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江山》 第1章 引子 引子 血瀑顺着祭天的法台不住地流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涩之气,一些被扯碎了的洁白羽毛在鲜血的洗劫中蒙上了刺眼的红。 距离法台不过数丈远,那个始终被两个壮汉死扣着的男子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挣扎,将口中的血水缓缓咽下,深深喘气。他的肩背上赫然生出的一对羽翼在撕扯过程中被扯断了半根,暴露在空气中的翼骨粘连着渗血的肌肉一起微微地颤抖着。 法台上被铁链拴着的壮硕雄狮仍在啃食那即将被吃空的人体躯干,神色享受而满足。 法台背面突兀的峰顶处有几只秃鹫盘旋,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间犹如丧钟。 “翼族,不就是鸟类吗?用鸟类祭天神有何不妥!”这过程中站在法台正前方,始终冷眼观着雄狮吞人的墨蓝色长衫男人走到他面前,死死捏住他的下颚:“你是不服吗?” 你是不服吗? 就在半时辰前,那个死在法台上的人也同样被问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回答“是”,那么他也很快会成为法台上狮子的美餐。 他微闭了眼,深锁着眉头,痛苦与纠结之色在脸上迅速地风起云涌。他复而睁开眼,深褐色的瞳孔对上面前那个男人双目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愤怒很快被挫败取代,他惨然一笑,仿佛在刹那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一般决绝而傲然地站立在大地上,极为沉重地吐出一个字:“服!” 他很快跪趴在那个男人的脚下,用自己的袖口将那男人沾满尘土的黑色皮靴擦得光亮。 “为什么?”那人问道。 他此刻忽然觉得,原来迈出了最难的第一步,呼吸这样迂腐肮脏的空气也并不十分困难,于是释然一笑:“我死都不怕,还会吝啬尊严吗?” 那男人冷然笑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刀丢在他面前:“杀了那些宁死不屈的,剩下的人砍断羽翼后就能留下了。” 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看着那一双双惊愕、愤怒、鄙夷、仇视的眸子随着刀起刀落失去生机,直到他从头到脚被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染得通红,他几乎再也闻不出凝杂在空气中的血味。 他甚至不记得随后机械性地用布满锈迹的沉重铁锤敲断了多少对洁白如雪的宽广羽翼,就如同敲碎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取而代之的则是越烧越旺的仇恨。 这时那人的笑容如春风般荡漾开来:“魔界欢迎你们。” 他的身后伫立着恢弘的城,此起彼伏的檐牙顺着没有植被的山麓蔓延至云颠,雾腾腾地悬浮。那直插云霄的山顶沉睡着龙之次子睚眦,相传它豹身龙首,力大无穷,且性情暴戾,好勇擅斗,拥有着这世间最为强大的战力。然而那里住着的不是天神,是恶魔。 恶魔的巢穴中容不得背着羽翼的人类。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就必须学会用双脚行走。 “蔚瀚英,还有28年,28年后睚眦苏醒的时候,就是惑明王朝的死期。” “睚眦是我们炎海人的最高神明,它会赐予我们撼动大地的力量!” “睚眦苏醒的时候,就是惑明人灰飞烟灭的时候!” 蔚瀚英自梦中蓦地惊醒,天仍旧没亮,月光惨白地透过窗前的碎布洒在地面,显得异常刺眼。 他深深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渍,从床上坐了起来。 自进入魔界成为一名灵能者以来,他已成功地摆脱了常人生老病死的轮回,他开始可以操控自然界的流动能量,变得永生不死。然而他活得却比常人痛苦得多。梦中这样的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 在进入魔界的短短三十年间,他已迅速从一名普通灵能者成长成能够操控自然界所有可见热能的中阶灵能者,并成功成为魔界第一大界祁灵界域的理事界主,然而在这个被炎海人掌控着的魔界中,即便他掌握着命脉界域,仍旧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甚至是站直腰身。因为他是惑明人——惑明翼族,几乎占尽这世界上三分之一人口的惑明翼族。因为炎海人的存在,这个民族从未被别人真正看作是人类,反倒始终被当做高智商鸟类一般随意践踏。 “瀚英,你又做噩梦了?”身姿妙曼的女人从被子里钻出来,双手不着痕迹地爬上蔚瀚英的双肩。 “潇紫,如果惑明人不能主动为自己开辟出一条生路,我们早晚会被灭族。”蔚瀚英说道。 被唤作潇紫的女子神色微动:“开辟生路?就凭现在执掌惑明的维纳皇朝?那个迂腐怕事的皇帝,还是那几个不成事的皇子皇女?瀚英,我们为了进入魔界连羽翼都可以不要,可那些尸位素餐的皇族,他们......” “难道我们要看着那个皇族断送我们的国家吗?”蔚瀚英神色冷厉,死死盯着那透过碎布映射下来的点点月光:“我们回朝吧。” 听着他的话女子频频摇头:“瀚英,你是界主,你知道你得来这个位置有多么不容易,你......” “我愿意这么不容易,完全是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如果我的不容易不能为这个民族争得一线生机,那么我们在这里的所有努力,都等于零。”他刻意压重了最后四个字,转头看向女子:“睚眦一旦苏醒,赋予炎海人毁灭性的力量,惑明会万劫不复。” “如果我们放弃灵能回朝,我们会连阻止这一切的能力都没有。” 蔚瀚英摇了摇头,说道:“炎海人想要惑明的土地,他们不会以破坏惑明疆土为代价屠杀惑明人,他们想借助睚眦的灭世之力毁灭惑明。倘若我们能够控制好惑明疆域内的所有自然能量,他们会因为需要惑明人而不敢动手屠杀。只要能暂时稳住局势,来日方长,还怕惑明没有翻身的一天吗?” 那女子听着他的话,沉默下去。许久才深深吸气,说道:“瀚英,三年前朝中的雩珩公主入了魔界,如果你们有个孩子得到了惑明皇位继承权,那么......” 蔚瀚英紧张的神色却被这一句话逗笑了:“与其这么迂回,不如你回去做了皇帝的妃子,你来完成这个使命。” 女子听了这玩笑话却认真地皱起眉头:“瀚英,我不是在说笑。惑明王朝需要靠谱的继承人,也需要血统纯正的灵能者!” 蔚瀚英的眼神这才忽然顿住,半晌才神色复杂地闭上眼睛摇头:“为何我找不到任何反驳你的理由,但是,我不愿意。” 女子紧紧握住他的手:“你说过,来日方长。你知道,我们都该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牺牲眼前短暂的幸福不重要,只有江山永驻,我们才能地久天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嚣风遂行1 夕阳将地平线照得通红,官道两旁的树木被余晖镀上了一层金灿的光。东部是一座繁华的城,自布满了繁复图腾的城墙一直延伸到地平线的尽头。远远看去,高低不一的建筑上,高琢的檐牙在宽广的深空下勾勒摆动,宛若一幅精美的画卷。 这是皇城,集天下之贤士,聚六合之灵韵。 城西那一片飞扬的尘土落下,静止的刀光一转,透出一张冷峻的脸。 深褐色的发丝浮动在空气中,摩擦着领口。雪白的衣衫上,银丝密密织成碎羽为底的图腾。 他是段鸿羲,当朝护天军统领的次子,左翼城巫师尤睿海门下的高徒。 他走动于护天军和江湖之间,战军士之不能,平江湖之不定。 他嘴角牵起一抹轻蔑的笑,用一块白色的丝帕拭过刀身,擦净刀上未干的血迹,瞟了一眼离他最近那个挣扎在血泊里的流寇首领。他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哀嚎的人。 流寇首领嘴角有颗巨大的黑痣,左眼眉角处斜着一道三寸之长的刀疤,左半张脸应该是经历过严重的烧伤,所有的肌肉都结成一簇,如同一片毒瘤一般,看起来异常可怖。他费力地抬起头来看着段鸿羲,半晌才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段鸿羲一挥手,将那带血的手帕拍在流寇首领的脸上,双臂略微一动,刀已入鞘:“如果现在倒在地上的是我,也许我会想知道。” 流寇首领怔怔地看着他,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伤口,血顺着头顶流下,模糊了他的双眼,原本嘲讽的笑容被血染得无比狰狞:“狂妄无知!” 段鸿羲微恙,指尖在刀鞘上摩挲了一圈,却没再拔刀,只若无其事地掸了掸染上白衣的灰尘,懒懒道:“再不滚我可就开杀戒了!” 当段鸿羲的目光再次冷冷刮过,七横八竖躺着的人才忽然对自己的处境得以醒悟,连滚带爬地蜂拥向皇城南郊逃去。 “真的不问问他们到底是谁指使?”着藕粉色丝光锦双绕短曲的女子驱着一匹乌黑强健的马走到他身边,金丝绣制的鸢尾花外套薄薄地浮在身上,即使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的她仍旧仿佛被雕琢过一般耀眼立体、仍旧显得神清气爽。 女子名叫赋仟翊,近卫军副统领将军赋恂的长女,频繁行走于军中,武艺高强,和段鸿羲是师兄妹,同出于左翼城巫师尤睿海门下。 段鸿羲蛮不在乎地一笑,翻身上他身边洁白如雪的高大骏马,溺爱地揉了揉它脖颈处柔软的毛,道:“反正想杀我的人很多,何必刨根问底给自己添堵?” “你可真想得开!”赋仟翊仿佛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却也不想出言反驳,只不痛不痒地斥了一句。 话音未落,却见一袭黑影从她身边疾驰而过,掀起一阵风来,吹乱了她原本松松垮垮挽着的发髻。她刚粗粗地捋了几下头顶的发丝,却见那人直奔那群吃了败仗的流寇中间,手中隐约有寒芒再闪,忙策马追过去。 在两人赶到时,那人手中的短刃已然割断了最后一个活人的喉咙! 黑衣人背对着他们,着一袭带有帽子的黑色的斗篷,从这个角度看去,根本看不到脸和身形。 段鸿羲早在距这边五十米处便已飞身下马,足尖只轻点一下土地便落在距黑衣人不到一米的位置:“来者何人?竟敢在我段鸿羲面前杀人!” “段鸿羲?”那个人看着手中的人咽气之后缓缓站起,转过身来:“你若不喜欢我在你面前杀人,为何不早早阻止?” “你!” 段鸿羲手已压在刀柄上,却被黑衣人转瞬出手按住! “你既没本事出手阻止我,就应该听我一言!”黑衣人仿佛被段鸿羲强力挣脱的行径所吓,急道。 “怎么讲?”段鸿羲虽被他的冒失言语激怒,却也想知道此人的后话,于是停止反抗,问道。 “你对付他们竟也用了那么多招式,难道看不出,他们的每招每式都是在逼迫你出新招?他们的目的不仅仅在于杀你!还在复制学习你的招式!”黑衣人说话之余,手还死死按在段鸿羲的指节处。 “呵,”段鸿羲冷笑,却挣开他的手,道:“那又如何?” 黑衣人眉眼间闪过一丝将怒未怒的火气,却在一瞬间变为嘲讽,他回过身背对着他们,道: “如何?堂堂护天军统领之子,被别人偷学了自己的招式,不嫌丢人吗?” 话音落,那人并不多做停留,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段鸿羲气急败坏地一脚踢在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骂道:“我段家的功夫是他们随意看看就能学来的?”说着他忽然举起手劈向那块石头。只听哗啦一声,那石头被劈得粉碎:“那人到底什么来路!下回再看见他看我不剁碎他!” 赋仟翊在一旁看黑衣人的身手敏捷已然唏嘘,乍见他转身又甚觉眸若清泉、气宇不凡,听得段鸿羲的抱怨不由有些鄙夷,一边挥起衣袖将飞向自己的碎石打走,一边向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走去,开口道:““那你刚才怎么不剁?我倒看那位公子长得挺俊,身手不凡,如此超尘拔俗之人一定不是等闲之辈。” “别过来!”段鸿羲仿佛没有听见赋仟翊的话,见赋仟翊过来,忙抬手比了个停步的手势:“别看这些,很恐怖。” “怎么了?”赋仟翊越是被阻拦,越想走过去看看究竟,一边说着一边不停步地往近处凑。 段鸿羲见状忙几步并过去,拽住赋仟翊就往马的方向走去,把她直带到自己的坐骑跟前:“上马,快回家。” “为什么?”赋仟翊被他拽着,一边不死心地向流寇尸首那边看去。 “女孩子家看那些做什么!看了一定做恶梦!”段鸿羲盯着她上了马,这才自己又回到流寇那里,开始在那些人身上仔细搜寻,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然而一个一个地翻查过,那些人身上一点有用的可以证明来路的东西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干望着赋仟翊道:“没有线索。” 赋仟翊远远看着那些四仰八叉的尸体,看得并不真切,说道:“一群流寇,不为打劫,必定有人指使。你是段家次子,不是护天军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上面还有你哥哥段鸿文,这些人不 去杀你哥哥却来杀你,不合常理。” “没准是来杀你的。”段鸿羲挑眉道:“不是我危言耸听,赋家可就你这一个女儿,你要嫁给谁可直接影响着近卫军的发展方向。” “我爹答应过不会拿我联姻。”赋仟翊摇头说道:“我们刚出发不久,宫里的人就追过来传话,还没进城就撞上这些人。会不会太巧了?” 他们原本是去左翼城探访师父尤睿海,临时接到当朝继承人珈谜(此为多音字,本文中读mei,四声)为世子举办晚宴的通知匆匆赶回,却不料还未到城门就被流寇纠缠住。 段鸿羲看着那些尸体,沉默了少顷,说道:“仟翊,你说会不会是宫里人派的杀手?” “主要不知道他们是冲我来还是冲你来。”赋仟翊皱眉看着段鸿羲:“咱们还是先回去准备一下吧,耽搁了这么久,可别迟到了。” “继承人而已,有什么可怕?”段鸿羲无谓一笑:“这天下也未必一定是她来继承。从古到今这宫里被废掉的继承人还少吗?” 赋仟翊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天下怕是只有你段家的人敢说这话。” 段鸿羲蛮不在乎地说道:“段家怎么了,不过是护国佑民为主业的团体首领。至于不畏惧强权,那是传统,无关政治。” 赋仟翊闻言笑道:“像你这般不畏强权,若是没有政治地位,怕早就被碾成沙子了。” “那也是流沙,也能杀人。”段鸿羲很快接了赋仟翊的话:“怕就怕你这种见到强权就低头的,反而死得更快些。” “谁说我见到强权就低头?”赋仟翊不满地抱起双臂:“我只是尽可能少惹事罢了,但并不代表我怕事。” 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说道:“近卫军灵魂人物的女儿,倒也没什么可怕事的。怕就怕哪天你看上了谁家的公子,有人不看好这段姻缘。” 赋仟翊闻言忍不住一笑:“那还不如嫁给你,这朝中上下也没人敢说出什么来。” 段鸿羲神色忽然一顿,夕阳的余晖恰到角度地在他眼眸中折射出金灿的影子,他凝视了赋仟翊少顷,笑道:“如果你觉得自己嫁不出去,记得提前把我预定上,别等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再反过头后悔。” “我就开个玩笑,想嫁你段鸿羲的姑娘能把段家的门槛踏破了,也没见你看谁入眼。”赋仟翊仿佛也从段鸿羲目光中看到即将隐入地平线的斜阳,用眼神指了指段鸿羲的白马:“迟到实在不礼貌,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嚣风遂行2 “恭祝继承人喜得贵子!” 满殿大臣以及家眷恭敬的祝福声回荡在整个乾钧殿中,久久不能散尽。 这是赋仟翊第一次进皇宫,作为从一品近卫军副统领将军赋恂的家眷来为祯元继承人的贵子庆满月,穿着白底绿柳绣制的广袖三绕短曲三重衣——三重衣是宫廷宴会最合规制的穿着,与会者要在曲裾或直裾内着深衣一件、中衣一件。当然为了方便,赋仟翊的礼服通常是只多加一层衣袖和衣领在外衣上,实际只穿两件。 她出生本是冬日,庭院里的柳树却忽而在一夜间抽芽生叶,柳叶漫天飞舞,故而她的衣衫首饰多用柳叶装饰。赋家家主赋恂膝下儿女不多,只有赋传铭一子和赋仟翊一女,故而赋仟翊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带到近卫军营练习武艺,大一些又被送至尤睿海门下学习巫术。在惑明的女子中是少见的文武双全。 惑明王朝位于西泽大陆东海岸,地域辽阔,物产丰富。当朝的统治者复姓维纳,也被唤作维纳皇朝。 朝中军队有四支——近卫军、护天军、靖野军、征海军。四军统领将军为正一品、副统领为从一品。再加上朝中一干文臣高官,排到赋仟翊时,她只能坐在位临殿口的末席,连继承人的脸都看不到。 段鸿羲坐得靠前得多,他的同父兄长段鸿文缺席,他身旁的位子一直空着。人们虽然知道护天军未来的统领者八成是段将军嫡出的段鸿文,但同是一胞兄弟,他的人气依然很旺。 赋仟翊见酒会混乱,便猫着腰溜到了段鸿羲身边的空位坐下。 段鸿羲刚刚敬了一圈酒,尚未从你来我往的客套中回过神来,见是赋仟翊,顿时松了口气。 “知道你太过无聊,但若坐在我这儿,别的公子们可都要误会了,看你以后嫁给谁去。”段鸿羲悠悠然喝了两口清茶,似玩笑却又非信口胡诌。 “我又不认识别人,不惹事,那是万幸。”赋仟翊从桌上拿了个空杯斟上酒,一饮而尽。宫中酒宴用的桂花酒,不辛辣,入喉却仍旧刺激得难受。她不善饮酒,这一杯便足以让全身都热了起来,脸上有些烧。 段鸿羲淡然一笑:“你心性太高,即便认识的人也未必能入眼,不惹事倒确实是万幸。”他说着不顾赋仟翊的反应用眼神示意着她看殿中主座珠冠凤裳的女子:“祯元继承人珈谜,慧皇后之女,皇上亲封的皇太女,日后继承大统的唯一人选。” 她瞟向那金丝银线制成的华丽宫装:“按品大装,她那服制虽合规矩,未免太张扬了些。” 本朝帝后服制多用金线纺制而成,轻薄一件外衬便价值连城,而居于帝后之下的继承人,自古以来却很少着金线制品,一则劳民伤财,二则逾越帝后。不论出于仁道还是孝道,都是不合适的。而祯元继承人却将衣着从中衣知道外套全部绣满金色凤凰,看着比坐在她上位的慧皇后还要华贵些。 段鸿羲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接着用目光指着慧皇后左手边坐着的紫红色衣着的男子:“明妃所出的德昌皇子,本名奥兰。” 玄封帝后宫充裕,后妃诞下的子女也不少,但长至成年的却只有一子一女。除慧后之外,明妃是靖野军统领邱将军的亲妹妹,极为得宠。德昌皇子小继承人3岁,今年24,迟迟未娶。 赋仟翊忍不住仔细看过去,却因为距离太远,不由皱眉。世家女总会对未婚权贵有着莫名好感,赋仟翊似乎也不能免俗,总想仔细看看这个高大英俊的皇子。 段鸿羲见赋仟翊盯着德昌皇子,无奈摇头:“你若喜欢就上去敬酒,德昌皇子为人宽厚和善,定不会推辞。” 那抹远远的紫红色被宫殿的灯映得有些刺眼,乍看上去显得高高在上,然而觥筹之间、宽袍广袖之间,那金牌近身与他保持的礼仪距离之间,却隐隐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凄凉。德昌皇子看起来保持着最得体的笑容,却笑得十分疏离。 一时间赋仟翊有些恍惚,从小高不成低不就的家庭让她养成了追求权谋的习惯,可这样的高处不胜寒却令她望而却步。她告诫自己要耐得住寂寞,然而却始终害怕孤独。 她忍不住道:“嫁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有什么好,我可不能就这么被圈养起来!” 段鸿羲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起来,抬手想去取茶杯,却不慎碰洒了桌上的一碗汤。 “呀!”他旁边坐席上的一个女子突然跳了起来,一下子退得好远,然而那汤却依旧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片污渍。 段鸿羲见状忙站起身来道歉。 “你长不长眼!敢向小姐身上洒东西!还不给小姐下跪道歉!”那女子的贴身侍女一边帮那女子擦着身上的污渍,一边开口骂道。 段鸿羲本满脸歉意地陪着不是,听到这句话却瞬间冷下脸来,刚开口想骂什么,却碍着场合没有发作:“在下不是有意,望小姐见谅。” 话说得没有丝毫温度,他只是用目光死死扣在那个红衣女子的双眸上。段鸿羲身材高挑均匀,不够健硕,却眉目分明,英气逼人,私底下追求他的名门贵族能从皇城一直排到惑明东海岸。今日他着一身白色暗赤金底的广袖直裾礼装,腰上一把纯金碎羽鞘短剑,更落得出众打眼。 那女子妆容正盛,曙红色长曲裾外衣上绣满一束束金黄的雏菊,腰身用轻纱束得纤细,发髻盘得甚是服帖平整,左侧插着一支赤蝶金步摇,肩颈处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显得愈发光泽柔滑,任谁看了都想伸手去捏一把。 神经病!赋仟翊撇过眼去,懒得再多看她一眼。 “算了。”那女子眼神一转,笑道:“今晚子时,城南华南居,不见不散,就当向我赔罪,如何?”她不着痕迹地走近段鸿羲两步,身上浓郁的香水味飘来,惹得他皱紧了眉。 “在下今晚有要事,实在不巧。我赔你件礼服就是。”他忍不住退开两步,伸手入袖中扯出自己的钱袋丢给那女子的侍女:“这些够做十件你这样的衣服了。” “喂!” 那女子的侍女刚想发话,却被她拦下:“收下!既然段公子这么大手笔,我却之不恭。” 段鸿羲显然对她如此反应毫无心理准备,在短暂地失神后,冷然一笑,正要转身入席。 转眼间赋仟翊却看到一寸金线织品闪来,心中一慌,伸手想拦住段鸿羲,免得跟人撞个正着, 不料那人却直步撞开赋仟翊的手,在她与段鸿羲中间站定。 他们都被继承人的突然到来吓了一跳,透过继承人的霞帔,赋仟翊和段鸿羲对视了一下,忙屈膝跪下:“继承人恕罪!” 祯元继承人脾性多变,并不是善与之辈,赋仟翊慌乱之下伸手拦了她的路,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却恰和继承人对视了正着。那是一双目含深渊的凤眼,只饱含笑意地看了赋仟翊一眼,这平常看来本该属于宽容的眼神却令赋仟翊的血液忽然倒流起来,指尖冰凉。 “放肆!”继承人冲那女子的侍女厉声喝道:“你会不会伺候!” “奴婢……奴婢……”那侍女一时被呵斥,吓得瑟瑟发抖,半晌她才将手指向段鸿羲:“是他!是他……” “还敢狡辩!”继承人斥驳道:“来人!将这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侍女很快被守在外殿的侍卫拖走。 赋仟翊脑中嗡嗡地,只听着那侍女不住地求饶,随后就在混乱中一声接一声地惨叫着,那声音由搞变低,渐渐地没了声息,恍然间冷汗直流。 这事情来得突然,一条命就这样被草芥,恍然一瞬。 赋仟翊却连头都不敢抬。 “对这样粗手笨脚的奴才你太过纵容!”珈谜意味深长地看着那女子:“做主子就应赏罚分明,否则岂不是人人都能骑到你头上了吗?” 那女子仿佛被这阵势吓到,忙垂头行礼道:“谨遵继承人教诲!” 同一时刻,德昌皇子迟迟没有起身,远远地看着珈谜,冷然一笑。 继承人这才转身走回坐席,却连看都不曾看他们二人一眼,赋仟翊缓缓起身和段鸿羲老实坐回 坐席,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之后,继承人珈谜却好似没事发生一般继续调节着酒宴的气氛。酒席之间,一个俊秀的男子匆匆而来,与她会心一笑,坐于她身侧。 “魏麟,珈谜的小男宠。”段鸿羲沉默了许久后忽而冷冷说:“那孩子是他的。” “既是给世子庆满月,为什么她还毫不忌讳地杀人?”赋仟翊用叉子戳着果盘中的菠萝,一边 吃着一边盯着她身边那个令人见了很难移开双目的美男子:“她为什么肯和魏麟生子,却不肯和他大婚?” 段鸿羲神色一转,看着他面前的那碗参汤,却转手倒入案侧的垃圾桶中:“珈谜怎么会喜欢有人和她分权呢?” “哎!”赋仟翊刚要拦,却还是眼看着那参汤被他倒掉:“你要作死吗?”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段鸿羲竟敢将今日酒宴继承人特点的参汤生生倒掉!倘若继承人追究,这是大不敬的罪。 他望向继承人的位子,似乎与珈谜警告的双目对视了一下,立即转过头来向赋仟翊笑道:“她看见了,不也没说什么吗?” 赋仟翊一时间气结,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愣了半晌,方才说道:“平白无故的,你惹她做什么?” 段鸿羲道:“那女子是靖野军统领邱将军的女儿邱瑾玉。邱家是德昌皇子的亲戚,我刚刚见那侍女惊慌异常,袖口处露出的一截手臂上有道新刀伤。前几日继承人宫中的账簿险些被偷,听闻至今尚未抓到窃贼。珈谜为人谨慎,眼中定容不得沙子,即便没有证据也得找个理由处理。” 赋仟翊沉默不语。方才那名女子目光犀利,步足稳健,倒像是有几分功夫在身。只是若她真的是段鸿羲口中的盗贼,为何会如此轻易让人看到伤口?更何况,邱家培养的高手理当临危不惧,处事灵活大方,怎么会如市井小人般大呼小叫引人注目? “我知道你疑惑什么。”段鸿羲淡然瞟过那名女子沉郁冷清的脸,转过头来说:“邱将军前些日子曾到段府,想把邱瑾玉嫁给我大哥。珈谜依稀也和我爹提过想和我大哥结亲的事,我怎么总觉得这里面有些醋劲儿。” 赋仟翊忍不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她这哪是弃车保帅?明明就是草芥人命!”她转而想到了什么,忙说:“鸿文大哥这么玉树临风,达官贵族可不都要盯着?反倒是你,似乎没你大哥那么抢手。” “我可不想这么早就卷入这种莫名其妙的是非中。”段鸿羲赌气般地切着盘中的一块牛骨,三两下将那骨头切得七零八落,歇了一会方才说道:“我就是看不上这些背地里总耍主意的人!” 段鸿羲本是个富家公子,演文习武,不经世事,不历沧桑。他向来看不惯那些为权为利死生相争的人。 赋仟翊却不这样认为。 人的世界中,适应弱肉强食的社会规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让自己成为一个强者,免遭被人吞噬的命运。如今他们能够自得其乐,只是生了个好门第而已。 赋仟翊看了看他,忍不住道:“你逃避这个社会,社会也会逃避你。” “我宁可学习古时隐士,归园田居。”段鸿羲很快答道:“否则活在这种战战兢兢的环境中,很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说罢复又抬首看向珈谜的坐席。她正和魏麟腻着说话,目光偶然扫过下面的一众人等,复又将精力放回自己的座子,低声和身后的侍从说了些什么。 赋仟翊盯着珈谜的举动,忽而笑了:“出尘,向来不是出世的逃避,而是入世的精微。” 段鸿羲闻言神色一动,似是心中触动了什么,目光扫过那一片坐席,最终停顿在珈谜右下手的一张空席上:“刚刚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章 嚣风遂行3 赋仟翊倒也没在意他问这话的目的,只道:“我是说她的权利让人倾慕!” 段鸿羲也没听进她的话,只自顾自地说:“劭泽王子还没有来。” 劭泽王子是玄封帝之妹雩珩公主与近卫军统领蔚将军的独子,平日里很少出席皇家的场合,倒有些不问朝政的意味。由于他非玄封帝所出,平日很受珈谜和德昌皇子的排挤。每每家宴,他的坐席总被排于皇族的末端。 也许他常常告假也是为此耿耿于怀。 “听闻这劭泽王子很少现身酒宴,你可见过他吗?”对面坐席上的一名着墨绿色浅粉桃花一群的女子迎面而来,带过一股清新的果香。 段鸿羲忙起身向她抱了抱拳:“怎的刚刚不见你人?” 那女子翩然一笑:“刚刚随我父亲去敬酒,这不刚刚闲下来。” 她屈膝时头上的鲍鱼壳步摇碰到翠玉耳坠,发出清脆的响声,好似海岸长廊上海饰品店外风铃般悦耳。 “这是征海军统领将军之女周慕雨。” 段鸿羲说罢转向那女子继续道:“近卫军副统领赋恂之女赋仟翊。” 客套地行礼后,不等赋仟翊作出反应,那名为慕雨的女子突然扯住赋仟翊的手腕:“你父亲和蔚将军一起当差,定是见过劭泽王子吧?” 赋仟翊被她问得一愣,忙摇了摇头。 蔚将军她倒是见过几次,但这劭泽王子却是只闻其名,连是丑是俊都不晓得。 “你也没见过?”慕雨不可置信地望着赋仟翊:“你骗人的吧?” 赋仟翊微笑道:“劭泽王子许是不喜欢热闹,这样的场合都不愿来呢。” 不止是周慕雨,事实上赋仟翊对着神秘的劭泽王子也有着很浓厚的兴趣。蔚将军原名蔚翰英,早年自魔界退籍回到惑明,不仅对武艺,甚至对灵能者的灵法都有着相当的造诣。听闻劭泽王子一直被蔚将军安排在私宅中严格训练,是文武合一的人才,只是从不在政事上用心。 “劭泽只懂用兵,不懂政事。”蔚将军常这样说。 可越是这般隐讳,赋仟翊越是觉得这是他为劭泽避开皇权锋口的托辞。倘若他培养劭泽只为接管军队,至少劭泽该在军营多住。然而反倒是赋仟翊常常在军营走动,劭泽王子却是从未踏足军中。当然她早早就被告知,对外定要称劭泽王子常驻军中。 “话别说那么官方,定是怕来了受那些人的排挤他才避世的。” 周慕雨说话随和,不张扬,倒很平易近人。赋仟翊被她的话逗笑了,不由玩笑道:“德昌皇子倒也风流潇洒,你怎不多多关注?” 周慕雨见身边没人,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这养尊处优的贵族举手投足之间都有一股子烂金器味儿,我不喜欢。” 周慕雨生得清秀,不饰金银,不用香料,给人一种清新脱俗的干净之气。 “你这是什么时候认了个新妹妹啊?”德昌皇子端着酒杯走来,转眼已到他们眼前,冲着慕雨道:“怎不知给我介绍?” “皇子又开臣女玩笑了。这不刚刚才认识的吗?”慕雨拂手间一股清新的果香扑面而来,令人忍不住想多嗅几下。 赋仟翊见德昌皇子将目光转向自己,忙屈膝行礼:“近卫军副统领长女赋仟翊见过皇子。” 德昌皇子温和一笑:“原来是赋恂的长女。想来是常在军中吧?” 她低着头,却几乎能感受到他穿透式的目光,不由问:“皇子怎知我常在军中?” 他笑着抓起她的右手,从她姆指上的一道疤痕处摸过,淡淡说:“练弓箭的人会在训练初期常弄伤箭枕,看这疤痕倒也是旧时所伤。足以见得你并非养在深闺的贵族小姐。” 他的手很温热,这样突兀地拽住赋仟翊的手让她感到异常地不舒服,一时脸涨得通红。她忙收回手,低声道:“皇子观察细致,臣女确是常在军中学习一些生存技能。父亲常说,国强则家盛,领兵打仗女儿家也一样做得,故而让我多学着。” 德昌皇子意会,点点头:“我惑明儿女正当如此。只是你即使常在军中,也要懂得对自己好些。我一会儿着人给你送一瓶麝骨精华,除疤最好不过。” 麝骨本是高原中四脚麒麟之骨,极为难得。相传一副麒麟骨架也只能提炼出指甲大小的一块油脂,珍贵异常。即便是宫中所得也不过几瓶。这般珍贵之物他怎可说赏人就赏人? “皇子,麝骨精华是极其难得之物,臣女怎敢……” “给你你便拿着。”德昌皇子打断了她的话:“大家都是为国效忠,没有什么用得用不得的。” 赋仟翊隐约他这番意思仍会有后话,但对上他双眸的同时却心生一股信任之感,想到德昌皇子身份尊贵,多些来往倒也没什么不好,于是屈膝道:“谢皇子。” 酒会结束后赋仟翊并没有早早随父亲回家,而是在皇宫外沿闲逛着看来回出入的各种宝驹良车,顺便看看满天繁星。 入夜后天气稍有凉意,刚从酒宴出来,她这一身厚重的礼服似乎也并不怎么挡风,走到皇宫东部的拐角处冷风袭来,顿时觉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皇宫东部有个小山坡,上面种植着一棵千年古树。此时正值满月,孤月独照在古树上,远远看去,奇形怪状的树枝上泛着清白的光,别有一番情调。 “人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孤树独立……”她一边自己嘀咕着,一般走到哪古树边上拍了拍那干枯而坚实的树干:“人不是都说古树能显灵吗?你怎不出来告诉我,和这些人打交道到底是不是好事?” “攀附权贵的人都想着如何攀附权贵,你却想着这算不算好事。一心二用是定然不能成事的。” 一个幽幽的声音突兀响起,赋仟翊被吓了一跳。寻声而去,却见那古树枝干边倚坐着一名黑衣男子。他正坐在背光处,方才上来时并不曾注意到。 “谁说我攀附权贵了?”月影背面,她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只见那黑漆漆的影子。那身影伴随着透过树枝的清冽月光浮现出一股脱然超俗的锐气。 那人抬眼盯了她少顷,眉眼一笑,开口道:“乍见祯元继承人的果决狠厉和德昌皇子的温和友善,多有感叹倒是难免的。” 赋仟翊细细看看他的穿着,一身纯黑色骑装,袖口紧紧地用暗金色袖扣束着,不饰金玉。脚上一双黑山羊皮靴,同样简单大方,没有任何装饰。唯一乍眼的是他身上的那件雪白色披风,夜幕之下,看不清质地。 赋仟翊知道这一定不是从酒宴中出来的人,这多半是哪个闲散人家的公子。赋仟翊心中想着,不由放松了警惕:“祯元继承人得天独厚,德昌皇子身份尊贵,岂是你我可要随意品头论足的?” 那人听了此言略生厌倦地摇了摇头:“你怎的说话也一副官腔,让人嫌恶?” 她忍不住冷笑:“天家臣子众多,若是开口就讲实话,我岂不早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人的声音不算低沉,却字字明朗,赋仟翊突然有一种耳熟的感觉,复又仔细审视了他,忽然睁大了眼睛:“是你!” 此人正是傍晚城外手刃流寇的黑衣人! 那人倒也不接话,只道:“我知道今日酒宴上的事,你都不问为什么?” 方才他说的那句话,可深可浅。祯元继承人和德昌皇子的性子是人人都知道的。他能如此简要地概括倒也不足为奇。方才酒宴上发生的事虽不算宫廷秘闻,若无故被人套出话来宣扬出去倒也不好。 “你若想说自然会说,不愿说的话,我问了也是枉然。”赋仟翊道。 “你口风倒是紧得很。”那人不由笑道:“宫中若尽是你这样的人,皇上怕是也不用头疼什么丑闻外传了。” “原也算不得丑闻。”她仰头去看满天繁星。由于月色凝重,众星此刻倒是隐藏了痕迹,月晕一层层自满月发散出来,映得天顶一片朦胧。 “珈谜处置的人是邱将军的细作。那名女子原本被安插在珈谜宫中传递消息,恰巧前些日子被发觉,邱将军只得让珈谜捡了个便宜,将那特工拱手奉上,让珈谜任选理由打发了。”那男子抬首看了地平线上方的炽火之星,接着道:“邱将军是德昌皇子的亲戚。” 最后一句话点到为止,他也不继续说下去,倒是换了个话题:“你与段鸿羲关系很好?” “这个就不劳公子操心了。夜露凝重,这身礼服不御寒,在下就先回府了。”赋仟翊微笑地回绝了他的问话。虽然此人了解一些宫廷秘闻的□□,但在不能确定他身份之前,她不能相信他。 那男子似乎并不将她的话放在眼中,抬手一扯一挥,身上那件轻毛披风便裹到赋仟翊身上。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那皮毛触手柔软温暖,洁白无瑕,正是上等的雪貂毛皮。雪貂稀有少见,用雪貂毛织成的如此大一件披风更是不可多得。眼前这名男子,即便不是皇亲,也是权贵。只是一时间她实在分析不出此人的来头,只得问道:“公子还有话要说?” “你还未回答我。”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伴随着微微袭来的风传来,显得有些悠远。 赋仟翊深深吸了口气,终而静下心来:“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敢问公子,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 那人打量了她一番,忍不住笑了:“你方才不是很清楚,我若不愿说,你问了也是枉然?” “你!”赋仟翊被他的话堵得难受,开口却不知反驳什么好,只得耐下心思,勉强笑了笑: “你若不愿说,不说也罢。只是你连祯元继承人的事都敢肆意评论,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吗?” 他抬起头来打量了她一番,忽而一笑,起身便走。 “你等等!” 赋仟翊见他要走,急着追去,然而脚下穿着方才官宴用的高跟锦鞋,行动不便,只追了两步便停了下来,复又想到他的披风还在她这里,忙喊道:“你的披风!” 他仿若没听见般越走越快,不出几步就消失在夜色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积不相能1 待赋仟翊回到家,已是酉时,家中仍旧灯火通明。 她没有直接去东南部自己的小院,而是直接走向灯火鼎盛的正堂。推开房门,见父亲和哥哥都在。 赋仟翊的哥哥赋传铭是侧夫人的儿子。虽朝中的规矩是嫡庶有别,她和这个哥哥始终是亲密无间的。 赋传铭笑着冲她晃了晃手中的一个青花底小瓷瓶:“你何时招惹上德昌皇子的?” 赋仟翊劈手过去夺走那个小瓷瓶子:“有意见敬请保留!” 她毫无意识地和哥哥开着玩笑,却不见赋恂的脸色在一寸寸冷下来:“仟翊!近卫军是蔚将军统领的军队!即使日后不效忠蔚翰英,也要效忠劭泽王子!你怎能和德昌皇子攀上关系?”他喝道。 她被父亲这突兀的言辞说得一愣。最初她接受德昌皇子的恩惠是想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况且这德昌皇子为人确实谦谦温润,让人很难不心动,此时却被莫名其妙联系上政治效益,不由反驳道:“近卫军是惑明王朝的军队,如若一定要效忠于什么人,这个人也只能是惑明王朝唯一的统治者!绝不该是区区一个首领将军或是一个普通皇族!” 赋恂的目光忽而变得愤怒,却又很快平静下来。半晌,他缓和道:“你累了,回房休息吧,明日我再着你哥哥给你讲讲前朝的事。” 她确实累了,本不想与父亲多分辨,转身双脚却如被什么钉住一般,忍不住又转回身子:“父亲若有话不如今日就讲明白,免得明日我又糊里糊涂地做了让你们觉得离谱的事情。” 赋恂的脸色有些差。他深深地看着女儿,叹了口气,开口道:“为父从军一生,只留心兵戈,不喜过问政事。但为官一日,就不得不和官场打交道。近卫军由蔚将军统领,蔚将军从接手这支军队就在竭力将它改装成专为劭泽王子效忠的武力。我身为近卫军副统领,自然不能逾越蔚将军的意向。”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维纳皇朝的政局往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是我赋家的长女,你和德昌皇子有交情就等于我们赋家和他有交情。蔚将军虽明辨忠佞,却难保不受流言蛊惑。倘若他不信赋家,那我们赋家在近卫军的仕途也就没了。” 赋仟翊垂首不语。她知道官场黑暗,却也深知以她们如今的生活习惯万万离不开官场。她不喜欢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她需要政治地位,但是…… 她脑中又浮现出德昌皇子的影子,看样子他并不像城府深厚,唯权是图的迂腐之辈。反倒是劭泽王子,从不露面却每每被蔚将军刻意说得无能,到头来却最吸引人眼球,朝中近日来疯传着他才华出众、为人谦和。不知这是不是蔚将军对他的欲扬先抑策略。 “你知道,我们赋家离不开政权。为了家中的未来,你必须牺牲些什么。况且蔚将军为人正直,必不是那种利欲熏心之辈。”赋恂继续说道:“德昌皇子表面谦和,暗地里却握有两军的兵权。你知道,惑明皇朝的军队从来只从智慧,不从厚德。你只见过他一次,不要轻易对一个人下定论。” “我知道了。”她有些挫败感。她是赋家长女,从一出生开始很多事情就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但明里暗里仍旧想着向命运抗争一番。然而到头来,那些都是徒劳。她仍旧得走这朝廷赋予她的路。 德昌皇子不论是真的德高望重,还是如父亲所说纯属表面现象,只要赋家从近卫军一天,她永远都不能和他有任何瓜葛。 “老爷,德昌皇子差人过来请大小姐到城西木槿水榭听琴。”一个侍从在门外高声回报。 “你今日和德昌皇子都说过些什么?”赋恂将目光落到赋仟翊身上问道。 赋仟翊摇摇头:“几乎什么都没说,只是见到我箭枕上的疤痕,问我是不是常在军中。” “你怎么说?” “我……”她刚想开口否认回答了父亲,却忽而想起她确实承认过在军中的事实,不由闭上了嘴。 赋恂垂着眼睛品了口茶,冷眼端详着手中的茶杯。沉默着不说话。一时间这屋子中静得出奇,几乎能听到窗外威风拂过柳叶的窸窣声。 正当赋仟翊要失耐心开口问时,赋恂却忽然起身抄起大堂左侧的一把红实木椅子向她走来。不等她做出反应,那椅子已经重重砸在她的左腿上! 剧痛伴随着膝骨错位的“咔嚓”声一股脑地涌进赋仟翊的脑中。她忽然惨叫了一声,跌在地上。 赋传铭见状倒也顾不得礼仪,忙跑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赋仟翊恍惚间只听父亲冷冷地吩咐那名侍从:“大小姐回府途中不慎跌伤了腿,只能谢德昌皇子抬爱了。等她伤好后再让她亲自去谢恩。” 眼看着那侍从出去,赋恂才转身对她说:“近卫军如今在蔚将军的掌控下,德昌皇子定是要走你的门路。这几日你就在家好好养伤,不必出门了!” 赋仟翊暗自攥紧了衣袖。如今惑明表面协调一致,实则军权被几个皇族分支扯得四分五裂,她又怎么会知道德昌皇子温和近人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她倒宁愿相信那个温润如玉的皇子是单纯的,至少这风光的朝廷多少该有些温热度在里面,不要从外之内都是假象。 赋传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父亲是为你,为我们赋家着想。” “我知道。”赋仟翊握着关节错位的左腿,泪水潸然而下。也许她并非是因为被迫强从政权的委屈无处宣泄,更多是因为这表面风光实则迂腐无比的内阁状态而寒心。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地过了半月。赋传铭尽管每日在军中训练工作繁忙,依旧每日抽时间来陪赋仟翊说说话。 从他口中赋仟翊得知了很多政事。 惑明政权表面风光,实则破败不堪。祯元继承人珈谜为人苛刻狠辣,手中握着众多文臣,却无兵权。德昌皇子母家即为靖野军,征海军也任他差遣。劭泽王子的父亲掌握的近卫军只为劭泽王子服务。此外就只剩段家掌握的护天军自成一派。 护天军是惑明王朝的天之骄子。惑明王朝是翼族的天下,他们拥有着巨大的羽翼,自由翱翔于天。平日这羽翼隐于背部肩胛之间。需要时便可迅速伸展出来。故而我们的国度拥有着世界上唯一的“天将”。他们能够毫无顾忌地进行空对地作战,轻易以少胜多击退敌军。军中常言,得到了制天主动权就是掌控了战争胜负。故而没有人敢轻易侵犯惑明王朝。 于是护天军便是四军中最重要的那支军队,正在被这三人疯狂争抢。只是这段老爷子为人刚正不阿,不易受人摆布。但也正是如此,段鸿羲才在酒宴上如此猖狂,目无继承人。几次肆意挑战继承人的权威。他是在示威,也是在尽意与继承人拉开距离。 这日赋仟翊穿着一件玫瑰色柳叶暗纹长裙在房中懒懒练字,头发随便用一支簪子挽了个髻,却见哥哥风风火火冲进来:“仟翊,我今日见到劭泽王子了!”, 赋传铭显然是刚从军营回来,尚且穿着军士打仗时穿的铠甲,一进门便带进一股泥土味儿。 赋仟翊想着这神秘的劭泽王子终于现身,也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俊不俊?” 赋传铭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坐到她房中的茶桌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给自己:“你们女儿家小心思我可不懂。”他将茶水一饮而尽。 “喂,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朝中统共赏了府里半斤,你怎这样暴殄天物?”赋仟翊见他喝茶如喝水般用灌的,不由斥道。 赋传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茶杯,毫不在乎地一笑:“日日在军营历练,我怎会懂这文人墨客讲究的多愁善感?” “答非所问!成天在军中也不至于被感染得这样五大三粗!”赋仟翊从他手中夺过杯子,又倒了一杯给他。 他看着杯中的茶似是忽而想到了什么:“我今天和他打了一架!” 赋传铭的武功在近卫军中数一数二,难遇敌手,今日和劭泽王子却切磋得如此兴奋,赋仟翊不免多问一句:“可是遇到对手了?” 赋传铭边掸着裤子上的尘土,边随口说的:“那倒没有。他虽说被我让了三式,可惜还是输了。”说着他眼眸中闪出一丝憧憬来,喃喃道:“兴许他精于剑法,用枪倒是为难他了。” 赋仟翊忍不住玩笑地拍拍他的肩:“你八成是胜之不武了。” 他倒毫不在意地揉揉胳膊:“没事,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和他切磋。” “怎么?他以后都常来军营吗?”赋仟翊不由问道。 这劭泽王子虽然对外宣称常年在军中历练,实则内部人却知道,他是从来不来军营的。 赋传铭愣了一下,却很快说:“那倒不是,以后我都去他家公主府。” “咦?”赋仟翊忍不住质疑:“你平白无故去他家做什么?” 赋传铭兴奋地打了个响指:“劭泽王子对兵法战术颇有见地,我们相见恨晚。” “那倒真是好事了。”赋仟翊坐到他身边,笑道:“你好好伺候你的偶像,大有前途。” 赋传铭瞪了她一眼道:“千金难求知己,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 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侍从来报:“老爷请小姐和少爷速去大堂客室。”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积不相能2 “这个时间?”赋仟翊望了望房中柜中巨大的沙漏,不由皱眉扬声问道:“可是来了什么人?” “是德昌皇子来探望小姐。” “什么?”赋仟翊有些坐不住。这德昌皇子自她腿伤后隔日便送东西过来,并总着贴身侍女叮嘱她好好养伤。今日竟突然亲自前来探望。这些日子听父亲和哥哥念叨多了,她反倒不知德昌皇子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然而赋恂告诉她说最安全的法子就是当他假意。 赋仟翊强自镇定,重新坐下望着赋传铭问道:“我的腿是好了还是没好呢?” “德昌皇子日日送那些名贵的药材和补品,若再好不了岂不是辜负了皇子的一番心意?”赋传铭说着将她拉起来:“别让皇子久候。” 她有些迟疑地跟着哥哥走到门口,却见德昌皇子迎面而来,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是赋传铭眼疾手快将关着的半扇门一把打开,单膝点地高声道:“赋传铭恭迎皇子!” 赋仟翊倒不认为在她的房间中见面是什么好事,忙走出屋子迎了两步,屈膝行礼道:“劳烦皇子记挂,还请皇子移步正殿……” 德昌皇子似乎并不将她所说当作是保持距离的话,只柔声道:“就在这里和你说说话可好?” 赋仟翊透过他肩上绣得精密的金线麒麟爪子去看赋恂,却对上父亲无所应对的眼神,不由心中七上八下,只得道:“臣女房中凌乱,恐污了皇子的眼。”话说到一半,她偷偷抬眼去看德昌皇子的面色,却见他眉宇间透露出一丝失望,不由继续道:“臣女因腿伤不曾有幸和皇子听琴,如今臣女的伤养好了,不知皇子……” “当然。”他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那就请吧。”他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袖口的金丝银线在夕阳余晖的映射下显得有些晃眼,赋仟翊忍不住皱了皱眉,却也只得唤了侍女瑾儿跟着,随他去了。 木槿水榭是皇城最为高档的音羽会所。整院的建筑均用上好的沉香木建成,与一般泥砖建造的房屋比起显得沉静个性,更回归自然。赋仟翊只来过一次,还是去年和段鸿羲因识得一名琴女而来。如今再来却是感觉全然不同,拘谨得很。 不是她不敢招惹德昌皇子。实在是他手中兵权甚重,即便是祯元继承人珈谜也不能与他相提并论。风水轮流转,谁知这皇帝宝座究竟花落谁家? 转眼间已经进了木槿水榭最华丽的中厅,闲杂人等似乎已经被摒退,这里除了德昌皇子的随身侍从旁无他人。 谁也不敢否定德昌皇子的真心,但赋仟翊不知道他如此大的阵仗是否刻意。方才话一出口她便 已然后悔。木槿水榭本来就是舆论关注的焦点,来了这里,事情必定会被宣扬出去。想必明日她与德昌皇子同出入木槿水榭的事就会传遍整个皇城。到时候她便是骑虎难下。 缱绻清脆的琴音并不能吸引住她。她的手紧紧地扯着衣袖,慎重地考虑着利害——今日她务必要得罪一个人,不是德昌皇子,就要是蔚将军。蔚将军是父亲的直属上司,当然不该背叛。他是皇亲贵胄,这近卫军统领的位子也不会由德昌皇子轻易撼动。但若得罪了德昌皇子,若是日后德昌皇子或他的亲信真的较真起来,蔚将军会不会弃车保帅针对赋家很难说。 除非她能成功捕获德昌皇子的心并辅助他□□,否则决不能轻易倒向他。 “你并没有静心听琴。”德昌皇子目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几乎要将她心中所想看穿。 她心不由一颤,慌忙躲避着德昌皇子的目光:“臣女其实并不懂得音律……” 她并非想藏拙。在这个社会,全能的人很容易引人眼球,却往往死得更快些。赋恂曾教导过她,平日里略通书画,懂些武艺已是足够,其余的偶在关键时刻展露,毋须张扬。 德昌皇子愣了愣,半晌才说:“你出身武家,精文习武已是足够,若像那些养在深闺中的富家小姐一般只会唱曲绣花就实在庸俗了。” 赋仟翊笑道:“臣女武艺只能算略通罢了,皇子不笑臣女资质平平,臣女就谢天谢地了。” “我从未觉得你是什么庸俗之辈。”德昌皇子本将目光锁在她身上,此时却刻意移开,转眼去看那弹琴的琴女,嘴上却说:“我知道你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皇子何以这样说?”赋仟翊问道。 “你不如她们一般柔弱无能,乱嚼舌根。你心中有一杆称,这称的砝码却无关权利与金钱。”德昌皇子慢慢说道:“我并不想和他们争夺政权,也不想看着这朝中的军权被扯得破碎不堪。拉帮结伙只会让这个王朝的政权变得没有核心,我身为惑明皇朝的嫡系皇子,不能放任兵权外流。” “惑明军队终究是为国效力的。”她缓缓说道。她不知道他为何会这样说。但她知道,不论他说什么,她都不能受他言论的影响。而只能义无反顾地倒向蔚将军一脉,没有选择。 德昌皇子忽然一笑:“我皇姐不擅用兵,只能由我这个做弟弟的帮衬着。只是我并不喜欢政权,却总被人说成是与皇姐争权。如果一定说我争,亦只为皇家和外姓人争兵权罢了。” 外姓人,直截了当地戳中劭泽王子这一外姓皇族。她本不想和德昌皇子谈论政事,也知道她无论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都有可能招人话柄,只好一笑了之,拣了果盘中的一只草莓吃。 德昌皇子见赋仟翊不说话,倒也不在意,闭上眼睛静心听琴。 德昌皇子的五官长得很精致,线条简约干净,皮肤细致光滑,倒看起来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赋仟翊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只是,这一看,心神却瞬间乱了。 曾几何时,她说过,她要的爱情,无关皇权,无关金钱,她只要一心一意地,白首到老。然而一朝踏入皇室的领域,她就注定不能和所爱之人独享安逸的生活。可这国度,这世界,似乎从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她何曾知晓今后的路将由谁陪她走下去、怎样走下去。 倘若不能够决定自己的人生,又何必在刚刚接触这个社会的时候就开始纠结着不知所向? 赋仟翊回过神来,目光仍旧没有转移。德昌皇子本该专心听琴,浓密的睫毛却在微微抖动,她忍不住笑道:“皇子似乎也没在认真听琴。” “倒是被你看穿了。”德昌皇子没有被她戳穿的窘迫,从容睁开眼睛。棕褐色的瞳孔中隐藏着一种令人无法知晓内涵的微弱笑意。 赋仟翊挑挑眉,心知再这样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笑道:“皇子想跟臣女说什么,不如就说吧。总卖关子臣女等着心急。” 德昌皇子看着我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惊喜,仿佛得到了什么新奇东西一般高兴:“如果我说了,你能接受吗?” “那要看皇子说的是什么了。”她心中有些忐忑,面上却尽量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当然,皇子若怕我心理承受能力差,也可以不说。” 德昌皇子笑笑,伸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才开口道:“你知道我的心意,所以现在告诉你,我不会为难你。如果你是担心近卫军的问题,我只说一句,你放心。” 德昌皇子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 她和德昌皇子对视着,尽力向他的眼睛里看,却没有察觉出一丝除却真诚的东西。一时间她几乎要怀疑父亲和哥哥的判断。 德昌皇子也许根本不是他们说得那般唯权利是图的小人。赋仟翊知道,但凡德昌皇子出现在她的世界里,必然会有人将其和近卫军挂钩。然而若他真的只是目的单纯呢? 赋仟翊逼迫自己将目光移开,轻微地调节了一下情绪。所有人都告诉过她,不能相信表象。她不相信一见钟情。她知道德昌皇子从第一次见她送她东西开始,就是另有目的,而且目的强烈。 德昌皇子大概看出了她心中的挣扎,继而说道:“如果我有你所想的政治企图,我直接拿着彩礼向你家提亲就够了,何必来问你的意思?” 德昌皇子话说到这里,赋仟翊却仿若忽然被点醒。如果他真的有收服近卫军的政治目的,大可以让玄封帝下一纸诏书,说赋家长女赋仟翊和他两情相悦,特赐彩礼,择吉日完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到那时候也许她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德昌皇子没有这样做。德昌皇子在用他的方式询问她,并无不尊重。 德昌皇子说着,转开目光去看那抚琴的琴女,语气也柔和下来:“我知道你不能不多想,如今我只能告诉你,我将真心捧给你,不带任何杂质。你若不收,我只能一直捧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第二章 积不相能3 赋仟翊当然懂他的意思,然而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觉得有些诧异,不由得抬眼去看他。 “我将真心捧给你,不带任何杂质。”也许他的这句话在任何女子面前都价值万金,然而赋仟翊此时心中却有着强烈的不安。 也许问题在下一句话中——“你若不收,我只能一直捧着。” 德昌皇子还是不准备给她选择的余地。那么,之前的铺垫又有什么意义?赋仟翊本有些忍不住想大声反驳,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忽而忍了下来。 她强自攥住我宽大的袖子:“皇子似乎不是在询问我的意思。” 德昌皇子先是愣了一下,那一瞬间神色迅速变化着不说话,终而苦笑道:“我好歹是惑明唯一的嫡系皇子,你难道还要让我如他们一般,低声求你答应吗?” 这话倘若放在别人身上,也许赋仟翊会觉得这是在挑衅。然而这话德昌皇子却说得无比无奈,她倒多了一分接受的心理。德昌皇子本是皇族,从出生开始就踩在别人的头上成长。也许他确实从未为别人设身处地想过,也没有必要为别人设身处地去想。这话他并不是在强调他的身份,而是他真的没做过。 赋仟翊看德昌皇子局促而无所适从的样子忽然有些想笑。 兴许是见她不答话,德昌皇子眼中冒出一丝妥协来:“这样,捧着不捧着是我的事情,与你答不答应没有关系。这样总可以吧?” 听了德昌皇子的话赋仟翊忽然心中却安静下来。她知道此刻必须给他答案。如果德昌皇子是真心的,她不想错过这样一个皇亲贵族。但倘若他不是真心,她也不甘被他所利用。 赋仟翊用最快的速度将从自己开始见到德昌皇子的事情全部理了一遍,将所有疑惑都拽了出来。 “皇子,算上今天,你只见过我两次。怎能轻易喜欢我呢?”她说道。 德昌皇子似乎早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笑道:“我想着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如何?” 安静的地方?赋仟翊知道不能和他走近,然而不知为何却对他的邀请毫无抵抗力。转念一想也好,总不至于在这个地方摆着让众人皆知。退一万步讲,自己常年习武,这个养尊处优的皇亲贵胄就算想对她做什么越距的事,也不可能有机会得逞。 皇城东南有个机械的喷泉广场,广场南面不远处是个人工湖,名为濯清湖。里面种满了嫩绿的荷叶,却没有莲花。 说到这濯清湖,倒是有些奇怪。两年前,濯清湖每到盛夏都会开满粉嫩的莲花,引许多人来观赏,门庭若市。然而从去年夏天开始,湖中却再也不开荷花,只有嫩嫩的荷叶招摇过市。渐渐地被人们所冷落。 相传是这湖中埋下了太多的冤魂导致水体变质,然而这说法总是不靠谱。 “知道这里为什么不开花了吗?”德昌皇子带着赋仟翊走近湖面,扯起嘴角问道。 “皇子心中有答案。”赋仟翊不想猜,也不想多话。她多说一句,就多一丝被人抓住细节放大张扬的危险。 德昌皇子忽然笑得灿烂,抬起手来打了个响指。 那湖面忽然亮了,嫩绿的荷叶间迅速伸展出花枝来,在静止的夜空下蜿蜒缠绕着,迸发出无限妖娆。花枝上很快出现紫色的花苞,缓缓绽开。绽放的花朵争先恐后地挤出,不多久便布满整个水域。湖面上方弥漫出一股奇异的芳香,令人迷醉。 赋仟翊忍不住深吸了几口气。 “我花了两年的时间培育这个新品种。你说过,你喜欢紫色的花。” 紫色的花?前年布雅尔喀草原的赛马大会上,赋仟翊曾和段鸿羲玩笑说过,她喜欢紫色的玫瑰,让他种给我做生日礼物,不知为何这话会被德昌皇子听去,而且还由玫瑰变成了荷花。 赋仟翊知道这也许是德昌皇子的片面之辞,不能信,然而心跳却忽然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我承认最开始关注你是因为你家里的缘故,然而时间久了,却发现你的与众不同。我承认这不是一见钟情,但是我确实开始喜欢你……”德昌皇子不着痕迹地走到她身边,那股奇异的香味越发浓厚。 “皇子只是远远地看,怎么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样子?”赋仟翊急着打断他的话,说道:“也许我表象和本人并不一样呢?” “倘若你肯摒弃政治立场,我也愿意为你不再过问政事。”德昌皇子说得有些急促。 夜显得越发凝重,那轮洁净的明月重重垂下来,垂在地平线,照耀得那远远的几枝孤树散发着清白的光,冷艳而绝伦。赋仟翊看到德昌皇子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月光背面,虽然配上了她自己的影子,仍旧显得有些孤独。 她本能地想躲开,然而腿却和灌了铅一般迈不动步子,闻着德昌皇子身上的清香,她的脸开始发烫,忍不住想贴过去。 “仟翊!”德昌皇子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却又迷离,让人辨不清真假。 一时间赋仟翊脑中闪过了千万个念头,想要逃开,然而身上却软软地用不上力气。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有块石头忽然重重砸在她的左脚上!突如其来的尖锐刺痛让她瞬时有了一丝的清醒。她立即推开德昌皇子向后退开两步。深吸了几口冷气方才开口道:“臣女实在不懂这些风雅之事,倒不如皇子来军中,臣女带皇子观摩练兵场。今晚不早了,请许臣女先告退。” 德昌皇子的笑容有些凝结,却也不挽留,很快说道:“我着人送你回去?” “有瑾儿跟着,皇子放心。”德昌皇子的话说得有多么勉强赋仟翊听得出来。德昌皇子只是为了赋家的关系,在这濯清湖边,让所有人看到她和他,借助人们的嘴巴传言出去,让蔚将军不再相信赋家,让近卫军从内部发生分歧,破坏近卫军的原有体制,给他自己带来最大的利益。赋仟翊冷着脸说出这句话,暗骂自己怎么这样容易为他所用? “小姐为何邀皇子去军中?近卫军营什么时候允许外人参观的?”瑾儿从小和赋仟翊一起长大,一直是她的随身侍婢,平日里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她见走得远了,忍不住问道。 “我当然知道。”赋仟翊在瑾儿前面本走得很快,听她这么问,慢慢放缓了脚步,解释道: “正因为近卫军营不欢迎外人,我这样说,一则提醒他我确定自己是近卫军的人,不可能与他走得很近,二则是将事情推给蔚将军,他若要见我,就先过蔚将军那关再说吧。他想从我这里找近卫军的突破口,我只需让他知道我不可能为他所用便是。” 赋仟翊话说得冷冷的,越说越有股难言的怒火,但更多是失望。方才邀他去军营的话还有第三层试探的意思。赋仟翊心中本对他强烈的政治意图有所准备,却不料话刚一出口他便这样快地变了脸色。不管他培育那紫色的荷花是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可能单纯地认为那只是为了得到她采取的必然手段。赋仟翊所有的自知之明是——她虽不同俗物,却也不会让人如此流连忘返。她从不勾人魂魄。 想到这,心中又免不了生出这些许不痛快来,忍不住发泄道:“你看他最后说找人送我的话说得多违心!当真是个急功近利的小人!” 瑾儿紧跟着她的脚步,说道:“小姐若真不曾把他放在心上,倒也不会难过了了。” “我只是关注,又不是喜欢!”听瑾儿这样说,赋仟翊忍不住低声呵斥道:“原本见他温润,还真以为是个谦谦君子,现在原形毕露了!” “那小姐觉得什么样的人才算君子呢?” 赋仟翊路走得很急,瑾儿跟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棋,一句话都喘了两次才说完。 君子?她不由得顿住了脚。瑾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急急地撞到了她身上,她却恍然未觉。 德昌皇子温暖的笑容在那一瞬间侵入赋仟翊的脑中,但却马上被她狠狠甩掉!常逢公众,他当然会笑!他笑得温暖是因为他将这个笑容和他即将到手的政权扯在一起!他是在向他的皇位宝座微笑!他算什么君子?他是小人!地地道道的小人! 也是啊,单单继承人世子的满月宴上一面,她如何可以轻易评价一个人?德昌皇子肯与她搭讪的唯一理由只是近卫军罢了! 赋仟翊早知道官场上的人没有真感情。但这事情落到自己身上时,却不料会受如此大的刺激。她并非喜欢德昌皇子,只是不喜欢有人将她的感情扯到政治上加以玩弄罢了! 她忽然想到那晚在皇宫东部小山坡上遇到的那名黑衣男子。 “你怎的说话也一副官腔,让人嫌恶。” 这似乎是他说的话。 难道他也一样讨厌这些政治情愫?可是向来不相信有那么一个完全出尘的贵族公子,可以视这些政权为旁骛。 而那个男子似乎还有一件雪貂披风在她手中。 她在集市的十字路口转了个弯,直奔那个小山坡,并吩咐瑾儿先回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第三章 交浅言深1 第三章交浅言深 山坡上,孤树独存。 赋仟翊减慢了步子缓缓踱上去,深深呼吸着远离人群的清新空气。 月之暗面,却并未见到那个人的身影。他如此了解宫廷的事,相必也不是什么远离纠纷的人吧?赋仟翊暗自嘲笑自己的天真。这世上,怎可能真有人出身名门而只身不染权谋? 她靠着那日他靠的树干席地坐下,缓缓闭上眼睛。 风很暖也很轻柔,拂在脸上很舒服。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梳理着自己的思绪。德昌皇子,珈谜,近卫军。她知道,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脱离这些肮脏的权谋,脱离不了政治婚姻。她也如同那些深闺中的姑娘们一样,唯一的权利只是眼巴巴地盼望着和自己政治联姻的人和自己有可能琴瑟和谐。 只是,她自小长自军营,习文习武,不同于那些深闺中的弱女子。她本该拥有更多自主权,本该能如同那些男人们一样于战场上书写壮丽的诗篇,述说自己的人生。然而,这一切不过是空想而已。 “既然知道这是政治意图,何必这么受伤?” 那个声音淡淡的,随着夜间的风飘来,显得并不那么尖锐。 赋仟翊睁开眼睛,盯着那双毫无装饰的黑山羊皮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来人见她沉默,淡然一笑,转身坐到她身边,将用手帕包裹着的一个苹果递给她:“甜的东西会让人心情变好。” 在上流社会中,女眷平日吃水果必须由婢女切成小块盛到果盘中用叉子叉着吃,自小家教也是这样教她。不过私下和段鸿羲在一起的时候,这些繁文缛节倒是从未受过什么拘束。 她接过苹果轻轻地咬下去。苹果甜而多汁,入喉有一种甜甜的幸福——冬日里她最爱的水果,此时吃着却有些不是滋味。 赋仟翊知道,他只是个路人,他不可能了解她内心所想,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苦衷。他亦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说无关紧要的话罢了。 他倒也不看赋仟翊,只直直地盯着前方地平线上的月亮。 想来距离上次见他也有半个月,月亮都移到了天穹那边。赋仟翊其实并不想说话,只想这样静静地坐着。 男子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好似高岭土上生长的青翠松柏,清香而绵长。让人感到致远的平静。 她慢慢吃着苹果,清甜的果汁在喉间流动着,她终于有那么一瞬找到了以往对世事的淡薄之感。 “德昌皇子今日确实有些急躁,难怪你会生气。”来人平静地望着遥远的地平线,说道。 赋仟翊心中一动。瑾儿当时说她难过。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是生气,而不是真的难过,他又如何会知道这样多? “你怎知道我是生气?”赋仟翊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他。 他微微一笑,和她对视了一眼,又很快将目光瞥开:“你不见得那么容易动情,只不过是不喜欢被人算计。” 刚刚他话说到赋仟翊的心里,现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皱起眉来:“你监视我?” “凑巧而已。”他答得很快,言语之间并没有什么不自然:“只是那荷花开得太突然,我急着上前去看看新鲜。” “紫色的荷花,”赋仟翊嘲讽地一笑:“他真有心。” “那花苞中放有大量的迷情药物,被他算计倒也怪不得你。” 话说到这儿,赋仟翊才忽然想起那时有块石头恰到好处地砸到她的脚,她才忽而回神得以脱身。惊异地看着他道:“是你?” 那人敷衍地笑笑,却没有否认,却转口说了别的事:“今日在朝中护天军统领段将军忽然上书请皇上赐珈谜协理朝政之权。” “段将军?”护天军一直是独立于各皇族之间,只效力于朝廷。前些日子鸿羲刚刚当众挑战珈谜的权威,为何会忽然倒向珈谜一方?她从不认为段家会如此草率,朝中各大臣想必也不这样认为。想到这她忍不住说道:“或许是什么计谋呢。” “对于珈谜的高压政策段家本就不该觉得有任何威胁。只是珈谜做事果毅,我想没有人认为她适合在继承人之位上长久生存。”他说道。 赋仟翊点点头:“让她在继承人之位上完全暴露出她对统治的偏执来,从而扳倒她,总好过让她直接继位?” 来人看她的眼神中露出了些许赞许的神色来:“只是这道理,德昌皇子似乎并不明白。”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开始一直因德昌皇子的算计而感到惋惜,觉得自己因着身份的差异错过了这个优秀的男人,如今看来,却是大可不必。德昌皇子表面温和谦逊,实则急功糊涂,这样败絮其中的人实在不值得她去费心。 来人微微勾起嘴角,继续转过头去看那轮明月,却不再说话。 只是这样和赋仟翊静静地坐着,听冬日里暖风拂过枯草的沙沙声,看辽广的夜空中的繁星点点。赋仟翊几乎忘记了问他的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当察觉到那月亮渐渐移到了地平线以下,她才回过神来:“听说月亮上是另一个世界,那里没有权谋没有争端。极乐净土。” 他沉默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望向漫天的繁星,徐徐说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端。人通常习惯于赋予尚未探知的土地最纯挚的东西。只是人本性经不起社会的浸染。” “你会为权利而争吗?”赋仟翊终于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 从一开始这个人表现得太过于虚无,让她有些看不清。他讨厌权谋,字字句句却离不开权谋。 赋仟翊心想也许该维持住他的神秘感,让这种不明虚实的超脱延续下去。理智却告诉她,她不能蒙骗自己。 “我只会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他含糊其辞。 “如果你得不到呢?” “我是否得到,不该由别人来掌控。”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忽而犀利起来,仿若有一柄锋利的剑瞬间刺向坚实的土地。 他全身散发着一股冰冷而尖锐的气息,不是炙热的火,不是斗志,而是神挡杀神的锐气,似乎这种气息一冲到底,只能有一个成功的结局。 赋仟翊本该有一丝不安,本该问他究竟想要什么。然而此时却忽而被他毫无二致的气息所折服,几次开口都没说出什么来。 许久,当明月的最后一丝光湮没在地平线,她才恍惚说道:“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任谁都夺不走。” 他忽而笑了,转过头来看向赋仟翊。星辉点点洒在他的脸上,恍然间有那么一瞬的不真实。他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握了握她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话说到这里,赋仟翊心中忽而有些不顺。蓦地收回手,躲开他的目光,冷然道:“你一直掌握着主动权,认识我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吧?” 他的手仍旧顿在那里。他显得有些尴尬,只得悻悻地收回手,却并不逃避:“因为你和旁人不同。” 和旁人不同。 赋仟翊脸色瞬间变得很差。就在不久前,木槿水榭,德昌皇子也曾这样说过,她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他如今居然也用这种话来回敬她! 赋仟翊站起身向山丘下走了两步,复又想到德昌皇子对她说过什么,他原本并不知情,不由顿住脚。 “你不像他们看起来那么平易近人罢了。”他的声音在赋仟翊身后响起:“认识你不难,让你敞开心扉恐怕就要费点功夫了。” 赋仟翊转过身来。由于地势的差异,虽然那人坐着,她站着,她仍旧和他平视着:“没有人会对一个陌生人开敞心扉。” 那个人深深看着她,眼神中终而有些东西融化了。他垂首从腰间取下随身携带的短剑来。剑鞘用赤金打造,布满繁复的麒麟图腾,剑柄上镶嵌着一块翅羽状的淡紫色暖玉,在星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翅羽是惑明人、翼族的标识,也是当今朝廷的标识,出现在剑身不足为奇。只是那紫色的暖玉极为难得。 赋仟翊不知道他拿这柄剑出来做什么,只得沉默着看他手中的动作。 他缓慢拔出剑。剑身在暴露在星光下的一瞬仿佛集聚了漫天星光的力量,泛出幽暗的蓝色。 “这柄短剑叫日月同辉,本该属于我惑明最好的将领。只是现在它没有主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腕微微用力向前一推,剑身入鞘,毫无金属摩擦的冷冽声。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赋仟翊道。 他细细端详着那柄剑,仿若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说道:“我会为他找到主人。” 赋仟翊当然不知道他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想着她的问话被他打断,如何再问出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第三章 交浅言深2 “你这么晚不回去家里会担心吧?”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赋仟翊说道:“子时已经过了。你家里没有门禁吗?” 凡大的世家都有自己的家规家训,而一般家训首条便是门禁。赋家确实也有规矩,不过那些规矩几乎都是给男子订下的,对于她却没有太多的要求。至于说到门禁,赋家的门禁时间是亥时。