅他的"陆小风微笑举杯。 丹凤公主转过身,背着他的父亲,忽然向陆小风做了个很奇怪的表情。陆小风看不懂。 丹风公主也已微笑举杯,道:"这是家父窖藏多年的波斯葡萄酒,但望能合两位的口味。"她自己先举杯,饮而尽,又轻轻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酒。"很少有主人会自己再称赞自己的酒,丹风公主也绝不是个喜欢焰耀自己的人。 陆小风正觉得奇怪忽然发觉他喝下去的并不是酒,只不过种加了颜色的糖水。 他忽然明白了丹风公主的意思,却又怕花满楼看不见她的表情。 花满楼却在微笑着,微笑着喝下他的酒,也叹了口气道"果然是好好酒"陆小风笑了道:"我简直从来也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大金鹏王大笑第一次真正愉快的大笑道"这的确是人间难求的好酒,但你们这两个年青人,也的确配喝我这种好酒。"陆小风又很快的喝了杯忽然笑道"这么好的酒,当然是不能白喝的。"大金鹏王的眼睛亮了,看着他,道:"你的意思是说"陆小风长长吸了口气,道:"你要的公道,我一定去尽力替你找回来"大金鹏王忽然长身而立,踉跄冲到他面前,用双扶住他的肩一双苍老的眼睛里,已充满了感激的热泪,连声音,都已哽咽"谢谢你谢谢你们,谢谢你"他反反复复,不停的说着这两句话,也不知已说了多少遍。 丹凤公主在旁边看着,也不禁扭转身子,悄悄的去拭泪。 过了很久,大金鹏王才比较平静了些,又道"独孤方和,独孤一鹤显然同是独孤,他却仇深如海,柳余恨的半边脸就是被阎铁珊削去的萧秋雨却是柳余恨的生死之交,你只要能为我们做这件事,他们个赴汤蹈火,也跟你走。"陆小风却道"他们最好还是留在这里。" 大金鹏王皱眉道"为什么" 陆小风叹了门气,道"我也知道他们全都是武林的一流高,可是,若要他们去对付独孤一鹤和霍休,实在无异要他们送死"大金鹏王道"你你难道不要别的帮" 陆小凤道"当然要的" 他轻轻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微笑道"我们本来就是老搭档"大金鹏王看着花满楼仿佛有点怀疑。 他实在不信这瞎子能比柳余恨,萧秋雨,那样的高还强。只怕无论谁都不信。 陆小凤已接着又道:"除了他之外,我当然还得去找两个人"大金鹏王道"找谁?" 陆小凤沉吟着,道:"先得找朱停。" 陆小风笑了笑道:"朱停并不能算是个高,但现在却很有用"大金鹏王在等着他解释。 陆小凤道"你既然找到了他们,他们说不定也已发现了你,你要找他们算帐,他们也很可能先下为强,将你杀了灭口"大金鹏王冷笑道"我不怕"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不怕,我怕,所以我一定要找朱停来,只有他可以把这地方改造成一个谁都很难攻进来的城堡。"大金鹏王道:"他懂得制造关消息" 陆小凤微笑道:"只要他肯动,他甚可以制造出一张会咬人的椅子"大金鹏王也笑了道:"看来你的确有很多奇怪的朋友。"陆小凤道"现在我只希望我能说动一个人来帮我做这件事"大金鹏王目光闪动,道"他也很有用" 陆小风道"他若肯出,这件事才有成功的会。"大金鹏王道:"这个人是淮"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长廊里更阴森黝暗,已经是下午。 丹凤公主垂着头,漆黑的头发春泉般披散在双肩,轻轻道:"刚才的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样谢谢你。"陆小凤道"你说的是刚才那杯酒" 丹凤公丰的脸红了红,垂着头道"现在你也许己看得出,家父是个很好胜的人,而且再也受不了打击,所以我一直不愿让他知道真象。"陆小凤道"我明白。" 丹凤公主幽然叹息着,道"这地方除了他老人家日常起居的客厅和卧房外,别的房子几乎已完全是空的了,就连些窟藏多年的好酒,也都巳陆续被我们卖了出去。"她的头垂得更低"我们家里几乎完全没有能生产的人,要维持这个家,已经很不容易,何况,我们还要去做很多别的事,为了去找你,其至连先母留给我的那串珍珠都被我典押给别人。"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不很清楚你们的情况可是那杯酒,却告诉了我很多事。"丹凤公主忽然抬起头,凝视着他,道"就因为你已知道我们的情况,所以你才答应"陆小凤道:"当然也因为他已将我当做朋友,并没有用别的事来要挟我!"丹凤公主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似又露出了感激的泪水。 所以她很快的垂下头,柔声道"我一直都错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个绝不会被情感打动的人"花满楼一直在微笑着他听得多,说的少,现在才微笑着道:"我说过,这个人看来虽然又臭又硬,其实他的心却软得像豆腐。"丹凤公主忍不住嫣然一笑道"其实你也错了"花满楼道:"哦" 丹风公主道:"他看起来虽然很硬,但却一点也不臭。"这句话没说完,她自己的脸巳红了,立刻改变话题道"客房里实在简陋得很只希望两位不要在意。"陆小风轻轻咳嗽道:"也许我们根本不该答应留下来吃晚饭的。"丹凤公主忽又嫣然一笑,道"莫忘记我们还有你为我们留下来的四锭金子。"陆小风目光闪动着道那时你们己知道霍老头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丹凤公主道"直到你说出来,我们才知道。" 陆小凤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但你们又怎会知道,独孤一鹤就是青衣楼的主人这本是江湖最大的秘密"丹凤公主迟疑着,终于回答"因为柳余恨本是他左右最得力的亲信之一,昔年风采翩翩的玉面郎君变成今天这样子也是为了他。"陆小风的眼睛亮了似已忽然想通了很多事。 丹凤公主轻轻叹息,又道"多情自古空余恨他本是个伤心人,巳伤透了心"客房很大但除了一床一几几张陈旧的椅子外,就几乎已完没有别的陈设。 花满楼坐了下来,他虽然看不见,却仿佛总能感觉到椅子在那里。 陆小风看着他,忽然问道"你从来没有坐空过"花满楼微笑通"你希望我坐空" 陆小风也笑了道"我只希望你坐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女人身上。"花满楼道"这种经验你比我丰富。" 陆小风淡淡道"这种经验你若也跟我一样多,也许就不会上当了!"花满楼道:"上谁的当" 陆小风道:"你已忘了上宫飞燕" 花满楼笑了笑,道"我没有上当,我自己愿意来的。"陆小风很惊讶,道"你自己愿意来的为什么"花满楼道:"也许因为我最近过的日子太平凡,也很想找两件危险的事"陆小风冷冷道:"也许你只不过是被一个很会说谎的漂亮女人骗了!"花满楼笑道"她的确是个很会说谎的女孩子,但却对我说实话"花满楼道:"也许。" 陆小风道:"也许她已发现对付你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说实话"花满楼道:"也许。" 陆小凤道:"她的目的就是要你来,你既然来了,她就巳达到目的。"花满楼微笑道"你好像存心要让我生气" 陆小风道:"你不生气" 花满楼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他们用马车接我来,用贵宾之礼接待我,这里风和日丽,院子里鲜花开得正盛,何况,现在你也来了,我就算真的是上了她的当,也已没什么好抱怨的"陆小风忍不住笑道"看来要你生气,的确很不容易。"花满楼忽然问道"你真的想去找西门吹雪" 陆小风道"嗯" 花满楼道:"你能说动他出替别人做事" 陆小风奸笑道:"我也知道天下好像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动他的事但我总得去试试。"花满楼道"然后呢" 陆小凤道"现在我还没有想到别的,只想到外面到处走走到处看看"花满楼道:"你是想看什么" 陆小风笑道"也许我最想看的就是上官飞燕。"花满楼还在微笑着,但笑容却似巳有了些忧虑之意淡淡道:"你看不到她的!"陆小凤很奇怪。 花满楼道:"自从我来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她的声音,她好像已离开了这里。"陆小凤看着他,眼睛里仿佛也有了些忧虑之色。 花满楼却又笑了笑,道"她好像是个很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女人。"陆小凤忽然也笑了,道"其实女人又有哪个不是这样子的"屋子里已刚刚黯了下来。花满楼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来还是那么愉快,那么平静。他永远是愉快而满足的因为无论在什么地力,他都能领略到一些别人领略不到的乐趣。 现在他正在享受着这暮春月里的黄昏。 然后他就听到了阵敲门声。 敲门声刚响起,人己推开门走了进来,是两个人,独孤方和萧秋雨。 但脚步声却只有一个人的,独孤方的脚步简直比春风还轻。 花满楼微笑道:"两位请坐,我知道这里还有几张椅子"他既没有问他们的来意,也没有问他们是谁,无论谁走进他的屋子,他都一样欢迎,都一样会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和这个人分享。 独孤方却沉下了脸,冷冷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两个人你究竟是不是个真瞎子"他本来认为绝不会有人听到他脚步声的,他对自已的轻功一向很自负,所以他现在很不高兴。 花满楼却还是同样愉快,微笑着道:"有时连我自己也不信我是个真的瞎子c因为我总认为只有那种虽然有眼睛,却不肯去看的人,才是真的瞎子。"萧秋雨也在微笑着,道:"你忘了还有一种人也是真的瞎"花满楼道"哪种人?" 萧秋雨道"死人。" 花满楼笑道"你怎么知道死人是真的瞎子也许死人也同样能看得见很多事,我们都还没有死,又怎么会知道死人的感觉"独孤方冷冷道"也许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萧秋雨悠然道"我们并不认得你,跟你也没有仇恨,但现在却是来杀你的"花满楼非但没有吃惊,甚至连一点不愉快的表情都没有,他还是在微笑着,淡淡的笑道"其实我也早就在等着两位!"独孤方道:"你知道我们要来杀你" 花满楼道"陆小风并不笨可是他得罪的人却远比他自己想像多得多,因为他有时说话简直就像是个大炮。"独孤方冷笑。 花满楼道:"谁也不愿意别人认为他还不如个瞎子何况是两位这样的高,这当然是件不能忍受的事两位当然会来找我这个瞎子比一比高下!"他神情还是同样平静慢慢的接着道:"江湖好汉们最忍不得的,本就是这口气"独孤方道"你呢" 花满楼道:"我不是好汉,我只不过是个瞎子。"独孤方虽然还在冷笑,但脸上却已忍不住露出很惊异的表情。 这瞎子知道的事实在太多了。 萧秋雨道"你知道我们要来,还在这里等着" 花满楼道:"一个瞎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独孤人突然历喝,道"去死" 喝声他已出根闪亮的练于枪已毒蛇般刺向花满楼咽喉。断肠剑也已出。 他出很慢c慢就没有风声c瞎子是看不到剑的,只能听到一剑刺来时所带起的风声。 这一剑却根本没有风声,这一剑才是真正能令瞎子断肠的剑。 何况还有那毒蛇般的练子枪在前面抢攻,练子枪纵然不能一击而,这一剑却是绝不会失的。可是萧秋南想错了。 这瞎子除了能用耳朵听之外竟似还有种奇妙而神秘的感觉。 他仿佛已感觉到真正致命的并不是枪,而是剑,他既看不到,也听不到的这一剑。 剑还没有刺过来他已突然翻身,练子枪从他肩上扫过去的时候,他的双已"拍"的一声夹住了剑锋。 只听"格格"两响一柄百炼精钢长剑,已突然断成了截,别人的肠子断,他的刽却断了。 最长的一截还夹在花满楼里,他反,练子枪就已缠住了剑锋。 花满楼的人却已滑出去丈,滑到窗口,恰巧坐到窗下的张椅子上。 独孤方怔住,萧秋雨的脸在暮色看来,已惊得像是张白纸。 花满楼微笑着道"我本不想得罪萧秋雨先生的,但肃秋雨先生的这一剑,对一个瞎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我只希望萧秋雨先生换过,柄剑后,出时能给别人留下两分逃路。"花园里的花来确实很多,但现在却已有很多花枝被折断。 陆小凤现在才知道丹凤公主带去的那些鲜花是从什么地人来的了。 就在这时候,他又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上官燕儿就站在花丛里,站在斜阳下淡谈的斜阳,照着她丝绸般柔软光滑的头发。 她看起来还是得乖很乖的样子就像是从来也没有说过半句谎话。 陆小凤笑了,忍不住走过招呼呼,道:"喂,小表姐。"上官燕儿回头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道"喂小表弟。"陆小风道:"你好" 上官燕儿道,我不好" 陆小凤道"为什么不好? 上官燕儿道,"我有心事,很多心事。" 陆小风忽然发觉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里,好像真的带着说不出的忧郁,甚至连她那甜甜的笑容,都似己变得有点勉强。 他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心事" 上官燕儿道:"我在担心我姐姐。" 陆小凤道:"你姐姐上官飞燕"上官燕儿点点头。 陆小风道:"你担心她什么" 上官燕儿道:"她忽然失踪了!" 陆小风道"什么时候失踪的" 上官燕儿道:"就是花满楼到这里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去找你的那一天。"陆小风瞪着眼,道"你既然担心,为什么不出去找她"上官燕儿道:"因为她说过她要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的"陆小风道:"她说的话你全都相信" 上官燕儿道"当然相信。" 陆小风忍不住笑道"她既然没有出去又怎么会忽然不见了呢"上官燕儿道:"我也想不通,所以我正在找她。"陆小风道:"在这花园里找" 上官燕儿道"嗯" 陆小凤道:"她难道会在这花园里躲起来,而且已躲了好几天"上官燕儿道:"我不是找她的人,我是在找她的尸首"陆小风皱眉道"她的尸首" 上官燕儿道:"我想她一定已经被人杀了,再把她的尸体埋在这花园里"陆小凤道:"这是你们自己的家,难道也会有人杀她"上官燕儿道:"这里虽然是我们白己的家,但家里却有别的人。"陆小风道:"别的什么人" 上官燕儿道:"譬如说你的朋友花满楼。" 陆小风道:"你认为花满楼也会杀人" 上官燕儿道"为什么不会每个人都可能杀人的,甚至连老王爷都有可能!"陆小风道:"老王爷也可能杀她为什么" 上官燕儿道"就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才要找!"陆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本不该想得这么多的"上官燕儿看着他,看了很久才慢慢的问道"谁说我只有十二岁"陆小风道:"你表姐说的。" 上官燕儿道"她说的话你相信,我说的话你为什么就不相信"花满楼道:"你找过她" 陆小风道"连她妹妹都找不到她,我去找又有什么用"花满楼安详平静的脸上又露出一抹忧虑之色,对这个突然失踪了的女孩子,他显然已有了种很不寻常的感情,就算想隐藏也隐藏不了。 这种感情若是到了一个人心里就好像沙粒有了颗珍珠一样,本就是任何人都一眼就对以看出的。 陆小风当然也看得出,立刻又故意问道:"你见过她妹妹没有"花满楼道"没有。",陆小凤叹道看来你运气还个错至少比我的运气好花满楼道"她妹妹是个小捣蛋" 陆小风苦笑道"岂只是个小捣蛋,简直是个小妖怪,非但说起谎来时可以把死人都骗活,而且还有疑心病。"花满楼道"小姑娘也会有疑心病" 陆小凤道"她的疑心病简直比老太婆还重,她甚至怀疑她的姐姐已经被人谋害了甚至怀疑你和大金鹏王就是凶他本来是想让花满楼开心些的,所以他自己也笑了。 可是花满楼却连,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 陆小凤又忍不住道:"你说她这种想法足不是滑稽得很"花满楼道:"不滑稽。" 陆小风道"上官飞燕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最多也只不过会说说谎而已,十岁的女孩子,谁不会说谎呢别人为什么,又有谁能下得了这种毒花满楼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现在我只有一个希望"陆小凤道"什么希望" 花满楼微笑着道:"我只希望他们今天晚上用的不是假酒这句话本不是陆小凤问的,他本来也不是个喜欢喝酒的陆小风看着他,忽然觉得他的笑容好像也变得有点神秘起来。,无论什么人,只要一到了这里好像都立刻会变得有点神秘,有点古怪。 陆小风眨了眨眼,也故装出像是很神秘的腔调,压低声音道"我也有个希望。"花满楼忍不住问道:"什么希望陆小风道:"我只希望他们今天晚上请我们吃的不是人肉包子,喝的不是酒!"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虚情假意 () 盛宴。宴席就摆在大金鹏王刚才见客的花厅里,酒菜丰富而精致。 酒是真酒,真正上好的陈年花雕。 陆小风举杯一饮而尽,忽然叹息着道:"这虽然也是好酒,但比起刚才的波斯葡萄酒来,就差得远了。"大金鹏王大笑,道"那种酒只宜在花前月下,浅斟慢饮,你阁下这样子喝法,就未免有些辜负了它。"花满楼微笑道"他根本不是在喝酒,是在倒酒,根本连酒是什么味道都没有感觉出,好酒拿给他喝,实在是糟蹋"大金鹏王又大笑,道"看来你倒真不愧是他的知巳。"这主人今天晚上非但兴致很高,而且又换了件用金线绣着团龙的锦袍,看来已真的有点像是国王在用盛宴款待他出征前的大将。 丹凤公主也显得比平时更娇艳,更美丽。 她亲自为陆小凤斟满了空杯,嫣然道"我们觉得就要像这样子喝酒才有男子汉的气概,那些喝起酒来像喝毒药样的男人,绝没有一个女孩子会看上眼的! 大金鹏王故意板起了脸,道,"女孩子难道都喜欢酒鬼。"丹凤公主眼珠子转了转道"喝酒当然也有点坏处"大金鹏王道"只有一点坏处" 丹风公主点点头道"个人酒若是喝的太多,等到年纪大了腿有了毛病,不能再喝酒时,看见别人喝酒就会生气,一个人常常生气总不是好事。"大金鹏王还想板着脸,却已忍不住失笑道"说老实话我年轻时喝酒也是用倒的,我保证绝不会比你倒得慢。"聪明的主人都知道,用笑来款待客人,远比用丰盛的酒菜更令人感激。 所以懂得感激的客人就该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让主人觉得自己笑的值得。 陆小凤又倒了一杯酒下去,忽然道:"我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西门吹雪"大金鹏王拍掌道:"好极了,"陆小凤道"这人是个怪物一定要我自己去才找得出来,朱停就不必了。"他从身上找出张又赃又皱的破纸,铺开,用筷子蘸了蘸酱油,在纸上画了个龙飞风舞的"凤",然后就交给丹凤公主道:"你随便找个人带着这张纸去见他,他就会跟那个人来的。"丹风公主迟疑道"我听说你们已经有很久不说话"陆小凤道"我并没有想要跟他说话,只不过要他来而已,那完全是两回事。"丹风公主瞧着眼,道"他不跟你说话,可是看见你的花押,他就肯跟一个陌生人到陌生的地方来"陆小凤道"绝无问题。" 丹凤公主失笑道"看来这位朱先生倒也可以算是个怪人。"陆小风道:"岂止是个怪物,简直是个混蛋。"丹凤公主折起了这张纸,才发现这张又脏又皱的破纸竞赫然是张五千两的银票"她忍不住道"这张银票还能不能兑现" 陆小风道:"你认为这是偷来的" 丹风公主的脸红了红,道"我只不过觉得,你们本来既然是好朋友,你用这种法子去请他,他会不会觉得你看个起他会不会生气"陆小风道:"他不会。" 他笑了笑,接着道:"这个人唯一的好处,就是无论你给他多少钱,他都绝不会生气。"丹风公主嫣然道"这只因他并不是个伪君子" 你明明知道你的朋友在饿着肚子时,却偏偏还要恭维他是个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是条宁可饿死也不求人的硬汉你明明知道你的朋友要你寄点钱给他时,却只肯寄给他一封充满了安慰和鼓励的信,还告诉他自力更生是件多么高贵的事。 假如你真的是这种人,那么我可以保证,你唯一的朋友就是你自己。 上官丹凤就是这种人,她显然已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 除了有一张美丽的脸之外,她居然还有一颗能了解别人c体谅别人的心,这两样东西本来是很难在同一个女孩子身上找到的。 只有最聪明的女人才知道,体凉和了解,永远比最动人的容貌还能令男人动心。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竟好像越来越喜欢这女孩了了,直到现在为止,他心里居然还想着她。 现在夜已很深,屋子里没有点灯,春风轻轻的从窗外吹进来,送来了满屋花香。 陆小凤一个人躺在床上,眼睛还是睁得很大。 如此深夜,他为什么还不睡莫非他还在等人 他等的当然不会是花满楼,花满楼刚刚才跟他分没多久。 夜更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所以他听见了走廊上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轻,很慢,但他的心却忽然跳得快了这时脚步声已停在门外。 门没有栓一个人轻轻的推开门走进来又轻轻的将门掩起。 屋子里暗得很,连这个人的身材是高是矮都分辨不出。 但陆小风却没有问她是什么人,好像早已知道她是什么人。 脚步声更轻,更慢,慢慢的走到他的床头,慢慢的伸出轻轻的摸着他的脸。 她的冰冷而柔软,还带着种鲜花的芬芳。 她摸到了陆小凤的胡子,才证实了躺在床上的这个人确实是陆小凤。 陆小凤刚听见衣服落在地上的声音,就已感觉到一个的身子钻进了他的被窝。 她的身子本来也是冰凉而柔软的,但忽然间就变得发起烫来,而且还在发着抖就像是跳动的火焰一样,刺激得陆小凤连咽喉都似被堵塞住。过了很久他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我警告过你我是禁不起诱惑的,你为什么还要来!"她没有说话,她身子抖得更厉害。 他忍不住翻着身,紧紧拥抱着她,她缎子般光滑的皮肤上立刻被刺激得起了一粒粒麻点,就像是春水被吹起了阵阵漩涡。 她的胸膛已紧紧贴住他的胸膛她的胸膛就像是鸽子般嫩而柔软。 陆小凤忽然推开了她,失声道"你不是你是什么"她还是不肯开口,身子却已缩成一团。 陆小风伸出,刚碰到她的胸膛,又像是触了电缩回去,道:"你是小表姐。"她终于不能不承认了,吃吃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小表弟。"陆小风就像是突然了箭般突然从床上跳起来道"你来干什么"上官燕儿道"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刚才以为我是谁?"听她的声音,好像已生气了。 一个女孩子最不能忍受的事,也许就是一个男人在跟她亲热时,却将她当做了别人。 陆小风的嘴并不笨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官燕儿冷笑了一声又道:"她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说"陆小风叹了口气道:"因为我跟你一比,简直就像是个老头子了。"上官燕儿道"我到这里来,为的就是要证明给你看,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要你相信我不是在说谎,你难道还以为我喜欢你,告诉你,你少自我陶醉"她的声音越说越大,越说越气已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 陆小风,刚伸出,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刚想说两句安慰的话 忽然间,房门又被推开,黑暗的房子立刻明亮了起来。 一个人里举着灯,站在门门,穿着件雪白的袍子,脸色却比她的袍子还苍白。 上官丹风。陆小风几平忍不住要钻到床底下去,他实在受不了她看着他时的那种眼色。 雪儿脸上的表情,也好像一个正在厨房里偷冰糖吃,恰巧被人撞见了的孩子。 可是她立刻又挺起了胸,赤棵裸的站起来,歪着嘴向陆小风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要来,我本来可以早点走的"上官丹凤看着她,连嘴唇都已气得发抖,想说话,却又说不出。 雪儿也已披上了长袍昂着头,从她面前走过忽又歪,着嘴对她笑了笑,道"其实你也用不着生气,男人本来就全都是这样子的。"上官丹凤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她全身都似已僵硬,雪儿的脚步声终于已渐渐远去。 上官丹风还是站在那里,瞪着陆小风,美丽的眼睛里似已有了泪光,喃喃道:"这样也好,我总算看清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跺了跺脚,扭头就走。 可是陆小凤已赶过去,拉住了她。 上官丹风咬着嘴唇,道:"你你还有什么话说"陆小风叹口气道"我本来不必说什么的,因为你也应该明白,我本是在等你。"上官丹风垂下头,听着,过了很久,也经轻叹了口气,道"我本来是想来的。"陆小风道"现在呢" 上官丹凤道"现在现在我却要走了。" 她忽又抬起头,凝视着陆小风,眼睛里带着种又复杂,又矛盾的表情,也不知是在埋怨,还是在惋惜。 陆小凤苦笑道"你真的相信我会跟雪儿" 上官丹凤用指尖轻轻掩任了他的嘴,柔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可是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已不能留在这里。"无论谁看见这种风景的事,都绝不会再对别的事有兴趣陆小风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他已放开。 上官丹风看着他,忽然垫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亲,轻轻道"你也应该知道我本来并不想走的。"陆小风忽然笑了微笑着道:"现在你最好还是快点走,否则我说不定会"上官丹凤不等他的话说完,已从他怀抱溜了出去,忽又回头笑道"我警告你,那小丫头可真是个小妖精,你下次看见她时也最好快点走,我吃醋的时候会咬人的。"夜更深,更静,天地间充满了宁静与和平。 人的心呢 上午。青石板的街道已刚刚被太阳晒得发烫,两旁的店铺却还有几家未曾开门。 大城里的人又有几个还能习惯那种"日出而作"的生活。 丹凤公主用缀满鲜花的马车,一直将他们送到这里才回头的。 "我们一有消息,就会通知你。" "我知道,我等你。" 我等你,有她这么样一个女孩子在等你,你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花满楼道"她咬一口的了。"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道"这个人的耳朵简直比兔子还灵,下次我倒要提防着点。"花满楼微笑着,道"她说的那小妖精也就是上官飞燕的妹妹"陆小凤苦笑道"像她那样的小妖怪,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很难找出第二个的。"花满楼沉吟着,终于忍不住问道"她有没有找到她姐姐"陆小风道:"好像还没有,我刚才应该问问上官丹风的,她也许会知道你那燕子飞到哪里去了"花满楼又笑了笑,道"你不问也好,问了说不定也要被她咬一口。"陆小凤道:"我虽然没有问,但雪儿却已应该问过。"花满楼道"看样子她也没有问出来!" 他虽然在微笑着,但脸上却又掩不住露出了忧虑之色。 陆小风沉思着,忽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上官飞燕有多大年纪"花满楼道"她说过她是属羊的,今年才十八。"陆小凤用指尖抹着他的胡子,喃喃道"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子,会不会有一个二十岁的妹妹"花满楼笑道"这就得看情形了。" 陆小凤怔了怔,道"看情形" 花满楼道"若连你这样的聪明人,都会问得出这么笨的话来,十八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不会有二十岁的妹妹二十岁的妹妹说不定还会生出八十岁的儿子来"陆小凤也笑了,忽然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十八岁的姐姐显然绝不会有二十岁的妹妹,上官飞燕也就绝不会有意外"花满楼道"哦" 陆小风道"雪儿说不定根本就知道她姐姐在哪里,却故意用那些话来唬我,现在我才知道她说的话连一个字都不能相信。"花满楼又笑了笑,仿佛已不愿再讨论这件事,忽然改变话题,问道"你说你要到这里来找人"陆小凤点点头。 花满楼道"西门吹雪好像并不是住在这里的" 陆小风道"他本来就不在这里,我找的是别人"花满楼道:"你找谁" 陆小凤道"你很少在外面走动,也许还不知道江湖有两个很奇怪的老头子一个上知天,下知地理,古往今来所有奇奇怪怪的多,他都知道一点,另一个本事更大,无论你提出多奇怪困难的问题来c他都有法子替你解决。"花满楼道:"你说的是大通和大智" 陆小风道"你也知道他们" 花满楼淡淡道"我虽然是个瞎子,却一点也不聋。"陆小凤苦笑道:"有时我倒真希望你还是聋一点的好。"这时他们已走到阴凉的屋檐下对面正有一个和尚垂着头,规规矩矩的走过来。 这和尚长得倒也是方面大耳。很有福相身上穿的却又破又脏,脚上一双草鞋更已几乎烂通了底。 陆小风看见了这和尚,立刻迎上去,笑道:"老实和尚你好!"老实和尚抬头看见了他,也笑了道:"你最近有没有变得老实些"陆小凤笑道"等你不老实的时候,我就会老实了。"老实和尚遇着了他,好像只有苦笑。 陆小凤又道"看样子你今天好像特别开心莫非有什么喜事"老实和尚苦笑道"老实和尚怎么会有喜事,像你这样不老实的小伙子才会有喜事。"陆小风道"但今天却好像是例外。" 老实和尚皱了皱眉,又叹了口气,道"今天的确是例外"看他的表情,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已不愿陆小风再问下去。 只可惜陆小风偏偏有点不识相,还是在问道"为什么"苍实和尚苦着脸讷讷道"因为因为我刚做过一件不太老实的事。"他本来不想说的,却又不能不说,因为他是个老实和尚。 所以陆小凤更觉得奇怪,更要问下去"你也会做不老实的事"老实和尚道"这还是我平生第一次。" 陆小凤觉得更有趣了压低声音道:"你做了什么事"老实和尚的脸似已有点发红,嘎哺着道:"我刚去找过欧阳。"陆小风道"欧阳是什么人" 老实和尚看着他,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竟好像有点沾沾自喜的样子,又好橡对陆小凤无知很同情,摇着头道:"你怎么会连欧阳都不知道"陆小风道:"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 老实和尚悄悄道"因为欧阳就是欧阳情。" 陆小风道:"欧阳情又是何许人也" 老实和尚的脸更红结结巴巴的说道:"她是个是个,很出名的妓女。"他好像已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才总算说出了最后这两个字。 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跳了起来,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老实,和尚也会去找妓女。 可是他心里虽然觉得又惊奇,又好笑,脸上却偏偏不动声色,反而谈淡道"其实这也算不了什么,这种事本来就很平常的。"老实和尚反而吃了一惊,忍不住道"这种事还很平常"陆小凤正色道"和尚既没有老婆,也没有小老婆,个个身强力壮的,若连妓女都不能找,你叫他们怎么办难道去找尼姑"老实和尚已听得怔住。 陆小凤接着道"何况,高僧和名妓不但是妙对,而且本来就有种很密切的关系。"老实和尚忍不住问道:"什么关系" 陆小风道"高僧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名妓却是做一天钟,撞一天和尚这种关系难道还不够密切么"话还没有说完,他自己已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老实和尚却已气得发了呆,呆呆的怔了半天,才叹息着,喃喃道"我佛慈悲,为什么叫我昨大晚上遇见孙老爷今天早上又遇见陆小凤。"陆小风忽然不笑了,急急问道"你看见了孙老爷他在哪里我正要找他。"老实和尚却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嘴里还是念念有词道"阿弥陀佛,看来坏事真是万万做不得的,我真该死,菩萨应该罚我爬回去。"他念着念着,忽然伏在地上,竟真的一路爬着走了。 陆小风也只有看着他苦笑,全没有半点别的法子。 花满楼忍不住走过来,问道:"他真的在爬" 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这个人若说要爬十里,就绝不会只爬九里半的,因为他是个老实和尚。"花满楼笑道"看来他不但是个老实和尚,还是个疯和尚"陆小凤道"但他却是在装疯,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花满楼道"孙老爷又是何许人也?" 提起孙老爷,陆小风的兴致又高了道"这孙老爷的全名应该是龟孙子大老爷。"花满楼失笑道"他怎么会起这么样个好名字" 陆小凤道"因为他自己常说他自己没钱的时候虽然是龟孙子有钱的时候就是大老爷了他又恰巧姓孙所以别人就索性叫他孙老爷。"花满楼笑道"你认得的怪物倒真不少。" 陆小风道"幸好十个怪物,倒有九个都不太讨厌,这孙老爷尤其不讨厌。"花满楼道:"你要找的究竟是大通大智,还是他"陆小风道"大通大智也是两个怪物,从来也没有人见过他们,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除了孙老爷外谁也找不到他们"花满楼道"想不到这孙老爷的本事倒不小。" 陆小风道"这个人从小就吃喝膘赌,浪荡逍遥,平生没做过一件正经事,也没有别的本事,就凭这一样本事,已经足够他逍遥半生了。"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无论谁要找大通大智,都得把他从各种地方赎出来"花满楼道"赎出来为什么要赎出来" 陆小凤道:"这个人花起钱来比谁都凶,所以他大老爷总是做不了天,就要变成龟孙子,等到没钱付帐时,他就把门己押在那里,等着别人去赎,这样子的日子他居然一过就是十来年,我想不佩服他都不行。"花满楼笑道"看来这个人不但有本事,而且还很有福气。 陆小风道:"一点也不错,若要个没福气的人过他这种日子,不出半年准得发疯。"花满楼道:"现在你准备到哪里去赎他" 陆小凤道"我当然要先去找欧阳" 花满楼道"欧阳" 陆小凤笑了悠然道"连欧阳你都不知道欧阳就。"欧阳情,始情院里的花牌上,第一个名字就是她。 据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对什么人都一样,不管你是和尚也好,是秃子也好只要你有钱,她就会把你当做世界上最可爱的人,干她这行的只要有这一样本事就已足够。 何况她长得又的确不丑,白生生的脸,乌油油的头发笑起来脸上一边一个酒涡一双眼睛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你让你觉得无论花多少银子在她身上,都一点也不冤枉。 现在她在笑眯眯的看着陆小风,看着陆小风的小胡子就好像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这么漂亮的胡子。 陆小凤却被她看得有点飘飘然了,口袋里的银票也好像已长出翅膀要往外飞。 欧阳情笑得更甜,道:"你以前好像从没有到这里来过。"陆小风道"从来也没有。" 欧阳情道:"你一来就找我" 陆小风道"我第一个找的就是你" 欧阳情垂下了头,轻轻道"这么样说来,难道我们真的有缘?"陆小风道士一点也不假! 欧阳情眼波流动,道"可是,你又怎么会知道有我这么样个人的"陆小凤道"有个神仙今天早上在梦里告诉我,说我们八百年前就有缘了。"欧阳情惊笑道:"真有这回事" 陆小凤道:"连半点都不假,那神仙是个和尚,看样子就很老实,他还说连他自己都来找过你。"欧阳猜居然还是面不改色,嫣然道"昨天晚上倒真有个和尚来过,我到床上睡觉时,他就在这里坐着看了我一夜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却想不到他竟是个神仙。"她忽然走过来,坐到陆小凤腿上,轻抚着陆小风的小胡子,咬着嘴唇笑道"只不过这一点你可千万不能学他。"陆小凤道"我不是神仙。" 欧阳情附在他耳旁,轻咬着他的耳朵,吃吃的笑道:"其实做神仙也没什么好处,只要你这朋友也去,我就可以让你觉得比神仙还快活。"花满楼一直微笑着,静静的坐在较远的一个角落里,他好像巳不愿让这出戏再演下去,忽然道"我们是来找孙老爷的,你一定知道孙老爷在哪里"欧阳情道:"孙老爷,听说他还在隔壁的潇汀院,等着人去赎他,你一出去就可以找到潇汀院了。"她希望花满楼快但是陆小凤却先推开她站了起来。 欧阳情皱起眉,道:"你也要去"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去,只可惜非去不可。"欧阳情道"你要去赎他" 陆小风道"不是去赎他,是陪着他一起等人来赎。"他苦笑着拍了拍腰袋,又道"老实说,现在我们身上剩下的钱,连买张大饼都不够。"欧阳情虽然还笑,但却已忽然变成一种笑了一种让你看见就再也坐不住的假笑。 陆小风却好像看不出,忽又笑道"但我们既然有缘我又怎么能我看不如还是让他"欧阳情立刻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们既然有缘,将来应该还是会在一起的,现在你还是去找他吧,我我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我肚子疼。"陆小风走过来,迎着从东面吹过来的春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微笑着道:"你若要摆脱一个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自己说肚子疼,个出来玩玩的男人,至少应该懂得种,法子让女人肚子疼。"花满楼淡淡道"我,向知道你的办法很多但直到今天,才知道你完全不是个君子。"陆小风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你明明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定要当面揭穿她"陆小风道:"因为我不喜欢虚情假意的人。" 花满楼道:"可是她能不虚情假意,她要活下去,假如,她对每个人都有真情,在这种地方怎么能活得下去"他微笑着,接着道:"你够义气,够朋友,甚至已可真是,个侠客,但你却有个最大的毛病。"陆小风只有听着。 花满楼道"这世上有很多人虽然很可恶,很可耻,但他,们做的事,有的也是被逼不得已的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从,来没有替他们想过。"陆小风看着他,过了很久,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道,"有时我的确不喜欢跟你在一起。"花满楼道"哦" 陆小风道"因为我总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可是跟你,比,我简直就好像是个混蛋了。"花满楼微笑道"个人若知道自已是混蛋,那么他总算还有救药。""我是个混蛋一等一的大混蛋,空前绝后的大混蛋,像我这样的混蛋一百万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他们,走进潇汀院,就听见有人在楼上大叫大喊。 花满楼道"孙老爷" 陆小风笑道"点也不错,自己知道自己是混蛋的人并不多。"花满楼笑道"所以他还有救药。" 陆小风道"现在我只希望他还不太醉,还能站得起来。"孙老爷虽然已站不起来,幸好还能坐起来。 现在他就直挺挺的坐在陆小风刚雇来的马车里,两眼发直,瞪着陆小风,道"你就算急着要去找那两个老怪物,至少也该先陪我喝杯酒的。"陆小凤叹了门气,道"我只奇怪那些人,明明知道你已囊空如洗,为什么还要给你酒喝"孙老爷刚开嘴一笑c道"因为他们知道迟早总有你这种冤大头会去救我。"其实他自己的头绝不比任何人的小,没有看见过他的人,几乎很难想像他这么样,个又瘦又小的人,会长着这么样,个人脑袋。 陆小凤道"像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是还能马上找得到他们"孙老爷傲然道"当然,无论那两个怪物多古怪,我却偏偏正好是他们的克星,可是我们先得先约法章。"陆小风道"你说。" 孙老爷道"一个问题五十两,要十足十的银元宝,我进去找时,你们只能等在外面,有话要问时,也只能在外面问。"陆小风苦笑道"我实在不懂,他们为什么从来也不愿见孙老爷又笑了,道"因为他们觉得世上的人除了我之,外,全都是面目可憎的大混蛋,却不知天下最大的,个混蛋,就是我。"山窟里阴森而黑暗,洞口很小,无论谁都只有爬着才能,进去。孙老爷就是爬进去。 陆小风和花满楼在外面已等了很久,陆小风已等得很不,耐烦。 花满楼却微笑着道"我知道你,定已等得着急了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想,这里的风景多美,连风吹在身上都是舒服,的,个人能在这里多停留一会儿岂非是福气。"陆小风道"你怎么知道这里的风景好" 花满楼道我虽然看不见,却能领略得到,所以我总觉,得只有那些虽然有眼睛,却不肯看的人,才是真正的瞎子。"陆小风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山窟里已传出孙老爷的声音,道"可以开始,问了。"第一块五十两重的银子抛进去,第一个问题是"五十年,前世上是不是有个金鹏王朝"过了片刻,山窟里就传出一个人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金鹏王朝本在极南一个很小的国度里,他们的风俗奇特,同姓,为婚朝当权的人,大多复姓上官这王朝虽然古老而富庶,但五十前已覆没,王族的后代据说已流亡到土来。 陆小风吐出口气仿佛对这答复很满意于是又抛了锭银子进去,开始问第二个问题"除了王族的后代外,当时朝,的大臣还有没有别人逃出来的""据说还有四个人,受命保护他们的王子东来,其一人也是王族,叫上官谨,还有个人是大将军平独鹤,司空,上官木和内库总管严立本。"这问题还有点补充"这王朝所行的官制和我们汉唐时相差无几。"第个问题是"他们后来的下落如何" "到了土后,他们想必就已隐姓埋名,因为新的王朝成立后,曾经派遣过刺客到土来追杀却无结果,当时的王子如今若还活着,也巳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陆小风沉吟了很久,才问出第四个问题"若有件极困难的事定要西门吹雪出,耍用什么法子才能打动他"这次山窟里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四个宇的回答"没有法子。"城里"上林春"的竹叶青和硝牛肉五梅鸽子,鱼羊双鲜,都是远近驰名的,所以他们现在正在上林春。 陆小风是个很讲究吃,也很懂得吃的人。 "没有法子,这算是什么回答"陆小风喝了杯竹叶青,苦笑道:"这,桌子酒菜最多也只有五两银子,这见鬼的回答却要五十两。"花满楼谈谈的微笑着道:"他说没有法子,难道就真的没有法子"陆小风道"西门吹雪既有钱,又有名而且还是个彻底的自了汉从来也不管别人的闲事,再加上六亲不认,眼高于顶,你对这个人能有什么法子"花满楼道"但有时他却会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奔波千里去复仇。"陆小风道"那是他自己高兴,他若不高兴天王老子也说不动他的。"花满楼微笑道"无论如何,我们这次总算没有空跑趟,我们总算已知道,大金鹏王说的那些事,并不是空楼阁。"陆小凤道就因为他说的不假所以这件事我们更非管不可,就因为我们要管这件事,所以更少不了西门吹雪。"花满楼道"他的剑法真有传说那么可怕" 陆小风道:"也许比传说还可怕,从他十五岁时第一次出直到现在还没有,个人能在他剑下全身而退的。"花满楼道"这件事为什么一定非他不可" 陆小风道"因为我们要对付的既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他又倒了杯酒下去,接着道"独孤一鹤若真是青衣楼的大老板,他下就全少有五六个很难对付的人,何况,峨媚派本身就已高于如云"花满楼道"我也听说峨嵋剑,英四秀,都是当今武林,后起一代剑客的饺饺者。"陆小风道:"阎铁珊珠光宝气阁的总管霍天青,却比他们个人加起来还难对付,这个人年纪不大,辈份却极高据说连关大侠山西雁,都得叫他声师叔的。"花满楼道"这种人怎么肯在阎立本下做事" 陆小风道"向为他昔年在祁连山被人暗算重伤,阎立本曾经救过他的命。"花满楼道"霍休常年踪影不见,他那庞大的财产,当然也有极可靠的人照顾,那些人当然也不是好对付的。"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花满楼道:"所以我们非把西门吹雪找出来不可。"陆小风道"完全说对了。" 花满楼沉吟着,道"我们能不能用激将法,激他出来和这些高,较高低"陆小风道:"不能。"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这个人非但软硬不吃,而且聪明级顶,就跟我一样。"他笑了笑,接着道若有人对我用激将法,也是连半点,用处都没有的"花满楼又沉默了很久,缓缓道"我有个法子,倒也许可,以去试一试。"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这个法子花满楼还没有说出来,就忽然听见门口发生阵骚动,阵惊呼。 个人跟跟路跪的从门外冲进来一个血人。 四月的吞阳过了正午已偏西,斜阳从门外照进来,照在,这个人身上,照得他满身的鲜血都发出"红光,红得令人连,骨髓都巳冷透。 血是从十八个地方同时流出来,头顶上,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嘴里,咽喉上,胸膛上,腕上膝盖上,双肩上,都流着血。 就连陆小凤都从未看见过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伤口,这简直令人连想都不敢想像。 这人也看见了他,突然冲过来,冲到他面前,用一双已被鲜血染红的,把抓佐他的肩,喉咙里"格格"的响,像是想说什么。 可是他连一个宇都没有说出来,他的咽喉巳被割断了半。但他却还活着。 这是奇迹,还是因为他在临死的还想见陆小风一面,还,想告诉陆小风一句话。 陆小凤看着他狰狞扭曲的脸,突然失声而呼"萧秋雨"萧秋雨喉咙里仍在不停的"格格"直响,流着血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恐惧,愤怒,仇恨。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萧秋雨点了点头,突然发出了一声绝望的惨呼,就像是一匹孤独,饥饿受了伤的狼垂死前在冰天雪地所发出的那种惨呼一样。 然后他的人突然一阵抽搐,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鞭子重重的抽在他身上。 他想告诉陆小风的,显然是件极可怕的秘密,可是他已永远说不出来了。 他倒下去时,四肢已因痛苦绞成了一团,鲜红的血,已渐渐变成紫黑色。 陆小风跺了跺脚振起双臂高大的身子就像是飞鹏样,掠过了四瓦张桌子,从人们的头顶上飞出来,掠到门外。 青石板铺成的长街上,也留着一串鲜血,从街心到门"刚才有辆马车急驰而过,那个人就是从马车上被推下来的。"是辆什么样的马车 "黑马车,赶车的好像是条青衣汉子。" 往哪边去的","西边" 陆小凤什么也小说,逐着斜阳追出去,奔过长街,突然又听见左边的那条街上传来,阵惊呼,阵骚动。 一辆漆黑的马,刚闯入,家药铺撞倒了四五个人撞翻了两张桌子。 现在马已倒了下去,嘴角还在喷着浓浓的白沫子。 赶车的人也已倒了下去嘴角流的都是血,紫黑色的血,滴滴落在他的衣襟上。 青布衣裳,他的脸也已扭曲变形,忽然间淡黄的脸己变成死黑色。 陆小风一把拉开了车门,车厢里的座位上竟赫然摆着双银钩。 银钩上悬着条黄麻布就像是死人的招魂幡,上面的字也是用鲜血写出来的"以血还血!""这就是多管闹事的下场" 银钩在闪闪的发着光。 花满楼轻抚着钩的锋,缓缓道"你说这就是勾魂用的钩"陆小凤点点头。 花满楼道"勾魂就是死在萧秋雨上的" 陆小风长长叹息,道"以血还血!" 花满楼道:"但另外一句话却显然是警告我们不要多管闲事的"陆小凤冷笑道:"青衣楼的消息倒真快但却看错"花满楼也叹了口气道"他们的确看错人,青衣楼本不该做出这种笨事的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样子就能吓倒你"陆小风道:"这样做只对一个人有好处。" 花满楼道:"对谁" 陆小风道:"大金鹏王" 这世上有种人天生就是宁折个弯的牛脾气,你越是吓唬他,要他不要管一件事,他越是非管不可,陆小风就是这种人。 现在你就算用一百八十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这件事他也管定了。 他紧握着银钩忽然道:"走我们就去找西门吹雪去现在我也想出了一种法子对付他。"花满楼道:"什么法子" 陆小风道:"这次他若一定不肯出,我就放火烧了他的万梅山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远山传歌声 () 万梅山庄还没有梅花。 现在是四月,桃花和杜鹃正在开放,开在山坡上。 面对着满山遍地的鲜花,花满楼几乎不愿再离开这地方,"他安详宁静的脸上忽然有了无法形容的光采,就仿佛初恋的少女看见自己情人时,样。 陆小风忍不住道:"我并不想杀风景,可是天一黑,西门吹雪就不见客了。"花满楼道"连你也不见" 陆小风道"连天王老子都不见。" 花满楼道"若他不在呢" 陆小风道"他一定在,每年他最多只出去四次,只有在杀人时才出去。"花满楼道"所以他每年最多只杀四个人。" 陆小风返"而且杀的都是该杀的人。" 花满楼道:"谁是该杀的人,谁决定他们是不是该杀的"他忽然叹了口气,道:"你去找他,我情愿在这里等你。"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他很了解这个人。 从来也没有人看见花满楼发过脾气,可是他若决定了一件事,也从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的主意。 他道:"先试试我的法子再试你的。" 屋子里看不见花,却充满了花的芬芳,轻轻的,淡淡的就像是西门吹雪这个人一样。 陆小风斜倚在一张用长青藤编成的软椅上,看着他杯的酒是浅碧色的他身上雪白的衣裳轻而柔软。 阵阵比春风还轻柔的笛声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却也看不见吹笛的人。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这人这一生有没有真的烦恼过"西门吹雪道"没有。" 陆小风道"这以上有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西门吹雪道"也没有。" 陆小风道"你真的已完全满足" 西门吹雪淡淡道"因为我的要求并不高。" 陆小风道"所以你从来也没有求过人" 西门吹雪道"从来没有。" 陆小风道"所以有人来求你,你也不肯答应。"西门吹雪道:"不肯。" 陆小风道"不管是什么人来求你不管求的是什么事你都不肯答应"西门吹雪道"我想要去做的事根本就用不着别人来求我,否则不管谁来都一样。"陆小风道"若有人要放火烧你的房子呢" 西门吹雪道"谁会来烧我的房子" 陆小风道"我。" 西门吹雪笑了。他很少笑,所以他的笑容看来总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讥讽之意。 陆小风道"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要你帮我去做一件事的,我答应过别人你若不肯出去,我就放火烧你的房子烧得干干净净。"西门吹雪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的朋友并不多,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两个,但你却真是我的朋友。"陆小风道:"所以我才来求你。" 西门吹雪淡谈道:"所以你不管什么时候要烧我的房子,都可以动,不管从哪里开始烧都行。"陆小风怔住了,他也很了解这个人。 这个人说出来的话,就像是射出去的箭一样,从来也不会回头的。 西门吹雪道:"我后面的库物,有松香和柴油我建议你,最好从那里开始烧,最好在晚上烧,那种火焰在晚上看起来一定很美"陆小凤忽然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大通大智这两个人。"两门吹雪冷冷道:"听说这世上还没有他们答不出的问题,天下的事他们难道真的不知道"陆小风道:"你不信" 西门吹雪道"你相信" 陆小风道"我问过他们,要用什么法于才能打动你,他们说没有法子我本来也不信,但现在看起来,他们倒真的了解你"西门吹雪看着他忽又笑了笑,道"这次他们就错了。"陆小风通"哦" 西门吹雪道"你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打动我!"陆小风道:"我有什么法子" 西门吹雪微笑着道"只要你把胡子刮干净,随便你要去干什么我都跟你上。"朋友们以后再看见陆小风时,也许会不认得他了。 这个本来有四条眉毛的人,现在巳只剩下了两条,他本来长胡子的地方,现在已变得像是个刚生出来的婴儿一样光滑。 只可惜花满楼看不见。 他当然也看不见跟着陆小风一起来的西门吹雪,却微笑着道"西门庄主"西门吹雪道"花满楼" 花满楼点点头,道"只恨在下身带残疾,看不见当代剑客的风采。"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阁下真的看不见t"花满楼道"庄主想必也该听说过,花满楼虽有眼睛,却瞎如蝙蝠"西门吹雪道"阁下难道竟能听得见我的脚步声"他也正如独孤方一样,忍不住要问这句话,他对自己的轻功和剑法,都同样自负。他的轻功也实在值得他自负。 花满楼道:"据在下所知,当今天下,最多只有四五个人,行动时能完全不发出任何声音,庄主正是其之一。"西门吹雪道"但你却知道我来了!" 花满楼笑了笑,道"那只因庄主身上带着杀气"西门吹雪道:"杀气" 花满楼淡淡道:"利剑出鞘,必有剑气,庄主平生杀人几许又怎会没有杀气"西门吹雪冷冷道"这就难怪阁下要过门不入了,原来阁下受不了我这种杀气"花满楼微笑道:"此间鲜花之美,人间少见庄主若能多领略领略,这杀气就会渐渐消失于无形的。"西门吹雪冷冷道:"鲜花虽美,又怎能比得上杀人时的血花"花满楼道"哦" 西门眼闪出一种奇特的光亮道"这世上永远都有杀不尽的背信无义之人,当你剑刺人他们的咽喉,眼看着皿花在你剑尸绽开,你总能看得见那瞬间的灿烂辉煌,就会知道那种美是绝没有任何事能比得上的。"他忽然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暮蔼苍茫,仿佛在花丛里撒下了一片轻纱,他的人忽然间就已消失在暮色里。 花满楼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道:"现在我才明白,他是怎么会练成那种剑法的了。"陆小风道"哦",花满楼道"因为他竟真的将杀人当做了件甚圣而美丽的事他已将自己的生命都奉献给这件事,只要杀人时,他才是真正活着,别的时候,他只不过是在等而已。"陆小风沉思着,忽然也轻轻叹息,道"幸好他杀的人都是该杀的"花满楼微笑着,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无边的夜色忽然已笼罩了大地。 疏星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处的树上。 风还带着花香,夜色神秘而美丽。 花满楼慢慢的走在山坡上,仿佛也已路入了个神秘而美丽的梦境里。 陆小凤却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问我,此行是不是已有收获"花满楼笑了笑,道:"我知道你巳说动了他。"陆小风道"你知道怎么会知道的" 花满楼道"他既没有留你,也没有送你,你却也没有生气,当然是因为你们已约好了相见之地。"陆小风道:"你也知道我用的是什么法子" 花满楼道:"当然是我的法子。" 陆小风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他虽无情你却有情,他知道你绝不会烧他房子的,何况,你就算真的烧,他也不会放在心上。"陆小风笑了微笑着叹了口气,道:"不管你多厉害,有一样事你还是永远也想不到的。"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风摸了摸他本来留着胡子的地方,道,"你慢慢的猜,猜时我再告诉你。"花满楼笑了道"我若已猜出来,又何必还要告诉我"陆小风也笑了,可是他还没有开口,忽然发现花满楼安详平静的微笑竟在这瞬间忽然变得说不出的奇特僵硬。 他恐不住问道"你又发现了什么" 花满楼没有回答,也没有听见他的话,却仿佛在倾听着遥远处一种神秘的声音,种只有他才能听得见的声音。 他忽然改变方向,向山坡后走了过去。 陆小风只有跟着他走,夜色更黯,星月都己隐没在山峰后。 忽然间,他也听见了一阵飘渺的歌声,带着种淡淡的忧郁,美得令人心碎。 歌词也是凄凉,美丽,而动人的,是叙说一个多情少女在垂死前向他的情人叙说她这一生的飘零和不幸。 陆小风并没有仔细去倾听这歌词,因为他觉得花满楼的神情奇怪,他又忍不住要问"你以前听见过这首歌"花满楼终于点了点头道"我听人唱过" 陆小凤道"听谁唱过"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 陆小风常常说这世上可以让他完全信赖的东西一共只有十样,其有一样就是花满楼的耳朵。 别人连亲眼看见的事,有时都会看错可是花满楼却从来没有听错过。 他虽然是陆小凤现在唱歌的也正是上官飞燕。 这个已神秘失踪了的少女,怎么会又忽然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一个人躲在这月夜荒山里,唱这首凄凉幽怨的歌曲? 她是唱给谁听的 难道她也像歌词那身做飘零的孤女一样,在垂死前向她的情人叙说她命运的凄苦和不幸。 陆小风并没有再问下去,因为这时黑暗已忽然出现了点灯光。 歌声正是从灯火闪动处传来的。 花满楼已展动身形,向那边飞掠了过去,他虽然看不见这盏孤灯的光,可是他飞掠的方向却完全没有错误。 灯火越来越近了,陆小风已可分辨出那是间小小的庙宇供奉的也不知是山神还是土地? 就在这时,歌声竟突然停顿,天地间突然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静。 陆小风看了花满楼一眼,忍不住道:"她若是真的在唱给你听,就不会走的。"可是她已走了。灯光还先着,阴森森的山庙里,却已看不见人影。 黑脸的山神提着钢鞭,跨着猛虎,在黯谈的灯光下看来,仿佛正待挥鞭痛惩肚上的奸贼,为善良的人们抱不平。 油漆剥落的神案上,有个破旧的铜盆,盆盛满了清水水上漂浮着一缕浅乌丝。 花满楼道"你在看什么" 陆小风道"桌上有一盆水,水里还有几根头发。"花满楼道"头发" 头发很柔软,还残留着一种少女特有的发香。 陆小风道:"是女人的头发,刚才好像还有个女孩子在这里面唱着歌,面用这盆水作镜子梳头,但现在她的人却已不见了。"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仿佛早已想到她绝不会在这里等他。 陆小凤道:"在这种地方,这种时候她居然还有心情梳头,显然是个很爱漂亮的女孩子。"花满楼谈淡道"十八岁的女孩子,又有谁不爱漂亮"陆小风道"上官飞燕岂非止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子"花满楼道"她本来就爱漂亮。" 陆小风看着他,试探着道:"你以前当然摸过她的头发"花满楼笑了笑,笑有很多种,他这种笑的意思,就是承认。 陆小风道:"这是不是她的头发" 他相信花满楼的指尖,也和耳朵同样灵敏,他亲眼看见过花满楼用指尖轻轻一触,就可以分辨出一件古董的真假。 花满楼已接过那根头发,正在用指尖轻轻抚摸,脸上忽然又露比种很奇怪的表俏,竟分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 陆小风道"这的确是她的头发" 花满楼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她刚才既然还在这里,还能梳头唱歌,可见她还好好的活着。"花满楼又笑了笑,笑有很多种,可是他这种笑,却也分不出是欢喜还是悲伤 她刚才既然在这里,为什么不等他她若不知道他会来又是在为谁而歌唱 陆小风暗叹息,也不知是该安慰安慰他还是假装不懂。 有风吹过,从门外吹进来,那提着钢鞭,跨着黑虎的黑面山伸像,突然从间裂好,条四尺长的钢鞭,突然断成截。 接着,巨大的山神像也一块块的粉裂,一块块落在地上。 尘土迷漫陆小凤忽然发现山神像后的墙壁上,竞有个人儿挂在半空。 一个死人,身上血迹还没有干,一对判官笔从他胸膛上插进去将他活生的钉在那里,判官笔上飘扬着两条招魂幡一样的黄麻布。 "以血还血" "这就是多管闲事的榜样" 同样的两句话,同样用鲜血写出来的,血迹似已干透。 陆小风不用再看这死人的脸,巳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独孤方。不是柳余恨,是独孤方,一心求死的人还未死一个不想死的人却已死了。 陆小凤恨根道"神像早已被人用内力震毁,这死人正是摆在这里,等着我们来看的。"花满楼的脸色苍白,终于忍不住问道:"死的不是上官飞燕"陆小风道"死的是独孤方,我实在没想到第二个死的是他。"花满楼沉思着,道"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上官飞燕又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难道她也是被人所看难道她也已落在青衣楼里"陆小风皱肩,道"你平时一向很想得开的,遇到她的事,为什么就偏偏要往坏处想?"花满楼沉默了很久,才长长叹息,道"这是不是因为我太关心她"是的,若是太关心了,就难免要想若是想得太多,就难免要钻牛角尖了。 所以越是相爱深的人,越容易发生误会,在分离时也就越痛苦。 陆小风勉强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她总算还活着,一个人的脖子上若有柳刀在架着,又怎么还能唱得出那么好听的歌"歌唱得并不好听因为是陆小风唱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他用被子敲着酒杯,反反覆覆的唱着,唱来唱去就只有这两句。 他唱一遍花满楼就喝一杯,终于忍不住道"我并不是说你唱得不好,而是你能不能换两句唱唱"陆小风道:"不能" 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我只会唱这两句。" 花满楼笑了,道"别人都说陆小风惊才绝艳,聪明绝顶,无论什么样的武功都一学就会可是你唱起歌来,却实在比驴子还笨。"陆小风道:"你若嫌我唱得不好听,你自己为什么不唱"他就是要花满楼笑,要花满楼唱。因为他从未看过花满楼这么样想不开也从未看过花满楼这么样喝过酒。 酒并不好,山村野店里,怎么会有好酒 假如无论什么样的酒,至少总比没有酒好,花满楼突然举杯一饮而尽高声而歌。 "云,且,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秋风多雨相和帘外芭蕉两棵夜长人奈何。"这首《长相思》本是南唐后主李煜为怀念他的亡妻大周后而作凄侧缠绵,带着种叙不尽的相思之意。 陆小凤忽然发现花满楼是真的已爱上那个神秘而美丽的女孩子,他从来不说,只因为爱得深c他爱得深c只因为,他从未爱过。 可是上官飞燕呢 她的行踪实在太诡秘,做的事也实在太奇怪,就连陆小风都摸不透她的心意,又何况已陷入情网的花满楼 陆小风忽然笑道"我唱得虽不好,你唱得却更糟,我唱的至少还能让你发笑,你唱的却让我连笑都笑不出了。"花满楼道:"所以我们不如还是喝酒,今朝有酒,已醉今朝。"他们举起杯,忽听一人道"哪位是陆小风陆大少爷"夜已深了人已散了这山村野店里,本已不会再有人来,更不会有人来找陆小风。 但这个人却偏偏来了,偏偏是来找陆小风的。 看他的打扮,仿佛是山里猎户里提着个竹篮篮子里装着是只已烤好的山鸡,陆小风忍不住问道:"你找陆小风干什么?" 猎户将竹篮放在桌上,道"这是陆大少爷的姑妈特地买下来,叫我送来给陆大少爷下酒的。"陆小风怔了怔,道"我的姑妈" 猎户竟似也怔了怔道"你就是陆小风陆大少爷"陆小风点点头,道:"只不过我既不是大少爷,也没有姑妈。"猎户道"一定有的,绝不会错。" 陈小风道"为什么" 猎户道:"那位姑娘若不是你的姑妈,为什么要花五两银子买下这几只山鸡,又花五两银子叫我送来只不过"陆小风道"只不过怎么样" 猎户用,忍着笑道"她说陆大少爷是个有四条眉毛的人,我一看就会认得的可是你好像却只有两条眉"陆小风想板着脸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几时看见过有四条眉毛的人"猎户也笑了道"就因为我没有看见过,所以想来看一看,倒并不是完全为了那五两银子。"陆小风道"我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猎户道:"是个小姑娘。" 陆小风失声道"是个小姑娘你这么大的人会不会有一个姑妈是小姑娘"猎户苦笑道:"我本来也不相信的,可是她说她年纪虽不大,辈分却很高,她还说她有个侄孙子叫花满楼,今年已五十多了。"陆小风看了看花满楼,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 花满楼却笑了笑,道,"不错,我的确是有这么样一位姑姑"猎户又怔了怔,道:"你就是花满楼你今年已有五十多"花满楼道"我保养得好,所以看来年纪轻。" 猎户又不住问道"要怎么保养,我我可不可以学"花满楼淡淡道:"那也容易,我只过每天吃五十条蚯蚓,二十条壁虎外加斤人肉。"猎户看着他,连眼珠子好像都要掉了下来,突然转回身,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落荒而逃了。 陆小风终于忍不住大笑。 花满楼也笑道"你说的不错,看来那小妖怪说起谎来,的确连死人都要被她骗活。"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间用筷子指了指左边窗户。 陆小风的人已飞身而起凌空一翻,又推开了窗户。 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小女孩,正躲在窗外掩着嘴偷偷的乐上官燕儿的眼睛还是那么大一样子还是那么乖可是已笑不出了。 陆小风揪着她的辫子,把她押了进来,道:"就是这个小妖怪,不但要做我的姑妈,还要做你的姑婆。"雪儿撅着嘴,道:"人家只不过是说着玩的,就算你开不起玩笑,也不必拿人家的辫子出气。"花满楼微笑道"何况人家总算花了十两银子请你,这山鸡的味道也不错,你就算不感激c最少也该对人家客气些。"雪儿嫣然道"还是我这侄孙子有良心,总算说了句公道话"陆小凤大笑道:"原来有良心的人,还是要比没有良心的晚辈。"他大笑着松开,雪儿就像是个小狐狸似的,立刻就从他胁下溜多。 只可惜她溜得还不够快,陆小凤又揪住了她的辫子把她抓小鸡一样抓回来,按在椅子上,板起脸道"我有句话要问你,你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许说谎。"雪儿眨着眼,好像很委屈的样子道"我根本从来也没有说一句谎话。"陆小凤道"你现在说的这句就是谎话。" 雪儿生气了,大声道"我说的话你既然连一句都不信你又何必跟我说话"陆小凤也知道跟这小妖怪斗嘴是件多愚蠢的事,只好板起脸,道:"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一直在后面跟着我们"雪儿道"我根本没有跟你们,就算要跟,也跟不上。"这句倒是真话。 陆小凤道:"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雪儿道:"我知道你们要来找西门吹雪c所以就先来了!"陆小凤道"你一直在这里等" 雪儿道"人家已经等了一整天,衣服也没有换,澡也没有洗身上都发臭了你不信来闻闻看。"花满楼又笑了,陆小凤只好干咳了几声,道"你等我们干什么"雪儿道:"因为我有件秘密,一定要告诉你。"陆小凤道"什么秘密" 雪儿撇着嘴,又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忽然从身上拿出打造得很精巧的金燕子,道"你看这就是我那天晚上在花园里找到的"陆小风看了看,却看不出这算是什么秘密。 雪儿又道"这是我爹还没有我的时候,送给我姐姐的,我姐姐总是拿它当宝贝一样,用条金链子挂在身上我要她借给我挂两天,她都死也不肯,但现在现在却被我在地上捡到了。"陆小凤道"也许是她不小心掉在地上的。" 雪儿用力摇了摇头,道"绝不会,这一定是人家在搬她的尸体时,无意间拉下来的。"她眼睛里已有了泪光,果然像是很悲伤的样子,连声音都已有些嘶哑。 陆小风道:"难道你真的认为你姐姐已死了" 雪儿咬着嘴唇又用力点了点头,哽咽着道:"我不但知道她已经死了而且还知道是谁杀了她的。"陆小凤道"是谁" 雪儿恨恨道"就是我那个倒霉表姐。" 陆小凤道"上官丹凤" 雪儿道"就是她,她不仅杀了我姐姐,而且还害死了萧秋雨,独孤方,和柳余恨。"陆小风道"这个人全都是被她害死的" 雪儿点点头,道"我亲眼看见的,她跟柳余恨在一家客栈的屋里面说着说着话,忽然用她的飞凤针一抬就把柳余恨杀了,还把他的死尸藏在床底下。"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想不到求死不得的柳余恨,这次竟死得这么快"雪儿道"飞风针就是她拿的独门暗器,见皿封喉,毒得要命,我姐姐想必也就是被她这种暗器毒死的,却不知,她把我姐姐的死尸藏到哪里左了。"这句话没说完,她的泪,己流了下来。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这些话说得真是又合情又合理,简直完全跟真的一样,只可惜我还是连一句都不信。"雪儿这次居然没有生气,只是流着泪,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的,你你你根本已经被她迷住了。"陆小风看着她,决心反而有些动摇,忍不住又问道"她跟你姐姐也是表姐妹,为什么要害死你姐姐"雪儿咬着牙道:"谁知道她是为了什么也许她一直都在恨我姐姐,因为我姐姐有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陆小凤道:"柳余恨呢他岂非一直都在忠心耿耿的替她做事她为什么要承柳余恨"雪儿恨恨道"像她这钟比毒蛇还毒的女人,连我姐姐她都能下得了毒,还有什么人是她不能杀的"陆小凤叹道"我知道你恨她,可是" 雪儿突然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你以为我恨她是为了你你以为我是在吃醋,她表面对我虽然好,其实从小就在背地里欺负我"陆小凤忽然也打断了她的话,道"她今年才十九,你却已二十,她怎么能欺负你"雪儿说不出话来了。 陆小风又不忍了柔声道"你若真的在替你姐姐着急,现在就可以放心了,因为我知道她还没有死"雪儿咬着嘴唇,道:"可是她害死了柳余恨的时候,我的确是亲眼在窗子外面看见的,因我"她声音突然停顿,整个人都巳呆住。 那个已被上官丹风藏到床底下的柳余恨,竟忽然又出现了。 夜雾凄迷,月色朦胧。柳余恨正慢慢的从朦胧月光下走过来,走进了这小小的酒店。 他那狰狞丑恶的脸,在月光下看来,更是说出的狰狞可怖。 可是他的神情却很安详,声音也很柔和,看着雪儿道,"你在外面若已玩够了就跟我回去吧,王爷特地要我来接你回去的"雪儿睁大了眼,吃吃道"你你没有死" 柳余恨目又掠过一抹悲伤之色黯然道:"死有时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雪儿道:"我表姐呢" 柳余恨道:"她也希望你快回去,你现在年纪还小,等你长大了些,再出来玩也不迟,你看你姐姐,现在她随便想到哪里去,都没有人会管她的。"雪儿看着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忽然拉住陆小风的大叫道:"求求你干万不要让这个人带我回去我情愿跟你走。"柳余恨道"那也得等你长大些,现在你还是个孩子,大人们有正事要做,你怎么能愿着去"外面传来车攒马嘶,一辆马车,停在门外,正是陆小风也坐过的那辆。 柳余恨道:"在车上好好的睡一觉,就到家了"雪儿终于走了连回头都没有回头。 陆小凤看着她上了马车,看到她可怜巴巴的样子,也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你本来明明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总是喜欢说谎呢"花满楼一直静静的坐着忽然道:"每个人说谎都有原因的,有的人说谎是想骗别人,有的人说谎却是想骗自己。"他叹息着接着道:"还有些更可怜的人,说谎只不过是为了博取别人的同情,要别人注意她。"陆小风道:"这是不是因为她从小就缺少别人的爱护和同情"花满楼道"是的。" 陆小凤叹息着,苦笑道:"你说的不错,有些人就算做错事,也是值得原谅的,也许我早就应该为他们多想一想"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柳余恨又出现在门外,看着他,缓缓道:"雪儿有句话要我来转告你。"陆小风在听着,他忽然发现这可怕的人眼睛里,似也露出种温暖的笑意,道"她说她刚才忘记告诉你,你没有胡子的时候,看起来远比你有胡子年轻得多,也漂亮多了。"陆小凤用指尖摸着嘴唇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子,这一路上,他都在摸,从燕北一直摸到了山西,好像只恨不得他的胡子快点长出来。 花满楼微笑道:"你知道我从来也没有为自己看不见而难受过,但现在我倒真想看看你胡子剃光了之后,究竟是什么样子"陆小凤道:"是种又年青,又漂亮的样子。" 花满楼道"那末你以前为什么要留胡子" 陆小凤道:"我怕女孩子都一个个被我迷死。"花满楼笑道"这两天你火气好像不小,是不是在对你自己生气"陆小凤冷冷道"我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 花满楼道:"因为你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那个又可怜,又可爱,又会说谎的小女孩,还有点不放心,不知道她回去后是不是会被人欺负,受人的气。"陆小凤霍然站起来,刚想走出去,已有人送来了两份帖子"敬备菲酌为君洗尘,务请光临。"下面的具名是"霍天青"。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字写得很端正,墨很浓,所以每个字都是微微凸起来的,眼睛看不见的人,用指尖也可以摸得。 花满楼微笑道:"看来这位霍总管倒真是个很周到的人。"陆小凤淡谈道:"岂止周到而巳。" 送帖子来的,是个口齿很伶俐的小伙子,在门外躬身道"霍总管已吩咐过,两位若是肯赏光,就要小人准备车在这里等着,送两位到珠光宝气阎府去,霍总管已经在恭候两伙的大驾。"陆小凤道:"他怎么知道我来了"小伙子笑了笑道:"这里周围八百里以内,无论大大小小的事,霍总管还很少有不知道的。"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剑出人亡 () 酒筵摆在水阁,四面荷塘一碧如洗,九回桥栏却是鲜红的。 珍珠罗的纱窗高高支起,风带着初开荷叶的清香。 已经是四月了。 花满楼静静的领略着这种豪富人家特有的空阔和芬芳他当然看不见霍天青的模样,却已从他的声音判断出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霍天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说话时缓慢而温和,他说话的时候,希望每个人都能很注意的听,而且都能听得很清。 这正表示他是个很有自信,很有判断力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他自己的原则,他虽然很骄傲,却不想别人认为他骄傲。 花满楼并不讨厌这个人,正如霍天青也并不讨厌他。 另外的两位陪客,一位是阎家的西席和清客苏少英,一位是关联营镖局的总镖头"云里伸龙"马行空。 马行空在武林享名已很久,上的功夫也不错,并不是那种徒有盛名的人,今花满楼觉得很奇怪的是,他对霍天青说话时声音里总带着种说不出的馅媚讨好之意。 一个像他这种凭本事打出天下来的武林豪杰,本不该有这种态度。 苏少英反而是个很洒脱的人,既没有酸腐气,也不会拿肉麻当有趣,霍天青特地介绍他是个饱学的举人,可是听他的声音,年纪却仿佛很轻。 主人和客人加起来只有五个,这正是花满搂最喜欢的种请客方式,显见得主人不但殷勤周到,而且很懂得客人的心理。 可是直到现在,酒菜还没有摆上来,花满楼显然不着急,却也不免有点奇怪。 水阁里的灯并不多,却亮如白昼,因为四壁都悬着明珠灯光映着珠光,柔和的光线,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舒服。 苏少英谈笑风生,正在说南唐后主的风流韵事"据说他和小周后的寝宫里,就是从不燃灯的,小说上记载,江南人将获李后主宠姬,夜见灯,飘闭日说"烟气,易以蜡烛,亦闭日,说烟气更生,有人问她宫难道不燃灯烛她说道"宫本阁,每至夜则悬大宝珠,光照一室,亮如日。"霍天青微笑道"后主的奢靡,本就太过分了所以南唐的覆亡也本就是迟早间的事。"苏少英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他的同凄婉绝伦,更没有人能比得上。"霍天青淡淡道"多情人也本就不适于做皇帝。"马行空笑道"但他若有霍总管这种人做他的宰相,南唐也许就不会灭亡了。"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只怪李煜早生了几百年,今日若有他在这里一定比我还要急着喝酒。"花满楼笑了。 霍天青也不禁失笑回道"酒菜本己备齐,只可惜大老板听说今天有陆小凤和花公子这样客人,也一定要来凑凑热闹。",陆小凤道”我们在等他"霍天青道"你若等得不耐烦,我们也不妨先摆上菲食引酒。"马行空立刻抢着道:"两多等等也没关系,大老板难得有今天这么好的兴致我们怎能扫他的兴。"突听水阁外一人笑道"俺也不想扫你们的兴,来,快摆酒快摆酒"这个人大笑着走进来,笑声又尖又细白白胖胖的一张脸,皮肤也细得像处女一样,只有脸上一个特别大的鹰钩,鼻子还显得很有男子气概。 花满楼在心里想"这人本来是大金鹏王的内库总管,莫非竟是个太监"马行空已站起来,赔笑道:"大老板你好!" 阎铁珊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把就拉住了陆小凤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忽又大笑,道"你还是老样子跟一上次俺在泰山观日峰上看见你时,完全没有变,可是你的眉毛怎么只剩下两条了"他说话时时刻刻都不忘带着点山西腔,好像唯恐别人认为他不是在山西土生土长的人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道"俺喝了酒没有钱付帐,所以连胡子都被那酒店的老板娘刮去当粉刷子了。"阎铁珊大笑道"他奶奶的,那骚娘儿们,定喜欢你胡子擦她的脸"他又转过身,拍着花满楼的肩,道:"你一定就是花家的童了,你几个哥哥都到俺这里来过,童五童的酒量尤其大"花满楼微笑道:"童也能喝几杯的。" 阎铁珊抚掌道"好,好极了快把俺藏在床底下的那几坛老汾酒拿来,今天谁若不醉,谁就是他奶奶的小舅子。"十炸奇门,红烧马鞍桥,外加软斗代粉,就已足令人大快朵颐。 阎铁珊用一只又白又嫩的,不停的夹菜给陆小风道"这是俺们山西的拿名莱,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在外地却他奶奶的真吃不着。"陆小凤道"大老板的老家就是山西" 阎铁珊笑道"俺本就是个士生士长的土人,这几十年来,只到泰山去过那么一次去看他奶奶的日出,但是俺看来看去,就只看见了个大鸡蛋黄,啥意思都没有。"他一口口"他奶奶的"也好像在尽量向别人说明他是个大男人,大老粗。 陆小凤也笑了,他微笑着举杯,忽然道:"却不知严总管又是哪里人"马行空立刻抢着道"是霍总管,不是严总管。"陆小风淡淡道"我说的也不是珠光宝气阎的霍总管,是昔年金鹏王朝的内库总管严立本。"他眨也不眨的盯着阎铁珊一字字接着道"这个人大老板想必是认得的。"阎铁珊一张光滑柔嫩的白脸,突然像弓弦般绷紧,笑容也变得古怪而僵硬。 平时他本来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是陆小风的话却像是一根鞭子一鞭子就抽裂了他几十年的老疮疤,他致命的伤门又开始在流血。 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慢慢的接着道:"大老板若是认得这个人,不妨转告他,就说他有一笔几十年的旧帐,现在已有人准备找他算了。"阎铁珊紧绷着脸,忽然道"霍总管。" 霍天青居然还是声色不动,道"在。" 阎铣珊冷冷道"花公子和陆公子巳不想在这里耽下去快去为他们准备车马,他们即刻就要动身。"不等这句话说完,他已拂袖而起,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 可是他还没有走出门,门外忽然有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冷冷道"他们还不想走,你也最好还是留在这里"一个人长身直立c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阎铁珊瞪起眼c厉声喝问:"什么人敢如此无礼""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这名字本身就像是剑锋一样,冷而锐利。 阎铁珊竞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喝"来人呀"除了两个在一旁等着斟酒的童髫小鬟,和不时送菜上来的青衣家奴外,这水阁内外部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看不见。 但是阎大老板这一声呼喝后,窗外立刻有五个人飞身而入,轻灵的身法,发光的武器一柄吴钩剑一柄雁翎刀,一条鞭子枪一对鸡爪镰,二节镔铁棍。 五件都是打适得非常精巧的外门兵刃,能用这种兵刃的,无疑都是武林高。 西门吹雪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冷冷道"我的剑一离鞘,必伤人命,他们定要逼我拔剑"五个人,已有二个人的脸色发青可是不怕死的人,本就到处都有的。 突听风声急响,雁翎刀已卷起一片刀花向西门吹雪连劈刀。 节棍也已化为了一片卷地狂风,横扫西门吹雪的双膝。 这两件兵刃一刚烈一轻灵,不但招式犀利,配合得也,很好,他们平时本就是常在一起练武的。 西门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缩,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剑巳出鞘霍天青没行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陆小风,陆小风不动他也绝不动"马行空却霍然长身而起厉声道"霍总管好意请你们来喝酒,想不到你们竟是来捣乱的。"喝声,他伸往腰上一探,已亮出了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迎风一抖伸得笔直,笔直的刺向花满楼的咽喉。 他看准了花满楼是个瞎子以为瞎子总是比较好欺负只不过他这条滚龙棒上,也实在有与众不同的招式,棒刺出后,只断"格"的一声龙嘴里又有柄薄而锋利的狂剑弹了出来。 花满楼静静的坐着,等着,突然伸出两根指一夹,又是"格"的一声这柄百炼精钢的龙舌短剑已断成了截。 马行空脸色变了变一抖,滚龙棒回旋反打一双龙角急点花满楼左耳后脑。 花满楼叹了口气,袍袖已飞云般挥出,卷住了滚龙棒轻轻一带。 马行空的人就巳倒在桌上,压碎了,大片婉碟,花满楼再轻轻往前面一送,他的人就突然飞起,飞出了窗外,"噗通"声,跌在荷池里。 苏少英不禁失声道"好功夫!" 花满楼淡淡道"是我的功夫好,而是他差了些云里神龙昔年的武功,如今最多已只不过剩下五成,莫非是受过很重的内伤?"苏少英道"好眼力年前他的确挨了霍总管一着劈空掌。"花满楼叹道:"这就难怪了。" 他这才终于明白马行空为何会是这么样一个馅媚讨好的人,在刀头舔血的朋友,若是武功已失去了大半,就不得不找个靠山,能找到"珠光宝气阁"这种靠山,岂非再稳当也没有。 苏少英忽然道"我也想请教请教花公子闻声辨位,流云,飞袖的功夫,请""请"字出口,他忽然将里的筷子,斜斜的刺了出来。 这个温儒雅的少年学士,此刻竟以牙筷作剑,施展出,正宗的内家剑法一霎眼间,就已向花满楼刺出了剑。 陆小凤没有动,只是静静的看着霍天青,霍天青不动,他也绝不动。 地上已经有个永远不能动了,雁翎刀斜插在窗棂上,节棍已飞出窗外,练子枪已断成四截。 剑拔出来的时候,剑尖还带着血。 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鲜血就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下他脸上虽然还是全无表情,但双冷漠的眼睛,却己在发着光,冷冷看着阎铁珊,冷冷道:"你本该自己出的,为什么定要叫别人送死"阎铁珊冷笑道"因为他们的命我早已买下了。"他一挥水阁内外又出现了六个人,他自己目光闪动,似已在找退路。 现在他说话已完全没有山西腔,也不再骂人了,但声音却更尖更细,每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是根尖针,在刺着别人的耳膜。 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原来大老板也是位内功深湛的人"霍天青谈淡道"他的武功这里只怕还没有一个人比得上。"陆小凤道"只可惜无论他武功多高都没有用。"霍天青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他有个致命的弱点。" 霍天青道"什么弱点" 陆小凤道"他怕死! 苏少英已又攻出了第二式连环剑,剑法光轻灵,变化,奇巧,剑剑不离花满楼耳目方才间。 花满楼还是坐在那里,里也拿起根牙筷,只要他牙筷轮轻一划,就立刻将苏少英凌历的攻势轻描淡写的化解了。 苏少英第二次剑攻出突然住,他忽然发现这始终带荐微笑的瞎子,对他所用的剑法,竞像是比他自己还要懂,得多。 他一剑刺出,对方竟似早已知道他的下一着,他忍不住问道:"阁下也是峨嵋传人也会峨嵋剑法"花满楼摇摇头微笑道"对你们说来,剑法有各种各派,用式变化都不同,但是对瞎子说来,肚上所有的剑法,却都是一样。"这本是武学最奥妙的道理,苏少英似懂非懂想问,却连问都不知道应该怎么问。 花满楼却已在问他"阁下莫非是峨嵋剑的人"苏少英迟疑着,终于道"在下正是苏二侠。" 突听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个人既然也是学剑的,为什么不来找我"苏少英的脸色忽然苍白,"格"的一声,连里的牙筷都被他自己扭断了。 西门吹雪冷笑道"传言峨嵋剑法,独秀蜀,莫非只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苏少英咬了咬牙,霍然转身,正看见最后一滴鲜血从西门吹雪的剑尖淌落。 陆小凤和霍天青还是互相凝视着,静静的坐在那里,好象都在等着对方先动。 地上却已有个人永远不能动了,个人,没有一个不是一等一的武林高但却已都在瞬间被西门吹雪的剑洞穿了咽喉。 阎铁珊眼角的肌肉已开始在颤抖直到现在别人才能看出他的确已是个老人。 可是他对这些为他拼命而死的人,并没有丝毫伤感和同情。 他还没有走,只因为他还没有等到十拿九稳的会,现在也没有到他非走不可的时候。 还能出的四个人,本已没有出的勇气,看见苏少英走过来,立刻让开了路。 苏少英的脚步还是很稳定,只不过苍白的脸上,已全无血色。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他,冷冷道"你用的是什么剑"苏少英也冷笑道:"只要是能杀人的剑,我都能用。"西门吹雪道"很好,地上有剑,你选一柄。" 地上有两柄剑,剑在血泊。 柄剑窄长锋利一柄剑宽厚沉重。苏少英微微迟疑足尖轻挑一柄剑就已凭空弹起落在他里。 峨媚剑法本以轻灵变化见长,他选的却是较重的一柄。这少年竞想凭他年青人臂力,用沉猛刚烈的剑法,来克制西门吹雪锋锐犀利的剑路。 这选择本来是正确的独孤一鹤门下的弟子,每个人都已被训练出良好的判断力。 可是这一次他却错了,他根本就不该举起任何一柄剑西门吹雪凝视着他,忽然道"再过二十年你剑法或可有成"苏少英道:"哦" 西门吹雪道:"所以现在我不想杀你,再过二十年,你再来找我吧。"苏少英突然大声道"二十年太长了我等不及!"他毕竟还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只觉得脸一阵热血上涌,里的剑连环击出,剑法叫竟似带着刀法大开大合的刚烈之势。 这就是独孤一鹤独创的"刀剑双杀四十九人",他投入峨媚门下时在刀法上已有了极深厚的功力经过十年的苦心,竞将刀法的刚烈沉猛,溶人峨嵋灵秀清奇的剑法。 他这四十九人独创的绝招,可以用刀使,也可以用剑,正是普天之下,独一无二的功夫。 这种功大竟连陆小风都没见过。 西门吹雪的眼睛更亮了,看见一种新奇的武功,他就像是孩子们看见新奇的玩具一样,有种无法形容的兴奋和喜悦。 他直等苏英使出了二十一招,他的剑才出。 因为他已看出了这种剑法的漏洞,也许只有一点漏洞,一点漏洞就已足够。 他的剑光一闪,剑就已洞穿了苏少英的咽喉。 剑尖还带着血,西门吹雪轻轻的吹了吹血就从剑尖滴落下来。 他凝视着剑锋,目竟似已露出种寂寞萧索之意忽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这样的少为什么总是要急着求死,二十年后,你叫我到何处去寻对"这种活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山来,定会有人觉得很肉麻可笑,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凉萧杀之意。 花满楼忽然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杀他" 西门吹雪沉下了脸,冷冷道:"因为我只会杀人的剑法。"花满楼只有叹息,因为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并不是假话这个人使出的每一剑,都是绝剑,绝不留情,也绝不留退路。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他一剑刺出,就不容仅何人有选择的余地,连他自己都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阵风从长阁外吹进来,还是带着荷叶的清香,却已吹不散长阁里的血腥气了。 西门吹雪忽然转身,面对着阎铁珊,冷冷道:"你不走我不出,你一动,就得死"阎铁珊居然笑了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根本不知道你们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应该知道的" 阎铁珊道"但我却不知道。" 陆小凤道"严立本呢他也不知道" 阎铁珊的眼角突又开始跳动,白白胖胖的脸,突然露出种奇特而恐惧的表情看来又苍老了很多,过了很久他才叹息着,喃喃道"严立本早已死了,你们又何苦再来找他"陆小风道"要找他的人并不是我们。" 阎铁珊道:"是谁" 陆小凤道:"大金鹏王。" 听见了这名宁,阎铁珊看来本已奇特的脸,竞突然变形更诡异可怖,肥胖的身突然旋陀般的溜溜一转那阁里突然又闪耀出一片辉煌的珠光。 深光辉映,几十缕锐风突然暴雨般射了出来分别击向西门吹雪花满楼和陆小风。 就在这时,珠光又闪出了一阵剑气。 剑气森寒剑风如吹竹"刷c刷,刷c刷"阵急响剑气,与珠光突然全都消失不见,却有几十粒珍珠从半空落下来,每一粒都被削成了两半。 好快的剑。但这时阎铁珊的人竟已不见了。 陆小凤也已不见了。 水阁外的荷塘上,却似有人影闪动,在荷叶上轻轻一点就飞起。 有两条人影,但两条人影却似黏在一起的,后面的一个人,就像是前面一人的影子。 人影闪动,突又不见,但水阁里却巳响起了一阵衣抉带风声。 然后阎铁珊就忽然又出现了。 陆小风也出现了,忽然间,他已坐在刚才的位子上,就像是从来也没有离开过。 阎铁珊也站在刚才的地方,身体却己靠在高台上,不停的喘息,就在这片刻间,他仿佛又己衰老了许多。 走入这水阁时,他本是个容光焕发的年人脸上光滑,柔细,连胡子都没有,但现在看来,无论谁都已能看得出他是个八十岁的老人。 他脸上的肉已松弛,眼皮松松的垂下来,眼睛也变得暗,淡五光,喘息着,叹着气,暗然道:"我已经老了老了陆小凤看着他,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你的确已老了"阎铁珊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子来对付一个老人"陆小风道"因为这老人以前欠了别人的债,无论他多老,都要自己去还的。"阎铁珊,"我欠的债当然我自己还,但我几时欠过别人什么"陆小凤道:"也许你没有欠,但严立本呢" 阎铁珊的脸又一阵扭曲,厉声道"不错,我就是严立本,就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严总管,但自从我到这里之后我"他的声音突然停顿,扭曲变形的脸,却又突然奇迹般恢复平静。 然后每个人就会都看到一股鲜血从他胸脯上绽开,就像是朵灿烂的鲜花突然开放。 等到鲜血飞溅出后才能看见他胸膛上露出的一截剑 他低着头看着这截发亮的剑尖,仿佛显得很惊讶,很奇怪。 可是他还没有死,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又仿佛有人在拉动着风箱。 霍天青的脸色也已铁青,霍然长身,厉声喝问"是谁下的毒""是我!"银铃般清悦的声音,燕子般轻巧的身法一个人忽然从窗外跃而人,一身黑鲨鱼皮的水靠紧紧裹着她。 苗条动人的身材,身上还在滴着水,显然是刚从荷叶塘里翻到水阁外的。 阎铁珊勉强张开眼,吃惊的看着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个字"你是谁"她已扯下了头巾,一头乌云般的柔发披散在双肩。 衬得她的脸更苍白美丽。 可是她眼睛里却充满了仇恨与怨毒,狠狠的瞪着阎铁珊,厉声道:"我就是大金鹏王陛下的丹风公主,就是要找你算算那旧债的人。"阎铁珊吃惊的看着她眼球忽然凸出,身子一阵抽搐,就永远不能动了,但那双巳凸出眼外的眼睛里,却还带着钟奇特而诡异的友情,也不知是惊讶是愤怒还是恐惧 他还是没有倒下去,因为剑还在他胸膛里。 剑是冷的血也冷了。 丹凤公主终于慢慢的转过身,脸上的仇恨和怨毒,都已变成一种淡淡的悲哀。 她想招呼陆小凤,却突然听见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也用剑。"丹风公主怔了怔,终于点点头。 西门吹雪道:"从今以后,你若再用剑,我就要你死"丹凤公主显然很吃惊,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剑不是用来在背后杀人的,若在背后伤人,就不配用剑"他突然挥"叭"的一响他的剑尖击了阎铁珊胸膛上的剑尖。 阎铁珊倒了下去,他胸膛小的剑己被击落,落在水阁外。 西门吹雪的人也己到了水阁外,提起那柄还带着血的剑,随一抖这柄剑就突然断成了五六截,截截落地上。 又有风吹过,夜雾刚从荷塘上升起,他的人已忽然消失在雾里。 霍天青又坐下来,动也不动的坐着c铁青的脸上仿佛带着个铁青的面具。 但陆小凤却知道没有表情往往也就是最悲伤的表情,他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道"阎铁珊本是金鹏王朝的叛臣所以这件事并不仅是私怨而已,本不是别人所能插的。"霍天青慢慢的点点头,道"我明白。" 陆小风道所以你也不必责备自己。" 霍天青沉默着,过了很久,忽然抬起头,道:"但你却是我请来的"陆小风道"我是的。" 霍天青道"你若没有来阎铁珊至少现在还不会死。"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 霍天青冷冷道"我也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想领教领教你双飞彩翼陆小凤的轻功,和你那心有灵犀一点通独门绝技而已。"陆小凤苦笑道:"你一定要逼我跟你交" 霍天青道"一定。" 陆小凤刚叹了口气,丹风公主已突然转身冲过来,大声道:"你为什么要找他你本该找我的。"霍天青道"你" 丹凤公主冷笑道:"阎铁珊是我杀死的,从背后杀他的,你不妨试试,我是不是只有在背后杀人的本事"她刚受了西门吹雪一肚子气无处发泄,竞找上霍天青。 霍天青看着她,缓缓道"阎铁珊欠你的,我会替他还清,所以你可走了。"丹风公主道"你不敢跟我交" 霍天青道"不是不敢,是不想。" 丹风公土道:"为什么" 霍天青淡淡道"因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 丹凤公主脸都气红了,突然伸出一双纤纤玉指,竞以毒龙夺珠式,去刺霍天青的眼睛。 她的指虽柔若春葱,但她用的招式却是极狠毒,极辛辣的出也极快。 霍天青肩不动,臂不举身子却已突然移开尺,抱起了阎铁珊的尸体,大声道"陆小风,日出时我在青风观等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人以在水阁外。 丹凤公主咬着嘴唇,跺了跺脚,气得连眼泪都仿佛已要掉下来。 陆小凤却忽然对她笑了笑,道:"你若使出你的飞凤针来,他也许就走不掉了。"丹凤公主道:"飞风针什么飞风针" 陆小凤道:"你的独门暗器飞风针。" 丹凤公主瞪着他,忽然冷笑,道:"原来我不但会在背后杀人,还会用暗器杀人"陆小凤道"暗器也是种武器武林有很多君子也用这一种武器。"丹风公主道:"可是我从来也没有用过,我连飞风针这,一个字都没听过。"这回答陆小凤倒不觉得意外,他问这件事,也只不过要证实那小妖怪说的又是谎话而已。 丹风公主却连眼圈都红了咬着嘴唇道:"我知道你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故意说这些话来编排我"陆小风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丹风公主道:"因为你认为我根本不该来的,更不该杀了阎铁珊。"她像是受了很大的委曲,眼睛里又涌出了泪光,恨恨道:"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把我们家害得有多惨,若不是他,忘义背信,我们本来还可以有复国复仇的会,但现在现在"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她眼泪巳终于忍不住珠串般挂满了脸。 陆小风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的泪珠远比珍珠更珍贵。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师门一脉 () 月夜,上弦月。还未到子时,距离日出最少还有个时辰。 陆小风巳回到客栈,在房里叫了一桌子好酒好菜,笑道"不管怎么样,我至少还可以痛痛快快的大吃大喝一顿。"花满楼道:"你应该睡一觉的。" 陆小凤道"若有霍天青那么样一个人约你日出的决斗你睡不睡得着"花满楼道"我睡不着。" 陆小凤笑了,道"你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从来也不说谎话只可惜你说的老实话,有时却偏偏像是在说谎。"花满楼道"我睡不着,只因为我根本完全不了解他!"陆小风道"他的确是个很难了解的人。" 花满楼道"你认得他已有多久" 陆小风道:"快四年了,四年前阎铁珊到泰山去观日出他也跟着去的,那天我恰巧约好了个小偷,在泰山绝顶上比赛翻跟头"花满楼道:"你了解他多少" 陆小风道"一点点。" 花满楼道:"你说他年纪虽轻,辈份却很高!"陆小风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天松云鹤c商山二老"花满楼道:"商山二老久已被尊为武林的泰山北斗,我就算是聋子,也该听见过的。"陆小凤道:"据说他就是商山二老的小师弟。"花满楼动容道:"商山二老如今就算还活着,也该有八十岁,霍天青最多不是到十,他们师兄弟之间的年龄相差为什么如此悬殊"陆小凤笑了笑道"夫妻间相差四五十岁的都有,何况师兄弟"花满楼道:"所以关大侠山西雁成名虽已垂四十年算辈份却还是他的师侄"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花满楼道"昔日天禽老人威镇八荒,但平生却只收了商山二老这两个徒弟,怎么会忽然又多出了个霍天青来的"陆小风笑道"花家本来明明只有六童,怎么会忽然又多出个你来"父母要生儿子,帅傅要收徒弟,这种事的确本就是谁都管不着的。 花满楼面上却已现出忧虑之色,道:"山西雁我虽未见过,却也知道他的轻功,掌法,号称关双绝,却不知霍天青比他如何"陆小风道"我也没见过霍天青出,可是看他夹起阎铁珊那么重的一个人,还能施展燕子抄水的轻功就凭这天下就巳没有几个人比得上"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他从来也不愿回答这种话,事实上,除了他自己外,世上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但这次花满楼却似已决心要问个究竟,又道:"你有没有把握胜过他"陆小凤还是没有回答,只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 花满楼忽然叹了口气,道:"你没有把握,所以你连酒都不敢喝得太多"陆小凤平时的确不是这样子喝酒的。 自从到了这里后,丹风公主居然也变得很乖的样子一直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片刻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在泰山绝顶,跟一个小偷约好了翻跳头,那个小偷是谁"陆小风笑了道:"是个偷王之王,偷尽了天下无敌但被他偷过的人非但不生气而且还觉得很光荣"丹凤公主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够资格被他偷的人还不多,而且他从来也不偷真正值钱的东西,他偷,只不过因为是在跟别人打赌"忽又笑了笑,接着道:"有一次别人跟他赌,说他一定没法子把那个天字第一号守财奴陈福州的老婆用的马桶偷出来"丹风公主也忍不住嫣然而笑,道:"结果呢" 陆小风道:"结果他赢了。" 丹风公主道:"你为什么要跟他比赛翻跟头" 陆小风道"因为我明知一定偷不过他,却又想把他刚从别人上赢来的五十坛老酒赢过来"丹风公主嫣然道:"这就对了这就叫以己之长c攻彼之短,你为什么不能用这种法子对付霍天青你本来就个是定非跟他拼命不可的"陆小风叹了口气,道:"这世上有种人是你无论用什么花招对付他,都没有用的,西门吹雪就是这种人,霍天青也是。"丹风公主道"你认为他真的要跟你一决生死" 陆小风的情绪很沉重,道"阎铁珊以国士待他,这种恩情他非报答不可,他本已不惜一死。"丹风公主道:"但你却不必跟他一样呀!" 陆小风又笑了笑,似巳不愿再讨论这件事,站起来慢慢的走到窗口。 窗口本就是支起来的,他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已有个穿着长袍戴着小帽的老人搬了张凳子坐在外面的天井里抽旱烟。 夜已很深,这老人却连一点睡觉的意思都没有,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好像一直要坐到天亮的样子。 陆小风忽然笑道"风寒露冷,老先生若有雅兴,不妨过来跟我们喝两杯,以遣长夜。"这老人却连睬都不睬,就像是个聋子根本没听见他的话。陆小凤只有苦笑。 丹凤公主却生气了冷笑道:"人家好意请你喝酒,你不喝也不行"她忽然也冲到窗口一挥,里的一杯酒就向老人飞了过去又快又稳,杯里的酒居然连一点都没有溅出来。 老人突然冷笑一招,就接住了酒杯,竞将这杯酒一下子全都泼在地上却把空酒杯一片片咬碎,吞下肚子里就好像吃蚕豆一样还嚼得"格登格登创响。 丹凤公主也看呆了,忍不住道:"这个老头子莫非有毛病不吃酒,反倒吃酒杯。"陆小凤目光闪动,微笑着道"这也许只因为酒是我买的,酒杯却不是。"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又有个人走了进来竟是个卖肉包子的小贩。 如此深夜,他难道还想到这里来做生意 丹风公主眨了眨眼,道:"喂,你的肉包子卖不卖"小贩道"只要有钱,当然卖" 丹风公主道"多少钱一个" 小贩道"便宜得很一万两银子一个,少一钱都不行。"丹风公主脸色变了变,冷笑道:"好,我就买两个你这一万两银子一个的肉包子,你送过来"小贩道"行。" 他刚拿起两个包子墙角忽然有条黄狗窜出来冲着他"汪汪"的叫。 小贩瞪眼道"难道你也跟那位姑娘一样也想买我的肉包子你知不知道肉包子本来就是用来打狗的。"他真的用肉包子打这条狗,黄狗立刻不叫了衔起肉包子咬了两口突然一声惨吠在地上滚了滚活狗就变起了条死狗。 丹凤公主变色道"你这包子里有毒?" 小贩笑了笑悠悠道:"不但有毒,而且还是人肉馅的。"丹风公主怒道"你竟敢拿这种包子出来卖" 小贩翻了翻白服冷冷道"我卖我的,买不买都随便你,我又没有逼着你买。"丹风公主气得脸都黄了,几乎忍不住想冲出去给这人几个耳括子。 陆小凤却悄悄握住了她的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慢声长吟"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窗"一个满身酸气的穷秀才,背负着双,施施然走进了院子忽然向那卖包子的小贩笑了笑道"今天你又毒死几个?"小贩翻着白服,道"我这包子只有狗吃了才会被毒死毒不死人的,不信你试试"他抛了个包子去秀才竟真的接住吃了下去摸着肚子笑道"看来你说得不错,而且还能治病"只听墙外一人道:"什么病" 穷秀才道:"饿病。" 墙外那人道"这病我也有,而且病得厉害,快弄个包子治治"小贩道:"行。" 他又拿起个包子往墙头一抛,墙头就忽然多了个蓬头乞丐一张嘴,恰巧咬住了这个包子,他抛得快,这乞巧也吞得快,忽然间八个包子全都不见了,全都被又瘦又小的乞丐吞下了肚。 穷秀才道:"这下子看来总该已将你的饿病治好了吧!"乞丐苦着脸道,"我上了你们当了,这包子虽然毒不死人,却可以把人活活的胀死。"院子外居然又有人笑道:"胀死也没关系,胀死的,饿死的,被老婆气死的,我都有药医。"一个卖野药的郎,背着个药箱,提着药铃一瘸,拐的走进来,竞是个跛子。 这冷冷清清的院子,就像是有人来赶集一样,忽然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到后来居然连卖花粉的货郎,挑着担子的,菜贩都来了。 丹风公主巳看得连眼睛都有点发直,她虽然没什么江湖历练,但现在也已看出这些人都是冲着他们而来的。 奇怪的是,这些人全都挤在院子里,并没有进来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她忍不住悄悄的问"你看这些人是不是替阎铁珊报仇的"陆小风摇了探头,微笑道"阎大老板怎么会有这种朋友"丹风公主道,"他们身上好像都有功夫。" 陆小风淡谈道"市井本就是藏龙卧虎之地,只要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也不必去管人家的闲事。"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你几时变成个不爱管闲事的人了。"陆小风也笑了笑,道:"刚刚才变的。" 更鼓传来,已过更。 那抽旱烟的老头子忽然站起来,仰了个懒腰道"约我们来的人,他自己怎么还不来!"原来他既不是聋子也不哑巴。 但丹风公主却更奇怪是谁约这些人来的为什么要约他们来。 穷秀才道"长仅已将尽,他想必已经快来了。"卖包子的小贩道:"我来看看。" 他忽又双不停,将提笼里的包产全都抛出来,几十个肉包子,竟一个叠一个,笔直的叠起八尺高。 这小贩一纵身,竟以金鸡独立式,站在这叠肉包子上,居然站得四平八稳,纹风不动。 他不但一双有快有稳,轻功也可算是江湖一等的高丹风公主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闯江湖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总算明白了。"花满楼微笑道"能明白总是好的。" 突听那,小贩大叫一声,道:"来了" 这一声"来了"叫出来,每个人都好像精钟一振,连丹风公主的心跳都已加快,她实在也早就想看看来的这是什么人。 可是她看见这个人后却又有点失望。 在她的想像,来的纵然不是风采翩翩的少年侠客,至少也应该是威风八面,身怀绝技的江湖豪侠。 谁知来的却是个秃顶的老头子一张黄惨掺的脸,穿着件灰朴朴的粗布农裳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好盖着膝盖c脚上白布袜,灰布鞋看着恰巧也像是个从乡下来赴集的土老头。 但他一双眼睛却是发亮的,目光炯炯,威棱四射。 奇怪的是院子里这些人本来明明是在等他的可是他来了后,又偏偏没有一个人过去跟他招呼,只是默默的让出一条路。 这秃顶老人目光四下一打量竟突然大步向陆小凤这间房走过来。 他走得好像并不快,但脚两步,忽然间就已跨过院子跨进了门。 房门本就是开着的,他既没有敲门,也没有跟别人招呼,就大马金刀的在陆小凤对面坐下提起了地上的酒坛子嗅了嗅,道"好酒。"陆小风点点头,道"确是好酒。" 秃顶老人道"一人一半" 陆小风道"行," 秃预老人什么话也不再说就捧起酒坛子对着嘴"咕噜咕噜"的往下倒。 顷刻间半坛子酒就已下肚,他黄惨惨的一张脸,忽然变得红光满面,整个人都像是有了精神,伸出袖子来一抹嘴道,"真他娘的够劲。"陆小凤也没说什么,接过酒坛子就喝喝得绝不比他慢,绝不比任何人慢。 等这坛酒喝完了,秃顶老人突然大笑道"好酒够劲c人也够劲。"陆小凤,抹嘴,道:"人够劲,酒才够劲。" 秃顶老人看着他通"年不见你居然还没喝死"陆小凤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只担心你你是个好人。"秃顶老人瞪眼道"谁说我是好人" 陆小凤笑了笑,道"江湖谁不说山西雁又有种,又够朋友,是他娘的第一大好人。"秃顶老人大笑,道"你是个大祸害,我是个人好人,这他娘的真有意思。"丹凤公主看着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再也想不到这又秃又土,满嘴粗话的老头子,竟是享名十年,以一双铁掌威震关的大侠山西雁。 不管怎样一个人能被称为"大侠"都不是件简单的事。 可是这老人却实在连一点大侠的样子都没有,难道这就是他的成功处丹凤公主想不通。她忽然发觉自己想不通的事竞好像越来越多。 山西雁的笑声已停顿,目光炯炯,盯着陆小风,道:"你只怕想不到我会来找你。"陆小凤承认"我想不到。" 山西雁道"其实你到太原,我就巳知道了。" 陆小风笑了笑,道:"这并不奇怪,我来了若连你都不知道才是怪事"山西雁道:"可是我直到现在才来找你!" 陆小风道"你是个忙人。" 山西雁道:"我一点也不忙,我没有来,只因为你是我的师叔的客人,我既然没法子跟他抢着作东,就只好装不知道"陆小风笑道,我还以为我剃了胡子后,连老朋友都不认得我了。"山西雁又大笑道"我本就觉得你那两撇骚胡子看着讨厌。"陆小风逝"你讨厌没关系,有人不讨厌。" 山西雁的笑声又停顿,道:"霍天青是我的师叔,江湖有很多人都不信,但你却总该知道的。"陆小风道:"我知道。" 山西雁道:"外面抽旱烟的那老怪物,姓樊,叫樊鹗,你认不认得?"陆小风道"莫非是昔日独闯飞鱼塘,扫平八大寨一根,旱烟袋专打人身穴,十二的樊大先生。"山西雁道:"就是他。" 陆小风道"西北双秀,樊简齐名,那位穷酸秀才,想必也就是"弹指神通的唯一传人,简二先生了"山西雁点点头,道:"那穷要饭的野郎,卖包子跟卖菜的小贩,卖花粉的货郎,再加上这地方的掌柜,和还在门口卖面的王胖子,个人本是结拜的兄弟,人称"市井侠,也有人叫他们山西义。"陆小凤淡淡笑道:"这些大名鼎鼎的侠客义士们,今天倒真的雅兴不浅,居然全都挤到这小院子乘凉来了,"山西雁道:"你真不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陆小风道:"不知道。" 山西雁道:"他们也都是我的同门,论赵辈分来有的甚至是霍天青的徒孙,"陆小凤又笑"道这人倒真是好福气" 山西雁道:"六十年前,祖师爷创立"天禽门第一条大戒,就是要我们尊师重道,这辈分和规矩,都是万万错不得的。"山西雁道"祖师爷一生效力武学。到晚年才有家室。"陆小风道:"天禽老人竞也娶过妻生过子" 山西雁道:"这件事江湖的确很少有人知道,祖师爷是在十岁那年,才有后的。"陆小风道:"他的后代就是霍天青" 山西雁道"正是。"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年纪青青辈分却高得吓人。"山西雁道:"所以他肩下的担子也重得可怕。"陆小风道:"哦。" 山西雁的神情忽然变得很严肃,道:"他不但要延续祖师爷的香烟血脉,唯一能继承"天禽门道统的人也是他,我们深受师门的大恩,纵然粉身碎骨,也绝不能让他有点意外,这道理你想必也应该明白的。"陆小风道"我明白。" 山西雁长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他明晨日出时,若是不幸死了我们天禽门上上下下数百第子,也绝没有一个还能活得下去。"陆小风皱了皱眉,道"他怎么会死" 山西雁道"他若败在你里,你纵然不杀他,他也绝不会再活下去。"陆小风道"我也知道他是个性情很刚烈的人们他却不是一定会败的,"山西雁道"当然一定。" 陆小风淡淡道"他若胜了我,你们天禽门上下下下数百子第岂非都很有面子"山西雁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不愿你败在他的里伤了彼此的和气。"山西雁的脸好像又有点发红,苦笑道:"只要你们一交,无论谁胜谁败,后果都不堪设想霍师叔跟你本也是道义之交,这么样做又是何苦"陆小凤微笑道"现在我总算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要我在日出之前,赶快离开这里,让他找不着我。"山西雁居然不说话了,不说话的意思就是默认。 丹风公主突然冷笑,道"现在我也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约了这么多人来,就是为了要逼他走,让霍天青不战而胜,否则你就要对付他,现在距离日出的时候已没多久,他就算能击退你们,等到日出时,也一样没力气去跟霍天青交"她铁青着脸,冷笑着又道:"这法子倒的确不错恐怕也只有你这样的大侠才想得出来"山西雁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突然仰面狂笑,道:"好,骂得好,只不过我山西雁虽然没出息,这种事倒还做不出来! 丹凤公主道"哪种事你才做得出来,他若不愿走,你怎么办"山西雁霍然长身而起,大步走了出去,满院子的人全都,鸦雀无声,他发亮的眼睛从这些人脸上,个个扫过去忽然,道:"他若不走,你们怎么办"卖包子的小贩翻着白眼,冷冷道"那还个简单,他若不走,我就走。"山西雁又笑了笑容却仿佛带着种说不出的悲惨之意慢慢的点了点头,道"好,你走我也走大家都走"卖包子的小贩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妨先走一步"他的一翻,已抽出了柄解腕尖刀,突然反一刀,刺向自己咽喉。 他的出不但稳,而且快,非常快,但却还有人比他更快的。 突听"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他的刀已断成了两载,样东西随着折断的刀尖掉在地上,竟是陆小风的半截筷子。 剩下的半截筷子还在他里,刀是钢刀 能用牙筷击断钢刀的人,天下只怕还没有几个。 丹风公主忽然明白山西雁为什么要这样做了,霍天青根本就不是陆小凤的敌,别人虽不知道,山西雁却很清楚。 那卖包子的小贩吃惊的看着里的半截断刀,怔了很久,突然恨恨跺了跺脚,抬头瞪着陆小风,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陆小风笑了笑,谈淡道:"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不过还有句话要问你"卖包子的小贩道:"什么" 陆小风道:"我几时说过我不走的" 卖包子的小贩怔住。 陆小风懒洋洋的叹了口气道"打架本是件又伤神,又费力的事我找个地方去睡觉多好,为什么要等跟别人打"卖包子的小贩瞪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哭,又好像要笑,忽然大声道"好,陆小风果然是陆小风,从今天起,无论你要我干什么,我若皱皱眉头,我就是你孙子。"陆小凤笑道"你这样的孙子我也不想要只要我下次买包子时,你能算便宜一点,就已经很够朋友了。"他随抓起了挂在床头的大红披风又顺便喝了杯酒道:"谁跟我到城外的又一村去吃趟大麻子炖的狗肉去"花满楼微笑道:"我。" 樊大先生忽然敲了敲他的旱烟袋道"还有我。"简二先生道"有他就有我我们一向是秤不离铊的"卖包子的小贩立刻大声道:"我也去。" 简二先生笑道"你专卖打狗的肉包子,还敢去吃狗肉你不怕那些大狗小狗的冤魂在你肚子里作怪。"