凡赋家子弟如非重大事情,亥时前必须归府,如有迟归者视情形轻重,轻则闭门,重则杖责。一般倒是没人敢违了门禁。只是她平日里在家中倒也张扬跋扈惯了,从来不在乎什么规矩。 赋仟翊挑挑眉:“似乎是有,不过也没什么。” 他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事,询问地看着她:“我听说赋家的规矩大得很。” “军中规矩本就多。军人家规矩自然也不能逊色。”这是赋仟翊的回答。赋家从军近卫军,在 军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赋家的规矩几乎也是比着军营的规矩一板一眼制定的,这点她倒没有虚报。 “你似乎并不以为然。”他见赋仟翊说得含糊,不由问道:“难道这规矩单单为你哥哥而定?” 赋仟翊沉默。父亲对哥哥的教育向来严厉,赏罚毫不含糊。府里的规矩赋传铭倒是半点也不敢违。只是此人如何会知道她家中这么多的事? 赋仟翊奇怪地看着他:“你都知道这么多了,为何就是不告诉我你是谁?说出你的身份就这么困难吗?” “我在军中的代号是‘海鹰’。” 四军中几乎每个有一定品级或是武功高强得到将士认可的人都有一个固定的代号。这个代号在军中就如名字一般被广泛的应用。 “海鹰”这个代号赋仟翊倒是只隐约听闻。传言说近卫军中有个神秘的非编制将领,去年曾只身闯过近卫军最引以为傲的、超越护天军高空布阵的“风隼阵”,一时间声名大振。然而此后却又悄无声息地隐没。难道正是眼前这位? 如此独来独往的人如何会轻易受近卫军信任?非编制将领,要么是朝廷高官背景,要么是江湖高人。赋仟翊笑了笑——看来确实是个来头不小的人物。 她不屑一顾地瞥了他一眼,玩笑道:“你怎不直接叫海鸥呢?” 对她的玩笑海鹰也不以为然,只淡然笑道:“那是征海军的特色,我可不敢乱用。” 近卫军是顶护天军的特色代号,所用几乎都是飞禽有关,而护天军军内则没有代号,人们都以实名相称。 “护天军本是极有特色的,为何不用代号呢?” “似乎是传统。段鸿羲应该比较了解吧。”他说着站起身来:“时候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送你回去”,而不是“我送你回去吧”。很明显,他不是在跟赋仟翊商量。 她笑笑,却也没推辞。 一路上赋仟翊还是没有问他的身份,只是和他背光走在没有人的路上,看着他们的影子在月光下长长地拖在地上,混在树影下。 是谁都不要紧,无论他是谁,只要和她抛去身份的束缚就这样静静地聊聊天也好。总好过官场迂腐得让人窒息。 “我送你到这里吧。”走到赋府门前,那人忽然止住了脚步:“这会儿已过了子时,快进门 吧。” “你确定不要进来坐吗?”赋仟翊望着他笑起来,伸手去扯他的衣袖:“我这里倒有一件宝贝,你看了一定有兴趣。” “下次吧。”那人原本想拨开赋仟翊扯着自己衣袖的手,手抬到半途却顿住,却苦笑:“我好像忘记了我也有门禁呢。” 赋仟翊听罢扯着他衣袖的手忽然僵住,愣了半晌很艰难地开口道:“误了.......会怎样?” “倒是不如不回去。”那人抬头望了望漫天清晰的繁星,释然笑道:“这天如此清朗,我可以去郊区观星赏月。”说着他将目光转向赋仟翊:“我看着你进门吧。” 赋仟翊忽然沉默,她望了望大门上安然悬挂的“赋府”两字,叹了口气道:“左右也是闲着,不如我们一起去?” 那人摇了摇头:“你是大家闺秀,怎能彻夜不归?快些回去,我看你进府我再走。” “可是这个时间我若回去,明日必要被问今晚和谁在一起,我总不能说是和一个连真实姓名都不愿透露给我的人在闲聊吧?”赋仟翊撇撇嘴,见他神色动容,连忙补充道:“我可不是在激将你,不用怕。” “好,我记得了。”那人将她往前轻轻一推,说道:“回去吧。” 赋仟翊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敲门进了院。 眼前乍空,海鹰惆怅地叹了口气,望了那赋府大门许久,终于转身迎着月色向空中伸出手去,拇指和食指弯成弧形,仿佛要将那一轮圆月捏在手中一般。 “皓月神圣,仅凭你两指之力怎能把它握住?” 那清亮的嗓音从他的斜后方传来,他神色一动,放下手来,惊喜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赋仟翊早已换好了一身行动方便的曙红色鹿皮骑装,好整以暇地坐在赋府大门的顶檐上看着自己,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皮肤显得更加白皙清透,眉色正好,眼神噙满了笑意。 他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 “我因希望你出来而站在这,却没想到你真的会出来。”海鹰向那大门走近了两步说道:“赋将军若知道我大半夜拐走了他的宝贝女儿,会不会将我五马分尸?” 赋仟翊纵身跃下门檐,正落在海鹰面前,笑道:“五马分尸多便宜你,我看就应该乱刀砍死!” “砍死我谁陪你半夜看月亮?”海鹰指了指当空白月。 “看什么月亮......”赋仟翊负手而立,突然伸手推搡着他轻声道:“还是先弄两匹马来吧!” 话音未落,只听一丝金属擦破寂静的声音,海鹰已一个转身将她护在身后,接住了一枚破风而来的镖! “什么人!”赋仟翊喝道。 只在这转眼之间她身后忽然有一个黑影冲来。 而海鹰却比他更快,不等赋仟翊出手,他早已几步冲到黑影面前,一跃而起,脚落在来人肩颈处将其压倒,手中刚刚截到的镖就压在来人的颈动脉处:“谁派你来的?” 那人直愣愣看着他不说话,他却不再问第二句,手中一用力,利器已然划破来人的颈动脉,令其瞬时毙命。 他的动作干净利索,以至于当他躲开那刺客站起身来的时候全身滴血未沾,只留下那具尚未冷去的尸体呈喷射状低流失着血液。 赋仟翊似乎被这个场景吓到,不由后退了数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别人杀人,特别是在这样幽静的夜晚,浓郁的血腥味更加的刺鼻难闻。更令她惊诧的是海鹰处理刺客的态度竟如此的从容不迫,甚至不曾多一句废话,手起刀落只在一瞬之间。 海鹰显然也感知到她的惊愕和紧张,却缓缓闭上眼,集中着精力,仅转身的功夫,他手中那枚镖便朝着赋府大门相对方向的柳树上飞去,只听钝器刺破血肉的声音一起,那树上便掉下一个黑影来。 那黑影重重砸在地面,也很快便没了声息。 赋仟翊没有勇气走近去看那个死人,只好急道:“好歹问清他们的来历再杀不迟啊!” “他们既然敢前来放暗箭,想必是死也不会说什么的。”海鹰淡然地重新从那具坠尸上拔下镖,细细看了看,却觉得从未见过,不由问道:“你近日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吧?” “当然不会!我可是从不杀人的!”赋仟翊急着反驳道:“我看是冲你来的!树大招风!” 听到这里海鹰忽然惊醒地看了赋仟翊一眼,忽然神色一僵:“近日你若出门,记得小心些。我胆心这些人是冲你来的。” “怎么可能。”赋仟翊摇头道:“我哪能得罪人呢?” “今天的德昌皇子就是例子。”海鹰忽然严肃了语气:“他觊觎赋家的兵权,却没有顺利得到 你,他会怎么样?” “采取其他手段呗,总不至于得不到就要杀了我吧。”赋仟翊不以为然地看着海鹰:“你别危言耸听。” 海鹰听着她的话神色如常,却细细分析道:“得不到你,却又十分担心别的政权团体得到你,这时他会如何?” 赋仟翊忽然惊醒起来,惊愕地看着海鹰,却许久说不出话来。她不得不承认海鹰说话确实有理。 她听到这句话时脑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蔚将军那神秘的独子劭泽。若是劭泽娶了她,那么近卫军的全部兵权都会并入雩珩公主一脉,这对德昌皇子而言无疑是莫大的威胁。 但她很快狠狠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我无德无才,他们不能这样把我当做权谋的礼物送来送去!” 海鹰看向她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忽然右手不听使唤地抬起来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可是倘若真的有这么一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第三章 交浅言深3 赋仟翊忽然被他惊到,吓得立即后退了一步。仿佛是常年拿剑而时刻遭到摩擦和□□,海鹰的手心十分粗糙——这一定不是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纵使她的哥哥赋传铭常常泡在近卫军营,闲暇时候还是喜欢和一些闲散公子下棋作画,手心虽不细嫩,却至少是柔软的。 她心中一直存有的疑虑在这一刻终于被打消,她深深抒了口气,斩钉截铁说道:“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就去死!” “你正值大好年华,怎能糊涂求死?”海鹰被她一字一顿的冷厉之语震到,忙说:“或许那对你来讲是一个崭新的人生呢?或许你会过得......” “说得好像你就确信我一定会被政治联姻一样。”赋仟翊打断道:“兴许除了德昌皇子这种傻子,根本没人会把我放在眼里。” “但愿如此。”海鹰长长叹了口气:“我也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幸福地为自己而活。” 赋仟翊听到此话,不由面色沉郁下去:“可是又怎会有人为了我放弃金钱和权力?” “为何你会认为二者不可兼得?” “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并不相信爱情。”赋仟翊道。 “你又没爱过,怎么知道爱情不靠谱?”海鹰问道。 “我只是觉得爱情在利欲熏心面前总会变得十分渺小,人们嘴上说爱,事实上却没有人会将爱情与金钱权力一分为二。我觉得很无趣。”赋仟翊道。 “谁说很无趣?”海鹰一把扯住她的手:“跟我去个地方,我证明给你看!” 赋仟翊神色涌动,被他扯着走了几步,却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我不去!” 海鹰手中乍空,眉心微皱了一下,却很快舒展开来,转身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不信。”她眼里瞟着躺在地上早已失去生气的两句尸体,深深吸了一口半夜清冷的空气:“我不舒服,我想回去了。” 她说着并不等海鹰说话,自顾自径直跑进了赋府大门。 她手忙脚乱地将大门锁好,却忽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她第一次感觉到慌乱。 从白天德昌皇子居心叵测地和她一同听琴开始,她才感觉到自己已经慢慢跌入一个巨大的阴谋中,在这个阴谋中她不是主角,却很可能是一个最悲哀的牺牲者。 “我知道你和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样。” 德昌皇子颇有政治企图的一句话在她的脑海中蓦地闪过,但那句话很快就变成了海鹰的那句 “因为你和旁人不同。”。 “我只会争取自己应得的东西。” “我是否得到,不该由别人掌控。” 他真的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近卫军非编制将领吗? 赋仟翊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 海鹰和她说话时有意无意所带出的锐气和霸气并非普通人所有,她深刻地听着他的话,却并不能完全理解那莫名而来的自信和决心。然而偏偏是这样并未被核实的自信和决心令她十分安心甚至是上心。比起德昌皇子那些一文不值的谎话,她更愿意相信海鹰。 海鹰怔怔看着她几乎是以逃的速度跑进去关了大门,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他缓缓挪动步子走到那扇大门前,艰难地伸出手按在那门缝上,却不敢用力。 他沉默地站在这里,那轮满月也渐渐从天空的东南方移到了西南,他清楚地听着赋仟翊的呼吸声由急促渐渐变得平缓。 这时正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了微弱的光,那光芒很快延伸出数道尖锐的线路刺破原本黑漆的夜空。那光芒在黑暗的环境下显得十分刺眼,海鹰不由伸手挡了挡那不算强的光线。 他整晚都想着该说些什么,几经开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眼见着夜的色泽已然渐渐退去,他知道自己不能久留,深深叹气。 “天亮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慢慢后退了两步离开那大门,转身离去。 当赋仟翊听到他的话音,平复了心情打开大门的时候,那门前空荡得如同从未有人来过,昨夜的两具尸体甚至连同血迹都毫无踪影,干净空旷得她几乎要以为昨晚只是做了一场梦。 她默默回到自己房中倒在床上一直睡着,直到下午时分段鸿羲前来扣上她的门栓方才醒来——她几乎忘记明后两日便是他们尤家门下每月一次的考校日,按惯例今夜之前他们应当到左翼城尤府上报道。 她匆匆起床,收拾了几样随身物品,抓起她的佩剑便迷迷糊糊便和段鸿羲向府外走去。 “你这是去哪?”赋传铭正从大门进来,赋仟翊却没头没脑地撞到他身上,不由问道。 “去左翼城尤师父那里。”她嘴上说着,看着赋传铭的目光忽然眼前一亮,将赋传铭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在军中可见过那个叫海鹰的非编制将领吗?” “自然是见过。”赋传铭丝毫不以为然道:“这个人当年独破风隼阵震慑四军,破阵时我正在一旁。” “长什么样?”赋仟翊问道。 “他戴着面具,我哪知道长什么样!”赋传铭一皱眉:“不过依稀觉得他是认识我的,看我的目光......不一样。” “哦。”赋仟翊脸色一暗:“看来你也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也罢。” “怎的突然问起这事?”赋传铭问道。 “我随便问问的。”赋仟翊耸耸肩:“那天我卧病在家,真可惜。” 赋传铭微微挑起眉一笑:“非编制将领么,资料不是爹掌握就是蔚将军掌握,平日也不在咱们军营里操练。就像你一样。其实我倒觉得单凭一身功夫拿到将级没什么用。不操练几乎是不懂得带兵的。” 赋仟翊道:“只是留住能人不得已手段而已,又不是缺一不可的角色。” “我看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出门吧。”赋传铭见赋仟翊手拿长剑,忍不住抓起她的手腕来: “你的镯子呢?” “我不小心摔裂了,送去珠宝行修了。”赋仟翊举了举手中的长剑。 “也罢,和鸿羲一起倒是没什么事。”他说着目光向段鸿羲投去。 段鸿羲礼貌地颔首一笑:“传铭哥放心,有我在,她剑也用不着。” “最近世道乱,你们两个多加防范。”赋传铭草草吩咐了一句,便看着他俩并肩走出赋府,不 由一笑。 “公子是觉得小姐和段少爷很搭吗?”瑾儿站在他身后,幽幽问道。 “你觉得呢?”赋传铭回过身来看到瑾儿,目光一顿:“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送小姐出门啊。”瑾儿撅嘴道:“大少爷怎么总对瑾儿那么凶。” 赋传铭听罢一愣:“我凶吗?” “凶!大少爷你特别凶,你总是这样别的女孩子看到都会躲得远远的,看你以后娶谁!”瑾儿百无聊赖地背着手在赋传铭面前晃来晃去:“小姐这么不淑女都是你带出来的!” “臭丫头!”赋传铭象征性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仟翊真是把你带的越来越不像话了!” 瑾儿呵呵笑着,说道:“小姐若是能和段少爷成了一家,以后大少爷也就不用担忧她的安全了。” “你家小姐本来就是武林高手!我是担心人外有人。”赋传铭点着她的脑袋:“平时你少撺掇仟翊出去疯,也到了老大不小该嫁人的年纪,总和个男孩子一样到处跑也不像话。” “什么我家小姐!大少爷,咱俩是一家!”瑾儿捂着头说道:“我看大少爷就要把小姐拴在身边才能放心呢!” 说到这里,赋传铭不由担忧地看向左翼城的方向:“说起来,我今天总觉得右眼皮跳得不得了,该不会有什么事吧?” 瑾儿眉毛一挑,得意道:“段少爷那么厉害,又关心小姐,怎么能让小姐有事呢?” 赋传铭闻言不由大笑:“我看你一口一个段少爷,那么佩服人家呢?放心,就算你家小姐不嫁到段家,我也会看在咱俩关系好的份上把你配给段鸿羲.......” “你!”瑾儿不等赋传铭说完脸色已经拉得很长:“你讨厌!”说着狠狠白了赋传铭一眼,转身跑开了。 赋传铭见状也不恼,只无所谓一笑,转身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第四章 变生肘腋1 左翼城与皇城之间距离不远,他们骑着马边玩边走,到了左翼城城门口时,夕阳刚刚西下。 “仅一月没来,城门都多了两个卫兵!”赋仟翊攥着手中的缰绳,一边伸手指着城门说道。 左翼城治安向来是皇城之外最好的,平日里城门只有两个守门的不带刀卫兵,负责对出入城门的人进行简单的盘查,然而今日却多了两个巡逻的带刀卫兵。 段鸿羲看了看,笑道:“尤师父兴许是在整顿城中风纪了。再有两个月就是三军统领大选,政治敏感是难免的。” 段鸿羲口中的三军统领大选里面不包括护天军。由于对作战方式和军士素质的要求,护天军中的将领任免采取世袭制,任免结果也向来只需呈报而不需申请。 如今惑明王朝由当朝皇帝玄封帝统领,有继承权的王公贵族有三。 其一为祯元继承人珈谜,慧皇后之女,皇上亲封的皇太女,日后继承大统的首选人;其二为明妃所出的德昌皇子;其三则是玄封帝之妹雩珩公主与蔚将军之子劭泽王子。 惑明政权表面风光,实则破败不堪。祯元继承人珈谜为人苛刻狠辣,手中握着众多文臣,却无兵权。德昌皇子母家即为靖野军,征海军也任他差遣。劭泽王子的父亲掌握的近卫军只为劭泽王子服务。此外就只剩段家掌握的护天军自成一派。 护天军便是四军中最重要的那支军队,正在被这三人疯狂争抢。 而赋仟翊的父亲赋恂则是近卫军副统领,蔚将军的亲信。 赋仟翊不接他的话,只玩笑地拿随身带的佩剑拍了一下他的马屁股:“赶快进去问问师父什么情况。” 那马被赋仟翊轻轻一打,似乎明白了什么,拔腿就向前跑了两步,越过那几个卫兵便进了城。 他们进城的时候都把巫师府特制令牌挂在手上,卫兵看见自然免去排查。 城里依旧车水马龙。闹区的街道挤满了买东西的人,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左翼城的市场永远是最繁盛的。”他们已经下了马走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赋仟翊牵着她的马随便走到一个摊子上随便抓起一把青花纹扇子看了看:“皇城绝对买不到这么精致的扇子。” 听她这样一说,那小商贩马上高兴了:“姑娘好眼光!这是华鼎居出品的花型,配上小店独一无二的制扇技术,是上等品呢!” 华鼎居是左翼城最大最权威的服饰设计铺,只负责花样设计,自己做的成品却从不外卖,只有限地供应给城中的几个贵族和进贡皇城。赋仟翊身上的钱袋就是去年它打造的单品,还是段鸿羲当做生日礼物送她的。因为花样和构造甚好,用了很久都舍不得换掉。 赋仟翊笑了笑,将扇子放下:“当真是好东西呢。” “姑娘不买吗?”老板见她放下扇子,复又将扇子在矮桌上摆好:“这是唯一的一款呢!” 赋仟翊确实不准备买,礼节地笑了笑,转身就准备走。 段鸿羲倒是不客气,丢给那老板一块碎银子就将那把扇子拿起来抛给她:“一把破扇子,喜欢就拿上。” 赋仟翊顺势接过扇子,心中却不爽。她不买是因为这扇子虽然做工精致,材质上却有些劣质。 即便现在买了,日后出门也拿不出手。不是她崇尚奢华,而是实在不能再出门后让人议论说近卫军副统领的女儿用度不讲究。 赋仟翊白了他一眼,道:“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段鸿羲一笑了之:“适当买点东西推动一下经济发展也是贡献。” 赋仟翊对他的解释并不认同,却也没话反驳,将扇子丢给他,转身向别处看去。 却忽然感到有一股阴气瞬间包围过来,顿时打了个冷战。然而环顾四周,仍旧是车水马龙的街 市。段鸿羲在赋仟翊身后不到半米处,正认真地观察着那把他“高价”买来的破扇子。隐约还能听到附近摊子上顾客和商贩的讨价还价声。 “怎么了?”他见赋仟翊脸色不对,马上问道。 “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可能是我敏感了。”赋仟翊耸耸肩。 话刚说出口,她却忽然像被雷劈了一般。这里确实有什么东西不对。 他们又将周围的人和陈设又看了一遍。 扇子摊、包子铺、钱福斋点心铺、遮阳伞摊、瓷器店、客客茶坊,一应俱全。然而……段鸿羲的目光有些迟疑——以前那个时刻在店门口的矮个子青年不在;钱福斋点心铺摆在门口的试尝点不在,只有一个小门童在门口客气地迎着宾客。遮阳伞摊那个胖胖的有个性的老板娘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黑瘦瘦的青年,他一直抿着嘴,脸部线条十分干净利索,却从不对宾客笑;茶坊门口的两个门童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时不时地站起身来迎迎宾客,却从不开口说话。 当然这一切对于不了解这里的人来讲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而他却觉得有些不对。这条街道是通往巫师府的必经之路,他们常常跑到这里来买东西,对于这些店和店里的人都熟悉得很。突然间似乎那些他们认得的人都不见了,觉得心中的不安越涨越大。 夕阳已经开始西下,人群也在渐渐散开。段鸿羲看着伞摊的小伙子淡淡地收拾着那些各色的遮阳伞准备收摊,一句话也不说。 赋仟翊目光扫到摊位上时却隐约看到那人正收的一把伞柄上寒光一闪。 “小心身后!” 段鸿羲的警惕心瞬间提高到极致!脚下发力,一脚点到那伞摊的桌子上。哗啦一声,那桌子像是被震碎了一般塌下去!他知道他有能力震碎桌子,但刚刚却明显不是自己在发力。 这似乎只是个开始。 那个黑黑的年轻人抽剑的速度却比他更快一步!段鸿羲在赋仟翊警示之后本想借着伞桌的力迅速退开,却被那个小伙子阻挡了去路,只得随手抬起长剑,借着剑鞘将那人的剑弹开,然后立即拔剑! 赋仟翊原本已经抽出佩剑,在段鸿羲弹开年轻人剑刃的一瞬间,那年轻人借力拿剑身向后一顶,正中赋仟翊剑柄,拔了一半的剑又生生被顶回去! 她心知此人武功高强,在面对段鸿羲这样武学高手时还能兼顾着阻止她出手,想必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转眼间他和鸿羲两人已然走了几百招。 联想到刚刚突然发现几处诡异,赋仟翊不由得有些心惊。 这一切都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从他们进入这条街道开始,这些突然出现的奇怪的人就开始盯着他们。 这些都不是重点。最重要的是在左翼城,他们的师父尤睿海的眼皮下,如何会有这样一群胆大包天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对他们出手! 同时那边两个突然不说话的门童也纷纷抽出武器向这边过来。 赋仟翊来不及多想,两步点到那二人面前将他们拦下。 “你们是什么人?”她左手拿着剑鞘,右手将剑柄一转,剑身指向他们,问道:“光天化日就敢在镇守巫师门口动手?” 那两人目光触碰了一下,同时笑了:“你想知道,也要先有命再说!” 说话的功夫他们二人已然出手,不见他们手上有什么动作,一个重锤破空便冲她面门打来! 她不得不退后一步。仰身躲开那沉重的武器,暗自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第三十招,赋仟翊的剑锋扫过其中一个门童胸前,他瞬间衣襟碎裂,停了一刻,吐出一口鲜血。 另一个人似乎没兴趣检查同伴的伤势,手中的重锤将将打到她左臂处,不见他手上有动作,那圆锤子上面突然错出一圈极薄的钢制锯齿来,她下意识地侧身去躲,却不料那重锤忽然改变了方向,从身后向她的背部击去! 赋仟翊心下一慌,忙将剑收到身后,欺身向他扑去。 他显然被赋仟翊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正闪身要躲,却被赋仟翊抓了个正着,刚想反击,赋仟翊忽然将他往左边一推,迅速弯下腰去!那重锤由于惯性回力重重击在他胸口处,在他胸口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顿时血花飞溅。 赋仟翊迅速退后了好几步,还是有几滴血喷在她身上。 段鸿羲已被那个黑脸年轻人刺伤,血迹大片大片地湮湿他的一身白衣。 这个时候街道上已经没有人。 赋仟翊这才觉得慌乱。论武功,段鸿羲高出她不下五成。不谦虚地说,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江湖,他的功夫都可谓佼佼者,甚少有敌手,为何会这样轻易就被一个无名小卒伤到? 这么想着,赋仟翊却不能不帮手。她本有制作精致、淬有强力麻醉的极细银针作暗器,今日却由于毫无防备没有带在身上。如今身上除了一把剑,倒是什么都没有。她本就不擅用剑,平日手不离剑也是吓唬人的成分比较多。她真正擅长的武器是一对金玉打造的玉镯,由极坚韧的鲛绡制成长长的丝带相连,只是很不凑巧那玉镯上的饰金有点小瑕疵,拿去珠宝坊修了。 赋仟翊刚想去帮,却被几道尖锐的剑风封住了去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第四章 变生肘腋2 “赋家姑娘还是站住吧,免得在下刀剑不长眼,误伤了美人。” 一名青衣人瞬间站在赋仟翊面前,修长的手指上夹着几枚寒光刺眼的镖。他死死盯着赋仟翊,一时间赋仟翊竟没办法反击。 赋仟翊知道和他们没必要争论,心中又急着段鸿羲的安危,情急之下挑剑便是孤星坠月剑法,三招之内将那人逼入死角。她手下顿了一顿。 孤星坠月是尤家门下为数不多的剑法奇招,一旦出招毙命率极高,故而不到关键时候他们绝不能乱用。然而赋仟翊也知道,以这样的招式制住他只是一时的,倘若不伤他,他恢复力气后会立马有机会反击。 正当赋仟翊短暂失神的功夫,他却很快闪身一跃瞬间脱开她的挟制,趁着跳起的功夫向赋仟翊甩出一排镖来! 赋仟翊被他的镖逼得连退是数步,重重撞到另外一个人身上。那人顺势一手掐住赋仟翊的脖子! 赋仟翊心中一寒——还有援手。他们究竟有多少援手? “仟翊!” 段鸿羲终将那黑脸年轻人一剑毙命,锋利的长剑转眼被他重重甩来,生生刺穿那人的肩胛,将他钉到旁边的墙上。 “啪啪啪”三声击掌,方才那名青衣人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身后:“尤家门下功夫果然不一 般。我们这些江湖人实在惭愧。” “敢问阁下何方神圣?”段鸿羲将佩剑从那人身上抽出来,甩了甩剑身上沾的血,问道。 “神圣?”那人哼哼笑了两声:“不敢当。区区江湖混混,不足挂齿。” 段鸿羲听言也笑了:“敢在巫师府眼皮下撒野的人,不是一般的混混。” 他右肩被利刃所伤,血刚刚止住,他下意识地按紧了伤口。 青衣人笑着摇了摇头:“拿钱做事罢了。”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方圆一里之内,又有几个人围了过来:“职责所在,你们不死,我没办法交差。” 段鸿羲冷冷一笑:“从我出师那一刻起,从未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猖狂!并且,尤家门下,向来只修习巫术!” 青衣人闻言不屑耸耸肩:“那我们就试试,看那些人究竟是不敢猖狂,还是不能猖狂!” 段鸿羲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赋仟翊护在身后:“比武可以,莫要伤及无无辜!” 青衣人忍不住笑道:“多少人盯着赋仟翊不放呢,不知你这句无辜是从何而来啊?” 后续来的那几个人身穿统一的暗蓝色劲装,内息不高,但功夫套路却可以说是万分邪门。段鸿羲已然被伤到,此时却被青衣人纠缠住,止步不能移。 由于用剑实在不是赋仟翊所长,在刚刚对付了那两个门童以后,她不论是体力还是精神都有些透支,这几个蓝衣人在十招之内将她逼到绝路,她在想逃开的时候,冰冷的剑锋已然向她刺来! 正当赋仟翊觉得万劫不复的时候,一道剑光飞速而至,重重隔开了直取她喉咙的一把精钢剑。 转眼间一个黑衣人闪身到她身前几剑封住了她身前的攻击。 “以多敌少,即便胜,也是胜之不武。”那人一开口,赋仟翊才看清他的身形。 是海鹰。他五官并不算极其精致,却深刻而细腻,棕褐色的发丝飘动在纯黑的长衣上,显得并没有什么杀气。 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神色慵懒地扫过一干人等。那眼中存在着一股浩然的锐气,截然不同于皇族的高贵、蛮夷的粗野——这是一种神挡杀神,魔挡斩魔的气息,一种握转乾坤的气场!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合金制作的软剑。软剑不同于他们平时拿在手中的佩剑,它需要灌注精纯的内力后才能形成一把具有杀伤力的剑,而惯用软剑的人内息必然深厚,否则驾驭不了一个平日里看着如同臂钏的装饰。 赋仟翊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容后再解释。”此时天色已经全然暗了下来,月亮清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映照出他分明的五官。他冲赋仟翊鼓励一笑,很快和那些人纠缠在一起。 然而事实却没有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五个人的武功确实很邪门,他们不断变幻着阵法,每当他们将要找到破阵之法的时候他们又很快变幻一个新的。以少敌众原本就打得辛苦,加上他们不断改变阵法,对他们体力和脑力的强力冲击,他们很快就有些疲惫。 他们二人武学套路迥异,加上丝毫摸不透彼此的实力,合作得有些尴尬,尚不如赋仟翊和段鸿羲有默契。 见着他们的剑势愈发疲惫,海鹰急着对赋仟翊道:“这样不行,你先走!” 赋仟翊怎么可能先走!她手中的剑顿了顿。 失神的瞬间海鹰身上也染了血,那黑漆的衣服上面赫然湿了一大片。 “不行!”赋仟翊勉强说出这两个字,将那孤星坠月剩下的几招全数使出,眼前有两个人倒了下去。 然而孤星坠月这套剑法虽说作用在瞬间毙命,效果显著,却是极消耗元气,一套剑法使出来赋仟翊没想到只放倒了两个人,原本还想再战,身子却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瞬间冷汗浸透了衣衫。 海鹰见赋仟翊用剑身支撑着地,也来不及管她,只专心投入和剩下三个人的对峙中。 那三人很快又形成了一个新的阵法,三把剑一抖,三道幽绿色的剑光在他刚刚站的地方戳出了一个巨大的洞! 许是突然做了什么决定,他在跃起的瞬间手上调转剑柄将手中的软剑迅速插到地上,也不见他作出什么其他动作,那柄剑瞬间爆发出耀眼的强光!那光芒以几乎等同于光速的速度直奔那三人而去,那三人几乎没有反抗就已然被光束所贯穿,瞬间毙命! 段鸿羲此时刚刚解决了那个黑衣人赶到这里。一片强光过后他见到了海鹰,二话不说就对他出手了。 两人刚刚都遇到劲敌,此时都有些疲惫。然而剑光所至之处却毫无例外地迸出火花来! 赋仟翊勉强站起身来,却来不及阻止。 “住手!是误会!”海鹰刚来得及说这一句话,转眼间就被段鸿羲的佩剑刺穿左腹,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他的佩剑刺穿海鹰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住了,他见海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忙松了手。 “……你是什么人?”段鸿羲见他没有敌意,却也不敢冒然拔剑,只得问道。 “近卫军……”海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忽然重重跪倒在地上! “海鹰!”赋仟翊见状心下一急,竭力站起来,两步跑到他身边。见他腹部的贯穿伤手足无措。 “快带他到巫师府!”段鸿羲忙将他扶起来。 仅仅走了两步,海鹰忽然死死抓住鸿羲的胳膊:“等等!” “得找个干净的地方给你处理伤口啊!再晚就来不及了!”赋仟翊急着一边说,一边示意鸿羲向前走。 “这里,距离巫师府有多远?”海鹰勉强说道。 “这里……”赋仟翊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距离巫师府不过几百米,刚刚入夜,这般大的响动巫师府怎能不知晓。然而巫师府却没有派出援手! 赋仟翊愣愣地看着他:“不可能……” 他摇了摇头:“如果是,你们就是自投罗网!” 鸿羲当然不相信他的提示,只道:“巫师尤睿海是我们师父!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他不由分说地将海鹰拖起来:“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鸿羲!”赋仟翊忙拦住他。 海鹰说得并无道理。这里离巫师府这样近,尤师父没有理由不知晓。再加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赋仟翊联想到尤睿海毫无保留地拥护德昌皇子的事实。兴许这本身就是一场阴谋呢? 想到这她顾不上心凉,却急着海鹰的伤势:“城外东面山上有个破庙,先离开城里再说吧。” “你傻啊!”鸿羲吼道:“就算真的是尤师父指使,我们到城外就安全吗?” “原本也不用这样的!谁让你不分青红皂白乱伤人!还不赶快!”赋仟翊心急骂道。 话说到这段鸿羲也知道耽搁不得,提起真气,足尖点着城里的几个房顶,飞身到城外。 海鹰失血很严重,赋仟翊很担心他会死。 段鸿羲简易地拣了干柴在屋内生起火来,却找不到干净的布。情急之下赋仟翊只好撕着内衣的布料勉强帮他按住伤口。 鸿羲的剑极细极薄,剑刚刚刺进去他就松了手,不曾转动剑柄,伤口也还不算太可怖。除了左腹的伤口,他的小臂也被人划伤,那一片衣襟碎裂,血迹已然被火烘干,触感又硬又涩。 “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由于失血过多,他面色很苍白,几缕头发已经被冷汗浸湿,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连弯弯的睫毛都被打湿,眉微皱着,嘴唇有些干涩。他只静静地靠在墙边,闭上眼睛暗自调息着。 赋仟翊知道他是在逞强。习武之人都有各自的内息,她感觉到他气息很微弱,这一句话说着也很费力,不由探手去摸了摸他的脉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第四章 变生肘腋3 “你心跳很慢。”赋仟翊勉强说道,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当真没事吗?” 段鸿羲在一边调着火势,心中也知道是自己的失误才造成这样严重的后果,不好意思回头去看他。 海鹰睁开眼睛,强自道:“我现在很渴。” 赋仟翊对段鸿羲的态度表现出强烈的不满,马上白了他一眼:“还不快去找水来! “知道了。”他站起身来走到海鹰面前,蹲下身来,说道:“真的对不起。” 海鹰一笑了之,却不再说什么。 赋仟翊知道他是实在没什么力气说话,也知道其实段鸿羲也伤着,就不再多说什么,目送鸿羲出去。 听着鸿羲将庙门关上,海鹰才扭头看赋仟翊。 “鸿羲做事情容易冲动,你别怪他。”赋仟翊不知说些什么,只是垂头避开他的目光,说道。 他勉强笑着,却说:“我本来到左翼城想见个朋友,却碰到这种事。真不知道我们是有缘还是有仇。” 赋仟翊语塞。这件事本身就值得深究,她不知道这帮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只是如今不知道该不该跟师父有所接触。 论道义,赋仟翊绝不相信教了他们多年的师父会采取这种方式取他们性命。然而种种极端现象却都指向巫师府,她不能不信。 今日若没有海鹰援手,恐怕此时她早就被弃尸荒野。 “你何必豁出性命来救我?刚刚你自己处境也危险。”赋仟翊问道。 倘若她的体力实在不足以支撑她使出那套孤星坠月,兴许连海鹰也一样会被灭口。虽说最后他用的那个不知名的招式威力无穷,赋仟翊却能看出来,那招是没有后继的,倘若五个人同时围攻,他很难脱身跳出他们的阵法中,当然更谈不上反击了。 海鹰沉默了一下,攥紧了手,说道:“我的代号是海鹰,是近卫军的人。” “如果我不是赋恂的女儿……”赋仟翊也不知道她为何鬼使神差问出这样的问题,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马上死死咬住嘴唇。 照海鹰所言,他是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出手救近卫军副统领之女是责任。然而赋仟翊心中却有些七上八下,总觉得这个“非编制将领”身份来历诡异。 海鹰闻言却笑了,半晌才说:“我以为你从来不屑于这样不着边的假设。” 他这话说得赋仟翊脸上有些烧:“我随便说说的。” 他们就这样沉默下去不再说话,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庙里很安静,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只能听到他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曾几何时,皇城小山坡的古树边,海鹰曾经对赋仟翊说:“我是否得到,不应该由别人来掌 控。” 他眉宇间有着隐约的锐气和霸气,毫不在乎强权。 赋仟翊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他腰间的那把日月同辉反射着淡淡的光。她看得出这是一把特殊的短剑,价值连城。他说会为它找到主人。 可为何这样一柄剑的主人不能是他自己?以他的功夫,完全有能力驾驭这把剑,他不是用不起。 太多的疑惑一股脑地涌了出来,赋仟翊看着他,蓦然失神。 海鹰忽然伸手死死按住左腹的伤处,眉毛因为剧痛拧在一起。 “怎么了?”赋仟翊本和他并排靠在墙沿上,见状忙起身。 他死死咬住嘴唇,却不说话。 “疼得紧?”伤口造成有一段时间,赋仟翊知道他一直忍着痛,却觉得不该就这样突然间就忍不住了,情急之下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海鹰缓了好几口气,才说道:“只是内息有些不稳。无妨。” 赋仟翊本想再去探他的脉,他却一直不配合地甩开赋仟翊的手。 “拜托你让我看看,万一有事怎么办?”赋仟翊好言劝道。 他脾气实在有些奇怪,赋仟翊摸不准他的性子,倒也不敢随便说话。 “你看了就会没事?”他说道:“你就陪我坐着,别说话。” 听他毋庸置疑的语气,赋仟翊几乎要说“好”,然而还是理智压过了感性,她马上摇摇头:“你既然肯帮我,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他勉强摇了摇头:“你帮不了我。” “你不试怎知道我帮不了?”见他的脸色越发惨白,赋仟翊心中也无限着急,却也无能为力,只道:“你今天因为我受重伤,万一死了,你不是害我一辈子良心不安!” “我说了我死不了!”他许是对赋仟翊所说不吉利的话表现着强烈的不满,忽然烦躁起来,将腰间的日月同辉和缠在手臂上的软剑全部卸下丢得远远的:“你,退后三步,不要碰我!” “喂,你!”赋仟翊刚刚开口想说话,却见他左腹的伤口重新涌出血来,一时愣住,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不想我死吗?不想我死就照做!”海鹰用尽力气吼道,并突然出手将她推开。 赋仟翊尚未从刚刚的无措中回过神来,却见他身上泛出一丝不正常的、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闭上眼睛缓缓调息着,不再说话。 赋仟翊确实不敢在这个时候接近他。他刚刚一直运力到伤口处想办法加速伤口愈合速度,却忽然就内息不稳,以赋仟翊的理解这只可能是因为他体内有两股不同的力作用不合所至。就好比水火不相容,两股不同取向的力量也一样容易对人体造成不可估量的损伤。 方才他对那三个蓝衣人所出的剑招赋仟翊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在赋仟翊的观念里,即便武功再高,也绝对不可能高到能够掌控光线境界。正常情况下,武者因为武器摩擦和内力凝聚,出招时产生微弱的光或生出火来倒是有迹可循,他今日的动作却明确是插下佩剑以后才作出。那光线似乎是活的一般,追及敌人而去。这是没有自然依据的。 “我知道你在疑问什么。”调息片刻,他便睁开眼睛,身上的光芒也随即消失。他说话的时候,底气也稍微足了些:“两路完全不同的功夫同时施加在一个身体里便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你没见过也不足为奇。军中本也不可能有人肯冒这样的险。” “可是……” 赋仟翊刚想问什么,他却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替我保密。” 下一秒,段鸿羲已然推门进来,手中提了个动物皮革制成的水囊。 “我去巫师府找了点活泉水,甜甜的味道很好。”他说着将水囊递给海鹰。 “巫师府有异动吗?”赋仟翊问道。 “没有,一切如常。所以我才不敢声张,快进快出。只是……”他说到这里微微皱眉:“今日 我遇到的那两个人功夫倒也不算登峰造极,我却总觉的力不从心,难不成是早上练剑练得精神不好?” 海鹰喝了些水,脸色有明显的缓和。他将水囊盖上问道:“今日你可曾得了什么来路不明的东西?” 说到这儿段鸿羲却忽然想到什么,探手入袖将今日买的折扇拿出来:“就是这个了。” 海鹰接过那扇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细细闻了闻,不由沉默。 “有什么不对?”段鸿羲半蹲在他面前问道。 那一瞬间海鹰的神色迅速地变化,半晌才抬眼和他对视了一下,方才说道:“今日那些人很可能是江湖上一个称作‘荒剑’的杀手组织。这扇子上淬有他们特制的截制真气的药水。” 赋仟翊心中一寒,今日在街市上她和鸿羲都碰过。他们自幼习武,即便她不擅长用剑也不该区区对付两个人就体力不支到站都站不稳。原来这中间还有这层意思。 “你怎知道这样详细?”赋仟翊奇怪地看着他。如他所言,他是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理应不会与江湖人士有太多瓜葛。如今却精确说出那些人的来路,实在有些奇怪。 他淡然一笑:“只是我曾经也在他们手下吃过亏罢了。” “那是什么人指使他们呢?”赋仟翊不由诧异。 海鹰是近卫军的人,却能遭到江湖杀手组织的追杀,实在让人不能理解。 海鹰摇摇头:“他们只是拿钱做事,有组织有纪律。他们的追杀令都是死令。只有接任务的小组全军覆没尚未完成任务时,组织才会将赏钱退回雇主。我也不知道雇他们的都是些什么人。” 海鹰和赋仟翊虽然都在说话,却也都很默契地都没有提及前一晚两人遇到杀手的事。 “他们的套路很邪门。”段鸿羲也面对赋仟翊们坐了下来:“都是些打起来不要命的招式。” “那是前赴后继,生生不息。”赋仟翊抱着膝盖坐在旁边,听他们两人探讨那些人的严密组织性和大势力,渐渐觉得眼皮有些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赋仟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晨光透过破旧的窗纸投射到屋中,几乎可以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粉尘。段鸿羲在沉默地收拾着昨晚用过的一堆木炭,而海鹰却已经不见踪影。 “他人呢?”赋仟翊问道。 “哦,走了。”段鸿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回道。 “走了?”赋仟翊惊讶地站起来:“他伤这么重你怎么能让他走呢?” 段鸿羲听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死死瞪着她:“人家说要走难道我还跪着求他留下不成?” “是你害人家受伤的好不好!”赋仟翊负手站在墙边,冲他吼道:“你难道都不知道对人负责任吗?这么伤着出去,有没有人照顾他都不知道!” 段鸿羲听此言不由讽刺一笑:“照顾?是你照顾还是我照顾?你自己糊里糊涂睡着了难道也是我的错?” “你!”赋仟翊一时被他憋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气道:“我睡着碍你什么事!” 段鸿羲盯着她,神色有那么一丝疑虑:“你和他是什么时候莫名其妙认识的?睡得跟死猪似的他也不让叫。” 赋仟翊语塞。她和段鸿羲从小一起长大,交际圈基本相同,相互间也没什么秘密。今日忽然冒出来一个海鹰,他有莫名的怒火倒也不足为奇。至于她是怎么睡着,她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是说了,他是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认识也不奇怪吧?”说着声音却忽然心虚下来: “你确信他自己走没事吗?” 段鸿羲不再追问关于她怎么认识海鹰的事,只道:“他恢复得异常快。一点也不像是受过重伤的样子。再者说,区区一剑也算不得什么。”他说得很不屑,在赋仟翊即将爆发的警示表情下却只好改口:“我又没伤到他要害,许是他自己功夫不到家两股内力相冲才会搞得这么严重。” 段鸿羲这话说得倒是有理。那一剑并不算重,只是海鹰失血过于严重,再加上昨晚调息不当,看起来异常凶险。但这只是看起来。赋仟翊心知他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力量,只是由于有所顾忌,也没有再说下去,只得帮着段鸿羲一同将烧成炭的木屑收拾妥当丢出去,这才一同出了破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第五章 懵懂河山1 “什么?刺客?”赋传铭原本在自己房间悠闲地吃早点,却听得贴身侍从低声报告,手中的点心立刻被捏得粉碎。 他都来不及擦手,便急着向赋仟翊的房间跑去。赋传铭的居所和赋仟翊的相隔较远,他一边跑一边问侍从:“她没事吧?” “少爷放心,小姐毫发未伤!” “那就行。” 赋传铭正跑着,却和赋仟翊撞了个满怀。 “你还乱跑什么?”赋传铭扯着赋仟翊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在确认她没有事之后方才问道。 “爹呢?爹在哪?”赋仟翊急切问道。 “爹大约在蔚将军府上。怎么了?”赋传铭问道。 “海鹰!你可知海鹰住在哪吗?昨夜我们在左翼城出事多亏他出手相助,可是他受了重伤不告而别.......” “海鹰.......”赋传铭微眯了眼,习惯性地撇开目光。半晌却没有得出任何答案,只得摇了 摇头:“这个海鹰的来历怕是连爹都不是很清楚。” 赋仟翊听罢急得一跺脚:“这可怎么是好!都怪鸿羲!竟不留住他!” “你放心,他既然肯不告而别,就说明还没有伤到无药可救。段鸿羲也不是糊涂人,若是他真的伤势严重又怎么会放走他?”赋传铭好言劝道:“你不用担忧了,保证没事。” “站着说话不腰疼!”赋仟翊皱眉斥道。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和那个海鹰搭上关系的?”赋传铭问道。 “这个.......”赋仟翊说着一抬眼:“说来话长,有空再和你扯吧,现在我要出去。” “干嘛去?”赋传铭眼疾手快拽住语未毕便转身要跑的赋仟翊:“还嫌刺客不够多是吧?” “那些刺客武功高强不查出来怎么行?说不准还和尤师父有关。我去和鸿羲碰面,你放心,没事。”赋仟翊说着脱开他的手急着向府门走去。 “我送你过去。”赋传铭说着吩咐身边的小厮:“回屋去取我的剑来。” “传铭哥别忙,这节骨眼我哪能让仟翊自己跑出门呀。”段鸿羲好整以暇地在大门外骑着马说道:“这一夜过去了我们还没和右翼城江箬竹碰面,我来接她去一起讨论一下情况。” 赋传铭见到段鸿羲,一直悬着的心稍稍回落,却还是嘱咐道:“虽然是大白天,你们俩也要小心,有事记得发信号。” 赋传铭所指的信号就是军中的照明弹,平日里是一支毛笔的模样,细小便携,用时只需要将毛笔倒过来拔掉笔头便可发射强光信号。赋仟翊从衣袖中抽出一只毛笔向赋传铭晃了晃:“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传铭姐。” “没大没小!”赋传铭斥道。 赋仟翊得意地挑了挑眉,翻身上了刚由小厮牵来的马,和段鸿羲出去了。 两人骑着马慢慢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扫着为数不多的行人,精神都蔫蔫的。 “你心中可有点谱吗?”赋仟翊问道。 “我只是想着,若这个时间我们再去一次左翼城,会不会还是这样的结果。”段鸿羲说着,攥着长剑的左手几乎能看出节节白骨:“我们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怎么可能这样对我们?” “可是我们谁也不可能继承他的位置。或许这才是症结所在。”赋仟翊眯着眼睛看早已高升的太阳,不由伸手去遮挡了些许光线:“其实前天夜里已经有两个杀手找到我家门前,正巧是我和海鹰在一起,海鹰手快早早杀了这两人,才没问出所以来。” “海鹰?”段鸿羲听得海鹰这个名字心中还是些许有愧:“你是怎么和他认识的?”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管他是近卫军的同僚就对了。”赋仟翊敷衍着:“把这两件事串起来,我倒觉得那杀手就是单冲着我来的。” “也不一定。”段鸿羲道:“我和那杀手对峙的时候他们招招致命,若只是冲你而来,一窝蜂冲你涌上去绝对奏效,还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这倒是了,”赋仟翊细细回想,方觉得奇怪:“我大约这几日脑子不够用。既然是杀手,为何大动干戈布防左翼城,而不躲在暗处直接放箭?”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为了打草惊蛇。”段鸿羲闻言不为所动:“我们先见了江箬竹再作分析吧。”他说着用力一夹马肚子,向着城东跑去。 江箬竹乃是右翼城巫师长女,和赋仟翊、段鸿羲同时拜于尤睿海门下学习巫术。 江箬竹出身江府,却不和本家修习巫术而易门而拜,是因为她虽是江家长女,确实江巫师小妾所生,是庶出。在江家的地位并不算高。按规矩,江家的顺序继承人应当是江箬竹之妹江箬芜。江箬竹自小便遭江巫师正妻压迫,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投靠尤家门下。如今年岁渐长,渐渐懂得了反击之道,拜别尤睿海重回江家,凭着一身过人的功夫和精妙巫术在江家也算站住了脚。 而相对之下,段鸿羲和赋仟翊着实为偷师,一方面在各自军营中接受各种训练,一方面每月有半月在尤家门下学习巫术。算起来巫术算不得两人的正业,只能勉强称上娴熟,却算不得精通。 原本拟定今日进行的考校因着昨夜的刺杀事件被两人擅自取消,同时差下人去寻得江箬竹一同讨论。 江箬竹原本也该昨晚到达左翼城尤睿海府上,却因身体不适并没前去,反倒躲开了一场屠戮。这时她正在屋中闲坐着百~万\小!说,等待两人的到来。 江箬竹屋前种着一小片翠竹——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竹子是她最为喜爱的植物,也是她修习巫术中唯一应用的物品。 当赋仟翊大力推开她的房门,看到一身黑色绣紫纹直裾的江箬竹整装坐于桌前百~万\小!说,不由气愤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有心思百~万\小!说?” 江箬竹生得身姿妙曼高挑,眉眼不算深邃,单眼皮凤眼,柳叶眉。静静地坐在那显得娴静淡雅又不失气质。听到开门声只木然看了一眼赋仟翊和随后冲进来的段鸿羲:“来了?” 赋仟翊顿时没了脾气,上前坐于江箬竹对面的凳子:“我和鸿羲险些丧命!” “知道你俩命不该绝。”江箬竹闻言方笑,将适时准备好的热茶倒了两杯给他们:“我这始终没什么动静,所以不敢断定是不是针对我们所有人。” “尤师父有和你联系吗?”段鸿羲问道。 “不曾和我联系,只是昨日我告假之时,反常只回复我的侍婢一个‘好’自,无过多问询。” 江箬竹道:“以师父对我们的关注,若是因病告假总要问询嘱咐一二才是,这中间是否有猫腻便不得而知了。” “他是我们师父啊.......”赋仟翊感叹着,情绪却十分平淡地端着茶杯喝茶。 “看你一点也不感慨,是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江箬竹问道。 赋仟翊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自我拒绝德昌皇子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大约会有这样一天。没什么可惊讶的,只是有些伤心。” “我倒没看出你哪点伤心。”江箬竹道:“我知道,你们两个并不是尤师父一手带大,也不算是他的直系弟子,和他的感情并不深。可我几乎是跟着尤师父长大的,我知道师父不是这样绝情的人。” “可是他一直是德昌皇子的人!”段鸿羲愤愤道:“我以前只是听说师父心向德昌皇子,却从来不信他竟能为了德昌皇子向我们下毒手!” “师父一定不是这样的人!”江箬竹斥道:“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要么就是有人挑拨离间!” “那昨晚要不是海鹰提醒,我们早就羊入虎口了!”赋仟翊说着,一边指着皇城的方向:“你虽然是跟着师父长大,可你别忘了你是江家的人!你们家是跟着珈谜的!” “海鹰?”江箬竹闻言冷笑:“果然是有那个挑拨离间的。” 赋仟翊张嘴想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气愤起身跑出了门。 “你是怎么回事?”段鸿羲听着江箬竹的话也甚觉不中听,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不知道算不算误会的事故,只得问道:“你怎就这么肯定尤师父不会这么对我们?” 江箬竹叹气道:“我们几个人当中,我和师父相处时间最久,他爱我们胜过爱他自己,即便我们的政见不和,他就算是多劝着,也绝不会拿我们的性命开玩笑。你相信我,若师父真的是这种人,我又怎么能眼看着他伤害你们呢?” 段鸿羲若有所思看着她:“拿到右翼城巫师的继承权,你有几成把握?” 江箬竹听罢一怔:“我可没把握。” 段鸿羲沉默了少许,不由说道:“你若真的成了祯元继承人的人,真不知道以后要怎样和你相处了。” 江箬竹敷衍一笑,将自他们进门始终握着的右手伸开,那手心里赫然是一枚墨绿色的镖:“我在师父府中捡到了这东西,上面还挂有血迹。我拿回来清洗,竟发现这上面淬有剧毒!” “在师父府上?”段鸿羲心下一动:“你的意思是去查他府上是否有人受伤吗?” 江箬竹频频摇头:“你且看看那镖。” 段鸿羲接过那枚镖细细查看,发现那镖刃上赫然刻着一个“德”字。 “德?”段鸿羲怀疑地看着江箬竹:“这个字可不好判断,德昌皇子封号德昌,宫里有个德 妃,祯元继承人的男宠魏麟即是礼部尚书魏华的次子,那魏华也曾被先帝赐号为玄德。” “可是这三个人却是一定不会将德字制成暗器用来杀人。”江箬竹道:“派杀手杀了人还要留下证据还不如光明磊落地亲自动手?” “照你这么说,用特制暗器的只有两种人:一则为了打名气,二则是有人故意陷害。”段鸿羲顺水推舟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这没谱的事我不想再谈了,既然你认为不是尤师父,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哎!”江箬竹见他要走,忙起身叫住他:“一定不是咱们师父,此番刺杀已经留下话柄,若是师父真要出手,待你们到了巫师府直接在饮食里下毒岂不更加便捷?” “那样他不是脱不开身了吗?”段鸿羲没头没尾地随便说道。 “那现在他就脱得开身了吗?”江箬竹反问道。 成功看到段鸿羲神色一凝,她释然笑道:“方向应当在祯元继承人那里。德昌皇子虽然情商不济,却也不是个出手狠厉的主。他就算想争□□位也绝不会采取这样的极端手段。德妃原本就不受宠,在宫中安然度日也就罢了,没必要卷到前朝的纷争中。唯独祯元继承人......” “那师父府中带有血迹的镖怎么解释?”段鸿羲问道。 “你自己去问师父。我说什么你都是不信的。”江箬竹推脱道:“你们若不嫌累就再跑一趟左翼城,亲自去问问师父也就罢了。” “多此一举。”段鸿羲冷下脸来:“不管是不是他指使,昨晚出了那么大的阵仗,他躲在府中不肯出手相助,这便够了!” “你可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江箬竹嘲讽道:“生死由命,你自己保护自己也就罢了,可别人不欠你的,谁也没有义务非保你不可!” “你就是太过现实!”段鸿羲指着她一字一顿道:“丝毫不懂得何谓人情!” “你早晚会知道人情最不值钱!”江箬竹愤愤道:“你一直养在一个和平的将军府中怎知道人间疾苦?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段鸿羲狠狠剜了她一眼,不再说话,转身出了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第五章 懵懂河山2 “早知道碰这一鼻子灰还不如不来!”段鸿羲一手提着剑一手拍了拍正站在竹林旁边发呆的赋仟翊:“走吧。” 赋仟翊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我其实觉得箬竹说得不无道理,或许那些人......” “一群乌合之众!下回见到非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可!”段鸿羲狠狠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赋仟翊一起出了右翼城巫师府。 江箬竹默默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将手中的镖扔在桌子上,起身转到阁中物品架上轻车熟路地从一个广口花瓶中倒出一枚双头金翅羽状镀金令牌,那上面赫然刻着“祯元”二字。 她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幼稚。” 当江箬竹到了拜阳殿的时候已是正午。艳阳高挂在拜阳殿最高的檐牙顶端,刺眼炙热。 她一边将马的缰绳递给一旁拜阳殿负责接马的马童,一边从腰封中掏出手帕来擦了擦汗。 “江姑娘,继承人请姑娘一同用午膳。”魏麟自殿中偏门口站立,远远说道:“姑娘这边请。” 江箬竹木然点头,跟着魏麟进了拜阳殿。 珈谜漠然看着她走近,毫无架子地向她招了招手:“快来一起吃,我快要饿死了!” 江箬竹这才发现珈谜正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身着轻薄的绿色中衣和褙子坐在桌前心情大好地招呼她吃饭。 “继承人今日心情甚好,可是有什么喜事?”江箬竹顺从自然地走过去坐在珈谜对面。 “你这么聪明,肯定能猜到。”珈谜用桌边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放在她面前的碗中:“小厨房新制的梅菜扣肉,你尝尝。” 江箬竹目光一滞,看着面前的食物却是无从下筷,半晌却放下筷子:“多谢继承人,但臣女吃素,怕是不能品尝了。” 珈谜听着她的话却不以为然:“吃素你得错过人间多少山珍美味啊,来我这就破破例,尝尝。” 江箬竹这时从座中站起深深鞠躬:“臣女拒绝继承人的美意实在是不应该,但臣女自小信佛,已吃素十几年......” “你是右翼城巫师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该学的是治理辅政之术,而不是什么歪门邪教。”珈谜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将桌面那一盅梅菜扣肉推到她面前:“都吃掉。” 这时她的话对于江箬竹已不是建议,而是命令。江箬竹的面色变得僵硬,她愣愣看着面前的这盘食物,几乎恶心得要呕出来。十几年坚持吃素,她几乎接受不了任何存在油腻感的食材,特别是肉腥味糅杂在珈谜弥漫着各类香料的寝殿中更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难闻气味。 珈谜的目光如同刀锋一般一直在她的脸上滑动,她努力动了动面部僵硬的肌肉:“继承人......” “你们江家世代为朝廷鞠躬尽瘁,江家的人若不信朝廷而信什么邪教......”这时珈谜故意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江箬竹略微动容的表情,继续说道:“朝廷只用忠臣。” 江箬竹艰难地垂下眼睛将目光放在那盘肉上,慢慢用手拿起筷子,低头吃起来。 珈谜见状立即喜笑颜开,将桌上的酱牛肉、清蒸鱼又推到她面前:“这些也尝尝,我宫中的小厨房可是宫城里数一数二的,别人轻易吃不到呢。” 这时江箬竹其实并未吃几口,但常年不进油腻的胃在蓦然塞进大量肉食的情况下很快便疯狂地叫嚣拒绝着翻江倒海。她脸色一变,匆忙跑出去,忍不住将那些肉食吐了出来。 “她只是不喜欢被人拒绝,强调强权。”魏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及时递上一条青蓝色的帕子。 “谢谢。”她接过帕子擦了擦嘴:“你这样出来不怕被继承人骂吗?” “我是她儿子的生父,又不是她的奴才。”魏麟不屑一笑;“你没事就好。” “太久没吃过肉而已。”江箬竹站起身来审视着魏麟:“听起来你似乎对你儿子不大喜爱。” “主要是她的儿子。”魏麟冷笑着:“若不是为了我家.......” 江箬竹闻言忙打断道:“其实你主要是喜欢继承人。” 魏麟神色一顿,转而顺从道:“是这样的。” “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让继承人久等实在不礼貌。”说着她转身就要往殿中走。 “等等。”魏麟忽然拽住她,说道:“她没那么快的脑子,但心术却不正。段鸿羲和赋仟翊是她委托江湖组织进行刺杀,意图嫁祸给德昌皇子,挑拨了他们和尤睿海的师徒关系,阻止他们两方任何形式的联手。” 江箬竹定住脚步,却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惊讶,反而冷眼看过去,说道:“你话多了。” “领不领情是你的事。”魏麟无所谓一笑:“我只帮我想帮之人。” “是么?”江箬竹不屑笑道:“我看你很快就要悔不当初。” 说着她甩开魏麟的手走进了殿里。 “你还行吗?”珈谜见她走回殿中问道。 “臣女没事。”江箬竹若无其事地坐回座位上,问道:“还需要臣女继续吃吗?” “你随意。”珈谜打了个请的手势。 江箬竹点了点头,脸上闪现出奇异的笑意,她复又拿起筷子,慢慢吃着面前的各种肉食。 珈谜却是不料她竟会继续食用,一时间却不知该作何反应,直愣愣地看着她将那些肉食吃了个精光。 这时她才幽然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嘴道:“继承人说的对,臣女一家一心为朝廷鞠躬尽瘁,实在不应信其他歪门邪教。臣女受教了。” 珈谜的笑容这才自然荡漾开:“那么你今日突然求见,是为何事呢?” 江箬竹道:“护天军段家的段鸿羲和近卫军赋家的赋仟翊在左翼城遭伏击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臣女倒有些看法。” “你说。” 得到珈谜的首肯,江箬竹继而道:“德昌皇子近日对赋仟翊公开追求,想必早已惊动各大门阀,若德昌皇子与赋家联姻,想必对您、对雩珩公主一派都是致命打击。臣女斗胆猜想,这些杀手是继承人所派,目的是令他们二人和德昌皇子一派产生猜忌隔阂,制止他们进一步靠拢。” 珈谜听着江箬竹的话,目光蓦地犀利起来,她狠狠剜了魏麟一眼,向江箬竹道:“你如何这样大胆,竟敢肆意猜忌我的事?” “是不是猜忌,想必继承人心中比臣女更加明白。” 江箬竹此时在珈谜面前表现得不卑不亢,言语中的平淡从容令一旁直冒冷汗的魏麟不禁皱紧了眉——这个江箬竹他接触了数次,此时却发现此人和自己预想的全然不同,大有火上浇油、落井下石的行径预兆。 珈谜闻言不怒反笑,问道:“那么你还是我这边的吗?” 江箬竹无谓一笑:“那是继承人您说了算。” 珈谜心下一喜,却是将手腕上的一个臂钏褪下来递到她手中:“那你收了我的礼物,可就要和我统一战线喽。” 江箬竹倒也不客气,宠辱不惊地收了臂钏,说道:“一切听继承人吩咐了。”说着她若有若无地瞟了魏麟一眼,毫不客气地低头继续吃东西。仿佛之前的不愉快全然不曾发生一般释然和睦。 江箬竹离开的时候已是未时,阳光正毒辣。她的身影还未在殿口消失,魏麟的脸上已挨了珈谜重重的一巴掌。 他暗自攥了攥手指,眼中余光瞟到江箬竹的身影停了一下,却满含不屑于嘲讽地大步走开。心中不由自嘲起来。 “你连跪都不会了么?”珈谜瞟了他一眼道。 “不知我做错何事?”魏麟表现得并不畏惧珈谜的强权,反而平静反问道。 珈谜面色一冷,将面前金盏中早已凉透的白水用力泼到他脸上:“你自己心中有数!” “我是不会害你的。”魏麟也不恼怒,爱理不理地将离她较远的汤盏单手提起放在她面前:“温度刚好,喝了再午休。” 说着他便转身要离开。 “你干什么去?”珈谜见他要走,忙叫住问道。 魏麟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说:“哄世子午睡。” 珈谜忽然觉得十分无趣,闷闷地坐在桌前喝着晾得温度刚好的鸽子汤,心却早已不知道飞得有多远。鸽子汤还未见底,却又急着喊来侍卫:“将这里收拾了,换新的饭菜来,清炒芥蓝、凉拌豆芽、酸菜鱼、茄汁对虾。” 魏麟再一次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深蓝色直裾,见珈谜闷闷不乐地在桌前有一下没一下用精致的暖玉发簪敲着桌子,不由皱眉将发簪救下放在一边,但仍旧不说话。 这时饭菜已经被下人端了上来,魏麟不解地看了看珈谜:“没吃饱?” “是你没顾上吃午饭。”珈谜无趣地瞥了他一眼:“趁热吃吧,都是合你口的。” 魏麟微微叹气,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夹着菜,却仍旧没有多余的话。 珈谜沉默着开始揪着对虾慢慢剥着皮:“刚才是我太急躁,你就别跟我别扭了。” “我没跟你别扭。”魏麟放下筷子开始喝茶,不忘说道:“一切都是你说了算。” 珈谜皱眉刚想发作,却把剥好的虾丢到他碗中:“快吃!” 魏麟继续默默吃东西,继续享受着珈谜的伺候。半晌忽然说道:“我故意告诉江刺杀的事,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心为你办事。” 珈谜神色一动,继续为魏麟剥虾:“那答案呢?” “如果对我的示好都不为所动,八成就是真心的了。”魏麟毫不犹豫地得出结论。 珈谜夸张地点点头,却把剥好的虾塞进自己嘴里娇嗔着道:“江那小妮子可真难缠,其实我真没怎么吃饱呢。” “鱼不错。”魏麟毫不客气地夹了一大块鱼自己吃着,却丝毫不理会珈谜。 “你真是!”珈谜用力推了他一把:“没大没小。” 这时魏麟才和珈谜会心一笑,两人并排而坐,安静地吃着东西。 这时忽然一名探子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匆匆冲入殿中,急着跪扑在殿内。 “继承人,段家的大公子刚才在城西华容街一家剑馆的靶子上贴了您的画像,这会儿正和门客们在剑馆练剑。” “他好好的护天军总营不呆去剑馆做什么?”珈谜闻言不由怒火中生重重一拍桌子:“段家的人真是不要脸得紧!不支持我也罢了,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损毁我!” “你莫急,只听别人说毕竟不见得靠谱,我们去华容街走一趟才能知道真相。”魏麟建议道。 “真是一群白痴!”珈谜怔怔说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等父皇大行我登上皇位,那还不有的是他们护天军的好处?” “护天军历代都不曾与继承人过于亲近过,就算是如今的陛下,在做继承人的时期也不曾和护天军交往过密。”魏麟道。 “他们不参政我不觉得怎样,但现在明摆着就是不仅要参政,而且对我这个继承人大大的不满!”珈谜说着音调还是在不断提高:“简直是找死!” “我和你一起去华容街,看看情况再说。”魏麟从座中站起身来。 “你别去了,单留乳母照顾世子我不放心。”珈谜说着便将手中的筷子塞到魏麟手里吩咐侍卫说:“多带些侍卫,我们去华容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第六章 治丝益棼1 这是个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的将军府。清凉的水池中,群鱼戏谑。乳白色的石桥跨过这潭流动的水源搭在宽敞的凉亭一侧。 亭中乳白色的石桌边,三个华丽衣装的贵族青年随意地坐着。着玫瑰色柳叶暗纹长裙的赋仟翊随意地挽着发髻坐在靠东的位置上,不住地喝着杯中的果汁。坐在南面的段鸿羲仍旧是一袭白色衣衫,领口和袖口精密地绣着细细的羽状花纹,长衫简单大方,更有些居家的风格。坐在西面的俊美青年名叫灵流,着一身暗紫色纹锦衣衫,有一下没一下地吃着果盘中切好的水果,捏着果叉的手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很整齐,抬手落手之间,令人难以移开眼。 灵家家主灵昀是朝中掌管刑部的从一品官员,灵流正是灵昀次子。和他们二人同在尤家门下学习巫术,只是入尤家门下比两人略早几年,学的时间又不长,甚少和他们聚在一起。 灵流是惑明朝中有名的美男子,英挺帅气,被人们赞誉日月争辉,是惑明无数闺中少女的梦。然而他自己却并不这样认为,他最讨厌别人讨论他的容貌。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他从来不去市面上的任何集会场所,不论有何事宜都在私人府邸商洽。 听了段鸿羲的对事情的描述,本就少言寡语的灵流沉默下去。 赋仟翊看着灵流,却没有心思如以往一般就他的绝美容貌调戏一番,只道:“若想置我们于死地的真是师父,昨日若不是海鹰出手相助,我们恐怕真没命了。”说着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海鹰怎么样了。” “他倒是不会有事。”灵流盯着手中做工精美的银质果叉,终于开口:“只是最近我确实和师父政见不和,不知说出来的道理会不会影响你们的判断。” “你说你的,我们听我们的。”段鸿羲见他沉默许久终于开口,忙道。 赋仟翊却只听进了前半句,急着问:“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事?” 灵流闻言愣了一下,马上说道:“他既然能从重伤中恢复到自己走出破庙,就说明他有一定的 自我恢复能力,怎么会有事?” “打岔!”段鸿羲斥道,又忙将目光转向灵流:“快说。” 灵流看看段鸿羲,又看看赋仟翊,垂下眼睛道:“我们都很敬重师父。这件事也许是师父错了,但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为这件事影响师徒情分。” 灵流的神色很严肃,两人忙点头表示认可。 据灵流所言,如今朝中三位有继承权的晚辈大有三足鼎立之势。除去祯元继承人珈谜没有兵权,德昌皇子掌握着靖野军和征海军,劭泽王子的父亲蔚将军即是近卫军统领,近卫军自然由他差遣。因着这些情况,朝中的朝臣正在不知不觉地分帮结伙。其中他们的师父——左翼城巫师尤睿海选择拥护德昌皇子。 这便是症结所在。 三人对视了一下,心中暗暗发凉。 段鸿羲一直在被各路人追杀,只是凭着一身过人武功才保得平安。赋仟翊虽没单独面对过劫匪,和段鸿羲出门时却次次都中枪。虽私下她总是骂段鸿羲是扫把星,两人心中却都明白,这种事非同小可。 段鸿羲是护天军统领之子,虽然不是内定的统领继承人,却也是众矢之的。如今护天军不依附任何一派而自成一体,本身就冲撞了所有人的利益,这三方都有可能从段鸿羲下手以威胁护天军。何况在城外跟海鹰第一次打交道之时海鹰就一语点破——那些人目的是复制学习他的招式! 赋仟翊则是近卫军副统领赋恂长女。赋恂是蔚将军的心腹,大权在握,原本不容易捍动。但倘若德昌皇子能与赋仟翊结姻,就等于拆了蔚将军的左膀右臂,近卫军将会有一段时间陷入内乱中,对已经手握两军的德昌皇子大有裨益。 尤睿海是德昌皇子的忠实拥护者,曾无数次和赋仟翊提过这桩亲事,赋仟翊却从未放在心上。如今灵流一提,心中却愈发冷。她原本以为他们与师父之间是亲密无间,师父会以他们的利益为重,却不料因着一个德昌皇子竟就想将她卖出去。 许是看懂赋仟翊心中所想,灵流微微一笑:“原本不想和你们说这些。身为师兄教你们跟师父留心眼实在不对,只是这件事……”他盯着赋仟翊,顿了顿方才说道:“我们只是和尤师父学习巫术,并不是他自小带大的嫡系门徒。这其中的利害你们懂。德昌皇子如今表面金玉,但风光不了多久的。” “我当然知道。”段鸿羲冷颜一笑:“如今人祯元继承人果决狠厉,德昌皇子笑里藏刀,倒不如劭泽王子更真实些。” 灵流从果盘中叉了块苹果吃,并不接话,只换了个话题道:“仟翊的哥哥如今在近卫军中名声大振,原本应该是好事,可如今政坛复杂,他难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赋仟翊同父异母的哥哥赋传铭常年生活在军中,武功高强,深得蔚将军赏识。和劭泽王子切磋过几次后与劭泽志趣相投,近日被调去给劭泽王子做陪读,已是近一月有余。 赋仟翊不由得皱眉:“他愿意贴过去,就让他去好了。反正那劭泽的杀伤力总也不会大过蔚将军。” “那可未必。”段鸿羲挑挑眉:“劭泽王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低调。蔚将军常说什么来着?说 ‘劭泽只懂用兵,不懂政事’。这年头用兵就是最大的政事,怎么就能不懂政事?这分明就是蔚将军为了掩盖他锋芒的说辞。” “咳。”灵流轻咳了一声,看向段鸿羲的目光中已经夹杂着警示:“我知道这是你的府上,可你不知道隔墙有耳吗?” “谁敢在我这里听墙角?”段鸿羲撇撇嘴,喝了一大口鲜榨的果汁。 “敢听你墙角的当然不是一般人!”灵流斥道:“不管劭泽王子到底是什么样,这都跟你没关系!做好你的贵族公子,少过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平日段鸿羲和和颜悦色的灵流毕竟亲近,但偶尔灵流板起脸训斥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怕怕的,忙应着是,给灵流续上果汁。 “二少爷!”府中一个侍婢飞一般地跑上凉亭,大口地喘着粗气,边说:“不好了二少爷!大少爷在城中跟祯元继承人发生了冲突,!” “在哪里?”段鸿羲心中一惊,站起身来急着问道。 “在城西区荣华街口!” 听到这里他忙道:“没时间招呼你们,你们自己回去吧,我先过去看看!” “一起去!”灵流闻言心知和祯元继承人冲突不是小事,忙拽着赋仟翊直追段鸿羲而去。 城西区是皇城最为繁华昂贵的商业区,檐牙高啄,车水马龙,人潮如海。在这里消费的大部分都是中介家庭以上的人们,其中也不乏各路王公贵族。 祯元继承人的马车就停在路中央,此时她正气急败坏地站在车边和段鸿文对视着。 “哥哥。”段鸿羲欠身向段鸿文道。 段鸿文含糊地应了一声,却不说话。对祯元继承人带有怒火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让步之意。 “怎么回事?”段鸿羲回头问跟在段鸿文身边的小厮。 小厮不安地迅速看了一眼祯元继承人,低声回道:“祯元继承人的马跑得太快,险些撞到一位老人,大少爷及时将马按住,惊扰了继承人。” “这不是继承人的风格啊......”灵流听罢自言自语,抬首却忽然撞上祯元继承人严厉的目 光,不由迅速垂下眼去。 “你小声点......”赋仟翊用胳膊撞了撞灵流,急道。 祯元继承人珈谜却仿佛并不准备卖他人情,踏近一步似笑非笑地问道:“那你说说看,本宫应该是什么风格?” 灵流垂着眼睛仿若惊慌之下仔细揣度了一下,微微一笑,抬起头来对着珈谜的目光道:“一般情况下,继承人会立刻将人治罪,不会为这等小事浪费宝贵时间!” “大胆!”珈谜听了灵流的不敬之辞原本厉声呵斥,语未毕却忽然一顿。 她直直盯着灵流,半天不曾将目光移开。 如此倾世倾城的容貌,却喜怒不形于色。不若她身边那些人,心思只在争宠撒娇,没有半点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即便是世子的生父魏麟也是一样。珈谜眼中仅有的一丝怒火仿佛在这一瞬间蓦然化掉,她忽然扯起一抹微笑:“你倒惯会分析我的习惯。” 灵流眉眼不动,波澜不惊道:“分析谈不上,只是继承人待人多苛责,没人敢对您的喜恶不上心。” 听到这里在场的人都为灵流捏了把冷汗。灵流平时作为灵家的二公子同段鸿羲一样不具有继承权,更从不跟政权打交道,说话总是随性随心,有什么说什么,从不藏着掖着。今日乍见祯元继承人,段鸿羲和赋仟翊都以为灵流懂得自持,不会随便乱说话,然而他竟敢语出不敬! 段鸿羲不由皱紧了眉。 灵流话音刚落,赋仟翊忙屈膝跪下:“继承人,他平日里说话毛躁惯了,不是刻意要冒犯继承人,望继承人明察!”说着她伸手偷偷扯了扯段鸿羲的衣角。 “哦,”段鸿羲刚刚从灵流莫名其妙冒犯继承人的行为中回过劲儿来,忙抱拳道:“回继承 人,我哥哥脾气不好,继承人不要和他计较。” 话说得不痛不痒,赋仟翊不由气愤。 段家自始至终对祯元继承人都是这样强硬的态度,包括今日说段鸿文冒犯继承人的事,兄弟二人也是一句好听的话不曾说过,继承人怎么能不生气!更何况是像珈谜这样娇生惯养呼风唤雨的贵妇!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第六章 治丝益棼2 继承人神色一转,仿佛并不将这话放在心上,只盯着段鸿文道:“你惊了我的马,还把我的头像挂在靶子上练箭,却连下跪道歉都不肯,还指望我宽恕你吗?” 段鸿文明确的立场并不因珈谜的情绪而有所转移,他看了段鸿羲一眼,淡淡向珈谜道:“小将不敢。继承人的马险些伤人,我只是救人,并不觉自己有何错。至于继承人口中的画像,小将实在听不懂。继承人若一定要将我治罪,那么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珈谜的母后慧皇后曾多次向护天军段将军表示过想让段鸿文和珈谜联姻的意向,却屡屡遭拒,珈谜也知道连皇家天威都不放在眼中的段家人不好惹,不想将事情闹大,只觉得段鸿文规规矩矩向自己道歉便罢,毕竟在她赶到剑馆之时自己的画像早已不知所踪,抓不到现行倒也不敢随意乱讲。然而听她此言脸上却全然挂不住,怒极之下抽出身后侍卫的剑来直向他刺去! 剑风未起,剑却被面不改色的段鸿羲两根手指死死捏住:“继承人,请息怒。” 继承人的脸面被段兄弟两次折煞,气得面色发白,用力抽了抽剑,却抽不回来,只得松手。 “皇姐,听臣弟一言。”人群中突兀地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赋仟翊和段鸿羲闻声望去,那人眉目分明,着一身群青色便装,腰间盘金麒麟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十分耀眼。 此人正是海鹰。金色麒麟腰带高贵奢华,地位仅次于珈谜继承人所用的金凤,乃皇族宗室的象征。而本朝皇族宗室唯一年龄与他相当的男子,除了德昌皇子,只有玄封帝之妹雩珩公主与近卫军统领蔚将军的独子劭泽王子! 赋仟翊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这柄长剑叫日月同辉,本该属于我惑明最好的将领。只是现在它没有主人。” “我会为他找到主人。” “子时已经过了。你家里没有门禁吗?” “我听说赋家的规矩大得很。” “我在军中的代号是‘海鹰’。” 海鹰,近卫军,非编制统领,独破风隼阵,皇族。赋仟翊忽然觉得心情无比沉重——这个她原本认为懂她,并鄙薄政坛的旷世之才是如今被传得沸沸扬扬、神秘的蔚将军独子劭泽王子! 她几乎要冷笑出来!原来事情是这样戏剧。起初她还在为德昌皇子的算计而心寒,为海鹰的舍身相救而心暖,而如今,她心心念念那个因着近卫军的关系才和她走近的海鹰竟然和德昌皇子一样是在算计着她! 劭泽的眼睛迅速从她身上扫过,眼中的抱歉之色一闪即逝。转眼他已经走近珈谜,低声说了几句话,珈谜神色忽然释然。 “段鸿文为救人而冒犯,本已得人心,若我们此时抓住他冒犯天威的把柄死死不放,倒显得我们小气。不如先按下不提,将来一并发作更好。何况这点小事实在治不了什么重罪,挫不了他们的气焰,反倒结下更多的怨。” 赋仟翊隐隐约约听到他这样说道。 不等她多想,已经听珈谜说道:“段鸿文救人有功,虽然惊了本宫的马车,却实属义举。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说完冷眼轻瞟过一众人等,回到马车上,低声吩咐侍从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 眼见着珈谜离开,却没有人因此松一口气,倒是段鸿文向段鸿羲抛出一个警告的目光,翻身上马,道:“劭泽王子出言相助,在下无限感激,但我护天军食天家俸禄,效忠的是惑明千里江山,绝不会为你们无止境的皇权斗争而用我们的尊严买单!” 海鹰在段鸿文居高临下的注视下并未显得矮人一截,他只微微一笑,低头捡起方才段鸿文掉落的长剑递过去:“段公子言重,我只是维护皇家尊严,无关收买人心。” 段鸿文似乎不信他的说辞,冷哼一声:“但愿。” 海鹰沉默,只是保持着他习惯性的、没有感情的淡淡笑容,将段鸿文的剑举到他手边。 段鸿文似乎并没有要拿回自己佩剑的意思,反道:“你既首先弯腰去捡这剑,不若这剑就赠予你,说不准还能督促你学几分猫脚功夫,花天酒地之余还能振振你们闲散宗室尸位素餐的威名!” 此时整个街道早因珈谜的停留而被戒严,在场的除了他们几个便只有很远的街道口处零零星星的御林军侍卫。 海鹰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指尖不自觉地缓缓发起力来,那长剑上细腻的雕花图腾蓦地扭曲起来。以这个力度下去,不出两秒,这柄长剑必然会被捏成一把烂泥! 他忽然从众人中捕捉到一丝警醒的目光,恍然惊觉般刚刚卸了手中的力道,便被冲过来的一袭白影夺下长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哥!你在干什么啊!”段鸿羲听着段鸿文毫无顾忌的侮辱之言偶然对上海鹰渐渐冷下的眼神,心知事情不好,急冲到二人中间夺下长剑,入手却发觉长剑刻入手心的纹路早已变形,不由惊诧地看了海鹰一眼。 这柄长剑他也有一柄,是十年前段将军为他们兄弟二人特意着人打造的利器,即便是剑鞘也几乎达到无坚不摧的境地,如今却在海鹰一握之下变为这般模样,不由心惊! “劝你也少和这些王公贵族同流合污!”段鸿文见段鸿羲出言相劝,倒也不多停留,说罢便驱马远去。 段鸿羲低头细细端详了一番手中被海鹰握得变了形的剑鞘,心中仍有余悸,于是顾不得左翼城郊他刻意隐瞒身份的事,问道:“这剑我拿了十年也不曾有能力将它破坏分毫,你是怎么做到的?” 海鹰此时心却好似完全不在这柄剑上,半晌才回神,道:“不过是你自己的剑,你心中舍不得毁它而已。” 说话间,灵流和赋仟翊已经走到他跟前。 “见过劭泽王子。” 他此时的目光正对上赋仟翊质问的双眸,对灵流规规矩矩躬身行见面礼,只含糊地应了一声,示意他免礼。 “劭泽王子。”赋仟翊在触到他目光的同时开口道:“这个称谓倒是比海鹰好记好理解得多,你怎么不从简介绍自己?” 赋仟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唯有眼神愈发质疑和犀利。就在来到这条街之前,她还心心念念想着希望海鹰不要伤得太重,而转眼他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却带着另外一个敏感身份,令即将从为德昌皇子绞尽脑汁的算计行为寒心中跳出的她再次一头栽进另外一个距离她更近的寒井中! 皇权,阴谋,算计。赋仟翊不由冷笑。 常常行走于近卫军中,她心中隐隐知道劭泽王子并不可能如传言般淡出世事,也从未对劭泽远离皇权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换言之,她对劭泽王子的兴趣,仅限于好奇,并不想走近。而海鹰,却是她唯一想着的一个能够遗世独立,不畏皇权又厌恶腐败的脱俗之人。而事实却总和期望大相径庭,海鹰居然是皇权这个社交圈中几乎最核心的人!清白、淡泊、志气,这些原本她以为可以冠名于他身上的词在这一瞬间几乎全部被焚毁! 他在说谎!他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算计着她,算计着赋家!他早知道她是赋家的女儿!拿下了她,再让赋家完完全全接管近卫军,他和蔚将军就可以有机会抽身出去利用近卫军这个牢固的靠山抢夺皇位,而不是被拴在近卫军中永远为挑选不能完全捏拿住的近卫军统领而浪费时间! 她忽而笑了出来:“我真是个傻子,你有那么多权谋心机,怎么会对我说实话?”话是在反 问,她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话一出口,便没作出得到答案的打算。 劭泽沉默了半晌,眼睛有意无意地从灵流身上瞟过,低声道:“我并不是有意骗你。海鹰是我的本职,而劭泽是父母带来的冠名。我自己独有的称谓,当然只有海鹰。” 劭泽比赋仟翊高出半头多,这样面对面地站着,赋仟翊忽然有了一丝被居高临下者俯视的压迫感,她微微抬头,对上劭泽的目光,冷言道:“你用你独有的称谓骗取我的真诚,再送我这么一段可有可无的托辞,你觉得我会欣然接受?” 海鹰看着她的目光并未有半分谎言被揭穿而退缩瞥开视线的迹象,他只略微沉吟便道:“我若刻意瞒你,今日何必这样仓促地出现在这种可有可无的场合?” 说这句话时,他刻意加重了“可有可无”这个词。 段鸿羲复杂地看了看劭泽,又看了看赋仟翊,虽弄不清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却因着左翼城那晚的事情对劭泽有所抱歉和佩服,略有迟疑,低声向劭泽耳语道:“你重复她的‘可有可无’跟她打太极,很容易惹恼她。” 劭泽听罢不由一笑,这突如其来的笑意却被赋仟翊看在眼中,她深深看了劭泽一眼,转身便走。 “哎!”劭泽见她要走,忙上前追了几步,拽住她的手腕,一时却语塞,似乎不知说些什么好。 赋仟翊想用力甩开他的手未果,便伸手去摸腰间随身佩带的短剑。 劭泽见状忙腾出手来按住她即将拔剑的手,急道:“我不是想打架!” 六个字间赋仟翊早已从他的手中脱出来,拔剑向他肋下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第六章 治丝益棼3 劭泽下意识地躲了一下,然而动作的同时却略有迟疑,犹豫之间只错开半个身子,赋仟翊的短剑齐根刺穿左小臂的肌肉,透出小臂的剑身开始挂的几丝血迹在眨眼间源源不断地顺着那几丝纹路滴落地上! 赋仟翊原本并未想着伤他,见状也是一惊,下意识地松开了握着剑柄的手:“你怎么又不知道躲?” 劭泽深深吸了口气,刻意忽略着小臂传来钻心的痛觉,却不敢将剑拔出,道:“这次觉得不躲比躲要好。没有把话跟你说清楚,是我不对,你就别生气了吧?” 赋仟翊听了又气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毕竟出手伤人是她不对,何况还是近卫军统领之子劭泽王子、她家的大老板。 段鸿羲忙跑过来按住那剑柄:“我府上不远,到我府上去弄!” 不等劭泽推辞,灵流先开口道:“你家已经出淤泥而不染,放言不亲近皇族任何一派,现在带王子过去,看段将军肯不肯善罢甘休!” 段鸿羲闻言一愣,却急着道:“哪顾得了那么多!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说着便要拽着劭泽往东走。 劭泽忽然按住他的手:“灵公子说得对,莫要让段将军为难了,这点小伤,我自己处理就 好。” “小伤?”段鸿羲低头看了看卡在他小臂中的短剑:“处理不好这条胳膊都要废了!还小伤!走吧走吧,不过到我家走一趟,能怎么样!”他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去拽劭泽。 大约是痛得厉害,劭泽只按了他的手臂不说话,却明确地不肯向段府走。 段鸿羲倒也管不了那么多,吼道:“你要再不配合我可动粗了!我可不管你是不是什么王 子!” “行了!”赋仟翊在两人你来我往的争执中终于回过神来,见劭泽的伤处不断有血顺着短剑的纹路滴落,眼中的焦急之色也掩饰不住:“到我家吧,我家也不远!” 劭泽并不认为自己伤得很重,只是这两天连番失血过度,此时头有些晕晕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两人到赋府的时候,劭泽手臂的伤已完全止住血,只是短剑尚未拔出,看起来显得有些恐怖。 赋恂了解女儿的脾性,见状也明朗三分,忙将劭泽迎进正厅,传来赋家长年顾的医师,招呼着府上的下人端茶送药。 “因这点小伤讨扰,劭泽实在惭愧,赋将军只着人随便包扎一下即可。”劭泽死死掐着伤口上方的动脉处,向赋将军微微欠身道。 赋恂忙扶住他:“王子不可大意,短剑伤到筋骨乃习武之人大忌,若不仔细医治可要留下病根,以后怎么用剑?” “他平日用双剑?”赋仟翊听得赋恂所言不由问道。 以她所见,劭泽该是右手持剑,此刻伤到左手,即便留下病根,也理当不会对用剑有大影响。 赋恂瞪赋仟翊的眼神中充满了警告成分,赋仟翊虽未得到解释,却也乖乖闭上嘴,不再多问。 赋家医师仔细将短剑拔出,作了一系列止血措施,又将伤口包扎整齐。这期间劭泽用尚好的右手死死按着左小臂不动,冷汗簌簌滴落,贴身中衣几乎湿透。 “劭泽给大人添麻烦了。”劭泽早在赋仟翊的注目下有些坐不住,医师的动作一停便即刻站起身来告辞:“先告辞了。” 劭泽与赋恂赋将军私下常常切磋武艺,极为熟悉,说话虽尊重,却少了些许客套在其中,然而赋仟翊听起来却极为不舒服。她见劭泽起身便要走,忙踏过几步拦到他身前,道:“你说话怎的这么不客气,王子就可以不尊长吗?” “我......”劭泽开口想辩,却不知道从何辩起,不由看向赋恂。 “仟翊!”赋恂斥道:“对王子不得无礼!” 劭泽此时仿佛想即刻将赋仟翊拽走将这一切说清道明,到底是在赋恂面前,他多少有些尊重和忌惮,愣愣放下抬起的手,只低声对她道:“这事情我以后会解释,横竖今日我也挨了你一剑,我们就算扯平了,好不好?” 赋仟翊原本还在气头上,刚想开口,却一眼瞟到他染血的袖子,心中也充满歉意,瞥开目□□道:“劭泽王子身份贵重,臣女哪里有说不的权利?” 赋恂早已看出这其中的倪端,却也不道破,只一把将赋仟翊拉到自己身边:“你去营里叫你哥哥回来,为父有事要跟他说。” “哦。”赋仟翊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不忘狠狠瞪了劭泽一眼,转身跑出门去。 见赋仟翊跑远,劭泽心知赋恂有话要说,率先开口道:“赋将军有话尽管吩咐,劭泽一定照办。” 赋恂并不急着说话,只是恭敬地请劭泽坐下,细细品了两口茶,方才说道:“老夫在蔚将军手下从军数十载,为近卫军鞠躬尽瘁,戎马一生,深知政坛军坛险恶。如今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们并不希望她涉足政权。” 劭泽听言沉吟了一番,点了点头道:“将军的意思劭泽明白,赋姑娘......” 赋恂却略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你还不明白。赋仟翊不同名门贵族的淑媛,她自小娇生惯养,从不受这世上繁文缛节的束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她眼里都是废话。我和夫人也只希望她能有朝一日找到自己所爱,过想要的生活,不会让她做政权的牺牲品。” “将军,”劭泽抱了抱拳,道:“今日之事实属误会,劭泽也万万没有唐突赋姑娘的意思,实则......”他说着,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生生咽下即将脱口的话:“是我不好,以后不会 了。” 赋恂听他如此说,不由心软,后面想说的话一时间都说不出口:“你也莫怪老夫说话直白。如今祯元继承人和德昌皇子各掌一方势力,咱们表面上与世无争,实则近卫军近年来如何操练、如何为皇族效忠,你我心知肚明。我赋恂和犬子自是誓死效忠蔚将军,但实在不想仟翊也参与到这种纷争中去。” “赋将军。”劭泽闻言恭谨站起,深深行下礼去:“劭泽在这里保证,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事, 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她周全,决不让她为人所害、为人所伤!如有违背,就让我永远处在被欺骗被背叛的水深火热中,遭天打雷劈!” 赋恂听罢急忙拦道:“王子切莫发这样重的誓!老夫这样说,并非是要将她托付给你,而是希望她能走她自己想要的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知道。”劭泽抬起头来,微微笑了一下:“将军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会尽我所能让她得到所想,只要我做得到。” 话已至此,赋恂怎看不出劭泽是有意打岔?只奈何身居人下,不能和他起争执,只好就此作罢:“王子自己把握吧。” 劭泽听着他的话,忽然低声说道:“将军还记得那年乌络塔沙漠之战吗?” 赋恂神色为之一振,蓦然看向劭泽。 “都是为了惑明的千秋万代,”劭泽说道:“劭泽的心思和将军是一样的。” 乌络塔沙漠位于惑明王朝西北边境,百年前惑明王朝东面隔海相望的炎海国发生天灾,食物匮乏,人整村整镇地饿死。惑明王朝给予了大量的物资支援帮助炎海国渡过难关。而炎海人却似乎早已忘记了这样的救命之恩,在20年前派魔界的灵能者袭击了惑明王朝乌络塔沙漠和赫曼高原,夺走了惑明珍宝月光石,并在那里的大部分城镇实施屠杀。赫曼高原的七个城镇居民几乎被杀尽,自此后数年几乎荒无人烟,四处都是死气沉沉的尸体腐臭,故被更名为鬼镇。 值得庆幸的是当年惑明仍有能人在魔界盘踞,为着此事向魔界总部发了密函,炎海灵能者遭到魔界总部的斥责,被勒令遣返魔界。自此魔界总部再发声明,严禁灵能者参与一切领土争端和种族纷争。而由于炎海人在魔界的深厚根基,如此惨无人道的暴行在魔界也仅仅收到一纸通报批评,言之“严重谴责”。 当然惑明人的命不仅仅值“严重谴责”这区区四字的价格。大量的惑明有识之士开始想方设法跻身魔界这个握有高能量攻击力的灵能组织,只是这个过程异常艰难,不过数十年,许多人都被勒令抹去灵能遣返本土。这其中就有劭泽的生父生母蔚将军和雩珩公主、段鸿羲的生母熙宁夫人、灵流的生母徽静夫人以及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 他们深刻感知过魔界灵能者的强大和炎海人的暴戾后,对于惑明今后生死存亡的攸关大事更为焦虑和上心。 惑明的兵力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飞速增强,各军种统领的品级也从原先的正二品升至与内阁大学士和宰相平齐的正一品。只是再强大的武力也难以抵挡灵能者的灵能攻击。 好在魔界有规定灵能者不得参与战争。只是这规定不知道究竟能生效到何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第七章 君子不器1 劭泽离开赋府,忽而想起今日街头发生的一系列事端,不由心中疑惑,很想调转马头去灵府,然而左右思索,还是决定先回到公主府。 正经过公主府西南角一处小竹林处,灵流的贴身小厮却突然扑了过来,见到劭泽仿若见到久别未见的生身父母一般跪倒在他的脚边死死抓住他的衣角带着哭腔求道:“王子,您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打下午回来就被祯元继承人的贴身侍卫请走了!一直不曾回来!” “祯元继承人?”劭泽乍听这个消息先是觉得奇怪,随后神色忽然一变,愈发严肃地看着脚边跪着的小厮,却没有叫他起身。 劭泽从不喜欢下人对他行大礼,往往都是还未看清人便叫免礼,今日的反常便引来他人诸多注意。 小厮着急忙慌地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支支吾吾道:“大约是说今日在城西区……我家公子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人……” “不该见到的人?”劭泽不由皱了皱眉,眼色一转向小厮道:“继承人看在灵大人的面上,不会为难你家公子,你不必惊慌。”说着,面色却愈发沉了下去,转身跑出了灵府,飞身上马,向着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灵流的生母正是和蔚将军、雩珩公主一同从魔界退籍回来的灵能者徽静夫人,自小一直暗地里与他和络音一同受蔚将军的各种灵法训练,一切行动听从蔚将军和雩珩公主安排,是非观念和荣辱观念极强,若非蔚将军有所命令,他绝不会擅自轻易招惹珈谜。 珈谜喜好男色,出行多面首,世子的生父魏麟就是珈谜面前最得宠的面首之一,相貌和综合素质较之灵流仍旧略有逊色。 一时间,珈谜乍见灵流目光中所流露出来的惊艳与爱慕之光愈发清晰地闪在劭泽的脑海中,他一时间只觉得跳得愈发急促的心几乎要跳出喉咙般地难以呼吸。 灵流生得俊逸非常,即便是天天面对他的劭泽也时不时会被他的惊世容貌所吸引,移不得目光,但他自己却最痛恨有人将他的相貌和矫揉造作、恬不知耻的面首联系在一起,生活中倒是较之正常男子更多一丝阳刚之气。如今若逼不得已接近珈谜,必然是对他的人格以及精神的极大侮辱,他怎能心甘? 劭泽不由埋怨起蔚将军,虽然并未得到确切消息说灵流此举一定是受蔚将军指示,但十年的日日夜夜相处,他心中还是扎扎实实坐定了这件事的由头。 他忽然感觉身前疾驰而过的气流有所改变,下意识地迅速俯低了身子。只那一瞬,数十只飞刃紧贴着他飞过,他立即伸手去拔剑! 剑在出鞘的刹那被一股力气死死顶回去,劭泽顺着力道来源的反方向想翻身下马躲过后继攻击,却在动作的同时被一条火舌死死缠住了右臂,整个人被重重甩在地上! 能在这短短一瞬将劭泽制住的人,在这偌大的惑明皇朝恐怕只有蔚翰英一人。 “这么急着去哪?” 劭泽看着他面前的米白色爬满火红藤蔓的靴子,愣了愣,却急忙爬起来站定,在这本该行礼的时刻定定地和自己父亲对视着,却不知如何开口。 “回答!”方才牵住他右臂的红色火舌已经不着痕迹地消失在他的小臂,蔚将军严肃说道。 劭泽忽然移开目光,转身走回马身边扯过缰绳,仍旧一言不发。 蔚将军厉声喝道:“拜阳殿的大门就开敞着,随时欢迎你进去!但只要你今天走进去,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灵流所下的一切决心,都会被你的冲动毁得尸骨无存!” 劭泽神色如常,手却渐渐将缰绳握得更紧:“决心难下,可下决心只需付出理智,而履行承诺付出的却是他的全部尊严!” “你要懂得取舍!” 蔚翰英简短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却听劭泽冷笑一声:“皇权?地位?口碑?我一个都不想要!什么为了惑明的未来?惑明的未来怎么可能会掌握在我们寥寥几人的手中?若是我们维纳皇朝的政权真的危在旦夕,制止珈谜上台的人会有很多!根本不需要我们处心积虑地通过这种见不得光的卑劣手段!” 蔚翰英的脚步忽然停住:“如果你现在无法自控情绪,就给我滚回公主府闭门思过!” 蔚翰英的话向来对劭泽有着很大的威慑力,此时理智告诉他必不能和父亲拧着来,脚上却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僵持了少顷,他开口道:“我稍后就回去。” 蔚翰英并不为他的突然顺从所动,喝道:“立刻给我滚回去!” 劭泽即将上马的动作顿了顿,左脚蹬上马镫,正待用力,却觉腿上被那火舌死死卷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你不能让灵流为你的一己私欲贡献出他的所有尊严!”劭泽脚上松开马镫重新站定在地面 上,暗自发力挣开了腿上那原本就不够紧的火藤蔓,情绪却不似刚刚那样稳定:“没有皇权难道就不能安稳生活吗?” 蔚翰英一皱眉,转眼移步到劭泽面前,在他脸上重重打了一巴掌:“你以为我要你□□是为了一己私利?你以为我让你扳倒珈谜和德昌皇子是为了我自己?” 劭泽不为所动,迅速退开一步站定,动了动被震得发麻的嘴唇说道:“你也可以说是为母亲、为我、甚至是为天下苍生!但是如此下去,你只会将你亲手培养出来、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生命代价的人一个一个毁掉,最终权情两空!难道光明正大地和他们争就那么难,一定要用这样的卑鄙手段......” 语未毕,蔚翰英已一手扯过劭泽,膝盖重重顶在他刚受过伤的左腹!顿时早已收口的伤口再次裂开,血液已一种骇人的速度湮湿他的衣服。 劭泽大口地喘着气,右手死死按住伤口,血仍旧顺着指缝不住地涌出。 蔚蔚翰英冷眼看着他,道:“你若现在死了,重任就都落在其他人的肩上,这条路会走得比原计划更加艰难。是否跟我回去,你自己选择!” 劭泽猛然抬头,望向父亲的眼神中,那种惊讶、不服甚至是怨恨的复杂神情揉杂在一起,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拜阳殿是宫里最豪华的殿宇,比起皇帝所住的正殿和皇后所住的椒房殿更为尤甚。 然而这里却不是门庭若市的地方。祯元继承人珈谜不喜欢接待客人,拜访者往往是从偏门进入,在偏殿小坐便匆匆离去。而相传继承人从不亲自接待客人,拜阳殿中负责待人接物的都是她所信任的面首。 如今是魏麟大红大紫的时候。相传祯元继承人肯跟他生下世子,举办婚礼是迟早的事儿。 而事实却似并非如此。 灵流趴在刑凳上大口地喘着气,虽然杖刑已停,剧烈的疼痛仍旧从身后一波波地涌来,冲得他眼前发黑。 珈谜着人将他“请”进拜阳殿的时候,他早已想到这是一场斗智斗勇的战争,却万万没有想到珈谜见到他的第一时间便赏了他二十刑杖。行刑的侍卫得到了珈谜的暗示,将棍子打得无比缓慢,无形之中增加给他更多的痛苦。 珈谜半倚在软榻上,悠闲自得地看着他,那神情仿佛是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灵流在不经意对上她目光的时候,便极其嫌恶地瞥开魏麟就站在珈谜身边,虽是垂首不语,唯唯诺诺不敢造次的神色却被他一览无余。他忽然明白,原来所谓珈谜面前最得宠的面首也不过是个毫无地位的下人而已。 珈谜见他明显已经缓下一口气,幽幽道:“刚才是罚你今日在街上对我语出不敬,你可心服?” 灵流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地板,并不说话。 珈谜倒也不急,只是摆弄着她新涂的豆蔻色长甲道:“那就再打二十下。”那悠然自得的语气仿佛只是在吩咐人给她倒杯茶。 灵流从未受过杖刑,他也不知道他究竟能承受多少下,听闻此言并未抬头,只是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对身后行刑的侍卫道:“劳烦你们打重些,最好快快打死了我,也好消了继承人的 气。” 两个手持刑杖的侍卫虽然早已适应了拜阳殿中继承人教训下人的模式,听了灵流的话却不知所措地互相看了看,又一同看向继承人,不知如何是好。 珈谜听罢忍不住一笑,道:“看你也不是不可教之人,这样,我有几件事要问你,你若答得好,这二十杖就免了。” 灵流听罢没有说话,只听珈谜自顾自地问道:“段家的二公子、赋家的长女和你关系匪浅,你可知他们二人有没有联姻的可能?” 灵流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却在两个侍卫应珈谜的示意再次举起刑杖的同时急着开口道:“他们倒是感情很好,只是不见得有那个联姻的命。” “也就是说他们二人还是有这个意愿了?”珈谜听罢忙坐直了半伏在榻上的身子,问道。 “这种事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灵流说着攥紧了戴着金镶玉扳指的右手,指节被那扳指硌得生疼,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道:“不想他们在一起倒也不难。”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第七章 君子不器2 “你有主意?”珈谜眼眸迅速向他一瞟,那神色中瞬间由惆怅变得惊喜。 灵流眼神一转,笑了:“忠臣不事二主,我不是你的人,自然不能为你出谋划策。” 珈谜好似并不为他的话所动,却莞尔一笑:“进了拜阳殿,你还指望有权利选择想与不想吗?” 灵流道:“想与能是两个概念,正如此时我想一剑杀了你身边站着的那个半男不女的生物,却知道不能随便杀人。” 魏麟听了他的话感到人格遭到了极大的侮辱,碍于继承人在身边不好发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向灵流时仇视的目光毫无掩饰。 珈谜却仿佛并不为他方才侮辱魏麟的话所动,反而惊讶道:“你是说你想帮我?” “当然不是!”灵流急促道。 珈谜听罢重新恢复了那种让人捉摸不定喜怒的笑,问道:“你说不是我的人,那你是谁的 人?” 灵流沉默了少顷,似乎是经过极其深刻的思考方才说道:“我不想忠于任何一个人。” 珈谜道:“可惜你父亲灵昀是我的人,你哥哥灵驰也是我的人。说不定你也是我的人,只是你自己不承认罢了。” 灵家家主灵昀系刑部尚书,长子灵驰目前也在刑部任职。而刑部由祯元继承人分管,灵家自然也和祯元继承人走得近一些。 珈谜见灵流沉默下去,紧接着说道:“我当然是希望日后若需要得到他们两家的消息不至于毫无头绪了,否则你以为没有我的默许你父亲能放任你到尤睿海门下学习巫术?” 灵流听此言先是惊诧地抬头看向珈谜,随后又挫败地垂下头去,不说话。 珈谜一笑:“现在你愿意为我出谋划策了吗?” 灵流仿若并不为珈谜之言所动,更像是忽然得知自己被算计正在赌气一般缓缓摇了摇头:“我灵流生来便不是随意受人摆布的废物!” “你若自主选择站到我身后帮衬我,就不是受人摆布。”看着眼前这令人一眼便挪不开步子的倾世容貌,珈谜难得好脾气,好言劝解着。 “段鸿羲和赋仟翊是我是师弟师妹,我不会将他们的人生算计进这场权谋战争中来!”灵流 道。 “那若是他们自主参战了呢?”珈谜问道。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灵流很快答道。 珈谜脸上原本挂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此时却毫无声息地消退掉:“看来你是不准备帮 我。”说着便迅速瞟了一眼行刑的两个侍卫。 侍卫意会了珈谜的命令,双双举起刑杖,重重砸了下去。 也不知是刚刚的刑杖破坏了他机体的抗压能力还是此时的心情和方才不同,他只觉得这二十杖比刚刚打得重得多,他胸中顶着的一口气直到杖责停止也未曾吐出。如果说方才剧烈的喘息是因为疼痛肆虐,那么现在屏气难吐就是因为剧痛逆袭。他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嘶哑着发不出声音来。 珈谜见他狼狈的样子扬起嘴角,吩咐魏麟喂他喝了两口蜂蜜水后问道:“怎么样?是继续跟我拧着,还是......” 话未说完便被灵流打断:“旁人所言逼供的屈打成招讲求的是时效性,而继承人用这同一招却讲究持久性,这一劳永逸却比他们高明得多。”这话说得极为流畅而有底气,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受了四十杖刑的人。 珈谜闻言并未生气:“你这话我倒分辨不出是褒是贬,暂且当你是在夸我吧。”她说:“我喜欢直来直往,说你的打算吧。” 灵流低声道:“想他们二人不联姻,撮合赋仟翊和劭泽王子是首选。” 珈谜的和颜悦色终于被怒火所掩盖,她手中的空茶杯“啪”地碎裂在地上,其中有几片碎瓷溅到灵流眼前,他深深吸了口气——上好的点金瓷器,真是暴殄天物。 珈谜当然不知道他此时此刻会想着这些,只指着两个持杖的侍卫吼道:“继续打!” 大约又打了十几下,珈谜忽然神色一转,瞪大了眼睛,慌忙喊停。 原本她想着劭泽王子的父亲蔚将军是近卫军统领,而赋仟翊的父亲是近卫军副统领,若是他们二人结合,近卫军乃至整个劭泽这一旁支血脉都如虎添翼,毫无疑问地威胁到她继承人的地位。然而却忽然想明白,德昌皇子虽与她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手中却握着征海和靖野两大军种的兵权,对她的威胁大大超过劭泽一系。若此时能健全劭泽王子的力量,必定能在一定程度上克制德昌皇子,对她来讲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再深想一层,虽然段鸿羲是段将军的次子,但次子毕竟是次子,继承护天军权利的仍旧是段鸿文。护天军绝不会以段鸿羲的意志为转移倒向近卫军。 惑明的规矩,继承人和君主均不可直接执掌军权。除继承人以外任何有继承权的皇族子弟需得到四军中至少三军的军权支持便有权夺取继承人的位置。以此刻的情况,只要护天军不倒向德昌皇子一方,劭泽王子的近卫军是否有所造诣对她根本无关紧要。而但凡劭泽有能力定会竭尽全力拉拢护天军,如果拉拢成功,未来朝中两人各领两只军队,互相制约,如果护天军仍旧冥顽不灵独树一帜,那么由德昌皇子独掌两军军权倒也不错,毕竟比较起劭泽,德昌皇子和她更亲一些。 杖停,灵流终于长舒一口气,说道:“早知你是这样的猪脑子,我就不该选择帮你。” 珈谜当然不会为多打了他几下而对他抱有歉意,吩咐行刑侍卫下去后才开口:“已经答应的事儿,就不要想着赖。这件事既然是你自己提出来,就交给你去办。办好了没赏,办不好有罚。以后每日酉时来拜阳殿听吩咐。” “你信我?”灵流此时明显感到气力不足,却强撑着一口气跟珈谜周旋着。 珈谜妩媚一笑:“当然不能全信,所以刚才那两人用的刑杖我便常年给你备着,我信你的时候当然好,不信你的时候你就警醒着点儿,即便你长这么一副勾人的面孔,我照样不会姑息养奸的。” 灵流听了这话似乎不为所动,只是笑道:“其实我最怕鞭子,准备刑杖是你的失策。不过话既出口,你也就别想赖了。我答应的事自会办到,不劳你费心。另外.....”他说着有意顿了顿,继续道:“每日来拜阳殿过于显眼,事情有进展的时候我自会前来通报一声。你只负责敬候佳音便可。” 珈谜挑了挑眉:“你讨价还价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既不按我的规矩前来听训,让我如何安心信你呢?” “偌大的惑明,有识之士车载斗量,你想用我必不仅仅是因为我有能力助你成事,你的成败更不可能取决于我。既是这样你又何必如此介怀我的忠诚?”灵流答得顺畅,话一出口就连一直对他横眉怒目的魏麟都不禁为他捏把冷汗。 继承人最忌讳人揣摩她的心意,更何况灵流自来到拜阳殿这几句话中你来我往地屏蔽敬词更是犯了继承人的大忌。 珈谜的眉眼之处却是流露出一丝不满,却反常地并非愤怒,她站起身来踱步到仍旧被捆着手脚的灵流面前:“怎么做倒是随你,反正你父亲和哥哥都在我手中捏着,亲情重要还是友情重要,你心里有数!” 灵流是被魏麟送回灵府的。魏麟并没尽到义务将他送到房内,只是将马车停在灵府的大门前将他扔了下去,便吩咐车夫调转方向离开。 紧闭着大门的灵府并没有人发觉他,却是劭泽及时地出现在府门口将他带回了公主府。 公正地说,灵流身上的杖伤算不得重,若是公堂之上实打实地用刑,五十几杖早已血肉模糊,若是处理不当只怕整双腿都会废掉,而如今之伤虽然也皮开肉绽,总也是外伤,稍加休养碍不得大事。 劭泽倒是伤得不轻,但回府后蔚将军便立即动用灵力帮他加快伤口愈合,原本看来可怖的伤口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后便好似已过了十天之余。 劭泽自是想不通蔚将军为何如此精心于朝政大权、并为此不择手段,然而多年来养成的服从习惯克制着他没再冲动行事。 “你怎么样?”劭泽问道。 灵流俯趴在劭泽的床榻上,气息愈发趋近平稳,他扯嘴一笑:“好多了,凭珈谜那两下子,怎么能伤到我?” 劭泽一时语塞,沉默着为他将被子盖好,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你何必答应我父亲?这明明是在强人所难!” 灵流听罢微笑的神情渐渐退了下去,他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娘吩咐过,一切听从蔚将军指示。” “可是......”劭泽听着不由皱起眉,欲言又止地却还是没有忍住:“徽静夫人若知道我父亲这样指示你,一定也不会同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第七章 君子不器3 灵流听着不禁奇怪地看向劭泽:“你怎的竟怀疑起将军的抉择来了?” 劭泽摇摇头道:“倒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样做破坏了你的人生!” 灵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百般无奈地苦笑:“你不知道,我原本应是没有人生的,我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和我娘在灵府也是受尽了那正房夫人的压迫,如果我再不做些什么,实在觉得没有太多活着的必要。” “什么话!难道她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就是为了给惑明制造一个搅和政局的机器吗!” 劭泽说着便站起身来要冲出去,却被灵流及时扯住了右手:“你干什么!” “找徽静夫人讨说法!”劭泽说着便用力甩了下胳膊,想甩开灵流的手,却不料灵流拽得死,咯得腕骨生疼。 “我看你到底敢不敢向除了我以外的人耍脾气!”灵流见他挣脱自己的力气甚大,忙吼道:“如今惑明的政局乱成一锅粥,武林英雄重重起义造反,杀手组织林立!玄封帝一双嫡亲儿女不争气,民心动荡!你知道这种情况若让珈谜或者德昌皇子掌权结果会怎么样!” 劭泽手上的力气有所缓和,渐渐平复下来,手却攥得紧紧的,指节发白。 “说得在理,却也不尽然!”蔚将军一手推开门走进卧室,径直走到床前,手搭上灵流的脉腕,片刻松开,坐于榻前继续说道:“原本若是珈谜或德昌皇子执政,顶多我们辛苦些,将四军强健到位,不见得度不过这个难关,只是如今惑明海域东部炎海人蠢蠢欲动,看好我们这面富庶土地,他们的人在魔界掌管着大块权利,高阶灵能者甚多,只怕珈谜和德昌皇子镇得住内乱,却镇不住外患。” “可是即便推翻了珈谜和德昌皇子的势力由我掌权,一样阻挡不了灵能者。”劭泽打断道。 “至少你作为灵能者,你有能力掌握我们惑明的一部分自然能量,这才是他们最想得到的东西!”蔚将军道。 “他们想要我们的地方是为了自然能量?” 劭泽忍不住反问道,灵流也忽然抬起头来惊诧地看着蔚将军:“您是说如果我们控制住惑明的自然能量,炎海人就不敢轻举妄动吗?” 蔚将军沉默了少顷,道:“魔界炎海灵能者蠢蠢欲动,我想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魔界的睚眦还没有苏醒,炎海人不具备足够的力量不会妄动。只要劭泽能将灵力隐藏完好到登上皇位,平衡好惑明所有地域的人力和能量分布,我们毕竟是本土人,应该可以严密控制住这里的自然能量。” “难道劭泽的灵力暴露就不能登上皇位吗?”灵流问道。 蔚将军摇摇头:“炎海人密切观察着我们惑明的动向,一旦发现有我们这些退籍灵能者仍保留并传授灵力,一定会极力制止,并报告给魔界。到那时候我们就会变得相当被动,但是若劭泽平安登上皇位,平衡了惑明的能量分布,相信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能力,也不敢冒着毁灭大地的风险来进犯惑明。” 劭泽听得有些茫然,却依稀明白着魔界的事,问道:“也就是说他们想得到惑明的自然能量,绝不会破坏这里的生态平衡?” 蔚将军点了点头:“若非为了这些,我们当年也不会放弃在魔界千辛万苦得到的地位退籍回到惑明筹划这些事。”他说着眼睛扫过劭泽又将目光钉在灵流身上:“你们两个,加上络音,还有段鸿羲都是退籍灵能者的后代,拥有最纯正的血统,只要你们潜心修习灵能,必能在睚眦苏醒之前控制住惑明这片土地!你们都是惑明子民,理当为惑明的未来尽忠,为惑明的大好江山奉献自己,而不是在这儿抱怨东西!” 劭泽听完最后一句便觉得蔚将军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脸涨得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蔚将军捕捉到他无地自容的表情,不由释怀一笑:“行了,话说明白了,你们也该收收心全力以赴干活了,不要一天到晚毛毛躁躁地让人操心。”说着他便站起身来:“亥时都快过了,好好休息吧。” 目送着蔚将军出门,灵流看看仍旧僵在一旁的劭泽,忍不住笑道:“总觉得时间长了不被将军教训你心中长草,如今看来暗讽比教训要管用得多。” 劭泽看了看灵流,一时气结,刚张口想骂,却不知该骂些什么,只得作罢。 灵流见他欲语还休的样子心知自己似乎嘲讽的不是时候,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手,又向里面挪了挪。 劭泽想发作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脱了外衣躺在灵流身边被子外面不说话。 就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灵流侧过身来见劭泽仍旧闭着眼,忍不住问道:“你见了赋仟翊几次,觉得如何?” 劭泽闻言并不睁眼,答道:“赋恂赋将军的女儿,总也差不了。” 灵流不由伸手在他头上推了一下:“这就是你忙了几日,换了一身伤得出的结论?” 劭泽深深抒了口气:“自力更生,明辨忠佞,渴望被回护,却拒绝被回护。大概就是这样。” “你觉着她如何?”灵流反问。 劭泽听罢忽然睁开眼睛,愣愣地望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为什么一定是她呢?” 灵流笑道:“近卫军是蔚将军的心腹,赋恂和赋传铭可靠而忠实,但是再忠诚的君臣关系也抵不过亲情牢靠。段鸿羲与他的生母熙宁夫人和将军没有联系,他能不能成为我们的王牌还是个未知数,但是抓住了赋仟翊,以她和段鸿羲的关系,劝服段鸿羲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段鸿羲并不是护天军的直接继承人呀。”劭泽自顾自地说道:“难道还要帮他□□不成?” “反正他是段将军的直系血亲,我们可以帮他铺路。”灵流说道:“这些事儿你自己也不是琢磨不透,为何每次非要借我的嘴说出来你才肯罢休?” 劭泽听着灵流讲话,复又闭上眼:“我自己分析出来的只算推测,只有听你说出来我才觉得踏实。身边的这些人里我只信你和我哥,赋传铭虽然是忠臣之后,但人心隔肚皮,他说的话我是万万不会全信的。” 灵流一笑:“难得你有警惕心,不过只要你将赋仟翊娶到府里,还怕赋传铭有异心不成?” 劭泽闻言也忍不住由衷笑了,转身睁开眼扯开灵流身上盖的被子钻了进去。 “我总觉得这样编排我未来皇后的行为显得有些不厚道。” “只是编排,又不是诋毁,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有一股异香,特别尤其好闻......” “离我远些!好热!” “你费那么多心思去取得珈谜的信任根本就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跟她睡上一晚,保不准什么机密都透露给你了。” “你别以为我伤着就收拾不了你!” “难得我乘人之危一次,你能不能大方点,别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让我看着慎得慌!” “滚一边去!” 夜显得很深沉,公主府某一角落的灯火就这样独明着一晚上没有熄灭,兴许旁人会觉得再正常不过,然而隔壁的蔚将军却彻夜未眠地听着这样的对话听了一晚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第八章 因势利导1 第八章因势利导 断水剑乃有史以来记载最为详尽的上古宝剑,和短剑“日月同辉”并称惑明两大神器。如果说日月同辉是集日月之精华,断水剑就是聚天地之灵韵。两者都具有堪比自然界的破坏力。其中日月同辉早年为蔚将军所得,如今在劭泽手中,而断水剑则流落江湖,传闻如今是蓬莱派的镇宅之宝。 惑明王朝位于西泽大陆东海岸,地域辽阔,物产丰富。诸多有识之武学奇才隐匿于江湖各大门派。蔽水山脉东部沿海处蓬莱派以刀皇秦翌为掌门人。秦翌是闻名江湖的用刀奇才,相传曾手刃东海食人无数的海怪,武艺高强,品行端正。 劭泽此行目的正是要取回断水剑。蔚将军特命了赋仟翊陪同前行。 自那日她和段鸿羲在左翼城遭刺客袭击直到现在也没有查出什么眉目,那伙刺客也如同销声匿迹般再没出现过。而他们二人也再没前去尤府上。仿佛这一脉师徒关系都因着这件事情断掉了。江箬竹也因着这样的原因再未与他们取得过联系。仿佛这样各为其主的日子因着这样的刺杀而揭开序幕后愈演愈烈,他们也都在迅速走向成熟。 蔽水山脉巨石嶙峋,山峦此起彼伏,路很是难走。他们二人没有骑马,计划着徒步穿过蔽水山脉到达东海沿岸。 在路上赋仟翊忽然讲起4年前的事情。 原来赋仟翊早年和段鸿羲出行曾和秦翌有过一面之缘。 这是一个高耸的悬崖,植被稀疏,崖壁光滑得毫无落脚点。放眼望下去,深不见底。段鸿羲额上的冷汗又冒了出来,抓着鲛绡丝带的手又紧了几分。 “易师有什么要紧,命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遵从师道?”中年男人着一身青黑色长袍,看不 出胖瘦。他只是负手站在那里,眼睛冷冷扫过山崖上的两人,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衣袍下隐现的肌肉倾透着一种令人惶恐的冷气,手中明灿的佩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光。 倘若他需要出手,根本不需要准备的时间。 山崖上,一身藕荷色衣裙的赋仟翊将全身都平贴在地上,粉色鸢尾花贴合的外套几近被汗水浸湿,手中的鲛绡丝带几乎将她的手掌割碎。她又紧了紧握着鲛绡丝带的手,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 “前辈既是看中我们资质,若是我们命都没有了,于您又有什么意义?”赋仟翊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这句话来,说完深深吸着气,手上却不敢放松。她眉目清淡细致,汗水顺着卷卷的睫毛滴下,神色却丝毫不慌,明眸中透出一丝坐怀不乱的气韵来。 青黑长袍的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道:“小姑娘,你现在放手也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只能跟他一起死。” “你可知我们是什么身份?”她只觉得冷汗顺着发梢不停地滴落在地,毒辣的太阳晒得她睁不开眼睛,皮肤像是被烤焦了一般难受。 中年男人听她的话似乎并不动容,只深深看了她一眼,道:“小丫头片子,你以为我会忌惮强权?” 段鸿羲低头看着脚下黑漆的深渊,尽量抚平了心态说道:“前辈不该是不讲道理的人。您可以不忌惮强权,却不能不忌惮我朝的和平安全。现在杀了我们,就等于毁掉两个重要军团未来的良将,这不是您所想所念。” 中年男子的脸色变了变,仿佛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们两个师承何人?” 问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下去。谁也不愿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拿师父当做挡箭牌,或者说,他二人从未这样狼狈过,也从未这样抵触于说出自己的师承。 “你们若不肯说……”中年男子走上前去,一脚踩在赋仟翊抓着鲛绡丝带的手腕上:“我不是 没给过你们机会!” 赋仟翊脸色一白,手腕颤了一下,一个挂着檀木制姓名牌的镯子露了出来,那牌子正面刻着一把精致的长剑,背面是若隐若现的姓名。 赋仟翊。 中年男子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近卫军?”他低声道,仿佛在自言自语。说着,却忽而一把抓住女孩的胳膊将她和段鸿羲一起扯到安全地带,不等她站稳便问道:“你姓赋?” 女孩心知是姓名牌被看到,于是也不再避讳,点点头。 “哼!”中年男子冷笑道:“将门之子怎么都生得这样弱不禁风?竟这么容易被别人逼到绝 路?你们打算拿什么去继承父辈?” 段鸿羲此时虽狼狈,却也万分不服气,说道:“虽然退无可退,但前辈偷袭在前,即便胜了也胜之不武!” “你是谁?”中年男子微眯了眼,未等段鸿羲反应过来就已欺身上前,迅雷不及掩耳地一把抓起他的手腕,却没在他手腕上找到姓名牌,脸色一黑。 段鸿羲从容让他抓着手腕,道:“你玩够了吗?” 说罢他身前忽而扬起一片尘土,悬崖周边的杂草双双拔地而起。 中年男子脸色忽然变了,强行退开两步,同时拔剑出鞘! 赋仟翊轻笑了一声,自觉退开两步。 转眼间两人已经过了百招,正当中年男子想喊停时,段鸿羲的掌风已至!生生被推出五步,中年男子大口地喘着粗气。 “你想收我为徒?”段鸿羲收了手,冷笑着走到他面前:“一百二十招,你输!” 赋仟翊沉默。方才中年男子在他们不备之际偷袭成功,方才令他们陷入几近万劫不复的境地。然而以他们的出身门第和师承,功夫自然也不会差。 “哈哈哈哈!”中年男子忽然大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也敢在我秦翌面前卖弄武 功?” 话音落,段鸿羲忽而觉得脚上似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一个重心不稳就向后面悬崖倒去! “小心!”赋仟翊急道,袖中迅速探出一个用银色鲛绡丝带连着的玉镯勾住段鸿羲的腰身将他拽回,复而转头看向自称名叫秦翌的中年男子:“刀皇秦翌?” 段鸿羲刚被赋仟翊所救,脚下刚刚站稳,干望着眼前这佯装败给他借机偷袭的中年男子,神色复杂:“有一点晚辈十分不解,您既是刀法闻名天下,为何手不离剑?” 秦翌盯着段鸿羲第二次被偷袭、略有狼狈的神色,并不急着回答赋仟翊的话,却将手中的剑蓦地拔出插入地表的整块石头中。 崖顶处尘土飞扬。 “用剑乃本座拙技之一,不足挂齿。但对付你们这些小毛孩子倒也足够了!” 段鸿羲见状并不慌,只道:“堂堂蓬莱派掌门人,为抢徒弟竟翻山越岭抢到皇城来,真是少见!” “抢徒弟?” 秦翌听罢脸色一黑,突然抬手一抖,剑鞘转眼脱飞出去直打向赋仟翊! 赋仟翊后退半步,手臂微动,连着玉镯的鲛绡丝带“唰”地缠住那剑鞘。剑鞘被陌生武器击中,蓦地发出一声吟啸,整个剑身浮现出一抹银灿灿的光晕来。 赋仟翊手上一顿,死死拽住丝带才收回了方才出手将剑鞘摔下悬崖的力道,深深吸了口气。 “断水剑?”段鸿羲惊道。 赋仟翊将那纹路漂亮繁复的剑鞘握在手上,自觉入手清凉透骨,剑鞘自然散发出淡淡的银白色光晕,映得她整条手臂雪白无比。 “这竟是断水剑?”赋仟翊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翌,愣愣道:“失传2000年的宝剑竟是被你们蓬莱派所私藏?” 秦翌得意一笑,轻挑了剑尖,那剑鞘便如同被召唤了一般从赋仟翊手中脱出,直套上剑身。他方好整以暇地说道:“朝廷无能,追不回宝剑,我们蓬莱派自然要将此剑精髓发扬。” “朝廷?”段鸿羲忽然冷笑一声:“若是我朝廷无能,那这天下又能易主谁家?” “易主?”秦翌闻言微眯了眼:“你真的以为如今的皇帝是个干正经事的?” “不许出言不敬!”段鸿羲听罢眉头紧皱,手中佩剑已不着痕迹地点在秦翌眼前。 “你们到底是谁的徒弟?”秦翌见他一心维护皇权,脸上透出一丝不耐,问道。 段鸿羲唇角微微上扬,却不答他的话,只道:“蓬莱派掌门人谈不上坐拥天下,却也有着江湖十之八九的尊崇,不是鼠辈。如何这样轻易地问起我们两个小人物的出身?” 秦翌听了他的话不由一笑:“看得起你们是军将之后才想□□你们,听你这样说,竟是自己都承认军中毫无可用之才了吗?” “你!”段鸿羲脸色变得煞白,指尖死死扣住手中的剑柄,远远看去都隐约可见指节处透出的白骨。 自他出生以来,从未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步步紧逼,毫无忌惮。而这个人此时就这样立在他身前,虽然身材不算高大,却隐隐中透出一丝压迫感,令他难以藐视。 正当他无言以对,和赋仟翊对视后迅速传递了强攻的信息时,秦翌身边忽然从天而降四道明光! 明光过后,四个人影闪现在山崖上。 秦翌笑笑,在四人当中背过身去,轻描淡写地吩咐道:“将他们带回蓬莱派。”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第八章 因势利导2 段鸿羲重重砸着眼前重金属炮制的牢门,牢门丝毫未动。 “行了,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既然敢把我们抓来,能不防着我们逃出去吗?”赋仟翊安然坐在门边,道。 这间牢房不大,四方石壁,冰冷坚固,毫无突破点。 段鸿羲按着那金属牢门,眉宇间的怒色愈演愈烈,冲着赋仟翊吼道:“要不是他们以多欺少,暗中下毒,我们怎么可能中了他们的圈套,到现在都提不起真气来!” “对啊!”赋仟翊白了他一眼:“每次跟你出来都没好事!真是倒霉催的!” “你!”段鸿羲开口刚想骂人,转眼却看到了她右手上被鲛绡丝带勒出的伤痕,不由转了腔调问道:“你手还好吧?” 赋仟翊的手原本是在悬崖上拉他的时候所伤,刚开始只是一道深红的血印,时间长了,那殷红色变成紫红,如今已经成了深紫色。 她微微收了两下手,垂下眼睛,却道:“虽说蓬莱派抓我们来一定另有所图,不一定是坏事,但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人太不济,竟这么容易为人所制。” 段鸿羲不屑地一瞥眼:“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要真有本事单打独斗不是更能分辨高低?” 赋仟翊本不想和他争辩,听他这么说却忍不住抬头瞪着他:“你是三岁小孩吗?难道战场上敌人还会因为你这边人少对他们的部队进行减员?” 段鸿羲不服气地撇撇嘴:“我又没说军中的事。” 赋仟翊叹了口气,却忍不住埋怨道:“好端端地爬什么山?这下好了吧!” “是你说要爬山的!”段鸿羲听她这么说,不由据理力争道:“你别一倒霉就乱咬人!” “我是说要爬山,可你就不知道劝着点吗?我经常说我要去把师兄家那老头宰了你不每次都拦着吗?”赋仟翊不讲理地捶着段鸿羲,将他推到一边。 “喂!你讲不讲道理!”段鸿羲被她一推,跌坐在地上反抗道:“明明是你……” 话未尽,牢门“啪”地一声打开,门口一个卫兵打扮的人恭声道:“公子,我们掌门请您正堂一见。” 段鸿羲冲赋仟翊耸耸肩,然后伸手将她拉起来:“见他们老大去。” 卫兵见状却出手一拦,道:“我们掌门只请公子一叙,并没叫这位姑娘。” 段鸿羲眼眸一转,拉着赋仟翊走到牢房最里端,冲卫兵道:“那让你们掌门自己玩吧,我不去了。” “让她去。”卫兵身后出现了一名身着深紫色裙裾的女子,明眸璀璨,然而本该白皙无暇的脸上却从左至右深刻着一片糜烂性的疤痕,原本该黑亮的头发在门口微弱的光中隐约透出若有若无的紫色来。 这正是当时出现在崖顶的四人之一。他们只记得这名女子当时用轻纱蒙着脸,轻盈移步到他们身前。他们只是闻到一股奇异的凤兰香味,便失去了直觉。 就是她!卑鄙无耻的用毒者! 段鸿羲眼中透出一丝憎恶来,愤愤地看着那女子,拉着赋仟翊除了牢门。 蓬莱派的建筑富丽堂皇。他们一路从牢房走来,所见之人披金戴银,所见之建筑檐牙高啄、金碧辉煌。正堂设在流水升高的建筑顶端,顺着那高耸的阶梯望上去,恍若天宫。 “贵姓?” 刀皇秦翌,刚刚那个借助毒女阴毒手段将他们二人绑架的、此时着一身深紫色长袍,不饰珠玉的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发问着。 段鸿羲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来的,抬眼望上去的时候,他只觉得有一阵强风将自己扯起来,转眼间就被丢在这个正殿中,秦翌眼下。 他此时刚刚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 尽力挺直了肩背,让自己看着略微气势逼人些,段鸿羲微微一笑,却反问道:“赋仟翊呢?” 话音未落,殿口处传来赋仟翊粗重的喘息声,她此时正手扶着门,大口地喘着粗气。 原来刚刚秦翌只挥出剑风将他扯上来,而未顾及赋仟翊。在体内抑制内力的毒物尚未失效的情况下,她只能一步步地跑上来。足足800米的高度,倒也难为了她。 “我在问你话。”秦翌难得好脾气地耐心追问着,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他回头跟赋仟翊对视着,见她无恙,刚刚松了口气,转眼间便见一道寒锋架在她脖子上。 “我在问你话,小朋友。”秦翌看起来好整以暇,余光却移向殿口被长刀逼住的赋仟翊,眼底的紧张情绪迅速飘过。 “段鸿羲。”段鸿羲忙道。 架在赋仟翊脖子上的寒刃缓缓垂下,他深深抒了口气。 秦翌目光蓦然一顿,将他从头至尾打量了一番,不由问道:“我朝护天军统领将军可是令 尊?” “你说是就是吧。”段鸿羲无所谓地瞟了他一眼,说道。 护天军是惑明王朝的天之骄子。 “护天军……”秦翌口中默默念着,将目光转向赋仟翊:“近卫军……” 赋仟翊正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动作不做声,戒备的神色却愈发鲜明。 秦翌自言自语着,仿佛忽然想起什么般,蓦地抬起头问道:“护天军可是会由你来接管?” “护天军?”段鸿羲听罢脸上浮起一抹嘲讽之色,笑道:“我爹的儿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段将军的长子段鸿文年长段鸿羲三岁,是护天军默认的统领继承人,自小在军中生活,和上下军士关系融洽。而段鸿羲则甚少在军中操练,往往三五日跑去找几个将士练练手,很快便不见踪影。 “你不愿效命护天军?”秦翌听他话说得轻浮,皱眉问道。 “效命这种事,有我哥哥顶着,我何必再一头扎过去受罪?”段鸿羲笑道:“我可不是傻 子。” 秦翌听罢神色中透出诸多不满,眨眼间欺身到他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斥道:“你身为护天军统领后代就这样极端享乐,护天军的前途何在?” “你哪只眼见我享乐?”段鸿羲皱紧了眉,挣了一下,却挣不开秦翌有力的手,只好大声道:“我护天军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 秦翌冷笑一声,松了手。看着段鸿羲戒备地退了一步,忙着整理好被他扯变形的领子,方才说道:“你们是在挥霍前辈们打下的江山!” 段鸿羲不以为然地将目光转移到赋仟翊身上:“反正也挥霍了这么多年,哪能凭你几句话改变?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秦翌看他的神色很复杂,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道:“只要你能闯出去,你就能走了。” “你!” 段鸿羲脸色一白。蓬莱派戒备森严,单单是刚刚带他们过来那名女子的武功就很有可能和他平齐,再加上秦翌和若干侍卫,闯出去,可谓天方夜谭。 似是他的反应令秦翌满意,秦翌笑了笑说:“再不然,你可以当我徒弟,我教你功夫,到你可以闯出去的时候,你就出师了。” “不可能!”段鸿羲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 “我……”段鸿羲刚想开口说什么,又生生咽下。 他干望着赋仟翊。 此时此刻他多么希望平日里学来的东西可以学以致用。然而他们的师父,右翼城巫师尤睿海,似乎只教他们一些简单的巫术,直到现在他还只能移动茶杯等简单的物品。若说武功,还纯粹是靠父亲和哥哥的教导。 赋仟翊耸耸肩,见秦翌的态度并不像开玩笑,却又毫无应对之法,只好默默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寄人篱下,先应了。” 段鸿羲听罢心中一动,复又望了望秦翌,和他略含得意笑意的眸子对视了一刻,又马上移开,心中一动。 倘若从这个人身上学点什么,回去武功大增,一定会令人刮目相看,倒也不算吃亏。 想到这里,他忙屈膝拜下:“听凭师父吩咐。” 段鸿羲就这样在秦翌门下学了半个月,但他实在不想学秦翌的功夫,后来秦翌实在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和处处闯祸,便早早放弃放他回去了,赋仟翊亦是陪着他在蓬莱派呆了半个月,对于蓬莱派的事,她虽谈不上了如指掌,却比旁人能多说出个所以然来。 “蓬莱派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护法。青龙护法名叫青烨,身材高大,擅长用斧。白虎护法白慕尘风流倜傥,功夫很难摸清套路,出招阴毒。朱雀护法唐婉幽擅用毒,常以紫纱蒙面,表面是怕太阳晒,实则因为脸上有一大片胎记,太难看。还有玄武护法叫宋谨的,人还不错,功夫上乘.......” 听着赋仟翊愈发没条理的介绍,劭泽不由一笑。 “你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赋仟翊也察觉出他的反应异常,问道:“你若不了解这些我们怎么将那把剑骗回来?” 劭泽笑道:“剑是一定要拿到手,不过不能用骗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第八章 因势利导3 赋仟翊奇怪地看着他:“你真的以为秦翌会乖乖把剑给你?” “这我可不知道。”劭泽说着按了按腰间的日月同辉:“只是方法有很多,偏偏我不在行去 骗。” “那.....”赋仟翊刚想再问,却忽然想起前些日子被劭泽隐瞒身份而闹出的不愉快,不由闭 了嘴,不说话,只默默跟上劭泽的步子。 劭泽见她半天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既不愿和我出来,为什么还要勉为其难?” 赋仟翊原本跟在他身后走着,听了他的问话后却忽然停下脚步坐在山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慢慢按摩敲打着小腿放松,却不说话。 劭泽只好停下脚步走到她身边:“还因为上次那件事生气吗?” 赋仟翊没有抬头,只自顾自地放松着腿上的肌肉。 劭泽见她不语,叹了口气,将腰间的日月同辉拔出递到她手边:“你若还没消气就再刺我一剑好了,我决不躲。” 赋仟翊瞥了一眼递到她眼前的短剑,半晌才道:“我可不敢再伤你,我伤你一次,保不准你会从我哥哥身上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我哪有那么小气!”劭泽不满地在她身边坐下,说道:“我真的不是有意骗你,只是觉得当时若是说穿了实在是有煞风景,况且,我确实在近卫军中代号海鹰,也不算说谎。”他说着见赋仟翊瞟向他的眼神仍旧漠然,不由改口道:“好吧,是我在说谎,都是我不好,我以后绝不会再骗你了,你就别生气了吧?” 赋仟翊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默默道:“你是王子,蔚将军是驸马,一切都是你们说得算,我的意志根本微不足道,我除了顺从还能怎么样呢?你觉得是我小气,实则不然。我是真的不想跟你们搭上半点关系,卷身到这政治斗争中来。” 劭泽听着她的话,抬头看了看天上一闪而过的山雀,道:“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你难道真的妄想和政权保持距离?” “我当然知道。”赋仟翊说道:“只是在我叛逆反抗心最强的时候你忽然出现,引爆了我的情绪罢了。” 劭泽听她这么说,心中释然:“那你的情绪现在有没有好转?” “没有!”赋仟翊瞥过脸去不看他:“总之是你们在摆布我,我没有权利也没有自由!我心甘情愿跟你出来是因为你也曾不顾自身安危救过我!你不用想多!” 劭泽闻言忍不住笑道:“你怎知我就是想多了?” “你!”赋仟翊突然无言以对,抬起手来复又放下,只得作罢。 劭泽将日月同辉插回剑鞘说:“若是反抗有用,我早就先反抗了,哪里还等得现在,明知强制你为我们办事不对,还是必须这样做。” 赋仟翊一笑:“你也想反抗吗?” “曾经有那么一刻是那么做的,”劭泽深深抒了口气:“可是不仅无济于事,还伤人伤己。” “怎么还能伤人伤己呢?”赋仟翊心直口快地问道。 劭泽道:“为了一己私利而逃避责任,害人害己都算是说轻了。我也不知道后果究竟会怎样,所以没有勇气去尝试到底,只得临阵脱逃。” 赋仟翊似乎并未因着他的沉重话题而摆出沉痛的表情,反而看似毫不在乎地笑道:“还好你有怕的东西,这样他日我若再被你欺负,总不至于无计可施!” 劭泽的话题被突然打断,不但没觉得尴尬,反而如释重负一般,好似一切有形无形的压力都随着赋仟翊这一打岔烟消云散。 “我有欺负过你吗?”劭泽很快追赶上她的思维。 “现在没有,可是难保今后不会呀。”赋仟翊将左腕上的镯子取下来一边对着光仔细地观赏着一边说道。 劭泽听闻此言心中一急,忙道:“我发誓绝不欺负你,否则我遭天打雷劈,一无所有!” 赋仟翊只是随口说说,不想却招来劭泽这样大的反应,不由奇怪地看着他,但很快又满不在乎地一笑,摆弄着她的宝贝武器。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劭泽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问道:“你用这金玉镶饰的带状武器练起来很辛苦,为什么选择这样的东西呢?” “好看。”赋仟翊看着玉镯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暖又满足的笑容:“拿这个出门既实用又好看,高调却不张扬,有什么不好?” “我只是觉得这种功夫练起来很辛苦。”劭泽说道。 “筋骨上的力气,不需要太多的肌肉。我爹说女孩子习武若弄得一身强健肌肉很难看。”赋仟翊说:“我自己也觉得那样穿衣服太丑了。” 劭泽忍不住笑起来:“其实别的功夫也不见得需要练就一身肌肉。不管练什么,用蛮力都不是靠谱的方法。” “这倒是真的。”赋仟翊点点头:“其实剑我也是会用的,我爹说还是刀剑比较能登大雅之 堂,若日后真的轮到我来统领......”说着她方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闭上嘴,有些尴尬地看着劭泽,一时不知怎么补救才好。 近卫军由蔚将军统领,赋恂虽在军中声望极好,却还是个副的,若让人知道赋恂私底下将儿女教育出这么大的野心,对赋家将极为不利,更何况今日听进她话的是蔚将军的独子劭泽。 赋仟翊话一出口便已后悔,此刻只想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说话竟这样不知分寸。 劭泽看她懊悔不已的表情早已会意,反而劝道:“没关系,我原是不在乎这个的。赋家祖祖辈辈效忠近卫军,要面对军中可能发生的各种突发情况。赋将军未雨绸缪,是为蔚将军,更是为我们惑明的天下安定着想,这是功不是过呀。” 赋仟翊听他这样说微微有些舒心,也觉得自己不必如此介怀,即便赋家和蔚将军没有君臣之礼,蔚将军仍旧需要靠赋家带领近卫军,更何况家父与蔚将军是多年的知己好友,怎会因为她的几句话而改变呢? “你说得有理。”她简短道。 劭泽抬头看了看太阳的方向,起身道:“我们赶路吧,已经过了正午,这边山里野兽多,我们得赶在天黑之前翻到山那边去。” 赋仟翊看了他一眼,没有起身,却向他摊出手来,用眼神示意了示意手心:“短剑?” 劭泽有些不解地将日月同辉拔出递给她,却忽然反应过来,忙连同剑柄和她的手一起按住:“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耽误事的!” 赋仟翊看看按着她的手和剑柄的大手,面无表情道:“那你还欠我一剑......” 劭泽忙道:“等咱们从蓬莱派回来,随你,我绝不反抗!” 这话说得极其顺溜,信誓旦旦,似乎劭泽自己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欠她的一般。 赋仟翊终于绷不住笑,将日月同辉按回他手里:“你自己说的,赖就是小狗!” 劭泽语塞,心中虽然明白赋仟翊不是小气的人,却潜意识地觉得还是顺着她比较好,只好默不作声地将短剑插回剑鞘,拉起赋仟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第九章 倒行逆施 蓬莱派磅礴非凡,华丽堂皇,两人刚刚走到山下边觉一股清甜的水汽飘然而来,忍不住多吸了几口气。 “你有道吗?”赋仟翊仰头望着高耸入云如仙境般的山峰,忍不住问劭泽道。 劭泽摇摇头:“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现在计划出千百种状况,还是不够胸有成竹。” 赋仟翊抱臂站在他身旁,不由玩笑道:“你心态倒是比脑子好得多。” 劭泽笑笑,说道:“若是我一会儿还能这么想得开,你再夸不迟。” 赋仟翊撇撇嘴道:“我倒不是不相信你......” 话音未落,已有一道剑光从天而至,劭泽眼疾手快地一把推开赋仟翊,同时小臂上缠绕的软剑一声龙吟弹开,迎着那道剑光格挡过去! 金属碰撞的短促声音接踵而至,赋仟翊站定转身的时候,劭泽已与来者走过数招。 偷袭的人身穿白底蓝纹的广袖长袍,身材颀长、目光如炬,堪比灵流般面容姣好,令人一眼难忘。