卖包子的小贩瞪起了眼,道"我连死都不怕,还伯什么。"山西雁大笑,道"好,你小子有种,大伙儿都一起去吃他娘的狗肉去谁不去谁就是他娘的龟孙子!"花满楼微笑着缓缓道"看来好人还是可以做得的。"陆小风道"偶尔做一次倒没关系,常常做就不行了。"花满楼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陆小风板着脸,退"好人不长命,这句话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他虽然板着脸,但眼睛里却似已有热泪盈眶。 丹凤公主看着他们,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轻轻的喃喃自语"谁说好人做不得,谁就是他娘的龟孙子。"狗肉已卖了,没有狗肉。可是他们并不在乎。 他们要吃的本就不是狗肉而是那种比狗肉更能令人全身都发热的热情,用这种热情来下酒,世上绝没有任何东西能比得上。 何况日出的时候,还有人用快马追上了他们,送来一封霍青天的信: "朝朝有日出,今日之约,又何妨改为明日,朝朝有明日,明日之约,又何妨改为明日之明日。"人不负我,我又怎能负人 金鹏旧债,随时可清,公主再来时,即弟远游日也盛极一时之宝气珠光已成明日之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两字而已。天青再拜。"就凭这封信,已足下酒百斗,沉醉日何况还有那连暴雨都浇不冷的情。 暴雨。雨正午才开始下的,正午时人已醉了,不醉无归,醉了才走的。 陆小凤将醉未醉似醉非醉,仿佛连他自己都已分不清自已是醉是醒正面对着窗外的倾盆大雨呆呆的出神。 丹凤公主看着他,忽然道"你若走,那些人难道真的全都会死在那里"陆小风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懂不懂得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这两句话的意思"丹凤公主道"我当然懂,这意思就是说,有些事你若是认为不该去做无论别人怎么样威逼利诱甚至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你也绝不会去做若是你认为应该去做的事,就真要你抛头颅,洒热血,你也非去做不可。"陆小凤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有人题身吞炭,舍命全义,也有人拿八十二斤重的大铁推,搏杀暴君。"丹凤公主抢着道"也正因如此,所以霍天青才会以死报答阎铁珊,山西雁和那些卖包子馒头的才会不惜为霍天青卖命。"陆小风道:"不管他们是干什么的,只要能做到这两句话就已不负侠义二字。"丹凤公主轻轻叹息,道:"可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个人真能不负这侠义二宇"花满楼持酒杯,慢声低吟"盛极,时之宝气珠光,已成明日黄花是以照耀千古者,惟义气两字而已一好,好一个霍天青我竞几乎小看了他,当浮一大白。"他真的举杯,饮而尽仿佛也有些醉了喃喃道"只可惜那苏少英,他本也是个男儿,他本不该死的,本不该死的"他声音越说越低,伏在桌上,竟似睡着了。 丹风公主悄悄走到窗口,悄悄的拉起了陆小风的柔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陆小风道"我几时生过你的气" 丹风公主嫣然一笑垂下了头悄悄的问道"今天你还怕弄错人"她的呼吸轻柔指灾仿佛在轻轻颤抖她的头发带着种比鲜花更芬芳的香气。 陆小风也许是个君子,也许不是,但他的确是个男人。 是个已有了八分醉意的男人。 窗外的暴雨如注,就仿佛是,道道密密的珠帘,隔断了行路的人也隔断了行人的路。 屋子里幽静昏暗,宛如黄昏。 从后面一扇开着的门看进去可以看见一张新换过的被单的床。 陆小风忽然发现心跳得很厉害,忽然发现上官丹风的心也跳得很厉害。 "你的心在跳。" "比比看,谁的心跳得快" "怎么比" "我摸摸你的心,你摸摸我的" 突然间,密如万马奔腾的雨声传来了一阵密如雨点般的马蹄,十余骑快马,冒着暴雨急驰而来,冲过了这荒村小店。 马上人一色青蓑衣,白笠帽经过他们的窗口时,突然起挥。 只听"嗖c嗖c嗖\一连串风声,比雨点更密,比马蹄更急,数十道乌光,有的穿窗而入,有的打在外面的墙上。 陆小风一侧身,已拉着丹凤公主躲到窗后。 伏在桌上的花满楼却已霍然长身而起,失声道"硝磺霹雳弹。"五个字还没有说完,只听"轰"的一声,窗里窗外,乌光击的地方巳同时冒起了数尺高的火焰。赤红带着惨碧色的火焰,陆小凤变色道:"你们先冲出去,我去救赵大麻子。"赵大麻了已睡了他们刚才还听见他的鼾声。 但火焰竟要眼间就将门户堵死,连外面的墙都已燃烧起来,连暴雨都打不灭。 花满楼拉着上官丹凤冲出去,那是余骑已飞驰而过,去得很远了马上人一起纵声狂笑c还行人在放声大呼:"陆小凤,这只不过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若再不识相,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几何话说完,人马都已被殊帘般的雨帘阴断,渐渐不能分辨。 再回头,赵大麻子的小店也已完全被火焰吞没,哪里还看得见陆小风。 上官丹风咬了咬牙,道"你在这里等,我进去找他。"花满楼道"你若再进去,就出不来了。" 上官丹风道"可是他" 花满楼笑了笑,道:"他可以出来,比这再大的火,都没有烧死他。"他全身都已湿透,但脸色却还很平静。 就在这时,远外突然响起一阵惨呼,呼声凄厉,就好像是一群被困死了的野兽发出来的,但却很短促。 呼声,一发即止,却又有马群的惊嘶。 上官丹凤动容道:"难道刚才那些人现在也己遭了别人的毒"突然间,又是"轰"的一响,燃烧着的房子突然被撞破个大洞一个人从里面飞出就像是,团燃烧着的火焰,在雨凌空一个跟斗,扑到地上,就地滚了滚,滚灭了身上的火衣服上头发上,已被烧焦了八处。 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又一滚就站了起来,正是陆小风。 上官丹凤吐出口气,喃喃道"看来这个人的确是烧不死的"陆小凤笑道:"要烧死我倒的确不容易。" 他虽然还在笑一张脸都似巳被熏黑了。 上官丹风看着他的脸,忽然笑道"可是你本来有四条眉毛,现在却几乎连一条眉毛都没有了。"陆小风淡淡道"眉毛就算被烧光了也还可以再长,可惜的是那几坛子酒"花满楼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问道:"赵大麻子呢"陆小风道"不知道。" 花满楼道:"他不在里面" 陆小风道"不在。" 上官丹风变色道"他难道也是青衣楼的难道早就跟那些人串通好了?否则他们又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她恨恨的接着说"你冒险去救他,连眉毛都几乎被烧光,他却是这么样一个人。"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狗肉烧得最好。" 上官丹凤道"别的你全不知道" 陆小凤道"别的我全不知道。" 上官丹凤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有两个脑袋,我看他简直"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因为他看见一个人从暴雨大踏步而来。 一个身材很魁伟的人,头上戴着个斗嘴,肩下打着根竹竿,竹竿上还挑着一串乱八糟的东西,她也看不清是什么。 但她都已看清了这个人正是赵大麻子。 陆小凤笑了,悠然道"你不能对任何人都没有信心的这世上的坏人也许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毕竟总还有好人。"他的声音也突然停顿,因为他已看清赵大麻子竹竿上挑着的竟是一串。 人的,血渍虽已被暴雨冲干净,却显然是刚从别人的腕子上割下来的,十四只用一条裤带绑住,吊在竹竿上。 赵大麻子的裤带上,赫然正插着一把刀,杀狗的刀。 陆小风吃惊的看着他,道:"原来你不但会杀狗,还会杀人。"赵大麻子咧着嘴笑道:"我不会杀狗我只杀过人"陆小凤又看了他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赵大麻子?"这人笑道:"谁说我是赵大麻子的" 他笑的时候,除了一张大嘴刚咧开之外,脸上并没有别的表情。 陆小风道:"你是谁" 这人的眼睛闪着光,道:"连你都认不出我是谁,看来我易容的本事纵然不能算天下第一也差不多了。"陆小风盯着他,忽然也笑了笑"可是你翻跟头的本事却不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官丹风已大声道:"这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小偷"这人叹了口气道"不错,我就是跟他比过翻跟头的司空摘星,但却不是小偷,是大偷。"上官丹风嫣然道"我知道你不但是大偷,而且还是偷王之王,偷尽天下无敌。"司摘星挺了挺胸道"这一点我倒不敢妄自菲薄,若论偷的本事,连陆小风都不敢跟我一较高低,还有谁能比得上我"上官丹风道:"你什么人不好扮,为什么要扮成个杀狗的麻子"司空摘星笑道"这点你不懂了,扮成麻子,才不容易被人看破"上官丹风道:"为什么" 司摘星道:"你见几个人瞪着大麻子的脸左看右看的"上官丹风也笑了,道"看来易容这门功夫的学问也不小。"司空摘星道,"的确不小。" 陆小风皱眉道"你几时到关来的" 司空摘星道"前两天。" 陆小凤道:"来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来等你!" 陆小风道:"等我" 司空摘星道"因为你要去找阎老西,这里正好是你的必经之路,何况你既然已到太原附近来了,总免不了要吃顿赵大麻子炖的狗肉。"他叹了口气又道"连我都不能不承认他炖的狗肉的确没有人能比得上。"陆小风道:"就因为你生怕我吃出味道不对,露出马脚来,所以才说狗肉卖完了。"司空摘星大笑,道"不管怎样,这次我总算骗过了你这个灵鬼"陆小风道"你在这里等我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我这个人还会干什么" 陆小风道"你难道想偷到我身上来" 司空摘星傲然道:"只要你能说得出来的我什么都偷。"陆小风道"你想偷我的什么" 司摘星道"你一定要我说" 陆小风谈谈道"你若不敢说,我也不勉强。" 司空摘星瞪眼道:"我为什么不敢说" 上官丹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想偷什么" 司空摘垦道:"偷你。" 上官丹风瞪大了眼睛,呆住了。 司空摘星道"有人出二十万两银子,要我把你偷走。"上官丹风道"想不到我居然还值二十万两银子"这句话没说完,她自己的脸已通红。 司空摘星笑道"只不过那个人要我偷走你倒并不是你想的那种用意。"上官丹风红着脸,忍不住大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哪种用意"司空摘星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上官丹风道:"那个人又是什么用意他究竟是谁"司空摘星还是不开口。 陆小风叹道"他不会说的,干他这行的若是泄露了主顾的秘密下次还有谁敢上他的门"上官丹凤道:"小偷还有主顾上门去找他" 陆小风道"我早就说过,他这小偷与众不同,他从不偷值钱的东西"司空摘星道:"但是我也要吃饭。" 司空摘星道:"所以只有在别人肯出大价钱来请我偷的时候,我才偷。"陆小凤道"只不过能出得起价钱请你偷的人并不多。"司空摘星道:"的确不多。" 陆小风道"所以你纵然不说,我也知道这次是谁找你来的了。"司空摘星道:"你知道是你的事我不说是我的事。"陆小风道"不管我知不知道你反正都不说。" 司空摘星道"对了。" 陆小凤道"可是你现在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将这秘密告诉了我"司空摘星叹道:"你冒险到火里去救我,差点眉毛都烧光了,我怎么好意思偷你的朋友。"陆小风道:看来你这人倒还是"盗亦有道。" 司空摘星道"你又说对了。" 上官丹风忍不住大声道:"你若好意思,难道就真的能把我偷走"司空摘星傲然道:"莫忘记我是偷王之王,天下还没有什么是我偷不到的。"上官好风冷笑道"我倒要听听你准备怎么偷法"司空摘星道"你有没有听说卖膏药的肯将他独门秘方告诉别人"上官丹风道"没有。" 司空摘星悠然道"这也是我的独门秘方,所以我也不能告诉你。"上官丹风瞪着他,忽然道"十个麻子九个怪我看你本来定也是个麻子"司空摘星瞪眼"谁说的" 上官丹风道"我说的,要不然你就把你这张麻脸收起来,让我看看你本来是什么样子"司空摘星道:"那可不行。" 上官丹风道"为什么不行" 司摘星道"你若万一看上了我,陆小风岂非又要跟我比翻跟斗了,那次已经把我翻得头晕脑涨,第二次我可再也不敢领教。"上官丹风红起脸,却又忍不住笑了。 陆小风道"这些是什么人的" 司空摘星道"那些放火烧房的人。" 陆小风道:"你追上他们了" 司空摘星道"我既然巳扮成了赵大麻子,有人来放火烧他的房子,我当然要替他出气。"上官丹风道"所以你就砍下他们的,叫他们以后再也不能烧别人房子。"司空摘星道"我还准备把他们的那十几匹马卖了赔给赵大麻子。"陆小风道"他们的人呢" 司空摘星道:"还在那边的树林子里,我特地留给你的。"陆小风道:"留给我干什么" 司空摘星道"他们要烧死你,你难道不想问问他们的来历。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强仇大敌 () 暴雨就像是个深夜闯入豪门香闺的浪子来得突然,去得也快。 可是他来过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他滋润,被他改变。 春林的木叶,已被洗得青翠如碧玉,尸体上的鲜血也已被冲洗干净。几乎找不到致命的伤口。 但这十几个人,却已没有一个还是活着的。 他们看到这些尸体时,司空摘星已不见了。 上官丹风恨恨道"他将这些死人留给我们,难道要我们来收尸"陆小凤道:"这些人绝不是他杀的,他一向很少杀人。"上官丹凤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道"是那个叫他们来放火的人。" 上官丹风道:"你的意思是说,那人怕我们查出他的来历,所以就将这些人全都杀了灭门"陆小风点点头,脸色很严肃。他最痛恨的件事,第一件就是杀人。 上官丹凤"可是他本来可以将这些人放走的,为什么定要杀他们灭口"陆小凤道"因为十几个右被砍断的人,是很容易被找到的。"上官丹风叹了门气,道"其实他杀了这些人也没有用,我们还是一样知道他们的来历。"陆小风道:"你知道" 上官丹风道:"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是青衣楼的"陆小风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只看出一件事。"上官丹风道"什么事" 陆小风道:"我看得出你定会赶到珠光宝气阎去,叫人带棺材来收尸。"上官丹风瞪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你还看出了什么"陆小凤道"然后你当然就会叫那里的人替你准备好水先洗个澡,再选个最舒服的床,好好的睡一觉。"他笑了笑,接着道"莫忘记那地方现在巳完全是你的"陆小凤躺在一大盆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之后,能找到地方液个热水澡的确是件很愉快的。 他觉得自己运气总算还不错。旁边炉子上的大铜壶里水也沸了屋子充满了水的热气,令人觉得安全而舒服。 花满楼已洗过澡,现在想必已睡着,上宫丹风想必巳到了珠光宝气阁。 她心里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却还是乖乖的走了,居然好像很听陆小风的话。 这也令他觉得很满意他喜欢听话的女孩子。 只不过他总觉得这件事做得并不满意,其好像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偏偏说不出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阎铁珊临死前已承认了昔年的过错,霍天青已答应结清这笔旧账。 大金鹏王托他做的事,他总算已完成了分之一。而且进行得很顺利。 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雨早已停了屋檐下偶尔响起滴水的声音,晚风新鲜而干净。 陆小风叹了口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尽力做一个知足的人。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开门的声音。 但他却不知道自已是不是看错了,他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竟是四个女人。 四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不但人美风姿也美,身窄窄的衣服,衬得她们苗条的身子更婀娜动人。 陆小风最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她们的腰恰巧都很细腿都很长。 她们微笑着,大大方方的推门走了进来,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屋子里有个裸的男人在澡盆里。 可是她们四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却又偏偏都盯在陆小凤的脸上。 陆小凤并不是个害羞的人,但现在却觉得脸上在发烧用不着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巳红了。 忽然有人笑道"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我怎么只看见两条"另外一个人笑道"你还看得见两条,我却连一条都看不见。"第一个说话的人,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虽然在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无论谁都看得出她绝不是那种替男人倒洗澡水的女人。 但她却走过去提起了炉子上的水壶,微笑着道"水好像已晾了。"陆小风看着水壶里的热气,虽然有点吃惊但若叫他棵的在四个女人的面前站起来,他还真没有这种勇气。 不过这一大壶烧得滚的热水,若是倒在身上那滋味当然更不受。 陆小凤正不知是该站起来的好,还是坐着不动的好,忽然发现自己就算想动,也没法子动了。 一个始终不说话,看不最静的女孩子,已忽然从袖抽出一柄,尺多长,精光四射的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森寒的剑气,使得他从耳后到肩头都起了粒粒鸡皮疙瘩。 长身凤眼的少女已慢慢的将壶开水倒在他洗澡的木盆里,谈谈道:"我看你最好还是安分些,我四妹看来虽温柔静,可是杀人从来个眨眼的,这壶水刚烧沸,若是烫在身上不死也得掉层皮。"她一面说,面往盆里倒水。 盆里的水来就很热,现在简直已烫得叫人受不了。 陆小风头上已冒出了汗,铜壶里的水却只不过倒出了四分之一。 这壶水若是全倒完,坐在盆里的人恐怕至少也得掉层皮。 陆小风忽然笑了,他居然笑了。 倒水的少女用一双媚而有威风的眼瞪着他冷冷道"你好像还很开心。"陆小凤看来的确很开心,微笑着道:"我只不过觉得很好笑。""好笑有什么好笑的"这少女水倒得更快了。 陆小风却还是微笑道,道"以后我若告诉别人,我洗澡的时候,峨媚四秀在旁边替我添水,若有一个人相信,那才是怪事。"原来他已猜出了她们的来历。 长身凤目的少女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点眼力,不错我就是马秀真。"陆小风道"杀人不眨眼的这位,莫非就是石秀云"石秀云笑得更温柔,柔声道"可是我杀你的时候,一定会眨眨眼的。"马秀真道:"所以我们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是答得快,我这壶水就不会再往盆里倒,否则若是等到这壶水全都倒光"石秀云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时你这个人只怕要变成熟的。"孙秀青叹道"猪煮熟了还叮以卖烧猪肉,人煮熟了恐怕就只有送去喂狗。"陆小风也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好像已经快熟了,你们为什么还个快问"马秀真道"好,我问你,我师兄苏少英是不是死在西门吹雪上的"陆小风苦笑道:"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再来问我"马秀真道:"西门吹雪的人呢" 陆小风道"我只有在喝醉酒的时候,才会骗女人,现在我还很清醒"马秀真咬了咬牙,忽然又将壶里的开水倒下去不少,冷冷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陆小风苦笑道"现在我怎么能不老实" 马秀真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真是金鹏王朝的公主。"陆小风道"的确不假。" 马秀真道:"大金鹏王还活着" 陆小风道"还活着。" 马秀真道:"是他要你来找阎铁珊的" 陆小风道"是。" 马秀真道"他还要你找什么人" 陆小风道"还要我找上官木和严独鹤。" 马秀真皱眉道:"这两人是谁我怎么连他们的名字都没听见过"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没有听见过的名字,只怕最少也有几千万个"马秀真瞪着他。 陆小风又叹道,"我没穿衣服,你这么样瞪着我,我会脸红的。"他的脸没有红,马秀真的脸倒已红了。 她忽然转过身,将里的铜壶放到炉子上整了整衣衫,向陆小风行礼。石秀云的剑也放了下去。 四个衣裳整齐的年轻美女,忽然问同时向一个坐在澡盆男人躬身行礼你若没见过这种事一定连做梦都想不道那是什么样子。 陆小风似已怔住,他也想不到这四个强横霸道的女孩,子怎么忽然变得前倔后恭了。 马秀真躬身道"峨媚弟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么奉家师之命,特来请陆公子明日午间便餐相聚不知,陆公子是否赏光"陆小风怔了半天,才苦笑道:"我倒是想赏光的,只可惜我就算长着翅膀,明天午也飞不到峨嵋山的玄真观去。"马秀真抿嘴一笑道"家师也不在峨嵋,现在他老人家,已经在珠光宝气阁恭候陆公子的大驾。"陆小风又怔了怔道:"他也来了什么时候来的"马秀真道:"今天刚到。" 石秀云嫣然道:"我们若是没有到过珠光宝气阁又怎会知道昨天晚上的事"陆小风又笑了当然还是苦笑。 马秀真微笑着摇了摇头,态度温柔而有礼好像已竟全忘记了刚才还要把人煮熟的事。 叶秀珠倒是个老实人,忍不住笑道"我们久闻陆公子的大名,所以只有乘你洗澡的时候,才敢来找你。"陆小风苦笑道"其实你们随便什么时候来,随便问我什么我都不会拒绝的。"石秀云眨着眼睛道:"陆公子真的不生气" 陆小风道"我怎么会生气我简直开心得要命。"石秀云也怔了怔,道:"我们这样子对你,你还开心"陆小风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笑,微笑着道:"非但开心,而且还要感激你们给了我个好会。"石秀云忍不住问道:"什么会" 陆小风悠然道:"我洗澡的时候,你们能闯进来,你们洗澡的时候,我若闯进去了,你们当然也不会生气,这种会并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怎么能不高兴"峨媚四秀的脸全都红了,突然一起转身,抢着冲了出去。 陆小风这才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下次洗澡的时候,最少也得穿条裤子。"陆小风洗澡的地方,本是个厨房,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棵白果树。 夜色清幽,上弦月正桂在树梢,木叶的浓荫挡住了月色,树下的阴影,竟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背后却斜背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峨媚四秀一冲出来,就看见了这个人,看见这个人就不由自主觉得有阵寒气从心里,直冷到指尖。 马秀真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她们慢慢的点了点头。 马秀真怒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你们想复仇" 马秀真冷笑道"我们正要找你,想不到你竟敢到这里来"西门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亮得可怕,冷冷道"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都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石秀云历声道:"用不着一起过去,我一个人就足够杀了你。"她看来最温柔静,其实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谦都倔她用的是一双短剑,还是唐时的名剑容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器。 厉喝声,她的剑已在,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突听一人轻喝"等一等。"二个字刚说完,人已突然出。 石秀云双剑刚刺出,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两柄剑的剑锋,竟然被这个忽然出现的人因两根乎指捏住。 她竞末看山这人是怎么出的她用力拔剑,剑锋却似已在这人上生了根。 但这个人神情还是很从容,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 石秀云脸却红了,冷笑道:"想不到阀门吹雪居然还有帮"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帮" 石秀云道"难道他不是" 西门欧雪冷冷一笑,突然出,只见剑光相交,如惊虹理电,突然又消失不见。 西门吹雪已转过身,剑以在鞘,冷冷道:"他若不出你此刻已如此树。"石秀云正想问他这株树又怎样了,她还没开口,忽然发现树已凭空倒了下来。 刚才那剑光一闪,竟己将这株一人合抱的大树,剑削成了两段。 树倒下来时,西门吹雪的人已不见。 石秀云的脸色也变了,世上竟有这样的剑法这样的轻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着这株树已将倒在对面的人身上,这人忽然回身伸出双轻轻一托一推,这株树就慢慢的倒在地上,这人的神情却还是很平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温柔平和的微笑。缓缓道"我不是他的帮,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石秀云苍白的脸又红了她现在当然也已懂得这个人的意思,也已知道西门吹雪说的话并不假。她脾气虽然坏,却绝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终于垂下了头鼓足勇气,道"谢谢你,你贵姓"这人道:"我姓花。"他当然就是花满楼。 石秀云道:"我我叫石秀云,最高的那个人是我大师姐马秀真"花满楼道"是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位" 石秀云道"是的。" 花满楼笑道"她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她"石秀云有点奇怪了,忍不住问道"你一定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能认得出她"花满楼点点头。 石秀云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我是个瞎子。" 石秀云怔住。 这个伸出两根指一夹,就能将她剑锋夹住的人,竟是个瞎子。她实在不能相信。 月光正照在花满楼脸上,他笑容看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无论谁都看得出,他是个对生命充满了热爱的人绝没有因为自已是个瞎子而怨天尤人,更不会嫉护别人比他强。 因为他对他自己所有的巳经满足因为他一直都在享受着这美好的人生。 石秀云痴痴的看着他,心理忽然涌起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感情,她自已也不知道是同情是怜悯还是爱慕崇敬 她只知道自己从未有过这种感情。 花满楼微笑着,道:"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你是不是己该走"石秀云垂着头,忽然道"我们以后再见面时,你还认不认得我"花满楼道,"我当然能听得出你的声音。" 石秀云"可是假如我那时变成了哑巴呢" 花满楼也怔住了。 从来也没有人问过他这句话,他从来也没有想到会有人问他这句话。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问答,忽然发觉她已走到他面前,拉起了他的,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我就算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花满楼无言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已触及了她光滑如丝缎的面颊。 他心里忽然也涌起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感情。 马秀真远远看着他们,仿佛想走过来拉她的师妹走可是忽然又忍住。 她回过头,孙秀青,叶秀英也在看他们,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似已看得痴了。 石秀云这么样做,她们并不奇怪,因为她们一向知道她们这小师妹,是个敢爱,也敢做的女孩子。她们心里是不是也希望自已能和她一样有勇气 要爱,也得要有勇气。 陆小风倚在门口,看着花满楼,嘴角也带着微笑。 石秀云已走了她们全都走了,四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在一起,来的时候就像是一阵风走的时候也像是一阵风。谁也设法子捉摸到她们什么时候会来更没法子捉摸她们什么时候会走。 花满楼却还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仿佛也有些痴了。 风在轻轻的吹,月光淡谈的照下来,他的微笑看来平静而幸福。 陆小风忽然笑道"我敢打赌。" 花满楼道:"赌什么" 陆小风道"我赌你最少天不想洗"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不懂你这人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想得跟你自己一样。"陆小风道"我怎么样" 花满楼板着脸道"你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陆小风笑了,道:"我这人可爱的地方,就因为我从来不想板起脸来,装成君子的模样。"花满楼忍不住笑了。 陆小风忽然又道"最近你好像交了桃花运,男人若是交了桃花运,麻烦就跟着来了。"花满楼又叹了口气,道:"还有件事我也不懂。"陆小风道"哦!" 花满楼通"你为什么总是能看见别人的麻烦,却看不见目己的呢"陆小风,"因为我是个混蛋" 花满楼笑道:"一个人若能知道自已是个混蛋,总算还有点希望"陆小风沉默半晌,忽然道"依你看,是谁要司空摘星来偷上官丹风的"花满楼想也不想,立刻回答"霍休。" 陆小风道:"不错,定是他。" 花满楼道:"能花得起二十万的银了来请司空摘星的人并不多。"陆小风的道理由此可见,大金鹏王没说谎,霍休一定就是"上官木",花满楼同意。 陆小风道"独孤一鹤当然也就是严独鹤,所以他才会到珠光宝气阁去,才会要他的弟子来找我。"花满楼补充着道:"他来的时候,想必还不知道阎铁珊这里已出了事。"陆小风道:"他是不是早已跟阎铁珊约好了要见面商量件事。"花满楼道:"很可能。" 陆小凤道:"他叫峨媚四秀来找我,问了我那些话,已无异承认他跟大金鹏王朝有关。"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他本不该这么样做的。"陆小凤道"我们根本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严独鹤他本不必承认的,除非"花满楼道:"除非他已有法子能让你不要管这件闲事。"陆小风慢慢的点了点头,道"除非他已想出了个很好的法子。"花满楼道"最好的法子只有一种。" 陆小风道"不错,只有一种,一个人若死了,就再也没法子管别人的闲事了。"花满楼道:"你认为他已在那里布好了陷阱,等着你跳"陆小凤苦笑道"他用不着再布置什么陷阱,他那"刀剑双杀,四是九式很可能就己足够让我没法子再管闲事了。"花满楼道"据说当今大剑派的掌门人,就数他的武功最可怕因为他除了将峨嵋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之外他自己本身还有几种很邪门c很霸道的功夫至今还没有人看见他施展过。"陆小凤忽然跳起来,道:"走,我们现在就走。"花满楼道"到哪里去" 陆小风道:"当然珠光宝气阁。" 花满楼道"约会在明天午我们何必现在就去"陆小风道:"早点去总比去迟了好。" 花满楼道"你担心上官丹凤?" 陆小风道:"以独孤一鹤的身分,想必还个会对一个女孩子怎么样。"花满楼道:"那你是在担心谁" 陆小风道"西门吹雪。" 花满楼动容道:"不错他既然知道独孤一鹤在珠光宝气阁,现在想必已到了那里。"陆小风道"我只担心他对付不了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他接着又道:"以他剑法,本不必要别人担心的可是他太自负,自负就难免大意,大意就可能犯出致命的错误。"花满楼叹道"我并不喜欢这个人,却又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有值得自负的地方。"陆小风道"他只看苏少英使出了二十招,就已能击破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却未想到苏少英并不是独孤鹤"花满楼道:"独孤一鹤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沉吟着,缓缓道"有种人我虽然不愿跟他交朋友,却更不愿跟他结下冤仇。"花满楼道:"独孤一鹤就是这种人" 陆小风点了点头,叹息着道"无论谁若知道有他这么样一个敌人,晚上都睡不着觉的,所以我们不如现在就走。"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我想他现在也一定没有睡着。"陆小凤道"为什么?" 花满楼"无论谁知道有你这么一个敌人晚上也一样睡不着的。"独孤一鹤没有睡着。夜巳很深,四月的春风竟仿佛带着晚秋的寒意,收起了灵堂里的白幔。 棺木是紫楠木的,很坚固,很贵重。 可是人既巳死了,无论躺在什么棺材里,岂非都已全无分别。 烛光在风摇晃,灵堂里充满了种说不出的阴森凄凉之意。 独孤一鹤静静的站在阎铁珊的灵位前已经有很久很久没动过。 他是个高大严肃的人,腰杆依旧挺直钢针般的须发也海是漆黑的,只不过脸上舶皱纹已很多很深,你只有在看见他的脸时,才会觉得他已是老人。 现在他严肃沉毅的脸上,也带着种凄凉而悲伤的表情。 这是不是也正因他已是个死人,已能了解死亡是件多么悲哀可怕的事。 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可是他的却已握住了剑柄。 他的剑,剑身也特别长,特别宽。 黄铜的剑锷,擦得很亮,剑鞘却已很陈旧,上面嵌着个小小的八卦,正是峨嵋掌门人佩剑的标志。一个人慢慢的从后面走过来,站在他身旁他虽然没有转头去c巳知道这人是霍天青。 霍天青的神情也很悲伤,很沉重,黑色的紧身衣外,还穿着件黄麻孝服,显示出他和死者的关系不比寻常。 独孤一鹤以前并没有见过这强傲的年轻人,以前他根本没有到这里来过。 霍天青站在他身旁,已沉默了很久忽然道"道长还没有睡"独孤一鹤没有回答。因为这本是句不必要回答的话,他既然站在这里,当然还没有睡。 他的身分和地位,已使他可以不用回答这种不必要的问话。 霍天青却又问道"道长以前是个是从未到这里来过"独孤一鹤道"是。" 霍大青道"所以连我都不知道阎大老板和道长竟是这么好的朋友"独孤一鹤沉着脸,冷冷道"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霍天青淡淡道"道长武林前辈,知道的事当然比我多。"独孤一鹤道:"哼!" 霍天青忽然扭过头目光刀锋般盯着他的脸缓缓道"那么道长想必一定知道他是为什么死的"独孤一鹤脸色似已有些变了,忽然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霍天青却已轻叱道"站住" 独孤一鹤,脚刚踩下地上的方砖立刻碎裂,掌上青筋凸起,只见他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过了很久才慢慢转回身,眼睛里精光暴射,瞪着露天青,一字字道"你叫我站住"霍天青也已沉下了脸,冷冷道"不错,我叫你站住!"独孤一鹤厉声道"你还不配" 霍天青冷笑道:"我不配若论年纪,我虽不如你,若论身分,霍天青并不在独孤一鹤之下。"独孤一鹤怒道:"你有什么身分" 霍天青道"我也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是这一招,你总该认得的。"他本来和独孤一鹤面对面的站着,此刻突然向右一拧腰,双臂微张,"凤凰展翅"左两指虚捏成凤啄,急点独孤"天突。"独孤一鹤右掌斜起,划向他腕脉。 谁知他脚步轻轻一滑,忽然滑出了四尺,人已到了独孤有肩后招式虽然还是同样,着"凤凰展翅",但出的打向部位印已忽然完全改变,竞以右的凤啄,点向独孤右颈后的血管。 这一着变化看来虽简单,其的巧妙,却己非言语所能形容。 独孤一鹤失声道"凤双飞!" 喝声,他突然向左拧身,回首望月式,以左掌迎霍天青的啄。 霍天青吐气开声,掌心以"小天星"的力量,问外一翻。 只听"噗"的,声两双掌已接在一起两个人突然全都不动了。 霍天青本已吐气开声此刻缓缀道"不错,这一招正是风双飞,昔施出了这一着风双飞,你当然想必也在旁看着。"独孤一鹤道"不错。"他只说了两个字,脸色似已有些变。 高过招到了内力相拼时,本就不能开口说话的。 但天禽老人绝世惊才,却偏偏练成了一种可以开口说话的内功,说话时非但于内力无损,反而将丹田一口浊气乘排出。 霍天青的武功正是天禽老人的真传,此刻正想用这一点来击倒独孤一鹤。 他接着又道"一般武功高,接这一招时,大多向右拧身,以右掌接招,但胡道人究竟不愧为一代大师,竟反其道而行,以左掌接招你可知道其的分别何在"独孤一鹤道:"以右掌接招,虽然较快但自身的变化已穷,以左掌接招,掌势方出,余力求尽,仍可随意变化一"他本不愿开口的,却又不能示弱说到这里突然觉得呼吸急促,竟巳说不下去。 霍天青道"不错,正因如此,所以天禽老人也就是只能用这种硬拼内力的招式,将他的后着变化逼住"独孤一鹤仿拂不愿他再说下众突然喝道"这件事你怎会知道的"霍天青道:"天禽老人正是先父。" 独孤一鹤的脸色变了。 霍天青淡淡道"胡道人与先父平辈论交。你想必也该知道的。"独孤一鹤脸上阵青阵白,非但不能说话,实在也无话可说。 天禽老人辈分之尊一时无人可及,他和胡道人平辈论交,实在已给了胡道人很大的面子。 独孤一鹤虽然高傲刚烈,却也不能乱武林的辈份。 霍天青淡淡道"我的身分现在你想必已知道,但我却还有几句话要问你"独孤一鹤咬着牙点点头,额上已有汗珠现出。 霍天青道"你为什么要苏少卿改换姓名冒充学究你和阎大老板本无来往,为什么要在他死后突然闯来"独孤一鹤道"这些事与你无关" 霍天青道:"我难道问不得" 独孤一鹤道:"问不得" 霍大青冷冷道"莫忘记我还是这里的总管,这里的事我若问不得,还有谁能问得"独孤鹤满头大汗涔涔而落脚下的方转一块块碎裂右腿突然踢起右已握住了剑柄。 但就在这一瞬间,霍天青掌上的力量突然消失,竟借着他的掌轻飘飘飞了出去。 独孤一鹤骤然失去了重心似将跌倒突见剑光,闪接着"叮"的一声,火星四溅,他里一柄长剑巳盯入地下。 再看霍天青的人竞已不见了。 风吹白幔,灵桌上的烛光闪动。突然熄灭。 独孤一鹤扶着剑柄,面对一片黑暗,忽然觉得很疲倦。他毕竟已是个老人。 拔起剑,剑入鞘,他慢慢的走出去黑暗竟似有双发亮的眼睛在冷冷的看着他。 他抬起头,就看见一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院里的白杨树下,一身白衣如雪。 独孤一鹤的又捏上剑柄,厉声道"什么人" 这人不回答,却反问道严独鹤" 独孤一鹤的脸突然抽紧。 白衣人己慢慢的从黑暗走出来,站在月光下雪白的衣衫上,一尘不染,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背后斜背着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 独孤一鹤动容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是的。" 独孤一鹤厉声道"你杀了苏少英"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他,但他却不该死的,该死的是严独鹤"独孤一鹤的瞳孔已收缩。 西门吹雪冷冷道:"所以你若是严独鹤,我就要杀你"独孤一鹤突然狂笑道:"严独鹤不可杀,可杀的是独孤一鹤"西门吹雪道"哦" 独孤一鹤道:"你若杀了独孤一鹤,必将天下扬名"西门吹雪冷笑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无论你是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我都要杀你。"独孤一鹤突也冷笑,道:"很好" 西门吹雪道"很好" 独孤一鹤道"无论你是杀的独鹤也好是一鹤也好,都已不妨拔剑。"西门吹雪道:"好极了。" 独孤一鹤握着剑柄,只觉得自己的比剑柄还冷,不但冷他的心也是冷的。 显赫的声名,崇高的地位,现在他就算肯牺牲一切,也挽不回他刚才失去的力量了。 他看着西门吹雪时,心里却在想着霍天青他忽然觉得很后悔。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真正后悔可能也正是最后一次。 他忽然根想见到陆小凤,可是他也知道陆小凤现在是绝不会来的。 他只有拔剑。 现在他巳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突然间,黑暗又有剑气冲霄。 风更冷,西门吹雪自己的血流出来时,也同样会被吹干。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死得太离奇 () 车厢并不大,恰好只能容四个人坐,拉车的马都是久经训练的,车子在黄泥路上,走得很平稳。马秀真和石秀云坐在一排,孙秀青和叶秀珠坐在对面。 车子已走了很久,石秀云忽然发觉两个人都在盯着她,她想装作不知道,却又忍不住撅起嘴,道:“你们老是盯着我干什么?我脸上难道长了花?” 孙秀青笑了:“你脸上就算长了花,刚才也已被人家摘走了。” 她的眼睛很大,嘴唇薄薄的,无论谁都看得出这女孩子说话一定是绝不肯饶人的。 她不让石秀云开口,接着又道:“奇怪的是,这丫头平时总说随便什么花也没有青菜好看,现在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花呀花的。” 石秀云居然没有脸红,反而悠然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就因为他姓花,所以我一开口就是花呀花的。” 孙秀青吃吃笑道:“他?他是谁呀?” 石秀云道:“他姓花,叫花满楼。” 孙秀青道:“你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知道了?” 石秀云道:“因为他刚才告诉了我。” 孙秀道:“我怎么没听见?” 石秀云道:“我们说我们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听见?何况,你那时心里一定还在想着陆小凤。” 孙秀青叫了起来,道:“我在想陆小凤,谁说我在想陆小凤?” 石秀云道:“我说的,人家坐在澡盆里的时候,你眼睛就一直盯在他身上,我早就注意到了,你赖也赖不掉。” 孙秀青又气又笑,笑骂道:“你们看这丫头是不是疯了,满嘴胡说八道。” 马秀真悠然道:“这丫头是真有点疯,只不过你眼睛也的确一直都盯在陆小凤的身上。” 石秀云摇笑道:“还是大师姐说了句公道话。” 孙秀青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叹了口气,道:“她说的实在是公道话,只不过有点酸味。” 马秀真也瞪起了眼,道:“酸味,什么酸味?” 孙秀青道:“一种跟醋差不多的酸味。” 马秀真也叫了起来,道:“你难道说我在吃醋?” 孙秀青道:“我可没有说,是你自己说的。” 她忍着笑,抢着又道:“人家都说陆小凤多风流,多潇洒,可是我今天看他坐在澡盆里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个活笨蛋,比西门吹雪差多了。” 石秀云吃惊道:“你说什么?” 孙秀青道:“我是说,假如我要挑一个男人,我一定挑西门吹雪,那才是个真正有男人气概的男人,十个陆小凤也比不上。” 石秀云叹了口气,道:“我看你才是真疯了,就算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上那个自以为了不起的活僵尸。” 孙秀青道:“你看不上,我看得上,这就叫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马秀真也忍不住笑道:“看你们的样子,就好像已经把萝卜青菜都分配好了。” 孙秀青吃吃笑道:“我们配给你的那是个大萝卜陆小凤。” 石秀云眨着眼,道:“那么叶姑娘岂不是落了空?” 叶秀珠脸已红了,红着脸道:“你看你们,才见了人家一次面,就好像害了相思病,难着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男人?” 孙秀青叹了口气,道:“我们本来就没见过这样的男人。” 她用眼角瞟着叶秀珠,又道:“凭良心讲今天我们见到这个男人,随便哪一个都不错,嘴里虽不说,其实说不定个你都喜欢。” 叶秀珠急得脸更红,道:“你你你真的疯了。” 马秀真道:“孙老二就这点不好,专门喜欢欺负老实人,” 孙秀青撇了撇嘴,道:“她老实?她表面上虽然老实,其实我们四个人里面,最早嫁人的一定是她。” 叶秀珠道:“你你凭什么这么样说?” 石秀云抢着道:“因为她自己知道她自己一定嫁不出去的,莫说有四条眉毛的男人,就算有四个胆子的,也绝不敢娶她!” 马秀真道:“那倒一点也不错,谁若娶了她这种尖嘴滑舌的女人,不被她吵死才怪!” 石秀云忍不住笑道:“也许只有聋子还能” 孙秀青已跳了起来,大声道:“好,你们个联合起来欺负我,最多我把那个男人全都让给你们好了,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石秀云道:“你让给我们?那个男人难道是你的?” 马秀真叹道:“看来这丫头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知道害臊。” 孙秀青瞪着她们,突然大叫:“我饿死了。” 马秀真吃惊的看着她,就好像真的在看着个忽然疯了的人。 孙秀青自己也忍不住笑了,道:“我一生气,肚子就会饿,现在我已经生气了,我要找个地方吃夜宵去。” 四个女孩子在一起,你若叫她们不在谈男人,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就好像四个男人在一起时,你不许他们谈女人一样困难。 可是花满楼和陆小凤现在谈的却不是女人,现在他们没心情谈女人。他们谈的是西门吹雪。 陆小凤道:“我只希望他现在还没有找到独孤一鹤。”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绝不是独孤的对?” 陆小凤道:“他的剑法锋锐犀利,出无情,就跟他的人一样,从不替别人留余地。” 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一个人若是从不肯为别人留余地,就等于也没有为自己留余地。” 陆小凤道:“所以只要他的剑出鞘,若不能伤人,他自己就必死无疑!” 花满楼道:“他现在还没死。” 陆小凤道:“那只因他还没遇见过独孤一鹤这样的对!” 他慢慢的接着道:“独孤的剑法沉着雄浑,内力深厚,攻势虽凌厉,防守更严密,交经验之丰富,更不是西门能比得上的,所以他十招之内若不能得,就必定要死在独孤的剑下。” 花满楼道:“你认为他十招内绝不能得?” 陆小风叹道:“没有人能在十招之内制独孤的死命,西门吹雪也一样不能!” 花满楼沉默了很久,也汉了口气,道:“他是你约出来的。” 陆小凤苦笑道:“所以现在我只希望他还没有找到独孤。” 他们已穿过静寂的大路,来到珠光宝气阁外的小河前。 流水在上弦月清淡的月光下,闪动着细碎的银鳞,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小河旁,一身白衣如雪。 陆小凤看见他时,他也看见了陆小凤,忽然道:“我还没有死。” 陆小凤笑了,道:“你看来的确不像是个死人。” 西门吹雪道:“死的是独孤一鹤。” 陆小凤不笑了。 西门吹雪道:“你想不到?” 陆小凤承认,他本不愿承认的。 西门吹雪却笑了笑,笑得很奇怪,道:“我自己也想不到。” 陆小凤道:“哦?” 西门吹雪道:“苏少英使出那二十一招时,我已看出了处破绽。” 陆小凤道:“所以你认为你已至少有次会可以杀独孤?” 西门吹雪点了点头,道:“通常我只要有一次会已足够,但我刚刚跟他较时,却连一次会都没把握住。” 陆小凤道:“为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剑法虽有破绽,但是我一剑刺出后,他忽然已将破绽补上,我从未见过有人能知道自己剑法的破绽何在,但是他却知道。” 陆小凤道:“世上所有的剑法,本都有破绽的,但是能知道自己剑法破绽的人,却的确不多。” 西门吹雪道:“我次出,次被封死,就已知道我杀不了他,杀人的剑法若不能杀人,自己就必死无疑!” 陆小凤叹道:“你虽然很自负,可是你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你还活着!” 西门吹雪道:“我还没有死,只因为十招后,他的剑法突然乱了。” 陆小凤道:“像他这样的高,剑法若是突然乱了,只有两种原因。” 西门吹雪在听着。 陆小凤道:“心若已乱,剑法必乱,” 西门吹雪道:“他的心没有乱。” 陆小凤道:“难道他内力已不济?” 内力若不济,剑法也会乱的,陆小凤又道:“以他的功力之深厚,怎么会在交十招后,就无以为继?” 西门吹雪道:“我说过,我也想不到。” 陆小凤沉吟着,道:“莫非他在跟你交之前,内力已被人消耗了很多? 莫非已有人先跟他交过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他没有说,我也不知道,我若知道,就绝不会逼他出。” 陆小凤苦笑道:“你逼人出时,又几时给别人说话的会?” 西门吹雪脸上虽然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但目却似有了阴影,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他临死之前却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陆小凤道:“他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 剑拔出来时,剑锋上还带着血。 独孤一鹤看着别人的剑锋上带着他的血,看着他的血被一滴滴吹落,脸上竟没有痛苦恐惧之色,反而突然大呼:“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西门吹雪道:“他说他明白了!” 陆小凤皱眉道:“他明白了什么?” 西门吹雪目的阴影更重,竟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也许他已明白了人生短促,有如朝露。也许他已明白了,他不顾一切换得的声名地位,到头来也只不过是一场虚空” 陆小凤沉思着,缓缓道:“正因为人生短促,所以不能虚度——他究竟真的明白了?还是不明白?真正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西门吹雪目光凝视着远方,又过了很久,忽然也说了句很出人意外的话。 他忽然说:“我饿了。” 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道:“你饿了?” 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杀人后总是会饿的。” 这是个本来己该打烊了的小酒店,在一片林叶浓密的桑树林外。 桑林里有几户人家,桑林外也有几户人家,大多是养蚕的小户。 这家人的屋子距离大路较近些,所以就在前面搭了间四面有窗的小木屋,卖些简单的酒菜给过路的客人,峨嵋四秀找到这里的时候,主人本已快睡了,可是又有谁能拒绝这么样四个美丽的女孩子呢? 酒店里只有张木桌,却收拾得很干净,下酒的小菜简单却清爽,淡谈的酒也正合女孩子们的味口,她们吃得很开心。 女孩子们开心的时候,话总是特别多的。 她们吱吱喳喳的说着,笑着,就像一是群快乐的小母鸡。 孙秀青忽然道:“你那个姓花的说话,好像有点江南口音,不知道是不是那个花家的人。” 石秀云道:“哪个花家?” 孙秀青道:“就是江南那个花家,听说你就算骑着快马奔驰一天,也还在他们家的产业之内。” 马秀真道:“我也知道这家人,但我想花满楼却不会是他们家的。” 孙秀青道:“为什么?” 马秀真道:“听说这家人生活最奢华,饮食衣着都考究得很,连他们家的马夫,走出来都像是阔少,那花满楼看起来却很朴素,而且,我也没听说他们的子弟有个瞎子。” 石秀云立刻冷笑道:“瞎子又怎样,他虽然是个瞎子,可是他能看见的,却比我们这些有眼睛的加起来还多。” 马秀真也知道自己这话不该说,改口笑道:“他武功倒的确不错,连我都想不到他随随便便伸一夹,就能夹着你的剑。” 孙秀青笑道:“那也许只因为这丫头已经被他迷住了。” 石秀云瞪了她一眼,道:“你若不服气,下次你自己不妨去试试,我不是替他吹牛,就凭他那一着,天下已没有人能比得上。” 孙秀青道:“西门吹雪呢?他那一剑难道就差了?” 石秀云不说话了,她也不能不承认,西门吹雪那一剑的确可怕。 马秀真道:“听说西门吹雪不但剑法无双,家世也很好,万梅山庄的富贵荣华,也绝不在江南花家之下。” 孙秀青眼睛里闪着光,道:“我喜欢他,倒不是因为他的身世,就算他只不过是个一不名的穷小子,我还是一样喜欢他的。” 石秀云淡淡道:“我却看不出他那个人从头到脚,有哪点可爱的地方。” 孙秀青道:“他有哪点可爱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你看出来。只要我” 她声音突然停顿,一张脸忽然变得通红,直红到耳根了。 因为这时正有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一身白衣如雪,正是西门吹雪。 石秀云也说不出话来了,四个吱吱喳喳的女孩子,突然全都闭上了嘴。 她们不但看见了西门吹雪,也看见了花满楼和陆小凤。 西门吹雪一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睛,竟一直在瞪着她们,突然走过来,冷冷道:“我不但杀了苏少英,现在又杀了独孤一鹤。” 四个女孩子脸色全都变了,尤其是孙秀青的脸上,更已苍白得全无一点血色。 在少女的心里,仇恨总是很容易就被爱赶走的,何况,苏少英风流自赏,总以为这四个师妹都应该抢着喜欢他,所以她们全都不喜欢他。但杀师的仇恨,就完全不同了。 孙秀青失声道:“你你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石秀云突然跳起来,大声道:“我二师喜欢你,你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谁也想不到她居然会出这么样一句话,连西门吹雪都似已怔住。 孙秀青脸上阵红阵青,突然咬了咬牙,双剑已出袖,剑光闪动,恨恨的刺向西门吹雪胸膛。 西门吹雪居然未出,轻轻一拂袖,身子已向后滑出,退后了八尺。 孙秀青眼圈已红了,嘶声道:“你杀了我师傅,我跟你拼了。” 她展动双剑,咬着牙向西门吹雪扑过去,剑器的招式本以轻灵变化为主,只见剑光闪动,如花雨缤纷,刹那间已攻出招。 她的师姐妹双剑也已出袖,石秀云大声道:“这是我们跟西门吹雪的事,别人最好不要管。” 她这话当然是说给花满楼听的,事实上,花满楼也不能插。 可是他又怎么能让这四个无辜的女孩子死在西门吹雪剑下。 就在这时,只听“叮”的一响,西门吹雪突然伸在孙秀青肘上一托,她左的剑,就打在自己右的剑上。 双剑相击,她只觉肘发麻,两柄剑竟已忽然到了西门吹雪里。 西门吹雪冷冷道:“退下去,莫逼我拔剑!” 他的声音虽然冷,但目光却不冷,所以孙秀青还活着。 他毕竟是个人,是个男人,又怎么能忍心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美丽少女下得了毒。 孙秀青脸色更苍白,目已有了泪光,咬着牙道:“我说过,我们今天全都跟你拚了,若是杀不了你,就就死在你面前!” 西门吹雪冷笑道:“死也没有用的,你们若要复仇,不如快回去叫青衣一百零八楼的人全都出来。” 孙秀青却好像很吃惊,失声道:“你在说什么?” 西门吹雪道:“独孤一鹤既然是青衣楼的总瓢把子,青衣楼” 孙秀青却忽然打断了他的话,怒目嗔道:“你说我师傅是青衣楼的人? 你是不是疯了?他老人家这次到关来,就因为他得到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忽然间,后面的窗外“铮”的一响,一道细如牛芒般的乌光破窗而入,打在孙秀青背上。 孙秀青的脸突然扭曲,人已向西门吹雪倒了过去。 石秀云距离后窗最近,怒喝着翻身,扑过去,但这时窗外又有道乌光一闪而入,来势之急,竟使她根本无法闪避。 她大叫着,里的剑脱飞出,她的人却也已倒了下去。 这时孙秀青的人已倒在西门吹雪的身上,西门吹雪突然用一只抱起她的腰,另一只已反腕拔剑,剑光一闪,他的人和剑竟似已合为一体,突然间己穿窗而出。 陆小凤却早已从另一扇窗子里掠出,只听马秀真,叶秀珠怒喝着,也跟着追出来。 夜色深沉,晚风吹着窗后的菜园,哪里还看得见人影。 再过去那浓密的桑林,却有犬吠声传来。西门吹雪的剑光已入林。 马秀真和叶秀珠竟也不顾一切的,跟着扑了进去。 桑林里的几户人都已睡了,连灯光都看不见,西门吹雪的剑光也已看不见。 一条黄狗冲向林后的小路狂吠。 马秀真道:“追,我们不管怎样,也得把老二追回来。”一句话没说,两个人都已追出。 陆小凤却没有再追了,他忽然在树下停住弯腰捡起一件东西 酒主人躲在屋角,面上已无人色。 花满楼俯下,轻轻的抱起石秀云,石秀云的心还在跳,却已跳得很微弱。 她美丽的脸上也已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死灰色,慢慢的张开眼睛,凝视着花满楼,轻轻道:“你你还没有走。” 花满楼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石秀云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欣慰,又仿佛悲哀,勉强微笑着,道:“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永远都认得你。” 石秀云又笑了笑,笑得更凄凉,道:“我虽然没有变成哑巴,却已快死了,死人也不会说话的,是不是?” 花满楼道:“你你不会死,绝不会。” 石秀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的是毒针。” 花满楼动容道:“毒针?” 石秀云道:“因为我全身都好像已经麻木了,想必是因为毒已快发作,你你可以摸摸我的伤口,一定是烫的。” 她忽然拉着花满楼的,放在她的伤口上。 她的伤口在心口,她的胸膛柔软,光滑,而温暖,她拉着花满楼的冰冷的按在她柔软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来。 花满楼的心也已在跳,就是这时,他听见陆小凤的声音在后窗外问:“她的是什么暗器。” 花满楼道:“是毒针。” 陆小凤沉默半晌,忽然道:“你留在里陪她,我去找一个人。”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的声音已在很远。 石秀云喘息着,道:“你真的没有走,真的还在这里陪我!” 花满楼道:“你闭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针吮出来。” 石秀云苍白的脸仿佛又红了,眼睛里却发出了光,道:“你真的肯这么样做!” 花满楼黯然道:“只要你肯” 石秀云道:“我什么都肯,可是我不想闭上眼睛,因为我要看着你。” 她的声音渐渐微弱,忽然她脸上的笑容就突然僵硬,眼睛里的光芒也忽然消失了。 死亡,忽然间就已无声无息的将她从花满楼怀抱夺走。 可是她的眼睛却仿佛还在凝视着花满楼,永远都在凝视着 黑暗,花满楼眼前却有一片黑暗。 他忽然恨自己是个瞎子,竟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她还这么年轻,可是她允满了青春活力的身子,已突然冰冷僵硬。 花满楼轻轻的抽出了,泪珠也已从他空洞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走,他第一次感觉到人生无情和残酷。 风从窗外吹进来,从门外吹进来,四月的风吹在他身上,竟宛如寒冬。 他忽然感觉到风传来一阵芬芳的香气,忽然听到后窗“格”的一响。 他立刻回头,准备跃起。 但这时后窗外已响起一个人温柔甜密的声音,在轻轻对他说:“你不要吃惊;是我!” 声音正是他所熟悉的人,也正是他一直在思念着的。 他忍不住失声而呼:“飞燕?” “不错,是我,想不到你居然还听得出我的声音。” 一个人轻飘飘从后窗掠进来,声音里竟似带着种因妒忌而生的讥诮,幽幽的说道:“我还以为你已忘记了我!” 花满楼站在那里,似已呆住,过了很久,才说道:“你你怎么会忽然到这里来了?”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说我不该来的?” 花满楼摇摇头;叹息着道:“我只是想不到,我还以为你已经”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已死了?” 花满楼已不知该说什么? 上官飞燕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道:“我要死,也得像她一样,死在你的怀里。” 她慢慢的走过来,走到花满楼面前,又道:“我刚才看见你们,我我心里好难受,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我说不定也会杀了她的。” 花满楼沉默很久,忽然道:“有一天我听见你的歌声。” 上官飞燕沉吟着,道:“是不是在万梅山庄外,那个破旧的山神庙里。” 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也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道:“可是你找去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花满楼道:“你为什么要走?” 上官飞燕道:“那只歌也是别人逼我唱的,本来我还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们是想诱你到那破庙里去。” 花满楼道:“他们,他们是什么人?” 上官飞燕并没有回答这句话,她声音忽然开始颤抖,仿佛很恐惧。 花满楼道:“你难道已落在那些人的里?” 上官飞燕颤声道:“你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否则否则” 花满楼忍不住问道:“否则怎么样?” 上官飞燕又沉默了很久,道:“那天他们诱你去,为的就是要警告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他们就是要你知道我已落在他们里。” 她不让花满楼开口,接着又道:“他们今天要我来,为的也是要我劝你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否则他们就要我杀了你!” 花满楼动容道:“他们要你来杀我?” 上官飞燕道:“是的,因为他们知道,你绝不会想到我会害你,绝不会防备我,可是,他们却没有想到,我又怎么忍心对你下得了呢?” 她忽然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花满楼,颤声道:“现在你一定也已想到他们是谁了,但你永远想不到他们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现在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都已死了,要阻止这件事的人,只有霍休。 花满楼沉声道:“不管他们的力量有多么可怕,你都用不着害怕” 上官飞燕道:“可是我实在怕,不是为我自己,是为了你,若不是我,你们根本不会被牵到这件事里,你若出了什么事,叫我怎么活得下去!” 她紧紧的抱着他,全身都在颤抖着,她的呼吸芬芳而甜美。 花满楼忍不住张开双臂,要去拥抱她。 可是石秀去的尸体还在他的身旁,这多情的少女,刚才就是死在他的双臂里,现在他又怎么能用同样的一双去拥抱别人? 他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矛盾,他想控制自己的感情,却又偏偏没法子控制。 他再想去拥抱她时,她却忽然推开了他,道:“我的意思,现在你想必已明白!” 花满楼道:“我不明白。” 上官飞燕道:“不管你明不明白,我我都已要走了。 花满楼失声道:“你要走?为什么要走?” 上官飞燕道:“我也不想走,但却已非走不可!” 她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恐惧,接着道:“你若是还有一点对我好,就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也不要拉住我,否则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 花满楼道:“可是我我” 上官飞燕道:“让我走吧,只要知道你还好好活着,就已心满意足了,否则你就是对不起我” 她的声音已越来越远,突然消失。黑暗,花满楼忽然发觉自己已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寂莫。他知道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困难和苦衷,所以她才会走。 但他却只有呆子般站在这里,既不能帮助她解决困难,也不能安慰她的痛苦,就正如她刚才只有眼看着石秀云死在他的怀里。 “我究竟算怎样一个人?究竟算什么?”他的耳旁仿佛有个声音在冷笑:“你只不过是瞎子,没有用的瞎子。” 瞎子的生命,本就只有黑暗,绝望的黑暗。 他握紧双拳,站在四月的晚风,忽然觉得人生并不是永远都像他想像那么美好的,生命本就有许多无可奈何的悲哀和痛苦。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解脱。 四月本是燕子飞回来的时候,可是他的燕子却已飞去,就像人们的青春一样,一去永不回头。他慢慢的走过门外的草地,草地已被露水浸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魂断离恨天 () 柔软的草地已被露水湿透,夜已更深了。 霍天青慢慢的穿过庭园,远处小楼上的灯光,照着他苍白憔悴的脸。他显得很疲倦孤独而疲倦。 荷塘的碧水如镜,倒映着满天的星光月光,他背负着双,停立在九回桥头,有风吹过时,片树叶落下。 他俯下身,拾起了这片落叶,忽然道"你来了。""我来了" 霍天青抬起头来时,就看见陆小风。 陆小风就像是片落叶一样,从墙外飘了进来,落在荷塘另一边,也正在看着霍天青。 他们之间,隔着十丈荷塘,可是他们却觉得彼此间的距离仿佛很近。 陆小凤微笑着,道"你好像在等我" 霍天青道:"我是在等你。" 陆小风道:"你知道我会来" 霍天青点点头,道:"我知道你非来不可。" 陆小风道:"为什么" 霍天青道"你走了后,这里又发生了很多事。"陆小风道:"很多事" 霍天青道:"你不知道" 陆小风道:"我只知道一件。" 霍天青道:"你知道独孤已死在这里"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但我却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该死。"霍天青沉默着,忽然也叹息了一声,这"你当然也不会知道他的死跟我也有关系。"陆小风道"哦" 霍天青道:"若不是我,他也许还不会死在西门吹雪剑下。"陆小凤道:"哦" 霍天青道:"我一向不喜欢妄尊自大的人,独孤却偏偏是个妄尊自大的人,所以,西门吹雪还没有来的时,他已跟我交过了"陆小凤道:"我知道。" 霍天青很意外"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陆小凤笑了笑,道:"独孤与西门交时,真力最多巳只剩下五成,能让他真力耗上五成的人,这附近还不多。"霍天青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件事你应该能想得到的。"陆小凤道:"还有件事是我想不到的" 霍天青点点头。 陆小凤又笑了笑,道:"想不到也无妨,现在我只想知道上官丹风在哪里"霍天青道:"这件事正是你想不到的。" 陆小凤道:"什么事" 霍天青道:"她并没有到这里来,而且只怕也不会来了!"陆小凤怔住,他的确没有想到上官丹风居然不在这里。 霍天青道"你也许会奇怪,我怎么会知道她不来了"陆小凤承认"我的确奇怪。" 霍天青道"你看过这封信,也许就不会奇怪了。"他果然从袖拿出了一封信,随一抛,这封信就像是浮云般向陆小风飘了过去。 "丹凤难求 小风回头 若不回头, 性命难留。" 信上只有这么样的十六个字,字写得很好,信纸也很考究。 信封上竟写的是"留交陆小凤。" 霍天青道"这封信本是要给你的,现在我已给了你。"陆小风退"但我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霍天青淡淡道:"这意思就是说,你已很难再找到上官丹凤了,所以最好还是及早回头,不要再管这件事,否则就有人要你的命。"其实他当然知道这意思陆小风也懂得。 陆小风道"这封信是谁要你转交给我的" 霍天青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你也不知道" 霍天青道:"你若也写了这么样一封信叫我转给别人,你会不会当面交给我"陆小凤道:"不会。" 霍天青道,所以写这封信的人,也没有当面交给我,我只不过在阎大老板的灵位下发现了这封信,别的我全不知。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当然不会知道。" 霍天青道"但你却应该知道。" 陆小风道"应该知道什么" 霍天青道:"知道这封信是谁写的。" 陆小凤苦笑道"我只知道这不是阎大老板在棺材里写的。"霍天青目光闪动,道"你也应该知道,除了阎大老板外,还有谁不愿你管这件事?"陆小风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偏偏不知道。"霍天青道"你至少知道一个人的。" 陆小风道"谁" 霍天青道"我。"陆小风笑了。 霍天青却没有笑,沉着脸道"上官丹风既已不会来,你若也不再管这件事,这珠光宝气阁的万贯家财,岂非就已是我的"陆小风微笑道:"但我却知道天禽门的掌门人,绝不会做这种事。"霍天青凝视着他,嘴角终于也露出了微笑,忽然道:"想不想喝杯酒去"陆小凤道"想。" 酒是用青花磁坛装着的,倒出来时,无色无昧,几乎和白水差不多,可是用新酒一兑,芬芳香醇的酒昧,就立刻充满了这间小而精致的屋子。 陆小风慢慢的啜了一口,长长的吸了口气,道:"这才是真正的女儿红。"霍天青道"你很识货。" 陆小凤笑道"所以下次你若还有这么样的好酒,还是应该请我来喝,我至少不会糟蹋你的好酒。"霍天青笑了笑,道:"我也并不是时常都有这种好酒的"陆小风道"哦。" 霍天青道"这酒还是我上次去拜访一位邻居时,他送给我的"陆小风叹道:"我羡慕你,这么好的邻居,现在已经比好酒更难找"。"霍天青道"但他却也是个很古怪的人,你想必也该听说过他的"陆小风道:"我认得的怪人的确不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位。"霍天青道"他叫霍休。" 陆小风失声道"霍休他怎么会是你的邻居" 霍天青道:"他虽然并不常住在这里却盖了栋小楼在这,后面的山上,每年都要到这里来住一两个月。"陆小风眼睛忽然亮了,道:"你知不知道他到这里来干什么。"霍天青道"除了喝酒外,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做。"陆小风没有再问下去却仿佛存沉思着,他喝酒的时候,本来一向不大肯动脑筋的,这次却是例外。 霍天青并没有注意道他的表情,又道"所以只要是你能说得出的好酒,他那里几乎都有的,我虽然并不太喜欢喝酒,但连我到了他那小楼后,都有点不想再出来了。"陆小风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什么酒喝起来味道特别好"露天青道:"不知道。" 陆小风道"偷来的酒。" 霍天青又笑了,道:"你想要我陪你到那里偷酒去"陆小风笑道:"一点也不错! 霍天青道:"这世上只有一种人是连一滴酒都不能喝的,你知不知道是哪种人"陆小风道"不知道。" 霍天青道"是没有脑袋的人,所以你若还想留着脑袋喝,酒最好乘早打消这主意。"陆小风笑道:"偷酒就跟偷书一样,是雅贼,就算被人抓,住,也绝不会有砍脑袋的罪名。"陆小风笑道:"你跟露休算起来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你怕什么"霍天青道:"可是他自己亲口告诉过我,他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种关埋伏,若不是他请去的客人,无论谁闯了进人要活着出来郁很难。"他叹了口气,又道"那些关是不认得人的,不管你姓霍也好,姓陆也好,都完全没有一点分别。"陆小风终于也叹了口气,道:"我眉毛有四条,少了两条也没关系,脑袋却只有一个,连半个也少不得的。"他苦笑着又道:"连几坛酒都要用一百零八种关来防备别人去偷,这就难怪他会发财了。"霍天青道"也许他并不是为了要防备别人去偷他的酒"陆小凤目光闪动,道"难道你认为他那小楼上另有秘密。"霍天青笑了笑,谈谈道"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点秘密的"陆小风道"只不过真正能保守秘密的,却也只有一种人"霍天青道"哪种人" 陆小凤道"死人。" 霍天青的目光也在闪动着,道"霍休并不是死人。"陆小风道:"他不是。" 最可怕的也是死人。无论这个人活着多么温柔美丽,只耍一死,就变得可怕了。 所以石秀云的尸体上,已被盖起了一块白布。 桌上有盏孤灯,花满楼默然的坐在灯旁,动也不动。他本来已走了,却又回来。 无论石秀云是死是活,他都绝不能抛下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小店的主人早巳溜了,只留一盏灯在这里,似已忘记了瞎子根本就用不着灯的。 四下一片寂静,听不见一点声音,陆小风进来时也没有发出声音。 但花满楼却已转过头,面对着他,忽然道:"你喝了酒"陆小风只有承认"喝了一点。" 花满楼冷冷道"出了这么多事之后,你居然还有心情去喝酒,倒真难得的很。"他板着脸,他一向很少板着脸。 陆小风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很佩服我" 他对付生气的人有个秘诀,你既然巳生气了就索性再气气你,看你究竟能气成什么样子,看你究竟气不气得。 花满楼不说话了他很了解陆小风,他还不想被陆小风气死。 陆小凤反而没法子了,讪讪的道:"其实你也该喝杯酒的,酒最大的好处,就是它能让你忘记很多想也没有用的事。"花满楼不理他,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看见一个人。"陆小凤进"你刚才看见了很多个人。" 花满楼道:"但这个人却是我本来以为绝不会在这里看见的!"陆小凤道"谁" 花满楼道"上官飞燕。" 陆小风怔了怔,道"她没有死" 花满楼黯然道"她碎然还没有死但活得却巳跟死差不多了。"陆小风"为什么" 花满楼道"她似已落在别人的里,行功已完全被这个人控制"陆小凤动容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花满楼道"她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以我的猜想,这个人一定是"队小风道"定是谁" 花满楼道"霍休" 陆小风刚坐下去又忽然站了起来,失声道"霍休"花满楼道:"上官飞燕这次来找我,也是被人所逼,来叫我不要再管这件事的,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也只有霍休"陆小凤又坐了下去过了很久,忽然道"我刚才没有看见一个人。"这句话很妙,简直叫人听不懂。 花满楼道"你没有看见的人也很多" 陆小风道"但这个人却是我以为一定会看得见的,我到珠光宝气阁去就是为了找她。"花满楼迟"上官丹风" 陨小风通"不错! 花满楼道:"她不在那里" 陆小风道:"她根本没有去却有人留了封信给霍天青叫他转交给我"花满楼道"信上说什么" 陆小凤道"信上只有四句似通非通,跟放屁差不多的花满楼道:"什么话" 陆小风道"丹凤难求,小凤回头,若不回头,性命难留。"花满楼沉吟着道:"这四句话的意思,好像也是叫你不要再管这件事的。"陆小凤道"现在不愿我们再管这件事的,也只有一个人"花满楼道"所以你认为写这封信的人一定也是霍休"陆小凤道:"我只知道这个人若是己开始要做一件事,就绝不会途罢。"成功的人做事本就全都不会半途罢的。 花满楼道:"司空摘星没有把上官丹风偷走,他也许并不意外,所以他早就另外派人夜路上等着,终于还是劫走了上官丹风"陆小风道"我刚刚却喝了他半坛子酒。" 花满楼又不禁很意外"你已见过了他" 陆小风道"我没有,酒是他送给霍天青的,他有个小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花满楼动容道,"小楼" 陆小风一字字道:"不错,小楼。" 花满楼也站了起来,又坐下,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还记不记得孙秀青刚才说的话"陆小风当然记得。独孤一鹤这次到关来,就因为他得到了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 花满楼的脸上也发出了光,道"你是不是认为霍休的那小楼,就是青衣第一楼"陆小风没有回答这句话,这句话已用不着回答。 花满楼道"但是,据大金鹏王说青衣楼的首领本是独孤一鹤"陆小风道:"他得到的消息并不一定都是完全正确的。"花满楼承认"无论谁都难免被人冤枉的,同样也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只可惜现在朱停不在这里。"花满楼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据说那小楼上有一百零八处关埋伏。"花满楼道"你想到小楼上去看看" 陆小风道"很想。" 花满楼道:"那些关埋伏难道已吓住了你" 陆小风道:"没有" 陆小风若巳开始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也绝不会半途罢,的。无论什么事都绝不能令他半途罢。 山并不高,山势却很拔秀。上山数里,就可以看见,点灯光,灯光在黑暗看来分外明亮。 花满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陆小风道,我已看见了那小楼。 花满楼道"在哪里" 陆小风道"穿过前面一片树林就到了,楼上还有灯光。 花满楼道"你想,霍休会不会也到了这里" 陆小风道"不知道。" 花满楼道"我刚才说过,每个人那难免有冤枉别人的时候。"陆小风道"我听见了我也不聋。" 花满楼道"我只不过提醒你,霍休是你的朋友c而且对你向不错"陆小风冷冷道:"我以为我会冤枉他我虽然常常被人冤枉,却还没有冤枉过别人。"他忽然显得很烦燥,因为他心里也有种矛盾。 能赶快结束这件事,赶快揭穿这秘密,当然最好,但他却实在不希望发现那阴险恶毒的青衣楼,真是他的朋友。 树林带着初春木叶的清香,风的寒意虽更重,但天地间却是没有人,没有声音,红尘的喧哗和烦恼,似已完全被隔绝在青山外。 只不过世上一些最危险c最可怕的事c往往就是隐藏在这种平静的。 陆小凤忽然道"我不喜欢这种情况。" 花满楼道"什么情况" 陆小风道"这里太静了,太吵和太静的时候,我都会觉得很紧张。"花满楼道"为什么" 阳小风道"因为我每次遇见的怪事,都是在这两种情况下发生的! 花满楼道:"你若是真的很紧张,最好多说话,说话往往可以使人忘记紧张。"陆小风退"你要我说什么" 花满楼道:"说说霍休。" 陆小风道:"这个人的事你岂非已知道很多。"花满楼道:"我只知道他是个又孤避,又古怪的大富翁平生最讨厌应酬,所以连他最亲信的部下都往往找不到他的人。"陆小风道:"他不但讨厌应酬,还讨厌女人,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个老光棍。"花满楼道:"他唯一的癖好就是喝酒,不但喜欢喝,而且还喜欢收藏天下各地,各式科样的名酒。"花满楼道"听说他的武功也不错。" 陆小风道"我也没有真正看见过他施展武功,但我却可以保证他的轻功,内功,和点穴术绝不在当世代何人之下。"花满楼道"哦。" 陆小风道:"而且他练的是童子功,据我所知,世上真正有恒心的练童子功的人,绝不出十个。"花满楼笑道"要练这种功夫,牺牲的确很大,若不是天生讨厌女人的人,实在很难保持这种恒心。"陆小风也笑了,道:"别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是绝不会练这种倒霉功夫的,就算要倒下我的脑袋来,我也不练"花满楼微笑道"若是割下你另外一样东西,你就只好练"陆小风大笑,道:"原来你也不是真君子。" 花满楼道"跟你这种人时常在一起,就算是个真君子也会变坏的"他们大笑着,似乎并不伯被人发现,既然迟早总要被发现,鬼鬼崇崇的岂非反而有失风度。 陆小风又道:"故老相传,只要有恒心练童子功的人,武功一定能登峰造极。"花满楼道,这不是传说,是事实,你知要肯练童子功练别的武一定事半功倍。"陆小风道"但古往今来,武功真正能到达颠峰的高却偏偏没有一个练童子功的,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风退"因为练童子功的人一定是老光棍,老光棍心里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心里有毛病的人武功就一定不能到达巅峰"花满楼微笑道:"所以你不练童子功。" 陆小风道:"绝不练,无论割掉我的什么东西,我都不练。"花满楼道"只可惜你无论练不练童子功,武功都很难达到颠峰的"陆小风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只要对练武有妨碍的事,你全都喜欢得要命,譬如说"陆小风道"譬如说赌钱,喝酒,管闲事。" 花满楼道"还有最重有的一点,就是你太不讨厌女人” 陆小风大笑,然后就发现他们已穿过树林,来到小楼 这段路在别人走来,定是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但他们却轻轻松松的就已走过了。 路本是同样的路,只看你怎么样去走而已。人生的路也是这样子的 朱红色的门是闭着的门上却有个大字"推"陆小风就推,一推门就开了。 无论什么样的门,都能推得开的,也只看你肯不肯去推,敢不敢去推而已。 门里是条宽而曲折的甬道走过段字"转" 陆小凤就转过去,转了几个弯后,走上一个石台,迎面又有个大字"停"。 陆小凤就停了下来,花满楼当然也跟着停下却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忽然停了下来"陆小风道:"因为这里有个停字。" 花满楼道:"叫你停,你就停" 陆小风道:"我不停又怎样这里有一百零八处关埋伏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花满楼道:"不知道,连一处都不知道。" 陆小风笑了笑,道"既然不知道,为什么不索性大方"花满楼道:"既然往前面走也可能遇上埋伏,为什么不索性停下来。"陆小凤道:"一点也不借,所以他们要我停,我就停,要我走我就走。"陆小风叹了口气,道:"像你么听话的人,确实在少见得很。"陆小风道"既然我这么听话别人又怎么好意思再来对付我。"花满楼也忍不住笑道"你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有你自己一套稀奇古怪的法子但我却从不知道你的法子是对是错。"陆小风还没有开门,忽然发现他们站着的这石台在渐渐的往下沉。 然后他就发现他们已到了一间六角形的石屋里一张石桌上摆着两婉酒,桌上也有个大字"喝,"陆小风笑了道"看来听话的人总是有好处的。"花满楼道:"什么好处请你喝酒" 陆小风道"不错,这次人家已经请我们喝酒了,下次说不定还要请我们吃肉。"花满楼说"这是真正的泸州大曲,看来霍大老板拿出来的果然都是好酒。"陆小风笑道"但好酒却不是用鼻子喝的,来,你一碗我一碗"花满楼道"这种酒太烈。一碗我只怕就已醉了。"陆小风道:"好,你不喝我喝。" 他捧起一碗酒,就往嘴里倒,一口气就喝了大半碗,忽然发觉花满楼的脸色变了忍不住停下来问道"你不舒服"花满搂连嘴唇都已发白,道"这屋子里好像有种特别的香气,你嗅到没有"陆小风道:"我只嗅到酒气。" 花满楼似乎连站都湖不稳了,忽然伸出摸到那碗酒,也一口气喝了下去,本来已变成死灰的一张脸,立刻又有了生气。 陆小凤眼殊子转了转,笑道:"原来这酒还能治病。"他也喝下了自己的一碗酒,才发觉酒碗的底上,也有个字"摔"于是他就发觉石壁忽然开始移动,露出了一道暗门,后有几十级石阶,通向地底,下面是山腹,陆小风还没有走下去已看到了一片珠光宝气! 山腹是空的方圆数十丈堆着扎扎的红樱枪,一捆捆的鬼头刀,还有一箱箱的黄金珠宝。 陆小凤这生,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么多的刀枪和珠宝。 可是最令他惊异的,并不是这些珠宝的刀,而是四个人四个老人。 他们的脸色都是苍白,显然已有多年未曾见过阳光,他们身上都穿着织锦绣金的滚龙袍,腰上还围着根玉带,赫然竟是帝王的打扮。 下面还有四张雕着金龙的椅子一个老人坐在椅子上痴痴的出神,一个老人正蹲在地上打算盘,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计算着这里的财富一个老人对着面铜镜,正数自己头上的白发。 还有个老人正背负着双,在踱着方步,看见陆小风就立刻迎了上来板着脸厉声道"尔等是何许人怎敢未经通报,就闯入孤家的寝宫莫非不知道这是凌迟罪名么"他的态度严肃,看来竟真有点帝王的气派,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小风却怔了怔,忍不位问道:"你说这里是皇宫?你又是什么人呢"这老人道:"孤家乃是金鹏王朝第十大金鹏王。谁知这里的大金鹏王还不止一个。"这老人的话刚说,另外个老人立刻全都冲了过来,抢着说"你千万莫要听这疯子胡言乱语,孤家才是真正的大金鹏王他是冒牌的。""他才是冒牌的他们个全都是冒牌的。"四老人竞异口同声,说的全是同样的话,个个全都争得面红耳赤,刚才的那种王者气派,现在已全都不见了。 陆小风忽然觉得这四个人全都是疯子到全都有点疯。 遇见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溜之大吉,就算世上的珠宝全都在这里,全都给他,他也不想在这里多留片刻了。 只可惜他再想退回去时,才发现石阶上的门以关了起,来,那四个老人也已将他围住纷纷抢着道"你看我们谁是真的大金鹏王一一一你说句良心话。"他们苍白而衰老的胎下忽然全都露出了种疯狂而狞恶的表情,他这一生,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可笑,又如此,可怕的事。他简直连想都没想都过。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了声清悦的钟声,后面的山壁上忽又露出了一道门户。 四个身穿黄袍,内监打扮的俊少年,里捧着四个朱红的食盒,鱼贯走了出来。 这四个老人立刻赶回去在自己的盘龙交椅上坐下,脸上又摆出很庄重严肃的表情,四个少年已分别在他们的面前,跪下,又捧起食盒,道:"陛下请用膳。"陆小风忽然觉得头很痛,因为他实在弄个清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四个老人全是真的大金鹏王否则又怎会有这么样的四个人在这里。 后面山壁的那扇门还是开着的,他悄悄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袂,两个人一起纵身掠了过去。 门后面又是条甬道,甬道的尽头又有扇门,他们推开了这扇门,就看见了霍休。 霍休身上穿着套己洗得发了白的蓝布衣裳,赤足穿着双破草鞋正坐在地上用只破锡壶在红泥小火炉上温酒。 好香的酒。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第一聪明人 () 空气里充满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红泥小火炉的火并不,大,却恰好能使得这阴森寒冷的山窟,变得温暖起来。 陆小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总算没有找错地方,而且,来得正是时候。"霍休也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懂,这人为什么总能在我,有好酒喝的时候找到我。"他微笑着,转过头一双发亮的眼睛,使得这巳垂暮的老人看来还是生气勃勃,微笑着道"你若是不怕弄脏你的衣服,就坐下来喝一杯吧"陆小风看着自己身上鲜红的斗蓬,再看看他身上已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忍不住笑道"等我有你这么多家当的时候,我也会穿你这种衣服的。"霍休道:"哦" 陆小风道"这种衣服只有你这钟人富翁才配穿,我还不配。"霍休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一个人若是到了真正有钱的时候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了。"霍休微笑道"只可惜你永远也发不了财的" 陆小风道"为什么" 露休道"因为你太聪明,太聪明的人都发不了财的。"陆小风道:"可是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说我迟早有发财的一天。"霍休道:"那只是因为上次我还没有发现你这么聪明。"陆小凤道:"你几时发现的" 霍休道:"刚才。" 陆小凤又笑了。 霍休道:"除了你之外,只怕没有第二个人能如此顺利地就找到这里来"陆小凤笑道"那是不是因为别人都没有我这么听话"霍休点点头,道:"看到门上的推字时,十个人至少有九个不肯推门的,不推门就根本进不来,看到转字若是不转,无论谁也休想走出我那九曲迷阵,看到停不停,纵然不被乱箭射成个刺猬,也得掉在油锅里脱层皮。"陆小凤道:"但最厉害的恐怕还是上面那屋子里的香了连花满楼都几乎被迷倒,能想得到那两碗酒里非但没有毒药,反而有解药的人,只怕也不多。"霍休道"你却已想到了。"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你这人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还不会要朋友上当,因为你的朋友根本就没有几个,死一个就少一个。"霍休用一双发亮的眼睛盯着他过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还知道什么"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还知道你并本姓霍,你本来的名字是上官木。"霍休居然面不改色,淡淡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跟阎铁珊,独孤一鹤,本来都是金鹏王朝的重臣"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金鹏王朝覆没时,你们受命托孤,带着内库的珠宝财富,来到土。"霍休道"不错。" 他的脸色居然还是很平静,连一点内疚仟悔的意思都没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后来你们却见利忘义将那笔财富吞没了,你们一到了土,就躲了起来,并没有依约去找那位第十代大金鹏王"霍休忽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错了。" 陆小凤皱眉道"错了" 霍休道"只有一点错了。" 陆小风道:"哪一点" 霍休道"失约的并不是我们,而是跟着上官谨出逃的小王。"陆小凤怔住,这一点的确是他愿不到的他根本就不相霍休道"他非但没有在我们约好的地方等我们,而且直在躲着我们,我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有找到他。"陆小凤道"这么样说来,并不是你们在躲他,而是他在躲你们"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道"你们是他父王托孤的重臣又带着一大笔本来属于他的财富,他为什么要躲着你们难道他有毛病"霍休冷冷道"因为那笔财富并不是他的,而是金鹏王朝的。"陆小凤道"这又有什么分别" 霍休道"不但有分别,而且分别很大。" 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他若承受了这笔财富,就得想法子利用这笔财富去夺回,吃很多苦,而且随时都可能有性命之危。"陆小凤同意。生在帝王之家,有时也并不是件幸运的事。"愿生生世世莫再生于帝王家,"这句话的辛酸,也不是普通人能体会得到的。 霍休目忽然露出种无可奈何的悲伤之色,缓缓道"只可惜我们那小王子,并不是田单光武那样的人。"阳小风忍不住问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霍休道"他跟李后主一样,是个诗人,也跟宋徽宗一样,是位画家,他从小就已被人称为"诗书画绝。"他叹息着,又道"这么样的一个人,他的生性自然是恬淡的,对于王位的得失,他也许并不在乎,只想能诗酒逍遥平平静静的过一生,何况"陆小风道:"何况怎么样" 霍休道"上官谨带出来的财富,本就已足够他们逍遥一生的了。"陆小凤不再说话,但不说话的意思,并不表示他已相信。 霍休道"你不信" 陆小风还是不说话。 霍休道:"我们为了复兴金鹏王朝而准备的军饷和武器你刚才想必已见到。"陆小凤点点头。 霍休道"我们利用金鹏王朝的财富,的确又赚了不少但那也只不过是为了想利用这笔财富,游说你们当朝的重臣借兵出师,但小王子若不在,我们岂非师出无名"他的话显然已使得陆小风不能不信,但陆小风却还是忍不住道:"他若真的一直躲着你们,现在为什么又忽然要找你们了"霍休冷冷道:"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我们。"陆小风道"哦" 霍休道:"外面那四个老头,你刚才想必已见过了。"陆小凤恍然道"他们难道全都是冒充大金鹏王,来谋夺这笔财富的"霍休点点头,淡淡道"他们要发财,我就让他们天到晚面对着那些黄金珠宝他们要冒充帝王,我就让他们一天到晚穿着龙袍坐在王位上他们虽然想骗财我却并没亏待他们。"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你也不是君子,君子是绝不会用这种法子对人的。"其实他也不能不承认,用这种法子来对付那种人,正是再恰当也没有的了。 霍休道:"这件事本是个很大的秘密,除了我们四个人和小王子外本不该有别人知道的。"陆小风怔住,这句话的意思他听不懂。 雀休道:"知道这秘密的,是另外一个人,他们只不过是被这人利用的傀儡而已。"陆小凤道"这人是谁呢" 霍休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连他们也不知道" 霍休冷笑道"你若是他,你会不会以真的面目见人"陆小凤笑道"我不会。" 霍休道"他们"共只见过这人次,每次见到他时,他容貌都不一样,若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并没有改变,他们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同一个人。"陆小凤道"看来这人不但计划周密,而且还是个精通易容术的高"花满楼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忽然道"真正精通易容术的高,连声音也可以改变的。"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易容术也就是东瀛扶桑岛上所说的忍术c其有一种功夫,练好了控制自己咽喉的骨肉,使说话的声音完全改变。"陆小凤沉吟道"难道这次找我们来的那大金鹏王,也是冒牌的!"霍休道"我请司空摘星却偷丹风公主,为的就是要查明他的真假c只可惜他偏偏也是你的朋友"陆小风道"幸好你后来总算还是得了上官丹风毕竟还是已落入你里。"霍休道"谁说她已落入我里" 陆小风皱眉道"难道没有" 霍休道"没有。" 陆小风又怔住,他知道霍休绝不是个说谎的人。 霍休说的若是谎话,上官丹凤又怎么会忽然失踪了呢他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霍休道"直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她这个人" 陆小风道"上官飞燕你也没有见过" 霍休道"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见过" 陆小风更想不通了这件事变化的复杂与诡诱,已完全出了他意料之外。 他苦笑着道:"难怪阎铁珊听说我知道这秘密,就要赶我走了,他想必认为我也是串通好了,来谋夺这笔财富的。"霍休道"当时你却以为他是因为秘密被揭穿,而恼羞成怒"陆小凤只有承认。他现在终于也已明白,阎铁珊临死前看着上官丹风时,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但上官丹凤难道真是个为了谋财而杀人的凶? 他还是不能相信,若这件事真是个骗局?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要阻止他管这件事青衣楼为什么会派出人来,阻止他和大金鹏王见面 花满楼忽然道"你最后一次见到小王子,是在什么时候"霍休道:"是在四十多年以前。" 花满楼道:"那时他有多大年纪" 霍休道"十二岁。" 花满楼道"事隔四十多年,当十二岁的小王子,现在也已是个垂暮的老人了。"霍休沉吟着,道"这其也有个秘密,这秘密更不会有别人知道!"花满楼没有再问,他认为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 但霍休却已接着道"可是我信任你们所以我愿竟将这秘密告诉你们。"花满楼沉默表示感激,能获得霍休这种人的信任,并不是件容易事。 霍休道"金鹏王朝的每一代帝王都是生有异像的人他们两只脚上都生着六足趾"陆小风恍然道"你就因为这一点,才能发现外面那四位老人都是冒牌的。"霍休点点头,道:"这秘密就算有人知道,也很难伪装双脚都生着六趾的人,我至今还没有见过第二人。"陆小凤道,我连一个都没有见到过。"霍休笑了笑道:"有四条眉毛的人也不多的"陆小风也笑了。 霍休道"所以你现在只要能设法脱下那位大金鹏王的靴子来,看看他脚上的几根足趾就可以分辨出他的真假了。"陆小风道"这并不难。" 霍休微笑道:"脱男人的靴子,至少比脱女人的裤子容易"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的确也不是个君子,完全不是"霍休却又叹息了一声,道"要做君于子不难,要做我这样的小人,才是件难事。"陆小风明白他的意思。无论谁有他这么多财富要看管,都不能不先以小人之心却提防着别人的。 霍休又道"这次那大金鹏王若真是当年的小王子,我也可将肩上这副担子卸下来了否则"陆小凤道"否则我就也将他请来,和外面的那四位名人作伴。"他们走出这神秘的山窟时,已是凌晨。春风冷而清新,青山翠绿,草上的露殊在署色看来远比珍珠更晶莹明亮,这世界还是美妙的。 陆小风深深的吸了口气,苦笑道"我的预感并没有错,今天我果然又遇见了件怪事。"这件怪事的发展和变化,的确不是任何人能想像得到的。 花满楼忽然道:"你想,这世上是不是真的会有双脚上都长着六趾的人" 陆小风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花满楼道"世上若根本没有这种人,我们也就水远找不到真的大金鹏王了,霍休说的就算不是真话,岂非也变成了真的。"陆小风沉吟着,忽又笑了笑,道"我只知道这本是个无奇不有的世界本就有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人。"花满楼也笑道"不错一个人既然可以有四条眉毛,为什么不能有六根足趾呢只可惜你的四条眉毛,已只剩下了两条"陆小凤摸着自己的上唇微笑着道"这次你又错了。"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胡子无论被人刮得多光,都一样还是会长出来的。"他说了这句话就看见一个人幽灵般从弥漫着晨雾的树林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苍白,虽然显得疲倦而憔悴,却还是非常美丽的。 陆小凤认得她"叶秀珠姑娘" 叶秀珠点点头。 陆小风道"叶姑娘莫非是在这里等人?" 时秀珠摇摇头道"昨天晚上我一直都在这里。"陆小风道"为什么?" 叶秀珠骇然道"我们在这埋葬了家师和小师妹,大师姐已累了,我我却睡不着。"她的确是峨嵋四秀最老实的一个,看见男人几乎连话都说不出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的确觉得很抱歉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叶秀珠却忽然又道"我们一直没有追上西门吹雪,所以现在我们连师妹的死活都不知道。"陆小凤道"我会去替你们找她回来的。" 叶秀珠头垂得更低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还有句话要告诉你。"陆小凤等着她说下去。 叶秀珠道:"这句话本是师妹想告诉你们的可是她还没有说出来,就已就已一"她声音突然呸咽悄悄的用衣袖拭了拭泪痕,才接着道"家师这次到关来就因为他老人家得到个消息,知道青衣第一楼就在珠光宝气阁后面的山上。"陆小风忍不住道"无论谁得到的消息,都不一定全是正确的"叶秀珠霍然抬起头,道:"但师妹却是因为这句话而被人暗算的,显然有人不愿她将这句话说出来,所以我认为这句话定很重要,才来告诉你。"她面上露着悲愤之色,声音也大了。 陆小风又不禁觉得很炮歉,苦笑道,"我知道你的好意,无论如何,我若查明了这件事,一定会先来告诉你。"叶秀珠又垂下了头,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问道:"现在你们要到哪里去"陆小凤道"我们要去看一个脚上长着六根足趾的人"叶秀珠又拾起头,吃惊的看着他,忽然转过身,很快的又走了。 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想她现在,定会认为你是个疯子。 陆小风也叹了口气,苦笑道"现在我自己都渐渐觉得自己有点疯了。"长廊黝暗而静寂,他们在长廊的尽头处等着,已有人为他们进去通报大金鹏王。 花满楼忍不住悄悄道"你想你有没有把握能脱下他的靴子来"陆小凤道"没有。" 花满楼道"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法子" 陆小凤道"想倒是想出了不少,却不知该用哪一种"花满楼道:你说两种让我听听。 陆小风道:"我可以故意打翻,壶水,泼在他的脚上;可以故意说出他的靴子很难看,请他脱下来让我看看。"花满楼皱眉道"你当然知道这些法子有多蠢" 陆小凤苦笑道"我当然知道但这根本就是件蠢事,我又怎么能想得出不蠢的法子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门已开了。 大金鹏王还是坐在那张宽大而舒服的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显得兴奋而急切,不等他们走进来,就抢着问道:"你们已找到那个叛臣"陆小风道:"只找到两个。" 大金鹏王服睛里发出了光,道"他们的人呢" 陆小风道"已经死了。" 大金鹏王动容道"怎么会死的" 陆小风道"每个人都会死的。" 他说话有点心不在焉,因为他还没有看见大金鹏王的脚,大金鹏王的膝盖上盖着条织着舍龙的薄被,好像很旧。 花满楼却已将经过简单的说了出来,又道"我们没有找到霍休,因为他本就是个很难找的人。"这是他第一次说谎他忽然发觉说谎并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因为他说这句谎话时,心里并没有觉得对不起任何人。 大金鹏王长长叹息了一声,恨恨道"我本想见他们一面的,看看他们还有没有脸见我。"花满楼忽然道"现在我们也想见一个人" 大金鹏王道:"谁" 花满楼道"朱停。" 大金鹏王皱眉道"我也正想问你们我巳派过两次人去请他,他都还没有来。"花满楼沉思着终于笑了笑,道"这也许只因为他本来就是个懒人。"陆小凤忽然道"这条被上绣的龙真好看简直就像是真的一样。"这也是句蠢话,接着他又做了件矗事。他居然去掀起了这条被,然后他就真的像是个蠢人般怔在那里。大金鹏王的裤脚下竟是空的,两条腿从膝盖上被切断了。 大金鹏王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的腿怎么会忽然不见了的?"陆小风只有苫笑着点点头。 大金鹏正叹道"我的腿本来就有毛病,喝了酒,就疼得更要命一个人年纪大了毛病也就多了。"这是真话,陆小风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知道。 大金鹏王苦笑着道"可是一个像我这样的老人,除了喝酒外,还能有什么乐趣"陆小风勉强笑道"所以你偷偷的又喝了酒"大会鹏王道"我本来以为喝,点没关系的,谁知道二杯下肚,两条腿就肿了起来,而且竟溃了脓,所以所以我就索性叫柳余恨把我的两条腿割断。"他忽然大笑,又道:"现在我虽然已没腿,却可以放心的喝酒了今大晚上,我就要找你们拼拼看看我这老头子的酒量,是不是还能比得上你们这些年轻小伙子。"陆小风只有看着他苦笑。 大金鹏王道:"你们若早来几天,我一定会将割下来的那两条腿让你们看看,让你们知道,我的人虽已老,却还是有毒蛇噬c壮士断腕的豪气。"陆小风忍不住问道"现在那两条腿呢",大金鹏王道"现在我已将它烧了。"陆小风愕然道:"烧了为什么要将它烧了" 大金鹏王道"这两条腿害得我十年不能喝酒,我不烧了它,难道还将它用香花美酒供起来不成"陆小风说不出话来了,看着这老人面上骄傲而得意的表情,他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呆子。又呆又蠢。 走廊里还是黝暗而阴森的,他们慢慢的走了出去。 花满楼忽然笑了笑,道"现在你总算解决了个难题了。"陆小风道:"哦。" 花满楼道:"你己用不着再想法子去脱他的靴子。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靴子"陆小风冷冷道"你几时变得这么样滑稽的" 但这件事却一点也不滑稽。现在连霍休也分不出这大金鹏王究竟是真是假了。 若说这只不过是巧合,他实在很难相信天下真有这么巧的事。 若说这不是巧合,大金鹏王又怎会知道这秘密的他们离开霍休那小楼,就直接到这里,大金鹏王除非有千里眼,顺风耳,否则有怎么会知道他们要来看他的脚 陆小风又叹了门气,道:"我若喝酒腿就肿,说不定也会把两条腿割掉的。"花满楼叹道"这世上拼了命也要喝酒的人,好像真不怕死。"陆小风忽然道"那间屋子想必还为你留着,你为什么不进人睡觉,莫忘记今天晚上人家还在找你拼酒。"花满楼道"你呢" 陆小风道"我要去找一个人。" 花满楼道"找谁" 陆小风道:"当然是去找一个女人,一个有脚的女人。"花满楼脸上忽然发出了光,道"不错你应该赶快去找一个脚上有六根足趾的女人。"陆小凤道"哦" 花满楼道"莫忘记大金鹏王每一个嫡系子孙脚上都有六根足趾的,这本是他们的遗传,上官丹风既然是大金鹏王的亲生儿,脚上也应该有六根足趾的,你"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他忽然发现陆小风又走了。 将近黄昏末到黄昏。花园里的花还是升得正艳,风充满了花香,但却看不见人。 上官雪儿并不在花园里。陆小风要找的并不是上官丹风,因为他知道上官丹风绝不会在这里。 大金鹏王居然没有问他女儿的行踪,这也是件很奇怪的。 陆小风现在却没有空想这件事,他只想赶快找到上官雪儿,他有一句话要问雪儿一句很看要的话。 他不想找她时候,她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现在他急着找她,这小妖精却偏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陆小凤叹了口气,穿过鲜花的小秤,忽然发现一扇角门。 门是虚掩着的,后面是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口水井。 他推开门走进去就终于找到上官雪儿,这小妖精好像总是喜欢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现在她竟一个人蹲在院子里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面前的一片空地,似巳看得出了神。 地上却什么也没有,连一根草也没有。 陆小风实在想不通,这块空地有什么好看的,忍不住道"小表姐,你在看什么"雪儿既没有出声,也没有问头。就算是学究在考证经典时,也不会有她这么专心。 这小妖怪究竟在看什么呢陆小风的好奇心也不禁被引了起来。 于是他也蹲了下去蹲到雪儿身旁,雪儿的眼睛盯着什么地方看,他的眼睛就也盯着什么地方看。他什么也没看到。 这地方显然已很久没有下雨了,地上的泥土很干燥,外面的花园里虽然花草茂密,这地方却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 那口井仿佛也已很久没有人用过了,井口的辘架上也积着一层黄土,院子两旁有几间破旧的厢房,门上的铁锁已生锈。 陆小凤看来看去也看不出雪儿蹲在这里干什么。 雪儿忽然道"这里本是我祖父在世时,打坐学弹的地。"陆小风知道她祖父就是昔年和霍休一起受托孤的上官谨,也就是大金鹏王的重房皇叔。 雪儿道"自从我祖父一年前去世了之后,这里就没有人来过"陆小凤终于又忍不住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雪儿霍然扭过头瞪着他道这句话正是我想问你的,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陆小风道"我一我是来找你的。" 雪儿道"找我干什么" 陆小风道"来看看你跟你聊聊。" 雪儿板起了脸冷笑道"我说的话你连一句都不信,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聊的"陆小风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我连一句都不信。"雪儿道"你自己说的。" 陆小风眨了眨眼,道"你难道认为我说的话句句都是真的"雪儿用一双大眼睛瞪着他瞪了半天,忽然笑了。 陆小风也笑了,他忽然发现雪儿笑起来的时候,看来真是个又乖又听话的女孩子,雪儿却又板起了脸,道"你要跟我聊什么,现在就聊吧。"陆小风道:"我想问问你,你最后一次看见你姐姐,是在什么时候"雪儿道:"就是她带花满楼回来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出去找你的那一天。"陆小风道"你回来之后,就没有再看见过她" 雪儿道:"没有。" 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道"她平时一直对我很好平时就算出去也会留话给我的但这次这次她一定是被人害死了。"陆小风眼睛里带着思索的表情,道"她平时是不是常出去。"雪儿道"以前她本不敢的,我祖父去世了之后她的胆子就渐渐大了不但出去的时候渐渐多了起来,而且时常出去就是半个月不回来,我总怀疑她在外面有了情人,可是她死也不肯承认。"她补充着,又道"我们的父母很早就已去世,我们一直都跟着祖父的,所以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我祖父。"陆小风道"你叔叔从来不管她" 雪儿摇摇头,道"他想管也管不住有一次甚至把我姐姐锁在房里我姐姐还是想法子溜出去了。"陆小风道"他平时对你姐姐好不好",雪儿道:"不好c他总骂我姐姐,说她败坏了上官家的门风,我姐姐根本就不买他的账。"她咬着嘴唇,轻轻道"就因为这缘故,所以我才怀疑是他害死我姐姐的。"陆小风道"可是你姐姐并没有死。" 雪儿道:"谁说的" 陆小风道"花满楼最近还看过她。" 雪儿冷笑道"他看过我姐姐他瞎得就像是蝙蝠一样,怎么能看得见我姐姐"陆小风道"他听得出你姐姐说话的声音。" 雪儿的脸色忽然变了,道:"那一定是上官丹风冒充她的,她们两个人长得就有点像,小时候就常常彼此模仿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一次她蒙着脸,学我姐姐说话的声音来骗我,连我都被她骗过了。"陆小风脸上也不禁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这件事越来越,诡谲也越来越有趣了。 雪儿用力握着拳头,忽然又道"你这么样一说,我就明白了害死我姐姐的一定是她。"陆小风道:"道你是说上官丹风" 雪儿点点头道:她表面虽然对我姐姐很好但我姐姐却常说她完全是虚情假意,因为她心里一直都在嫉妒我姐姐,又比她聪明,又比她漂亮。"她不让陆小风开口,抢着又道:"她害死了我姐姐后,又故意在花满楼面前冒充我姐姐,让你们认为我姐姐还没有死。"陆小风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雪儿说的话虽然有点荒谬,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雪儿忽然拉着他的,道:"所以你一定要帮我一个忙。"陆小风道:"帮你什么忙" 雪儿道"帮我把我姐姐的尸体挖出来!" 陆小风,"在那里" 雪儿道:"我知道一定就在这里。" 陆小风想笑,又笑不出。 男儿的表情却很严肃,道:"我总是在花园里找,所以总是找个到现在我才发现,她想必一定是在这里害死我姐姐的,所以就将尸体埋在这里了。"陆小风叹了口气,道:"你怎么发现的" 雪儿道"我祖父晚年的时候,变得就像是个老和尚样非但连一只蚂蚁都不肯踩此,而平常常用碎米来喂它们,所以这院子里本来有很多蚂蚁的。"她的脸巳因兴奋而发红,又道:"但现在我已在这里看了两个时辰,连一只蚂蚁都没有看见。"陆小风道"所以你认为" 雪儿抢着道:"我认为这块地下面一定有毒,所以连蚂蚁都不敢来。"陆小风道"有毒" 雪儿道"她一定是用毒药害此我姐姐的,现在毒已经从我姐姐的尸体里散发出来渗入了土壤,所以连这里的泥土都被毒死了。"陆小风道"泥土也会破毒死" 雪儿道:"当然会,泥士也有活的和死的两种,活的泥土上,才长得出花草才有小虫蚂蚁。"陆小风又叹了口气,道:"你想得太多了一个人小时候就胡思乱想长大了后,就会老得很快的。"雪儿瞪着他,道"你不肯帮我的忙" 陆小风苦笑道"今天我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雪儿瞪了他半天,忽然大叫,"救命呀,陆小风要强xx我"陆小风也急了,道"我连碰都没碰你,你鬼叫什么"雪儿冷笑道:"我不但现在要叫,以后只要我碰见,只得你的,就要告诉他,你总是强xx我。"陆小风也叫了起来,道"我总是强xx你!" 雪儿道"嗯,总是的意思,就是说你已强xx过我好多好多次了"陆小风道"你以为有人会相信你这小丫头的鬼话"雪儿道:"谁不相信我就脱下衣服来给他看,要他看看我是不是还很小"陆小风吃惊的看着她不停的摇着头,喃喃道"这丫头疯了,定是疯了"雪儿道"好,就算我疯了,所以我现在还要叫。"她果然真的又叫了起来。 但这次陆小风很快就掩住了她的嘴,道"难道你现在要"雪儿点点头,等他的放开就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已答应""陆小风苦笑道:"我只奇怪,这种法子是谁教给你的"雪儿又笑了,道:"这本来就是女人对付男人,最古老的钟法子之一,现在我才知道这法子果然有效。"陆小风道"还有另外的两种法子是什么" 雪儿嫣然道:"那怎么能告诉你,我还要留着来对付你的,怎么能让你学了去"她跳了起来,又道,我去找锄头去你乖乖的在这里等着,今天晚上我去偷几只鸽子,烧来给你下酒。"陆小风道:"鸽子" 雪儿道"我姐姐养了很多鸽子,平时她连碰都不许别人碰叫随现在现在我想她已不会在乎了。"她脸上又露出了悲伤之色忽然转过身,很快的跑了出去。 陆小风看着她两条大辫子在后面甩来甩却,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神情,道"我跟你一起去找锄头。"雪儿道"为什么" 陆小风笑了笑,道:"我怕你被鸽子衔近。"他笑容看来好像也有点奇怪。 雪儿看着他,道:"你是不是怕我也会跟我姐姐一样,突然失踪"阵凉风吹过,几只燕子从花丛巾飞起飞出墙,天色已渐渐黯了。 陆小风凝注着已渐渐消失在暮色的燕影,忽然长长叹息,道:"连燕子都已不愿留在这里何况人呢"上官飞燕是不是也已像燕子一样飞了出去还是已被埋在黄土里 上官丹风为什么也失踪呢,大金鹏王是不是已知道她的去处,所以才没有向陆小风问她的消息。 他已被割掉的那双脚上,是不是还长着第六根足趾这些问题的答案,又有谁知道 黄昏,黄昏后。风更清冷,清冷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花满楼身上时,他就知道天黑了。 他的皮肤和他的鼻子和耳朵一样有种远比常人灵敏的感觉。 但现在他并没有心情来享受这四月黄昏后的清风,他的心很乱。 自从在那小店里见到上官飞燕后,他的心就时常会觉得很乱,尤其是在他完全孤独的时候。 他觉得有件事很不对,但充究是什么事,他自己却说不出。 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候,陆小风还没有回来,大金鹏王也没有派人来请他们准备去吃晚饭。 事情好像又有变化,他甚至已可感觉得到,但究竟会有什么变化,他也说不出。 这在这时,他忽然发觉风又传来一种特异的香气,正是那种令他心神不安的香气。 莫非上官飞燕已回来了他的轻按窗台,人已越出窗外,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绝不会错的。 可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在他的世界里,永远没有光亮,没有色彩,只有一片黑暗。绝望的黑暗刚才的香气,似已和花气混合到一起,他已分不出是从什么方向传来的,但却忽然听到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从花香最浓处传了出来"我回来了。"果然是上官飞燕说话的声音。 花满楼勉强控制着心里的激动,过了很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果然回来了。"上官飞燕道"你知道我会回来" 花满楼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你回来。"上官飞燕道:"你在想我" 花满楼笑了笑,笑容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情感,也不知是喜还是辛酸 上官飞燕却已走过来,拉住了他的,道"我回来了你为什么反而不高兴"花满楼道,"我我只是有件事想不通" 上官飞燕道:"什么事" 花满楼道"这两次我见到你时,总会想到另外一个人"上官飞燕道:"想到谁" 花满楼道"上官丹风。" 他说出这名字就感觉到上官飞燕的似乎轻轻的一抖。 可是她的立刻握得更紧了些,带着分娇嗔,道"你见到我时,反而想到她"花满楼道"嗯"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花满楼道:"因为因为我有时总会将你跟她当作同个人。"上官飞燕笑了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的"花满楼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时常觉得很奇怪"上官飞燕道"难道你也相信了我那妹妹的话,认为上官飞燕已被人害死了,现在的上官飞燕,只不过是上官丹风伪装的"花满楼没有开口因为他心里的确有种怀疑他不愿在他所再爱的人面前说谎。 上官飞燕道:"你还记不记得在崔一洞还记不记得你曾经问过我,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那种奇妙的生命力知不知道秋风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花满楼当然记得。这些话本是他说的,上官飞燕现在说的连一个字都没有错,上官飞燕道"我若是上官丹风,我怎么会知道你说的这些活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花满楼笑了c他忽然发觉自己的怀疑c实在是不必要的。 对这个女孩子他心里不禁又有份歉意,忍不住轻轻伸出,去抚摸她的头发。 上官飞燕已倒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心里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和满足,几乎已忘了一切。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上官飞燕的已点上了他脑后的玉枕穴。然后他就巳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地上已多个一丈多宽,两尺多深的大洞,陆小风身上已多了一身汗。 上官雪儿蹲在旁边,用双托着腮不停的催着:你停下来干什么快点继续挖呀看你身体还蛮棒的,怎么会这样没用"陆小凤用衣袖擦着汗,苦笑着道:"因为我还没吃饭,现在我本该坐在一张很舒服的椅子上,陪你叙叔喝酒的但是我却像个呆子一样,在这里挖洞。"雪儿眨着眼,道:"你难道好意思叫我这么样一个小女孩来挖,你却在旁边看着!"陆小风道,"我不好意思,所以我才倒霉。" 雪儿道:"这怎么能算倒霉,这是光荣。" 陆小风道:"光荣" 雪儿道:"别的男人就算跪在地上求我,要替我挖洞,我还不肯哩"陆小凤叹了口气,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该来找这小妖精,根本就不该跟她说话的。 可是他立刻又发觉自己这想法错了。他一锄头挖下去时,忽然看到地下露出鲜红的衣角。 雪儿跳了起来,道:"你看,我说的不错吧,这下面是不是埋着人"这次用不着她催,陆小风也起劲了放下锄头,换了把铲子几铲子下去,地下埋着的尸体己渐渐露了出来,居然还没有腐烂。 雪儿已将本来挂在井上灯笼提过来,灯光恰巧照在这尸体上的脸上。 她忽然惊呼一声,连里的灯笼都提不稳了几乎掉在陆小风上。 陆小风也已怔住。他这一辈子几乎从没有这么样吃惊 这尸体竟不是上官飞燕,竞赫然是上官丹凤 灯光不停的挥来挥去,因为雪儿的也一直在不停的尸体的脸,非但完全没有腐烂,而且居然还颜色如生双眼珠子己凸了出来的大眼睛,仿佛正在瞪着陆小风。 陆小风的胆子一向不小,可是想到上官丹风不久前还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想到她那甜蜜动人的容貌他的也软了,里的铲子也拿不住。 铲子从他里落下却的时候,恰巧打在这尸体的身上只听"当"的一声音竟像是金铁相击。陆小风忍不佐伸,去摸了摸,才发觉这尸体又冷又硬,竟真的象钢铁一样。 他的也冷了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她果然是被毒死的"雪儿道:"是是谁毒死了她" 陆小风没有回答,他根本不知道答案。 雪儿道"毒而死的人,尸体本来很快就会腐烂的,看来她被毒死还没有多久。"陆小凤道"已有很久了。" 雪儿道:"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她身子里的毒,已散发出来,渗入泥土"这本是雪儿自己说的,她果然没有说错。 陆小风又道:"而且,看这块地的样子,至少已有两个月没有翻动。"雪儿道:"你的意思是说死至少一两个月," 陆小风道"不错。" 雪儿道:"那么她尸体为什么还没有腐烂" 陆小风道"因为她的毒,是种很奇怪的毒,有些药物,其至可以将一个人的尸体保存几百年,何况,这块地非但很干燥,而且虫蚁绝迹,尸体被埋在这里,都不会很快腐烂的"他的声音单凋而缓慢因为他嘴里在说话的时候,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他要想的事实在太多了。 雪儿也在沉思着,喃喃道"两个月之前那时我姐姐,还没有去找花满楼。"陆小风道"不错。" 雪儿道"她若在一两个月以前就已死了怎么还能去找你你怎么还能看见她"陆小风道:"我看见上官丹凤,并不是真的上官丹凤。"雪儿道"是谁呢"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这两个月以来,你有没有看见你姐姐跟她同时出现过"雪儿想了很久才摇了摇头道"好像没有。" 陆小凤道:"这两个月来,你是不是觉得她对你的态度有一点奇怪"雪儿又想了很久才点了点头,道"好像是的,以前她见到我,还有说有笑的,但最近她好像一直在躲着我。"陆小凤道"那只因她已不是真的上官丹风,她怕被你看出来"雪儿皱着眉,道:"她会是谁呢怎么装得那么像,难道"她突又跳起来,大声道:"难道你认为你看见的上官丹风,是我姐姐扮成的"陆小风没有说话,不说话的意思,有时就等于是默认。 雪儿瞪着眼,道"难道你认为上官丹凤并没有害死我姐姐,我姐姐反而害死了她"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现在她的确已死了。"陆小风没有说。却不知是说不出还是不愿说他突然蹲下去去脱这尸体的鞋子。 雪儿失声道"你想干什么" 陆小下风道"我想看看她的脚。" 雪儿叫了起来,道"你疯了你简直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知道这么做的确有点一疯,可是我非看不可。"他巳将鞋子脱了下来一双很纤秀的脚,竟赫然真的有六根足趾。 雪儿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黯然道"这真的是我表姐"陆小凤道"你也知道你表姐有六只足趾" 雪儿道:"嗯" 陆小风道"你怎么知道的" 雪儿道"她一她总是不肯让别人看她的脚有时我们大家脱鞋子到河边去玩水,就她一个人不肯脱。"女孩子都是爱美的,脚上长着六根足趾,并不是件值得夸耀的事。 雪儿道:"她越不肯让别人看我就越想看,所以,有天我乘她在洗澡时突然闯了进去"陆小风苦笑,只有苫笑,看来小妖精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雪儿道"她看见我时,开始很生气后来又求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陆小风道"你答应了" 雪儿点点头,道"我从来也没告诉过别人" 陆小风道"你姐姐呢" 雪儿道:没有" 陆小风沉吟着,忽又问道"你叔叔的脚是什么时候割断的"雪儿脸上露出吃惊之色,道:"他的脚被割断了我怎么不知道"陆小风动容道"你真的不知道" 雪儿道"我昨天午还看见他在我姐姐养鸽子的地方走来走去好像在替我姐姐喂鸽子。"陆小风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雪儿道:"这两个月来,若真有人冒充我表姐,为什么连我叔叔都没有看出来"她想问陆小凤,但这时陆小风已忽然不见了。 夜色凄清,昏黯的灯光,照着这尸身一张冷冰冰的脸一双空空的眼睛又仿佛正在瞪她。 雪儿忍不住伶伶打个寒噤,突然听到一个人在黑暗冷冷道:"你不该多事的。"她听得出这声音。她的心不禁沉了下去。 走廊里阴森而黝暗,门是关着的。陆小风敲门,没有回应,再用力敲,还是没有回应。 他的脸色已变了,突然用力一撞,寸多厚的木门,竟被他撞得片片碎裂。 桌上的黄铜灯已点起,椅子上却是空着的,大金鹏王平时总是坐在这张椅子上但现在他的人却似也不见了。 陆小风却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这变化似乎就在他的意料之。 那床上面绣着金龙的褥被,已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想拾起,忽然看见一只。 只枪瘦干瘪的,从椅子后面伸出来,五指弯曲,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没有抓住。 陆小风走过去就看见了大金鹏王。 这老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冰冷硬僵,呼吸却早已停止眼睛里带着种无法形容的惊慌和愤怒之色显然临死前还不相信杀他的那个人真能下得了毒。 他另一只臂上,带着道很深的刀痕,好像有人想砍下这只,却没有砍断。 他的紧握,背上青筋凸起,显然死也不肯松开里抓住的东西。 陆小风蹲下去,才发现他里握着的,竟赫然是只鲜红的绣鞋。 就像是新娘了穿的那种红绣鞋但鞋面上绣着的,既不是鸳鸯,也不是猫头鹰而是只燕子,正在飞的燕子。 他抓得很紧,太用力,一只来很漂亮的红绣鞋现在已完全钮曲变形。 但他的脸上却完全没有表情和他那只凸出来的,充满了惊惧愤怒的眼睛一比,更显得说不出的恐怖诡秘。 陆小凤用不着去触摸,也看得出他脸上已被很巧妙的易容过。 这老人显然也不是真的大金鹏王,大金鹏王当然也已和他的女儿同时死了。 陆小风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已割断了的腿,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做的蠢事虽然不多,但你做的事岂非更蠢"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完,因为他已听见一丝很尖锐的剑风破空声。 剑风是从他身后的窗户外刺进来的,来势非常急c在窗外暗算他的这个人,无疑可算是武林的一流剑。武林的流剑并不多。 陆小风叹了口气,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他的身子已滑好尺,叹息着道"柳余恨,你不该现在就来的。"窗外果然传来柳余恨的声音声音冰冷"可是我已来"他的剑比他的声音更快。古老的优美的雕花窗格,"砰"的被震散他的人和他的剑同时飞了进来。 他的头发披散,眼睛里带着种狂热的光芒,他的人看来远比他的剑可怕。 陆小风没有看他的人。 他的剑光凶狠迅急剑招改变得非常抉,每,剑刺的都是立刻可以致命的要害。 陆小凤的目光,始终盯着他的剑锋,就像是,孩子盯着飞舞的蝴蝶。 霎眼间柳余恨又刺出了十剑,就在这时,陆小风突然出。 只伸出两根指一夹,没有人能形容他这动作的迅速和巧妙,甚至没有谁能想象。 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的指似乎能随心所欲。 柳余恨第十八剑刺出后,突然发觉自己的剑锋已被夹住。 这一剑就像是突然刺入,块石头里,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无法拔出来。 剑是装在他的腕上的,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但他却还是无法将这柄剑从陆小风的指间拔出来,也无法撤。 这只腕上平时装的是个铁钩,可以挑起各种东西的铁钩,只有在要杀人时,铁钩才针换成剑。他显然早已难备要杀人。 陆小风看着他已痛苦而招曲的脸,心里忽然生出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意,道:"我不想杀你,你走吧。"柳余恨没有开口,他的回答是他左腕上的铁球。 铁球带着风声向陆小风砸下来,陆小风若不放,再好的头颅就要被砸扁。 他还有一只,铁球击下时,他这只斜斜一划,柳余恨的左臂就垂了下去"我若放开,你走不走"柳余恨突然冷笑,笑声充满了轻蔑,对陆小风的轻蔑,对自己生命的轻蔑。 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总是要遇见这种愚,蠢的人,为什么"他这句话还没有话完,因为当时他已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本是上官丹风的声音,但现在他己知道上官丹风绝不会再出现的了。 落日的余睬已消失,屋子里更暗。一个人幽灵般忽然出现在门口,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美得温柔而甜蜜的女人。 她凝视着陆小风,微笑着道"因为你自己也是个愚蠢的一人,蠢人总是常常会碰在一起的。"陆小风没有看见过这个女人,但他已知道她是谁了"上官飞燕""是的。她笑得就像是个天真的小孩子"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风漂亮"陆小风点点头他不能不承认。 上官丹风已无疑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但是他现在看见的这个女孩子却美得几乎已接近每个男人心日的梦想。 她不但笑,而且纯洁而天真,她看见你的时候,就好像已将你当做她在这世上唯一的男人同时让你觉得她是个唯一的女人。 上官丹凤的笑,可以让你引起很多幻想,她的笑却可以让你忘记一切。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错了! 上官飞燕道"我错了" 陆小风道:"一个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无论为了什么都不该扮成别人的。"上官飞燕眨了眨眼道"假如那天晚上你就看见我的真面目,你还会不会放我走呢"陆小风道"假如你早就让我看到你的真面目,我也许根本就不会等到那天晚上了。"上官飞燕道"难道在马车里你就要" 陆小凤道:"我说过,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上宫飞燕笑了道:"你虽然不是个君子,说的话倒还很老实。"陆小凤道"你非但不是个淑女,说的话也不老实。"上官飞燕嫣然道"一个女孩子若是太老实,就难免会上你这种男人的当。"她说话的声音也变了,竟似已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在说话。 对陆小凤来说,这种声音的突然故变,甚至比易容更不可思仪。 他能了解易容术,也见过已被传说得接近神话的人皮面具,但他却不能了解一个人的声音怎么能改变成另一个人的。 上官飞燕当然已看出他惊异的表情,微笑着道"我的声音是不是也比上官丹凤好听。"陆小风苦笑。 上官飞燕道:"现在你想必已该看出来,我样样都比她强,可是从我一生出来,她就已压在我的头上。"她甜密温柔的声音里,忽然充满怨恨,又道"从小我就穿她穿过的农服,吃她吃剩下的东西,只因为她是公主。"陆小凤道"所以,有了会,你就要证明你比她强。"上官飞燕冷笑。 陆小凤道"所以你祖父一死,你就不愿再耽在家里。"上官飞燕道"谁也不愿意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陆小凤道"你本来只想凭你的本事,闯闯江湖,做几件扬眉吐气的事给他们看,却想不到江湖居然遇见了一个能让你倾心的男人",上官飞燕冷冷道"说下去"陆小风道"他知道金鹏王朝的秘密后,就替你出了主意"上官飞燕在听着,脸上的甜密微笑已看不见了。 陆小风道:"他劝你想法子将金鹏王朝的财富,从阎铁珊他们里要回来,无论谁有了那笔庞大的财富,都立刻可以出人头地"上官飞燕冷冷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么庞大的笔财富,无论谁都会动心的。"陆小风道:"但你也知道,你的叔祖和你的表姐都绝不会同意这件事,何况,他若不死,你就算要回了那笔财富,也是他们的。"上官飞燕道"我当然不愿意让别人来坐享其成。"陆小风道"所以你就跟你的情人,定下了一条妙计。"上官飞燕道;"我本来只想杀了那个年老昏庸的大金鹏王,可是我们派来假冒他的人,易容无论多么巧妙,也一定瞒不过上官丹风的。"陆小风道"所以你索性就连她一起杀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道"恰巧你们的容貌本来就有分相象,而且你从小就能模仿她的声音,所以你正好代替她来尝尝做公主的滋味。"上官飞燕冷笑道:"滋味并不好。" 陆小风道:"像这种秘密你们当然不愿让一个多嘴的孩子知道,所以你们一直都瞒过雪儿,只可笑她居然反而以为你遭了上官丹风的毒。"上官飞燕恨恨道"那小鬼不但多嘴,而且多事。"陆小风道"我只奇怪你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找霍休他们"上官飞燕道"因为我们事后才发现,大金鹏王必定有个秘密的标记,只有当时和他同时出亡的那些大臣才知道,所以无论谁来冒充他,都难免要被霍休那些老狐狸识破的。"陆小风道"你那时还不知道他是个有六根足趾的人"上官飞燕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冒险。" 陆小风道"所以你们认为最好的法子,就是先找一个人去替你们将那些老狐狸杀了。"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风苦笑道"但这个人却并不太好找,因为他不但要有能力杀霍休那些人的本事,还得有天生就喜欢多管闹事的臭脾气。"上官飞燕淡谈道"这个人的确不好找,除了你之外,我们就简直想不出第二个人来了。"陆小风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像我这样的人,世上倒真还不太多了。"上官飞燕道:"只不过要你心甘情愿的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陆小凤道,幸好我不但喜欢多管闲事,而且还有点拉着不走,赶着倒退的骡子脾气。"上官飞燕终于笑了笑,道"想不到你倒还很了解你自己"陆小风道"你们故意要勾魂他们来拦阻我,因为你们知道,越是有人不准我去做一件事,我越是偏偏要去做的。"上宫飞燕笑道:"山西人的骡子也是这样子的。"陆小凤道:"后来你们故意杀了萧秋雨和独孤方来警告我也正是这意思。"上官飞燕道"那也因为他们已知道得太多了。"陆小风道"你在那破庙故意以歌声诱我们去故意在水盆里留下几报头发,为的只不过是要花满楼相信你还是活着罢"上官飞燕道"那也为了你们以后不再相信那小鬼说的话。"陆小风道"你知道雪儿在窗外偷看的时候,就故意在她眼前杀了柳余恨。"上官飞燕冷冷道"那小鬼当然不会知道这只不过是我跟柳余恨故意演给她看的一出戏。"陆小风道"当我们看见柳余恨还活着的时候,当然就更认为她是个说谎精。"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怜她看见柳余恨又活着出现的时候,那表情真像见到了个活鬼一样,废话都不敢说就跟着他乖乖的走了!"上官飞燕道"我本该早就把那小鬼关起来的只可惜"陆小风道"只可惜那几天你要做的事太多,而且你也怕我们回来看不见她,会更起疑心。"上官飞燕冷笑道:"有时我简直认为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的心事你好像全知道。"陆小风道"你故意又在花满楼面前出现一次,为的当然是想将罪名推在霍休身上。"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凤叹道"我只奇怪你怎么能骗过他的,他不但耳朵特别灵鼻子也特别灵,就算听不出你的声音,也该嗅得出你的气味来。"每个人身上本来都有种和别人不同的气息,甚至比说话的声音还容易分辨。 下官飞燕道"那只因我每次见他时,身上都故意洒了种极香极浓的花粉,等我再以上官丹风的身分出现时就已将这种香气洗干净了"陆小凤叹道"看来你考虑得很周到。" 上官飞燕嫣然道"我是个女人,女人本就是不愿冒险的。"陆小凤道:"那未你为什么要柳余恨来杀我" 上官飞燕悠然道"这原因你应该知道的。" 陆小风道"是不是因为他对你已没有用了所以你又想借我的杀他。"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你不喜欢杀人,否则阎铁珊也用不着我去动了。"自从她一出现,柳余恨就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非常安静。 每当他看着她的时候那只独眼就会露出种非常温柔的友情。 上官飞燕说的这句话却橡是一柄尖刀,忽然刺入他心里,颤声道"你你真的想我死"上官飞燕连看都不看他,眼冷冷道"其实你早该死了像你这种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余恨道"可是你你以前" 上官飞燕道"我以前说的话,当然全都是骗你的,你难道还以为我真的会喜欢你"柳余恨全身都似已冰冷僵硬,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她,独眼充满了怨毒,却又充满了爱意,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不错,你当然不会真的喜欢我我自己也明白,我只不过,直都在自己骗自己。"上官飞燕道"你至少还不太笨。" 柳余恨慢慢的点了点头,忽然反一剑,刺人了自己的胸膛里。 剑锋竟穿透了他的心鲜血箭一般从他背后喷出来一点点溅在墙上。 可是他的脸部又变得完全没有表情,死,对他说来,竟仿佛已不是件痛苫的事,而是种享受。 他的眼睛里忽然发的了光,忽然笑了笑,喃喃道"死原来并不足件困难的事,能死在你的面前,我总算还"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就已倒了下去。 陆小风并没有阻拦他也来不及阻拦。一个人能平平静静的死,有时的确比活着好。 "多情自古空余恨,他实在是个多情的人,只可惜用错了情而巳。陆小风凝视着上官飞燕忽然对这个无情的女人出种说不出的厌恶。 不是痛恨,而是厌恶,就像是人们对毒蛇的那种感觉。 他冷冷道:"你也做了件愚蠢的事。"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风道:"你不该逼他死的。" 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他若活着,至少总会眼看着我杀你。"上官飞燕道"你要杀我你忍心杀我" 陆小风道:"我的确不愿杀人,更没有杀过女人,但你却是例外。"上官飞燕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不动呢"陆小风道"我不着急" 上官飞燕嫣然道"你当然不着急,我反正已跑不了的何况,你一定还有话要问我"陆小风道:"你也不笨。" 上官飞燕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怎么会在你赶来之前,先要柳余恨割断那老头子一只脚的我怎么会忽然知道他应该有六根足趾"陆小风道:"这点我已不必问了。" 上官巴燕道:"你已知道" 陆小风道:"鸽子飞得当然比人快。" 上官飞燕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个聪明人。"陆小风道:"我本不该将这秘密泄漏给叶秀珠知道的。"上官飞燕道:"你只告诉了她一个人" 陆小风道"不错。" 上官飞燕道"你是无意泄漏的还是故意试探她"陆小风叹了口气,道"我并不想害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上官飞燕突然冷笑,道:"你看错人了这女人看来虽老实,其实却是个天生的婊子。"陆小凤道:"只以为她跟你爱上的是同一个男人"上官飞燕铁青着脸,道"他只不过是在利用她,就好像我利用柳余恨一样而已。"陆小风道:"叶秀珠将这秘密告诉了他,他就用飞鸽传书来通知你。"上官飞燕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忽又变得很温柔,道:"那黑鸽子本来是我们用来传送情书的,想不到现在又有了别的用处"陆小风道"他既然能命令勾魂和铁面判官替他做事莫非他才是青衣楼的老大"上官飞燕道:"你猜呢?" 陆小风道:"我猜不出。" 上官飞燕道:"你难道以为我会告诉你" 陆小风道"你现在当然会告诉我的。" 上官飞燕道"我以后也不会告诉你,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是什么人的。"陆小凤道:"但你却是个女人。" 上官飞燕道:"女人可又怎么样" 陆小风冷冷道"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鼻子若是被人割下来,也一定会变得很难看的。"上官飞燕失声道"你你难道忍心割下我的鼻子"陆小风淡谈道"你若以为我的心真比豆腐还软,你就错了"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道,"我若不肯告诉你他是什么人,你就要割我鼻子"陆小风道"先割鼻子,再割耳朵。" 上官它燕忽又嫣然笑道:"你嘴里说得虽凶,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事你是绝对做不出的。"陆小风沉下了脸,道"你想试试" 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连试都不会试,因为你也绝不会喜欢没鼻子的朋友。"陆小风道:"幸好你已不是我的朋友。" 上官飞燕道"我虽然不是但花满楼和朱停却是的。"陆小风的脸色也变了。 上官飞燕悠然道"你若割下我的鼻子来,他们只怕连脑袋都保不住了,没有脑袋岂非比没有鼻子更难看点"陆小风瞪着她,忽然大笑。 上官飞燕道"你认为这是件很可笑的事" 陆小风笑道"你难道真要我相信花满楼又被你骗了"上官飞燕道"我能够骗他一次,就能够骗他第二次。"陆小风道"只有呆子才会被人骗两次他不是呆子。"上官飞燕道"但他却是个多情人呆子最多只不过会上人两次当,多情人却可能会被人骗两百次,因为这本就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的。"陆小凤道:"朱停难道也是个多情人" 上空飞燕道"他不是,他太懒了。" 陆小风道"懒人也有好处的。" 上官飞燕道:"哦。" 陆小风道:"他连动都懒得动,又怎会去上别人的当"上官飞燕微笑道:"要让他那么懒的人上当的确不容易幸好他还有个好朋友给了张银票给他,要他来上当"陆小风笑不出了。 上官飞燕忽然道"你当然不会看着他为了你这个好朋友而送掉脑袋的,何况还有个千娇百媚的老板娘也在陪着他死“陆小风叹了口气,道"老板娘通常比老板还懒,这次怎么也来了"上官飞燕道:"因为她知道你一定会去救她的,她在等你。"陆小风道:"她也什么地方等我呢" 上官飞燕道"你想知道" 陆小风道:"很想。" 上官飞燕道"你想我会不会带你去" 陆小风道:"不会" 上官飞燕笑道:"你错了,我若不肯带你去又何必告诉你"陆小风道"至少你现在总不会带我去的。" 上官飞燕嫣然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陆小风不"太笨"上官飞燕道:"但他们毕竟是你的朋友,你当然还是去救他们"陆小风道"我可以考虑。" 上官飞燕道"考虑什么" 陆小风道:"我得先看看你要我做什么的事,才肯带去"上官飞燕道"你想我要你做的,只不过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小风道"什么事" 上官飞燕道"我只不过要你去替我杀个人而已,对你说来杀人岂非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小风道"那也得看你要我去杀的是什么人。"上官飞燕道"这个人你一定可以对付他的。" 陆小风道:"谁" 上官飞燕道"西门吹雪。" 陆小风笑了,道:"你究竟是想要我去杀他,还是想要他杀了我"上官飞燕道"当然要你去杀他他侮辱了我,从来没有人像他那样侮辱过我。"陆小风道:"就为了这一点,所以你要杀他" 上官飞燕道:"女人家的心眼儿总是很窄的。"陆小风道"我着不杀他,反而被他杀呢" 上官飞燕道"那你也不必雄受,等你走在黄泉路上时一定会有很多朋友赶去陪你。"陆小风叹道"看来我好像已没什么选挥的余地了。"上官飞燕道"点也没有。" 陆小风道"无论是他死也好,是我死也好,你反正都会很愉快的"上官飞燕道:"凭良心讲,你们两个就算全死了我也不会伤心。"陆小风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良心" 上官飞燕道"我当然有,所以我希望你杀了他,用他的一条命,换花满楼他们条命。"陆小风叹道"这笔债算来倒也不吃亏,只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上官飞燕道:"你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陆小风道"我怎么找" 上官飞燕道"那天他带走了孙秀青,当然是为要救孙秀青的命。"陆小风道:"他除了杀人外,偶尔也会救人的。"上官飞燕道"所以他现在一定是在一个可以给孙秀青养伤的地方,那附近有什么地方可以养伤的,你应该知道。"陆小风道:"但死人就用不着养伤了。" 上官飞燕道"不错" 陆小风道"所以这也得问你孙秀青了你的飞凤针后是不是还有救"上官飞燕冷冷道她的不是飞风针,是飞燕针那本来是无救的,但西门吹雪却好像也是个大行家。"陆小风道:"哦!" 上官飞燕道:"飞燕针的毒与平常暗器不同,了飞燕针,后若是静静脑躺着一定必死无疑"陆小凤续道:"所以石秀云已死了。" 上官飞燕道"但西门吹雪却将孙秀青带着满山飞奔,让她的毒性发散出来了,反而可能有救。"陆小凤道"那天你暗算了她以后,还没有走。"上官飞燕笑了笑,道"在你们那些高的面前,我怎能走得所以你们出去追我时,我一直都在"陆小凤苦笑道:"你的胆子倒真不小",上官飞燕道"我知道你们定想不到我还敢留在那里的。"陆小风道"等我们都走了后,你就出来了。" 上官飞燕道:"那时己只剩下花满楼一个人,我知道他绝不会疑心我,我就算说雪提黑的墨是白的,他也不会不信"陆小风道:"为什么" 上官飞燕嫣然道"因为他喜欢我一个男人要是喜欢上一个女人,那可真是没法子的事。"陆小风道:"就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你认为他吃亏上当都活该。"上官飞燕道:"那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我又没有一定要他喜欢我"陆小凤忽又吸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有一句话要告诉你上官飞燕道:"你说。" 陆小风道"一个人总是要将别人当做笨蛋,他自己就是个天下第一号的大笨蛋。"上官飞燕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风道"你若回头去看看,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上官飞燕回过头了。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好像忽然掉进了个又黑又深的大洞里。 屋子里更暗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黑暗,动也不动。 "花满楼"上官飞燕终于忍不住叫了起来。 陆小风的神情却是很平静,看来并没有丝毫痛苦愤怒上官飞燕看着他,诧声道"你你怎么到这里来的,花满楼谈谈道:"我走来的。"上官飞燕道"可是我我明明已闭住了你的穴道。"花满楼道"别人点你的穴道时,你若能将真气逼在那穴道的附近,过了一阵子,也许就可以有法子将闭住的穴道撞开,这种功夫我恰巧会一点点。"上官飞燕道"难道你早已想到我会下的难道你早已有个准备"花满楼道"我并不想要我的朋友为了救我而去杀人。"上官飞燕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全都听到了"花满楼点点头。 上官飞燕道:"你你你不生气" 花满楼谈淡道:"每个人都难免做错事的,何况,你的确并没有要我喜欢你。"他看来还是那么个静,那么温柔,因为他心里只有爱没有仇恨。 上官飞燕看着他,就连她这种女人,脸上都不禁露出了惭愧之色。 陆小凤也在看着他,轻轻叹息,道"这个人实在是个君子"花满楼笑了笑道"君子和呆子,有时本就是差不多"陆小风道"老板呢" 花满楼道"老板当然在陪着老板娘。" 陆小风道:"他们为什么不来" 花满楼道:"他们在听雪儿讲故事。" 陈小风苦笑道:"看来他们上当的时候也巳快到了。"其实他当然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来。他们是为了他才会被骗的,他觉得不好意思。 雪儿也不想见她的姐姐,在这种情况下,她们见了面彼此心里都不会很好受的。 上官飞燕终于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刚才说的话,现在我总算已明白了。"陆小风道:"哦" 上官飞燕道:"看来我做的才真正是件蠢事,蠢得不可救陆小风道"哦" 上官飞燕道"我一直把你们当做呆子,现在才知道真正的呆子原来是我自己。"她又叹息了一声,道"但是你就真割下我的鼻子,我也不会说出他是谁的。"陆小凤道:"原来你也是个多情的人。" 上官飞燕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一个女人要是喜欢上一个男人,也同样是件没有法子的事。"花满楼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明白。"上官飞燕黯然道"只不过,我实在对不起你,你就算杀了我,我也不怪你"花满楼道"我并不想伤害你。" 上官飞燕道:"你想把我怎么样" 花满楼道"不怎么样。" 上官飞燕动容道:"你你难道肯放我走" 花满楼什么都没有说,忽然转过身,慢慢的走了出去。陆小凤叹了口气,居然也跟着走了出去上官飞燕吃惊的看着他们,忽然大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知道我现在一定会去找他的,所以故意放我走,好在后面跟踪我。"陆小凤并没有回头,淡谈道"我用不着这么做。"上官飞燕道"为什么" 陆小风道:"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上官飞燕变色大呼,道"你知他是谁他是谁"陆小风还是没有问答,也不再开口。他赶上了花满楼并肩走过了阴暗的走廊,走入了黑暗。屋子里也是一片黑 上官飞燕一个人站在黑暗里身子突然开始发抖却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花园里黑暗而幽静风的花香仿佛比黄昏前还浓。几十顾淡淡的秋星刚升起,却又被一片淡淡的云掩住。 花满楼度得很慢,走到一丛月季花前,他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孩子。"陆小风点点头,似已忘了花满楼是看不到他点头的。 花满楼道:"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她虽然做了错事,可"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做错事就要受惩罚,无论谁做错事,都得付出代价。"花满楼道:"但你却放过了她。" 陆小风道:"那也许只因为我知道有人一定不会放过她。"花满楼道"谁他的情人" 陆小风道"不是情人,他是个无情的人。" 花满楼道:"你真的已知道他是谁" 陆小风通"假的。" 花满楼道:"她说的难道没有错你是不是想在暗跟踪她"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虽然不是个君子却还不至于说了话不算数的。"花满楼道:"你既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又不去跟踪她难道你准备就这样算了"陆小凤道"算不了的。" 花满楼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陆小凤道"我虽然找不到那个人,但他们一定会来找我"花满楼诅"你有把握?" 陆小风道:"至少有分把握。" 花满楼道"哦?" 陆小凤道"现在他必定以为我巳知道他是谁怎么肯,让我活下去"花满楼道:"你刚才故意那么说,为的也就是要他来找,你"陆小凤道:"我那么说,也等于救了上官飞燕。"花满楼道"你既然巳知道他是谁,他就不必再杀上官飞,燕灭口""陆小凤又笑了笑,道:"只可惜他听不见你刚才说的那句陆小风道:"他听得见! 花满楼皱眉道:"你难道认为他刚才也在这里"陆小风道:"他现在也一定还在这里。" 花满楼道:"所以他随时都可能出现,随时都可能要你的命"陆小风道"不错。" 花满楼道:"但你却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陆小风微笑道"我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花满楼的脸色已变了,花满楼并不是个容易吃惊变色的人。 陆小风忍不住问道:"什么事" 花满道:"血" 陆小凤:"什么血谁的血" 花满楼道"我只希望不是上官飞燕的" 血是上官飞燕的。她的咽喉已被割断了,血还没有凝固。 她的脸上充满了惊讶和恐惧,就像是那大金鹏王临死时的表情一样。 虽然她也想不到杀她的这个人,竟真的能下得了毒她死也不信。 是情人还是无情的人?没有人c只有一片黑暗。 风的血腥气还是很浓花满楼显然道:"他还是杀了她"陆小凤道:"嗯" 花满楼道:"他显然并不相信你所说的话。" 陆小凤道"嗯。" 花满楼道:"现在他既然将上官飞燕杀了灭口,这世上也许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是谁了。"陆小风道"嗯。" 花满楼道:"所以你也永远找不到他," 陆小风忽然道"我只知道c无论谁做错了事c都必定要付出代价的"花满楼黯然道:"上官飞燕的确已付出了她的代价,可是杀她的人呢"杀她的人已消失在黑暗可能也永远消失。 陆小凤忽然握起花满楼的道"老板呢" 老板不见了。本来囚禁他们的地窖里已没有人。一张陈旧的红木桌子倒在地下桌上的茶壶和杯子都已粉碎。 陆小风道"他们刚才一定交过。" 花满楼道:"你认为是那个人来将朱亭他们绑走的"陆小风冷笑道"看来他对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所以将朱停他们绑走,准备来要胁。"花满楼道:"他能在片该间绑走他们武功绝不在你之下朱停和老板娘的武功并不弱,何况还有那人小鬼大的上官雪儿。 陆小风道"我本来就没有认为他的武功比我差。"花满楼道:"武功这么高的人,并没有几个。"陆小凤道:"所以他错了。" 花满楼道"他不该多此一举的。" 陆小风道"他这么样做,已无异告诉我们他是谁了。"花满楼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每个人都会做错事的。"陆小风道:"做错事就得受惩罚,无论谁都一样。 屋子里寂静如坟墓。十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陆小凤,樊大先生c简二先生c市井侠和山西雁。酒己喝了很多,但现在都已停止。 朋友们在一起喝酒,若还投有醉本来是很难停止的。他们却都很清醒。每个人的脸上都完全没有酒意,却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山西雁之神色更沉重,凝视着陆小凤,忽然道:"你真的能确定,这件事的主谋是他 陆小凤点点头。 山西雁道:"你有把握"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们是朋友,我也知道你们跟他的关系,若没有一点把握,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们"山西雁握紧了双拳,突然重重一拳打在桌上,厉声道"霍天青当真的做了这种事,我跟他无论有什么关系,都从此断绝"樊大先生冷冷道:"但我却还是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陆小风道:"我本来也不敢相信的,但除了他外,已找不出第二个人。"樊大先生道:"哦" 陆小风道"只有他能在片该之间制住朱停他们个人。"樊大先生冷笑道"就凭这点还不够。" 陆小风道"只有他才可能知道金鹏王朝的秘密,因为他是阎铁珊最亲信的人。"樊大先生道"这也不够。" 陆小风道:"只有他才能从这件事得到好处,阎铁珊死,珠光宝气阁就已是他的。"阎铁珊和霍休一样,也是个老光棍,别人怀疑他本是个太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陆小风道"以他们身分和武功,若非另有企图,又怎么肯做阎铁珊那种人的总管呢"这点连樊大先生都已无法否认。 陆小风道:"江湖当然绝不会有人想到青衣第一楼竟会在珠光宝气阁里。"山西雁动容道:"你说青衣第一楼在珠光宝气阁"陆小风点点头,道:"独孤一鹤显然就是因为得到这消息,所以才来的,所以霍天青才会先借故消耗他的内力,让他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花满楼一直静坐在旁边,此刻也忍不住道"孙秀青c石秀云也就因为要说出这秘密,所以才会被上官飞燕杀了灭口"山西雁道"她们若真的知道这秘密,马秀真和叶秀珠又怎么不知道"陆小风道:"她们也知道" 山西雁道"但她们还活着。" 陆小风道:"叶秀珠还活着,只因为她和上官飞燕一样爱上了少年英俊,武功高绝的霍天青。"山西雁道"马秀真呢" 陆小凤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她想必也死在霍天青上,其可能是叶秀殊杀了她的。"山西雁道"他为了转移你的目标c所以才说出山后那小楼,让你去找霍休。"陆小凤点点头道无论是我死在那小楼里还是霍休死在我,这件事都已可结束,他从此就可以高忱无忧 山西雁道:"但他却没有想到,你跟那孤僻的老人,居然会是老朋友。"陆小风道:"他为了想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所以才要叶秀珠在外面等着我们打听消息。"山西雁道"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你们要去找霍休。"陆小凤又点点头,道:"但叶秀珠却说错了一句话。""山西雁道她说错了什么"陆小风道:"她说她留在那里,只因她刚将独孤一鹤和石秀云的尸体埋葬。"山西雁皱眉道"独孤一鹤身为一派掌门,又怎么会葬得那么草率"陆小凤叹口气道"叶秀珠究竟还是个很贤良的女孩子,还没有学会应该怎么说谎。"山西雁也叹了口气,苦笑道"要在你这种人面前说谎的确也不容易。"陆小凤道"但我却在她面前说出了六根足趾的秘密,所以她立即去告诉了程天青,珠光宝气阁和霍休那小楼距离本就很近。"山四雁道"所以也只有霍天青才能这么快就得到她的消息,陆小风道"不错。"山西雁道"你是故意将这个秘密泄露给她的还是无意"陆小风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笑了笑道"我当时只不过觉得她本不该在那里出现的,我只不过觉得有点奇怪"山西雁看着他,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本不该叫小凤的。你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陆小风也叹息着,苦笑道:"但我却很佩服霍天青,他实在是个思虑周密,头脑冷静的人,这件事若是一局棋对方的每一着都已在他的计算之。"山西雁道"只可惜到最后他自己还是走错了一步。"陆小凤道:"每个人都难免会错了,他也是人。"樊大先生忽然又冷笑道:"其实他最后纵然不走那着棋,你还是能找到他的。"陆小风道:"至少我那时还不能确定" 樊大先生道"现在呢" 陆小风道:"现在我还是没有十分把握,只个过有了九分而已。"樊大先生道"你为什么来找我们" 陆小凤道:"你们是我的朋友,我答应过你们,绝不跟他交的。"樊大先生道"现在我们已不是朋友" 陆小风道"我们还是朋友,所以我才来。" 樊大先生道"来收回你的话" 陆小风道"无论谁做错了事,都得付出代价,霍天青也是"樊大先,"是" 陆小风苦笑道"我只不过想请你们去转告他,明日日出,时,我在青风观等他"樊大先生道"很好。" 他霍然随身而起,目光刀锋般瞪着陆小风,道"请"陆小风道"请,请什么" 樊大先生道"请出" 陆小风道:"我说的话你难道不信" 樊大先道"我只知道霍天青是天禽门的掌门,我樊天仪恰巧是天禽门的弟子。"陆小风道"所以你" 樊大先生道"所以只要我樊天仪活着,就不能让别人去对付霍天青。"山西雁皱眉道:"大义灭亲,这句话你难道没听说过。"樊大先生冷冷道"我听说过,但却已忘了。" 简二先牛也慢慢的姑起来,道:"我们本来就是不分黑白,不知轻重的人。"那卖包子的小贩突然大声道:"这种人该死" 简二先生道"不错,很该死。" 卖包子的小贩道:"只可惜我包乌鸦恰巧也是这种人。"简二先生道:"所以你也该死。" 包乌鸦道"不但该死而且现在就已经该死了",他突然跳起来,就像是根标枪一样,一头向墙上撞了过去。他没有撞到墙上,却撞上了陆小风的胸膛。陆小风忽然间已挡在他前面。 包乌鸦凌空翻身,两条腿在座梁上一蹬,头下脚上头往石板地上栽了下去他还是没有撞在石板山只觉得有只在他的腰畔轻轻一托,他的人已四个八稳的站住了,正好面对着一个人。一个长身玉立,脸色苍白的人,霍天青 每个人全都怔住,就连陆小风都怔住。谁也想不到霍天青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还敢来。霍天青的脸色虽是苍白的,但神情却还是很冷静。 包乌鸦握紧双拳,颤声道"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死"霍天青道"你该死" 包乌鸦咬牙道"我该死" 霍天青冷冷道:"你们若全都该死,难道要天禽门全都死尽死绝不成"包乌鸦怔住。 霍天青道:"天禽门传你们一身武功,并不是要你们自己找死的"包乌鸦道:"可是你" 霍天育冷笑道:"我跟你们又有何关系若是为了别的事你们就算全都死光,我也不会看你们一眼的。"包乌鸦道"但是你现在" 霍天青道"现在我只不过不愿要你们为我死而已,日后传说出去居然有个卖包子为我而死了,我霍天青岂非罪过"他突然从拿出面竹牌一折两断,冷冷道"我霍天青有财有势,这种穷掌门我早已不想当了,从此我和你们天禽门全无关系若有谁再说我是天禽门下,我就先割下他的舌头,再打断他两条腿。"包乌鸦看着他,眼睛突然发红,突然伏在地上,放声痛哭起来。 山西雁的眼睛似也发红,突然仰面而笑道,"好,霍天青,你总算还是个姓霍的,总算还没有辱没这个"霍字。"霍天青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慢馒的转过身,凝视着陆小凤,陆小风在凝视着他。 两个从面面相对,互相凝视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风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会是你"霍天青冷冷道"我们的事,你这种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的。"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心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不愿在令尊的余荫下过一辈子但这种事"霍天青厉声道"这种事就是大事,除了我霍天青外,还有谁能做得出"陆小凤苦笑道:"的确没有别人。" 霍天青道:"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能破坏我的大事"他忽然仰而长叹,道"这世上有了霍天青,就不该再有你陆小风"陆小风道:"所以" 霍天青道:"所以我们两个人之间,总有一个非死不可却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死"陆小凤长长叹息,道"明日日出之时,也许就知道了。"霍天青冷笑道"朝朝有明日,明日之约,又何妨改为今日"他忽然拂了拂衣袖,人已在门外,只听他冷淡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日黄昏时,我在青风观外等你!"黄昏。青风观。青风观在青山上,青山已在斜阳外。 没有雾,谈谈的白云漂渺,看来却像是雾一样。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西天一抹斜阳更谈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陆小风面对着满山苍茫的暮色,心情却比这暮色还沉重。 花满楼意兴也显得很萧索,叹息着道"霍天青还没有来"陆小凤道:"他,会来的。" 花满楼道:"我想不到他竟是这么样一个人,他本不该做出这种事的。"陆小凤黯然道:"可是他偏偏做了。" 花满楼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太骄傲,非但想胜过所有的人,,还想胜过他自己的父亲"陆小风道:"骄傲本就是件很愚蠢的事哪。" 个人若是太骄傲了,的确就难免会做出些愚蠢的事。 花满楼道:"也就因为骄傲,所以他并不想推诿自己的责任。"陆小凤沉默了很久忽又问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放过他"花满楼道:"我不是你。" 陆小风长长叹息一声,道"幸好你不是我,幸好我也不是你一一一"花满楼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他巳听见了开门的声音。青风观那出名而沉重的大门,刚刚开了一线。一个黄衣道童提着灯笼,走出米,还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却不是霍天青而是个黄袍道人。这道人宽袍大袖,两鬃已斑白瘦消清矍的脸上,带着种很严肃的表情,脚步虽然很轻健,看来却不像练武功的样子。 他四面看了一眼就笔直的向陆小风走了过来,单掌问讯,道:"施主莫非就是陆小凤公子"陆小风点点头,道"道长是" 这道人道"贫返青枫,也就是这小小道观的主持。"陆小风道"道长莫非是霍天青的朋友" 青枫道"霍施主与贫道是棋友,每个月要到贫道这里来盘桓几天的。"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 青枫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道"贫道此来,正是为了要带施主去见他的。"陆小风道:"他在哪里" 青枫缓缓道"他在贫道的云房相候,已有多时了。"小院出奇幽静,半开的窗子里香烟漂渺淡谈的随风四散。门也是虚掩的。 陆小凤穿过小院,等青枫推开了门,他就会见了霍天青。霍天青却永远看不到他。 霍天青竟已死在青枫道人的房里的云床上。云床低几上,有个用碧玉雕成的盘龙杯,杯还留着些酒。毒酒。 霍天青的脸是死灰色的,眼角口鼻下还隐隐可看出已被擦干净的血痕。陆小凤看着他,心巳沉了下去 青枫道人神色很惨淡黯然道"他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下昨天未完的那局残棋的,正等着看他有什么新妙着,能逃过那一劫谁知他却说今天没有下棋的心情。"陆小凤道:"他只想喝酒" 青枫点点头,道:"那时贫道才看出他的神情有异仿佛心事重重而且还不停的在长呼短叹喃喃自语"陆小风道"他说了些什么" 青枫道"他仿佛是在说人生百年,转眼即过,又说这世上既然有了他霍天青,为什么偏偏又要多出个陆小风。"陆小风苦笑,却又忍不住问道:"这酒是你替他准备的?"青枫道:"酒虽足此间所有,酒杯却是他自己带来的,他素行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用过之物。"陆小凤拿起酒杯嗅了嗅c皱眉道"毒果然是在酒杯"青枫道:"他几次拿起酒杯,又放下像是遇见了一着难棋,举杯不定,贫道正在奇怪时,他仰面大笑了声c将杯酒喝了下去"这满怀忧虑的道人,双合十,黯然道"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又看破世情,但愿他早归道山。"他声音越说越低,目竟似有泪将落。 陆小凤沉默着,心情更沉重,过很久,才长长叹息,道,"他没有再提起别的人"青枫道:"没有。" 陆小风道"也没有说起朱停这名字。" 青枫道:"没有。" 陆小风的心又沉了下去 云床旁边摆着一局残棋,青枫道人喃喃道:"世事无常,如白云苍狗,又有谁能想到,这一局残棋犹在,他的人却已经不在了"陆小凤忽然道"他着的是黑子" 青枫道"贫道总是让他一先。" 陆小凤拈起粒黑棋,沉思着,慢慢的摆下,道:"我替他,下这局棋"青枫凄然而笑,道"这一子摆下,黑棋就不输了"陆小凤道:"但除此以外,他无路可走。" 青枫道:"这局棋他本就是输了他自己也知道的,只不过直不肯认输而已。"陆小凤目光远视着远方,喃喃道"但现在他毕竟已认输,了,棋局就是人生,只要一着走错,就非错不可。"青枫道人忽然挥袖拂乱了这局残棋,悠悠道"人生岂非,也正如一局棋输瀛又何必太认真呢"陆小风道"若不认真又何必来下这一局棋" 青枫道入看了他一眼,双掌合门慢慢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一阵风吹开窗户,黑暗的夜色已笼罩大地。 陆小风躺在床上,凝视着胸膛上的一杯酒这杯酒已在他胸膛上摆了很久,直到现在还没有喝下去他似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 花满楼道"你在想朱停他们"陆小风沉默 花满,乙求,死,想必就不会再造孽杀人了,现在他们说不定已平安回到家里"那句话不但是安慰陆小凤,也是实慰他自己,陆小凤却仿佛没有听见。 花满楼勉强笑了笑,道"无论如何,这局棋总算是你赢陆小风忽然长长叹息,声,道:"但这最后一着却不是我自己下的。"花满楼道"也不是照你的意思下的么" 陆小风道:"不是。" 他苦笑着,又道:"所以我显然赢了这局棋,却比输了还难受。"花满楼也不禁区长叹息,道"他为什么不肯将这一局残棋下完呢"陆小凤道"因为他自己知道这局棋已输了就正如他昨天也不肯下完那局棋一样,"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从床上跳起来,胸膛上的酒"当"的一声跌在地上跌得粉碎。 花满楼知道他从来也不肯让自己的酒杯跌碎的。但现在他却似巳完全忘了这句话,他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只觉得全身都已冰冷,从头一直冷到脚底。 花满楼并没有问他什么花满楼知道他自己会说出来的。 陆小风忽然道"昨天他也没有下完那局棋。" 花满楼道"不错。" 陆小风道"昨天还在青风观下棋。"花满楼的脸色也变 陆小风道"上官飞燕若是死在他里的,昨天怎么能在这里下棋"上官飞燕在数百里外,霍天青就算长着翅膀,也无法在一天之内赶回来的。上官飞燕正是昨天死的。 花满楼只觉得脚也已冰冷,叹声道"我们难道错怪了他"陆小风紧握双拳道:"至少上官飞燕绝不会是被他杀了的。花满楼点点头。"花满楼道"他为什么不辩白" 陆小风道:"他约我在青风观相见,也许正是为了要那道人证明,昨天他还在青风观下棋。"花满楼道:"因为他知道若是空口辩白,你一定不会相信"陆小风道:"只可惜他竞连辩白的会都没有。"花满楼道:"这么样说来,他当然不是自己要死的"陆小风道:"绝不是。" 花满楼道"是谁杀了他" 队小风道:"杀他的人,也就是杀上官飞燕的人。"花满楼道"这个人才真正是这件事的主谋" 陆小风道"不错。" 花满楼道:"青枫道人莫非也被他收买了,所以才帮着他说谎。"陆小凤道:"出家人也是人。" 花满楼道:"既然如此,青枫道人当然知道他是谁! 陆小风长长叹息,道"所以现在我只希望青枫还活着。"他失望了。他们再回到青风观时青风观已化一片火海。没有人能逃出来连一人都没有。烈火无情,放这把火的人更无情。这人是谁? 青风观在前山,霍休的小楼就在后山。前山虽已化做一片火海,山后却还是和平而宁静的。 门上那"推"字仍在。陆小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这是他第二次推开这扇门,说不定也就是最后一次。 山腹是空的什么都没有了。那些数也数不尽的珠宝和兵器,竞已全都奇迹般不见。 山腹的间,有个小小的石台,铺着张陈旧的草席,霍休赤着足,穿着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裳c正在盘膝坐在草席上温酒。好香的酒。 陆小风长长吸了一口气c走下石阶c微笑道:"这次我来得好像也正是时候。"霍休也微笑着道"但这次我已不奇怪了反正我只要有好酒,你就会找来的"陆小风道:"但我却反而有点疑了。" 霍休道"怀疑什么" 陆小风道:"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用好酒把我勾引来的"霍休大笑,道"不管怎么样,好酒总是好酒,你若不怕脏了你的衣服,还是可以坐下来喝一杯。"陆小风道:"我怕。" 霍休皱眉道"你怕" 陆小风道"我怕的倒不是弄脏这身衣服," 霍休道"你怕什么" 陆小凤道"我怕我会像霍天青一样,喝下这杯酒,就要等着别人来收这局残棋了。"霍休看着他,目光变得像柄出鞘的刀他没有再说话只慢慢的倒了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陆小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这句话巳足够。他面对着的是个聪明人,对聪明人说话一句就已够。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休突又大笑起来,道"看来我还是瞒不过你。"陆小凤道"我总认为你也跟阎铁珊和独孤一样,也是受害的人,我总认为只有霍天青才能在这件事得到好处。"霍休道"现在呢" 陆小风道"现在我才想通真正能在这件事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霍休道"这个人就是我了。" 陆小风道:不错,这个人就是你!霍休又倒了杯酒。 陆小风道"大金鹏王一死,这世上就不会再有人会向你追讨金鹏王朝的旧债了。"霍休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他本来也不会向我要的,但近年来他已太穷了,他是个很会花钱的人,从来不知道赚钱的辛苦"陆小凤道"所以你非杀了他不可"霍休冷冷道这种人本就该死"陆小凤道:"但他死了还不够,因为独孤和阎铁珊还是要来分那笔财富的。"霍休道"这笔财富本就是我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辛辛苦苦的保护它,让它一天比一天增加,我绝不能让任何人分,陆小风道所以他们也该死"霍休道"非死不可" 陆小风叹了口气道"具实这笔财富就算十个人花也花不完的,你已这么大年纪,将来难道还要将它带进棺材。 霍休瞪着他,冷冷道:"你若有个老婆,白天反正也不能用她的,但肯不肯让别人来跟你共用"陆小风道"这完全是两回事。" 霍休道"在我看来,这两回事却完全是一样的,这些财富就像是我的老婆一样,无论我是死是活,都绝不比别人来用它"陆小凤道"所以你先利用霍天青和上官飞燕,去杀大金鹏王,又利用我除去独孤一鹤和阎铁珊。"霍休道"我本不想找你的只可惜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做这件事。"陆小风苦笑道"这句话我听说过。" 霍休道"这是实话。",陆小凤道"是我自己心甘情愿上了你的当的但霍天青呢?像他那钟人,又怎么会被你所用"霍休道:"不是我要他上钩的。" 陆小风道:"是上官飞燕" 霍休道:"所以我只好自己出了。" 陆小风道"霍天青也并不是个愚蠢的人,他知道上官飞燕的死讯后也已想到这件事必定还另有个主谋的人,所以,跟我订定了青风观的约会后,就先赶来找你。"霍休道"他的确并不太笨,只可惜聪明人也时常会做苯要的。"陆小风叹道"他的确不该一个人来找你的。" 霍休道"所以他也该死。" 陆小风道"你杀了他后才将他送到青风观去"霍休道"青风观的庙产也是我的我随时都可收回来。"陆小风道"所以你要青枫道人帮着你说谎时,他也不敢,拒绝"霍休悠然道"一个出家人居然也说谎,当然也该死! 陆小风道"你本想让我认为霍天青是畏罪而死的,本想,要我就此罢了。"霍休叹道:"我的确已不愿你再管这件事,只可惜那多嘴的道士却害了你。"陆小凤道:"他害了我" 霍休道"我听他说出昨天的那局残棋时,就已知道你迟早总会想到这点漏洞的。"陆小风道"所以你就索性将青风观放把火烧了。"霍休道"那块地我也正好还有别的用处。" 陆小风道"在你看来,这些人岂非也全都跟那块地样只不过是你利用的工具而已。"霍休道:"所以我要他们活着,他们才能活,我要他们死,他们就得死! 陆小风苦笑道"你怎么想到我也会被你利用的"霍休道每个人都有弱点,你只要能知道他们的弱点无论谁都一样可以利用。"陆小凤道"我的弱点是什么" 霍休冷冷道"你的弱点就是你太喜欢多管闲事! 陆小风叹道"所以我才会做你的帮凶,替你去约西门吹雪,帮你除去阎铁珊和独孤一鹤"霍休道"你做得,直都很好,霍天青死了后,你若肯罢了从此以后,你还是可以随时来喝我的好酒的,你若有困难的时候,我甚至说不定还会借个万两银子给你。"陆小风道"只对惜我现在还没有罢。" 霍休也叹了门气,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将这里的东西全都搬走"陆小风不知道。 霍休道"因为我已准备将这地方,留作你们的坟墓。"陆小风苦笑道"这坟墓倒真不小。" 霍休悠然道:"陆小风能葬在青衣第一楼,也该死而无憾陆小风叹道"上官飞燕至少还说了句实话,青衣第一楼果然就是这里。"霍休道:"只可惜别人越是说青衣第一楼就在这里,你反而越不相信。"陆小风道"你当然就是青衣一百零八楼的总瓢把子"霍休微笑道"总瓢把子这个字的声音实在好听,我喜欢听这四个字。"陆小风道:"难道比你数钱的声音还好听" 霍休谈谈道"我不数钱,我的钱数也数不清。"陆小风又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才真的明白,你怎么会发财的了。"霍休道"你虽然明白可借你这一辈子也学不会的。"陆小风道"我并不想把钱带到棺材里去。" 霍休大笑,道"好,很好。" 陆小凤道:很好" 霍休笑道"据说你身上总是带着厚厚的一叠银票,而且,出至少就是五千两。"陆小凤苦笑道:"那五千两银票,现在只怕也已到你腰包霍休道:"你既然不想把钱带进棺材,等你死了之后,我,定会替你把银票拿出来的。"陆小凤道"你连死人的钱都要" 霜休道:"无论什么钱我都要,这也是发财的秘决之一陆小凤道"只可惜我现在还活着。" 霍休道:"但现在你却已到了坟墓里。" 陆小凤道"你有把握能杀了我" 霍休道"我没有,我只不过有把握能要你死在这里。"陆小凤道:哦" 霍休道:"无论谁进了坟墓,都休想活着出去。"陆小风看着他眼睛里也发出了刀锋般的光。" 霍休微笑道"你的是不是已经痒了" 陆小凤道"的确有点痒。" 霍休悠然道"只可惜我却没有跟你动的兴趣,我一向不喜欢跟一个已经快死的人动的。"他轻轻在石台上一按突然问"轰"的一声,上面竞落下个巨大的铁笼来。罩住了这石台。 陆小凤皱了皱眉道"你几时变成鸟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 霍休道"你觉得很滑稽" 陆小风道"的确很滑稽。" 霍休道"等我走了时,你就不会觉得滑稽了,一个人若知道自己快要饿死的时候,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滑稽了。"陆小风道:"我已经快要饿死" 霍休冷冷道:"等我近了后,这里唯一能吃的东西,已只有你和你的朋友们身上的肉,唯一能喝的,就是你们自己的血。"陆小风道"可是你怎么走呢" 霍休道:"这里唯一的出路,就在我坐的这石台下面,我可以向你保证,等我走了后,定不会忘记将这条路封死的。"陆小风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我好像并不是从这条路进来的"霍休道:"你进来的那扇门,只能在外面开,我也可以保证绝不会有人替你在外面开门。"陆小风道:"你还可以保证什么" 霍休道"我还可以保证你不出十天,就会渴死,只不过我一向是很谨慎的人所以我一定还要多等十天才回来。"陆小凤道"你还回来" 霍休笑了笑,道"我当然要回来回来拿你身上的银陆小风忽然笑了,大笑。 霍休淡淡道:"我若是你,我现在,定已笑不出了。"陆小风道"你不是我。" 霍休道"幸好我不是。" 陆小风笑道"就因为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现在我口袋里剩下的,已只有一个大洞。"霍休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已决心连死都不肯让我占点便宜"陆小凤道:"你总算想通了。" 霍休道"幸好我还是有便宜可占的。" 陆小风道"哦" 霍休道:"我至少还可以把你们身上的衣服剥下来,去卖给旧货摊了,全少还可以卖几钱! 陆小风道"连几十钱都要" 霍休道:"一钱也是钱。" 陆小凤道:"只要是钱都要" 霍休道"钱总是好的一钱总比没有钱好。" 陆小风道:"好,我给你。"他的突然挥出,十几青铜钱夹带着劲风,向霍休打了过去。 霍休没有动,也没有闪避,只等这些铜钱穿过铁笼的栅栏,他才招了招,这十二枚铜钱就突然全部落人了他的掌这老人上功夫之妙,连陆小风看见都不禁动容脱口道"好功夫! 霍休已将十二枚铜钱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微笑道:"有钱可收的时候,我功夫总是特别好的。"陆小风道"只可惜这种功夫比我还是差一点。"霍休大知,道"你莫非是想激我去出跟你打,架"陆小风道"我的确有这意思。" 霍休道"那么我劝你还是赶快打消这主意。" 陆小风道:"你是死也不肯出来的了",震休道就算我想出去现在也已出不去"陆小风道"为什么",霍休道这铁笼子是百炼精铜铸的净重一千九百八十斤,就算有削铁州泥的刀剑,也未必能削得断,何况那种刀剑也只有在神话传说里才能找得到。"陆小风道:"一干九百八十斤重的铁笼,当然也没有人能举起来"霍休道"绝没有。" 陆小风道:"所以非但你出不来,我也进不去。"霍休道"所以你只好看着我走,然后再等着饿死。"陆小风道"你先用这铁笼把自己关起来,为的就是怕我找你打架"霍休道"我已是个老头子了,已经连跟女人上床的兴趣都没有,何况打架"陆小凤拍了拍花满楼的肩,叹道:"看来我们好像已只有等死了"花满楼后然笑了笑,谈淡道:"看来这就是他最后,着陆小风道:"你总不能不承认,他这一着实在厉害得很。 花满楼道"但我们却还有一着没有下,我们里还有陆小风道"哦! 花满楼道"你难道忘了朱停" 陆小风微笑道"我没有忘。" 花满楼笑道:"所以你直到现在,还能笑得出来。"陆小凤道:"所以你也一点都不着急呀。" 花满楼道"他本不该将朱停也绑到这里来的。"陆小凤道:"的确不该。" 霍休脸色似已有些变了,忍不住道"朱停在这里又怎么陆小风谈谈道:"也没有怎么样,只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个地方能关得住他的,"花满楼道"他这个人也没有别的长处。只不过恰巧是鲁大师的徒弟而已。"霍休皱眉道鲁大师" 花满楼道:"你当然应该知道,鲁大帅就是鲁班祖师的后人,也正是普天之下制作关的第一高。"陆小风道:"鲁大师死了后,这第一高就是朱停老板霍休道"所以他只要在这里,你们就一定能出得去"陆小风道:"不错。" 霍休道"他的确就在这里。" 陆小风道:"我知道。" 霍休道"就在后面你上次见到我的地方。" 陆小风道:"我知道。" 霍休退"世上既然没有能关得住他的地方,他为什么还不出来"陆小风道:"他会出来的。" 霍休笑了笑道"现在就算他能出得来,也己太迟了。 陆小风道:"哦" 霍休道"这地方的关总枢,就在我坐的地方下面。"陆小风道"哦!" 霍休道"只要我一出去当然立刻就会毁了它的。"陆小风道"然后呢" 霍休道"然后这地方所有的出口,立刻就会全都被石块封死,每一块石块重量,都在八千斤以上,所以"陆小风道"所以我们已非死在这里不可。" 霍休谈淡道"莫说你们,就算是鲁班复生,也只有在这,里等着再死一次。"陆小风道"所以你现在就要走了" 霍休道"我本来还想陪你在这里多聊聊的,我知道等死并不是件好受的事。"陆小风道"但现在你却已改变了主意" 霍休道"不错" 陆小凤苦笑道"看来我非但留不住你,也没法子送你霍体道"但是你一定很快会想念我的我知道"他微笑着伸出,又道"只要我的按上去,我的人就不见了,你从此以后,也就永远看不见我了。"他的按了下去他的人并没有不见,脸上的笑容却不见了。 四四方方的一个石台,还是四四方方的一石台。他的人本来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现在还是端端正正的坐在上面。脸上的表情,就好像突然被人在鼻子上打了一拳。 粒粒比黄豆还大的汗珠子。突然从他头上冒了出来。 陆小风好像也觉得奇怪。他一向很了解霍休,没有十分,把握的事,这老狐狸是绝不会做的。霍休着说这石台下面就是个出口这石台下面就一定有个出口,但现在这个出口却好像已忽然不见了。 陆小风眨着眼,道"你为什么还不走" 霍休握紧双拳,道"你"你一"他没有说出这句话,已晕了过去陆小凤叹了口气,忽然发现除了他之外,还有别人叹气。叹气的人并不是花满楼是上官雪儿和老板娘。她们叹,着气,走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春花般的微笑。 上官雪儿却道:看来你说的不错这个人果然有两。"老板娘笑得更甜,道:"所以他才是独一无二的陆小凤"陆小凤却不禁苦笑,道"你们一直不出来,为的就是想,等着看我是不是还有两"上官雪儿嫣然道:"我们本来都以为你这次绝不会再有什,么法子对付老狐狸了想不到你居然还留着最后一着。"老板娘吃吃的笑道:"你这最后一着,实在妙极了。"上官雪儿道"这笼子本是他用来对付你的,他自己只怕,做梦也想不到,反而被你关在笼子里了。"陆小风也笑了,道:"这一着就叫做请君入瓮。"老板娘看着他,眼波如水,道"这么绝的法子,真亏你,怎么想得出来的。"陆小凤悠然道:"我本来就是个天才。" 上官雪儿道难道你还没进来之前已经算准了他要从那条路出去所以就先把那条路封死了"陆小凤不开口。 老板娘也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陆小凤忽然摇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 上官雪儿道:"为什么" 陆小风笑了笑,道"每个人都要替自己留两绝招的,尤其在你们这些女人画前,更千万个可泄露。"他笑得也有点像是只狐狸了忽然接着道:"我的绝招若是被你们全学会了,我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等到没有人时候,花满楼也忍不住问陆小风道:"你用的究竟是什么法子为什么不肯告诉她们"陆小凤的回答很妙:"因为我也不知道。" 花满楼愕然道:"你也不知那出路是怎么会突然被封死的"陆小风道"不知道。" 花满楼怔住。 陆小风道"也许那只不过因为关突然失灵了也许是因为有只老鼠无意间闯进去,将簧卡死"他目带着沉思之色,叹息着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呢谁也不知道,恐怕只有天知道了。"花满楼道"只有天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道"你知不知道做坏事的人,为什么总会在最后关头功败垂成"花满楼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因为老天早巳为他们准备好最后一着,在那里等着他们了所以无论他们的计划多么巧妙,也一样没有用的。"花满楼道若以这最后一着也不是你使出来的而是天意。 陆小凤道不错。"花满楼忽然笑了。 陆小凤道:"你笑什么你不信" 花满楼笑道"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会相信"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别人反而总不肯相信" 第十二章尾声 石阶上的门已开了,是朱停开的。有人能做得出这种开不开的门,就有人能将它打开。 世界上的事,有很多都是这样子的。所以你就真能做出,种任何矛都刺不穿的盾来,也一定有人能做出种矛来刺穿你,的盾。这世上并没行真正"绝对"的事存在。 陆小凤处在石阶上,看着笼子里的霍休,他忽然觉得这,笼子实在很像个牢狱。 无论谁做错事,那一定要受到惩罚的。陆小风叹了,口气这件事能这么样结束,他已觉得很满意。这件事是怎么样结束的呢 老板正用一个木头做的角架,在测量这山洞的高低。,老板娘在旁边看着她知道他一定又有了个新奇的主意,可,是她并不想问。她知道没有一个男人思索时喜欢女人在旁边,多嘴的。 朱停却忽然问她"那个人是不是要走了" 老板娘道:"嗯!" 朱停道:"你不去送他" 老板娘道"你去,我就去。" 朱停冷冷道"他好像并不想要我去。" 老板娘道:"你也不想去"朱停承认。 "老板,你,随随便便派个人来通知理声,你就立刻来了。"朱停道:"那只不过因为我知道,我若有事找他,他也会来的。"老板娘道:"来了也不打招呼,不说话。" 朱停道,"来不来是一回事,说不说话又是另外一回事老板眼叹了口气道"像你们这样的朋友,天下只怕还找不出第二对来。"朱停放下了里的角架,凝视着她,忽然道"我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老板娘道:"我知道。" 朱停道:"你能够在这种地方耽下去" 老板娘道:"只要你能耽得下去,我就能。" 朱停道:"你若不想耽在这里,我也不怪你。"老板娘瞪着眼道:"你想赶我走,好让那小狐狸精陪着你“朱停笑了道:"你几时变得会吃醋了" 老板娘道"刚才。" 朱停道:"刚才" 老板娘道"刚才那小狐狸精偷偷的在跟你说什么"朱停微笑道:"说的当然是个秘密。" 老板娘又瞪起了眼,道"什么秘密" 朱停悠然道"我以后会告诉你的,现在现在你已经可以去送他了。 老板娘道”不去。" 朱停道:"为什么" 老板眼咬着嘴唇,道"从今天起,我要开始寸步不离的盯着你,无论什么地方我都不去,因为--"朱停道:"因为什么" 老扳娘看着他,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爱情,柔声道:"因为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我怕别人抢走你!"陆小风远远的看着他们,忽然叹了口气,道"看来他们的危已过去了。"花满楼道:"他们有什么危" 陆小风道"这两年来,老板娘好像对老板有点失望,我总担心他们会变成一对怨偶。"花满楼道"老板娘是不是觉得老板太懒太没有用"陆小凤笑道"但现在她总该知道,她的丈夫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天才了"花满楼承认若不是老板,我们说不定真要被困死在这里 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已能为自己的丈夫觉得骄傲的。 陆小风又叹了口气,道,"别的我倒不怕,但挨饿的滋味,看来好像是真的很难忽受。"他正看着笼子里的霍休。霍休却瞪大了眼睛在看着笼子外的上官雪儿。 雪儿的里拿着根香肠和两个饼,正在和霍休"嘀嘀咕咕"的说话,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霍休已经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忽然跳起来,用力去撞那笼子。他当然撞不开,这笼子本就是他特地打造的,谁也撞不开。 雪儿在外面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已要走了,霍休却又留住她,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霍休忽然长长叹了口气,在张纸上画了个花押,用这张纸,换了雪儿的香肠和饼,立刻就坐在地上狼吞虎咽起来。 花满楼忽然问道"他还是宁死也不肯说出他将那笔珠宝藏到哪里去了"陆小凤:"他不怕死" 花满楼苦笑道"他真的认为穷比死还可怕" 陆小风笑道"但现在他也许已发现还有件事比穷更可怕花满楼道"饿" 陆小风还没有说话,雪儿已跳跃着奔了上来,眼睛里发光笑道"我已将那根香肠和两个饼卖给他了,你们猜我卖了多少银子"他们猜不出。 雪儿挥舞着里的那张纸,道:"我卖了五万两,整整五万两,我随时那可以用他亲写的那张纸条,到他的银号里去提银子的。"陆小凤忍不住笑道"你的心倒真黑。" 花满楼笑道"天下只怕再也找不到更贵的香肠来了。"雪儿道:所以那老狐狸简直气得要发疯,可惜却又非买不可。"花满楼叹道"你难道准备把他的家当全敲光" 雪儿道"那些财产就是我们家的莫忘记我也姓上官"陆小风笑道"你就算每天敲他五万两银子一两年之内,只怕也敲不光他的。"雪儿道:"那么我就在这里敲他年,敲光为止,反正有人在这里陪我"陆小凤道"老板真的已决定留在这里么" 雪儿点点头,脸上忽然露出种很神秘的微笑,道"他跟老板娘说,他要留在这里,是为了要用这地方制造几样惊人的东西出来,其实只有我知道他是为什么要留下来的。"陆小风道:"是为什么" 雪儿眨着眼,笑得更神秘,道"那是个秘密。"陆小凤道:"什么秘密" 雪儿道"既然是秘密,怎么能告诉你" 陆小风盯着她看了半天,忽又笑了笑,道:"你的秘密我本就不想知道我只不过有点担心。"雪儿道:"担心什么" 陆小风道"你用这张纸条去提银子时别人若是要追问这纸条的来历呢"雪儿道:"绝不会有人问的。" 陆小风道"哦! 雪儿笑道"莫忘记他本就是个神秘而古怪的老头子,连他最亲信的部下都一向不知道他的行踪,他本就一直是用这种法子办事的。"陆小风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好像又是他自己在自作自受雪儿笑道"一点也不错,若不是他自己造成这种结果我想要敲他的银子,还真不容易。"个人的命运如何,本就是他自己造成的所以正直勤勉的人,总是会有很好的运气。 陆小风微笑着站起来,道:"那么你就留在这里慢慢的敲吧,最好能顺便替我敲他几坛好酒。"雪儿凝视着他,道"你你现在就要走了" 陆小凤笑道:"我若在这种地方待上天,不被闷死才怪。"雪儿道"我那个秘密你也不想问了" 陆小凤道:"不想。" 雪儿眼珠子转了转,忽又笑道"其实告诉你也没有关系,你反正迟早总会知道的。"陆小凤也不反对。雪儿道"他留在这里,只因为我爱上了他,他也爱上了我。"陆小凤笑了。 雪儿淡淡道:"我知道你不信的但等我嫁给他时,你就不能不信了。"陆小凤忍不住道"你要嫁给他,老板娘呢" 雪儿悠然道"老板并不一定只能有一个老板娘的,你能有四条眉毛,老板为什么不能有两个老板报"山坡在夕阳下,陆小凤走在山坡上。他一声也不响,已走了半天,忽然道"那小狐狸一定又是在说谎。"花满楼道:"嗯!" 陆小风道"老板又没有疯,怎么会娶她这种小鬼作小老板娘"花满楼道"当然不会。" 陆小凤又闭着嘴走了段路,忽然道"但老板却是个混蛋,时常都会发疯的。"花满楼道"小老板娘也通常都是小狐狸精。" 陆小风道"所以你最好赶快回去劝劝那混蛋,叫他千万不能做这种混事。"花满楼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陆小风道:"你知道我不跟他说话的。" 花满楼道"假如根本没有这回事呢,老板岂非要认为我们是两个疯子"陆小风道:"偶尔做一次疯子又何妨",械满楼叹了口气道看来无论谁跟你交朋友迟早总会被你传染一点疯病的。"他去了,他没法子不去。陆小凤就像是个傻瓜一样,坐在路旁边等着。幸好这条山路很偏偏,除了一个摘野菜的老太婆外,就没有别的人经过。他并没有等多久,花满楼就回来了。 陆小风立刻问道"怎么样" 花满楼板着脸,道:"你是个疯子,我也是。"陆小凤道,根本没有那回事花满楼道"他们的确有个秘密老板巳收了雪儿做干女儿。"陆小风怔住。 花满楼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明明知道那小鬼是在说谎,为什么偏偏还要上她的当呢"陆小凤也叹了口气,苦笑道:"因为我不但是个混蛋,而且是个笨蛋。"他抬起头,忽然看见雪儿连跑带跳的赶了过来,喘着气问道:"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人走过去"陆小凤道:"只有个摘野菜的老太婆。" 雪儿跳起来,道"这个老太婆一定就是我姐姐。"陆小凤道"你姐姐,上官飞燕" 雪儿点点头,眼睛里发着光,道"我现在才发现她并没有死,她本来就很会装死,刚才你们走了后,我到下面去看见了。"陆小风不等她说完,忽然扭头就走,而且还拉着花满楼一起走"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上当了,我根本连听都不听,看来他的确已下了决心他走得真快。 雪儿痴痴的看着他们走远,才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我说真话的时候,别人反而偏偏不信呢"——(全书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数十件大案 () 酷热。娇阳如刀火,晒在黄尘滚滚的大路上。常漫天脸上的刀疤,也被晒得发出了红光。 二条刀疤,再加上八处内伤,换来了他今天的声名地位,每到阴雨天气,内伤发作骨节酸痛时,想到当年的艰辛血战,他就会觉得感慨万千能活到现在真不容易,能够做每个月有五百两银子薪俸的副总镖头,更不容易,那实在是用血汗换来的。近年来他已很少亲自出来走镖,"镇远镖局"的总镣头跟他本是同门的师兄弟,两个老人早上练练拳,晚上喝喝酒,己亨了好几年清福,就凭他们一杆"金枪铁剑旗"东南一带的黑道朋友,已没有人敢动"镇远"保的镖。 但这趟镖却实在太重要,镖主又指定要他们师兄弟亲自护送,总镖头的风湿最近又发了常漫天就只好又挂上他那柄二十斤重的巨铁剑,亲自出马了。 "镇远扬威"趟子老赵吃这行饭也已有二十年,年纪虽不小,嗓门却还是很冲,再加上午打尖时喝了十二两烧刀子,此刻正卖弄精神,在前面喊着镖。 常漫天掏出块青布帕擦了擦汗,岁月不饶人,他忽然发觉自己真是老了走完了这趟镖也该到了挂剑归隐的时候。天气又实在太热,前面若有阴凉的地方歇一歇再走也不迟。 常漫天一提缰绳,纵马赶了上去,正准备关照老赵,忽然发现前面有个人端端正正的坐在道路央绣花。一个满脸胡子的大男人。 常漫天闯荡江湖十多年,倒还没有见过男人绣花的更没有见过有人会在这么人的太阳底下,坐在大路上绣花。 "这人莫非是个疯子"他实在像是个疯子,在这种鸡蛋摆在路上都可以晒熟的天气里他身上居然还穿着件紫红缎子大棉袄。 奇怪的是,穿着纺缎单衫的人都巳满头大汗,他脸上反而连一粒汗珠子都没有。 常漫天皱了皱眉,挥拦住了后面的镖车,向趟子老赵使了个眼色。 老赵竞也是老江湖了,从常漫天第一趟走镖时,他就跟着做趟子。 老主人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轻轻咳嗽了两声,打起精神走过去。 这大胡子专心绣着花,就好像是个春心己动的大姑娘,坐在闺房里赴着绣她的嫁衣一样。十八辆镖车巳因他而停下,他竞似完全不知道。 他绣的是朵牡丹黑牡丹绣得居然比人姑娘还精致。 老赵突然大声道:"朋友绣的这朵花实在不错,只可惜这里不是绣花的地方。"他的嗓门本来就大,现在又是存心想让这人吓一跳的。谁知这大胡子却连头都没有抬,眼都没有贬。 "难道他不但是个疯子,还是个聋子" 老赵忍不住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朋友能不能让让路,让我们"他的声旨突然停顿,脸色突然变了。刚才伸过去拍肩的时候,大胡子里的绣花针刚好抬起,在他背上扎了一下。连挨一刀都不会皱眉头的江湖好汉,被绣花针扎一下又算得了什么。 老赵本来连一点都不在乎,可是想缩回的时候,这只竞缩不回来了,他半边身子竟似已全都麻木,这根绣花针上莫非有什么邪门外道的花样 老赵后退了步,看了看自己的,并没有肿,却偏偏不听使唤了,他又惊又怒,刚准备发作。 常漫天已飘身下马,抢过来向这大胡子抱了抱拳,道"朋友绣的好标致的牡丹。"大胡子还是没有抬头,却忽然笑了笑道:"我还会绣别的。"常漫大道,"绣什么" 大胡子道"绣瞎子。" 常漫天也笑了笑,道"瞎子只怕不好绣。" 大胡子道"瞎子最好绣只要两针就能绣出个瞎子来。"常漫天道"怎么绣",大胡子道就是这么样绣。"他突然出在老赵脸上刺了两针。 老赵一声惨呼,蒙着脸,巳倒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指缝间鲜血沁出,正是从眼睛里沁出来的,常漫天脸色骤变反握剑。 大胡子却还是悠悠闲闲的坐在那里,悠然道"你看,我岂非两针就绣出了个瞎子来"常漫天冷笑道"朋友好快的出。"大胡子淡谈道"瞎子我绣得最快,十二针就可以绣出十六个瞎子来。"走这趟镖的人,连常漫天自已正好是十六个,随行的位镖师也都是一等一的硬,现在也都已纵马赶了过来。 所以常漫天虽然吃惊,却还沉得住气,厉声道"朋友是来寻仇的还是来劫镖的"大胡子道"我是来绣花的。" 常漫天道"你还想绣什么" 大胡子道"先绣十六个瞎子出来,再绣八十万两镖车回去。"常漫天纵声大笑道"恰巧我这口剑也能绣点东西"大胡子道:"绣什么" 常漫天道"绣死人一个死人!笑声突顿,剑也出鞘。 这柄白铁剑虽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是昔年"铁剑先生"的真传。 常漫天在这柄剑上c至少已下了四十年的苦功夫,否则,他又怎么能活到现在。 随行的镖师也都亮出了兵刃,一口雁翎刀,一根练子枪一柄丧门剑。 镖客们对付劫镖的绿林朋友,是用不着讲什么江湖道义的,也不必讲究单打独斗。 常漫天厉声道:"亮青子一起上,先废了他的一双招子"招子就是眼睛。 想要别人变成瞎子的人,别人当然也想要他变成瞎子。江湖豪杰们的原则本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大胡子却还在绣花二十斤重的铁剑,已夹带着风声削过来。 练子枪"毒龙取水"也从旁边直刺他的腰。镇远的镖师们,武功大都得过他们师兄弟的指点,招式出,当然都配合得很好大胡子忽然笑道:"绣完了。" 他的牡丹巳绣成,绣花针斜斜挑起,常漫天只觉得彩芒闪动,忽然间已到了眼前。 没有人能形容这种速度,几乎也没有人能闪避,常漫天狂吼,声,铁剑突然脱飞出,他的人却已倒下。"夺"的一声,铁剑远远的钉入道旁大树上入木一尺。这时大胡子已绣出了他的第四个瞎子。 十二针,十六个瞎子。好快的乎,好狠的出。一面白绸盖在常漫天脸上,上面绣着朵大红的牡丹。 江重威走路的时候,身上总是会"盯盯当当"的响,就像是个活动的铃铛一样。他当然不是铃铛。江重威是平南王府的总管是个很有威仪,也很有权威的人。 王府当然有很多密重地,这些地方的门上,当然都有锁。所有的钥匙,都由他保管一个身上带着二十把钥匙的人,走路时当然会"叮叮当当"的响。 他的确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不仅谨慎沉着忠心耿耿而且一身"十太保横练"虽然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但无论任何人都已很难能伤得了他。他要伤人却不难。 他的铁砂掌,巳有九成火候,足可开碑裂心,击石成粉。王爷将钥匙交给他保管一向都很放心的。现在他正要替王爷到宝库去取一斛明珠,两面玉壁。 今天是王爷爱妃的芳辰,王爷已答应她以明珠玉璧作贺就像世上大多数男人一样,王爷对自己所钟爱的女人总是非常慷慨的。 长廊里沉肃安静,因为这里巳接近王府的宝库,无论谁敢妄入一步,格杀勿论。 入了禁区后,每隔八步就有个由江重威亲训练出的铁甲卫士石像般执枪而立。 这些卫十都经过极严格的训练,就算是有苍蝇飞上他们的脸,有人踩住了他们的脚,他们也绝不会动一动的。江重威不但极有威信,而且号令严明,若有人敢疏忽职守就算放了条狗进入禁区,也格杀勿论,连他自已进来时,都得说住当天的口令。 今天的口令是"日月同辉"。因为今天是个很吉利的日子。 甚至连江重威冷峻严肃的脸上,都带着分喜气,今天,他也是王妃寿筵上的贵宾,办完了这趟差使,他就要换上华服,去喝寿酒了。所以他脚步也比平常走得快了些。 八个腰佩长刀的锦衣卫士跟在他身后,锦衣卫士们都是卫士的高这八个人更是百选一的高。江重威一向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宝库的重门严锁,一尺寸厚的铁门共有道锁也是名匠特别配制的。 江重威终于打开了最后一重门,一阵阴森森的冷风,扑面而来。 这地方也正如世上大多数别的宝库一样,阴森寒冷如坟。 只不过坟墓里还有死人,这里面却连一只死蚂蚁都没有。 江重威每次进来时,心里都有种很奇怪的想法,一个人虽然拥有这宝库所有财宝,若是只能生活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就算将世上所有的财宝全给他,他也不愿在这地方留一天。 现在他还是有这种想法,他推开门走进去,只希望能快,点出来,他绝不会想道,这次一走进去,就永远也出不来了寒冷阴森的库房,竞赫然有一个人一个活人。 这人满脸胡子,身上穿着件紫红棉袄,竟坐在一只珠宝,箱上绣花。 江重威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他面前的确有个人坐在那里绣花,一个活生生的大汉。 "这人莫非是个鬼"除了鬼魂外,还有谁能进入这地方 江重威只觉得背脊忽然发冷,竟忍不住伶伶打了个冷战。这大胡子专心一意的绣着花,就好像大姑娘坐在自己闺房里绣花一样。他绣的是朵牧丹,黑牡丹绣在红缎子上。 江重威终于镇定了下来,沉声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大胡子并没有抬头,淡淡道"走进来的" 江重威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大胡子道"是绣花的地方" 汀重威冷笑道:"难道你是特地到这里来绣花的"大胡子点点头,道"因为我要绣的,只有在这里才能绣得出:"江重威道:"你要绣什么" 大胡子道"绣一个瞎了眼的江重威!" 江重威仰面狂笑,他只有在怒极杀人时,才会如此狂笑。狂笑声,他的人巳扑过去,双掌虎虎生风,用的正是裂石开碑的铁砂掌力。他突然觉得掌心一麻,就像是被蜜蜂叮了一口,掌上的力量竞突然消失无际。就在这时一阵闪动的寒茫,已到了他眼前。 十太保横练,虽然是并世无双的硬功,却也练不到眼睛上的。 外面的卫士突然听见一阵惊呼,赶过去时铁门已从里面关了起来。等他们撬开门进入时,江重威已晕倒在地上块鲜红的缎子,盖着他的脸。缎子上绣着朵黑牡丹。 禅房里燃着香。花满楼巳沐浴熏香,静坐在等候。 要想尝到苦瓜大师亲烹成的素斋,不但要沐浴熏香还得要有耐性。苦瓜大师并不是轻易下厨的,那不但要人来得对,还得要他高兴。今天的人来得很对,除了花满楼外还有黄山古松居士和号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的木道人。 这些人当然都不是俗客,所以苦瓜大师今天也特别高兴。苍茫的暮色,终于传来了清悦的晚钟声。花满楼走出去的时候古松居士和木道人已经在院子里等他。晚风吹过,竹林暑气早已被隔绝在红尘外。 花满楼微笑道,"要两位前辈在此相候,实在是不敢当。"木道人笑了。这位素来脱略形迹,不修边幅的武当长老,此刻居然也脱下了他那件千缝万补的破道袍,换上了件一尘不染的蓝布衫。 就为了不愿受人拘束,他情愿不当武当掌门,可是要尝苦瓜大师的素斋,他也只好委曲点了。 苫瓜大师的怪脾气,是人人都知道的。 古松居士却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老道果然没有说错。"花满楼道"道长说什么" 木道人笑道:"我说你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就算我们一动也不动,你还是会知道"古松居士叹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出,他怎么会知道的"木道人道"我也想不出,只不过我有个你比不上的好处。"古松居上道:"什么好处?" 木道人微笑道"想不出的事,我就从来也不去想"古松居士也笑了,道:所以我常说你若不喝酒,定能活到百岁"木道人道:"若是没酒喝,我为什么要活到百岁"禅房里竹帘低垂,隔着竹帘,已可嗅到一阵阵无法形容,的香气,足以引起任何人的食欲来。 古松居士叹道:"苦瓜大师素菜,果然是天下无双。"木道人笑道"他自己常说,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萨闻到,都会心动的:"古松居士道"我们还等什么?" 他们掀起竹帘走进去,忽然怔住。莱不但已摆上了桌,而且已有一个人坐在那里开怀大吃。 这不速之客居然没有等他们,居然既没有熏香,也没有,沐浴。事实上这人的身上不但全是泥,而且全身都是汗臭。苦瓜大师居然没有赶他出去居然还在替他夹菜,好像生怕他吃得还不够快。 木道人叹口气道:"这和尚偏心。" 古松居士道"他请的是我们,却让别人先来吃了。"木道人道:"他一定要我们去熏香沐浴,这人却好像刚从泥里打过滚出来的"苦瓜大师大笑,道"和尚的确偏心,也只不过对他一个人偏心而已,你们生气也没有用。"木道人道:"你为什么要对他偏心" 苦瓜大师进:"因为遇见了这个人连我也没法子了:"木道人也笑了,道"我不怪你,上次这人偷喝了我两坛,五十年陈的女儿红,我也只有看着他干瞪眼! 花满楼苦笑道"遇见了这个人,只怕连菩萨都没法子。"这个人当然就是陆小凤。,一盆素火腿一盆锅贴豆腐,都巳碟子底朝了天,陆小凤才总算停下来,向这个人笑了笑,道"你们尽管骂你们的,我吃我的,你们骂个痛快,我也正好吃个痛快。"木道人人笑,道"别人上你的当,我不上。"他也坐下来,霎眼间块素鸭子已下了肚。 花满楼在陆小凤旁边坐下来,立刻皱起了眉,道:"你平时本来不太臭的,今天闻起来怎么变得像是条刚从烂泥里捞出来的狗:"陆小凤道:"因为我已经有十天没洗澡了。" 花满楼吃惊道"几天" 陆小凤道"十天。" 花满楼皱眉道:"这些天你在干什么" 陆小凤道"我很忙。" 花满楼道:"忙什么" 陆小凤道"忙着还债赔债" 花满楼道:"你欠了谁的赌债?"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除了司空摘星那混蛋,还有准"花湖楼道:"你怎么会输给他的。" 陆小凤笑道:"上次我跟他比赛翻跟头,赢得他一塌糊涂,这次他居然找上了我,要跟我比赛翻跟头了,你说我怎么会不答应:"花满楼道:"你当然会答应" 陆小凤道"谁知道这小子最近什么事都没有做,就只在练翻跟头,一个时辰居然连翻了六百八十个跟头,你说要命不要命"花满楼道"你输给他的是什么" 陆小凤道"我们约好了,我若赢了他以后,见面就跟我磕头,叫我大叔,我若输了就得在十天内给他挖六百八十条蚯蚓一个跟斗一条蚯蚓。"花满楼笑了道:"这就难怪你自己看来也像是条蚯蚓。"木道人也忍不住大笑,道:"你真的替他挖到了六百八十条蚯蚓"陆小凤义叹了口气苦笑道"开始的那几天蚯蚓好像还很多,到后来那几天,要找条蚯蚓简直比癞子找老婆还难。"古松居士也忍不住问的道:"那位偷王之王要这么多蚯蚓干什么"陆小凤恨恨道"他根本就不要蚯蚓,只不过想看我挖蚯蚓而已"木道人大笑,道"想不到陆小凤也有这么样一天,这实在是大快人心"陆小凤眼珠子一转,道"你是不是也想跟我赌一赌"木道人道"赌什么" 陆小凤道"赌酒。" 木道人笑道:"我不上你这个当。" 陆小凤用眼角膘着他,道"你难道认输了" 木道人道:"我早就认输了,喝酒喝不过你,剑法我比,不上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你若真的要赌,我就跟你赌围棋! 陆小凤大笑道:"你以为我会上你这个当" 水道人傲然道"别人都知道我围棋天下第一,却不知除了围棋外,我还有件事是谁也比不上的! 附小风道"什么事" 木道人道"吃饭,你敢不敢跟我赌吃饭" 陆小凤道"我本来是想赌的,只可惜我不是饭桶"木道人也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陆小凤也会认输,真是难得的很。"苦瓜大师忽然道:"其实近来江湖最出风头的人,早已不是他了! 陆小凤道"不是我是谁" 苦瓜大师道:"你猜呢"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 花满楼道:"据说他最近一直在陪着峨嵋四秀那位孙姑娘,已经有很久没有在江湖露面! 陆小凤笑道"想不到他也有这么样一天,我本来还以为他迟早要做和尚的"苦瓜大师道:"佛门不要这种和尚! 陆小凤道"若不是西门吹雪,难道是叶孤城 苦瓜大师道"也不是:" 木道人道"叶孤城最近病得很重" 陆小凤愕然道:"他也会病什么病" 木道人笑道"跟我一样的病懒病,无论谁得了这种病,都不会再想出风头了"陆小凤想了想,道"那么难道是老板和老板娘"花满楼笑道:"老板的懒病更重"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也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大悲禅师,更不是"他沉吟着,又道:"莫非是栖霞山的那条母老虎"苦瓜大师道"不是,这个人我非但不认得,而且连听都没有听说过:"陆小凤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苦瓜大师道"是个会绣花的男人" 陆小凤怔了怔,又笑道"会绣花的男人其实也不少,我,认得的裁缝师就有好几个是会绣花的"苦瓜大师道"可是他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陆小凤又怔了怔,道:"绣瞎子" 苫瓜大师道"据说他最近至少绣出了八十个瞎子"陆小凤道"瞎子怎么绣" 苦瓜大师道:"用他的绣花针绣,两针绣一个"陆小凤总算巳明白了,道"他绣出的瞎子都是些什么人。"苦瓜大师道:"其个至少有四五个人是你认得的"陆小凤道"谁" 苫瓜大师道"常漫天c华一帆c江重威。" 他还没有说完陆小凤已动容道:"东南王府的江重威"苦瓜大师道:"除了他难道还有别的江重威" 陆小凤皱眉道:"但这个江重威自从进了王府后就绝不再管江湖的事,怎么会惹上这个人的"苦瓜大师道"他根本没有惹这个人是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惹的:"陆小凤道"这人不但刺瞎了江重威,还盗走了王府的十八斛明珠:"苦瓜大师道:"另外还得加上华玉轩珍藏的,十卷价值连城的字画,镇远的八十万两镖银,镇东保的一批红货,金沙河的九万两金叶子"他叹了口气,接着道:"据说这人在一个月之间,就做了六十件大案,而且全都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做下来的,你说他是不是出尽风头"陆小凤也不禁叹道"这些事我怎么没有听到过"苦瓜大师道:"你最近一直都在西北,这些事都是在东南一带发生的。前几天才传到这里来,你又偏偏在忙着挖蚯蚓"陆小凤道"这是最近才传来的消息,但你却已知道了"苦瓜大师道"嗯" 陆小凤道:"你是什么时候变得消息如此灵通的"苦瓜大师叹了口气,道"莫忘记我一直有个消息最灵通的师弟。"陆小凤道"金九龄" 苦瓜大师苦笑道:"幸好我只有这么样一个师弟"陆小凤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明白了。" 苦瓜大师道:"你明白了什么?" 陆小凤道"金九龄是江重威的好朋友,又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名捕虽然早巳洗不赶了,但这些事他还是非管不可的。"苦瓜大师承认。无论谁只要吃了一天公门饭,就一辈子再也休想脱身了。 苦瓜大师叹道"我直到现在还不懂,他当初为什么会吃这行饭"木道人道"你难道要他也做和尚" 苦瓜大师道"和尚至少没有这么多麻烦。" 水道大笑道"但和尚也没有老婆"苦瓜大师不说话了。,江湖人人都知道金九龄一生最大的毛病就是风流自赏。他昔年入了公门,据说也是为了个女人。 陆小凤道"金九龄被公认为六扇门,百年来的第一位高无论大大小小的案子只要到了他里,就没有破不了的。"苦瓜大师叹道"所以我总认为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太逞能了,聪明太过了度。"陆小凤道:"但无论多聪明的人迟早也总有一天会遇着他解决不了的难题。"苦瓜大师同意。 陆小凤道"这件案子也许就正是他解决不了所以他一定要找个帮。"苫瓜大师也承认。 陆小凤道"你既然只有这么样一个师弟,当然要帮着他找帮:"他叹了口气,苦笑道:"最倒霉的是,我恰巧就是个最理想的帮无论谁遇着解决不了的事,总是会来找上我的,所以"苦瓜大师道"所以怎么样" 陆小凤叹道"所以你请我来吃这顿饭,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苦瓜大师道"莫忘记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我并没有请你来。"陆小凤苦笑道:"也许我正好倒霉所以才会一头撞到这里来"木道人笑道"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倒霉! 陆小凤道"但这次我却说什么也不干了,管他会绣花也好会补裤子也好,都不关我的事,这件事说出天大来我也不会管的"苦瓜大师"又何必白作多情!" 陆小凤怔了怔,道"他没有" 只听一个人微笑道"我真的没有" 这个人当然就是金九龄。 江湖有很多人都知道,金九龄身上有两样东西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他的衣服,和他的眼睛。金九龄的眼睛并不特别大也并不特别亮,但只要被他看过一眼的,他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金九龄的衣服,质料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时新,工永远最精致他里的一柄拆扇,也是价值千金的精品,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作武器。金九龄认穴打穴的功夫,都是第一流的,事实上他无论什么事都是第一流的。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进嘴,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不是第一流的车他绝不去坐。但他却并不是个第一流的有钱人,幸好他还有很多赚钱的本事。他精于辨别古董字画,精于相马就凭这两样本事,已足够让他永远过第一流的日子何况他还是个很英俊,很有吸引力的男人,年纪看来也,不大,这使得他在最容易花钱的一件事上省了很多钱。别人要千金才能博得一笑的美人,他却往往可以不费分。 所以他生活一向过得很优裕,保养得一向很好,看来绝不像是个黑道上朋友闻名丧胆的武林高,却像是个走马章台的花花公子。 看到他进来,古松居士立刻问道"你最近有没有找到什么精品"古松居士生平最大的癖好就是收集古董字画,他珍藏的精品绝不在华玉轩之下。 金九龄微笑道"天下的精品都已被居士带上了黄山,我还能找到什么"古松居士道"连好画都没有一幅" 金九龄沉吟着,又笑了笑,道"我身上到带着幅近人的花卉"古松居士道"快拿出来看看"金九龄已微笑着拿了出来。 是块鲜红的缎子,绣着朵黑牡丹。 古松居士怔了怔c道"这算是什么" 金九龄笑道"这难道是神针薛夫人的真迹" 金九龄道:"不是,这是个男人绣的。" 古松居士动容道"就是那个会绣花的男人" 金九龄点点头,道"这正是他在王府宝库绣的。"陆小凤道:"他真的在那里绣花" 金九龄又点点头,道:"江重威打开门进去的时候,他就正在里面绣这朵花:"陆小凤皱眉道"王府的宝库,警戒森严,他怎么进得去的"金九龄苦笑道"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去的,也没有人能猜得出"陆小凤道"他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 金九龄道"没有。" 陆小凤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金九龄道"是个长得满脸大胡子,大热天还穿着件大棉袄的人。"陆小凤道t"还有呢" 金九龄道"他是个男人,不但会绣花,而且绣得很不错。"陆小凤道"你就知道这么多" 金九龄道:"我就只知道这么多别人也一样,绝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比我多一点。"陆小凤道"他的武功是什么路数" 金九龄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连江重威都没有看出来"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连常漫天那么样的老江湖都没有看出他是怎么出的,何况江重威"陆小凤道"江重威的铁掌硬功已可算是东南第一。"金几龄叹道"但他却也连还的会都没有:"陆小凤皱起了眉,道:"这么样一个厉害人物,怎么会忽然就平空钻了出来"苦瓜大师冷冷道"你既然不想管这件事,又何必问"陆小凤道"问问有什么关系" 金九龄苦笑道:"当然没关系,只不过我所知道的,现在你也全都知道了。"陆小凤盯着他忽又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全都告诉我"金九龄道:"因为你在问" 陆小凤道:"没有别的原因" 金九龄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不是故意在这里等着我的" 金九龄又不禁苦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会来" 陆小凤道:"你本来并没有要找我的意思" 金九龄道"没有。" 陆小凤笑道"很好那我就可以放心喝酒了。他嘴里虽然在说很好,笑得却很不自然,甚至连酒都似已喝不下。 金九龄忽然又笑道:"可是你现在既然来了,我倒有件事想请教!"陆小凤眼睛立刻亮了,笑道"我早就知道你一定有事要请教我的"金九龄道"能找出这个绣花大盗,揭破这些秘密的人放眼天下,也许只有一个。"陆小凤的眼睛更亮,能解决这种难题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但他却偏偏故意问道"却不知你说的这个人是谁"金九龄道"司空摘星" 陆小凤怔了怔,道:"你说的是谁" 金九龄道:"司空摘星。"陆小凤的嘴闭了起来,连理都不想理他了。 金九龄却好像有点不知趣,接着又道"司空摘星号称偷王之王,的确是江湖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世上若只有一个人能查出那绣花大盗是怎么进入王府宝库的,这个人一定就是司空摘星。"陆小凤已开始喝酒,连听都懒得听了。 金九龄却偏偏又接着道:"这件案子若要想破,就一定要找到司空摘星,只可惜他一向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只有你也许会知道他的行踪,所以"陆小凤忍不住道:"所以你要找我打听他的行踪"金九龄道"正有此意。" 陆小凤忽然用力放下酒杯,道"你跟我说了半天废话为的就是要找他"金九龄叹了口气,道:"除了他之外我还能找谁呢"陆小凤忽然跳起来,指着自己的鼻了大声道:"我,你为什么不能找我"金九龄笑了,摇着头笑道:"你不行" 陆小凤跳得更高"谁说我不行" 金九龄道"这种事绝不是你能办得了的!"居然还是在摇头。 陆小凤道"我为什么办不了" 金九龄道"实在太棘,而且你也根本不想管这件事。"陆小凤大吼道:"谁说我不想管的我就偏偏要管给你看。"金九龄道"我还是赌你破不了这件案子" 陆小凤一拍桌子,道"好,随便你要赌什么我都跟你赌了"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已发现别人在笑。每个人都在笑,那种笑就像是忽然看见有人一脚踩到狗屎时一样。陆小凤忽然发觉自己的脚已踩在一堆狗屎上,好大好大的一堆。他再想将这只脚拔出来,已经太迟了。 木道人微笑着叹了口气,喃喃道"请将不如激将这句话倒真是一点也不错。"席已散了。古松居士一向最注意养生之道,起得早,睡得也早。木道人有懒病,苦瓜大师有晚课,云房里只剩下个人。 陆小凤眼睛盯着那块红缎子上的黑牡丹,忽然问道"这人第一次出现是在什么时候"金九龄道"六月初,第一个碰上他的人是常漫天。",陆小凤道"最后一次呢"金九龄道"我知道的最后一次是在十天之前这几天是不是又有新案子,我就不知道了"陆小凤道:"十天之前司空摘星正在跟我比翻跟头可见这人绝不是他。"金九龄道"我本来就没有怀疑他" 陆小凤沉吟着,道:"第一,我们,定要先查出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历"金九龄道"不错。" 陆小凤道:"据我看来,这个人的脚又干净武功又高,绝不会是刚出道的新。"金九龄道:"我也这么样想,他一定是个很有名的人故意扮成这样子的,却偏偏猜不出他是谁"陆小凤道"他故意装上大胡子,穿上大棉袄,坐在路上绣花为的就是要将别人的注意力引开,就不会注意到他别的地方了:"金九龄笑道:"看来你也该吃我这行饭的,就连我这个在六扇门里混了十来年的老狐狸,看得也没有你这么准。"陆小凤故意板着脸,道"现在我反正已经被你拖下水了,你何必还要拍我的马屁! 金九龄大笑道"千穿万穿,多拍拍马屁总没错的"花满楼忽然道:"一个人的伪装无论多么好,多少总有些破绽要露出来的常漫天他们也许没有注意到,也许虽然注意到,却又疏忽了。 金九龄道:"很可能" 花满楼道:"所以我们若是再仔细问问他们,说不定还可以问出点线索来"陆小凤皱起了眉,道:"我们" 花满楼道:"我们! 陆小凤道"我们其包括了你" 花满楼笑了笑,道"莫忘记我也是瞎子,瞎子的事我怎么能不管"陆小凤和金九龄对望了一眼都有点汕汕的不好意思。他们刚才瞎子长,瞎子短的说了半天,竟忘了旁边就有个瞎子。大家竟好像从来也没有真的将花满楼当做个瞎子。 陆小凤咳嗽了两声,道:"好,我们分头办事,你们两个去找常漫天和江重威。"金九龄道:"你呢" 陆小凤将里的红缎子藏在怀里,道:"我要把这样东西带走,去找一个人!"金九龄道"人找谁" 陆小凤道,"找一条母老虎。"金九龄道"哪一条"陆小凤笑道:"当然是最漂亮的一条。" 金九龄也突了笑,道:"莫忘记最漂亮的一条,也就是最凶的一条,你小心被她咬一口! 花满楼淡谈道:"他一定会小心的:" 金九龄道:"为什么" 花满楼微笑道"因为他已经被咬过好几口了!"武林有四条母老虎。四条母老虎好像都咬过陆小凤几口。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拜访薛神针 () 山。绿色的山,在黄昏时看来,就仿佛变成了一种奇幻瑰丽的深紫色。现在正是黄昏,山坡上开满了月季和蔷薇。两个梳着大辫子的小姑娘,正在山坡上摘花,嘴里还在轻轻的哼着山歌。 她们的歌声比暮风更轻柔,她们的人比花更美。陆小凤走上山坡的时候,她们的歌声忽然停顿,一起瞪大了眼睛,盯着陆小凤。幸好陆小凤时常都在被女人盯着看的,所以他的脸并没有红,反而笑了。 "喂,你这人是来干什么的"这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鼻子上有几粒淡淡的雀斑,看来显得俏皮爱娇。 陆小凤笑:"花开得这么好,我来看看也不行""不行。有雀斑的小姑娘眼睛瞪得更大,:"这地方是我们的,我们不欢迎男人!"陆小凤叹了口气,:"女孩子不可以这么凶的,太凶的女孩子只怕嫁不出去!""所以我从来也不凶!"另一位女孩子圆圆的脸,笑起来脸上两个酒涡,看来果然又温柔,又甜蜜。她甜甜的笑着,又道:你既然喜欢花,我送你两朵好不好",陆小凤笑:"好极了。 有酒涡的这女孩子已走过来,甜笑着把伸入了花篮。她从花篮里拿出来的并不是鲜花,而是把剪刀,突然向陆小凤刺了过去。这个又甜蜜,又温柔的小姑娘。出竟又凶c又快c又狠。 陆小凤吃了一惊。幸亏这已不是第一次有女人用剪刀刺他了,他居然好像早已在提防着,身子一转就退出了八丈。 有雀斑的小姑娘大声:"这人看样子就不像好东西,莫要放他走"她里也拿起了把剪刀一下子刺了过来。她的出也不慢。 陆小凤苦笑道"这剪刀是剪花的你们怎么能用来剪人"他避开了几招,这两个小姑娘的出却越来越凶他忍不住想出把剪刀夺过来了,身上被刺出个大洞来,并不是好玩的事。 就在这时,山坡上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微笑着:"你们要剪,最多也只能剪下他那两撇小胡子来,千万不能真的剪死他!她穿着件雪白的衣服,又轻又软,俏生生的站在山坡上就像是随时都可能被风吹走。她正在看着陆小凤,眼睛里带着种谁也说不出有多么温柔的笑意。 两个小姑娘突然住,凌空翻身,掠到她面前"姑娘认得这个人""嗯" "这个人是谁" "你们难道看不出他有四条眉毛" "陆小凤这个人就是陆小凤"两个女孩子一起笑了,吃吃的笑道"这就难怪他笑得像贼一样了"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小姐是条母老虎,想不到丫头比小姐还凶,若不是我伶现在身上说不定已多了十八个洞。 小姐咬了咬嘴唇,道"谁叫你这么久不来看我的我实在也恨不得刺你十八个洞只可借"她并没有说出下面的话,她的脸已红了,红得就像是远山外的夕阳一样。她居然很害羞,陆小凤看着她,竟已看得痴了。 小姐的脸更红,轻轻道:"人家脸上又没有花,你死盯着人家看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c喃喃道"这么样一个羞人答答的小姑娘,居然就是江湖人人见了都头大的冷罗刹薛冰,你说奇怪不奇怪"薛冰道"你见了我也头大" 陆小凤叹:"我的头虽然没有大,心却跳得比平常快了倍。 有酒涡的女孩子又笑了,悄悄的笑道"这人显然长着双贼眼一张嘴却比蜜还甜。"另一个女孩子也悄悄的笑道"若不是嘴甜,小姐又怎么会时时刻刻的想着他。"薛冰瞪了她们一眼,红着脸道"多嘴的丫头,谁说我在想着他这个负心贼"她亦嗔亦笑,似羞似恼,满天艳丽的夕阳,都似已失却了颜色。 陆小凤叹息着,喃喃:"我的确早就该来的,为什么一直等到今天"薛冰嫣然:"我知道你为了什么" 陆小凤道"你知道" 薛冰又咬起了嘴唇,道"你看见了我,就忘记了别人,看见别人就忘记了我,你本就是个没良心的负心贼。 陆小凤苦笑道"早知道来了要挨骂,倒不如不来了。 薛冰冷笑道"你以为我猜不出你的小心眼若没有事求我,你会来? 陆小凤只有承认"我的确有点事,却不是来求你的! 薛冰板起脸道"你说,你究竟是来找谁的" 陆小凤道"找老太太" 薛冰奇怪了。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找她老人家干什么"陆小凤道"有件事想问问她! 