他左面白皙的颈间有火红色的图腾状纹身,从衣领的掩盖中层层蔓延至下颚,在阳光的直射下显得妖艳而夺目。 此人的招式变幻多端,劭泽在与他走过百招后方觉他的招式根本没有套路可言,于是不愿再恋战,忽而手一松,失去真气支持的软剑迅速如藤蔓般软了下去,却在对方的剑身再次逼近他的时候死死缠住那剑柄。第二秒,那长剑已经落在劭泽手中。 劭泽手上微微一抖,便将来者手中的长剑卸了,那人的面色变得阴沉万分。 “来者何人?”那人沉下脸来问道。 劭泽一笑,向他抱了抱拳说:“在下近卫军海鹰,想见你们掌门人。” “近卫军?”来人将目光从海鹰那转到赋仟翊身上:“小丫头看着很面熟啊。” 赋仟翊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赋仟翊。” 来者面色终于缓和下来,忍不住笑着拍了拍赋仟翊的肩膀:“几年不见小妞都长这么大啦!” 赋仟翊听了来者的夸奖也不语,只是忙向劭泽介绍:“这是蓬莱派白虎护法白慕尘。” 白慕尘意味深长地看着劭泽,半晌问道:“小丫头是近卫军副统领之女,你是近卫军里干什么的?随从还是保镖?功夫倒是一流地好。”说着白慕尘的手已然搭到他肩颈处:“只是看起来相貌倒不如功夫那般硬朗......” 话未说完,白慕尘只觉腕间一痛,手已被劭泽生生掰开。 劭泽的语气倒不如行为一般生硬,反而缓和语气笑说:“白护法也试过在下的功夫,现下是否可以带在下去见你们掌门呢?” 白慕尘疑惑地看了看赋仟翊,却并不把劭泽不友好的动作放在眼里,只道:“掌门轻易不见客,不过既是看在赋丫头的面子上,我着人通传一声,想必掌门也不会将你拒之门外。” 劭泽释然一笑:“劳烦白护法。” 蓬莱派的富可敌国是众所周知的事,然而进入蓬莱派一路上所见却让劭泽着实吃惊。不仅仅是蓬莱派的普通弟子,即便是路边一个不起眼的洒扫仆从,穿着打扮都足以比得上宫里各位妃嫔的贴身侍女,更重要的是,从他们打扫卫生的细微旁枝末节中也能看出这些人也是多少会些功夫的,而且据不完全估计,这些仆从的功夫也要远远超过近卫军的士兵。 白慕尘似乎从劭泽眼神中看出些许倪端,解释道:“蓬莱派上自掌门人,下自洒扫侍从每日至少要有三个时辰的时间习武,若是每月底的考校有人不过关便会被发配到各地的酒楼、当铺做普通工作。掌门说蓬莱派不留拿不动刀剑的人。” 劭泽道:“早听蓬莱派在江湖名气大震,想来不是空穴来风,如今亲眼所见,倒是大开眼 界。” 白慕尘见赋仟翊和这个自称和海鹰的人在一起自然地就站在他身后半步处不曾逾越,心中盘点了许多海鹰可能的真实身份,却仍旧看不出倪端。海鹰身上不饰金玉,衣料虽是上等织品,做工精致,却也没有任何能够代表身份的饰品或图案。 毕竟是江湖组织,白慕尘对皇家和军队的事了解不多,却也知从海鹰口中问不出什么来,转而移动到赋仟翊身边问道:“小妞,你这次重返我们宝地该不会是扮演小厮的角色吧?” 赋仟翊听罢脸色转而阴云密布,斥道:“你这嘴里怎么就不能长点象牙!偏说的话这样惹人厌烦!海鹰是我们近卫军的神话人物,我跟着他有问题吗?” 白慕尘经赋仟翊这么一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拍大腿:“对!就是传言中那个大破风隼阵的人!我说怎么听着耳熟!”说着白慕尘又马上转到劭泽这边来道:“兄弟,失敬失敬!” 劭泽摇摇头说:“也算不得什么本事,只是运气好罢了。” 正说着,迎面一个青衣男子以令人目不可及的速度逼近,转眼便已站定在他们面前,将劭泽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是你要见我?” “掌门。”白慕尘单膝跪地行礼:“正是他们。” 秦翌不理会白慕尘,反对邵泽道:“你跟我到正殿来吧。” 语未毕,人已转身,又以刚刚的身法向还有数百米的山顶正殿去了。 劭泽紧追着秦翌,却仍旧没有他的速度快,等跟到山顶的时候已然气喘吁吁,加上山顶空气稀薄,他缓了好几口气才能开口说话:“秦掌门,在下......” 秦翌却不等他说话,已将正殿正中供着的断水剑取下“啪”地拍在桌案上:“你是这个意思 吗?” 秦翌行事果断利落,光明坦荡,这样一来劭泽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半晌才回答道:“是,虽然自知很唐突,但......” 秦翌摆摆手,再次打断他的话:“想来取走断水剑的人都快将蓬莱派门槛踏破了,但这把剑还好好地被供在这里,你知道为什么吗?” “断水剑乃上古宝剑,当然不能随便给人。”劭泽说道。 秦翌哈哈地笑了几声,说道:“好剑当然要跟着一个能配得上它的人!我的规矩,你打得过我,剑你就可以立即取走。” 劭泽其实来之前早已有要和秦翌比武的准备,此时闻言却向秦翌抱拳道:“秦掌门武功高强,在下实在不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你一定想要这把剑?”秦翌反问道。 劭泽点点头道:“是。” “好,”秦翌转身将断水剑拿起拔出鞘:“如果你自认为打不过我,我还可以给你一个选 择。”说着他便将那把剑丢到劭泽手中。 劭泽忙牢牢接住,却听秦翌道:“你就留在这里学我的功夫,等我认为你德行足矣驾驭此剑时,你便可以带着剑下山。” 此时赋仟翊和白慕尘才将将赶到正殿,听得秦翌这番话,她不由得跟白慕尘嘀咕道:“秦掌门怎么一直有强收徒弟的癖好?蓬莱派难道都没有可心的弟子吗?” 白慕尘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道:“我们掌门这是惜才之德,只不过他教功夫的时候太急功近利,很少有人能坚持到一套功夫学完的。那段鸿羲不就是个例子吗?” 赋仟翊象征性地打了他一下:“那是秦掌门受不了他,不是他受不了秦掌门!” 此时劭泽细细端详了手中的断水剑——细腻、精致、入手冰凉,然而却仿佛有灵性一般并不愿在他手中呆太久,变得愈发沉重。 “在下只有一个月时间,只怕会辜负了秦掌门所望。”劭泽嘴上说着,手中却不愿放下剑。逐渐沉重的剑身提起十分费力,他额间已冒出密密的汗来。 秦翌听他的话后也不恼:“学不学得完是靠你的意愿,学不学的会靠我的本事。一月为期算不得充裕,但教你却足够。” 劭泽听罢微微蹙眉,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道:“秦掌门并未显露真功夫,如何让在下心服口服求您赐教?” 秦翌看向劭泽的目光由玩味渐渐转得严肃,继后变得凌厉。转眼间劭泽手上的剑已不着痕迹的渡到秦翌手中! 然而秦翌却不乘人之危,转而反手一推,断水剑便牢牢插在正殿的一根柱子上。但另一只手同时已取到劭泽眉间。 劭泽即刻向后闪去,堪堪避开秦翌的攻击,转身便反守为攻,就势扣住秦翌的右臂,转手便击向他的右肋。 秦翌右臂即刻带着劭泽的手反转一圈闪过他的攻击范围,左臂微微朝插在支柱上的断水剑一伸,断水剑便自动拔出落在他手中。 劭泽的软剑也在瞬间弹开。 “快闪!”白慕尘见状随意抓起赋仟翊的胳膊就往山下跑,丝毫不顾赋仟翊的疯狂反抗。 “你干嘛!”跑了百米出去,赋仟翊终于在白慕尘渐渐疲弱的速度中找到了平衡点,挣脱开他的手。 “没看他们俩人比武呢吗!再不闪你我还有命在?”白慕尘抹抹额头上的汗,继续说:“你不知道,我们掌门发起威来可顾不得伤不伤自己人,那个海鹰在我们掌门面前一定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你的死活?还是先逃命吧......” “怎么会呢?你们掌门功夫那么好,总不至于连这个都顾不得吧?”赋仟翊回头看看纹丝不动的正殿:“况且你别小看了海鹰,他功夫深不可测,未必就打不过你们掌门,他说什么班门弄斧那都是谦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第九章 倒行逆施2 “切!”白慕尘抬头看看碧天之上漂浮的层层白云,道:“老实说,我跟随掌门这么多年只有两件事没见过:一是掌门跟人比武失利,二是掌门收徒善始善终。若是这个海鹰在任何一件事上让我开了眼,他日若有所求,我白慕尘万死不辞唯他独尊!” 赋仟翊并不为白慕尘突发的信誓旦旦所感染,听闻此言忙说道:“你说的!不许赖!” “我说话什么时候赖过!”白慕尘随手敲了敲赋仟翊的脑袋。 赋仟翊甩了甩头发,瞥了白慕尘一眼道:“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赖了!” 白慕尘听了倒不觉不快,反而笑着说:“你还是担心一下海鹰吧,别被我们掌门一不小心弄死了,你还得带着尸体下山。” “乌鸦嘴!”赋仟翊气道:“你就不能说出点好话来吗?” “那我到底是狗嘴还是乌鸦嘴?”白慕尘听罢仍不怕死地问:“你总不能一天比划出两种动物让我来装吧?” 赋仟翊听着白慕尘的话,听觉却好似被远处正殿中隐约传来的击剑声所占据,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你能不能换个时候耍贫嘴?” “怎么?”白慕尘刚开口却也不由被远处的击剑声所吸引,脸色也阴沉下来。 他们远远地虽然看不明所以,却能清楚看见秦翌已追着劭泽出了大殿,两人各自手中的剑都发着微弱的亮光,剑身所碰之处更是火花四溅。 白慕尘看得目瞪口呆,但赋仟翊却是见过海鹰更为精彩的剑诀,此刻并不觉得意外,只是密切地注视着两人的动作,神色紧张。 此时在场的人都能看得出海鹰的剑式渐见疲惫,而秦翌则是锦上添花般地游刃有余,白慕尘不由说道:“看起来我刚才说的第一件事儿是看不到了。” 赋仟翊神色恍然,有些紧张,却又有些不解地说道:“海鹰并未尽全力。” “你焉知他是否尽了全力?”白慕尘左手摩挲着腰间的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上将剑一开一合,大有技痒想加入比武的意思。 “我看过海鹰的实力呀。”赋仟翊瞥了他一眼:“他所学所用远不止这些。” 白慕尘摇摇头:“那可未必,我看他八成是让我们掌门逼得根本使不出绝技来。” 赋仟翊听罢心中一动,复又细细看去,觉得白慕尘似乎所言不虚。 两人比武,输赢未必只取决于招式和内力,真正的高手往往是抓住一个小小的漏洞就已然将对手逼入绝境,难以有反攻的机会。故而高手过招,懂得把握机会比取得先机更为重要。 恍惚之间两人忽见一片强光,随后便有“啪”地一声钝响与金属接触地面石板的碰撞声。 强光过后只见秦翌手中的断水剑已然脱手滚落,而站在他面前的海鹰手中金剑闪出的微光渐熄。 赋仟翊乍见此景有些喜出望外的激动:“你看吧,我说的没错!” 白慕尘的神色却愈发阴郁起来:“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个海鹰是吃什么长大的?小小年纪怎么练得这么好的功夫?” 赋仟翊惊喜有余更多一丝自豪,此时也顾不得照顾白慕尘挫败的情绪,道:“你也不差啦,只不过英雄出少年,你已经过了那个年龄邱了!” 秦翌因着劭泽最后一式狠招打掉了武器,恍惚过后望向劭泽的眼神变得严肃而复杂:“你这力量来得不对!” 劭泽望着自己持剑的手愣了好一阵,直到秦翌发问才蓦然回神,他干望着秦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终而向秦翌鞠了一躬道:“秦掌门,海鹰逾越了。” 说着劭泽便弯腰捡起断水剑来:“这剑......” “慢着!”秦翌一把夺过断水剑:“你不能将剑拿走!” 劭泽手中乍空,不由一愣:“秦掌门要失信于人吗?” 秦翌审视着劭泽,问道:“你说你叫海鹰?近卫军的海鹰?” “是。”劭泽没有丝毫犹豫地肯定道。 秦翌沉默了半晌,道:“你若能将断水剑带到近卫军日后守护惑明王朝,我可以将断水剑让与你,但是你刚刚不明门路的剑法,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劭泽在秦翌毫不掩饰的审视中渐觉有压力,不由移开目光道:“这世间的剑法门路很多,不知秦掌门希望我如何解释?” 秦翌紧盯着劭泽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只道:“若说剑法确实有很多门路,可如果灵法屡屡不受控制自动通过软剑暴露,你的麻烦可能就不仅仅是我的质问这么简单了!” 劭泽一怔,不由看回秦翌的眼睛,不知秦翌如何知道灵能的事,也不知这话到底是试探还是什么,故而不敢随便作答。 秦翌不觉一笑,说道:“不能完全控制灵能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问你一句,你不觉得刚刚的事有些胜之不武吗?” 劭泽垂下眼睛,沉默了许久,方道:“秦掌门的功夫的确在海鹰之上。” 秦翌听他此言反倒不再多说:“输了就是输了,断水剑从今日起就是你的了。至于学不学我的功夫,你自己决定。”说着他便将断水剑抛给劭泽,转身向正殿走回。 “秦掌门。”劭泽忽然神色一动,单膝跪下:“海鹰愿听秦掌门教诲,还望掌门不嫌海鹰愚笨。” 赋仟翊和白慕尘在远处见海鹰突然向秦翌下跪都是一惊。 白慕尘目瞪口呆地看着秦翌停住脚步转身扶起劭泽,怔怔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 赋仟翊一时也不明所以,微皱了眉:“就是......微隙在所必乘,微利在所必得,大概是这样。” 劭泽和赋仟翊就这样住在蓬莱派。 劭泽甘心拜于秦翌门下,只为着一句“灵能”。秦翌自称并不是魔界中人,也不是灵能者,却一天六七个时辰地给劭泽口述各种抑制灵能的方法,虽然如同白慕尘所说一般啰嗦枯燥,劭泽仍旧受益匪浅。只是赋仟翊闷得紧,日日跟着白慕尘跑东跑西打发时间。 这天赋仟翊正从正殿东部秦翌给她打扫出的房间跑出准备去厨房看看有没有材料做点心,迎面便撞上一名五官精致的高大男子。 男子扶稳她问道:“我是玄武护法宋谨,我有事想请教你,不知可否?” 赋仟翊被宋谨扶住,心知行事莽撞,忙后退一步道:“失礼了!您请问。” 宋谨环视了四周,张了张嘴复又闭上,随后又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般问道:“可否到你房中说话?” 赋仟翊点了点头,将宋谨引到自己屋中,倒茶坐下。 宋谨右手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一边开门见山问道:“我那日见掌门和海鹰比武,知道海鹰功夫了得。可是他既是近卫军的人,为何你要对他百般礼让?看起来不像他跟着你,倒像是你唯他马首是瞻似的。” 宋谨和赋仟翊原本也在几年前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宋谨顶多也就是段鸿羲的岁数,还在段鸿羲和秦翌学习阶段和段鸿羲比过武,招招式式得到了秦翌的极端好评。赋仟翊听罢神色一僵,看看宋谨,最终将目光钉在桌上印花图案上:“近卫军非编制将领,独破风隼阵,这些足够让我心甘情愿做他的副手了。” 宋谨行事稳重,却到底年轻,听赋仟翊这样说倒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问道:“你做他的副手倒也没什么,只是要近卫军副统领的女儿做副手,这海鹰岂不是未来要接管近卫军也未可知?” 赋仟翊听罢神色一动:“若他真的接管近卫军那便是惑明军队最大的福气,只是他不喜欢在这上面用心。” 宋谨听赋仟翊口风紧得很,知道问不出什么,于是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赋仟翊见他要走忙起身相送。她从心里对宋谨没有厌恶之感,但也实在觉得他在自己房中久留多有不妥,起身起得急了些:“你既有事,我就不多留你了。” 宋谨也感觉到她的异常情绪,却没再说什么,微微一笑,抱拳告辞。 不料宋谨转身出屋正撞上即将走进门的白慕尘。白慕尘较宋谨身材微矮,但一身银白色在宋谨的墨蓝旁边不仅未见逊色,反倒更加清爽雅致。 “我当什么人莫名其妙闯到人家闺房中来,原来竟是宋谨啊。”白慕尘双手抱着剑,悠哉地审视着宋谨,又看了看几步之外的赋仟翊,对宋谨道:“你说海鹰看见会不会将你轰到屋顶上去?” “你!”宋谨说着手便去摸腰间的佩剑。 “哎!”赋仟翊见状心知不好,忙出言制止道:“宋护法只是对海鹰比较感兴趣,来问问我实情而已。” “是么?”白慕尘审度着宋谨:“宋护法怎的有这种闲情雅致,不关注美女,竟是对男子感兴趣吗?” 白慕尘的话如他所愿般成功激起宋谨的愤怒情绪,赋仟翊还未来得及跑过去按住顾沧楠的剑柄,两人已然刀剑相对打了起来。 赋仟翊知道两人本就不睦,却不知道到底因为什么。只是觉得两人在自己房门口打起来多有不妥,忙追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第九章 倒行逆施3 赋仟翊被两人不可开交的剑式弄得眼晕,丝毫不知该如何插手调停,恍惚之间却见一抹血光,定睛一看,见宋谨的胸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血在墨蓝色衣衫上浸染开的颜色并不显眼,但却仍旧晃人心目。 赋仟翊见状也顾不得那许多,两腕上的双镯齐出,眨眼间分别触到两人的剑身后马上侧滑至剑柄处一勾,那两把剑竟就这样轻易被赋仟翊卸下! 只听一片金属落地的声音,赋仟翊仍旧愣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回到自己手中的玉镯,心中惊讶万分。 说起白慕尘和宋谨也是蓬莱派四大护法之二,武艺高强,同时卸下功力大发的两人手中武器实在不是件易事。她虽常年行走于近卫军中,日日习武,却从不想自己竟有这样的爆发力,直到玉镯完好无损地回到她手中,她仍旧觉得是错觉。 宋谨和白慕尘蓦地被卸掉武器,此时也没了再打的心思,也惊讶地看着赋仟翊说不出话。 正值此时劭泽和秦翌练武回来,见此景也同样奇怪。 “你没事吧?”劭泽跑过去从她手中拿过玉镯看了看发现并未损伤,不由大惊:“你何时练就这样好的功夫?” 以他对赋仟翊的认识,赋仟翊的武功常年受赋恂指导,虽然要强于绝大部分近卫军将领,却也差强新意,如今宋谨和白慕尘都是武林高手,内力深厚,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能有十足的把握一招之内卸掉两人的武器而保证自己毫发无损,赋仟翊之武功,理应更不能做到。 “我没事。”赋仟翊愣愣地看着他:“只是一时间内力大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股力道从何而来,如何控制!”说着赋仟翊却忽然觉得胸间如被巨石压着一般,仿佛体内的压力都被瞬间抽空,全身的骨骼肌肉都要抽到一起似地直倒下去。 劭泽眼疾手快接住她,神色却愈发严肃。 刚刚赋仟翊出手的时候,他分明看到玉镯和鲛绡丝带上带着强赤色光芒。习武之人以内息控制刀剑,若刀剑相碰产生点滴黄色强光可能是正常现象,但若这样的光出现在非金属物质上已是灵力闪现的明显特征,更何况是赤红色光! “你用灵力?”劭泽忍不住问道。 “那是什么?”赋仟翊的衣物瞬间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地抬起头来,对劭泽的话表现出明显的不解。 “到底是不是!”劭泽见她的状态知道是体内灵力瞬间掏空而致的内压不稳,若不及时收回灵力恐有性命之危。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赋仟翊皱眉吼道。 灵能者的灵力来源于两个途径,一是利用外界能量,一是利用自身能量。所谓灵力增长就是熟练应用自然界的力量时渐渐将它们一点一滴地压入身体,缓缓转化成自身的力量,然而这一过程十分缓慢,单位时间身体内的多余灵能一旦高于灵法常量,灵能者的身体内压就会明显高于外压,造成血管爆裂,严重者有可能脏器均爆,性命垂危。相反,若应用灵能时从体内提取灵力高于灵法常量同样会导致内压过低,外界压力仍旧压迫脏器和血液危及生命。故而灵能者在习灵初期大多还是在运用外界的灵能。 而普通人的身体只有少量微弱的自然灵能,对外界灵能一定产生排异现象,一旦被强制输入不属于本体的灵能同样会引起免疫系统的大幅度报警,就如人类严重的过敏反应般危及生命。 赋仟翊此时的状况正如内压过低,但只要有灵能者及时强制为她体内补充灵能就会很快恢复。只是劭泽不确定她是否修习灵力,不敢贸然作为。 劭泽环顾四周,忽然看到一片树林,忙道:“快将那片枯树成片点燃!” “啊?”白慕尘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那片掉光了叶子的树:“这可是蓬莱派的珍品果树......” “去点!”秦翌在一旁也看出所以来,急着吩咐白慕尘道。 白慕尘腿脚麻利,不出一分钟便将整个树林都点起火来。 劭泽将赋仟翊抱近那片树林指着那火海急着说:“你体内急需这种力量,你想办法将那里面的能量吸入你的体内!” “怎么可能......”赋仟翊此时五脏剧痛,头昏脑胀,模模糊糊看着那片火不知如何是好: “你诓我......” “你盯紧那片火,想着它本就源自你的身体!你体内有一定的灵介,一定能做到!”秦翌站在旁边说道。 赋仟翊盯了那火一会儿:“不行啊......”说话的时候,脸色又惨白了不少。 劭泽看了看秦翌,一时间既着急又没有办法,情急之下忙腾出左手来对向那片树林。 转眼间那火仿佛得了灵性一般迅速升起、集聚钻入劭泽的手掌中来。 秦翌早见劭泽有所举措,伸手想制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劭泽乍收了那一大片火的能量,面色一白,却马上将手覆在赋仟翊的脖颈出,缓缓将灵能释放入她体内,冷汗簌簌落下。 “可以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翌一把打开他的手,劭泽才突然从缓慢施灵的困难中回过神来,忙回手将余下灵能重新打回那片树林,右手却再也扶不住赋仟翊,不住颤抖起来。 “扶她回房,你也需要调息。”秦翌简短说道,从劭泽手中一把抱过赋仟翊向房内走去。 劭泽手乍空,却是站不直,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手扶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灵法分多个系别,劭泽所习的是暗能量。当然这里的“暗能量”指的并不是始终乌黑一团的东西。不同于其他借助真实物件能量的灵能者,他只利用自然界的各种引力和压力。聚一切无形为有形。这种功夫在灵法界被誉为“黑洞效应”。经历了常年的累积,他可以信手拈来存在于无形之中的各种引力和压力作为攻击武器,也有着制造巨质量黑洞的能力。属于灵法界唯一一个利用无形能量的系别。 而赋仟翊刚刚表现出的灵能应该为火系,这类灵能同劭泽修习范围不同,劭泽的身体也同样对此具有排异反应,刚才强制吸灵本就是极大的冒险举措,再加之他将灵能强压在左臂处缓缓为赋仟翊输出,此时不仅左臂胀痛不已,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抖起来。 “那这林子......”白慕尘不明所以,犹豫地问道。 “把火扑灭......”劭泽勉强答完,便站起身跌跌撞撞向屋中走去。 白慕尘扑灭了火,却对今日发生的事百思不得其解。他虽然和赋仟翊多年未见,但对她的功夫却多少有些了解,若说赋仟翊空手制住他们两人的比武,几乎是不可能。越想越发对海鹰和赋仟翊的事情有所怀疑。 于是他突然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入夜后他特意用上好的青龙茶具沏了一壶顶级的大红袍,亲自端到海鹰的房间。 白慕尘先是象征性地扣了两下门,将门推开一条缝,把脑袋伸进去:“兄弟,我想和你聊聊,你看行吗?” 这似乎是白慕尘第一次单独和海鹰接触,留在门外的身子和手中的茶具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显得有些扭曲。白慕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惧怕海鹰,只觉得海鹰一个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他全身都僵直得好似被喂了□□一般。 劭泽原本坐在书案旁看着一卷经文,抬首看到白慕尘突然伸进门缝的脑袋觉得十分好笑,于是点了点头,把书放下,站起身来。 “好说好说。”白慕尘一边得意地钻进房间,将门插上,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摆好茶具的托盘放在正对大门的茶桌上:“上好的茶哦,我都舍不得拿出待客的!” 劭泽笑着从书案那边走过来:“什么事让白护法这样隆重?” 白慕尘眼神一转,却不急着说,只是殷勤地坐在茶桌边将茶斟入茶盏:“你先尝尝,尝尝。” 劭泽奇怪地看着他,拿起茶盏细细一闻,神色一动:“果然是好茶,只是我晚上不能喝茶,还望白护法见谅。” “不喝茶?”白慕尘眨了眨眼睛:“没有关系,这是大红袍,乌龙茶,不会失眠的!” 劭泽有意轻咳了一声,道:“是秦掌门不许我晚上饮茶。” “这样?”白慕尘挑了挑眉,拿起自己的茶盏来:“那这茶只好我自己喝了。”说着将盏中的茶一饮而尽:“真是可惜。”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斟茶、喝茶。 劭泽见他一进门就开始卖关子,也没心思和他浪费脑力,问道:“白护法可是有什么事要指教?” “哦。”白慕尘满脸享受地喝着第三杯茶,听得劭泽的问句,忙将茶盏放下:“指教不敢,我只是想问问,你和赋仟翊今天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海鹰手中仍旧拿着茶盏,他凝神望着杯中的茶:“你该去问你们掌门。” “掌门?”白慕尘百无聊赖地一摆手:“我们掌门就会吊书袋,我要去问了,他不知道要有多少长篇大论要拿来教育我,我才没那么傻!” 海鹰听罢微微勾起唇角:“所以你要拿这个来问我?”他将手中的茶盏举到眼前:“顶级的大红袍,是不是还加了一味……敝水鹤虱?” “你……你怎么知道的?”白慕尘惊诧地看着他,又闻了闻茶盏中的茶,却发现不了什么异味。 普通的鹤虱是一年生或两年生的草本植物,茎密毛糙,单叶互生,果实可为驱虫药,而蔽水山脉的鹤虱则是五年生草本,其果实可作为一种少见的□□,剂量大者可致死。 而白慕尘此番剂量加的不算大,喝下去顶多会致使人神志不清,不能致死。 劭泽将茶盏放回桌上:“蔽水山脉的著名植被,我有认真研习。” “其实......”白慕尘挠了挠头:“也不是完全的敝水鹤虱,是我提炼的一种药剂。我有事想 问你,又怕你不说,所以……” 这时劭泽长长叹了口气:“你说。” “你说你是近卫军的海鹰,这显然是你在隐藏真实身份嘛。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 的?”白慕尘一手玩着空荡的茶盏,看似心不在焉地说道:“你和赋仟翊都有些莫名其妙的能力,那是什么?” 劭泽的目光死死钉在白慕尘身上:“你真的想知道?” “是啊,这么贵的大红袍配敝水鹤虱,我还不够诚意吗?”白慕尘笑着将壶中的水一点点地倒在茶桌上的排水口处。 “我是劭泽。”劭泽站起身来简短道。 “劭泽?”白慕尘瞪大了眼睛:“你是说,近卫军统领蔚将军的独子,雩珩公主唯一的宝贝 儿,皇城里面传说中只懂得习武不懂政事的劭泽王子?” “大概是。”劭泽神色一转,道:“现在可以安心了吧?” “哦,”白慕尘愣愣地盯着他,久之才回过神来哈哈笑着:“哪里会不安心,我就是好奇,好奇…….” 劭泽闻言笑道:“你不就是担心我是来这里盗取你们掌门的功夫,以颠覆你们蓬莱派的江湖仇人吗?” “哪有哪有?”白慕尘急着摆手道:“你多虑了多虑了!其实我是看你和我们掌门打马虎眼打得很有默契,我们掌门一开心让你继承了他的位子,那我就没机会了!” 劭泽干望着他,笑意愈发浓厚:“原来你是想当蓬莱派掌门。” 白慕尘方才心急说穿了心中所想,蓦然回过神来为时已晚,忙跳起来一把捂住劭泽的嘴:“你小声点!这话让宋谨听去我就死定了!” 劭泽乍听着白慕尘的话有些好笑,许久脑中被他好笑行为牵着走的神经才忽然被打回原形,他深深看着白慕尘,说道:“我不会乱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白慕尘说了这些话仿佛忽然燥热起来,伸手扯松了自己的领口,用手为自己扇着风,扇了一会儿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瞪大了眼睛望着劭泽:“那个大红袍……你不会怪我吧?” “你有了耐药性,所以喝多少都没事,你又怎么能肯定我喝了就一定会有事呢?”劭泽坐回茶桌边默默看着白慕尘,不再说话。 “那……我先走了,啊。”白慕尘蹑手蹑脚地收拾好茶盏茶壶端起托盘:“再会,再会。” 劭泽看着白慕尘迅速跑开,紧紧关上门,忍不住笑了。 白慕尘看似莽撞无章法,事实上字字句句都是在切中此番来的重要目的:其一,探知他的身份;其二,透出他想做掌门的心思。 自白慕尘进门开始,那一壶带有敝水鹤虱的茶就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喝下去,那只是一个引子,有了这一出,他就可以很肆无忌惮地问出后面的问题,而不容易被怀疑是一个心思缜密的智者。这种轻松的气氛更容易令人减少戒备,说出他需要的信息。 这便是白慕尘的聪明之处了。 他望着那茶桌排水口处残余的水渍,蓦然出神。 蓬莱派弟子多武艺高强,这是很好的资源。但白慕尘真的能担当得起掌门这一重任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第十章 通权达变1 第十章通权达变 自那日劭泽帮赋仟翊集灵救急之后,劭泽便证实了赋仟翊体内有灵介这一事实,然而近半月以来不论如何引导,她都无法独立集灵或控制自身灵能。 秦翌只好同时教他们二人控制灵能的理论,附带着教他们一些本门派的功夫。待到他们告辞下山,劭泽已经尽得秦翌真传,而赋仟翊则只学会了一式空遁移步,即秦翌初见他们二人时的那一式,表面看起来人确实只是在走,然而百十米的距离走起来却是瞬间的事。 赋仟翊一直觉得这一式很酷,自从蓬莱派回皇城的路上一直练到近卫军营,显摆给赋传铭。 “这一路可还算顺利吗?”赋传铭见劭泽远远过来,忙迎了两步问道。 劭泽向他晃了晃手中的断水剑:“功成名至了,收益良多!” 赋传铭一笑带过:“我这个妹妹自小调皮,没给王子惹祸吧?” 赋仟翊听罢狠狠锤了赋传铭一拳:“你要说我脑残就直说好了,何必说那么委婉让人听着起鸡皮疙瘩!” 劭泽干笑着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容易答道:“倒也不算是惹了大祸,不过......”话未说完便见赋仟翊瞪着他,忙改口道:“仟翊的武功很是了得,蓬莱派两大护法的剑都能让她给齐齐卸下,才学不浅。” “你就惯会取笑我了!”赋仟翊耸耸肩,道:“你在秦掌门那里学了那么多东西,该和我哥切磋切磋了吧?” 劭泽和赋仟翊风尘仆仆回到皇城,算时间此时蔚将军和赋将军应都在军营中,便连家都没回直奔军营。 侍卫来报说蔚将军和赋将军在营中组织开会,两人这才到校场来找赋传铭闲聊两句。 劭泽习惯性地一笑,将身上的断水剑和日月同辉递给赋仟翊,向赋传铭打了个“请”的手势。 “劭泽。” 两人正要出手,却听得蔚将军的声音,劭泽忙收手转身迎上去。 “父亲。”劭泽单膝点地行礼后站起:“断水剑已平安带回。” 蔚将军点点头。断水剑成功带回的消息劭泽早两日早已飞鸽传书告知他,如今一见,他更关心的倒不是此事。 他转而看向赋仟翊:“劭泽这一路都是这样让你拿东西的吗?” 赋仟翊闻言低头看了手中抱着的断水剑和日月同辉,正是刚刚劭泽要和赋传铭比武时递到她手中,不由不好意思道:“刚刚才给我的......” 蔚将军见她有些拘谨不由笑道:“没关系,若是劭泽欺负你,你尽管来告诉我,我必帮你修理他。” 闻言赋仟翊倒是大方地笑笑,而赋恂和赋传铭的面色却变得有些僵硬。 赋恂和赋传铭父子一条心不希望赋仟翊和劭泽走得太近,奈何此番远行近卫军中正在实战演习,无一将领脱得开身,只得让赋仟翊陪同前往,但他们却不希望他们二人会在这一路上产生感情。 事实上,究竟是否产生感情劭泽和赋仟翊自己都不知晓,只是听着长辈说话,心不在焉地应着。 “父亲说笑了,我哪里敢欺负仟翊?”劭泽淡笑着说道。 赋恂在一旁寻到机会忙开口:“仟翊,你带的那几队人有不少在演习中受了伤,你快去看看吧。” 赋仟翊正待点头,却马上听蔚将军道:“孩子刚刚回来,车马劳顿的,慰问军士也不急在一时。公主府的桃花开得正盛,雩珩想请你们一家来府里坐坐,不如就今日吧。” 蔚将军开口,赋恂不好推辞,只好吩咐赋仟翊道:“你先行回府去接了你母亲直接到公主 府。” 赋仟翊听罢一笑,将手中两把剑塞给赋传铭,欠身向蔚将军道:“那臣女先行回府沐浴更衣。” 蔚将军笑着点了点头,得到蔚将军首肯的赋仟翊便急着转身跑开了。 公主府算不得很大,从大门一直到正殿,一路上整整齐齐地种着一长溜樱桃树,粉妆绿砌地亮人眼目。各处的草坪百花齐放,绚丽怡人。而府里的西北面便是一片桃树林,乍一见如同进入了花海一般。 “早发现桃花这么好看,咱们家里也种点多好!”赋仟翊一边跟赋传铭说着一边一转眼溜进了树林。 赋夫人觉得深有不妥,忙向雩珩公主福了福道:“小女不懂规矩,让公主见笑了。” 赋夫人是赋恂明媒正娶的妻子,年方40,生得算不得漂亮,却也五官端正,看起来温婉贤淑之余又多了一丝大家闺秀的恬静与大方。 雩珩公主见赋夫人拘礼,虚扶了一下,笑道:“咱们两家本就算不得外人,孩子们开心才是最重要的,哪里谈得上见不见笑呢?” 赋夫人听她如此说,也含笑点头:“公主说得是。” 雩珩公主见赋夫人并不多言,看了看桃林里四处看花的赋仟翊,向赋夫人道:“我吩咐下人备好了茶点,想来他们是喜欢在这玩一会儿,不如我们两个去那面的亭子里坐坐?” 赋夫人看看赋仟翊,又看看一直站在他们身后说着话的劭泽和赋传铭,说道:“听公主吩 咐。” 看着桌上六样精致的点心,赋夫人却没有食欲,只和雩珩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看向桃林中说笑的三个年轻人,眉眼之中透露着担忧与纵容的复杂神色。 雩珩公主比赋夫人略高些,发间斜斜地插着一只纯金的步摇,腕间有美玉若隐若现,饰品简单却不失贵气,她顺着赋夫人的目光看去,微微笑了笑,道:“传铭和劭泽两个人很是要好。” 近卫军设有一统领,二副统领,赋恂主管军事,另一个副统领主管后勤装备,能力并不在领兵之上。如若没有变故,近卫军统领一职最终定会由赋恂接替。虽说蔚将军既为近卫军统领将军,又为当朝驸马,高高在上,却也仍旧要依靠赋恂的辅佐,若缺了赋恂,只怕近卫军日常训练都难以顺利进行。 赋夫人虽和雩珩公主只有几面之缘,话里话外都透着尊敬,却也知道如今虽近卫军由蔚将军统领,但终究蔚将军要将统领之位下放。她转头向雩珩公主道:“劭泽王子不嫌弃犬子愚笨罢了。” 雩珩公主忙道:“赋夫人一双儿女可谓人中龙凤,说是聪颖尤嫌不足,怎么能说是愚笨呢?” 说罢她见赋夫人只是笑笑不说话,她又将目光移到赋仟翊身上,仿若无意地问道:“说起仟翊来,夫人可想过替她许个什么样的人家?” 赋夫人在心中苦笑了一下,表面却不动声色道:“仟翊自小长在军营,脾性不若闺阁里的千金小姐温婉,更多了些桀骜和野性,官宦人家的公子怕也是受不了,索性也就由她去了,不论她选择谁,我和赋恂都不会反对。” 雩珩公主听罢一愣。赋夫人此话并非谦虚说自己女儿不够好,反而是在旁敲侧击地堵自己的话,不希望有人插手赋仟翊的婚事。 这时赋仟翊突然大叫了一声,抱头蹲了下去。两人定睛一看,却见劭泽已眼疾手快地从她身上弹走了一只黑色的甲壳虫,将她拉了起来。 雩珩忍不住笑了两声:“我却觉得仟翊很有女孩子的柔婉,只是被环境所制,让人难以分辨罢了。” 赋夫人见着赋仟翊和劭泽的举动,却觉得头皮发麻,来之前反复揣摩了多次的说辞似乎被她女儿表现出的这一脸洋溢的赏花热情完全堵了回去,只好换了个话题:“比起赋仟翊,我倒是更担心赋传铭的婚事。这孩子日日泡在军营中不肯出来,我和赋恂又都是极没主意的,实在不知该为他找什么样的人家为好。” 雩珩举杯喝了口茶,心知赋夫人是想拿赋传铭的婚事堵自己的后话,沉默地看着手中的茶杯,神色木然,令人捉摸不透:“说起传铭,我倒有一人选,只是不知夫人和赋将军是否愿意。” 赋夫人只是一时性急,想着拿赋传铭的事情搪塞过雩珩公主步步紧逼的话,却不想雩珩公主会这么快顺水推舟,只好说道:“公主说的定错不了,不论是哪家的女儿,都会是我们赋家的福气呀。” 雩珩公主娴熟地先为赋夫人和自己添了茶,开口道:“曦日郡巫师络源泷之女络涵,夫人觉着可好?” 赋夫人听罢面色一僵。络涵乃劭泽自小的贴身侍女,虽为络源泷之女,却是络源泷一个小妾所生的庶女。自古以来,男子的贴身侍女这个词几乎都是为了表面光鲜而称呼,说难听了不过是自己主上的通房丫鬟,往往是不能予以婚配的。若是碰到了明理的主子,也许会在主人大婚后为其指一门不咸不淡的亲事,而此类夫家也不过是个小厮,尚不如跟着主人做个妾室光鲜亮丽些。 雩珩公主见赋夫人面色不好,忙解释道:“赋夫人万万不要误会,这个络涵虽为劭泽的侍女,劭泽却是将她当做亲妹妹般以礼相待,不曾有越距之举。只是那络源泷原是跟蔚翰英有些交情,想让络涵跟在劭泽身边学些政坛上的事儿。” 赋夫人听罢倒也并不为刚刚僵化的表情而觉得不好意思,点点头道:“怎会误会?我只是在想这络涵身份尊贵,不知传铭有没有这个福气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第十章 通权达变2 雩珩公主看着赋夫人渐渐放松了警惕,接着她的话说:“不急,这阵子络涵并不在府里,等她回来了我再跟她提提这事儿,想必她也是愿意的。” “公主费心了。”赋夫人说完此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沉默地再次看向那片桃林。 “我却是很喜欢仟翊,若是我说希望她嫁到我家来,不知赋夫人放不放心呢?”雩珩公主和赋夫人同样看着在桃林里说话的几个人,终于说出了早已筹谋很久的一句话。 赋夫人看着那烂漫桃花许久,仿佛早已知道雩珩的这句话早晚要说出口,不慌不忙地喝着茶,淡笑道:“只怕仟翊是高攀了呢。” “怎会?”雩珩将目光移回赋夫人身上:“我和蔚翰英就劭泽一个儿子,自然想为他选最优秀的,我看劭泽对仟翊很是用心,就想跟你提提这事,看看你怎么想。” 赋夫人将茶杯放回桌上,却不动声色,转身对雩珩道:“我原是没什么想法的,只要孩子愿意,能嫁给劭泽王子当然是仟翊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仟翊性子不好,怕是给劭泽王子徒添烦恼了。” 赋夫人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清楚,雩珩公主今日会这么说并非心血来潮,必定是和蔚将军细细商量过,并早已得到劭泽首肯的。今日冒然约了他们一家来赏花,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必蔚将军在正厅中也和赋恂商谈此事,若她此时说不愿意,无异于打了雩珩公主和蔚将军的脸。 雩珩公主笑笑,向桃林处几人招手道:“仟翊!劭泽!你们两个过来。” 这时赋仟翊才手忙脚乱地摘掉不知何时被谁插在发髻上的两朵桃花,跑了过来。 赋夫人脸色有些阴沉,见赋传铭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不知如何是好,吩咐道:“传铭去正厅外面守着,看将军和你父亲有没有什么吩咐。” “是。” 见着赋传铭退下,雩珩公主方才将目光放到赋仟翊身上,含笑问道:“仟翊,你和劭泽相识已有月余,可觉得劭泽还好?” “啊?”赋仟翊听闻雩珩公主此问心中虽搞不清所以然,直觉却隐约告知她雩珩公主的真实用意,愣了一下,打岔道:“哪方面好?” 她这一反问倒是将雩珩公主问住了。雩珩公主看了看赋夫人,又看了看劭泽,才道:“我见劭泽对你的事用心,想着替他问问你,你可有几分喜欢他?” “什么?”赋仟翊听着,却不想雩珩公主会这样直白发问。原本心中隐约知道雩珩公主的用意,却想打岔不愿揭穿,不料雩珩公主两句话紧追不舍,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生于官宦人家,自小便知道自己的未来不能由自己摆布,却也不同于深居简出的闺阁少女,期期艾艾盼着忙婚盲嫁的丈夫能和自己琴瑟和谐。她原本以为长期和军队打交道,不与官家子女多交流的状态能让大家对她印象并不深刻,甚至早早忘却,这样就能够晚几天嫁人,让她多过过自己的小日子,却不想这一天却来得这么快。 劭泽似乎也没想到雩珩公主会这样急着步步逼着赋仟翊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也知道赋仟翊恨人摆布的脾气,却不知该如何圆场,只知道向着雩珩公主使眼色。 雩珩公主却对他的示意视若无睹,笑着继续问赋仟翊:“我瞧着你和劭泽合适,想问问你,可愿意嫁给他做王妃吗?” 赋仟翊听着雩珩公主的话,起初愣愣地没有表情,她转头木然地看了看劭泽,又看向赋夫人,不一会儿便忽然笑了:“我愿意。” 简简单单三个字,赋夫人听罢蓦然眼神一转迅速扫过赋仟翊,很快又垂下眼睛问:“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赋仟翊垂下头,乌长的睫毛密密盖住了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 劭泽忍不住转眼看向她,却从她深深的瞳孔中捕捉到些许寒意,顿觉心中一沉。 “好,好。”听罢赋仟翊的话,雩珩公主的笑意愈发明朗,忙站起身双手拉起赋仟翊:“好孩子,我有件东西要送你。” 到这里赋仟翊忍不住去看赋夫人,赋夫人脸色有些阴郁,却还是不得不露出满意的神色来和雩珩公主说笑寒暄着。 渐渐地这些声音仿佛都离赋仟翊远去了,她手中握着雩珩公主赠与的雕刻精致的沉香木盒子,仍旧觉得怅然。 她仍旧在亭子中,雩珩公主和赋夫人已经离开到正殿中和蔚将军碰面了,她愣愣的望着劭泽,许久才道:“你满意了?” 劭泽看向她的神色很复杂,半晌才勉强开口:“我......我并不希望你回答这样的问题。” 赋仟翊牵动嘴角冷冷一笑:“从你第一次见我开始,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你一步一步地试探我,只是想知道,我究竟配不配当你的王妃!” “是,但是我并没有把和你的交流当做是一种预谋!”劭泽盯着她的眼睛:“我只是想了解你是否适合我!” “如果我不是赋仟翊,你也不会选择试探我!”赋仟翊冷冷将手中的沉香木盒重重放在亭中的白玉石桌子上:“我早知道你功利,却没想到你功利性这样强!” 劭泽看着赋仟翊的眼神中很快掺杂了些许挫败感:“我父亲是想让我娶你,只是我想着若你恰巧能是我喜欢的,那......” “如果恰巧不是你喜欢的,你也一样会顺从父母之命是吧?”赋仟翊打断了他要说下去的话: “那么从始至终你都未问过我的意思!我今日说愿意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选择!要么嫁给你,要么我们赋家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是这样吧?” 劭泽听着她的话,并没有否认,只是诚实说道:“我父亲只是想让我娶一个将来能接管近卫军的人,我没有选择。若是你今日不同意,我想虽然赋将军在护天军中地位颇重,我父亲也一定会铲除异己,所以你也一样没有选择。”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软软坐在桌前的石凳上:“你是否受人摆布,我不确定。” 劭泽就站在她身边,伸手将那沉香木盒打开,从里面取出那个通透的紫玉镯子来:“这是当年我父母偶然所得,紫云石很有灵性,可以护佩戴者不受外界能量的伤害。我不清楚你的体内为何会有强灵介,但不论你是否会使用灵力,戴着这个都是有益无害的。” 说到这里,赋仟翊也对自己体内的奇怪力量好无头绪,不禁皱眉道:“我身体里为何会有这种东西?我家祖祖辈辈都没有灵能者,就算说是娘胎里带的也一样不成立呀!” 劭泽被她的话逗得一乐,却又马上轻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记忆中有没有一段时间身体的神经系统十分不敏锐,但却调节能力莫名其妙增强。比如说受伤之后痛觉减弱,伤口自我修复能力增强?” “你怎么知道?”赋仟翊惊讶地看着他道:“去年我跟段鸿羲比武划破了手臂,熙宁夫人帮我用的药。伤口很深却不觉得痛,愈合很快。只是自那之后便不再有类似的情况了。” “去年?”劭泽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这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吗?” 赋仟翊将他手中的紫玉镯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着说道:“如今是4月,我受伤是去年1月,总也一年多了吧?” “这一年多,熙宁夫人都没有提醒过你什么吗?” 赋仟翊摇摇头道:“后来我就没再见过熙宁夫人。” 熙宁夫人原是段鸿羲的生母,同蔚将军和雩珩公主、徽静夫人等皆是魔界退籍灵能者,只是她生性孤僻,常年窝在段府中门槛都不踏出一步,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人在初次激活体内灵能时一般都要服食灵能者的血液。但若是将灵能者的血液入药涂抹在伤口上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想来熙宁夫人是通过此方法激活了赋仟翊体内的灵能。 “但她为何不说呢?”劭泽不由疑问道。 若是灵能者接受灵能激活的两个月之内不能学会自行选择的灵能类别,体内所带灵力便会自动归属于血液主人的类别。而熙宁夫人修行的是风系灵能,赋仟翊体内显现的是火系,这种情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偌大的惑明,修习火系灵能的灵能者只有他的父亲蔚将军一人,而蔚将军若想让赋仟翊学习灵法又何必要大费周章地求熙宁夫人? 劭泽看着赋仟翊,却仍旧找不出倪端,只好拉起她向正殿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第十章 通权达变3 蔚翰英从未踏足过段府。 偌大的描金牌匾上,深刻的“段”二字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清白。那厚重而雕刻繁复的大门被他一脚踹开,光速地拍倒了两个守门的侍从。 此时正值酉时,段家还灯火通明。 年过中旬的管家见状虽惊诧,却也快步迎了上来:“不知大人有何贵干?若是要见段将军也好歹吩咐老身通报一声?”话虽说得客气,言语中却也倾透着几分不满而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蔚翰英身上暗红色的外袍在黑色麒麟刺绣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妖异。他冷冷背过手:“你们府上熙宁夫人在哪?” 管家这些年来虽应付过数不清的拜访者,却从未碰到开口便找熙宁夫人的,而且还如此气势汹汹,不由问道:“敢问大人贵姓?” “免贵姓蔚。” 纵观惑明整个朝堂,姓蔚这个音的人倒是有不少,珈谜的贴身男宠魏麟姓魏,征海军副统领也姓魏,管家反问道:“哪个魏?” “蔚然的蔚。”蔚翰英不耐烦地说道。 虽然魏姓很多,蔚然的蔚却只有近卫军统领蔚将军一人。管家见状忙单膝点地行了个礼,忙转身回去向段将军回话了。 此时段将军正和段鸿文说着话,闻言忙迎了出来,向蔚将军抱拳道:“不知蔚将军大驾,实在失敬。” 蔚翰英礼节性地笑着向段将军回了礼,道:“讨扰贵府了,在下有话想问熙宁夫人,还望得到段将军首肯。” 段将军和蔚将军对视了几秒,却很快笑了:“熙宁住在西南角的粹雲阁。在下还有军机要事要办,不能陪同将军了。” 蔚翰英笑道:“段将军客气了。在下只与她说几句话就走。” 段将军一笑,转过身故作不经意道:“原本熙宁回朝时是没人敢收她的,只是身为臣子,不能不为国家社稷考虑。” 旁人听了段将军这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定会疑惑,而蔚将军心中却有数。熙宁夫人入段府,为的只是给灵能者后代段鸿羲择一个好身价,方便将来为国效力。实际上她与段将军无半分瓜葛。 纵使是这样,段将军这样不着痕迹地将自己与熙宁夫人撇清关系,更惹得蔚将军略有深意地一笑,转身向将军府西南角走去。 粹雲阁门前的空地很大,却没有任何植物,只是单调的石子路面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青黑色的光。阁中唯有一束亮光从天窗透出,直冲着天穹而去。 小小的庭院原本该是安逸清净,此刻愈是逼近却愈是觉得一股阴霾之气从地底升起,弥漫得方圆几十米都令人透不过气。 即便是蔚将军在刚刚踏入这片领域之时也为着这阴冷的压抑之气皱了皱眉。 “熙宁夫人,你似乎欠我一个解释!”蔚将军几经抬手,却仍旧没有发力将那正房门推开,只站在门外喊道。 那房中的灯忽然亮了,披散着头发静坐在屋中的女人缓缓站起身来,微微吹了口气,那门“吱呦”一声大开。 蔚将军微微一笑,抬脚踏上台阶进了屋。 “蔚将军,别来有恙么。” 蔚将军这才定睛看屋中的女人。她棕褐色的长发柔顺而亮泽,而底端却拖曳在地上看起来有些毛躁脏乱。藕荷色的中衣上绣着大片的赤红牡丹,花团锦簇在身前身后,掩盖了原先布料的颜色,反而显得妖异。那女人有着倾国之色,柳眉凤目,虽早已年过五十,皮肤却仍旧水嫩如二十岁的姑娘一般年轻而富有活力——这便是灵能者,永远能利用外界灵能为自身注入活力,永不衰老。 蔚将军原本是抱着一腔愤怒而来,此刻却仿佛被这静谧的气氛所染,镇定得不可思议。他微微一笑:“熙宁夫人看在下哪里有恙?” 熙宁夫人走到茶桌前坐下,优雅地将刚好煮沸的茶斟上,方才笑说道:“最有恙的是情绪,其次是智力。” 说到这,蔚将军才刚刚想起自己的来意,不由一抬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杯打翻在地上,冷颜道:“熙宁夫人的手也是越伸越长,如今竟已经敢在我近卫军的人身上打主意了!” 熙宁夫人让蔚将军打翻了茶杯,却毫无怒意,反倒仿若什么也没发生般淡然将手伸向茶杯的碎片,不出十秒,那碎片已经自动组合回原先茶杯的样子,看上去如新制的一般匀净无痕。她将那茶杯放在一边,又拿了一只新的斟满茶递过去:“我打的主意很多,不知道你指的是哪出?” “你用我的血激活了赋仟翊身上的灵能?”蔚将军看着被端到眼前的茶却不接,只质问道。 熙宁夫人笑着收回手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方才不紧不慢说道:“我只是未卜先知早早替你做了你即将要做的事,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呢?” 只听一声巨响,蔚将军的手掌重重拍在那茶桌上,茶桌瞬间碎裂崩塌成一堆烂木屑。 熙宁夫人仍旧不褪脸上的笑意,神色微一凝聚,那茶桌仍旧完好无损地组装回原状,毫无裂痕。 “蔚翰英,除非你用火,否则你所毁坏的一切物品我都一样能一一复原。”熙宁夫人淡淡说 道。 蔚将军神色一凝。 熙宁夫人的笑意变得愈发得意:“我几乎忘记了,如今只有我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灵力。而对你来讲,任何小小的灵能泄漏都等于自掘坟墓呢!” 蔚将军冷冷地看着她,右手拇指上翠玉的扳指在那一瞬间似乎迸出了一束黯淡的火光。熙宁夫人所倚的茶桌在接触到那火光的一刹那,不曾着火却早已化作灰烬。 “你!”熙宁夫人瞪大了眼睛看着蔚将军的举动,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自古以来,魔界规定退籍灵能者必须散掉身上全部灵能方能重回故地过普通人的生活,而惑明的诸多灵能者,如蔚将军、雩珩公主、徽静夫人则依靠身上那对隐形的翅羽储存了大部分灵能得以躲过魔界的追踪,然而这些中、高阶灵能除非在干扰力较强的山水之中使用,否则很容易被魔界的灵能者感知到,引来杀身之祸。 熙宁夫人由于早年得到魔界高层的眷顾得以保留灵力回乡,用灵方能肆无忌惮,而其他人却没有这样的特赦令。 蔚将军应用灵能的行为等同自焚。 蔚将军看着那灰烬散作空气,淡然道:“忘记告诉你,我早有赴死的决心。我知道当年毁掉你的灵符和你负责的灵结点逼你同我们一起回惑明是我的错,但这是我们个人的恩怨,你不要因这件事伤及旁人!” 熙宁夫人听罢大笑:“蔚翰英!你这算是在求我吗?当年在魔界你只是个界主!我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界主竟有这么大的能耐!你竟然能一手毁了我!我可是......”话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住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你一声不响地毁了我的前程和我的幸福,只为着一句‘我要为惑明人奉献终生’!如今惑明还不曾需要我,我却已经守寡二十几年了!” “熙宁,我......” “你不要说了!”熙宁夫人说着打断了他的话:“这二十几年来我寸步不肯出门!我怕看到惑明的天空、惑明的土地!这个囚禁了我一生的所谓‘故土’!这种滋味你知道么?在你和雩珩伉俪情深的时候,你知道我的痛苦吗?你知道吗!”熙宁夫人说着泪水已决堤而下:“你只知 道说守护惑明、振兴惑明这样冠冕堂皇的大话,你根本不了解我们!我、徽静夫人、秋苑潇紫!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我们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我知道!”蔚将军上前一步按住她的肩:“但是为了惑明的未来必须有那么一部分人要作出牺牲!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们惑明被外族人吞噬掉精神的未来吗!如今炎海人与我们隔海相望,死死盯着我们这片富庶土地,在魔界处处压制我们惑明人,睚眦又即将苏醒,如果我们再不采取措施,难道就让我们眼睁睁看着惑明人沦为他们的奴隶吗?” “防患于未然么......我知道。”熙宁夫人听着安静下来,脱开他的手:“若不是为着这个理 由,我又怎么肯甘心被你摆布回惑明呢?单单在魔界看着我们惑明人如何被他们炎海的几个高 层排挤,我便已经下定决心要为惑明做些什么!只是这一韬光养晦就是二十年,我无法看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蔚将军听着不由撇开目光:“赋仟翊和劭泽都不小心先后透露了灵能,想必已经引起了魔界的注意,这件事必须要给魔界一个交代。” 熙宁夫人目光一顿:“你的意思是......” 蔚将军背过身走出了屋子:“惑明朝中很快会以充足的理由判我死刑,而在魔界你最有话语权,希望你能帮我们把谎圆到底。” 熙宁夫人愣愣地看着蔚将军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喃喃道:“不是该因为赋仟翊的事和我大吵一架吗?两种灵能先后暴露,你让我如何将谎话圆到你这么个破落户身上......” 她神色一恍,手中的茶杯竟被生生捏碎在手中,茶渍和鲜红的血液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上,一股腥气淡淡地弥漫在整个房间中久久不散。 赋府。赋仟翊房中。华灯初上。 “仟翊,你真的想嫁给劭泽吗?”赋传铭手中摩挲着带有繁复纹理的茶杯,愣愣地盯着面前空荡荡的茶桌,问道。 “哥哥有什么看法吗?”赋仟翊披散着长而润泽的头发,用刻着玫瑰图腾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淡淡一笑,仿若这件事只是从哪里听来的笑话,与她毫不相干,不在乎地反问道。 “劭泽......有着令人难以理解的上进心,过于博爱,他的存在于这个民族应是福音,但于 你......”他说着将手中空落的茶杯蓦地放回茶桌:“我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赋仟翊无谓地撇撇嘴:“哥哥想太多了,我本来也没什么想法,跟了劭泽还能至少弄个王妃当当,有什么不好。” 赋传铭深深看着她,深褐色的眸子如一潭死水一般看不到光,但担忧之色却溢于言表:“你是怕我担心才装得这么无所谓。你嘴上不说,心中定是很介意他对你的‘早有预谋’。你答应得干脆,只是对强权的无可奈何,是吗?” 赋仟翊死死用那个没拿着梳子的手攥住袖口,修剪整齐的指甲还是几乎要嵌入掌心的肉中——她从来不如贵族的小姐们一般留长指甲,染上缤纷的颜色,她将指甲修剪得整齐只是为了便于拿武器。 “仟翊。”赋传铭将她手中的梳子拿在手里,轻轻帮她梳着长发:“我和父亲自始至终都不希望你搅到政治中,可是在朝廷中我们还是人微言轻,为了赋家偌大的家业,不得不委曲求全。只是我竟从未想过会赔上你的未来。是我没用,还未来得及劝说劭泽就.......” “哥哥,即便你劝动劭泽也没用,蔚将军对他的婚姻早有定夺,他自己也做不了主。”赋仟翊听着赋传铭的话不由打断道:“不是你的问题你何必自责?要怪只怪我们生于官宦人家,享受了别人难以想象的殊荣和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受别人想不到的痛苦。劭泽是个君子,我喜欢。或许这门亲事正是我想要的呢?” “他们想要的是皇位。”赋传铭道:“仟翊,抢夺皇权的路艰险万分,你虽然答应了这门婚 事,但不要轻易牵扯进来,你明白吗?” 赋仟翊微微牵起唇角,深深呼吸着夜间烛火燃烧散播在室内的红蜡味:“哥哥,从我答应他们的那一刻起,我们是荣辱与共的,我的逃避只会败坏我们赋家的门风。你知道,我不喜欢政治,但我自出生起就和这政权有着扯不尽的关系,我如何能够置身事外?” “不,仟翊,在这场角逐中,倘若劭泽赢了,你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但如果他输了,整个雩珩公主这一支会永世不得翻身,到那时候这婚约便可以不再作数.......” “你在说什么啊!”赋仟翊一把打开他为她梳着头发的手,那发梳在重击之下蓦然脱手飞出,撞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板上,啪地摔成两半,那上面最怒放的玫瑰图被一分两处,在沉香木细腻看不清的断面纹路中显得有些狰狞。她并不去理会那把被损毁的昂贵发梳,急道:“劭泽不会输!如若他真的输了,那么连我们赋家都会一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哥哥你在近卫军行走这么多年难道还看不明白吗?我们赋家早就被打上了蔚将军的印章!雩珩公主一支倒了,我们还怎么能够安身立命?” “我当然知道!是我想给你寻得一个好的退路!”赋传铭的手被她打得生疼,此时却也顾不上这么多,道:“你是赋家唯一的女儿!我并不希望这样的担子要由你来挑!德昌皇子虽为人阴郁柔软,但他毕竟是玄封帝之子,即便未来发生宫变,他也不会受到牵连。但劭泽不一样!雩珩公主一支掌握着近卫军的兵权,早已受尽皇族的闲言碎语,倘若一旦失败定会万劫不复!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不希望你是他们的陪葬品!” “若真有那一天,我们赋家全族都会变成他们的陪葬!”赋仟翊的神色无比尖锐,她大声道:“所以我们现在除了全力以赴帮助劭泽,没有第二条路!” 赋传铭听着赋仟翊说出这番话时的震惊之色难以掩饰。在他的印象中,赋仟翊是畏惧强权的,至少在德昌皇子和祯元继承人的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屈膝。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在悄然变化,甚至敢逆着皇权而上。难道真的是劭泽令她作出了改变?他的神色渐渐变得复杂:“你真的喜欢上了劭泽?” “我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只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不得不接受现实。至少我在劭泽身上看到了希望,至少他看我,不是如同德昌皇子一般只看到利益。”提到德昌皇子,她便有一种难言的怒火,愤愤说道:“不过他倒是教会了我一点,没必要对不值得的人用神用心。” “行了,这世上的人还是跟着利益走得更多。至于感情......”赋传铭道:“我只希望你能够 幸福。” “幸福.......是靠经营的。”她将手腕上戴着的金镶玉镯取下来用帕子细细擦拭着:“我会 好好经营这段感情,必不会让它胎死腹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第十一章 判若鸿沟1 第十一章判若鸿沟 这天风朗气润,祥云高挂在湛蓝的天空中,高琢的檐牙在地表互相勾勒着连成片,自晞月郡北部直延伸到蔽水山脉脚下,辉煌而宏伟。 赋仟翊这一觉睡得很沉,忽然惊醒时已然日上三竿。她蓦然从床上跃起:“瑾儿!瑾儿!” “小姐?”瑾儿听到她急急的呼唤忙从旁边的暖阁冲进屋中:“怎么了?” “什么时辰?”她匆匆地开始穿衣服。 “已经是巳时。”瑾儿说道:“见小姐睡得正香,没敢叫你。” “快,鞋!”赋仟翊手忙脚乱地吩咐道:“穿鞋!” “哦。”瑾儿这才回过神来跑来帮忙。 “等一下!” 正当瑾儿拿起一件赤雀深紫色一字袖三绕长曲裾,赋仟翊忙一声喝住她:“不要这件。拿我那件橙色绣白柳的短曲。” “小姐这是要去哪呢?”瑾儿一边问着一边将长曲裾放在一边,去拿赋仟翊点名要的那件。 “我去公主府。”赋仟翊说道:“来帮我穿好然后上妆。” “公主今日有宴请吗?”瑾儿一边帮她穿着衣服,系好腰带,一边瞄着梳妆台上的首饰架。 “大约有客人要来吧。”赋仟翊敷衍道:“寻常发髻即可,梳紧一点,我可能要和劭泽练 剑。” “可是......大公子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是说去公主府。”瑾儿一边拿着梳子替她梳头,一边 说道:“真的需要练剑吗?” 赋仟翊听着白了她一眼:“我就那么一说!” “可是小姐。”瑾儿依旧是发挥她那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认死理个性继续问道:“若是有宴请,你这打扮未免太简洁了些。” “我是近卫军非编制将领,又不是闺阁小女子,打扮那么花枝招展给谁看?”赋仟翊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劭泽王子看啊!”瑾儿急急接道:“以前呢瑾儿不敢多话,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已经和劭泽王子有了婚约。平日里你都是这副便于行动的精简造型,偶然换换,也可让劭泽王子眼目一新啊。” “是吗?”赋仟翊怀疑地看着瑾儿,又举起袖子看了看衣袖上精致大方的刺绣纹样,说道:“那你帮我选些好看的发饰。” “到底是要见什么人嘛?”瑾儿仍旧忍不住问道:“小姐,瑾儿可是造型大师,你不告诉我情况,我怎么帮你选造型呢?” “好吧好吧,”赋仟翊妥协道:“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要带女儿秋苑婧来公主府,公主叫我去应景的。” “秋苑婧?”瑾儿神色微恙:“那大约是征海军魏副统领的千金。靖野军是德昌皇子的产业,蓦然来公主府做什么?” “那秋苑潇紫是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旧交,那秋苑婧不也随了母姓吗?或许和那个魏副统领没什么直接联系。” “毕竟是血亲,为何会不联系?”瑾儿皱眉道:“小姐你是不是应该想到什么?” 赋仟翊神色一动:“不会吧?” 瑾儿道:“或许借着秋苑巫师的面子拉拢魏副统领,就像打赌一样,万一赌赢了,由魏副统领接任了征海军,那么......” “秋苑婧......”赋仟翊深深吸了口气:“算着出身,她似乎比我也略高一筹。但若如你所 言,即便他们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多半也是在赌,这个人定没有我稳妥。但是......” “瑾儿觉得这个人值得提防。”瑾儿说道:“虽然公主和夫人有了约定,可你和王子并未举行订婚典礼啊!” “若是他们还备着这出戏,大不了我不干了。”赋仟翊将手上把玩的发簪重重摔在梳妆台上。 “小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瑾儿道:“公主既然和夫人有了约定,你是板上钉钉要嫁给王子的,可是若那秋苑婧横插一足,瑾儿担心那王妃的位子.......” 瑾儿说到这里很自然地闭上嘴不再说下去。但赋仟翊却仿佛忽然被敲响了警钟一般抬眼在镜中和瑾儿对视了一下。 她究竟爱不爱劭泽王子还是个未知数,但若真的被人横插一足夺了正妃的位子,她一定不能安然度日。 “段公子?”门外的门童忽然大声道:“小姐,段公子来了。” 语未毕,那门已被段鸿羲大力推开。 赋仟翊神色一顿:“女孩子的闺阁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的乱闯?” 话虽这样说着,她心中却早已有了计较,知道段鸿羲是听闻了她和劭泽订婚的事而来。 “怕是马上就要为人妇了吧?”段鸿羲毫不客气地坐在茶桌前,抄起茶壶将那隔夜的绿茶随便倒了一杯便喝。 赋仟翊也不恼,只道:“怎的听你怒火正盛,总不是你也看上了劭泽,怨我横刀夺爱吧?” 这时段鸿羲不由一笑:“哪的话。我实则是担忧你到底能不能风风光光的嫁过去为正妃。要是这位子被人挤了,你可就从正妻沦为小妾了。” “一大早的说这么晦气的话。”赋仟翊冷下脸来:“莫不是你也听说什么了?” 段鸿羲这时脸色开始变得严肃,将空茶杯慢慢放回茶桌,向瑾儿道:“你先下去。” “是。”瑾儿匆匆欠身一福,轻步走出屋门小心将门关上。 “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有一女名叫秋苑婧,不知道你是否见过。” “没见过。”赋仟翊直言道:“怎的你也忽然关注到这个人?” “若不是你娘答应了雩珩公主让你嫁与劭泽,我才不愿意关心这些。只是这秋苑潇紫自蔚将军在魔界就与他甚是交好,此时又是晞月郡的巫师。就算她爹也只是个副统领,母家的权位也远远高于你娘。若这时横插一足......” “你怎知道是她?”赋仟翊微微眯了眼看镜中的自己,模糊却深刻。 “说来也巧,我今日本是想去征海军周慕雨那坐坐,出门却差点被那秋苑婧的马车撞了。这才知道她是要去公主府。”段鸿羲道:“若不是今天碰上这一出,我还想不到这层。我只是不懂,雩珩公主前脚刚和你娘商议好你俩的婚事,为何这么快却又要见那秋苑婧?” 赋仟翊听着这话,却沉默下去。虽然秋苑婧可能成为她目前追求未来幸福生活的最大绊脚石,但她知道自己的站位,除了维护劭泽别无他选。而段家的站位她却不确定,又怎能和段鸿羲说那些朝堂之事? 段鸿羲见她沉默,叹气道:“我知道你不敢说,所以我替你说了。因为秋苑婧是征海军副统领魏将军之女,虽然随母姓姓了秋苑,仍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有一天那魏副统领真的能接任征海军统领,秋苑婧也顺理成章地有了征海军统领的继承权。若劭泽娶了她,很大程度上也就相当于将征海军生生从德昌皇子手中夺走。” “所以这是在赌。”赋仟翊说道:“他们并不能保证这个资源着实握在手中。而我却一定是他们的人。他们应当不会损害我的利益。” “自欺欺人!”段鸿羲道:“你家世世代代为近卫军鞠躬尽瘁,你在近卫军中的地位不可捍 动,但就目前而言,你除了嫁与劭泽王子,几乎没有其它选择。而那秋苑婧.......如果我是 劭泽,我也会认为她是值得争取的。” 赋仟翊神色一震:“你的意思.......” “你的手钏永远都是你的,但你有了手钏丝链,还不是照样拿着把长剑招摇撞骗?”段鸿羲一语点破,看着赋仟翊愈发阴郁的脸色,说道:“道理你懂,只是不敢于承认罢了。” 赋仟翊听着这话,忽然有些窒息,艰难开口:“我懂了又能怎么样呢?又不能将那些地位高于我的人都赶尽杀绝。” “仟翊。”段鸿羲忽然道:“你说实话,你真喜欢劭泽王子吗?” 赋仟翊忽然抬眼自镜中盯住他:“怎么讲?” “呃.......”段鸿羲略显尴尬:“虽然我本人极为佩服他的.......某些方面,但并不代表我认为你嫁给他是天经地义的。毕竟政坛水深,谁是最后的赢家还说不好。你看先帝的子女如 今只剩玄封帝和雩珩公主,而雩珩公主怕是因着魔界退籍的能力才得以保存性命。而我们本朝那两个皇子皇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这时赋仟翊长舒一口气,道:“我自小便知道自己的婚事不能由自己做主,所以从未奢望过能得到童话里的两心相悦。那天雩珩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心中其实是抵触的,奈何强权就是强权,我只是一个军种副统领的女儿,有几颗脑袋去抗衡公主和将军呢?” “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当然了解你的心理,”段鸿羲道:“虽然你爹只是个副统领吧,但若不是蔚将军在那压着,以你爹的能力做一军统帅当然没问题。而你的见识也绝不仅仅是个正二品官员府中的小女儿,你应该是个干大事的人。” “难为你了解我。”赋仟翊苦笑着一边听他说,一边为自己上妆:“不过像我这么迂腐的人除了迎难而上,还能如何呢?我要忤逆了他们,我们赋家都不得好死。”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喜欢劭泽?”段鸿羲问道。 “谈不上爱,但也不能说不喜欢。总之感觉很复杂,他救过我,但也骗过我。我说不好他究竟是怎样的人。”赋仟翊认真地描着眉说道:“反正我现在没得选,只能想办法让自己爱上他。” “或许你也不是完全没得选。”段鸿羲忽然盯住她:“纵观整个皇朝,除了德昌皇子你不能 嫁,只有我敢和他抢亲。” 赋仟翊忍不住笑道:“说什么鬼话!”抬眼间忽然自镜中对上段鸿羲的目光,笑容忽然僵住:“你是说真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第十一章 判若鸿沟2 “好歹我俩是自幼的交情,你嫁给我我肯定让你为正室,面子里子都会给足你的。只是我以后若碰上喜欢的姑娘你不能阻止我纳来过日子。”段鸿羲说道:“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虽然我挺不想和那个劭泽王子闹僵,不过为了你倒是可以退一步。” “开什么玩笑!”赋仟翊随手抄起妆台上的粉盒狠狠向他砸过去:“你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段鸿羲从容接住那粉盒,细细闻了闻。 “真香。”他由衷赞道。 “神经病!”赋仟翊微嗔,不再理会他,仔细化着妆。 “再不然,实在不行我就娶了那什么秋苑婧,也算替你料理了一桩心事,免得等公主真的提到此事你太过委屈。”段鸿羲沉默了些许时候,又说道:“我是真心想帮你解决难题,你倒不领情。” “婚姻绝非儿戏,你想的可真简单,一天从早到晚面对一个你根本不喜欢的人,你闷不闷 啊!”赋仟翊道:“别瞎操心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我有多少斤两你还不知道?” “你明白事,但做事手软。这可是硬伤!”段鸿羲道:“也罢,你自己看着办,实在不行再来找我,反正我站在你这边就对了。” “谢了。”赋仟翊随手扔过去一个由渲染的牛皮纸包裹着的糖果:“闺阁亲制,尝尝吧。” 段鸿羲接住那精致的糖,却没急着打开,只是站起身来往外走:“那你忙吧,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慢走不送。” 赋仟翊手中忙乱着,心中却早已翻起汹涌波澜。段鸿羲在这坐的时间并不长,却字字在理。若是她不能早有防范,必定是会吃亏的。 “小姐.......”这时瑾儿默默走进房间,见她神色不愉不由低低唤道。 “都听懂了?”赋仟翊不愉快地放下手中的梳子。 “恩。”瑾儿点头道:“其实......段公子人也不错。” “说什么呢!”赋仟翊斥道:“我们是陈年旧交,他只是想抱水救火而已。” “谁会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啊。”瑾儿嘀咕着替她梳头。 赋仟翊听在耳里却没有搭话,只是催促瑾儿动作快些。 公主府的空气犹自新鲜,赋仟翊一步踏入那门槛,便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远远见到了她便欢快地飞奔过来:“仟翊姐姐你可来了!” “你是?”赋仟翊看着已经一把扯住她手腕的女孩,心中已经对她的身份有了计较,仍旧问道。 “我是秋苑婧呀!秋苑婧!”名唤秋苑婧的女子欢乐地扯着她的手腕晃来晃去:“劭泽哥哥没跟你提过我吗?” “提过。”赋仟翊怔怔地看着这个实际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或许是因为早上在家中和段鸿羲或和瑾儿的谈话,或许是自己本身就不喜欢这样矫揉造作的人,她不着痕迹地从那女子手中脱了出来:“我有事情绊住所以来晚了,我们先去见将军和公主吧。” 那女子愣了一下,又随即堆上一脸笑意:“公主和我娘在闲聊,我们先去找劭泽哥哥吧!” “怎么这么晚?”这时劭泽已然迎了出来:“我正派人去接你呢。” 乍见劭泽,赋仟翊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只低声道:“段鸿羲突然来访,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走,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劭泽说着很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公主府的侍卫很多,尤其是在这个迎宾客的时候,几乎是十米一岗地站满了整个府院。这些都是近卫军最精英的北冕护卫队,平日里就在公主府吃住,专门保障公主府的安全和秩序。 相对其他名门望族,公主府算是人丁极为稀少的,除了他们一家三人,只有公主府管家一家人、8个侍女、2名厨师、5名园丁和两个马童。其余一切护卫工作都由近卫军北冕护卫队负责。 这里不得不提到近卫军的护卫队。近卫军主要负责皇城的保卫工作,人员是四军中最少的,只有3万编制将士,但要服役近卫军必须要经过层层严苛的选拔,其中不少都是从靖野、征海两军抽调的陆战精英。近卫军共有12支护卫队。其中南冕、北冕、白泽、螣蛇、麒麟、梼杌六支是最为声明鹊立的。依照传统,除去北冕护卫队的40人负责近卫军统领府上安全以外,其余五支皆在宫中。南冕护卫队共80人,负责保卫皇帝生活起居;白泽护卫队共60人,负责保卫后宫妃嫔;螣蛇护卫队共50人,负责继承人安全;麒麟和梼杌护卫队人员编制共5000人,负责皇宫 所有岗哨防卫,其中麒麟护卫队1000人主要负责皇宫内部站岗和巡逻任务,梼杌护卫队4000人则负责皇宫各处岗哨和外围安全。其余6支护卫队分别为:白薇卫队、萝藦卫队、枫漆卫队、青蒴卫队各3000人,分别负责皇城东西南北四个城区的防卫工作;棕榈卫队4000人、飞蓬卫队6000人,主要驻扎与皇城东南部近卫军总营,作战中担负主攻责任。每个卫队各设校尉官一名,副尉两名。 北冕护卫队由蔚将军直接领导,北冕校尉叶子臻今年不过三十四,是蔚将军的亲信。北冕卫队虽只有区区三十几人,却个个是训练有素、以一敌十的精英。每名战士站立在那里都如标杆一般笔直踏实。 赋仟翊远远和一名站岗的士兵点了点头表示礼貌。 秋苑婧在一旁饱受被忽视的感觉,目光中闪过一丝憎恶,很快又欢天喜地跟着两人进了公主府正殿。 蔚将军正和一个眉目清晰的男子下着棋,余光瞟见赋仟翊和劭泽进门,随口问道:“仟翊可是睡过了?” 赋仟翊正要回答,却被秋苑婧抢先一步答道:“仟翊姐姐是和段家的帅公子聊过了时间呢!” 劭泽微微皱眉,忙道:“是蓬莱派的事。段鸿羲曾被蓬莱派掌门强行收徒不成,蓬莱派白虎护法请仟翊带给他些东西。” 赋仟翊的手在两广袖之间握得很紧,此时却没有强行解释,只是向蔚将军微微欠身行礼。 蔚将军却好似也对秋苑婧这话不以为然,只停了手中的棋,介绍道:“这是络音。” 和蔚将军对弈的年轻男子闻言规矩起身向赋仟翊颔首道:“赋姑娘好。” “络公子,总闻络公子博学多才,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赋仟翊并不如寻常女子一般规矩行礼,反倒玩笑道:“络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劭泽闻言不由以手肘撞了她一下:“怎么看出来的?” 赋仟翊不由笑道:“看将军和公子这盘棋似乎是著名的千古残局,可见公子棋艺巧夺天工。” “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劭泽笑道:“这盘棋他们已经......”话说到这他对上蔚将军的目 光不由顿住:“时间也不早了,我去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蔚将军将手中一直握着的黑子落下,起身道:“你们玩吧,我还有公文要看。”说着也不管几人是何反应,便从偏殿离去。 目送蔚将军离开,劭泽方和赋仟翊道:“络音是我父亲的亲传弟子,我师兄。” 赋仟翊闻言不由向络音望去。早听说曦日郡巫师长子络音拜师蔚将军门下,却从未在公主府见过真人。今日一见反倒觉得此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的魄力——这种魄力并不在为官上,而是看破世间凡俗的仙气。 当然赋仟翊并不知道这第一印象是否中肯。 “师兄好。”她笑着欠身行了个礼。 络音忙虚扶了一下,道:“你可不用拘礼,我和劭泽是自小玩闹惯的,你若不见外,和他一样叫我哥哥就好。” 秋苑婧这时忙插话道:“听闻仟翊姐姐也是女中豪杰军中名将,不知我能不能讨教一二?” 赋仟翊闻言不由看向劭泽。 劭泽脸色并不好看,一把揽住她的肩:“改日吧,我和你仟翊姐姐有话要说,后院桃花开得正盛,你可以和瑾儿去玩。” 瑾儿如同一个透明人一般自始至终跟在赋仟翊身后,蓦然被点了名不由一个激灵地看了看劭泽,又看了看秋苑婧,最终目光落到赋仟翊身上。 “瑾儿,好好照顾秋苑姑娘。”赋仟翊吩咐道。 “是。”瑾儿低身福了福,便向秋苑婧道:“秋苑姑娘,这边请。” 秋苑婧怨念地看了劭泽一眼,跟着瑾儿出了大殿。 络音悠然一笑:“那不打扰你们俩,我去后厨看看我家那口子。” “哥哥慢走。”赋仟翊客气道。 这时劭泽却忙拽着她从左偏殿一直走到东院。 “你真有话说啊?”赋仟翊问道。 劭泽和她站在空无一人的甬道上,支支吾吾开口道:“那秋苑婧是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的女儿,我父亲大约想将她配给我做侧妃。” 赋仟翊闻言不由甩开他的手:“你要是父命难违,说给我听有什么意义?” “我不想娶她。”劭泽道。 “别卖关子,有话就说!”赋仟翊突然烦躁道:“反正我也没有反驳的权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第十一章 判若鸿沟3 见她面色不愉,劭泽也不急,只温和说道:“我想我应该有不娶她的办法。今日你就多担待些,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赋仟翊闻言不由抬头对上劭泽的目光:“这话原本不应该是由你来教我的。” 劭泽一笑:“我当然要向着你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赋仟翊问道。 “应对这种事你应该比我有主意才是啊。”劭泽叹气道:“你是准王妃你怕什么?” 想到刚刚秋苑婧在蔚将军面前的表现,她不由冷笑道:“她是真会挑拨。” “没事,你尽力就是,不行还有我。”劭泽鼓励道。 “我可不想在你家搅和得鸡飞狗跳。”赋仟翊抿了抿嘴:“今天这种场合就不该叫我来的。” 劭泽叹气道:“这种场合你应当是主人,不在场哪行?这还没怎样的你怎么就想打退堂鼓 了?” “我是不想惹事!”赋仟翊故意拖长了声音:“我本就和将军与公主不熟,叫我怎么反客为主嘛?” “我看你从一开始就始终是赶鸭子上架!”劭泽不由皱眉道:“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握在你自己手里!” 赋仟翊原本在出发前便想好,不论怎样她都是注定要和劭泽白头偕老,因而首先当把握住劭泽而后谈摒除障碍。而听到劭泽这话不由怒火直涌:“若是命运真的握在我自己手里我怎么会那么被动地答应这门婚事!” 劭泽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方才说道:“你若不喜欢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赋仟翊话一出口才知犯了大忌,奈何覆水难收,此时死死咬住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劭泽见她不语,复又说道:“我今天心烦意乱,总是乱说话,你别往心里去。今日秋苑潇紫和秋苑婧都在,是该你表现的时候,不要失了分寸惹人话柄。” “你!”赋仟翊眉头一皱,一时被劭泽堵得说不出话来,干望着劭泽烦闷而走,始终不曾多说什么。 “这是怎么了?” 正值赋仟翊冷着脸生着气,赋传铭及时出现在她身后,见她情绪不好不由问道。 “哥哥。”赋仟翊忽然感觉很无助,看见赋传铭忽然就湿了眼眶:“是不是我正妃的位置并没有那么稳固?” “自己的命运当然要由你自己争取。”赋传铭好言劝道:“我们有我们的身不由己,但在可以做主的事上,你可千万别犯傻。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要摆出样子来给他们看。你若想做他的正妃就要有作为正妃的气度,不要让人觉得你小气不容人。就算最后不得已要和别人共事一夫,秋后算账也为时不晚。那时候她被你捏在手中,你还担忧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你会好好经营这段感情,除此之外你没有第二条路——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赋传铭严肃道:“你虽然做不了虚伪的表面功夫,至少不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好吧。”赋仟翊最终妥协道:“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们赋家,是这样吗?” 赋传铭笑道:“那秋苑婧不算什么人物。你想除掉她是易如反掌。只要别让将军和公主不高兴,怎么都行。” “知道了。”赋仟翊疲劳地深深吸了几口气:“学会披荆斩棘方得圆满。” “这就对了。”赋传铭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 正当赋仟翊和赋传铭分头走开,偏殿出口的房门忽然“啪”地一声被关上,门后络音冷然背门而立,半晌忽然笑了,自言自语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一张白纸。” 公主府的桃林可谓整个皇城最繁盛的,在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泛着诱人的粉红,花瓣遍地。 赋仟翊刚刚走到桃林,第一眼便看见秋苑婧狠狠扇了瑾儿一巴掌。 “下贱奴才!”秋苑婧厉声呵斥道:“没长眼睛么!” 瑾儿慌忙跪下:“姑娘不要生气,瑾儿不是故意的。” “姑娘这个名字可是你叫的?”秋苑婧依旧不依不饶道:“你主子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规矩的吗?” “婧儿,这是怎么了?” 赋仟翊心中十分不愉快,却不得不深吸着暖暖的空气平复情绪。瑾儿虽然只是她的贴身侍婢,却也是自小陪她长大的玩伴,平日里她从未拿她当做侍女来看,更不用提出手责罚。而秋苑婧却她面前公然责打瑾儿而丝毫不在乎她的存在。 “仟翊姐姐,你的侍婢是始终这么不守规矩吗?”秋苑婧问道。 “瑾儿若做了什么越矩之事,秋苑姑娘只说便可。”赋仟翊忽然冷下脸来吩咐瑾儿道:“瑾儿 先起来。” “慢着!”秋苑婧一把按住将要站起身来的瑾儿,满富挑战性地盯住赋仟翊:“她撕破了我的裙摆!” 这时赋仟翊余光瞟到了刚刚从小山丘背面上到山顶凉亭上的雩珩公主和秋苑潇紫,以及已经从后院走出的劭泽,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瑾儿,为什么撕坏秋苑姑娘的衣服?”赋仟翊正了神色问道。 瑾儿战战兢兢答道:“我不是故意的,是姑娘跑得太快折断了桃树树枝,我一时没有抓牢。” “你胡说!”秋苑婧闻言又一巴掌打在瑾儿脸上,一面对赋仟翊道:“姐姐你就是这样教育奴才的吗?” 赋仟翊道:“瑾儿可有说谎?” “明明是故意的!”秋苑婧愤愤道。 “秋苑姑娘。”赋仟翊冷颜道:“我那里有一匹上好的宫丝锦很适合你,明日便着人送到你府上可好?” “谁稀罕你的破布!”秋苑婧大声呵斥:“你的侍女明显就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指使?” “一件衣服,我指使侍婢撕破你的衣服有什么用处呢?”赋仟翊哭笑不得地上前一步一把拉起瑾儿:“姑娘想太多了。” “可是你......”秋苑婧正要开口便见劭泽已走到她们身边,不由道:“劭泽哥哥,你看我的 裙子!” 劭泽身后跟着一名身形丰满的女子,着简单的淡黄色齐胸襦裙,深褐色头发头发随意地用一支木簪子挽着,粗眉薄唇,眼角微微上扬。她低眉顺眼地跟着劭泽,仿佛温婉恬静并不多话。 “络涵,带婧儿去换身衣服。”劭泽并不问事情的缘由,只是简短吩咐了身后跟着的女子。 那女子始终不曾抬眼去看赋仟翊,却意味深长地一笑,向秋苑婧打了个“请”的手势:“婧儿随我来吧。” 这便是劭泽身边甚少现身的贴身侍婢络涵。赋仟翊丝毫不在意她是否对自己行礼,反倒仔细观察着她的眉眼。 秋苑婧怨念地看了劭泽一眼,正待离开,劭泽却上前折了几支含苞待放的桃花送到她手中,道:“你拿回去插在花瓶里可以开好几日的。” 秋苑婧终于转悲为喜,欣喜地接过桃花:“谢谢劭泽哥哥!” 赋仟翊见此情景脸色忽然阴郁下来,正待开口,却被劭泽一把攥住手腕,提醒般地按了按她的手。 秋苑婧尚未察觉,只欢喜地叫来不远处站岗的北冕士兵:“你,帮我把花放到马车上,我要带走。”她不由分说将花塞给那名士兵,笑盈盈地对劭泽道:“劭泽哥哥,我先去换衣服,一会儿见哦!” “去吧。”劭泽笑道。 这是士兵仍旧捧着那几支桃花进退不得地看着劭泽。 北冕卫队的士兵有着明文规定,即只听从北冕校尉和蔚将军一家的命令,其余人等即便是玄封帝有所吩咐也可以不以遵从。故而秋苑婧的命令让他略为尴尬,虽然是小事,也不知是否该听从离岗。 劭泽道:“着人将那侍婢杖责二十,再去送花。” “是。”那士兵颔首领命便匆匆离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赋仟翊虽然刚得劭泽的提醒告诫,闻言仍旧气愤不已:“你若喜欢那丫头,去娶她好了!瑾儿是我的侍女,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她说着大力甩开劭泽的手:“瑾儿,我们回府!” 此时瑾儿却波澜不惊丝毫没有退怯:“小姐.......” “你的侍婢都懂的道理你却不懂!”劭泽原本出面来做这个恶人心中已是极度不快,又听赋仟翊不识好歹地和他争吵,不由气道:“你在近卫军这么多年,北冕卫队的规矩你心里有数!你要有本事就带她走!” “你!” 赋仟翊正要开口争论,却被瑾儿一把拽住:“小姐!” 赋仟翊微微挣了一下她的手:“你最好别说话!” 瑾儿不由急道:“王子是在帮咱们啊!” 此话一出赋仟翊忽然愣住,细细一想,不由惊愕地看着劭泽。 这时北冕卫队那名士兵已带了两个人远远跑来,二话不说便将瑾儿押走了。 赋仟翊欲言又止地想拦,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苑婧虽然嚣张跋扈,却不至跋扈到敢在公主府打人的境地。雩珩公主就在对面山上的凉亭中,大约只能看到秋苑婧吩咐了什么,却不知具体内容。劭泽吩咐那名士兵的事只可能会被当做是那名士兵在请示劭泽的首肯。因而在这件事中劭泽很容易便成为必须照顾秋苑婧情绪的被动施令者。 但若蔚将军和雩珩公主仅仅是为了秋苑婧的身家,那么秋苑婧人品是否过关根本就不是问题。 “可是公主和将军想让秋苑婧嫁过来是可以不看她人品的呀。”赋仟翊不由皱眉道:“不过还是谢谢你替我着想。” 劭泽此时尚未从气愤中回过劲儿来:“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我自己!” 赋仟翊自身也是十分懊恼,心中始终想着秋苑婧要和自己争夺正妃之位,却因着这种醋劲儿只顾着斩兵,忽略了这盘棋中最重要的王牌棋子劭泽。 劭泽此番举动令她大为感动,她事先并没有想过劭泽会为了这个对他来讲只是娥皇女英兼得的乐事大动干戈二者择其一。 “对不起嘛,”赋仟翊伸手去扯他的袖子:“都是我脑残!” “你也知道你脑残啊!”劭泽听她服软,很快也就没什么脾气,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长痛不如短痛,委屈你那个小侍婢一下,日后也少了麻烦。” “你真的肯定将军和公主会因为这等小事而否决她吗?”赋仟翊还是忍不住问道。 “反正我因为这事就把她否决了。”劭泽说着牵起她的手:“府里新养了一池彩色锦鲤,带你去看看。” 赋仟翊心中虽担忧瑾儿的安危,却也难得抗拒劭泽的好心情,总也是欣慰地跟着他去了。 “那个……”赋仟翊被劭泽牵着手,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说:“劭泽,我……” 劭泽却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认真说道:“你放心,我答应你,唯你不娶。” 赋仟翊始终担心劭泽顶不住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压力而妥协同时娶了秋苑婧,听得劭泽这么说心中却有着难以言表的感动,几经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狠狠点了点头。 劭泽尚未走到锦鲤池便被雩珩公主叫走,赋仟翊独自一人慢慢在公主府中踱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竹林处。 “劭泽,并不愿意时刻听我的。有些话还是父亲您亲自讲比较好。” 她忽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隐约传来,不由顿住脚,转身躲到竹林边的假山后面。 “他们只是不能接受你的身份,但这都是暂时的,你摆正心态。这样的日子不会过得太久 了。” “父亲可是心中有所打算?” “你在劭泽面前,还是多关心爱护他,切勿让他对你有过多的逆反心理。” “逆反?他如今很快就要和那个赋仟翊订婚,逆反是必然的。” “何以见得?” “我看那赋仟翊不是省油的灯,劭泽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一定会受她的蛊惑。除非......让婧 儿嫁给劭泽。” “我已答应了赋将军让仟翊做劭泽正妃。” “这倒无妨,婧儿和赋仟翊两头大也并无不可。主要是必须制衡住那个赋仟翊。” “一个小丫头,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 “赋仟翊,赋传铭,他们两个人太过优异,凑在一起也是刚柔并济,留着总是祸患无穷。” “赋家父子是我的心腹,他们不会做忤逆我的事。” “可是劭泽不是父亲,他没有那么明确的大局观,如若他被赋仟翊迷了心智,一心跟着赋家三个人走,我怕剑走偏锋。” “那么依你看当如何?” “劭泽想尽办法帮着赋仟翊,那么让公主讨厌婧儿就是易如反掌。如果公主不开口,想必婧儿也很难进劭泽的门。父亲一定要让劭泽明白,娶赋仟翊是政治,不是人情。” “劭泽是真心喜欢赋仟翊那丫头,就算他知道是政治,也不可能真的把她当做政治筹码来 用。” “劭泽为了赋仟翊弄伤自己不止一次,上次在左翼城还险些把命都丢了,依我看这并不是好习惯。喜欢不是问题,最可怕的是误事。” “你说他上次腹部的刀伤和手臂上的伤都是因为赋仟翊?” “父亲不知道吗?” “难怪怎么问他都不说。” “手臂上的贯穿伤还是赋仟翊亲手刺上去的。” “你可确定?” “是。” 听声音是络音和蔚将军的对话,她听得几乎要冲出去和那络音拼命,二来,她竟清清楚楚听到那络音居然叫蔚将军一声父亲!而劭泽也十分自然地称之他为哥哥!然而她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听墙角总归不好,她也不敢逗留太久,听得几句便偷偷溜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第十一章 判若鸿沟4 段鸿羲平日不喜欢骑马,去哪都是用走的,当他走到周府上的时候,已经快到正午,太阳火辣。 慕雨被段鸿羲的小厮告知今日要到访,早早备下了凉茶和茶点在府上,却等到了接近正午。看着凉茶已经在毒日头的烘烤下渐渐变温热,她终于开始在院中练起剑法。 见到段鸿羲不慌不忙地走进自己的别苑,慕雨手中剑锋一转,直向着段鸿羲刺去。 段鸿羲见状速退,借着坚固的北墙面反身跳到慕雨身侧,伸手就想夺剑。 慕雨却怎可能让他占了便宜?突然压低手腕松开剑柄,趁着段鸿羲失手乱了重心的时候左手迅速跟上接住剑柄。 这样你来我往过了几招,段鸿羲还是未能夺剑,反倒弄了一身汗,不由收了手:“好了好了,我穿这么厚不跟你斗法了。” “打不过我直说,我又不会强迫你。”慕雨不屑地推了他一把。 周慕雨的武艺在征海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段鸿羲虽然自诩技艺超群,却不得不承认想要制服慕雨,还是需要费好大功夫的。 “你是征海军一姐,我哪敢跟挑战你?”段鸿羲毫不在乎地说着,就走向凉亭,自顾自地斟茶喝起来。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慕雨紧跟了过去,用桌上的湿帕子净了手,拿起荷花酥咬了一大口:“说吧。” “我没事。”段鸿羲摇头否认:“就是觉得好像很久没见你了。” “少跟我来这套。”慕雨不相信地挑了挑眉:“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你就不能和你的名字一样,稍微淑女一点?”段鸿羲叹气道:“别每次和你说话我都跟吃了炮仗一样。” “行。”慕雨无所谓地一笑,将咬剩下的荷花酥嫌弃地放回盘中:“段公子莅临寒舍,可是有事相商?” 段鸿羲听着她的话忽然毛骨悚然,在这燥热的天气中原本舒展的毛孔蓦地关闭,冷风直灌。 “我错了,你正常说话行吗?” 慕雨一巴掌拍在圆润的石桌上:“把本姑娘亲手做的荷花酥吃了!” 桌上的点心并不精致,寥寥三个奇形怪状的荷花酥凄凄惨惨地被摆在难看的托盘中,花瓣的位置被切得七零八落,令人看了就没食欲。 “你这手艺实在不敢恭维。”段鸿羲嫌弃地看着盘子里狗啃一般的点心:“这点你真的不如仟翊,有空多去赋府坐坐,学学手艺不好吗?” “吃不吃!”慕雨穷凶恶极地将腰间短剑按在桌面上。 “吃!吃!”段鸿羲忙伸手拿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 “咳!”他刚刚吃了一口却立马被呛住,抄起茶壶往自己杯中倒了满满一杯水一口灌下,缓了好久方才说道:“你放了多少盐?” “把盐当糖用了,”慕雨蛮不在乎地说道:“吃不吃吧你。” “吃你大爷啊!”段鸿羲将咬剩下的荷花酥也丢在盘子里:“我拜托你,你是周家一等一的大小姐,下人满地都是,有的是人伺候你的饮食,你可千万别再进厨房了,太可怕了!” 慕雨无声地叹了口气:“想做闺阁少女确实不是件容易事。你且说你过来是什么事吧。” 段鸿羲这才转了神色,端正了坐姿:“劭泽王子和赋仟翊定了婚事。” 慕雨意料之中地点了点头:“我总以为,近卫军两个副统领赋恂和邬名道能力相差无几,难得赋恂有个好女儿可以用来许配劭泽王子,这下一任统领之位是非他莫属了。” 段鸿羲沉默半晌,道:“赋恂,总比邬名道看起来靠谱一些。至于仟翊,我想蔚将军和公主看上她大约是因为七年前的综合演练。” “什么演练?”慕雨平日在征海军上蹿下跳,说起来是对征海军了如指掌,也不过在军中混了三四年而已,七年前的事她知道的并不多。 段鸿羲也不想细说,只道:“仟翊早年就是近卫军非编制将领,代号紫鸢。七年前有一场演习她打了很漂亮的一仗,得到很多关注。” 慕雨却仿佛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听着却无奈摇了摇头:“要不是因为我爹不许,我倒是也会对 劭泽王子多些兴趣。” “只可惜你爹还是想把你嫁给德昌皇子。”段鸿羲说道:“不过我倒觉得你周慕雨不是那种贪慕权贵的人。” “都是政治意图罢了,懒得理这些闲事。” “蔚将军还想把秋苑婧配给王子。” “秋苑婧。”慕雨神色忽然顿了顿:“魏副统领的千金么,不过她接管不了征海军,这又是何必呢。” “原也不是为了这个,”段鸿羲神色一转:“蔚将军和那秋苑潇紫是旧交罢了。” 慕雨摆了摆手:“你在我面前就别来这套官腔了。劭泽王子也想争皇位,蔚将军让他娶了赋仟翊就等于稳定了近卫军,如果他再娶了秋苑婧,征海军岂不被一分为二了。”? 段鸿羲安静地听着慕雨的话,微微叹气:“仟翊其实很为难。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得下和别人共事一夫?” “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帮你出主意,还是帮你排解烦恼?”慕雨问道。 “我……”段鸿羲欲言又止地看着慕雨,半晌才说道:“我不希望仟翊陷入被动的境地。” 慕雨笑道:“你直接说你喜欢赋仟翊,不忍她被别人糟蹋就行了。” 段鸿羲耸了耸肩,不置可否:“依你看……” “你娶了赋仟翊,或是你娶了秋苑婧,都能缓解这个矛盾。但是我更希望你娶秋苑,一箭双雕也为我们周家解决点问题。”慕雨说道。 “可是……” 慕雨抬手一摆手,怼住段鸿羲的话:“你和赋仟翊认识这么久你都不捅破窗户纸,还赖人家开口比你早吗?” “我实在没想到他们会盯上仟翊!”段鸿羲说道:“这个劭泽王子你没见过,我却有过几面之缘,为人仗义,武艺精湛,我倒是觉得是个干大事的人。但是蔚将军是近卫军统领,理应不至于去再找近卫军的女儿做儿媳妇才是。” 慕雨无奈摇头:“这你可错了。首先,赋恂是蔚将军的心腹,娶心腹的女儿,能保证劭泽枕边人的忠诚度;其次,”慕雨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蔚将军早晚另寻高就,近卫军就是赋家的,不娶他家的女儿,怎么能保证赋家没有异心?” “我没想那么多。”段鸿羲皱了皱眉:“我本想接管了护天军再说的。” “你要是真喜欢赋仟翊,你就去把她抢回来。”慕雨说道:“订婚仪式还没举行,你抢还是有机会的。” “其实我依稀觉得她是喜欢劭泽王子,反倒不敢瞎折腾了。” “你就是投鼠忌器。”慕雨频频摇头:“那你还问我干嘛?” “我……”段鸿羲叹气:“你……有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把秋苑婧配出去?” “有啊。”慕雨频频点头:“白玉庭嘛,白副统领的次子,征海军服役呢,说起来也算门当户 对的配法。只不过秋苑潇紫不一定会愿意。” 段鸿羲摇头道:“那是一定不会同意。你就不能有建设性意见吗?” “最好的方法,你娶了秋苑婧,皆大欢喜。反正你护天军的牌子硬得很,不怕和皇家抢亲,以后不论劭泽王子要纳谁,你都抢先一步纳了,赋仟翊就没什么烦恼了。”慕雨好整以暇地看着段鸿羲:“你觉得怎么样?” 段鸿羲白了慕雨一眼:“当我没和你聊过。” 慕雨笑道:“早知道你喜欢赋仟翊,你这人办事利索,怎么提到感情问题就这么畏手畏脚,这么多年居然说都不敢说,真是奇怪了。” “我哪想那么多,只是人真被劭泽王子抢走了我才忽然觉得心里特别不痛快。”段鸿羲说道。 “行了行了,受不了你这种磨叽人。”慕雨嫌弃地一摆手:“我去想办法把她推荐给德昌皇子算了。德昌皇子得赋仟翊不成也是挺窝火的,我要不把秋苑婧推荐了,没准他还得盯着我。就这么定了。”她得意地一打响指:“一箭双雕,怎么样?” 段鸿羲闻言眼前不由一亮:“我就知道你会有好办法!” “你不就是希望我把她推给德昌皇子吗?”慕雨道:“你旁的没长进,圈子倒兜得挺好。以后再这样我可不帮你了!” 段鸿羲摇头:“我只是没好意思说,哪敢跟你兜圈子?大名鼎鼎的征海军周慕雨可不是个小心眼吧?” “少废话,”慕雨瞪着他:“你还是多在武艺上下功夫吧,一个护天军你飞不好还在护天军怎么混? 说到这里段鸿羲的脸终于沉了下来:“我也很发愁,飞不远,实在没法跟队作战。谁叫我血脉不正呢?” “维纳皇朝成立以来护天军士结亲对象多有普通人,也没见后代不能飞的,你娘虽然不是护天军血脉,理应也不影响你。”慕雨说道:“你该不会不是段将军的儿子吧。” “话可不能乱讲。”段鸿羲说道:“我大概只是个例外。” 听着自己不能飞这种事却比赋仟翊被配给劭泽更让他挠心,说着说着心中的烦躁情绪已然爆发,他蓦地站起来:“不说了,我必须回军营了。” 慕雨深深叹息:“秋苑婧的事你放心,我会上心的。你忙该忙的吧。” 段鸿羲向她抱了抱拳:“谢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第十一章 判若鸿沟5 次日,雩珩公主正在公主府北部书房中和劭泽说着话。 “你说杖责瑾儿是婧儿的意思?”雩珩公主问道。 “是因为瑾儿扯破了她的衣服,仟翊不同意,就拌了几句嘴。”劭泽道。 雩珩公主质疑地看着劭泽:“你不是向来对奴才宽和,今日怎么这么反常?” 劭泽无奈摇头:“吵得我头疼,没办法。我已经吩咐过了,做个样子而已,不会真打。”他说着,话锋一转:“您可一定要和父亲说,千万别把秋苑婧丢给我,我是真的消受不起。” 雩珩公主审视着他:“你对赋仟翊评价倒是高得很,特别喜欢吗?” 劭泽沉默了少顷,点了点头道:“仟翊是我认识的女子里面最独立聪明,不矫情的。” “不是说矫情也是女子之才吗?”雩珩公主问道:“不矫情怎么能可爱?” 劭泽眼中透出一丝不屑的味道,摇了摇头:“我不喜欢。” 雩珩公主听着忍不住笑了:“仟翊会是你的正妃,你明媒正娶的人恰好是你所喜爱的,我很高兴。但是秋苑婧身份特殊,你如果不喜欢,只当娶回来养着就是。” “娘,我不想娶秋苑婧。”劭泽说道。 惑明王朝世家子弟多有森严家规,厅堂之上对父母的称谓多为“父亲”、“母亲”,只有私底下才有可能唤生身父母为“爹”、“娘”。劭泽却是始终称呼蔚将军为“父亲”,只有私下没人的时候才偶尔会叫雩珩公主一声娘。 雩珩公主听得劭泽这么说,大有耍赖撒娇的意味,心中想笑,嘴上却不松口,故作深沉地叹气道:“那么你自己去和你父亲说说看。” “娘,你就不要气我了。”劭泽听得雩珩公主这么说,不由皱眉道:“我哪敢跟他讲条件,这话说出口他还不得打死我?” “所以你不要和他拧着来啊。”雩珩公主话接的很快:“实话说,我也觉得你非娶秋苑婧不可。” “看来我对你还是有点威慑力。”蔚翰英这时忽然推开书房的大门。 劭泽本和雩珩公主坐在书房客座聊着天,见父亲推门而入不由心中一惊,忙站起身来:“父亲。” 劭泽对蔚翰英一直是敬重有加,亲密不足,这大概与一直以来蔚翰英对他的严苛要求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雩珩无声叹了口气:“你们父子俩什么时候能够和谐一点,坐下来好好聊天?” “那也得看他什么时候能成熟点,别让我操那么多没用的心才行!”蔚翰英说着上前一把抓住劭泽的左腕,撸起袖口。 距离上次受伤至今不过一个多月,劭泽左臂上仍旧有着很深的愈合疤痕,借着开始蔚翰英帮他用灵能疗伤的恢复力,皮肉倒是已经长好,然而乍被蔚翰英这么一拽,仍旧有些痛,他不由皱了皱眉。 “这伤是怎么弄的?” 劭泽早前就和蔚翰英解释过腹部受伤的经过,只不过这小臂上的伤因为当下被赋家医师处理过,倒也没有多跟蔚翰英说什么。蔚翰英虽发觉他小臂受伤,却也一直以为是当时在左翼城被杀手所伤,并未多问。如今忽然质问起来,他反而有些疑虑。 “在左翼城……” “啪”地一声,蔚翰英重重一巴掌落在劭泽脸上,将劭泽打得一愣。 “父亲……” “还用我问你第二遍?”蔚翰英严厉质问着,死死盯着劭泽不说话。 正如蔚翰英所说,他对劭泽确实是有一定的威慑力,确切地说,劭泽平日倒是很怕他,能不多说话尽量不多说话。不论他问什么,劭泽都会一五一十地说,从不敢撒谎。 劭泽干望着蔚翰英,不知道自家父亲为何突然问起一个月前的旧伤来,聪明如劭泽却也知道,如果蔚翰英旧事重提,必然是知道了什么。他也不嘴硬,只是微微垂下头,沉默着不说话。 雩珩见蔚翰英进门就这么大火气,忙上前说道:“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呢?” “那也得问你的好儿子究竟瞒了你什么!”蔚翰英指着劭泽气冲冲说道。 “我什么也没瞒。”劭泽忍不住低声说道。 “你还敢说!” 蔚翰英刚举起手来又想打,却被雩珩上前抓住手腕:“哎!翰英,劭泽不小了,他有自己的想法,你至少听一听。” 蔚翰英被雩珩拦住,又看向劭泽,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他是怎么受的伤?” 雩珩这才松开蔚翰英的手,狐疑地看向劭泽:“怎么回事?” 劭泽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赋仟翊刺伤他那天,在场的人很多。常年习武的人受伤很正常,但劭泽毕竟是皇家贵族,未过门的王妃将他刺伤,这说起来无异于刺客行为,若是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知道了,恐怕就不是逼迫他再娶秋苑婧这么简单,或许赋仟翊的正妃地位也会因此被剥夺。 他是真怕赋仟翊想不开干出什么不好收场的事来。 “那天在左翼城……” 劭泽话未出口,脸上又挨了重重的一巴掌,顿觉半张脸火烧一般地疼,他才忽然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论他怎么狡辩都是无济于事的,自家父亲一定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才会跑来质问他,或者说是,非要逼他亲口说出来。 “父亲,这也不是重伤,何必问那么清楚?”劭泽百般掂量,方才小心翼翼说道:“我自小受伤也不少。” “不是重伤?”蔚翰英愤然从劭泽腰间将日月同辉刷地抽出剑鞘,同时拽起劭泽未受过伤的右腕将他的手死死按在一旁的桌案上,冲着他的右小臂就刺过去。 雩珩却见不得蔚翰英吓唬劭泽,一脚踢掉了蔚翰英手中的短剑:“咱们能不能不通过暴力解决问题?” 劭泽却是真的被蔚翰英吓到,虽然不敢真的反抗,却深知蔚翰英说一不二的性格,虽然自小没怎么被过分锤楚过,也总觉得蔚翰英是下得去手的。 “你看他有一点点想和平解决的意思吗?”蔚翰英被雩珩踢掉了手中的短剑,手里乍空,指着劭泽道:“你想和平解决吗?” 劭泽忽然语塞。他干巴巴地望着蔚翰英,久久不知如何开口。 “劭泽。”雩珩公主开口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劭泽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里面的嫩肉,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求助般地看着雩珩公主。 雩珩公主见他为难,心中也猜到了几分,说道:“你不说我们也一样会知道。” 劭泽此时心中更是万分纠结,蔚将军虽然嘴上这么逼迫自己说着,却也一定没有眼见为实,但一旦自己承认了,这就成了铁铮铮的事实,他就更加难有理由拒绝秋苑婧。 “确实是我在左翼城被杀手所伤。”劭泽生硬地咬准这句话的每一个字,强迫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问心无愧地对上蔚将军的目光。 “劭泽,如果你不想和平解决问题,咱们也可以暴力解决。”蔚翰英冷冷看着劭泽:“我说过,在这个家里,你不许说谎!” “如果你不信我,我所说的任何事实你都可以当做我在说谎。”劭泽死死盯住父亲的眼睛,斩 钉截铁道。 他始终在父亲面前扮演着十分卑微的角色,不论父亲作出什么样的安排,他都只能服从。恰好他又是十分乖巧明白的人,很少质疑父亲的决定。他忽然觉得这似乎是这么多年以来自己唯一一次在和父亲对着干,并且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对着干。想到这里不禁心虚起来。 蔚翰英此时真的很想把他揪过来打一顿,却又深知劭泽的脾气,想磨平他的气焰单纯用棍棒是不可能的。 他转而冷笑道:“那么我可以考虑去责问一下赋恂,看他究竟清不清楚这件事。”他一边说 着,一边观察到劭泽面色有所动容,接着说道:“赋仟翊不就在府上?来人!去传赋仟翊和赋传铭到这里来!” “父亲!”劭泽闻言却再也绷不住,慌忙跪下:“是劭泽错了,请父亲责罚!” 蔚翰英看着跪在地上垂首不敢抬头的劭泽,和雩珩公主对视了一下,对劭泽道:“不见黄河心不死,是你该有的脾性吗?” 劭泽此时心中七上八下,蔚翰英自小看着他长大,他的所学所用几乎全是蔚翰英亲自教习,对他的性格更是了如指掌。在这个时候提起赋仟翊和赋仟翊的父亲,这几乎是他的死穴。如果他承认自己小臂严重的贯穿伤是赋仟翊所为,并且赋恂亲自指导包扎,恐怕这赋家在父亲和母亲心中的忠诚地位都会大打折扣,以父亲的铁腕之治,他不保证这不会给赋家上下带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他忽然也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如此被父亲一诈就心虚下跪,岂不默认了赋家父女所作所为,这与他开口承认几乎没有任何区别。劭泽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总是被自家父亲克得死死的,想要套他的话几乎不用耗费吹灰之力。 “仟翊刺伤我的时候并不知道我是劭泽。”劭泽说道:“我当初只是想知道自己将要娶的是什么样的人,故以海鹰的身份和她做朋友,她只当我是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而已。” “既然她敢对你下手,说明根本不是真心喜欢你!”雩珩听着却忍不住说道:“你宁可娶一个 敢对你动刀子的人都不肯接受秋苑婧?” “仟翊不是……”劭泽忽然觉得百口莫辩,于情于理,似乎赋仟翊都没有理由对已知是劭泽王子的他动刀子,更何况这个“不知情”的说法也只是他的托辞而已。 雩珩公主此时却比蔚翰英更加心急,她点着劭泽的肩膀道:“劭泽,你要娶的是你的枕边人!你要完全信任的人!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对你舞刀弄枪反目成仇的□□!” 劭泽听着连雩珩公主都开始动摇,不由头皮发麻:“真的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反驳道:“那只是个意外。” “看来我真的应该考虑给你换个王妃。”蔚翰英若有所思地看着劭泽:“凭赋仟翊这样的行 为,断不能做你的正妃!” “父亲!”劭泽忍不住说道:“这真的是误会。仟翊……” “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娶婧儿做你的正妃,赋仟翊为侧妃,二,你不娶赋仟翊。”蔚翰英说道。 劭泽沉默。 “我不娶秋苑婧!”许久,他才忽然开口道:“我只娶赋仟翊。” 蔚翰英忽然一脚踢在他右膝髌骨上方,他忽然一个重心不稳险些栽到地上,勉强伸手撑了一下地,这才将将跪直。劭泽从蔚翰英进门之后就始终克制着自己,谨防父亲被惹毛后对他动手,此时虽然蔚翰英已经动了脚,他却忽然有些破罐破摔连好话都不愿说:“父亲,您已经答应了赋将军,我娶赋仟翊做正妃,再出尔反尔岂不有失风范?” 雩珩见蔚翰英终于忍不住踢了劭泽一脚,忙道:“算了算了,你先忙你的去,我慢慢和他 聊。” “那也得看他想不想和你聊!”蔚翰英看着劭泽,怒从心起,伸手勾起劭泽的下颚:“你想慢 慢聊吗?” 劭泽此时心情十分沉郁,却也知道此事必须及时做决定,事情弄得这么僵,他生怕蔚翰英前脚出门,后脚就找了个理由料理了赋恂一家。他挣开蔚翰英的手:“仟翊伤我不是故意,你们不用抓住这件事不放,不管是谁告的密,这个人绝对没安好心。如果你因为这等小事追究赋家的责任,岂不正中告密人的下怀?” “那你说我应该怎么办?”蔚翰英此时忽然很想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劭泽。 “让我娶赋仟翊为正妃。” “然后呢?” “不娶秋苑婧。” “不可能。”蔚翰英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件事没的商量。如果你不同意娶秋苑婧,我一定料理了赋恂一家。” 蔚翰英说着似乎不愿意和他再多说,转身就要走。 “父亲。”劭泽见状急着扯住蔚翰英的衣袖:“别,求您。想想七年前近卫军的演习,赋仟翊是个干大事的人,有了她我如虎添翼。秋苑婧自小娇生惯养,只懂享受不懂共勉,不能胜任正妃,甚至是皇后。” “是,成大事的人,可以富国,也可以灭国。”蔚翰英说道:“我不认为一个敢于对你动手的女人能够心甘情愿和你共营一个家。” 劭泽真的是百口莫辩,不由说道:“只是随便过两招,我对她心存愧疚不肯躲而已,怎么传到父亲耳中就变成赋仟翊对我舞刀弄枪了!” “那你刚刚为何不说?” “……我忘了。”劭泽语塞。 “那这话我不信。”蔚翰英说道:“劭泽,我一直自认对你足够宽容,但你娶亲这件事涉及到太多大业,我不想让你冒险。” “父亲,您要相信我,也相信我的决定。赋仟翊一定比秋苑婧更适合做我的王妃。”劭泽话一出口,说得倒是极其顺溜:“我保证仟翊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你拿什么保证?” 劭泽总被蔚翰英问得哑口无言,这也是他习惯于自己嘴笨,始终不肯和蔚翰英斗法的主要原因。 蔚翰英看着劭泽窘迫又着急的神色,伸手点着他的肩窝:“你今天差点又逼我拿藤杖跟你说话。” “如果藤杖能解决问题我宁可不您你斗嘴。”劭泽叹了口气,说道:“只是这件事……我真的不想让步。” 蔚翰英听罢,停顿了一下,说道:“劭泽,这件事你没的选择。如果你想保住赋家,就娶秋苑婧当正妃。” 劭泽听罢却是急了:“这不可能!父亲,我……” “劭泽!”蔚翰英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你既然知道藤杖不能解决问题,就别逼我对你动了 手,再来服从我的决定!我公务很多,没时间跟你浪费时间,这是命令,你若说服不了自己,就只当服从命令吧!” 蔚翰英说着抬脚就要跨出书房的门槛。 劭泽心知这不是说话的时候,却总有一丝逆反心不适时地发作,他突然说道:“如果一定要这样,我也会杀了秋苑婧,我说到做到。” “劭泽!你这是什么话!”不等蔚翰英有反应,雩珩公主却是按捺不住了,出言训斥道:“是不是现在杀人已经成为你生活的一部分,你从不介意去损人利己!” “是。”劭泽话接得很快,他抬头看向蔚翰英:“我信赋家,只想用赋家,如果一定要秋苑婧横插一足,我只会排除异己。” 蔚翰英听着,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劭泽垂下双目,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娶赋仟翊,如果你们逼我,我会杀了秋苑婧!” “好,好。”蔚翰英细细盯着劭泽,怒极反笑:“如今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那么以后你别叫我父亲,我不会再教你一分一毫!” 劭泽听着蔚翰英的话,心里如海上的巨浪一般翻腾涌动,却也当这是气话,一句话也不说,干望着蔚翰英气急离去,无措地看着雩珩公主。 “劭泽,你刚才说的是人话吗?”雩珩公主怒视着劭泽,问道。 “娘,我真的不想娶秋苑婧。”劭泽解释道。 “所以如果你父亲不从你就想杀了她?” 雩珩知道劭泽不喜欢危言耸听,他若说会杀了秋苑婧,就是真的会去做,想到这里心情无比沉重。 劭泽的沉默不语令她心中的不安因素愈发涨大,半晌她叹了口气道:“劭泽,我和翰英教会了你杀人,是为了让你惩恶扬善,不是草芥人命!” 劭泽听着雩珩的话,心下也忽然一惊。方才自己随口说出的话听起来如此顺口,他不得不承认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中确实是这么想的。他暗自握紧了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雩珩见他不说话,心中很是烦闷,她干望着劭泽,有气无力地说:“我希望你好好反省自己,而不是在这刚愎自用。” “是。”劭泽听着雩珩的话,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终而沉声应是。 雩珩无声叹息,说道:“晚上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说罢转身出了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第十二章 趋舍异路1 第十二章趋舍异路 段鸿羲在和劭泽有过一面之缘后就一直在刻苦练功。 自那日长街上劭泽单手攥软了段鸿文的剑鞘,段鸿羲便深觉技不如人,想要在比武中赢过劭泽王子,似乎仍旧任重而道远。 “你给我站起来!”段鸿文大声呵斥着段鸿羲从地上爬起来。 惑明人的羽翼在长期的安逸生活中早已失去了飞翔的功能,平日收于背部肩胛之间,几乎只似是两道纹身。护天军之所以世袭,正是因为护天军的战士世世代代始终强健着这原本属于天之骄子的羽翼。护天军人若和普通人生下孩子,那么孩子的羽翼虽然勉强能够飞翔,却难以担当大任。故而护天军人大多为内部联姻,即便生下的孩子有一半普通人的血统都会被看作是混血人种而强迫他的家人将他赶出护天军营。 段鸿羲的生母熙宁夫人原本是惑明贵族,却不是护天军的人,段鸿羲因着段将军的裙带关系和过人的格斗天赋而被留在护天军,然而他却不得不承认,展开羽翼飞翔对他来讲就是一种变相的折磨,先天不足的基因令他无论怎么练都赶不上普通的护天军士。 刚刚在低空中飞行了不过一百米他便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两翅上怎么也用不上力气。 段鸿文嘴上呵斥着段鸿羲,心里想着这个一百米的记录他已经保持了近半年都不曾有进展,虽然他仍旧日□□了段鸿羲来训练,却渐渐在他毫无进步的打击下开始怀疑弟弟的能力。 段鸿羲心知对自己而言,振翅飞翔难于上青天,却也还是不知疲倦地日日跟着训练,然而收获 却甚微。 “你给我站起来!”段鸿文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抛开飞行不说,段鸿羲的武功可谓难遇敌手,这些他都看在眼中,只是对护天军而言,不能飞就如同征海军不会游泳般,一身武功毫无用武之地。 段鸿羲勉强站了起来,皎白色的羽翼由于刚刚的跪坐而沾了些许灰土,看起来少了些光泽。他努力动了动翅膀,冷汗又一次湮出额头,仍旧无济于事。此时此刻他非但不觉得那翅羽是个飞行工具,反而觉得像背着个千斤重的包袱一般,卸也卸不掉。 护天军士的羽翼一般要重于体重的3到5倍,但用于飞翔时就如普通人的腿一般,只要多加练习强健了肌肉,并不会感觉十分沉重。而对于段鸿羲而言飞行却等同于让他不住挥动千斤重的铁锤,不但翅羽本身的重量没有被忽略,反而因着难以用上力气而更加无法扇动。 “让你动一动翅膀就那么难吗?”段鸿文和段鸿羲同父异母,却是纯正的护天军血统,对他来讲练习飞行就如普通人练习长跑,他虽然看着段鸿羲的困难,却很难理解为什么会如此之难。 段鸿羲半天都没说上话,此时终于开口道:“我尽力了......可是翅膀上根本用不上劲儿” “用不上劲儿?”段鸿文脸色一黑,将左手拿着的佩剑举起,剑鞘重重砸在段鸿羲的羽翼上:“那知不知道痛?” 段鸿羲的脸色更为煞白,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说话,但翅羽上传来的钝痛却远远大于打在身上的其他部位。甚至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何翅羽上用不上力气,痛觉神经却异常活跃。 段鸿文不明所以,只当他是在闹脾气,复又重重几下砸下去,斥道:“你若连这么简单地事都做不好,索性去靖野军服役算了!” 段鸿羲的脸色又白又冷,看了看段鸿文,索性破罐破摔般地勾起唇角,一把拽过左边的翅羽! “你干什么!”段鸿文见状心中一急,死死按住他拽着羽翼的手:“你这是落井下石!” 段鸿羲嘴角勾起一抹冷至极点的笑意,奋力挣开段鸿文,直将他推出两米开外。之后他的手臂突然用力,将那翅羽生生从背部扯了下来,摔在地上! “你疯了!”段鸿文刚刚站稳脚步,便见段鸿羲的断翅掉落脚边,脑袋嗡地一下炸开了。 段鸿羲在断羽的剧痛下浑身不住地颤抖,他哑着嗓子低声强调道:“没用的东西留着也只能碍事!” 扯下右羽的动作略有迟缓,一时间他眼眸中转瞬即过一抹吝惜与不舍,但很快换上嘲讽与决绝之色,右臂一带,右羽便从翅根处齐根断裂,带出一溜血花飞溅在土地上,迅速钻入泥土中去,只留下一个个深褐色的印迹。 段鸿文虽武艺高强,飞行能力也极强,却仍旧拗不过段鸿羲,整个人被他的动作带得一个踉跄之后,根本等不及反应,他的一对纯白色的羽翼已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身上被溅上大片大片的鲜血,而段鸿羲已经昏死过去。 “来人!快来人!”段鸿文心下一慌,不知所措,忙喊道。 段鸿羲昏迷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时才醒来。 “爹,请您惩罚我。”段鸿文的声音模模糊糊传入他的耳中。 “这不是你的错。”段将军的声音较之段鸿文显得沉稳,却多了一分自责:“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让他适应护天军的训练。” “我不应该刺激他!我原本以为激将一下他会有所改观,却不知道他会做这么偏激的事!” “你且起来吧,看看鸿羲醒了没有。失了翅羽也罢了,莫要再伤及肺腑影响身上的功夫才 好。” 听罢段鸿羲方觉原本生出羽翼的背部剧痛难忍。 “你醒了?”段鸿文打开门进屋,见段鸿羲怔怔地盯着他,不由吓了一跳。 段鸿羲对着哥哥,此时却无言以对,张了张口,却又将话干咽回去,垂下眼睛。 “对不起。”段鸿文倒了杯水递给他,看着他趴着一口一口地喝水,段鸿文复又说道: “你......” “你不用跟我道歉。”段鸿羲喝完水打断了他的话:“这是我的选择,和你的刺激无关。” “你太草率了!”段鸿文不由又提高了音调:“那是我们护天军的命啊!你怎么......” “什么护天军!”段鸿羲猛地抬起头来:“你看看我全身上下,哪一点有护天军的影子?那翅羽对我来讲根本是个累赘!我和那些普通人一样,根本不能用它飞起来!” 段鸿文还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见他情绪激动,只得换了个话题:“你若疼得受不了,我给你拿镇痛药去。” “不用!”段鸿羲听罢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我没事。” “你干什么!”见段鸿羲抓着衣服就要往身上穿,段鸿文一急,忙按住他:“你哪也不许去,乖乖养伤!” “我去见我娘!”段鸿羲干望着段鸿文,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你放心,我会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任。不能飞,至少我的功夫是上乘,和其他军种的首席将领没什么区别。” 听他这么说,段鸿文稍稍宽心。然而段鸿羲背部的两道伤口犹如被利爪生生撕烂般可怖,不好好休养定会反复感染。他不认为此时放他出去是极好的选择。 段鸿文心中想着,实际却没有拦。正待段鸿羲走到门口刚刚打开门,迎面便见到灵流已然站在门口,不由撇开目光。 灵流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护天军出的事,整个朝廷都轰动了。你是嫌自己名气太小吗?” 段鸿文见灵流语气不善,又想到此刻段鸿羲的不稳定情绪忙拦道:“别再说了,事情已经这样了。” 灵流面无表情地看了段鸿文一眼:“正因为你们觉得已经发生的事都没有处置的必要,他做起事来才这么肆无忌惮!翅羽不能用来飞行收起来便罢了,这么做无异于把他自己变成一个残疾人!” “我的事你不用管!”段鸿羲退开一步冷冷道:“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灵流看他的眼神中寒意更深,半晌他开口道:“我可不是来训斥你的!”他说着将一个小瓶抛到他手中:“我来传祯元继承人的话,你若不愿在护天军呆下去,继承人为你开敞着大门!” 段鸿羲乍听灵流的话,突然惊讶地盯着他,随之那惊讶的眼神很快转为质问和失望:“当 真?” “我何时骗过你?” 灵流知道段鸿羲的质问是问他是否真的选择效忠珈谜,而非珈谜是否有意拉拢段鸿羲。于是也不回避这个话题,坦然答道。 “为什么?”段鸿羲死死盯着灵流,仿佛试图想从他的神色中找到哪怕一丝的动摇之色,夹杂着不敢相信的复杂情绪,他的表情既僵硬又不知所措。 “各为其主罢了。灵家从上代开始就效忠继承人,子承父业,我当然不例外。”灵流答得很顺溜,仿佛这一席话经历了很长时间的思考一般。说罢他不再理会段鸿羲的反应,转身离开。走出两步,腿却似灌了铅似的怎么也拔不动。他停顿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继承人的话我传到了,那药也确实是西域进贡的珍品,极为难得。只是我自己还是希望你留在护天军。” 段鸿羲惨然一笑:“我不能飞翔,护天军留我何用?” 灵流此时的表情十分复杂,但这并不影响他将自己此番最想说的话不着痕迹地带出来。:“并不见得只有靠强健的羽翼才能飞起来。” 说着他快步走出庭院,并未回头去看段鸿羲的表情。因为不论那表情是不解还是惊诧,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第十二章 趋舍异路2 段鸿羲看着灵流离去的背影,怔怔地倚着门框坐到地上。手中的药粉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他难以忍受。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中,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好友们一个一个选择了不同的辅佐对象忙碌起来,原本无话不谈的童稚行为也以一个令人难以接受的速度极速骤减到零。从左翼城受伏击那次开始他便早已该明白,大家那种对朋友诚心相待、两肋插刀的信仰早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该是一种相互尊重、各为其主的状态。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曾经他所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会因着他们的各事其主而疏远,甚至毫无过渡地站到自己的敌对面——不论在他们做出这种选择的时候究竟有没有惋惜与心痛。 尤睿海早早投靠了德昌皇子,平日里那些潜移默化地“有意为之”他都不愿计较,然而他最为敬重的师父竟然会为了给他的主子铺路而默许杀手、甚至是指示杀手来刺杀他们。现在再回想起来,他才明白为何那些杀手的招式死死相逼、招招正中他和赋仟翊两人的弱点,仿佛对他们的功夫早已熟识一般。 他想着,死死攥紧了手中的药粉瓶。今日灵流到访,归顺于祯元继承人的决心昭然若揭,他焉知今日的师兄,明日会不会将□□亲自送到他手上。 “鸿羲。”段鸿文在一旁看着,却对他此时的惆怅感同身受,拍了拍他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灵流也必须对他的家族负责任,而不仅仅是你这个算不得多亲近的师弟。” “是啊。”段鸿羲干望着段鸿文:“我们只是一起学习巫术而已。会巫术对于摆弄政权能有多大用处呢......哥,只有你,永远不会站到我的对立面去,对么?” 段鸿文深深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我们是兄弟,同效忠于护天军,效忠于这个国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立的。” “可是,我还算是护天军么......”段鸿羲苦笑地看着手中的药:“我根本不能飞,对护天军 能有什么用?” “你熟识各种护天军的阵法,熟悉护天军士的习惯和身体状况,又有高强的武艺,怎能说没有用?”段鸿文伸手捞起他的胳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你是将领,又不是普通士兵,即便不会飞也算不得是极端致命......” 段鸿羲笑笑:“你帮我涂这个药吧。” 说罢他见段鸿文的神色惊讶又不解,补充道:“难得灵哥哥这次没有要害我的意思,可是焉知是不是最后一次?” 段鸿文深深叹了口气:“鸿羲,你这番究竟是在堵什么气?” “哥哥,我那天在长街上看到劭泽王子,忽然觉得我和他差得好远。我一直以为我的功夫已经登峰至极,现在方知我所引以为傲的资本或许对他来讲只是皮毛一般一文不值。”段鸿羲说着站起身来,趴回床上:“雩珩公主和蔚将军稀里糊涂的就逼仟翊和他订下婚约,仟翊甚至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我从来不知道强权和实力竟然能同时握在同一个人手里,你说那岂不是颠覆政权的力量吗?” 段鸿文开始打开那药瓶为段鸿羲上药,却也不曾将他的话放进心里,只随口说:“你所看到的也可能只是表象,逼迫赋仟翊的也不一定是强权。所谓强权和实力都在人为而不是天命——这话你懂么?” “什么?”段鸿羲反问道。 “那个劭泽王子表面上与世无争、遗世独立,但不排除他有心拉拢我们护天军。或许让你佩服只是他的计谋,和赋仟翊订婚也不是为了和你抢人。你和赋仟翊这么多年天天混在一起,旁人早已习惯,只会当做你们是好兄妹。”段鸿文补充道。 段鸿羲道:“傻子才会那样认为。” “我看赋仟翊就是那样认为的。”段鸿文道:“不过我们护天军从来不怕树敌,你若想抢,趁现在还不算晚。” “那万一抢不到,以她的性格怕是也不会将我当朋友了。”那药涂在伤口上凉凉的,很是舒 服,段鸿羲闷声道:“还是算了。” “没出息!”段鸿文一边给他上药,一边用力拍了他的脑袋一下:“做事这么畏手畏脚的像什么样子!” “我是考虑大局。”段鸿羲道:“我看到那劭泽王子总有些又敬又畏的感觉,和他抢我估摸我一定会输得血本无还。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 “也罢也罢。”段鸿文道:“我们护天军和雩珩公主一脉本来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改明儿哥哥一定给你说一门好亲事,你就放一百个心。” 用了灵流拿来的药,段鸿羲的伤口好得很快,仅仅两日功夫,他便又回到校场和护天军一起训练了。 他天资聪颖,剑法很是精妙,若单凭地上的功夫,护天军中鲜有敌手,即便是从小一起和他同步训练的哥哥段鸿文也不能和他相较。 烈日下的剑影显得异常刺眼,即便背部两道深深的撕裂伤不住地传来成片的痛楚,他依旧舞得尽兴。 他一直觉得汗水洒在土地上的感觉很踏实,仿佛他因着这些汗水便蹋实了土壤一样。骄赤的阳光下的重重剑影令人有些晕眩,恍惚间好像自己的剑声都变得遥远,取而代之的是周围一些低低的议论声。 “听说二公子将自己的翅羽折断了!” “不是折断,是生生扯下的!我那天就在场,那情景实在是吓人!血染了一身呢!” “他疯了吗?没有翅膀怎么飞?” “他原本也飞不起来,只是地上的功夫了得罢了。” “都说混血的羽翼不够强健,不料二公子这样好的功夫也一样驾驭不了!” “听说那时少将军也在场,连少将军都没拦住呢!” “我看哪里是没拦住,是根本不想拦吧?以二公子的功夫足以胜任统领将军,若有一日段将军将护天军交给二公子,那少将军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胡扯八道!即便二公子留着翅膀也一样不怎么能飞,段将军怎么可能把护天军交给一个不能飞的人呢!就算交给他也难以服众啊!” 段鸿羲的剑舞得越来越快,屡屡闪现的剑光在骄阳的直射下显得愈发耀眼。然而他却发现,这剑舞得越快,这纷纷议论的声音越是如同煮沸了的水一般愈发清晰聒噪。 他突然剑柄一转,将剑身重重插入土壤中! “都给我住嘴!”他一声怒吼。 校场内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身上,不明所以。 “刚刚都是谁在乱嚼舌根!站出来!”他环视着周围的人。 事实上他练剑的地方是护天军总营的校场,在这里训练的大多都是武艺相对精湛的战士和各个分部的将帅组长。 段鸿羲虽日日在军营,却甚少过问军营训练中的事,在场的这些人也都不是他的直接下属,他环视了一圈,顶多是觉得有的人面熟,却叫不上名来。 他听了半晌见没有人回应,冷冷一笑,伸手便拔出入土半寸的佩剑,重重扫了出去! 中了剑风的正是那零零星星几个说话的人,其它人却毫发无损。 段鸿羲此剑说轻不轻,说重也不算重,但却打得那几个人纷纷口吐鲜血,怎么也爬不起来。 他淡漠地看着几个人,说道:“有这会儿说人的功夫,不如多练几分武艺,不至被我一招就打得爬不起来!”说罢他转身便要走。 “井组长!你怎么样!” “叶队长!您醒醒!” “快起来!没事儿吧?” 身后慌乱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响起,段鸿羲方才惊觉,忙停下脚步跑过来查看几个人的伤势。 闻讯赶来的段鸿文死死瞪着段鸿羲:“一个断了三根肋骨,一个断了腿!还有一个脑部受了重击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他们干了什么你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乱嚼舌根!”段鸿羲别扭地瞥过目光。 段鸿文伸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恨铁不成钢地甩下手来:“荒谬!” 段鸿羲看了几个人的伤势心里已然懊悔不已。怎知自己当时竟发那么大的火,如此不知轻重。 护天军校场上因切磋而受伤倒是常有的事,但今日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人却是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虽无意于护天军统领之位,这般无理取闹却是实在有碍名声。 他暗自攥紧了手。最近的情绪变得异常暴躁,稍稍有点风吹草动他都会异常敏感,然而做出这种不合礼法的事这却是头一回。 这时段将军随后赶到校场,二话不说就给了段鸿羲一记重重的耳光! 众目睽睽之下他虽心知自己做了错事,面上也同样有些挂不住,默默垂下首去,强迫自己避开众人的目光,却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掩耳盗铃,有欠光明,忙抬起头来直视着段将军,蓦地双膝跪下:“段鸿羲目无尊长、无故伤人是触犯军规之过!请将军责罚!” 段将军深深看了段鸿羲一眼,低声问道:“背上的伤可还好?” “算不得什么。”段鸿羲一语带过。 段将军点点头,转身道:“段鸿羲目无军规,故意伤人,处以鞭刑四十以示惩戒!” 话一出口,训练场上一片哗然。 护天军的规矩,伤人者鞭刑二十,即便此番段鸿羲行为偏执后果严重,最多不该超过三十,而段将军开口便罚下四十鞭,虽然方才段鸿羲的行为放肆,这样的惩罚实在为之过重。 段鸿羲闻言也如同被打了当头一棒,脑子嗡地一乍。虽早早做好了被打的准备,却不想父亲张口就是四十鞭刑。军中若有人犯错,十下便足以让人铭记于心,更多还是打六下或八下的。他一时间甚至无法确定四十鞭刑后是否自己就可以直接被拖到乱葬岗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第十二章 趋舍异路3 此话一出,众将士却是安静下来。人人心中分析此番段将军是真的想惩戒段鸿羲以正军威,纷纷闭了口,不敢再议论。 段鸿文见已有士兵搬来刑架,又看看中规中矩沉默着脱去上衣的段鸿羲,还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抿了嘴规矩地站在段将军左后方。 护天军的刑鞭约食指粗细,长期泡于凉泉之中以保持韧度,而防止行刑过程中有碎屑扎入人的皮肤里引起感染。段鸿羲被双手分开锁在刑架上很是难受,仿佛贯穿背部的两道伤都要被生生撕裂似的,心中只想着能熬多少下算多少下,大不了昏过去等过邱时间养好伤再接着打,原本身上带着这么深可见骨的撕裂伤,即便是很快昏过去也算不得太没面子。 未见段鸿羲的伤势,众人还想当然地觉得四十鞭子虽能打坏皮肉,却不伤筋骨,算不得重刑。而真正亲眼看到这样可怖的伤口后心中又变得忐忑起来。 段鸿羲和他们共同训练多年,态度谦和,对人无不尊敬,虽今日似乎失控般地重伤了军士,但凭他往日的作为,在场的人并非真的对他抱有反感之态、见他受重刑才心甘。只是护天军向来纪律严明,军士均习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没有人认为这样的错误应该宽恕。 鞭子落得很快,打在皮肤上先是留下一道白印,随后皮肤迅速向两边撕开,涌出血来。而他原本贯穿背部的伤在接触刑鞭的瞬间便飞溅出血花来,很是触目惊心。 段鸿羲只死咬着到了嘴边的痛呼不吭声,脑中却走神想到了劭泽王子。 听说劭泽王子偕同赋仟翊离开皇城办事,大约要走半个月余,他原本还想着利用这半个月闭关修炼,等劭泽回来跟他好好比一场武,却不想这半月却要陪着床渡过,心中不由烦闷。 不知不觉报数者已报到25,正常而言打到25鞭身体状况不佳的人足以导致昏迷,而他带着伤,此时居然犹自清醒,他自己都觉得诧异不已。 那刑鞭打在身上确实疼痛,却也没有那种让人撕心裂肺的感觉,甚至他反而觉得在刑鞭抽离身体的同时,他的皮肉便已经在愈合了! 而事实上,刑鞭打在背部,段鸿羲自己看不见,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这样的鞭打比之他们所见要更为惨烈。25鞭之内段鸿羲的背部已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血顺着鞭起鞭落甩在地上,即便是观刑的人都看得手脚发软。 然而段鸿羲却是硬气异常,连痛呼或轻微的挣扎都没有。 一时间一种敬佩之情在军士中油然而生。 “二公子!坚持住!” “二公子好样的!” 更有那不怕死的起哄道。 直到这一哄起,段鸿羲才突然有所警觉!他这样麻木的反应实在反常,即便是对痛觉不敏感的人,在挨了这么多鞭子后至少会觉得疼痛层层叠加,而不该像他如今这般,只感觉到鞭打当时的疼痛,第二鞭打下来时,前面的鞭伤便已然没有知觉。 恍惚之中,鞭刑结束。他被人从刑架上解了下来。 此时他不但能完好地站在地上,在段鸿文拿过他的衣服来时他还能淡然地将衣服穿上而不觉得有多痛苦! 他因自己的异常反应微微皱眉,却还是先面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道:“今日段鸿羲轻浮莽撞,重伤了人实在不该,还希望大家海涵!” 此时他的面色确实有些苍白,方才微皱眉的小动作也被众人看在眼里,只当他是极力掩饰与隐忍痛苦的表情,一双双敬佩和关切的目光向他投来,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段鸿文站在他身后原本想扶他一下,却不料他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受重刑站不稳的样子。而平时护天军执行鞭刑的时候区区十几鞭子把人打得哭爹喊娘的也有,四十鞭已经是鞭刑的最高量刑,一般情况下能完整受完四十鞭刑的人已经甚少,更何况段鸿羲身上早有重伤? 段鸿文忍不住走近他低声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段鸿羲摇摇头,转身向段将军告退后走离训练场。 段鸿文见他独子离去还是有些不放心,拔腿追了过去。 “你怎么样?”段鸿文扶住他的上臂,关切问道。 段鸿羲愣了愣,摇头道:“真的没事。” 段鸿文奇怪地看着他:“那可是四十鞭刑!你都不觉得痛吗?” 段鸿羲沉默了一下,方才说道:“痛是痛,只是......没那么痛......” 段鸿文真真实实地看过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处,此时他说不怎么痛却是怎么也不信,不由分说地将他拽回府中。 段鸿羲背部的皮肉几乎被打烂了,处理起来十分麻烦,医师在他床边忙东忙西地为他除去碎肉涂上药粉,除去原先生长出翅羽的两道伤,还有几处严重的地方也几近露了骨头。这期间段鸿羲倒也偶然表现出如皱眉、冷汗等疼痛的反应,但多数时候还是相当平静,丝毫不像是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真是见鬼!”段鸿文忍不住一把扯过为段鸿羲处理完伤口的医师问道:“他伤得怎么样?” 医师听得段鸿文疾言厉色的发问,结结巴巴道:“二公子伤得......极重,虽然没有......伤 及肺腑,但养伤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样的伤难道不疼吗?”段鸿文接着问。 “理应.....”医师看了看俯趴在床上的段鸿羲,又看了看扯着他急得不可开交的段鸿文,犹 豫道:“理应痛入骨髓了......只是二公子忍耐力惊人......还......” 段鸿文听罢突然觉得败下阵来,忙打断医师道:“好吧,谢谢您,您可以回去了,有事我会着人再去叫您的。” “老夫告退。” 送走了医师,段鸿文坐到段鸿羲榻前:“现在没有外人,你也不必刻意忍着,容易气血不通,影响伤口愈合。” 段鸿羲叹了口气,也奇怪道:“我也不知为什么,痛确实痛,但还到不了难以忍受的地步。就如.....摔了一跤蹭破皮的感觉。” 蹭破皮?段鸿文此时甚至要为之抓狂。他虽然没挨过鞭子,但却看过别人挨鞭子,以他的潜意识,这种数额很多的鞭刑已经算得重刑,二十鞭子以上绝对会血肉横飞,即便人的忍耐力再佳,身体也会出现肌肉痉挛、不受控地挣扎等状况,而这些段鸿羲却完全没有! “......那你好好歇着,有事叫我,我就在隔壁。” 段鸿文关门出去,段鸿羲便安静地趴在床上,脑中反复回荡着白天听到的种种话。 “他疯了吗?没有翅膀怎么飞?” “他原本也飞不起来,只是地上的功夫了得罢了。” “都说混血的羽翼不够强健,不料二公子这样好的功夫也一样驾驭不了!” “听说那时少将军也在场,连少将军都没拦住呢!” “我看哪里是没拦住,是根本不想拦吧?以二公子的功夫足以胜任统领将军,若有一日段将军将护天军交给二公子,那少将军的脸面该往哪里放?” 难道拥有一副羽翼对他来讲真的那么重要吗?没了翅羽他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并不见得只有靠强健的羽翼才能飞起来。”那日灵流的话突然闯入他的脑中,久久不能散去。 “并不见得只有靠强健的羽翼才能飞起来......”他缓缓重复着这句话,忽然眼前一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第十三章 攻守同盟1 第十三章攻守同盟 劭泽和蔚将军发生冲突以后,蔚翰英始终都不肯见他,听他解释。雩珩公主嘴上说着当晚和劭泽好好谈,当晚却被连夜召进皇宫处理政务,直到第四天正午才回到公主府。 劭泽一直被蔚翰英拒之门外,连续几日也只是在府中不停地练剑增灵,很少和人说话。直到雩珩公主回府,见劭泽仍旧在别苑竹林中傻练剑法,不由提醒道:“你还不和翰英说话,是真打着老死不相往来吗?” “是父亲不理我的,我每天都有请安。”劭泽见雩珩回府,忙停下手中的剑,将长剑蓦地插入土壤半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他不理你,你就不会理他吗?”雩珩见着蔚翰英和劭泽双双怄气的样子就气得想把两人都扔到土里埋了:“一点不知变通,我是服了你们两个!” 劭泽干望着雩珩:“娘,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只是不知道父亲愿不愿意听。” 雩珩无声叹气,不由点着劭泽的脑门斥道:“你啊,简直是猪脑子!” “那我……” “书房等着去!等我给你请人!”雩珩公主恨铁不成钢地吩咐道。 “不用请了。”蔚翰英自门口那道弯弯的拱门转如劭泽别苑,扬声说道:“进屋说。” 劭泽原本看着蔚将军不理自己,百般想着如何解释如何和好,突然间蔚将军主动进了他的别苑,反倒有些手足无措,慌忙上前为蔚将军和雩珩公主开了自己别苑正厅的大门。 “这几日想明白什么了?”蔚翰英仿佛丝毫不记得当日父子二人闹僵的事实,很自然地一边走一边问道。 劭泽紧跟着进了屋,顺手将长剑放置于客桌上,很自觉地在正中堂跪下,中规中矩地扣下头去:“父亲,劭泽知错,给您请罪了。” “何罪之有?”蔚翰英很自然地在正座坐下,随口一般问道。 “劭泽近日细细反省,劭泽顶撞父亲,不愿听父亲劝阻,谈和不成遂起杀心,实在不该,愿受父亲任何责罚。” 蔚翰英听着,却见劭泽平心静气地说完这句话,忽然停嘴,不满地皱了皱眉:“没了?” 劭泽不安地抬头,对上父亲审度的眼睛,默默点了点头。 正待蔚翰英想要开口,他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说道:“关于婚姻大事,劭泽也细想过。秋苑婧虽然身份尊贵,她父亲不过是征海军副统领,魏副统领并不受周统领的重用,日后是否有所发展还是未知数,与其将目光放在秋苑婧身上,不如在周慕雨身上下功夫,周慕雨的同胞哥哥周慕阳好歹也是魔界灵能者,想必也没那么难下手。