薛冰道"我不许你去麻烦她老人家,你有事问我也行。"陆小凤道"只可惜这件事你绝不会懂的" 薛冰:"什么事我不懂" 陆小凤道"绣花。" 薛冰更奇怪"绣花你也想学绣花你几时变成裁缝的"陆小凤:"难道只有裁缝才能学绣花" 薛冰:"打死我也不信你真的想学绣花! 陆小凤也只有承认。"但我却真的有事想请教她老人家,你就带我去吧!"薛冰道"莫忘记我也是针神薛夫人的后代,你为什么不来请教我"陆小凤叹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从来也不肯动一动绣花针的,你自己告诉过我,只要一拿起绣花针,就想打磕睡! 薛冰:"我说的话你居然还记得" 陆小凤:"每句都记得,所以你更该快点带我人见她老人家"薛冰似笑非笑的瞅着他,我就偏不带你去,看你怎么样"薛老太太今年已十了,便无论谁也看不出她已是个十岁的女人。在不甚光亮的场合,有许多人某至会认为,她最多只不过二十八。她的态度水远是端庄而完美的,眼睛依旧明亮,风采依然动人,尤其是当她看见她喜欢看见她和她喜欢的年青人时,她的眼睛里甚至会露出种少女般的娇态来。 陆小凤就是她喜欢的年青人。陆小凤也很喜欢她。他总是希望每个女人到了她这种年纪,都还能像她一样美丽,他总是希望这世界变得更可爱些。 薛老太太正在看着他,微笑着:"你应该时常来看看我的,像我这么大年纪的女人对你已经没什么危险了,你至少用不着怕我逼着你娶我"陆小凤故意叹道"我是想常常来的可是薛冰总是不让我来"薛老太太道"哦" 陆小凤道"她今天就不肯带我来。 薛老太太:"为什么"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我也不知道她为了什么,我猜她一定是在吃醋。"薛老太太吃吃的笑了,眼睛开始闪亮,脸上的皱纹也在缩退。 陆小凤立刻乘将那块红缎子递过去道"这样东西还得请你看看"薛老太太只用眼角瞥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不屑之色,摇着头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六岁的时候绣得就比他好。"陆小凤笑道"我不是请你看上面绣的花,是请你看看这,缎子和丝线。"薛老太太:"这些东西我也不知看过几千几百遍了,你还要我看"陆小凤道"就因为你看得多,所以才要请你的法眼鉴定一下,这缎子和丝线是什么地方出的哪一家卖的"薛老太太接过来,用指尖轻轻一触,立刻道"这缎子是京城福瑞祥的货,丝线是福记卖出来的。两家店是一个老板,就在隔壁。"陆小凤道"只有在京城他们的本店,才能买得到这种货"薛老太太道"这两家店都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陆小凤:"有没有销到外地去的" 薛老大人道"外地就算有,也是客人自己买了带回去的。她又解释着道"这的家店出的货都是精品,自制自销产量并不多,门面也小大老板杨阿福是个很本分的人,并不想发大财"陆小凤:"他的店开在京城什么地方" 薛老太太道"在王寡妇斜街后面,一条很僻静的巷子里,几十年来一直都没有扩充门面,除了真正的内行外,也很少有人会找到那里去买"她忽然笑了笑又:"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又被这女人迷住了,人家却偏偏躲着你,所以你想凭这样东西去把她找出来"陆小凤怔佐,怔了半天,才失声:"女人这难道是女人绣的"薛老太人道:当然是女人绣的。" 陆小凤道"你一你会不会看错" 薛者太太有点不高兴了,板起脸道"你看女人会不会看错会不会把老太婆看成小姑娘"陆小凤:"不会。" 薛老太大道"我看这种东西,比你看女人还内行十倍。我若看错了情愿把我这宝贝孙女儿输给你。"陆小凤赔笑:"你就算真的输给了我,我也不敢要。"薛老人人瞪眼道"为什么不敢要难道她生得丑了"陆小凤笑:"丑倒是一点也不丑,只个过太凶了一点。上次我被她咬了一口,连耳朵都差点被咬掉。"薛冰一直乖乖的站在旁边此刻脸又绯红了起来,头垂得更低。 薛老太太也笑了,"你们都说她凶,我看她非但一点也不凶而且还乖得要命"她拉起了薛冰的,又笑道:你这孩子唯一的毛病就是太会害臊了其实这有什么好脸红的,女人咬男人,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薛冰连耳根子都红了,轻轻:"我才不会咬他哩,他好臭。"薛老太太大笑道"你若没有咬人家,怎么会知道人家臭薛冰"嘤咛"声,扭头就跑,跑得虽然快,却还是没忘记偷偷瞪了陆小凤一眼,悄悄:"你小心点!陆小凤看着她,似又看得痴了。 薛老太太眯起眼,笑道"你是不是也想跟出去呀?这也没什么好难为情的。"陆小凤迟疑着,眼睛一直盯着她里的红缎子。 薛老太太笑:"你盯着看什么难道还怕我不还给你?",她微笑着,将这块红缎子抛给了陆小凤,又:"若是有两块,我还可以做双鞋子给丫头穿,只有一块"她还没说完,陆小凤巳抢着:"你说这可以做什么?"薛老太太道当然是做鞋子,这本来就是个鞋面。"陆小凤仿佛又怔住,讷讷:"是不是可以做双红鞋子"薛老太太摇着头笑道"当然是红鞋子,红缎子怎么能做,出双黑鞋子来看你长得本是聪明的,几时变成个呆子的"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刚刚才吓呆的。 薛老太太道,"你怕什么" 陆小凤道"我怕她躲在门外等着咬我。 他果然一出门就被咬了一口。薛冰果然就在外面等着他,咬得还真不轻。 陆小凤摸着耳朵,苦笑的道"看来我简直已快变成诸葛亮,了,简直是料事如神。"薛冰瞪他一眼,"居然还想挑拨离间说我不带你来,我若不带你来你怎么来的我没有真的咬下你这只耳朵来,对你已经很客气了。"陆小凤只有闭上嘴,女孩子在存心找麻烦的时候,聪明的男人都会闭上嘴的。 薛冰忽然又一把抢过了他里的红缎子,道"我问你这东西究竟是谁绣的,你为什么拿它当宝贝一样"陆小凤道"因为它本来就是个宝贝。" 薛冰冷笑:"见鬼的宝贝,我看它连一都不值! 陆小凤:"这次你就说错了,它最少也值十八斛明珠八十万两镖银,九干两金叶子。 薛冰吃惊的看着他,:"你疯了" 陆小凤:"我没有。" 薛冰:"若没有疯,怎么会满嘴胡说八道!陆小凤叹了口气,他知道就算不想把这件事情告诉她,迟早也会被她逼出来的,那就不如索性自己先说出来的好。 薛冰静静的听着,眼睛里也发出了光,等他说完了才问道:"除了这样东西外难道连一点别的线索都没有"陆小凤道:没有。" 薛冰道:"所以你现在想到京城的福瑞祥去,问问这块料子是几时卖出来的是谁买的"陆小凤道"我只希望最近去买这种红缎子的人不多。"薛冰眨着眼,道"绸缎庄里的生意,好像每年都记帐的! 陆小凤道"所以我现在就得赶快去" 薛冰进"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 陆小凤怔了怔,道"我们" 薛冰道"我们。" 陆小凤道"我们其还包括你" 薛冰道:"当然" 陆小凤淡淡道"其若包括了你就一定不包括我了"薛冰瞪眼道"你不想带我去" 陆小凤:"不想。" 薛冰瞪着他看了半天,眼珠子忽然转了转,道"刚才她老人家说到红鞋子时你好像吃了一惊。"陆小凤道"嗯! 薛冰:"你是不是看过穿红鞋子的人" 陆小凤道"穿红鞋子的人很多" 薛冰道"但其却有些人是很特别的譬如说,有些本不该穿红鞋子的人,偏偏也穿着双红鞋子。"陆小凤开始动容了他还没有忘记那个冒牌大金鹏王临死时,里紧紧抓住的那只红鞋子。 薛冰当然不会错过他脸上这种表情,悠然道"你知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穿红鞋子"陆小凤道"不知道。" 薛冰:"你知不如道这些穿红鞋子的,是些什么人你知不知道红鞋子有什么秘密"陆小凤:"不知道。" 薛冰:"我知道。陆小凤深深吸了门气,心又跳得快了起来。红鞋子的秘密的确已打动了他。可是他并没有问。他知道现在就算问,薛冰也不会说的。薛冰用眼角膘着他,悠悠的问道"你想不想知道这些秘密"陆小凤:"想。" 薛冰道:"那么c现在你想不想带我到京城去"陆小凤苦笑道"当然想,想得要命。" 陆小凤很不喜欢坐乌车,他宁愿骑马,甚至宁愿走路。但现在他却坐在马车上因为薛冰姑娘喜欢。薛冰姑娘一向是个静静的连走路都不会跨大步的人,至少她总是喜欢装出这种样子。 幸好车子走得很稳,因为路很平坦,往京城去的大道总是很平坦。陆小凤坐在车上摸着下巴下巴好像很酸。他忽然发现自己最近苦笑的次数实在太多了,笑得下巴都发了酸。薛冰就坐在对面,看着他,眼睛里还是充满了那种谁也说不出有多温柔的笑意。 陆小凤忍不住道"现在你总可以说出那秘密来了吧"薛冰:"什么秘密"她居然好像已完全忘了这回事陆小凤道"当然是红鞋子的秘密。 薛冰道"噢,这个秘密呀,这个秘密还没有到说的时候! 陆小凤:"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说" 薛冰:"等我高兴的时候,我现在还不太高兴。"陆小凤道"为什么不高兴" 薛冰:"无论谁跟一个大傻瓜坐在对面,都不会高兴的。"陆小凤:"谁是大傻瓜" 薛冰道"你。"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又在苦笑"我究竟是负心贼还是大傻瓜"薛冰道"两样都是。"她悠然笑了笑,又道"因为你若不是负心贼,就不会对我这么坏,若不是大傻瓜,就不会眼巴巴的要赶到京城去"陆小凤奇怪了:"为什么要到京城去就是大傻瓜"薛冰道"我问你,你想去干什么" 陆小凤:"你明明知道的" 薛冰道"去问福瑞祥的伙计,这块缎子是谁买的"陆小凤道"不错! 薛冰道"这么样的缎子,他们怕也不知道要卖出多少,就算他们全都记得,你难道还能一个个的找去问"陆小凤道"但只买红缎子和黑丝线的人,却不会太多。"薛冰道"而且,这个人既然一向独来独往,当然是自己去买的。"陆小凤:"不错,这种事本就很秘密,最好不让第二个人知道"薛冰突然冷笑道"但你凭什么知道她只买黑丝线和红,缎子"陆小凤道"因为她只用了这两样。" 薛冰道"所以她也只能去买这两样东西,别的她全不能买难道有人不准她多买几样"陆小凤道"可是她只用得着这两样。 薛冰冷笑道"用不着的,她就不能买难道她一定要买很多黑丝线和红缎子,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好让你去抓她难道你以为她也跟你一样,是个大傻瓜"陆小凤说不出话来薛冰:"这种事既然很秘密,她怎么会留下这种很明显的线索来,让你去找若是会留下一点线索来,等你去找的时候,她说不定也早就将福瑞样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了。"陆小凤怔了半天,才叹了口气,:"这么样看来,我的确像是个大傻瓜。"薛冰:"而且也是个负心贼! 陆小凤:"所以京城根本就是不必去的! 薛冰的道:"去了也是白去。" 陆小凤:"既然不到京城去,你刚才为什么要走这条路。"薛冰嫣然:"因为我知道前面有个地方的酒很好,我也知道你一向很大方,一定会请我大喝两杯的。"陆小凤苦笑道"原来我虽然又傻又是贼,至少还有一点好处的,至少我还不小气"薛冰道"男人只要有这一点好处,就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他了。"推开车窗已可看见远处的小河畔,柳林,有一面青布酒旗斜斜的挑了出来。 薛冰眼睛立刻亮了道"这就是卖酒的地方。" 陆小凤:"这地方看来倒很雅" 薛冰道"酒也很好,好极了! 陆小凤看着她发亮的眼睛,忍不住笑道"你几时变成个酒鬼的"薛冰道"最近。" 陆小凤道"最近老太太一直不让我喝酒,她越不让我喝,我越想喝,何况"她用眼角瞟着陆小凤,恨恨道:自从我们上次分之后,我就要你来找我c你偏偏不来我的心情怎么会好"陆小凤不敢再答腔了,他知道再说下去,耳朵说不定就又会被咬一口。 他并不想变成个只有一只耳朵的人一只耳朵是配不上四条眉毛的。 这地方的确很雅。小河弯弯,绿椰笼烟,尤其是在黄昏的时候绿水映着红霞,照得入脸也红如桃花。穿过柳林有几栋茅屋,酒桌都摆在外面的沙岸上,旁边还闲闲的种着几从振子花。薛冰忽然发现陆小凤并不是第一次来,他居然连方便的地方在哪里都知道,但刚才却偏装得好像连听都没有听过这地方。 "这小子最近居然又学会了装傻,那怎么得了"薛冰叹了口气,这个人就像是条鱼一样,要抓住他实在不容易,也许她还应该想几种更好的法子出来对付他。 伙计已走了过来,是个直眉楞眼的乡下人,粗粗脚的。 薛冰:"你先给我们来五六斤上好的竹叶青,配四碟子冷盘,四碟子热炒,再到后面杀只活老母鸡炖汤。"其实她吃的并不太多,只不过她喜欢看,有很多人喝酒时菜都是摆着看的,薛姑娘就喜欢看着满桌子好菜喝酒。 伙计瞪了她一眼,突然冷冷道"两个人要这么多酒菜也不怕撑死你"薛冰怔住,这么样的伙计,她倒实在还没见过。 伙计冷笑着,又道:"女人吃得太多,将来一定嫁不出去的,你若想嫁给那小胡子最好少吃点,否则他养不起。"薛冰更吃惊"你是什么人你认得那小胡子" 伙计眼睛珠子转了转低下头,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薛冰听着,眼睛越睁越大忽然"噗赤"声笑了,拉住这伙计的臂在他耳边,也悄悄的说了几句话,两个人的样子居然好像很亲热。这地方的客人当然并不止她一个,别的客人都看得眼睛发了直。 这么样一个静静,秀秀气气的美人儿,怎么会跟这粗粗脚的小伙计如此热络他们尽管奇怪,薛冰却不在乎,那伙计当然更不在乎。陆小凤终于出清了肚子里的存货,板着脸走回来,好像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薛冰眼波流动,道"马上就有酒喝了,你还不开心"陆小凤冷笑了,声,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在大庭广众间,和男人勾肩搭臂的"薛冰眨了眨眼,道"男人什么男人" 陆小凤板着脸道"刚才那伙计难道不是男人"看见自己带来的女人和别的男人那么亲热,没有人会高兴的。 薛冰却笑了,悄悄道"你真是个傻蛋,现在我跟他亲热一点,等等他算帐时岂非就会便宜一点了,这道理你都不懂"陆小凤实在不懂,薛冰本来并不是这么样一个人的。 这时那伙计已将杯筷送了过来,"砰"的,往桌上一摆,用眼角瞪了陆小凤一眼,嘴里嘀咕着道"这么样一朵鲜花,却偏偏插在牛粪上。"陆小凤也怔住,这伙计难道吃错了什么药薛冰正掩着嘴在吃吃的笑。 陆小凤看着那伙计的背影,忽然也笑了,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一个已喝得醉醺醺的人摇摇摆摆的走过来,一只拿着个酒杯一只拍着他,笑嘻嘻的说"我认得你,我们见过。 陆小凤也只好笑了笑。他的确见过这个人好像是在谁的寿宴上见过的,他还记得这人叫孙,据说还是个很有名,的江湖人。那次这个人也跟现在一样,不但喝得两眼发直舌头也大了。 陆小凤有个原则,他喝醉了的时候从不去惹清醒的人,清醒的时候也从不惹喝醉了的人。 孙却偏偏要来惹他,居然走过来坐下道"我还记得,你这小胡子,偏偏忘记你姓什么了"忘记了最好,陆小凤当然不会再告诉他。 孙忽然执过头,直着眼睛,瞪着薛冰,又笑道"你带来的这小姑娘真标致,就像朵水仙花一样一捏就能捏得出水来。"原来他是为了薛冰来的。看见薛冰跟店伙都那么亲热,这小子想必也心动了。薛冰红着脸,垂下了头,连眼皮都不敢抬起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你老兄好像有点醉了,为什么不找个地方歇歇去"他实在不愿找麻烦,也不愿孙找上麻烦,无论谁惹上了"冷罗刹",麻烦都不会太小。 谁知孙却完全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还是直着眼,瞪着薛冰,忽然用力一拍他的肩,道"老弟你真有办法c今天你将她让给我,以后老弟你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姓孙的。 陆小凤居然还忍得住气,淡淡道:"我不会出什么事的。你看来都快出事了,我劝你"孙不等他说完,已瞪起了眼,大声:"我叫你让,是给你面子,你究竟让不让"陆小凤只好又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不问她自己"孙人笑道"我用不着问,我知道她喜欢我,我哪点不比你这小胡子强!"薛冰的脸更红头垂得更低,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孙看得口水都流了下来,:"小姑娘,你跟我到那边去喝酒好不好"薛冰红着脸摇了摇头。 孙道,"不好也得好!"他居然伸出,拉住了薛冰的。 薛冰垂着头,轻轻道:"你放开我的好不好"孙巾涎着脸,笑:"不放" 薛冰的脸忽然变白了,冷冷道"你一定不放"孙:"你就算砍下我这只来,我也不放! 薛冰道"好"她突然出取出了孙腰畔的刀。 陆小凤看见她的脸一发白,就知道不对了,正想劝劝她,但这时刀已出鞘。孙看见了刀光,也清醒了些,反想去夺刀,只见刀光一闪,他的一只己被砍了下来,血淋淋的掉在地上。 他的瞳孔突然收缩,眼珠子似也凸了出来,看着地上的这只断,又看着薛冰,好像还不相信这是真的。就在他开始相信的时候,他的人已惨叫了一声,倒了下去。喝醉了的人反应总是比较慢的。他的朋友本来都坐在对面笑嘻嘻的看着,此刻才怒吼着冲过来。 陆小凤故意不去看他们,皱眉道"你为什么要砍下他的。"薛冰板着脸:"他叫我砍的。" 陆小凤:"可是他喝醉了" 薛冰:"喝醉了也是人。" 陆小凤突然出,夺过了她里的刀,用两根指轻轻一扭,"崩"的钢刀立刻断下了一截,接着,又断了一截。 他只用两根指扭了几扭,片刻间竞已将这柄百炼精钢打成的快刀扭成八截,皱着眉道"奇怪,这种破刀怎么也能砍得断人的本来已冲过来的人一起呆住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 其一个人忍不住问道"朋友你贵姓" "我姓陆。 "道路的路" "陆小凤,小陆。" 本来已呆住了的人,脸色突又发青"你你就是陆小凤"陆小凤点点头。 大家再也不说话,抢起地上的人就走。你连陆小凤都忘记,就算两只全被砍断也活该。 薛冰嫣然一笑,:"想不到陆小凤这个字还能避邪。 陆小凤却叹息着,苦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惹祸精,我实在不该带你出来的。 薛冰道,"是他惹的祸还是我",陆小凤:"你总不该真的砍下他来。"薛冰道,"是他叫我砍的 陆小凤道"他喝醉了。" 薛冰:"喝醉了难道就可以欺负人" 那伙计正端着酒莱送过来,冷冷道"喝醉了也一样是人,这种人就算砍他一百八十刀都不冤。"薛冰嫣然道"对,还是你讲理"伙计"哼"了一声,重重的将酒莱往桌上一摆,扭头就走,连看都不看陆小凤一眼!"陆小凤沉着脸,冷冷道:"像你这种人,砍你百六十刀也不冤。"他突然出,用两根指夹起了一截刀锋,直刺这,伙计的后背。这伙计头已不回,身子突然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就好像忽然长了翅膀一样。在这种地方卖酒的伙计怎会有这么高的轻功 陆小凤冷笑道"我看你就不是个好人,果然是个飞贼。"他冷笑着挥,里的半截刀锋突然飞出,闪电般打向这伙计的腰。这伙计身子凌空无处借刀,陆小凤的出又实在太急太快,眼见他已是避不开了。 薛冰大声道"你真要杀他" 陆小凤冷冷道"你放心c他死不了的,"两句话没说完。那伙计已凌空翻了个跟头,居然还顺抄住了那截刀锋,才轻飘飘的落下来。 薛冰看着他,又看看陆小凤,嫣然笑道"原来你已知道,他是谁了"陆小凤还是板着脸,道"我只知道他是个贼。"伙计突然大笑,道"我若是个贼,你呢" 陆小凤:"我是个贼祖宗。" 这伙计居然也不去端菜送酒。居然也坐了下来笑道"只可惜你连做贼的材料都不够,最多也只不过能去挖挖蚯蚓罢了。 薛冰眨着眼,:"挖什么蚯蚓" 伙计笑道"你不知道,他别的本领没有,挖蚯蚓却是专家,居然在十天替我挖了六百八十条蚯蚓来。"薛冰又忍不住问道"你要这么多蚯蚓干什么" 伙计道"我连一条蚯蚓都不想要,只不过喜欢看他挖蚯蚓来,实在是姿势美妙,有板有眼比京城的名角唱戏还好看,你错过了实在可惜c"薛冰忍住笑:"没关系下次我还有会的" 伙计道"还有下次" 薛冰正色道"当然有,挖蚯蚓就像是喝酒一样,也会上瘾的一个人只要挖过一次蚯蚓,下次你不要他挖都不行! 陆小凤冷冷道"下次我若挖出蚯蚓来一定塞到你们嘴里。"这个吃错了药的伙计,当然就是司空摘星。 喝酒的客人早已都被吓跑了,他们个人倒也乐得清静。苦的只是这酒店的老板而已。 薛冰替司空摘星倒了杯酒,笑道"你做贼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行来卖酒"陆小凤:"因为他有这个病。"他当然还没有忘记司空摘星上次扮成赵大麻子的事,那种事无论谁都忘不了的。 司空搁星笑了笑,道"上次我瞒过了你,这次却好像没有。"陆小凤凝视着他,道"这次你好像并不是真的想瞒过我。"世上绝没有一个卖酒的伙计会有这么大毛病的,若不是存心要让陆小凤看破,他为什么要故意作出这种古里古怪的样子 司空摘星忽然叹了口气,道"自从上次你冲到火里去救赵大麻子后,我已发觉你这个人真可以交交朋友"陆小凤:"但你却还处要我挖蚯蚓。" 司空摘星又笑了,道"你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这件事,逢人就要说一次。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你已见到了花满楼和金九龄"司摘星道"嗯!" 陆小凤道"他们告诉你,我要来找薛冰"司空摘星点点头。 陆小凤道"所以你就算准了我要到这里来喝酒的"司空摘星道"所以我就在这里等" 陆小凤:"等着请我喝酒" 司空搁星忽又叹口气,道"你知道不是的,我也不想骗你。"陆小凤道"我只知道我们是朋友。" 司空摘星:"奇怪的是,有很多人偏偏要我来偷你的东西。"陆小凤:"这次你想偷什么" 司空摘星:"你身上是不是有块红锻子" 陆小凤微笑道"你知道我有的,我也不想骗你。"司空摘星道"红缎子上是不是绣着朵黑牡丹" 陆小凤:"你要偷的就是这块红缎子" 司空摘星道"是。" 陆小凤:"你既然承认我们是朋友,还要来偷我"司空摘星:"因为我巳答应了一个人! 陆小凤道"为什么要答应" 司空摘星道"我非答应不可! 陆小凤:"为什么" 司摘星:"我欠过这个人的情。 陆小凤:"这人是准" 司摘星苦笑:"你既然加道我不会告诉你又何必问。"陆小凤笑了笑,道。"你好像也欠了我的情,我不但救过你,还替你挖了六百八十条蚯蚓。"司空摘星道"所以现在我才老实告诉你。" 陆小凤:"虽然告诉了我,还是一样要偷" 司空摘星道"这么样一块红缎子,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陆小凤:"你本来就从不偷值钱的东西。" 司空摘星:"你既然已看过了,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陆小凤道"难道要我送给你" 司空摘星道"我的确有这意思。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我们不妨谈个交易! 司空摘星:"什么交易" 陆小凤道"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要你来偷的,我就让你偷。"司摘星:"这交易谈不成!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交易既然谈不成,就只好赌。"司摘星道"怎么赌" 陆小凤道"你知道这地方后面有几间客房" 司空摘星道"有六间。" 陆小凤道"今天晚上我就留在这里,等你来偷! 司空摘星皱眉:"你既然巳知道我要来偷了,我怎么还能偷得走"陆小凤笑:"你既然是偷王之王,偷遍天下无敌,总应该有法子的。 司摘星的眼睛忽然亮了:"我若真有法子偷走了呢?"陆小凤:"东西就在我身上只要你能偷得走,我情愿再替你挖六百八十条蚯蚓!",司空摘星道"随便我用什么法子"陆小凤道"当然随便你" 司空摘星道:"有些法子,我本不愿用在朋友身上的。"陆小凤:"今天晚上你可以不必把我当做朋友! 司空摘星突然举杯一饮而尽,:"好,我跟你赌了,我若输了也情愿替你挖蚯蚓! 陆小凤道"我不要你挖蚯蚓" 司空摘星:"你还是要我一见你面,就跪下来叫你大叔?"陆小凤笑道"这次要叫祖宗了。 司空摘星道"好一言为定。" 陆小凤道"谁赖谁是龟孙子",薛冰笑道"看来这次不管你们是谁输我都有好戏看,"司空摘星道"现在还没有到晚上。"陆小凤道"所以我们要请你喝酒" 陆小凤又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在酒里下毒。"司空摘星也笑了笑,道"我只希望你莫要灌醉我。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尔虞我诈 () 夜。夜未深。司空摘星并没有被灌醉,他已走了。陆小凤当然也没有被毒死,司空摘星绝不是那种会在酒里下毒的人,何况,他就算下了毒,陆小凤也不会喝下去薛冰脸上却已有了几分笑意,忽然叹了口气道"这次他输了"陆小凤道"他一定会输" 薛冰:"东西在你这种人身上,又明知他要来偷,他怎么能偷得走?"陆小凤道"他是偷王之王,偷王之王当然有很多种稀奇古怪,令人防不胜防的偷法"薛冰:"你难道真的没有把握赢他"陆小凤笑了笑,自己倒了杯酒,却并没有喝下去只是看着杯的酒出神。 薛冰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那个要他来偷的人"陆小凤没有否认。 薛冰道"要他来偷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那个绣花的人。"陆小凤道"很可能。" 薛冰道"我若是你我一定会想尽法子,逼着他说出来的"陆小凤道"你不是我。 薛冰嫣然一笑,道"幸好我不是你,我可不想有你这么多麻烦"陆小凤道:所以你很高兴。 薛冰道"实在很高兴。 陆小凤忽然又笑了笑,道"既然很高兴,总该说了吧。 薛冰:"说什么她好像又忘了。 陆小凤:"当然是说红鞋子! 薛冰眨了眨眼,知道这次就算再想赖,也是赖不掉的了,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青衣楼是怎么回事"陆小凤点点头,他当然知道。 薛冰:"红鞋子也跟青衣楼一样,是个很秘密的组织,唯一跟青衣楼不同的,就是这组织里没有男人,所以比青衣楼更厉害! 陆小凤:"为什么" 薛冰笑了笑,悠然:"因为女人本就比男人厉害。"陆小凤道"还有呢" 薛冰道,"没有了。" 陆小凤几乎跳了起来。"没有了没有了是什么意思?"薛冰嫣然:"没有了的意思,就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你就算用刀来逼我,我也说不出别的来。"陆小凤怔住,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女人果然比男人厉害,女人会赖皮"薛冰瞪眼道"我几时赖皮了我岂非巳告诉了你,这些穿红鞋子的全都是什么人也已告诉了你,红鞋子是个很秘密的组织,你还不满意"陆小凤苦笑道"原来不但会赖皮,还会讲歪理。"薛冰像是也有点不好意思,眨着眼:"现在你至少已知道,那个是红鞋子,你知道的岂非已不少?"陆小凤叹道"所以我已经很满意,满意极了" 薛冰笑:"既然满意,为什么不敬我杯酒" 陆小凤冷冷道"你的脸已经红得像别人的鞋子了,你还想喝"薛冰咬着嘴唇,:"今天我本来就想喝醉,反正这里有,床,喝醉了最多就往床上一躺。"陆小凤:"莫忘记我也在这房子里" 薛冰用眼角瞟着他:"你在屋里又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你"陆小凤也用眼角膘着她道"难道你想故意喝醉,好有胆子来勾引我"薛冰的脸又红了头却没有低下去,反而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想要我勾引你"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勾引我了" 薛冰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潘安宋玉"陆小凤忽然站了起来。 薛冰:"你想干什么" 陆小凤道"站起来当然想走" 薛冰道"你真的想走。 陆小凤道:你既然不想勾引我,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薛冰"噗刺"一笑,:"你是个大傻瓜,我不勾引你,你难道也不会勾引我"陆小凤道:"只可惜我一向不习惯勾引别人,一向只有别人勾引我。"薛冰轻轻道"为了我你难道不能破例一次"她的脸更红红得就像是春天里的桃花,红得就像是水蜜桃。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慢慢的坐了下来。道"我已经满头大汗了"陆小凤道"因为我热得要命! 薛冰道"我好像也很热。 陆小凤笑道"你又是雪,又是冰,怎么会热" 薛冰道"我也在奇怪,怎么会热的"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拍道"我明白了"陆小凤道"明白了什么" 薛冰:"司空摘星虽然没有在酒里下毒,却下了种要我们发热的药,故意让你热得要命"陆小凤道"既然热得要命,就只好脱衣服。" 薛冰道"东西在你身上,你一脱衣服,他就有会来偷。"陆小凤叹道我真奇怪,偷王之王怎么会想出这种苯法子来的。 薛冰道"这法子虽然笨却很有效。 陆小凤笑了笑,悠然道:"可惜东西本已不在我身上了,所以他根本就偷不走! 薛冰怔了怔,道"你难道早就将那东西藏到别的地方去陆小凤笑道"藏在一个他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他若到这里来偷,就算他有二十只最多也只不过能偷走我几件破衣服"薛冰吃吃的笑了:"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陆小凤:"我本来就不是。" 对面屋脊上有个人,这个人当然就是司空摘星。他心里也在恨恨的骂:"这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他竟忘了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好东西是绝不会躲在屋脊上偷听的。 "这小子究竟将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司空摘星开始在想,陆小凤今天一共到过什么地方他们本来坐在外面喝酒,喝得差不多了时,就搬到屋里来。除了这两个地方外陆小凤只去方便了一次。 "难道他将东西藏在茅房里了"那的确很可能,陆小凤这小子,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也可能就藏在空酒坛里,让我想不到!陆小凤已脱下了外面的长衫,随随便便地挂在窗口的椅子上,窗子并没有关好。东西当然不会在这件衣服里,否则他怎么会如此大胆。 陆小凤并不是个粗心的人,要挖六百八十条蚯蚓也不是好玩的。司空摘星已准备走了可是他刚想站起来,又停下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陆小凤若是将东西就藏在这件衣服里,他岂非更想不到。那些话莫非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司空摘星笑了"这小子真是条小狐狸,只可惜今天遇着了我这条老狐狸。"他笑得的确像是个老狐狸。 衣服就放在椅子上,看得见,却拿不到。该怎么样下呢老狐狸当然有法子,"偷王之王"这四个字并不是偷来的。屋子里不断有笑声传出来,他们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如此开心"难道他们是为了有个人像呆子一样在外面喝风,看着他们在里面喝酒,所以才开心得要命"司空摘星忽然跳下屋脊推开门,走了进去。薛冰张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好像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忽然出现。陆小凤也想不到。 司空摘星也不理他们坐下去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了下去,又叹了口气,喃喃:"喝酒果然比喝风舒服。"薛冰笑了。谁叫你在外面喝风的" 司空摘星道"我自己! 薛冰眨着眼笑道"你也跟他一样,是个大傻瓜"司空摘星道"就算不是傻瓜,至少也是个呆子。"薛冰笑:"你承认自已是个呆子" 司空摘里叹:"若不是呆子,怎么会跟他打这个赌"薛冰:"你觉得不划算" 司空摘星点点头,道"所以我不赌了! 陆小凤叫了起来,道"不赌了不赌了是什么意思"司空摘星:"不赌了的意思,就是不赌了! 陆小凤道"可是我们早已约好了的! 司空摘星:"约好了的事,常常都可以反悔的,说出来的话,也常常都可以当做放屁"陆小凤怔了半天苦笑道"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忽然后悔"司空摘星忽然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陆小凤道"我在打什么鬼主意" 司空摘星冷笑道"你想故意让我把那东西偷走,然后再,跟踪我,看我将东西交给谁,所以我就算赢了你,吃亏的还是我。 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是个受了冤枉的孩子,苦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我实在不懂"司空摘星道"你懂,你比谁都懂"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要故意让你赢难道我喜欢挖蚯蚓"司空摘星:"因为你一心想知道是谁要我来偷那东西的,你只有用这种方法,才能达到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你本来就什么事都肯做的!"陆小凤苦笑道"你真的以为我是个这么狡猾的人"司空摘星:"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反正我都不跟你赌了我已决心不上你的当"他又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下去,仰面大笑了声,道"好酒,果然比喝风的滋味好得多!话还没说完,他已大笑着走出去。 陆小凤,又怔了半天,也忽然笑了道,"这个人果然是条老狐狸"薛冰忍不住道"难道你真的要故意让他赢" 陆小凤笑道"这老狐狸猜的不错,我的确只有用这法子,才能查出是谁要他来偷的"薛冰道"你刚才故意说那些话,为的就是要他知道东西在那里"陆小凤道"一点也不错" 薛冰叹道"但我却还是想不到,你究竟将东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陆小凤道"东西就在衣服里" 薛冰怔了怔,道"就在椅子上这件衣服里" 陆小凤道"一直都在这件衣服里! 薛冰道"可是你刚才却说" 陆小凤道"我故意那么说,因为我知道他迟早一定会想到我用的调虎离山计"薛冰道"我还是不懂" 陆小凤:"我故意随随便便将衣服摆在这里,别人当然想不到东西还在衣服里,但他却不是别人,他是偷王之王!"薛冰道"所以你算准他迟早总会猜到东西就在衣服里。"陆小凤:"我本就是摆在这里让他来偷的" 薛冰终于懂了。"原来你的计还有计,弄来弄去,你还是要故意让他偷走"陆小凤:"不错,我本就是要让他偷走的却又不能让他得太容易,我不能让他起疑心"薛冰笑道"但他还是起了疑心,还是不上你这个当"陆小凤叹:"所以我说他实在不愧是条老狐狸,只可惜。"薛冰:"只可惜怎么样" 陆小凤忽又笑了笑,道"只可惜他还是上了我的当"薛冰怔住:"我又不懂了" 陆小凤道"他还是把东西偷走了" 薛冰道"几时偷的" 陆小凤道"刚才。 薛冰忍不住提起那件衣服抖了抖,就有块红缎子从衣服,里掉了下来,缎子上绣着朵黑牡丹"东西岂非还在这里"陆小凤:"但这块缎子,却已不是本来的那块了。 薛冰道"你是说他刚才用这块缎子,换走了你那块"陆小凤道"你再仔细看看两块缎子是不是有点不同",不同的地方显然不太明显,但却果然是不同的。 陆小凤道"他想必巳从金九龄嘴里,问出了这块缎子的形状,自己找人照样子绣了块,准备来跟我掉包"薛冰叹了口气,:"但他的法实在快实在不愧是偷王之王,我刚才一直都在看着他,竟偏偏没看到他巳动了脚"陆小凤笑了笑,道"他以为我也没有看出来以为我还不知道"薛冰道"这块缎子你已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现在既然还没有被偷走,你当然就会把它藏起来绝不会时时刻刻拿出来的"陆小凤道"所以他认为我暂时绝不会发觉巳被掉了包。 薛冰:"现在既然已达到目的,当然就会将东西去交给,那个人了"陆小凤:"他当然要去交差" 薛冰道"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不去盯着他" 陆小凤道"因为我知道他现在一定还不会走的。 薛冰:"为什么" 陆小凤:"他也怕我起疑心" 薛冰想了想道"反止你暂时不会发现东西已被掉了包,他正好乘轻松轻松! 陆小凤:"他越轻松,我越不会起疑心" 薛冰道"等明天早上我们要走时,他还可以先送送我们,然后再轻轻松松的去交差"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再跟我们混下去,你也快变成条小狐狸了"薛冰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轻:"那么你现在想干什么呢"陆小凤故意不去看她的脸上的表情道"我当然要去陪陪他! 薛冰好像又要跳了起来。"你不陪我反而要去陪他"陆小凤淡谈道"他既不会勾引我,我也不会勾引他,我去陪他至少安全得多! 薛冰咬着嘴唇,狠狠的瞪着他,忽又嫣然,笑道"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是什么了! 陆小凤道"我是什么" 薛冰:"你是条狗" 陆小凤怔了怔,苫笑道"我怎样会变成条狗的"薛冰悠然:"司空摘星若是条狐狸,你岂非就是条专咬狐狸的狗"司空摘星躺在床上曲着肱作枕头,看着自己胸膛上楼着的一杯酒。陆小凤总是再欢这么样喝酒,而且有本事不用就将这杯酒喝下去,连一滴都不会溅出来。只要是陆小凤会的事,司空摘星就要学学,而且要学得比陆小凤更好。 他听到门外有人在笑"这是我的独门绝技,你学不会的一个人推开门走了进来,当然就是陆小凤。 司摘星也不理他还是专心一意的看着胸膛上的这杯酒,冷冷通。你又想来干什么",陆小凤:"干什么只不过来陪陪你。 司空摘星:"你不去陪她,反而来陪我" 陆小凤笑了笑反问道"现在我们是不是已不赌了"司空摘星道"嗯" 陆小凤道"所以我们还是朋友" 司空摘星道"嗯" 陆小凤笑:"既然我们是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来陪陪你"司摘星:"你当然可以来陪我,但是我现在却想去陪她了"他忽然深深吸了口气,胸膛上的酒杯立刻被他吸了过去,杯的酒也被他吸进了嘴,只可惜并没有完全吸进去,剩下的半杯酒溅得他一身都是。 陆小凤大笑,道"我早就说过,这一招你一辈子都学不会的"司空摘星瞪了他一眼,刚想站起来,脸色突然变了,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整个人也都扭曲了起米,就好像有柄尖刀捅入了他的胃。 陆小凤也吃了一惊,失声:"你怎么了"司空摘星张开嘴想说话,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陆小凤一个箭步窜过去,扶起了他忽然嗅到,种奇特的香气。 他又拿起刚才那酒杯嗅了嗅脸色也变了:这杯酒里有毒!司空摘星的脸已变成死灰色,满头冷汗雨点般落下来。 陆小凤道"这杯酒是从哪里倒出来的刚才有谁到这里来过"司摘星挣扎着摇了摇头,眼睛看着桌上的酒壶。壶还有酒。 陆小凤抓起洒壶嗅了嗅,壶的酒并没有毒"毒在酒杯上!酒杯想必早已在这房子里刚才司空摘星在屋脊上偷听的时候,想必已有人在这酒杯,上做了脚。 陆小凤急得直跺脚"你本来是个很小心的人,今天怎么会如此大意"司空摘星咬着牙,终于从牙缝里吐出了个字"栖霞庵"陆小凤:"你知道哪里有人能解你的毒你要我送你到哪里去"司空摘星挣扎着点了点头,快快" 陆小凤道"好,我去找薛冰,我们一起送你去"他抱起了司空摘星冲出去,去找薛冰。 但薛冰竟已不见了。她刚才喝剩下的半杯酒还在桌上可是她的人竞已无影无踪。本来装着卤牛肉的碟子里,现在却赫然摆着一双,一双断!陆小凤看得出这正是孙的。难道他又约了对来寻仇,居然将薛冰架走了但是他们在隔壁怎会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薛冰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怎么会如此容易就被人架走陆小凤已无法仔细去想,现在无论什么事都只好先放在一边,先救司空摘星的命要紧。何况,这顷刻间发生的变化实在太惊人,太可怕,他无论怎么想,也想不通的。幸好他们坐下来的马车还在。 陆小凤叫起了车夫,抱着连四肢都似已僵硬的司空摘星,跳上车子,喃喃道"你千万不能死,你一向都不能算是个好人,怎么会短命呢"司空摘星居然一直没有死,就这么样半死不活的拖着拖到了栖霞庵。 栖霞庵在紫竹林,紫竹林在山坡上,山门是开着的红尘却已被隔绝在竹林外,马车不能上山,陆小凤抱着晕迷不醒的司空摘星,踏着"沙沙"的落叶,穿过紫竹林,风正传来最后一声晚钟。夜色却未临,满天夕阳残照,正是黄昏。 陆小凤看着里抱着的司空摘星,长长吐出门气喃喃:"你总算挨到了这里,真不容易。"司空摘星身子动了动轻轻呻吟了一声,居然似已能听见他的话。 陆小凤立刻问道"现在你觉得怎么样" 司空摘星突然张开眼睛,道"我饿得要命" 陆小凤怔了征。你会饿" 司空摘星看着他挤了挤眼睛,道"这两天你天天下车去大吃大喝,我却只有躲在车上啃冷烧饼,我怎么会不饿"陆小凤怔住,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活生生的吞下了六百条蚯蚓。 司空摘星道"小心点抱住我,莫要把我摔下去。 陆小凤看着他挤了挤眼睛,道"我会小心的,我只怕摔不死你"他忽然举起了司空摘星,用力往地上一摔。谁知司空摘星还没有摔在地上突然凌空翻身,接连翻了八个跟头才轻飘飘的落下,看着陆小凤大笑,笑得弯下了腰。 陆小凤恨恨道"我应该让你死在那里的" 司空摘星大笑道"好人才不长命,像我这种人怎么会死"他居然也承认自己不是个好人。 陆小凤道"你根本就没有毒" 司空摘星:"当然没有,像我这样千年不死的老狐狸有谁能毒得死我。 陆小凤道"酒杯上的毒是你自己做的脚" 司空摘星笑道"那根本就不是毒,只不过是点嗅起来像毒药的香料而巳就算吃个五斤下去,也死不了人。"陆小凤道"你故意装作毒的样了,只不过是想拖住我,让我送你到这里。"司空摘星笑:"我若不用这法子又怎么能将那东西送出去! 陆小凤道"你怎么送出去的?这一路上你都装得像死人,样,连动都没有动"司空摘星道"我当然有法子,莫忘记我不但是偷王之王,还是条老狐狸"陆小凤突然冷笑,道"若不是那条小狐狸帮你,你想交差只怕也没这么容易! 司空摘星仿佛怔了怔道"小狐狸除了你外,难道还有条小狐狸"陆小凤冷冷道"也许不是小狐狸只不过是条雌狐狸! 司空摘星大笑,:"我就知道迟早总是瞒不过你的,你并不太笨"陆小凤道"你几时跟薛冰说好的" 司空摘星:"就在你去方便的时候" 陆小凤道"她怎么会答应你" 司空摘星悠然道"也许是因为她看上了我" 陆小凤道"她看上你这条老狐狸" 司空摘星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女人就是喜欢老狐狸的!"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她的确被你这狐狸精迷住了,居然肯替你去做这种事"他忽又问:"她既然是替你交差去了,那双断又怎么会出现的"司空摘星又怔了怔,道"断什么断" 陆小凤:"孙被砍断的那只" 司空摘星:"在哪里?" 陆小凤道"在装牛肉的碟子里! 司摘星摇了摇头,皱眉道"这回事我一点也不知:"陆小凤:"真的不知道" 司空摘星叹道"我几时骗过你" 陆小凤恨恨道"你时时刻刻都在骗我"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道"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我能骗得过你"陆小凤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本来是骗不过的,只可惜我的心实在太好了!"突听山门里有个人在问"外面的那位好心人,是不是陆小凤?"门是虚掩着的,门里的有个小小的院子,一个人搬了张竹椅,坐在院子里的白杨树下。夕阳照着孤零零的白杨,也照着他苍白的脸,他的鼻子挺直,颧骨高耸,无论谁都看得出他一定是个很有威严,也很有权威的人,只可惜他一双炯炯有光的眸子,现在竞已变成了两个漆黑的洞。 "江重威!陆小凤一走进来,就不禁失声而呼"你怎么会在这里"江重威笑了笑,道"我不在这里,又还能在哪里他笑得凄凉而悲痛"我现在已只不过是个瞎子,王府里是不会用一个瞎子做总管的,就算他们没有赶找走,我也己留不下了。"陆小凤看着他,心里也觉得很难受。江重威本是个很有才能也很有前途的人,可是一个瞎子 陆小凤忽然回过头瞪着司空摘星"你认不认得他"司空摘星点点头。 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的"司空摘星叹了口气,他心里虽然也不好受。 陆小凤:"你既然知道,就应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司空摘星:"那个什么人" 陆小凤道"那个绣花的人,也就是那个要你来偷东西的人。 司摘星道"你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陆小凤道"不错" 司空摘星道"假如那块缎子本就是他的,他何必要我来偷回去"陆小凤道"也许那上面还有什么秘密,他生怕我看出来。"司摘星:"你岂非已看过很多遍了" 陆小凤:"我还没有看够"司空摘星不说话了,神情间仿佛也显得很矛盾很痛苦。 陆小凤:"你虽然欠了他的情可是他既然做出了这种事,你若还有点人性,就不该再维护他"司摘星道"你一定要我说" 陆小凤:"非要你说不可! 司空摘星座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好,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她! 他的忽然往前面一指,陆小凤不由自主随着他的指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人正垂着头从庵堂里走出来。一个紫衫白袜,乌黑油发鬃上插着根紫玉钗的女道姑。她脸色也是苍白的,明如秋水般的一双眸子里,充满了忧郁和悲伤,看来更有种说不出的,凄艳而出尘的美,就好像是天边的晚霞一样。她垂着头慢慢的走过来,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看见了她,陆小凤就知道司空摘星又在说谎了,那个人绝不会是她的。他再回过头想追问时司空摘星竟已不见了。就在陆小凤看见这紫衫女道人的那一瞬间,这老狐狸已流星般掠了出去。那一瞬间陆小凤的确仿佛有点痴了无论谁看见这么一个出尘脱俗的美人,都难免会痴了的。现在就算要追,也追不上的,司摘星的轻功显然不能算天下第一,也不会差得太远。陆小凤叹了口气,发誓总有一天要抓住这个老狐狸,逼他吞下六百八个条蚯蚓去,而且还要他自己去挖。 夕阳淡了,风也凉了,凉风吹得白杨树上的叶子,簌蔌的响,这紫衫女道姑慢慢的走过来,始终都没有抬起头。 江重威忽然道"轻霞,是你;" "是我,你吃药的时候到了。她的声音也轻柔如晚风。 江重威又问"陆小凤,你还在么" "我还在! "这是舍妹轻霞,也就是这里的主持,你现在总该明白我怎么会在这里了吧! 陆小凤忽然道"金九龄和花满楼在找你" 江重威道"我知道" 陆小凤道"他们也知道你在这里" 江重威道"他们已来过" 陆小凤道"花满楼跟你说了些什么" 江重威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缓缓道"他叫我莫要忘记他也是个瞎子,更莫要忘记他都活得很好! 陆小凤道"你当然没有忘。 江重威道"所以我现在还活着!一个像他这么样的人突然变成了瞎子后,还有勇气活着,实在很不容易。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叹息,道"他实在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江重威点点头,叹道"他的确和任何人都不同,他总是要想法子让别人活下去"陆小凤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他来找你,就是为了要告诉你这些话的"江重威:"他还问了我一些别的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江重威道:"那天在王府宝库里发生的事" 陆小凤道"我也正想问你,除了你已告诉金九龄的那几点之外,你还有没有发现什么别的可疑之处。 江重威:"没有"他的脸仿佛又已因恐惧而扭曲,缓缓"就算还有,我也不会说"陆小凤道"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不想你们找到那个人。" 陆小凤更奇怪,又问道"为什么" 江重威:"因为我从未见过武功那么可怕的人,你们就算找到了他,也绝不是他的敌! 他的身子也在发抖,似又想起了那个可怕的人,那根可怕的针。针上还在滴血,鲜红的血 陆小凤还愿再问,江轻霞突然冷冷道"你问的已太多了,他的伤还没有完全好,我一直不愿他再想起那天的事。"江重威勉强笑了笑,道: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好的。 陆小凤也勉强笑了笑,:"你一定很快就会好的,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硬骨头。 江重威笑得已开心了些,道"你既然已来了,就不妨在这里多留两天,说不定我还会想起些事来告诉你。 江轻霞皱眉:"他怎么能留在这里这里一向没有男人的!"江重威笑道,我难道不是男人" 江轻霞:"可是你" 江重威沉下了脸,道"我若能留在这里,他也能。 陆小凤道"可是我 江重威也打断了他的话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一定要留下来,花满楼和金九龄这两天说不定还会来的他们也正想找你。 江轻霞:"可是你喝完了药后就该去睡了" 江重威:"我会去睡的,你先带他到后面去吃点东西好好作出主人的样子来莫要让客人饿着肚子。"江轻霞板着脸转过身冷冷道:施主请随我来! 她好像也没有正眼去看过陆小凤,她实在是个冷冰冰的女人,甚至比冰还冷。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一对红鞋子 () 暮色更深,庵堂里还没有燃灯。夕阳的最后,抹余晕正照在庵堂后,云房外的走廊上照得廊外那几根沉旧的木柱,也仿佛闪闪的发出了光。月的晚风,带着种从远山传来的木叶芬芳,令人心怀舒畅。江轻霞走得很慢,陆小凤也走得很慢。江轻霞没有说话,陆小凤也没有开口,他似己发现目已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不受欢迎的客人,就最好还是知趣些闭着嘴。庭院寂寂看不见人,也听个见人声。这里本就是个寂寞的地方,寂寞的人本就已习惯沉静。 江轻霞推开了一扇门c板着脸,:"施主请进。 陆小凤也沉着脸,道"多谢"屋子里也没有燃灯,连夕阳都照不到这里。陆小凤慢慢的往里面走,竟好像有点不敢走进这屋子。难道他还怕这冷冰冰的女道人将他关在这间冷冰冰的屋子里 江轻霞冷冷:"这屋子里也没有鬼,你怕什么"陆小凤苦笑道"屋子里虽然没有鬼,心里却好像有鬼。"江轻霞道"谁心里有鬼" 陆小凤道"你!" 江轻霞咬着嘴唇,道"你自己才是个鬼"就在这一瞬间,这冷冰冰的女道人竟突然变了,就像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忽然用力将陆小凤推了进去,推到一张椅子上,按住了他的肩,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反而笑了:这才像是条母老虎的样子,刚才你简直就象"江轻霞瞪眼:"刚才我像什么" 陆小凤道"像是条死母老虎"江轻霞不等他说完,又在他耳朵上咬了一口。 陆小凤疼得差点叫了起来,苦笑道"看来你们好像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都喜欢咬耳朵。 江轻霞又瞪起了眼,道"你们你们是些什么人"陆小凤闭上了嘴,他忽然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江轻霞却不肯放松,冷笑:"你难道常常被人咬耳朵"陆小凤:"别人又不是小狗,怎么会常常咬我的耳朵"江轻霞眼睛瞪得更大"别人不是小狗,难道只有我是小狗"陆小凤又不敢开腔了。 汀轻霞恨恨的瞪着他,道"你老实告诉我,究竟有多少人咬过你的耳朵"陆小凤道"只有只有你一个! 江轻霞道"真的没有别人" 陆小凤道"别人谁有这么人的胆子敢咬我" 江轻霞:"薛冰呢她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陆小凤道:她连碰都不敢碰我,我不咬她已经很客气。"江轻霞撇了撇嘴,道"现在你说得凶,当着她的面,只怕连屁都不敢放。 陆小凤笑道"我为什么不敢放难道我还怕臭死她"江轻霞忽然笑了,笑得也有点像是条小狐狸。 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个人冷冷道"好,你放吧,我就在这里。 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他连看都不必看,就知道薛冰已来了。遇着一条母老虎已经糟糕得很。 唯一比遇着一条母老虎更糟的事,就是同时遇着了两条母老虎。陆小凤忽然觉得脑袋已比平时大了倍简直已头大如斗。江轻霞吃吃的笑着,燃起了灯。灯光照到薛冰脸上。薛冰的脸又红了是被气红的红得就像是辣椒。"先下的为强后下的遭殃。"这句话陆小凤当然懂得的。 他忽然跳起来,瞪着薛冰,冷冷:"我正想找你,想不到你居然还敢来见我"看见他这么凶,薛冰反而软了:我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陆小凤道"你怎么会到这里来的" 江轻霞抢着道"我们本来就是老朋友,有是一个师傅教出来,专咬人耳朵的,她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陆小凤不理她,还是瞪着薛冰,道"我是在问你,你到这里来干什么"薛冰:"你明明知道我是送东西来的! 陆小凤:"送什么东西" 薛冰道"当然就是那块红缎子"居然轻描谈写的就承认了而且面不改色。 陆小凤反倒怔了怔,:"你不想赖" 薛冰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为什么耍赖"陆小凤几乎又要叫了起来:"帮着别人来骗我,难道还很光荣"薛冰道"司空摘星并不是别人,他也是你的朋友,你自己也承认的!"陆小凤本就没有否认。 薛冰笑了笑,悠然道"我帮你朋友的忙,你本该感激我才对! 陆小凤又怔了怔,道"你帮着他出卖了我,我反而要感激你"薛冰道"那块红缎子,对你已没什么用处,对他的用处却很大,我只不过帮他将那块红缎子送到这里来,又怎么能算出卖你"她的火气好像比陆小凤还大,理由好像比陆小凤还充足十倍,又:"何况,他岂非也是你的好朋友,你岂非也骗了他,你骗过了人家后,反而洋洋得意,我为什么不能比你也上个当?"陆小凤道"可是你你你本该帮着我一点才对"薛冰冷笑:"谁叫你那么神气的,就好像天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你能干的人了,我就看不惯你那种得意忘形的样子"陆小凤说不出话来了他忽然发现男人遇着女人,就好像秀才遇见兵一样,根本就没什么道理好讲。女人的心理好像根本就没有"是非"两个字无论做什么事只看她高兴不高兴,你若要跟她讲道理,她的理由永远比你充足十倍。 薛冰板着脸道"你在背后骂我,我没有找你算帐,你反而先找上我了! 江轻霞冷笑:"这就叫做先发制人,天下的男人好像全都有这一套"薛冰道"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苦笑道"只有一句。" 薛冰:"你说! 陆小凤道"你将那块红缎子交给谁了" 薛冰道:交给了吕洞宾。" 陆小凤又不禁怔住:吕洞宾是什么人" 薛冰:"连吕洞宾你都不知道你怎么活到十岁的"江轻霞道"吕洞宾就是吕纯阳就是朗吟飞过洞庭湖的纯阳真人,你知不知道"陆小凤苦笑道"我只知道吕洞宾要的是白牡丹,不是绣在缎子上的黑牡丹。"薛冰终于解释,"司空摘星并没有叫我把那块缎子交,给谁,只要我把它放在吕洞宾的神像下面。"陆小凤道"这神像在哪里" 薛冰道"就在后面的一个小神殿里。" 陆小凤:"你来了已有多久" 薛冰冷冷道"也没多久,只不过刚巧赶得上听见你骂我。 庵后的竹林里,还有个小小的神殿,殿里的一盏常明灯,永远是亮着的,灯光正照着纯阳真人那张永远都带着微笑的脸。他虽然不能被供到前面的正殿里去享受血肉香火,却已很满意了。吕洞宾是个聪明的神橡,聪明的神仙就和聪明的人一样,都懂得知足常乐。陆小凤不等薛冰的话说完已冲出来,赶到这里,神像下果然有块绣着黑牡丹的红缎子。他拿起缎子的时候,江轻霞和薛冰也跟来了。 陆小凤看着里的缎子眼睛里带着种深思的表情,喃,喃道"想不到缎子居然还在"江轻霞:"司空摘星一定也想不到薛冰这么快就对你说,了实话,还没有来得及拿走你已经先来了陆小凤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也许并不是他,没有来得及拿走。 江轻霞:"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是你" 江轻霞冷笑道"你疯了我要这块见鬼的红缎子干什么。"陆小凤:"我也正想问你。 江轻霞变色:"你难道认为是我叫他去偷这块破缎子的"陆小凤居然默认江轻霞道"若是找叫他将缎子送到这里来的,他怎么会把你也带来了"陆小凤谈谈道"也许是他要来当面交差,却甩不脱我,也许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有点对不起我,也许是他故意将我带来的,好让我更想不到是你"江轻霞的脸也气红了,道"这么样说,你难道认为我就是那个绣花大盗"陆小凤没有否认。 江轻霞突又冷笑,道"你也许并不太苯,只可惜忘了件事! 陆小凤道"哦" 江轻霞:"你忘了江重威是我的大哥我怎么会刺瞎我大哥的眼睛"说完了这句话,她扭头就走,似已懒得再跟这种苯蛋讲理了。 陆小凤却又拦住了她。等一等! 江轻霞冷笑:"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小凤:"只有一句" 江轻霞道"好,我再听你说一句" 陆小凤道"江重威并没有妹妹,你也没有大哥,你本来根本就不姓江"江轻霞的脸突然变成惨白"你你你怎么知道的"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本来也不愿知道的,怎奈老天却偏偏要我知道一些我本不该知道的事! 江轻霞恨恨的瞪着他,:"你还知道什么" 陆小凤道"你真的要我说出来" 江轻霞道"你说。 陆小凤道"你本是江重威未过门的妻子,后来却不知为什么出了家,你在他面前故意装作不认得我,就是为了不愿刺激他,不愿让他知道"江轻霞身子已开始发抖突然人叫:"不要说了!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这些话我本来就不想说了出来,的"江轻霞身子抖个不停,用力咬着牙:"不错,我跟江重威的确从小就订了亲,可是等我们长大了,见了面之后,去发现彼此根本就不能在一起过口子,所以"陆小凤道"所以你就出了家" 江轻霞点点头,黯然道"除了出家外,我还有什么别的,路可走"她眼圈发红,泪巳将落。,一个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年纪轻轻的就出了家,那其间当然有段悲惨辛酸的往事。 薛冰好像也要哭出来了咬着嘴唇,瞪着陆小凤c道,"你本不该逼她说出来的。 江轻霞突又大声:"没关系,我要说!她悄悄的拭了拭,泪痕,挺起了胸,道"我虽然出了家,可是我还年青,我受不了这种寂寞,所以我还想到这世界上去闯一闯,所以我认得了很多男人也认得了你。"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人出了家并非就是说她巳等于死了,她本来就还有权过她自己的生活,她本来就有权活下去。 江轻霞:"你若认为我不愿让江重威知道,你就错了,你若认为我不愿嫁给他所以才要刺瞎他的眼睛,你就更错了,他"她的声音突然停顿,吃惊的看着窗外。 江重威已从门外黑暗,摸索着走了进来,脸色也是惨白的,黯然道"并不是她不愿嫁给我,而是我不能娶她"薛冰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江重威道"因为我" 江轻霞又大叫。你不必说出来,没有人能逼你说出来。 江重威笑了笑,笑得很凄凉,道"没关系我也要说。",他脸上充满了痛苦之色,慢慢的接着道"我不能娶她,因为我早就是个废人,我根本不能做别人的丈夫更不能做别人的父亲的"薛冰终于明白,但却已在后悔,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别人的不幸,岂非也一样令自己痛苦 江重威又道"轻霞在外面做的事,我全都知道,无论她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她何况我也知道她表面看来虽不羁,其实却并不是个很随便的人!江轻霞垂下头,泪已流下。一个像她这么年轻的女人,本就很难忍受青春的煎熬她无论做了什么事,本都是值得原谅的。但是她自己却无法原谅自己。 江重威道"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时以保证,她绝不是那个刺瞎我眼睛的人"陆小凤突然又问:"你真的时以保证你真的看清了那个人不是她"他心里也充满了同情和悲痛,但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他只有硬起心肠来。他一定要问个仔细。 江重威这想郝没有想,立刻道"我当然看清了"陆小凤道"你从哪点可以辨出,那个人绝不是她"江重威道"我我当然可以看出来,莫忘记我认得她时,她还是个孩子"陆小凤道"但你们却已有多年不见了对不对" 江重戚沉下了脸,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难道还认为我会帮着她说谎"陆小凤叹息了一声,他实在己无法再问下去。 江轻霞冷冷道"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无论他怎么想都没关系。 江重威点点了头江轻霞巳扶起他的臂:"我们走"陆小凤只有垂下头,让他们走过去。灯火昏暗,地是用青石板铺的。江轻霞脚上穿着双青布鞋子,跟她的紫衫看来很不相称。她本是个很讲究穿着的女人。 陆小凤突然又道"等一等" 江轻霞本不想睬他的,但忽然发现他的眼睛一直盯住她的脚上,才冷笑着道:"你的话还没有说完"江轻霞道"奇怪什么" 陆小凤的眼睛还是盯在她脚上,缓缓道"你的青布鞋子里,怎么会有条红边露出来?"江轻霞的脸色又变了,不由自主想将一双脚藏起来。 陆小凤淡谈道"你的道袍还不够长,藏不住一双脚的,你本不该在青布鞋里还穿着双红鞋子!"红鞋子!江重威的脸色似也变了。 江轻霞突然冷笑,道"你好毒的眼睛!"冷笑声,她已出,竟想用两根兰花般的纤纤玉指,去挖陆小凤的眼睛。她的出快而准。 陆小凤叹:"你最多只能咬咬耳朵不该挖我眼睛的!他说了十六个字,江轻霞已攻出了十一招。好快的招式,好快的出,江轻霞本就是江湖有名最可怕的四个女人之一,她们是四大美人c也是四条母老虎,江湖已不知有多少人伤在她们的爪下。 女人们的出,本就大多数比男人更快,更狠因为她们的力气毕竞比不上男人,也不愿跟男人们死缠烂斗,所以她们往往一出,就要了男人的命,只可惜陆小凤并不是别的男人,他竟比江轻霞更快。江轻霞攻出十一招,他连都没有抬,就轻轻松松的避开了。看来他并不想还,可是他假如还一击c江轻霞就未必能避得开。 江轻霞咬了咬牙,突然轻叱道"看暗器,陆小凤立刻后退了八尺,江轻霞并没有暗器发出来,可是她的人却已凌空翻身倒飞了出去。就在这时,陆小凤突又出,闪电般抓住了她的鞋子。只抓下了她的鞋子,并没有抓住她的人。她的青布鞋里面,果然还有双红鞋子绣花的红缎鞋。她的人却已消失在黑暗里,霎眼就看不见了。 陆小凤并没有追。薛冰当然更不会追,她已怔住。 江重威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面如死灰,忽然道"她巳走了"陆小凤道"她走了"江重威握紧双拳,眼角不停的跳动,使得他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睛看来更说不出的诡异可怕陆小凤道"那绣花大盗穿的也是红鞋子"江重威的神色更痛苦,迟疑着,终勉强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我本来也只不过有个模糊的印象而已,你一说,才提醒了我"就在尖针的光芒巳闪到他眼前时,他才看见了那双红鞋子。红得就像是血。 薛冰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的眼睛真毒,我就没看出她鞋子里有条红边。"陆小凤道"我也没有看出来!薛冰怔住。 陆小凤道"我只不过觉得她鞋子的颜色跟衣服不配,而且太大了些,就像是临时套上去的",薛冰道所以你就故意试她试"陆小凤点点头。 薛冰又不禁叹了口气,道"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实在危险得很"陆小凤笑了笑,:"孙却一定不会这么样想,他一定认为你比我更危险"薛冰冷笑道,"我本该连他两条腿也一起砍断的。 陆小凤道"他又来找过你" 薛冰道"他敢。 陆小凤道"但他那只,又怎会到了你桌上的牛肉碟子薛冰也怔了怔,:"什么" 陆小凤道"你没有看见那只" 薛冰道"没有",陆小凤苦笑道难道那只是自己爬到碟子里去的"他又猜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了薛冰道"我也有件事想不通,司空摘星既然要我将东西送来,为什么自己又将你带来"陆小凤叹道"这种人做的事,本就没人能想得通的你最好连想都不要想。"江重威黯然:"我更想不通,轻霞怎么会做这种事"陆小凤:"你也不必想了。 江重威:"为什么" 陆小凤笑了笑,道:"因为她本就没有做这种事。"江重威也怔住。"她没有那绣花大盗不是她",陆小凤道"绝不是,她武功虽然不弱,但却还休想能在几招间刺瞎常漫天和华一帆这种高的眼睛"江重威:"你看得出她不是在故意隐藏自己的武功"陆小凤道"我看得出。 江重成长长吐出口气,道:所以你才让她走"陆小凤并没有否认假如他能抓住一个人的鞋子,他就能抓住这个人的脚。无论谁的脚被抓住,都是再也走不了的。 江重戚沉吟着,又皱眉:"她若跟这件事并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走"陆小凤:"因为她也有个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江重威道"什么秘密" 陆小凤道"红鞋子的秘密! 江重威慢慢的点了点头,:"那绣花大盗也穿着双红鞋子,莫非跟她是同一个组织的人"陆小凤道"很可能是的,也很可能不是。"他自己也知道这实在是句废话,但是他只能这么说。"那绣花大盗是个武功极高,扮成个大胡子,却穿着双红鞋子的女人。"这就是他们现在唯一知道的事,但他们却并不能确定,更没法子证明。 江重威的神色更悲伤,凄然:"她本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女孩子,本可以做一个男人理想的好妻子难道现在竞真的变了"陆小凤忽然:"你已有多久没见过她" 江重威:"并不久,每年我过生日时,她都会去看我"陆小凤道"你的生日是哪天" 江重威:"五月十四" 陆小凤道"劫案是哪天发生的" 江重威道"六月十一。"陆小凤不说话了。江重威仿佛想说什么,又忍住,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垂着头,摸索着走了出去。 薛冰看着他孤独的影子消失在黑暗,也不禁长长叹息。我想他现在心里一定难受得很。 陆小凤点点头, 薛冰道"江轻霞五月十四还去看过他,不到一个月,王府就出了劫案,"陆小凤道"也许这只不过是巧合。" 薛冰:"但王府的宝库警备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那绣花大盗是怎么进入的"陆小凤道"你说呢" 薛冰眼睛里闪着光,道"我想也许是有个人先到王府里去替她看好了地势,又想法子替她将宝库的钥匙打了个模。"陆小凤:"你说的这个人,当然就是江轻霞" 薛冰并不否认,叹息着:"只有她才能接近江重威,只有江重威身上才有那宝库的钥匙"陆小凤道"你是说她偷偷的将钥匙打了个模型,然后才同样打造了一把,交给了那绣花大盗!"薛冰道"不错" 陆小凤:"那绣花大盗就拿着这把钥匙,开了宝库的门,所以才能进得去"薛冰道"我想一定是这样子的。 陆小凤道"这想法也不能算太不合理,只可惜你忘了两件事"薛冰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那宝库的门前,日夜都有人守卫,一个长着大胡子的人,怎么能当着那些守卫面前开门走进去难道他会隐身法薛冰说不出话了。 陆小凤道"何况,那天江重威进入的时候,宝库的门还是从外面锁住的,那绣花大盗开门进去了之后,又怎么能再出来锁上门"薛冰的脸又红了,我这想法既既然不通,你说她是怎么进么的"陆小凤:"我想她一定有个很特别的法子,也许跟江轻霞根本就没有关系。 薛冰冷冷道"只可惜你根本就不知道那特别的法子,究竟是什么法子"陆小凤:"所以我一定要自己去试试。 薛冰道"试什么" 陆小凤:"试试看我是不是也有法子能进去" 薛冰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他道"你又喝醉了"薛冰道"你若没有喝醉,就一定是疯了一个清醒正常的人,是绝不会想到要去做这种事的!"陆小凤道"哦"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王府有多少卫士" 陆小凤道"八百以上"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每个卫士身上,都带着威力极强的诸葛神弩,无论谁只要被发现都可以立刻被射成个刺猬"陆小凤:"我知道。" 薛冰道"你知不知道除了这些卫士外王府还有多少高"陆小凤道,"高如云" 薛冰:"你知不知道小王爷本身,剑法已得到了白云城主的真传"陆小凤道"据说王府的第一高就是他" 薛冰道"你知不如道王府禁地,无论谁擅闯进去,都一律格杀勿论"陆小凤道,我知道。" 薛冰:"但你却还是要去闯一闯",陆小凤道不错。 薛冰道:你想死" 陆小凤道,"不想。" 藤冰道"你凭什么认为你闯进去后,还能活着出来"陆小凤道"不凭什么。 薛冰咬着嘴唇,道"你为什么要去冒这种险难道就为了要证明江轻霞是清白的"陆小凤道"我只不过想知道她跟这件事究竟有没有关系。薛冰薛冰:"她的事你为什么如此关心" 陆小凤道:因为我喜次她" 薛冰狠狠的瞪着他突然跳起来,大声道"好,你去死吧"风更轻,寂寞的禅院更寂寞。陆小凤走出来,薛冰也跟着走出来。"我们现在是不是往东南那边去""我们又是我们"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嘴里被人塞进了个酸橘子。 薛冰板着脸,冷冷:"当然是我们,你难道想甩下我一,个人走"陆小凤实在很想,只可惜他也知道有种女人若是决心要,跟着你,你甩也甩不掉的。"你跟着我去干什么难道想陪我,去死""不想"薛冰又在咬着嘴唇:"我只不过想看看你死了后,是什么样子"街道有很多都是青石板铺成的,比枫叶还红的红锦树,灿烂如晚霞。 "这里就是北平城" "听说这里的小吃最有名。" "你吃过" "没有吃过,可是我听过,这里有几样东西最好吃。""你说来听听? "大元"的大银翅园的百花鸡,西园的鼎湖上素,南园的白灼螺片 薛冰只说了四样,就已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口水已,经快流了出来。 陆小凤却淡淡道"这些都算不了什么最好吃的东西,你也许连听都没有听过"薛冰的眼睛亮了。你现在是不是就准备带我去吃"陆小凤:"只要你乖乖的跟着我走,我保证你有好东西,吃!"这地方他显然来过摆出了副识途老马的样子。带着薛冰转两转,转人了一条很窄的巷子。巷子里很阴暗,地上还留着的阴天雨后的泥泞,两旁有各式各样的店铺,门面也都很窄小,进进出出的,好像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人。 薛冰却不敢问出来,到了这里,就好像到了番邦外国一样,别人说的话,她连一句都听不懂。她实在有点怕陆小凤会把她一个人甩在这里。 就在这时,她已发觉有种无法形容的奇妙香气,随风传了过来。她从来也没有嗅过如此鲜香的味道。看来陆小凤并没有唬她,这地方的确有好东西吃。 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陆小凤悠然:"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你吃过后就知道巷底有家很小的店铺门口摆着个大炉子,炉子上炖着一火锅东西香气就是从锅里发出来的。里面的地方却很脏,墙壁桌椅,都已被油烟熏得发黑,连招牌上的字都巳被熏得无法辨认。可是这种香气却实在人诱人。他们刚坐下店里的伙计已从锅里勺了两大碗像肉羹一样的东西给他们。 这地方好像并不卖别的。肉羹还在冒着热气,不但香,颜色也很好看。 陆小凤递了个汤匙给她,道"赶快乘热吃一冷味道就差了!"薛冰吃了两口味道果然鲜美,又忍不住问:"这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做的,除了肉之外好像还加了很多别的"陆小凤道"你觉得好不好吃" 薛冰道"好吃" 陆小凤道"既然好吃,你就多吃,少问"他吃完了一碗,又添了一碗,忽然向那伙计做了个很奇怪的势。那伙计本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种土头土脑的外乡佬,他一向看不顺眼。 可是看到陆小凤的这个势后,他的态度立刻变了,立刻赔笑:"大佬有啥吩咐"陆小凤道"我系来!人毡" 伙计道"一边个" 陆小凤道"蛇王。" 伙计的脸色又变了变"你有亿缀事" 陆小凤道"我娃陆晤该你去通知乙声,乙就知了! 伙计迟疑着终于点点头道"你等阵" 薛冰吃惊的看着他们,等伙计走出厂后门的,扇窄门才忍不住问道你们叽叽咕咕的,在讲什么"陆小凤道"我请他去替我找一个人。 薛冰道"到这种地方来找人找谁" 陆小凤道"蛇王" 薛冰道"蛇王蛇王又是何许人也"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反问:"你刚才走过这条街,看见了些什么"薛冰道"这不是条街,只不过是条又脏又小的巷子。"陆小凤:"这是条街,而且说不定就是本城最有名的一条街。 陆小凤:"你知不知道这条街上有些什么" 薛冰:"有些乱八糟,又脏又破的小铺子还有些乱八糟,奇形怪状的人"陆小凤:"你看不看得出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薛冰道"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们" 陆小凤:"你应该看看的" 薛冰道"为什么" 陆小凤:"因为那些人里面至少有十个官府正在追捕的逃犯,二十个脚最快的小偷,十个专门替别人在暗巷打架杀人的打,若是得罪了他们你无论想在这城里干什么都休想办得到",薛冰道"我明白了原来这条街是条黑街",陆小凤道"蛇王就是这条街上的王,也是那些人的老大只要有他一句话,那些人随时都可以替你去卖命"薛冰:"你绝不会想找那些人去替你打架吧" 陆小凤笑了笑,道"若是要打架我已有了你这么样个好帮,还用得着去找别人! 薛冰:"那么你来找这蛇王干什么" 陆小凤道"我想要他替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伙计已匆匆赶了回来,对陆小凤的态度又变了变得又亲热,又恭敬"原来你地系老支记躁包,大佬你点解晤早的讲姆我知"陆小凤笑道"重记得我" 伙计:"港系记得啦,讲你系天下功夫最犀利的人直情用得顶,乙请你快的跟我走"后门外是条更窄的小巷子,阴沟里散发着臭气,到处都飞满了苍蝇。巷子尽头,又有扇窄门。 推开门走进去,是个很大的院子,十来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院子坐赌钱赌得全身都在冒汗。角落里堆着几十个竹笼子,有的笼户里装着的是毒蛇,有的笼子里关着野猫野狗,一个人正从笼子里提了条黄狗出来,随往旁边的一个大水盆里一按,竞活生生的将这条狗淹死了。薛冰看得已几乎忍不住要吐。 陆小凤却声色不动,谈谈道"这才是杀狗的行家,点血都不漏,这种狗肉吃了才补。 薛冰不敢开口她生怕一开口就会把刚才吃下的肉羹全吐出来。 直在旁边叉着看人赌钱的两条大汉,突然走过来眼着陆小凤,道"你就系来找蛇王的"陆小凤点点头。两条大汉对望了一眼,突然一起出,好像想将陆小凤一把抓起来。 陆小凤没有动,这两条大汉的刚抓住他,自己的人就被弹了出去。 伙计大笑,道"我讲你功夫犀利,呢两条慑晤信,睬乙慑地夷家重敢晤敢晤倍"院子里的大汉都扭过了头,吃惊的看着陆小凤,纷纷让开了路。 这伙计又带着他们走进了个小杂货铺走上条很窄的楼,梯一道窄门上接着用乌豆和相思豆串成的门帘子"蛇王,就系入边,请进"能指挥这么多市井好汉的黑街大亨,怎么会住在这种破,地方薛冰又不禁奇怪。可是一走进这扇门,她就不奇怪了,屋子里和外面竞完全是两个天地。薛冰本是出身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但却连她也从未看见过布置得如此华丽奢侈的屋,子。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喝茶的杯子是,用整块白玉雕成的,装果物蜜饯的盘子,是波斯来的水晶,盘,墙上挂的书画,其有两幅是吴道子的人物一幅是韩,干的马,还有个条幅,居然是大王的真迹。一个人正靠在张软榻上,微笑着向陆小凤伸出了。这,双上几乎已连一点肉都没有,薛冰也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么瘦的人。他不但上没有肉,苍白的脸上,几乎也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软榻上居然还铺着层虎皮,他身上居然还穿着拾袍。薛冰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市井好汉,的老大,竟是个这么样的人。陆小凤已走过去,紧紧握住了他的。 蛇王微笑着道"想不到你居然还记得我这个废人,居然,还想着来看看我"薛冰总算松了口气他说的总算还是她能听得懂的话。 陆小凤道:我早就想来看你,可是这次我并不是特地来看你的"蛇王笑道"不管怎么样你总算来了,我已经很高兴。 陆小凤道"我是有事来求你的" 蛇王道"你既然到了这里,有事当然要来找我,你能想到来找我,就表示你还拿我当做朋友,这就已经足够"他大笑着,看着薛冰又道"何况,你还带了这么美的一位姑娘来,我已很久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美人了。 薛冰的脸又红了,嫣然:"我姓薛叫薛冰"她忽然发现这个蛇王身上虽虚弱,却是个非常豪爽的人,而且显然很够义气。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人的印象居然很不错。 蛇王道:"薛冰是不是神针薛夫人家里的薛冰?薛冰红着脸,点了点头。 蛇王大笑道"想不到今天我居然能见到武林最有名的美人。"他用力握着陆小凤的又笑道"看来你非但眼光不错,运气也很不错我若是你,我自己一定先干一大杯。"这次陆小凤倒听话得很,立到倒了杯酒喝下去。桌上有金樽玉爵,酒是琥珀色的。 酒已微醺。蛇王终于问:"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都可以拿去,若是我没有的,我也可以去帮你我到"陆小凤道"我要一张图" 蛇王道"什么图" 陆小凤:"王府的地形图,上面还要详细注明着守卫暗卡的所在,和他们换班的时间"这当然绝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蛇王既没有露出难色,也没有问为什么要这么样一张图。 他的回答很简单"好"陆小凤也没有谢,他们的交情已用不着说这个字。 蛇王很懂得陆小凤的意思,他只问了一句话。"今天晚上你们准备在哪里""如意客栈" "明天日落前,我会叫人将那张图送去。" 江岸边的风,永远是清凉的,夜凉如水。有月有星,月有繁星般的点点渔火。他们带着五分酒意,沿着江岸慢慢的向前走。这实在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他们喜欢这城市,也喜欢这城市里的人。 薛冰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一件事"陆小凤:"什么事" 薛冰道"你的确有很多好朋友" 陆小凤承认"尤其是蛇王,无论谁能交到他这种朋友都是运气"薛冰停下来眺望着江上的渔火,月下的波影,心里充满了欢愉"我喜欢这地方,将来我说不定会在这里住下来的"陆小凤道"这地方不仅人好天气好,而且还有很多好东西吃。"薛冰嫣然道"尤其是你带我去吃的那碗肉羹,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陆小凤笑了:"你若知道那是用什么肉做的,一定更忘不了"薛冰道"那是用什么肉做的" 陆小凤道"蛇肉和猫肉。" 薛冰还在吐,她已经吐了五次,回到客栈,又找了个脸盆,躲在屋角里时,连苦水都吐了出来。陆小凤微笑着,在旁边看着。 薛冰总算吐完了,回过头恨恨的看着他,咬着牙道"你这人一定有毛病,你喜欢看别人受罪。"陆小凤微笑道"我并不喜欢看别人受罪,只不过喜欢看你受点罪! 薛冰跳了起来,道"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子害我"陆小凤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这种人真是没良心,我带她去吃那么好吃的东西,她居然还说我害她! 薛冰道"这么样说来,我还应该感激你才对" 陆小凤说"一点也不错" 薛冰道"我实在很感激你,我简直感激得恨不得一口咬死你"她忽然摸过去,摸到他身上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她咬得并不重一一"风这么轻,夜这么静。两个多情年青人,在一个陌生而美丽的城市里,你若是男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陆小凤。你若是女人,你希不希望自己就是薛冰 黄昏,又是黄密。他们挽着,从外面回来时,桌上已摆着个很大的信封。 信封上只的四个字"幸不辱命" 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在星光下看来亮得就像是镜子。 薛冰用力握着陆小凤的"你一定要去"陆小凤点点薛冰却扭过头去,因为她眼睛里已有了泪光,她不愿让陆小凤看见。 陆小凤道"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去,能活着出来的会只有一半! 薛冰道"可是我一个人在外面等你,你叫我怎么受得了。 陆小凤道"你可以去找人聊聊天,喝喝酒" 薛冰道"你叫我去找谁" 陆小凤笑了笑:"只要有舌头能说话,有嘴能喝酒的人,你都可以去找,"薛冰霍然转过头狠狠的瞪着他,一脚踢在他小腿上大声道"好,我去找别的男人你去死吧!"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履险求证 () 风还是同样轻,夜还是同样静。但陆小凤却知道,这静夜里到处都可能有埋伏陷阱。这种风里随时都可能有杀人的弩箭射出来。 "王府的卫士,实际只有六百二十多个,值夜时分成二班。""每班两百人,又分成六队。" "这六队卫士,有的在四下巡逻,有的守在王爷的寝室外,也有的理伏在庭院里。""宝库外的一队卫士,共有五十四个人,每九人一组从戊时起就沿着宝库四周交错巡逻,其间最多只有两盏茶时候的空档。"这些事,蛇王都已打听得很清楚,王府显然也有他的兄弟。要混进王府,只有一条路,从西北边的一个小院子进去。那里是卫士们的住宿处,也正是王府守卫员疏忽的地方。交了班的卫士回去后大多数都已精疲力竭,倒在床上就睡得很沉。陆小凤已越墙而人,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发闷。他不想对薛冰说那种话的,可是他一定要说,因为他绝不能让薛冰跟着他一起来。 虽然他只不过想证明,是不是有人能全凭自己的本事闯入那宝库去,虽然他只不过是想找出那绣花大盗是用什么法子进去,只要进了王府,就等于闯入了龙潭,只要一被人发现就随时都可能死在乱刀箭下。 王府里的卫士们,是绝不会听他解释的。他绝不能让薛冰冒这种险。 可是他自己为什么要冒这种险呢这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也许这只不过因为他天生就是个喜欢冒险的人。也许这只不过因为他不但好奇,而且好胜。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出那个绣花大盗来。 院子里有几排平房,不时有一阵阵鼾声传出,后面的大厨房里还亮着灯光,虽然有人正在为已快交班回来的卫士准备夜餐。现在正是第一班卫土,和第二班换防的时候,第班卫士睡得正沉。 陆小凤并不是神偷,因为他不偷。可是要从一群沉睡的年青人偷套衣服,在他说来却绝不是困难的事。 现在他已偷了套卫士的衣服,套在他的紧身衣外面,卫士们都是高大精壮的小伙子身材都和他差不多。他的动作必须快。卫士交防的时候总难免有些混乱,混乱就难免有疏忽。这正是他最好的会。他早已从那张地形图上找出了一条最近的路直达宝库。 在路上他也曾遇见了一些刚交班下来的卫士,可是他并没有躲闪别人也并没有特别注意他。 在换防时本就常常会有人迟到的,这种情况并不特殊。 王府的八百卫士,也本来就有很多新人。宝库的面积很大,左面是片桃花林,现在花已谢了。陆小凤躲在树林里,等一队巡逻的卫士走过时,就轻轻掠出来,跟在最后面一个人的身后。 他的行动当然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迎面而来的卫士们也不会注意到后面多了一个人。这队卫士正是沿着宝库四周巡逻的,他也跟在后面巡逻一遍。他的心在发冷。这宝库四壁都是用巨大的石块砌成的,竟连个窗户都没有,看来的确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陆小凤等到前面的卫士转过屋角时,突然飞身掠上了屋顶。屋顶上也许有气窗,屋顶上盖着的瓦,也不难掀起来。 他知道江湖有很多人做案时,都喜欢走这条路。现在他就像是条壁虎般,在屋顶上游走了一遍。还是没有路。 他掀起几块屋瓦,屋瓦下竞还有层铁网,就算有宝刀利刃,也未必能削断。这宝库就像是个密不通气的铁匣子莫说是苍蝇,看来就连风都吹不进去。那绣花大盗是怎么进去的?陆小凤轻轻的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宝库旁边,有间比较矮的平房,里面黑黝黝的不见灯火。 他燕子般一掠而过。现在他已完全绝望,只想赶快找条路出去。就在他身子凌空时,他忽然看见对面的平房上有个人站了起来。一个白面微须,穿着身雪白长袍的人一双眼睛在黑暗看来,就像是两颗寒星。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人也沉了下去。 他忽然使出"千金坠"的功夫,落到地上。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了剑光一闪,从对面的屋顶上匹练般刺了过来。他从来也没有看见过如此辉煌,如此迅急的剑光。忽然间,他整个人都已在剑气笼罩下,一种可以令人连骨髓都冷透的剑气。这一剑的锋芒,竟似比西门吹雪的剑还可怕,世上几乎已没有人能抵挡这一剑。陆小凤也不能抵挡,也根本不能抵挡。他的脚尖沾地,人已开始往后退。剑光如惊虹掣电般追击过来。他退得再快,也没有这一剑下击之势快,何况现在他已无路可退。 他的身上已贴住了宝库的石壁。剑光已闪电般刺向他的胸膛c就算他还能往两旁闪避,也没有用的。他身法的变化绝不会有这一剑的变化快。眼看着他己死定了,但就在这时,他的胸膛突然陷落了下去,就似巳贴住了自己的背脊。这一剑本已算准力量和部位再也想不到他这个人竟突然变薄了。这种变化简直令人无法思议。剑光刺到他面前时力已将尽,因为这时他的胸膛本已该被刺穿,这剑已不必再多用力气。 真正的武林高,对自己出的每一分力量都算得恰到好处,绝不肯浪费一分力气的,何况这人本是高的高,他永远也想不到这一剑竟会刺空。但这时陆小凤也已没有退路,他的剑再往前一送,陆小凤还是必死无疑的。 可是,就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陆小凤也已出,他突然伸出了两根指一夹,竟赫然夹住了剑锋,没有人能形容他这两指一夹的巧妙和速度,若不是亲眼看见的人,甚至根本就无法相信。白衣人身子也已落下。他的剑上并没有再使出力量来,只是用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也在看着他忽然问"白云城主?" 白衣人冷冷道"你看得出?"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除了白云城主外世上还有谁能使得出这一剑?"白衣人终于点点头,忽然也问,陆小凤?" 陆小凤道"你看得出?" 白云城主道"除了陆小凤外,世上还有谁能接得住我这一剑"陆小凤笑了。无论谁听到"白云城主"叶孤城说这种话,都会觉得非常愉快的。据说他生平从未称赞过任何人,这句话却已无疑是称赞。 叶孤城又道"四年前你用同样的法,接住了木道人一剑至今他还认为你这法是天下无双的绝技。"陆小凤笑道"他是我的朋友有很多人都喜欢为朋友吹,嘘的"叶孤城道:"四个月前他看见我使出了刚才那一招天,外飞仙,他也认为那已可算是天下无双的剑法。"陆小凤叹道:"那的确是的"叶孤城道"但他却认为,你还是可以接得住我这一剑"陆小凤道:"哦?"叶孤城道,"我不信,所以我,定要试试"陆小凤道:"难道你知道我会到这里来t"叶孤城点点头。 陆小凤道"我若接不住你那一剑呢?" 叶孤城谈淡道:"那么你就不是陆小凤!,"陆小凤苦笑道"陆小凤也可能接不住你那剑的,"叶孤城道,"若是接不住那一剑陆小凤现在也已不是陆小凤。"陆小凤道,"若是接不住那一剑,陆小凤现在已是个死人。"叶孤城冷冷道"不错,死人就是死人,死人是没有名字的。"他突然回剑已入鞘。能从陆小凤两指间夺回剑锋的人,他也是第一个。 陆小凤又笑了"看来你并不想杀我!叶孤城道"哦?"陆小凤道"你若想杀我,现在还有会。" 叶孤城凝视着他缓缓道"像你这样的对,世上并不多,死了一个,就少一个"他寒星般的眼睛里似已露出种寂寞之色,慢慢的接着道,我是个很骄傲的人,所以一向没有朋友,我并不在乎,可是一个人活在世上,若连对都没有那才是真的寂寞。"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微笑道,"你若想要朋友,随时都可以找得到的"叶孤城道,哦?"陆小凤道"至少你现在就可以找到一个"叶孤城目竟似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看来他们并没有说错,你的确是个很喜欢交朋友的人"陆小凤道,"他们他们是谁?"叶孤城没有回答,也已不必回答。因为这时陆小凤已看见了金九龄和花满楼。 陆小凤忽然发现叶孤城和西门吹雪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他们都是非常孤独,非常骄傲的人。他们对人的性命,看得都不重,无论是别人的性命,还是他们自己的,都完全一样。他们的出都是绝不留情的,因为他们的剑法,本都是杀人的剑法。他们都喜欢穿雪白的衣服。 他们的人也都是冷得像是远山上的冰雪,难道只有他们这种人,才能练得出那种绝世的剑法陆小凤举杯时又发现了一件事。叶孤城也是个滴酒不沾的人,甚至连茶都不喝,他唯一的饮料,就是纯净的白水。陆小凤一举杯酒已入喉。 叶孤城看着他,仿佛觉得很惊讶"你喝酒喝得很多?"陆小凤笑道"而且喝得很快!"叶孤城道"所以我奇怪!"陆小凤道"你觉得喝酒是件很奇怪的事?"叶孤城道"酒能伤身也能乱性,可是你的体力和智能,却还是都在巅峰"陆小凤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并不是时常都这么样酗酒的我只不过在伤心的时候,才会喝得这么凶"叶孤城道"现在你很伤心?"陆小凤道"一个人在被朋友出卖了的时候,总是会很伤心的"花满楼笑了,他当然能听出陆小凤的意思。 金九龄也在笑"你认为我们出卖了你?" 陆小凤板着脸道"你们早就知道我会来,也知道有柄天下无双的利剑正在这里等着我,你们却一直像两个曹操一样,躲在旁边看热闹。"金九龄道,"我们的确知道你会来,因为你一定要来试一试,是不是有人能进入宝库"陆小凤道"所以你们就在这里等着看我,是不是能进得去。"金九龄承认"但我们还是直等你上了屋顶后,才发现你的"陆小凤道"然后你们就等着看我是不是会被叶城主一剑杀死?"金九龄道"你也知道他并没有真要杀你的意思"陆小凤道"但那一剑却不是假的!金九龄笑道"陆小凤也不是假的!他实在是个很会说话的人,无论谁遇到他这种人,都没法子生气的。 金九龄又道,"你还没有来的时候,我们已有了个结论!陆小凤道"什么结论?"金九龄道"若连陆小凤也进不去,世上就绝没有别的人,能进得去。"陆小凤道"那绣花大盗难道不是人"金九龄也说不出话来了。 陆小凤道"我实在没法子进去,就算我有那宝库的钥匙,也没法子去开门,就算我开门进去了,也设法子再从外面把门锁上。"金九龄道"江重威那天进去的时候,宝库的门确实还是从外面锁住的"陆小凤道"我知道。"金九龄道"所以,按理说,宝库一定还有另外一条路,那绣花大盗就是从这条路进去的"陆小凤道"只可惜事实上却根本没有这么样一条路存在。"叶孤城一直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们,对这种事,他完全漠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有一件事"西门吹雪是你的朋友?"陆小凤点点头忽然道"现在还有个人在外面等我的消息,你们猜是谁"他就怕叶孤城问起西门吹雪,所以叶孤城一问,他就想改话题。 但叶孤城却并不想改变话题,又问道"你是不是也跟他交过?"陆小凤只好问答"没有"叶孤城道,他的剑法如何?"陆小凤勉强笑道"还不错。" 叶孤城道"独孤一鹤是不是死在他剑下的"陆小凤只有点点头。 叶孤城道"那么他的剑法一定已在木道人之上。"他冷漠的脸上忽然露出了兴奋之色,慢慢的接着道"我若能与他一较高下,才真是平生一大快事"陆小凤忽然站起来道"酒呢怎么这里连酒都没有?"金九龄道"我替你去拿。"陆小凤道"到哪里去拿?" 金九龄道"这里有个酒窖。" 陆小凤道"你进得去?" 花满楼笑了笑道"这王府只怕已没有他进不去的地方。"陆小凤道"哦?"花满楼道"你既然敢夜入王府难道连王府的新任总管是谁都不知道?"陆小凤笑了,"酒窖在哪里金总管请带路"酒窖就在宝库旁那栋较矮的平房里。金九龄拿出柄钥匙,开了门。 进门之后,再掀起块石板,走下十余级石阶,才是酒窖。 "好大的酒窖"陆小凤叹道"我若真是个酒鬼,现在你就算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休想叫我出去了"金九龄微笑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认为你是个鬼,但你却绝不是酒鬼"陆小凤道,"哦?"金九龄道,"你到这里来,只不过怕叶孤城要你带他去找西门吹雪比剑而已"陆小凤叹道"我实在怕他们两个人会遇上,这两个人的剑若是出了鞘,世上只怕就没有人再能要他们收回去"金九龄道,"但他们迟早总有一天会遇上的"陆小凤苦笑道"到了那一天会发生什么事,我简直连想都不敢想"金九龄道,"你怕他杀了西门吹雪?"陆小凤道,我也怕西门吹雪杀了他"他叹息着又道"这两个人都是不世出的剑客,无论谁死了都是个无法弥补的损失,最可怕的是,这两人用的都是杀人的剑法,只要剑一出鞘,其就有个人非死不可"金九龄道"绝对非死不可?"陆小凤道"嗯"金九龄笑了笑,道"可是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事"陆小凤道,哦?"金九龄道"那宝库本来是绝对没有人能进得去的,但现在却已有个人进去过了,难道他是忽然从天上掉下去的忽然从地下钻出来的?"陆小凤的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道"这酒窖是不是就在那宝库的地下? 金九龄道"好像是的"陆小凤道"我们若在这顶上打个洞岂非也一样可以进入宝库?"金九龄的眼睛也亮了,"这酒窖的外面,虽然防守较疏但也得有钥匙才能进得来!陆小凤道"江重威有没有钥匙?"金九龄点点头,道,"可是他绝不会将钥匙交给那绣花大盗"陆小凤道"他当然不会,但别人却会!金九龄道,别人是谁?"陆小凤道,"是个能接近他,能从他身上将钥匙解下来偷偷打个模型的人"金九龄眼睛里闪着光,道,你说的会不会是江轻霞?"陆小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道,"果然不愧是六扇门里最聪明的人!"陆小凤捧着一大坛酒回去,他决定要好好的庆祝庆祝。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样开心过。 听见了他愉快的笑声,花满楼忍不住问道,你开心什么难道在那酒窖里找到了个活宝贝?"陆小凤笑道,一点也不错!花满楼道"是个什么样的宝贝?"陆小凤道"是一条线!花满楼听不懂了,"一条线是条什么样的线?"陆小凤道"是条看不见的线,但我们只要沿着这条线摸索过去,就能摸到那条狐狸的尾巴了"花满楼还是不太懂"什么狐狸?"陆小凤笑道"当然是条会绣花的狐狸"现在他总算已证明了一件事。江轻霞的确是和那绣花大盗同一个组织的人。所以他只要能找到江轻霞,就一定能找到那绣花大盗。 花满楼道,你有把握能找到江轻霞?" 陆小凤道"有一点。" 花满楼道,你准备怎么样去找?" 陆小凤道"我准备先去找一双红鞋子,找一个本不该穿着红鞋子,却偏偏穿着红鞋子的人"花满楼叹了口气,苦笑道"你说的话我好像越来越听不懂了"陆小凤笑道"我保证你总有一天会懂的,"他忽然发现屋子里少了个人,"叶孤城呢?"花满楼道,"他不喝酒,也不喜欢陪人喝酒,现在也已到了应该睡觉的时候"陆小凤道,"你想他真的会去睡觉?"花满楼又叹了口气,道:"我只知道他若一定要去找西门吹雪,也没有能拦得住他的!"陆小凤并不时常醉,但却时常喜欢装醉。他装醉的时候,吵得别人头大如斗。花满楼并不怕他吵,但这里是王府,他不想让陆小凤砸破金九龄的饭碗。 陆小凤正用筷子敲着酒杯,放声高歌"黄河远入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这是唐人王之涣的名句,也是白云城主叶孤城最喜欢的诗。 他显然还在想着叶孤城,所以他并没有真的醉。 "上马不提鞭反拗杨柳枝,下马吹横笛愁杀行客儿。"他又在唱北国的胡歌唱完了一首,又唱一首,好像嗓子痒得要命。 花满楼忽然道"你刚才说外面有人在等你,是谁?"陆小凤立刻不唱了。他当然并没有真醉薛冰现在却已可能真的醉了。一个人在又着急又生气的时候,总是特别容易醉的。陆小凤跳了起来,冲了出去。 金九龄道"你想是谁在外面等他?" 花满楼连想都没有想"一定是薛冰"金九龄道"一定是她"花满楼道"我知道薛冰一直都很喜次他,他也一直都很喜欢薛冰,"可是薛冰并没有在客栈里等他,薛冰一直都没有回如意客栈去。陆小凤知道现在只有一个法子也许还能找得到薛冰,先去找蛇王。这次他当然已用不着别人带路。 夜已很深蛇王居然还没有睡看见陆小凤找来c也并不吃惊,"我正在等你""你在等我你知道我会来蛇王点点头。 陆小凤又问,"薛冰来过?" 蛇王又点点头,她一直都在这里喝酒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话"陆小凤道,她说什么?"蛇王笑了笑,道"她说你不是个东西,也不是个人。"他虽然在笑,笑容却仿佛带着些忧虑。 陆小凤苦笑道"她一定喝醉了,蛇王道"但她却一定要走,一定要去找你,我又不能拉住她,又不放心比她一个人走,只好派两个人暗在后面保护她"陆小凤道,那两个人现在回来了没有?"蛇王叹了口气,道"他们已不会回来"陆小凤动容道,"为什么?"蛇王的神情更沉重,道"已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尸体,薛姑娘却不见了"尸体是在一条暗巷发现的,致命的伤,是在眼睛上。 他们死的时候已是瞎子。 "绣花大盗"陆小凤全身都已冰冷。薛冰难道已落人绣花大盗的里难道她已知道陆小凤发现了她的秘密这至少又证明了一件事,陆小凤找到的那线索,无疑是正确的!在重重疑云能找到一条正确的线索本是件值得兴奋的事。但陆小凤却觉得自己的心似已沉到了脚底,正在被他自己的脚践踏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对薛冰的感情,远比他自己想象还要强烈得多。回到小楼上,蛇王还在等着他,默默的替他倒了杯酒。陆小凤端起酒杯,又放下。 蛇王道"你不想喝补酒?"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现在我只想能清醒清醒,"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蛇王从来也没有见过他如此难受。 "我下有千个兄弟,只要薛姑娘还在城里,我就一定能找得到,"这并不完全是安慰的话,他的确有这种力量。 可是,等他找到她时,她的尸体说不定也巳冰冷。 陆小凤忽然问,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会绣花的大胡子?"蛇干点点头,道,我虽然一直没有问,但也已猜到你定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陆小凤道,你的那两位兄弟,就是死在这个人里的所以"蛇长道"所以你怕薛姑娘也已落在他里!陆小凤又端起酒杯。 这次蛇王却按住了他的"你实在需要清醒清醒,最好能想法子睡一下"陆小凤苦笑道"你若是我,你现在能睡得着?"蛇王也在苦笑,我已有十年天天晚上都睡不着,这也是病,久病成良医,所以我已有专治这种病的药。"一种白色的粉末,装在碧玉瓶。 蛇王倒出了一点,倒在酒里"瞪着眼坐在这里就算坐十年,也救不出薛姑娘的,但你若能睡一下,若能清醒些,就说不定能想出救她的法子。"陆小凤迟疑着,终于将这杯酒喝了下去。 他醒来的时候,天已亮了,阳光已照在碧萝纱窗上。蛇王正坐在窗下用一块雪白的绒布轻轻擦拭着一柄剑。一柄非常细c非常窄曲的剑c是用上好的缅铁百炼而成的,平时可以当做腰带般围在身上。这正是蛇王的成名武器,灵蛇剑。陆小凤巳坐起来,皱着眉问道"你在干什么?"蛇王道,我在擦我的剑。" 陆小凤道"可是你至少已有十年没有用过这柄剑。"蛇王道,我只不过是在擦剑,并没准备用它。"他一直没有看陆小凤好像生怕陆小凤会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秘密来。他的脸色在阳光下看来,还是苍白得可怕。 只有真正失眠过的人,才知道失眠是件多么痛苦,多么可怕的事。那虽个是病,而是种比任何病都可怕的刑罚和折磨。 他已被折磨了十年。 陆小凤看着他,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我也从来都没有问过你的往事"蛇王道"你没有。"陆小凤道,"我不问,也许只不过因为我已知道!"蛇王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你知道什么?"陆小凤道"我知道你本来并不是蛇王,像你这钟人,若不是为了要逃避一件极痛苦的事是绝不会来做蛇正的。"蛇王冷冷道"做蛇王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难道看不出我活得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舒服?"陆小凤道"但你却绝不是这种人,若不是为了逃避,本不该隐身在市井!"蛇王道"我本该是哪种人?"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我的朋友,只知道朋友之间应该说实话,"蛇王道"你本不该醒得这么早的"陆小凤道"可是我现在已醒了"蛇王道"你认为我在逃避什么?"陆小凤道"仇恨,世上很少有别的事能像仇恨这么样令人痛苦"蛇王的神色的确很痛苦。 陆小凤道"你为了要逃避这件仇恨,所以才到这里来藏身在市井,因为你知道你的仇人永远也想不到你己变成了蛇王。"蛇王想否认,却没有开口。 陆小凤道,"只可惜这件仇恨却是你自己永远也忘不了的,所以只要你一有会,你就不顾一切,去将这件事结束"他忽然走过去,扶着蛇王的肩,盯着蛇王的眼睛,一字字道"现在你是不是已有了会是不是已发现了你仇人的行踪"蛇王闭着嘴,神情更痛苦。陆小凤道,"你的仇人究竟是谁现在是不是就在这城里"蛇王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道"你可以不说,但我也可以不让你下楼。"蛇王板着脸,冷冷道,"你自己的麻烦已够多了,为什么还要管别人的事?"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对人有了恩惠,从不愿别人报答,所以你才不肯将这件事告诉我。"蛇王又闭上了嘴。 陆小凤道"我也并不想报答你,只不过想跟你谈个交易"蛇王忍不住问,什么交易?"陆小凤道,"我替你去对付那个人,你替我去找回薛冰来。"蛇王用力握紧了双拳,但苍老枯瘦的双却还是忍不住发抖,"不错,我的确有个仇人,我的确是要找他大算帐,""我果然没有猜错"蛇王冷笑道,"这既然完全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你去替我做?"陆小凤也在冷笑,道"因为你的在发抖,因为你已病了十年已经被这仇恨折磨得不像个活人了,因为你现在若是去了,只不过是去送死"蛇王僵直的身子突然软倒在椅子上整个人都似已完全崩溃。 陆小凤却还是不肯放松,冷冷道"也许你自己本来已想死,因为你觉得活着比死更痛苦,但我却不愿看着你死在那个人里,也不让看着那个已经害得你半死不活的人,再自由自在的活在世上。"他用力握住了蛇王冰冷的一字字接着道,"因为我们是朋友!"蛇王看着他,泪珠突然像泉水般从干涩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喃喃道"你有没有看过我的妻子当然没有,所以你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你有没有看过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全都是聪明可爱的孩子,他们才只不过五六岁"陆小凤也咬紧了牙,"他们现在已全都死在那个人里?"蛇王的喉头已哽咽,声音已嘶哑"她根本就不能算是个人,她的心比蛇蝎还毒,她的段比厉鬼还可怕,也许她根本就是个从地狱逃出来的魔女"陆小凤道"她是个女人"蛇王点点头。 "她叫什么名字?" "公孙大娘。" 蛇王又解释着道,"其实她叫公孙兰,据说是初庸教坊第一名人公孙大娘的后代,所以知道她的人也都叫她公孙大娘"陆小凤道"我却不知道这个人,这名字我连听都没有听过。"蛇王道"她并不是个名人,因为她不愿做名人,她认为做名人总是会有麻烦。"陆小凤叹道"看来她至少已可算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做名人的麻烦和苦恼,又有谁能了解得比陆小凤清楚。 蛇王道"可是她用过很多别的名字,那些名字你说不定反而会知道"陆小凤道,哦?"蛇王道"女屠户c桃花蜂c五毒娘子c婆婆这些名字你总该听说过的",陆小凤动容道这些人全是她?"蛇王道:全都是。" 陆小凤叹道,"看来她实在已可算是个很可怕的女人。"他又问"她的行踪既然如此诡秘你是怎么找到她的?""我并没有找到她,是她找到我的。"蛇王从怀里拿出了张已揉成一团,又铺平叠好的信笺"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一定很想见我,月圆之夕,我在西园等你你最好带点银子来,请我吃那里拿的鼎湖上素和罗汉斋麦。"字写得很美,很秀气,下面的具名是一束兰花。 蛇王道"这是她交给城南的一个兄弟,要他当面交给我的"陆小凤沉吟着,这"她没有直接交给你,也许她还不知道你的住处!"蛇王道,"能到找这小楼上来的人并不多,"陆小凤道,"西园,是不是那个里面有株连里树的西园?"蛇王道,"不错。" 陆小凤道,"今天就是月圆之夕?" 蛇王道,"今天就是十五。" 陆小凤道"她约的是晚上,现在还早,你就已准备去?"蛇王道"你以为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是上午"陆小凤忽然发现窗外的阳光已渐渐黯谈已将近黄昏了。 "那些药本足够让你睡到明天早上的,可是再强的药力对你这个人好像也没什么效力。"陆小凤苫笑道"这也许只因为我这个人本来就已经快麻木。"蛇王凝视着他,缓缓道,我也知道我绝不是她的对可是你"陆小凤道,"你用不着担心我,比她再厉害十倍的人,我也见过,我现在还活着。"他不让蛇王开口,又说"只不过有件事我倒有点担心!"什么事?""我担心我找不到她。"陆小凤接着道"她既然有很多名字一定也有很多化身,何况,有些女人只要改变一下衣服和发式,别人就很难认得出她的。"蛇王道"她的易容术的确很精,也很少以真面目示人可是她有个毛病,你只要知道她这个毛病,就一定能认得出她来!"好像每个女人都多多少少有点毛病的。 陆小凤笑了笑"她的毛病是什么?" 蛇王道"她这个毛病很特别。"好像越聪明越美丽的女人,毛病就越特别。蛇王道"无论她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无论她改扮成什么样的人,她穿的鞋子总是不会变的"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她穿的是什么鞋子?""红鞋子"陆小凤跳了起来。 "鲜红的绣花鞋子,就像是新娘子穿的那种,但上面绣的却不是鸳鸯,而是只猫头鹰!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诡计脱身 () 西园在城西,是个大花园。现在已过了黄昏,花丛里树阴下亭台楼阁间,已亮起了一盏盏繁星般的灯光。晚风带着花香,也带着酒香。月圆如镜,正挂在树梢。是连理树。高大的红木棉,两株连理,合成一株,就像是情人们在拥抱着一样。 陆小凤又想起了薛冰。只要一想起薛冰,他的心就好像忽然被人刺了一针,他并不是个无情的人,但他也知道,现在并个是焦急伤心的时候。他已在园走了一遍,今夜来的女客并不多,他还没有看见一个穿红鞋子的女人。可是他并不着急。 因为公孙兰并不知道园子里有陆小凤这么样一个人在找她,这点他无疑巳占了优势,冰盘般的明月,已渐渐升高了朦胧的月色,美得令人心碎。现在若是有薛冰在身侧,她一定会吵着要找个位子坐下来,叫一大盘这里最有名的鼎湖上素。 在别人面前,她总是很害羞一句话还没有说,脸就已红了。可是只要跟陆小凤在一起,她好像就忽然变成了个顽皮的孩子,一会儿吵着要这样,一会儿又吵着要那样,连片刻都不肯停。陆小凤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他喜欢她吵,喜欢听她吵,看她吵,喜欢看她像孩子般在面前撒娇赖皮,喜欢她在他禁止自己再想下去,他准备再到别的地方去走。 就在他刚转过身的时候,他看见一个老太婆从树影下走了出来。一个很老的老太婆,穿着一身补满补钉的青色衣服,背上就好像压着块大石头,好像己将她的腰从间压断了。 她走路的时候,就好像一直弯着腰,在地上找什么东西一样。月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满是皱纹。看来就像是张已揉成一团,又展开了的棉纸。 "糖炒栗子"她里还提着个很大的竹篮,用一块很厚的棉布盖着"刚上市的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才十钱一斤。一个孤苫贫穷的老妇人,已到了生命的垂暮之年,还要出来用她那几乎完全嘶哑的声音,一声声叫卖她的糖炒栗子。 陆小凤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他本就是个很富于同情的人"老婆婆,你过来,我买两斤。"栗子果然又香又热。而且正是刚上市的。 "你说十钱一斤" 老婆婆点点头,还是弯着腰,好像一直在看陆小凤脚,因为她的腰根本已直不起来。 陆小凤却摇了摇头,道"十钱一斤绝不行!""才十个大钱,大爷你也嫌贵" 陆小凤板着脸道"像这么好的栗子,至少也得十两银子一斤才行,少一钱我都不买。"老婆婆笑了,笑得满脸的皱纹更深。这人是个呆子还是镜花缘君子国来的人 "十两银子一斤,你若肯卖我就买两斤。",老婆婆"当然肯卖,二十两一斤我也肯卖。"一个人年纪老了时,为什么总是比较贪心 陆小凤笑道:"但是我也有件事要你帮我个忙。 老婆婆苦笑道"像我这样的老太婆,还能帮大爷你做什么事"陆小凤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老婆婆道"为什么" 陆小凤笑道"因为你的腰已弯了本来就好像总是在地上找东西一样,所以我要你去替我找样东西""找什么"陆小凤道。"找个穿红鞋子的女人红鞋子上还绣着只猫头鹰"老婆婆也笑了。这种事叫她做,正是再合适也没有的了,她就算钻到别人裙子底下去,别人也不会疑心的。 她接过了二十两银子,眼睛已笑得眯成一条线"大爷你就在这里等着,找到了我就回来告诉你。"陆小凤道"你若能找到,回来我再买你五斤栗子。"老婆婆高高兴兴的走了。陆小凤更开心,不但开心而且得意。只有他这种聪明的人,才会想得出这种聪明主意。他忽然发现自己实在是个天才。但他却忘了一件事,天才往往总是比较短命的栗子还很热,又热又香。陆小凤正准备慰劳慰劳自己。他找了块干净的石块坐下来,正剥了个栗子准备放进嘴。他忽然又想起了薛冰。薛冰最喜欢吃栗子,天冷的时候,她总是先把栗子放在怀里,暖着,然后再慢慢的剥来吃。有一次陆小风看见她时,她就正在剥栗子。 那天真冷,陆小凤的都快冻僵了,她就拉着他的就放到她怀里去。直到现在,那种甜蜜的温暖仿佛还留在陆小凤的指尖。可是她的人呢这栗子你叫陆小凤怎么能吃得下去 远处的花从间,隐隐传来了一阵凄婉的歌声"云发乱晚妆残,带恨眉儿远晒攒,斜托香腮春笋嫩,为谁和泪倚栏杆"优美的歌声,充满了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缠绵相思之意。 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用衣角兜着的栗子,撒了一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是个如此多愁善感的人。 他倚在树上,闭上了眼睛"若是永远也找不到她了呢"他的情绪忽然变得很消沉,动也不想再动,看起来就像是个死人。就在这时候,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又从黑影走了出来。陆小凤眼睛并不是完全闭着的,还眯开着一条缝。 他本来想起来问这老婆婆,是不是已找到那个鲜红鞋子的女人。可是他忽然发现这老婆婆昏花的老眼里,竞似在闪动着一种刀锋般的光。这么样一个老太婆,眼睛里本来绝不该有这种光的。 陆小凤的心里,忽然也仿佛闪过了一道灵光。他索性将呼吸也闭住。老太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糠炒栗子,干枯的嘴角,似又露出一丝狞笑。陆小凤的脸在树影下看来,正是死灰色的。 老婆婆喃喃道。"这么好的糖炒栗子一个就可以毒死十个人,不捡起来岂非可惜! 她蹒跚着走了过来陆小凤忽然发现她走路的样子虽然老态龙钟,仍脚步却很轻。她穿的裙子很长,直拖到地上盖住了脚,她脚上穿的是什么鞋子陆小凤突然张开了眼睛瞪着她。这老太婆居然并没有吃惊,至少陆小风并没有看出她有吃惊的样子。 她实在真能沉得住气,居然还眯起眼笑了笑,道"这地方好像没有穿红鞋子的女人,穿紫鞋子和黄鞋子的倒有两个。"陆小凤也笑了笑,道。穿红鞋子的也有一个,我已找到老婆婆道。"大爷你巳找到了在哪里" 陆小凤道。"就在这里,就是你! 老婆婆吃惊的看着他"是我我这种老太婆会穿着双红鞋子"陆小凤谈淡道"我的眼睛会透视,已看见了你脚上的红鞋子,而且还看见了上面绣着的那只猫头鹰! 老婆婆忽然笑了。她的笑声如银铃,比银铃更动听。你没有吃我的糖炒栗子""没有。" "这么好的糖炒栗子,你为什么不吃"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个多情的人" 老婆婆眨眨眼,道"多情的人就不吃糖炒栗子"陆小凤道"偶尔也吃的,但却只吃没有毒的那一种。"老婆婆又笑了银铃般笑道。"好,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你知道我是陆小凤" 老婆婆笑道。"脸上长着四条眉毛的人,这世上又有几个"陆小凤也笑了。他笑得当然没有这老太婆好听,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在笑。他知道这老婆婆已经快出了,也知道这出一击必定很不好受。他没有猜错。 就在他开始笑的时候,这老婆婆已从篮子里抽出双短剑,剑上系着鲜红的彩缎。就在他看见这双短剑的时候,剑光一闪,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好快的出,好快的剑! 陆小凤不敢出去接,他怕剑锋上有毒。平时他也许是个很大意,很马虎的人,可是到了这种生死关头,能比他更谨慎小心的人,找遍天下也找不出几个。他的人忽然间似游鱼般滑了出去。不但反应快动作更快。可是无论他的人到了哪里,闪动飞舞的剑光立刻也跟着到了哪里。 剑光如惊虹掣电,树叶被森寒的剑气所摧,片片落了下来。转瞬间又被剑光绞碎。陆小凤身上已被逼出了冷汗。他本来以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已是世上最快的剑客他想不到世上还有个这么样的人。 "昔有佳人公孙氏,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耀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骚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里虽没有如山观者,但陆小凤面上颜色的确巳沮丧。连十五的明月,似也被这森寒的剑气逼得失去了光彩。难道,这就是昔年翟公孙大娘,教她弟子所舞的剑器。 陆小凤这才知道,剑器并不是舞给别人看的,剑器也一样可以杀人。他现在就随时都可能死在这剑器下。红缎带动短剑,远比用使更灵活,招式的变化之快更令人无法思议。 陆小凤的衣襟已被割破,人已被逼得贴在树杆上,"磁",的一声,剑风破风,两柄短剑如神龙交剪,闪电般刺了过来。,这里已是退无可退的绝路。 公孙大娘嘴角又露出了狞笑,但她却不知道陆小凤最大的本事,就是在绝路求生在死求活,他的人突然沿着树干滑了下去,像蛇一般滑在地上。 只听"夺"的一响,剑锋已钉入了树干。就在这一刹那,间,陆小凤的人已又弹起,反一剑,剑柄上的绸带已断这,一着就等于砍断了握剑的两只。公孙大娘的身子也已凌空,翻出,长裙飘飞,陆小凤终于看到了她的鞋子。红鞋子明月当空,红鞋子在月光下一现,她的人已经掠出五丈外。陆小凤当然绝不肯让她就这样走的,可是他身形展动时,已比她迟了一步。这一步他竟始终无法追上。 无论他用多快的身法,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都保持着,四五丈远。江湖以轻功著名的高,陆小凤也见过不少。,司空摘星当然就是其轻功最高的一个,阎铁珊c霍长青c西门吹雪c老实和尚些人当然也都不弱。 但此刻在前面逃的若是这些人,陆小凤说不定早巳追上,。他忽然发现这个"老婆婆"非但剑法可怕,而且也是他前所未见的轻功高。花木园林,亭台楼阁,飞一般从他们脚底倒退了出去。 接着又是一重重屋脊,一条条道路。公孙大娘的身法竟,始终也没有慢下来,她虽然绝不是气力巳衰的老婆婆。但陆小凤也正是年轻力壮,精神,体力都正在颠峰,他的身法当然也没有慢下米。 公孙大娘已发现要甩掉后面这个人,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前面的一条街上灯火辉煌,现在时候还不晚,这条街,正是城里里热闹的地方。街上有两家茶楼,两家酒馆,街旁摆着备式各样的摊子,有几档是卖针线花粉的,有几档,卖的是鱼生粥和烧鹅。 公孙大娘真力突然下坠,人已落在街上,立刻放声大叫,了起来。"救命呀,救命"她人叫着,奔入了一家茶楼,陆小凤也已追到。但是一,个老太婆叫救命,一个年青力壮的大男人在后面追,这件事,当然是人人都看不惯的。已有几个直眉楞眼的小伙子,怨吼着跳了起来,有的还抽出了刀。陆小凤已发现要糟了。他当然有能力将这些路见不平,仗义勇为的年青人一下子全都打倒,可是这些人看来都恨不得能一下子打倒他。 八个人一起涌上来,动刀的动刀,拿板凳的拿板凳,围住了陆小凤,纷纷人骂"丢你老母你条契弟追住个百掖婆做暗晤通你重想强xx上"陆小凤实在哭笑不得想解释又不知该怎么样解释,,想出,又下不了。一条板凳已当头砸了下来,他只有伸出去挡。大家这才吃了一惊就在这时,已有个人冲了进来"劈劈拍拍",一人给了他们一个耳光。这些直眉楞眼的年青小伙子竟连一个敢还的都没有。 陆小凤总算松了口气,他已看出冲进来的这个人,正是昨天在蛇王楼下的院子里,想试试他功夫的那两条赤膊大汉之一。"你地知晤知系也慑人"这大汉指着陆小凤,大声道"乙就系蛇工老大最好秘朋友,天下功夫最犀利的陆小凤。"对这些小伙子说来,陆小凤的名子并不吓人,可是蛇王的朋友,那就是谁都不能动的了。于是拿刀的藏了刀,拿板凳的放下板凳。一个个都想过来道歉,赔罪,陆小凤却已乘冲了出去,冲出了后面的门,后门外是条小巷子。他刚才看见公孙大娘就是从这扇门出去的,但现在小巷子里却只有条野狗蹲在阴沟里啃骨头。公孙大娘已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陆小凤叹了口气,知道再追也没法子追了,只好转过身。 那大汉巳跟过来,打着半生不熟的官活,笑道"我们正准备到西园去找你,想不到你已来了! "找我有事?" 大汉点点头,道。"我们已找到那位姑娘的地方,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他结结巴巴的说着,自己也急得满头大汗。 陆小凤更急,打断了他的话"她在哪里?" 大汉道"我带你去。 街上的人还是很多可是看见这大汉走过来,大多都远远的避开了。 "我也姓陆叫陆广。"他好像认为姓陆是件很光荣的事,所以他觉得自己脸上也有光。 陆小凤却只希望他少说话快走路。 陆广却一心在讨好"这东西香得很,你吃不吃?他从怀里拿出来的东西竟赫然又是几个糖炒栗子,又香又热的糖炒栗子。 陆小凤却好像看见了毒蛇一样,一把拉住他的。"这是哪里来的"陆广怔了怔,道。当然是买来的,姓陆的从来也不白拿别人的东西。""从哪里买来的卖栗子的人呢?" "就在那边。" 陆厂随一指,街角上果然有个卖栗子的摊子,一个人正在大铁锅里炒栗子。栗子本就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到处都有得卖的。陆小风松了口气他掌心却已泌出了冷汗。 现在想起来,他才发现刚才他剥开栗子的那一刻,也许就是他生平最危险的时候,只要那个栗子一进了嘴,现在他巳不是陆小凤了。 "死人就是死人,死人没有名字。"就这叶孤城剑锋逼上他胸膛的那一瞬间也没有刚才危险。他忽然发觉,一个人多情也是有好处的。何况他现在总算巳知道了薛冰的下落。 陆小凤忽然又觉得愉快了起来,拍着陆广的肩,笑道"想不到你也姓陆,好极了,几时有空,我请你饮茶。"饮茶本是广东人最大的嗜好,饭对以不吃,茶却不可不饮。 谁知陆广却摇着头道"我不饮茶,我只喝酒。"陆小凤大笑,笑得别人都扭过头,吃惊的看着他。可是他不在乎。 他高兴的时候,只希望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都陪他高兴。这时陆广已转进了条小巷子。这条巷子正在一家饼店和一家绸缎庄的间,巷子特别窄,两个人都不能并肩走,巷子两边也没有门,看来这只不过是那两家店铺盖房子时,故意留出来的一点空地而已。 也许,所以谁都不愿自己的墙连着对方的。但巷子的尽头,却有扇小红门。门是虚掩着的,一个人正站在门口,好像很着急,急得直搓。 看见陆广,这人立刻迎上来,在陆广耳边悄悄的说了两句话陆广的脸色似已变了,回过头向陆小风勉强笑了笑,道"就在这里,我我不能陪你进去了。"他为什么不能进去难道这屋子里也有什么可怕的事 陆小凤已冲了进去,只要能找到薛冰无论遇着什么事,他都不在乎。 院子里只有两间平房,房里有两个人。两个人都不是薛冰。是两个男人,其竟有一个是金九龄。陆小凤怔住"你,怎么会在这里薛冰呢"金九龄没有回答这句话却伸出了,他里提着件衣服,又轻又软的白衣服。这是薛冰的衣服,陆小凤当然认得出他脸色已变了。薛冰的衣服在这里,人却不在,这件衣服当然不会是自己走来的。她当然也不会自己脱了衣服,赤棵裸的走出去。陆小凤忽然觉得腿在发软,后退了两步,倒在椅子上胃里已涌出了酸水。 金九龄的脸色也很沉重,迟疑着,终于问道"你认得出,这是薛冰的衣服"陆小凤点点头,他跟薛冰分的时候,薛冰身上还穿着这件衣服。 "她的衣服既然在这里,她的人当然也一定到这里来过。""你看见她没有"陆小凤还抱着希望。 金九龄却摇摇头,道"我们来的时候,这里已没有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金九龄道"这地方并不是我们找到的 "是蛇王" 这次金九龄点了点头c道:"他的确是你的好朋友,的确替你尽了力!"陆小凤没有开口,他正在心里问自己。我是不是也替他尽了力"金九龄道。"自从今天凌晨时开始,他下所有的兄弟就开始替你找薛冰"他们找人的方法很有效,因为他们的兄弟已深入这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里。尤其是茶楼c酒馆c客栈c饭铺,甚至卖艇仔销c烧鹅饭的大排档。这些本就是人最杂,消息最多的地方。 他们先从这些地方开始打听,最近有没有可疑的陌生人。无论什么人都要吃饭睡觉的。客栈里没有,他们又再打听,附近有没有空房子租给可疑的陌生人。千条市井好汉,在同时打听一件事,当然很快就会问出眉目来。 "麦家饼店后面,有栋小房子四个月前,租给了一个人。"再问房东,房东的答复是。来租房子的是个很漂亮的后生,出也很大方,先预付了一年房租,可是自从那次之后他就从来也没有再出现过,房子也一直都是空着的,好像始终都没有人进去住。世上绝没有人会特地花钱租一栋房子却让它一直空着在那里,这其当然有原因,有秘密。 金九龄道:今天黄昏时,他们问出了这件事,立刻就派人到这里来探听,那时这屋子里似乎还有女人的呻吟声,来探听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回去再找了人来,这里却巳没有人。 陆小凤道"这件事你怎么会知道的" 金九龄笑了笑,道。"以前跟着我的那班兄弟,现在都已升了官,成了名"他拍了拍身旁一个人的肩微笑着道。"这位就是平城的总捕头鲁少华。"陆小凤这才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个短小精捍,年纪虽不大,头发却已花白的青衣人,穿着虽是普通生意人的打扮,但目光炯炯,鹰鼻如钩,腰上隐隐隆起,衣服里头虽然还带这软鞭练子枪一类的软兵器,也说不定是锁练拷镣。只要在江湖混过几天的人,一眼就可看出他一定是六扇门的高。白头鹰"鲁少华,也的确是东南一带黑道朋友觉得最扎的名捕。 鲁少华赔着笑道,"我吃的虽然是公门饭,可是对蛇王老大也一直很仰慕,只要过得去我对他下的兄弟,总是尽量的给方便。"其实他心里也知道,若想保持这城市地面上的太平就最好少惹蛇王的兄弟。 "但是今天,清早蛇王下的二千兄弟,就全部出动,我既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能闭着眼睛不管。"所以他也派出了他下的捕快四处打听。平城是岭南第一大埠,龙蛇混杂,四方杂处,能在这种地方做捕快们的总班头,当然是有两下子的。 鲁少华道"等在下知道这件事和陆大侠有关系后就立刻设法和老总联络。"虽然金九龄已不是他的老总但是他的称呼犹未改。现在陆小风才知道陆广刚才为什么不愿进来了,有平城的总捕在这里,他们当然是要避着些的,金九龄道"薛姑娘的衣服还在,可是人已不见,这只有一种解释。"陆小凤在听。他相信金九龄的判断,他自己的心却已又乱了。 金九龄道"绑她来的人,知道行踪已被发现,就立刻将她带走,却嫌她身上穿的白衣服太惹眼,所以就替她换了套衣服""这里有衣服可换"鲁少华打开了屋角的衣柜,柜子里还有六套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有老年人穿的,也有年青人穿的。 金九龄道"这地方只有一张床,只有一个人住,但却有六套各种不同的衣服,这就可以证明,件事。"陆小凤道"证明这个人必定精于易容改扮,随时都可能以各种不同的身分出现"金九龄道"但却只有衣服,没有鞋子,这也可以证明一件事"陆小凤道"证明她无论改扮什么人,穿的鞋子却只有一双。"金九龄道"红鞋子" 陆小凤道。"不错,红鞋子,红缎的绣花鞋,就像是新娘子穿的那种。"金九龄道"由很多迹象都可以看出,来租房的那漂亮后生,的确是女人改扮的"陆小凤道"哦" 金九龄道。"这里到处都积着灰尘,显见已很久没有人来住过,日用生活需要用的东西这里连一样也没有,但却有面镜子。女人的确总是比较喜欢照镜子。"陆小凤道"男人也有喜欢照镜子的,易容改扮时更非照镜子不可。"金九龄在窗前的桌上,拿起了面镜子道"这上面有个上汗迹留下来的印子是新留下来的"陆小凤道"是女人的印" 金九龄点点头,道"但却绝不会是薛冰的她既然被人囚禁在这里,脚纵然没有被绑住也一定被点了人道。"床上的被褥凌乱,好像刚有人睡过的样子。 金九龄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她刚才很可能直都是躺在床上的。",鲁少华"曾经听见屋子里有女人的呻吟声,所以我猜想那位薛姑娘还很可能已受了伤"金九龄瞪了他一眼他显然不愿让陆小凤知道这件事,免得陆小凤焦急难受。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其实他就算不说,我也可以想得到的!"金九龄立刻道。"但屋子里一点血迹也没有,可见她就算受了伤,伤得也不重"这就是安慰的话了,薛冰受的若是内伤,无论伤势多重,也不会有血迹留下的。但陆小凤却愿意听到这种话,他现在的确需要别人的安慰。 金九龄道"这人临时要将薛冰带走,走得显然很匆忙所以才会有这些痕迹留下!"陆小凤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 金九龄道"天还没有黑的时候" 那时陆小凤正在路上正准备到西园去赴约,那卖糖炒栗子的"老婆婆"也还没有出现。她很可能是将薛冰带走之后,再到西园去的。她很可能就是租这房子的人。 金九龄道"这房子是在两个月前租下来的,正确的日期是五月十一。"陆小凤动容道。"五月十一" 金九龄道"王府的盗案,是六月十一发生的,她来租这房子的时候,恰巧在盗案发生的前一个月。"陆小凤道"也正是江重威生日的前天! 金九龄道。"江重威的生日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陆小凤道。"他生日那天江轻霞曾经特地来为他祝寿"金九龄目光闪动,道"也就在那天她将酒窖的钥匙打了模型。"陆小凤道。"为了避免让别人怀疑她跟这件事有关系所以她们又等了二十多天才动"金九龄道"在做这种大案之前,当然,定要有很周密的计划,还得先设法了解王府的环境动时才能万无一失。"陆小凤道"她平时当然不能以那大胡子的身分出现,所以到了当天晚上一定要准备个隐蔽的地方,易容改扮。"金九龄道。"这里就是个很好的地方。" 陆小凤道。"就因为这地方是在闹区里,所以反而不会引人疑心!"金九龄叹道"看来她的确很能抓得住别人心里的弱点。"鲁少华一直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此刻才忍不住问"难道来租这房子的人,就是那绣花大盗"陆小凤道。现在我们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至少已有六成把握"金九龄忽然道"不止六成!"陆小凤道"哦" 金九龄道"我敢说我们现在至少已有九成以上的把握"陆小凤道。"你为什么如此确定" 金九龄道"就因为这样东西"他从衣袖里拿出了个红缎子的小荷包:"这是我刚才从衣柜下找到的,你看看里面是什么"荷包里竟然是一包崭新的绣花针。 鲁少华从巷口的麦家饼店,买了些刚出炉的月饼。现在距离秋虽然还有整整一个月,但月饼却己上市了。陆小凤勉强吃了半个。这条街道很静,他们一边走一边吃,绣花大盗当然绝不会再回到那房子去的他们也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 金九龄道"这些绣花针都是百炼精钢打成的,和普通的不同。""上面有没有淬毒" "没有。" 金九龄又道"她留下那些人活口,为的也许就是要那些人证明她不是女人,是个长着大胡子的,会绣花的男人。"陆小凤道"她根本也没有一定要杀他们的必要"金九龄道"你想她有没有可能就是江轻霞" "没有,完全没有可能"陆小凤道。"江轻霞的武功虽不弱,但比起她来,却差得很远"他接着又道"江轻霞唯一的任务,只不过是替她到王府里去探查情况,再打出几个钥匙模型来而巳。"金九龄道。"你认为江轻霞是她的属下"陆小凤点点头。 金九龄道"江轻霞在江湖也已是个名人,而且很骄傲,怎么会甘心受她的控制"陆小凤叹道。"因为她样样都比江轻霞强得多,我这一生,从来也没有见过武功那么高那么凶狠狡猾的女人"金九龄耸然动容"你已见过她" 陆小凤苫笑道。不但已见过她,而且几乎已死在她里金九龄道"你怎么会见到她的" 陆小凤道"我本来是代一个朋友到西园去赴约的"金九龄道"赴约那是个什么样的约会" 陆小凤长长叹了口气。"那实在是个要命的约会"金九龄道"你那朋友约的人是谁" 陆小凤道"公孙大娘,公孙兰。" 金九龄皱眉道"我好像从来也没有听过这名字。"陆小凤道"因为她本就不是个有名的人,也从来不愿出名。"金九龄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道"不知道。" 金九龄更奇怪"你已见过她,却连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陆小凤"两斤糠炒栗子,我只要吃了一个下去,你现在就已见不到我金九龄忽然失声道"熊姥姥的糖炒栗子!" "熊姥姥的糖炒栗子"陆小凤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金九龄道:"前两年里,常常会有些不明白的人死在路上那是被毒死的,尸体旁都散落着些糖炒栗子。"鲁少华也知道这件事"出事的时候,都是在月圆之夜。 陆小凤道"今天正是月圆。" 鲁少华道,"我就曾经办过这么样几件案子从来也查不出一点头绪,死的那些人,既不是被仇家所害,也不是谋财害命。"金九龄道"就因为死的部是些无名之辈,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在江湖流传,只有在公门办案的人才知道,"鲁少华道。"两年前,有个新出道的镖师叫张放,就是这么样死的,只不过他临死前还说了两句话,""说什么" "他第一句说的就是。熊姥姥的糖炒栗子。我们再问他熊姥姥是谁为什么要害他?他又说句"因为她每到了月圆之夜,就喜欢杀人。"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原来她不但是女屠户,桃花蜂c五毒娘子还是熊姥姥"金九龄道"你认为绣花大盗也是她" 陆小凤道。"我本来也没有想到,但几件事凑在一起,就差不多可以说明她就是绣花大盗了""哪几件事" "我一路追到麦记饼店那条街上,才被她溜了,现在我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往那边逃。""因为她在那条街上住过,对那条街的地势比你熟悉! 陆小凤道:"而以衣柜里那些衣服c也正和她身材相合,听她的声音,年纪也不大,要扮成个漂亮后生,也绝不会被人看破"但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些。 陆小凤道"她虽然扮成个老太婆,但脚上穿的却还是双红鞋子,鲜红的缎子模上面据说还绣着只猫头鹰。"金九龄也长长吐出门气。不管怎么佯,我们现在总算已知道那绣花大盗是什么人了"鲁少华道"只可惜我们还是找不到她,而且根本没有线索去找"陆小凤忽然道。有。" "有线索" "非但有,而且还不止一条,陆小凤接着道"第一,我们已知道江轻霞是认得她的。第二,她既然在这里有个秘密的巢穴,在别的地方做案时,也一定会同样有的"金九龄眼睛亮了。"不错,无论什么样的高做案,都免不了有他自己独特的习惯,而且很难改变。"陆小凤道"所以我想她在南海一定也有个巢!"南海就是华玉轩的所在地。 鲁少华眼睛也亮了,这"南海的班头孟伟也是以前跟着金老总兄弟,我现在就可叫他开始去找等你们到了那里,他说不定已经找到!"陆小凤道"你现在就可以叫他找" 鲁少华点点头,道"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保持着联络而且用的是种最快的法子"陆小凤道"什么法子" 鲁少华道"飞鸽传书。" 金九龄道"也许她就是准备将薛冰带到那里去的我们若是尽快赶去,说不走就可以在那里抓住她"鲁少华道"我会叫孟伟在查访时特别小心,千万不要打草惊蛇!"金九龄道。"你现在就写这封信" 鲁少华道"是。" 他刚加快了脚步,金九龄忽然又道"还有,件事"鲁少华多少就停了等着吩咐。 金九龄欢笑着,看着他道"你每个月要收蛇王兄弟他,们多少例规银子"鲁少的脸有点红了,却还是不敢不说实话"八百两,但也是由兄弟们大家分的"金九龄沉下了脸,道"你知不知道蛇王是陆小凤的朋友知不知道陆小凤的朋友也就是金九龄的朋友"鲁少垂下头,道"我知道,这份银子从今天起我就不再去收。"金九龄又笑了。"好,从今天起,这分银子由我补给你。"鲁少华看着他,目露出感激之色,躬身一礼,什么话也不再说了,也不必说。 陆小凤看着他去远,忽然叹道"我现在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说你是百年来,六扇门的第一高了"金九龄微笑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你不但会收买人心,还会出卖朋友"金九龄笑得似已有点勉强"我出卖过谁" 陆小凤道"我。"他苦笑着,接着道"若不是你把我拉下这趟浑水,我现在怎么会有如此多麻烦怎么会如此头疼?"金九龄道"可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快把你的头疼送给别人。"陆小凤道"送给谁" 金九龄微笑着缓缓道"绣花大盗,公孙大娘。"陆小凤也笑了"我们现在就去送给她" 金九龄道"当然现在就去,别的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先放到一边再说。"陆小凤道"但我却还有一件事放不下" 金九龄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朋友。"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是还要去找蛇王的,却不知他肯不肯交我这个朋友"蛇王不肯。因为他已本来没法子再交朋友。死人怎么能交朋友 小楼没有声音也没有灯光。院子里兄弟们都已派出去,只有四个人在守望,他们本已在奇怪但都没有一个敢上去看。没有蛇王的吩咐c谁也不敢上楼去。但陆小凤当然是例外。 "昨天晚上他就没有睡,也许现在已睡了。"门是虚掩着,的,陆小凤推开进去,金九龄给了他个火摺子,火摺子刚燃,起,又熄灭,落下。陆小凤的已就冰冷僵硬,连火摺子都拿,不住了。 火光一闪间,他已看见蛇王一双凸出眼眶外的眼睛。他,竟已被人活活的勒死在软榻上,被一条鲜红的缎带勒死的。公孙大娘短剑上系着的,正是这种缎带。 陆小凤走过去拉起蛇王的,身子突然开始颤抖。蛇王的比他的更冷,已完全冰冷僵硬。屋子里一片黑暗。金九龄也没有再燃灯他知道陆小凤一定不忍再见蛇王的脸。他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陆小凤。死一般的黑暗,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人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真正感觉到死是件多么真实,多么可怕的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小凤突然道"走,我们现在就走。"金九龄道"嗯。" 陆小凤道:但我都不会再将头疼送给她了。" 他忽然又笑了笑笑声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悲痛和愤怒之意。 幸好金九龄没有燃灯陆小凤现在的表情,他一定也不忍看的。 只听陆小凤一字字道"我要让她的头永远不会再疼。"金九龄明白他的意思。一个人的头只有在被割下来以后,才永远不会再疼的。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契而不舍 () 陆小凤不愿坐车,但现在却又偏偏坐在车上。人只要活着,就难免要做些自己本不愿做的事。"你一定要想法子在车上睡一觉,找到公孙大娘时,才有精神对付她。"陆小凤也知道金九龄说的有理,可是他现在怎么睡得着? "小王爷很钦佩花满楼一定要留他在那里住几天,王府里有他照顾,我也放心得很。"陆小凤更不会为王府的事担心,也不必再为蛇王担心,。现在他应该担心的只是他自己。无论多坚强的人,若是到他这种可怕的压力,都时能会发躁的。车马走得很急,车子在路上颠簸。 他拼命想集自己的思想,他有许多事都要集精神来思索。可是他连心都似已被人割得四分五裂。 破晓时,车马在一个小乡村里的豆腐店门口停下晨风充满了热豆浆的香气。 "你就算吃不下东西,也一定要喝点热豆浆。"陆小凤虽然不愿耽误时间,却也不愿辜负朋友的好意。何况,赶车的人,拉马车的马,也都需要歇歇了。 豆腐店还点着盏昏灯。一个人正蹲在角落里,捧着碗热豆浆"呼咯呼咯"的喝着。灯光照在他的头上,他的头也在发光。这人是个和尚。这和尚倒也长得方面大耳,很有福相。可是身上穿的却又脏又破,脚上一双草鞋更己几乎烂通了底。 看见了这个天下最古怪的和尚,陆小凤才露出了笑容"老实和尚,你最近有没有再去做不老实的事"老实和尚看见他,却好像是吃了一惊,连碗里的豆浆都泼了出来。 陆小凤大笑,道"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你昨天晚上定又不老实了,否则看见我怎么会心虚"老实和尚苦着脸,道"不老实的事,老实和尚平生只做了那么一次,我佛慈悲为什么总是要我遇见你"陆小凤笑道"遇见我有什么不好,我至少可以替你讨这碗豆浆的帐。"老实和尚道:"和尚喝豆浆用不着付帐,和尚会化缘。"他将碗里最后一口豆浆匆匆喝下去,好像就准备开溜了。 陆小凤却拦住了他"就算你用不着我讨帐也不妨跟我聊聊,欧阳情又不会在等你,你为什么急着要走"老实和尚苦笑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讲不清,和尚遇见陆小凤比秀才遇着兵还糟,聊来聊去,总是和尚倒霉的!"际小风道"和尚倒什么霉" 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倒霉,上次怎么会在地上爬。"陆小凤又忍不住笑了,道"今大我保证不会让你爬!"老实和尚叹道:"不爬也许更倒霉,和尚这一辈子只怕遇见两个人,为什么今天偏偏又让我遇见你?"陆小凤道"还有一个是谁! 老实和尚道"这个人说出来,你也绝不会知道的"陆小凤道:"你说说看!" 老实和尚迟疑着,终于道:"这个人是个女人"陆小凤笑道"和尚认得的女人倒真不少" 老实和尚道"女人认得和尚的也不少。" 陆小凤道"这个女人是不是欧阳?" 老实和尚道"不是欧阳是公孙! "公孙"陆小凤几乎忍不住要叫了起来"是不是公孙大娘"老实和尚也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是她你也认得她"陆小凤已叫了起来"你认得她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老实和尚道:"你为什么要问" 陆小凤道:"因为我要找她算帐"老实和尚看着他,忽然大笑,笑得弯下了腰,忽然从陆小凤身旁溜了出去。这一溜竞已溜出四五丈,到了四五丈外还在笑。 可是陆小凤这次已决心不让他溜了,身子凌空一翻,已又按住了他的去路"你为什么要笑"老实和尚道"和尚觉得好笑的时候,和尚就笑,和尚老实。"陆小凤道:"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 老实和尚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陆小凤道"就算要打破和尚的脑袋我也要问到底。"他说得很认真,老实和尚只好叹了口气。"和尚的脑袋不能打破,和尚只有一个脑袋。"陆小凤道:"那么你说,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老实和尚道"第一,因为你根本就找不到她,第二,因为你就算找到她,也打不过她,第,因为你就算能打得过她,也没有用的。"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你只要看见她,根本就不忍打她了那时说不定你只希望她能打你几下。 陆小凤道"她很美" 老实和尚道"武林有四大美人你好像都认得的"陆小凤道"我认得。" 老实和尚道:你觉得她们美不美" 陆小凤道:"美人当然美。" 老实和尚道:"可是这个公孙大娘,却比她们四个加起来还要美十倍! 陆小凤道"你见过她"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佛慈悲千万莫要让和尚再看见她,否则和尚就算有十个脑袋只怕都要被打得精光。"陆小凤道"你知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老实和尚道"不知道。"老实和尚若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老实和尚从来不说谎。 陆小凤道:"你上次是在什么地方见到她的" 老实和尚道:"我不能告诉你。"老实和尚若说不能告诉你,就是不能告诉你,你就算打破他脑袋,也没有用的。 陆小凤也知道这是没法子的,只有狠狠的瞪着他,忽然笑道:"其实和尚并不是只有一个脑袋的。"老实和尚听不懂。 陆小凤道"因为和尚还有个小和尚"他大笑,笑得弯下了腰。老实和尚巳气呆了,他明知陆小凤是在故竟气他的,还是气呆了,几乎已被气得晕过去。金九龄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笑。 老实和尚忽然叹道"和尚不说谎,还有句老实话要告诉你。"陆小凤好容易才忍住笑,道"你说。" 老实和尚道"看你们两个人,都是一脸的霉气,不出天,脑袋都要被人打破的"孟伟虽然也只有一个脑袋,却叫做头蛇,在九大名捕他一向是段最毒辣的,对付犯人最凶的一个。头蛇当然也有种面孔,看见金九龄,他不但态度恭敬,笑容也很可亲。连陆小凤都很难想象到这么样一个人,会时常在暗室对人灌凉水,上夹棍。 就因为世上还有他这种人,所以大家都应该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是不要犯罪的好。替金九龄赶车来的,也是鲁少华那一班的捕快,车马一入城,就有本地的捕快接应将他们带到这里来。这里也是闹区,大多数人在犯罪时,果然都有这种很难改变的习惯。 所以世上也很少有破不了的罪案。孟伟一直在街角上的茶馆里等他们,他们的目标就是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巷底的一栋小房子。 "来租房子的,也是个很英俊的后生小伙了预付了一年房租。 "你有没有听见里面有什么动静" "没有,据说那房子也好像一直都没有人来住过。"也许他们来得比公孙大娘快,她杀了蛇王后,总难免要耽误些时间,何况她还要带着个已受了伤的薛冰。 于是金九龄吩咐"把你下显眼的兄弟都撤走,莫要被人发觉这里已有了警戒"孟伟道:"我们的行动一直很小心,到这里来的兄弟,都已经过改扮。"金九龄冷笑道"改扮有什么用别人难道看不出"陆小凤也一眼就看出,茶馆里的伙计,巷子对面一个卖,水果的小贩,旁边的算命先生和八个茶客都是他们的人改扮成的。在公门耽得久了,一举一动都好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尤其是脸上的神色和表情,更瞒不过明眼人。 盂伟道"我这就叫他们走。" 巷口的屋檐下有个长着一身疥疮里捧着个破瓦钵的秃子乞丐。孟伟走过去时他居然还伸出瓦钵来讨钱,却被讨来了一脚。 片刻,已散尽了,盂伟回来报告,"我只留下了两个人,有什么事时,也好叫他们去跑腿。",一个就是巷口对面的小贩,那生果摊子显然是一直都摆在那里的,只个过换了个人而己,所以就不致引人注意。还有一个是谁 金九龄看着那秃子,道"宋洪近来的确已很不错了,你多教教他,将来也是把好。"陆小凤忽然明白,这满身痊疮的乞丐,也是他们的人。现在还不到戌时,月里白天总是比较长,屋子里还用不着燃灯,斜阳从窗子照进来,照着一屋子灰尘。这地方果然巳很久没有人来住过,屋子里的陈设,也跟平城那边差不多柜子里有套样式不同的衣服,桌上有面镜子旁边有张小床,看不出一点特别的地方,也找不出一点特别的线索。他们竞似白来了一趟。金九龄背着双,四下走来走去忽然一纵身窜上了屋梁,又摇摇头,跳下米。 孟伟却忽然在厨房里欢呼"在这里了"他奔出来时,里拿着木头匣子。 金九龄大喜道"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灶里。"那的确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东西藏在那里,固然有秘密。 金九龄巳准备打开来看看,陆小凤却拦住了他"小心匣子里说不定有关"金九龄用拈着匣子,笑道,这匣子轻得很,若是装上了簧暗器,一定会比较重。"他当然也是个极认真的人否则十年前就已该死了几十次。陆小凤不再说什么,簧暗器定是金属的,拿在里的分量当然不同。匣子没有锁,金九龄打牙了雕花的木盖,突然间股淡红色的轻姻急射而出。金九龄想闭住呼吸已来不及了,他的人倒窜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柜子上倒下。 匣子里的确没有簧暗器,却有个用鱼泡做的气囊,匣盖一开,盖上的尖针刺破气囊囊紧缩的毒烟立刻射出。金九龄干算万算,还是没有算到这一着。 他的人倒在地上,看来也正像是个突然被抽空了的气囊,整个人都是软的,脸色更苍白得可怕,头上还在流着血。他刚才情急之下头撞在柜子上,脑袋竟被撞破了个洞。 你们两个看来都是一脸的霉气,不出天,脑袋都要被人打破的。老实和尚说的果然是老实话。陆小凤已闭住呼吸一股掌力挥出,驱散了毒烟,想起老实和尚说的话,他心里也觉得有点发冷。孟伟早就窜了出去,只等毒烟散尽,才捏着鼻子走进来。 这时陆小凤己扶起金九龄,以真力护住了他的心脉,只,希望能救回他一条命。 孟伟却拿起了那匣子,他对这匣子竟远比对金九龄关心,但匣子却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看了很久忽又欢呼,"在这里了! 秘密并不在匣子里却在匣盖上。若是仔细去看,就可,以发现雕花的盖子上雕的竟是钟鼎一段有八个字"留交阿土,彼已将归。"越明显的事,别人反而越不会注意,公孙大娘的确很懂,得人的心理用这种法子来传送消息,又有谁能想得到她这是在通知一个人将一样东西交给阿土,因为阿土已经快回去了。 消息是留给谁的要留交给阿土的又是什么阿土是谁,这些问题,还是无法解答。 孟伟皱着眉沉思着喃喃道"阿土难道就是那个阿土"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有个阿土?" 孟伟道:"以前巷口要饭的那癞子别人就都叫他阿土。"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 孟伟道"我为了要叫宋洪扮成他,在外面守望,巳把他赶走了。"陆小凤道:"快去找他。"孟伟立刻就走。 陆小凤又道"等等。"孟伟在等。 陆小凤道"他知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赶他走的" 孟伟摇摇头:"我只说不准他在这里要饭了。"捕头要赶走一个乞丐,根本用不着什么很好的理由。 陆小凤道"你找到他后,就赶快通知我,干万不要让他知道。"孟伟道:"是,我,找到他,就立刻回来," 陆小凤道,不要回到这里来,我现在就要带金九龄去找施经墨,你有了消息,就到他那里去。"施经墨是这里最有名的大夫,孟伟当然也知道。 陆小凤道,"还有,你赶快叫人去找些灰尘来,撒在我们刚才碰过的地方,要撒得均匀。"孟伟道"是。" 陆小凤道:"将这匣子也摆到原来的地方去。"孟伟道"是。" 陆小凤道"宋洪也得赶快离开这里,叫别的人在巷口守候,最好在隔壁院子里也留一个人,发现有可疑的动静也立刻去告诉我。"孟伟道:"是。"他站在那里,看着陆小凤,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却又忍住。 可是他走到门门时终于又忍不住回过头微笑道:"陆大侠若是也入了六扇门,我们这些人就只有回去抱孩子了。"陆小凤对自己也很满意他对这件事的处理确实很恰当,就算金九龄还清醒着,也绝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可惜他并不是神仙,他也有算不到的事。施经墨居然不在。 这位名医的架子一向很大一向很少出诊去替人看病的。但华玉轩的主人却是例外。 叶一帆眼睛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而且还得了种怔仲病嘴里总是喃喃的在念着他那些失窃的名画。为什么越有钱的人越放不开这些身外之物呢难道就因为他们放不开,所以才有钱 现在也没法子再联络孟伟了,陆小凤只有在施家外面的客厅里等。奇怪的是,现在他脑筋反而变得特别清醒。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很多本来从没有去想过的事。 就在这时,孟伟已传来的消息"阿土在家里。""要饭的也有家" "要饭的也是人,连狗都有个窝,何况人" 可是阿土这个家却实也只能算是个窝,是个人家已废弃了的砖窑,在四边打了几个洞就算做窗户。现在天气还很热,窗户上的破木板当然不会钉起来,里面居然还有灯光。 "阿土的人还在" "在,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壶酒,正在里面自斟自饮。""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还没有,可是那边却已有人去过" "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青年小伙子,居然戴着红樱帽,打扮成官差的样子。"刚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已有个戴着红樱帽的官差里提着个黄布包袱,大摇大摆的从土坡下走了上来,四下张望了几眼,就钻进了阿土的窑洞。他当然没有看见陆小凤和孟伟,他们都隐身在一棵大树上。 孟伟悄声问。要不要现在就进去抓人" 陆小凤立刻摇头"我们要抓的不是他。" 孟伟立刻明白了"你是想从他身上,找出那个绣花大盗"陆小凤道"嗯。" 孟伟道"匣子上留下的话,是说他要问去,你认为他就是回到公孙大娘那边去"陆小凤点点头"那包袱想必就是有人要交给她的,现在她想必已回到自己窑里? 连阿土都有个窝,何况公孙大娘。孟伟只好沉住气等,等了没有多久,那戴着红樱帽的官差,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嘴里哼着小调,走下了山坡。他己交过了差,显得轻松极了。 又过了半晌,屋里的灯光忽然熄灭,阿土走出来还关上了那扇用破木板钉的门。他背上背着两个破麻袋,那黄布包袱显然就在麻袋里。 陆小凤道:"我盯住他,你回去照颐你们的金老总。"孟伟道:"你一个人去,恐怕"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你放心我死不了的" 月亮还很圆,月光照满大地,晚风巳带着一点点秋意。这正是行路的好天气。阿土既没有乘车,也没有骑马优哉游哉的在前面走着,好像一点也不着急。陆小凤也只好沉住气,在后面慢慢的跟着。幸好这时夜已深,大路上已没有别的行人,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在路上走着,阿土有时哼哼小调,有时唱唱大戏,走得好像越来越慢了。 陆小凤简直恨不得找条鞭子在后面抽他几鞭子。也不知走了多久星巳渐稀,月巳将沉,阿土非但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找了株树,在树下坐着,打开个麻袋,拿出了半只烧鹅一壶酒,居然就在路边吃喝了起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也只好远远的找了一棵树,窜上去,等着c看着。他忽然发觉自已肚子也饿得要命,这两天他根本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本来他是个想吃吃不下现在,他却是根本没得吃了。 阿土正撕了条鹅腿,啃一口,喝了一口酒,忽然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一个人喝酒真没意思现在假如有个人能来,陪陪我那有多好。"陆小凤也实在想过去吃他一顿,却只有在旁边看着干瞪眼。好容易等到阿土吃完了在裤子上擦了擦上的油,再往前走。陆小凤忽然发现那只鹅,除了一条腿外,几乎连动都没动,就被他抛在地上。这要饭的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节约他当然并不是个真的要饭的,陆小凤却是真饿了,几乎忍不住要从地上捡起这般只鹅来充充饥,可是他只有忍住。想起阿土那一身疥疮,他就算真的已快饿死,也只好饿死算了。 走着走着,天居然已快亮了,月里晚上总是比较短的。忽然间,太阳已升起,路上已渐渐有了去赶早市的行人。阿土竟忽然在路上狂奔起来。一个臭要饭的,无论他要在路上发疯也好打滚也好都不会有人注意他的。 但陆小凤又怎么能跟他一样在路上野狗般乱跑怎奈他偏偏只有跟着地,就算被人当做疯子,陆小凤也只有认了。阿土跑得还真不慢。 路上没人的时候,他走得比乌龟还慢,路上有人的时候他反而跑得像只了箭的兔子。陆小凤忽然发现这个人并不是好对付的,要盯住这么样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幸好阿土并没有回头,而且显然已经有点累了。忽然跳上辆运猪糠的骡车,靠在上面,好像准备在上面睡一觉。 赶车的回头瞪了他一眼,居然并没有将他赶下车,陆小凤叹了口气,忽又发现一个要饭的在路上行走,竟有很多别人意想不到的方便。 难怪有人说,要了年饭,就连皇帝都不想做了。太阳渐渐升起,阿土闭着眼睛,竞似真的已睡着。陆小凤身上却已在冒汗,只觉得又热c又累c又饿又渴,却又偏偏不能停。 要想找到公孙大娘,就非紧紧的盯住这个人不可。若是运气好,常常会在路上遇见些卖冷酒牛肉的小贩。可惜陆小凤的运气并不好,这条路卜竞连个卖大饼的都没有。 原来岭南人讲究吃喝,要吃,就得舒舒服服的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就算有这种小贩也很少会有人去光顾的。所以这种路上常见的小贩,在这里根在就无法生存。所以陆小凤只有饿着。 道路两旁,本来是一片沃野,到了这里,才从一座青山旁绕过去。阿土忽然跳下车,奔上了山坡。山上林木青葱总算凉快了些,阿土在车上小睡了一阵子,精神更足。 陆小风也只好打起精神来。他忽然又发现这臭要饭的不但腰腿极健,而且身上似带着轻功。幸好山并不太高,阿土既然往山上走,也许地头已经快到了。公孙大娘的秘穴本就很可能是在一座山上的。谁知这竟是座荒山,路上都看不见有房子,山路也很崎岖。 到了山颠,忽然有一股香气随风飘了下来好像是炖羊肉的香气。上面当然一定有人家,当然就是公孙大娘的家。谁知陆小凤这次又猜错了。上面还是没有屋子却有一群乞丐在吃肉喝酒,看见阿土走上来,就有人笑道"算你运气好,我们刚从山下偷了条肥羊,在这里打牙祭,你既然遇上了也来吃一顿吧"阿土大笑着走过去道"看来我这几天口福真不错,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有好吃的。"陆小凤却又只有看着干瞪眼。他当然不能混到这群乞丐去,吃人家偷来的肥羊,他当然也不能让阿土看见他。所以他只有躲在一块山石后,饿得连胃都已发疼。 他甚至开始有点后悔昨天晚上本该将那半只鹅捡起来吃的。阿士居然一下子就跟这些乞丐混熟了大家有说有笑,又吃又喝,快活得像神仙一样。陆小凤却简直好像在十八层地狱里,他平生也没有受过这种罪。 但这些乞丐里,说不定也有公孙大娘下的,他们说不定就是等在这里,接应阿土的。所以陆小凤根本连片刻都不能放松,非但紧紧的盯住他们不可。若是阿土偷偷的将黄布包袱交给了别人,再由那个人送去给公孙大娘,他这些罪就完全是白受的了。 好容易等到这些人吃喝完了,阿土居然又扬长下山。他到这山上究竟是干什么的 陆小凤实在弄不懂"难道他真的巳将黄布包袱偷偷交给了别人我为什么没有看见"既然没有看见,就只有再盯着阿土。 到了山腰间,阿土忽然停下米,从后面的麻袋里,拿出了个黄布包袱,看了看,又放回去,喃喃的笑着道"幸好东西还没有被那些偷羊贼摸去,否则我脑袋只怕就得搬家了! 这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如此重要陆小凤当然看不见,也猜不出。 不管怎么样,东西总算还在阿土里,而且,这东西既然如此重要,他说不定会当面交给公孙大娘的。陆小凤受的这些罪,看来总算还不冤。 最冤的是,阿土竞又从原路下山了。他当然不会是特地上山去吃顿羊肉的。难道他已发觉后面有人跟踪,故意要让跟踪他的人受点罪也不会。他并没有很紧张的样子,假如他发现有人跟踪,也绝个会再从原路下来。 陆小凤更相信自己绝不会被人发现的,就算他再饿两天,行动时也绝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 近来已有很多人都认为,他的轻功已可列入天下前五人之内。 一个人若是负有秘密的重要任务,无论后面有没有人跟踪,行动时都会故意弄些玄虚的。"一定是这原因,陆小凤对自己这解释,也觉得很满意。下山后阿土的行动果然就正常得多,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进了城,在城里也兜了两个圈子,走进个菜馆,又从后门走出,忽然转入条巷子,巷子里只有一个门。是一家大户后花园的角门。 他居然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不敲门就扬长而入,而且对园子里的路径也很熟,转两转,穿过片花林,走过条小桥,来到面临荷塘的一座小楼。楼上亮着灯光。陆小凤这才发现,现在竞已又是黄昏后。 黄昏后,夕阳已薄。小楼上灯光辉煌,却听不见人声连个应门的童子也没有。阿土也没有敲门,就登楼而上楼上间雅室,不见人影,却摆着一桌很精致的酒菜。 "看来他口福真不错,果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好东西吃。"虽然没有人,桌上却又摆着八副杯筷,阿土坐卜来,拿起筷子,夹了块醉鸡,自己又摇摇头,放下来,从后面的麻袋里,取出那黄布包袱,放在桌子上,喃喃道"想不到这次又是我到得最早,"他显然是在等人,等的是什么人其是不是有公孙大娘 小楼对面,有棵浓荫如盖的大银杏树,正对着楼上的窗口。 陆小凤从树后壁虎般滑了上去,找了个校叶最浓密之处躲了起来。天色更暗,就算有人到窗口来张望,也绝不会发现他,现在阿土总算已到了地头,总不会再玩什么花样了。 陆小凤刚刚想喘口气,养养神,突听衣挟带风之声响起,一条人影飞燕般从树梢掠过,"细胸巧翻云"已掠入了小楼。 "好漂亮的身法,好俊的轻功。"陆小凤立刻又瞪大了眼,睛,但却已知道这人并不是公孙大娘c这人的轻功虽高比起公孙大娘来,却还差些,比起他来,当然也还差些。 只不过这人也是个女人,年纪巳近四十,可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眉梢眼角的风情比少女更迷人。她身上穿着件深紫色的紧身衣,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刚才她凌空翻身时,陆小凤巳发现她脚上穿着的也正是双红鞋子。 现在她已坐下来,向阿土嫣然一笑,道"又是你来得最早。"阿土叹了口气,道:"男人总是吃亏些,总是要等女人的。"这句话陆小凤倒也深有同感。他发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阿土果然是个很不好对付的人,而且身份也绝不低。这紫衣女客轻功极高,风度极好。可是长着一身疥疮,在巷口要饭的阿土,却居然可以跟她平起平坐。难道他也是位武林高 陆小凤本来认为自己对江湖的人事已很熟,现在才发,觉,武林高,他不认得的还是很多,至少这两人他就连见都没见过。风忽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笑声人还未到笑声已到。 紫衣女客道:"老来了。" 句话没说完,屋子里已多了一个人,当然也是个女人。是个红衣少女,里也提着个黄布包袱。 她先向阿土笑了笑,又向紫衣女客笑着说"二娘你们来得早"紫衣女客叹了口气,道:"年纪大的人总是难免要吃亏些,总是要等小姑娘的。"红衣少女银铃般笑道:"你几时吃别人的亏?你不占别人的便宜,别人已经谢天谢地了。"紫衣女客看着她,又叹了口气,道"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有什么好笑的,为什么总是一天到晚笑个不停"阿土悠然道:"因为她自己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好看,还有两个很好看的酒涡,若是不笑别人岂非看不见了。"红衣少女瞪了他一眼,却又笑了,而且,笑就笑个不停。陆小凤现在才知道这紫衣女客叫二娘。二娘莫非是公孙二娘公孙二娘既然已来了公孙大娘想必迟早也总会来的。陆小凤总算觉得开心了些,无论受了什么罪,总算已有了代价。何况,这红衣少女的笑声,也实在能令人听了觉得愉快。只可惜陆小凤也不认得她。 她还在吃吃的笑着,又道"我跟你们打赌,你猜这次又是谁来得最晚"二娘道:"当然是老,她洗个脸都要洗半个时辰,就算火烧到她眉毛,她也不会着急的。 红衣少女拍笑道"对了,这次,定又是她。"突听楼梯下有个人道:"错了这次一定不是她。"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很缓慢一个人慢慢的从楼下走了上来。她现在走得虽慢,但陆小凤却居然没有看见她是怎么走进小楼的。 红衣少女看见她,仿佛很惊,但立刻就又笑道:"想不到这次居然出了奇迹,娘居然没有迟到"娘不但说话声音温柔,态度也很温柔,笑得更温柔。慢慢的走上来,慢慢的坐下慢慢的将里一个黄布包袱放在桌上,才轻轻的叹了口气,道"这次我不但没有迟到,而且比你们来得都早。"红衣少女道"真的" 娘道:"我昨天晚上就来了就睡在楼下,本想第一个上来等你们的,让你们大吃一惊。 红衣少女笑道"那你为什么还是直等到现在才上来"娘叹道"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做!" 红衣少女道"什么事" 娘道:"我又要梳头,又要洗脸,又要穿衣服又要穿鞋子。"听到这里,连树上的陆小凤也忍不住要笑。 红衣少女更已笑得弯了腰,喘着气道"这些倒真是了个不起的大事。"二娘也忍不住笑道"我说过,她洗个脸都得洗上半个时辰的。"阿土忽然道"我只奇怪一点" 红衣少女抢着问道"哪点" 阿士道:"她每天除了梳头洗脸c穿衣穿鞋外,哪里还有空去做别的事"红衣少女拼命忍住笑,正色道"这问题倒实在严重得很,将来她若嫁了人,也许连生孩子的空都没有,岂非误了大事"一句话没说完,她的人几乎已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娘也不生气,还是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多空生孩子的,将来你至少会生八十个孩子。"红衣少女笑道"我就算一年生一个,也生不了这么多。"娘道"若是一窝一窝的生岂非就可以生得出了"红衣少女道"只有猪才会一窝一窝的生小猪,我又不是猪。这句话没说完,她已发觉这简直等于自己在骂自己。 二娘又忍不住"噗磁"一笑,道"原来你不是猪呀,这倒真的要赶快声明才行,免得别人弄错了"红衣少女撅起了嘴,道"好呀,现在四姐和六姐都还没有来,所以你们就乘欺负我"娘道"她们来了又怎么样" 红衣少女道:"她们至少总会帮着我说话的,你们两个加起来,也说不过她们半个。"阵风收过,窗外已又有个人燕子般飞了过来,一个人微笑着道:"至少有一点我是绝不会弄错的,我知道她绝不是小猪"红衣少女又拍笑道"你们听见了没有,我就知道四姐,是个好人。"娘却还是要问"她不是小猪是什么" 四姐道:"她只个过是个小母鸡而已。 红衣少女又怔住"我是个小母鸡" 四姐道"若不是小母鸡,怎么会一天到晚"格格c格格"的笑个不停"红衣少女笑不出了。陆小凤也笑不出了,最后来的这个人,他居然认得两个。其一个当然是江轻霞,他并不意外,可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们的"四姐"居然就是欧阳情,那位曾经被他气得半死的名妓欧阳情,那位只爱钞,不爱俏的姐儿欧阳情。 看见欧阳情居然会和江轻霞一起出现看见她的轻功居然也不在江轻霞之下,看来倒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欧阳情和江轻霞显然都是这组织的首脑。桌上有八副杯筷,这组织显然有八位首脑现在已到了位。 那紫衣女客是老二,洗脸也得洗半个时辰的是娘,四姐是欧阳,头发被剃光,竟是出了家的尼姑,那一天到晚笑个不停的小母鸡是娘。大娘呢公孙大娘为什么还没有露面。这个满身,癞子的阿十,跟她们又有什么关系又算是老几 个人都已坐了下来,面前都摆着个黄布包袱,只有首席上还空着,显然是为公孙大娘留着的。阿土忽然道"你们,姐妹六个,这次带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可不可以先拿出来让我看看。 红衣少女她着道"当然可以,姐既然来的最早,我们就该先看看她带回来的是什么"娘既不反对,也没有拒绝,只是慢吞吞的伸出,去解包袱上的结。她的包袱上打了个结,她解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解开第一个结。 二娘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受得了我可受不了,还是先看我的吧。"陆小凤已振起了精神,张大了眼睛。这些神秘的黄布包袱里究竟是什么东两他早已忍不住想看了。他实在比谁都急,幸好这位二娘的动作倒不慢,很快的就将包袱打开,包袱里是八十本大大小小的存折。 二娘道"今年我的收成不好,又休息了个多月所以只在各地的钱庄存进了一百八十八两银子但明年我却有把握可以弄到多一倍。"她一年之内,就有一百八十多万两银子的进帐,还说收成不好。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实在想不通这位二娘是干什么的。据他所知,就算黑道上势力最大的几股巨寇,收入也绝没有她一半多。他也想不出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做强盗收入更好的生意。 娘轻轻叹了气,道"既然只有一百八十多万两今年我们的开销就得省一点了。"二娘道"你呢今年你的收成怎么样" 娘笑了笑。道:"我的收成还算不错,最近不要鼻子的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不要鼻子的意思,就是不要脸。这句话陆小凤是懂得,的,可是不要脸的人有多少和她的收成有什么关系这点,陆小凤就不懂了。好在娘总算已将包袱上的个结解开,里面还有层油布。 她再解开这层油布,里面又有层红缎子。红缎子里包着,的,赫然竟是八十个大大小小不同的鼻子,人的鼻子,陆小风几乎又要从树上跌下来。这个又温柔,又斯,连走路都生怕踩死蚂蚁的女人,难道竞能亲割下八十个人的鼻子 娘柔声道:"他们既然不要鼻子,我就索性把他们的鼻子割下来"红衣少女拍笑道"这倒真是好法子! 娘道:"可是明年我就不用这种法子了。" 红衣少女道:"明年你准备用什么法子" 二娘道"明年我准备割舌头。 红众少女道"割舌头为什么要割舌头" 二娘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道"因为最近我又发现这世上的人,话说得太多了。 红衣少女伸了伸舌头,银铃般笑道"我若不认得你,打死我,我也不相信你是个这么心狠辣的人"娘淡淡道"我不会打死你的,我最多也只不过割下你的舌头来!"红衣少女闭上了嘴。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醉后比剑 () 喝了一整天风,饿了一整天肚子,已经是件很不好受的事了。唯一更不好受的事,也许就是在已经饿得发晕的时候,还被人叫做大笨蛋。 陆小凤却笑了。"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叫我大笨蛋但还有很多别的人,却喜欢叫我另外一个名字"红衣少女忍不住问:"什么名字" 陆小凤道"大公鸡。"红衣少女的脸红得就像是她的衣裳一样。 欧阳情忽然道,"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红衣少女立刻又问道"什么名字" 欧阳情道:"陆蛋。" 红衣少女道:"陆蛋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情悠然道"这意思很简单,因为他不但是个大笨蛋,又是个大混蛋,而且还是个穷光蛋,加起来正好是蛋。"红衣少女又笑得弯下了腰,吃吃的笑着道"这名字真好听极了,我一辈子也没听过这么好的名字! 二娘也不禁嫣然笑道"现在你们既然已饿得要命,为什么还不把这个蛋炒来吃"欧阳情道"因为这个蛋都已不太新鲜,是臭蛋。"二娘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 欧阳情道"什么事" 娘道"我只怕他不是鸭蛋,是鸡蛋" 欧阳情点了点头正色道:"这问题倒真的很严重,他若是鸡蛋,就一定是母鸡生下来的,那么岂非变成了小母鸡的儿子,"红衣少女的脸虽更红,却巳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陆小凤没有笑,但却已明白了两件事。 女人是得罪不得的,尤其是像欧阳情这种女人。一个男人若是想跟六个女人斗嘴,就好像一个秀才要跟六个兵讲理一样,还不如买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的好。现在他已做错了一件事,他不想再错第二件。红衣少女还在笑。她的笑声不但很好听,而且还仿佛有种感染性,无论谁听到她的笑声,都一定会觉得心情很愉快,忍不住也想笑笑。陆小凤却还是没有笑。他突然冲过去,出如闪电,反拧红衣少女的臂。 二娘失声而呼,小心" 两个字出口,红衣少女反肘后撞陆小凤的肋骨,旁边也已有件兵刃同时刺向他的左右两肋。 她们的出都很快尤其是那青衣白袜的女尼,掌的精光四射的短剑,乍一出,森寒的剑气已逼入眉睫。只可惜陆小凤的出更快,他的胸腹一缩,,双还是拧住了红衣少女的臂。件兵刃同时刺出,又同时停顿,剑锋距离陆小凤的肋下要害已不及半尺。 陆小凤却连动都没有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他知道这一剑绝不会再刺下来的。他的兄弟若是已落在别人里他也绝不敢再轻举妄动。青衣女尼握剑的上已凸出青筋。要将这一剑硬生生停顿,远比刺出这一剑更吃力。 剑尖犹在颤动,青衣女尼厉声道"放"陆小凤不放。 红衣少女也已笑不出来了,咬着嘴唇道"我又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不放"陆小凤不放,也不开口。 欧阳情的剑也已出袖,冷笑道"这么样的一个大男人却要来欺负个小姑娘,你害不害臊"陆小凤不害臊。他的脸既没有发白,也没有发红。 二娘用的一柄亮银弯刀,也是从袖抽出的,长不及两尺"我们这两口剑一柄刀,随时都可以把你刺出十八个透明窟窿来"欧阳情立刻接着道"所以你若敢再不放,我们就要你死在这里。"陆小凤忽然笑了。 二娘怒道"我们说的话,你难道不信" 陆小凤微笑道:"你们说的每个字,我全都相信,但我却不信你们真敢出"二娘冷笑"哦" 陆小凤淡谈道"因为你们现在想必都已看出来,我并不是个君子!"青衣女尼道"你根本不是人" 陆小凤道"所以无论什么事,我都做得出的! 二娘变色道"你想对老怎么样" 陆小凤道"我很想放了她! 这句话又大出意料之外,二娘立刻追问"你为什么不放"陆小凤道:"只要你们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放"二娘眼珠子转了转道"只要你放了她,莫说两件事就算"这句话的下半句,应该是"就算两百件事,我也答应。"可是二娘并没有说完这句话。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娘,忽然道:"就算半件事我们也不答应。"她说话的声音,还是那么慢,那么温柔。可是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出。她的出既不慢也不温柔。她用的是鞭子一条漆黑发亮,就像是毒蛇般的鞭子。她安安静静的坐着时,已在桌下悄悄将这条鞭子解了下来。她的鞭子抽出来比毒蛇还快,比毒蛇还毒。 二娘又不禁失声而呼。"小心妹。" 娘却不管。鞭梢毒蛇般一卷,抽向陆小凤耳后头下的血管。陆小风的人已滑出去带着红衣少女一起滑开了八尺。娘突然凌空跃起,鞭子从上面抽下来。她竟似已忘了她的妹还在对方里,她的出完全无顾忌。陆小凤心里在叹气。 他实在想不到这位静静的娘,竟是这么样一个不顾一切的女人。他实在想不到她真敢出的。 现在她已出了,他能对红衣少女怎么样他若杀了这少女,她的姐妹们一定会跟他拼命的,他若放了她,她的姐妹还是一样会要他的命。所以他也只有拼命,除此之外,他好像已没有什么别的选择余地。娘的鞭子根本就不让他有第二条路走。 二娘突然跺了跺脚,道"好,大家,起上,先废了他再说"欧阳情道"妹呢" 二娘道:"他若敢伤了妹一根毫发,我就把他全身的肉寸寸割下来"这两句话说出来,娘的鞭了已抽出了二十鞭。陆小凤叹了口气。他不喜欢看人流血尤其不喜欢看女人流血。可是现在他巳没法子再闪避下去,这条鞭子实在太快,太狠。他只有反击,二娘的弯刀也已银虹般刺过来。她的刀法怪异出更毒。 只要她一出,就连江轻霞都绝不会再袖旁观的,但就在这时,突听"盯"的一响,一个酒杯击上了她的刀,一双筷子也忽然从旁边伸出来,轻轻一夹,竞夹住了那条毒蛇似的鞭梢。阿土! 这双筷子竟在阿士里。 娘的脸色铁青,瞪着他,缓缓道,"我不喜欢被人要挟! 阿土道"我知道。" 娘道"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出" 阿土笑了笑。"因为这人虽不是君子,总算还是个人。"娘道"哦" 阿士道:"他至少还没有用妹做挡箭牌,来挡你的鞭子"娘想了想,慢慢的坐了下去又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了。二娘也坐下来捧着腕她的银刀虽然没有脱,但腕却被打得又酸又疼。可是她面上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对这个满身癞子的乞丐,她也很服气。陆小凤的眼睛里已发出了光。 阿土忽然问"你刚才说,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陆小凤点点头。 阿土道:"你先说第一件" 陆小凤道"我本来要你们带我去见公孙大娘的"阿土道"现在呢" 陆小凤道"现在已不必了" 阿土道"为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道"因为我现在已看见了公孙大娘。"阿土笑了。他笑的样子很古怪就像是个假人在笑。 陆小凤却不禁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早该想到你就是公孙大娘的,我不但已跟了你几天而且以前也见过你一次"阿土笑了笑,道"其实还不止一次" 陆小凤很意外"不止一次" 阿土道:"那天晚上在西园,我们已不是第一次见面了"陆小凤更奇怪,忍不住问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阿土并没有问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霍休"陆小凤当然记得。 阿士道:"那天你从霍休的小楼里出来,在山脚下等花满楼时,有没有看见个刚摘了一篮子野菜的女人从你面前走过?"陆小凤失声道"那个女人也是你"阿土点点头。 陆小凤道:"那天你也在那里" 阿土笑了笑,道:"我若不在那里,霍休又怎会直到现在还被关在笼子里"陆小凤怔住。现在他总算才明白,霍休那石台下的关,怎么会突然失灵的了。那绝不是因为有只老鼠在无意闯进去将关卡死的。世上绝不会有那么巧的事,也绝不会突然发生奇迹。奇迹本就都是人造成的。 阿土道"我知道霍休是条老狐狸,他就算把你卖给杀猪的,我也不管,可是他不该将上官飞燕也一齐卖了。"上官飞燕当然也是她的人。陆小凤又想起了那双上面绣着飞燕的红鞋子。 阿土谈淡道"他杀了我的姐妹,他就得死,现在他虽然还活着,但我想他一定比死还难受"陆小凤忽又问道。"那天雪儿也看见了你" 阿土微笑道那孩子实在是个鬼灵精你们走了后,她就立刻溜到石台下的关总枢去查看,她知道那下面一定有古怪的"陆小凤道"她看见了你"阿土道"她没有看见我,却看见了我留在那里的双红鞋子"陆小凤苦笑道"所以她才会认为她的姐姐还没有死"阿士叹道"她毕竟还是个孩子,想得实在太天真了,死在霍休下的人,是绝不会再发话的。 陆小凤道:"所以你故意让霍休活着好留给她! 阿十道:"不错,我要让她自己报复。" 陆小凤道:"但我却想不通,你怎么会将霍休的财产也全都留给了她,我看得出你也很需要那笔财富! 阿上眼睛里露出神很奇特的表情,道:"只可惜她能从霍休里敲出来的已不多了。"陆小凤道"哦" 阿土道"那笔财富早已落入了另一个人里,无论谁都再也休想能从这个人里要出一两银子来! 陆小凤皱眉道:"这个人是谁那笔财富怎么会落入他里的"阿土目光凝视着远方,眼睛里竟似带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色,突然改变话题,冷冷道"你说过你要我们答应你两件事,你已说了一件,现在你还想要什么"陆小凤道:"要你跟我走。" 阿土笑了"要我跟你走难道你看上了我" 陆小凤道:"我的确看上了你! 阿土笑道:"你看上的是那个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还是这癞子乞丐"陆小凤道:"我看上的是另外一个你" 阿土目光闪动,道"你是说,绣花大盗"陆小凤点点头。 阿土道"你认为我就是绣花大盗" 陆小凤道"你不承认" 阿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现在就算想否认,也没有用的"事实俱在证据确凿她否认当然没有用。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总算救过我,我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阿土淡谈道"我知道,你只不过是个笨蛋而巳!"陆小凤只好装作听不见。 阿土又道,"现在你是不是想将我送到金九龄那里去归案"陆小凤道"我保证你一定会受到公正合理的审判!"突听"夺"的一声二娘的银刀已钉在桌子上。青衣女尼抚着剑锋,欧阳情面带着冷笑江轻霞的嘴唇已发白。 红衣少女又大笑"你要我大姐跟你走你是不是在做梦"现在她的笑声听来已没有刚才那么令人愉快了。 等她笑完了,阿土才淡淡道"他不是在做梦,我很可能会跟着他走的"红衣少女怔住,每个人都怔住,甚至连陆小凤都觉得很意外。 阿土慢慢的接着道"我喜欢有本事的男人,一个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无论要我跟他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去。"又有人笑了。 这次笑的是欧阳情,她第一个明白了阿土的意思"所以你若要大姐跟你走,就得先让我们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陆小凤也笑了"我的本事有很多种,却不知你们要看哪几种"阿土道"我只想看种" 陆小凤道"种" 阿土看着他瞳孔仿佛在渐渐收缩"我们阵定胜负你只要能胜我两次,我就跟你走"陆小凤微笑道"阵定胜负这听来倒好像蛮有趣的"阿土道"我保证一定有趣极了" 陆小凤目光闪动,笑道"我们第一阵比什么比喝酒"他知道她当然一定不会跟他比喝酒的。只有最愚蠢的女人才会跟他这种男人比喝酒。 谁知阿土却偏偏说出了一句他做梦也想不到她会说的话"好,我们就比喝酒!"酒摆到桌上的时候陆小凤才发现自己又做了件多么愚蠢的事。现在他累得就像是条老牛,饿得就像是匹狼。现在他最需要喝的,是大碗的鸡汤但他却偏偏要跟人比喝酒。 喝酒也跟做很多别的事一样是需要体力的。何况,此时此刻,公孙大娘就算醉了也无妨,他却绝不能醉。这地方都是公孙大娘的人,他根本就连一滴酒都不能喝。可是现在桌上却摆着六坛酒。六坛沪州大曲。 现在阿土身上的癞子已不见了头也不秃了已换了件柔软的袍子脸上脂粉小施,看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年妇人。难道这就是她的真正面目陆小凤看不出,也猜不出没有人知道公孙大娘的真正面目是什么样子的。她甚至连声音都在随时改变。现在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个殷勤的主妇在招待她的客人。 她看着陆小凤,微笑着道"这六坛酒给我们两个人喝,不知道够不够"陆小凤苦笑道"就算是给两匹马来喝,只怕也够了只不过菜却好像还不太够!桌子上还是只有一碟冷盘。 公孙大娘笑道"菜的确太少,幸好我们不是比吃菜是比喝酒"她当然也知道,空着肚子时喝酒酒量至少要小一半。现在陆小凤的肚子空得就像是乞丐的钱袋。碗酒下肚,他已觉得不对,不错,再喝两碗,他就已忍不住开始要抢着喝。然后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忽然发现自己在吐,连肚肠子都快要吐了出来。 "你醉了"公孙大娘却还是清醒得像管仲一样"这一阵你已输了! 陆小凤想否认也已无法否认,只是在喃喃的分辩着"我根本一点酒意也没有只不过肚子觉得有点不舒服而已。""你还不认输" "认输就认输有什么了不起! 当然没什么了不起。在他眼看来,天下根本己没有件事是真正严重的。何况,第一阵就算输了还有两阵可比。但他却忘了一件事。这一阵输了,后面的两阵也等于输了。一个喝醉了酒的人,唯一还能跟别人比的事,就是比睡觉。公孙大娘当然绝不会跟他比睡觉。 "第二阵我们比剑!公外大娘悠然道。 陆小凤挺起胸"比剑就比剑,有什么了不起。"公孙大娘道"好,你稍候,我去换衣服" 陆小凤道"你又要换衣服" 公孙大娘道"嗯" 陆小凤道"我们究竞是在比剑还是在比换衣服"公孙大娘道"这你就不懂了,喝酒要穿喝酒的衣服,比剑也得穿比剑的衣服! 陆小凤道"为什么" 公孙大娘微笑道"因为衣服也可以影响一个人的心情,也因为女人天生就喜欢换衣服"陆小凤既不饿,也不累了。酒通常都能带给人一种奇怪的精神和力量。但这种力量却是种骗人的力量,就算骗不到别人至少总对以骗骗他自己。他忽然想起了江湖传说的那些"醉侠"据说那些人是"喝了酒才有本事,喝得越多就越有本事。"据说以前有个打虎的武松就是这样子的,喝一分酒,就有一分本事,喝十分酒,就有十分本事,陆小凤的酒似已到了十分。他忽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觉得自己的本事也已到了十分。现在就算有八只大老虎一起出来,他也有把握个个全都打死。只可惜他对付的不是老虎,是公孙大娘。高决战,出的时间c部位c出时的判断,是连半分都错不得的。 陆小凤是不是还能作正确的判断看来他简直已连这屋子是方是圆都判断不出了。江轻霞一直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但现在看着他时,眼睛里却带着种同情和怜悯之色,就好像在看着个快死的人一样。除了娘外,别人的眼色看来也跟她差不多。 陆小凤看着娘,忽然笑道"我若输了也把耳朵割下来送你好不好"娘轻轻道"我说过,我已不要耳朵! 陆小凤道"对了你现在要的是舌头。 娘道:"可是我并不想要你的舌头" 陆小凤道"你想要什么" 娘道"要你的头" 陆小凤大笑。"好,我若输了,就把头送给你"对他说来一个人是不是有头,好像也己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现在江轻霞看着他,又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没有头的人,甚至连那红衣少女眼色都已露出些怜悯。无论谁都巳看得出,这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醉鬼,这一阵又输定了陆小凤居然还在找酒。酒坛子就在桌上,他居然没有看见,因为他的眼睛突然发直,直勾勾的看着一个刚从后面走出来的人。一个女人,一个灿烂如朝霞,高贵如皇后,绰约如仙女殷的美丽女人。甚至连她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人间所有的,而是天上的彩霓裳。 陆小凤不认得这个女人,他从来也没有见过如此高贵艳丽的女人。幸好他还认得她里的剑一双短剑,锋长一尺寸,剑柄上系着红绸。难道她就是公孙大娘就是刚才那个平庸的年妇人就是那癞子乞丐就是那卖糖炒栗子的老太婆陆小凤在揉眼睛。他几乎已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公孙大娘微笑着,看着他,道"难道你又认不出我了"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只不过有点想不通而巳"公孙大娘道"想不通什么" 陆小凤道:"我想不通一个像这么美的女人,为什么要扮成老太婆,我若是你就算拿刀架任我脖子上我也不肯的! 公孙大娘道:"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我本来的面目"陆小凤道,"我不知道,我只不过希望如此而巳!"公孙大娘道:"为什么" 陆小凤叹道"因为我若一定要死在一个人里,我只希望能死在你这种人的里。"公孙大娘嫣然道"你的确是个很会说话的人,连我的心都快要被你说软了。"她盈盈走过来,身上的彩霓裳无风自动,就像是有千万条彩带飞舞。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下次我比剑时,一定也要做这么样一套衣裳穿!"公孙人娘道:"哦。" 陆小凤苦笑道"现在你的剑还没有出,我的眼睛已经花了"公孙大娘道"我的心已软,你的眼已花,我们正好扯平"陆小凤道"还没有扯平" 公孙大娘道"还没有" 陆小凤道"你上有两柄剑,我上却只有一冷汗!"公孙大娘道"你的剑呢" 陆小凤道"我没有剑" 公孙大娘道"你有刀" 陆小凤道"也没有。" 公孙大娘叹道"像你这样的人,出来时身上连一样武器都不带,实在危险得很"陆小凤道:"实在危险得很,尤其是今天。" 公孙大娘道:"你想不想借一口剑" 陆小凤道"想。" 公孙大娘道,"想向谁借?" 陆小凤转过身,对着那青衣女尼微笑。 公孙大娘又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并不是真醉,他倒还识货得很。"这柄剑也不长,但精光四射,剑气森严,屈指一弹,龙吟不绝。 陆小凤握剑在,忍不住脱口而赞"好剑!" 青衣女尼冷冷道:"只可惜这柄剑,今日竞被一个快死了的醉鬼握在里! 陆小凤笑道:"醉鬼的确是醉鬼,快死了却未必"现在他们已下了楼,到了院子里,星光从那棵大银杏树的枝叶间漏下来,正照在陆小凤的脸上。他眼睛里的酒意突然全都不见了,看来也清醒得像诸葛亮一样。 二娘失声道:"你没有醉"陆小凤并不想否认。 二娘道"既然没有醉,你为什么要认输" 陆小凤笑了笑,道:"第一阵我若不认输,第二阵我就输定了,第阵就根本连比都不必比! 二娘叹了口气道:"看来这人也并不是真的笨蛋。"红衣少女扁着嘴唇,狠狠道"但却是个真的混蛋。"公孙大娘谈淡道:"你第一阵纵然故意认输第二阵也未必能赢。"这句话说出口她的剑已出剑光闪动间,她霓裳上的色彩带也好始飞舞不停,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片灿烂辉煌的朝霞,照得人连眼睛都张不开,哪里还能分辨她的人在哪里她的剑在哪里若是连她的人影都分辨不清,又怎么能向她出 陆小凤第一次与她交时,已觉得她的剑法奇诡变幻,甚至比西门吹雪更可怕。现在他才知道,那一次她的剑法根本还没有完全发挥威力,这种剑法的威力好像本就需要这么样一身色霓裳来烘托的。古老相传"剑器"并不是剑,只不过是一种古代的武舞名称,舞者彩衣空,彩带如飞直到公孙大娘,才将这种本来只作观赏的舞技,加以变化,变成了真正可以刺敌伤人的武技她在圣神武皇帝驾前作此舞时也许是不用剑的,她生怕剑气惊了御驾。可是她私下却真的创立了一种剑法,使得剑器真正变成了剑的一种。 这种剑法既然脱胎于舞,当然和别的剑法不同,所以今日的公孙大娘才会特地换上了这么样一身彩衣,甚至不惜以真面目见人。以为这种剑法真正的威力,是需要"美"来发挥的也只有她这么样的绝代佳人才能将这种剑法发挥到极致。 陆小凤心里在叹息,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武功的玄妙奥秘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凭空臆测的! 假如他今天没有亲身体验也许永远不会懂得这种剑法的妙处何在可是他并不想体验得太多。 因为这种剑法的变化实在太奇诡,招式实在太繁复发出来,就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只要他露出一点破绽,只要他的眼与神稍有疏忽,就很可能立毙于剑下,他想战胜只有凭一个宇。 快!以快刀斩乱麻,以不变应万变。公孙大娘乍一出他的身子已凭空飞起飞上了对面的屋脊。 红衣少女叫"这人想逃了" 五个字还没有说完,陆小凤的人又已飞出,人与剑似已合二为一。只见剑光如匹练如飞虹,从屋脊上向公孙大娘直刺了过去,剑光辉煌而迅急,没有变化,甚至连后着都没有。他竟已将全身的功力都溶入这一剑,没有变化有时也正是最好的变化。 公孙大娘人如彩霞,剑如流星但却还是已来不及变化。她的人与剑,似已全都在陆小凤这一剑的剑气笼罩下。只"盯"的一声,声如龙吟。剑光一合即分,满衣彩霞飞舞,公孙大娘身上的彩带,已被削断了数十条,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 公孙大娘身形已停顿,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竟不再出。陆小凤也不再出,也只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公孙大娘。 二娘忽然大声道"这一阵还未分出胜负,你们为什么已住"陆小凤淡淡道"这一阵若是比杀人,当然还没有分出胜负,若是比剑,就已算我胜了! 公孙大娘终于长长叹息,道:"不错,这一剑之威,实在已胜过了我! 陆小凤道"多谢。" 公孙大娘道"但我却从未想到,你居然能使得出这样剑?"陆小凤笑道"这一剑本是我刚刚偷学来的!公孙大娘知道从哪里偷学来的"陆小凤道"白云城主。" 公孙人娘耸然道:"叶孤城" 陆小凤点点头道"这一剑叫天外飞仙,本是白云城主剑法之精华,连木道人都认为这已可算是天下无敌的剑。"公孙大娘长叹道:"这一剑形成于招未出之先,神留于招已出之后,以至刚为至柔,以不变为变的确己可算是大下无双的剑法"陆小凤笑道:"白云城主若是能听到大娘这番话一定愉快得很。 公孙大娘冷冷道:可是这一剑若是由他使出来,就末必能胜得了我。 陆小凤忍不住问。为什么" 公孙大娘道"因为他是天下无双的剑客,他这一剑还未出我己必定有了戒备,可是你刚才掠上屋脊时,我却以为你是想逃了,所以我的气势已松泄,所以才没有挡住你那全力击来的一剑。 陆小凤笑道"也因为我根本连剑都没有,你当然想不到我会使出那一剑"公孙大娘叹道"所以柔能克刚,弱能胜强,也正是这道理。"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幸好我不是个有名的剑客,否则今日只怕已死在这里。 公孙大娘沉着脸,道:"但今日你还没有胜,我们还有第阵。"第阵才是决定胜负的一阵。 陆小凤道"第阵我们比什么" 公孙大娘道:"轻功。陆小凤笑了。 公孙大娘道"轻功本是你的拿本事,你又是个男人,气力自然比较长,我跟你比轻功已经吃了亏了所以——"陆小凤道"所以我也应该让你占些便宜" 公孙大娘道"你至少总得让我先起步" 陆小凤道:"行。" 公孙大娘道"但只要你能追得上我,就算你胜了所以你也并不是完全吃亏的。"陆小凤道"我本来就很少做真正吃亏的事" 公孙大娘道"我令人敲锣为号,锣声完全停止后,你才能追!"陆小凤道"锣声只一响" 公孙大娘道"就只一响。" 陆小凤笑道"这么样看来我的确不能算吃亏。"公孙大娘道"只不过我还是要" 陆小凤抢着道:"你当然还得先去换套衣服,喝酒有喝酒的衣服,比剑有比剑的衣服,比轻功当然也得有另外一套衣服。"公孙大娘展颜一笑,嫣然道"你的确不是笨蛋,一点也不笨。"夜凉如水,她们姐妹们的脸色,也冷得像水一样,像已将结成冰的水。 红衣少女突然冷笑道"偷装醉,又偷学别人的剑招,这种男人,我最讨厌了。"陆小凤微笑道"我本来就没有要你喜欢。 红衣少女道,我只想问问你,你究竟是不是男子汉"陆小凤道"你看呢" 红衣少女道"我看不出。" 陆小凤叹道"我就知道你看不出的,你只不过还是个孩子。"红衣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就走,好像连理都懒得理他了。 欧阳情眼波一转,道:"我总不能算是个孩子了吧"陆小凤道"你当然不是孩子,你简直已可算是个老太婆。"欧阳情也狠狠瞪了他眼扭头走进了小楼。 陆小凤叹了口气在石阶上坐下来,喃喃道"一个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阴是白白浪费了的。"二娘忍不住问道"怎么浪费了的" 陆小凤道"这十年,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换衣服。 二娘道:"还有五年呢" 陆小凤道"你一定要听" 二娘道:"你不敢说"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你一定要听,我就说,还有五年是在等女人脱衣服。"二娘的脸都气红了,青衣女尼的脸都气得发白。 娘忽然道:"我现在已改变了主意" 陆小凤也忍不住问道:"改变了什么主意" 二娘冷冷道:"我现在已经想把你的舌头割下来了。"这时有一个满脸胡子的青衣大汉,里提着铜锣,从小楼后走了过来肃立在石阶上。 陆小凤又喃喃道"我运气总算还不错,是在等大娘换衣服,若是等别人,那就真惨了! 娘瞪眼道:"别人是谁" 陆小凤道"我又没有说是你,你着急什么" 娘的脸也气得一阵红阵白。就在这时,突听铜锣"当"的,声,个人从小楼窜出来。 个人装束打扮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衣妇人连张脸都是完全一样的,一窜出来就凌空翻身,分别向个不同的方向掠了出去,用的轻功身法也一样,锣声余音不绝,个人都巳掠出墙外,这个人谁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红衣少女和欧阳情刚才故意生气,为的就是要进去扮成另外两个人。现在陆小凤应该去追谁无论他去追谁,就算能追上,也必定要错过另外两个。 他错过的两个当,很可能就有一个是公孙大娘。这简直比押宝还难押得准。陆小凤巳怔住。 二娘,娘c青衣女尼嘴角都露出了冷笑,这下子陆小凤毕竟还是上当了。 陆小凤也在叹息着,若笑道"看来我毕竟还是上了她的当。"他叹息着站起来,喃喃道。不管怎么样,先追上一个再说。他身子突然窜出,又突然掠回,闪电般出,扣住了那敲锣大汉的腕。 这大汉一惊,"当"的,铜锣落地,嘎声道:"你抓住我干什么"陆小凤微笑道"也不想干什么,只不过想带你去见一个人。"大汉道:"见谁" 陆小凤道"金九龄!" 这大汉瞪着他,瞪了半天,突然大笑,笑声清悦如黄莺"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连我都服了"原来这敲锣的大汉,才是真正的公孙大娘。 "你怎么看出来的"谁都想不到陆小凤是怎么看出来的。 陆小凤微笑道:"那位欧阳姑娘生气进去时,我已经觉得有点不对了!"公孙大娘道:"有什么不对" 陆小凤道:"她本不是那种被我一句话就会气跑的人。"公孙大娘道:"我们进去的是个人,出来的也是个人,你怎么知道那个人里面没有我"陆小凤道,"我不知道" 公孙大娘道"你不知道"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一个长着满脸胡子的大男人,身上不该这么香的"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本不该站得离你这么近,一个女人站得离你太近的确是件很危险的事"陆小凤笑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的女人!" 公孙大娘吃吃的笑道"可是我也实在没有想到,你这人居然像小狗一样,不但会用眼睛而且还会用鼻子。"陆小凤道"这也是我最近刚跟别人学来的。 公孙大娘道"跟花满楼学来的" 陆小凤道,"对了。" 公孙大娘叹道:"看来别人无论有什么长处,你学得很快"陆小凤道:"我一向很虚心。"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虚心的人总是有福的!"陆小凤道"所以你们现在才应该虚心点听我一句"公孙大娘道:"我们都在听! 陆小凤道"现在你巳落在我上,你的姐妹们若想要你平安无事,最好乖乖的留在这里听消息。"他目光慢慢的从二娘c娘脸上扫过,冷冷的接着道:"若有人还想轻举妄动,就等于是想要你快点死,你死了之后,她才好取而代之做这地方的老大。"公孙大娘笑了笑,道:"你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想我死的"娘铁青着脸,忽然跺了跺脚,道:"你难道真的就这样跟着他走"公孙大娘淡谈道:"你总该知道,我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她又叹了门气,接着道"何况,我现在就算不想跟他走,也不行了,这个人只要抓住了一个女人,就好像死也不肯放的。陆小凤悠然道:"尤其是像你这么香这么漂亮的女人。"公孙大娘道:"现在我只希望你小心一件事"陆小凤道"什么事"公孙大娘道"小心你的,不要被人砍断!"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功败垂成 () 孟伟睡觉一向很警醒。一个被江湖好汉称做"头蛇"的人,睡觉必须警醒,否则他就算有十个头,也早已被砍了下来。可是他今天晚上醒来时,已有一个人站在他床头,用双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夜色还很深,屋子里没有燃灯,他看不清这个人的脸。 他只觉得掌心巳沁出冷汗。这个人没有动,他也不动,鼻子里故意发出鼾声,突然出想去抽肋下的刀,可是这个人的动作更快,他的一动,这个人己按住了他的肩。他从未遇到过这么样一双坚强有力的,这双若是扼住他咽喉,眨眼间他的呼吸就会停顿。 事实上现在他呼吸就已几乎停顿,嘎声道:"你要什么?"这人的回答很简单:"要钱。" 孟伟立刻问"要多少" "十万两!"这人的胃口不小"你若拿不出十万两,我就要你的命"孟伟毫不迟疑:"我拿得出。" 这人道:"我现在就要。" 盂伟道:"我现在就给。" 这人忽然笑了:"想不到孟班头竟是个这么样大方的人。"他笑的时候,声音也已改变。这声音很熟。 孟伟失声道:"你是陆小凤" 这人点点头:"我是陆小凤。" 孟伟长长吐出口气,忍不住埋怨:"这玩笑实在很有趣,却几乎吓掉了我半条命。"陆小凤笑声带着歉意:"我本来也不想开这种玩笑的,可是今天我的心情特别好。"盂伟的眼睛立刻亮了,抢着问退:"你已抓住了绣花大盗"陆小凤并不否认,却反问道:"你们的金老总呢"孟伟道:"他已回了羊城" 陆小凤道:"他的毒不碍事了" 孟伟道"多亏你及时把他送到施大夫那里去,施墨真不愧是名医。 陆小凤道:"我身边带着要犯,行动必须小心,所以只有晚上来找你,我不能让她的下知道我的行踪! 孟伟道"我明白。"他心里在暗暗庆幸,没有让小红留在这里过夜。他从不留女人在这里过夜,他从不相信任何女人。这是种好习惯,他决定要继续保持,陆小凤若是发觉有小红那样的名妓睡在他床上,若是被金老总知道,总不是件好事。 陆小凤沉吟着,又道:"你现在能不能用飞鸽传书通知羊城的人,叫你们的金老总明天晚上子时,在蛇王以前住的那,小楼上等我"盂伟道:"当然能。"他立刻跳起来,套起鞋子:"我后面的院子里,就有信鸽。"陆小凤道"你为什么不先写好书信再出去" 孟伟点点头,用火折子燃起了灯,磨墨,写信"陆爷巳,得,请金老总明夜子时,在蛇王老窝等候。"对一个从小在六扇门里混饭吃的人来说他的字写得已算不错,笔也算还通顺。 陆小凤微笑着在旁边看着,忽然道:"你为什么不用小篆写也免得书信万一落入别人里,走漏消息! 孟伟笑道:"我是个老粗,连大篆都转不出来,何况小篆可是你尽管放心,这种信鸽都是金老总以前亲训练出来的,路上绝不会出错,"陆小凤道:"他能不能及时收到这封信" 孟伟道"一定能。"他将信笺卷起,塞入一个制作很精巧的小竹简里,竹简上还烙着火印。 陆小凤道:"你现在就去放信鸽" 孟伟道:"我这就去。"他披上衣服,匆匆走了出去,过半晌屋脊上就响起一阵信鸽振翅的声音。 陆小凤一直在屋里等着,等他回来了,才抱拳告辞"我现在也立刻赶到羊城去。"孟伟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道:"我刚才出去看过外面好像没有人"陆小凤道:"是没有人。" 盂伟勉强笑道,"那个公孙大娘呢" 陆小凤笑了笑,道"你要是押解她的人,你会不会带着她满街走"盂伟摇摇头,道。"你是用什么法子押解她的"陆小凤淡淡笑道"法不能传六耳,等我把她押到地头后,有会再告诉你"孟伟也笑了道"陆爷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我早就说,过,陆爷若是也改行吃我们这行饭,定是六扇门里的第一,好严"陆小凤却叹道"只可惜我自己知道我随便怎么样也比不上你们那位金老总"孟伟道"但公孙大娘却是陆爷抓到的。" 陆小凤苦笑道"他叫我去替他拼命,自己却躺在床上享福,就凭这一点他已比我厉害多了"小楼上的陈设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躺椅上的人换了一个而已。金九龄正躺在那里闭目养神。他的脸色看来很不错,心情也很好,晚上那顿丰富而精致的酒菜,还留在他胃里,明园麦大师传的艺,总是能令他十分满意。何况,现在巨盗已将归案从今以后他又可以好好的享几年福了。他觉得白己的运气实在不错,居然能请到陆小凤这样的好帮。 陆小凤显然还没有来,他却一点也不担心,他相信陆小风绝不会出错。桌上摆着一杯波斯来的葡萄酒他端起夜光杯,慢慢的啜了一口,享受着美酒的滋昧。他实在是个很懂得享受,也很会享受的人。这种人世上并不多。陆小风有时虽然也很会享受只可惜却是天生的劳碌命,总喜欢多管闲事。金九龄已决定,这件案子结束后,他绝不伸再管六扇门里的事。 就在这时,他听到屋脊上轻轻一响,响声并不大,就像,是有狸猫窜上了屋脊。他脸上立刻露出了微笑。他知道这一定是陆小凤来了,而且身上一定背着很重的东西。陆小凤行动时,本不会弄出任何声音来。 金九龄刚放下酒杯,已听见陆小凤在窗外叹息着道:"我,提着这么重的一个箱子,辛辛苦苦的赶了一夜路,你却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喝酒看来你这人真是天生的好命!"窗子已开了,是金九龄从里面打开的。陆小凤的人还没有进来,就已先送了个很大的藤箱进来。 金九龄微笑道"我也并不是天生的好命,我的运气好,只不过因为我有陆小凤这种朋友。"这句话说完,陆小凤已到了他面前板着脸道"你的运,气实在比我好,你交对了朋友我却交错了。"金九龄笑道"这趟差使的确不容易,我就知道你火气定会很大的,所以早就替你准备了一樽波斯葡萄酒,压压你的火气。"金樽已在桌上酒已斟在杯,金九龄双奉上,又笑道。"这是我自己刚用冰镇过的,保证清凉解火。"陆小凤也不禁笑了,摇头道:"看来你伺候人倒真有一,我若是个女人,也非被你迷死不可。"他举杯一饮而尽,提起藤箱放在桌上"你猜箱子里是什么"金九龄目光闪动,道"是个会绣花的人" 陆小凤道"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 金九龄眼睛里发出了光,挑起大姆指,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风,果然了不起。"陆小凤苦笑道:"就为了喜欢听这句话,我这一辈子也不知上了多少当,奇怪的是,现在我偏偏还是喜欢听这句话!。 金九龄大笑"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人的马屁,绝不会错的!"他大笑着,想去开箱子。 陆小凤却拦住他。"等一等。" 金九龄奇怪"还等什么" 陆小凤眨了眨眼,道"你知不知道那绣花大盗究竟是谁"金九龄道:"岂非就是公孙大娘" 陆小凤点点头,又问道:"你知不知道公孙大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金九龄道"不知道! 陆小凤道"你猜呢" 金九龄迟疑着"是个老太婆" 陆小凤道"再猜。" 金九龄道"就算不是老太婆,年纪也已不会太小因为年轻的女人,做事绝不会有她那么老辣"陆小凤道"哦" 金九龄道"我想她长得也不会太漂亮,漂亮的女人,是绝不情愿扮成个老太婆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别人都说你平时料事如神,这次却是料事如猪。"金九龄道:"我猜错了" 陆小凤道"错得厉害!" 金九龄道:"她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小凤道c"是个可以将男人活活迷死的女人,尤其是你这种男人!"金九龄苦笑道"我是哪种男人" 陆小凤道:"你是个色鬼所以我只希望你看到她后莫要被她迷住"金九龄笑了"色鬼也有很多种的,我至少还不是那种没见过女人的小色鬼。"他打开箱子,只看了一眼已怔住。箱子里的女人实在太美,美得就像是一朵春睡的海棠。她的年纪显然已不能算很年轻,可是她的美丽却已足够令人忘记她的年纪。 金九龄长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趟差使并不能算太差。"陆小凤冷笑,忽然问道:"花满楼呢" 金九龄道"走了!" 陆小凤皱眉道:"他为什么不等我" 金就龄道:"他急着要赴到紫金山去" 陆小凤道:"去干什么" 金九龄叹了口气,道"白云城主已约好了西门吹雪,下个月初,在紫金山决斗"陆小凤脸色变了。 金九龄道"知道这消息的人已有不少,这地方已有很多人赶到紫金山去了赌注,以博二赌叶孤城胜"陆小凤道"今天是几号" 金九龄返"二十四" 陆小凤跳起来"我现在就赶去,也许还来得及。"金九龄道"可是这公孙大娘" 陆小凤道"现在我已交了差,她从头到脚都已是你的人。"金九龄苦笑道:"你这是在引诱我" 陆小凤道:"我只希望你是个禁得住引诱的人"金九龄道"你放心。" 陆小凤道"我不放心。" 金九龄笑道:"这女人是条毒蛇,我的胆子并不太大,至少我还得提防她咬我一口"陆小凤道"就因为她现在已不能咬人所以我才个放心"金九龄道:"毒蛇也有不咬人的时候" 陆小凤道:"我已逼着她吃了一大瓶他自己的独门迷药"日醉"就算她能醒过来,至少还有两天不能动。"金九龄听着,"日醉"这种迷药,他好像也听过。 陆小凤道"所以这两天内你随便对她怎么样她都设法子反抗,可是你若真的对她怎么样了,你就惨了我也惨了"金九龄笑道"你若不放心我,为什么不留下来"陆小凤叹道"因为我更不放心西门吹雪。"他似已准备穿窗而出,又停下来,道"我还有件事要你替我做"金九龄道"请吩咐。" 陆小凤道:"替我问了薛冰的下落来我不会逼人的口供,你会"金九龄承认"就算她是个石头人我也有法子要她开口的!他忽然又道"外面有匹马是我骑来的"江湖人都知道金九龄是当世的伯乐,最善相马,他骑来的一定是好马。 陆小风大喜道"你肯让我骑走" 金九龄点点头,微笑着道:只小过,我也有点不放心。 陆小凤道:"有什么不放心" 金九龄道:"那是匹母马。" 陆小凤已走了,带着那樽波斯葡萄酒一起走的。下面传来蹄声马嘶,片刻间就巳去远。那的确是匹快马。金九龄推开窗,往下面看了看,院子里有个人向他点了点头,陆小凤在马上,马蹄声已听不见了。金九龄这才闭起窗户,走到桌子前面,将箱子里的女人衣袖卷起。 春藕般的玉臂上,有一块铜钱般大的紫红胎记,形状就像是一朵云一样。 金九龄仔细看了两眼,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喃喃道"果然是公孙大娘。 他怎么知道公孙大娘臂上有这么样一块胎记的女人的这种秘密,本该只有跟她最亲近的人才会知道。金九龄关起箱子提起来,匆匆走下了楼。前门外已准备了一顶绿绒小轿,他提着藤箱,坐上小轿。抬轿子的大汉正是羊城最得力的两名捕快,不等他吩咐,就已抬起轿子,放腿急行。 金九龄坐在轿子里,脸上露出满意之色,现在他的计划巳完成了十分之九。轿子专走小巷,转过八条巷子后,才上了正路,巷口停着辆黑漆马车。 金九龄提着箱子下轿上车。马车急行,赶车的挥鞭打马,控制自如,竟是羊城名捕鲁少华。 街上已看不见人,每走过一条街口,两旁屋脊上都有人挥示意"附近没有可疑的夜行人,马车后也没有人跟踪。"马车又转过八条街,连在屋脊上守望的人都没有了。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西城角有条斜街,短而窄,这条街,共有家铺,店门全都很古老破旧,其有家卖的是古董字画,却大半是赝品,还有两家是糊裱店,一家很小的刻印店,一家油伞铺子。 这本就是条很冷落的街道,只有那些又穷又酸的老学究,才会光顾这些店铺,车马却在这条街停下来。金九龄下车,鲁少华就又立刻赶着车走了。一个半聋半瞎的老头子,巳打开了那家糊裱店的小门。金九龄提着藤箱闪身而入。 店铺里挂着些还没有裱好的低劣字画,金九龄掀起一张伪冒唐伯虎的赝品山水,将墙上的一块砖头轻轻掀,竞立刻现出了一道暗门。门后面是条很窄的秘道。走过这条秘道,再打开一道暗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花木扶疏的小院子。 院子虽不大,但一花一草都经过刻意经营,看来别具匠心。花木深处有五间精舍,已有两个明眸善睐的垂髫小鬟在舍前巧笑相迎。 公孙大娘终于醒了,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到了一间极精致的女子闺房,躺在一张极华美的床上。屋子里弥漫着种比兰花更清雅的幽香,却不知香是从哪里来的。她静静的躺着没有动。因为她根本不能动。小窗上日影偏斜。还未到黄昏,窗外有莺声嗽啭,却听不见人声。 公孙大娘忍不住呼唤。"这里有没有人"没有人,没有回应。她呼唤的声音也不大,因为她根本还没有力气。 公孙大娘咬着牙,狠狠道"陆小凤,你死到哪里去了总有一天,我会要你死在我上的。"她只有躺在那里,等着,然后她的脸突然涨红,她急着要方便。可是她用尽力气,也不能动,再叫也没有人来。直到她实在没法子控制的时候,她只有方便在床上了。这实在是件要命的事。床已湿了,她却还是只有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她已气得忍不住要哭。 "陆小凤,总有一天我要叫你想死都死不了。"突然间,帐顶上一样东西掉下来,掉在她身上,竟是条蛇。公孙大娘平生最怕的就是蛇。她的脸已吓得发绿,却还是不能动,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这条蛇在她身上爬。她想叫,却已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 眼见着这条蛇已快爬到她脸上,突然间人影一闪一个人出现在床头,轻轻伸一夹夹着了这条蛇,摔出窗外。公孙大娘总算松了口气,脸上已全是冷汗。 这人却正在微笑着看着她柔声道"大娘你受惊了。",他虽然已是年人,看来却还是很潇洒,身上穿的衣服,无论谁都看得出是第一流的质料和工。他脸上的微笑却比衣衫更能打动女人的心。 公孙大娘瞪着他。"你一你就是这里的主人"金九龄点点头。 公孙大娘道:"你这屋子里怎么会有蛇" 金九龄道"蛇是我特地捉来的! 公孙大娘变色道"为什么" 金九龄道"因为我一定要试试,大娘你是不是真的不能动。 公孙大娘恨恨道"你们不但给我吃了迷药,还点了我的穴道,这还不够"金九龄微笑道"我一向是个很小心的人,尤其对大娘你,更得特别小心。"公孙大娘终于明白。"你就是金九龄" 金九龄道"想不到你直到现在才认出我!" 公孙大娘咬着牙,恨恨道:"那个姓陆的王八蛋死到什么地方去了"金九龄道"他已将大娘你从头到脚,全都交给了我"公孙大娘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将我带到这里来"金九龄道"这地方虽不好c至少总比牢房里舒服些。"他叹了口气,又道"我知道大娘你一定没有到牢房去过,那地方简直就像猪窝一样到处都是蚊子和臭虫像大娘你这么样娇嫩的人,到了那里,不出半天就会被咬得全身发肿,你若是要叫,立刻就会挨顿鞭子,若是运气不好,遇着凶恶的牢头说不定还会淋你一身臭尿。"公孙大娘的脸又已发绿。 金九龄看着她,淡淡道:"你总不会真的想我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去吧"公孙大娘突然冷笑,道"其实你心里想要什么,我也知道"金九龄道:"哦" 公孙大娘道:"你只不过想要一张我亲笔写的口供! 舍九龄微笑道"公孙大娘果然是聪明人" 公孙大娘道"你要我承认我就是绣花大盗,承认那些案子全是我做的"金九龄道"不错,只要你肯写这么样一张口供,我绝不会亏待你,否则"公孙大娘道"否则怎么样" 金九龄冷冷道"这附近的蛇多得很,我随时都可以抓上百条回来的"公孙大娘咬着牙,道"你怎么知道我最怕蛇! 金九龄道"我知道的事一向很多" 公孙大娘突又冷笑,道"其实我知道的事也不少。"金九龄道:"你知道什么" 公孙大娘盯着他,一字字道"我至少知道真正的绣花大盗是谁! 金九龄道"是谁" 公孙大娘道"是你,真正的绣花大盗,就是你。"金九龄静静的站在床边,那动人的微笑已看不见了,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公孙大娘冷笑道:"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在怀疑,那绣花大盗就是你!"金九龄道"哦",公孙大娘道"我也知道从开始你就想要我替你背黑锅!"金九龄道:"就算我真是那绣花大盗,为什么要选上你来替我背黑锅"公孙大娘道"因为我本就是个行踪很神秘的人,谁也不知道我的底细,你无论说我做了什么事,别人都很容易就会相信!"金九龄道"就只因为这一点" 公孙大娘道"这当然不是最主要的缘故",金九龄道"还有什么别的缘故"公孙大娘道:"最主要的是我的姐妹本就有一个是你的同谋,你想要我替你背黑锅替你死,我若死了她就正好将我的地位取而代之,你们用的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金九龄脸色变了变,但瞬即就恢复自然,淡淡道"难道你已知道她是谁"公孙大娘道:"到现在为止,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但迟早总有一天我会查出来的"金九龄冷冷道:"只可惜那一天也许永远都不会来了! 公孙大娘道"你知道这些案子发生之后,别人一定会找到你的,因为你是六扇门的第一名捕,别人永远也不会怀疑到你。"金九龄道:"我的名声一向很好。" 公孙大娘道:"你去找陆小凤,因为你认为只有他一个人能对付我"金九龄道"他的确是个很聪明的人,这点只怕连你也不能不承认的"公孙大娘冷笑道"我只承认他是个猪。" 金九龄悠然道"他若是个猪,你怎么会落入他里的"公孙大娘咬着嘴唇,道"也许是条比较聪明的猪,但猪毕竟是猪。"金九龄笑了。 公孙大娘道"就因为他是个猪,所以一开始就被你诱入了歧途"金九龄道"哦" 公孙大娘道"你故意将那块绣着黑牡丹的红缎子交给他,你知道他一定会拿去找薛老太婆看的!"金九龄微笑道"我也知道薛老太婆一定看得出那是女人绣的花"公孙大娘道"所以他一开始就错了,他居然认为绣花大盗真的是个女人改扮的"金九龄道"因为他相信薛夫人的老眼不花绝对不会看错。"公孙大娘道"然后你再故意要司空摘星去偷他那块红缎子来送到江轻霞那里去,因为你知道江轻霞是我的姐妹!"金九龄道"说下去。" 公孙大娘道"从那时候开始,陆小凤就己认定这件事必定是红鞋子姐妹做的! 金九龄道"你莫忘了司空摘星本是陆小凤的朋友,他怎么会听我的话,去骗陆小凤?"公孙大娘道"因为他是神偷你是神捕,神偷也难免有失的时候,他一定曾经落到你里,你知道这个人迟早定会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就故意施恩于他,将他放过了"金九龄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本没有人知道,你想必是猜出来的"公孙大娘并没有否认,又道:"可是就凭这一点陆小凤还不会怀疑到我身上。"金九龄道:"不错。" 公孙大娘道:"你知道他到了羊城一定会去找蛇王。"金九龄道"蛇王难道也是我的间谋" 公孙大娘道"他当然不是你的同谋,只不过他也像司空摘星一样,受过你的恩,所以才甘心被你利用。"金九龄道:"这次你猜错了! 公孙大娘道:"哦" 金九龄道"他甘心被我利用,只不过因为他别无选择! 公孙大娘道:"为什么" 金九龄谈淡道"羊城的捕快,都是我的徒子徒孙,我又已成为王府的总管,他若敢不听我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将那班兄弟连根铲出去"公孙大娘道:"你知道我月十五那天一定会到西园,去,所以就要他将陆小凤也诱到西园去"金九龄道"你的行踪,别人虽不知道,我却了如指掌。"公孙大娘道"因为我的姐妹,有个人一直在跟你暗通消息"金九龄居然已不再否认"我假造了一封信,故意要蛇王给陆小凤看见,因为我知道陆小凤一向不愿欠人的情,定会替蛇王去赴约的! 公孙大娘道"从那时候开始,陆小凤才怀疑到我。"金九龄道"你本不该请他吃那种糖炒栗子的! 公孙大娘冷冷道:"那天我的确因为有事才会到西园去,我做事的时候一向不愿别人挡我的路。"金九龄道"但他却偏偏要你去替他找红鞋子!"公孙大娘道"所以他那天没有死,实在是他的运气。"金九龄微笑道:"也是我的运气。" 公孙大娘道:"但那时他还不能确定,所以你又和蛇王串通,掳走了薛冰!"金九龄道"别人都说她是条母老虎,在我看来,她却只不过是条小猫而已"公孙大娘道:"然后你又故意让陆小凤发现那两间陋巷的小屋,让他认为那是我的落脚之地。"金九龄谈谈道"我布置那两间屋子,倒的确费了些苦心,"公孙大娘道"阿土当然也是你早巳安排在那里的人。"金九龄道:"因为我知道陆小凤一定找不到你"公孙大娘道:"但你却早巳知道我们的聚会之地"金九龄道"所以我又制造出那个传奇的木匣,让阿土带陆小凤到你们那里去,"公孙大娘道"你自己为什么要故意假装毒呢"金九龄笑了笑,道:"因为我自己并不想到你们那里去。"公孙大娘道"只要你自己不去,陆小凤那一去无论是否能得跟你都没有关系。"金九龄微笑道:"我一向是个很谨慎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我是一向不肯做的"公孙大娘道;"你对这件事完全有把握" 金九龄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的行动很可能会被你看破,我甚至知道你已杀了阿士,再扮成阿土的样子,陆小凤能找到你c本就是你自己带去的"公孙大娘很意外"你知道" 金九龄淡淡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是我并没有将这种事放在心上"公孙大娘道"哦" 金九龄道"因为我也知道我的计划已完全成熟,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你就是绣花大盗,你就算已知道我的计划,却连一点证据都没有。"他又笑了笑,道"再加上薛冰失踪,蛇王被刺,陆小凤已恨你入骨,所以你无论说什么,他都绝不会相信,也绝不会放过你的,何况,我是个久负盛名的神捕,又是他的朋友,你却是个行踪诡秘,来历不明的女魔头"公孙大娘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算得的确很准,我以前的确连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算说出你是绣花大盗,也绝不会有人相信。 金九龄道:"现在你说出来,还是一样不会有人相信的。"公孙大娘冷冷道,"莫忘记现在你已自己承认了。"金九龄大笑,道"不错,现在我的确已承认了,但就算我已承认了又怎么样"公孙人娘冷笑道"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除了我之外,就不会有人听见"金九龄道"我说过,没有把握的事,我是绝不做的"公孙大娘道"你看准了绝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看准了我已不能动,所以才肯承认"金九龄道:"我并不想让人死了还得做糊涂鬼。"公孙大娘道"你不怕陆小凤突然闯进来" 金九龄道"他虽然是条猪,跑得却很快。"他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个上面烙着火印的竹简"这是我刚才接到的。从八百里外发来的飞鸽传书。"正在这时,门口赫然出现了一条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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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凤道"我算过他的薪棒,就算不吃不喝,一钱也不花,也得存五六十年,才能存得到十万两银子! 公孙大娘微笑道,"想不到这个人的算盘,居然也打得很精。"陆小凤道,"可是一直到那时,我还是没有把握能确定,因为薛夫人若说那红缎上的牡丹是女人绣的,绣花的就一定是女人,所以"陆小凤道"所以我又拿出那块红缎子仔细看了很久。"那块红缎子被司空摘星偷走,被薛冰送到栖霞庵,放在纯阳真人的神像上,最后还是回到陆小凤里。 陆小凤道:"我足足看了一个时辰,才看出了你的秘密"金九龄道"看出了什么" 陆小凤道"我看出那牡丹有一瓣的针眼比别的花瓣粗想必绣的是两层线拆了一层还有一层!他微笑着又道"别人看你在绣花时,其实你却是在拆线,所以那杜丹虽然是女人绣的那绣花大盗却不是女人。"金九龄道:"还有呢" 陆小凤道:"还有一点,你不该掳走薛冰的" 金九龄第四次问"为什么" 陆小凤道:"因为后来我已知道,薛冰已做了公孙大娘的八妹,就算公孙大娘真的是绣花大盗,也不必对她的八妹下毒"公孙大娘道:"你怎么知道她就是我八妹的这连我都不懂了"陆小凤道:"因为那只! 公孙大娘道:"什么" 陆小凤道:"孙的。"他又解释着道:"薛冰砍断了孙的,那只却又回到薛冰的屋子里,那只当然不会是自己回去的,除了红鞋子的姐妹外,砍断别人的之后,也绝不再去将断要回来。"公孙大娘道:"你看到了娘包袱里的耳朵才想到那只的"陆小凤点点头道"她加入你们并不久,本已忘了你们每个人每年都带些东西回去交差的,等她想起来,才去要回那只断,可惜她走得太匆忙,偏偏又忘记将带走。"他叹了口气,又道"我问她是怎么会到她屋子里去,她也装糊涂,因为她不愿让我知道她跟你们有关系"公孙大娘道:"可是你巳猜到了" 陆小凤道:"直到我听你说"八妹已不会来"的时候,我才想到,你的八妹一定就是她"金九龄突然冷笑,道"这理由并不好! 陆小凤道"这些理由的确都不太好,可是对我说来,却已足够"金九龄道:"真的已足够。" 陆小凤道:"理由虽已足够,证据却还不够。"金九龄道:"你根本一点证据都没有。" 陆小凤道:"所以我一定要你自己承认所以我才想出了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余九龄道:"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一定要等到你的计划己完全成功,公孙大娘已死定了的时候,你才可能在她面前说实话,所以我就只好先将她置于死地,让你认为她已等于是个死人!"公孙大娘苦笑道"这法子虽然有效,却苦了我像这样的罪,我一辈子也没有受过。"陆小凤道:"最重要的是,我们绝不能先让你知道一点风声,绝不能让你怀疑我们已有默契"公孙大娘道"但我的姐妹,却有一个是你的人。",陆小凤道"所以我们还特地在她们面前演了出戏",公孙大娘道"直到现在为止,她们还不知道我是自己愿意跟你走的,并不是真的败给了你"陆小凤笑了。 公孙大娘瞪眼道"你用不着笑,总有一天,我还要跟你再比过,还是阵定胜负,看看究竟是你强还是我强"陆小凤道"当然是你强,我只不过是一个笨蛋。"公孙大娘道"你的确很笨,连我都一直觉得你很笨,可是你有样好处"陆小凤道:"我也有好处" 公孙大娘嫣然道"你当然有,你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忽然变得聪明起来!"陆小凤叹道:"我自己的确有点莫名其妙。" 公孙大娘笑道"不是你自己莫名其妙,是让别人莫名其妙!"她用眼角瞟着金九龄,又道"譬如说这个人,他现在就一定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你究竞是怎么会忽然变得聪明起来的"陆小凤又笑了。 金九龄却不禁长长叹息道:"我的确一直都低估了你! 陆小凤道:"也许我" 金九龄打断了他的话,道,"我一直将你当做好朋友,当作好人,想不到你竟会和绣花大盗勾结来陷害我。"陆小凤不笑了吃惊的看着他,就好像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一样。 金九龄板着脸,冷冷道"只可惜你们随便怎么样陷害,我,都没有用的,我从十岁人公门,到如今已近十年,从来也没有做过一件枉法的事,无论你们怎么说,都绝不会有人相信! 陆小凤道"可是你自己刚才明明已承认了" 金九龄冷笑道:"我承认了什么" 陆小凤好像也已说不出来。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一点证据。 金九龄当然已看准了这一点,又道"我难道会承认我自已是绣花大盗,天下会有这么笨的人这种话你们说出来,岂不要让人笑掉大牙"他冷冷的接着道:"何况,现在羊城和南海的两班,你们现在就算杀了我,官府也一样会画影图形,通缉天下你们,迟早还是跑不了的"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这一战又是你胜了。"金九龄正色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邪必不能胜正,公道必定常存,所以你们不如还是乖乖的随我去归案的好。"陆小凤叹道"邪不胜正,正义常存,想不到你居然也明白这道理。 金九龄道"我当然明白。" 陆小凤道"你既然明白,就该知道你无论玩什么花样都没有用的!"金九龄道"我根本" 这次是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以为你刚才说的那番话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别人听见。"金九龄脸色变了变,立刻恢复镇定,道:"我并不是聋子这附近若还有别人,再也休想能瞒得过我"陆小凤道:"我知道你的耳目很灵,刚才只不过是一时疏忽,得意忘形,所以才没有发现我现在若还有别人在这附近五丈内,的确瞒不过你!"金九龄冷笑。 陆小凤道:"你也知道若是有人在五丈外,就根本听不见你话的。"他不让金九龄开口又道"只可惜这些人是和平常人不同的,"金九龄道"哦" 陆小凤道"这些人的耳朵比你还灵,你虽然听不见他们,他们却听得见你。"他眼睛里发着光一字字接着道"因为他们全都是瞎子,瞎子的耳朵,总是特别灵的"金九龄脸色又变了。 陆小凤大笑,道"现在你们已经可以出来了" 笑声只听屋瓦上响声不绝,个青衣妇人带着个瞎了眼的男人掠下屋脊走了进来。 这个青农妇人乍看面貌几乎完全一样,仔细一看,就可以看出她们都是经过易容改扮的,正是陆小凤与公孙大娘赌最后一阵时,从小楼里分别窜出去的那个人。她们带来的个瞎了眼的男人一个紫红面膛c脸上带着条刀疤,一个颧骨高耸c神情肃然,另一个却是个锦衣华服c满面病容的老人。看见了这个人,金九龄的全身都已冰冷僵硬。他当然认得这个人。这个人的眼睛,就是被他刺瞎的。正是常漫天,江重威和华玉轩的主人华一帆。 江重威脸色铁青,恨恨道"我与你相交数十年,想不到你竟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生"常漫天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若是真的明白这道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华一帆气得全身发抖想说话,却说不出。金九龄看着他们一步步往后退,找到张椅子坐下,似已再也站不起来。 公孙大娘道"你一定想不到他们位是怎么会忽然来的"金九龄的确连做梦都想不到。 公孙人娘道"我的姐妹,最没有嫌疑的,就是老四和老所以我早就关照了她们,和我的贴身丫鬟兰儿,叫她们分别去找江总管,常镖头和华老先生尽快赶到这里"陆小凤道"我们早已算准,他们位最迟今天都可以赶到这里,所以我也约好了他们今天正午前后,在城楼上来,"一个青衣妇人吃吃的笑道"陆小凤去追那鸽子我就追陆小凤,等我知道这地方后就把他们全都带来了。"她的笑声令人愉快正是那爱笑的红衣少女。 另一个青衣妇人道:"但我们也知道你的耳目很灵,所以都不敢走得太近,你在说什么我们的确没有听见,幸好他们位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她的声音甜而柔正是公孙大娘的四妹欧阳情。金九龄没有动,也没有开口。到了现在他才真正已无话可说。 "邪不胜正,正义常存"这句话他也许直到现在才真正明白。红衣少女和欧阳情已走过去双双扶起了公孙大娘,两人忽然同时皱了皱眉,又皱了皱鼻子。 公孙大娘的脸居然也红了,悄悄的在她们耳畔说了两句话,两个人都笑了。红衣少女巳又忍不住笑得弯下腰,笑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她们的确有权笑,也有理由笑。只有问心无愧的人才能笑得出,才能笑得如此愉快。笑不出来的人是金九龄。 常漫天恨恨道"我知道你不但会绣花,还会绣瞎子,两针绣一个瞎子,可是现在你还能绣得出什么来"江重威道"你现在就算还能绣出双翅膀来,也休想再飞出法网。 红衣少女笑道"现在唯一应该绣的,就是口特别大的棺材,好让孟伟和鲁少华陪你一起躺进去。"陆小凤道"我还得再提醒你一件事,你最好也不必再等他们带着你的徒子徒孙来救你"金九龄不动,也不开口。 陆小凤道"现在孟伟还在南海等着向你报告我的行踪,鲁少华却已病了,病得很重! 红衣少女笑道"据说他忽然得了种怪病,他那双老是喜欢伸出来向人要钱的,已不见了"金九龄终于长长叹息,道"棋差一着,满盘皆输,想不到我金九龄竟有今日"江重威也不禁叹息了一声,道:其实我早已算到你会有这么样一天的,你太喜欢花钱太喜欢享受"欧阳情道"别人都认为你在女人身上不必花钱只有我知道,像我们这种女人,眼睛里一向是只认得钱,不认得人的,就算你是潘安再世,宋玉复生也一样要得有钱才能进得了门。"陆小凤也忍不住笑了。他知道她说的是老实话。 欧阳情瞪了他一眼,忽又嫣然道"但是你却可以例外,这世上也只有你一个可以例外"陆小凤道"哦" 欧阳情沉下了脸冷冷道"因为你根本不是人,只不过是个长着四条眉毛的混蛋"陆小凤叹了口气,像欧阳情这种女人,的确是不能得罪的。你只要得罪她一次,她一辈子都记得你。 公孙大娘忽然道"现在我只有最后一件事要问你了"金九龄道"问我?" 公孙大娘点点头,道"你最好赶快告诉我,薛冰在哪里?"金九龄忽又笑了笑,却闭上了嘴。 