至于赋仟翊,她不仅聪明顾全大局,也是劭泽喜欢的人,虽然曾经伤过劭泽,但毕竟是误会,劭泽还是希望能娶赋仟翊为正妻,希望父亲能够成全。” 蔚翰英沉默了少顷,开口道:“其实你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劭泽为自己僭越的态度深刻反省过,诚心悔改,但秋苑婧......” 蔚瀚英话未听完,烦躁一甩手:“如果你还敢用杀了婧儿来威胁人,当心赋家的家门!” 劭泽摇了摇头:“父亲,如果赋家因为我出了任何事,我一定会让父亲失望!” 蔚瀚英真的不想对劭泽动手,自始至终死死攥着拳,告诫自己要控制情绪,终而听得劭泽的话还是忍不住,重重打了他一巴掌:“在你眼里,人命竟还不如你心爱女人的政治地位更重要?” 劭泽被蔚瀚英打得头一偏,却并未被蔚瀚英的疾言厉色所吓住,反驳道:“如果你为了一个秋苑婧要破坏和赋家这么多年建立起的信任关系,你才是那个最无知的人!” 话音刚落,蔚瀚英两步上前抄起劭泽置于桌面上的长剑,剑鞘重重砸在他背上。 劭泽痛得一激灵。幡然悔悟,他事先想好绝不和父亲发生任何冲突的。照以往的经验来看,发生冲突的结果往往是他挨了打,还得按父亲的话去做。 蔚瀚英这时也不再说话,沉默着挥着剑鞘一下一下打在劭泽脊背上。金属刻印的繁复图腾沉重而尖锐,劭泽只觉得骨骼都要被打裂一般疼痛难忍,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生生受着。 蔚瀚英只是一下一下地打着,剑鞘打在皮肉上的沉闷声伴随着劭泽粗重的呼吸声在屋中交杂在一起。蔚瀚英以为劭泽只倔强着不说话,事实上劭泽这时几乎痛得咬到舌头,他能够尽全力克制住自己不动不喊已然消耗了大半体力,实在没力气再多说什么。 剑鞘打人不如藤棍,剑鞘伤肉伤筋骨,故蔚瀚英着实也没有太用力,劭泽仍旧脸色发白。 “你觉得我无知?所以你要对我的决策反其道而行之?你喜欢赋仟翊,所以你就包容她一切伤害你的行为?你不喜欢婧儿,所以你就义正言辞地拒绝?”蔚瀚英嘴上说着,手却越下越重:“你劭泽能耐啊!你认为你计出万全?你认为你无懈可击?” 劭泽脸煞白着被剑鞘不断锤击,终于撑不住弯下腰用手支了一下地。 “父亲……” “你能耐就别求饶!”蔚瀚英厉声呵斥道:“跪直!” 劭泽的指甲几乎嵌近肉里,他知道对于蔚瀚英的训诫也最多一句“父亲”到头,再多说只会招来更多的不满与斥责。他堪堪跪直,剑鞘重重砸在身上的钝痛是难以形容的。如果说藤杖只是被打的皮肉疼,这个剑鞘对人的打击就是全身性的,劭泽只觉得此时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雩珩公主几经张口,却还是忍住没有说话,因为在她看来,劭泽是疯了,她没想到劭泽竟会为了一个赋仟翊违背蔚瀚英的意思,竟敢在自家父亲面前玩起威逼利诱这等违反三纲五常的把戏! 不知多久蔚瀚英终于停了手,此时劭泽几乎是被打得趴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仿佛随便一动,浑身的骨骼都要被拆散一般,剧痛袭满全身。 “你觉得我无知?”蔚瀚英这时扔了手中的长剑,冷冷开口道。 “是。”劭泽反复挣扎,都不曾从地上爬起来,只得缓缓说道:“这个天下不是你的天下,我娶赋仟翊也不仅仅因为她是赋恂的女儿!如果仅仅为了政治而牺牲任何人的终身幸福,这都是不公平的!” 蔚瀚英上前一把揪住劭泽的衣服硬生生将他从地面拽了起来:“你想要公平?你觉得这个天下有公平吗?” 劭泽被蔚瀚英扯到伤处,狠狠地皱了一下眉,却不忘说道:“父亲,天下没有公平,但我有!我不想娶秋苑婧,是因为我要公平对待赋仟翊。我想要的是一个平静的王府,不是漫天内斗的乱宅。赋仟翊为人善良正直,又有分寸,她担得起我府里的女主人。但秋苑婧不能,她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罢了,没能力在我需要帮助和指点时助我一臂之力!” 蔚瀚英狠狠攥了一下他的小臂:“这就是你说的有分寸?” “我都说过了,这是误会!” “我不认为这是误会!” 蔚瀚松开拽着劭泽的手,将他摔回在地上:“肯伤你一次,难保没有第二次,第三次......” “我乐意。” 蔚瀚英忽然语塞。 他木然凝视着劭泽,尽管劭泽脸上挂着决不妥协的表情令他十分气愤,还是被他这句“我乐意”逼得无话可说。 “你早晚会想娶婧儿!你会知道婧儿的存在会比赋仟翊重要百倍!”蔚瀚英气道:“你可以娶赋仟翊。但如果你因为她而杀了不该杀的人,我会让她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 订婚仪式在劭泽的新王府举行,连玄封帝都被雩珩公主请来做了上堂宾客。赋仟翊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众人的注目下、在劭泽的牵引下一步步地走入殿堂。那感觉就好像是从一个敞亮大道一步步走向愈发狭隘的深山老林一般,带着些许的迷茫与无可奈何。 劭泽于同年被封为宣王,王府建于一年前,位于皇城东北部城郊公主府旁边,背邻蔽水山脉外围的菩提山。相比其它王府并不算大,结构十分简单,仅仅分为前庭、中庭和□□,除去前庭的前殿、中庭的正殿和□□的正房寝殿,只有十座厢房。然而□□院落却与菩提山脚接壤,按照雩珩公主的划地,连带着菩提山都是王府的属地,于是劭泽水到渠成地有了一个天然的集灵圣地。 依照惑明传统,男女行订婚之礼后方能行婚礼。订婚之礼往往需宴请宾客,并有德高望重之人为座上客进行证婚,男方为女方戴上婚戒后方为礼成。而婚礼则只需双方父母在场时私下进行即可。 故而订婚礼较之婚礼在惑明人眼中更加重要。 正殿正席上坐着玄封帝,慧皇后和明妃分坐于玄封帝左右两侧,蔚将军和雩珩公主坐于左侧, 珈谜和德昌皇子分坐于宾客席的左右上座,其余的一、二品王公大臣分别坐于更靠后的位置。 对于劭泽王子和赋家的联姻,众人几乎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惊诧。但所有人都能清晰地察觉到政局因着这两家的联姻而形成的新格局——赋家和雩珩公主一脉的联姻基本等同为德昌皇子的登基之路画上了句号。作为玄封一朝唯一有着皇位继承权的三个人:珈谜、德昌皇子和劭泽中, 虽然德昌皇子有着两个军种的兵权,珈谜死坐着皇太女的席位,劭泽的权位却一定会渐渐由默 默无闻变得声明鹊立。 当赋仟翊穿着正红色鹰图腾拖尾曲裾礼服缓步走过德昌皇子的坐席之时,德昌皇子忽然站起身来。 “等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第十三章 攻守同盟2 赋仟翊稳住脚步,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德昌皇子。 德昌皇子仍旧被她冰冷的眼神震了一下,他隐隐觉得赋仟翊在这短短几个月里的变化几乎是翻天覆地的。他原本就不认识这个父辈官位不算高的官宦之女,纵然是利欲熏心地接近了她,仍旧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遥不可及的 。 他有着最为昂贵的身价,自小到大,但凡他所看上或想要的女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得到并给予她们应有的名分——或是根本就没有名分。他从未想过会遭到任何一个女人的拒绝。他的权高位重和风流倜傥对于这惑明大地上成长起来的绝大多数女人来讲都仿佛是个魔咒,具有极端的吸引力和不可抗拒性,就算单独论相貌而言,他也从不觉得会输给劭泽半分。 然而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输了! 他在短暂的失神后忽然笑了。拿起桌上的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酒递到赋仟翊面前:“赋姑娘,请。” 赋仟翊目光顿了顿。 眼前那杯酒在德昌皇子金丝纹紫色华服的映照下流动着不一样的暖光,而闻起来却十分刺鼻,在沉重头饰的重压下赋仟翊并不想活动哪怕一下脖颈,进退不得地直直看着德昌皇子。 “订婚礼还未礼成,恕臣女不能陪皇子喝酒。”赋仟翊说道。 “惑明没有一条规矩说订婚礼上不能饮酒吧?”珈谜在一旁乐呵呵地喝着灵流喂给她的茶,一面随口说道。 赋仟翊干望着德昌皇子,却并不伸手去接茶杯。 众人皆知德昌皇子曾与赋仟翊有所往来,倘若此时赋仟翊接此杯,则大有可能日后被加以诟病,而若不接,以珈谜和德昌皇子的处事风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心里迅速盘算着对策,手渐渐向德昌皇子手中的酒杯移动。正此时她目中的余光忽然看到了络音的生母——晞月郡的巫师秋苑潇紫以及她身旁目光始终不曾从劭泽身上移开的秋苑婧,心下忽然一动。 她忽然就笑了,顺从自然地从德昌皇子手上接过酒杯:“德昌皇子赏脸,臣女喜不自胜。不知臣女为皇子推荐的,晞月郡秋苑巫师之女,秋苑婧,皇子可觉得还好吗?” 她此话说道后面,特意用力压中了语气,强调着秋苑婧四个字。 此语一出,全场皆惊。 劭泽不着痕迹地神色一滞,却立即喜笑颜开地从赋仟翊手中拿过酒杯:“皇兄,王妃不胜酒力,这杯酒就由劭泽代饮了吧。” 语毕他已端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意盎然地牵起赋仟翊的手直走到大殿正中。 秋苑婧仰慕劭泽已久,蔚将军早有意令秋苑婧嫁与劭泽为侧妃,此时旁人虽不知晓,劭泽和赋仟翊却是心知肚明。赋仟翊在场中此举一箭双雕地巧妙化解了德昌皇子刻意搅局的尴尬,又成功地将秋苑婧的归属明确了他人,即便日后秋苑婧不嫁德昌皇子,也同样不能够再嫁与劭泽。 这是赋仟翊的私心。她知道这样做似乎是葬送着秋苑婧的人生,心中却也无过多愧疚。毕竟秋苑婧冒犯她在先,她也知道自己一朝嫁入皇室,便不可能永世都如寻常女子般慈悲心肠。她宁愿这样的生活开始的早些,杜绝后患。 劭泽心中的石头只放下了短短的一瞬间,当他牵起赋仟翊的手转身对上蔚将军严肃的目光时,面上的笑容还是僵硬了些许。 秋苑潇紫是络音的生母,亦是蔚将军的前情人。当年蔚将军和秋苑潇紫生下络音不久,从惑明到魔界的灵能者便因着同样的原因退籍回到惑明王朝从事各类的职业。蔚将军很快和同为从魔界退籍回来的中阶灵能者雩珩公主成婚。 而当时秋苑潇紫并未婚配,只得把刚出生的络音送予以曦日郡巫师络家为长子,拜入蔚将军门下,后任命近卫军总督导。而秋苑婧则是她与现任夫君靖野军副统领将军奥苏维德.魏的长女,虽然随了母姓,却仍旧有着靖野军统领的继承权。 故而蔚将军的私心大约不是为了前任情人,只是想为劭泽日后在维纳皇朝的政途推波助澜。 不论为了什么吧,赋仟翊笑得释然。她始终是眼中揉不得沙子的。她从未想过将自己的男人分享给别人,即便是仅仅为了政途。当然此时她并不知晓秋苑婧的父亲本人也是不赞同这门亲事的,她只作是各位长辈们看好劭泽的政治前途,秋苑婧有着和自己地位一样的父亲和作为晞月郡巫师的母亲,论起身份地位应当比她更高半筹,又怎会甘心屈居她的正妃之下呢? 当然这只是订婚仪式,并不是真正的婚礼,赋仟翊在仪式结束后仍旧按例应回到赋府,继续做她的赋家长女。却不知道真正的变故自这一天起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酬谢送走最后一路宾客后,劭泽和赋仟翊站在王府门口相视一笑。 随即劭泽便道:“你先回府,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再去看你。” “这是为何?”赋仟翊不由问道。 劭泽道:“我父亲大约怒气很盛,你暂且避一避。” “难道是因为我宴席上说了秋苑婧的事吗?”赋仟翊不以为然道:“将军也不会这么小气吧?虽然那秋苑婧或许真的有用,但是......” “王子,赋姑娘,将军请你们两个迅速去公主府一趟。”这时北冕卫队的一个士兵匆匆跑来传话道:“将军说请王子守得规矩。” “我们两个?”劭泽一字一顿地确认道。 “是。”北冕士兵说道:“将军请赋姑娘也务必要来。” “知道了。”劭泽沉了脸色:“你先回去,告诉将军我们随后就到。” 北冕卫队的士兵仍旧十米一岗地守卫在公主府,风雨无阻。 公主府贴近蔽水山脉处有一百~万#^^小!说名曰“神渊阁”,平日里从不许外人走近。赋仟翊第一次走到这隐秘幽深的曲径中,深深吸了几口蔽水山外沿湿润清新的空气:“你家竟还有这么好的世外桃源?” 劭泽的心情却没有赋仟翊一般好,只随便点了点头。 蔚将军正在神渊阁二楼等着他们,络音随侍在身边。 劭泽一上楼便立刻一语不发地择了阁楼正中跪下。 蔚将军见了不由冷冷一笑,向赋仟翊道:“你是跪着还是站着?” 赋仟翊尚未回过神来。她在赋家关系几乎融洽到和父母直呼姓名的地步,跪礼也是从未有过的。乍见劭泽跪下她才忽然回想起惑明王朝名门大家都有“跪”的规矩。听蔚将军如此问才忽然警醒,忙在劭泽身边跪下:“将军好.......不是,父亲好。” 如果不是心虚,劭泽几乎要被赋仟翊逗笑。 “看来你是认了这门亲事的。”蔚将军不为所动,冷言道:“你可知你今日干了什么?” 此话一出,赋仟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了。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就没想过蔚将军会有此一问。 “我......那个秋苑婧.......是德昌皇子......”赋仟翊吞吞吐吐不知该说什么好。 “仟翊只是为了圆场。”劭泽及时解释道:“德昌皇子在仪式进行中.......” 劭泽语未毕,蔚将军抄起桌上的茶盏一把砸过来。茶盏里没有水,恰恰在他身前的地板上碎裂成数半,他忽然闭了嘴。 “北冕卫兵没提醒你注意规矩吗?”蔚将军说着吩咐络音道:“告诉叶子臻,刚刚派去传话的卫兵,三十军棍。” “等等!”劭泽心知蔚将军虽然嘴上这么说,意思却不在责罚士兵,忙道:“卫兵传话很明确说了规矩,是劭泽逾越了。” 赋仟翊听得一头雾水,直到现在她脑中还是嗡嗡地不知道思维飘在何处,丝毫没听懂蔚将军所指的规矩是什么。 “军法还是家法?”蔚将军问道。 “父亲,今日.......”劭泽闻言却有些慌,忙开口想辩解。 “翻倍。”蔚将军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严厉盯住他。 劭泽眉间隐约闪过一丝挫败感,心知蔚将军此番并不希望再听他辩解,叹气道:“家法。” 蔚将军向身边的络音使了个颜色,络音会意微微欠身,转身将书桌背面墙上挂着的鞭子取下来从容走到劭泽身边。 赋仟翊这才如梦初醒,不知该如何是好,忙道:“将军,不是,父亲,这事.......” “赋仟翊,你最好闭嘴。”络音站在劭泽身边,距离赋仟翊也十分近。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劭泽按住她的手:“没事。” 络音正待挥鞭,却被蔚将军叫住。 “你准备穿着这么厚的礼服挨?”蔚将军问道。 劭泽这才伸手开始脱礼服。礼服是上下一体的长直裾,只解开腰封便可以很顺利地脱下。劭泽平日最受不了束缚,按规矩惑明制礼服内至少要穿两层,称为三重衣,即在典礼中合手行礼之时广袖呈三层交叠状方为不失规矩,而到了劭泽这儿,所有礼服外套都自带了两层衣袖,即虽从外部看来确实是三重衣,实际上礼服里面只穿了一层深衣。这往往被络音等人玩笑说是“劭泽特制”。 深衣薄透薄透的,蔚将军自不会觉得鞭子打上去没感觉,只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时络音才低声提醒劭泽道:“忍着。” 这话还没落,鞭子已经落了下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第十三章 攻守同盟3 整整二十下。虽然隔着一层深衣却仍旧如被火舌灼烧般的痛。劭泽很艰难地跪直不语。蔚将军算得十分温和,即便因着他多说了几个字而将惩罚翻倍仍旧不令他觉得承受不了,只是他此时并不觉得庆幸,因为他只是很不凑巧地多说了话,这个惩罚是额外的,而不是计划内的。 赋仟翊虽然也出身于名门大家,但这所谓的家法在她家几乎属于摆设,即便父亲对哥哥再严厉,也最多是气急了令哥哥在书房抄书,赋家的戒尺和鞭子均被束之高阁任凭落灰。于是在这个时候她只是又急又不服气,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按理说蔚将军教训劭泽,这属于家事,她就不应该过问,然而如今她和劭泽已然订婚,她自己也不敢确定这所谓的“家事”是否和她自己有关。 “你可以说了吗?”蔚将军看着她问道。 “是.......是我故意的,我不想秋苑婧嫁给劭泽为侧妃!”她忽然道。 “为什么?” 赋仟翊忽然被蔚翰英的话问住,愣愣地看着蔚将军迟迟不开口,正值蔚将军再要问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说道:“因为靖野军是德昌皇子的,若劭泽娶了秋苑婧等于公然和德昌皇子叫板。如今德昌皇子不敢有所动作是因为没有理由,一旦劭泽娶了秋苑婧,那时候无论德昌皇子无论做什么都是事有必至,并且在他人眼中都会成为受害者,怕是支持他的人更多了。”她没有深思熟虑,只是信口胡乱找了个理由,见蔚将军听了若有所思才小心地继续道:“既然我们要韬光养晦,就断然不该主动给人留下话柄。” “这话是你告诉她的?”蔚将军若有所思地看着赋仟翊,问劭泽道。 “不是。”劭泽在挨过鞭子以后有人仿若清醒而温顺了许多,简短答道。 “是我猜的。”赋仟翊道:“将军.......不是,父亲,我不知道您和秋苑巫师究竟是何交情,但毕竟靖野军的魏副统领几代效忠靖野军,应当不会忤逆靖野军统领邱将军。倘若婧儿真的嫁与劭泽,靖野军也不会给她接任军队职务的机会,我们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呢?” 蔚将军并不解释她的问题,只问道:“你怎么判断我们意在靖野军?” 赋仟翊摇头道:“不是,我判断的是......”她说着看了一眼劭泽,又看向蔚将军:“大约是......龙椅。” 蔚将军并不因她的回答而惊愕,也不否认,反问道:“那你怎么想?” “竭尽所能。”赋仟翊越说话越顺,直到这个时候,她心中仅存的斗志才完全被挖掘出来:“我可能本事不大,但是一定会尽心竭力地帮他得到想要的。” “你不怕惹麻烦吗?”蔚将军问道。 “已经够麻烦了,什么时候也不会比现在更糟。”赋仟翊挫败地叹了口气,这话说得声音极低,好似只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一般。 “这话怎讲?” 赋仟翊道:“就是我现在跪在这看劭泽挨打而无能为力的状况,希望以后对外不要再有这种无力感。” 蔚将军听到这里忽然笑了:“小丫头嘴巴倒是快得很。” 闻言劭泽终于也笑了。原本他以为因着今日席上的一番话一定会引来父亲的一番斥责,不料却让赋仟翊扭转了局面。于是道:“我倒也很怕她这胡说八道的嘴。” 蔚将军一笑带过:“起来吧。今日叫你们来,是要跟你们谈一件重要的事。” 劭泽在赋仟翊的帮助下将礼服松垮地披在身上,脸色却十分不好,心中仿佛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不安越涨越大。 “仟翊,有些话在今天之前我都不会跟你开口,但今天你已和劭泽举行了订婚礼,我们会无条件地完全信任你,我希望你也一样。”蔚将军首先说道:“劭泽自今往后的目标确实是对准那把龙椅,但以现在的状况需要做的工作还有很多。” 赋仟翊点点头道:“我知道。”蔚将军并不接她的话:“我们要争夺皇位的原因也是我今天要说的最重要的事,你一定要听懂记牢。你已经知道自己体内也有灵能介质。你所认识的人中,我、雩珩、劭泽、络音以及段鸿羲的生母熙宁夫人都是灵能者,只是除了熙宁夫人之外,我们其他人的灵能都是不能被魔界发觉的,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和你交好的段鸿羲。惑明王朝地处西泽大陆,我们东南海外的炎海国一直觊觎着我们的国土。他们在魔界有着许多的高阶灵能者,这些灵能者的能力绝非你所能想象。为了制止这种灵能者造成的冲突,最好的方法就是由劭泽上台执政,最大限度地安排惑明灵能者控制平衡国土内的自然能量,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他们的侵略计划。” “炎海国?”赋仟翊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不由问道:“那不是一直靠着我们惑明的救济才存活下来的小岛国吗?” “络音。” 蔚将军吩咐了一声,络音便抬手一挥凭空打开窗户。赋仟翊仿佛看到他抬起的手中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物质飞快地聚集延伸,对面山脊上一大片树木便被连根拔起挪到一边。 赋仟翊见此情景不由惊异不堪,问道:“这就是我在蓬莱派莫名其妙使出来的那类能量吗?” “能量的种类不同,但是原理是相近的。”蔚将军道:“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高阶灵能者,移除这座山都是如履平地。故而我现在告诉你一定不能小觑了这个国家。等到睚眦苏醒的时候,简单几个灵能者,甚至不用军队就能把我们惑明移平了。” “那我们惑明的灵能者,只有这几个吗?” 这是蔚将军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还有一个现在仍旧在魔界,mon的第四任阶段理事纆凌,也就是征海军周将军的长子慕阳.周。他是除去熙宁夫人之外,在魔界最为风光有权利的惑明人。但是他爱上了炎海人,在为炎海人办事。我们大可不必指望这样的人。” 赋仟翊听着,却不知说什么好。这便是所谓的叛徒吧?虽然她并不知晓惑明与炎海究竟有何纠葛,但从蔚将军紧皱的眉目中可以得知这一定不是简单的问题。 蔚将军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你们三人的灵能都多少有所暴露在外,尤其是劭泽,大约已经引起了炎海人的注意,若不及时对他们作出交代恐怕要坏事。我已私下找过熙宁夫人在其中作好工作,剩下的,我希望你们平日都能够谨慎行事莫要再出类似的差错。” 见他们几个垂头不语,蔚将军不由笑道:“话题很严肃,但是不用懊恼,常在河边走动,湿了鞋子是必然。只是今后不论你们做什么都要记住,你们所想所念之事不能仅仅是你们自己,而是整个惑明。你们是在救这个民族,而不是踩踏着它满足私欲。” “怎么忽然说起这个?”劭泽满腹的不安,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问道:“是不是我......” “不完全是你的问题。”蔚将军打断他的话:“但如果有一天我不能陪你们走下去,你们心中也一定要有个明确的谱。该担的责任都好好担起来,惑明是否还有未来,就看你们的经营了。” 这时劭泽和络音忽然惊醒地抬起头。 “只是举例子。”蔚将军笑道:“仟翊第一次听这些事,总要都说清楚。” “可是将军还没有说清楚。”赋仟翊忽然插嘴道:“为何将军断定炎海人会进攻惑明呢?” 蔚将军冷然一笑,脱下外袍神展开他的羽翼。 赋仟翊神色忽然顿住。 这是一对毫无生气的断翼,翼骨搭耸着垂下,翼上的羽毛因着常年被切断营养而老化脱落,透出同样没有生机,甚至有些发青的皮肤来。 “翼族,在魔界等同鸟兽。”蔚将军一字一顿地说道:“炎海人既忌惮又憎恶。他们早许下狂言,睚眦苏醒的时候借力于睚眦,吞并我们的国土。” “父亲,这.......”赋仟翊虽然听着蔚将军说话,却没有听明白这话和断翼有何联系,虽然知道不该问,还是忍不住问道。 蔚将军望着窗外青翠的蔽水山林,深深叹气。 这时赋仟翊眼前的青山仿佛被活化了一般逐渐模糊涌动,随着扭曲的方向慢慢变色,一面形态诡异的青灰色建筑慢慢显露出来。 血瀑顺着祭天的法台不住地流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腥涩之气,一些被扯碎了的洁白羽毛在血的洗劫中蒙上了刺眼的红飘散在人们眼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第十三章 攻守同盟4 距离法台不过数丈远,那个始终被两个壮汉死扣着的男子终于停止了疯狂的挣扎,将口中的血水缓缓咽下,深深地喘气。他的肩背上赫然生出的一对羽翼在撕扯过程中被扯断了半根,暴露在空气中的翼骨粘连着渗血的肌肉一起微微地颤抖着。 法台上被铁链拴着的壮硕雄狮仍在啃食那即将被吃空的人体躯干,神色享受而满足。 法台背面突兀的峰顶处有几只红鸢盘旋,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山间犹如丧钟。 “翼族,不就是鸟类吗?用鸟类祭天神有何不妥!”这过程中站在法台正前方冷眼观着雄狮吞人这样血腥场面的墨蓝色长衫男人走到他面前死死捏住他的下颚:“你是不服吗?” 你是不服吗? 就在半时辰前,那个死在法台上的人也同样被问过这个问题。 如果他回答“是”,那么他也很快会成为法台上狮子的美餐。 他微闭了眼,深锁着眉头,痛苦与纠结之色在脸上迅速地风起云涌。他复而睁开眼,深褐色的瞳孔对上面前那个男人双目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愤怒很快被挫败取代,他惨然一笑,仿佛在刹那做出了此生最重要的决定一般决绝而傲然地站立在大地上,极为沉重地吐出一个字:“服!” 他很快跪趴在那个男人的脚下,用自己的袖口将那男人沾满尘土的黑色皮靴擦得光亮。 “为什么?”那人问道。 他此刻忽然觉得,原来迈出了最难的第一步,呼吸这样迂腐肮脏的空气也并不十分困难,于是释然一笑:“我死都不怕,还会吝啬尊严吗?” 那男人冷然笑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刀丢在他面前:“杀了那些宁死不屈的,剩下的人砍断羽翼后就能留下了。” 那一刻他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杀了多少人,看着那一双双惊愕、愤怒、鄙夷、仇视的眸子随着刀起刀落失去生机,直到他从头到脚被喷涌而出的温热血液染得通红,他几乎再也闻不出凝杂在空气中的血味。 他甚至不记得随后机械性地用布满锈迹的沉重铁枪敲断了多少对洁白如雪的宽广羽翼,就如同敲碎了他们所有的骄傲,取而代之的则是越烧越旺的仇恨。 这时那男人的笑容如春风般荡漾开来:“魔界欢迎你们。” 这就是蔚将军进入魔界的代价。也是这样的代价让他知晓,想在魔界和炎海人分庭抗礼,他们所需要的不仅仅是几代人的努力。 赋仟翊看着这样的情景回放,心中不由一阵阵发慌。她早知道蔚将军、雩珩公主等退籍灵能者不简单,却从不知道这背后竟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她以往始终只是看好蔚将军的大气为人,而并不是因着所谓的“退籍灵能者”身份而高看他一眼。此时却觉得他们为着惑明付出了无数惨重的代价却并不被惑明人了解敬仰,相反地竟更有很多人在努力地打击。例如珈谜,例如德昌皇子。她也曾经认为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结合与推捧劭泽只是一己私欲,而此时却觉得作出这样选择的艰难与辛酸。 “父亲,我定会全力以赴帮助劭泽夺得皇位,誓死守卫惑明。”赋仟翊忽然觉得心情无比沉重,低声道:“您说的我都听懂了。” “仟翊,我本不想将你搅进来。”蔚将军道:“熙宁夫人多年前将你体内的灵能介质激活,如今这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听闻秦翌已然教会你们如何控制这种能量,你可以不必修习灵能,但必须谨慎行事,万万不可再暴露,否则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你并不是灵能者的后代,我不清楚为何你的体内也有这种极易被激活的灵能介质,你需时刻谨记,你如今的灵能只是最初的皮毛,面对灵能者没有丝毫的用武之地,任何极端情况下都不该予以暴露。” 赋仟翊听着蔚将军的话,心中虽有些疑虑,终究是没问出口,只垂首应是。 这些话对于劭泽和络音却并不陌生,只是在一旁静静听着,看着窗外清新翠碧的蔽水山脉思考着各自的事。这时地面忽而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巨响传来,天空上方蓦地有一束闪电冲着蔽水山脉方向重重打下! 又是一阵剧震,随着强光在瞬间打入地面,山石碎裂的声音在这个城市中越涨越大,回音震天。 “这是......”雩珩公主忽然从外面冲进神渊阁,看着那突如其来的强光,神色凝滞。 蔚将军仰头看了看犹自停留在天穹的强光,不由沉沉叹了口气,许久才说道:“他们在逼我们,若是这个月再不给他们回话,恐怕他们.......” 不等蔚将军把话说完,雩珩公主已经死死将手按在他手上,看他的目光中充满了不安和慌乱:“事情还不曾有眉目,我们不能离开!” 方才突然爆发的破坏性光束明显是超自然现象,或许在旁人眼中是天神震怒,此时在场的几个人却都知道,这是灵能者动用灵能所致。 在这个庞大的星球上,背立于惑明王朝所在的西泽大陆——奥曼大陆东北部,有着一个懂得如何操纵种种自然力量的群体,他们被人们称之为灵能者,而这个由灵能者组成的组织叫做魔界。他们的力量可以划破长空,劈斩大地,绝非普通人力可以抵挡。 为了这片土地的稳定和安全,惑明的无数有识之士不远万里踏遍千山万水加入魔界组织,学习各类具有破坏性质的灵能,为的正是有朝一日能在魔界坐稳阵脚,使自己的国家对外具有一定的威慑力,不至被人肆意践踏。 然而魔界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即进入魔界的灵能者若要离开魔界不得带走任何集灵典籍,并要散去所有灵力,以防灵能者出户后将这门术法传播出去。 蔚将军和雩珩公主20年前从魔界返回故土,借助惑明翼族特殊的羽翼隐藏了部分灵力不曾被人察觉,然而三个月前络音在蔽水山脉练习集灵过程中不甚冲破了蔚将军早设好的屏障,被魔界人感知到。 “刚刚的强光只是个警告,他们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就定是有了十成的把握,若没有人尽快站出来,只怕会殃及更多无辜。”蔚将军将雩珩公主的手反握住:“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们若再不能掌握先机,不只是我们,即便是惑明都会陷入危机。” 雩珩公主深刻感觉到蔚将军的手同她自己一样冰冷,她有些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复又睁开,道:“徽静夫人、熙宁夫人,就连那个秋苑潇紫也一样都留有灵能,为什么一定是我们要对这个失误负责任!” 蔚将军握着她的手松了松,道:“络音和劭泽的灵能在这段日子频频失控,早已让魔界的那群人有所警觉,这个时候......” “那是他们自己的事!”雩珩公主终而将多年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说出来:“劭泽有劭泽的问题,但是为了这个民族我们必须保全他!但旁人可没有这样的特权!” 赋仟翊虽然有些糊涂,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插嘴,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劭泽。 此时劭泽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阴郁,不等蔚将军开口,他便说道:“母上说得对,是我的问题就该由我自己担着,不论是我还是这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一样。谁也没有临阵脱逃的权利!” 赋仟翊听得懂。这个时候虽然几个人都在极力地争辩,矛头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蔚将军和秋苑潇紫的私生子络音。 赋仟翊心中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虽然旁人看起来公主府一片和谐,事实上再大度的人也不能容下丈夫和其它女人的私生子,再大气的人也不能容得算不得是一脉的血亲和自己分割原本便属于自己的亲情。换言之还是家庭矛盾。雩珩公主和劭泽都在极力反对蔚将军帮助络音。 这时络音忽然笑了:“公主不必担心,我从未想过要逃脱责任。这房间里每个人都有着不可替代的责任义务,唯独我。若这一系列灵能泄漏一定要有一个人负责任,那这个人只能是我。” 蔚将军闻言脸色较之刚刚更为阴冷,随之这种阴冷迅速转换为愤怒。他一步踏前狠狠扇了劭泽一耳光:“我自小就告诉你络音和我们是一家!” 劭泽原本挨了几下鞭子算不得重伤,却被蔚将军突如其来的一耳光打得忽然重心不稳,转眼摔在地上,赋仟翊在距离他几步之遥也竟没反应过来扶住。 此时雩珩公主眼中的愤怒之色也蓦然烧起:“你心中永远都只想着那对母子!你何时将我和劭泽当做过你的家人?在你眼中我们两人只不过是惑明政权的委托载体而已吧?你只会对劭泽说:不能、不许、不行!你只会不断地给他施加压力把他推入万丈深渊!你始终不肯将那络音过继给我们家就是不想让他蹚这潭浑水!你既心心念念只想着那对母子又何苦在我公主府忍辱负重这么多年!”说着雩珩公主不由泪水迷蒙,忽然大笑道:“是啊,你一直觉得住在这里是一种屈辱!” 蔚将军听得这些忽然怒火有了一丝的平复,沉声道:“若是如此,我只需将你推出去就是,何故顾忌颇多?” 这时赋仟翊已经将劭泽扶起,劭泽虽然知道此时蔚将军并不希望他插嘴,还是说道:“既然父亲这么说,就请让我们各管各的事吧。” 蔚将军闻言冷笑:“你若被魔界的人诛杀,我们可还有对付炎海人的筹码吗?” “原来我只是筹码。”劭泽低声道:“父亲,劭泽心中也一直有个疑虑,今日恰好大家都在,就不妨说出来。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和父亲是旧交,但生下络音后为何要交由曦日郡巫师抚养而不让络音入公主府?” “你觉得你们俩能容得了络音?”蔚将军反问道。 “那么父亲如何认为我可以容得了秋苑婧?”劭泽丝毫没有被他的问句问倒,继续道:“仟翊还没有过门,你却一定要逼迫她接受一个有可能和她势不两立的女人和她共事一夫,你依仗的是你近卫军统领的身份,那是强权压制,你如何认为她能心服?” “劭泽。”赋仟翊不由拽住他:“别说了。” “让你娶秋苑婧是政治,不是人情!”蔚将军正色道。 “真是无趣得很。”雩珩公主冷笑道:“你以为事情闹到这份上就真的能好好过日子吗?” “事态已然严峻到这个地步你就不要火上浇油了!”蔚将军说着吩咐络音道:“你先去晞月郡,顺便给你娘带话告诉她这边的情形。” “慢着!”雩珩公主一把拦住络音:“我许你走了吗?” 络音顿住脚,不知所措地看着雩珩公主,又看向蔚将军。 “透露灵能的事我负全责,现在不是你闹情绪的时候!”蔚将军说道:“络音,你立即去晞月郡,一定要在日落前将你娘带过来。” 络音并不做声,只默默地看了雩珩公主一眼,绕开她出去了。 雩珩公主闻言缓缓放下手,问道:“这就是你的决定?” “难道真的要将你推出去吗?”蔚将军苦笑道:“秋苑潇紫早已是过去的过去,但络音毕竟也是我的孩子啊,即便我不顾忌秋苑潇紫,好歹也要念着骨肉亲情。” “若不是络音错手打破了蔽水山脉的灵能结界,劭泽也不会因为强制用灵而灵能失控。这个时候若你不在这里.......” 雩珩公主语未毕,忽然有个北冕卫兵急迫跑上来:“公主,将军,段府的熙宁夫人闯进府里,我们没有拦住!” “她来做什么?”雩珩公主眉头一皱,望向蔚将军,转身下了楼。 “你们两个在这呆着。”蔚将军随口吩咐道:“不要掺和!” 说着匆匆随雩珩公主下了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第十四章 李代桃僵1 第十四章李代桃僵 劭泽一袭素净的黑衣独自坐在公主府南侧阁楼顶层的高台,手捧一杯凉透了的茶发呆。 蔚将军忽然被从天而降的莫名圣旨赐死,那些或被迫或自愿的承诺与事业好似一夜间都重重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即便所有人都倒下,你也必须站着。” “可是如果我死了呢?” “即便死,你也一样要站着死!” 这是蔚将军的嘱咐。 故而,他不是迎着寒风以一种几近自虐的方式去缓解压力,而是静静地坐在这里,品茶看景,将一切悲痛与压力都和这清凉的茶水一并咽下去,坐得端正。 他将嘴唇压在杯口,一股深深的凉意入喉,他微微皱了皱眉——苦涩。 这是蔽水山脉最深处的石松针,苦涩而性凉。他放了比以往高十倍的量煮熟,企图用这异样的苦涩去缓解心不甘的杂念,却不想着如此难以入喉。 这是个好日子。玄封帝为他的长女祯元继承人办了隆重的生日会,满城风日。 玄封帝下诏天下同庆。家家户户都需横挂喜幅。其隆重好似家家有女出嫁。 “妖孽!”当皇城四分之三的贵族联名上书保释近卫军蔚将军时,全殿寂静。盏茶时间,只有慧皇后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而雩珩公主却仿佛不曾听过刚才那句话一般,忽而笑道:“诸位,我知道大家素日敬重蔚翰英。但这惑明终归是皇族统治,大家要效忠的应当是维纳皇朝,而不该是蔚翰英区区一股近卫军统领。雩珩在这里谢过诸位的好意了。”她说着起身向席下各位微微屈膝,接着说:“劭泽已经在刑场,诸位不必非要出门相送,还是尽好本分,为继承人过这隆重的生日吧。” “哼。”珈谜听她的话倒并未起身争执,只慢慢地喝了口茶:“雩珩小姨不去为他送行吗?” 在皇族,成员往往称呼封号加爵位,而不能像平常人家般直论亲缘关系,珈谜这声“小姨”无疑表示了极大的不尊重。 众人面面相觑。 雩珩却不生气,只笑着坐回席位:“小姨要陪侄女过着十年一度的生日,哪有时间去刑场呢?” 整个席间雩珩公主都显得相当沉着安静,甚至是始终笑脸迎人。她细致地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动作,好似蔚将军与她毫无瓜葛般。 杯盏觥筹之间,人们的笑语和乐器歌舞声渐渐淡了下去,换上城东刑场的一片肃静。 人们静静集聚在城东的空地前,心照不宣地来送这位公信力甚高的“前”近卫军统领。 圣旨上写道蔚将军假传圣旨、欺君罔上,赐城东刑场自尽。皇命如天。没有人可以为之改变。对于普通的皇城居民而言,再大的不公与不服也一样要默默承受。 在通向刑场的那条官道上,人们自发地用右翼城最大的鲜花市场花容源的极品百合铺满了石阶,一脚踩下,清香四溢。 刑部的官员并没有为难这昔日的英雄将领,更不曾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用那些沉重的屈辱枷锁折辱他的尊严。 他们仅是远远地跟在他身后,无声地看着她一步步踩过那些新鲜芬芳的百合。 劭泽早在空无一物的刑场等候。他甚至希望一直这样煎熬地等下去,永远没有下一刻。 当他看见许久不曾出声的人们忽然安静而有序地让开一条路,而父亲出现在路的尽头时,他知道,他那不切实际的希望终而破灭了。 蔚翰英同他一样穿着一身暗纹的黑衣,在微有薄雾的上午显得异常乍眼。 蔚翰英冲那些闻道而来送行的人们微笑致意,最后捡起一支开的正盛的百合,轻声道:“谢谢大家,这百合我很喜欢。”声音不大,他却首次通过施灵将声音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父亲就站在身边,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见他转身走到刑场中央,吩咐他道:“如果有近卫军抗命来送行,杀无赦。” 而就在蔚翰英转身的瞬间,那一片地忽然燃起了熊熊圣火,炽红的颜色照的人睁不开眼,一时间,火光冲天,整个东区上空都被染得鲜红。 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知道,这圣火一旦燃起,他就再也见不到他的父亲了。 那火仿佛烧了很久,在狂野的火势中他根本看不清蔚将军的身形,只看着那火红充斥苍穹而后渐渐熄灭,刑场如同来之前一般干净整洁,连骨灰都不曾留下。 “炎海人在与我们隔海相望的地方蠢蠢欲动,珈谜和德昌皇子都不能担负起对抗灵能者的重任,唯有你。你必须不遗余力地夺取皇位,改变如今惑明王朝这般迂腐的内阁制度,将炎海那些没有人性的灵能者拒之门外。不仅仅是为了保住我们这片土地,更是为了有朝一日我们惑明人活着,能保证走在这世界的每个角落都能扬眉吐气,而不是谨小慎微地做人!” 劭泽无法想象蔚将军、雩珩公主、徽静夫人、熙宁夫人甚至是秋苑潇紫,他们在魔界究竟受到炎海人的多少百般□□和恐吓,才能有这般赴死的决心去放弃魔界或美好或悲痛的回忆,小心翼翼地回到这片土地叫嚣着,去驱逐尚且不曾践踏过国土的敌寇。 然而他见过父亲身上无数次施灵都不曾消除的道道疤痕、见过原本幼时与鹰为伴的徽静夫人见到鹰和秃鹫时大受惊吓的极端反应、见过秋苑潇紫将那炎海飞来的信鸽用短刀寸寸割碎时目光中透出的强烈恨意。 他知道若不是早年遭到炎海人的万般刁难与折辱,这些人绝不会这样信誓旦旦不顾一切地重返故土筹划行动。 然而正是为着这样那样的理由,虽然亲如自己生父的蔚将军却从未跟他谈论过任何无关炎海、无关朝政的话题。 “如果用近卫军抗命来送行,杀无赦。” 父亲走前留给自己最后的话,居然还是命令! 他感到心底生出一丝委屈和不快,但这些情绪很快又被父亲离开人世的悲痛所代替。 他屈膝跪下,深深叩首下去。 这当然不仅仅代表着诀别,还表示着承诺,承诺他的决心与责任。 与此同时,南城区近卫军营中,军士齐齐跪下,向着东面行下最肃穆的军礼。 周围的人们不曾抱怨什么,只安静地叩首,然后转身离去。 “劭泽王子,你要强大起来,为将军平反。”身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一直以来的死寂。 蔚将军的死当然不是因为惑明朝廷的误判。然而他却不能和人辩解,只是强忍着没有回头,默默听着那人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不论周围人怎样说,他心中的巨大压力和无可言语的悲痛无人可以理解。 父亲将这一切重担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不曾给他任何程度上的减压或心理安慰,他甚至不知道,他下一步究竟该做什么才好。 他恍然间抬起头来,忽见那些支离破碎的百合瞬间被一阵清风席卷而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小小的牛皮字条。 “君子易事而难悦,小人难事而易悦。” 他终而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曾几何时,他还与父亲促膝而谈,谈惑明,谈魔界,谈一切灵法政局。即便不够温馨,但足够温和。 而如今,父亲离开了,留下的只有这一句一直以来激励着他的话——“君子易事而难悦,小人难事而易悦。”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在缓缓与他拉近距离,最后在他身后的半米处停住。玫瑰露的甜香弥漫到空气中,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他不得不承认,在人苦闷无助的时候,甜的东西确实可以缓解心情。 甜甜的玫瑰香在空气中久久不散。他觉得一直以来压抑的感觉渐渐淡了下去,反而开始有了那么一丝的清醒。 清白的太阳在渐渐移动着方向,终于,赋仟翊开口道:“我莫名被扯入这么多事端,尚且得放平心态辅佐你,而你是当事人,若是因为伤心而影响了大局,只怕......”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劭泽却心中一震,缓缓抬起头来:“我并不是因为此事而一蹶不振,只是事发突然,我怎么可能如过路人一般心平气和地去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结局!生来就是为了担负重任又如何?难道我会为了这种使命将自己彻彻底底打造成一个没有人性的机器吗?” 赋仟翊沉默了一会儿,待劭泽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方才说道:“我也很难过。但是这不是结局,这只是个开始!”说着她的语气不禁弱了下去,转而道:“现在不是劭泽王子的时间,是你的时间,要悲痛,记得趁热打铁。近卫军马上要进行继任仪式,我必须回军营了。” 劭泽听了她的话沉默了许久,直到她转身离去才漠然点头,缓缓以手撑着地站起身来,向赋仟翊相反的方向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第十四章 李代桃僵2 一时间劭泽觉得蔚将军离开以后的日子变得异常艰难。近卫军、朝政、灵力,每一样他不仅必须亲力亲为,还要肩负着往日原本该规划给蔚将军的所有压力。突然从一个行事者转变为决策者,他只觉得力不从心,而丝毫不如雩珩公主和络音鼓励的一般如鱼得水。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和赋仟翊嚼嚼舌根,却不敢把这种压力带给雩珩公主。 蔚将军和秋苑潇紫的私生子络音从这一刻便由曾经的退避三舍直接跳到他身边辅佐着。在灵流不在的日子里确实分解了他不少的压抑情绪。 “这么苦的茶,难为你还能喝下去!”络音伸手夺过他手中的茶杯,却又忍不住举到唇边闻了闻:“心里已经够苦了,这岂不是雪上加霜?” 劭泽手中乍空,本有一丝怅然,听了络音的话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是以毒攻毒。” 络音在劭泽对面的位子坐下来,听罢不由神色一凉,将手中那杯残茶一饮而尽,一时间那浓浓的苦涩混着在口中始终不散,他不由皱紧了向来舒展的眉头:“苦到极致还是苦,怎么能够以毒攻毒?” “那只能证明它还不够苦。”劭泽简短道。 络音干望着劭泽,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没有人肯再开口打破沉寂。 蔚将军的死对他们来讲绝不仅仅是亲情的流失,更是责任的转接,如今重重压在他们心上的不单是蔚将军去世的噩耗,还是对即将接任的职责无所适从的迷茫。 “喂,上次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劭泽终而打破沉寂开口说道。 络音自然知道他指的是宣王订婚宴后,劭泽不同意蔚将军站出来顶罪而一定要推出自己这件事,他无所谓一笑:“没什么,只是我的灵能尚不足以去堵住魔界的口罢了,否则我又怎么可能让父亲去蹚这条路?” 劭泽深深吸了口气:“有时只恨自己太过弱小,竟连保全家人的资本都不曾拥有。” “劭泽,你知道,在这条路上,我们都是可以牺牲的人,唯独你。”络音说道:“我只希望你能够真正站定在惑明的政坛上,不要因为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人命而荒废了父亲的一番苦心,或者说,荒废了惑明的未来。” 劭泽的眉睫微动,仿佛心海被络音的几句话激起了千万层波澜,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他木然盯上络音的眼睛,沉默不语。 这时雩珩公主从楼下缓步走上来,见两人相对无言,怅惘地透过大开的窗户看了看远处若隐若现的蔽水山脉,道:“难得你们两兄弟坐在一起,不如你们到院子里切磋切磋武艺,趁着我还有精力,能替你们指点一二。” 络音闻言倒是立即起身应“是”,只是当两人目光都转向劭泽的时候劭泽却没有一丝要起身的意思。 “我没心情。”劭泽道:“我们花掉大半精力刻苦修习灵法,终而在不适时暴露后却要父亲替我们背负责任丢掉性命,这般没用怎能担负父亲嘱托的重任?” 雩珩公主原本见络音起身便已经转身下楼,听了劭泽的话忙顿住脚,猛地转过身来,厉声道:“你们的确很没用!有能耐暴露灵力,却没能耐承担后果!你父亲如今委曲求全为保全你们送掉性命,是为了有朝一日你们能担得起整个惑明的兴衰!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坐在这里!怨天尤人!” “我是在怨我自己为了一时之快多次暴露灵力!”劭泽听着雩珩公主的话情绪也变得激动:“那个站在刑场施火自焚的人理应是我!可是......” “公主!”一个侍从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来:“公主!不好了!慧皇后带着祯元继承人突然驾临公主府!已经走到门口了!” “来就来了,你慌什么!”络音见他冒冒失失,出言斥道。 “可是.......络公子有所不知,慧皇后和我家公主向来不来往,在这个节骨眼上......” “住口!”雩珩公主见他说话口无遮拦忙道:“还不吩咐人将大门打开!” 公主府的正门有三道,中间那道为大门,只有在迎接宾客的时候才打开,平日府里人进进出出都是通过两个侧门。然而虽是如此说,公主府的大门却只有节日庆典时才会偶尔打开,甚至连玄封帝简装出行的时候都走侧门。 “是......是!”那侍从听罢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一溜烟跑远了。 “她来做什么?”劭泽闻信也不由站起来,拳头攥得死死地:“朝堂上没奚落够,竟追到家里来吗?” “说话愈发没规矩!”雩珩公主道:“你们两个就在这呆着,不要见客了!” 说着雩珩公主匆匆下了楼。 “听说珈谜和皇后极为不和,灵流给的最新消息,说皇后昨日秘密处死了魏麟,珈谜正闹着和皇后势不两立,怎么今日却和皇后一同来凑热闹?”络音从背面的窗户向府门处望去:“就带了这么几个随从,简装出行吗?” 劭泽原本心中就不平静,听了络音的话更加觉得有什么极为不妥,却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随后跑到络音站的那面窗前,看到门口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影,心中不由一沉。 络音见他神色慌乱,不由道:“你今日确实毛躁得紧,难怪公主说你!” 劭泽沉默着不说话,但不一会儿便突然神色一冷:“珈谜怎么可能简装出行?她出门从来都是前呼后拥、浩浩荡荡!” 络音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觉得有问题?” “珈谜是含着金汤勺出世的,她生来便是皇帝嫡女,身份尊贵的继承人,没有人敢对她说‘不’字。她习惯了一言九鼎,从不肯吃亏。对付冒犯她的人绝不手软,就算是皇后.....”劭泽说到这里不由顿住了:“是皇后......她又能怎么样呢?毕竟她还没有继承大统,总有能制住她的人。皇后敢秘密处死她的人,就说明皇后还是有意克制她唯我独尊的毛病。” “可是......”络音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愈是这样,她的逆反心理就愈强,皇后这次怕是弄巧成拙了。” “皇后入宫时身份尊贵,可惜不受宠,家世如今也不及明贵妃。珈谜空捧着一个继承人的身份却无兵权无才德,并不见得坐得稳。而德昌皇子有征海和靖野两军支持,又有明妃在皇上面前时刻帮衬,实在是天时地利。更何况那皇后......” 劭泽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惑明王朝上下皆知祯元继承人乃皇后嫡出,而皇室内部却知道,祯元继承人珈谜原本只是一个小宫女所生,由于当时皇后并无所出才自小寄养在皇后膝下成为继承人,然而皇后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珈谜与她的母女之情早早寻了个借口结果了那名宫女。 珈谜是五年前才偶然得知事情的真相,从而对皇后恨之入骨,五年之内没踏入过椒房殿半步。 络音听罢一笑:“不知是谁‘偶然’不留神将消息透露给珈谜,才挑起了她和皇后之间的冷战。不过无论如何,我们还得多谢这个人。” “可是今日他们二人同时驾临公主府,来得实在奇怪。”劭泽说着,心中一直在打鼓:“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喂!”络音刚想要拦,却顿住声没有开口,只神色茫然地又透过窗口向那一行人看去,脚上却挪不动步子。 转眼间那一行人已然进了公主府的正殿大厅,络音微眯了眼,模模糊糊地扫了一眼随行站在外面的一众侍卫,忽而笑了。 “皇后难得来我这转转,可有什么事情吗?”雩珩很不客气地没有谦让,自己坐上主座,向一旁的副座处随意打了个请的手势。 慧皇后见她此举虽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却也没有异议地坐下了。珈谜正坐在她的下首处,和劭泽相对而坐。 慧皇后坐定后方才轻描淡写地一笑:“本宫听说公主府并未为蔚将军办理丧事,想来问问公主这是何故?”说罢她见雩珩公主不语,忙补充道:“公主府的事虽不是后宫之事,但公主贵为皇上的姐姐......” “不要说了。”雩珩公主打断了慧皇后的话:“这是我家私事,用不着皇后操心!” 雩珩公主本是名门闺秀,但在魔界的十年中,并没有人因为她的公主身份而对她另眼相待,她向来不把惑明皇族自持身份的自称当做身份的象征,没有公众场合,她向来不多遵循规矩,即便是面对玄封帝也没有例外。 而慧皇后仍旧因为她的话而皱了皱眉头:“本宫只是问问。” 雩珩冷然的神色忽然转为嘲讽:“蔚翰英假传圣旨欺君罔上被判了死刑,身为惑明皇族成员难道我还有脸面给他办丧事吗?皇后此问实在是多此一举。” 慧皇后垂目思考了一刻,转向劭泽:“你多劝着点公主,切莫让公主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来。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第十四章 李代桃僵3 劭泽和雩珩公主的目光触碰了一下,心中也有了计较,随即一笑:“区区一个头衔并不能铸就威严,皇后此言实在是要贻笑大方了,不知皇叔当年立后时为何如此草率。依劭泽看,明妃娘娘就很好,再者而言,当年继承人的生母华贵人.......”他说着有意瞟了一眼珈谜忽然阴沉的脸,笑道:“是臣弟失言,还望继承人海涵。” 珈谜神色一紧,迅速看向劭泽,却又不知向来谨言慎行的劭泽为何会突然沉不住气,又想到劭泽刚刚丧父,心下一宽,反常地没有多加计较,道:“劭泽说的是实话,本宫怎能怪罪?” 劭泽确实和雩珩公主会意,不需要给皇后面子,却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将话题拽到珈谜身上,话一出口自己也是后悔得不行,珈谜平日里虽为人不善,但他从未在表面上拂逆过她,换言之,珈谜对他还算不错。听此言他只当是自己的话正中珈谜的心思,于是冲珈谜笑笑,沉默下来。 劭泽语毕慧后的脸色已然铁青,再加上珈谜一句不疼不痒的评价,她忽然一掌拍在茶案上:“放肆!” 珈谜嗤地一笑,望向劭泽的目光中忽而带了一丝感激,她漠然说道:“劭泽刚刚说过,区区一个头衔不可能铸就威严,母后这是恐吓谁呢?” “珈谜!”慧皇后说着拍案而起:“你......” 话音在这里突然顿住,转眼间鲜血从她喉间喷涌而出,溅得坐在她下首的珈谜满身都是。 珈谜见状并未首先想到去扶皇后,而是立即闪身躲开。 待到劭泽和雩珩反应过来冲过去按住伤口的时候慧后的身子已然瘫软下去,眼神也涣散了。 那是一支银箭,瞬间穿透慧后的喉咙钉在了殿后的红漆柱子上,箭尾处还依稀挂着尚未凝固的血液,远远看去鲜红而粘稠。 “皇后遇刺了!”慧后身边的侍女见状不敢接近慧后的尸体,颤抖着双腿好不容易退到殿口,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大喊道:“皇后遇刺了!来人啊!” 劭泽和雩珩公主不知道络音为何要刺杀慧皇后。 那天当皇后的尸体倒落在地的同时,他们分明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灵能渐渐散去。而当他们再去找络音的时候,络音已经留了口信,自己返回了晞月郡。 雩珩公主木然坐在正殿中,望着那殿中央她与蔚将军和劭泽一家三口的画像出神:“蔚翰英,应当不会背着我们指使络音刺杀皇后。可是……” “慧皇后在公主府被刺杀,我和母亲在此事上都脱不了干系,若是络音真的为我们好……”劭泽顺着母亲的思路做着大胆的猜想:“难道是秋苑潇紫?” 劭泽和雩珩公主都知道蔚将军之前与秋苑潇紫的一段私情。虽然此时秋苑潇紫已经嫁作他人为妻,她与蔚将军的私生子络音仍旧在蔚将军和雩珩公主面前鞠躬尽瘁多年,蔚将军在的时候尚可在她与雩珩公主之间平衡这中间的矛盾;而今蔚将军去了,她们之间的矛盾怕是会愈演愈烈。 雩珩公主神色一动,却很快趋于平静,肯定地说:“秋苑潇紫不是多事的人,我和她共事过,她的与世无争有时甚至让我自愧不如。不会是她。” “可是......” 劭泽刚开口想辩,雩珩公主忽然冷下脸来呵斥道:“我知道你父亲的死你心有不甘,但这不是胡搅蛮缠调转矛头指向我们共事者的理由!” “我......” “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而奋斗,不能计较个人得失!你这般小家子气如何担当大任!”雩珩公主的神色变得十分愤怒,她大力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蔚翰英苦心孤诣地教你如何海纳百川,最终你宽容没学会,反倒学会了猜忌!” “我不是......”劭泽忽然觉得百口莫辩。秋苑潇紫是幕后指使这个设想是他目睹慧皇后被刺杀全过程后的第一反应,但这难道不是事实吗?他确实是为蔚将军莫名其妙的送命而心存怨恨,但他怀疑秋苑潇紫绝对不是负面情绪所困。此时此刻的他虽然悲痛,却确定自己清醒。 “你还狡辩!”雩珩公主的愤愤之色几乎要将劭泽灼烧成石炭一般:“你最好到你父亲灵位前好好思过!莫要再将这种负能量带到日后的生活来!” 蔚将军因是大逆不道之罪赐死,不能立碑建陵,雩珩公主只私下制了一块灵位牌放在了公主府正殿之后。劭泽心知自父亲在那刑场瞬间灰飞烟灭后,母亲的情绪一直不能稳定,也不多作辩解,默默地走到后殿父亲的灵位前跪下,微闭了眼。 父亲,您教我海纳百川,教我吐故纳新,教我心系天下。 可是我很彷徨。 在面对意想不到的突发状况时,我不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如何看待那些看似偶然的必然因素。 我不知道该如何在不伤害这个国家任何一个百姓的前提下去谋夺皇位。 我不知道该如何在危急时分胸有成竹地抵抗那些高阶灵能者。 我不知该如何安然拿起这半卷保家卫国的旗帜。 我不知道....... 是啊,他此时此刻又能知道多少未知因素呢?他一早被赋予了超越常人的能力,正是这得天独厚的力量注定了他的孤独。他不能听戏听琴,百~万\小!说写字;不能到喧哗的贸易中心自小商贩的手中买些廉价的花花草草;不能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和喜欢的人一起游山玩水,伴着夕阳在暖暖的多罗河畔骑马。一日日面对他的只有无休止的皇权争斗和灵能增长练习。 他根本不可能成为所谓的全才。 只是这天下,纵使他拼尽全身力气,真的守得住吗? 此时雩珩公主正静静站在他身旁,望着那黑漆的、死气沉沉的木雕,神色木然。 “劭泽。”她轻声说道:“若非走投无路,我怎忍心逼迫你至此?” 她说着,眼眶一红,眼泪止不住地涌出眼眶:“那时我和你父亲在魔界受尽欺凌,好容易我熬到了主守官,你父亲当上了界主,我们本以为自此权利就能发生逆转......而令我们绝望的是,我们竟仍旧要匍匐在高阶灵能者脚下屈辱地活着,接受他们的一切无理由的践踏和欺压......我跪在他们脚下为他们擦鞋,他们肆无忌惮地狠狠将我的指骨踩碎......我是惑明的公主啊!”她说着抬起手来动了动那有些不灵便的右手:“他们克制我们增灵,百般羞辱,都是因为我们是惑明人!他们就是要将惑明人从魔界赶尽杀绝,得以进攻失去了灵能者保护的惑明王朝!我们怎么能让他们得逞!” 劭泽听着她的话,目光渐渐变得波澜起伏——他从未听他们说过这些话。他只知道魔界是炎海人的天下,炎海人觊觎惑明这片富庶的土地,却不知道魔界有多肮脏不堪。 “我走在魔界的路上,可能会被他们随手掴掌而不能还手,集会的时候只能跪着听,只因为我们是惑明人!惑明人在魔界必须低人一等!”她说着,眼泪忽然止住:“惑明人,这难道不该是一个令人骄傲的身份吗?可是在那个自然能量疯涨的魔界,这就如同过街老鼠一般。除了炎海人,其他国度的人们也同样相信我们是个卑贱的民族。炎海人切断了我们与外界的接触,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那个冠以蝼蚁之称的卑贱民族在想方设法派人挤入魔界!” 她用手帕将面颊拭干,接着说道:“劭泽,你记着,我们如今仍旧不是炎海灵能者的对手,但是,我们必须尽我们所能让这个国家更加强大,我们要送更多有识之士到魔界修习灵能,即便一时不能反客为主,至少也要保得我们国土平安,不能让那些饕餮来吞食我们的大地!” “我知道。”劭泽听着雩珩公主的话,回答得有些无力。在这一刻,听了这样的话,他本该义愤填膺,然而此时他却忽然觉得绝望。这样的绝望不是来自于对惑明人能力的怀疑,而是对增灵的绝望。他忽然意识到,对于高阶灵能者而言,即便他拼尽全身力气也如同以卵击石,既是这样又何必强求自己耗费大部分精力去增灵呢? “你发誓!”雩珩公主大声道。 “我发誓。” “你现在根本就没有决心!”她几近疯狂地斥道:“除了你,如今惑明还能有任何一个人可能带领惑明克服高阶灵能障碍存活下去吗?如若你不肯担起这重担,那你就眼睁睁看着惑明人被赶尽杀绝,在惑明的土地上竖起炎海人的旗帜。让在几百年几千年甚至几万年以后的人们都不会知道有惑明羽族人在这世界上存活过!” “不会的!”劭泽忽而抬头,望向几丈前蔚将军那刺眼的牌位,那目光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一般疯狂涌动过后趋于静止,点点倾透着清楚的决心:“我们惑明的天下怎能容他人所践踏!只要有我劭泽一日,我绝不允许炎海人在我们的土地上撒野!” 雩珩公主剧烈地喘息着,听了他的话呼吸声渐渐趋于平复,少顷,她深深吐了口气,道:“我真的不愿逼迫你至此,只是......”她说着目光对上那漆黑的沉香木质灵位牌,咽下了想说的话,话锋一转道:“希望你永远记着今天的话。” “其实,我又何尝不知道蔚翰英和那秋苑潇紫私情未了?”沉默了许久,雩珩公主方才开口说了不相干的话:“我不断强迫你相信秋苑潇紫的忠心.......我宁可你相信这样的忠心。人活在世上,不可能摆脱了人与人的私欲之斗。即便有一天你会发觉你将心都掏给他的人却是那个在背后害你的,你大可不必悲伤或苦恼,你要试着去理解,那是他的私欲。他能够曾经寄托着你的信任,便不算负你。” “这是为何?”劭泽问道:“这样的人难道不算恩将仇报吗?” 雩珩公主忽然笑了:“或许有一天你要逼不得已去伤害更多真心对待你的人,只是为了成全大局,这也算忘恩负义吗?” “我并不想伤害那些不相干的人。”劭泽道。 雩珩公主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你父亲一直在教你如何用锋刃挫败对手,我却始终教你与人为善。但事到如今,我必须告诉你,与人为善是好事,却不是一个王者应有的做派。你可以学着做一个仁君,但该有的果断和狠厉不能丢。换言之,你在日后的行事上莫不可因为一时之仁而为自己制造绊脚石。绊脚石,明白吗?” “大约明白。”劭泽点了点头道:“但怕实施起来起来太过困难。” 雩珩公主释然笑道:“不急,你总学得会。”她说着看了看蔚将军的灵位牌,低声道:“或许是我计算错了,我总觉得这一天会来得晚一些,什么都没有准备。如今说什么也都晚了,蔚翰英始终是蔚翰英,即便是真的负了我,如今也只好认了。至少,他是为了我们整个惑明的未来损耗了一生的美好时光。” “其实劭泽觉得,既然我们都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就不需计较那么多。父亲仁义有余,没有对不起任何的人。他爱你,但也不能不对秋苑潇紫和络音负责。若真的将络音自小寄养在公主府,大约我们都过得辛苦。” “你何以见得他是爱我,而不是那个女人?” “眼神。”劭泽说道:“父亲看你的眼神,和看别人是不同的。我从那里能捕捉到欣赏和爱慕。” “就如你看赋仟翊的时候一样吗?”雩珩公主反问道:“我倒觉得,你看她的神色很不一样。为什么?” 劭泽此时神色缓和了许多,面上透出了些许笑意:“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就如你总问父亲为何爱你,你究竟是想要得到他怎样的答案呢? “你确信你是我儿子吗?”雩珩公主不由道:“谁教你的情商?” “这可不是情商,这是人性。”劭泽道。 “人性本善,叫你恶都恶不起来!”雩珩公主愤愤道:“倒是我的失误,没教会你如何算计身边的人。” “做人要厚道。” 雩珩公主说道:“厚道是不能成事的。你对人可以用脑,可以用心,就是不要用什么所谓的道德把自己禁锢起来畏手畏脚,这是忠告,你好好记着别忘了。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受益匪浅。” 劭泽只无所谓地点了点头,这时他并不明确这样的话究竟有何意义,此番此刻,不论雩珩公主说什么,他也是无心领会的。他也隐约知晓,后面还会有更严峻复杂的事等着他,不该在这等人情世故上受太多的牵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第十五章 深文周纳1 第十五章深文周纳 在慧皇后在公主府遇刺、皇室将矛头指向雩珩公主时络音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认罪,被判了凌迟之刑。这在外人眼中或许是络音身为蔚将军亲传弟子为保住公主和劭泽王子迫不得已出来顶罪,而事实却是络音的确是刺杀皇后的元凶。 赋传铭是唯一一个知道灵流与劭泽关系密切的外人。 灵流在上午军中操练时分忽然着人来请赋传铭说有要事相商,赋传铭匆匆赶往拜阳殿时却被珈谜扣住强行称是私闯宫禁,被罚了杖刑40。直至行刑完毕赋传铭被勒令送回赋府,灵流也始终未曾露面。 赋仟翊听到消息从军营中回到赋府时天已经擦黑,尚未进门便与灵流撞了个满怀。 “灵哥哥?这么晚你怎过来了?” 赋仟翊在经历了这几番变故后整个人变得干炼了很多。蔚将军过世之后近卫军由赋恂接任统领将军,顺延作战都尉庄铎为副统领,赋传铭为作战都尉。赋仟翊则一直帮着赋传铭打理军中事物。 今日赋传铭有事告假,赋仟翊在总营中处理各军机公文直到天黑,尚未顾上和劭泽碰面。 “这是......反正是效果相当好的伤药,你替我送给传铭,顺便......对不起。”灵流见到赋仟翊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不由分说地将药瓶子塞到赋仟翊手中,立刻翻身上马飞奔而去。 赋仟翊奇怪地看着灵流离去的背影。自灵流投身拜阳殿后便甚少与她联系,今日忽然拜访令她忽然警惕心大增。 “哥哥!”她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忙奔入府中直接到了赋传铭的居所。 “刚刚灵哥哥来送创伤药,你这是?”赋仟翊一进门见赋传铭醒着,忙问道。 “出师不利,竟让那珈谜抓了把柄。灵流也是不靠谱,只说有要事,约好的时间却不在,害我被打得那么惨。”赋传铭叹气,却并不因此而沮丧,仿佛那刑杖是落在别人身上一般:“什么伤药?” 赋仟翊将一边将瓶子递过去,一边埋怨道:“哥哥你也是,怎么做事这么没头脑?何况现在灵哥哥已经在珈谜殿中伺候,你好歹也要顾着身份和他保持距离啊。”说到这里不由气愤:“灵哥哥一声不吭就投靠了珈谜,真是打我们这些人的脸!枉我还一直将他当做德高望重的兄长看待!” “不能这么说,人各有志,他也有他的不得已。总归他对你好就可以了。”赋传铭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伤药仔细观察了一下,不由道:“这不是......” “什么?”赋仟翊一把抢过那药看了看:“白鱼骨粉么?” 白鱼是赫那山脉高山溪水中生存的一种抗寒小型鱼类,数量稀少,其鱼骨磨成粉是最好的创伤药,愈合创伤有奇效。即便在皇城,这种药物也是千金难求。 “他竟有这等好东西。”赋传铭不由笑道:“难为他舍得送我。” “那就用吧,我的亲哥。”赋仟翊挑了挑眉:“需要妹妹我亲自给您服务吗?” “这么好的药还是留给你吧。你一天毛毛躁躁的总伤着,用这个不容易留疤。”赋传铭道:“我用不着这东西。” “行了,你就别尊老爱幼了,”赋仟翊道:“那德昌皇子给我的什么麝骨精华还不够祛疤美容吗?” “也是,我真是瞎操心。”赋传铭说着不由醋意十足:“你现在留不留疤也是劭泽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的!”赋仟翊斥道:“莫不是那络涵不喜欢你受了过大的打击所以才拿你妹妹我寻开心?” “哪的话?”赋传铭皱眉道:“那络涵原本我也不喜欢,娇嗔娇嗔的还不如你的瑾儿靠谱。” “哥哥你不会是真看上瑾儿了吧?”赋仟翊不由问道。近几年来虽然她嘴上不问,却也明显感觉到瑾儿对赋传铭的态度不一般。只是瑾儿不过是粗使的下人,按例并不配成为赋传铭的正妻,赋仟翊也就没动这方面的脑子。 “我喜欢,你舍得送我么?”赋传铭反倒不否认,幽幽问道:“那络涵进了门岂能容得了瑾儿一个小丫头?” “你倒会为人家着想。”赋仟翊道:“不过那络涵即便身份尊贵也不过是劭泽的一个侍女,和瑾儿有什么本质区别?也就是哥哥你脾气好收了她也就罢了。” “络涵可不是劭泽的通房丫鬟,看你这一脸醋劲儿,至于吗?”赋传铭乐呵呵地逗她道:“换言之她以后也算是你嫂子,你还得尊重一点。” “你真是我祖宗!”赋仟翊抱怨道:“如今那个络音关在大牢里八成也活不了几日,劭泽正为这事儿闹心,你又被珈谜打了,近卫军的事儿都成了我和爹的,这叫什么事!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络音我倒真不怎么喜欢,死了正好,免得每天在我面前摆脸色给我看!” “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恶毒?就算他对你态度不好也不至于咒人家去死啊!”赋传铭闻言不由生气:“你怎的现在变得这么功利!” “我就那么一说。”赋仟翊忽然低沉了语气。她虽然对络音的为人心中有数,此时却知道不应该将事情说给任何人听,叹气道:“好吧,我表达有误。”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一刻,赋传铭忽然开口道:“那天在公主府,瑾儿扯破秋苑婧的衣服,是我吩咐的。” 赋仟翊目光忽然滞住:“这是为何?” “不那么做,要怎么表现她的刁钻?虽然蔚将军和雩珩公主当时已经许给你正妃的位置,我心中还是很不踏实,生怕这位子被她夺去。好在现在尘埃落定。” 赋仟翊闻言忽然语塞。她干望着赋传铭,许久才开口道:“你不是说,做人坦荡正直,不骄不躁才是最重要的吗?为什么忽然又开始学着算计别人?” 赋传铭神色忽然严肃下来,道:“我曾经也是这么认为,但现在觉得很多事情若不自己主动争取,机遇不会自动落到手中。即便是雩珩公主、蔚将军,甚至是当今圣上,做到自己属意的位子也免不了要踩踏很多人的利益。只要最终的目的是更加有利的,不该介意一时的折损。就好比投资,你若吝惜本钱就不会有回报一般。暂且就当这样的小算计是本钱吧。”赋传铭说着忽然看向赋仟翊:“不过这些事仟翊你可以不用去学,你只需放心去做你的王妃培养你的气度,总有一天做到母仪天下的位子,你当是一个大气、张弛有度的皇后,不要如慧皇后一般小谋小利地让人唾骂。” “说得都是鬼话。”赋仟翊斥道:“你怎知道我这些日子都看了什么听了什么?很多事不是想想而已的。我也不能一辈子靠你的维护做人。” “难道你觉得靠劭泽才是正道吗?”赋传铭忽然问了这样一个尖锐的问题。 赋仟翊惊诧地看了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不是很服帖他吗?” “这是两码事。”赋传铭道:“我服帖的是他的公德心。至于私情......这要靠你自己判断了。总归你自食其力是错不了的。男人么,都是多变的。” “哦。”赋仟翊简短地不以为然道。 “算了,你自己慢慢体会,以后日子还长,我慢慢教你。现在我要休息了,你可以退下了。” 赋仟翊见他又开始开玩笑,不由逗他道:“我看你大约活动不便,我来给你上药啊!” “出去出去!”赋传铭一边推着她一边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赋仟翊笑着跑开,却没有意识到这竟是她和赋传铭的最后一次聊天。 刑部的牢房是沧雪岭坚硬的山石打造,寒气刺骨。 络音被穿地而出的石链锁住手脚,活动范围狭窄。 劭泽和络音对坐在地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我骗灵流说那是创伤药,让他送到赋传铭那里。以他平日和赋家兄妹的关系,赋传铭一定会毫不质疑地用。”当劭泽问起公主府药房中那瓶“拂裔散”的去处时,络音淡淡答道。 “拂裔散”其实是雩珩公主发明的一种滋生细菌的细菌胚,在35°~40°时会迅速生长致命细菌,倘若被涂抹在患处,伤者必然在24小时内毙命。其色泽气味均与白鱼骨粉极为相近,即便是资历再老的御医也无法分辨。 劭泽心中一惊:“你这是干什么?赋传铭从未阻碍我们的路,你怎么能这样做?” 在他心中,络音虽然做事果断,但并不是个草芥人命的人。而如今却忽然莫名其妙地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他不能理解也不能赞同。 络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灵流自己说溜了嘴,赋传铭知道我们之间的很多事,为了自保,我们只能杀了他。” “可是赋传铭从未说过什么啊!” “等他说出来再采取措施,我们要杀的知情者就不止他一个了!”络音听劭泽语气强烈,不禁皱眉道。 听了这句话,劭泽忽然闭上了嘴。蔚将军说过,在这个世界,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其他人都有可能在涉及到自身利益的任何情况下背叛你。 “我说过,谁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络音补充道。 劭泽沉默了一会,忽而从地上站起来:“不,旁人不该为我们的失误付出代价!”说着他转身就要夺门而出。 “你干什么去?”络音在他身后断喝一声。 “我去救他!” 他说着将门闩打开。 “你若敢出去一步试试!”络音吼道。声音不小,但却很好地将声音淹没在这个牢房中。 劭泽顿住脚步,道:“我们要和炎海争夺政权,但不是陷害自己人,不是吗?” 络音愣了一下,却马上答道:“我们是在毁家纾难!倘若他令我们毁了家却纾不了难,他毁的就是整个惑明!” 劭泽听了此言,心中虽有不甘,却也不得不同意络音的说法,他缓缓将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慢慢垂了下来:“将事业交给我,你放心吗?” “嗯?”络音微微抬眼,却有些不知所云。 “你知道,我做事不会如你一般果断。” 络音深深看着他,转而笑了:“当你也被逼迫到我这个立场上,你也会变得果断以及狠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第十五章 深文周纳2 赋传铭的刑伤在那晚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始迅速发炎溃烂,到了寅时赋仟翊迷迷糊糊被瑾儿叫醒的时候,赋传铭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赋府的大夫和近卫军的各位军医在此查看了所有赋传铭动过的东西都未找到那引起溃烂的源头,包括那瓶药粉。同时用具有奇效的消炎杀菌药物,均不能抑制溃烂蔓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赋恂平日里对赋传铭虽然严苛有加,事情到了这个份上还是一样的着急失措地质问着军医:“传铭从前也挨过军棍,那时也没这样严重!你们怎么治的?” “属下已经用了最好的消炎药,但这溃烂......” “废物!”赋恂一把将那说话的军医推开坐到赋传铭的床沿仔细查看了伤口和不断延伸的溃烂处,心中忽然灵光一闪:“是不是这样的伤灵能者可治?” 赋仟翊得到赋恂的提醒忽然如梦初醒,立即冲出屋子骑上马便奔向公主府。 劭泽为了躲开赋仟翊,整晚都在灵府和灵流呆在一起,公主府只有一个雩珩公主。劭泽的私心想着与情理他都不该蹚这滩浑水,但若赋仟翊求动了雩珩公主救了赋传铭,也可谓皆大欢喜。毕竟雩珩公主并不知晓此事。 而真正到了赋仟翊到了公主府,四处找不见劭泽之时,不得已差侍女叫醒了雩珩公主时,阳光已然擦亮了地平线。 雩珩公主刚刚清醒便见赋仟翊哭得稀里哗啦,倒也没多问,跟着赋仟翊骑上马便很快赶到了赋府。 看到赋传铭伤势的时候她一眼便知这是“拂裔散”造成的溃烂,却不敢明说,几番伸手想施灵却还是忍住了。若医治拂裔散造成的溃烂,至少要用到她的五成灵能,如此高剂量下去,魔界一定会有所察觉并重新盯上他们一干人等,那么蔚将军的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她缓缓放下手:“传铭这伤......我治不了。” “公主,灵能者不是可以更新细胞重塑基因的吗?”赋仟翊听得她如此说更是心急如焚地“扑通”跪倒雩珩公主脚边:“你可以救他,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雩珩公主骤然站起:“你且起来,这事你去求熙宁夫人,或许会有结果。” “可是.......”赋仟翊急切地看着全身已溃烂大半的赋传铭:“来不及了,我若再去请熙宁夫人.......” “你再耽误时间就真的来不及了!”雩珩公主催促道:“不是我不救他,我真的力所不能及!我和熙宁夫人关系紧张,出面自然不好。但凭着你和段鸿羲的关系,相信熙宁夫人会来帮忙的!动作快些!” 她打心眼里喜欢赋传铭,并不希望赋传铭成为他们这场斗争的牺牲品。她心中清楚此事绝非劭泽所能干出来的,故又对络音多了一丝厌恶。她紧紧握着手,生生将已留长的指甲折断在手中。 赋仟翊这才急忙起身向着段府上去了。 熙宁夫人还是晚了一步,赋传铭在她进门之前刚刚咽气。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雩珩,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离去。雩珩公主见状忙追着她出了门。 见赋仟翊哭得伤心,随行而来的段鸿羲也没心情去找雩珩公主和熙宁夫人问个明白,却暗自收起了摆在桌案上灵流赠予赋传铭的药瓶。 屋外,雩珩公主和熙宁夫人慢慢地说着话,神色却都异常紧张。 “你们那个络音在杀慧皇后的时候暴露了灵能,我原本想帮忙遮掩,但就今天的事来看这小子实在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事我不管了,你自行处置吧。”熙宁夫人冷冷道。 “我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雩珩公主听到络音的名字也不由气愤:“传铭这么好的孩子竟遭他的毒手!” “少给我来这套。你家劭泽不知道劝着也就罢了,这个时候人躲到哪去了?你看仟翊哭得那么伤心都给我儿子哄着,我看早晚得成了我的儿媳妇!” “劭泽在徽静夫人那里。”雩珩公主似乎对熙宁夫人有着难得的忌惮,听得她的话竟不敢反击,只道:“这次的事是我失察。” “这等小事竟是连徽静都掺和进来了吗?”熙宁夫人不得皱眉:“赋传铭究竟做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 “我想大约是络音认为传铭知道的事情太多不可靠,才教唆灵流出此下策,劭泽不好反驳,才躲到了灵流那里去。”雩珩公主道。 “络音?”熙宁夫人冷笑:“很好。雩珩,我看这个络音确实留不得了,让他给蔚翰英殉葬吧。你且找他谈一谈,告诉他魔界发现了他的行踪,为避免持续暴露只得对他进行制裁,让他走好。” “其实络音也是为了我们......” “懂得一己私利而伤害别人的人,你觉得他能成大事吗?”熙宁夫人打断了雩珩的话:“反正我是容不得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他活着,我倒要担心我家鸿羲的安危了。” 说到这里雩珩公主也好似想起什么一般:“鸿羲的灵能......” “是灵流送来的药品,”熙宁夫人淡然道:“灵流是个善良的孩子,宁可自己受委屈也不会委屈他的师弟师妹们,这般行为定也是那络音的教唆!”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雩珩公主点头道:“这件事我会办得令你满意,你放心。” “但愿。”熙宁夫人瞥了她一眼,足尖一点便一跃而起,消失在地面上。 皇城东市区的刑场,人潮如海。 没有人知道络音是谁。只听闻是蔚将军的亲传弟子。传言,他只是为了救雩珩公主。而他与雩珩都不是凶手。 凌迟之刑。这是惩治叛徒与谋反者的极刑。 受刑人需要剥去全身衣物,由侩子手将其身上的肉片片割下,喂食盘旋于半空的秃鹫。 这两大冤案轰动了举国人民,没人相信蔚翰英和络音的罪证,但同时也没有人有能力为之平反。因为两人都对其“罪行”供认不讳。 络音静静站在刑台上,看他新婚不过半年的妻子魏汀在下面疯狂地想要冲过侍卫的阻拦。终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回去吧。”随后目光就钉在劭泽身上不曾移动。 身后的人不停催促他去衣——如非受刑者抗刑,行刑人绝不会轻易碰死囚分毫,这是惑明的规矩。 络音将手放在领口却忽然顿住——他只是需要死去,但为什么要以这种毫无尊严的方式结束此生?他确实杀死了慧皇后,但却从未想过要为此付出这样的代价! 他最后看了一眼劭泽和灵流,忽然毫无预兆地笑了。 常年习武,单凭一只手,他一样可以迅速致自己于死地!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手忽然被身后的人反拧住,其出手的速度和力度都令他始料未及。但虽是在遍体鳞伤后身心疲惫的情况下,他还是诧异究竟谁有这样深厚的内劲可以与即便是重伤的自己相抗衡。 “哥哥!”灵流忽而惊诧地看着络音身后反拧住他手臂的人。 灵驰?络音心下一紧。此人是灵家长子,刑部的理事大臣之一。 他苦笑了一下:“你就不肯给我留一分一毫的颜面吗?” “忠臣的职责是公事公办。”灵驰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不能让你死得这么容易。” 说着,他忽而伸手粗暴地去扯络音剩下的衣物。 “哥哥!你住手!”灵流急喊道:“时辰还未到!” 灵驰轻蔑地一笑:“我没说让他现在就死!” 下面忽然混乱起来。有些人在议论纷纷,有些人在毫无顾忌地谴责着灵驰的暴行。 络音在这嘈杂的环境下忽而找到了一丝理智。他忽而沉着说道:“你放开我,我自己脱。” “我放开你,就再制不住你!”灵驰手上的劲儿丝毫不松:“我灵驰虽然技不如你,但也不会傻到任你摆布的地步!” 灵驰认为灵流的存在威胁到了他对灵家家主的继承权,并因此恨毒了灵流和活动在灵流周围的人,他从来没想过报复,但如今以这样的方式不期而遇,虽说徇私枉法他做不到,但是利用他目前的职权也同样足以选择——不给络音行任何方便。 络音被他粗暴的行为牵动到身上的伤,忍不住皱紧了眉:“你没必要这样落井下石。” “我只是在执行公务!”灵驰说着,一脚踢在络音的膝弯。 趁络音吃痛腿一软的功夫迅速将他按跪在地上。 “灵驰!”络音忽然发力克服灵驰的手劲重新站了起来,却不料双手被闻声而来的侍卫用石链迅速扣住! 络音从未这么狼狈过,他一时间束手无策,情急之下竟忍不住聚起灵力来。一时间,整个人恍惚散发出幽兰的光来。 在他的灵力正在直线上升的阶段,强用灵力便会迅速触动魔界外灵力监控仪,引来魔界的围攻。若此刻强行用灵过度而引来魔界灵能者,不仅他自己没有好处,更容易让灵能者顺藤摸瓜地察觉到劭泽和灵流的灵力,这等行径无异于变相自杀! “络音!”灵流见状不敢施灵对他进行压制,只好急着喊道:“杀人偿命!你若反抗就是死有余辜!” 络音听此言手上暴涨的光顿了一下,仿佛瞬间找回了理智,终于慢慢放松了储力的肌肉,卸下灵力防备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第十五章 深文周纳3 倘若他今日施出灵力来,就会立即招来魔界高阶灵能者,后果恐怕也不止他一个人付出生命这样简单。劭泽、灵流乃至整个惑明王朝都会受到牵连。 也罢,既然要死,那么以什么方式去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他苦笑了一下,任灵驰将他的外衣扯下。 而正当灵驰在试图脱下他贴身的衬衣时,一直以来保持沉默不曾开口的劭泽忽然深深看了络音一眼,那目光有着如火的炙热和诀别的悲壮。灼得络音神色一颤。 劭泽从未有过这样浑浊而深刻的眼神,更未以这样狠厉的姿态示人。络音感到他今日明显不同于往常。神色变得异常可怕。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喉间一凉,鲜红的血液瞬间从喉咙间喷涌而出!他缓缓抬起头,却看到劭泽舞动一瞬的衣袖已然归于沉寂。 世界就在这一瞬间恍然暗了下去。 一切归于沉寂。 灵流目瞪口呆地看着劭泽以近乎肉眼所不能及的速度拔出随身的短剑直甩向络音!而络音顷刻间便倒在鲜血之中。这短短的一刻他几乎无从反应,抬首便已然是一片血红。 “他说,当我被逼迫到那个决策者的位置时,我也会变得果断以及狠厉。” 劭泽强忍回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转身离去。那话音很低,似是在说给灵流听,又似是说给自己。 “站住!”刑场周围的侍卫见此变故早已自觉戒严了街道,见到有人转身而出便立马冲过来横过□□拦住劭泽。 劭泽垂着眼睛,神色却如常,举起手中早已备下的腰牌:“劭泽王子。让路!” 侍卫看罢立即收回手中□□站定一躬身:“王子。”说着便侧过身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拦住他!”灵驰远远地见状立刻吼道:“这里的所有人禁止出入!” 劭泽闻言却微微勾起唇角一笑:“络音是蔚将军的亲传弟子,凌迟有损近卫军的形象。由我亲自了结,好过当众示辱!” 灵驰闻言反倒一愣。他早从劭泽的反常举动中发觉了什么,却不料劭泽竟这样大方承认了罪行,反而此刻他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络音乃刺杀慧皇后钦犯!劭泽王子私自处决朝廷要犯是要抗旨吗!”不等灵驰有所行动,祯元继承人珈谜已然在刑场落轿,快步走向刑场的高台边说道。 劭泽两步走回高台前:“虽说刺杀皇后是大罪,但判处络音凌迟的不是皇上,我自然谈不上抗旨!” 珈谜居高临下地看着劭泽却仍旧没有一丝居高临下的得意,只沉下声音冷冷道:“你违法不尊,扰乱刑场秩序难道就不是罪过吗?” 劭泽的笑容有那么一丝的不真实,他回望珈谜的神色中夹杂着些许挑战和讽刺:“劭泽任由刑部判决,不劳继承人费心!但话说回来,我没有看住络音,慧皇后遇刺也有我的责任,不知继承人是不是该感谢我呢?” 珈谜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神色中愤怒之余更多了惊诧。半晌她忽然妩媚一笑:“我看络音是为你顶罪,否则你怎能不忍心看他受凌迟之刑呢?” 劭泽不怒反笑道:“或许吧。为了继承人能替我保守秘密,有一份大礼我已吩咐手下送进拜阳殿,还望继承人笑纳。” “是么?”珈谜上扬的唇角处泛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得意之色:“难得你这么识时务。” “这几日继承人的气色更胜从前,只是不知看了那份礼之后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高枕无忧。”劭泽的语气淡淡的,仿佛胜券在握,根本不将继承人这身份的威慑放在眼中。 珈谜脸上的笑意忽然凝注了。她深深看了劭泽一眼,目光却马上转到场内的灵流身上:“热闹看完了,该办正事了吧?” 灵流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劭泽身上移开,珈谜的声音忽然传来,他猛然一惊,忙垂首欠身,随着继承人离开。 那年,蔚将军因假传圣旨被判死刑,络音因刺杀皇后被判死刑,赋传铭因刑伤溃烂而死;半年后雩珩公主病死。 从那时起,一切便归于正轨。惑明继续在玄封帝和祯元继承人的统治下有条不紊地原地踏步,而那些日后震撼古今的英雄人物也在这一时期飞快成长着。 皇城内外,柳絮纷飞,花香四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第十六章 泾渭分明1 时光飞逝,转眼就是一年。 一年前络音刑场上劭泽承诺赠与祯元继承人一份大礼,这份大礼就是祯元继承人买通刺杀慧皇后的组织首领的颈上人头。虽说当年慧皇后被证实确为络音所杀,然而珈谜也恰巧吩咐杀手组织在同一天动手,只是那杀手组织晚了络音一步。 “你当初答应嫁给劭泽王子的时候可曾想过会遇到这么大的变故?” 右翼城郊的空气很新鲜,碧草蓝天的映射下,一个着淡绿色衣衫的年轻女子和赋仟翊并肩骑着马走在宽敞的官道上。 赋仟翊摇了摇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江箬竹有着大而化之的个性,却独对官场上的事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即便她不说什么,江箬竹也能够马上分析到其中的原委。 “别无选择?”江箬竹抬头望了望即将打在头顶的太阳:“或者说你答应时心中也是有一丝愿意的?” 乍被江箬竹猜中了所想,赋仟翊会心一笑:“不情愿,因为这门婚事是他们强加给我的,我没有说不的权利,如你所见,我讨厌束缚;情愿,是因为劭泽确实有很多值得我看好的地方,比起其它的王公贵族都强。” “若真是这样,我是不是该恭喜你?”江箬竹回过神来看着赋仟翊,还是不死心地问道:“真的情愿?” “真的。”赋仟翊说罢便不再管江箬竹的反应,策马跑了起来:“快些走吧,难得明天有这么大的比武大会,回去晚了休息不好看你怎么有精神去看!” 按照惑明皇朝的规矩,靖野军、征海军、近卫军统领将军任期不得超过十年,而自三年前蔚将军火刑事件,近卫军交由赋将军统领后,除去近卫军统领赋恂外,其他几个军种的统领将军任期均已超十五年,早该更替。明日所举行的比武正是各军种统领竞选中的重要环节之一。 而这三年来原本不参与皇族统管的护天军中也出现了继承人遭质疑的情况,于是为了公平起见,段将军令段鸿文和段鸿羲同参加此届军种统领竞选,以此来确定护天军的新一代继承人。 江箬竹笑道:“一次比武而已,你我又不参加,何必这么紧张?又不是你的如意郎君要大展雄图!”说着却加快了速度追上她:“比起看那帮人斗武,我更有兴趣看看你赋仟翊小鸟依人的坑人模样!” “别瞎说!”赋仟翊听了她的话神色却愈发严肃起来:“箬竹,不是我看不起鸿羲,虽然这些年他苦练武艺,功夫确实要胜过鸿文大哥,但羽翼是护天军的灵魂,他不能飞,要如何来统领护天军呢?” “段老爷子既然肯让他们二人参加竞选,定是认定鸿羲是有竞争力的,你又不在护天军,怎么知道他们护天军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江箬竹道。 “话虽这么说没错,可是我总觉着心里不踏实。”赋仟翊道。 江箬竹笑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既然是这种情况,段鸿羲不论输赢都不至于丢面子,我反倒担心鸿文大哥,若他真输给鸿羲,会不会......” 话说到这,江箬竹的马颈部忽然间中了一箭,马随之嘶鸣倒地!江箬竹在触地的一刹那立即警惕地一个翻滚站起身来,袖中一抖,直冲着射箭的放下甩出几枚银针! “怎么回事”赋仟翊在自己的马跑出几步后立即折返回来。她跳下马,蹲在地上查看江箬竹坐骑脖子上的箭。 “这箭......”赋仟翊的瞳孔骤然收缩:“箬竹,上马!” 说着她便一个翻身上了自己的马,一手拉过江箬竹,两人同坐一骑转眼便跑远了。 “你干什么!我还没找到凶手呢!可惜了我的好马!”箬竹对赋仟翊的反常行为甚是不解,但心中却知凶手箭术超群却射马不射人,是别有用心。 “一年前,我和鸿羲曾有数月连遭流寇偷袭,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左翼城,若不是当时劭泽营救及时,恐怕我们此时都已经不在了!刚刚那箭上所散发出的淡香和当年在左翼城我闻到的一样,多闻一会儿会令人筋腱无力,内力尽失!”赋仟翊话出口说得平淡,提起这事却仍旧心有余悸。 “那这些人怎么又出现了?”江箬竹道。 “我怎么知道?”赋仟翊说着却见劭泽迎面策马而来,忙拉紧了缰绳呵斥马停下来。 “你们没事吧?”劭泽的马也停下来,见两人虽同乘一骑,却毫发未伤,心中仿佛有块大石头落了地。 “你怎么来了?”赋仟翊见劭泽出门出得急,连腰带都不曾系好,策马走近了两步替他整理了一下:“可是有什么事?” 劭泽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纸条递给赋仟翊:“我早朝回来见这东西被贴在公主府大门上,便急着赶来了!” 赋仟翊打开早已被劭泽的手汗湿的纸条,上面的墨迹依稀可见“右翼官道,王妃危险”八个字。 赋仟翊虽和劭泽早有婚约,却因为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相继去世一直不曾完婚,王妃这个称谓,还尚未真正冠名到赋仟翊头上。 “刚才射箬竹马的箭上涂着和三年前左翼城那些人一样的香料,我没敢和他们正面冲突,也不知道跑了这些时候甩开他们没有。”赋仟翊说道。 劭泽环视了四周,并未发现什么异动,刚伸出左手手想将赋仟翊带上自己的马,手臂便被一道从天而降的光重重打了一下。只那一击,小臂便如同被充满气一般胀痛不已,转眼的功夫鲜血便顺着衣袖流出。 赋仟翊见状心中一慌,刚想下马去看看劭泽的伤势,却被劭泽迎面带下扯到道路边。 江箬竹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被劭泽晕乎乎地带下马闪身道路边时,她分明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身材妙曼高挑的人影在缓缓走近。 “你怎么样?”赋仟翊和劭泽显然都看见了那个越走越近的人,心知应该先替劭泽处理一下伤处,扯开衣袖却找不到伤口,只见血不停地透过皮肤涌出,一时不知所措。 “没事。”劭泽收回手,重新回到路面上,迎面盯着那个走近的女子。 “劭泽王子?”那女子黑发高束,身着淡黄色广袖礼服,衣料贵重,却只有一层一件,不似惑明的服饰般细节繁琐,束腰是由和衣服同一色系的布料制成,宽而软。 “正是。”劭泽答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女子莞尔一笑:“人们都叫我蝶念。” 蝶念?劭泽面色一僵。早年听蔚将军和雩珩公主谈起魔界的高阶理事,说得最多的就是来自炎海国的冷觋、瓶雨和蝶念三人,据说蝶念以高端意念力著称,能控制所见所想的一切物体,是魔界所有灵能者的噩梦。 见劭泽不说话,蝶念的笑意愈发浓厚:“这个时候你该说‘久仰大名’。” 劭泽蓦然回过神来,虽然不知道来者何意,但通过早年来父母带来的信息,他见到炎海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侵略”。 他定了定神道:“劭泽失礼了。” 蝶念将手覆上他的小臂,仅一阵清凉的感觉,伤处的疼痛便骤然消失,血也同时止住。劭泽不由将手马上抽回来。 “我值得你这么紧张吗?”蝶念见状笑道。 赋仟翊和江箬竹此时已经走到他身边。赋仟翊打量着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心中不由惊诧。这女人相貌出众,颇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色,眸中透露出略含笑意的神情中所传递的却是透心彻骨的寒冷。她不由打了个冷战。 蝶念仿佛感觉到了她的打量,也将目光落在她身上:“赋仟翊?” 赋仟翊蓦地被她点中了名字,心中不由为之一震。她并不知道这个自称蝶念的女人到底有何来历,当然也不知道为何她只一眼便能在第一时间圈定她的身份。 蝶念神色一回转,重新将目光落在劭泽身上,却不动声色地走近赋仟翊几步道:“你不知道为什么,但你身边的人却可能清楚得很,你不觉得心凉吗?” 劭泽见状心中颇为紧张,只下意识地抬手将赋仟翊挡后一步,道:“前辈此番前来想必不是专程为了和我们开玩笑,” 蝶念听罢虽面上仍旧带着令人难以辨清真假的笑意,双目中的光已渐渐变得犀利:“我本是来找蔚将军讨债的,既然蔚翰英和雩珩都不在了,你.......” 仿佛在蝶念开口前劭泽早已料到她将要说的话,此时他看起来并未经过深思熟虑,却不骄不躁地打断她的话:“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纵观整个世界没有人比前辈更加清楚,你又何故假作不知,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呢?” 蝶念起初并未料到劭泽在短暂的失措后能立即抛开所有疑虑与顾忌地点透她的关子,不由一怔:“你怎知道我最清楚原委?” 事实劭泽只知道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事和炎海人有关,并不能确定的始作俑者就是蝶念,方才一问实则刺探虚实,并不真的指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然而听到蝶念的大方承认,纵使他极力克制着情绪,一丝憎恨的神色还是从他的眉间一闪而过。 很快他微微勾起唇角:“这是你自己承认,我什么都没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第十六章 泾渭分明2 蝶念听闻此言纵有一百八十个愤怒,还是因为自持身份而没有发作,心中也很快为刚刚谋面的敌人之子劭泽打上了狡诈的标签。此时她也不再因自己年长而持主人姿态,抬手将自己发间一枚修长的金属发钗拔下拿在手里摆弄着,故作不经意说道:“蔚翰英常说起的兵不厌诈,你倒是融会贯通得很好。” 劭泽有意无意地听着蝶念的话,精力却大部分都放在她手中的那支钗上面——他下意识地觉得这是个危险的东西。虽然他自小和蔚将军修习灵法,但在脱离魔界管制的情况下由于顾及太多,他们从不冒着暴露灵力的危险进行实践练习,他对灵能的掌控更多是出于一种理念,始终不能长时间处于集灵戒备状态。蝶念将它绞握在手中迟迟不动对他来讲并不是好事。 蝶念对于初次谋面的劭泽并不了解,也许察觉不到劭泽此时的紧张,而赋仟翊却明显感觉到了劭泽此时的困顿。 她虽然几年前不知情地被熙宁夫人唤醒了体内灵能却从未修炼,仍旧对蝶念手中的发钗十分敏感,那发钗并不华丽,上面有着她分辨不出的沟沟壑壑的图腾,从钗头一直绵延到钗尾。她蓦然上前一步从劭泽身后走出来开口道:“这支钗我似乎在哪见过。” “见过吗?”蝶念看似不经意地将钗扬起来到她眼前:“这可是炎海的古董,你怎么可能见过?” 此时和劭泽一样,赋仟翊同样感觉到这支钗的危险,而此刻她却知道自己退不得,只好故作镇定地突然伸手从蝶念手中抽出那支钗来:“那么前辈是孤陋寡闻了。惑明与炎海隔海相望,表面看来互不接壤,但这世界上无论是谁都与这水源一脉相承,你又怎知是海水隔断了惑炎还是连通了惑炎?你安知惑明人会不会也设计过相似的钗来?” “你口舌倒是灵得很。”蝶念不为所动,反倒冷颜道:“你口口声声将炎海与惑明相提并论,毫不顾忌我的身份,可知我现在想杀了你?” 劭泽闻言刚想将发钗从赋仟翊手中拿走,却是江箬竹及时一把抢过发钗:“无论你是谁都不要紧,只是我现在看好了你这支钗,不如就送我吧!我倒也不在乎这钗上沾了你多少的穷酸气!” 穷酸气?蝶念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惑明地缘广阔,物泽丰富,自几千年前便已因发达的物质、精神文明而闻名世界。而炎海虽也自占一片大陆,却因着气候环境的差异而必须靠着进贡惑明来换取必须生活用品。即便他们嘴上坚称自己是优质的贵族,经历过原始居民生活的蝶念等灵能者仍旧记得自己寄人篱下的不堪与痛苦。“穷酸”这个词无疑将原本以为远离了哀鸿遍野生活的蝶念忆起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钗突然在箬竹手中爆出刺眼的金色光芒,那一束束光蓦然刺透她的整个身体,很快将她的整个人吞噬进去! “箬竹!”这时赋仟翊刚想过去,却被劭泽抢先一步抬手向蝶念扫过,只见蝶念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箬竹身上那些光仿佛一时间被强制改变了光路从另一维度冲着瓶雨击去! 这时箬竹也不束手就擒,凭空张开手念起令人难懂的咒语,那金色的光束就像油遇上了水一般从她的身上脱开,漂浮在上空的同时,又不断地被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物体吸积着,转移到蝶念身后。 此时劭泽只觉得手一空,蝶念身后的黑洞便以光速消融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一丝风此时也突然消失,她飞舞的衣袍渐渐趋于平息。 “看起来你不仅学会了兵不厌诈,你还学了越俎代庖。”蝶念对自己突然出手的成功率显然胸有成竹,却不料劭泽不会灵能,却会巫术,却有很强的谋略手段,方才出现的多维空间只要有完整的理论体系和思维能力就可制造,根本不需要多久的联系。 “我只是不想让同伴吃你的亏。学了区区几句惑明成语你就要如此卖弄,”劭泽见蝶念翻脸出手,说话也不再客气:“只是这惑明文化博大精深,不知道你究竟能模仿来几成?” 蝶念冷眼看着江箬竹手中自己的发钗,不怒反笑道:“今日你和我在这里说话方能平起平坐,可是来日焉知你引以为傲的惑明文化是不是只能成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赋仟翊心中怒火正盛,听罢抢道:“我们都会成为历史,历史是否能够延续靠得是经营,而绝非野心!” “罢了罢了。”蝶念百无聊赖地摆摆手:“和你们这些惑明人说话真是累,不说了,我此番就是想看看你们惑明如今成什么样子了,如今看来倒是不值得我们大费周章去吞并。”蝶念富含深意地瞟了劭泽一眼,转身便消失在栈道上。 劭泽看着蝶念消失,忽然眉头一皱,死死按住方才受伤的小臂。 赋仟翊看着,却没有心思去关心他,只象征性地将手搭在他的手上,问道:“她是什么人?” “魔界的一个高阶灵能者,今年300多岁,经历过炎海那场大灾荒,我看是迫切想成为暴发户,如今正在集聚力量。”劭泽木然说着,心中却联想到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相继离世的事,他不明白为何父母亲都会对炎海的几个高阶灵能者如此忌惮。 “行了,别在这杞人忧天了,有这功夫,还不如把精力放在各军统领将军选拔上。保家卫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真正的顶梁柱是他们。”箬竹由于劭泽的相助和自身巫术的抵御,并未被伤到,听着劭泽这么说,忍不住说道。 “有理!”赋仟翊见劭泽神情严肃,忙打了个响指:“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啦,富国强兵是宗旨!” “富国强兵?”劭泽的神色渐渐释然:“是啊,我们需要的应该是整个王朝的力量,区区几个灵能者,护不了我们这么大一片土地。” 各军种统领选拔大会令一直和平繁盛的皇城蒙上了一股军营的沙土味,微风虽然和煦,却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中显得犀利。 劭泽和段鸿羲并不熟,昨日从右翼城回来却特意登门拜访了段府。 段鸿羲在护天训练营中自断羽翼的事情早已传遍大江南北。护天军以飞行能力为战斗基础,这对于身在护天军编制中的段鸿羲本该是个致命的打击,而近年来护天军中却屡屡传出在各种大规模演习中段鸿羲屡建奇功的消息,这对不懂得这其中缘由的民众都是件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然而劭泽却知道,段鸿羲之所以能在护天军中混得如鱼得水,是因为他体内的灵能被激发,他始终靠着灵能飞行。 这就不得不说到三年前,段鸿羲自断羽翼后,灵流曾经给他送去一瓶药水。这药水并不是普通的药水,而是激发段鸿羲体内灵能的引子,灵流始终话里话外地提醒着,飞行并不见得一定要靠翅膀,而段鸿羲也很快将灵能在军营中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便是蔚将军为他们准备的一张王牌。 段鸿羲的出身听起来并不高贵,甚至总有人传言说他是熙宁夫人和外面男人得来的野种,而事实上他是熙宁夫人与魔界高阶灵能者的后代,对灵能有着远远高于常人的感知力和控制力。他的这项能力,不论是对护天军,还是对惑明王朝的边防事业都无疑具有重要意义。 关于段鸿羲的传奇也是从这天开始的。 天有些阴,满城散布着一股暴雨前的湿潮之气,穹顶成片的阴霾一直跨过座座高低不一建筑的高琢檐牙一直延伸到城郊地平线,日光透过云层折射出轻微的橙色光芒笼罩了大地。 比武场设置在木槿水榭宽敞的露天剧院中,剧院中央的戏台足有两千平米,四面环绕着大块石料建造而成的阶梯状观众席,满座时客容量能达一万人。清洗得几近一尘不染的石阶告诫着进入比武场的人们木槿水榭对这场大赛筹办的重视,他们在看台周围一圈摆满了各色盆栽,在每一个客座上都撒着清新扑鼻的百合香水,在这个即便闷热不已的天气中给人带来一丝清爽。 距离看台很近的贵宾席坐着皇族权贵和朝中有身份的官员,他们对着看台下坐着的四军统领和看台周围那些参加比武的各军种英才们窃窃私语着。 段鸿羲静静坐在距离看台不过5米的空地上,挤满了人的看台显得有些嘈杂,他不由抬手按了按额头,烦躁地灌了口茶。 他并不是因即将到来的比武而紧张,而是对于自己即将和自己亲哥哥的较量有些不知所措。段鸿文是个好统帅,然而却缺了一分狠厉,多了一分优柔寡断。护天军需要的统领将军不仅仅需要恪尽职守,更需要在危急时刻的当机立断以及……段鸿羲不知道该不该说高强的武艺。这三年来,他的武功可谓日进千里,直追段鸿文乃至段将军。有时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比哥哥适合护天军统领这一职务,他多数时候都是一味地为自己抢了哥哥的风头而感到抱歉。直到不久前的一天,段将军将他们两人叫到书房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得知哥哥段鸿文虽懊恼自己技不如人,但仅仅是懊恼,并不曾真的气愤时,他才真的开始放下心来开始屡屡在军营中施展英姿。而真正到今天这种必须分出胜负的地步,他还是有些打退堂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第十六章 泾渭分明 “若说我不介怀,那是谎话。”段鸿文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他的声音淡淡的,但在这低气压的闷热天气里还是很容易穿透大气清晰地折射在段鸿羲的耳朵里。 “哥哥。”他站起身来,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终而垂下眼,保持沉默。 段鸿文一面看着他,一面摆弄着自己拇指上的一枚金镶玉的扳指,开口道:“我们段家是护天军的统领,我们有责任为护天军的未来负责……即便是自家的事业,我们也有义务看家护院吧,更何况护天军这个直接影响惑明边防事业的重要军种。所以,你尽全力,我的面子,比不上这支军队的未来重要。” 段鸿羲垂着头听着哥哥的话,忍不住道:“我们何必参加这种比武呢,平日里的比试还不够多么?这比赛听起来公平,却还是满地泛着一股子烂铜臭味!” 段鸿文听罢一笑:“你赢了,让你冠冕堂皇地接护天军;你输了,顺理成章地为我辟谣。” “对不起,哥哥,我若知道有这么一天,情愿当年不在军营里演那一出断翼闹剧。” 段鸿文皱了一下,却很快舒展开:“不管怎样这统领权都是我们家的,你何必要做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段鸿羲抬起头来看了看贵宾席最中央坐着的玄封帝和他左下首的珈谜,说道:“我们两个有什么可打的啊?还不就是给他们耍猴?” 段鸿文见状笑道:“你若耍得漂亮,你就是盘古,还有必要管他们愿不愿意看吗?” 段鸿羲听罢也忍不住一笑。 劭泽在贵宾席上远远地看着谈笑和谐的段两兄弟,不由回忆到当年他和络音、灵流尚未被命运生生分割时愉悦的每一天,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灵流。 灵流从容地站在珈谜身后半步,面色平静。几年过去了,仿佛他早已习惯了在珈谜身边做侍从的生活,但每每劭泽看向他的时候都能在他眉间看到一丝嫌恶与憋闷的情绪。每当这个时候,劭泽心中都刀搅般地疼。 他收回目光想出去走走,却在脚刚迈出半步时就被眼尖的珈谜叫住。 “劭泽。”珈谜道:“比武快开始了,你去哪里呀?” “臣弟觉得闷,想出去走走。”劭泽早已习惯了对付珈谜的各种盘问,从容不迫地答道。 “这已经是室外了,外面又能凉快到哪呢?坐下吧,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珈谜随口吩咐道。 劭泽的座位就在珈谜旁边,听珈谜这么说他只得坐下:“继承人有何吩咐?” 珈谜凑近了他一点,道:“我最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我拜阳殿虽然侍卫颇多,但都是些庸庸之辈,顶不上大用,你肯不肯从近卫军抽调个非编制将领帮我守着点宫殿?一个月就好。” 劭泽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珈谜作为继承人,按惑明的规矩她手中不能有兵权,但如她所言手中缺乏武艺高强的侍卫却是十分不可信。劭泽从近卫军中抽调人执行短期任务并不见怪,但若说抽调给珈谜作保卫工作他却是一千二百个不愿意。 他还是及时道:“继承人这么说就见外了,继承人需要帮助,劭泽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这近卫军的军士多有任命,平日也从未训练过保卫这项科目,只怕会给继承人带来麻烦。不如臣弟另找合适的人给继承人推荐过去?” “不必这么麻烦。”珈谜摆摆手:“既然我话都说出来,也就索性跟你挑明了说,你从外面给我挑护卫不是不可,只是这一来一去耗费时间不说,你也很难确保他们身份干净。恰好我从近卫军中看好了一人,只看你舍不舍得调来给我用了。” “请问继承人看上的是谁?”劭泽听罢心中一紧。珈谜此话正在一步步给他设套,令他推辞不得。他敢肯定珈谜所说的这个人定对近卫军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只要不影响军中的正常训练,臣弟定尽力为您分忧。” 珈谜听着一笑:“当然不会影响你们的训练,我只是相中了赋仟翊,想让她到拜阳殿中跟我做个伴。据我了解,她近来也不常常在军营。” 话一出口,劭泽和灵流的脸色都有些僵硬。 “赋仟翊的功夫……”劭泽刚开口,马上就被珈谜打断。 “你可不要跟我说她功夫不好哦。她可是日后要接管近卫军的人选之一,前些年日日泡在军营里,即便天质不好,耳濡目染的,也总比旁人好很多吧?” “继承人……”灵流见状不由开口道,却被珈谜一个犀利的眼神打断。他停顿了半晌,还是说道:“继承人急着从外面抽调人手,可是觉得灵流功夫不好,保护不了继承人吗?” 马上他见珈谜神色冷冷的不说话,忙继续说道:“赋仟翊不是做护卫出身,即便来了拜阳殿也只会给继承人惹麻烦,继承人何必一定要她呢?” 珈谜仿佛没有听到灵流的话,只是看着劭泽:“劭泽?” 劭泽方回过神来:“继承人,赋仟翊她......她是我的未婚妻,很快就要与我完婚,这个时候......”他揣摩着,吞吞吐吐的说。 “你不是还在服孝吗?算起来还有三个月,你总不能在这三个月内完婚吧?”珈谜步步紧逼道。 “继承人……”灵流听着急道:“赋仟翊……” 珈谜并不想听灵流说下去,打断道:“剧院外面的六棱石子路铺得考究,你不如去那里跪着。” 劭泽眉毛一动,并不移开目光去看灵流,听了这句话心中却也酸涩不已,心知再僵持下去灵流还要帮腔,更重要的是无论是灵流还是他自己恐怕都改变不了什么。特别是在这个特殊时期,他知道他不能跟继承人彻底决裂。他只好点头道:“就如继承人所言,我明日就让赋仟翊到拜阳殿报到。” 灵流看着劭泽的眼神很犀利,那目光中饱含着无奈和质问。只一瞬,他便收回目光退了出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第十七章 雄图大展1 风在这一刻突然止住,蓦然静止的空气让这个原本就人满为患的半封闭场地显得更加闷热。 “灵流!”珈谜随口叫着,却突然想起灵流刚被自己打发出去,烦躁地抓起桌上的折扇扇了两下,又不耐烦地放下。 她的目光顿了顿,随即很自然地落在劭泽身上:“比武马上开始了,你赌谁赢?” 劭泽原本不想和珈谜多说话,听闻此言却也推辞不得,心下一动,道:“皇姐要赌,可是准备了什么彩头?” “什么彩头?”珈谜眉毛一扬,死死盯住劭泽,仿佛知道他下一句想说什么,又不好一口回绝。 劭泽微微一笑:“我看中了继承人身边的一个人,不知继承人肯不肯割爱?” 珈谜神色一顿:“本宫才问你借了人,你就想要回来吗?” 劭泽轻咳了一声,复又道:“我看中的是另外一个人,和继承人赌他,和赋仟翊没有关系。” “哦?”珈谜的眼神中显现出一丝喜悦之色:“那本宫还真有兴趣知道你看上的是谁。不过我们要先说好,即便日后你和赋仟翊完婚,赋仟翊成为你的正室,你也不能让她欺负了我的人。” 劭泽早知道珈谜会想到这里,还是尴尬一笑:“继承人说笑了,我看上的原也不是什么美女。” “那本宫这里除了美女,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入得了你的法眼啊?你且说说是谁?” 劭泽的面色仍旧如春风般和煦,桌案下的手却死死攥紧了衣摆。他知道一旦说出了这个名字,赌赢了倒也没什么,一旦输了,怕是从此以后都会让珈谜产生难以消除的疑心。但是事出从权,灵流已经在珈谜身边潜伏了三年,该需要的东西他们也得到了不少,如今他并不想让灵流出卖着自己的灵魂在珈谜身边痛苦地活着。 “灵流。”他说着,目光紧紧盯着珈谜,尽全力从她眼中挖掘出一丝波动,从而证明她究竟是否在乎灵流。 珈谜的目光如深深的潭水一般令人难以捉摸,她冷眼看了劭泽半晌,开口道:“你和他早认识?” 劭泽忙道:“只是总在继承人身侧看到他,觉得很有眼缘。” 珈谜沉默了一会儿。她为人张扬,处事跋扈,但这两年来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对劭泽却是不太苛刻刁钻的,劭泽少有向她提出要求,她很难轻易拒绝。但劭泽这一开口,却是令她十分为难:“你向我要他,有什么打算吗?” 劭泽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我府里的管家连换了很多个都不是很合心意,我私下里想着,希望灵流能在府里帮我打理府内上下的事情。” “不是想让他入籍近卫军吗?”珈谜反问道。 “不是,虽然我也听说灵流功夫不错,但性子过于温和,又不曾在军中历练过,很难适应军中的生活。”劭泽小心揣摩着用词说道:“况且,在继承人身边当过差的,我又怎敢想让他去军中受苦呢?” 珈谜微眯了眼:“温和?灵流的性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是有傲骨的,脾气上来倔得不行。如果能让他去军中磨磨性子也未必是件坏事,不如你将他带到近卫军历练一阵子再给我送回来,如何?” 劭泽听珈谜此言,心中一动,刚想满口答应,却忽而回过劲来。珈谜此言和他要打赌的目的完全不搭调,不知珈谜此举究竟是有意试探还是无意闲说。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不动声色:“怎么算都是臣弟吃亏啊,这样岂不是打赌的彩头不论输赢均归继承人了?” 珈谜忍不住一笑:“那你说说看,还想要什么,我尽量答应啊,只是这灵流......就算了吧?” 劭泽原本也没指着珈谜一定会同意。此番她自己开口说让灵流进近卫军对他来讲已经是意外收获,并没有更多的想法了。只是珈谜这一开口,他只得说道:“继承人善待我的未婚妻可好?” 珈谜挑了挑眉:“这样?那么你的言外之意就是,如若你输了,我便不需要善待她了是吗?” 劭泽早料到她会这么说,忙笑道:“皇姐说笑了,只是个小要求,无论输赢,皇姐就应了吧?” 珈谜嗤地一笑:“那是自然,我当然要替你善待她了。” 段鸿羲正摆弄着手中一把三寸长的短剑——临赛前他特意着人就地取木削制而成。 他本善用短剑,身上常配一把精钢剑,剑鞘饰以金玉,看起来耀眼而华贵,然而他却不喜欢。剑鞘的华丽程度是身份地位的象征,不谙世事如他,也同样顺从了这样可笑的迂腐风气,只是不希望在出入各种高级会所时因着这一把不合身份的剑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今日他却抛弃了一直用惯的佩剑而换用木剑,一则,他并未和段鸿文真正意义上交过手,他摸不透哥哥的真实能力,虽然一旦比试起来以他们的能力,木剑和钢剑的杀伤力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但在遇到突发情况收不住力道时,至少能缓冲一下杀伤力。二则,他与段鸿文是同胞兄弟,若因着这种比武伤了和气,实在不值得。 忽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将他的手按住,那袖口的一圈密密的银色碎羽图腾将他从出神中蓦地拽回来,他忙站起来颔首道:“爹。” 段将军身着一身藏蓝色军常服,站在满布华丽丽礼服的人群中原本不那么耀眼,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那身军装在段鸿羲的眼中却比什么都乍眼,他尽力地想避开那抹不算鲜艳的特殊蓝色,瞥开目光去看那沸沸扬扬的人群,又逃避不过内心中见到这种颜色的躁动。他显得很不安,豆大的汗珠正在顺着脸颊流下滚落。 “今日你们两人中必然有个人要输,我会勒令那个输的人暂时离开护天军。”段将军看得出他心中的不安,原本不想说这些话激他,却愈发觉得,较之安慰,此刻他更需要激励。 段鸿羲没有回答,停在袖口处的手却死死地攥住衣袖外围那沉重的碎羽图腾。他知道,无论他们中的谁输掉比武,段将军出于对护天军团结稳定的考虑,都会毫不留情地将他逐出护天军。即便他们是同胞兄弟,即便此时他们兄弟情深,经历了今天这场成王败寇的比武之后,或是在若干年之后,这样和谐平等的兄弟情谊将很难维持。段将军当竭尽全力斩除一切不稳定势力,为胜者统领护天军铺路。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决定吗?”段将军问道。 “赢的人虽得了天下,会忌惮曾经旗鼓相当的兄弟威信仍存,威胁军队团结。输的人被迫屈居人下,会渐渐心理失衡,重整旧部破坏军队内部结构,严重者还可能喧兵夺主。”段鸿羲尽量压低语速令自己平淡说出这些话,仍旧压不住内心深处的波澜起伏。 段将军点点头:“你们两个都在军营中洒下太多的汗水,纵使现在兄弟情深,日后主从关系一旦明确了,心中不平是难免的。不是为父不相信你们。这护天军是我们段家族一手操持壮大,我们不能允许这支军队有一丝一毫的不稳定。祖上定下同辈不同效军队的规矩还是有他的道理,到了我们这一时代,仍旧要遵守。” 段鸿羲抬起头来,望着那乌云密布的天,仿佛想借助深湛天穹排解的憋闷情绪被这望不到边的云层堵得更加紧,他深深吸了口气:“那么,爹觉得,我们哪一个更适合这支军队呢?” 段将军并未被他的话问愣住,他不假思索地开口:“此时说你们各有千秋,不是在鼓励你们任何一个人,也不是在推卸对护天军统领的筛选责任。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两人中无论谁赢,我都信他能引领护天军发展得很好。” 段鸿羲听着这话忽然苦笑了:“爹真的认为,我们能够心无杂念地比武,不计输赢吗?” 段将军的面色此时有些阴郁,他沉默了半晌,说道:“你们两个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患得患失。你们都太在意你们在军营中洒下的汗水,谁都不想输,即便你们所不愿放下的也许只是你们的付出,而不是这支军队。” “是。”段鸿羲很快肯定道:“爹很了解我们。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毫无保留地对上段将军的眼睛:“我今日来,却是做好了放弃这一切的准备。所以我才问爹,究竟希望我们中的哪个人赢。” “你,”段将军死死盯住他的目光,试着问道:“有必胜的把握?” 段鸿羲释然一笑:“武学一途,重不在招式繁多、或力量过人,而在突发事情,是否能更快地找到处置方法。又有谁能够保证常胜?只是此时......” 段将军观察着他的神色,忽然打断他的话:“你三年前才正式加入护天军,各项能力却突飞猛进,特别是在处事决断上丝毫不逊色于鸿文,日后难保不会超过他,在护天军中大有作为。但是……” 但是?段鸿羲心中一沉,这一番褒奖,终是为这一个“但是”在打铺垫,段将军此时来找他谈话,说到底仍旧是心向段鸿文的。 “我知道了。”他打断了段将军的话:“我会让爹得到一个满意的结局。”他说罢便转身走出了几步,模糊地看着对面看台上坐着的人们,眼中的酸涩感越来越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第十七章 雄图大展2 “鸿羲……”段将军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何尝不想两全?但在此时此刻,他只念着段鸿文自幼生长在军营,对军营的了解以及熟识度都比半路出家的段鸿羲要强百倍,虽然如今段鸿羲和他能力相当,日后可能以段鸿羲的成长速度会更为尤甚,但论起军政基础,论起对军营基层情况的熟悉程度,段鸿羲还是差强人意。再者而言,这段鸿羲毕竟不是段家的血脉,护天军翱翔于天的一脉基因,怎能在一个飞不起来的混血身上断掉? 段将军最终摇了摇头,低声道:“鸿文自小扎根军营,他怎么也不该离开啊。” “所以,我必须离开。”段鸿羲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只觉得此时脑中充斥了人群的嘈杂声,他没办法思考,也没办法听清任何人的任何话。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黑地,头痛欲裂。 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预见到了如今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早在昨晚他就已经做好了被段将军劝说放弃的准备,然而今日一言,却比之前的任何心理准备都来得更有冲击力。 但是。 他苦笑。 他三年来废寝忘食日日苦练武艺,精练灵法中的各种飞行原理,终而却败在了段将军的一句“但是”上,他又怎么能甘心? 他生在段家,和哥哥段鸿文感情深厚,他不忍心伸手去抢哥哥手中的权利,只想着两全其美,却不料今日却仍旧会被逼到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好在此刻段将军为他做了决定,他不用再日日为自己即将夺人所好而忧心懊恼——当然,如今他只有埋葬自己这三年付出的权利。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木剑,唇角的讽刺之色再也掩盖不住。早知如此,他又费尽心机做这把木剑做什么?胜了,人言他目中无人,败了,人言他畏惧强权。怎得做这把剑时他没有想到这些? 他随手将那木剑抛弃在看台下的角落里,任它在平坦的石板路面上被方才落地的风扬起的尘土弄脏。 这时他面前突然多出了一把短剑。这把剑的剑鞘用赤金打造,布满繁复的麒麟图腾,剑柄上镶嵌着一块翅羽状的淡紫色暖玉,在阴雨天依旧显得光彩夺目,令人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将它握在手中,仿佛只有那一瞬才能从心底感觉到踏实。 他不由向那剑伸出手去。 “此剑名唤‘日月同辉’,齐聚日月之光芒,同断水剑并称两大神器。”劭泽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他心下一颤,及时收回手。 劭泽并不理会他的极端反应,仍旧将剑举到他面前:“他该属于我们惑明最优秀的将领。” 段鸿羲神色顿住:“你找错人了。” 劭泽仿佛并不为他的反应而吃惊或是不知所措,不急不躁地说:“只是看你扔了木剑,这是借你的,拿着吧。” 段鸿羲蓦然抬首,将目光从日月同辉转移到劭泽身上,干望着劭泽,不知该作何反应才好。 劭泽不由笑道:“你一定要这么客气,不给我面子吗?” “哦,不。”段鸿羲终于回过神来,忙伸手接过那柄剑。剑身不算光滑,触手生温,握在手中觉得很合手,仿佛这柄剑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祝你顺利。”劭泽简短说道,转身回了贵宾席。 顺利。劭泽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他远远看见段鸿羲和段将军在说话,两人的面色虽然一直在变,却是一直摆脱不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阴郁。他猜到是段将军在和段鸿羲谈判。 这场比武,段鸿羲八成是不会赢了。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段鸿羲比武出彩,顺利接管护天军,他和灵流再旁敲侧击地帮助他增长灵力,日后若真的炎海灵能者入侵,好歹对于惑明军队统领来讲,也不至无计可施。 而终究是差了那么一步。 台上的比武已经开始,金属与金属击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被密布的阴云阻挡住去路,在这有限的空间内无限放大。 刹那间晦暗的天被笼上一层深橙色,狂风大作起来,一股混杂着土腥味的潮湿空气从地表蓦然升起。两人一白一蓝的身影在模糊的空气中穿梭转动,显得格外分明。 段鸿羲的短剑在段鸿文长剑的步步刺击中丝毫不逊色,反倒每每在段鸿文发动攻击时都从容地倒转方向避过剑锋进行回击。 比武在迅捷地进行着,很快两人已走过五十招有余,原本被密云压得橙红的大气在突然击散开的云层中寻找出一条通路,那橙色迅速向着天空涌去,转眼随着一抹强光直闪而下,不等雷声传到,大雨已然倾盆而下。 打闪的一瞬,段鸿羲手中的短刃仿佛和闪电相应,突然散发出淡淡绿色的光来,那抹若有若无的绿色随着他的动作在场间游走着,渐渐地,整个看台上仿佛都被这抹绿色拉开一张巨大的网,让人辨不清虚实。 “看!那是什么?” “是谁手里的剑发光了?” “是不是他们中间有个人有超能力?” “我听说段鸿羲的生母就有超能力呢!是不是这种能力也遗传啊?” 人们嘈杂的讨论声沸沸扬扬地炸开,此时场上的比武正处在白热化,两个人都没有精力去关心场下的人们正说些什么,只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在对方的剑上,仿佛一不留神自己就会立马毙命一般,丝毫不记得这只是一场比武。 段鸿文并不明白段鸿羲为何上场就这么拼命,只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渐渐大雨模糊了他的视线,此时他似乎只能看到段鸿羲手中游动着的那一小片绿光,凭着感觉躲避、进攻。 段鸿羲仿佛丝毫不为大雨所困扰,攻击反而愈发凌厉,攻击的形式也愈发古怪刁钻。 “这他妈什么怪招?”看台下不知哪名将领忍不住骂道:“这么大的雨他能看得清对面的人吗?” “人家护天军操练方法就是不同,飞上云层碰见雷雨那不是正常现象,人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对,人家是对空作战,在地面比武真是浪费了…….” 这几句话他们倒是听得真切、听得清晰。不知是在地面的比武令他觉得疲惫还是自尊心虚荣心作崇,段鸿文此时突然很想展开羽翼飞起来。段鸿羲的功夫见长,他渐渐有些抵挡不住,然而日常训练中习惯了空中作战的他知道,倘若现在能飞起来定能一转局势。 而段鸿羲却是没有羽翼的,这件事已经传遍的大江南北,众人皆知,此时他若动用羽翼,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他只得克制着自己展示羽翼的欲望,集中精力应对段鸿羲的各种刁钻招式。 突然,段鸿羲的短剑停顿了一下,雨水在这一瞬也有了灵魂似的突然变小,这时段鸿文、以至场上的所有人才看清——段鸿羲的衣服、头发几乎都不曾被雨水打湿。 只愣了那么一下,段鸿文迅速回过神来,借着这个空隙全力向段鸿羲手腕处一挑,他手中那柄短剑“啪”地落地。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才忽然被接连不断落下的雨珠打透。 段鸿羲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嘴角一牵,转身向贵宾席行过礼,捡起短剑无声地下了台。 赢了?段鸿文目光一滞。方才段鸿羲比武途中的停顿分明是故意在给他打赢的机会,而自己的第一反应却不是质问,而是见缝插针!难道他心底里都是不择手段想赢的吗? 他看到父亲和鸿羲谈话时,隐约猜到了父亲的意图,心知父亲在此次比武中还是属意于自己的,但即便是这种潜意识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他也不应该如此顺理成章地接受段鸿羲的谦让,坐稳擂台! 他不由得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直到此时台下的人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理解段鸿羲的无声退场和段鸿文的过激举动,还是在几秒钟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劭泽目光复杂地看着段鸿羲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短剑交还到自己手中,张了几次嘴,都把即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倪端,你安心休息吧。”劭泽叹了口气道。 “你很失望?”段鸿羲问道。 劭泽停顿了两秒,道:“是,我很失望。” “你以为我做了护天军统领后会帮你?” “我从未想过让你帮我,我是想你帮惑明。”劭泽从容道。 段鸿羲余光瞟了一眼坐在劭泽不远处的珈谜,道:“你是话里有话。” “那你是想听还是不想听?” 段鸿羲挑挑眉:“是我约你还是你约我?” 劭泽从贴身侍女络涵手中拿过一块手帕递给段鸿羲:“不知道你脸上到底是水还是汗。” 看台这边有备用伞棚,不持续淋雨,段鸿羲的身上仍旧湿潮,却也不至不住往下淌水,而相反地脸上却不住有水珠滑落。他接过手帕胡乱在脸上抹了一下:“刚才紧张地顾不得出汗,这会儿不在台上了,身体才有所反应。真是让王子见笑了。” 劭泽真的忍不住笑了:“看段将军和你谈话时我就觉得你会输,可最终还是忍不住要给你送短剑去。” 段鸿羲忍不住反驳道:“其实你就是不相信我会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第十七章 雄图大展3 劭泽听闻此言竟没有段鸿羲所预期的那样愣住,反而从容答道:“是,我知道你没尽全力。若是对付段鸿文你都要倾尽所学的话,那你这几年的努力真是白费了。” 段鸿羲闻言忽然敏感地盯住劭泽。 劭泽忽然察觉到他犀利的目光,方才发觉刚刚不小心说溜了嘴,忙脸色一沉:“对不起。” 此时他并不知道段鸿羲究竟是在怀疑自己了解他修习灵力的事还是在意他言语中对段鸿文略含贬义,他只当是后者,忙道了歉。 段鸿羲只有那么一时的敏锐,随即神色便缓和下来:“无碍的。” 劭泽沉默了些许时候,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晚上想来神渊阁的话,我在东暖阁等你。” 段鸿羲笑笑,却很快点头:“记得留窗户给我。” 自雩珩公主去世后劭泽王子便遣散了公主府的下人,封闭了公主府,也不住在宣王府,独自搬到宫中的神渊阁居住,如今已是住了三年有余。 神渊阁并不是孤零零的一个楼阁,而是由四座阁楼连接而成的构造复杂的殿宇。神渊阁连带着一个占地三亩的庭院,庭院中被劭泽下令移植了大量蔽水山脉的石松,在晚间远远望去仿若整个楼阁被高大的怪物层层包住一般阴森恐怖。 段鸿羲此时就坐在神渊阁东暖阁二层最大的窗框上。 劭泽坐在沉香木根雕茶艺桌边,沉默地为对面位置上的茶杯倒好了茶。 “我想这里坐着该比窗框上舒服。”劭泽自顾自地闻着杯中的茶香。 茶具是官窑特制的百蝶争艳花色,段鸿羲一眼便认出这是从赋仟翊闺阁中搬来的旧品。 他无声地从窗框上滑入室内,麻利地关好了窗户,这才坐到劭泽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却忍不住皱眉。 劭泽并不急于问他想说什么,只是拿着茶杯细细地端详着:“这是蔽水山脉野生的蔽水石松,很苦吗?” 段鸿羲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王爷的品味与众不同。” “论起那些名茶异花谁不喜欢?”劭泽将杯中茶慢慢倒洒在桌上去头道水的入水口:“在这个宫廷中,卑贱之地的杂物只有这种结果。所以我在人前,从不喝这种茶。” “这就是王爷的为政之道吗?”他忍住石松茶的浓重苦涩感,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不食人间疾苦,这和贪官污吏有何区别?” 劭泽神色一动,默默将两人的茶杯重新斟满茶:“人们宁愿追随诡言而不去追求真理,就是因为诡言更能迎合人性中的某种恶习。玄封是如此,祯元亦是如此。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你认为我劭泽就能够遗世而独立,违背世俗去追求真理吗?” “如果不是那样,我现在是不是就该出现在祯元继承人的拜阳殿?”段鸿羲宽敞的袖子随着他拿茶杯的动作摩擦在茶桌上,丝绸与木质接触的细碎声音此时在殿中却显得有些突兀。 劭泽的目光从他洁白绣有碎羽图腾的袖口慢慢移到他的眼睛上:“看来你话中有话。” “你比祯元继承人有魄力。若非我今天输掉了比赛…….”段鸿羲说着略微垂首,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是啊,今日若非他必须要输,他便可以有着大把的权利去追求着他造福人民的政治理念,他可以让护天军效忠一个于惑明王朝靠得住的统领人。然而,这些如今都只是“如果”而已。 劭泽闻言苦涩一笑,却不想让两人都即将陷入的感慨情绪继续下去,换了个话题道:“树立威信的人要懂得恩威并施,珈谜只知道施威,自然不得人心。但是如你所见,或许我也有我的私心,并不是你理想中的那类人。” 当然,蔽水石松是他一时兴起。他从未想过特地为这个护天军统领备选人准备些什么——虽然现在这个备选人已经彻彻底底从备选名单中划去,他仍然觉得他有着不可估量的价值。让段鸿羲心服口服不需要特地的规则,也不需要仁厚的性情。段鸿羲生性淡泊而张狂,于和平年代,他跟随感情走,于战争年代,他跟随人民走,握住了他的感情与人心,就相当于将这个人牢牢握在手中。 “生活不是幻想,”段鸿羲脸色变得不那么好:“我若只知寻找我心目中的完美君主,怕是这一辈子都会深陷于寻找中不能自拔。朝廷不是为我而而设,我不能予取予求。” 事实上这个晚上段鸿羲做出了人生中最难的抉择。他选择投靠劭泽,这不止是和尤睿海斗争到底这么简单,他还即将面对夹在灵流和劭泽中间的艰难立场。 然而他还是被劭泽举止间流露出的王者气场和朝内朝外不畏强权的锐气所折服。 他对上劭泽的眼神,沉默。 “所以你足以睿智到在这个社会如鱼得水。”劭泽忽然觉得想笑,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天真而说起话来略带一丝羞涩的人,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兴许是养尊处优的过,这个比自己小不过3岁的贵族公子眼底中仍旧泛着那种清可见底的光泽。他忽然觉得这个段鸿羲虽然经历不多,仍旧不如外面传言的狂妄不自知。他不但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而且步步为营,从不退缩。 只不过是他所求相对单纯,看起来并不那么复杂。 “大概是这样吧?”段鸿羲被他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灼到,再次低下了头:“王子,你为什么许我带剑进入你的寝宫?” 这句话倒是将劭泽问懵了。他起初并未注意到段鸿羲是否带兵器进殿。 他看到段鸿羲手中拿着佩剑的时候感觉就如赋仟翊抱着断水剑在庭院里走动走西一般自然。他愣了一下,垂下眼:“君子坦荡荡,宫规中的不许带武器入殿是防止人行刺。我劭泽不做亏心事,何必惧怕刺客?并且杀人也不一定要用金属器具。” 他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他想间接告知段鸿羲,他的一视同仁,也同样包括列居朝中重位的段家。确切地说,他并不希望段鸿羲认为自己如今与他结交完全是看在段家的面子上。 交朋友并不需要家庭背景。 段鸿羲眼神微暗:“我今日来赴约其实还有一事……”他将手探入袖中拿出一叠泛黄的纸:“三年前德昌皇子也曾买通凶手刺杀慧皇后,只是这个证据……” 劭泽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杯中的水洒了一些在桌子上。 “怎么了?”段鸿羲蓦地抬眼。 “这东西哪里弄来的?”劭泽神色忽然变得犀利。 段鸿羲感觉到劭泽强烈的情绪变化,下意识地移开眼,躲避着劭泽的目光:“这不是王子需要操心的事情。统治者……只需要询问结果。” 劭泽听他此言沉默下去。人说他3年来的坚韧源于父亲失事,父母双亡。而事实上,失去亲人的痛苦并不足以让他完全转型。他亦只是被逼到悬崖边上毫无退路的人而已。 “王子!”门突然被劭泽的贴身侍女络涵大力撞开:“德昌皇子带人围了这里,说有人擅闯王子寝殿!” 自古以来,皇城以落日为限,日落之后不允许任何朝臣进入宫禁。今日段鸿羲是偷偷前来,故而有了之前对劭泽“记得给我留窗户”之言。 然而段鸿羲虽然张狂,却在这些问题上足够谨慎,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而今日之事却发生得十分蹊跷。 德昌皇子也终于开始公开行动了。劭泽不由冷笑,面对皇权,果然没有人真正做得到与世无争。 “你先躲一躲,我去迎他!”劭泽简短道。 “不用迎了!”劭泽说罢刚刚站起身来,德昌皇子却已然从楼梯登了上来——这便是神渊阁设计的独到之处,楼梯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即便是以金属鞋跟碰撞地面也不会发出声响。当然在今日这个适宜居住的优势反而变成了一种劣势。 转眼间德昌皇子已经站在了二楼的台阶上,络涵刚要迎上去挡住,却被德昌皇子粗暴地推倒在地上! 劭泽远远站在茶桌边上,见此情景下意识地想过去扶,转而见到德昌皇子已经几步移到自己面前,不由顿住脚。 德昌皇子死死盯着他,半晌忽然伸手去拿起茶桌上的几张纸! 劭泽自德昌皇子出现在室内就早已暗暗聚力于手中,以防不备。当他见到德昌皇子有伸手的动作时正准备出手阻拦,却被段鸿羲抢了先。 只见强劲的剑风一扫,德昌皇子手中的几页纸立即碎成千片,如同星辰般窸窸窣窣散落下去。 德昌皇子被凌厉的剑气推倒在地! 劭泽见状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他知道德昌皇子此番来者不善,却不料段鸿羲如此草率出手,令他几乎不知该如何自圆其说。 德昌皇子的侍女见状忙伸手去扶,却被德昌皇子愤怒地甩开!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严厉地质问劭泽道:“你准备怎么解释?” 劭泽复杂的神色一闪即逝,他看向德昌皇子的目光中突然掺杂了些许漠视之色:“臣弟,没打算解释。” 德昌皇子一时语塞,伸手狠狠指着他,一时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好!”半晌他终于开口道:“我不跟你争执!来人!段鸿羲擅闯宫禁,给我带走!” “慢着!”劭泽仿佛早就料到德昌皇子会有此一言,在他话音刚落便厉声喝止:“皇兄,其一,段鸿羲虽是段家次子,此时却早已没有官职,入夜前我邀请他来神渊阁喝茶,一时高兴便吩咐他留宿,这不算夜闯宫禁。其二,你未经我同意便带兵包围神渊阁已属越权,还请皇兄仔细斟酌。” 德昌皇子沉默着看着劭泽,半晌突然开口道:“宫规规定,不论是否在朝为官,除了皇亲贵胄和宫女太监,其余人一律不得留宿,劭泽你是第一天住进宫吗?” 劭泽心知维纳朝的宫规并不森严,虽然条文规定闲杂人等不得在宫中过夜,但这样的例子在拜阳殿早已屡禁不止。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约段鸿羲入殿,只是掩人耳目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要么,”德昌皇子见他沉默着不开口,继续说道:“你就给我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劭泽干望着德昌皇子,沉默着不说话。 德昌皇子原本不想把事情闹大,倘若劭泽认错态度诚恳的话,他并不准备多做计较,然而劭泽不肯退让半步的态度却仿佛是在打他的脸一般,他看向劭泽的神色变得冰冷。他吩咐侍卫道:“将段鸿羲带下去!” 此刻段鸿羲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仿佛心知这个时候没有他说话的份一般安静,这令劭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仍旧没有说话,他始终在等,看段鸿羲会不会出言为自己反驳。以段鸿羲不畏强权的个性是绝不该在这种局面上被德昌皇子压得死死不肯开口说话的。而唯一能造成段鸿羲不说话的原因就是他在观望!观望他和德昌皇子两个人究竟哪一个肯为他说一次话。 劭泽心中一凉,眼见德昌皇子的人就要将段鸿羲押走,忙道:“皇兄,擅召段鸿羲入宫是臣弟的错,臣弟愿意负全责!”他说着踏前两步单膝跪下:“凭皇兄处置。” 德昌皇子的目光忽然犀利起来:“当真?” “是。” 德昌皇子闻言不由一笑:“私闯宫禁的罪可大可小,但是宫中并没有皇亲贵胄为之负责的先例。但我记得你有一枚翅羽令,这应该可以抵消段鸿羲的罪过。” 劭泽面色一僵。 惑明王朝的翅羽令被赋予了持令者生杀大权,上打昏君下打奸臣,但使用权限只有一次,可由当朝皇帝或皇帝之子女代为收回。翅羽令统共只有三枚,一枚在靖野军邱将军手里,一枚在征海军周将军手中,另外一枚则本属于近卫军统领蔚将军,蔚将军去世后便顺延给了劭泽。 德昌皇子此举很明确是要卸掉劭泽的最后一道底牌! 段鸿羲闻言终于绷不住沉默,开口道:“王爷,夜闯宫禁是我的错,翅羽令得之不易,万万不能这么浪费了!” 劭泽又何尝不知这翅羽令的价值呢? 然而他面色一转,很快点头道:“物尽所用,才无愧于自身价值。臣弟愿意用翅羽令保段鸿羲无罪!” 德昌皇子默默地看着劭泽,面色起了一定程度的变化,张了张嘴复又闭上,过了一阵还是忍不住说道:“若是段鸿羲还是护天军将领,此时我也动不了他。” 劭泽听了这句话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沉住性子起身从内室正墙的画卷背后取出那个装有翅羽令的木盒交给德昌皇子,这才目送这德昌皇子满载而归。 “王子…….”段鸿羲道:“拿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脱罪,实在不值。” “我不认为拿金翅羽换你有什么不值。”劭泽的面色有些冷,仿佛刚刚被德昌皇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所冲撞。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翅羽令?没了这个东西未必是坏事。” 他这话说得很淡然,仿若是在自言自语般。 然而这句话传入在段鸿羲耳中却觉万分刺耳,他干望着劭泽,许久才像突然开窍般地说道:“或者,我能有机会补偿王子的这个损失!” 闻言劭泽微皱的眉头焕然舒展,这整整一晚上,他所等的恰恰就是这句话!他忽而笑了,走到茶桌边慢慢斟满两杯茶,端起来递给段鸿羲一杯,说道:“翅羽令是从我父亲那留传下来,弥足珍贵。但你这句话于我却比那枚没有生命的令牌珍贵好几倍!” 段鸿羲闻言一愣,踌躇着接过劭泽递到眼前的茶杯,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不能飞翔,输了比武,离开护天军后我什么都不是,如何担得起王子这般器重?” 劭泽此时虽然失了翅羽令,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舒畅,他饮尽杯中茶,盯着手中空空的茶杯,简短道:“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人。” 段鸿羲心中吊着的那块大石头突然一沉落地,他将手中的空杯放回茶桌上,心中却有一丝压制不住的激动。 为官朝中的时候,他为武将,虽然知晓文官也一样有过人之才,却打心底里看不上德昌皇子、珈谜这种久居深宫不经世事的皇亲贵胄,唯独觉得劭泽经历过丧父丧母之痛后的独立傲世令他佩服。此话一出,他只当是劭泽觉得他们同是看不惯迂腐的人罢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第十八章 阴凝坚冰1 各军种统领选拔赛在两日内闭幕,其中靖野军邱将军之子败给了远方堂兄邱溯而让邱溯拿到了靖野军的统领权,征海军统领周将军之女周慕雨和副统领之子白玉庭各项成绩不相上下,征海军统领之位尚未定夺,护天军则以段鸿文一战获胜夺了主帅之位。 