公孙大娘怒道"你难道还想用她来要挟我们你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段"金九龄不理她,却看着陆小凤缓缓道"白云城主剑法无双,但他却对你赞不绝口,说你是他平生仅见的武林奇才。"陆小凤在听着知道他一定还有下。 金九龄道"公孙大娘干变万化,剑器第一却还是败在你的里"公孙大娘冷笑道"你少拍他的马屁,揭穿了也没有用的"金九龄还是不理她,看着陆小凤道:"我师兄苦瓜一向目无人,但对你也另眼相看因为他总认为你那两指一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陆小凤轻轻叹了口气。他忽然想到,苦瓜大师若是知道自己唯一的师弟如此下场,心里一定会难受得很。 金九龄道:"霍休c霍天青c阎铁珊,他们都是当世的顶尖高但你纵然不是天下第一高,也差不多了。"他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而我却只不过是六扇门里的一个鹰爪孙而已像我这种人,在那些武林高人眼里,根本不值一"陆小凤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金九龄淡淡道"我只不过想和你这位傲视天下的武林高赌一赌输赢,比一比高下"公孙大娘冷笑道"你现在已是瓮之鳖,还有什么资格和人赌输赢,比高下! 金九龄连看都不看她,眼,道"我若输了,不但心甘情愿的束就缚,随你去归案,而且还立刻将薛冰的下落说出来。"陆小凤眼睛里发出了光,显然已被他打动。 金九龄道"你若输了呢" 陆小凤道:"你说" 金九龄道"你若输了,我也并不想要你放了我! 公孙大娘厉声道:"就算他要放,我也不答应!"金九龄好像根本听不见她说的话,道"你若万一败在我里,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陆小凤道"你说! 金九龄道"我只想要你为我保全一点名声,莫要将这件事泄漏出去,我想,你看在我师兄面上,也该答应的"陆小凤没有说话,慢慢的走到窗口,推开窗子。窗外夕阳满天,已过黄昏。 常漫天忽然道:"你千万不能答应他,他这人狡猾如狐其必定还另有诡计!"江重威道:"他武功之高,也远在我意料之外。"常漫天道"我从小闯道江湖,与人交数百战负伤数十次,武功虽不高经验却有的,但却连我都看不出这人的武功深浅,我甚至连他一招都挡不住。"华一帆忽然也叹了口道"此人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昔年我也曾和木道人c古松居士这些前辈高人切磋过功夫,但以我所见,就算他们二位的功夫也比不上他!"他们的话,陆小凤也好像连一句都没有听见。满天夕阳,正有一行秋雁飞过。 陆小凤喃喃道:"明明还是盛夏,转眼已正仲秋,时间过得好快,好快"金九龄也叹息着道:"光阴如流水一去不回头想到我们初见之日,到如今转眼也已近十年了,人生又有几个十年"陆小凤道"公孙大娘体力仍未复,因为我们生怕被你看出破绽,所以她的确是被迷倒过"金九龄道:"我也看得出那并不假" 陆小凤道"现在她十成功夫,最多只剩下五成,加上她的四妹和妹,与我联,你纵有大大的本事,你也必死无疑。 金九龄道:"我知道" 陆小凤道:"但我若答应与你交,若是败在你里,纵能不死,也必负伤"他叹息着又道"何况,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若真的和你立约赌技,若是败了,就绝不会厚颜再向你出的! 金九龄道"我一向知道你,你虽不是君子,却是条男子汉!"陆小凤道:"所以我若败了他们就未必能拦得住你,今日你若走了,很可能就从此杳如黄鹤,逍遥法外。"欧阳情道:"你既然已明白他的意思,又何必再跟他说废话,难道你真是个混蛋"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我说的并不是废话!"欧阳情冷笑道"不是废话是什么" 陆小凤道:"这一战我既然不许败,只许胜,我答应他,就一定有胜他的把握。"金九龄道"说得好"他一伸,选了件兵器,他选的竟是那柄重达十斤以上的大铁椎"公孙大娘已耸然动容,沉声道:"你们全退出去,在外面守住门窗! "你们"包括。她的姐妹,也包括了常漫天c江重威和华一帆。她知道这种大铁推的威力,这屋子虽不小,却也并不大,这种兵器一施展开,这屋子里无论是人是物,都很可能被打成粉碎。 陆小凤也暗暗心惊。这人用的本是轻如鸿毛的绣花针此刻却变成了重达百斤的大铁椎。难道他的武功真的已达到化境,已能举重若轻,随心所欲 金九龄巳在问。"你用什么兵器" 陆小凤沉吟着,忽然发现衣橱的角落里,赫然也有一包绣花针。他就选了一根绣花针。 金九龄大笑,道"好,我用大铁椎你用绣花针,若有外人在这里看见,不认为你是绣花大盗,那才是怪事。"陆小凤谈淡道"我虽不是绣花大盗,却也会绣花!"金九龄目光闪动,通"你会不会绣瞎子" 陆小凤道:"不会。"他的眼睛已变得利如刀锋,一字字接着道"但我却会绣死人"公孙大娘并没有出去。静静的站在屋角,脸上虽没有表情心里却实在担心。这地方太小,金九龄选的兵器,威力却太大。他招式一发动,陆小凤只怕就很难有回旋闪避的余地。 大铁椎长达五尺,绣花针却只有一寸。他们用的兵器一个至强一个至弱一个极重一个极轻,柔虽能克刚,弱却未必能胜强,轻更无法能制重,在兵器上陆小凤显然巳吃了亏。 金九龄忽然道"你能不能也请出去" 公孙大娘冷笑道"你难道还怕我暗算你" 金九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可是你留在屋子里,对我也是种威胁!公孙大娘迟疑着,用眼角瞟着陆小凤 陆小凤淡淡道"我们在屋子里交外面也一样能看得见的"公孙大娘叹了口气,终于走了出去,忽又回头道"我的功夫现在已恢复了成,你纵然战败,他也逃不了的!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根本从未想到他能跑得了。"金九龄微笑道"这屋子已是死地,我现在也正想将自己先置之于死地而后生"这句话说完,他的大铁推已出。 这大铁惟实际的重量是八十斤。一柄八十斤重的大铁椎,在他底施出来,竟仿佛轻如鸿毛,他用的招式轻巧灵变,也正像是在用绣花针一样,这一招施出,竟暗藏着六种变化,却听不见丝毫风声。陆小风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他才真的明白,金九龄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人,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直到现在他才相信,木道人c古松居士,苦瓜大师他们,的确不是这个人的对。他的心念转动极快,动作更快。他的脚步轻转一滑绣花针已反刺出,只"磁"的一声针锋破空,竞像是强弩出匣这根绣花针虽然轻如鸿毛,在他里施出来,却仿佛重逾百斤,他用的招式刚猛锋厉,竟也正像是在用一柄大铁椎,霎眼间两人已各自出十余招。至强至刚的兵器,用的反而是至灵至巧的招式,至弱至巧的兵器,用的反而是至刚至强的招式。 这一战之精采,已绝不是任何人所能形容。江重威c华一帆c常漫天面上都已不禁露出惊讶之色。他们虽看不见却听得见。 屋子里只听得见绣花针的破空声,反而听不见大铁椎的劲风。他们全都是身经百战的高,却也无法想像这是怎么回事。只听绣花针破空之声"赤赤"不绝,越来越急而且听之在东忽而在西,流窜变化,竞远比飞蜂还快十倍。 华一帆忍不住长叹道"难怪木道人也常说陆小凤是百年难逢的武林奇才,此言果然不虚"常漫天沉着脸,道"但金九龄却更可怕!"华一帆道"哦"常漫天道"陆小凤的出如此迅急,招式变化如此快,但金九龄的大铁椎施展间,竞还能连一点风声都不带出来,这岂非更令人不可思议。他知道金九龄用的是大铁椎,因为他刚才已问过欧阳情。他交经验的丰富,远不是养尊处优的华玉轩主人能比得上的,他的分析当然也远比华一帆更精。 华一帆沉默了半晌,缓缓道"久闻常总镖头身经战役之多,少有人及,这话看来也不假",一句话刚说完,突听"呼"的一声,如狂风骤起,如神龙。 常漫天耸然道"金九龄招式已变了" 金九龄招式如此变了,变得刚烈威猛,无坚不摧无物可当,屋子里突然间己被人铁椎的风声笼罩,几乎巳没有别人的容身之地。江重威动容道"难道他刚才都是在试探陆小凤的出招式,直到现在才真正使出真功夫来"常漫大道"但陆小凤的真功夫也使出来了。 江重威道"怎见得" 常漫天道:"他的大铁推招式如此凌厉,若是换了别人,早已被逼出了屋子,但陆小凤却反而没有动静了,显然还能从容应付,在待而动。"欧阳情看着他,眼睛里不禁露出钦佩之色。这瞎子看得竟比有眼睛的人还准,陆小凤的确还可以从容应付,他的人竟似已从有形变成了无形,竟似已变得可以随意扭曲变化,竟似变成了一阵风。无论金九龄的大铁椎怎么样逼他,他总是轻描淡写的就闪了过去。 有时这大铁椎明明已将他逼入了死地,谁知他身子突然一扭,就已化险为夷。公孙大娘脸上本来还带着忧郁之色,现在却已松了口气。 常漫天忽然叹道"我本来还认为陆小凤不是敌,现在才知道金九龄已必败无疑! 江重威又问。"怎见得" 常漫天道:"金九龄现在已施展出至刚至强的招式,刚必易折,强必不能持久,他的力气消耗,必定远比陆小凤快得多。"他脸上也发出了光,慢慢的接着道:"等到他已不能将大铁椎运用自如,要砸烂屋子里的东西的时候,也就表示他气力已将竭,陆小凤已可反击了!就在这时突听"砰"的声,"哗啦啦"一片响。 欧阳情忍不往脱口道:"他已砸烂了那张桌子。又是"砰"的一响。 红衣少女道"他连床也砸烂了。 常漫天脸上已露出微笑,道"看来华玉轩主珍藏的字画,已可稳稳收回了"华一帆脸上也已露出喜色,道"莫忘记还有你的镖银"就在这时,突然又是"轰"的一声,天崩地裂的一声大震。 金九龄额上已现冷汗,大铁椎的运转,已越来越慢,他也知道陆小凤现在必定已将全力反击。 他踏前两步将铁椎直刺而出。陆小凤后退两步,以退为进,正待反扑。谁知金九龄突然反一抡,大铁惟突然脱飞了,挟带着狂风般的风响,掷向陆小风。 这一掷之力,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硬接硬挡,陆小凤只有耸然闪避。只听轰"的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大震,八十斤重的大铁椎竞将墙壁撞破了个大洞。铁椎余势末竭,直飞了出去。金九龄的人也借着这一抡之力,跟着大铁惟飞了出去,这一着连陆小凤都没有想到。他只觉得眼前人影一闪,屋子里金九龄人已不见了。 "砰"的,声,大铁椎撞上院墙,落在地上。金九龄的人却已掠出墙外。公孙的娘耸然失色,正想去追,只听嗖"的一声,陆小凤已从她向前窜了过去常漫天失声道"好快的身法" 公孙大娘叹了口气,苦笑道"只可惜我的气力未复,否则我也让你见见我的身法"她并没有去追。陆小凤既然已去了,她已不必再去追。 常漫天道"大娘只管放心,金九龄气力已将竭,轻功也本就不如陆小凤,他逃不了的。"公孙大娘终于笑了笑,道"陆小凤的轻功,的确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现在金九龄也已明白,陆小凤的轻功,竞远比他想像还要可怕。他出动在前,又占了先,可是八个起落后。陆小凤竟似已快追了上来。 他们的距离本来至少有十丈,现在竞已缩短成四五丈。这距离只要一个起落,就可赶上。奇怪的是,金九龄居然并没有显得太恐慌。前面一片园林,亭台楼阁,花木扶疏。 金九龄突然的呼。"陆小凤才是绣花大盗,快来人挡他。"呼声不绝,园小阁里,突然飞出了四条人影,赫然竟是公孙大娘的姐妹。二娘,娘c青衣女尼和江轻霞。四个人燕子般飞来娘与青衣女尼在前,只听"呼"的一声娘里的长鞭,已卷住了陆小凤的腿。 陆小凤全心全意都放在金九龄身上竞没有避开这一鞭,娘反一抽,他的人就已将倒下。 这时金九龄已掠出数丈外眼见已逃出了法网。青衣女,尼掌剑寒光闪动,直闪到陆小凤胸膛。 陆小凤突然伸出两根指一夹,夹住了剑尖。青衣女尼只觉腕一震,剑巳离。 陆小凤用两根指捏住剑尖,反掷出去。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力量和速度。 没有人能想像,甚至没有人会相信。就连"闪电"这两个字也不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于万一。 这一剑的速度就像是光。灯燃起,灯光就已到了每一个角落里剑出,剑光一闪,剑锋巳到了金九龄的后心金九龄忽然听到了一声很奇怪的声音,他从来也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 然后他才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就好像伤心的人那钟刺痛。 他低下头,就看见一股血从自己前心冒了出来。血冒出时,他才看见了穿胸而过的剑锋。 看到剑锋时,他的人已倒下可是他还没有死,这一剑太快,比死亡来得还快。 他还能看见陆小凤窜过来,娘的鞭子也被陆小凤的两指一夹,就断成了两截。 陆小凤已扶起金九龄,大声道:"薛冰呢薛冰在哪里"金九龄看着他,眼睛里竞又露出种奇特而残酷的笑意,轻轻道"我现在就要见到她了,你却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见得到她,很久很久"他的声音突然停止,心跳也突然停止。 他的眼睛还是带着那种残酷恶毒的笑意,仿佛己看见了,薛冰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尾声 () 陆小凤已醉了。因为他想醉,他非醉不可。 "我现在就要去见她了,你却要过很久很久才能见得到她,很久很久"他明白金九龄之意,他怎么能不醉虽已沉醉,却未沉睡,他还听得见公孙大娘在向她的姐妹们解释。 "陆小凤并不是个笨蛋,我一直知道他不是个笨蛋,我相信他也看得出金九龄的阴谋。""显然没把握,我也一定要揭穿金九龄的阴谋,没有人能像他这么样陷害我!""我也一定要找出谁是他的共谋,我不能让这种人留在我的姐妹就好像我不能让一粒沙子留在我眼睛里。""所以我故意带陆小凤到我们的聚会之处去,因为我希望有会能向他说出我的看法,希望他能和我联捉住那个真正的绣花大盗。 "我正苦于找不到会,陆小凤却给了我会。""他要跟我比喝酒。"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我就立刻照他的意思做""他快醉的时候,果然找了个会,跟我说了两句话,你们都没有发现"他说的是"跟我走,我知道你不是绣花大盗! "所以我就跟他走了" "可是为了要瞒住那个奸细,我们还是要继续将这出戏演下去,所以我们又比了两阵""比到最后一阵时我暗示意叫老四和老跟我进去,我知道只有她们两个人完全没有嫌疑,因为只有她们两个人还是处女!"身在青楼的欧阳情居然还是处女。陆小凤霍然抬起头,吃惊的看了欧阳情一眼,又伏倒。 公孙大娘已又接着说下去"我要她们和兰儿立刻分头去找江重威,华一帆和常漫天""那奸细一定认为那是我故意对陆小凤布下的疑兵之计,当然还是不会怀疑! "我跟陆小凤走了后,立刻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将我们心里怀疑的事,互相印证""然后我们就订下了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大家那静静的听着,没有人开口。 公孙大娘又道:"到最后金九龄脱逃时,显然已知道你们到了羊城,所以才故意走那条路。"那园林本是她们在羊城的聚会处。 公孙大娘目光如刀,从二娘c娘c青衣女尼和江轻霞脸上扫过去冷冷的接着道"所以那奸细必定是你们四个人其之一。二娘c娘,青衣女尼的脸上都完全没有表情江轻霞的脸色却已苍白。 公孙大娘道:"江五妹的嫌疑本来最重,因为只有她最了解王府的动静只有她能接近江重威,拿到江重威的钥匙。"她笑了笑,又道"但是陆小凤却推翻了我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金九龄是江重威的好友,也一样能接近江重威,何况,五妹若真是他的同谋,他就绝不会要司空摘星将那块缎子送到栖霞庵去。"江轻霞看着已醉倒在桌上的陆小凤,目不禁露出感激之色。 公孙大娘通,"老六的嫌疑也很重,因为她虽然身在空门,但最近我却知道她已不能守身如玉!青衣女尼的脸红了,又由红变白。 公孙大娘道:"但后来我已知道,她那秘密的情人是谁,你们也不必问我他是谁,反正不是金九龄,我知道老六是个痴情的人,既已有了情人,就绝不会再和金九龄勾搭,所以她也已没有嫌疑。"青衣女尼垂下头,目忽然流下泪。 二娘和娘却还是神色不变,静静的坐在那里。 公孙大娘的目光,突然刀锋般盯在娘脸上,道"你本来没有嫌疑的但你却不该在老被胁时,还要向陆小凤出,逼着陆小凤只有跟我们决一死战,你更不该在陆小凤去追金九龄时,施展杀着!她突然沉下了脸,厉声道"二娘你现在既然知道奸细是谁了,你还不出"二娘还是坐着没有动,可是银刀已在,突然反一刀刺向娘的腰。这是致命的一刀。娘却完全没有闪避似已甘心情愿的要挨这一刀。 做就在这时,公孙大娘里的筷子已飞出,一根筷子击落了二娘的刀,一根筷子打了她的穴道。二娘全身突然僵硬,就像突然变成了个石人。 公孙大娘看着她,缓缓道"其实我早已知道是你了,你为了要供给金九龄挥霍,已亏空了很多,你知道我迟早总会发现的,所以你一定要杀了我,我死了之后,也只有你才能接替我。"二娘石像般僵硬的脸上,已沁出了一粒粒发亮的汗珠。 公孙大娘道:"但我们毕竟还是姐妹,只要你还有一点悔过之意,只要你肯承认自己的过错,我已准备忘记你以前的事。"她长长叹了口气,接着道"但你却不该向老下那种毒的,可见你非但没有丝毫悔悟,还准备要老来顶你的罪替你死,你"。她没有再说下去却又挥拍开了二娘的穴道,淡然道"你去吧,我让你走,只希望你走了后,自己能给我个了断"二娘没有走,她看看公孙大娘,目充满了一种绝望的恐惧之色。 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走。银刀落在桌上,她拿起来,突然反一刀,割向自己的咽喉。 可是她的刀又被击落。是被陆小凤击落的。 陆小凤似已醉了,却又未醉,挥击落了她的刀,喃喃道"如此良辰,如此欢会,你为什么还要杀人"二娘咬着嘴唇,道:"我我没有要杀人,我要杀的是自己。"陆小凤笑了,痴痴的笑着道"你自己难道不是人"二娘怔住。 陆小凤喃喃道:"既已错了,又何必再错,心已死了,人又何必再死旧恨已够多,又何必再添新愁血已流得够多,又何必再流"二娘怔了半晌,忽然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公孙大娘看着陆小凤,忽然笑了笑,道:好我依你我就再依你这一次,可是"陆小凤却打断了她的话,道"话已说得够多,又何必再说,人既已醉了,又何必再留"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去公孙大娘却拦住了他。"你现在就要走真的要走"陆小凤道"天下本无不散的筵席,此刻又何必不散该走的总是要走,此刻又何必不走"公孙大娘道:"你要到哪里去" 陆小凤道"我既然已要走了你又何必再问" 公孙大娘凝视着他,悠悠的道"我既然已问了你又何必不说"陆小凤笑了,大笑。 公孙大娘道"其实我既不必问,你也不必说,因为你的去处也正是我的去处! 陆小凤忽然睁大眼睛,道"你知道我的去处" 公孙大娘微笑道"百年来,武林最负盛名的两位剑客,就要在紫金山决斗,这一战不但势必轰动天下也必将永垂不朽,我又怎么肯错过"陆小凤道:"你知道" 公孙大娘道"我还知道他们的决斗之期并不是初一而是十五,金九龄说是初一只不过要你快走"陆小凤道"十五八月十五" 公孙大娘点点头,慢声而吟。"月圆之夜,紫金之巅,一剑西来,天外飞仙"——(全书完)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怪客传警讯 () 秋。西山的枫叶已红,大街的玉露已白。秋已渐深了。 九月十。凌晨。李燕北从他十个公馆的第十二个公馆里走出来,沿着晨雾弥漫的街道大步前行,昨夜的一坛竹叶青,半个时辰的爱嘻,并没有使得他看来有丝毫疲倦之色,他身高八尺一寸,魁伟强壮,精力充沛,浓眉c锐眼c鹰鼻c严肃的脸上,总是带着种接近残酷的表情,看来就像是条刚从原始山林窜出来的豹子。 无论谁看见他,都会忍不住露出几分尊敬畏惧之色,他自己也从不会看轻自己。 十年以前,他就已是这京城最有权力的几个人其之一。距离他身后一丈左右,还跟着一群人,几乎要用奔跑的速度,才能跟得上他的步子。这群人之有京城大镖局的总镖头和镖师,有东西城"杆儿上的"的首领,有生意做得极成功的大老板和钱庄的管事。 还有几个人虽然已在京城落户十几年,但却从来也没有人能摸得透他们的来历和身份。 他们都是富有而成功的年人,谁也不愿意在如此凌晨,从自己温暖舒服的家里走出,冒着寒风在街道上奔走。 可是每天早上他们都非得这么样走一趟不可。 因为李燕北习惯在晨曦初露时,沿着他固定的路线走半个时辰。这地方几乎已可算是他的王国。这时候他头脑总是特别清醒,判断总是特别正确,他喜欢他的亲信部下在后面跟着他,等着他发号施令。而且这已是他多年的习惯,就正如君王的早朝一样,无论你喜不喜欢,都绝不能违背。 自从"镇远镖局"的总镖头"金刀"冯昆,在一个严寒的早上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抛入永定门外已结了冰的河水里之后,也从来没有人敢再迟到缺席过一次。 阳光尚未升起,风仍带着黑夜的寒香,街旁的秋树秋叶早已凋落,落叶的露水,已结成一片薄薄的秋霜。 李燕北双拳紧握,大步急行,已从城郭的小路,走到前门外市区的心,忽然唤道:"孙冲。"后面跟着的那群人,立刻有个衣着考究,白面微须的年人奔跑着赶上来,正是李燕北下的大将之一,以打造各种兵刃和暗器名满原的"快意堂"堂主。 李燕北并没有放慢脚步等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沉着脸道:"我是不是早已关照过你,十五之前,不要再接大宗的生意,孙冲道:"是,李燕北道:"那么昨天晚上,你为什么还要将存在库里的六十六把鬼头刀c五十口剑c和所有的弓箭全都卖了出去"孙冲垂下头,脸色已变了。 他显然想不到李燕北会这么快就知道这件事,垂着头,嘎嚅着道:"那票生意的利润很大,而且"李燕北冷笑道:"而且生意总归是生意,是不是"孙冲不敢再答腔,头垂得更低。 李燕北脸上已现出怒容,双拳握得更紧,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买主是谁"孙冲迟疑着,摇着头,眼珠子却在偷偷的四面转动。这时他们刚走上路面很窄的樱桃斜街,两旁的店铺当然还没有开市。但就在这时,左右两旁的窄巷,突然有两辆乌篷大车冲出来,将他们隔断在路间。 接着,车上盖着的乌篷也突然掀起--每辆车上都藏着十来条黑衣大汉,每个人里都挽着张强弓,每张弓的弦都已拉满,箭已在弦。孙冲刚想冲到车上去,腕却已被李燕北的铁掌扣住。 他脸色立刻惨变,张开嘴,想呼喊:"不能"这句话还没有喊出来,弓弦已响,乱箭飞蝗般射出。 李燕北沉腰坐马,反一抡,竟将他的人抡了起来。迎上了飞蝗般的乱箭。转眼间孙冲的人已被射成个刺猬李燕北厉喝一声,也想冲上篷车,谁知前面的一班弓箭乱箭射出后,身子立刻伏下,后面竟赫然还有一班弓箭。 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也已引满,箭也已在弦。李燕北的身上立刻僵硬,跟着他的那群人,都已被第辆大车隔断在一丈外,他纵然是一身钢筋铁骨,也万万挡不住这一轮又一轮飞蝗般的乱箭!经过了二十年的挣扎,数百次艰辛苦战,到头来竟还是免不了要落入对头的陷阱。 李燕北眼睛里血丝满布,看来也正像是一条已落人猎人陷阱的猛兽。只要弓弦再一响,这雄霸一方的京城大豪,也难免要被乱箭穿心。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左边的屋搪上,突然响起了一阵极尖锐的风声。青光一闪!划过弓弦。 只听"蹦c蹦c蹦"一连串的急响,如珠落玉盘,二十八张强弓的弓弦,竟同时被两道青光划断。接着,又是"夺"的一声,青光钉在右面的门板上,竟只不过是两枚铜钱。 是谁有这么惊人的指力,能以铜钱接连割断二十八张弓弦弓箭的脸色也全都已惨变,突然全都翻身跳下篷车,窜入了窄巷李燕北并没有追。 这些人并不是他的对,还不配他出。而且多年前他就已知道,杀戮并不能令人真心对他服从尊敬。 他只是沉声道:"各位不妨慢慢走,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就说李燕北今日既然未死,总有一天会去找他的,"左面的屋檐上,忽然又响起了一阵掌声。 一个人带着笑道:"好!好风度好气派,果然不傀是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李燕北也笑了,"只可惜仁义满京华的李燕北,纵然有头六臂,也比不上陆小凤的两根指!"一个人大笑着从屋循上跃下来,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满脸风尘之色,但一双眸子却还是明亮的,眉毛也依旧漆黑。 四条眉毛。除了他之外,世上绝没有任何人的胡子长得和眉毛同样挺拔秀气。 "你知道是我" "金钱镖要用指力。" 李燕北微笑,"能以两校铜钱割断二十八张弓弦的,除了陆小凤外,世上还有谁"阳光已升起,豆汁锅里冒出来的热气,在阳光下看来,也像是雾一样。 陆小凤用火烧夹着猪头肉,就着咸菜豆汁,一喝就是碗,然后才长长吐出口气,擦着汗笑道:"年未到京城,你知道我最怀念的是什么"李燕北微笑道:"豆汁" 陆小凤大笑点头,"第一怀念的是豆汁,第二是炒肚,尤其是蔡仙居的火烧炒肝,还有润明楼的搭醚火烧和馅饼周的馅饼。"李燕北道:"我呢" 陆小凤笑道:"肚子不饿的时候,我才会想到你。"李燕北道:"但你只怕却想不到我也会有几乎死在别人里的一天"陆小凤承认,"我也想不到你会放他们走的。"李燕北道:"你以为我喜欢杀人" 陆小凤又笑了,"你若喜欢杀人,自己只怕也已活不到今天"李燕北道:"可是你" 陆小凤道:"可是你至少也该问问,他们是谁派来的。"李燕北也笑了笑,"我不必问。" 陆小凤道:"你已知道" 李燕北的笑容看来并不很愉快,淡淡道:"除了城南老杜外,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陆小凤道:"杜桐轩" 李燕北点点头,里刚拿起的一碗,已被捏得粉碎。 陆小凤道:"这十年来,你跟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他早已该知道你并不是个容易被暗算的人,为什么还要来冒这种险"李燕北道:"为了六十万两银子,和他在城南的那块地盘。"陆小凤不懂。 李燕北道:"我已跟他打了赌,就赌六十万两银子,和他的全部地盘。"这赌注实在不小。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吸了口气,"你们赌的是什么"李燕北道:"赌的就是九月十五的那一战!" "月圆之夜,紫金之颠,一剑西来,天外它仙"李燕北道:"那一战的日子本来是八月十五,地方本来是在袜陵的紫金山上,可是西门吹雪却坚持要将日期延后一个时间,地方也改在这里。"陆小凤道:"我知道。" 李燕北道:"自从八月十五那一天之后,江湖就再也没人看见过西门吹雪的行踪。"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他当然也知道。他也正在找西门吹雪。找得很苦。 李燕北道:"所以大家都认为西门吹雪一定是怕了叶孤城,一定已躲起来不敢露面了。"陆小凤道:"但你却知道他绝不是个这么样的人!"李燕北点点头道:"所以别人虽然都已认为他必败无疑,却还是要赌他胜,无论多少我都赌。"陆小凤道:"这会杜桐轩当然不会错过。" 李燕北道:"所以他跟我赌了。" 陆小凤道:"用他的地盘,赌你的地盘" 李燕北道:"他若输了,另外还得多加六十万两银子。"陆小凤道:"我知道,一个月以前,就有人愿意以博,赌叶孤城胜!"李燕北道:"前两天的盘口,已经到了以二博一,每个人看好叶孤城,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杜桐轩还认为他已十拿九稳。陆小凤道:"直到昨天上午为止"李燕北道:"因为昨天下午,情况就已突然改变了。陆小凤道:"哦"李燕北凝视着他,道:"你难道真的还没有听说叶孤城已受伤的消息"陆小凤摇头,显得很吃惊,"他怎么会负伤的有谁能伤了他"李燕北道:"唐天仪。" 陆小凤皱眉道:"蜀唐家的大公子" 李燕北道:"不错" 陆小凤道:"叶孤城久居海外,怎么会和蜀唐家的人有过节"李燕北道:"据说他们是在张家口附近遇上的,也不知为了什么,发生冲突,叶孤城虽然以一着天外飞仙重伤了唐天仪,可是他自己也了唐天仪的一把毒砂。"蜀唐门的毒药暗器,除了唐家的子弟外,天下无人能解。无论谁了他们的毒药暗器,就算当时不死,也活不了多久李燕北道:"这消息传到京城,那些买叶孤城胜的人,一个个全都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有的人急得想上吊,有的人想尽干方百计,去求对方将赌约作废。"陆小凤道:"对方若是死了,这赌约自然也就等于作废了,李燕北冷笑道:"所以杜桐轩才一心要将我置之于死地!"陆小凤叹了口气,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总算已完全明白。 李燕北道:"据说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京城至少已有十个人因此而死,连西城王府里的护院"铁掌翻天,都被人暗算在铁狮子胡同后面的陋巷里,因为他也赌了八千两银子,买西门吹雪胜。"陆小凤叹道:"想不到八千两银子,也已足够买人的一条命,"陆小凤看着面前的猪头肉和火烧,忽然觉得胃口变得很坏。 "有没有人亲眼看见叶孤城和唐天仪的那一战"他忽然又问。 李燕北道:"没有。" 陆小凤再问:"既然没有人亲眼看见,又怎知这消息是真的"李燕北道:"因为大家都相信说出这消息来的人,绝不会说谎话,陆小凤道:"这消息是谁传来的"李燕北道:"老实和尚,"陆小凤说不出话了。对老实和尚的信用,无论谁都无话可说的。 李燕北道:"老实和尚是昨天午时过后到京城的,一到了之后,就去耳朵眼吃花索水饼,吃一个饺子,叹了口气!"猪头肉上的油,已在北国九月的冷风凝结,看来也像是一层薄薄的白霜。 李燕北道:"那时天门四剑恰巧也在那里吃饺子,就问他为什么叹气,老实和尚就说出了这消息"听见这件事的人,当然还不止天门四剑。 李燕北道:"除了老实和尚和天门四剑外,这半个月来,已赶到京城来的武林豪杰,已有四五百位,"陆小凤看着猪头肉上的油腻,忽然觉得想呕吐。 李燕北道:"据我所知,九月十五之前,至少还有四百位武林人会到这里来,其至少有五位掌门人,十位帮主,二十个总膘头,甚至连武当的长老木道人,和少林的护法大师们都会到,只要是能抽得开身的,谁也不愿错过这一战。"陆小凤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冷笑道:"他们究竟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看成了什么东西看成了两只变把戏的猴子看成了两条在路上拾肉骨头的野狗"猪头肉和火烧被震得从桌上跳起来,又落下,滚在路边。李燕北吃惊的看着陆小凤。 他从未看见过陆小凤如此激动,也想不通陆小凤为什么会如此愤怒。 他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是为了要看这一战而来的"陆小凤握紧双拳,道:"我只希望永远也看不到他们这一战。"李燕北道:"但现在叶孤城既然已负伤,西门吹雪已绝不会失败!"陆小凤道:"无论他谁胜谁负都一样!" 李燕北道:"西门吹雪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陆小凤道:"就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所以我才不愿看着他像条狗一样,为了抢根看不见的肉骨头,跟人拼命。李燕北还是不懂:"什么是看不见的肉骨头"陆小凤道:"虚名。"别人眼的虚名,就是那根看不见的肉骨头。 陆小凤冷笑道:"这一战他若胜了,你就可以将杜桐轩的地盘据为已有,那些自鸣清高的剑窖们,也可看到一场精采的好戏,看出他们剑法有什么绝招,有什么破绽可是他自己呢"他自己岂非已胜了可是他纵然胜了,又有什么好处又有谁能了解胜利者的那种孤独和寂寞李燕北终于明白了陆小凤的意思。 他静静的凝视着陆小凤,过了很久,才缓缓道:"这一战是他们自己要打的,并没有别人逼他们,当然没有。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逼他们做任何事。 李燕北道:"我也是西门吹雪的朋友,我并不想要他跟人拼命,更不想利用他去抢老杜的地盘,可是他自己若要和人决斗,我也没法子阻拦。"他盯着陆小凤,一字宇接着道:"甚至连你也没法子阻拦,"陆小凤虽不愿承认,也不能否认。 李燕北道:"最重要的是,就连他们自己,也同样无法阻拦!"世上本就有很多事是这样子的,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世界上,就有很多事是他非做不可的,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去做都一样。 陆小凤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累了,我想去洗个热水澡,浴池是用青石砌成的,水很热。陆小凤把自己整个人泡在热水里,尽量放松了四肢,他实在觉得很疲倦,一种从心底深处发出来的疲惫和厌倦。 每当他做成了一件大事,破了一件巨案后,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但却从没有像这次这么深。 绣花大盗c金九龄c鲁少华c公孙大娘c江重威c欧阳情c薛冰他连想都不愿再想起这些人。尤其是薛冰。 只要一想起薛冰,他心里就像是被针在刺着,绣花针,恶毒尖锐的绣花针。为了逃避这种痛苦,他甚至连公孙大娘都不愿再见。所以一到了金陵,他就偷偷的溜了。 只可惜这世上却偏偏还有些他不能逃避,也逃避不了的事,西门吹雪c叶孤城c杜桐轩c老实和尚 他好不愿再想下去,忽然道:"西门吹雪一定也已到了京城。""你有把握确定"李燕北正伏在浴池的边沿上,一条精赤着上身的大汉,正在用力替他擦背。这地方是他的地盘。 他在这里,就正如君王在自己的城堡里同样安全。 陆小凤道:"西门吹雪一向有种奇怪的想法。""什么想法" "他总认为杀人和被杀都是件非常神圣的事。""哦" 陆小凤道:"所以他无论和谁决斗,一定都会在几天之前就赶到那里去,先斋戒口,再焚香休浴。"李燕北忽然笑了笑,道:"你认为他这么样做很奇怪""你认为不奇怪" "嗯。" "为什么" 李燕北道:"因为我若是他,我也会这么样做的。"他举示意,叫那大汉擦得再用力些,十多年来醇酒美人的享乐生活,至今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丑陋的痕迹。他的腹部依旧平坦,肌肉依旧充满了弹性,这每天一次的热水澡和强力按摩,对他的帮助实在很大。 "斋戒和休浴都可以使人的精神健旺。事先到决头的地方去,熟悉当地的情况,决战时就可以占尽地利,所以我一直认为西门吹雪绝不是个容易被击败的人,若没有分以上的把握,他根本不会出。"陆小凤道:"所以你也认为他一定已到了京城。"李燕北道:"正是。"陆小凤道:"只不过直到今天,你还没有发现他的行踪。"李燕北道:"还没有。" 陆小凤皱眉道:"两个像他们那么样引人注意的人到了京城,竟连你都没有听到一点风声,这倒真是件怪事"李燕北也皱了皱眉,"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谁"陆小凤道:"孙秀真。" 李燕北道:"是个女人" 陆小凤道:"是个很美的女人!"李燕北道:"在决战之前,他会带着个女人在身边"陆小凤道:"别的女人他绝不会带,可是这个女人却不同。"李燕北的浓眉皱得更紧,过了很久,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幸好叶孤城已负伤,否则"他翻了个身,声音突然停顿。热气弥漫的浴室门外,忽然出现了条幽灵般的人影。 李燕北厉声喝问:"什么人" 这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阴侧侧一笑,道:"今天你不该到这里来洗澡的。""因为杜桐轩既然能收买孙冲,就同样也能收买替你擦背的人!精赤着上身的大汉脸色已变了,想冲出去,李燕北却已拧住了他的臂。他本来也是个强壮而有力的人,可是在李燕北下,他却全无挣扎反抗的余地。他想挣扎时,已听见自己肘骨拧断的声音。 "巾上有毒,若要解药,到前门外的春华楼去等。"这人影的行动也快如鬼魂,袍袖一拂,人已不见。 李燕北大喝道:"朋友是什么人为何不容李某报答相救之恩。"只听这人声音远远传来,道:"到了春华楼,你就知道我是谁了,那时,你再报答我也不迟,"说到最后一句话,声音已远在十余丈外。 李燕北一把夺下那大汉上擦背的布巾,大汉正失声惨呼,李燕北已将毛巾塞入他嘴里。他呼声骤然停顿,身子突然一阵抽搐,全身立刻跟着收缩,突然间就倒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这块白浴巾上竟赫然真的有毒。 刚才这大汉用力替他擦背时,巾上的毒性,已渗入他的毛孔,渗入他的肌肤里。李燕北全身的肌肉,突然变得无法控制,不停跳动起来。 陆小凤也不禁动容,"厉害的杜桐轩,好恶毒的段。""刚才那个人又是谁"李燕北用力握紧双拳,控制着自己,"他怎么会知道杜桐轩的阴谋为什么要赶来救我"要知道这答案只有一个法子,"到春华楼去。"春华楼也在李燕北的地盘里。他们是坐车去的,李燕北虽然喜欢走路,可是为了怕毒性发作,他已不敢再多用一分力气。 看见他的人,对他还是和平时同样尊敬,远远的就弯下腰来躬身问安。谁也看不出这虎豹般的壮汉,生命已危在旦夕。李燕北对这些人当然已没有平时那么客气,无论谁身体里若是埋伏着一包随时都可能会引燃的火药,心情都不会太好的。 春华楼的地方很大,生意很好,他们来的时候,本来已位无虚席。可是李燕北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自然会有人站起来请坐的。他们选了张居的桌子,面对着楼梯,只要有人上楼,他们一眼就可以看见。没有人上楼,只有人下楼。 看见李燕北的满脸杀气,知趣的人都已准备溜了。已有人在悄悄的结帐,也有人在窃窃私议。突然间,所有的声音竞一起停顿,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一个人身上。一个刚走上楼来的人。 这人很高,很瘦,穿着极考究,态度极斯,年纪虽不甚大,两翼却已斑白,一张清瘤瘦削的脸上,仿佛带着分病容,却又带着分威严,令人绝不敢对他有丝毫轻视。 他穿着的是件宝蓝色的长袍,质料颜色都极高雅,一双非常秀气,保养得也非常好的上,戴着枚价值连城的汉玉戒指,腰畔的丝绦上,也挂着块毫无暇疵的白玉壁,看来就像是朝迁的清贵,翰苑的学士。 事实上,有很多人都称他为学士,他自己也很喜欢这名字。但他当然并不是真的学士。 他是微笑着走上楼来的,可是每个人看见他都似已笑不出。尤其是李燕北,脸色更已发青。 没有人想得到杜桐轩居然会出现在李燕北的地盘里,就正如没有人想得到豺狼会走入虎穴一样。这十年来,杜桐轩的足迹确实也从未离开过城南一步。 杜学士一向都是个极谨慎,极小心的人,今天怎么会忽然变了性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笔直走到李燕北面前,微笑抱拳,道:"李将军别来无恙"他喜欢别人叫他杜学士,李燕北却最恨别人叫他李将军。陆小凤笑了。他觉得无论学士也好,将军也好,这两个名字听来都有点滑稽。 杜桐轩也在看着他,微笑道"阁下莫非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陆小凤陆大侠"陆小凤笑道:"你不是学士,他不是将军,我也不是大侠,我们大家最好都不必客气。"杜桐轩居然面不改色,态度还是彬彬有礼看他的样子,就连陆小凤都看不出他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城南老杜。 李燕北目光刀锋般盯着他,突然道:"我若是你,我绝不会到这里来。"杜桐轩道:"我不是你,所以我来了。" 李燕北道:"你不该来的。" 杜桐轩道:"我已来了。" 李燕北冷笑道:"你要来,可以来,要走,只怕就很不容易!"杜桐轩居然又笑了,"李将军要报答别人的救命之恩,用的难道就是这种法子"李燕北怔住了。 杜桐轩已伸出那双戴着汉玉扳指的,拉开椅子坐下来,微笑道:"我本来以为你至少应该请我喝杯酒的。"李燕北终于忍不住问道:"刚才救我的人真是你"杜桐轩点点头。 李燕北盯着他,道:"今天一日间,两次要杀我的也是你"杜桐轩淡淡道:"有时我是个很容易改变主意的人。"李燕北道:"是什么事让你改变了主意" 杜桐轩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忽然提高声音道:"解药。"这两个宇刚说出口,他身后就忽然多了个人。一个枯瘦矮小的黑衣人,惨白的脸上完全没有丝毫表情,却配上了一双深深凹下去的漆黑眼睛,若不是双眼睛,他看起来完全像个死人。 酒楼上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看清楚他是怎么来的。 死人般的脸,鬼腿般的身法——李燕北立刻发现他就是刚在浴室外候忽来去的人。他已伸出双魔爪般的,将一只惨碧色的木瓶摆在桌上。 杜桐轩道:"这就是解药,你最好快乘毒性还未发作之前,赶快吃下去。"李燕北握紧双拳,要他在这么多双眼睛前,接受城南老杜给他的解药,实在是件很难堪的事。 可是他偏偏不能拒绝。 杜桐轩也知道他不能拒绝,悠然道:"我本是专程为你送解药来的,可是现在"李燕北道:"现在你又改变了主意" 杜桐轩笑了笑,道:"我只不过忽然又想起件事要问问你。"李燕北道:"什么事" 杜桐轩道:"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将我们的赌注再增加一些"李燕北又怔了怔,"你还想把赌注再增加" 杜桐轩道:"你不敢" 李燕北道:"你还想增加多少" 杜桐轩道:"你还有什么可赌的" 李燕北的又在桌下握紧,"我的四大钱庄里,还存着有八十多万两银子。"杜桐轩道:"那么我明天一早就也存一百二十万两进去。他眼睛里发着光,"我不想占你便宜,我们的赌注还是以博二。"李燕北的眼睛里发出了光,盯着他一字字道:"我若输了,就立刻离开京城,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绝不再踏入京城一步。"杜桐轩道:"我若输了,就立刻出关,只要你活着一天,我就绝不再入关一步。"李燕北道:"一言为定" 杜桐轩道:"击掌为信。"两个人慢慢的伸出,眼睛盯着对方的眼睛。酒楼上忽然又变得完全没有声音。这一场赌实在赌得太大,他们无异已将自己全部身家性命都押上了,大家看着他们的,自己的心里仿佛也在为他们捏着把冷汗。只听"拍"的一声,掌声一响。这一响掌声,也不知是为谁敲响了丧钟李燕北的表情很沉重,过了很久,才慢慢的放下。 杜桐轩却笑得更得意,"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明知叶城主已负伤,还要跟你赌!"李燕北并不否认,他实在很奇怪。每个人都在奇怪。社桐轩一向小心谨慎,没有把握的事,他本来绝不会做的。他为什么会如此有把握这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风从窗外吹过,大家忽然嗅到了一阵奇异的花香,然后就看见六个乌发垂肩,白衣如雪的少女,提着满篮黄菊,从楼梯一路洒上来,将这鲜艳的菊花,在楼梯上铺成了一条花毡。 一个人踩着鲜花,慢慢的走了上来。他的脸很白,既不是苍白,也不是惨白,而是一种白玉般晶莹泽润的颜色。 他的眼睛并不是漆黑的,但却亮得可怕,就像是两颗寒星。他漆黑的头发上,戴着顶檀香木座的珠冠,身上的衣服也洁白如雪。他走得很慢,走上来的时候,就像是君王走入了他的宫廷,又像是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李燕北不认得这个人,从来也没有看见过这个人,但却已猜出这个人是谁!"一剑西来,天外飞仙,"白云城主叶孤城竟赫然来了。他没有死!他全身都仿佛散发着一种令人目眩眼花的光采,无论谁都看得出他绝不像是个受了伤的人。 李燕北看着他,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心也已沉了下去。叶孤城并没有看他,一双寒星般的眼睛,正盯着陆小凤。 陆小凤微笑。 叶孤城道:"你也来了。" 陆小凤道:"我也来了,叶孤城道:"很好,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叶孤城的目光已忽然从他脸移开,忽然问道:"哪一位是唐天容"他嘴里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已盯在左面角落里一个人的身上。 这个人一张本来很英俊的脸,现在似已突然扭曲僵硬。 他一直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连陆小凤上来时都没有注意到他。他的年纪还很轻,衣着很华丽,眼睛里却带着种食尸鹰般残酷的表情。 这双眼睛也正在盯着叶孤城,一字字道:"我就是唐天容"在他和叶孤城之间坐着的八桌人,忽然间全都散开了,退到了两旁角落里。 叶孤城道:"你知道我是谁"唐天容点点头。 叶孤城道:"你是不是在奇怪,我怎么直到现在还活着"唐天容嘴角的肌肉似在跳动,道:"是谁替你解的毒"这句话问出去,大家都知道老实和尚这次还是没有说假话。叶孤城的确受了伤,的确了唐家的毒砂。可是唐家久已令天下武林人闻名丧胆的毒药暗器,在叶孤城身上竞似完全没有什么效力。是谁替他解的毒大家都想听时,叶孤城回答这句话,叶孤城却偏偏没有回答,淡淡道:"本来无毒,何必解毒"唐天容道:"本来无毒" 叶孤城道:"一点尘埃,又有何毒" 唐天容脸色变了,"本门的飞砂,在你眼只不过是一点尘埃"叶孤城点点头。唐天容也不再说话,却慢慢的站了起来。解开了长衫,露出了里面一身劲装。 他的服装并不奇怪,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紧贴在他左有胯骨的两只豹皮革囊,和插在腰带上的一双鱼皮套。"酒楼上又变得静寂无声,每个人都想走,却又舍不得走。大家都知道就在这里,就在这时,立刻就要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开始。 唐天容脱下长衫,戴上套。鱼皮套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碧光,他的脸色仿佛也是惨碧色的。 叶孤城静静的站着,看着,身后已有个白衣童子,棒来一柄形式极古雅的乌鞘长剑。剑已在。"唐天容盯着他里的这柄剑,忽然道:"还有谁认为本门的飞砂只不过是一点尘埃的"当然没有,唐天容道:"若是投有别人,各位最好请下楼,免得受了误伤!舍不得走的人,也只好走了。唐家的毒砂在武林人的心目,甚至比瘟疫更可怕,谁也不愿意沾上一点。 叶孤城却忽然道:"不必走。" 唐天容道:"不必" 叶孤城淡淡道:"我保证你的飞砂根本无法出!"唐天容脸色又变了。 唐家毒药暗器的可怕,并不完全在暗器的毒,也因为唐家子弟出的快!纵然看见过他们暗器出的人,也无法形容他们出的速度。但这次唐天容的暗器竟真的未能出。他的一动,剑光已飞起!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灿烂和辉煌,也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速度,那已不仅是一柄剑,而是雷神的震怒,闪电的一击。剑光一闪,消失。 叶孤城的人已回到鲜花上。唐天容却还是站在那里,动也没有动,已垂落,脸已僵硬。 然后每个人就都看见了鲜血忽然从他左右双肩的琵琶骨下流了出来。眼泪也随着鲜血同时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永远再也没法子发出暗器了。对唐家的子弟说来,这种事甚至比死更可怕,更残酷。"现在叶孤城的目光,已又回到陆小凤脸上。 陆小凤忍不住道:"好一着天外飞仙。" 叶孤城道:"那本是天下无双的剑法。" 陆小凤道:"我承认。" 叶孤城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奇怪的表情,问了句奇怪的话,"西门吹雪呢"陆小凤道:"我不是西门吹雪。"奇怪的问话,也只有用奇怪的话回答。 叶孤城笑了,凝视着陆小凤,缓缓道:"幸好你不是。"他微笑着转过身,走了下去。 然后这酒楼就忽然变得像是一锅刚煮沸的滚水,起了一阵骚动。有的人大声争议,有的人抢着奔下楼,抢着将这消息传出去。叶孤城既没有死,也没有伤。每个人都已看到了他的剑法。天下无双的剑法!李燕北也看见了,看得很清楚,所以现在他眼前似已变得空无一物。 杜桐轩看着他,忽然笑道:"你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改变主意了吧,李燕北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 杜桐轩道:"我一向只杀人,不救人,这次却破了例,因为我不想你死。"他微笑着站起来,慢慢的接着道:"因为死人不能付帐,付赌帐。"赌帐。只有死人,才可以不付这笔赌帐。只要李燕北还活着,就非付不可,言而无信的人,是没法子在这地方混的!现在那一战虽然还未开始,但每个人都认为李燕北已输定了,输了就非付不可。若是付了这笔赌帐,就算还活着,也已跟死人差不多了。 李燕北慢慢的拿起了桌上的解药,忽然笑了笑,道:"不管怎么样,杜桐轩总算救过我一次,"他笑得实在很勉强,拿着解药的,也仿佛在轻轻发抖。 陆小凤道:"不管怎么样,你现在总算还活着,而且还没有输。"李燕北点点头,"至少现在还没有。" 陆小凤凝视着他,"可是现在你已不像以前那么有信心"李燕北没有否认,也不能否认,沉默了很久,忍不住长长叹气,道:"那一剑实在是天下无双的剑法。"陆小凤道:"天下无双的剑法,并不一定是必胜的剑法。"李燕北道:"哦" 陆小凤道"世上还没有必胜的剑法。" 李燕北道:"我知道西门吹雪至今也没有败过,他本来至少应该有五成把握,可是现在"陆小凤道:"现在怎么样" 李燕北又笑了笑,笑得更勉强,"现在他若已到了京城,我就应该知道的。"陆小凤道:"你既然不知道,就表示他现在还没有到京城"李燕北道:"可以这么说,陆小凤道:"他现在既然还没有到京城,是不是就表示他对自己也已没有把握"李燕北反问道:"你看呢" 陆小凤道:"我看不出,还没有发生的事,我从不愿去胡思乱想。"李燕北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你认不认得跟着杜桐轩来的那个人"陆小凤摇摇头。 李燕北道:"但你想必也该看得出,他的轻功很不错。"陆小凤道:"岂止很不错,当今天下,轻功比他高的人,绝不会超出十个。"李燕北道:"你的交游见识都很广,应该猜得出他是谁。"陆小凤就沉吟着,道:"若不是他的身材太瘦小,我一定会认为他是司空摘星。"李燕北道:"他不是" 陆小凤道:"绝不是。" 李燕北道:"所以你也想不出他是谁" 陆小凤道:"可是我总觉得这其一定有点不对。"李燕北道:"什么不对" 陆小凤道:"无论他是什么人,以他的身,都不该做杜桐轩那种人的奴才!李燕北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你刚到京城来,我知道你一定想到城里去逛逛,你一定会遇见很多朋友。"陆小凤承认。 他的确想看看究竟已有些什么人到了这里,他还想去找找老实和尚。 李燕北道:"今天晚上,我到金鱼胡同的福寿堂去叫一桌菜,送到家里去,我们在家里吃饭"陆小凤道:"好!"他忽又笑了笑,"却不知是你哪个家"李燕北也笑了,"今天是十二,我本该在十姨家里吃晚饭的,她也早就想见见你,为什么会有四条眉毛。"陆小凤笑道:"我也想见见她,听说她是位很出名的美人!"李燕北大笑,"好,吃晚饭的时候,我叫人在这里等着接你人!"陆小凤道:"若是遇见了花满楼,我说不定会拉他一起去!李燕北道:"行。"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奇怪的是,他好像也跟着西门吹雪一起失踪了,若是能找得到他,说不定就能找到西门吹雪。"李燕北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他找人总好像有种特别的本事,连我都说不出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燕北道:"你若到外面去走走,他说不定会先来找你。"陆小凤道:"很可能。" 李燕北道:"那你现在还等什么" 陆小凤看着他,缓缓道:"等你先吃完药i" 李燕北道:"你要看着我吃完药再走"陆小凤点点头。 李燕北突又大笑,"你放心,我现在还不想死,我不能一下子就让二十个女人同时做寡妇。"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杀人灭口 () 九月十,午后。陆小凤从春华楼走出来,沿着又长又直的街道大步前行。太阳已升起。 他觉得这实在是个非常美丽的城市,街道平坦宽阔,房屋整齐,就连每一家店铺的店面,装修得都远比其他的城市精致。 他也知道这城市最美的,既不是街道和房屋,也不是那些天下驰名的风物和名胜,而是这里的人情。无论你是从哪里来的,无论你要到哪里去,只要你来过,你就永远也忘不了这城市。 过了正午,就开始有风。只要一开始有风,就会吹起满天尘土,可是无论多么大尘土,也掩不住这城市的美丽。陆小凤虽然走得很快,却完全没有目的地。 他想找的人,连一个都没有看见,却看见很多他不想看见的人。他第一个看见的是欧阳情。 欧阳情也在前门外的珠宝市里闲逛,旁边好像还有个衣着华丽,满头珠翠的妇人陪着。 这妇人也仿佛很美,陆小凤却不敢多看一眼。看见了欧阳情,他就立刻扭转头,他又想起了薛冰。欧阳情明明也已看见了他,却也装作没有看见,忽然挽着那妇人的,坐上了一辆黑漆马车。 直到马车绝尘而去,陆小凤才转过头,痴痴的看着车轮后扬起的尘沙,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对面街上,有几个人正在向他含笑招呼,几步外却有个少年以按剑,在瞪着他。 他认得那些人,其有两个是川湘一带镖局里的总镖头,有一个武当门下的弟子,还有一个好像是川袍哥的龙头老大。但他却不认得那个正在用眼睛狠狠瞪着他的佩剑少年。眼睛居然很凶,一脸要过来找麻烦的神气。陆小凤却不想找麻烦,所以他只向那边几个人点了点头,就匆匆转过身,走上了东面一条街。 忽然间,一只从街道旁的一家古玩字画店伸出来,拍了拍他的肩。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一个长着满头银丝般白发,身上却穿着条破道袍的道人,大笑着,后面还跟着个面容清瘦,修饰整洁的老者。竟是木道人和古松居士。 陆小凤只好也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木道人大笑。这位武当长老虽已年近古稀,却还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而且游戏风尘,脱略形迹,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就是当代最负盛名的大剑客之一。 他拍着陆小凤的肩,大笑道:"这一战我当然不愿错过,我就算真的已老得走不动了,爬也要爬来。"陆小凤淡淡道:"你是不是想看看他们剑法有什么破绽,再找他们斗一斗,"木道人也不生气,却叹息着道:"我已老了,既不想再找人斗剑,也不想再跟人拼酒,若有人要找我下棋,我倒愿意奉陪。"古松居士忽然道:"其实我们正在找你。" 陆小凤道:"找我找我干什么" 古松居士道:"我们约好了一个人下午见面,正想找你一起去。"陆小凤道:"你们约好的人,为什么要我去" 木道人抢着笑道:"因为这个人你一定也想见见的。"他笑得仿佛很神秘。 陆小凤忍不住问:"这人是谁" 木道人笑得更神秘,"你既然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陆小凤当然不会不去的。他本就一向是个禁不起诱惑的人,而且比谁都好奇。 他们约会的地方很怪,竟是在城外一个久已荒废的窑场里,一个个积满了灰尘的窑洞,看来就像是一座座荒坟。 陆小凤皱眉道:"城里有那么多好去处,你们为什么偏偏要约人到这里来见面"古松居士道:"因为我们约的是个怪人。" 木道人道:"严格说来,应该是个怪人一个一辈子没做过一天正经事的无赖,两个比我还怪的老头子。"古松居士道:"但这两个老头子却不是等闲人,据说世上从来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事,更没有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木道人看着陆小凤,笑道:"现在你想必已知道我们约的是谁了!"陆小凤当然已知道。就在这时,已有个又瘦又矮,头大如斗的怪人,骑着匹骡子,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人还没有到,远远就嗅到一股酒气,这人竞好像永远也没有清醒的时候。 陆小凤笑了。每次他看见龟孙子大老爷的时候,都忍不住要笑。 "这次阁下居然没有等着人去赎你出来,倒真是件怪事"孙老爷斜着眼睛白了他一眼,道:"你也来了,我"陆小凤笑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的,对不对"孙老爷叹了口气,哺哺道:"不该来的人全来了,该来的反而没有来"他始起腿,从骡子上跳下来,两条腿好像还是软的,几乎就摔了个大跟头。 木道人忍不住笑道:"说老实话,你有没有完全清醒过一天"孙老爷的回答很干脆,"没有。" 木道人笑道:"这人有个好处,他有时简直比老实和尚还老实。"孙老爷哺哺道:"醉乡路稳宜常至,他处不堪行醉里乾坤大,壶日月长,我为什么要清醒"木道人大笑,"你实在是个有福气的人,比我们都有福气。"孙老爷道:"因为我比你们都聪明。"木道人道:"哦"孙老爷道:"我至少不会花五十两银子,去问些根本不必问的事。"古松居士没有笑,他一向不是个喜欢说笑的人,板着脸道:"大通和大智两位老先生呢"孙老爷道:"我既然约你们在这里见面,他们当然就在这里古松居士道:"在哪里"孙老爷随向前面一指:就在那里。"他指的是个窑洞。 古松居士皱眉道:"他们在那破窑洞里干什么"孙老爷也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你为什么不问他们自己去。"陆小凤忍住笑,道:"问这句话也得出五十两银子"孙老爷道:"当然,无论问什么,都得要五十两银子,而且"陆小凤道:"而且还是老规矩,只能在外面等,不能进去!"孙老爷叹了口气,道:"看来还是你比较聪明。"窑洞低矮而阴暗,即使像孙老爷这么瘦小的人,也得弯下腰才能钻得进去一一开始时陆小凤甚至在担心他的头比洞大。可是他终于钻了进去,就像是个死人钻进了坟墓,显得又滑稽,又恐怖。 过了没多久,就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开始。"第一个问话的人是木道人,这次约会显然就是他安排的。他还没有问的时候,陆小凤就已经猜出他要问的是什么"九月十五的那一战,你看究竟是西门吹雪能胜还是叶孤城"这本就是人人都想问的一个问题。若是真的能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一定有很多人情愿花比五十两银子多五十倍的代价。 "你只花五十两,就想知道这答案,未免太便宜了些。"回答这问题的是大智,陆小凤听见过他的声音。 "但我却还是不妨告诉你。"大智接着道:"这一战他们两个人都不会胜!""为什么"这已是第二个问题,木道人第二次抛入了五十两银子。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这句话虽古老,却并不正确。"大智接着回答,"两虎相争的结果,通常是两条老虎都要受伤,真正能得胜的,只有那些等在旁边看的猎人。"陆小凤静静的听着,眼睛里已露出赞许之意。他觉得"大智"的确不愧是"大智",只有真正具有大智大慧的人,才懂得用如此聪明的方法来回答问题。 "西门吹雪是不是也已到了京城"木道人再问。 "是,"一定?"他的人在哪里" "在一个别人很难找到的地方,因为在九月十五之前,他不想见人。"这也是个很聪明巧妙的回答,却没有人能说这回答不正确。木道人叹了口气,仿佛觉得自己这二百两银子花的不太值得。 "叶孤城是不是真的已被唐家的毒叶暗器所伤"这次问话的是古松居士。 "是""唐家的毒叶暗器,除了唐家的独门解药外,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救""有。"回答这句话的是大通,世上所有的兵刃暗器,他绝没有一种说不出来历的。 古松居士也叹了口气,像是在为叶孤城庆幸,但陆小凤却知道他并不是叶孤城的朋友,叶孤城的朋友并没有几个。 "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愿见人"木道人忽然又问。 "因为这世上根本没有值得我们见的人。" 木道人苦笑,这五十两银子花的更冤,他转向陆小凤: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问的" 陆小凤并没有什么自己解释不了的问题,可是自从他在珠宝市外,看见了欧阳情后,却忽然想起了几件奇怪的事。 他认为这些事大智也许能解释。 "欧阳情真的还是个处女"这是个很奇怪的问题。木道人想不通他怎么会在此时此刻,问出这个问题来。 过了很久,窑洞才传出回答:"是的。" "老实和尚是不是真的很老实" "是的,陆小凤眼带着沉思之色,又问道:"俗家姓什么究竟是什么来历""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这回答简直已不能算是回答。 陆小凤也不禁苦笑。 这银子虽然花的太冤,可是他还有几件事一定要问:"你知不知道跟着杜桐轩的那个人是谁""是"大通的回答突然被一阵奇异的吹竹声打断。幸好这声音虽尖锐,却短促,远远的一响,就听不见了。 "跟着杜桐轩的那黑衣人是谁"陆小凤再问。窑洞仍无回应。陆小凤等了很久,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答。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不肯回答别人问的话,这种事以前还从未发生过。 陆小凤皱了皱眉,正想再问,突听"哩"的一声,一条赤红的小蛇从窑洞箭一般窜了出来,在草丛一闪,突然不见。这条蛇虽然短小,但动作却比闪电还快,窜出去的方向,也正是刚才那阵吹竹声响起来的地方。 陆小凤脸色突然变了,大声呼唤,"孙老爷,龟孙子大老爷"还是没有回应,窑洞里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小凤突然跳起来,用力一脚踢下去,本已颓败的砖窑,立刻被他踢破了个大洞。 月色从破洞照进去,恰巧照在孙老爷脸上。他的脸已完全扭曲,死鱼般凸出来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惧之色,舌头长长伸出,已变成死灰色,像是突然被人扼断了咽喉。 他的咽喉并没有断,喉头上却有两点血痕。血也是黑的。木道人失声道:"是刚才那条蛇"陆小凤点点头。无论谁都看得出,孙老爷一定是被刚才那条毒蛇咬死的。无论谁只要被那种蛇咬上一口,都必死无能c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窑洞里竟赫然只有孙老爷一个人。 木道人再次失声问道:"大通和大智呢" 陆小凤沉默着,过了很久,才缓缓道:"根本没有大通和大智这两个人,"木道人怔住。他并不是真的不懂,但一时间却实在想不通。 陆小凤道:"大通就是孙老爷,大智也是他。"木道人道:"他们个人,本就是一个人"陆小凤点点头。木道人道:"可是他们的声音"陆小凤道:"有很多人都能改变自己声音,有些人甚至还能同时做出十八个人和一大群猫狗在屋子里打架的声音来。"木道人没有再问下去,江湖的奇人怪事本就有很多,他见过的也不少。 古松居士却皱起了眉,道:"这孙老爷故意制造出大通和大智这么样两个人来,为的就是要骗人的银子"陆小凤冷冷道:"他并没有骗人。" "他没有" "他虽然拿了别人的银子,却也为别人解决过不少难题,他的见识和聪明,本不止值那么点银子,"陆小凤脸上带着怒意,孙老爷是他的朋友,他不喜欢别人侮辱他的朋友。 古松居士显然也已看出他的怒意,立刻叹息道:"我只不过奇怪,以他的聪明才智,自己本可出人头地,为什么要假借别人的名义"陆小凤神色又变得很悲伤,"因为他是个好人,对于名和利,他都看得很轻!"--也因为他的胆子太小,太怕事,所以总是在逃避。 后面的话,陆小凤没有说出来,他一向喜欢孙老爷这个人。 "不管怎么样,他这么样做,并没有伤害到别人,唯一伤害的只是他自己。"木道人也不禁长长叹息,道:"这么样一个人,本不该死得太早的。"古松居士叹道:"他早该知道这种地方本就是毒蛇出没之处。"陆小凤道:"但那条毒蛇却绝不是自己来的。""为什么" "因为只有受过训练的毒蛇,才会咬人的咽喉。"木道人动容道:"你认为那条毒蛇是别人故意放在这里,来暗算他的。"陆小凤点点头,脸上又变出愤怒之色,"这条蛇显然已久经训练,只有在听见吹竹声时,才会发动攻击。 窑洞里当然很暗,那条蛇又实在太小,孙老爷从阳光下走进来时,当然不会看见。 木道人也想起了刚才那阵吹竹声,"吹竹的人,就是暗算孙老爷的人"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为什么要害死孙老爷" 陆小凤道:"因为他怕孙老爷说出了他的秘密!"木道人道:"他是什么人有什么秘密"陆小凤握紧双拳,一字字道:"不管他是什么人,不管他有什么秘密,我迟早总要查出来的,"木道人又长长叹息一声,直到现在,他才完全明白为什么只有孙老爷才能找得到大通和大智,为什么大通大智总是不愿见人。 但他却永远也想不到孙老爷究竟还知道多少别人不愿他说出的秘密,更想不到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也许已将随着他的尸体,永远埋藏在地下。陆小凤是不是真的能发掘出来呢 棺材店里充满了新刨木花的气息,这种气息本来是清香的,可是在棺材店里嗅来,就总是令人觉得特别不舒服。 店里有两口上好的木棺材,仿佛最近还新油漆过一次。 "我要这一口。"陆小凤选了其之一,他为朋友选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无论什么都是最好的,棺材也一样。 "这两口棺材都已有人先定下了。"棺材店的掌柜姓陈,也许是因为在棺材店做久了,所以纵然在笑的时候,看来也有点阴沉沉的。 陆小凤道:"棺材也有人预定" 陈掌柜点点头,"是一位客人定好了要在九月十五晚上用的,小的也正觉得有点奇怪,他好像已知道那天晚上有两个人非死不可。"九月十五!有两个人非死不可!陆小凤脸色变了,"订棺材的人是谁"陈掌柜道:"他已将两口棺材的钱全付清,却不肯留下姓名。"陆小凤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掌柜道:"是个驼背的老头子。"陆小凤没有再问,无论谁都可以扮成驼背的老头子,他另外选了口棺材,已准备要走。 陈掌柜却忽然又道:"但那位客人却留下了两个名字,要我们刻在棺材上!陆小凤霍然回身,"是两个什么名字"陈掌柜道:"两个人的名字都很特别,一个叫叶孤城,一个叫西门吹雪。"木道人本来是个很乐天的人,但现在脸色也显得很沉重。 "两个人都不会胜的真正能得胜的,是那些在旁边等着看的猎人。"现在这些猎人居然有一个已替他们订好了棺材。 木道人勉强笑了笑,道:"也许这只不过是个恶作剧。"陆小凤也笑了笑,道:"很可能。" 他们脸上带着笑,走在秋日还未西沉的阳光下,微风吹动着他们的衣挟,街上的行人看来都是生气蓬勃的,天地间充满了生。但他们心里,却已有了阵死亡的阴影。他们当然都知道这绝不是恶作剧。 木道人看着远方蓝天下的一朵白云,忽然道:"你已见到了叶孤城"陆小凤道:"嗯。" 木道人道:"他看来像不像已受了重伤的样子"陆小凤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淡淡道:"他一剑就洞穿了唐天容的双肩琵琶骨。"受了重伤的人,当然绝不能一剑洞穿唐门高的琵琶骨。唐天容本是唐门四大高之一。 木道人沉吟着,道:"但老实和尚绝不会说谎,他也的确受了伤,那么,是谁替他解的毒"这句话陆小凤没有回答,也不能回答,眼睛也在看着远方的那金白云,忽然道:"我很早以前就想到白云城去看看,却一直没有去过。"木道人道:"我去过。" 陆小凤道:"想来那一定是个好地方,到了春秋佳日,那里一定是风光明媚,百花怒放,木道人道:"那里的花并不多,叶孤城并不是个喜欢饮酒赏花的雅士。"陆小凤道:"他喜欢女人" 木道人笑了笑,道:"喜欢女人的人,绝对练不成他那种孤高绝世的剑法。"陆小凤不再说话,脸上却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每次他脸上带着这种表情时,心里都一定是在想着件奇怪的事。 木道人沉吟着,又道:"他既然已到了京城,当然也一定要先找个落脚的地方。"陆小凤道:"他不像西门吹雪,他落脚的地方一定不难找!"木道人道:"我想去找他。" 陆小凤道:"我知道你们是老朋友。" 木道人道:"你呢" 陆小凤看了看天色,道:"晚上我有个约会,现在只怕已有人在春华楼等我。"木道人道:"那么我们就在这里分i" 陆小凤点点头,忽然又问道:"一个既不喜欢女人,又不喜欢花的人,若是要六个女孩子在他前面,用鲜花为他铺路,是为了什么"木道人道:"这种人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 陆小凤道:"假如他做了呢" 木道人笑道:"那么他一定是疯了!陆小凤实在也想不通叶孤城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的,他只知道一件事,叶孤城绝没有疯。 黄昏,黄昏之前。春华楼的客人还没有开始上座。陆小凤在楼下散座里,找了个位子,要了壶京城人最爱喝的香片,在等着李燕北派人来接他。 现在时候还早,他本该再到处去逛逛的,他有很多人要找。花满楼c西门吹雪c老实和尚 这些人他都要找,可是他忽然又想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的思索。他也有很多事要思索。 斜阳从门外照进来,带来了一条长长的人影。人影印在地上,陆小凤拾起头,就看见了刚才按长剑,对他怒目而视的年轻人。这年轻人也在瞪着他,一只细长有力的,还是紧握在剑柄上。剑柄上密密的缠着一层柔丝,好让握在上面时,更容易使力,还可以吸于掌心因紧张而沁出的汗。只有真正懂得用剑的人,才懂得用这种法子。 陆小凤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年轻人的剑法绝不弱,但他却不认得这个人。 只要是他见过一面的人,他就永远不会忘记。这年轻人却好像认得他,忽然走过来,竟笔直走到他面前,脸上的表情,甚至杜桐轩走向李燕北时更可怕。难道这年轻人跟他有什么仇恨陆小凤想不出,所以就笑了笑,道:"你"年轻人忽然打断厂他的话,厉声道:"你就是那个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陆小凤道:"阁下是" 年轻人冷笑,道:"我知道你不认得我,但我却认得你,我想找你,已不止一天了!"陆小凤道:"找我有何贵干" 年轻人用一种最直接的法子回答了这句话。他用的语言是剑。忽然间,他的剑已出鞘,冰冷锐利的剑锋,忽然间已到了陆小凤咽喉。 陆小凤笑了。他既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笑了。 年轻人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他的剑并没有刺下去。但他用的确实是杀人的剑法,迅速c轻锐c灵敏,陆小凤见过这种剑法。四个月前,在阎铁珊的珠光宝气阁,死在西门吹雪剑下的苏少英,用的也正是这种剑法。 这年轻人无疑也是独孤一鹤门下,"英四秀"的一个人。 "我不杀你,只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他的剑锋又逼近了一寸。 陆小凤反而先问道:"你是张英风还是严人英"年轻人脸色变了变,心里也不能不承认陆小凤的目光锐利。 "严人英。" 陆小凤道:"你想问西门吹雪的下落" 严人英握剑的上暴出轻筋,眼睛里却露出红丝,咬着牙道:"他杀了我师父,又拐走我师妹,本门上下十弟子,没有一个不想将他活捉回去,生祭先师的在天之灵"陆小凤道:"可是你们打听不到他。"严人英道:"所以我要问你。"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可惜你又问错了人。"严人英怒道:"你若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还有什么人知道"陆小凤道:"没有人知道:"严人英盯着他,忽然道:"出去。"陆小凤道:"出去" 严人英道:"我不想在这里杀你。" 陆小凤道:"我也不想死在这里,却也不想出去,"严人英腕一抖,剑花错落,已刺出剑,剑剑不离陆小凤的咽喉方寸之间。陆小凤又笑了。 他还是没有招架,也没有闪避,反而微笑着道:"你杀不了我的。"严人英心已在淌着汗,额上也在淌着汗,整个人都已紧张得像是根绷紧了的弓弦。 无论谁都看得出他已紧张得无法控制自己,他里的剑距离陆小凤咽喉已不及寸。 春华楼的掌柜和伙计,也已紧张得在发抖,陆小凤却还是不动。他每一根神经都像是钢丝铁线。 就在这时,街道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在大声呼喊,"死人死了人了"严人英想回头去看,又忍不住,但眼珠子却忍不住转了转。就在他眼珠子这一转间,平平稳稳坐在他面前的陆小凤,竟已忽然不见了这个人的行动,竟似他的剑还快。严人英脸色又变了,翻身蹿出去,陆小凤正背负着双,站在街心。街心上没有别的人。 所有的行人,全部已闪避到街道两旁的屋循下。一匹白马正踏着碎步,从街头跑过来,马背上还驮着一个人。一个人像空麻袋般伏在马背上。 "死人!死了人了"这人是谁是怎么死的只看见这人的衣着,严人英脸色已惨变,箭步蹿上去,勒住了马摄。 这人的装柬打扮,竟和严人英几乎完全一样。陆小凤也已知道这人是谁,他是怎么死的严人英从马背上抱下了他冰冷的尸体,尸体上几乎完全没有伤痕,只有咽喉上多了点血迹一-就像是被毒蛇咬过的那种血痕一样。 只不过这皿迹并不是毒蛇的毒牙留下来的,而是剑锋留下来的。一柄极锋利,极可怕的剑。陆小凤皱起了眉,道: "张英风"严人英咬着牙,点点头。 陆小凤叹了口气,闭上了嘴。 严人英忽然问道:"你看得出他是死在什么人剑下的"陆小凤叹息着点点着。他看得出。世上也许只有一个人能使出如此锋利,如此可怕的剑。就连叶孤城都不能。他的剑杀人绝不会有如此干净利落。 严人英凝视着他师弟咽喉上的剑痕,喃喃道:"西门吹雪只有西门吹雪"陆小凤叹道:"他想必已找到了西门吹雪,只可惜"只可惜他现在也已无法说出自已是在哪里找到西门吹雪的。这句话用不着说出来,严人英也已明白。 "又是一条命。又是一笔皿债!他苍白的脸上已有泪痕,突然嘶声大呼。""西门吹雪,你既然敢杀人,为什么不敢出来见人"呼声凄厉,就在这凄厉的呼声,暮色已忽然降临大地。 天地间立刻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凉肃杀之意。风砂又起。严人英抱着他师弟的尸体,跃上白马,打马狂奔而去。 马是从西面来的。 现在严人英又打马向西驰去,他显然想从这匹马上,追出西门吹雪的下落。 陆小凤迎着北国深秋刀锋,目送着人马远去,突听身后有个人轻轻道:"我认得这匹马。"陆小凤霍然回身,说话的人轻衣布袜,衣着虽朴素,气派却不小,正是今天上,跟着李燕北在凌晨散步的那些人其之一。 "在下赵正我,是东城"杆儿上的。别人都叫我杆儿赵。"杆儿上的又叫做"团头",也就是地面上所有乞丐的总管,夜市井的势力极大。 陆小凤当然也知道这种人的身份,却来不及寒喧,立刻追问:"你认得那匹马"杆儿赵声音更低,道:"只有皇城里才有这么骏的白马,别的人不管有多大的身家,也不敢犯禁的,"白马像征尊贵,至尊至贵的只有皇家。 陆小凤皱眉,道:"那匹马难道是从紫禁城里出来的"西门吹雪难道一直躲在皇城里所以别人才找不到。 但皇城里禁卫森严,又怎么容得下闲人躲藏杆儿赵已闭上嘴,这是京城里最犯忌的事,他怎么敢再多嘴。 陆小凤沉思着,又道:"你能不能叫你下的弟兄们去查查,那匹马是从哪里来的是谁最先看见的"杆儿赵迟疑着,终于点点头,道:"这倒不难,只不过,在下本是奉命来接您到十姨公馆里去的。"陆小凤道:"这件事更重要,你只要告诉我那公馆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就能找到。"杆儿赵又迟疑了很久,"好,就这么办,我叫赶车的小宋送您到卷帘子胡同去,"十姨的公馆,就在胡同里左面最后一家。"坐在车上,陆小凤的心又乱了,伤脑筋的问题好像已越来越多。是谁暗算了孙老爷为的是什么西门吹雪的行踪,为什么要如此隐秘胡同就是巷子。卷帘子胡同是条很幽静的巷子,住的都是大户人家,高墙里寂无人声,风带着石榴花的香气,暮色已深,夜已将临。 这一天却还未过去。左面最后一家的门是严闭着的,李燕北的十个公馆,家家都是门禁森严,门口绝没有闲杂的人。陆小凤居然没有敲门,就直接越墙而入。 他相信李燕北绝不会怪他,他们有这个交情。院子很宽大,种着石榴,养着金鱼,暑天搭的天棚已拆了,火炉已搬出来清扫,用不着再过多久,屋子里就得生火了。 前面的客厅里灯火辉煌,左面的花厅里也燃着灯,李燕北正在花厅里叹息。 他面前的红木桌上,摆着一叠叠厚厚的帐簿,他的叹息声很沉重,心事也很重,但他却还是听见了陆小凤的声音。他本就是个反应极灵敏的人,陆小凤也并没有特别小心留意自己的行动。李燕北推开了花厅的门,他已在门外。 "你知道是我" 李燕北勉强作出笑脸,"除了你,还有谁敢这么样闯进来"他虽在笑,眼睛却盯在那一叠叠帐簿上,心里忽然觉得很难受。在京城里,李燕北已辛苦奋斗了二十多年,流过血,流过汗。 能在龙蛇混杂的京城里站住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要倒下去却很容易。 他为什么要将自己辛苦一生得来的基业,跟别人作孤注一掷他这么样做是不是值得李燕北笑得更勉强,"我并不是已准备认输了,只不过有备无患,总比临时跳墙好,何况"何况,只要西门吹雪一败,他立刻就得走,立刻就得抛下所有的一切。那也绝不是容易抛得下的。"陆小凤明白他的意思,也了解他的心情,忽然道:"西门吹雪已到了。 李燕北眼睛亮起,"你看见了他" 陆小凤摇摇头,"但我却知道他的剑并没有生锈,他杀人还是和以前同样干净利落。"李燕北眼睛里的光采又暗淡下去,转过身,堆好帐簿,缓缓道:"只不过,杀人的剑法,也并不是必胜的剑法。"陆小凤道:"我说过,世上本没有必胜的剑法,却也没有必败的。"李燕北沉默着,忽然大笑,"所以我们还是先去喝酒。"他转过身,拍着陆小凤的肩,道:"现在下酒的菜想必已备好,我特地替你请的陪客也来了。"陆小凤很意外,"还有陪客" 李燕北笑得仿佛又有些神秘,"当然是个你绝不会讨厌的人。"桌上已摆好四碟果子,四碟小菜,还有八色案酒,一碟熏鱼碟熏鸭碟水晶蹄膀碟小割烧鹅碟乌皮鸡碟舞驴公碟羊角葱小炒的核桃肉碟肥肥的羊贯肠,还有个刚端上来的火燎羊头。 陆小凤眨着眼,笑道:"你想胀死我。"李蔽北又大笑,笑声,已有个衣着华丽,风姿绰约的少妇,腰肢款摆,走了进来。陆小凤看见她,竟似突然怔住。 李燕北笑道:"这个人就是长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你岂非早就想看看他了。"十姨一怔,行礼后,忽然笑道:"我倒刚才已见过。"李燕北也怔了怔,"你们几时见过" 十姨嫣然道:"刚才我陪欧阳到前门外去买珠子,欧阳就把他指给我看过了。"陆小凤苦笑,又忍不住问道:"你们请的那位陪客就是她"李燕北大笑,道:"你当然应该认得,若连那样的美人都不认得,陆小凤还算什么英雄"陆小凤道:"她的人呢" 十姨道:"她还在厨房里,正在替你做一样她最拿的点心,酥油泡螺。"欧阳情居然会替陆小凤做点心。 陆小凤又不禁苦笑,"她是不是想毒死我" 十姨道:"你认为她想毒死你" 陆小凤道:"我得罪过她一次,有些人是一次也不能得罪的,否则她就要恨你一辈子。"十姨道:"你认为她就是这种人"陆小凤并没有否认。十姨看着他,眼睛瞬也不瞬的看着他。女人本不该这么样看男人的,尤其在自己丈夫面前更不该。连陆小凤都已觉得很不好意思,十姨却一点也不在意。李燕北忍不住道:"你在看什么"十姨道:"我在看他究竟是不是个呆子。" 李燕北道:"他绝不是。" 十姨道:"他看起来的确一点也不像,却偏偏是个不折不扣的呆子"李燕北道:"哦" 十姨叹了口气,道:"人家本来早就要走的,知道他要来,忽然就改变了主意;人家本来从来也不肯下厨房,知道他要来,就在厨房里忙了一天,若是有个女人这么样对你,你懂不懂是什么意思"李燕北道:"我至少懂得她绝不是在恨我。" 十姨叹道:"连你都懂了,他自己却偏偏一点也不懂,你说他是不是呆子"李燕北笑道:"现在我也觉得他有点像了。"陆小凤又怔住。这意思他当然也懂,可是他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李燕北又笑道:"其实这也不能怪他,女人的心事,男人本就猜不透的,何况他又是当局者迷。"十姨冷冷道:"我也不是在怪他,我只不过替小欧阳在打抱不平而已。"李燕北大笑,拍着陆小凤的肩,道:"我若是你,等会小欧阳出来,我一定要好好的"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风突然传来阵奇异的吹竹声,竟赫然跟陆小凤下午在砖窑外听见的那种吹竹声完全一样。 陆小凤脸色变了,失声道:"去救欧阳"四个字没说完,他的人已穿窗而出,再一闪已在十丈外。"吹竹声是从西南方传来的,并不太远。从这座宅院的西墙掠出去,再穿过条窄巷,就是个看来已荒废了很久的庭园。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捉蛇救佳人 () 夜。夜色已浓,浓如墨。秋风荒草,白杨枯树,一轮冰盘般的明月刚升起,斜照着这阴森凄凉的庭园。看不见人,连鬼都看不见。 就算有鬼也看不见。陆小凤迎着扑面而来的秋风,竟忍不住伶伶打了个寒襟。 每次在凶杀不祥的事发生之前,他总会有种奇异的预感。 现在他就有这种预感。没有灯光,没有星光,连月光都是阴森森,冷清清的。 枯树在风月下摇曳,看来就像是一条条鬼影。突然间,黑暗又响起了一阵吹竹声。 陆小凤箭一般蹿过去,这次他终于看见了那吹竹的人。 人就在前面的枯树厂,陆小凤的身形却又突然停了下来。他竟似又怔住。吹竹的人,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 这孩子长得并不高,穿着件破夹袄,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一面在擦鼻涕,一面在发抖,显得又冷又怕。可是他里却赫然拿着个奇形的竹哨。 陆小凤看着他,慢慢地走过去。这孩子完全没有发觉,东张张,西望望,忽然看见了地上的影子,立刻大叫一声,拔脚就跑。他当然跑不了。 刚跑了几步,陆小凤已一把拉住他,孩子立刻又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等他叫完了,陆小凤才说话,"我不是鬼,是人。"孩子仰起脸,看了他一眼,虽然已确定他是个人,脸上还是充满了惊骇恐惧之色,鼻涕又开始不停的往外流,"你你真的不是鬼"陆小凤道:"鬼没有影子,我有影子。" 孩子总算松了口气,撅起嘴道:"那你为什么要抓我"陆小凤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孩子迟疑着,道:"问过了你就让我走" 陆小凤道:"不但让你走,而且还给你两吊钱,"他本来是笑不出的,可是在孩子面前,他一向不愿板着脸。 看见他的笑容,这孩子才定下心,眨着眼睛道:"你要问什么"陆小凤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孩子道:"我叫小可怜,我没有家!"小可怜当然没有家的,没有家的孩子才会叫小可怜。 这孩子看来不但可怜,而且很老实,不像会说谎的。 陆小凤的声音更温和,道:"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到这里来怕不怕"小可怜挺起胸,道:"我不怕,什么地方我都敢去。"嘴里说不怕的人,心里往往比谁都害怕。 陆小凤道:"你觉得这地方很好玩" 小可怜道:"一点也不好玩i" 陆小凤道:"既然不好玩,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吹这竹哨子?"小可怜道:"是个驼背的老头子叫我来的,他也给了我两吊钱。 又是个驼背的老头子。去为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买棺材的是他,害死了孙老爷的也是他。他究竟是什么人陆小凤道:"这哨子也是他给你的"小可怜点点头,道:"这哨子比商店卖的还好玩,声音又别响。"他显然很喜欢这哨子,情不自禁又拿起来吹了一下。尖的哨声一响起,别的声音就完全听不见了。陆小凤并没有见别的声音,但却忽然又有了种奇怪的预感,忍不住要回头看看。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但就在他回头这一瞬间,他忽然看见有条赤红的影子,从地上蹿厂起,就像是一根箭,速度却比箭更快!甚至比闪电还快。红影一闪,忽然间已到了陆小凤咽喉,就在这同一刹那间,陆小凤的已伸出,用两根指——他夹住了样东西,一样又冷c又粘c又滑的东西,一条红的毒蛇。毒蛇的红信已吐出,几乎已舔到了陆小凤的喉结上。可它已不能再动,陆小凤的两根指,恰巧捏住了它的寸。陆小凤的出若是稍慢一点。捏的地方若是稍稍错,捏的力量若是稍稍轻一点。 那么他现在就已是个死人!从出道以来,陆小凤的确可说是闯过龙潭,入过虎穴。 生死系于一线间的恶战,他已不知经过多少次,杀人如麻的恶汉,他也不知遇到多少个。 但他从来没有遇见过比此刻更凶险的事。里捏着这条冷的毒蛇,他整个人都似已冰冷,只觉得胃在收缩,只想"蛇这里有毒蛇!"小可怜已大叫着,远远的跑了。 陆小凤长长吸了口气,反一摔,将毒蛇摔在一块石头,再抬起头来时,这又可怜,又很老实的孩子竟已不见踪影。风吹荒草,枯树摇曳。陆小凤站在秋夜,又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心跳才恢复正常。但就在这时,黑暗又发出了一声惊呼。呼声竟赫然是那孩子发出来的!小可怜已晕倒在地上。陆小凤赶快过去时,这孩子已被吓晕了。如此黑夜,如此荒园,这么大的一个孩子,若是忽然看见了个死人,怎么会不怕。 死人就在孩子的面前,是个驼背的老头子,满头白发苍苍,却是被一根鲜红的缎带勒死的。订棺材的是他,害人的也是他!他自己怎么会死在别人里是谁勒死了他为什么?缎带在夜色看来,还是红得发亮,红得就像鲜血一样。陆小凤看见过同样的缎带,也看见过被这同样的一条缎带勒死的人。 公孙大娘短剑上的缎带,就是这样子的,羊城的蛇王也就是被这种缎带勒死的。这次下毒的人是谁莫非就是公孙大娘公孙大娘的确可能也已到京城,九月十五的那一战,她也不愿错过。那么这驼背的老头子又是谁呢他为什么要害死孙老爷公孙大娘又为什么要害死他陆小凤从来也没听说过江湖有这么样一个老头子。他迟疑着。终于蹲下去这老头子身上,很可能还带着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也很可能还藏着条毒蛇。陆小凤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冷,用两根指,掀起了这老头子的衣襟。没有蛇,蛇会动的。 陆小凤的伸进去,突然又怔住。他眼睛看着的,是一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一张已老得干枯了的脸。可是他的感觉却不同一这老头子竟是个女人!他的摸着,竟是个女人丰满光滑的躯体。白发果然是假的,脸上也果然戴着张制作极精妙的面具。陆小凤扯下白发,掀开面具,就看见了一张虽已僵硬苍白,却还是非常美丽的脸。"他认得这张脸!这驼背老头子,竞赫然就是公孙大娘!公孙大娘易容术之精,陆小凤当然知道。他相信公孙大娘无论扮成什么样的人,这世上都没有人能看破她。 公孙大娘武功之高,陆小凤也是知道的。这世上又有谁能活活勒死她这凶的武功岂非更可怕。陆小凤忍不住又伶伶打了个寒噤。 他来到京华才一天,这一天他遇见的怪事实在太多,他想不通公孙大娘为什么要害死孙老爷,更想不通公孙大娘怎么会死在这里。 假如想不通的事太多,就只有不想c假如越想越乱,也不如不想。这一向是陆小凤的原则。 可是他纵然不想,仿佛还是可以隐隐感觉得到就在这古老的城市,某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正有个人在用一双比狐狸还狡猾,比毒蛇还恶毒的眼睛在盯着他,等着要他的命!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必将是他生平末遇的,是个最可怕的对。他好像也已隐隐感觉到这个人是谁了。 灯光惨淡,惨淡的灯光,照在欧阳情惨白的脸上。她美丽的脸上已完全没有皿色,美丽的眼睛紧闭,牙齿也咬得很紧。 她是不是还能张开眼睛来是不是还能开口说话陆小凤静静的站在床头,看着她,只希望她还能像以前那样瞪他几眼,还能像以前那样骂他几句。李燕北和十姨就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也很沉重。 "我们赶到厨房里去的时候,她已经倒下去!" 陆小凤凝视着她的咽喉,她的咽喉上并没有血痕,"她的伤口在哪里"十姨道:"在上,右。" 陆小凤松了口气。毒蛇蹿过来的时候,她想必也像陆小风,想用去抓住,她的反应虽然还不及陆小凤快,却比孙老爷快了些,孙老爷酒喝得太多。 李燕北道:"幸好你叫我们去救她,所以我们去得总算还不太晚。"发现欧阳情的伤口后,他立刻封住了她的右臂穴道,阻止了毒性的蔓延。 李燕北又道:"所以真正救回她这条命的并不是我,是你"十姨道:"只不过我还是一直不明白,你怎么知道她会被人暗算的"陆小凤道:"其实我也不能确定。" 十姨道:"但你却救了她一命。" 陆小凤苦笑道:"有很多事我都是糊里糊涂就做出来的,你们若要问我是怎么做出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十姨道:"你虽然不知道,却做了出来,有很多人就算知道,也做不出。"李燕北道:"所以陆小凤永远都不愧是陆小凤,世上也只有这么样一个陆小凤。"十姨轻叹了口气,道:"这也难怪她为什么会对你情深一往了,"欧阳情真的对他情深一往十姨又道:"她左虽然被毒蛇咬了一口,人虽然已倒了下去,可是她的右里,却还是紧拿着那碟酥油泡螺,死也不放,因为那是她替你做的,因为"她没有再说下去,她说的已够多。就只这么样一件事,已足够表现出欧阳情对他的感情。 陆小凤看着欧阳情的脸,心里忽然涌起一种谁也无法解释的感情。他绝不能再让欧阳情死,绝不能!薛冰的死,已带给他终生都无法弥补的遗憾。 李燕北已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已找到了那吹竹弄蛇的人"陆小凤点点头。 李燕北道:"是谁" 陆小凤道:"是个孩子。" 李燕北也吃了一惊,但立刻就问:"暗是不是还另有主使的人。"他的确不愧是老江湖,对一件事的看法,他总是能看得比别人深,也比别人准。 陆小凤道:"据那孩子说,叫他做这件事的人,是个驼背老人。"李燕北道:"你也找到了那个驼背老头子" 陆小凤道:"这世上也许根本就没有那么样一个驼背老人,我找着的一个,是公孙大娘改扮的!"李燕北道:"公孙大娘是什么人" 陆小凤道:"公孙大娘是欧阳情的大姐,也是我的朋友。"李燕北怔住。 十姨却不禁冷笑,道:"她总算有个好姐姐,你也总算有个好朋友!陆小凤沉思着,缓缓道:"公孙大娘本来就是她的好姐姐,我的好朋友。"十姨道:"直到现在,你还是这么样想" 陆小凤承认,"因为我相信真正的凶,绝不是公孙大娘。"十姨道:"不是他是谁" 陆小凤握紧双拳,道:"是个比霍休还狡猾老辣,比金九龄还阴沉恶毒的人,他的武功,也许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高!"霍休和金九龄都曾经被他当作最可怕的对,都几乎已将他置之于死地。他经历了无数凶险,花费了无数心血,再加上二分运气,才总算将他们两人的真面目揭开。可是现在这个人却更可怕!李燕北道:"你怎么知道公孙大娘不是真凶"陆小凤道:"我不知道。" 十姨道:"可是你能感觉得到"陆小凤承认。 十姨道:"你又是糊里糊涂就感觉到的"陆小凤也承认,十姨叹道:"看来你真是怪人,无论谁找到你这种人做对,只怕都要倒霉的!"陆小凤苦笑道:"但这次倒霉的人却很可能是我!"李燕北又问:"现在公孙大娘呢" 陆小凤道:"死了!" 十姨道:"那孩子" 陆小凤道:"还晕倒在那里,十姨道:"你没有救他回来"陆小凤道:"我留他在那里,就是救了他。"十姨不懂。 李燕北却道:"你认为那孩子也是帮凶" 陆小凤道:"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绝不能在黑夜里到那种地方去的,而且那竹哨制作奇特,若不是练过内功的人,根本吹不响。"他笑了笑:"何况,他根本就没有真的晕过去!"李燕北道:"你为什么不带他回来,问问他的口供"陆小凤道:"他不会说的,我也不能对一个孩子逼问口供李燕北道:"你至少可以在暗盯住他,也说不定就可以从他身上,追出那个真凶来!"陆小凤叹道:"我若盯他,这孩子就死定了!" 李燕北道:"你怕那真凶杀他灭口" 陆小凤道:"嗯。" 李燕北叹道:"我的心肠已不能算太硬,想不到你的心却比我还软。"陆小凤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以前也有人说过我,脾气虽然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心肠却软得像豆腐。"十姨叹道:"非但像豆腐,简直像酥油泡螺。"她忽然又笑了笑,"那碟酥油泡螺还在外面,既然是她特地为你做的,你至少总得吃一个。"陆小凤道:"我回来再吃。" 李燕北道:"你要出去到哪里去" 陆小凤道:"去找一个人!" 李燕北道:"找谁" 陆小凤道:"叶孤城。"李燕北又怔住。 陆小凤道:"他既然能解唐家暗器的毒,既然能救自己,想必也能救欧阳情。"欧阳情惨白的脸上,已泛起一种可怕的死灰色,左脸已浮肿。李燕北点穴的法并不高明,并没有完全阻止毒性的蔓延。 十姨皱眉道:"像叶孤城那种脾气的人,肯出救别人"陆小凤道:"他就算不肯,我也要去,就算要我跪下来求他,我也得求他来。"他凝视着欧阳情的脸,一字字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想法子让她活下去。"夜更深。连生意最好,收市最晚的春明居茶馆,客人都已渐渐少了,眼看着已经到了快打焊的时候。陆小凤却还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一壶新沏好的香片发怔。 他已走过去很多地方,找了很多家客栈,连叶孤城的影子都找不到。以叶孤城那么的排场,那样的声名,本该是个很好找的人,无论他住在什么地方,都一定会很引人注意。 可是他自从今天在春华楼露过那次面之后,竟也像西门吹雪一样,忽然就在这城市消失了,连一点有关他的消息都听不到。 陆小凤也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叶孤城本没有理由要躲起来的。连那被他刺穿双肩,势必已将终生残废的唐天容都没有躲起来。 唐天容的落脚处,是在鼓楼东大街的一家规模很大的"全福客栈"里,据说已找过很多专治跌打外伤的名医。他还没有离开京城,并不是因为他的伤,而是因为唐家的高,已倾巢而出c昼夜兼程,赶到这里来,为他们兄弟复仇。 这必将是件轰动武林的大事。第二件大事是,严人英没有找到西门吹雪,却找到了几个极厉害的帮。 据说其不但有西藏密宗的喇嘛,还有在"圣母之水"峰,苦练多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都愿意为严人英出力。 这两件事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同样不利,第一批人要找的是叶孤城,第二批人要找的是西门吹雪。所以无论他们是谁胜谁负,只要还活着,就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小凤打听到的消息并不少,却偏偏没有一样是他想打听的。甚至连木道人和古松居士,他都已找不到。 茶客更疏了,茶博士里提着的大水壶已放下;不停的用眼角来瞟陆小凤,显然是在催他快点走。陆小凤只有装作看不见,因为他实在也已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不找到叶孤城,他怎么能回去面对欧阳情新沏的茶已凉,夜更凉。 陆小凤叹了口气,端起茶碗,一口条还没有喝到嘴一突然间,寒光一闪"叮"的一声,茶碗已被打得粉碎。 寒光落下,竟是一枚寸六分长的棱透骨镖。门口挂着灯笼,一个穿青布袈裟,芒鞋白袜的和尚,正在对着他冷笑,关外武林高,几乎没有人用这种飞镖的。 可是这和尚发镖的却又快又准,无疑已可算是此道的一流高。陆小凤既不认得他,也想不通他为什么突然出暗算。最奇怪后,他一击不,居然还留在外面不走。 陆小凤笑了。他非但没有追出去反而看着这和尚笑了,笑,现在的麻烦已够多,他已不想再惹别的麻烦,谁知这和尚还是不放松,一挥,又是两枚飞镖发出,镖尾系着的镖衣在风巾"猎猎"作响,发镖的力量显然很强劲。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他已看出这和尚找定了他的麻烦,他想不出去,也不行了。 飞镖还未打到,他的人忽然间已到了门外。谁知这和尚看见他出来,立刻拔腿就跑,等到他不想再追时,这和尚又在前面招。 奇怪的事,真是越来越多,所有的怪事好像全都被陆小凤一个人遇上了。 他不想再追过去,却又偏偏不能不追,追出了两条街,和尚突然在一条暗巷停下,冷笑道:"陆小凤,你敢不敢过来!"陆小凤当然敢,世上他不敢做的事还很少。他虽然明知自己已走入暗巷,这和尚就随时都可以出,暗巷很可能还有看不见的陷阱埋伏,这和尚也很可能还有他不知道的绝技杀。但他还是走了进去。谁知他一走进去,这和尚竟忽然间他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陆小凤又怔住。 和尚却在看着他微笑,道:"你不认得我"陆小凤摇摇他从来也没见过这和尚。 和尚道:"这棱透骨镖你也不认得?陆小凤眼睛亮了,"你是关飞镖胜家的人"和尚道:"在下胜通。"这名字陆小凤也不熟,飞膘胜家并不是江湖显赫的名门大族。 胜通已接道:"在下是来还债的。" 陆小凤更意外,"还债" 胜通道:"胜家门上下,都欠了陆大侠一笔重债"陆小凤道:"你一定弄错了,我从不欠人,也没有人欠我!"胜通道:"在下没有错。"他说得很坚决,神情也很严肃: "六年前,本门上下共十一人,全都败在霍天青里,满门都被逐出关,从此父母离散,兄弟飘零,在下也被迫入了空门,虽然有雪耻之心,怎奈霍天青武功高强,在下也自知复仇无望。"陆小凤道:"你以为我杀了露天青,替你们出了气,所以要来报恩!"胜通道:"正是。" 陆小凤只有苦笑。雹天青并不是死在他上的,独孤一鹤和苏少英也不是。但别人却偏偏都要将这笔账算在他身上,有仇的来复仇,有恩的来报恩。江湖的恩怨是非,难道竟真的如此难以分清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霍天青并不是"胜通仿佛根本不愿听他解释,抢着道:"无论如何,若非陆大侠仗义出头,霍天青今日想必还在珠光宝气阁耀武扬威,又怎么会落到那样的下场"他这么样说倒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陆小凤只有苦笑,道:"就算你欠了我的,刚才也已还了。"胜通道:"叩头只不过表示尊敬,又怎能算是报恩"陆小凤道:"不算" 胜通道:"绝不能算!" 陆小凤道:"要怎么才能算" 胜通忽然从怀里拿出个包扎很好的油布包,双奉上: "这就是在下特地要送来给陆大侠的,"陆小凤只有接过来。 他忽然发觉被人强迫接受"报恩",那种滋昧也并不比彼人强迫接受"报仇"好多少。"以前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一点,更令他想不到的是,这油布包裹包着的,竟是一条上面染着斑斑血迹,还带着黄脓的白布带。一打开包袱,就有股无法形容的恶臭散发出米。 陆小凤连笑都笑不出了,"你特地要来送给我的,就是这条布带"胜通道:"正是。" 陆小凤道:"你送这东西给我,为的就是要报恩"胜通道:"不错。" 陆小凤看着布带上的脓血,实在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这和尚打了他五镖,又送了这么样一条臭布带给他,还说是来报恩的。这么样报恩的样子,倒也少见得很!幸好他还是来报恩的,若是来报仇的,那该怎么办呢?陆小凤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快把这和尚弄走,"现在你总算已报过了吧。"胜通居然没有否认,却还是不肯走,沉吟道:"这条布带在平时看来,也许不值一,在此时此刻,却价值连城,"随便要什么人来,随便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布带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可是这和尚却偏偏说得很严肃,看来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陆小凤也不禁起了好奇心,"这布带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胜通道:"只有一点。" 陆小凤道:"哪一点" 胜通神情更慎重,压低了声音,道:"这布带是叶孤城身上解下来的。"陆小凤的眼睛立刻亮了,这又臭又脏的一条布带,在他眼看来,竟真的已比黄金玉带更珍贵。 胜通道:"在下为了避仇,也为了无颜见人,所以特地选个香火冷落的小庙出家,老和尚死了后,在下就是那里唯一的住持!"陆小凤道:"叶孤城也在那里"胜通道:"他是今天正午后来借宿的,庙里的僧房就从来也没有人住过,更没有香客借宿,今天居然会有人来,在下已觉得很意外。"陆小凤道:"他是一个人去的" 胜通点点头,道:"他来的时候,在下本没有想到他就是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陆小凤道:"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胜通道:"他来了之后,就将自己关在房里,隔半个时辰,就要我送盆清水进去"他本来也是江湖人,看见这种行迹可疑的人,当然会特别留意。 "除了清水外,他还要我特地去买了一匹白布,又将这油包交给我,叫我埋在地尸。"叶孤城当然绝不会想到这香火冷落的破庙住持,昔年也是个老江湖,所以对他并没有戒心。 "我入城买布时,才听到叶孤城在张家口被唐门暗器所伤,却在春华楼上重创唐天容的事,"所以他就将这位白云城主的装柬容貌,都仔细打听了出来。 "两下一印证,我才知道到庙里来借宿的那位奇怪客人,就是现在已震动了京华的白云城主。"陆小凤长长吐出了口气,现在他总算已想通了两件他本来想不通的事—— 既不爱赏花,也不近女色的叶孤城,要美女在前面以鲜花铺路,只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身上伤口发出的脓血恶臭—— 陆小凤在城里找不到他,只因为他根本没有在客栈落足,却投入了荒郊的一个破庙里。 他当然不能让别人知道,而且已更恶化。 雄狮负伤后,也一定会独自躲藏在深山里,否则只怕连野狗都要去咬它一口。 陆小凤的心已沉了下去。他本来还期望叶孤城能救治欧阳情的伤毒,现在才知道他自身已难保,又怎么能救得了别人胜通道:"刚才我人城来时,城里十个人,至少有八个人都认为叶孤城已必胜无疑,打赌的盘口,甚至已到了博一,赌叶孤城胜,"春华楼头的那一着天外飞仙,想必已震憾了九城。 胜通又道:"现在若有人知道这消息,看见这布带,只怕"他没有说下去。 现在若有人知道这消息,京城会变成什么情况,他非但说不出,简直连想像都无法想像。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是,这布带的确可以算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实在受之有愧。"受之有愧的意思,通常也就是"却之不恭。"胜通终于展颜而笑,道:"在下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却也和陆大侠一样,从不愿欠人的债,只要陆大侠肯接下这点心意,在下也就心安了。"陆小凤沉吟着,忽又问道:"你的庙在哪里" 胜通道:"陆大侠莫非还想当面去见见那位白云城主"陆小凤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不相信你,但却实在想去看看他,"他笑容带着种兔死狐悲的伤感和寂寞,慢慢的接着道:"我和他虽然只匆匆见过两次面,却始终将他当做我的朋友"他知道叶孤城现在一定需要朋友,也知道叶孤城的朋友并不多。此时此刻,一个真正的朋友对叶孤城来说,也许比解药更难求。 屋子里潮湿而阴暗,地方并不十分窄小,却只有一床桌凳,更显得四壁萧然,空洞寂寞,也衬得那一盏孤灯更昏黄黯淡。壁上的积尘未除,屋面上结着蛛网,孤灯旁残破的经卷,也已有许久未曾翻阅一 以前住在这里的老僧,过的又是种多么凄凉寂寞的岁月在他说来,死,岂非正是种解脱。叶弧城斜卧在冷而硬的木板床上,虽然早巳觉得很疲倦,却辗转反侧,无法成眠。 他本来久已习惯寂寞。一个像他这样的剑士,本就注定了要与人世隔绝的,正像是个苦行的僧人一样,尘世间的一切欢乐,他都无缘享受。 因为道是一定要在寂莫和困苦才能解悟的。剑道也一样。没有家,没有朋友,没有妻子,没有儿女,什么亲人都没有。 在他这一生,寂寞本就是他唯一的伴侣。但他却还是无法忍受这种寂寞更可怕的凄凉和冷落,因为他以前过的日子虽孤独,却充满了尊荣和光彩。 而现在风从窗外吹进来,残破的窗户响声如落叶,屋子还是带着种连风都吹不散的恶臭。他知道他的伤口已完全溃烂,就像是生了蛆的臭肉一样。 他本是个孤高而尊贵的人,现在却像是条受伤的野狗般躲在这黑洞里,这种折磨和痛苦,本是他死也不愿忍受的可是他一定要忍受。 因为他一定要活到九月十五!秋声寂寂,秋风萧索,这漫漫的长夜,却叫他如何度过假如现在能有个亲人,有个朋友陪着他,那情况也许会好得多。怎奈他偏偏命注定了是个孤独的人,从不愿接受别人的友情,也从不肯将感情付给别人。他忽然发觉这竟是他一生第一次想到自己也需要个朋友。 他又想了很多事,想起了他每日晨昏,从无间断的苦练,想起了他的对在他剑下流出来的鲜血,也想起了那碧海青天,那黄金般灿烂的阳光,白玉般美丽的浮云 他想死,又不想死。一个人的生命,为什么总是要有这么多无可奈何的矛盾虽然他也知道这么样做对他的伤势并没有帮助,甚至无异是在饮鸩止渴。但他只能这么样做—— 好厉害的暗器,好可怕的毒。他终于坐起来,刚下了床,突听窗外有风声掠过——那绝不是自然的风声。 剑就在桌上。他一反,已握住了剑柄,他的反应还是很快,动作也依旧灵敏。 "用不着拔剑,"窗外有人在微笑着道:"若是有酒,倒不防斟一杯酒,"叶孤城握剑的缓缓放松,他已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陆小凤" 当然是陆小凤。叶孤城勉强站起来,站直,卷起了衣襟,整起愁容,大步走过去,拉开门。 陆小凤正在微笑着,看着他,道:"你想不到我会来"叶孤城没有说什么,转过身在那张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才缓缓道:"你本不该来的,这里没有酒!"陆小凤微笑道:"但这里却有朋友。"朋友。这两个字就像是酒,一满杯热酒,流人了叶孤城的咽喉,流进胸膛。 他忽然觉得胸的血已热,却还是板着脸,冷冷道:"这里也没有朋友,只有一个杀人的剑。""杀人的剑也可以有朋友,"唯一的椅子虽然已被占据,陆小凤却也没有站着。 他移开了那盏灯,也移开了灯畔的黄经和铁剑--在桌上坐了下来:"你若没有将我当朋友,又怎么会将你的剑留在桌上"叶孤城闭上嘴,凝视着他。才缓缓道:"你以前好像并没有要跟我交朋友"陆小凤道:"因为以前你是名动天下,不可一世的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嘴角又僵硬,"现在呢?"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要决战之前,你本不该和唐天仪那种人交的,你应该知道唐门的暗器确实无药可解。"叶孤城的脸色变了:"你已知道多少" 陆小凤道:"也许我已知道得太多。" 叶孤城又闭上嘴,沉默了更久,才缓缓道:"我本来的确不愿跟他交的!"陆小凤道:"可是你" 叶孤城打断了他的话,道:"可是他却找上了我,一定要逼我拔剑,他说我说我乘他不在时,调戏他的妻子。"陆小凤道:"你当然没有。"叶孤城冷笑。 陆小凤道:"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解释" 叶孤城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解释"陆小凤在叹息。 他承认自己若是遇上这种事,也一定不会解释,因为这种事根本不值得解释,也一定无法解释。 "所以你只有拔剑。" 叶孤城道:"我只有拔剑。" 陆小凤道:"但你却还是不懂,以你的剑法,唐天仪本不该有出伤你的会。"叶孤城冷冷道:"他本就没有。"陆小凤道:"但你却受了伤"叶孤城的握紧,过了很久,才恨恨道:"这件事我本不愿说的。他能有出的会,只因我在拔剑时,突然听见了一阵很奇怪的吹竹声。"陆小凤脸色也变了,"于是你立刻发现有条毒蛇"叶孤城霍然长身而起,"你怎么知道" 陆小凤也握紧双拳,道:"就在今天一日之,我已有两个朋友死在那种毒蛇下,还有一个倒在床上,生死不明。叶弧城的瞳孔在收缩,慢慢的坐下,两个人心里都巴明白,这件事根本是有人在暗陷害的。这究竟是谁的阴谋为的是什么陆小凤沉吟着,缓缓道:"你重伤之后,最有好处的人本该是西门吹雪,"叶孤城点点头。 陆小凤道:"但害你的人,却绝不是西门吹雪!"叶孤城道:"我知道,我相信他绝不是这种无耻的小人j"陆小凤道:"你真的相信" 叶孤城道:"像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绝对练不成他那种孤高绝世的剑法。"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是西门吹雪的知已。"叶孤城注视桌上的剑,缓缓道:"我了解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剑。"陆小凤却在凝视着他,"也许你们本来也正是同样的人。"叶孤城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两柄孤高绝世的剑,两个孤高绝世的人,又怎么不惺惺相惜陆小凤叹道:"看来这世上不但有肝胆相照的朋友,也有肝胆相照的仇敌。"当然有的,只不过后者远比前者更难得而已。 叶孤城忽然又道:"据说已有很多人在我身上投下重注,赌我胜!"陆小凤苦笑道:"现在赌你胜的盘口是比一!"叶孤城目带着沉思之色,道:"其当然也有人赌西门吹雪胜的。"陆小凤道:"不错。 叶孤城道:"我若败了,这些人岂非就可以坐收暴利。"陆小凤道:"你认为陷害你的人,就是赌西门吹雪胜的人"叶孤城道:"你认为不是"陆小凤也闭上了嘴。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心里却知道绝不是。因为这个人不但陷害了叶孤城,也同样害了孙老爷c公孙大娘和欧阳情。他一定还有更可怕的阴谋,更大的目的,绝不止是要赢得这笔赌注而已。 叶孤城又站起来,推开窗户,看着窗外的明月,喃喃道: "现在已可算是九月十四了。" 陆小凤道:"难道你还要如期应战" 叶孤城冷冷道:"你看我像是个食言悔约的人"陆小凤道:"可是你的伤" 叶孤城又笑了笑,笑得很凄凉,"伤是无救的,人也已必死,既然要死,能死在西门吹雪剑下,岂非也是一大快事"陆小凤道:"你你们可以改期再战!" 叶孤城断然道:"不能改!" 陆小凤道:"为什么叶孤城道:"我这一生,说出来的任何话,都从未更改过一次。"陆小凤道:"莫忘记你们已改过一次。" 叶孤城道:"那有特别的原因。" 陆小凤道:"什么原因" 叶孤城沉下脸,道:"你不必知道。" 陆小凤道:"我一定要知道!" 叶孤城冷笑。 陆小凤道:"因为我不但是西门吹雪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有权知道。"叶孤城慢慢的掩起窗子,又推开。窗外的月明依旧。 他一直都没有回头,仿佛不愿让陆小凤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又过了很久,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他已有个孩子"陆小凤跳了起来,失声问:"你说什么"叶孤城并没有再说一遍,他知道陆小凤已听得很清楚。 陆小凤当然已听清楚,但却实在不能相信,"你是说西门吹雪已有了孩子"叶孤城点点头。 陆小凤再问:"是孙秀青有了身孕"叶孤城又点点头。陆小凤怔住。一个男人,在生死的决战前,若是知道他爱的女人腹有了他的孩子,他应该怎么办陆小凤终于明白,"原来是他去求你改期的,因为他一定要先将孙秀青以后的生活安排好,他并没有胜你的把握。"叶孤城道:"他是个负责的男人,也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陆小凤道:"他若死在你的里,他的仇家当然绝不会让他的女人和孩子再活下去。"叶孤城道:"他活着时从不愿求人,就算死了,也绝不愿求人保护他的妻子。"陆小凤道:"所以,他要你再给他一个月的宽限,让他能安排好自己的后事。"叶孤城道:"你若是我,你答不答应"陆小凤长长叹息,现在也终于明白,西门吹雪为什么会突然失踪了。他当然要找个绝对秘密的地方,将他的妻子安顿下来,让她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他的孩子。这地方他当然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叶孤城仰视着上天的明月,月已圆,"月圆之夜,紫金之颠"陆小凤忍不住又问道:"月圆之夜,还是改在月圆之夜,紫金之颠又改在哪里"叶孤城又沉吟了很久,才缓缓道:"改在紫禁之颠!"陆小凤耸然动容,道:"紫禁之颠紫禁城" 叶孤城道:"不错。" 陆小凤脸色变了,"你们要在紫禁城里,太和殿的屋脊上决战"太和殿就是金蛮殿,也就是紫禁之颠,当然也就是太和殿上。殿高数十丈,屋脊上铺着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难如登天。何况那里又正足皇帝接受百官朝贺之处,禁卫之森严,天下绝没有任何别的地方能比得上。这两人却偏偏选了这种地方做他们的决战处。 陆小凤忍不住长长叹厂口气,苦笑道:"你们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叶孤城淡淡道:"你若害怕,本就不必去!"陆小凤恍然道:"你们选了这地方,为的就是不愿别人去观战"叶孤城道:"这一战至少不是为了要给别人看的。"陆小凤又忍不住要问"这一战究竟是为了什么"叶孤城道:"就因为他是西门吹雪,我是叶孤城。"这并不能算是真正的答案,却已足够说明一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命注定了就要一较高下的,已不必再有别的理由。两个孤高绝世的剑客,就像是两颗流星,若是相遇了,就一定要撞击出惊天动地的火花。这火花虽然在一瞬间就将消失,却已足照耀千古。"月明星稀,夜更深。叶孤城缓缓道:"你想知道的事,现在全都已知道,你为什么不走"陆小凤却还不肯走:"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你们的决战处"叶孤城冷冷道:"我没有告诉过别人,我没有别的朋友。"他的声音虽冷,这句话却是火热的。他毕竟已承认陆小凤是朋友,唯一的朋友。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同是有心人 () 九月十四,凌晨。李燕北从他十个公馆的第十个公馆里走出来,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大步而行。他步子虽然还是跨得很大,却仿佛已显得很沉重,他的腰虽然还是挺得笔直,但眼却已有疲倦之色。昨夜他根本没有睡过。 十一年来,每当他在晨曦初露时,沿着这同样的路线散步时,后面总有一大群人跟着。但今天却没有,连一个人都没有。 阳光尚未升起,木叶上凝着秋霜,今天比昨天更冷,说不定已随时可能有雪。 北国的冬天,总是来得特别早的。尤其是李燕北,对他说来,冬天早已来了,已到了他心里。 晨雾迷漫,对面也有个人沿着路边,大步走过来,李燕比还没有看清他的脸,已看到了一双发亮的眼睛:"陆小凤""是我:"陆小凤已在一株枯树下停住脚,等着他:"有人若是每天早上都能到外面来走走,一定能活得比较长的。"他在笑,笑容却并不开朗。 李燕北道:"你已在外面走了很久" 陆小凤道:"好像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李燕北道:"为什么不进去" 陆小凤又笑了笑,笑得更勉强:"我怕。" 李燕北吃惊的看着他:"你伯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陆小凤道:"我有,而且时常都有。" 李燕北道:"你怕什么"他不等陆小凤回答,又接下去道:"你不敢去见欧阳"陆小凤默然点头。 李燕北拍了拍他的肩,"她还活着,她的毒好像并没有外表看来那么严重!"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忽然问道:"今天只有你一个"李燕北点点头,眼神显得更疲倦,缓缓道:"今天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事要做。"陆小凤道:"那么你也不该出来的,"李燕北笑了笑,笑容也并不开朗。 陆小凤道:"经过了昨天的事,你今天本该小心些。"李燕北沉默着,和陆小凤并肩而行,走了一段路,忽然道:"这十一年来,我每天早上,都要在这些地区里走一遍,一年百六十五,天无论刮风下雨,我都没有间断过。"这地区是属于他的。他走在这些古老而宽阔的街道上,心里总是充满了骄傲和满足,就正如大将军在检阅自己的士卒,帝王在巡视自己的国土一样。 陆小凤了解他这种感觉,"我若是你,我很可能也会每天这么样走一趟。"李燕北道:"你一定会的" 陆小凤道:"只不过我今天还是会破例一次。"李燕北道:"你绝不会。" 陆小凤道:"可是今天" 李燕北道:"尤其是今天,更不能破例!" 陆小凤道:"为什么" 李燕北迟疑着,目光沿着街道两旁古老精雅的店铺一家家看过去,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悲伤和留恋,过了很久,才缓缓道:"因为今天已是我最后一次。""最后一次"陆小凤吃惊的看着他,"为什么会是最后一次"李燕北并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又沉默了很久,忽然道:"你有没有看见过我的儿子"陆小凤摇摇头。他没有看见过,他也不懂李燕北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件事。 "我有十九个儿子,最小的才两岁。"李燕北慢慢的接着道:"他们都是我亲生的,都是我血的血,肉的肉。"陆小凤在听着,等着他说下去。 李燕北道:"我今年已五十,外表看来虽然还很健壮,其实却已是个老人。"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你并不老,有人说,男人到五十以后,人生才真正开始!""可是我已输不起。"李燕北也想勉强笑一笑,却笑不出,"因为我不能看着我的孩子们挨饿受苦。"陆小凤终于完全明白他的意思,"难道你已将这地盘卖给了别人"李燕北垂下头,黯然道:"我本来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他们给我的条件实在太优厚。"陆小凤道:"什么条件" 李燕北道:"他们不但愿意承认我跟杜桐轩约定的赌注,愿意帮我解决这件事,而且还保证将我全家大小,全都平安送到江南去。"他总算笑了笑,笑得却很凄凉,"我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每到了春天,莺飞草长,桃红柳绿,孩子们若能在那里长大,以后绝不会长得像我这种老粗。"陆小凤看着他,忍不住长长叹了口气,道:"你的确是个老粗。"李燕北苦笑道:"你自己没有孩子,你也许不会懂得一个人做了父亲后的心情。"陆小凤道:"我懂。"李燕北道:"你既然懂,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科事"陆小凤道:"我知道,"李燕北道:"这一战西门吹雪若是败了,我就立刻会变得无路可走。"陆小凤也知道。无论谁带着十九个儿子时,他能走的路就实在已不多。 李燕北道:"昨天我见过叶孤城后,就知道我已根本没有获胜的会。"陆小凤道:"不是你没有,是西门吹雪!" 李燕北道:"可是他若输了,我就会比他输得更惨。"陆小凤道:"我明白。" 李燕北道:"那么你就不该怪我。" "我并没有怪你。"陆小凤道:"我只不过替你觉得可惜而已。""可借有什么可惜" 陆小凤也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却反问道:"你将这地盘让给了谁"李燕北道:"让给了顾青枫。" 陆小凤道:"顾青枫是什么人" 李燕北道:"是个道士。" 陆小凤俗然道:"道士" 李燕北道:"道士也有很多种。" 陆小凤道:"他是哪一种" 李燕北道:"是既有钱,又有势的那一种。"他又解释着道:"道教有南北两宗,南宗的宗师是龙虎山的张真人,北宗的宗师是白云观主。"陆小凤道:"他就是白云观主" 李燕北点点头,道:"白云观就在城外,当朝的名公巨卿,有很多都是白云观的常客,甚至还有些已拜在他门下。"陆小凤冷笑道:"所以他表面上是个道士,其实却无异是这一带的土豪恶霸。"李燕北苦笑道:"他若不是这么样的人,又怎么会要我将地盘让给他"陆小凤道:"这件事已无法挽回" 李燕北道:"我已接受了他的条件,也已将我名下的产业全都过户给他。"陆小凤道:"你的门人弟子,难道也全都被他收买了过拉李燕北道:"真正控制这地区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帮。"陆小凤道:"你已不是这帮会的帮主" 李燕北长叹道:"现在这帮会的帮主也已是他,我已将十年前从前任帮主里接过来的龙旗令符,当着证人之面交给了他。"陆小凤道:"证人是谁找来的" 李燕北道:"虽然是他找来的,但却也是我一向都很尊敬的江湖前辈。"陆小凤道:"是谁" 李燕北道:"一位是武当的木道人,一位是黄山的古松居士,还有一位老实和尚!陆小凤怔住,他吃惊的停下脚步,连脸色都似已变了: "难怪我找不到他们,原来我走了之后,他们反而来了!"李燕北道:"我本来也没有想挽回,这本是我自己决定的。"他看着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又道:"但你却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陆小凤沉默着,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件事要警告你。"李燕北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江南不但是个好地方,也是个美人窝,你到了那里后,最好老实些。"他笑了笑,接着道:"一个月只有十天,你若是再娶十个老婆,不打破头才怪。李燕北也笑了,拍着陆小凤的肩笑道:"你放心,用不着你说,我也会将那里的美人全都留下来给你的。"陆小凤大笑,道:"那么我一定很快就会去找你,免得你改变了主意!"他并没有说出叶孤城的事,他几次想说,又忍了下去。 李燕北是他的朋友。朋友要走了,为什么不让他带着笑走。 能够让朋友笑的时候,就绝不会让朋友生气难受。这是陆小凤的原则。可是他一定要分清谁是仇敌谁是朋友"你准备什么时候走"他忽然问。 "也许还得过了明天。"面对着这古老而亲切的城市,李燕北目光又不禁流露出一种说也说不出的留恋和伤感,"我虽然已是局外人,但却还是想知道这一战的结果,"陆小凤慢慢的点了点头,他也了解李燕北此时的心情。 "你走的时候,我也许不会送你,可是你若再来,无论刮多大的风,下多大的雨,我一定会去接你,"他勉强笑了笑: "我一向不喜欢送行。"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他虽然轻生死,却重离别。 "我明白。"李燕北也勉强作出笑脸,"我这次一走,虽然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可是你若到了江南,我也一定会去接你。"陆小凤没有再说什么,陪着他走了一段路,忽然又问: "木道人他们,是不是和顾青枫一起走的" "你想他们会到哪里去" "白云观,"李燕北道:"白云观的素斋和酒,也一向很有名。"白云观仿佛就在白云间,金碧辉煌,宏伟壮观。雾还没有散尽,远远看过去,这道观的确就像是飘渺在白云间的一座天宫阴。镶着黄铜状兽环的黑漆大门已开了,却看不见人,晨风间隐约传来一阵阵涌经声,道人们显然正在早课。 可是大殿里也没有人,几片刚蒋下的黄叶,在庭院随风而舞。 陆小凤穿过院子,走过香烟绦绕的大殿,从后面的一扇窄门走出来,忽然发现一个青衣黄冠的道人,正站在梧桐树下,冷冷的看着他。梧桐没有落叶,后院的秋色却更浓。 陆小凤试探着问:"顾青枫真人在不在" 道人没有回答,一双发亮的眼睛,在白雾看来,就像是刀锋脑习着寒光,一阵风吹过,陆小凤忽然发现他肩后黄穗飘飞,竟背着口乌鞘长剑。 "道长莫非就是顾真人"道人还是不开口,脸上也完全没有表情。 陆小凤笑了笑,喃喃道:"原来这老道是个聋子,我问错人厂。"这道人并不是聋子,突然冷笑道:"你没有问错人,却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白云观" 是"白云观为什么来不得" 道人冷冷道:"别人都能来,只有你来不得!" 陆小凤忍不住问:"你知道我是谁" 道人冷笑着,忽然闪过身,梧桐树的树皮已被削去一片,上面赫然用朱砂写着八个字,"小凤飞来,死于树下。"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果然知道我是谁!"道人冷冷道:"风栖梧桐,这棵梧桐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陆小凤忽然又问道:"你见过我"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和你有旧恨" 道人道:"没有。" 陆小凤道,"有新仇" 道人道:"也没有。" 陆小凤苦笑道:"我们既然素不相识,又没有新仇旧恨,你为什么一定要我的命"道人道:"因为你是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道:"这理由好像就已够了!" 道人道:"足够了。"他一反,长剑已出鞘,"好剑。"剑光如一溉秋水。道人以指弹剑,剑作龙吟,龙吟声,四面忽然又出现了六个装柬和他一样的黄冠道人。六个人,六柄剑,也都是百炼精钢铸成的青锋长剑。 剑柄的黄穗在风飘飞,突然同时出,赫然正足边派北宗,全真派的不传之秘,北斗星阵。那脸如枯木的道人,显然就是发动剑阵的枢纽。 他的剑法精妙流动,虽然还不能和叶孤城c西门吹雪那种绝世无双的剑客相比,可是剑走轻火,意在剑先,已是江湖的一流高。何况这北斗星阵结构精密,配合无间,柄剑竟仿佛有十柄剑的威力。陆小凤竟似已连还击的会都没有。剑光如网。他就像是一条已落入网里的大鱼,在网飞腾跳跃,却还是逃不出网去。剑网已越收越紧。 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道:"剑是好剑,剑法也是好剑法,只可惜你们这些人错了。"没有人问他"错在哪里"就算有人问,也已来不及。就在这一瞬间,陆小凤已突然出,只见他的身子溜溜一转,掌已托住了那青衣道人的右肘,轻轻一带。 接着,就是一片金铁交击之声,柄长剑互相撞击,火星四溅。陆小凤却已游鱼般滑出,已不再是条被困在网的鱼。 也就在这一瞬间,突听一声冷笑,一道寒光长虹般飞来。这一剑的速度和威力,更远在黄冠道人之上。陆小凤身子刚脱出剑阵,剑光已到了他咽喉要害前的方寸之间。 森寒的剑气,已刺入了他的肌肤毛孔。陆小凤反而笑了,突然伸出两根指一夹!对方还没有听见他的笑声,剑锋已被他夹住。他的出竟远比声音更快!剑气已消失。陆小凤用两根指夹佐剑锋,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一个锦衣华服,白面微须的年人。这人也正在吃惊的看着他。 没有人相信世上竟真有这么快的出,这个人显然也不信。他自信剑法之高,已不在叶孤城c西门吹雪这些人之下,自信刚才那出一击,绝不会落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想错就在这时,梧桐树后的屋德下,忽然传出一个人的大笑声,"我早就说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陆小凤的灵犀一指,都是绝世无双的武功,你们如今总该相信了吧"另一个人在叹息:"我们总算开了眼界,佩服佩服。"锦衣华服的年人忽然也叹了口气,道:"陆小凤果然不愧是陆小凤。"持须大笑的是木道人,微笑叹息着的,想必就是白云观主顾青枫。有些人脸上好像永远都带着微笑,顾青枫就是这种人。他本来就是个仪容修洁,风采朗朗的人,微笑使得他看来更温而亲切。 他微笑着走过来,挥袖拂去了梧桐上的朱砂,道:"陆公于现在想必已看出,这只不过是"陆小凤替他说了下去,"只不过是个玩笑。" 顾青枫显得很惊奇,"你知道" 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很多人都跟我开过这种玩笑。"顾青枫目露出种歉意,"这玩笑当然并不太好!""不太好,也不太坏!"陆小凤道:"至少每次有人跟我开这种玩笑时,我都会觉得自己运气不错"为什么"陆小凤淡淡道:"我的运气若不好,这玩笑就不是玩笑了产"他轻轻放下里夹着的剑锋,好像生怕剑锋会割破他的指一样。 "一个人的咽喉若是被刺穿了个大洞,至少他自己绝不会认为那是玩笑。"那锦衣华服的年人也笑了,笑容也带着歉意,"我本来不想开这种玩笑,可是他们都向我保证,世上绝没有任何人能一剑刺穿陆小凤的咽喉,所以我就"陆小凤又打断了他的话,替他说了下去,"你就忍不住想试试"陆小凤也笑了笑,道:"我就算想生气,也不敢在大内的护限高面前生气的!"这人显得很惊讶,"你认得我" 陆小凤微笑道:"除了富贵神剑殷羡殷爷外,还有谁能使得了那一着玉女穿梭"木道人又大笑,"我是不是也早就说过,这个人非但上有两下子,眼力也一向不错。"江湖人都知道,皇宫大内,有四大高,可是真正见过这四个人的并不多。 "你眼力果然不错。"殷羡大笑着,拍着陆小凤的肩:"我已有十余年未曾走过江湖,想不到你居然还是认出了我。"陆小凤笑道:"能使出玉女穿梭这一招的人并不少,可是能将这一招使得如此出神入化的,天下却只有一个!"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并不错。 在一侧的大内高们一定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这个人至少很和气,笑得也很令人愉快。所以陆小凤也希望能比他觉得愉快些。 殷羡眼睛里果然已发出了光,忽然紧紧握住陆小凤的,道:"你说的是真话"陆小凤道:"我从不说谎。" 殷羡道:"那么你一定还要告诉我,我这招玉女穿梭,比起叶孤城的天外飞仙怎么样"陆小凤叹了口气,真话并不是都能令人愉快的,"你一定要我说。"殷羡道:"我知道你也接过他一招天外飞仙,所以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够资格评论我们的高下"陆小凤沉吟着,道:"我接他那一招时,背后是墙,我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我接你这招时,背后却还有柄剑。"殷羡眼睛里的光采又黯淡了下去,道:"所以我比不上他!"陆小凤道:"你的确比不上他!" 殷羡也叹了口气,道:"现在我总算已见识你的灵犀一指,可是他的天外飞仙"顾青枫忽然笑了笑,道:"他的天外飞仙,你也很快就会看到的!"殷羡道:"我——定能看得到" 顾青枫道:"一定。" 殷羡眼睛里又闪着光,道:"明天就是月圆之日。"顾青枫道:"紫金之颠就是紫禁之颠"他微笑着,又道: "所以就算别人看不到,你也一定能看得到。"殷羡握紧了里的剑,哺哺道:"紫禁之巅,他们居然敢选这么样一个地方他们好大的胆子。顾青枫道:"若没有惊人的功夫,又怎么会有惊人的胆子!"殷羡沉默着忽然道:"你本不该将这件事告诉我的。"顾青枫道:"为什么" 殷羡道:"莫忘记我是大内的侍卫,我怎么能让他们擅闯禁地"顾青枫道:"你可以破例一次!" 殷羡道:"为什么要破例" 顾青枫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想见识见识他那绝世无双的天外飞仙!"殷羡又叹了口气,苦笑着道:"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你知道的事太多了!"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的确太多了!" 顾青枫道:"你想不到我会知道这件事" 陆小凤道:"这本是个秘密。" 顾青枫微笑道:"现在已不是秘密,在京城里,根本就没有秘密!"陆小凤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顾青枫道:"你是李燕北的朋友,若不是你,他只怕早巳死在杜桐轩里。"木道人忽然道:"我们本是去找你的,想不到你做了他们的见证!"陆小凤道:"老实和尚呢" 木道人道:"他是被我拖去的,我知道你本就在找他。"顾青枫道:"只可惜我们还是去晚了,没有尝到十姨亲为你做的火燎羊头。"陆小凤道:"出家人也吃羊头"顾青枫笑了笑,道:"不吃羊头的出家人,又怎么肯花一百九十五万两,买下李燕北的赌注。"陆小凤盯着他,道:"你是不是已有把握知道不会输"顾青枫淡淡道"若是有输无赢的赌注,你肯不肯买"陆小凤道:"不肯。" 顾青枫道:"出家人怎么能说谎" 陆小凤道:"只可惜有人要你说实话,好像也不太容易!"顾青枫笑道:"出家人打惯了锋,本就是虚虚实实,不虚不实,真真假假,不真不假的。"殷羡忽又拍了拍陆小凤的肩,笑道:"其实你也该学学他,偶而也该打锋,甚至不妨说两句谎话。"陆小凤叹道:"只可惜我一说谎话就会抽筋,还会放屁。"殷羡吃惊的看着他,道:"真的" 陆小凤道:"假的!" 禅房里居然还坐着一屋子人,一个个全都毕恭毕敬的坐在那里,就像是一群坐在学堂里等着放学的规矩的孩子。他们当然不是孩子,也并不规矩。 陆小凤见过他们,每一个都见过这些人,本来每天早上都要跟着李燕北后面走半个时辰的,自从"金马"冯昆被抛入冰河里之后,就从来也没有人敢缺席过一次。可是从今天起,他们已不必再走了,今天只有你一个人?一今天别人都有他们自己的事。原来这就是他们的事。 陆小凤看着他们,忽然笑了笑,道:"坐着虽然比走路舒服,可是肚子很快就会华得凸出来的,肚子太大,也未必是福气。"每个人都垂下头,一个人的头垂得更低。 "杆儿赵"赵正我。看见他,陆小凤立刻又想起了那匹白马,马背上驮着的死人,和那个少年气盛的严人英。 "人是怎么死的马是哪里来的陆小凤想问,却不能问,现在的时候不对,地方也不对。 若是换了别人,只有装看不见。但陆小凤不是别人。 顾青枫正在饮酒,陆小凤忽然冲过去,一把揪住了杆儿赵衣襟,厉声着,"就是你,我今天总算找到了你,你还想往哪里逃"大家的脸色全变了,谁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脸色变得最厉害的,当然还是杆儿赵。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青枫想过来劝,木道人也想过来劝,陆小凤却铁青着脸,冷冷道:"我今天要跟这个人算一笔旧账,非算不可的旧债,等我算完了,再来陪各位喝酒,若有谁想拦住我他没有说下去,也不必说下去。没有人愿为杆儿赵得罪陆小凤的。他居然就当着这么多人面前,把杆儿赵拉出了门,拉出了白云观,拉进一个树林里。 太阳已升起,升得很高,今天又是好天气。树林里却仍然是阴森森的,阳光从林叶间漏下来,正照在杆儿赵脸上。 他的脸已吓得发白,嗫嚅着道:"究竟是什么事我跟陆大侠又有什么旧账""没有事,"陆小凤忽然放开,微笑道:"也没有旧账。 什么都没有。" 杆儿赵怔住,但脸上总算已有了血色:"难道这也只不过是玩笑"陆小凤道:"这玩笑并不好,简直比刚才他们跟我开的玩笑更糟。"杆儿赵松了口气,陪笑道:"玩笑虽不好,总比不是玩笑好!陆小凤忽然又沉下脸,冷冷道:"有时也会变得不是玩笑的。"杆儿赵擦擦头上的冷汗,道:"我若已替陆大侠把消息打听出来,它还会不会变"陆小凤笑了,"不会,绝不会!"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死里逃生 () 九月十四,上午。阳光正照在紫禁城的西北角上。虽然有阳光照耀,这地方也是阴暗而陈腐的,没有到过这里的人,绝不会想到庄严宏伟的紫禁城里,也会有这么样一个阴暗卑贱的角落。陆小凤就想不到。 宏伟壮丽的城墙下,竟是一片用木板和士砖搭成的小屋,贫穷而简陋。街道也是狭窄腿跋的,两旁有一间间已被油烟熏黑了的小饭铺,嗜杂如鸡窝的小茶馆,布满了鸡蛋和油酱的小杂货店。 风充满了烟臭,酒臭,咸鱼和霉豆腐的恶臭,还有各式各样连说都说不出的怪臭,再混合着女人头上的刨花油香,炸排骨和炖狗肉的异香,就混合成一种无法形容,不可想象的味道。 陆小凤就连做梦也想不到世上真有这么样的味道,他简直不能相信这地方就在紫禁城里。 可是他的确已进了紫禁城,是杆儿赵找了个太监朋友,带他们进来的。 杆儿赵实在是个交游广阔的人,各式各样的朋友他都有。 "紫禁城里的西北角,有个奇怪的地方,我可以保证连陆大侠你都绝对不会到那种地方去的,平常人就算想去,也办不到。""为什么" "因为那是太监的亲戚本家们住的地方,皇城里的太监们,要出来一次很不容易,平常有了空,都到那地方去消磨日子,所以那里各式各样邪门外道的东西都有。""你想到那里去看看" "我认得个叫安福的太监,可以带我们去。"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到那里去""因为我已打听到那匹白马,就是从那附近出来的。""那么你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找安福。" "只不过还有件事,我不能不说!" "你说。" "太监都是怪物,不但脾气古怪,而且身上还有股说不出的臭气。""为什么会有臭气" "因为他们身上虽然少了件东西,却多了很多麻烦,洗澡尤其不方便,所以他们经常几个月不洗澡。""你是不是叫我忍着点" "就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所以最伯别人看不起他们,那个小安子若是对陆大侠有什么无礼之处,陆大侠千万要包涵。"陆小凤笑了,"你放心,只要能找到西门吹雪的下落,那个小太监就算要骑到我头上,我也不会生气。"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在笑,他觉得这件事不但好笑,而且有趣。 可是现在他已笑不出了。他忽然发觉这件事非但一点也不好笑,而且无趣极了。 这个叫小安子的太监虽然没有骑在他头上,却一直拉着他的,对他表示亲热,甚至还笑嘻嘻的摸了摸他的胡子。 陆小凤只觉得全身上下。连寒毛带胡子都在冒汗,打寒襟。 没有被太监摸过的人,绝对想不到这种滋味是种什么样的滋味"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被太监摸过"陆小凤只觉得满嘴发苦,又酸又苦,几乎已忍不住吐了出来。他居然还没有吐出来,倒真是本事不小。 上次他挖了十天蚯蚓后,已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臭的人。现在他才知道,那时若有个太监去跟他比一比,他还可以算是个香宝宝。现在小安子好像就拿他当做了香宝宝,不但拉着他的,看样子好像还想闻一闻,不但摸了他的胡子,看样子也像还恨不得能摸摸他的别的地方。 看着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杆儿赵实在忍不佳想笑。他居然还没有笑出来,倒也真是本事不小。 茶馆里的怪味道好像比外面更浓,伙计也是个阴阳怪气的人,者是看着陆小凤嘻嘻的直笑,还不时向小安子挤眼睛。陆小凤也忍受不了这个人。 他到这茶馆里来,只因为小安子坚持一定要请他喝杯茶。不管怎么样,喝杯茶总比跟一个太监在路上拉拉扯扯好些。何况,茶叶倒是真正上好的熏香片。而小安子总算已放开了他的。 "这茶叶是我特地从宫里面捎出来的,外面绝对喝不到。"陆小凤承认,"我倒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 "只要你高兴,以后随时都可以来喝。"小安子笑得眯起了眼睛,"也许这也是缘份,我一眼见你就觉得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我我以后以后会常来的j"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连口齿都变得不清了,简直好像变成了个结巴。 车好这时上面正好有个老太监走过,小安子又放开他的赶出去招呼。太监走起路来,总有点怪模怪样,两条腿总是分得开开的。 这老太监走路的样子更怪,衣服却比别的太监穿得考究些,说起话来总是摆着个兰花,看来就像是个老太婆。陆小凤只有不去看他。 "那是我们的王总管。"小安子忽然又回来了,"王总管一回来,麻六哥的赌局就要开了,你想不想去玩几把"陆小凤赶紧摇头,勉强笑道:"我有些事想麻烦你!""你说,尽管说。"小安子又想拉他的,"不管什么事,只要你说,我都照办。""不知道你能不能去替我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外面的人到这里来过。""行,我这就去替你打听,"小安子笑道:"我也正好顺便回去看看我的孩子老婆。"他总算走了,临走的时候,还是摸了摸陆小凤的。杆儿赵低下头,总算又忍住没有笑出来。 陆小凤瞪了他一眼,却又忍不住悄悄的问道:"太监怎么会也有孩子老婆""那当然只不过是假风虚凰。"杆儿赵道:"可是太监有老婆倒不少""哦""宫里面的太监和宫女闹得无聊,也会一对对的配起来,叫做对食,有些比较有办法的太监,还特地花了钱,从外面买些小姑娘来做老婆。"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做太监的老婆,那日子只怕很不好过,杆儿赵也不禁叹了口气,道:"实在很不好过。其实太监们本身又何尝不是可怜人,他们的日子又何尝好过"陆小凤心里忽然觉得很不舒服,立刻改变话题,道:"我想西门吹雪无论怎么样都绝不会躲在这里。"杆儿赵道:"也许就因为他算准别人想不到,所以才要躲到这里来。""我以前也这么样想,可是现在"陆小凤苦笑:"现在我到这里来一看,叫我在这里耽一天,我都要发疯,何况西门吹雪"他一向都比西门吹雪随和得多。 杆儿赵道:"只不过那匹白马倒的确是从这附近出去的。"陆小凤流吟着,道:"张英风也很可能是死在这里的。"他看着外面的窄小的屋子和街道:"在这里杀了人后,想找个藏尸首的地方只怕都很难找到。"杆儿赵道:"所以只有把尸首驮在马背上运出去。"陆小凤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道:"但是,西门吹雪若不在这里,张英风是死在谁的里还有谁能使得出那么快的剑"这问题杆儿赵当然无法回答。 他们喝了杯茶,发了一会呆,小安子居然回来了,而且居然真的把消息打听了出来。 "前天晚上,麻六哥就带了个人回来,是个很神气的小伙子。"陆小凤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他是不是姓张叫张英风"小安子道:"那就不太清楚了。"陆小凤又问道:"现在他的人呢""谁管他到哪儿去了。"小安子笑道:"麻六哥是老骚,看那小伙子年轻力壮,说不定已经把他藏了起来,"他眯着眼睛,看着陆小凤,好像还很有意思把陆小凤藏起来。这些人在这种地方,本就是什么事都做得出的。 "麻六哥的赌局在哪里"陆小凤忽然站起来,"我的忽然痒了,也想去玩两把!""行,我带你去,"小安子又拉起了他的,笑道:"你身上的赌本若不够,只管开口,要多少哥哥我都借给你。"陆小凤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现在的确想借一样东西,只可惜你绝不会有。"他现在唯一想要的就是一副铐,好拷住这个人的。 麻六哥并不姓麻,也不是太监。麻六哥是个高大魁伟,满身横肉,胸膛上长满了黑毛的大麻子,脸上总是带着种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微笑。 他站在一群太监里,就好像一只大公鸡站在一群小母鸡一样,显得又威风,又得意。 这些太监们看着他的时候,也好像女人们看着自己的老公一样,显得又害怕,又佩服。 陆小凤却只觉得他们又可笑,又可怜,又可恶,可怜的人,是不是总一定有些可恶之处。 屋子里像是窑洞一样,烟雾腾腾,臭气熏天。围着桌子赌钱的人,十个有九个是太监,一面掷骰子,一面扒耳朵,捏脚,捏完了再嗅,嗅完了再捏,还不时东抓一把,西摸一把。 庄家当然就是麻六哥,得意扬里,每颗麻子都在发着红光。杆儿赵没有进来。一到门口,他就开溜了。 "我再到别的地方去打听打听,过一会儿再转回来,"他溜得真快,陆小凤想拉也没法子拉,只有硬着头皮一个人往里闯。 小安子居然还替他在前面开路,"伙计们,闪开点,靠靠边儿,我有个好兄弟也想来玩几!"一看见陆小凤,麻六哥的眼睛就瞪了起来,而且充满了敌意,也正像是一只公鸡忽然发现自己窝里又有只公鸡闯了进来了。 他一双角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小凤好几遍,才冷冷道:"你想玩什么玩大的还是玩小的玩真的还是玩假的"太监们一起笑了,笑的声音也像一群小母鸡,笑得陆小凤全身都起鸡皮。 小安子抢着道:"我这兄弟是大角儿,当然玩大的,越大越好。""你想玩大的"麻六哥瞪着陆小凤,"你身上的赌本有多少"陆小凤道:"不多,也不少。" 麻六哥冷笑道:"你究竟有多少先拿出来看看再说。"陆小凤笑了,气极了的时候,他也会笑了。 "这够不够"他随从身上掏出张已皱成一团的银票,抛在桌上。 大家又笑了。这张银票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张草纸。有个小太监嘻嘻的用两根指把银票拾起来,展开一看,眼睛突然发直,"一万两。"这张草张般的银票,居然是一万两,而且还是东四脾楼"四大恒"开出来的,保证十足兑现。 小安子笑了,挺起了胸脯,笑道:"我早就说过,我这兄弟是大角儿。"看见这张银票,麻六哥的威风已少了一半,火气也小了,勉强笑道:"这么大的银票,怎么找得开""不必找,"陆小凤淡淡道:"我只赌一把,一把见输赢。""一把赌一万两"麻六哥脸上已开始冒汗,每一颗麻子里都在冒汗。 陆小凤,"只赌一把。" 麻六哥迟疑着,看着面前的几十两银子,讷讷道:"我们这儿不赌这么大的。"陆小凤道:"我也知道我赌本不够,所以你输了,我只要你两句话。""你若输了呢" "我输了,这一万两就是你的。" 麻六哥眼睛又发亮,立刻问道:"你要我两句什么话"陆小凤盯着,一字字道:"你前天晚上带回来的人是不是张英凤他是怎么死的"麻六哥脸色突然变了,太监们的脸色也变了,突听一个人在门口冷冷道:"这小子不是来赌钱的,是来捣乱的,你们给我打。"这人说话尖声细气,正是那长得像老太婆一样的王总管。 "打!打死这小子!"麻六哥第一个扑上来,太监们也跟着扑过来,连抓带咬,又打又撕。 陆小凤当然不会被他们咬到,可是也不能真的对这些半男不女的可怜虫用杀。 他只有先制住一个再说擒贼先擒王,若是制住了麻六哥,别的人只怕就会被吓住了。 谁知麻六哥底下居然还有两下子,不但练过北派的谭腿和大洪拳,而且练得还很不错,一拳打出,倒也虎虎生风。 只可惜他遇见的人是陆小凤。 陆小凤的左掌轻轻一带,就已将他的腕子托住,右轻轻一拳打在他的胸膛上,他百把多斤重的身子就被打得往后直倒。屋子里全是人。 他倒下去,还是倒在人身人,等他站起来的时候,脸上已全无血色,嘴角却有鲜血沁出。 陆小凤怔住。刚才那一拳,他并没有用太大力气,绝不会把人打成这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麻六哥喉咙里"格格"的响,眼睛珠子也渐渐凸出。 陆小凤忽然发现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左肋之下,竟已赫然被人刺了一刀,刀锋还嵌在他的肋骨里,直没至柄。 无论谁挨了这一刀,都是有死无活的了。屋子里的人实在太多太乱,连陆小凤都没有看出这是谁下的毒唯一的证据只有这把刀。 他冲过去,拔出了这把刀,鲜血飞溅而出,麻六哥的人又往后倒,倒下去的时候,仿佛还说了句话,却没有人听得清。 太监们已一起大叫了起来,大叫着冲出去,"快来人呀,这儿杀了人了,快来抓凶。"陆小凤虽然绝不会被他们抓住,可是这群太监会做出什么事来,连他都想象不到。 他也不愿意去想。十六计,走为上策,陆小凤双臂一振,旱地拔葱,"砰"的一声,屋顶已被他撞个大洞。 他的人已窜了出去。只见四面八方都已有人冲过来,有的拿着刀,有的提着棍子。 陆小凤唯一的退路,就是越墙而出。可是紫禁城的城墙看来至少有十来丈高,普天之下,绝没有人能一掠丽出的。 就算昔年以轻功名震天下的楚留香复生,也绝没有这种本事。 幸好陆小凤里还有把刀,他的人突然窜起,一掠四丈,反一刺,刀锋刺入城墙。 他的人已贴上城墙,再拔出刀,壁虎般滑了上去,快到墙头时,脚尖一蹴,凌空翻身,一个"细胸巧翻云"飘飘的落在墙头。 突听城墙上一个人冷笑道:"你还想往哪里跑你跑不了的。"陆小凤只听见声音,还没有看见人,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已出。 他脚尖一点,人又跃起,又凌空翻了个身,才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居然躺在紫禁城的城垛子上晒太阳,身上穿的是件又脏又破的青布袍,脚上穿的是双穿了底的破草鞋,头皮却光得发亮。 这个人竟是老实和尚。"老实和尚。"陆小凤忍不住叫了出来,几乎一下子跌到城墙下面去。 老实和尚笑了,大笑道:"休吃惊,莫害怕,和尚要抓的不是你,是这个小东西。"他用指捉住个虱子,又笑道:"我这两根指一夹,虽然比不上你,可是天下的虱子,绝没有一个能逃得了的,"他指头一用力,虱子就被捏扁了。 陆小凤冷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为什么也杀生"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杀虱子,虱子就要吃和尚。"陆小凤道:"佛祖不惜舍身喂鹰,和尚喂喂虱子又何妨"老实和尚道:"只可惜和尚的血本就不多,喂不得虱子。"陆小凤道:"所以和尚就不惜开杀戒"老实和尚不开口陆小凤道:"和尚既然开了杀戒,想必也杀过人的。"老实和尚还是闭着嘴。 陆小凤冷笑道:"和尚为什么不说话了。" 老实和掏叹了口气,道:"和尚不说谎,所以和尚不说话。"陆小凤目光如刀锋,盯着他,道:"和尚从来也不说谎"老实和尚道:"和尚至少没有对可怜人说过谎。"陆小凤道:"我是个可怜人" 老实和尚叹道:"看你一天到晚东奔西走,忙忙碌碌,哪里有和尚悠闲自在"陆小凤冷冷道:"和尚只怕也并不太悠闲。" 老实和尚道:"谁说的" 陆小凤道:"我说的。"他冷笑着又道:"你前两天还在张家口,昨天就到了京城,又忙着替叶孤城传消息,又忙着为别人做证人,现在居然跑到紫禁城上来了,这么样一个和尚,也算悠闲自在"老实和尚却又笑了,道:"和尚纵然不悠闲,至少心里没有烦恼。"陆小凤道:"虽然没有烦恼,却好像有点鬼鬼祟祟。"老实和尚道:"和尚从来也不鬼祟。" 陆小凤道:"不鬼祟的和尚,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知道有人要找一匹活人不骑,却让死人骑的马,"陆小凤冷笑道:"看来和尚不但消息灵通,还很喜欢管闲事。"老实和尚道:"这件事和尚不能不管!" 陆小凤道:"为什么"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虽没有儿子,却有个外甥!"陆小凤道:"难道张英风是和尚的外甥" 老实和尚点点头,叹道:"现在和尚已连外甥都没有了。"陆小凤不说话了,因为他也觉得很意外。这一天来他发现了很多怪事,每件事好像都互相有点关系,却又偏偏串不到一条线上去。叶孤城c公孙大娘c孙老爷c欧阳情c李燕北c张英风,这些都是被害的人。他们在表面看来,都是绝对互不相关的。 但陆小凤却偏偏又觉得他们都是被一条线串着的,暗算叶孤城c欧阳情和孙老爷的人,显然还是同一个人,用的也是问样一种法。这个人之间,却又偏偏连一点关系都没月。 陆小凤忽然道:"张英风的确是死在这里的。"老实和尚道:"你已查出来了" 陆小凤点点头,道:"他的人,和这里一个叫麻六哥的人很有关系!"老实和尚道:"你问过麻六哥" 陆小凤道:"我想问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杀死灭口。"老实和尚道:"但你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他的死,又跟王总管很有关系。"老实和尚道:"王总管又是何许人" "白袜子" "出家人穿的都是白袜子。"陆小凤道:"既然有青衣楼,有红鞋子,就很可能还有白袜子。"老实和尚又笑了,摇着头笑道:"你这人虽迷糊,幻想倒很丰富。"陆小凤冷冷道:"不管怎么样,我总认为在暗一定有个出家人,在偷偷摸摸的做些见不得人勾当。"老实和尚道:"哦" 陆小凤道:"和尚就是个出家人,你就是个和尚。"老实和尚忽然抬起自己一双泥脚,笑道:"只可惜我这个和尚穿的不是白袜子,是肉袜子。"陆小凤道:"肉袜子也是白的。" 老实和尚道:"和尚的肉并不白,"陆小凤又说不出话了,当然也有很多话是他现在还不想说的。所以他已准备要走。他要走的时候,才发现他已走不了了。 他要往东走,就发现东面的城楼上有两个人,背着双,慢慢的走过来,要往南走,南面也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若是想往下跳,城墙里面是太监的窝,城墙外面却已赫然多了好几排弓箭刀斧。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这紫禁城实在不是陪和尚聊天的地方。"城垛子很宽,两个人并肩而行,也不会嫌挤。从东面走过来两个人,一个面貌清瘦,气度高贵,一个脸色苍白,面带冷笑。从南面走过来的两个人,一个目光如鹰,鼻子也好像鹰钩一样,另一个却正是殷羡。 这四个人的服饰都极华贵,态度都很高傲,气派都不小。陆小凤叹了口气,道:"看来大内的四位高都到齐了,和尚你说怎么办"老实和尚却笑道:"幸好和尚没杀人,也不是凶。"他大笑着跳起来,忽然问道:"哪一位是潇汀剑客魏子云魏大爷"面容清瘦的老人道:"正是在下。" "哪一位是大漠神鹰屠二爷" 目光如鹰的年人冷冷道:"是我。" 殷羡抢道:"魏老大旁边的就是摘星丁敖,我叫殷羡,大师你好。"老实和尚道:"这不是大师,是个和尚,老老实实的和尚。"他指着陆小凤道:"这个人却不太老实,你们要找,就找他,千万莫要找和尚。"丁敖冷冷道:"我们来找的本就是他。" 陆小凤居然又笑了,"是不是找我去喝酒" 屠方沉声道:"你擅入禁城,刀伤人命,你还想喝酒。"他显然并不是个很有幽默感的人,遇到了这种人,陆小凤只有苦笑,"擅入禁城看来好像是真的,刀伤人命却是假的。"丁敖冷笑道:"你里的这柄刀并不假。" 陆小凤道:"里有刀的,并不一定杀了人,杀了人的,里并不一定有刀。"屠方道:"杀人的不是你"陆小凤道:"不是。"殷羡忽然道:"他若不是,就一定不是,我知道他不说谎。"丁敖冷冷道:"从来不说谎的人,我倒还没有见过。"魏子云笑了笑,道:"那么你今天只怕就已见到两个。"丁敖闭上了嘴。 魏子云淡淡道:"殷羡若说他从不说谎,杀人的就一定不是他!"屠方本来想开口的,却也闭上了嘴。 魏子云道:"何况,像麻六那种人就算再死十个,也和我们全无关系,陆大侠想必也看得出我们并不是为此而来的。"殷羡微笑道:"擅闯禁城的罪,这次也可以免了,因为明天晚上一定还有第二次。"魏子云道:"白云城主与西门吹雪,都是旷绝古今,天下无双的剑客,他们明夜的一战,想必也一定足以惊天动地,震砾古今。殷羡道:"只要是练武的,我想绝没有愿意错过这一战。魏子云道:"我们虽然身在皇家,却也是练武的人,我们也一样想见见这两位当世名剑客的风采,更想见识见识他们天下无双的剑法。"殷羡道:"其实我们既然已知道这件事,就该加倍防守,布下埋伏,让他们根本来不得。"魏子云道:"但我们却并不是想做这种焚琴煮鹤,大杀风景的事,更不想因此而得罪天下英雄,"他慢慢的接着道:"一个人既然出身在江湖,就不该忘了根本,这一点陆大侠想必是应该明白的!"陆小凤道:"我明白,"他态度也变得很严肃,因为他忽然发现这位潇湘剑客实在是个很诚恳的君子。 魏于云道:"可是我们毕竟有责任在身,总不能玩忽职守,紫禁城毕竟也不是可容江湖人来去自如的地方。"陆小凤道:"这一点我也明白!" 魏子云道:"实不相瞒,我们今天这么样做,为的就是想要陆大侠明白这一点。"丁敖终于又忍不住冷笑道:"现在陆大侠想必也已看出,要想在紫禁城里随意来去,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陆小凤也不能不承认。城下的刀斧生光,箭已在弦,城上的这四个人十余年前就已名动江湖,若是同时出,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他们的联一击。"魏子云道:"说来说去,我们只希望陆大侠能答应我们一件事。"陆小凤道:"请吩咐。" 魏子云道:"我们只希望明天来的人不要太多,最好不要超过八个!"陆小凤终于明白他们的意思。他们想必已计算过,以大内的武卫之力,来的若只有八个人,纵然出了事,他们也有力量应付。 但陆小凤却不懂,"为什么这件事要我答应我并不能替别人作主,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来。"魏子云道:"可是我们却希望陆大侠作主!"陆小凤更不懂。 魏子云不等他再问,已解释着道:"除了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外,其余的六个人,我们希望由陆大侠来负责挑选。"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明天晚上,只有我指定的六个人,才能到这里来"魏子云道:"我打算的正是这意思。"陆小凤笑了,苦笑。他忽然发现这位潇湘剑客虽然是个诚实君子,却也是条老谋深算的老狐狸。来人若是由他来挑选,万一出了事,他当然更不能置身事外。 魏子云道:"这里有六条缎带,陆大侠认为谁能来,就给他一条,请他来的时候,系在身上!"殷羡道:"这种缎带来自波斯,是大内珍藏,在月光下会变色生光,市面上绝难仿造。"魏于云道:"我们已令人设法通知各地的武林朋友,让他们知道这件事。"丁双冷冷道:"身上没有系这条缎带的人,无论是谁,只要敢擅入禁城一步,一律格杀勿论!"魏子云已拿出了一柬缎带,双捧过来,道:"此物就请陆大侠收下。"陆小凤看着这束闪闪发光的缎带,就像是看着一堆烫的热山芋一样。他知道自己只要接下这束缎带,就不知道又要有多少麻烦惹上身。 魏子云当然也看得出他的意思,缓缓道:"陆大侠若不肯答应这件事,我们当然也不敢勉强,只不过"陆小凤道:"只不过怎么样" 魏于云道:"只不过我们既有职责在身,为了大内的安全,就只好封闭禁城,请白云城主和西门吹雪易地而战了。陆小凤道:"那么这责任就由我来负了,别人若要埋怨,也只会埋怨我。"魏子云淡淡道:"所以我们还是请陆大侠多考虑考虑。"陆小凤叹了口气,若笑道:"看来我好像并没有很多选择的余地"魏子云微笑不语。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喃喃道:"为什么这种能叫人烫掉的热山芋,总是要抛给我呢"老实和尚忽然笑了笑,道:"因为你是陆小凤。"这理由就已足够了。 陆小凤将缎带搭在肩上,慢慢的走下城楼。城下的弓箭刀斧忽然已走光,走得就像他们出现时一样干净利落。守卫禁城的军卒,当然都是久经训练的战士。 他们的武功虽不高,可是弯硬弓强,刀快斧利,再加上兵法的部署,无论什么样的武林高遇见他们,都未必有把握能对付得了。何况,大内的护卫,除了魏子云他们外,也一定还有不少好。 "除了你选的六个人外,无论谁擅闯禁城,一律格杀勿论,陆小凤忽然问道:"和尚相不相信他们的话"老实和尚走在他的前面,已回过头:"什么话"陆小凤道:"和尚若没有缎带,明天晚上敢不敢入禁城"老实和尚笑了笑,道:"和尚虽没有胆子,可是和尚有带子。"陆小凤道:"你有带子在哪里"老实和尚道:"在你身上。" 陆小凤也笑了,"我为什么一定要给你一根带子"老实和尚"因为我是个和尚,老老实实的和尚。"陆小凤带着笑点了点头,道:"这理由好像也够好了。"老实和尚道:"足够。" 陆小凤抽下根缎带,抛在他身上,道:"你最好换套衣裳。"老实和尚道:"为什么" 陆小凤道:"这根带子跟你的衣裳颜色不配。"老实和尚道:"没关系,和尚不考究这些,何况这根带子还会变颜色!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想提醒你,衣裳可以换,带子却换不得的。"老实和尚又笑了,忽然道:"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瑶,你给了和尚这根带子,和尚也有样东西送给你。 陆小凤道:"什么东西"老实和尚道:"一句话。"陆小凤道:"我在听。" 老实和尚看看他,道:"看你印堂发暗,脸色如土,最好赶快找个地方去睡一觉,睡到明天晚上,否则"陆小凤道:"否则怎么样"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死人身上就算有五根带子,也入不了禁城的。"陆小凤道:"这是威胁还是警告" 老实和尚道:"这只不过是句老实话,和尚说的都是老实话。"老实和尚先走了,陆小凤忽然发现他走路的姿势很奇怪,也像是个太监一样。 和尚岂非本就跟太监差不多。 可是和尚还能偷偷摸摸的去膘姑娘,太监能有老婆,和尚为什么不能去膘姑娘陆小凤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多事,他还有很多事要想。 木道人c顾青枫c古松居士c李燕北c花满楼c严人英c唐家兄弟c密宗喇嘛c圣母之水峰的神秘剑客,还有大剑派的高。 这些人一定都不愿错过明天晚上那一战的。缎带却只有五条,应该怎么分配才对也许怎么分配都不对。 陆小凤又不禁叹了口气,哺哺道:"要不到缎带的人,倒的确很可能来要我的命,我好像真的应该一觉睡到明天晚上。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老实和尚 () 能一觉睡上二十多个时辰的,只有两种人--有福气的人,有病的人。陆小凤既没有病,也没有这么好的福气。欧阳情却已昏睡了一天一夜。看到她的脸色,陆小凤更没法子去睡了。 十姨也显得很忧虑,轻轻道:"从昨天到现在,她只醒过来一次,只说了一句话。"陆小凤道:"什么话" 十姨勉强笑了笑,道:"她问我,你有没有吃她做的酥油泡螺还要我问你,好不好吃"陆小凤的心在收缩。看见那一盘酥油泡螺还摆在桌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个不知好歹的混蛋。 "一定好吃的。他也勉强作出笑脸,"我一定要把它全吃光。"十姨道:"这种东西冷了就不酥了,我再去替你炸一炸。"陆小凤道:"不必,这是她亲炸的,我就这么样吃。十姨叹口气,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陆小凤坐起来,一口就吃了两个,忽又问道:"李燕北呢?"十姨道:"走了。" 陆小凤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知道。十姨笑得更勉强:"他的家又不止这一个。"陆小凤只有自己用一个酥油泡螺塞住自己的嘴。他忽然发现在十姨脸上高贵的脂粉下,也不知隐藏着多少泪痕多少悲哀一个女人,在一个月里,若有二十九个晚上都要独自度过,这种寂寞实在很难忍受。 可是她忍受了下来,因为她不能不忍受。这就是她的命运,大多数女人都有接受自己命运。在这方面,她们的确比男人强得多。他了解十姨这种女人,却不了解欧阳情。 "有句话我本不该问的。陆小凤迟疑着道:"可是我又不能不问:""你可以问:"陆小凤道:"你是欧阳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就不会有什么秘密,何况"十姨替他说了下去,"何况我们是女人,女人之间更没有秘密。陆小凤又勉强笑了笑,道:"所以她的私事,你很可能知道的不少!"十姨道:"你究竟想问什么事" 陆小凤终于鼓足勇气,道:"我听公孙大娘说,她还是个处女,她究竟是不是"十姨想也不想,立刻道:"她是的。" 陆小凤道:"她做的是那种事,怎么会还是个处女"十姨冷笑道:"做那种事的,也有好女人,她不但是个好女人,而且还是很特殊的一个!"陆小凤只有又用酥油泡螺塞住自己的嘴。现在他当然已看出,十姨以前一定也是做这种事的。所以她们才是朋友。 像她们这种女人,一向都很少会和"良家妇女"交朋友的。这并不是因为她们看不起别人,而是因为她们生怕被别人看不起。 一碟酥油泡螺,已经被陆小凤吃光了,只要留下一个,他好像就会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十姨看着他吃完,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关心她是不是处女,难道跟别人也有什么关系"陆小凤点了点头,迟疑着道:"四五个月以前,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见了老实和尚,他说他头一天晚上是跟欧阳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完。他忽然倒了下去,人事不知。十姨居然就这么样冷冷的看着他倒下去,脸上居然还露出一丝恶毒的微笑。 陆小凤实在还不了解女人,更不了解十姨这种女人。 他只不过自己觉得自己很了解而已。 一个男人若是觉得自己很了解女人,无论他是谁,都一定会倒霉的。就连陆小凤也一样。 奇怪的是,有些人好像天生就幸运,就算倒霉,也倒不了多久。陆小凤显然就是这种人。他居然没有死。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非但四肢俱全,五官无恙,而且还躺在一张很舒服,很干净的床上。 屋子里也很干净,充满了菊花和桂子的香气,桌上已燃起了灯,窗外月光如水。一个人静静的站在窗前,面对着窗外的秋月,一身白衣如雪。 "西门吹雪!"踏破了铁鞋都找不到的西门吹雪,怎么会忽然在这里出现了陆小凤跳了起来。他居然还能跳起来,只不过两条腿还有点软软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恢复。 "好小子,你是从哪里窜出来的。"陆小凤赤着脚站在地上大叫:这些天来,你究竟躲到哪里去了"西门吹雪冷冷道:"一个人对自己的救命恩人,不该这么样说话的。""救命恩人"陆小凤又在叫,"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你的人只怕也跟李燕北一样,被烧成了灰!"陆小凤失声道:"李燕北已死了" 西门吹雪道:"他的运气不如你,你好像天生就是个运气特别好的人。"他终于回过头,凝视着陆小凤。他的脸色还是苍白而冷漠的,声音也还是那么冷,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已有了种温暖之意。一种只有在久别重逢的朋友眼睛里,才能找到的温暖。 陆小凤也在凝视着他,"最近你的运气看来也不坏。"西门吹雪道:"运气真正坏的,好像只有李燕北,陆小凤道:"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西门吹雪点点头,道:"但我却不知道你是从几时开始,会信任那种女人的!"陆小凤道:"哪种女人"他又躺了下去,因为他忽然又觉到胃里很不舒服,"像欧阳情那种女人"西门吹雪道:"不是欧阳情。" 陆小凤道:"不是她是十姨" 西门吹雪道:"酥油泡螺虽然是欧阳情做的,但下毒的却是十姨。"他看着陆小凤,目仿佛露出笑意,"这消息是不是可以让你觉得舒服些"陆小凤的确已觉得舒服了很多,但却又不禁觉得奇怪: "你是从几时开始了解男女间这种感情的"西门吹雪没有回答这句话,却又转过身,去看窗外的月色。月色温柔如水。 现在已是九月十四晚上了。 陆小凤沉思着,道:"我一定已睡了很久j" 西门吹雪道:"十姨是个对迷药很内行的女人,她在那些酥油泡螺里下的药并不重!"陆小凤道:"她知道若是重了,我就会发觉。"西门吹雪道:"她也知道你一定会将那碟酥油泡螺全吃下去。"陆小凤苦笑。对男女之间的感情,十姨了解的当然更多。 "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陆小凤又问:"怎么会恰巧去救了我"西门吹雪道:"你倒下去的时候,我就在窗外看着。"陆小凤道:"你就看着我倒下去!" 西门吹雪道:"我并不知道你会倒下去,也不知道那些酥油泡螺里有毒!陆小凤道:"你本就是去找我的"西门吹雪道:"但我却不想让别人看见我,我本想等十姨走了后,再进去的,谁知你一倒下去,她就拔出了刀。"陆小凤道:"李燕北也是死在那柄刀下的"西门吹雪点点头陆小凤道:"你问过她她说了实话"西门吹雪冷冷道:"在我面前,很少有人敢不说实话。"无论谁都知道,西门吹雪若说要杀人时,绝不会是假话。他的刚握住剑,十姨就说了实话。 陆小凤叹息着,苦笑道:"我实在看不出她那样的女人,居然真的能下得了毒。"西门吹雪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她是为什么要下毒的"陆小凤叹道:"我知道她是为什么,我还记得她说过的一句话。"西门吹雪道:"什么话"陆小凤道:"李燕北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个,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这种日子她过不下去,却又没法子逃避,所以只有杀了李燕北。"他苦笑着又道:"她怕我追究李燕北的下落,所以才会对我下毒。"西门吹雪道:"你忘了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西门吹雪道:"一张一百九十五万两的银票。"他冷笑着,又道:"若没有这张银票,她也不会下毒,她也不敢!"可是一个像她那样的女人,身上若是有了一百九十五万两银子,天下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能去的,也没有什么事是她不敢做的了。 "她杀了你后,本就准备带着那张银票走的,她甚至连包袱都已打好。"陆小凤苦笑道"一个人有了一百九十五万两银子后,当然也不必带很大的包袱。"西门吹雪道:"你为什么不问我,她的下落如何"陆小凤道:"我还要问"遇见了这种人,西门吹雪的剑下是从来也没有活口的。 "你想错了。西门吹雪淡淡道:"我并没有杀她。"陆小凤吃惊的拾起头,"你没有杀她为什么"西门吹雪没有回答,也不必回答陆小凤自己也已知道了答案,"你这个人好像变了而且变得不少!他凝视着西门吹雪,目带着笑意,"你是怎么会变的要改变你这个人并不容易。""你也没有变,"西门吹雪冷冷道:"该问的话你不问,却偏偏要问不该问的!"陆小凤笑了,他不能不承认:"我的确有些事要问你。""你最好一件件的问。 "欧阳情呢" "就在这里,而且有人陪着。" "是孙姑娘。" "不是。"西门吹雪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温暖愉快的表情: "是西门夫人。" 陆小凤喜动颜色,"恭喜,恭喜,恭喜"他接连说了八遍恭喜,他实在替西门吹雪高兴,也替孙秀青高兴。朋友们的幸福,永远就像是自己幸福一样。 陆小凤实在是个可爱的人。西门吹雪也不禁笑了。 他很少笑,可是他笑的时候,就像是春风吹过大地。 "你想不到我会成家" "我实在想不到,"陆小凤还在笑,"就连做梦也想不到。"但是他已想到,这一定就是西门吹雪为什么会改变的原因。 西门吹雪微笑道:"你呢你准备什么时候成家"陆小凤的笑容立刻笼上了一阵阴影一是薛冰的影子,也是欧阳情的影子。 他立刻改变话题,"你怎么会到那里去找我的""我知道你是李燕北的朋友,也知道他下有几个亲信的人j""他们在你面前也不敢说谎" "绝不敢。" "也不敢泄漏你的行踪" "是我去找他们的,"西门吹雪道:"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这正是陆小凤最想问的一件事,"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西门吹雪道:"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 穿过精雅的花园,前面竟是间糕饼店,四开间的门面,门上雕着极精致的花纹,金宇招睡上写着个斗大的宇,"合芳斋。"陆小凤看了两眼就回来,回来后还在笑。 "这是家字号很老的糕饼店,用的人却全是我以前的老家人。"西门吹雪面有得意之色,"你有没有想到我会做糕饼店的老板。""没有。" 西门吹雪微笑道:"所以你们就算找遍九城,也找不到我的。"陆小凤承认,"就算打破我的头,我也找不到,西门吹雪道:"你已知道我为何要这么样做"陆小凤笑道:"我知道,所以我不但要喝你的喜酒,还要等吃你的红蛋。"西门吹雪的笑容却也有了阴影,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去找你,只因为我有件事要你替我做,"他为什么要改变话题难道他不敢想得太远难道他生怕自己等不到吃红蛋的那一天陆小凤道:"不管你要我做什么事,都只管说,我欠你的情。""我要你明天陪我到紫禁城去。"西门吹雪的双都已握紧,"我若不幸败了,我要你把我的尸体带回这里来。"陆小凤笑得已勉强,道:"纵然败了,也并不一定非死不可的。"西门吹雪道:"战败了,只有死!"他脸上的表情又变得冷酷而骄傲,他可以接受死亡,却不能接受失败!陆小凤迟疑。 他本不愿在西门吹雪面前说出叶孤城的秘密,叶孤城也是他的朋友。 可是他纵然不说,这事实也不会改变,西门吹雪迟早总会知道。 "你绝不会败,"他终于说了出来。 "为什么" "因为叶孤城的伤势很不轻。" 西门吹雪动容道:"但是我听说他昨天还在春华楼重创了唐天容。"陆小凤叹道:"唐天容不是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他受伤是真的" 陆小凤道:"真的,"西门吹雪脸色变了。听到自己唯一的对已受重伤,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幸运,一定会很开心。但西门吹雪也不是别人他脸色非但变了,而且变得很惨,"若不是因为我,八月十五我们就已应该交过,我说不定就已死在他的剑下,可是现在""现在他已非死不可"西门吹雪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你不能不杀他。" 西门吹雪黯然道:"我不杀他,他也非死不可。"陆小凤道:"可是" 西门吹雪打断了他的话,道:"你也许还不了解我们这种人,我们可以死,却不能败。"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长长叹息。他并不是不了解他们,他早已知道他们本是同一种人。一种你也许会不喜欢,却不能不佩服的人。一种已接近"神"的人。 无论是剑法,是棋琴,还是别的艺术,真正能达到绝顶颠峰的,一定是他们这种人。因为艺术这种事,本就是要一个人献出他自己全部生命的。 "可是你现在已变了!"陆小凤道:"我本来总认为你不是人,是一种半疯半痴的神,可是你现在却已有了人性。""也许我的确变了,所以叶孤城若没有受伤,我很可能不是他对。"西门吹雪表情更沉重,"可是现在他却已没有胜我的会,这实在很不公平。"陆小凤道:"那么你想" 西门吹雪道:"我想去找他。" 陆小凤道:"找到他又怎么样" 西门吹雪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只会杀人"陆小凤的眼睛亮了。他忽然想起西门吹雪好像也曾被唐门的毒药暗器所伤。可是西门吹雪到现在还活着。 "我带你去。"陆小凤又跳了起来,"这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治好叶孤城的伤,这个人一定就是你!"荒郊,冷月。月已圆。冷清清的月光照着阴森森的院里,掸房里已燃起了灯。 "白云城主会住在这种地方" "他也跟你一样,不愿别人找到他。" "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里的和尚俗家姓胜,叫胜通。" "是他带你来的" "我也做过好事,也救过人的。陆小凤微笑道:"你救了一个人后,水远也想不到他会在什么时候报答你,"这虽然并不是救人的最大乐趣,至少也是乐趣之一。 "叶兄,是我。"他开始敲门,"陆小凤。"没有回应。叶孤城纵然睡了,也绝不会睡得这么沉难道屋里已没有人陆小凤皱起了眉,西门吹雪已破门而入。屋子里有人,死人。 一个被活活勒死了的人。 死的并不是叶孤城。"这人就是胜通。" "是谁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 "他的恩人想必不止我一个,"陆小凤苦笑道:"他带了别人来,叶孤城却已走了,那人以为是他走漏了风声,就杀了他泄愤。"这解释不但合理,而且已几乎可以算是唯一的解释。 陆小凤又叹了口气,道:"这已经是我看见的,第二个被勒死的人了。"西门吹雪道:"第一个是谁" 陆小凤道:"公孙大娘。西门吹雪道:"他们是死在同一个人里的"陆小凤道:"很可能。"勒死胜通的,虽不是红绸带,可是用的法却很相像。 西门吹雪道:"公孙大娘和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陆小凤苦笑道:"应该有的,但我却还没有想出来,我还没有找到那根线"西门吹雪道:"什么线" 陆小凤道:"一根能将这些事串起来的线。" 西门吹雪道:"你知道有些什么事" 陆小凤道:"叶孤城负伤,只因为人暗算了他,否则唐天容根本无法出。"西门吹雪道:"是谁暗算了他" 陆小凤道:"是个会吹竹弄蛇的人。" 西门吹雪道:"欧阳情的毒,也是蛇毒。" 陆小凤道:"这人不但伤了叶孤城和欧阳情,害死了孙老爷,勒死胜通和公孙大娘也是他!"西门吹雪道:"你能确定" 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我已确定勒死公孙大娘的,就是这个吹竹弄蛇人,他本想转移我的目标,嫁祸给公孙大娘。"西门吹雪道:"你说的这五个人之间,好像完全没有关系陆小凤道:"所以我才想不通,这个人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毒。"西门吹雪道:"你有没有找到可疑的人" 陆小凤道:"可疑的只有一个人。" 西门吹雪道:"谁" 陆小凤道:"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居然会暗算别人这种事有谁会相信陆小凤道:"我也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可是他的确最可疑!"西门吹雪道:"你几时开始怀疑的" 陆小凤道:"从一句话开始的,"西门吹雪道:"一句什么话"陆小凤道:"欧阳情是处女。" 西门吹雪道:"欧阳情是不是处女,跟老实和尚也有关系陆小凤道:"有,"西门吹雪不懂,这其间的关系,本就没有人会懂的。 陆小凤道:"我为了丹风公主那件事,去找孙老爷,那天孙老爷恰巧在欧阳情的妓院里,我在路上又恰巧遇见了老实和尚。"西门吹雪还是听不出头绪。 陆小凤道:"我就问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西门吹雪道:"他说什么" 陆小凤道:"他说他是从欧阳情的床上来的!" 西门吹雪道:"但欧阳情却是处女。" 陆小凤道:"由此可见,老实和尚说的也并不完全是老实话。"西门吹雪道:"这并不能说明他杀了人。" 陆小凤道:"每个人说谎都有理由,他说谎是为了什么"西门吹雪道:"你认为那天晚上,他一定做了件见不得人的事,你问起他时,他只有随口编了个谎话来推托。"西门吹雪道:"他为什么不说别人,偏偏要说欧阳情"陆小凤道:"因为欧阳情本是他一路的人!"西门吹雪又不懂了。 陆小凤道:"我破了青衣楼之后,才发现江湖还有个叫红鞋子的秘密组织,而且,青衣楼好像还要受她们的控制。"西门吹雪道:"这件事我已听说过,"陆小凤本就是个传奇人物。他大破青衣楼,困死霍休,捉拿绣花大盗,和公孙大娘定计逼出了金九龄的口供,早已全都成了江湖家传户诵的传奇故事。 那也就是陆小凤,"凤凰东南飞"两篇传奇说的故事。 陆小凤道:"我知道红鞋子的秘密之后,才发现她们也是被人控制的。"西门吹雪道:"控制她们的,也是个秘密组织"陆小凤点点头,道:"青衣楼全是男人,红鞋子全是女人,这个秘密组织,却很可能全都是出家人,很可能就叫做白袜子!西门吹雪道:"你认为这组织的首脑就是老实和尚"陆小凤又点点头,道:"我一向很少看见他,可是我在破青衣楼时,他却忽然出现了,我去找红鞋子时,他又出现了,世上绝没有这么巧的事。"西门吹雪道:"但是他并没有阻止你去破青衣楼,也没有阻止你去找红鞋子!"陆小凤道:"因为他知道那时我已有了把握,他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的。"西门吹雪也承认,无论谁要阻止陆小凤的行动,都很不容易。 陆小凤冷笑着,又道:"出家人穿的都是白袜子,他说他穿的是肉袜子,我说肉袜子也是白的,他说他的肉不白。"西门吹雪道:"他的肉本就不白,陆小凤冷笑道:"白袜子上若是沾了泥,还是不是白袜子?""是。"西门欧雪也只有承认:"所以你认为他杀公孙大娘和欧阳情,就是为了要灭口。"陆小凤道:"因为我不但已认得了她们,而且已成了她们的朋友,他生怕她们会泄露了他的秘密。"西门吹雪道:"那天晚上,孙老爷也在欧阳情的妓院。"陆小凤道:"而且孙老爷知道的事太多。"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若是太多,长寿的希望就太少了。 西门吹雪沉思着,道:"不管怎么样,这也只不过是你的推测而已,你并没有证据。"陆小凤道:"我的推测一向很少错的!" 西门吹雪道:"所以你已找出了一条线,将孙老爷c欧阳情和公孙大娘这个人的死串起来了。"陆小凤道:"不错。" 西门吹雪道:"那么叶孤城呢老实和尚为什么要暗算叶孤城"陆小凤道:"因为他想乘会,将他的势力扩展到京城。"西门吹雪又不懂了。 陆小凤道:"他知道李燕北和杜桐轩都在你们身上下了很重的赌注,因为这两人也想乘此会,把对方的地盘夺来。"西门吹雪道:"李燕北赌的是我胜" 陆小凤道:"所以他就设计先把李燕北的赌注买下了。"西门吹雪道:"现在他认为叶孤城已必败无疑,杜桐轩也已有输无赢"陆小凤道:"所以他一下子就已将京城面两大势力全都消灭了,而且不费吹灰之力。"西门吹雪叹了口气,道:"这么复杂巧妙的计划,世上只怕也只有你们两个人想得出来。"陆小凤道:"这计划并不是我想出来的,是他!"西门吹雪冷冷道:"但这些推测却全都是你想出来的,你岂非比他更高。"陆小凤道:"你认为我的推测并不完全对" 西门吹雪道:"我并没有这么说。" 陆小凤苦笑道:"但你却一定是在这么样想,我看得出。"他忽然也叹了口气,道:"而且我自己也是在这么样想的。"西门吹雪道:"你自己也觉得这些推测并不完全合理"陆小凤苦笑道:"所以我才会说,我还没有找出那条线来,"西门吹雪道:"现在你岂非已经找到一条线。"陆小凤道:"这条线还不够好。"他们当然不是站在那弹房说话的。 没有人愿意在一间破旧阴森,还有个死人的屋子里停留这么久。郊外的冷风,却能使人的头脑清楚,思想敏锐。他们在九月的星空下,沿着一条小径慢慢的往前走,秋风吹动着路旁的黄草,大地凄凉而寂静。他们已走了很远。 "这条线不不能把所有的事完全串起来,"陆小凤又道: "还有个人也死得很奇怪。" "谁" "张英风。"西门吹雪知道这个人,"英四秀"本是同门,严人英的师兄,也就是孙秀青的师兄。孙秀青现在已经是西门夫人,张英风的事,西门吹雪就不能不关心。 "他也死了" "昨天死的,"陆小凤又重复了一遍,"死得很奇怪。""是谁杀了他" "本来应该是你。" "应该是我"西门吹雪皱了皱眉,"我应该杀他"陆小凤点点头,道:"因为他们这次到京城来,为的本是找你复仇,西门吹雪冷冷道:"所以我有理由杀他。"陆小凤道:"他致命的伤口是在咽喉上,只有一点血迹。"西门吹雪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种极锋利,极可怕,极快的剑,才能造成这种伤势,而且一剑致命。除了西门吹雪外,谁有这么快的剑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现在已知道杀他的人并不是你。""现在你已知道是谁" "有两个人的嫌疑最大,"陆小凤道:"一个太监,一个麻子"能死在这么样两个人里,倒也很难得。西门吹雪并不是没有幽默感的。 "只可惜张英风也不是死在他们里的。"陆小凤又在苦笑,"第一,我还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杀张英风,第二,他们根本不是张英风的对。""所以你认为应该是凶的人,却不是凶,"所以我头疼。""凶究竟是谁" "我现在也想找出来,"陆小凤道:"我总认为张英风的死,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为什么" "因为太监也可以算是出家人,他们穿的也是白袜子。"西门吹雪沉吟着,忽然问道:"为张英风收尸的是严人英"陆小凤道:"不错。" 西门吹雪道:"严人英在哪里" 陆小凤道:"你想找他" 西门吹雪道:"我想看看张英风咽喉上那致命的伤口,我也许能看出那是谁的剑。"陆小凤道:"我已经看过了,看得很仔细。" 西门欧雪冷冷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不错,眼力也很不错,可是对于剑,你知道的并不比一个老太婆多很多。"陆小凤只有苦笑。他不能争辩,没有人能在西门吹雪面前争辩有关剑的问题。 "你一定要去,我就带你去,"他苦笑着道:"只不过你最好小心些。 "为什么" "严人英已找了人来对付你,其有两个密宗喇嘛,还有两个据说是边极圣母之水峰上一个神秘剑派的高。""他们用的也是剑"无论多神秘的剑派,用的当然也是剑。 西门吹雪冷冷道:"只要是用剑的人,遇见我就应该小心。"陆小凤笑了,"所以应该小心的是他们,不是你。"西门吹雪道:"当然。" 陆小凤道:"还有那两个喇嘛呢" 西门吹雪道:"喇嘛归你。" 和尚道士的问题,已经够陆小凤头疼的了,现在喇嘛居然也归了他。 陆小凤喃喃道:"有的人求名,有的求利,我找的是什么呢"西门吹雪道:"麻烦。" 陆小凤叹道:"一点也不错,我找来找去,找的全都是麻烦。"西门吹雪道:"现在你准备到哪里去找" 陆小凤道:"全福客栈。" 全福客栈在鼓楼东大街,据说是京城里字号最老,气派最大的一家客栈。他们到的时候,夜已深了,严人英他们却不在。 "严公子要去葬他的师兄。"店里的伙计道:"跟那两位喇嘛大师一起走的,刚走还没多久!"到什么地方去了""天蚕坛。" 天蚕坛在安定门外。天子重万民,万民以农桑为本,放天子祭先农于南郊,皇后祭先蚕于北郊。 "他们为什么要将张英风葬在天蚕坛" "因为这个天蚕坛已被废置,已成了喇嘛们的火葬处。""火葬" "边外的牧民,死后尸,体都由喇嘛火葬,入关后习俗仍未改,"陆小凤道:"甚至连火葬时用的草,都是特地由关外用骆驼运来的。""这种草很特别" "的确很特别,不但特别柔软,而且干了后还是绿的。""这种草又有什么用" "用来垫在箱子里。" "什么箱子" "装死人的箱子,"陆小凤道:"死人火葬前,先要装在箱子里。""为什么" "因为喇嘛要钱,没有钱的就得等着。"陆小凤道:"我曾经去看过一次,大殿里几乎摆满了这种两尺宽,尺高的箱子,西门吹雪道:"箱子只有两尺宽,尺高"陆小凤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看来就像是要呕吐,"所以死人既不能站着,也不能躺着,只有蹲在箱子里。"西门吹雪也不禁皱起眉。 陆小凤道:"大殿里不但有很多这种箱子,还挂满了黄布袋。""布袋里装的是什么" "死人的骨灰。"陆小凤道:"他们每年将骨灰运回去一还没有运走之前,就挂在大殿里。""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将张英风装进布袋。 "所以要去就得赶快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火葬场救人 () 夜更深。大殿里灯光阴暗,这大殿的本身看来就像是座坟墓。九月的晚风本来是清凉的,但是在这里,却充满了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 那太监窝里的气味,已经臭得令人作呕,这地方却是另外一种臭,臭得诡异,臭得可怕。因为这是腐尸臭气。有的箱子上还有血,暗赤色的血,正慢慢的从木板缝里流出来。 突然间,"波"的一响,木板裂开。箱子里竟似有人在挣扎着想冲出来难道里面的死人又复活连西门吹雪都不禁觉得背脊在发冷。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勉强笑道:"你放心,死人不会复活的。西门吹雪冷笑。 陆小凤道:"可是死人会腐烂,腐烂后就会发涨,就会把箱子涨破!"西门吹雪冷冷道:"并没有人要你解释。" 陆小凤道:"我是唯恐你害怕。" 西门吹雪道:"我只怕一种人。" 陆小凤道:"哪种人" 西门吹雪道:"罗嗦的人。"陆小凤笑了,当然并不是很愉快的,"奇怪,那些人为什么连一个都不在这里。"陆小凤又在喃喃自语,还不停的在木箱间走动。 他宁愿被人说罗嗦,也不愿闭着嘴,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方,若还要闭着嘴不动,用不了多久,就可能会发疯。说话不但能使他的精神松驰,也能让他暂时忘记这种可怕的臭"他们说不定正在后面焚化张英风的尸体,这里唯一的炉子就在大殿后面。""唯一的炉子" "这里只有一个炉子,而且还没有烟囱。" "你知道的事还真不少,"可惜有件事他却不知道。"大殿后忽然有人在冷笑,"那炉子可以同时烧四个人,把你们四个人都烧成飞灰,"怪异的声音,怪异的腔调。怪异的人,喇嘛并非全都是怪异的,这两个喇嘛却不但怪异,而且丑陋。没有人能形容他们的脸,看来那就像是两个恶鬼的面具。用青铜烤成的面具。 他们身上穿着黄色的袈裟,却只穿上一半,露出了左肩,左臂上带着九枚青铜环,耳朵上居然也带着一个。他们用的兵器也是青铜环,除了握的地方外,四面都有尖锋。 无论谁在这种地方忽然看见这么样两个人,都会被吓出一身冷汗。陆小凤却笑了。 "原来喇嘛不会数数,"他微笑着道:"我们只有两个人,不是四个。""前面两个,后面还有两个,"一个喇嘛刚开嘴狞笑,露出了一嘴白森森的牙齿,另一个的脸,却像是死人的脸。 "后面还有两个是谁"陆小凤不懂。 喇嘛狞笑道:"是两个在等着你们一起上西天的人。"陆小凤又笑了,"我不想上西天,上面没有我的朋友。"不笑的喇嘛冷冷道:"杀!"铜环一震,两个喇嘛已准备扑上来。 西门吹雪冷冷道:"两个都是喇嘛。" 陆小凤道:"只有两个。" 西门吹雪道:"喇嘛归你。" 陆小凤道:"你呢"西门吹雪冷笑了一声,突然拔剑。剑光一闪,向旁边的一个木箱刺了过去。没有人能想象他拔剑出的速度,也没有人想得到他为什么要刺这个木箱子。他的剑本不是杀死人的。 就在这同一瞬间"波"的一声轻响,另一个木箱突然裂开,一柄剑毒蛇般刺了出来,直刺陆小凤的"鼠蹬穴,这一剑来得太快,太阴,而且完全出人意外。 死人也能杀人陆小凤若不是陆小凤,已死在这一剑下!陆小凤是陆小凤。他突然出,伸出两根指一夹,已夹住了剑锋,无论这木箱是人也好,是鬼也好,他这两指一夹,无纶人鬼神魔的剑,都要被他夹住。 这本是绝世无双的神技,从来也不会落空。也就在这同一瞬间,"赤"的一响,西门吹雪的剑已刺人木箱。木箱里突然发出一声惨呼,木板飞裂,一个人直窜了出来。 一个漆黑枯瘦的人,里挥着柄漆黑的剑,满脸都是鲜血。血是红的。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他们也是四个人1"西门吹雪冷冷道:"四个人,只眼睛。" 从木箱窜出来的黑衣人,左眼竟已被剑尖挑了出来。 他疯狂般挥舞着他的黑蛇剑,闪电般刺出了九剑,剑法怪异而奇诡。可惜他用的是剑。可惜他遇见的是西门吹雪!西门吹雪冷冷道:"我本不愿杀人的。"他的剑光又一闪。只一闪。黑衣人的惨呼突然停顿,整个人突然僵硬,就像是个木偶般站在那里。鲜血还在不停的流,他的人却已忽然倒下,又像是只忽然被抽空了的麻袋。 陆小凤捏着剑尖,看着面前的木箱。箱子里居然毫无动静。 陆小凤忽然道:"这里面的一定不是喇嘛。" 西门吹雪道:嗯。 陆小凤道:"我替你捏住了一把剑,你也替我捏一个喇嘛如何"西门吹雪道:"行,"他的人突然飞鹰般掠起;剑光如惊虹掣电,向那个狞笑着的喇嘛刺了过去。他不喜欢这喇嘛笑的样子。喇嘛双环一振,回旋击出,招式也是怪异而奇诡的。双环本就是种怪异的外门兵刃,无论什么样的刀剑只要被套住,纵然不折断,也要被夺走。 剑光闪动间,居然刺入了这双铜环里,就像是飞蛾自己投入了火焰。喇嘛狞笑,双环一绞。他想绞断西门吹雪的这口剑"断!"这个字的声音并没有发出来,因为他正想开声叱咤时,忽然发现剑锋已到了他的咽喉。冰冷的剑锋!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这种冰冷的感觉,正慢慢的进入他的血。然后他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也不再笑了。西门吹雪不喜欢他笑的样子。 不笑的喇嘛虽然已脸无人色,还是咬着牙要扑过来。 西门吹雪却指了指陆小凤,道;"你是他的。"他慢慢的抬起,轻轻的吹落了剑锋上的一滴血,连看都不再看这喇嘛一眼。喇嘛怔了怔,看着这滴血落下来,终于跺了跺脚,转身扑向陆小凤。 陆小凤一只捏着木箱里刺出来的剑,苦笑道:"这人倒真是不肯吃亏""叮"的一声响,打断了他的话。喇嘛左臂上带着的九校铜环,忽然全都呼啸着飞了过来,盘旋飞舞,来得又急又快。 他的人也去得很快。 铜环脱,他的人已倒窜而出,撞破了窗户,逃得不见影踪。西门吹雪剑已入鞘,背负着双,冷冷的看着。这件事就好像已跟他全无关系。 又是"叮c叮c叮"一连串急响,如珠落玉盘,陆小凤指轻弹,九枚铜环已全都被击落。 这种飞环本是极厉害的暗器,可是到了他面前,却似变成了孩子的玩具。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这根指卖不卖" 陆小凤道:"那就看你用什么来买" 西门吹雪道:"有时我甚至想用我的指换。"陆小凤笑了笑,悠然道:"我知道你的剑法很不错,出也很快,可是你的指,却最多也只不过能换我一根脚趾而二刀"箱子里居然还是全无动静。这柄剑绝不会是自己刺出来的,人呢陆小凤敲了敲箱子,"难道你想一辈子躲在里面不出来"没有人回应。 "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拆你的屋子了。"还是没有回应。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人只怕还不知道我说出来的话,就一定能做得到的。"他举一拍,箱子就裂开。人还在箱子里,动也不动的蹲在箱子里,鼻涕c眼泪c口水,已全都流了出来,还带着身臭气,竞已活活被吓死。 陆小凤怔伎。圣母之水峰,神秘剑派,这些名堂听起来倒蛮吓人的,想不到他自己却经不起吓。 西门吹雪忽然道:"这人并不是圣母之水峰上来的。"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 西门吹雪道:"我认得他们的剑法。"陆小凤道:"什么剑法"西门吹雪道:"海南剑派的龙卷风。" 陆小凤道:"他们是海南剑派的弟子" 西门吹雪道:"一定是。" 陆小凤道:"他们为什么要冒充圣母之水峰的剑客"西门吹雪道:"你本该问他自己的。" 陆小凤叹道:"只可惜这个人现在好像已说不出话来了。"西门吹雪道:"莫忘记后面还有两个人。"后面的两个人究竟是什么人是一个死人,一个活人。"死人当然已不能动,活人居然也动不了。死人是张英风,活人竟是严人英。这心高气傲的少年,此刻也像是死人般躺在炉子旁边。好像也在等着被焚化。 陆小凤扶起了他,看出他并没有死,只不过被人点住了穴道。西门吹雪一挥,就替他解开了,冷冷的看着他。 他也看见了西门吹雪苍白冷酷的脸,挣扎着想站起来: "你是谁" "西门吹雪。" 严人英的脸一阵扭曲,又倒下,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杀了我吧!"西门吹雪冷笑。 严人英咬着牙,道:"你为什么不杀我反而救了我"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因为他本就不想杀你,是你想杀他,"严人英垂下头,看样子就好像比死还难受。 西门吹雪忽然道:"点穴的法,用的也是海南法。"陆小凤皱眉道:"他们本是他请来的帮,为什么反而出对付他"西门吹雪冷冷道:"这句话你也应该问他自己的。"陆小凤还没有问,严人英已说了出来。 "他们不是我请来的。"他咬着牙道:"是他们自己找上了我。""他们自告奋勇,要帮你复仇" 严人英点点头,"他们自己说他们全都是先师的故友。"陆小凤道:"你就相信了"严人英又垂下头。他输在还太年轻,江湖的诡计,他根本还不懂。 陆小凤只有苫笑,"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严人英迟疑着,道:"他们一到这里,就出暗算我,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了句话。""什么话" "不是我们要杀你,是那个蜡像害死了你。"这就是他们在严人英倒下去时说的话!"什么蜡像"严人英道:"是我大师兄捏的蜡像。" "我们同门个人,他是最聪明的一个,而且还有双巧。他又解释着道:"他看着你的脸,藏在衣袖里,很快就能把你的像捏出来,而且跟你的人完全一模一样。""莫非他本是京城泥人张家里的人""京城本是他的老家。"严人英道:"地面上的人他都很熟。"一所以他才会认得麻六哥。 "他跟我分的时候,身上并没有蜡像,可是我装硷他尸身时,却有个蜡像从他怀里掉出来。""现在这个蜡像呢"陆小凤立刻追问。 "就在我身上。严人英道:"可是他捏的这个人我却全不认得。"陆小凤却认得,至少可以认出其两个。他几乎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是王总管和麻六哥。"张英风的确有一双巧,只可惜第个蜡像已被压扁了。 陆小凤道:"这个赌像,一定是他在临死前捏的,因为他已知道这个人要杀他。"西门吹雪道:"你认为这个人就是杀他的真凶"陆小凤道:"一定是。" 西风吹雪道:"他临死前,还想他师弟替他报仇,所以就捏出了凶的真面目。"陆小凤道:"不错。" 西门吹雪道:"可是在那种生死关头,他到哪里去找蜡来捏像"他用不着找,"严人英答复这问题,"他身上总是带着一大团蜡的,没事的时候,就拿在里捏着玩。"陆小凤叹道:"看来他这双巧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练出来的。"其实那不但要苦练,还得要有一种别人无法了解的狂热与爱好。无论什么事都一样,你要求若是完美,就得先对他有一种狂热的爱好。就像西门吹雪对剑的热爱一样。 西门吹雪脸上也不禁露出种被感动的表情,因为他了解。对这种感情,没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清楚。他少年时,甚至在洗澡睡觉的时候,里都在抱着他的剑。 陆小凤道:"张英风要麻六哥带他去那太监窝,本是为了去找你的。"西门吹雪道:"但是他却在无意间撞破了王总管和麻六哥的秘密。"陆小凤道:"所以他们要杀了他灭口。" 西门吹雪道:"王总管和麻六哥虽无能,第二个人却是高,陆小凤道:"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人的敌,自知必死无疑,所以就把他们的像偷偷捏了出来,好让人替他报仇!"因为他已断定别人绝不会想到这个人会是凶。由此可见,这个人在商议着的秘密,一定是个很惊人的秘密。 陆小凤道:"那里房屋狭窄,人又特别多,他们找不到可以藏尸之处,仓促间又没法子毁尸灭迹。"西门吹雪道:"所以他们就将尸身驮在马背上运出来。"陆小凤道:"他们本来是想嫁祸给你的,让你来跟峨嵋派的人火并,这本是个一石二鸟之计现在真相虽已大白,可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们却还是不知道一第个蜡像已被压扁了。 这"第二个人"是谁他到那太监窝去找王总管,要商议的究竟是什么秘密这秘密是不是也跟明天晚上那一战有关系?西门吹雪凝视着这个被压扁了的蜡像,道:"无论如何,这人绝不是老实和尚。"这人有头发。张英风非但能捏出一个人的容貌,甚至连这人的发鬃都捏了出来。 "这人好像很胖。" "并不胖,他的脸被压扁了,所以才显得胖。""他有胡子,却不太长。" 看来年纪也不太大。" "他的脸色好像发青。" "这不是他本来的脸色,是蜡的颜色。"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我们现在只知道他是个有胡子的年人,既不太胖,也不太瘦。"这种人京城里也不知有几千几万个,却叫他到哪里去找炉子里火已燃起。喇嘛们想必已准备将严大英和张英风一起焚化。 "他们虽然也是王总管派出来的,为的就是准备要将严人英杀了灭口,想不到我们也起来了。""也许不是王总管派出来的,那第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谋。""不管怎么样,喇嘛也是出家人,穿的也是白袜子。""海南派的道士也很多。"火光闪动照着张英风的脸,也照着他咽喉上那个致命的伤口。 "你看得出这是谁的剑" "我看不出。"西门吹雪道:"只不过,世上能使出这种剑法杀人的,并不止我一个。""除了你之外,还有几个" "也不多,活着的绝不会超出五个。" "哪五个" "叶孤城c木道人,还有两个我说出名字来你也不会知道的剑客,其有一个就是隐居在圣母之水峰上的。""你知道那个人"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就算不知道他的人,至少也知道他的剑。 陆小凤道:"潇湘剑客魏子云呢" 西门吹雪摇摇头,道:"他的剑法沉稳有余,锋锐不足,殷羡更不足论。"陆小凤沉吟着,道:"说不定还有些人剑法虽高,平时却不用剑的。"西门吹雪道:"这种可能虽不大,却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陆小凤道:"老实和尚若是用剑,就一定是高,我一向总认为他的武功深藏不露,深不可测。"西门吹雪道:"老实和尚没有头发,也没有胡子。陆小凤笑了笑,道:"连人都有假的,何况头发胡子。"他好像已认定了老实和尚。严人英一直站在旁边发怔,忽然走过来,向西门吹雪当头一揖。 西门吹雪冷冷道:"你不必谢我,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陆小凤。"严人英道:"我并不是谢你,救命之恩,也无法谢。"他脸上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在闪动的火光看来,也不知是想笑还是想哭"我这一揖,是要你带回去给我师妹的。""为的是什么" "因为我一直误解了她,一直看无起她,觉得她不该和师门的仇人在一起。"严人英迟疑着,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 "可是我现在已懂得,仇恨并不是我以前想象那么重要的事——"仇恨也并不是非报复不可的,世上有很多种情感都远比仇恨更强烈,更高贵。这些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他说不出。可是他心里已了解,因为现在他心里的仇恨,就已远不如感激强烈。他忽然抱起他师兄的尸体,迈开大步走了,远方虽仍是一片黑暗,光明却已在望。陆小凤目送他远去,叹息着道:"他毕竟还是年轻人,我每次看到这种年轻人时,总会觉得这世界还是满不错的,能活着也不错,生命本就是可爱的。人生本就充满了希望。"西门吹雪的眼睛里,又露出那种温暖之意。这并不是因为火光在他眼睛里闪动,而是因为他心里的冰雪已溶化。 陆小凤看着他,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道:"今天总算已救了一个人,救人的滋味怎样。"西门吹雪道:"比杀人好。" "第个人"的蜡像,在火光下看来却还是怪异而丑陋。 无论谁的脸若压扁,都不会很好看。 "现在麻六哥也已被杀了灭口,知道他是谁的,已只有一个人!""王总管" "嗯。" "你想去找他" "不想"陆小凤叹了口气,"现在他很可能已回到深宫里,我就算找,也一定找不到。""就算能找到,他也绝不会说出这秘密。" 陆小凤凝视着里的蜡像,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我还有个法子可以知道这个人是谁。"西门吹雪道:"什么法子陆小凤道:"我可以去找泥人张,他一定有法了能将这蜡像恢复原状。"西门吹雪看着他,目又有了笑意,"你实在是个聪明人"陆小凤笑道:"我本来就不笨。" 西门吹雪道:"现在你就去找" 陆小凤摇摇头,目光也变得很温柔,"现在我只想去看一个人"他并没有说出这个人的名字,西门吹雪却已知道他要说的是谁了。 星光渐稀,漫漫的长夜终于过去。光明已在望。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缎带风波 () 九月十五,凌晨。陆小凤从合芳斋的后院角门走出来,转出巷予,沿着晨雾迷漫的街道大步前行。他虽然又是一个晚上没有睡了,但却并不疲倦,洗过一个冷水澡后,他更觉得自己精神健旺,全身都充满了斗志。他已下了决心,一定要将这阴谋揭破,一定要找出那个在幕后主谋的人。蜡像还在他怀里,他发誓要将这个人的脸,也像蜡像般压扁。 "泥人张"就住在樱桃斜街后面的金鱼胡同里,黑漆的门,上面还有招脾,很容易找。 现在他已见过了欧阳情。欧阳情虽然没有开口说话,可是脸色已变得好看多了,显然已脱离险境。西门吹雪不但有杀人的快剑,也有救人的良药。 "救人好像真的比杀人愉快些。"陆小凤在微笑。他只希望杀人的人,以后能变成救人的人。 他也已见过孙秀青。明朗爽快的孙秀青,现在也已变了,变得温柔而娴静。因为她也不再是纵横江湖的侠女,已是个快要做母亲的女人。 "你们忘了请我喝喜酒,可不能再忘了请我吃红蛋。""你几时请我们喝喜酒呢" 陆小凤看到欧阳情温柔的眼波,心里也在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也该有个家了"现在当然还太早。可是一个男人只要自己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实现的日子就也不会太远。 叶落归根,人也总是要成家的。何况他的确已流浪得太久,做一个无拘无束的浪子,虽然也有很多欢乐,可是欢乐后的空虚和寂寞,却是很少有人能忍受的。 也很少有人能了解。失眠的长夜,曲终人散的惆怅,大醉醒来后的沮丧那是什么滋味,也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才知道。 泥人张已是个老人。他似已忘了自己还有张英风那么样一个不肖的子弟。 在老人眼看来,不肯安分的成家立业,反而要到外面去闯荡的年轻入,就是不学好。 陆小凤当然也没有提起张英风的死。老人本身就是一种悲哀,他又何必再让这老人多添一份悲哀。可是一提到他的本行,这驼背的老人立刻就好像已能挺起脸,眼睛里也发出骄傲的光。 "我当然能将这蜡像复原,不管它本来是什么样子,我都能让它变得和以前一模一样。"老人傲然道:"你到这里来,可真是找对了人。"陆小凤的眼睛也亮了,"要多少时候才能做好""最多一个时辰,"老人很有把握,"你一个时辰后再来拿""我能不能在这里等" "不能。"老人显露了他在这一行的权威和尊严,"我做活儿的时候,谁也不许在旁边瞧着。"这是他的规矩。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他说话就是命令,因为他有陆小凤所没有的本事。所以陆小凤只好走。 何况,有一个时辰的空,岂非正好到前面街上的太和居去喝壶茶。 太和居是个很大的茶馆,天一亮就开门了,一开门就坐满了人。因为京城的茶馆子,并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单纯,来的人也并是纯粹为了喝茶。 尤其是早上,大多数人都是到这里来等差使做的。泥瓦作c木厂子c搭棚铺c饭庄子c裁缝局c杠房c租喜桥的,各式各样的商家,头一天答应了一件买卖,第二天一早就得到茶馆子来找工人,来晚了就怕找不到好。 茶馆里看来虽很杂乱,其实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地盘,棚匠绝不会跟泥瓦匠坐到一块去,困为坐错了地方,就没有差使。 这就叫"坎子"哪几张桌面,是哪一行的坎子,绝对错不了。陆小凤并不是第一次到京城来,他也懂得这规矩,所以就在靠门边找个座位,沏了壶"八百一包"的好菜。 在这里茶叶不是论斤论两卖的,一壶茶,一包茶叶,有两百一包的,有四百一包的,最好的就是八百一包的。八百就是八个大钱。 京城里的大爷讲究气派,八个大钱当然没有八百好听。 陆小凤刚喝了两口茶,准备叫伙计到外面去买几个"麻花儿来吃的时候,已有两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在茶馆里跟别人搭座,并不是件怪事。可是这两个人神情却奇怪,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的盯在他的脸上。 两个人的衣着都很考究,眼神都很亮,两旁太阳穴隐隐凸起,显见都是高。 年纪较长的一个,高大威猛,气势凌人,身上虽然没有带兵刃,可是一双上青筋暴起,骨节峥蝾,显然有劈碑裂石的掌力。年纪较轻的一个,服饰更华丽,眉宇间傲气逼人,气派竟似比年长的更大,一双发亮的眼神里,竟布满血丝,好像也是通宵没有睡,又好像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们盯着陆小凤,陆小凤却偏偏连看都不去看他们。 这两个人对望一眼,年长的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木匣子,摆在桌上,然后才问:"阁下就是陆小凤"陆小凤只好点了点头,嘴唇也动了动。他嘴上多了这两撇眉毛一样的胡子,也不知多了多少麻烦。 "在下卜巨。 "你好,"陆小凤道。他脸上不动声色,就好像根本没听见过这名字,其实当然听过的。 江湖没有听过这名字的人,只怕还很少,"开天掌"卜巨镇川湘一带二十六帮悍盗的,急瓢把子,龙头老大。卜巨眼角已在跳动。 平时他眼角一跳,就要杀人,现在却只有忍着,沉住了气道:"阁下不认得我"陆小凤道:"不认得。" 卜巨冷笑道:"这匣子的东西,你想必总该认得的。"他打开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二块晶莹圆润,全无暇疵的玉壁。陆小凤是识货人。他当然看得出这块玉壁,每一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他却还是摇了摇头,道:"这些东西我也没见过。"卜巨冷冷道:"我也知道你没见过,能亲眼看见这种宝物的人并不多。"他忽然将匣子推到陆小凤面前,"可是现在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就是你的!"陆小凤故意问道:"什么事" 卜巨道:"这二块玉壁,换你的二条带子。" 陆小凤道:"什么带子" 卜巨冷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决定答应还是不答应"陆小凤笑了。这两个人一坐下来,他就已想到他是为了什么来的。 "我已设法令人通知各江湖朋友,身上没有这种缎带的,最好莫要妄入禁城,否则一律格杀匆论。"到魏子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知道会有这种麻烦来了。 卜巨已渐渐沉不住气了,又在厉声问:"你答不答应。"陆小凤道:"不答应。"他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干脆。他并不是个怕麻烦的人。 卜巨霍然长身而起,一双骨节山响,脸上也已勃然变色,可是他并没有出,因为那年轻人已拉住了他,另一只却也拿了样东西出来,摆在桌上。一枚毒援蘸。唐家威慑天下,见血封喉的毒藻黎。 在阳光看来,这枚毒蒺藜不但钢质极纯,而且打造得极复杂精巧,叶瓣还藏着枚极细的钢针,打在人身上后,钢针崩出,无论是钉到骨头上,还是打入血管里,都必死无疑。 这种暗器通常都不会放在桌上让人看的,很少有人能看得这么仔细。就连陆小凤也不能不承认,这种暗器的确有种不可思议的魔力,纵然摆在桌上,也一样可以感觉得到。 年轻人忽然道:"我姓唐。" 陆小凤道:"唐天纵" 年轻人傲然道:"正是,"他也的确是他值得自傲的地方,在唐家兄弟,他年纪虽最小,可是他的武功却最高,锋头也最健。 陆小凤道:"你是不是想用你的暗器来换我的缎带"唐天纵冷冷道:"暗器是死的,你若不懂怎么样使用它,我纵然将囊暗器全送给你,也一样没有用。"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原来你只不过是给我看看而已。"唐天纵道:"能看见这种暗器的人已不多。" 陆小凤道:"我也可以把缎带拿出来让你看看,能看见这种带子的人也不多。"唐天纵道:"只可惜它杀不了人。" 陆小凤道:"那也得看它是在什么人里,有时一根稻草也同样可以杀人的。"唐天纵沉下了脸,盯着他,摆在桌上的忽然往下一按,桌上的毒援黎立刻凭空弹起,只听"赤"的一响,已飞起了丈,"夺"的,钉入了屋梁,竟直没入木,看来这少年不但暗器高妙,上的功夫也很惊人。陆小凤却好像根本没看见。 唐天纵脸色更阴沉,道:"这才真正是杀人的武器。"陆小凤道:"哦?" 唐天纵道:"块玉壁,再加上一条命,你换不换"陆小凤道:"谁的命" 唐天纵道:"你的。" 陆小凤又笑了,道:"我若不换,你就要我的命"唐天纵冷笑。陆小凤慢慢的倒了杯茶,喝了两口,忽然想到一件事,唐天纵和卜巨既然能找到他,别的人也一样能查出他的行踪。 泥人张既然能将那蜡像复原,就一定有人想将他杀了灭口。陆小凤放下茶杯,已决定不再跟这两个人纠缠下去,这已是他最后线索,泥人张绝不能死。 唐天纵道:"你拿定了主意没有"陆小凤笑,慢慢的站起来,把桌上的块玉壁拿起来,放进自己衣袋里。 卜巨展颜道:"你肯换了?"陆小凤道:"不换。"卜巨变色道:"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玉壁" 陆小凤悠然道:"我陪你们说了半天话,就得换点东西回来,我时间一向很宝贵。"卜巨霍然长身而起。这次唐天纵也没有拉他,一双已探入了腰畔的豹皮革囊。 陆小凤微笑着道:"你们若要缎带,也不是一定办不到,只不过我有我的条件。"卜巨忍住气,道:"什么条件" 陆小凤道:"你给每人跪下来给我磕个头,我就一人给你们一条。"卜巨怒吼,挥掌。唐天纵的也已探出。只听"波的一声,卜巨的里忽然多了个茶壶,茶壶已被捏得粉裂,茶水溅满了他身上紫缎长袍,他居然没有看清茶壶是怎么样到他里的他的本想往陆小凤肩头上抓过去,谁知却抓到个茶壶。唐天纵一只虽已伸出豹囊,里虽已握着满把暗器,却也不知为了什么,竟偏偏没有发出来。 再看陆小凤,竟已到了对街,正微笑着向他们招,道: "茶壶是你弄破的,你赔,菜钱我也让你付了,多谢多谢。"卜巨还想追过去,忽然听见唐天纵嘴里在"丝丝"的发响,一张脸由白变青,由青涨红,满头冷汗滚滚而落,竟像是已被一人点了穴道。陆小凤是几时出的卜巨铁青的脸忽然变得苍白,长长吐出口气,重重的倒在椅子上。 门外却忽然有个人带着笑道:"我早就说过,你们若想要陆小凤听话,就得先发制人,只要他的还能动,你们就得听他的了。"一个人施施然走过来,脑颅光光,笑得就像是个泥菩萨,"和尚说的一向都是实话,你们现在总该相信了吧j"陆小凤并没有看见老和尚。他若看见了,心里一定更着急,现在他虽然没看见,已经急得要命。不但急,而且后悔。 他本不该留下泥人张一个人在那里的,他至少也该守在门外。只可惜陆小凤这个人若有会坐下来喝壶好菜,就绝不肯站在外面喝风。 现在他只希望那"第个人"还没有找上泥人张的门去,他甚至在心里许了个愿,只要泥人张还能好好的活,好好的把那蜡像复原交给他,他发誓个月之内绝不会再喝茶,无论多好的茶都不喝。 泥人张还好好的活着,而且看样子比刚才还活得愉快得多。困为蜡像已复了原,银子已赚到。一个人的年纪大了,花银子的会虽然越来越少,赚银子的兴趣却越来越大。 赚钱和花钱这两件事通常都是成反比的,你说奇怪不奇怪陆小凤一走进门,看见泥人张,就松了口气,居然还没有忘记在心里提醒自己个月之内绝不能喝茶,无论多好的茶都不喝。喝茶也有瘾的,喜欢喝茶的人,若是不喝茶,那实在是件苦事。 幸好他也没有忘记提醒目己,他还能喝酒,好酒。 泥人张两只都伸了出来,一只是空的,一只里拿着蜡像。陆小凤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有本事的人,替人做了事,立刻就要收钱,只要迟一下子他事实上,他不要你先付钱,已经是很客气的了。空里多了张银票,泥人张才把另外一只松开,脸上才有笑容。陆小凤却笑不出了。这蜡像的脸,竟是西门吹雪的脸。 "金鱼胡同"是条很幽雅的巷子,九月的阳光晒在身上。 既不太冷,也不太热。夜晚天气晴朗的日子里,若能到这条巷子里来走走,本是件很愉快的事。 陆小凤心里却一点也不愉快。他绝不相信西门吹雪就是杀死张英风的凶,更不相信西门吹雪会和那些太监们同流合污,最重要的是,他相信西门吹雪不会说谎,更不会骗他。 可是这个蜡像的脸,却偏偏是西门吹雪的。 他本想问问泥人张,"你会不会弄错"他没有问。 因为他一向尊重别人的技能的地位,在这方面,泥人张无疑是绝对的权威。你若说泥人张把蜡像弄错,那简直比打他一耳光还要令他难堪。 陆小凤从不愿让别人难受,可是他自己心里却很难受。 这蜡像本是他最有力的线索,可是他有了这条线索后,却比以前更迷糊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实在想不出。 不冷不热的阳光,照着他的脸,也照着他里蜡像的脸。他一面往前面走,一面看着这蜡像,刚走出巷子,忽然又跳了起来,转头奔回去,就好像有条鞭子在后面抽着他一样。他又发现了什么泥人张会客的地方,就是他工作的地方,屋子里面都是窗户,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土颜料,刻刀画笔。除了替人捏泥塑像外,他还替人刻图章,画喜神。陆小凤第次来的时候,这老人正伏在桌上刻图章,有人推门走进来,他连头都没有抬。 屋里的窗子虽多,却还是好像很阴暗,老人的眼力当然也不太好,老人还是没有抬头,也没有动,连里的刀都没有动。刀不动怎么能刻图章难道这老人也已遭别人的毒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人却跳了起来,一步蹿到他背后,刚想扳过他的身子来看看。 谁知道老人却忽然开厂口,"外面的风大,快去关上门。"陆小凤又吓了一跳,苦笑着退回去,轻轻的掩上了门,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犯了疑心病的老太婆。 泥人张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陆小凤道:"我是来换蜡像的" 泥人张道:"换什么蜡像陆小凤道:"你刚才交的货不对,我想把原来那个人换回来。"走到巷口,他才发现泥人张交给他的蜡像颜色发黄,严人英给他的蜡像却是淡青色的,显然已被这老人掉了包,让西门吹雪来替那凶背黑锅,这老人若不是凶的同党,就是已经被买通了。 陆小凤道:"我是来要你把我那蜡像还原的,并没有要你另外替我捏一个。"他慢慢的走过来,眼睛盯在这老人握刀的上,刻图章的刀也一样能杀人的,他不想别人拿他当图章一样,在他咽喉上刻了一刀。 谁知泥人张却将里的刀放下来,才慢慢的回过头,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陆小凤也糊涂了,他已看见了这老人的脸,这个泥人张,竞不是他刚才看见的那个。 他一口气几乎憋在嗓子里,过了半天才吐出来,又盯着这老人的脸看了几眼,忍不住问道:"你就是泥人张"老人露出满嘴黄牙来笑了笑,道:"王麻子剪子虽然有真有假,泥人张却是只此一家,别无他号,陆小凤道:"刚才的那个人呢"泥人张眯着眼睛四面看了看,道:"你说的是什么人我刚从外面回来,刚才这地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陆小凤只觉得满嘴发苦,就好像被人塞了个烂桃子在嘴里。 原来他刚才遇见的那泥人张竟是冒牌货,别人要他上当,简直比骗小孩还容易。 泥人张看了看他里的蜡像,忽然道:"这倒是我捏出来的,怎么会到了你里"陆小凤立刻回答道:"你看见过这个人" 泥人张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没有见过个人,怎么能捏出他的像来。"泥人张笑了笑,道:"我没有看见过关公,也一样能捏出个关老爷的像来i"陆小凤道:"是不是有人画出了这个人的像貌,叫你照着捏的。"泥人张笑道:"这次你总算明白了。" 陆小凤道:"是谁叫你来捏这个像的泥人张道:"就是这个人。"他转身从桌上拿起了个泥人,道:"他来的时候,我上正好有块泥,就顺便替他捏了个像,却忘了拿给他。"陆小凤眼睛又亮了,只可惜老人的恰巧握着这泥人的头,他还是没有看见他最想看的这张脸。泥人张还在摇着头,叹着气,喃喃道:"一个人年纪大了,脑筋就不管用了,不是忘活己了这样,就是忘记了那样。"陆小凤忽然笑道:"你脑筋虽不好,运气却好极了。"泥人张道:"什么运气" 陆小凤道:"你若没有忘记把这泥人交给他,你就少赚五百两银子。"泥人张眼睛里也发出了光,道:"现在你能让我赚五百两银子"陆小凤道:"只要你把这个泥人给我,五百两银子就已赚到了!"泥人张已笑得连嘴都合不拢,立刻把里的泥人送到陆小凤面前。陆小凤刚想去接,突听"崩"的一声轻响,泥人的头已裂开,八点寒星暴射而出,直打他的咽喉。这泥人里竟藏着筒极厉害的簧暗器,距离陆小凤的咽喉还不到两尺!两尺间的距离闪电般的速度,绝对出人意料之外的情况,根见血封喉的毒针。"看来陆小凤这次已死定了!无论谁在这种情况下,都已死定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暗器,天上地下,绝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躲过去这一次暗算,显然已经过深思熟虑,不但已十拿九稳,简直已万无一失!就连陆小凤也万万躲不过去。可他并没有死,因为他里还有个蜡像。"崩"的一响簧发动时,他的一震,指弹出,蜡像就从他里跳了起来,恰巧迎上了这点寒星。 毒针打在蜡像上,余力末尽,蜡像还是打在他的咽喉。蜡像虽然打不死人,他还是吃了一惊。就在这时,泥人张已凌空掠起,箭一般窜出了窗户,等陆小凤发现时,他的人已在窗外。 这"泥人张"的反应居然也不慢,一击不,立刻全身而退。 可是他刚蹿出去,就发了一声惊呼,呼声很短促,其来夹着"砰"的一声响,就好像有样东西重重的撞在木头上。 响声过后,呼声就突然停顿。陆小凤赶快出去时,他的人已倒在院户里,像是已晕了过去。另外有个人站在他旁边,用一双抱着头,却是个光头。 陆小凤叫了出来,"老实和尚。" 老实和尚摸着头,苦笑道:"看来和尚的名字已经应该改了,应该叫做倒霉和尚。"陆小凤道:"和尚几时倒了霉" 老实和尚道:"和尚若不倒霉,怎么会有人把脑袋硬往和尚脑袋上撞。"就在片刻间,"泥人张"的脑袋上已肿起厂又青又紫的一个大块。陆小凤又好笑,又奇怪,他当然知道两个人的脑袋是不会凑巧碰上的,他想不通老实和尚为什么要帮他这个忙。 老实和尚还在摸头,喃喃道:"幸好和尚的脑袋还硬。"陆小凤笑道:"所以和尚虽然倒霉,泥人张却更倒霉。"老实和尚道:"你说他是泥人张" 陆小凤道:"他不是" 老实和尚道:"这人若是泥人张,和尚就是陆小凤了,"其实陆小凤当然知道这个泥人张是冒牌的,可是他也想不通,那第一个真的泥人张为什么要把蜡像掉了包来骗他。 老实和尚道:"和尚虽然长得不漂亮,却也曾来找泥人张捏过一个像。"陆小凤道:"所以和尚认得泥人张!" 老实和尚点点头,道:"你是不是也想找他捏个像"陆小凤笑道:"却不知他能不能捏出我这四条眉毛来"老实和尚道:"你就算有八条眉毛,他也绝不会捏少一条,连一根都不会少,只可惜他现在已只等着别人替他捏像了!陆小凤皱眉道:"为什么"老实和尚道:"和尚刚才是从后面绕过来的,后面有口土井"陆小凤道:"井里有什么"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我劝你还是自己去看看的好!"井里当然有水。可是这口井里,除了水外,还有血。泥人张的血。""和尚就是嗅到井里的血腥气,才过来看的,"老实和尚双合十,苦着脸道:"看了还不如不看,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他看的是四个死人,现在陆小凤也看见了,泥人张一家大小四口,已全都死在井里。 陆小凤一直没有开口,他不想在老实和尚面前进出来,他一肚水都是苦水。 现在他才知道,他看见的两个泥人张,原来都是冒牌的。第一个冒牌泥人张只管将蜡像掉包,嫁祸给西门吹雪,若是陆小凤不上当,就一定会再回来,第二个泥人张就等在那里要他的命,这正是个不折不扣的连环毒计,一计不成,计还有计。陆小凤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不错,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老实和尚却叹了口气,道:"我早就说过,你霉气直透华盖,一定要倒霉的。"陆小凤道:"我倒了什么霉" 老实和尚道:"你什么事都不好做,偏偏要找死人来捏像,这难道还不算倒霉"陆小凤看着他,道:"就算我是来找死人捏像的,和尚干什么来的"老实和尚好像被问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幸好就在这时,那头巳被撞肿的"泥人张"忽然发出呻吟。他们到后来的时候,当然没有忘记把这个人也一起带来。 老实和尚松厂口气,道:"看样子他总算已快醒了,和尚总算没有把他撞死。"陆小凤盯着他,道:"你本来是不是想把他撞死的"老实和尚赶紧双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上天有好生之德,和尚若有这种想法,岂非要被打下十八层地狱"陆小凤笑了笑,道:"那地方岂非也不错,至少还可以遇见几个老朋友,何况,和尚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老实和尚摇着头,喃喃道:"千万不能跟这个人斗嘴,千万不能跟这个人斗嘴,千万不能"陆小凤忍不住笑道:"和尚是在念经"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道:"和尚只不过在提醒目己,免得以后拔舌地狱。"陆小凤本来还想说话的,却又忍住。因为他看见地上的人终于已醒,正捧着脑袋,挣扎着想坐起来。陆小凤看着他,他也看着陆小凤,眼睛里立刻露出恐惧之色,看见了老实和尚后显然更吃惊。看样子他是认得这个和尚的。 老实和尚脸上却连一点表情也没有,陆小凤居然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就这么样不声不响的站在他面前,看着他。他虽然不是泥人张,却真的已是个老人,陆小凤知道自己用不着开口,他也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 老人果然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一定有话要问,也知道你们要问的是什么。"他当然应该知道。无论谁被暗算了之后,都一定会盘问对方的姓名来历,是受谁主使的,一个人活到五六十岁,这种不懂。 老人道:"可是你们要问的话,我一句也不能说,因为一说出来,我就非死不可。"陆小凤道:"你怕死" 考人苦笑道:"我虽然已是个老头子,虽然明知道已活不了多久,但却比年轻的时候更怕死。"他说的是实话。一个人年纪越大,就越不想死,所以逞勇轻生的都是年轻人,跳楼上吊的都是年轻人--你几时看见过老头子自杀的陆小凤板着脸,道:"你既然怕死,难道就不怕我们杀了你"老人道:"我不怕。" 陆小凤奇怪了,"为什么不怕!" 老人道:"因为你看样子就不像喜欢杀人的,也不像要杀我的样子,陆小凤道:"你看得出"老人道:"我已活到这么大年纪,若连这点事都看不出,岂非白活了。"他居然在笑,笑得就像是条狐狸。 陆小凤瞪着他,忽然道:"这次你错了。" 老人道:"哦" 陆小凤道:"你没有看错我,我的确不会杀你,但是你看错了叫你来的那个人,你既然没有杀了我,无论你说不说他的秘密,都一样必死无疑。"老人的笑容已僵硬,眼睛里又露出了恐惧之色。 陆小凤道:"你当然很了解他的段,你若要走,我绝不会拦住你,你死了也不能怨我。"老人站起来,却没有动。陆小凤道:"我一向很少杀人,却救过不少人。"老人道:"你你肯救我," 陆小凤道:"你肯说"老人迟疑着,一时间还拿不定注意。 陆小凤道:"你不妨考虑考虑,陆小凤" 他的声音忽然停顿,甚至连呼吸都已停顿,他忽然发现这老人的眼白已变成惨碧色,惨碧色的眼睛里,却有一滴鲜红的血珠沁了出来。等他冲过去时,老人的眼角已裂开,却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陆小凤一把抓伎他的,已冰冷僵硬,陆小凤变色道:"快说,只要说出他的名字来。"老人嘴唇动了动,脸上忽然露出诡秘奇特的笑容。笑容刚出现,就已冻结。他的人也已僵硬,全身的皮肤都已干硬如牛皮,陆小凤一碰他,就发出"澎"的一响,声音听起来就好像是打鼓一样。 老实和尚吃了一惊,失声道:"这是僵尸木腿散。"陆小凤轻轻吐出口气,道:"毒散入血,人化僵尸。老实和尚道:"难道他来的时候就已了毒,毒性直到现在才发散"陆小凤道:"若不是被你撞晕了,他一出大门,只怕就已要化做僵尸。"老实和尚道:"所以这一计无论成不成,他都已必死无疑。"陆小凤叹了口气,道:"这么周密的计划,这么大的牺牲,为的究竟是什么"老实和尚道:"为的是要杀你!" 陆小凤苦笑道:"若是只为了杀我,他们付出的代价就末免太大了些。"老实和尚道:"你也未免把自己看得太不值钱了些!陆小凤道:"他们要杀我,只不过怕我挡住他们的路而已!老实和尚道:"你认为他们另有目的"陆小凤道:"嗯。" 老实和尚道:"什么目的" 陆小凤道:"他们已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要做的当然是件大事。"老实和尚道:"什么大事" 陆小凤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菩萨" 老实和尚道:"菩萨只会听和尚念经,和尚却听不见菩萨的话。"陆小凤道:"那末你为什么要做和尚" 老实和尚笑了笑,道:"因为做和尚至少比做陆小凤好,陆小凤的烦恼多,和尚的烦恼少。"他忽然拍高歌,"你烦恼,我不烦恼,烦恼多少,都由自找,你要去找,我就走了。"歌声未歇,他的人真的走了。 "烦恼多少,都由自找。"陆小凤望着他的背影苦笑道: "只可惜就算我不去找它,它也会来找上我的。"天高气爽,秋日当空。陆小凤慢慢的走出巷子,忽然发现一个人站在巷口,装饰华丽,脸色苍白,竟是唐门子弟的第一高唐天纵。 他为什么要在这里等着是不是又有麻烦要找上门来了陆小凤笑了笑,道:"你那朋友呢茶壶的钱他赔了没有"唐天纵看着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忽然跪下来,向陆小凤磕了个头。陆小凤怔住一 我的条件很简单,你们每人跪下来跟我磕个头,我就一人给你们一条缎带。 这条件本是陆小凤自己说出来的,但是他却想不到唐天纵真的会这么样做。 一个像他这么样骄傲的年轻人,宁可被人砍下脑袋,也不肯跪下来磕头。 可是唐天纵却磕了,不但着着实实的磕了个头,而且磕得很响。 这眼高于顶的年轻人,竞不借忍受这种屈侮为的究竟是什么陆小凤叹了口气,道:"难道你一定要去找叶孤城你找到他也未必就能报得了仇。"唐天纵已站起来,瞪着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字也不说。 陆小凤只有从腰上解下条缎带递过去,唐天纵接过缎带,回头就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第七条缎带 () 九月十五,正午。阳光灿烂,陆小凤从金鱼胡同里走出来,沿着虽古老却繁华的街道大步前行,虽然又是通宵末睡,他看来还是活力充沛,神气得很。 街道上红男绿女来来往往,两旁的大小店铺生意兴隆,他虽然已惹了一身麻烦,心情还是很愉快。因为他喜欢人。 他喜欢女人,喜欢孩子,喜欢朋友,对全人类他都有一颗永远充满了热爱的心。大多数人也很喜欢他。他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已有点脏了,可是眼睛依然明亮,腰子还是笔挺,从十四岁到四十岁的女人,看见他时,还是不免要偷偷多看两眼。 本来系在他腰上缎带,现在他都已解下来,搭在肩上。 六条缎带他已送出去两条,一条给了老实和尚,一条给了唐天纵。 现在他只希望能将剩下的四条烫的热山芋赶快送出去唯一的问题是,他还没有选好对象。前面有个耍猴戏的人,已敲起了锣,孩子们立刻围了上去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技着根拐杖,蹒跚着从一家药材铺里走出来,险些被两个孩子撞倒。 陆小凤立刻赶过去扶佐了他,微笑道:"老先生走好。"白发老人弯着腰,喘息着,忽然拾起头向陆小凤挤了挤眼睛,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陆小凤吃了一惊。他什么怪事都见过,倒还没有见过老头子朝他做鬼脸的。 等到他看清楚这老头子的一双眼睛时,他又几乎忍不住在叫了起来。司空摘星!这老头子原来是偷遍天下无敌的"偷王之王"扮成的。 陆小凤虽然没叫出来,里却用了点力,狠狠在他膀子上捏了一下子,压低声音道:"好小子,你怎么来了"司空摘星道:"连你这坏小子都来了,我这好小子为什么不能来"陆小凤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些,道:"你是不是想来偷我的缎带"司空摘星疼得呲牙咧嘴,不停的摇头。 陆小凤道:"你不想" 司空摘星道:"不想,真的不想。" 陆小凤看见他脸上的表情,总算松开了,带着笑道: "莫非你改行了" 司空摘星长长吐出口气,揉着膀子,道:"倒也没有改行。"陆小凤道:"既然没有改行,为什么不偷" 司空摘星道:"我既然已经有了,为什么还要偷"陆小凤道:"你有了什么" 司空摘星道:"缎带。" 陆小凤怔厂怔,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司空摘星道:"嗯。" 陆小凤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司空摘星笑了笑,道:"刚才从一个朋友身上拿来的。陆小凤道:"这朋友就是我"司空摘星又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的朋友并不多。"陆小凤咬了咬牙,伸出,又想去抓人。 司空摘星这次却不肯再让他抓住了,远远的避开,笑道:"你身上有四条带子,我只拿了一条,已经算很客气的了,你还不满意"陆小凤瞪着他,忽然也笑了,道:"我本来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谁知道你也是个笨蛋"司空摘星眨着眼,等他说话。陆小凤道:"你也不想想,若是真的缎带,我怎么肯随随便使的搭在身上"司空摘星失声道:"难道这缎带是假的?"小凤也朝他挤了挤眼睛,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司空摘星怔了半天,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抽出条缎带喃喃道:"看来这好像真的有点假。"陆小凤笑道:"我知道你从不偷假东西,想不到今天也上了当。"司空摘星道:"你可千万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砍了我的招牌。"陆小凤悠然道:"你偷了我的东西,我为什么连说都不能说"司空摘星道:"我若还给你呢" 陆小凤道:"还给我,我还是要说,偷王之王居然也会偷了样假货,那些偷子偷孙若是听见这件事,大牙至少要笑掉八颗。"司空摘星道:"我若先把缎带还给你,再请你去大吃一顿呢"陆小凤故意迟疑着,道:"这么样我倒不妨考虑考虑,还得看你请我吃什么"司空摘星道:"整只的红色翅,再加上两只大肥鸭,你看怎么样"陆小凤好像还不太愿意,终于勉强点了点头,其实却已几乎忍不住要笑得满地打滚了。 这小子还上了我的当。看见司空摘星恭恭敬敬的把缎带送回,他更忍不住要笑,不但要笑得打滚,而且还想翻跟头。 谁知司空摘星忽然又把缩了回去,摇着头道:"不行,绝不行。"陆小凤立刻道:"什么事不行" 司空摘星道:"鸭子太肥,鱼翅太腻,吃多了一定会泻肚子,我们是老朋友,我绝不能害你。"陆小凤又怔住。 司空摘星眨着眼,道:"何况,我也想通了,假带子总比没有带子好,你说对不对"他好像也已忍不住要笑,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大笑着翻了个跟头,人已掠上屋脊,向陆小凤招了招,就忽然不见了。 陆小凤却已连肚子都要被气破,咬着牙恨恨道:"这小子是我的克星,遇见他我就倒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发现本来看猴戏的孩子们都已围了过来,一个个都在仰着脸,看着他,好像觉得他比那会玩戏的猴子还有趣。 陆小凤苦笑道:"你们为什么不到那边去看猴子玩把戏"一个孩子摇着头道:"猴子不好看,你好看。"陆小凤又好气,又好笑却又忍不住问道:"我有什么好看的"孩子道:"你跟那老公公是朋友,一定也会像他一样会飞,"陆小凤总算明白了,这些孩子原来是来看飞人的。 孩子们又在央求,"大叔你飞给我们看看好不好"陆小凤叹了口气,忽又笑道:"我教你唱一首歌,你们唱给我听,我就飞给你们看。"孩子们立刻拍欢呼:"好,我们唱,我们以后天天都唱。"陆小凤又开心了,立刻教孩子们一句句的唱: "司空摘星,是个猴精。 猴精捣蛋,是个浑蛋。 浑蛋不乖,打他屁股。" 孩子们学得倒真好,一下子就学会了,大声唱了起来,唱个不停。 陆小凤自己听听也觉得好笑,越听越好笑,笑得捧着肚子,也接连翻个跟头,翻上了屋脊,向孩子们招了招,笑道:"你们一有空就唱,我一有空就飞给你们看。"肩上的四条缎带果然已少了一条,连陆小凤都不能不承认,那个猴精的确有两,居然能在他眼前把东西偷走。 刚才他几乎把肚子都气破,后来又几乎把肚子笑破,现在他只觉得肚子里空空的,简直饿得要命。幸好现在正是吃饭的时候,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铺里,刀勺乱响,就算不饿的人,听见了也会饿。再不进去吃一顿,那么他既没有被气破,也没有被笑破的肚子,只怕很快就要被饿破了。 "来一大碗红烧鱼翅,一只烧鸭,两片薄饼,外加二斤竹叶青,四样下酒菜。"他找了家最近的饭馆,找了张最近的桌子,一坐下来,就好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要了八样东西。然后他就坐在那里等。 八样吃的东西连一样都没有来,外面却有八个人走了进来。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锦衣华服,顾盼自雄,两鬃虽已斑白,打扮得却还是像个花花公子,腰上的玉带晶莹圆润,上面还镶满了比龙眼还大的珍珠,比拇指还大的悲翠。就只这一条玉带,已经价值连城,玉带上挂着的一柄剑,却远比玉带还珍贵。 跟在他后面的,也全都是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年轻人,穿着一个比一个花里花哨,眼睛好像全都长在头顶上,可是一个个全都脚步轻健,动作灵活,看来又都是武林不弱的少年英雄。 这些人走进来,只打量了陆小凤一眼,就找了张最大的桌子坐下来。他们虽然没有将别人看在眼里,总算还是看了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却连一眼都懒得看他们,但他却还是认出了挂在玉带上的那柄剑。 一柄黑鱼皮鞘,白金吞口,形式奇古的长剑,鲜红的剑穗上,紧着个白玉雕成的双鱼。只要认出了这柄剑,就一定能认出佩剑的人。 这个锦衣佩剑的年人,当然就是江南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的主人,"太平剑客"司马紫衣,"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这句话说的正是武林大世家。 自古以玉为贵,长乐山庄无疑是其最富贵的一家,司马紫衣除了家传的武功外,还是昔年"铁剑先生"的唯一衣钵弟子,少年英俊,武双全,再加上显赫的家世,不到二十岁就已名满天下。现在他虽已人到年,非但少年时的骄狂仍在,英俊也不减当年。 能亲眼见到这么样一个人的风采,本是件很荣幸的事。 可是陆小凤却宁愿能看到一碗已锻得烂透了的红烧鱼翅。 鱼翅的火候锻得正好,酒也温得恰到好处。陆小凤拿了起筷子,正准备好好的吃一顿,却已看见一个紫衣佩剑,剑上悬着白玉双鱼的年轻人向他走过来。 他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又有麻烦要找上门来了,所以赶快乘这年轻人还没有走到面前的时候,先用鱼翅塞满了自己的嘴。 紫衣少年扶剑而立,又冷冷的打量了他两眼,才抱了抱拳,道:"阁下想必就是陆小凤。"陆小凤点点头。 紫衣少年道:"在下胡青,来自姑苏虎丘,双鱼塘,长乐山庄,那边坐着的就是家师,阁下想必也已知道。"陆小凤又点点头。 胡青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家师特地叫我来,借阁下肩上的缎带一用,再请阁下过去用酒。"这次陆小凤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却指了指自己的嘴,嘴里的鱼翅还没有咽下去,当然也没法子开口说话。 胡青皱了皱眉,虽然显得很不耐烦,却也只有站在那里等着,好容易等陆小凤吃完了,立刻又问道:"阁下现在就请将缎带交给我如何若是阁下自己还想留下一条也无妨。"他说得轻松极了,好像认为他既然过来开了口,就已经给了陆小凤天大的面子。 陆小凤慢吞吞的咽下鱼翅,慢吞吞的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轻轻叹了口气,表示对鱼翅和酒都很满意,然后才微笑着道:"司马庄主的盛名,我已久仰,司马庄主的好意,我很感激,至于这缎带"胡青道:"缎带怎么样" 陆小凤淡淡道:"缎带不借。" 胡青的脸色变了,反握住剑柄。陆小凤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夹了块鱼翅放进嘴里,仔细咀嚼,慢慢欣赏。 胡青瞪着他,背上青筋颤动,仿佛已忍不住要拔剑,背后却有人咳嗽了两声,道:"你那借宇用得不好,这样的东西,谁也不肯借的。"司马紫衣居然也不惜劳动自己的大驾走过来,却又远远停下,好像在等着陆小凤站起来迎接。 陆小凤没看见。他对面前这盆鱼翅兴趣,显然比对任何人都浓得多。 司马紫衣只有自己走过来,伸出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朝桌子上点了点。胡青立刻从怀里拿出叠银票,放在桌上。 司马紫衣又用摸了摸他修饰洁美的小胡子,道:"玉壁虽好,总不如金银实惠,卜巨不解人意,当然难免碰壁。"京城里的消息传得真快,一个时辰前的事,现在居然连他都已知道。 司马紫衣道:"我的意思,阁下想必也定有同感,"陆小凤点点头,表示完全同意。 司马紫衣道:"这里是立刻可以兑现的银票五万两,普通人有了这笔钱财,已可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陆小凤也完全同意。 司马紫衣道:"五万两银票,只换两条缎带,总是换得过的。"陆小凤还是完全同意。司马紫衣脸上露出微笑,好像已准备走了,这交易已结束。 谁知陆小凤忽然开了口,道:"阁下为什么不将银票也带走"陆小凤道:"带到哪里去" 陆小凤道:"带到缎带铺去!"司马紫衣不懂。 陆小凤道:"街上的绸缎铺很多,阁下随便到那家去换,都方便得很,司马紫衣沉下脸,道:"我要换的是你这缎带。"陆小凤笑了笑,道:"我这缎带不换。" 司马紫衣看来总是容光焕发的一张脸,已变得铁青,冷冷道:"莫忘记这是五万两银子。"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你若肯让我安安静静的吃完这碗鱼翅,我情愿给你五万两!"司马紫衣铁青的脸又涨得通红,旁边桌子已有人忍不住"噗噬"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刚响起,剑光也飞出,只听"叮"的一响,剑尖已被筷子挟住,那是个已有六分酒意的生意人,出的是胡青,他的腕一翻,腰畔长剑已毒蛇般刺了出去。谁知陆小凤的出却更快,突然伸出筷子来轻轻一夹,剑尖立刻被捏住了寸。胡青脸色骤变,吃惊的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道:"他醉了。" 胡青咬着牙,用力拔剑,柄剑却好像已在筷子上生了根。 陆小凤淡淡道:"这里也没有不许别人笑的规矩,这地方不是长乐山庄。"胡青额上已有了汗珠,忽然间,又是剑光一闪,"叮的一响他里的剑已断成两截。"司马紫衣一剑削出,剑已入鞘,冷冷道:"退下去,从今以后,不许你用剑。"胡青垂着头,看着里的断剑,一步步往后退,退出去八步,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可惜可惜。" 司马紫衣道:"可惜" 陆小凤道:"可惜了这把剑,也可惜了这个年轻人,其实他的剑法已经很不错,这把剑也很不错。"司马紫衣沉着脸,冷冷道:"能被人削断的剑,就不是好剑"陆小凤道:他的剑被削断,也许只因为剑尖被夹住。"司马紫衣道:"能被人夹住的剑,留着也没用。陆小凤看着他,道:"你一剑出,就绝不会被夹住?"司马紫衣道:"绝不会。"陆小凤笑了,忽然笑道:"我的缎带既不借,也不换,当然更不卖。"司马紫衣冷笑道:"你是不是要我抢" 陆小凤道:"你还可以赌。" 司马紫衣道:"怎么赌" 陆小凤道:"用你的剑赌。"司马紫衣还是不懂。 陆小凤道:"你一剑刺出,若是真的没有人能夹住,你就赢了,你非但可以拿走我的缎带,还可以随便拿走我的脑袋。"司马紫衣道:"我并不想要你的脑袋。" 陆小凤道:"可是你想要我的缎带!" 司马紫衣瞪着他,道:"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于"陆小凤道:"没有。 司马紫衣沉吟着,忽然道:"我要刺你左肩的肩井穴,你准备好,陆小凤微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左肩,道:"我的衣服不太干净,又已两天没洗澡,你的剑若刺进去,最好快些拔出来,免得弄脏了你的剑。"司马紫衣冷冷道:"只要有血洗,剑脏了也无妨。"陆小凤道:"却不知我的血干不干净" 司马紫衣道:"你现在就会知道了了"字未出口,剑已出,剑光如闪电,直刺陆小凤的左肩。剑很长,本不容易拔出来,但是他却有种独特的方法拔剑,剑一出鞘,就几乎已到了陆小凤的肩头。 陆小凤就伸出两根指来一夹。这本是个极简单的动作,可是它的准确和迅速,却没有人能形容,甚至已没有人能想像。 这动作虽简单,却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已是铁的精英,钢的钢。司马紫衣的心沉了下去,血也在往下沉。他的剑已被夹住。"他四岁时就已用竹练剑,岁时就有了把纯钢打成的剑。他学会剑已四十年,就只练这拔剑的动作,已研究了一百十多种方法,他一剑出,可以贯穿十二枚就地洒落的铜钱。 可是现在他的剑还是被夹佐了,在这一瞬间,他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的。他看着陆小凤的,几乎不能相信这真的是只有血有肉的。 陆小凤也在看着自己的,忽然道:"你这一剑并没有使出全力,看来你的确并不想要我的脑袋。"司马紫衣道:"你" 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不是个好人,你却不坏,你不想要我的脑袋,我送你条缎带。"他抽下条缎带,挂在剑尖上,就大步走了出去,连头都没有回。他生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肚子虽然还没有吃饱,陆小凤心里却很愉快,因为他知道司马紫衣现在一定已明白了两件事,无论谁的剑都可能被夹住。有些人是吃软不吃硬的。 他相信司马紫衣受到这个教训后,一定会改改那种财大气粗,盛气凌人的样子。 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他完全没有去想,陆小凤做事本就从来也没有为自己打算过。 可是他的肚子却在抗议了。他的肚子虽不大,两口鱼翅却也填不满。对他说来,想要舒舒服服的吃顿饭,已变成件很困难的事。 只要他还有缎带在身上,无论他到什么地方去,不出片刻,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剩下的这两条缎带应该怎么送出去应该送给谁其有一条他是准备留给木道人的,木道人偏偏人影不见。不该来的人全都来了,该来的人都没有来。 因为有些人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却偏偏要来,陆小凤好像总是会遇见这种人,这种事。他叹了口气,忽然发觉老实和尚正从前面走过来,里拿着馒头在啃,看见陆小凤,就好像看见了鬼一样,立刻想溜之大吉。 陆小凤却冲过去,一把拉住了他,道:"你想走往那里走"老实和尚翻着白眼,道:"和尚既没有惹你,又没有犯法,你拉着和尚干什么"陆小凤眨了眨眼,笑道:"因为我想跟和尚谈个交易。"老实和尚道:"和尚不与你谈交易,和尚不想上你的当。"陆小凤道:"这次我保证你绝不会上当。" 老实和尚看着他,迟疑着,道:"这是什么交易,你先说说看。 陆小凤道:"我用这两根缎带,换你上的这个馒头。"老实和尚道:"不换。" 陆小凤叫了起来,道:"为什么不换" 老实和尚道:"因为和尚知道天下绝没有这种便宜事。"他又翻了翻白眼,道:"卜巨用二块玉壁跟你换,你不换,司马用五万两银子跟你换,你也不换,现在你却要来换和尚的馒头,你又没有疯。"陆小凤道:"难道你以为我有阴谋" 老实和尚道:"不管你有没有阴谋,和尚都不上当。"陆小凤道:"你一定不换" 老实和尚道:"一定不换,陆小凤道:"你不后悔"老实和尚道:"不后悔。" 陆小凤道:"好,不换就不换,可是我要说的时候,你也休想要我不说。"老实和尚忍不住问道:"说什么" 陆小凤道:"说一个和尚逛妓院的故事。"老实和尚忽然把馒头塞到他里,抽下他肩上的缎带,掉头就走。 陆小凤大声道:"莫忘记其有一条是木道人的,你一定要去交给他,否则我还是要说。"老实和尚头也不回,走得比一匹用鞭子抽着的马还快。 陆小凤笑了,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从来也没有这么样轻松愉快过。 他总算已将这些烫山芋全都抛了出去,肩上的一副千斤重担,也总算交给了别人。 馒头还没有冷透。他咬了一口。只觉得这馒头简直比鱼翅还好吃。他居然忘了把最后一条缎带留给一个人,居然忘得干干净净。 他本来一直都在怀疑老实和尚就是这阴谋的主脑,现在好像也已忘了。你说他究竟是糊涂还是聪明日色已渐渐偏西。现在距离陆小凤把缎带塞给老实和尚的时候,已有一个多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个多时辰里是干什么去了。 他好像一直在城里东逛西荡,兜了不少圈子,就算有人在盯他的梢,也早已被他甩脱,他当然不能把任何人带到合芳斋。 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后园里人声寂寂,风飘动着菊花和桂子的香气,连石榴树下,大水缸里养的鱼,都好像懒得观。 穿过菊花丛,就可以看见有个人正坐在六角小亭里,倚着栏杆痴痴的出神。 菊花是黄的,栏杆是红的,她却穿件翠绿色的衣裳,柳腰盈盈一握,苍白的脸上病容末减,新愁又生,仿佛弱不禁风。 园的秋色虽美,却还不及她的人美,陆小凤好像直到现在才发现,欧阳情竟是这么样一个美丽的女人。这是不是因为他现在才知道她一直都在偷偷的爱着他风吹着栏外的菊花,小径上已有了两片落叶,他悄悄的走过去,忽然发现欧阳情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 他们并没有见过很多次面,事实上,他们说过的话加起来也许还不到十句。 可是现在陆小凤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心也跳得快了,居然好像有点足失措。 她心里又是什么滋味至少陆小凤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特别不同的地方,她看着他时,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两样。看来她若不是很沉得佐气,就一定是很会装模作样。世上的女人又有几个是不会装模作样的!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走上小亭,勉强笑了笑,道: "你的病好了" 欧阳情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坐。"陆小凤本来是想坐在她旁边的,可是人家既然表现得很冷淡,他也不能太热情唉,女人为什么总喜欢装模作样这是不是因为她们都知道,男人喜欢的,就是会装模作样的女人。欧阳情若是真的表现得很热情,陆小凤只怕早已被吓跑了。 现在他却乖乖的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心里虽然有很多话说,却连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搭汕着问道:"西门吹雪呢"欧阳情道:"他在屋里陪着大嫂,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陆小凤站起来,又坐下,他本来是想进去找西门吹雪的,但他却不愿欧阳情把他看成个不知趣的人。决战已迫在眉睫,生死胜负还未可知,这一别很可能就已成永诀。 他的确也该让他们夫妻安安静静的度过这最后的一个下午,说一些不能让第者听见的话。 庭院深深,香气浮动,秋色美如梦境,他们岂非也只有两个人,岂非也有很多话要说可是他却偏偏想不起该说什么他好像已变成了个第一次和情人幽会的大孩子。 欧阳情忽然道:"这个人你认得" 陆小凤道:"哪个人" 欧阳情往旁边指了指,陆小凤才发现栏杆上拢着个蜡像。王总管的蜡像。 陆小凤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对这太监的蜡像如此有兴趣: "难道你认得这个人" 欧阳情道:"我见过他,他到我们那里去过,"她们那里"岂非是个妓院。 陆小凤更奇怪,忍不住道:"你知不知道这个人是个太监"欧阳情淡淡道:"我们那里什么样的客人都有,不但有太监,还有和尚。"她好像还没有忘记那天的事,还没有忘记陆小凤得罪过她。陆小凤却似已完全忘了,他心里也确实有很多更重要的问题要想。 欧阳情又道:"到我们那里去的太监,他并不是第一个,那天他也不是一个人去的!"陆小凤立刻又问道:"还有什么人" 欧阳情道:"去的时候,他只有一个人,可是后来又有两个海南派的剑客去找他,好。"陆小凤道:"你怎么知道是海南派的剑客" 欧阳情道:"我看得出他们的剑。"海南剑派的门下,用的剑不但特别狭长,而且形式也很特别。 欧阳情道:"我也看得出这老头子是个太监,随便他怎么样改扮我都看得出。"陆小凤道:"那天孙老爷也在" 欧阳情道:"嗯。"陆小凤的眼睛亮了。王总管约那两个海南剑派的人在妓院相见想必是为了要商量一件很密的事。 他们发现欧阳情和孙老爷也到了京城,生怕被认出来,所以才要杀了他们灭口,公孙大娘的死,一定也跟这件事有关系。那两个海南剑客,显然就是死在天蚕坛的那两个。 陆小凤长长吐出口气,这条线总算已被他找了出来。现在他只要能将这条线和别的线连在一起,就可以把这秘密揭穿了。刚才他是不是已找到几条线一个多时辰本就可以做很多事的。 欧阳情忽然又道:"只要有太监到我们那里去,我总是会把他们带回我屋里的!"陆小凤道:"为什么" 欧阳情道:"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男人,"她冷冷的接着道: "越没有用的男人,越喜欢表现得有男人气概,我就算要他们睡在地上,他们也不敢说出去,反而会加倍付钱,因为他们生怕别人知道他们的弱点。"陆小凤忍不住问道:"那天晚上,老实和尚在你房里,也是睡在地上的!欧阳清点点头。 陆小凤道:"难道他也是个太监" 欧阳情道:"虽然不是太监,也不是个男人,"陆小凤又时出口气,现在他也明白老实和尚为什么要说谎了。"没有用"这二个字,无论什么样的男人都会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有些男人宁可付了钱去睡在女人屋里的地上,也不愿别人发现他"没有用"。 老实和尚也是个男人,这点虚荣心连和尚也一样会有的。 欧阳情看着王总管的蜡像,冷笑着道:"那天晚上,这老头子连碰都不敢碰我,生怕我发现他是个太监,他一定想不到,就因为我已看出他不是个真正的男人,所以才会留下他。"她脸上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男人碰过我!"陆小凤摇头。 欧阳情道:"因为我讨厌男人。"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你也讨厌我"欧阳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虽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陆小凤笑了。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欧阳情并没有爱上他,连一点这种意思都没月。 若不是十二姨再那么样说,陆小凤自己也绝不会这么样想。只不过那些话全都是十姨说的,她故意要陆小凤认为欧阳情已爱上他,也许只不过是要陆小凤吃下那碟酥油泡螺。欧阳情自己非但没有说过一个宇,连一点意思都没有表现过。 发现了这件事的真相,陆小凤心里虽然也有点酸溜溜,觉得不是滋味,却又不禁松了口气,就好像又卸下了一副担子。他的态度立刻变得自然了,一见钟情这种事,他本来就不相信。 欧阳情却忍不住问道:"你在笑什么" 陆小凤道:"我我在笑老实和尚,我刚把两个烫的热山芋抛给了他。"欧阳情道:"热山芋" 陆小凤道:"热" 欧阳情更不懂,"什么缎带" 陆小凤立刻就向她解释,说到司空摘星偷他的缎带时,他又不禁要生气,说到老实和尚,他就哈哈大笑,开心得就像是个孩子。 欧阳情看着他,眼睛里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这个人用两条价值万金的缎带,去换了人家一个馒头,居然还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开心得要命。她实在也没有见过这种人。 陆小凤道:"只可惜你的病还没有完全好,否则我一定替你留一条,让你也去开开眼界。"欧阳情道:"现在你的缎带连一根都没有了" 陆小凤道:"连半根都没有了。" 欧阳情道:"今天晚上你去不去" 陆小凤道:"当然要去。" 欧阳情道:"你的缎带呢"陆小凤怔住。 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他居然竞忘了替自己留下条缎带。难道老实和尚就因为生怕他想起这一点,所以缎带一到,就逃得比马还快。 看着陆小凤脸上的表情,欧阳情也忍不佳"噗刺"一声笑了。这么样糊涂的人,倒还少见得很。陆小凤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发了半天怔,忽然跳起来,冲出去。西门吹雪和孙秀青正好从花径上走过来,吃惊的看着他。陆小凤竟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已从他们面前冲了过去,就好像被人用扫把赶走的。 孙秀青看了看倚在栏杆上的欧阳情,忍不住道:"是不是你把他气走的"欧阳情微笑着摇了摇头,她笑得那么甜,无论怎么看,都不像能让人生气的样子。 孙秀青道:"是不是你欺负了他" 欧阳情嫣然道:"这个人用不着别人欺负,他自己会欺负自己。"孙秀青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带着笑道:"你对他好像已了解得很快。 欧阳情道:"我只知道他是个糊涂虫。" 孙秀青道:"但却是最聪明的一个糊涂虫。" 欧阳情道:"他聪明" 孙秀青道:对他自己的事,他的确很糊涂,因为他从来也没有为自己打算过,若有人真的认为他糊涂,想骗骗他,那个人就要倒霉了。"欧阳情淡淡道:"其实无论他是聪明人也好,是糊涂虫也好,都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孙秀青眨了眨眼,道:"你不喜欢他" 欧阳情冷笑道:"难道你们认为所有的女人都应该喜欢他"孙秀青道:"我不是在说所有的女人,我是在说你i"欧阳情道:"你为什么不说说别的事" 孙秀青道:"你对他没兴趣" 欧阳情道:"没有。" 孙秀青又笑了,道:"你用不着瞒我,我看得出,"她摸着门己的肚子,眼睛里闪动着幸福而骄傲的光,微笑着又道: "我不但也是个女人,而且已快有孩子了,像你们这种小姑娘,随便什么事都休想能瞒得过我的。"欧阳情不说话了,苍白的脸上却泛起了红晕。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们女人真奇怪。" 孙秀青道:"有什么奇怪" 西门吹雪道:"你们心里喜欢一个男人,表面上越要装出冷冰冰的样子,我实在不懂你们这是为了什么"孙秀青道:"你要我们怎么样难道要我们一见到喜欢的男人,就跳到他怀里去"西门吹雪道:"你们至少可以对他温柔一点,不要把他吓走。 孙秀青道:"我刚认得你的时候,对你温不温柔"西门吹雪道:"不温柔。" 孙秀青道:"可是你并没有被我吓走。" 西门吹雪看着她,眼睛里又露出温暖的笑意,道:"像我这种男人,是谁也吓不走的。"孙秀青嫣然道:"这就对了,女人喜欢的,就是你这种男人。 她走过去,握住了西门吹雪的,柔声道:"因为女人和羚羊一样,是要人去追的,你若没有勇气去追她,就只有看着她在你面前跑来跑去,永远也休想得到她那双宝贵的角。"西门吹雪微笑道:"现在你已把你的角给了我"孙秀青轻轻叹了口气,道:"现在我已连皮带骨都给了你。"他们互相依假着,静静的站在九月的夕阳下,似已忘了旁边还有人在看着,似已忘了这整个世界。夕阳虽好,却已近黄昏了。他们还能这么样依侵多久欧阳情远远的看着他们,心里虽然在为他们的幸福而欢愉,却又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为他们的幸福而恐惧。 因为她早已知道西门吹雪这个人,也早已知道西门吹雪的剑。他的剑,本不是属于凡人的。 一个有血肉,有感情的人,绝对使不出他那种锋锐无情的剑法。那种剑法几乎已接近"神"西门吹雪本就不是个有情感c有血肉的凡人,他的生命已奉献给他的剑,他的人已与他的剑溶为一体,也已接近神。 可是现在他已变成了一个平凡的人,已有了血肉,有了感情。他是不是还能使得出他那种无情的剑法他能不能击败叶孤城夕阳虽好,却已将西沉,月亮很快就要升起来,今夜的月亮,势必要被一个人的血映红。那会是谁的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短兵相接 () 九月十五,黄昏。夕阳艳丽,彩霞满天,陆小凤从合劳斋的后巷冲出来,沿着已被夕阳映红的街道大步前行。 他一定要在月亮升起前找回一条缎带,今夜的决战,他绝不能置身事外。绝不能。 因为叶孤城和西门吹雪都是他的朋友,因为他已发现,就在今夜的圆月下,就在他们的决战时,必定会有件惊人的事发生,甚至比这次决战更惊人。 已送出去的缎带,当然不能再要回来,可是被偷走的缎带就不同了。被人偷走的东西不但可以要回来,也可以偷回来,甚至可以抢回来。他已决定不择段。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找到司空摘星!这个人就像是风一样,也许比风更不可捉摸,不想找他的人,虽然常常会遇见他,想找他的人。却永远也找不到。 幸好陆小凤总算还有条线索,他还记得司空摘星刚才是从一家药材铺走出来,这家药材铺就多多少少总跟他有点关。"老庆余堂"的金字招脾,在夕阳下闪闪发光,一个孩子站在门口踢健子,看见陆小凤走过来,就立刻把两根指伸进嘴里,打了个呼哨。 街前街后,左邻有舍,忽然间就有十来个孩子奔了出来,看着陆小凤嘻嘻的笑。 他们还认得陆小凤,当然也还记得那首可以把人气死,又可以把人笑死的儿歌。 陆小凤也在笑,他以为这些孩子一定又准备唱"司空摘星,是个猴精"了。 谁知孩子们竟拍高歌: "小凤不是风,是个大臭虫,臭虫脑袋尖,专门会钻洞,洞里狗拉屎,他就吃狗屎,狗屎一吃一大堆,臭虫吃了也会飞。"这是什么词儿简直不像话。 陆小凤又好笑,又好气,却忘了他编的词儿也并不比这些词儿高明,也很不像话。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编的,司空摘星显然又来过这里。 好不容易让这些孩子停住口,他立刻问道:"那个白头发的老头子是不是又来过了"孩子们点着头,抢着道:"这首歌就是他教我打唱的,他说你最喜欢听这首歌了,我们若唱得好,你一定会买糖给我们吃,"陆小凤的肚子又几乎要被气破,挨了骂之后,还要买糖请客,这种事有谁肯做孩子们眨着大眼睛,又在问:"我们唱得好不好"陆小凤只有点点头,道:"好,好极了。" 孩子们道:"你买不买糖给我们吃" 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买,当然买,"没有人肯做的事,陆小凤却往往会肯的,他怎么能让这些天真的孩子失望他果然立刻就去买糖,买了好多好多糖,看见孩子们拍欢呼,他自己心里也觉得甜甜的,比吃了百八十斤糖还甜。 孩子们拉着他的衣角,欢呼着道:"那老公公说的不错,大叔你果然是个好人。"陆小凤很奇怪,道:"他居然会说我是好人" 孩子道:"他说你小的时候就很乖。" 陆小凤更奇怪,道:"他怎么知道我小时候乖不乖"孩子们道:"他看着你从小长到大,还抱你撤过尿,他当然知道:"陆小凤恨得牙痒痒的,只恨不得把那猴精用绳子绑起来,用毛竹板子重重的打。 孩子们道:"那老公公刚才还在这里,大叔你若早来一步,说不定就遇上他了。"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 孩子们道:"又飞了,飞得好高好高,大叔你飞得有没有他高"陆小凤拍了拍衣襟,道:"我自己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最好看着我,看看是谁飞得高,"司空摘星既然已不在这里,他也准备飞了谁知孩子们却又在抢着道:"大叔你慢点走,我们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什么事""那老公公留了个小包在这里,你请我们吃糖,他就叫我们把这小包交给你,你若不请,他就叫我们把这小包丢到阴沟里去。"一个跑得最快的孩子,已跑回药材铺,提了个小包袱出来。陆小凤做梦也没有想到,包袱里包着的,竟是两条缎带。 缎带在夕阳下看来已变成了红的,除了缎带外,还有张纸条,"偷你一条,还你两条,我是猴精,你是臭虫,你打我屁股,我请你吃屎。陆小凤笑了,大笑,"这小子果然从来也不肯吃亏。"他既然已将缎带偷走,为什么又送了回来还有一条缎带是哪里来的呢?"这些问题陆小凤都没有去想,看见了这两条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缎带居然一点功夫都不花就到了他里,他简直比孩子看见糖还高兴,"你们看着,是谁飞得高"他大笑着,凌空翻了个跟头,掠上屋脊,只听孩子们在下面拍欢呼,"是你飞得高,比那老公公还高"孩子们眼明嘴快,说的话当然绝不会假。陆小凤心里更愉快,总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就好像长出了双翅膀一样,几乎已可飞到月亮里去。月亮虽然还没有升起,夕阳却已看不见了。 夕阳西下,夜色渐临。陆小凤又从后巷溜回了合芳斋,窗子里已亮起厂灯。灯光柔和而安静,窗于是开着的,从花丛间远远的看过去,就可以看见孙秀青和欧阳情。 她们都是非常美丽的女人,在灯下看来更美,可是她们脸上,却带着种说不出的悲伤,连灯光都仿佛也变得很凄凉。西门吹雪莫非已走了他当然已走了,屋子里只有这盏孤灯陪伴着她们。门也是虚掩着的,陆小凤居然忘了敲门,他心里也很沉重。西门吹雪是什么时候走的陆小凤想问,却没有问,他不敢问,也不忍问。桌上有只空杯,一壶酒,他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下去,又倒了一杯,很快的喝下去。 孙秀青忽然道:"他走了。" 陆小凤道:"我知道。" 孙秀青道:"他说他要提早一点走,先出城去,再从城门进来,让别人认为他一直都不在京城。"陆小凤道:"我明白。" 孙秀青道:"他希望你也快点去,因为他他没有别的朋友。"陆小凤说不出话了。孙秀青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过头,凝视着窗外的夜色。夜色更深,一轮圆月已慢慢的升起,风也渐渐的凉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孙秀青才轻轻的说道:"今天的夕阳很美,比平时美得多,可是很快就看不见了。"她闭上眼睛,泪珠已落,又过了很久,才接着道:"美丽的事,为什么总是分外短暂为什么总是不肯在人间多留片刻"她是在问苍天还是在问陆小凤陆小凤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问题根本就没有人能回答。 他又喝了杯酒,才勉强笑了笑,道:"我也走了,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他不敢再说别的话,也不敢去看欧阳情。多出来一条缎带,他本来是准备给欧阳情的,让她也去看看那百年难遇的决战。 可是现在他连提都没有提起这件事。他知道欧阳情一定会留下来路着孙秀青,他了解孙秀青的心情,那绝不是焦急,恐惧,悲伤这些话所能形容的。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真的能把西门吹雪带回来。 他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欧阳情忽然拉住了他的,他回过头,就看见了她的眼睛,眼睛里已有了泪光,就算是呆子,也应该看得出她的关怀和情意。陆小凤当然也看得出来,却几乎不能相信。现在看着他的这个欧阳情,真的就是刚才那个冷冰冰的欧阳情。 她为什么忽然变了直到现在,陆小凤才发现自己对女人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幸好他总算还知道,一个女人若是真的讨厌一个男人,是绝不会用这种眼色看他,更不会拉住他的。她的冰冷,却握得很用力。因为也直到现在才了解,一个女人失去她心爱的男人时,是多么痛苦悲哀。 两个人就这么样互相凝视着,过了很久,欧阳情才轻轻的问道:"你也会回来"陆小凤道:"我一定会回来。"欧阳情道:"一定"陆小凤道:"一定,欧阳情垂下头,终于慢慢的放开了他的,道:"我等你。"我等你。一个男人若是知道有个女人在等着他,那种感觉绝不是任何事所能代替的。 我等你。这是多么温柔美妙的个字。陆小凤仿佛已醉了,他醉的并不是酒,而是她那种比酒更浓的情意。 明月在天。陆小凤又有了个难题。他一定要把身上多出的一条缎带送出去,却不知送给谁。所有够资格佩上这条缎带的人,他连一个都看不见。 街上人倒不少,酒楼茶馆里的人更多二教九流,五花八门,各式二两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议。"陆小凤用不着去听他们说什么,就知道他们必定是在等着今夜这一战的消息,其有很多人,必定都已在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身上买下赌注。这一战的影响力不但已轰动武林,而且已深入京城的下层社会里,古往今来武林高的决战,从来也没有发生这种情况。 陆小凤觉得很好笑,他相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自己若是知道了,也一定会觉得很好笑。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人从对面一家茶馆里走出来,这人很高c很瘦c穿着极考究,态度极斯,两鬃斑斑,面容清瘦,穿着件质料颜色都很高雅的宝蓝色长袍,竟是"城南老庄"杜桐轩。 这里虽然已不是李燕北的地盘,却还是和杜桐轩对立的。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连一个随从保镖都没有带。 陆小凤忽然赶过去,拍了拍他的肩,道:"杜学士,你好。"杜桐轩一惊,回头看见了陆小凤,也勉强笑了笑,道: "托福托福,陆小凤道:"你那位保镖呢"他说的当然就是那条忽来忽去,神秘诡异的黑衣人。 杜桐轩道:"他走了!" 陆小凤道:"为什么要走" 杜桐轩道:"小池里养不下大鱼,他当然要走,陆小凤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压低声音,道:"你一个人就敢闯入李燕北的地盘,我佩服你!"杜桐轩笑了笑,淡淡道:"这里好像已不是李老大的地盘。"陆小凤道:"他虽然已死了,可是他还有一班兄弟。"杜桐轩道:"一个人死了,连妻子都可以改嫁,何况兄弟。"听到了李燕北的死讯,陆小凤也笑了笑,道:"看来你不但已知道李老大死了,也已知道他的兄弟都投入了白云观。"杜桐轩面无表情,冷冷道:"干我们这一行的,消息若不灵通,死得一定很快。"陆小凤道:"顾青枫莫非是你的朋友。" 杜桐轩道:"虽然不是朋友,倒也不能算是冤家对头!"陆小凤笑道:"这就难怪你会一个人来了" 杜桐轩道:"阁下若有空,随时都可以到城南去,无论多少人去都欢迎。"陆小凤眼珠子又转了转,道:"你既然已在叶孤城身上下了注,今夜这一战,你一定也想去看看的!"杜桐轩没有否认,也没承认。 陆小凤道:"我这里还多出条缎带,你若有兴趣,我可以送给你。"杜桐轩沉默着,仿佛在考虑,过了很久,忽然道:"卜巨卜老大也在这茶馆里。"陆小凤道:"哦" 杜桐轩道:"你为什么不将多出来的一条缎带去送给他"陆小凤怔住。这缎带别人干方百计,求之不得,现在他情愿白送去,杜桐轩居然不要。 杜桐轩拱了拱,道:"阁下若没有别的指教,我就告辞,幸会幸会计他居然说走就走,毫无留恋"陆小凤怔了半天,拾起头,才发现卜巨也已从茶馆里走出来,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肩上的缎带,忽然笑道:"阁下的缎带还没有卖光,"他笑得很古怪,笑容好像带着种说不出的讥消之意。 陆小凤道:"我这缎带是不卖的,却可以送人,你若还想要,我也可以送给你。"卜巨看着他,笑得更古怪,道:"只可惜我不喜欢磕头。"陆小凤道:"用不着磕头。" 卜巨道:"真的" 陆小凤道:"当然是真的。" 卜巨道:"真的我也不要。"他忽然沉下了脸,拂袖而去,连看都不再看陆小凤一眼。 陆小凤又怔住。这个人上午还不借以块玉壁来换一条缎带,现在却连白送都不要了。 陆小凤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也没空再去想了。圆月已升起,他一定要尽快赶入紫禁城,他不能去迟。 太和殿就在太和门里,太和门外的金水玉带河,在月光下看来,就像是金水玉带一样。 陆小凤踏着月色过了天街,入东华门,隆宗门,转进龙楼风陶下的午门,终于到了这禁地的禁地,城的城。 一路上的巡卒守卫,步一岗,五步一哨,若没有这种变色的缎带,无论谁想闯进来都很难,就算能到了这里,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 这地方虽然四下看不见影,黑暗到处都可能有大内的侍卫高潜伏。 大内藏龙卧虎,有的是专诚礼聘来的武林高人,有的是胸怀大志的少年英雄,也有的是为了躲仇家,避风头,暂时藏身在这里的江洋大盗,无论谁也不敢低估了他们的实力。月光下,只见一个人盘膝坐在玉带河上的玉带桥下,秃顶也在发着光。 "老实和尚,"陆小凤立刻赶过去,笑道:"和尚来得倒真快。"老实和尚正在啃馒头,看见陆小凤,赶紧把馒头藏起来,嘴里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只希望陆小凤没看见他的馒头。陆小凤却又笑道:"看见了你上的东西,我才想起了一件事。"老实和尚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想起了我忘了吃晚饭。!老实和尚翻了翻白眼,道:"你是不是又想来骗和尚的馒头"陆小凤瞪着眼道:"我几时骗过你两条缎带换一个馒头,你难道还觉得吃了亏"老实和尚眼珠子打转,忽然也笑了,道:"和尚不说谎,和尚身上还有个半馒头,你想不想换"陆小凤道:"想。" 老实和尚道:"你想用什么来换" 陆小凤道:"我全副家当都在身上,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j"老实和尚上上下下看了他两眼苦笑道:"看来你的家当也并不比和尚多。"陆小凤笑道:"我至少比和尚多两撇胡子,几千根头发。"老实和尚道:"你的头发胡子和尚都不要,和尚只要你答应一件事,就把馒头分你一半。"陆小凤道:"什么事" 老实和尚道:"只要你下次见到和尚,装作不认得,和尚就天下太平了。"陆小凤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在他旁边坐下来,还在不停的笑。 老实和尚道:"你答不答应" 陆小凤道:"不答应。" 老实和尚道:"你不想吃馒头了" 陆小凤道:"想。" 老实和尚道:"那末你为什么不答应" 陆小凤道:"因为我已有了个馒头。" 老实和尚怔了怔,道:"你的馒头是从哪里来的"陆小凤道:"是从司空摘星那里来的。" 老实和尚又怔了怔,道:"司空摘星" 陆小凤笑道:"若不是我跟他学了两,怎么能摸到和尚的馒头,所以馒头当然是从他那里来的。"老实和尚说不出话厂,他已发觉身上馒头少了一个。馒头已在陆小凤里,就好像变戏法一样,忽然就变了出来。 老实和尚叹了口气,哺哺道:"这个人什么事不好学,却偏偏要去学做小偷。"陆小凤笑道:"小偷至少不挨饿,"他先把半个馒头塞了下去,才问道:"你坐在这里等什么"老实和尚板着脸,道:"等皇帝老爷睡着。" 陆小凤道:"现在我们还不能进去" 老实和尚道:"不能。" 陆小凤道:"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实和尚道:"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的!" 陆小凤站起来,四下看了一眼,道:"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来了没有"老实和尚道:"不知道:"陆小凤道:"别的人呢"老实和尚道:"不知道:"一个人都没有看见"老实和尚道:"只看见一个半人,陆小凤道:"一个半人"老实和尚道:"一个人是殷羡,就是他要我在这里等的i"陆小凤道:"半个人是谁" 老实和尚道:"是你,你最多只能算半个人,"陆小凤又笑了,只见黑暗忽然出现了一条人影,身形如飞,施展的竟是内家正宗"八步赶蝉"轻功,接连几个起落,已到了眼前,青布衣袜,白发萧萧,正是武当名宿木道人。 陆小凤笑道:"和尚果然老实,居然没有把道士的东西吞下去,老实和尚道:"和尚只会吞馒头,馒头却常常会被人偷走。 木道人膘了陆小凤一眼,故意皱眉道:"是什么人这么没出息,连和尚的馒头也要偷。"陆小凤道:"只要有会,道士的东西我也一样会偷的。"木道人也笑了,道:"至少这个人还算老实,居然肯不打自招,"就在这时,黑暗又出现了一条人影。 陆小凤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道:"还有条缎带你给了谁"老实和尚道:"这人不是严人英。" 木道人立刻道:"这人不是严人英。" 老实和尚道:"也不是唐天纵,更不是司马紫衣,"这人的身法很奇特,双袍飘飘,就好像是借着风力吹进来的,他自己连一点力气都舍不得使出来。 严人英c唐天纵c司马紫衣,都没有这么高的轻功,事实上,江湖有这么高轻功的人,加上陆小凤最多也只不过五个。"老实和尚道:"这人是谁" 陆小凤道:"他不是人,连半个人都能算,完全是个猴精。"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黑暗的人影忽然旗花火箭般直窜了过来,衣抉带风,猎猎作响,好像要一头撞在陆小凤身上。 刚冲到陆小凤面前,忽然又凌空翻了二个跟头,轻飘飘的落下,满头白发苍苍,弯着腰不停的咳嗽。 陆小凤板着脸,道:"你们不知道这猴精是谁"木道人微笑道:"司空摘星,是个猴精,我下午已经听见过了。"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的易容术好像已变得一点用都没有!"木道人道:"你不该施展这种轻功的,除了司空摘星外,谁有这么高的轻功"陆小凤道:"我。" 司空摘星笑道:"狗屎一吃一大堆,臭虫吃了也会飞。"陆小凤故意装作听不见,瞪着他身上的缎带,道:"你偷了我一条,还了我两条。"司空摘星道:"我这人一向够朋友,知道你忘了替白己留下一条,就特地替你找了两条。"陆小凤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司空摘星道:"莫忘记我是偷王之王。" 陆小凤道:"难道你把司马紫衣和唐天纵的偷了来"司空摘星笑了笑,忽然伸向前面一指,道:"你看看前面来的谁"远方又有两条人影掠过来,左边的一个人身形纵起时双肩上耸,好像随时都在准备掏暗器,用的正是唐家独门轻功身法。右边的一个人身法却显得很笨拙,好像因为硬功练得太久,若不是唐天纵特地等他,他早已远远落在后面。 老实和尚道:"卜巨,"来的果然是卜巨,看见陆小凤,他脸上又露齿带着讥消的微笑,好像是在向陆小凤示威你不给老子缎带,老子还是来了。 他身上居然也系着条缎带,颜色奇特,在月光下看来,忽而浅紫,忽而银灰,无疑也是用变色绸做成的。这种缎带本来只有六条,陆小凤身上两条,老实和尚c木道人c司空摘星各一条,再加上他们两条,已变成条。 六条缎带怎么会变成条多出来的这条是哪里来的卜巨已得意扬扬的走上桥头,唐天纵脸色铁青,连眼角都没有看陆小凤。陆小凤知道就算问他们,他们也不会说,何况这时他已没时间去问。 太和门里,已窜出条人影,背后斜背长剑,一身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穿在他身上竟嫌小了些,最近他显然又发福了。但他的身法却还是很灵活轻健,正是大内四高的殷羡殷爷。 他的脸色也是铁青的,沉着脸道:"我知道诸位都是武林顶尖儿人物,可是诸位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是茶馆,诸位要聊天说笑话,可来错了地方。 他的人一来,就先打了顿官腔,大家也只好听着。这件事他们担的关系实在很大,心情难免紧张,脾气也就难免暴躁些,何况,这里的确也不是聊天说笑的地方。 殷羡脸色总算和缓了些,看了看这六个人,道:"现在诸位既然已全都到了,就请进去吧,过了大月台,里面那个大殿,就是太和殿。"木道人道:"也就是金峦殿" 殷羡点点头,道:"皇城里最高的就是太和殿,那两位大爷既然一定要在紫禁之颠上过,请位也不妨先上去等着。"他看了看卜巨,又看了看其一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白发老头子,冷冷道:"诸位既然敢过来,轻功当然全都有两下子,可是我还得提醒诸位一声,那地方可不像平常人家的屋顶,能上去已不容易,上面铺着的又是滑不留脚的琉璃瓦,诸位脚底下可得留点神,万一从上面摔下来,大家的娄子都不小。"卜巨的脸色很沉重,已笑不出来,司空摘星好像也在偷偷的叹气。陆小凤一直到现在连开口的会都没有。 现在他刚想开口,殷羡忽然道:"你暂时别上去,还有个人在等着你。"陆小凤道:"谁" 殷羡道:"你若想见他,就跟我来。" 他双臂一振,旱地拔葱,身子斜斜的蹿了出去,好像有意要在这些人面前显露一下他的轻功。 他的轻功确实不弱,一蹿之势,已出去二四丈。陆小凤远远的在后面跟着,并不想压过他的锋头,殷羡更有心卖弄,又一个翻身,竟施展出燕子飞云纵的绝顶轻功。 谁知他身形刚施展,突听"哩"的一声,一个人轻飘飘的从他身旁掠过,毫不费力就赶过了他,却是那连腰都直不起来的白发老头子。 一进了太和门,陆小凤的心情就不同了,非但再也笑不出,连呼吸都轻了些。天威难测,九重天子的威严,还是他们这些武林豪杰不敢轻犯的。 就连陆小凤都不敢。丹埠下的两列品级台,看来虽然只不过是平平常常的几十块石头,可是想到大朝贸时,武百官分别左右,垂首肃立,等着天子传呼时的景象,陆小凤也不禁觉得身子里的血在发热。 世上的奇才异士,英雄好汉,绞尽脑汁,费尽心血,有的甚至不惜拼了性命,为的也只不过是想到这品台上来站一站。 丹据后的太和殿,更是气象庄严,抬头望去,闪闪生光的殿脊,仿佛矗立在云端。太和殿是保和殿,保和殿旁,乾清门外的台阶西边,靠北墙有间平房,黑漆的门紧闭,窗子里隐约有灯光映出,黯淡的灯光,照着门上挂的一块白油大牌,上面赫然竟写着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宇,"妄入者斩"殷羡居然就把陆小凤带到这里,居然就在这道门外面停下,道:"有人在里面等你,你进去吧。"陆小凤立刻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认得字,我也不想被人斩掉脑袋。"殷羡也笑了笑,道:"我叫你进去,天大的干系,也有我担当,你伯什么"陆小凤看着他,看起来他倒不像要害人的样子,可是到了这种掌管天下大事的内阁重地,陆小凤也能不特别谨慎,还是宁可站在外面。 殷羡又笑了笑,道:"你是不是想不出谁在里面等你"陆小凤摇摇头,道:"究竟是谁" 殷羡道:"西门吹雪。" 陆小凤怔了怔,道:"他怎么会进去的" 殷羡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们也都在他身上下了注,对他当然不能不优待些,先让他好好的歇着,才有精神去接佐那一招天外飞仙。"陆小凤也笑了。 殷羡又道:"这地方虽然是密重地,可是现在皇上已就寝了,距离早朝的时候也还早,除了我们这些侍卫老爷,绝不会有别人到这里来!"他带着笑,拍了拍陆小凤的肩,又道:"所以你只管放心进去吧,若有什么对付叶孤城的绝招,也不妨教给他两,反正我们都是站在他这边的。"刚才他虽然官腔十足,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连笑容都显得很亲切,而且还替陆小凤推开了门。 陆小凤也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轻轻道:"几时你有空到外面去,我请你喝酒。"屋子并不大,陈设也很简陋,却自然有种庄严肃杀之气,世上千千万万人的生死荣辱,在这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决定了。 无论谁第一次走进这屋子,都无疑是他一生最紧张兴奋的时候。陆小凤悄悄走进来,心跳得也仿佛比平时快了很多。 西门吹雪正背负着双,静静的站在小窗下,一身白衣如雪。他当然听得见有人推门进来,却没有回头,好像已知道来的一定是陆小凤。陆小凤也没有开口。 门已掩起,灯光如豆,屋子里阴森并潮湿,他只觉得脚也是冰凉的,很想喝杯酒。这地方当然没有酒,但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辛酸血泪。 陆小凤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并不是天下烦恼最多的人,天天要到这屋子里来的那些人,烦恼都远比他多得多。 西门吹雪还是没有回头,却忽然道:"你又到我那里去过"陆小凤道:"刚去过。" 西门吹雪道:"你已见过她" 陆小凤道:"嗯。" 西门吹雪道:"她她是不是还能撑得住" 陆小凤勉强笑了笑,道:"你也该知道她并不是个柔弱的女人,英四秀江湖名头,并不见得比我们差。"他脸上虽在笑,心却已沉了下去。决战已迫在眉睫,决定他生死命运的时刻就在眼前,可是这个人心里却还在挂念看他的妻子,甚至连他的剑都放了下来。 陆小凤几乎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以前那个西门吹雪,但他又不禁觉得有些安慰,因为西门吹雪毕竟也变成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西门吹雪霍然回过头,看着他,道:"我女人是不是你朋友"陆小凤道:"是。 西门吹雪道:"我若死了,你肯不肯替我照顾她"陆小凤道:"不肯。" 西门吹雪的脸色更苍白,变色道:"你不肯陆小凤道:"我不肯,只因为你现在已变得不像是我的朋友了,我的朋友都是男子汉,绝不会未求生,先求死。西门吹雪道:"我并未求死。"西口吹雪冷笑道:"可是你现在心里想的却只有死,你为什么不想想你以前的辉煌战迹,为什么不想想击败叶孤城的样子"西门吹雪瞪着他,过了很久,才低下头,凝视着桌上的剑。他忽然拔出了他的剑。 他拔剑的法还是那么迅速,那么优美,世上绝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 司马紫衣拔剑动作虽然也很轻捷巧妙,可是和他比起米,却像是屠夫从死猪身上拔刀。 陆小凤忽然也问道:"我是不是你的朋友"西门吹雪迟疑看,终于点了点头。 陆小凤道:"我说的话,你信不信西门吹雪又点了点头,陆小凤道:"那么我告诉你,我几乎已有把握接住世上任何人的出一击,只有一个人是例外。"他盯着西门吹雪的眼睛,慢慢的接着道:"这个人就是你。"西门吹雪凝视着里的剑,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种奇异的红晕。灯光似已忽然亮了些,剑上的光华也更亮了。 陆小凤立刻觉得有股森严的剑气,直迫他眉睫而来,他知道西门吹雪已恢复了信心。 对一个情绪低落的人来说。朋友的一句鼓励,甚至比世上所有的良药都有用。 陆小凤目已露出笑意,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轻轻的转身走了出去。 门外月明如水。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深宫救驾 () 九月十五,夜。 月明如水。 陆小凤从那道"妄入者死"的黑漆门走出来,沿着北墙下的阴影,走向太和殿,正想找个合适的地方掠上去,忽然发现大殿的阴影下,居然有个人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显得说不出的孤独颓废。 他用不着再看第二眼,就知道这个人是卜巨,他已看出卜巨的轻功并不高,要掠上这飞阴人云的金蛮殿,却一定要有绝顶的轻功。 卜巨刚才对他那种笑容,他还没有忘记,他想过去对卜巨那样笑一笑,可是他走过去的时候,脸上露出的却只有同情和安慰。 只不过同情有时也像讥讽一样伤人。 卜巨看了他一眼,霍然扭转头。 陆小凤忽然道:"从前有只麻雀,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因为它会飞上天,它看见老虎,就要和老虎比比,看谁飞得高,你知不知道老虎怎么办"卜巨摇摇头。 他本来已准备要走的,可是他想不通陆小凤为什么会说起故事来,不由自主也想听下去。好奇心本是人人都有的。 陆小凤道:"老虎当然不会飞,它只不过吹了口气,就把麻雀吞下肚去。"他笑了笑,道:"从那次之后,再也没有麻雀去找老虎比飞了,因为麻雀倒也明白,能飞得高的,并不一定就是了不起的英雄好汉,卜巨也笑了,笑容充满着感激,心里充满了温暖,他忽然发现陆小凤并不是他以前想像的那种混蛋。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有没有见过老虎爬绳子"卜巨道:"没有。" 陆小凤道:"我也没有,可是我想看看。" 卜巨道:"你有没有见过身上带着绳子的老虎"陆小凤道:"没有。" 卜巨道:"那么现在你就已看见了。" 他身上本就准备了条长索,却一直没有勇气拿出来,他宁死也不愿丢人。 陆小凤微笑着接过绳子,始起头,轻轻吐口气,苦笑道: "这上面只怕连麻雀都未必飞得上去。" 从了面看上去,太和殿的飞檐,就像是个钩子,连月亮都可以钩住。 这么高的地方,天下绝没有任何人能一掠而上,陆小凤也不能。 可是他有法子。 卜巨从下面看着他,只见他忽而如壁虎游墙,忽而如灵猿跃枝,接连几个起落后,就已看不见了,别人都是从前面上去的,他并没有看见,因为那时候他已一个人偷偷的溜到后面来,但他却相信他们的轻功绝对比不上陆小凤。 因为他已将陆小凤当做自己的朋友。 飞檐上已有长索垂下,他心里觉得更温暖!能交到陆小凤这种朋友,实在真不错。 大殿上铺满子黄金般的琉璃瓦,在月下看来,就像是一片黄金世界。 陆小凤将长索系上飞檐,转过头,忽然怔住。 这上面本来应该只有五人,可是他一眼看过去,就已看见十四个,每个人身上都有条变色的缎带,其还不包括他所知道的那五个人,老实和尚他们还在殿脊另一边。 他并没有看清这些人的脸,高耸的殿脊后,已有个人蹿过来,脸色苍白,面带冷笑,正是大府西高的丁四爷丁敖。 陆小凤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敖冷笑道:"我正想问你。" 陆小凤道:"问我" 丁敖道:"我们交给你几条缎带" 陆小凤道:"六条。" 丁敖道:现在来的人却已有二十一人,他们这些缎带是从哪里来的"陆小凤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也想问你。" 屋脊上又有两个人走过来,殷羡走在前面,后面的是"潇湘剑客"魏子云。 殷羡走得很快,显得很紧张,魏子云却是气度安稳,步履从容。 在这种陡如急坡,滑如坚冰的琉璃瓦上,要比奔跑纵跳困难,在这种情况,还能保持从容镇定更不容易。 陆小凤已看出这位号称大内第一高的潇湘剑客,绝不是空有虚名的人,他的武功和内力,都绝不在任何一位武林名家之下。 殷羡冲过来,沉声道:"你们问来问去,问出了什么没有"陆小凤苦笑着摇摇头。 魏子云道:"这种事本来不是二言两语就能问得出来的,现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时候。"殷羡道:"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魏子云道:"加强戒备,以防有变。" 他沉吟着,又道:"你传话下去,把这地方的守卫暗卡都增加一倍,不许任何人随意走动。"殷羡道:"是。" 魏子云道:"老四去调集人,必要时我们不妨将乾清门侍卫和里面轮休的人也调出来,从现在起,无论谁都只许出去,不许进来。 丁敖道:"是。" 他们显然已经练成了一种特别的身法,上下大殿,身子一翻,就没入飞檐后。 魏子云对陆小凤笑了笑,道,"我们四面去看看如何"陆小凤道:"好极了。" 这地方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完的,看来也不似是个屋顶,却有点像是片广场,间有屋脊隆起,又像是片山坡。 这边的人一共有十个,大多数都是单独一个人站在那里,静候决战开始,绝不跟别人交谈。 他们身上都没有兵刃,帽子都压得很低,有的脸上仿佛戴着极精巧的人皮面具,显然都不愿被人认出他们本来的面目。 魏子云和陆小凤从他们面前走过去,他们也好像没看见。 这些人是什么来历行迹为什么如此诡秘" 魏子云还是走得很慢,说话的声音也很低,缓缓道:"你能不能看出他们的身分来历"陆小凤道:"哦" 魏子云道:"这两天京城里黑道朋友也到了不少,据说其有几位是早已金盆洗的前辈豪杰,也有几位是身背重案,又有极厉害仇家的隐名高,都久已不曾在江湖走动。"陆小凤道:"这就难怪他们不愿以真面目示人了。"魏子云道:"这些人行踪秘密,来意却不恶,也许只不过因为稳极思动,想来看看当代两位名剑的身风采。"陆小凤叹了口气,道:"但愿如此。" 魏子云道:"令我想不通的是,他们身上怎么也会有这种缎带"陆小凤问:"宫外是否还有这种缎子" 魏子云道:"绝没有。" 他又解释道:"这种变色缎带还是大行皇帝在世时,从波斯进贡来的,本就不多,近年来已只剩下一两匹,连宫里的娘娘都很珍惜。"陆小凤不说话了,他忽然想起了司空摘星。 魏子云道:"我倒也知道有位偷王之王已到了京城,而且已到了这里。"陆小凤忍不住道:"你认为缎带是他盗出去的"魏子云笑了笑道:"这种事我们昨天早上才决定,在我们决定之前,这种缎带在他眼看来,绝不会有什么价值,他当然不会冒险来偷盗。"陆小凤道:"可是昨天晚上" 魏子云淡淡道:"昨天晚上我们四个人都在里面通宵末睡,轮流当值,就算有只苍绳飞进来,我们也不会让它再飞出去。"他的声音里充满自信,陆小凤松了口气,道:"所以你并没有怀疑他。"魏子云道:"没有。" 陆小凤道:"你怀疑的是谁" 魏子云声音压得更低,道:"能将这缎带盗出去的,只有四个人。"魏子云道:"四个人" 魏子云道:"就是我们兄弟四人。" 陆小凤轻轻吐出口气,这句话本是他想说的,想不到魏子云自己反而说了出来,看来这位满湘剑客不但思虑周密,而且梗直公正哪。 魏子云道:"其实你也该想到的,据说外面已有人肯出五万两银子买一条缎带,黑道上的朋友钱财来得容易,出价可能更高。"陆小凤叹道:"人为财死,财帛动人心,为了钱财,有些人的确是什么都能做得出的。"魏子云也叹了口气,道:"殷羡交游广阔,挥金如士,丁敖正当少年,难免风流;屠老二虽是比较稳重,可是胸怀大志,早已想在江湖独创一派,自立宗主,所以一直都暗跟他以前的朋友保持连络。这些都是很花钱的事,只凭一份六等侍卫的俸禄,是养不活他们的。"他掐起头,凝视着陆小凤,又道:"但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若没有真凭实据,我心里纵然有所怀疑,也不能说出来,免得伤了兄弟间的和气。"陆小凤道:"难道你想要我替你找出真凭实据来"魏子云又笑了笑,道:"这件事你也难脱干系,若能查明真相,岂非大家都有好处"陆小凤只有苦笑。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确没有看错这个人,这人有时的确是条老狐狸。 大殿屋脊另一边,人反而比较少些,除了老实和尚c司空摘星c木道人c唐天纵和刚上来的卜巨外,就只多了严人英和古松居士两个人。 司马紫衣居然没有来,古松居士后来解释,道:"司马庄主有事急着赶回江南,却将缎带让给了我。"陆小凤了解司马紫衣的心情,以他的为人,当然非回去不可。 他也无颜再见陆小凤。 一些有了一派宗主身份的武林前辈,爱惜羽毛,自尊自重,当然绝不会去买来历不明的缎带,别人也不会拿去卖给他们。 所以这些人反而没有露面。 魏于云道:"我已将禁城四门全都封锁,从现在起,绝不会再有人进来。"陆小凤道:"叶孤城呢" 魏子云道:"白云城主早已到了。" 陆小凤道:"他人在哪里" 魏子云道:"他们约定是在子时交,我已将他们安排在隆宗门外的户部朝房歇下,看来他好像"陆小凤道:"好像怎样" 魏子云叹道:"他的脸色很不好,有人说他重伤末愈,好像并不是谣传。"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忽又笑了笑,道:"那几位朋友好像都在等你过去,你只管请便。"那边的确有好几双眼睛都在看着陆小凤,司空摘星的眼睛在笑,老实和尚的眼睛在生气,卜巨和严人英的眼睛充满感激。 陆小凤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微笑道:"你怎么来迟了。"严人英道:"我我本来不敢来的。" 陆小凤道:"不敢为什么不敢" 严人英的脸仿佛有些发红,苦笑道:"若不是老实大师助了我一臂之力。我就算来了,很可能也只有在下面站着。"陆小凤笑道:"老实大师我倒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他,他笑嘻嘻的看着老实和尚,好像又想过去找这和尚的麻烦。 谁知他刚走了两步,突然闪电出,抓住了司空摘屋的腕。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失声道:"缎带我已还给了你,你还找我麻烦干什么"陆小凤沉着脸,冷冷道:"我就是要问你,这两条缎带从哪里偷来的"司空摘星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陆小凤道:"你若不说,我就要你这只永远再也休想偷人家的东西。"他的在用力,竟已将司空摘星的捏得"格格"作响。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苦笑道:"其实我就算说出来,你也未必会相信。"陆小凤道:"你说说看。" 司空摘星道:"这两条缎带我倒真不是偷来的,是别人买来送给我的,因为他欠我的情。"陆小凤道:"这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人家花了好几万两银子买东西送给我,只要我替他保守秘密,我就算不够朋友,至少也不能这么快就出卖他呀,陆小凤道:"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卖他"司空摘星道:"最少也得两天。" 两天之后,这件事也许已事过境迁,再说出来也没有用了。 陆小凤目光闪动,道:"那个人是不是只要你替他保守两天的秘密"司空摘星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陆小凤道:"现在你一定不说" 司空摘星淡淡道:"你就算捏碎我这只也没关系,我反正已准备改行,"陆小凤也知道他偷东西的时候虽然常常六亲不认,却绝不是个会出卖朋友的人,忽然笑了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司空摘星笑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听"陆小凤道:"附耳过来。" 他果然在司空摘星的耳边轻轻的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司空摘星忽然笑不出了,陆小凤眼睛里却发出了光,他已看出来。 八条断断续续,零零碎碎的线索,现在终于已将它连接起来,只不过还差最后一颗扣子而已。 司空摘星又在叹气,喃喃道:"这人说我是猴精,其实他自己才是"他的话忽然被打断,殷羡忽然又从飞檐下出现,道:"白云城主已来了。"月光下果然已出现条白衣人影,身形飘飘,宛如御风,轻功之高,竞不在司空摘星之下。 司空摘星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叶孤城也有这么高的轻功。"陆小凤眼睛里却带着种奇怪的表情,过了很久,才吐出口气,带着笑道:"轻功若不高,又怎能使得出那一着天外飞仙"月已天。 屋脊前后几乎都站满了人,除了那十个不愿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物外,还有八位穿着御前带刀侍卫的服饰,显然都是大内的高,也想来看看当代两大剑客风采。 从屋脊上居高临下,看得反而比较清楚一些。 在月光下看来,叶孤城脸色果然全无血色,西门吹雪的脸虽然也很苍白,却还有些生气。 两个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尘不染,脸上全都完全没有表假在这一刻间,他们的人已变得像他们的剑一样,冷酷锋利,已完全没有人的情感。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眼睛里都在发着光。 每个人都距离他们很远他们的剑虽然还没出鞘,剑气都已令人心惊。 这种凌厉的剑气,本就是他们自己本身发出来的。 可怕的也是他们本身这个人,并不是他们里的剑。 叶孤城忽然道:"一别多年,别来无恙" 西门吹雪道:"多蒙成全,侥幸安好。" 叶孤城道:"旧事何必重提,今日之战,你我必当各尽全力。"西门吹雪道:"是,"叶孤城道:"很好,他说话的声音本已显得气不足,说了两句话后,竟似已在喘息。 西门吹雪却还是面无表情,视若不见,扬起剑,冷冷道:"此剑乃天下利器,剑锋尺寸,净重斤十两。"叶孤城道:"好剑。" 西门吹雪道:"的确是好剑。" 叶孤城也扬起剑,道:"此剑乃海外寒剑精英,吹毛断发,剑锋尺,净重六斤四两。"西门吹雪道:"好剑。"叶孤城道:"本是好剑。"两人的剑虽已扬起,却仍未出鞘一拔剑的动作,也是剑法不可缺少的一门,两人显然也要比个高下。 魏子云忽然道:"两位都是当代之剑术名家,负天下之重望,剑上当必不致淬毒,更不会秘藏簧暗器。"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可闻,都在等着他说下去。 魏子云又道:"只不过这一战旷绝古今,必传后世,末审两位是否能将佩剑交换查视,以昭大信"叶孤城立刻道:"谨遵台命。" 西门吹雪沉默着,过了很久,终于慢慢的点了点头。 假如在一个月前,他是绝不会点头的,生死决战之前,制敌利器怎可离"但现在他已变了,缓缓道:"我的剑只能交给一个人。"魏子云道:"是不是陆大侠" 西门吹雪道:"是。" 魏子云道:"叶城主的剑呢" 叶孤城道:"事不烦两主,陆大侠也正是我所深信的人。"司空摘星忽然叹了口气,哺哺道:"这小子连和尚的馒头都在偷,居然还有人相信他,奇怪奇怪。"他说话的声音虽低,但是在此时此刻,每个宇别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木道人已忍不住要笑了,卜巨忽然也大声道:"陆大侠仁义无双,莫说是一口剑,就算是我的脑袋,我卜巨也一样交给他。"严人英立刻也跟着道:"在下严人英虽然是个无名小卒,可是对陆大侠的仰慕,也和这位卜帮主完全一样。"其实严人英当然不是无名小卒,"开天掌"卜巨不但名头响亮,说起话来更声若洪钟,两个人抢着替陆小凤说话,好像生怕别人误会了他。 司空摘星只有苦笑,悄悄对陆小凤道:"莫忘记大家本是来看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陆小凤道:"我知道。" 司空摘星道:"可是大家现在却全都看着你。陆小凤笑了笑,大步走出去,先走到西门吹雪面前,接过他的剑,回头就走,又去接下时孤城的剑,将两柄剑放在里喃喃道:"果然都是好剑,"魏子云道:"就请陆大侠将这两柄剑让他们两位交换过目。"陆小凤道:"你要我把西门吹雪的剑交给叶孤城,把叶孤城的剑交给西门吹雪么"魏子云道:"不错。" 陆小凤道:"不行。" 魏子云怔了怔,道:"为什么不行" 陆小凤忽然道:"这么好的两口剑,到了我里,我怎么舍得再送出去"魏子云怔住。 所有的人都怔住。 陆小凤把剑鞘夹在腋下,腕一反,两剑全都出鞘,剑气冲霄,光华耀眼,连天上的一轮圆月都似已失去了颜色。 大家心里都在暗问自己,"这两柄剑若是到了我里,我是不是舍不得再送出去"陆小凤又道:"利器神物唯有德者居之,这句话各位听说过没有"没有人回答,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办。 陆小凤道:"这句话我听说过,我也看出了这两柄剑上没有花样,这句话说完,剑已入鞘,他忽然抬起头,将一柄剑抛给了西门吹雪,一柄剑抛给了叶孤城,就扬长走回去。 大家又全怔住。 司空摘星忍不住道:"你这是干什么"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让他们明白,下次有这种事,千万莫要找我,我的麻烦已够多了,已不想再管这种无聊的事。"司空摘星道:"这是无聊的事" 陆小凤道:"两个人无冤无仇,却偏偏恨不得一剑刺穿对方的咽喉,这种事若不是无聊,还有什么事无聊"他听罢已明白陆小凤的意思,是希望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彼此下都留点情,比武较技,并不一定非要杀人不可。 这意思别人当然也已明白,魏子云干哼两声,道:"子时已过,明日还有早朝,两位这一战盼能以半个时辰为限,过时则以不分胜负论,高较技,本就争在一招之间,半个时辰想必已足够。"他再也不提换剑的事,决战总算已将开始,大家已屏声静气,拭目而待。 西门吹雪左握着剑鞘,右下垂至膝,刚才的事,对他竞似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他的人看起来,还是像把已出了鞘的剑,冷酷c尖锐c锋利。 叶孤城的脸色却更难看,反将长剑夹在身后,动作竟似有些迟钝,而且还在不停的轻轻咳嗽。 跟西门吹雪比起来,他实在显得苍老衰弱得多,有的人眼睛里已不禁露出同情之色,这一战的胜负,已不问可知。西门吹雪却仍然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他本就是个无情的人。 他的剑更无情!叶孤城终于挺起胸,凝视着他里的剑,缓缓道:"利剑本为凶器,我少年练剑,至今十年,本就随时随刻都在等着凶死剑下。"西门吹雪在听着。 叶孤城又喘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今日这一战,你我剑下都不必留情,学剑的人能死在高剑下,岂非也已无憾"西门吹雪道:"是。" 有的人已不禁在心里拍,他们来看的,本就是这两位绝代剑客生死一搏的全力之战,剑下若是留余力,这一战还有什么看头。 叶孤城深深呼吸,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叶孤城道:"等一等,还要等多久" 西门吹雪道:"等伤口不再流血。" 叶孤城道:"谁受了伤,谁在流血" 西门吹雪道:"你。" 叶孤城吐出口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身子忽然像是摇摇欲倒。 大家跟着他看过去,才发现他雪白的衣服上,已渗出了一片鲜红的血迹。 他果然受了伤,而且伤口流血不止,可是这个骄傲的人却还是咬着牙来应付,明知必死也不肯缩半步。 西门吹雪冷笑道:"我的剑虽是杀人的凶器,却从不杀一心要来求死的人。"叶孤城厉声道:"我岂是来求死的" 西门吹雪道:"你若无心求死,等一个月再来,我也等你一个月。"他忽然转过身,凌空一掠,没入飞檐下。 叶孤城想追过去,大喝一声,"你" 一个字刚说出,嘴里也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支持不住现在他非但已追不上西门吹雪,就算孩子,他只怕也已追不上。 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又一次被怔住。 这一战本已波澜起伏,随时都爱变化,现在居然又急转直下,就像是一台戏密锣紧鼓响了半天,武场面都已到齐,谁知主角刚出来,就忽然已草草收场,连敲锣打鼓的人都难免要失望。 司空摘星忽然笑了,大笑。 老实和尚瞪眼道:"你笑什么" 司空摘星笑道:"我在笑那些花了几万两银子买条缎带的人。 可是他笑得还嫌早了此,就在这时,陆小凤已飞跃而起,厉声道:"住。"司空摘星笑得太早,陆小凤出却太迟了。 唐天纵已蹿出去,蹿到叶孤城身后,双飞扬,撤出了一片乌云般的毒砂。 本已连站都站不稳的叶孤城,一惊之下,竟凌空掠起,鹊子翻身,动作轻灵矫健,一点也不像身负重伤的样子。 只可惜他也迟了一步。 唐门子弟的毒药暗器只要一出,就很少有人能闪避,何况他早已蓄势待发,出时选择部位,都令人防不胜防。 只听一声惨呼,叶孤城身子忽然重重的跌下来,雪白的衣服上,又多了一片乌云。 这正是唐家见血封喉的追魂砂,要距离较近时,威力远比毒黎更可怕。 江湖大都知道,这种毒砂只要有一粒打在脸上,就得把半边脸削下去,若是有一粒打在上,就得把一只剁下叶孤城身上的毒砂,已连数都数不清了,忽然滚到唐天纵的脚下,嘶声道:"解药,快拿解药来。"唐天纵咬着牙,冷冷道:"我大哥二哥都伤在你的剑下,不死也成残废,你跟我们唐家仇深如海,你还想要我的解药?叶孤城道:"那那是叶孤城的事,与我完全没有关系"唐天纵冷笑道:"难道你不是叶孤城" 叶孤城挣扎着摇了摇头,忽然伸出,用力在自己脸上抹一抹,脸上竟有层皮被他扯了下来,却是个制作得极其精妙的人皮面具。"他自己的脸枯瘦丑陋,一双眼睛深深的下陷,赫然竟是替杜桐轩做过保镖的那个神秘黑衣人。 陆小凤见过这个人两次,一次在浴室里,一次在酒楼这人身法怪异,陆小凤就知道他绝不是特地到京城来为杜桐轩做保镖的,可是陆小凤也没有想到,他竟做了叶孤城的替身。 月光虽皖洁,总不如灯光明亮,陆小凤又知道叶孤城身负重伤,必定面有病容,他对叶孤城的声音笑貌并不熟悉。 叶孤城本就是初入原,江湖人见过他的本就没有几个,若非如此,这黑衣人的易容纵然精妙,也万万逃不过这么多双锐利的眼睛。 唐天纵的眼睛已红了,吃惊的看着他,厉声道:"你是什么人叶孤城呢"这人张开嘴,想说话,舌头却已痉挛收缩,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唐门追魂毒砂,果然在顷刻间就能追魂夺命。 唐天纵忽然从身上拿出个木瓶,俯下身,将一瓶解药全都倒在这人嘴里。为了要查出叶孤城的下落,就一定要保住这人的性命。 除了他外,没有人知道叶孤城的人在哪里,也没有人想得到,这名重天下,剑法无双的白云城主,竟以替身来应战。 司空摘星苦笑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连我也糊涂了。"陆小凤冷冷道:"糊涂的是你,不是我啊。司空摘星道:"你知道叶孤城自己为什么不来你知道他的人在哪里"陆小凤目光芒闪动,忽然蹿过去,找着了魏子云,道: "你知不知道宫里有个姓王的老太监" 魏☆产云道:"王总管" 陆小凤道:"就是他,他能不能将缎带盗出来"魏子云道:"太子末即位时,他本是在南书房伴读的,大行皇帝去世,太于登基,他就成了当今皇上的面前的红人陆小凤道:"我只问你,除了你们外,他是不是也能将缎带盗出不"魏子云道:"能呀。" 陆小凤眼睛更亮,忽然又问道:"现在皇上是不是已就寝呢"魏子云道:"皇上励精图治,早朝从不间断,所以每天都睡得很早。"陆小凤道:"睡在哪里"魏子云道:"皇上登基虽已很久,却还是和做太子时一样读书不倦,所以还是常常歇在南书房。"陆小凤道:"南书房在哪里呢快带我去。" 殷羡叫了起来,抢着道:"你要我们带你去见皇上你疯了?"陆小凤道:"我没有疯,可是你们若不肯带我去,你们就快疯了"殷羡皱眉道:"这人真的疯了,不但自己胡说八道,还要我们脑袋搬家"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不是想要你们脑袋搬家,是想保全你们的脑袋。"魏子云眼睛里带着深思之色,忽然道:"我姑且再信你这一次。"殷羡失声道:"你真要带他去" 魏子云点点头,道:"你们也全都跟我来。" 忽然间喀叉"一声响,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殿脊上直滚下来。 接着,一个无头的尸身也直滚而下,穿的赫然竟是大内侍卫的服式。 魏子云大惊回头,六个侍卫已被十二个身上系着缎带的夜行人挟持,还有紫衣人里拿着柄亮亮的弯刀,刀尖还在滴着皿。 这十个人刚才好像互不相识,想不到却是一条路上的。 殷羡怒道:"你居然敢在这里杀人你知道这是砍头的罪名吗"紫衣人冷冷道:"反正头也不是我的,再多砍几个也无妨。"殷羡跳起来,作势拔剑。 紫衣人道:"你敢动一动,这里的人头就又得少一个。"殷羡果然不敢动了,却忽然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无论谁也想不到,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也能骂得出这种话。 紫衣人怒道:"住口,"殷羡冷笑道:"我不能动,连骂人都不行"紫衣人道:"你是在骂谁" 殷羡道:"你听不出我是在骂谁我再骂给你听听。"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紫农人气得连眼睛都红了,弯刀又扬起,忽然间,"噬"的一响,半截剑锋从他胸口冒出来,鲜血箭一般的喷出来。 只听身后一个人冷冷道:"他管骂人,我管杀人"下面的话紫衣人已听不清楚,就在这一瞬间,他身后的丁敖已将剑锋拔出,他面前的殷羡c魏子云c陆小凤都已飞身而起。 他最后听见的,是一阵骨头碎裂的声音。 很多人骨头碎裂的声音。 天街的月色凉如水,太和殿的月色更幽冷了。 鲜血沿着灿烂如黄金般琉璃瓦流下来,流得很多,流得很快。 十个始终不肯露出真面目的黑衣人,现在都已倒下,已不再有人关心他们的来历身分。 现在大家所关心的,是另一件更神秘,更严重的事陆小凤为什么一定要逼着魏子云带他到南书房去见皇帝一向老成持重的魏子云,为什么肯带他去叶孤城和西门吹雪这一战,虽足以震烁古今,但却只不过是江湖的事,为什么会牵涉惊动到九重天子"这其还稳藏着什么秘密" 司空摘星看了看仰面向天的西门吹雪,又看了看低头望他的老实和尚,忍不住问道:"和尚,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实和尚摇摇头,道:"这件事你不该问和尚的。"司空摘星道:"我应该去问谁" 老实和尚道:"叶孤城。" 九月十五,深夜。 月圆如镜。 年轻的皇帝从梦醒来时,月光正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床前的碧纱帐上。 碧纱帐在月光看来,如云如雾,云雾竟仿佛有个人影。 这里是禁宫,皇帝还年轻,晚上从来用不着人伺候,是谁敢二更夜,鬼鬼祟祟的站在皇帝的床前窥探皇帝一挺腰就已跃起,不但还能保持镇定,身显然也很矫健。 "什么人" "奴婢王安c伺候皇上用茶。" 皇帝还在东宫时,就已将王安当作他的心腹亲信,今夜他虽然并没有传唤茶水,却也不忍太让这忠心的老人难堪,只挥了挥,道:"现在这里用不着你伺候,退下去。"壬安道:"是。" 皇帝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是不容任何人违抗的命令,皇帝若要一个人退下去,这人就算已被打断了两条腿,爬也得爬出去。"奇怪的是,这次王安居然还没有退下去,事实上,他连动都没有动,连一点退下去的意思都没有。"皇帝皱起了眉,道:"你还没有走王安道:"奴婢还有事上禀。"皇帝道:"说。" 王安道:"奴脾想请皇上见一个人。" 更半夜。他居然敢惊起龙驾,强勉当今天子去见一个人,难道他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忘了这已是大逆不道,可以诛灭九族的罪名。 他岁净身,九岁入宫,一向巴结谨慎,如今活到五六十岁,怎么会做出这种事皇帝虽然沉下了脸,却还是很沉得住气,过了很久,才慢慢的问了句: "人在哪里" "就在这里,"王安挥作势,帐外忽然亮起了两盏灯。 灯光下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很英挺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件黄袍,下幅是左右开分的八宝立水裙。 灯光虽然比月光明亮,人却还是仿佛站在云雾里。 皇帝看不清,拂开纱帐走出去,脸色骤然变了,变得说不出的可怕。 站在他面前的这年轻人,就像是他自己的影子同样的身材,同样的容貌,身上穿着的,也正是他的衣服。 "袍色明黄,领袖俱石青片金缘,绣金九龙,列十二章,间以五色云,领前后正龙各一,左右及交襟处行龙各一,油端正龙各,下幅八宝立水裙左石开。"这是皇帝的朝服。 皇帝是独一无二的。是天之子,在万物民之上。绝不容任何人滥竿充数。 这年轻人是谁怎么会有我当今天子同样的身材容貌怎么回事王安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脸上带着种无法形容的诡笑。 年轻的皇帝摇摇头,虽然已气得指尖冰冷,却还是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他已隐约感觉到,王安的微笑里,一定藏着极可怕的秘密。 王安拍了拍年轻人的肩,道:"这位就是大行皇帝的嫡裔,南王爷的世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嫡亲堂弟。"皇帝忍不住又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沉着脸道:"你是奉调入京的"南王世子垂下头,道:"不是。" 皇帝道:"既末奉沼,就擅离封地,该是什么罪名,你知不知道"南王世子头垂得更低。 皇帝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联纵然有心相护,只怕也"南王世子忽然拾起头,道:"只怕也免不了是杀头的罪名。"皇帝道:"不错。" 南王世子道:"你既然知法,为何还要犯法" 皇帝怒道:"你" 南王世子又打断了他的话,厉声道:"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联纵然有心救你一命,怎奈祖宗的家法尚在"皇帝大怒道:"你是什么人怎敢对联如此无礼"南王世子道:"联受命于天,奉诏于先帝,乃是当今天子"皇帝双掌紧握,全身都已冰冷。 现在他总算已明白这是多么可怕的阴谋,但他却还是不敢相信。 南王世子道:"王总管。" 王安立刻躬身道:"奴婢在。" 南王世子道:"念在同是先帝血脉,不妨赐他个全尸,再将他的尸骨兼程送回南王府。"王安道:"是。"他用眼色看着皇帝,忽然叹了口气,喃喃道:"我真不懂,放着好好的小王爷不做,却偏偏要上京来送死,这是干什么呢"皇帝冷笑。 这阴谋现在他当然已完全明白,他们是想,利用这年轻人来冒充他,替他做皇帝,再把他杀了灭口,以南王世子的名义,把他的尸体送回南王府,事后纵然有人能看出破绽,也是死无对证的了。 王安又道:"皇子犯法,与民同罪,这道理你既然也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皇帝道:"只有一句话。" 王安道:"你说,我在听。" 皇帝道:"这种荒谬的事,你们是怎么想得出来的"王安眨了眨眼,终于忍不住大笑,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我实在憋不住了。"皇帝道:"你说。" 王安道:"老实告诉你,自从老王爷上次入京,发现你跟小王爷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这件事就已经开始进行。"皇帝道:"他收买了你" 王安道:"我不但喜欢赌钱,而且还喜欢嫖。"说到嫖字,他一张干瘪的老脸,忽然变得容光焕发,得意洋洋,却故意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我的开销一向不小,总得找个财路才行。"皇帝道:"你的胆子也不小。" 王安道:"我的胆子倒不大,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我是绝不会干的。"皇帝道:"这件事已十拿九稳" 王安道:"我们本来还担心魏子云那些兔惠子,可是现在我们已想法子把他们引开了。"皇帝道:"哦" 王安道:"喜欢下棋的人,假如听见外面有两位大国在下棋,还能不能耽在屋子里"答案当然是不能。 王安道:"学剑的人也一样,若知道当代最负盛名的两位大剑客,就在前面的太和殿上比剑,他们也一样没法子在屋子里耽下去,皇帝忽然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王安显得吃惊,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这两个人"皇帝淡淡道:"以此两人的剑术和盛名,也就难怪魏子云他们会动心了。"王安悠然道:"人心总是肉做的。" 皇帝道:"幸好联身边还有几个从不动心的人。"这句刚说完,四面水柱里,忽然同时发出"格"的一声响,暗门滑开,闪出四个人来。 这四个人身高不及二尺,身材c容貌c装饰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样。 尤其是他们的脸,小眼睛c大鼻子c凸头瘪嘴,显得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可是他们里的剑,却一点也不可笑。 一尺寸长的剑,碧光闪动,寒气逼人,二个人用双剑,一个人用单剑,柄剑凌空一闪,就像是满天星雨续纷,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可是,就算你张不开眼睛,也应该认得出这四个人云门山c星塘c飞鱼堡的鱼家兄弟。 这兄弟四个人,是一胎所生,人虽然长得不高,剑法却极高,尤其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四人联,施展出他们家传飞鱼星剑,在普天之下的大剑阵,虽然不能名列第一,能破他们一阵的人,也已不多。 他们不但剑法怪异,性情更孤避,想不到竟被罗致大内,作了皇帝的贴身护卫。 剑光闪亮了皇帝的脸。 皇帝道:"斩。" 柄剑光华流窜,星芒闪动,立刻就笼罩了南王世子和王安。 王安居然面色不变,南王世子已挥低道:"破。"一声出口,忽然间,一道剑光斜斜飞来,如惊芒掣电,如长虹惊天。 满天剑光交错,忽然发出了"叮,叮,叮,叮"四声响,火星四溅,满天剑光忽然全都不见了。 唯一还有光的,只剩下一柄剑。 一柄形式奇古的长剑。 这柄剑当然不是鱼家兄弟的剑。 鱼家兄弟的剑,都已断了,鱼家兄弟的人,已全都倒下去了。 这柄剑在一个白衣人里,雪白的衣服,苍白的脸,冰冷的眼睛,傲气逼人,甚至比剑气还逼人。 这里是皇宫,皇帝就在他面前。 可是这个人好像连皇帝都没有被他看在眼里。 皇帝居然也还是神色不变,淡淡道:"叶孤城"白衣人道:"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动天听。"皇帝道:"天外飞仙,一剑破星,果然是好剑法。"叶孤城道:"本来就是好剑法。" 皇帝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叶孤城道:"成就是王,败就是贼。" 皇帝道:"败就是贼。" 叶孤城冷笑,平剑当胸,冷冷道:"请。" 皇帝道:"请?" 叶孤城道:"以陛下之见识与镇定,武林已少有人及,陛下若入江湖,必可名列十大高之林。"皇帝笑了笑,道:"好眼力。" 叶孤城道:"如今王已非王,贼已非贼,王贼之间,强者为胜。"皇帝道:"好一个强者为胜。" 叶孤城道:"我的剑已在。" 皇帝道:"只可惜你虽有剑,心却无剑。"叶孤城道:"心无剑" 皇帝道:"剑直c剑刚,心邪之人,胸焉能藏剑"叶孤城脸色变了变,冷笑道:"此时此刻,我的剑已经够了。"皇帝道:"哦" 叶孤城道:"的剑能伤人,心的剑却只能伤得自己,皇帝笑了,大笑。 叶孤城道:"拔你的剑。" 皇帝道:"我无剑。" 时孤城道:"你不敢应战" 皇帝微笑道:"我练的是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决胜于千里之外,以身当剑,血溅五步,是为天子所不取。"他凝视着叶孤城,慢慢的接着道:"联的意思,你想必不明白。"叶孤城苍白的脸巳铁青,紧握着剑柄,道:"你宁愿束待毙"皇帝道:“朕受命于天,你敢妄动?” 叶孤城握剑的上,青筋暴露,鼻尖上已泌出了汗。 王安忍不住大声道:“事已至此,你不杀他,他就要杀你。” 南王世子道:“他一定会动的,名扬天下的白云城主,不会又妇人之仁。” 叶孤城脸上阵青阵白,终于跺了跺脚,道:“我本不杀无寸铁之人,今日却要破例一次。” 皇帝道:“为什么?” 叶孤城道:“因为你虽无剑,心却有剑。” 皇帝默然。 叶孤城道:“我也说过,的剑能伤人,心的剑却必伤自己。” 他里的剑已挥起。 月满天。 月更圆。 秋风浮动着桂子的清香,桂子的香气之,却充满了肃杀之意。 封从窗外吹进来,月光从窗外照进来,风和月同样冷。 剑更冷。 冷剑刺出,热血就必将溅出。 可是,就在这已刹那间,一个人忽然从窗外飞了进来。 他的身法比风更轻,比月光更轻,可是他这个人在江湖的分量却重逾泰山。 只有这个人,才能阻止叶孤城已将刺出的一剑。 只有这个人,才能使叶孤城震惊。 “陆小凤!” 叶孤城失声而呼道:“你怎么会来的?” 陆小凤道:“因为你来了。” 叶孤城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何必来?你又何必来?”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道:“你不该来,我不必来,只可以我们现在都已来了。” 叶孤城道:"可惜。" 陆小凤道:"实在可惜。" 叶孤城再次叹息,的剑忽又化作飞虹。 一剑东来,天外飞仙。 这飞虹般的剑,并不是刺向陆小凤的。 陆小凤闪身,剑光已穿窗而出,他的人和剑,已合而为速度,不但是种刺激,而且是种很愉快的刺激。快马c快船c快车和轻功,都能给人这种享受。 可是,假如你是在逃亡的时候,你就不会领略到这种愉快和刺激。叶孤城是一个很喜欢速度的人,在海上,在白雪城,在月白风清的晚上,他总是喜欢一个人迎风施展他的轻功,飞行在月下。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觉得心情分外宁静。 此时正月白风清,此地乃金楼玉关,他已施展他最快的速度,可是他的心却很乱。 他在逃亡,他有很多事想不通——这计划,究竟有什么错误和漏洞陆小凤怎么会发现这秘密怎么会来的没有人能给他答复,就正如没有人知道,此刻吹在他脸上的风,是从哪里来的。 月色凄迷,仿佛有雾前面皇城的阴影下,有一个人静静的站着,一身白衣如雪。 叶孤城看不清这个人,他只不过看见一个比雾更白c比月更白的人影。 但他已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他忽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的瞳孔忽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 除了西门吹雪外,天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等到他看清了西门吹雪的脸,他的身形就骤然停顿。 西门吹雪掌有剑,剑仍在鞘,剑气并不是从这柄剑上发出来的。 他的人比剑更锋锐,更凌厉。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相遇时,就像利锋相击一样。 他们都没有功,这种静的压力,却比动的更强,更可怕。 一片落叶飘过来,飘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立刻落下,连风都吹不起。 这种压力虽然看不见,却绝不是无形的。 西门吹雪忽然道:"你学剑" 叶孤城道:"我就是剑。" 西门吹雪道:"你知不知道剑的精义何在" 叶孤城道:"你说。" 西门吹雪道:"在于诚。 叶孤城道:"诚" 西门吹雪道:"唯有诚心正义,才能到达剑术的颠峰,不诚的人,根本不足论剑。"叶孤城的瞳孔突又收缩。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你不诚。" 叶孤城沉默了很久,忽然也问道:"你学剑" 西门吹雪道:"学无止境,剑更无止境。" 叶孤城道:"你既学剑,就该知道学剑的人只在诚于剑,并不必诚于人。"西门吹雪不再说话,话已说尽。 路的尽头是天涯,话的尽头就是剑。 剑已在,已将出鞘。 就在这时,剑光飞起,却不是他们的剑。 叶孤城回过头,才发现四面都已被包围,几乎叠成一圈人墙,数十柄寒光闪耀的剑,也几乎好像一面网。 不但有剑网,也有枪林,刀山。 金戈映明月,寒光照铁衣,紫禁城内的威风和煞气,绝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得到的。 一向冷静镇定的魏子云,现在鼻尖上也已有汗珠,挥长剑,调度全军,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叶孤城,沉声道:"白云城主"叶孤城点头。 魏子云道:"城主在天外,剑如飞仙,人也如飞仙,何苦贬于红尘,作此不智事"叶孤城道:"你不懂" 魏子云道:"不懂。" 叶孤城冷冷道:"这种事,你本就不会懂的。"魏子云,"也许我不懂,可是" 目光如鹰,紧随在魏子云之后的"大漠神鹰"屠万,抢着道:"可是我们却懂得,像你犯这种罪是千刀万剐,株连九族的死罪。"他虽然以轻功的鹰爪成名,年之后,用的也是剑。 他的剑锋长而狭,看来和海南剑派门下用的剑差不多,其实,他的剑法却是昆仑真传。 叶孤城用眼角看着他的剑,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犯的是什么罪"屠万听不懂这句话。 叶孤城道:"练刀不成,学剑不精,竟敢对我无礼,你犯的也是死罪。"屠万面色更阴沉,剑锋展动,立刻就要冲上去。 他一冲上去,别人当然不会坐视,叶孤城纵然有绝世无双的剑法,就在这顷刻之间,也得尸横当地,血溅五步。 可是他还没有冲出去,已有人阻止了他。 西门吹雪忽然道:"等一等。" 屠万道:"等什么"西门吹雪道:"先听我说一句话。"此时此刻,虽然已剑拔弩张,西门吹雪要说话,却还是没有人能不听。 魏子云点头示意,屠万身势停顿。 西门吹雪道:"我若与叶城主双剑联,普天之下,有谁能抵挡"没有人。这答案也绝对没有人不知道。 魏子云吹了口气,鼻尖上又汗珠沁出。 西门吹雪盯着他,道:"我的意思,你是不是已明白"魏子云摇摇头。 他当然明白西门吹雪的意思,却宁装作不明白,他一定要争取时间,想一个对策。 西门吹雪道:"我岁学剑,年有成,至今未遇敌。"叶孤城忽然叹了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道:"只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人在高处的寂寞,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知道呢你又何必对他们说"西门吹雪的目光凝向他,眼睛里的表情很奇怪,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今夜是月圆之夜。"叶孤城道:"是呀。" 西门吹雪道:"你是叶孤城。" 叶孤城道:"是呀。" 西门吹雪道:"你掌有剑,我也有。" 叶孤城道:"是呀,西门吹雪道:"所以,我总算已有了对。"魏子云抢着道:"所以你不愿让他伏法而死" 屠万道:"难道你连王法都不管了么" 西门吹雪道:"此刻,我但求与叶城主一战而已,生死荣辱,我都已不放在心上。"魏子云道:"在你眼看来,这一战不但重于王法,也重于性命。"西门吹雪目光仿佛在凝视着远方,缓缓道:"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得一知已,死而无撼,能得到白云城主这样的对,死而无憾。"对一个像他这样的人说来,高贵的对,实在比高贵的朋友更难求。 看他脸上那种深远的寂寞,魏子云眼睛的表情也变得很奇怪,也不禁叹了口气,道:"生死虽轻若鸿毛,王法却重于泰山,我虽然明白你的意思,怎奈 西门吹雪道:"难道你逼着我让他先闯出去,再易地而战么"魏子云双紧握,鼻尖上汗珠滴落。 西门吹雪冷冷道:"这一战势在必行,你最好赶快拿定主意。"魏子云无法拿定主意。 他一向老谋深算,当立断,可是现在,他实在不敢冒险。 忽然间,一个人从枪刀山走出来,看见这个人,大家好像都松了口气。 这世上假如还有一个人能对这种事下决定,这个人就一定是陆小凤。 仿佛有雾,却没有雾。 明月虽已西沉,雾却还没有升起。 陆小凤从月下走过来,眼睛一直盯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不看他。 陆小凤忽然道:"这一战真的势在必行么" 西门吹雪道:"嗯。 陆小凤道:"然后呢" 西门吹雪道:"然后没有了。" 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战无论你是胜是负,都不再管这份事"西门吹雪道:"是。" 陆小凤忽然笑了一笑,转过身拍了拍魏子云的肩,道: "这件事你还拿不定主意" 魏子云道:"我" 陆小凤造氏"我若是你,我一定会劝他们赶快动。"魏予云道:"请教。" 陆小凤道:"因为这一战,无论是谁胜谁负,对你们都有百利而无一害,那么还等什么呢"魏子云还在考虑。 陆小凤道:"我说的利,是渔翁得利的利。" 魏于云抬起头,看了看叶孤城,看了看西门吹雪,又看了看陆小凤。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今夜虽是月圆夜,这里却不是紫禁之颠。"陆小凤道:"你的意思是说,要让他们再回到太和殿去么"魏子云居然笑了笑,道:"这一战既然势在必行,为什么要让那位不远千里而来的徒劳往返"陆小凤也笑了,道:"潇湘剑客果然人如其名,果然洒脱得很。 魏子云也拍了拍他的肩,微笑了,道:"陆小凤果然不愧为陆小凤。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强敌已逝 ()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一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人很多,却没有人声。 就连司空摘星c老实和尚,都已闭上了嘴,因为他们也同样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压力。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叶孤城剑已出鞘。 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连一眼都没有看,既没有去看西门吹雪里的剑,也没有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这是剑法上的大忌。 高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也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叶孤城身经百战,号称无敌,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这种错误,本来是他绝不会犯的。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他的脸,仿佛还看到了他的心。 叶孤城又说了一遍道:"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现在不能。" 叶孤城道:"不能" 西门吹雪道:"不能出,叶孤城道:"为什么"西门吹雪道:"因为你的心还没有静。" 叶孤城默然无语。 西门吹雪道:"一个人心若是乱的,剑法必乱,一个人剑法若是乱的,必死无疑。"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认为我不战就已败了"西门吹雪道:"现在你若是败了,非战之罪。"叶孤城道:"所以你现在不愿出" 西门吹雪没有否认。 叶孤城道:"因为你不愿乘人之危" 西门吹雪也承认。 叶孤城道:"可是这一战已势在必行。" 西门吹雪道:"我可以等。" 叶孤城道:"等到我的心静" 西门吹雪点点头道:"我相信我用不了等多久的。"叶孤城霍然指起头盯着他,眼睛里仿佛露出一抹感激之色,却又很快被他里的剑光照散了。 对你的敌感激,也是种致命的错误。 叶孤城道:"我也不会让你等多久的,在你等的时候,我能不能找一个人谈谈话"西门吹雪道:"说话可以让你心静" 叶孤城道:"只有跟一个人谈话,才可以使我心静,西门吹雪道:"这个人是谁"这句话他本不必问的,叶孤城说的当然是陆小凤,因为他心里的疑问,只有陆小凤一个人能答复。 陆小凤坐了下来,在紫禁之颠,滑不留足的琉璃瓦上坐了下来。 明月就挂在他身后,挂在他头上,看来就像是神佛脑后的那圈光轮。 叶孤城凝视着他,已凝视了很久,忽然道:"你不是神。"陆小凤道:"我不是。" 叶孤城道:"所以我想不通,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秘密"陆小凤笑了一笑,道:"你真的认为这世上有能够永远瞒住人的秘密"叶孤城道:"也许没有,可是我们这计划"陆小凤道:"你们这计划,的确很妙,也很周密,只可惜无论多周密的计划,都难免有漏洞。"叶孤城道:"我们的漏洞在哪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陆小凤沉吟道:"我也不知道自已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只不过觉得,有几个人本来不该死的,却不明不白的死了。"叶孤城道:"你说的是张清风c公孙大娘c欧阳情"陆小凤道:"还有龟孙子大老爷。" 叶孤城道:"你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他下毒令,陆小凤道:"现在我已想通了。叶孤城道:"你说。"陆小凤道:"这计划久已在秘密进行,王总管和南王府的人一直都保持连络,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欧阳情的妓院。 叶孤城道:"因为他们认为,绝不会有人想到太监和喇嘛居然也逛妓院。"陆小凤道:"但你不放心,因为你知道龟孙大老爷和欧阳情都不是平常人,你总怀疑他们已发现了这秘密,所以你一定要杀了他们灭口。"叶孤城道:"其实我本不必杀他们的。" 陆小凤道:"的确不必。" 叶孤城道:"可是这件事关系实在太大,我不得不冒一点险。"陆小凤道:"也正因如此,所以我才发现,在你们这次决战的幕后一定还隐藏着个极大的秘密,绝不仅是因为李燕北和老杜的豪赌。"叶孤城叹了口气,道:"他总该知道张英风是非死不可的。"陆小凤道:"因为张英风急着要找西门吹雪,找到了那个太监窝,却在无意间发现了你也在那里,他当然非死不可。"叶孤城道:"你想必也已知道,他捏的那第个蜡像就是我。"陆小凤道:"就因为这个蜡像,所以泥人张才会死。"叶孤城道:"我杀公孙大娘,就是为了要嫁祸给她。"陆小凤道:"你还希望我怀疑老实和尚。" 叶孤城冷笑道:"难道你真以为他很老实" 陆小凤忽然又笑了一笑,道:"我虽然常常看错人,做错事,走错路,但有时却偏偏会歪打正着。"叶孤城道:"歪打正着" 陆小凤道:"我若不怀疑老实和尚,就不会去追问欧阳情,也就不会发生王总管和南王府的喇嘛那天也到那里去的。"叶孤城道:"你问出了这件事后,才开始怀疑到我"陆小凤叹息着道:"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怀疑到你,虽然我总觉得你绝不可能被人暗算,更不可能伤在唐家的毒器下,但我却还是没有怀疑到你,因为"他凝视着叶孤城,慢慢的接着道:"因为我总觉得你是我的朋友。"叶孤城扭转头,他是不是已无颜再面对陆小凤陆小凤道:"你们利用李燕北和杜桐轩的豪赌烟幕,再利用这一次决战作引子,你先安排好一个人在杜桐轩那里,作你的替身,你出现时,满身鲜花,并不是怕人嗅到你伤口的恶臭,而是怕人发觉你身上并没有恶臭。"陆小凤又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些计划实在都很妙,妙极了。 叶孤城没有回头。 陆小凤道:"最妙的还是那些缎带。" 叶孤城道:"哦" 陆小凤道:"魏子云以缎带来的限制江湖豪侠人宫,你却要王总管在内库又偷出一匹变色绸,装成缎带,交给白云观主,由他再转送出来,来的人一多了,魏子云就只有将人力全都调来太和殿防守,你们才可以从容在内宫进行你们的阴谋。"叶孤城仰面向天默默无语。 陆小凤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你虽然算准了西门吹雪绝不会向一个负了伤的人出,却忘了还有一心想报兄仇的唐天纵。"叶孤城道:"唐天纵?陆小凤道:"若不是唐天纵出暗算了你的替身,我可能还是不会怀疑到你。 叶孤城道:"哦" 陆小凤道:"我发现了你的秘密,我立刻想到南王府,又想到王总管,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你们的阴谋,是件多么可怕的阴谋。 陆小凤道:"你在笑" 叶孤城道:"我不该笑" 陆小凤看着他,终于点了点头,道:"只要还能笑,一个人的确应该多笑笑。"只不过笑也有很多种,有的笑欢愉,有的笑勉强,有的笑馅媚,有的笑酸苦。 叶孤城的笑是哪一种不管他的笑是哪一种,只要他还能在此时此刻笑得出,他就是个非平常人所能及的英雄。 他忽然拍了拍陆小凤的肩,道:"我去了。" 陆小凤道:"你没有别的话说" 叶孤城想了想,道:"还有一句。" 陆小凤道:"你说。" 叶孤城扭转头道:"不管怎么样你总是我的朋友,"一步走出去,走向西门吹雪,忽然觉得秋风已寒如残冬 这时候,月已淡,淡如星光。 星光淡如梦,情人的梦。 情人,永远是最可爱的。有时候,有人虽然比情人还可爱,这种事毕竟很少。 仇恨并不是种绝对的感情,仇恨的意识,有时还包括了了解与尊敬。 只可惜可爱的仇人不多,值得尊敬的仇人更少。 怨,就不同了。 仇恨是先天的,怨恨却是后天的,仇恨是被动的,怨恨却是主动的。 你能不能说西门吹雪恨叶孤城你能不能说叶孤城恨西门吹雪他们之间没有怨恨,他们之间只有仇恨,只不过是一种与生俱来,不能不有的,既奇妙又愚笨的,既愚笨又奇妙的仇恨。 也许,叶孤城恨的只是既然生了叶孤城,为什么还要生西门吹雪。 也许,西门吹雪所恨的也是一样。 恨与爱之间的距离,为什么总是那么令人难以衡量。 现在,已经到了决战的时候。 真正到了决战的时候,天上地下,已经没有任何人c任何事能阻止这场决战。 这一刻,也许短暂,可是有许多人为了等待这一刻,已经付出了他们所有的一切。 想起了那些人,叶孤城忽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这一战是不是值得那些人等得是不是值得没有人能回答,没有人能解释,没有人能判断。 甚至连陆小凤都不能。 可是他也同样感觉到那种逼人的煞气和剑气,他所感受的压力,也许比任何人都大得多。 因为西门吹雪是他的朋友,陆小凤也是。 假如你曾经认为一个人是你的朋友,那么这个人永远都是。 所以,陆小凤一直都盯着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剑,留意着他们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根肌肉的跳动。 他在担心西门吹雪,西门吹雪的剑,本来是神的,剑的神。可是现在,他已不再是神,是人。 因为他已经有了人类的爱,人类的感情。 人总是软弱的,总是有弱点的,也正因如此,所以人才是人。 陆小凤是不是已抓住了西门吹雪的弱点陆小凤很担心,他知道,无论多少弱点,都是足以致命的。 他知道,就算叶孤城能放过西门吹雪,西门吹雪也不能放过自己。 胜就是生,败就是死,对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这种人说来,这其间绝无选择的余地。 最怪的是,他也是同样担心叶孤城。 他从未发觉叶孤城有过人类的爱和感情。 叶孤城的生命就是剑,剑就是叶孤城生命。只不过生命本身就是场战争,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战争。 无论是哪种战争,通常都只有一种目的胜。 胜的意思,就是光荣,就是荣誉。 可是现在对叶孤城说来,胜已失去意义,因为他败固然是死,胜也是死。 因为他无论是胜是败,都是无法挽回失去的荣誉,何况无论谁都知道,今夜他已无法活着离开紫禁城。 所以他们两个人虽然都有必胜的条件,也都有必败的原因。 这一战究竟是谁胜谁负这时候,星光月色更淡了,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已集在两柄剑上。 两柄不朽的剑。 剑已刺出。 刺出的剑,剑势并不快,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 他们的剑锋并未接触,就已开始不停的变动,人的移动很慢,剑锋的变动却很快,因为他们招末使出,就已随心而变,别的人看来,这一战既不激烈,也不精采,魏子云c丁敖c段羡c屠万,却都已流出了冷汗。 这四个人都是当代一流的剑客,他看得出这种剑术的变化,竟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正是武功至高无上的境界。 叶孤城的对若不是西门吹雪,他掌剑每一个变化击出,都是必杀必胜之剑。 他们的剑与人合一,这已是心剑。 陆小凤上忽然也沁出了汗,他忽然发现西门吹雪剑势的变化,看来虽灵活,其实却呆滞,至少比不上叶孤城的剑那么空灵流动。 叶孤城的剑,就像是白云外的一阵风。 西门吹雪的剑上,却像是系住了一条看不见的线他的妻子,他的家c他的感情,就是这条看不见的线。 陆小凤也已看出来了,就在下面的二十个变化间,叶孤城的剑必将刺入西门吹雪的咽喉。 二十个变化一瞬即过。 陆小凤指尖已冰冷。 现在,无论谁也无法改变西门吹雪的命运,陆小凤不能,西门吹雪自己也不能。 两个人的距离已近在咫尺。 两柄剑都已全力刺出。 这已是最后的一剑,已是决定胜负的一剑。 直到现在,西门吹雪才发现自己的剑慢了一步,他的剑刺入叶孤城胸膛,叶孤城的剑已必将刺穿他的咽喉。 这命运,他已不能不接受。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忽又发现叶孤城的剑势有了偏差,也许只不过是一两寸间的偏差,却已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这错误怎么会发生的是不是因为叶孤城自己知道自己的生与死之间,已没有距离剑锋是冰冷的。 冰冷的剑锋,已刺入叶孤城的胸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剑尖触及他的心。 然后,他就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刺痛,就仿佛他看见他初恋的情人死在病榻上时那种刺痛一样。 那不仅是痛苦,还有恐惧,绝望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他生命所有欢乐和美好的事,都已将在这一瞬间结束。 现在他的生命也已将结束,结束在西门吹雪剑下。 可是,他对西门吹雪并没有怨恨,只有一种任何人永远无法了解的感激。 在这最后一瞬间,西门吹雪的剑也慢了,也准备收回这一着致命的杀。 叶孤城看得出。 他看得出西门吹雪并不想杀他,却还是杀了他,因为西门吹雪知道,他宁愿死在这柄剑下。 既然要死,为什么不死在西门吹雪剑下能死在西门吹雪的剑下,至少总比别的死法荣耀得多。 西门吹雪了解他这种感觉,所以就成全了他。 所以他感激。 这种了解和同情,唯有在绝世的英雄和英雄之间,才会产生。 在这一瞬间,两个人的目光接触,叶孤城从心底深处长长吐出口气。 "谢谢你。" 这二个字他虽然没有说出口,却已从他目光流露出来。 他知道西门吹雪也一定会了解的。 他倒了下去。 明月已消失,星光也已消失,消失在东方刚露出的曙色田这绝世无双的剑客,终于已倒了下去。 他的声名,是不是也将从此消失天边一朵白云飞来,也不知是想来将他的噩耗带回天外还是特地来对这位绝世的剑客,致最后的敬意曙色虽已临,天地间却仿佛更寒冷c更黑暗。叶孤城的面色,看来就仿佛这一抹刚露出的曙色一样,寒冷c朦胧c神秘。 剑上还有最后一滴血。 西门吹雪轻轻吹落,仰面四望,天地悠悠,他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寂寞。 西门吹雪藏起了他的剑,抱起了叶孤城的尸体,剑是冷的。尸骨更冷。 最冷的却还是西门吹雪的心。 轰动天下的决战已过去,比朋友更值得尊敬的仇敌已死在他剑下。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使他的心再热起来血再热起来他是不是已决心永远藏起他的剑就像是永远埋藏起叶孤城的尸体一样无论如何,这两样都是绝不容任何人侵犯的。 他对他们都同样尊敬。 丁敖忽然冲过来,挥剑挡住了他的去路,厉声道:"你不能将这人带走,无论他是死是话,你都不能将他带走。"西门吹雪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丁敖又道:"这人是朝廷的重犯,为他收尸的人,也有连坐之罪。"西门吹雪道:"你想留下我" 丁敖冷笑道:"难道我留不住你" 西门吹雪额上青筋凸起。 丁敖道:"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双剑联,天下也许无人能挡,但可惜叶孤城现在已经是个死人,这里却还有禁卫干。"这句话刚说完,他忽然听到他身后有人在笑。 一个人带着笑道:"叶孤城虽然已经是个死人,陆小凤却还没有死。"陆小凤又来了。 丁敖霍然回身,喝道:"你想怎么样" 陆小凤淡淡道:"我只不过想提醒你,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都是我的朋友。"丁敖道:"难道你想包庇朝廷的重犯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罪"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一点。" 丁敖道:"说。" 陆小凤道:"我只知道不该做的事我决不去做,应该做的事,你就算砍掉我的脑袋,我也一样要去做。"丁敖脸色变了。 屠方c殷羡也冲过来,侍卫们弓上弦,刀出鞘,剑拔弯张,又是一触即发。 忽然间,又有一个人跳起来,大声道:"你们虽然有禁卫千,陆小凤至少还有一个朋友,也是个不怕砍头的朋友。"这个人就是卜巨。 木道人立刻跟着道:"贫道虽然身在方外,可是方外人也有方外之交。 他转过头,看着老实和尚,道:"和尚呢" 老实和尚瞪了他一眼,道:"道士能有朋友,和尚为什么不能有"他又瞪上了司空摘星一眼,道:"你呢" 司空摘星叹了口气,道:"这里的侍卫大老爷们不但都是高,而且都是大官,我是个小偷,小偷伯的就是官,所以木道人道:"所以怎么样"司空摘星苦笑道:"所以我不想承认陆小凤是我的朋友,只可惜我又偏偏无法子不承认。"木道人道:"很好。" 司空摘星道:"很不好。" 木道人道:"不好" 司空摘星道:"假如他们要留下西门吹雪,陆小凤是不是一定不答应"木道人道:"是。" 司空摘星道:"假如他介入要对付陆小凤,我们是不是不答应?木道人道:"是。"司空摘星道:"那么我们是不是一定要跟他们干起来"木道人默认。 司空摘星道:"我们刚刚已计算过。假如我们要跟他们干起来,我们每个人,至少要对付他们百一十个。"他叹了口气,接着道:"双拳难敌四,两只要对付六百多只,那滋昧一定不好受。"木道人忽然笑了笑,道:"莫忘记你有只。"司空摘星也笑了。 他们笑得很轻松,在天子脚下,紫禁城里,面对着寒光耀眼的刀山枪林c他们居然还能看得很轻松。 丁敖他们已紧张了起来,侍卫们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 这一战若是真的打起来,那后果可想象了。 看起来这一战已是非打不可。 魏子云面色沉重,双紧握,缓缓道:"各位都是在下心慕已久的武林名家,在下本不敢无礼,只可惜职责所在。"陆小凤打断了他的话,道:"你的意思,我们都懂,我们这些人的脾气,我也希望你能懂。"魏子云道:"请教。"陆小凤道:"我们这些人,有的喜欢钱,有的喜欢女人,有的贪生,有的怕死,可是一到了节骨眼上,我们就会把朋友的交情,看得比什么都重。"魏子云沉默了很久,才叹息着点歹点头,道:"我懂。"陆小凤道:"你应该懂。" 魏于云道:"还有件事,你也应该懂。" 陆小凤道:"哦" 魏子云道:"这一战的结果,必定是两败具伤,惨不忍睹,这责任应该由谁负"陆小凤没有开口,心里也一样沉重。 魏子云环目四顾,长长叹息,道:"无论这责任由谁负,看来这一战已是无法避免,也没有人能阻止了。"陆小凤沉思着,缓缓道:"也许还有一个人能阻止。"魏子云道:"谁" 陆小凤遥视着皇城深处,眼睛里带着种很奇怪的表情。 就在这时,大殿下已有人在高呼: "圣旨到。"一 个黄衣内监,捧诏书,匆匆赶了过来。 大家一起在殿脊上跪下听诏: "奉天承运,天子沼曰,着陆小凤即刻到南书房,其他各色人等,即时出宫。"天子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永无更改。 各色人等,当然也包括了死人,所以这一战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下载免费阅读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