江箬竹并未急着会左翼城,只在赋仟翊家中住下,等待征海军最终的评选结果。 这已经是大赛结束的第二天,正当下午,烈日仍旧毒辣,江箬竹窝在赋仟翊的闺房里吃着新蒸出来芙蓉糕,却被赋仟翊的侍女瑾儿突然冲进来撞了个满怀,糕点的碎末全洒在她橙黄色的花蝶刺绣外套上。 “哎呀,你什么事这么急急忙忙的,出人命了吗?”江箬竹忙站起身来小心地抖着身上沾染的糕点沫,没好气地问道。 “出了!真的出了!”瑾儿一手按着桌子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说着,毫不客气地抓起桌上的杯子倒了一大杯茶水一口灌下。 “出什么了!”箬竹见她这般没规矩,不由吼道:“你能不能像个丫鬟样!” “哦。”瑾儿忙将茶杯放下站定在箬竹面前:“真的出人命了,征海军周将军家的女儿把他们副统领的儿子给打死了!” “什么?”箬竹的嘴巴张得老大:“你确定?” “确定!我家小姐听说了此事就忙赶过去,让我来通知你,现在过去…….可能人还没散!”瑾儿一股脑地把话说完,又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嘴里不忘嘀咕道:“你快去吧,就在征海军总营!” “不用去了不用去了!”赋仟翊远远地朝屋里走来,冲箬竹摆摆手:“征海军营那边围得水泄不通,我问了那边的人,说是周慕雨和白玉庭比武时失手打死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箬竹听了她的话,拉着脸坐回凳子上,愤愤道:“要是我我也故意打死。” “行了,”仟翊此时已经走进了房门,随手将钱袋抛给瑾儿,吩咐瑾儿关上门出去:“以后这种敏感的话还是少说吧。” 箬竹十分不以为然地向她嘴里塞了一块芙蓉糕:“这两人各项比赛都打平手,周将军却不加赛别的,反倒想办法拖延时间,明摆着是在给自己女儿争取机会,现在可好,事情出在征海军营,他想怎么解释都行。” 赋仟翊听罢深深叹了口气:“可惜了白玉庭,年纪轻轻功夫上乘,就这么死了。” “你怎么这么不疼不痒?”箬竹听她说话平平淡淡不由抱怨道:“莫不是久和劭泽王子在一起变得漠然得很?” “当然不是,”赋仟翊急道:“我又能怎么样呢?这样类似的事情,几乎日日都会发生,若是不能相处淡然,难道我每天都要去为人打抱不平?” “我知道,劭泽王子自将军和公主相继去世之后一改低调平平的作风,在军中和政局中都大有作为,当然这不可能靠的仅是悲愤情绪。”江箬竹忽而很敏感地说:“王子一直在私下练兵,只是不为人知罢了,对么?” 赋仟翊听罢不由一愣,江箬竹多年不问政事,却对政治敏感不已,说话往往是句句戳中要害。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故作没听见,避开话锋:“劭泽以往习惯为人打抱不平,可是这几年生出这么多事来,他如今倒也懂得趋利避害些。” 江箬竹显然对赋仟翊的回答不满,步步紧逼着:“你在逃避我的话题!” 赋仟翊听罢神色有些飘忽不定,半晌她笑道:“劭泽有他自己的生活,我虽与他订婚,这些事也从不过问。只是我在近卫军营长大,确实难得见他来一次军营。” 江箬竹紧盯着她的目光渐渐变得寒冷,沉默了许久她才说道:“赋仟翊,你现在变得很迂腐你知道吗?” “我是真的不知道。”赋仟翊强迫自己对上江箬竹洞悉的目光,强调道:“你对某些事情的确敏感,可是这并不代表你的感觉都是对的啊。” 江箬竹听罢将右手腕上戴的纯金镶红宝石的手钏取下来,“啪”地按在桌子上:“你以为我这些年不问世事是在逃避,但是…….” 江箬竹说着话却突然顿住,赋仟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拿起桌上的手钏打量了一番,不由为之一振。在经济繁荣的惑明,这样足量的纯金手钏并不少见,但镶嵌在手钏上的七颗红宝石——每一颗都分量不轻,视觉通透,对着光的时候隐约可以在它们的中心看到一道清晰的紫色光束。这样的宝石在整个惑明都是极少见的成色,虽然右翼城巫师一家地位尊贵、财权甚重,但赋仟翊敢肯定,他们弄不来这样的东西。 “这是祯元继承人送我的见面礼。”江箬竹见赋仟翊目光闪动,心知她心中已有了计较,漠然开口,仿佛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干一般:“右翼城建城五百多年来一直由我们江家掌管大权,我们在朝政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位子。她告诉我,若是替她办事,则江家安,右翼城安,若拂逆她,她一定会让右翼城易主。” 赋仟翊听着,面色并没有什么波动,仿佛对这事情早有计较一般,开口道:“你肯跟我说,看来是不准备答应她的条件。” 江箬竹摇了摇头:“这个手钏价值连城,若不是对我有所求,她怎么舍得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我呢?” 赋仟翊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动容,不由问道:“你答应了她什么?” “说起来真是笑话。”江箬竹说着,不由冷笑道:“祯元继承人只是好奇劭泽王子的动向,找我,无非也就是为了多得到点关于宣王的消息,再不济,我即便打听不到宣王,知道你的事也是轻而易举。” “所以你才有方才一问?”赋仟翊不可置信地看着桌上那价值万金的手镯,突然觉得她有些笑不出来:“你真的答应给她办事.......”说到这里她有些哽住,许久才将未尽之言说出口:“出卖我?” 江箬竹无所谓地一笑:“我可没打算帮她。虽然她是继承人,可是以现在这个三足鼎立的势头,谁当皇帝还不一定呢,我如果现在急着倒向珈谜,一旦输了,我们江家岂不是要倒大霉?” 纵是这么听着,赋仟翊心中仍旧有一丝疑团存在,难以释然,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你选择嫁给宣王,是为了当皇后吗?”江箬竹垂着眼睛,忽然问了个很敏感的问题:“你想当皇后吗?” 赋仟翊愣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江箬竹:“我以为,你即便投靠了珈谜,也永远不会问我这么敏感的问题。” “所以我不准备投靠珈谜,就一定会有此一问。”江箬竹突然抬起头来,紧紧握住赋仟翊的手:“仟翊,我们自小一同长大,你了解我。我江箬竹虽然自私不够正义,但是我重视感情,我永远不会出卖你。但是如果让我帮你,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是,或者不是。” “是。”赋仟翊干脆答道:“我信你不会出卖我,我的想法也绝不会瞒你。可是关于劭泽的事,我真的不能说。” “好。”江箬竹笑了笑,松开赋仟翊的手,将桌上那个手钏死死捏在手里:“劭泽王子怎么想与我无干,但是既然你想当皇后,我一定全力以赴!” 赋仟翊抿了抿嘴唇,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她知道江箬竹并不需要什么感激的话,她只需要无条件的信任。 江箬竹接着说道:“否则你认为魏麟那个半男不女的妖孽为什么会被皇后赐死?” “是你?”赋仟翊敏感地对上江箬竹的眼睛:“这是为何?” “一来我看不惯这种吃软饭的人,二来,咱们灵师兄在珈谜面前步履维艰,我当然要帮他排除万难。”江箬竹说道。 “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吃软饭的人吗?” “你也不是智障,凭你对灵流的了解,你觉得他像那样的人吗?”江箬竹反问道。 赋仟翊沉默了半晌,说道:“如果你这么看,想必珈谜也会这么看。” “不知为何,我总依稀觉得他是为什么人办事的。”江箬竹目中开始透出一丝疑惑:“灵家虽然就是珈谜的人,灵流这个人,我总觉得和他们不是一条心。” “他对我,对鸿羲都很好,因为是珈谜的人,我们始终不敢和他太过亲近,他……” “你说过他给你哥哥送过药,他用了吗?” “我也怀疑过是他药的问题,但是事后我们找人检查了那白鱼骨粉,确实是上好的伤药,没有毒。” “那就好。”江箬竹点了点头:“我想,他八成是在帮德昌皇子做事。” “为什么是德昌皇子?”赋仟翊听了江箬竹的假设,不赞同地摇了摇头:“德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他就算……” “尤睿海最得意的弟子,跟着师父效忠德昌皇子,我觉得这个逻辑是成立的。”江箬竹说道:“除了德昌皇子,就只有劭泽,如果他是劭泽的人,你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么你帮他是为何?”赋仟翊听罢觉得江箬竹的话十分有理,继续问道。 “毕竟是师兄,我不愿他活得过于辛苦而已。”江箬竹轻描淡写地说道:“那魏麟简直是珈谜身边的第一军师,我担心在魏麟的帮助下珈谜的羽翼过于丰满拿了皇位,我们惑明岂不是几十年都会被施以□□?” 这时她们突然被突兀的叩门声搅扰,赋仟翊只得起身去开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第十八章 阴凝坚冰2 敲门的是府上看门的一个小厮,他急迫地说道:“小姐,祯元继承人那边吩咐您过去。” 赋仟翊脸色一沉。 早在比武第一天劭泽就知会了她珈谜亲点她去跟随左右的事,她只懒懒地拖了几天不想去,却不料就这两天功夫珈谜竟已经等不及差人找上门来。 她思考了片刻,吩咐小厮道:“回了他们的话,我明天一早会过去。” 几句话的功夫,不料那珈谜派来的侍从已经不顾门房的阻拦闯入自己的宅院。 “对不起大小姐,他是拜阳殿的人,小的实在不敢动手…….”门房小厮见到赋仟翊忙扑跪在地上,急迫地说道。 珈谜派来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壮硕侍从,脸蛋浑圆,目光如炬。 他几步追上前来,恶狠狠地重重一脚将那门房小厮踢倒,转而对赋仟翊堆上笑脸:“赋姑娘,继承人吩咐说以后您就住在拜阳殿,不必来回跑着辛苦。继承人的体恤姑娘一定要铭记于心啊!” 赋仟翊面色冰冰的,看着门房小厮痛苦地蜷着身子,心知刚刚那一脚踢得不轻,此时她虽碍于继承人的面子不好发作,却也实在堆不出笑脸来。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侍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收拾一下,稍后去拜阳殿报到,你先回吧。” 那侍从象征性地鞠了个小躬,转身便大步走出了赋仟翊的院子。 赋仟翊方才跑过去将小厮搀起:“你怎么样?” “没…….没事……”小厮死死按着右侧的肋骨,面色苍白,冷汗直流。 赋仟翊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右肋,惊诧地发现他右侧有三根肋骨都被踢断! “这个混蛋!”赋仟翊目光犀利,将小厮交给瑾儿带去医治,转身进屋。 江箬竹干望着赋仟翊冷着脸收拾东西,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要去?” “不去还能怎么办?”赋仟翊将几件衣物和粉盒折叠好,又转身去拿自己的佩剑。 “哎!”江箬竹一把按住她拿起佩剑的手:“你去她那里肯定是要受闲气,干嘛非要勉强自己?” “可是我已经被推到浪尖上,也没得选。”赋仟翊简短道:“我现在不止是赋家的长女,还是劭泽王子的未婚妻,哪里能躲藏起来独善其身呢?”说着她将佩剑一并放在自己的东西中,吩咐门外候着的小厮给她搬走。 江箬竹复杂地看着赋仟翊,开口道:“如今我只是江家的女儿,我尚能全力以赴地帮你,可若有一天我真的继承了右翼城的巫师之位,只怕帮起你来会力不从心。” 赋仟翊看着小厮将自己的东西悉数搬出,虽然看起来心不在焉,江箬竹的话却已深入她心中。她回过神拉住江箬竹的手:“箬竹,我们是好姐妹,这与政治无关对吗?” “政治无关……”江箬竹感觉到赋仟翊手心的温度,心中一暖,然而此时此刻理智却依然占上风,她断然改口道:“不,我们不接触政治的时候,我们做好姐妹是因为我们只需遵从自己的意愿,而现在迫不得已接触了政治,我们的所作所为就必须和家族,甚至整个内阁挂钩,我们……” “如果江家也支持劭泽,这就不是问题!”赋仟翊听着她的话,忽然打断她,断然道。 江箬竹先是一愣,那神色由不解变得恍然大悟,最后变成惊怒:“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不,不是的!”赋仟翊话一出口便也甚觉不妥,忙矢口否认道:“我不是拿朋友的身份强迫你!” “你是在威胁我!”江箬竹将桌上的茶具一掌扫到地上:“你威胁我,如果我不选择辅佐劭泽,我们便不再是朋友!” 赋仟翊闻言惊诧地看着江箬竹,任茶具摔洒在地上后飞溅的碎瓷和水渍弄脏了裙摆:“原来在你心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江箬竹的眼神变得严厉:“倘若我不选择支持劭泽,我们的友谊就不能继续下去,我们将在政坛上重新认识对方,并且永远站在对立面上,不是这样么?” “是!”赋仟翊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你说得没错,在我们只顾自己的时候我们毫无顾忌地做朋友,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再单纯,我们必须要为我们今后选择的角色付出些什么,包括友谊!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不希望我们的友谊终结在这上面!” “所以你劝我倒向你这边?”江箬竹反问道:“可是我从来没想过强迫你服从我的选择!这就是你口中的友谊吗?你竟这样自私,只顾及自己的感受吗?” 赋仟翊忽然哑口无言。是啊,箬竹从未强迫她做过什么,她此情此景却是在□□裸地强迫她归顺自己的抉择。这难道就是作为朋友该做的吗?难道她不能够设身处地替箬竹着想吗? 她深深看了江箬竹一眼,按了按手中的手环,不再解释,也顾不上管江箬竹是否还居住在她家,转身出了门。 拜阳殿的空气很是混杂,赋仟翊强自镇定地走过混杂着浓重铜臭气息的长廊,来到了大殿□□珈谜的寝殿。 纵使门庭宽阔,高大辉煌,这仍旧不是一个空气清新的宫殿,当她的脚迈进屋中时就闻到了一股让人作呕的糜烂味道。 “赋家的大小姐真是难请,本宫可等了一下午了。”珈谜懒洋洋地躺在美人榻上向赋仟翊招着手:“你过来。” 赋仟翊手中握着刻有精致图腾的长剑,繁复的深刻图腾刻在手心有些灼烧感,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攥紧,仿佛仅仅从这把剑上才能汲取些许人间温度一般。 珈谜宫中的地面是用华丽的理石铺就,每块造型完整的方形理石都嵌以细致的金丝边框,光彩夺目之中却有些刺眼。 这都是民脂民膏啊!赋仟翊心中感叹着——虽然她自己的吃穿用度也略有奢侈,但都被她认为是彰显身份的必然消费,至少她绝不浪费,也不会将金钱撒在毫无必要的地方。而祯元继承人,自小由慧皇后抚养,身份尊贵,在她的字典里,大概没有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 “让继承人久等了。”赋仟翊小心地走到珈谜面前跪下,神色恭谨而谦和。 珈谜仍旧保持着她那招牌式的妩媚微笑,将目光落在赋仟翊的脸上:“你是自愿嫁给劭泽吗?” “是。”赋仟翊纵使自小趾高气昂惯了,但这几年接触政务多了,她也懂得强权不可侵的道理,在见到珈谜的时候都尽力表现得低眉顺眼。 “你爱他?”珈谜微眯了眼,握着手中的折扇蓦地挑起她的下颌:“还是爱他的权势?” 赋仟翊一惊,却也不敢反抗,强忍着由心底升起的怒火道:“论权势,又有谁能和继承人相较?臣女不才,只懂得军营中舞刀弄枪之事,能嫁与劭泽王子这等宗亲已是万幸,哪里敢倾慕权势?” “你也觉得,劭泽是宗亲,绝无继位可能吗?”珈谜的脸色稍有缓和,收起折扇,问道。 赋仟翊垂目看着金闪闪的地面,道:“天下,是维纳皇族的天下,继承人是皇上嫡女,如何担心皇权外移呢?” 听到这里珈谜不禁笑道:“劭泽想和我□□,差得还远呢。我现在更加担心的或许是德昌皇子。” 赋仟翊一笑:“德昌皇子虽然身份高贵,但屈居次位,仍旧不能与继承人相较。” “你这是变着法地想讨好我吗?”珈谜向身边的侍从一伸手,那侍从便眼疾手快地递上一杯热茶,但那茶的温度显然不合珈谜的意,珈谜神色一顿,将那崭新的描金瓷器随手掷出。 赋仟翊听着茶杯碎裂于地的声音,不由皱了皱眉——这样工艺精湛的昂贵瓷器,真是可惜。 那侍从慌忙屈膝跪地:“继承人恕罪!继承人恕罪........” 珈谜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请求,将手一挥,马上门口就有两个侍卫快步走进来将那个侍从拖出去。 外面同时传来了木棍重重砸到皮肉上的声音,赋仟翊自进殿以来强制的平静情绪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 珈谜捕捉到她眼神中的躁动,仿佛觉得很赏心悦目,她笑着将手中的折扇扔到茶几上:“我的规矩是,办不好差杖责30。当然,我答应劭泽要善待你,你并不需要遵从这个规矩。你只需负责起保卫拜阳殿的安全即可。” 赋仟翊听到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实在不由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保护这个拜阳殿的安全的含义并非仅仅是防止刺客闯入,最重要的恐怕是防止这宫中的东西遗失。 赋仟翊忽然明白了珈谜一定要自己入拜阳殿负责的原因——显然珈谜怀疑劭泽派人从拜阳殿打探信息或是偷窃重要文件。珈谜将自己捏在手中,无形之中便是对劭泽的严肃警告。 然而,至今赋仟翊自己也不清楚,劭泽究竟有没有在拜阳殿安插细作。 “继承人。”珈谜的话音刚落,灵流快步走入殿内微微躬身行礼,态度谦谨平和:“您交代的事都办好了,灵流这就去近卫军营报道了。” 近卫军营?赋仟翊的神色一顿。从未听过灵流要去近卫军的消息,如果灵流去近卫军不通过她,至少也要通过赋恂或劭泽才是。平白无故的,珈谜肯把心爱的灵流扔去近卫军,八成是劭泽开口。 劭泽为何会要灵流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第十八章 阴凝坚冰3 她不解地看向灵流。为卸下珈谜的左膀右臂,把灵流支走,说明灵流绝不是劭泽的人。这些年因为灵流跟了珈谜,她和鸿羲都已经很少与他有所接触,难道真如江箬竹所言,灵流是个帮德昌皇子办事的人,劭泽因为不愿德昌皇子羽翼过于丰满,而将德昌皇子的眼线支走,好让珈谜有一丝喘息的余地? 如果这样分析,那么他又为何会同意她如珈谜的拜阳殿? 赋仟翊狠狠攥了攥藏在广袖之下的手,她觉得虽然和劭泽常常呆在一起,劭泽的心思自己却是愈发摸不透,心中不由开始发凉。 珈谜每每见到灵流便会喜形于色,对于珈谜的赞慕眼光灵流早已习惯,顺从地半跪在珈谜榻边吻了吻她的脸颊。 “去吧。”珈谜道:“你功夫不错,到了近卫军,可别给咱们拜阳殿丢人啊。” 那话语气极其暧昧,丝毫不像是上级在吩咐下属。 灵流点点头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却又定住脚步,说道:“赋仟翊是灵流的师妹,继承人对她好些,可不要像对待灵流这般……”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这话即便是对曾经朝夕相处过的赋仟翊而言也同样感到一股暖暖的气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她不由倒吸了口气。 灵流曾经并不是这样的,他为人刚正,虽然面容姣好,却也是霸气十足的男儿,而今日若不是在拜阳殿亲眼所见,她几乎不敢相信灵流竟在珈谜面前扮演着一个这样屈从的角色! “好好当你的差!仔细你说话的内容!”珈谜无意瞟到赋仟翊目中隐藏不了的嫌恶目光,难得板起脸来:“滚出去吧!” 灵流不骄不躁地微微一笑,欠身道:“灵流告退。” 这种如水一般清澈而温暖的声音在大殿里荡漾开,赋仟翊恍惚了一下,再抬起头时,灵流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大殿。 难道,这就是他们所谓的“各侍其主”吗?赋仟翊如同被人当头一棒,脑袋嗡嗡地。她原本以为无论是为政还是为商,都只是为各自寻找一个顺应家族顺应自己的生存方式,但她从未想过原来这样的方式也有可能付出自己的全部尊严! 她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理由,才能让灵流如此忍辱负重地屈从在珈谜身边而毫无怨言。若真只是为了那个根本都不愿承认他血统的灵家,他绝不会! 可那又能是什么呢? 她脑中忽然有一个画面闪过!方才看到灵流左手小指上那枚精钢扳指上面刻有一种繁复而奇异的龙腾图腾,而这个特殊的扳指三年前她也曾在雩珩公主府正殿他们一家人的画像中看到过!而当时戴着这枚扳指的人正是劭泽! 难道灵流这样处心积虑地留在珈谜身边,竟是因为劭泽吗? 然而她并未少和劭泽提到过灵流,每每提起,劭泽也总是不疼不痒地说一些各人有各命的话。 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副画像早在劭泽搬入皇宫后便一起尘封在公主府,劭泽和灵流到底是否有某些牵扯不断的关系,只需她悄悄潜入公主府验证一番便知。 珈谜不耐烦地敲敲桌子,将赋仟翊的思路忽然拉回了拜阳大殿中:“行了,你的工作从现在开始。你不必和那些侍卫一起在外面冻着,我寝殿的侧殿已经派人给你打扫好,你平日就住在那,不要出去乱跑就好。” 不要乱跑,言外之意就是这殿内的一切工作都不需要插手,她只需要住在这里,时刻处在珈谜的眼皮底下便是。 那么从一开始所谓的“借用”也只是变相的囚禁罢了!她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起身退出正殿。 珈谜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看似自言自语地说道:“万幸灵流跟了我,否则以灵流的缜密,若跟了劭泽还真能帮他抢到皇位也说不定......” 声音不大,却也足以让尚未走到殿口的赋仟翊听到。珈谜满意地看着她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开,向一直守在殿口的侍卫长招了招手,吩咐:“找人看紧了她,若有异动不要贸然拦截,派人跟紧了就行。” 第一个晚上,赋仟翊并不敢贸然行动,但她试着走出去几次,侍卫们并未相拦,反倒很尊重地向她行礼,侍卫长也如常和她打招呼,不骄不躁的态度甚至让她觉得珈谜那简简单单的“不要乱跑”只是随口说的废话。她只大摇大摆地出了拜阳殿,在宫苑附近溜达了几圈便回去睡了。 赋仟翊是个做事极其谨慎的人,但有时候她心里是压不住事的,虽然半夜离开皇宫潜入公主府十分冒险,她宁可火中取栗。 所以到了第二个晚上,她早早便熄了房间的灯躺下,估摸着珈谜睡下后便随身带了一把匕首和火石,推开屋子背面的天窗,纵身跃了出去。 偏殿后面不远处就是拜阳殿的围墙,赋仟翊落地便用上了自秦翌处学来的空遁移步,转眼间便走过了围墙,从这边迅捷翻过。却丝毫没注意到,她的身后正有不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她的动作很快,不知道出了围墙向哪个方向跑了。属下无能,没有跟住她。”侍卫长微垂了头,虽然语气上表现得不卑不亢,懊恼之色还是溢于言表。 “也罢,早猜到你们跟不住她。”珈谜若有所思地从床上坐起身来:“你们今晚都好好休息,明日……”她不禁一笑:“明日就有人会有麻烦了。” “继承人…….” 一个年轻男子懒洋洋的声音忽然从被褥中传来,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支白而健硕的手臂软绵绵地搭上珈谜的肩膀。珈谜邪邪一笑。 侍卫长忍不住皱了皱眉,匆匆施礼道:“奴才告退。” “王爷,赋姑娘去公主府了!”劭泽的贴身侍女络涵未敲门便进入了劭泽的寝殿,急着道:“拜阳殿的人没跟住她!” 劭泽刚刚睡着,蓦地被惊醒,他不解道:“她去那里干什么呢?” “王爷……你还是跟过去看看吧?”络涵望着劭泽道。 络涵并没有多说什么,但劭泽从她的眼光中看出了络涵的担忧,突然回神,立即翻身下床,吩咐络涵道:“外套拿来!” 话音未落,络涵已经将外套递了过来。 “王爷……” “嗯?”劭泽心不在焉地回应着络涵的欲言又止:“说罢。” “今晚若拜阳殿再失窃重要文件,那么灵流在珈谜那里的嫌疑就可以洗脱了。”络涵沉默了一下,说道。 劭泽手上扣衣扣的动作忽然停住,神色有些发冷,停顿了半晌,他道:“不行!珈谜一定要仟翊留在那里,就是对我一种变相的警告,我不能不为她的安危着想!” 络涵听着他的话,默默替他将外套剩下的两个纽扣扣好,道:“珈谜支走灵流,又引来赋仟翊,如果此时停止盗用资料,一则暴露了灵流就是那个盗贼,二则暴露了你是忌惮赋仟翊的缘故而不敢继续行动,这不是更坐实了你在珈谜那的罪名吗?” 劭泽神色一滞,很快又摇头道:“虽然是这样……” 络涵见他神色动摇,马上趁热打铁截断了他的话道:“王爷是做大事的人,怎能因为区区小卒而不顾全大局?” “消除珈谜的戒心,这不是唯一的法子。”劭泽道:“我不想因为我们的事牵连到无辜的人。” “她真的无辜吗?”络涵嘟了嘟嘴,反问道:“跟从了你,她就注定要为你的事业负责任。你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就如同我一样,这么多年我跟着你,自然是会为你的事业殚精竭虑,哪怕是赴汤蹈火呢。”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劭泽显然是听进了络涵的话,却只听进了前半句,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着,忽然神色释然。他吩咐络涵道:“通知灵流,今晚务必要让珈谜发现宫中失窃重要文件。” 络涵一直紧张而纠结的神色终于舒展开一半,她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1 赋仟翊在赶到公主府的时候,孤月已隐没进厚厚的乌云层中,夜显得更加黑漆。 空无一人的庭院虽然常被劭泽派人打扫得干净整洁,没有人气的地方,还是森然得可怕。 赋仟翊也没有特意选择地点,只是从大门处一跃而上。身形如轻燕,利落干炼。 府内仍旧如同当年一样干净整洁,甚至连大门通向正殿大道两侧的樱桃树也如当年她第一次入府时一样茂密繁盛,充满生机。 只是这府中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吹着午夜的冷风,她不由打了个冷颤。 她和雩珩公主、蔚将军原本是没什么感情的,即便是在和劭泽订婚后的日子里,她和二老也不过是几面之缘,谈不上朝夕相处。只是如今走在这甬道上,回忆起雩珩公主的温婉柔和和蔚将军每每见到她欣赏赞誉的神色,她依旧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更为劭泽而心酸。 蔚将军因皇权斗争而死,雩珩公主郁郁寡欢终于撒手人世,劭泽做起事来由曾经的谨小慎微渐渐开始发扬卓厉,她知道劭泽自蔚将军去世后就下定决心争夺皇位——或许在很早以前他的韬光养晦也是在为夺取皇位做准备,但此时她明显感觉到劭泽的心境和曾经截然不同。 正值樱桃丰收的季节,她走在路上,忽然停在一棵樱桃树下。拿手中的匕首打下两颗樱桃,齐齐用手接住。 她慢慢咬着甜美多汁的樱桃,一边将打掉樱桃后插落在土壤中的匕首□□,用匕首挖了个小坑,把樱桃核埋在小坑中。 自雩珩公主去世后,这几年府上的樱桃虽然年年丰收,劭泽却是不许人采摘的,赋仟翊家中日日端上的水果品种很丰富,樱桃一样可口,几乎忘记了公主府这成队的樱桃树。只是这公主府的樱桃远远要比平常樱桃个头大,味道也好。 她默默叹了口气,走上正殿,推门而入。 殿内同样很干净,一点都不像尘封已久的房屋一般爬满蛛网落满灰尘,相反地,这里仿佛仍旧住人一般几近一尘不染。 她绕过正殿北面的屏风转到殿后,用火石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光看向殿后那面墙。 画卷由于怕落灰而被卷起,就挂在墙壁上。 她小心地踩上桌案,左手举着火折子,右手将那画卷的系带抻开来。 随着卷幅下端的卷轴失去了系带的束缚自然滚落,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整幅画暴露在她眼前的同时,她如触电般地僵住——她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幅画上,劭泽左手上带着的尾戒果然和灵流手上的一样刻有繁复的龙腾图案! 而更令她惊诧的是,在画右上方的题词的落款印章上,赫然刻着“玄封三十二年,灵流作”字样! 灵流!她脑袋嗡嗡的。 他们果然是旧交!不仅是旧交,而且关系匪浅! 她愣愣地伸手去抓下端的卷轴想把画卷回去,却连伸了几次手都没有抓住。 这时大殿的后门忽然“吱呦”一声开了,月光下,一个人影投射在她正对的那面铺有画卷的墙上。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这一回头,正对上劭泽复杂的眼眸。 “你来了?”赋仟翊张了几次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复杂心境,终究只说出这三个字来。 “你知道了?”劭泽怅然地看着她身后的画卷,走上前两步向她伸出手去:“先下来吧。” “你一直在骗我?”赋仟翊秀眉紧皱,挥手一扯将那画卷从墙上生生扯下用力向劭泽掷去:“你们是旧识!为何还要装作不认识!” 那长画卷在这样大力的撕扯下原本早该被扯裂,然而劭泽却接得眼疾手快,完好无损地将画卷抱住。侥是如此他还是紧张地将画查看了一遍才开口道:“若是让人知道我们是旧交,灵流在珈谜身边可还能平安度日吗?” “他真的是平安度日吗?”赋仟翊并未被他的解释而唬住,很快反驳道:“那年在长街上,一向谨慎的灵流反常地屡屡失言,然后顺理成章地得到了珈谜的注意入拜阳殿侍奉左右难道这是巧合吗?你不要跟我说你们在各司其职!若他真的心向祯元继承人又怎会在公主府画下你们一家人的画像!这画画得是否用心难道我看不出来吗?” “我们不仅是旧识,而且是挚交。”劭泽听了赋仟翊的话,也知再也瞒不下去,承认道。 “劭泽,你根本就不相信我!”赋仟翊听着这句话心中更是愤怒和失望混杂在一起越涨越大:“你只是利用我成事,根本就没将我当做自己人!这一朝一直只是你一个人的游乐场!你只是把我当做你争权夺势的工具!” “当然不是,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劭泽听着赋仟翊的抱怨,一时无言,只是仍旧向赋仟翊伸着手:“你先下来,我们再谈。” 赋仟翊此时亦觉得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劭泽很别扭,顺势扶着他的手,跳下桌案,却哑口无言。 劭泽说着,自己跃上桌案把那画卷卷回去后,和赋仟翊从后门出了屋子,并肩坐在殿后的石台阶上,在经历了刚才那几番发泄后,她此时已然清醒了许多,无需劭泽解释,她也明白,若是灵流真的是为了劭泽而屈居珈谜的拜阳殿,那么她的知情只会让他们双方增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那个图腾……”劭泽抬首望了望满布乌云的夜空:“原本也没什么含义,只是那戒指有三枚,是我父亲从魔界得来的护灵符。我、灵流、络音三个人自小便带着。现如今我不常戴那东西,正是不想让人引起误会。” “真的是误会吗?”赋仟翊盯着脚下的石阶,那石阶在清白的月光下泛着难以直视的白光。 “灵流的生母徽静夫人并不是灵家的二夫人。她和我父母一样是魔界退籍灵能者,灵流也不算是灵家的人,他的生父是个高阶灵能者。而络音是我父亲和晞月郡巫师秋苑潇紫的私生子。我们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心中酸涩不已,忍不住问道:“灵流……义无反顾地入拜阳殿伺候珈谜,果真是为了你?” “是。”劭泽答得毫不含糊,然而话一出口,望向斜上方星空的目光变得深刻:“不,他忍辱负重,是为了这个国家的未来。” 赋仟翊神色一动,珈谜以及德昌皇子所做的种种不靠谱事宜迅速在她脑海中过着:“他们都做不了一个好皇帝,可是…….” “蝶念,”劭泽打断她的话:“魔界的高阶灵能者,炎海人。炎海国觊觎我们惑明的辽阔疆土很久了,若是我不能在睚眦苏醒之前平衡好惑明土地上的所有自然能量,我们几乎没有胜算。” “自然能量?”赋仟翊皱皱眉:“是那种超自然能力吗?” “操纵自然能量的能力你也有,只是近年来魔界对界外灵能者控制极强,实在不该让你再来冒险。” “就算我冒险也不过杯水车薪,我知道。”赋仟翊道:“可是若你的灵能被他们发觉,会怎么样呢?” 劭泽沉默了一晌,道:“灵能之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因为熙宁夫人的阻拦,魔界才没有顺着我父亲的灵能继续查下去。否则只怕魔界会对我们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吗?”赋仟翊的手紧紧绞着自己的衣袖,忽然觉得周身阴冷。她对灵能者究竟有多大的能力不十分清楚,但也见识过蝶念的冰山一角。以一个灵能者的力量,若不曾遭到对抗,徒手摧毁一个城市也是可能的。若是惑明真的遭到灵能者袭击,又将如何呢? “不说这个。”提到灵能者,纵使劭泽万般惆怅,因为蔚将军的指点此时也并非无计可施。他舒展了一直皱紧的眉头,道:“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赋仟翊在知道灵流和劭泽的身份后,心中早已有了计较,不等劭泽开口,她说道:“珈谜说过拜阳殿失窃重要文件的事,将我押去负责安全,是因为怀疑灵流是你的人。若要消除珈谜的怀疑,只能继续盗取文件。” 劭泽早知赋仟翊心思灵透,却不料有着这样敏锐的洞察力,忙道:“若珈谜有分毫为难你,你直接冲出来就是,不必理会她。” “珈谜那么难缠,宫中布防又森严,硬闯可是掉脑袋的事儿。”赋仟翊眼巴巴地望着劭泽道:“咱们还没完婚,我可是外臣。” 劭泽眸中一动,爽朗笑起来:“你今日不也闯出来了?” “我今天是溜出来的!”赋仟翊不满地撇撇嘴:“我挑的时间守卫是最松懈的!” “那我为什么会知道你跑来了这里?”劭泽反问道。 赋仟翊一愣,不可思议地瞪向劭泽:“你监视我?” 劭泽看向她的眼神忽然泛起笑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头:“聪明的时候敏锐得不行,笨的时候是真笨!” “哦!”赋仟翊忽然回过神来,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这层呢,那珈谜宫中当然得有你的细作!叫什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2 “知道也对你没好处,别管那么多。”劭泽有些烦闷地闭上眼睛,用力呼吸着迎面扑来的冷空气。 “你其实就是不相信我!”赋仟翊听了他推辞的话就有些不太高兴,从她和劭泽订婚,劭泽还是瞒了她很多事,有时她虽然感觉和劭泽是站在一条路上,却总觉得两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每每她问到一些事情劭泽就会以很烦躁的表现敷衍过去。恰恰她又不是个刨根问底的人,她几乎不会问第二遍。 “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呢?我只是不想你......”劭泽正说着,对上她质问的目光,愣了一下,道:“我几乎是个外姓皇族,夺位之争凶险而辛苦,我不希望你太辛苦。” “你现在再说这些,不是太晚了吗?”赋仟翊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除了配合你的计划,难道真的能置身事外吗?从我那年答应了这门亲事,我就不再无辜。我迈出了接触政权的第一步,之后变得越来越现实直至无可救药。当我所接触的权贵越来越接近那把龙椅......”她突然伸手指向皇城的方向,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越来越知道原来权力是一件这样好的东西,它可以让一直自诩心高气傲的我心生畏惧地去跪拜!你不知道当我跪在珈谜脚下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害怕,我不是怕她掌握着我的生杀大权,我是怕她将对我的偏见和恨意通过我的小小失误水到渠成地报复给近卫军、报复给赋家,甚至报复给你!” 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忽然无言以对。他日日沉浸在自己的增灵、以及夺位大计上,自觉压力沉重,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赋仟翊在面对起这个皇宫、这个内阁时也同样的如履薄冰。他原本觉得因着和自己的联姻,赋家在近卫军坐稳了擂主,并未十分烦忧,然而却没想到正是因着和自己斩不断的关系,他周围的人生存起来也会同样艰难。 “……有我在,你其实不必顾忌那么多。”劭泽道:“你给自己太多的压力会很累。” “我……”赋仟翊欲言又止地看着劭泽,抿了抿唇。 她不是一个很会表达的人,尤其在遇到和自己亲近的人,有时候就如同一个哑巴,很难开口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昨日和江箬竹拌嘴时也是这样的状况,她几乎不知道如何对自己的心境作出描述。 劭泽自然了解她,也不干等着她憋出什么话来,转了转自己戴在左手拇指上的暖玉扳指:“那年我说要娶你,不是为了让你过得这么提心吊胆。只是如今他们都不在了,面对宫里人的刁难我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隔绝出这种环境......我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你。” 赋仟翊怔怔地望着远方,听着劭泽的话,突然问道:“劭泽,如果我不是赋恂的女儿,你根本不可能多看我一眼,对么?” “或许我们以另外一种方式相遇过,可能……” “我知道,你这一生,根本轮不到自己来做主,你也没有闲工夫去考虑别的事。”赋仟翊打断道:“那天见到蝶念,我突然觉得很害怕。他们握着那样强大的能量,你们所说的什么平衡自然能量我不懂,如果他们真的想进犯又有谁能拦得住呢?” 劭泽忽然语塞,他抬首望着点点星光——那种从遥远的太空冷冷望过来的眼睛鉴证着那些水面上搅拌升腾的细小泡沫般的生命,瞬间诞生,瞬间毁灭。他眼眸中仿佛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水跌宕流动着,忽然却笑了:“就算不能我们又能怎么样呢?如若日后真有交战的那一天,至少不是在以卵击石。” “如今的时间和精力竟然要荒废在我们自己人的内斗中。”赋仟翊极其嫌恶道:“不论是珈谜还是德昌皇子,他们可知道就因着他们的无知,有一天惑明会遭受无可预期的灾难?”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皇位原本也该是他们的,是我在和他们抢。”劭泽道:“我一定让你当上皇后,让你再也不用为任何人的脸色而担忧。” “你以为我真的想要那个位子么?”赋仟翊不由自嘲一笑:“拿人钱财,不得不与人消灾,我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我的一言一行都是在配合那些看似合乎我所处的环境,只是力所能及范围内,那似乎是我最好的结局。” “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不是我的本意。”劭泽最终深深呼吸着深夜冷清的空气,轻轻说道:“若真的有一天……”他看了看赋仟翊,终究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反而直接跳过去道:“我一定想办法保护你安全。” “劭泽,我们是荣辱与共的。”赋仟翊道:“如果你真的够聪明,就应该让我做我应当做的,而不是因为我畏手畏脚而耽误事。” 劭泽的神色在迅捷地变化。他确实在为将赋仟翊扯进这场角逐战而抱歉,但更多的是感动。他和赋仟翊认识久了,这些年愈发因着她的喜恶而迁就,他不得不承认耽误了些许时间。赋仟翊性子不算沉静,却冷静清醒得有时让他觉得很难接近,虽然他们的婚姻早已订下,他却从未觉得这个女子属于自己。以至于在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的第一情绪竟然是感动而不是觉得理所当然。 “仟翊,”他盯着她沉默了一阵才开口道:“我知道三年前你答应这门亲事时的委屈和无可奈何,可那时我并不能做主。现在他们都不在了,你若想反悔......” “谁说反悔了?”赋仟翊听着他的话蓦地打断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了吗?” 劭泽被她说得一愣,正想开口,她却抢着说道:“我从答应的那天开始就从没想过会赖!.....难道真的以为我只是看上你家的权势地位了吗?若是那样我直接嫁给德昌皇子岂不更省事?”她说着眼泪开始簌簌落下,她用袖口用力擦着眼泪,然而越是擦眼泪掉得越多,黑漆的袖口很快被凐湿。 德昌皇子当年追求赋仟翊的全过程几乎都被劭泽全程监控着,自那件事情过后即便德昌皇子因着记恨而对他百般刁难,他也从未和赋仟翊提起讨论过有关德昌皇子的问题,但此时此刻他却明白,倘若当年赋仟翊是跟了德昌皇子,绝不是如今这般被珈谜拘押在宫中的进退两难处境。至少德昌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皇子,而他在朝中的处境却随着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相继离世而愈发步履维艰。 劭泽见她落泪心中很不是滋味,忙在身上摸了摸却没有找出一块手帕,只得伸手替她擦着越落越多的眼泪:“我哪里这样想过?只是我现在非但不能给你带来安稳的生活,还在不断地将你推进水深火热中,我......”劭泽说着忽然觉得无言以对,虽然他听着父母说着在魔界屈辱的故事,励志要防止炎海人的入侵保卫惑明,但这样的誓言过于空洞,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许久他方才道:“我怕有朝一日我反而是带你走向坟墓!那时候我隐瞒着身份接近了解你,甚至是审视你,只想着和我在一起已经是你最好的结局,我从不觉得我的身份地位和德昌皇子有丝毫差距。可是现在......似乎是我在将你拖进死路。” 赋仟翊挣脱开他的手,轻轻抽泣着,许久方才深吸了一大口气,待到情绪接近平缓才道:“劭泽,我那时答应得委屈以及无奈,确是过于畏惧强权,可是若真的只是因为不敢反抗,我又怎能公然拒绝德昌皇子的示好?我们赋家上下忠贞,我们既跟了蔚将军,就一定誓死不渝地鞍前马后。我那时候确实觉得责任大于心之所趋。可是将军和公主相继离世,我突然觉得原来你对我们惑明大好河山的诚心并不仅仅来自于将军和公主的逼迫......我不想看到惑明王朝在珈谜或者德昌皇子手里败落下去,可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我.......我从未想过是否真的喜欢你,但在种种因素推至之下,我知道这仍旧是我最好的结局!就算最后等着我的真的是坟墓,我也绝不后悔。你知道......我是不可能放弃官场身份而去浪荡江湖的。” 劭泽看着她,心中仿若有一波一波的巨浪在跌宕起伏:“只有和你订婚这件事是我主观心甘情愿的。可是你如今被珈谜押在拜阳殿,我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这样艰辛的路,若我强迫你陪我走下去,岂不太过自私?”他说着转过头去看深空中竞相闪耀的群星,深深呼吸着夜晚清冷的空气:“我当初说娶你,只是想和你分享我的胜利,从未想过会让你受这样大的委屈。所以......我们解除婚约吧?等我拿到最后的旌旗再来娶你,那时你我都能心安理得得多。” “劭泽。”赋仟翊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阵子,直到庭中微风乍起,才开口道:“我若不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又如何有资格做你的皇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3 我若不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又如何有资格做你的皇后?简短的话,却包含了太多的深意。 劭泽的目光中一直涌动着的巨浪在这一刻蓦然止息,仿佛那一瞬间疯狂地闪过了算不尽的情绪,他忽然紧紧握住赋仟翊的手,道:“能够拥有你,是我劭泽此生最大的幸福!” 赋仟翊这时才忽然欣然而笑,顺从地任他握着自己的手,依靠在他的怀中,和他静静地看着天宫苍穹,看那漫无边际的繁星在深蓝的帷幕中闪烁着清亮而耀眼的光。她深深呼吸着夜晚清凉的空气,心中少有地安宁平和。 次日清晨,拜阳殿。 “你们听说了吗?咱们拜阳殿的账簿昨晚失窃了!” “真的吗?继承人不是说赋姑娘在,他们不敢盗取资料吗?” “谁知道呢!继承人正大发雷霆,让我来传赋姑娘呢!” “可是这个不关赋姑娘什么事儿啊!” “继承人说赋姑娘负责整殿的安全,是她的责任呢!” “那赋姑娘岂不是要倒霉?”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是个负责传话的!” 一大早赋仟翊便被屋外的声音吵醒,先是觉得头痛欲裂,听清二人对话后马上被惊醒,蓦地从床上坐起来,糊里糊涂地听着门口的小厮敲门指名她去继承人的正殿问话。 她心知这是劭泽嘱咐灵流来盗窃得手,心知自己马上就能离开拜阳殿,心情越发舒畅,匆忙穿好衣服就直奔正殿。 珈谜正躺在美人榻上半眯着眼吃着身旁的绝色侍从喂到嘴边的橘子,听得赋仟翊走来,突然睁开眼从榻上坐了起来。 “继承人。”赋仟翊依言规矩地行了礼,垂手立于珈谜身前两米处。 “赋仟翊,你可知我是多么讨厌你?”珈谜审度着她的脸,说道。 “哦。”赋仟翊虽然刚刚已经从梦中清醒,却依旧保持着清早懒得开口的状态,蔫蔫地应道:“继承人这是哪的话?” 珈谜见到她原本气不打一处来,听到她的这句反问不由愣了一下,很快道:“我的账簿被偷了,你准备作何解释?” “账簿?”赋仟翊这才如梦初醒地睁大了眼睛:“继承人是说账簿失窃了吗?” “废话!”珈谜拿着折扇的手忽然重重将折扇砸在榻的沉香木边沿上。 “好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赋仟翊深深抒了口气:“继承人莫要心急,账簿而已,臣女一定很快将它追回来!” “不重要!”珈谜的火气突然中烧起来,将手中那把描金边的折扇重重向赋仟翊掷去:“账簿还不重要!” 赋仟翊惊诧地看着她的过激反应,问道:“继承人做事光明坦荡想必没有糊涂账,如何这样紧张那个账簿呢?” 珈谜闻言怒意冲天的脸色忽然和煦下来:“那是对我行事作风的侮辱,我怎能不急?”说罢她对上赋仟翊略有得志的隐隐笑意,不由一怔,立时蓦地一拍桌子:“你是故意的!” “臣女不敢!”赋仟翊表现得不卑不亢,她略略垂首,作极端恭顺状:“臣女是说,偷窃账簿的人定是怀疑继承人的清廉,若是此时拜阳殿大动干戈,只怕更加坐实了这样的怀疑,于继承人不利。” “是么?”珈谜审度着她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道:“盗窃账簿的人难道不是劭泽手下吗?” “怎会?”赋仟翊眼眸中的细小波动恰到好处地落在珈谜的眼中,她蓦然抬首道:“宣王从未对继承人有过丝毫不敬!” “可若是真的有呢?”珈谜忍不住皱了皱始终不曾舒展的眉:“或许你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该弃子的时候他会毫不含糊地抛弃你呢?” 珈谜此时表现出的情绪并不胸有成竹,她试探性地看着赋仟翊,仿佛在她的脸上在极力探索着想要的答案。 而正是她的这种莫名其妙好似真的在认真思考的神色令赋仟翊心中原本安定的石头蓦地震颤起来。 棋子,她自一开始不正是劭泽的棋子吗?只是这一来一往的,时间久了渐渐生出的情愫蒙蔽了她的眼睛,一时令她分不清真伪。直到昨晚,她甚至还在无条件地支持着劭泽的工作。 可是她除了支持又有何办法呢?命运的潮流将她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代表的并不仅仅是她自己,而是她的整个家族,乃至整个近卫军。她与劭泽不过是坐在同一条船上,荣辱与共。 她没有选择。 珈谜见她沉默,接着说道:“当年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压力让你不得不答应这门婚事,可是你是否曾想过,你若嫁给德昌皇子,此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呢?至少你们赋家不该是此时这样进退两难的处境,或者说,你根本不用再皇宫踏下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在你这个本该享受大好花样年华的年纪日日浸在皇权斗争里。” 赋仟翊听着她的话,不由苦涩一笑,却很快从珈谜给她套下的语境中回过神来,答道:“我的花样年华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奉献给近卫军,在别的闺阁少女都在游赏花卉的时候我已经学会了驾驭刀剑。但这只是为了报效壮大这支军队保我惑明疆土安宁,而不是参与皇权争夺。继承人抬举了。” 珈谜听着她的话,不由一笑:“赋仟翊,你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心中是不是早已波涛汹涌了呢?若如你所言你真的不接触皇权,为何你和我说话的时候字字句句都在绕弯子,生怕我从你的只言片语中看穿你甚至劭泽的意图?你这是在心虚啊。” “我只是不希望继承人误会。”赋仟翊终于瞥开目光。她承认珈谜的神色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她致命的洞穿,她和珈谜对视着,觉得很不安。 “你若心怀坦荡,何必向我解释这么多?”珈谜神色一动,挑了挑目光反问道:“你不知道,你的眼神在出卖你。” 赋仟翊听着珈谜的话,突然觉得无言以对,许久才开口道:“我口不择言,是因为继承人带给我的压力远远胜于我平日打交道的人。并不是心虚,而是紧张。” 珈谜看着她说出这番话,神色愈发冷淡,最终漠然一笑:“好,那么我应该来验证一下你这话的真伪。”她说着,给身边的男侍使了个颜色。 那男侍很快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赋仟翊。 那信中正是赋恂的一首藏头论,字字句句有灭玄封之意。 赋仟翊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 珈谜很是欣赏地看着她愈发发青的面色,道:“赋仟翊,我知道你本事大,只要你想,我拜阳殿的护卫拦不住你,但是如果今天你真的敢踏出这里的大门,这首诗的原稿就马上会出现在我父皇的桌面上。届时你赋家就是有天大的不可替代权,怕是也难逃我们惑明的律法。” 满门抄斩。珈谜最终没有说出的这四个字,赋仟翊心中却是早已回荡了很多次。这首诗她隐隐是知道的,那是赋府因着这篇策论的原稿丢失还曾闹得风风雨雨。不料竟是落在了拜阳殿。 “继承人……想怎样?”赋仟翊如同被人打了当头一棒,费尽全身力气仍旧制止不住周身的颤抖,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我吗?”珈谜忍不住得志一笑:“你武艺高强,明辨是非,我很喜欢你。可是你的未婚夫却并不安分守己。原本这份账并不该由你来承担,可是,”她话锋一转道:“除了你,我几乎找不到他的任何弱点呢。” “继承人竟认为,我是他的弱点吗?”赋仟翊此时实在笑不出来,一字一顿地问道:“难道继承人不认为我也是他的棋子吗?” “你是,可是你是他的王牌棋子,王牌,当然是最大的弱点。”珈谜一笑:“不合逻辑,但是这很实际。我珈谜,真的很讨厌有人在我头上动土。”珈谜说着吩咐身边的男侍道:“派人传话给劭泽,拿我的账簿来换赋仟翊!” 赋仟翊纵使被珈谜所举所惊,此刻脑中却已经可以飞速地运转,她忽然道:“继承人这就棋差一招了!若此事不是劭泽所指,继承人岂不是让真凶逍遥法外?” “我断定劭泽就是真凶。”珈谜毫不含糊道:“若是偷盗行为因着你的存在而有所收敛,我反而要怀疑是有人故意嫁祸劭泽,而此番毫不顾忌你安危的行为明显是在努力撇清劭泽与此事的关系,我珈谜又不是傻子,怎会被这种小把戏耍得团团转?” “或许此人正是……”赋仟翊正说着,却被珈谜一个巴掌重重甩在脸上,生生将要说的话打了回去。 “不要狡辩!”珈谜厌恶之色不可掩饰:“你给我跪下!” 赋仟翊此时并未顺从,反倒冷冷看着珈谜不说话。 少顷,珈谜的神色安然地威胁道:“你最好跪下,并且,你若敢动一下,当心你的家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4 赋仟翊突然忍不住牵起嘴角一笑:“好。” 她依言跪在珈谜面前,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沉香木凤凰花雕贵妃榻,不语。此时此刻虽然她表面上显得从容而无所畏惧,心中却紧张得很——她此刻不仅不能确定珈谜是否真的不会将那篇藏头诗做文章,更不能确定内心阴毒的珈谜还会牵扯出什么事情来威胁她。她心中此时波澜汹涌。 珈谜半躺在贵妃榻上命宫人为她仔细地修着指甲,半眯着的眼睛百无聊赖地瞥了跪着纹丝不动的赋仟翊一眼,笑道:“天气可真够热的。” 她说着向身旁的贴身侍从使了个颜色,那身材修长的侍从很快吩咐了守门的侍卫抬来了一桶冰水混合物,不由分说地冲着赋仟翊劈头盖脸浇下! 赋仟翊蓦地从沉思中被激醒,冰凉的水混杂着细碎的冰块附着在她并不算密织的衣服上,顺着那衣服的纹路迅速钻入皮肤中,刺骨的寒意从这里油然而生,她只觉得瞬间脑袋嗡嗡地,随后全身的皮肤都剧烈地疼痛起来。 她开始深深地吸着气,很快剧烈地喘息起来。 “现在还热吗?”珈谜冷然一笑:“我听说人在寒冷的环境中脑子才会比较清醒,你好好思过吧。”她说着从贵妃榻上爬起来:“我也要去陪父皇看奏折了。”说着款款而去。 望着珈谜离去的背影,赋仟翊很艰难地强自直起腰来,微微舒展了筋骨,小心地吸气呼气,尽力提着内力制造着热能调节体温。 武者很少用心于诗文。这篇策论乃是赋恂于营中一时兴起所作,当日便要拿回府中焚烧,然而尚未等进入府院,策论便已然丢失。 近卫军中有着珈谜的奸细,此人能够知道并且顺利盗窃策论,必定还是赋恂极为信任的人!她心中很快有了几个最可能的人选。 她默默盘算着等回去之后将如何清肃近卫军,微闭着眼调理着气息。骤降的皮肤温度令她甚至觉得呼吸进的空气都愈发滚烫,她渐渐有了窒息的感觉。起初的寒冷令她不住颤抖,然而时间分分秒秒地拖延着,她开始手脚僵硬起来。 凝风殿中,劭泽正在书房细细看着礼部新颁发的一套规制。 “王子,拜阳殿那边.......”络涵“砰”地一声将房门撞开,气喘吁吁道:“你快些去吧!” “怎么?”劭泽虽一直在看文件,心中却总似有一块巨石一般放不下听到络涵夺门而进的声音同时手一抖,手中厚厚的牛皮纸卷宗突然掉落脚边。 “珈谜!珈谜.......赋仟翊!”络涵几番张口皆未说清来龙去脉,终而深深吐了两口气才道:“珈谜让赋仟翊在拜阳殿罚跪!” 劭泽眉头一紧,蓦地站起身来往外冲。他早知道赋仟翊并不是束手就擒的人,若是在拜阳殿被束了手脚,定是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把柄落在了珈谜手中。不论如何,先将她带出来才是真。 “劭泽!这么急冲冲这是要去哪里啊?” 劭泽刚刚出了凝风殿,便被德昌皇子一众人很不客气地拦下。他刚刚稳住脚步,在德昌皇子面前站定:“皇兄。” “你这样叫我我可不一定敢当呢。”德昌皇子冷眼看着他掩盖不住的心急如焚之色,更加不急不缓道:“我有要事找你。” “臣弟目下有急事要办,还请皇兄见谅,稍后臣弟去皇兄宫里.......” “我这恰好有段将军通敌叛国的证据,正考虑要不要呈给我父皇。”德昌皇子淡然地打断他的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进退不得的样子,不由一笑:“当然,你若走了,我也不便和你商量了,你自己看着办,我不勉强。” 劭泽原本想着天大的事儿也分轻重缓急,然而真正听到德昌皇子所言此句时,腿却像被钉了钢针一般,又沉又木地挪不动步子,他微微闭了眼又睁开,艰难地张口道:“一炷香,臣弟只需一炷香。” “一炷香,足以害死护天军的最高级将领。”德昌皇子冷然一笑,绕过他直走进凝风殿大门,一边道:“我可没有等你的耐心,你若出去绕上一炷香再回来,我一定要段将军死。” 劭泽和络涵对视了一眼,焦虑地深吸了几口气,追着德昌皇子进了自己的宫殿。 “你听说过关于熙宁夫人的故事吗?”德昌皇子一边走一边听着劭泽追过来的脚步,满意一笑,问道。 “熙宁夫人?”劭泽眉头一紧:“皇兄指的便是这事吗?” “你说呢?”德昌皇子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进正殿在主位上坐了:“若熙宁夫人通炎海,责任便是段将军的。段家为护天军鞠躬尽瘁数百年,我若把这个呈上,那......” 劭泽闻言心中倒并不惊愕,反而犹如早已料到德昌皇子的说辞一般从容打断他的话:“熙宁夫人本为魔界人,认得几个炎海人应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她肯抛下一切功名回归本土,已是对我们惑明最大的忠诚。” “你可真想得开。”德昌皇子怀疑地看着劭泽:“我倒是担心她吃里扒外呢......”他说着仿佛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问道:“你父母......足够了解她吗?” 听着德昌皇子这句话劭泽的脸色变得愈发阴云密布,他忽然抬头紧紧盯住德昌皇子,开口道:“皇兄何必拿过世的人说话?难道我说熙宁夫人是忠心的,你就会信吗?” 德昌皇子笑道:“我知道你有急事儿,我来也不是要和你抬杠的。我只是想着,我抓到了熙宁夫人私通炎海人的证据,是捅出来对我有好处,还是压下来好。” 以德昌皇子急功近利的小性子,绝不会做没有收益的买卖,但还是不敢和他硬碰硬,道:“皇兄心中必然有所计较,臣弟听皇兄的。” 德昌皇子颇有深意地望着他,木然道:“我若说我要他家永世不得翻身,你不会反对?” 劭泽在德昌皇子提起段家的时候心中便早已有所警觉。四军中其他三军皆有明显倒向,然而段家则从不听从任何一方,自然也是所有人目光的聚焦处。德昌皇子此举自然是对段家仍旧抱有幻想,故意在试探他和段家究竟有多少瓜葛。 他只无所谓一笑:“皇兄拿主意便是,只要是为我们惑明的江山社稷,臣弟都鼎力支持。” “那你刚刚为何这么紧张追进来?不是有要事吗?”德昌皇子紧追着问道。 劭泽闻言倒并未被问愣住,反而从容答道:“臣弟只是担心皇兄情急之下做错误的决定。” “原来是质疑我的英明。”德昌皇子冰冷地笑着低头喝络涵刚刚端来的热茶,忽然一皱眉:“你宫里尽是陈年的旧龙井吗?” 劭泽倒也并不介意德昌皇子对自己成见加深,无所谓一笑:“比不得皇兄家大业大,自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皇兄见笑了。” 德昌皇子神色一凝,重重将茶杯摔在桌上:“对牛弹琴!”说着起身便走。 劭泽见状也忙站起身,却只是目送着德昌皇子出了大门,心中虽十分担心赋仟翊的安全,却还是不得不吩咐了络涵立刻去近卫军营偷偷将情况告知灵流,便急匆匆出了宫骑马向皇城郊外赶去。 段鸿羲正在家中百无聊赖地百~万\小!说,突然门外小厮来报,说有个乞丐送了一封信在门前。 此时段将军和段鸿文都在军营中,唯独他一个人闲赋在家,理所当然地拿了信就拆开来看。 “赋仟翊于拜阳殿被用刑,速救。” 段鸿羲的目光突然变得愤怒。 “淇滨!” 身着鹅黄色对襟襦裙的高挑女子很快出现在他身前,她面容沉静姣好,眉眼中透着一丝精明的光:“公子。” “给我进宫的令牌!” “公子。”淇滨瞟了一眼放置在桌上的字条,说道:“赋仟翊被困拜阳殿,宣王殿下不会去救吗?” “天知道那个鬼王爷在想什么!”段鸿羲根本没听进去淇滨的话,匆匆忙忙系着散开的衣襟,伸手去拿外套。 “或许这信息不是王爷传来的呢?”淇滨说道:“公子莫要中了人家的奸计才是!” “仟翊被珈谜要去拜阳殿当差这件事,我早觉得有问题,万一是真的,我可不能袖手旁观!” 段鸿羲三下五除二穿好了衣服,从淇滨手中抢过令牌,抄起剑架上的佩剑就要出去。 “哎!公子!”淇滨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救赋家姑娘,淇滨不能拦,但公子需知道,那赋仟翊已经是宣王的准王妃,男女授受不亲,就算公子和她是旧交,也要保持距离才是。” 段鸿羲神色一滞,很想扯一扯嘴角去笑,然而生硬地抽动了嘴角的肌肉,却知道自己此刻表情有多么狰狞,只得迅速甩开淇滨的手:“我知道。” 段鸿羲赶到拜阳殿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他很不客气地放倒了拜阳殿门口的两个守卫,顺带打伤了螣蛇卫队的四五个战士,一路冲到正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第十九章 金风玉露5 这时珈谜已经从乾钧殿回来,正就着明亮的灯光吃晚餐,而赋仟翊仍旧僵直地跪在殿中,从背影看不出她的表情,段鸿羲只知道她全身尽湿,算不得厚的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肌肤上,依稀可见匀称完美的身形——不得不承认,相较于日日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常年行走于军中的赋仟翊身上还是很难看到赘肉的,不同于男子的壮硕,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修长而有形,比例无懈可击。 “这不是段家的二公子吗?”眼见着一路上拦他的侍卫和螣蛇卫队战士都被段鸿羲毫无疑问地放倒,珈谜对于仍旧好整以暇冲入殿内的英俊青年充满了赞赏:“你可知私闯宫禁是死罪。” “我是有令牌的。”段鸿羲微微定了定神,心知能让赋仟翊规矩地跪着不反抗,珈谜手中一定有着令她不敢妄动的把柄,于是自己也不打算硬干,从容说道。 “拜阳殿从不认令牌。”珈谜说着瞟了一旁跪着的、早已面色惨白的赋仟翊:“二公子可是为这小妮子而来?” 段鸿羲抱了抱拳说道:“我这朋友虽为女子,却也在军中行走惯了,怕是不懂宫中规矩,若是冲撞了继承人,鸿羲这里替她给您赔不是了。” “这就怪了。”珈谜皮笑肉不笑地狠狠剜了段鸿羲一眼:“宣王殿下三年前和她订过婚,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宣王妃,这个时候宣王不出面,反倒你这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公子毫无顾忌地闯进来,你可不要告诉我这是宣王的命令。” 段鸿羲纵使常年被誉为段家的闲散公子,毕竟不是养尊处优没受过挫折,乍被珈谜将了一军丝毫不觉得委屈,波澜平静地说道:“鸿羲私闯拜阳殿,和宣王殿下无关,只是为赋仟翊而来。” 珈谜听着愈发觉得有趣,不由笑道:“只为赋仟翊而来?不知宣王听了你这话会作何感想呢?” “继承人……” 赋仟翊刚刚开口,就被珈谜立于身边的侍女狠狠甩了一巴掌。 “赋仟翊,我说过你在这殿里没有说话的权利,如果你忘了我的话,我会好好提醒你。” 段鸿羲见状却是不干了,即便仍旧有理智在,在见到赋仟翊被当面甩了耳光后,理智就随着这一耳光甩得荡然无存:“继承人,她好歹是宣王妃,你不能对她滥用私刑!” “即便是宣王我都敢,何况区区一个宣王妃!”珈谜很不客气地说道:“段鸿羲,你们段家可以遗世而独立做你们没有政治倾向的护天军统帅,但并不代表你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挑战皇权!” 段鸿羲知道赋仟翊不肯和珈谜撕破脸,一定有着千万般重要的理由,心中只能暗骂那个不重情义的劭泽在这节骨眼上不肯出面,皱紧了眉头:“继承人,鸿羲从不敢挑战皇权,只是这赋仟翊毕竟是我同门师妹,她有难,我不得不为她出头。” “你有什么权利为她出头?”珈谜微眯了眼:“比武场上惜败段鸿文吗?输了就是输了,你不要狡辩说那只是意外。” 段鸿羲听着珈谜的话,却不作答,转而说道:“赋仟翊只是一介女子,不问朝政,不论做错了什么,继承人都不必这般对待她。” “不问朝政?那么她在近卫军中难道是管做饭的吗?”珈谜死死盯住段鸿羲。 这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笔直地站在她的正殿,一身密密织着碎羽图腾的简单白衫并不因这金玉满堂的殿宇而逊色,反倒显得异常出尘。一样的不畏强权,对她这样居高临下的质问和调侃,如灵流一般宠辱不惊——当然他不是灵流,他是段家的武将,他有着宽广的天空,他必不能如灵流般跟在她身前鞍前马后。 转瞬间段鸿羲笑道:“她也管做饭。” 赋仟翊如果不是此时被冰水折磨得周身疼痛,听了这话几乎要笑出声来。 段鸿羲不是心理没谱的人,不会如传言般不懂人事,一味猖狂。至少此时此刻,他知道对于珈谜不能硬碰硬。 珈谜忽然觉得很无趣,虽然平日她喜好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却也很能分辨敌我,纵使下意识地想多看段鸿羲几眼,却知道这个人是万万不可能为她所用的。 她冷冷一笑:“你可以带她走。”她说着,刻意停顿了一下,瞟了一眼神色麻木的赋仟翊:“如果她敢跟你走的话。” 段鸿羲只知道赋仟翊浑身湿透,却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其它外伤,只好上前俯身试着拉赋仟翊的手。她的手触手冰冷,近距离看去早已失去血色,变得僵硬而青紫。 他这才忽然慌乱起来:“仟翊,你怎么回事?” 赋仟翊知道拜阳殿有劭泽的眼线,整天都在想着劭泽很快会来解救她,却不料等到夕阳落山也不见人影,面对珈谜冷嘲热讽的心理攻击早已临近崩溃,故而在见到段鸿羲入殿的时候仍旧以为是劭泽不好出面,才通知的段鸿羲。 然而对上段鸿羲双目的瞬间她还是十分想哭,碍着面子只死死咬着嘴唇迅速垂下双目不肯说话。 “看来她不敢跟你走。”珈谜道。 “到底这是怎么回事?”段鸿羲半跪下来握紧赋仟翊的手,缓缓向她注入微弱的热度:“你不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鸿羲……”赋仟翊哑着嗓子低声道:“是劭泽让你来的吗?” 段鸿羲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赋仟翊神色一凝。 段鸿羲并不了解事情的缘由,如果是劭泽指派,至少段鸿羲会知道一些什么,至少不会在这里低声问自己应该怎么办。 她沉默了少顷,说道:“她那里有我爹大不敬的证据。” 段鸿羲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要珈谜抓有赋恂的把柄,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赋仟翊从珈谜这带走。 “能硬抢吗?” 赋仟翊这时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只用力摇了摇头:“我也是习武的。” 但是不知道她会把真东西放在哪里。 这就是症结所在。 “放心,我只是给她浇了浇冰水,没有打过人。”珈谜这时说道:“她死不了。” 段鸿羲这时才看到大殿角落里的大水桶,那里仍旧漂满了细碎的冰块。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起身向珈谜道:“她只是个局外人,继承人怎能这样对她?” “不然该怎么样?像对灵流一样,按在那打一顿吗?”珈谜不以为然地问道。 段鸿羲突然语塞。他怔怔地看着珈谜,许久才开口道:“继承人,她只是个弱女子,不该卷入这场政权纷争,还望继承人大量,放过她。” 珈谜冷冷望着他,直到他即将失去耐心才开口道:“段鸿羲,你自小在段家长大,狂妄而不自知,你没求过人是吗?” “是。”段鸿羲回答得干净利索:“还请继承人赐教。” 珈谜忽然笑了:“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你觉得换作你是我,你会松口放过她?” 段鸿羲不会委曲求全,他可以对珈谜下跪,因为她是惑明皇朝的继承人,但并不代表他会恳求她。 “鸿羲不是在求你。”段鸿羲的面上突然透出一丝令人琢磨不透的光来:“继承人如此对待赋仟翊,为难宣王,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归根结底,继承人不过是怕皇权外放而已。继承人的矛头不对着手持征海靖野两军兵权的德昌皇子,反倒伸长手臂来欺负只有近卫军拥护的宣王的王妃,这合理吗?” “德昌皇子是我弟弟。”珈谜答得很顺溜:“劭泽一个外姓皇族,凭什么和我争权夺势。” “依鸿羲看,宣王没能力和继承人争夺皇位,倒是德昌皇子对着龙椅虎视眈眈,继承人如果只是急着排除异己,难道不怕除掉宣王的同时更加替德昌皇子丰满羽翼吗?” 珈谜微微挑眉:“这话怎讲?” 段鸿羲蓦然笑道:“继承人,如果鸿羲说自己是故意输给鸿文,你信吗?” 珈谜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不由坐直了身子:“说下去。” “我和我哥哥一样在护天军从军数十载,论威信和领兵能力,均不相上下。然而我爹不许我赢,因为他知道我并不是政治立场坚定的人,他担心我统帅护天军后,会投入政权纷争,破坏了护天军的优良传统。”段鸿羲说道:“继承人大可抓了赋将军的把柄,把赋将军推上断头台,断了宣王的羽翼,届时我再弑兄夺位,投靠德昌皇子,敢问这皇宫中,还有继承人的立足之地吗?” 段鸿羲说着,见珈谜白了脸,几经辗转却还是闭了嘴,不敢说话,继续说道:“段鸿羲是局外人,说话从不顾忌宫中禁忌,希望继承人不要怪罪。只是今日如果我的行为会给赋家带来灾难,我定会将这笔账记在继承人的头上。还望继承人深思熟虑。” “好好!”珈谜听着段鸿羲的话,深知他不是在妄言,直愣愣地看了他很久,终于妥协道:“你厉害,你带她走,我不多事便是!” 赋仟翊紧绷着的弦这时才终于断裂,深深抒了口气。 段鸿羲得意一笑:“继承人放心,只要继承人信守承诺,段鸿羲绝不和继承人作对。”说着,上前小心扶着早已跪麻木的赋仟翊一点点起身:“继承人大恩,鸿羲铭记于心,必当报答。” “哼!”珈谜气急却无从发泄,只得干望着段鸿羲脱下外袍裹在赋仟翊身上,扶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出拜阳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第二十章 积非成是1 劭泽一直到入夜时分才疲惫地返回皇城,同样精神蔫蔫的骏马驮着一个巨大的麻袋停在段府的后园墙外。 他从未踏进过熙宁夫人所住的粹雲阁,尤其还是通过翻墙这种见不得光的方式。 但他还是毫不客气地越过不算低的围墙,将那麻袋重重摔在了熙宁夫人屋中。 他是一脚踢坏门锁闯进来的,正半躺着百~万\小!说的熙宁夫人甚至来不及从软榻上坐起来,那个死气沉沉的巨大麻袋已然被摔到眼前。 “你是.......劭泽?”熙宁夫人很轻易地通过他身上藏带着若有若无的灵能气息断定了他的身份。 “夫人,初次见面,劭泽僭越了。”劭泽虽然此刻踏入这个房间带有着明显的情绪,仍旧极为绅士地躬身行礼。 熙宁夫人的目光落在脚边的麻袋上:“见面礼?” 劭泽一笑,拔出随身的短剑将那麻袋划开,露出那里面血渍未干的尸体。一时间整个房中都被染着一股血腥的气息。 “这是.......”熙宁夫人看着尸体那表情狰狞的头颅,不由一惊:“乌桕?” “原来他叫乌桕。”劭泽漠然地看着熙宁夫人:“听家父说夫人在魔界混得如鱼得水,如今既远离了魔界也该知晓分寸,怎的还能和炎海人有所交集?” “你是在质问我吗?”熙宁夫人目露寒光,死死盯着劭泽:“若是在魔界,即便是你父亲也不敢这样和我说话!” “这里不是魔界。”劭泽看向熙宁夫人的神色如常,并不畏惧:“不论您曾经有多么风光,都该记得您当年放弃荣耀的初衷。您这样会害死段将军,害死段家全族!对那些没有热血的异族人,不值得。” 熙宁夫人看他的眼神逐渐由冰冷变得深刻,继而变得感慨万千:“乌桕只是个信使。不过....死了就死了吧。” “朝廷已经知道了此事,夫人知道该怎么办。”劭泽心中仍惦念着赋仟翊的安危,匆匆说完便急着转身往外走:“劭泽今日莽撞,还望夫人不要怪罪。” 熙宁夫人根本没有起身,也不曾因为劭泽的冲撞而生气,只是愣愣地看着劭泽出了房门,迅速消失在夜幕中,方才惊醒地从榻上跳起来施灵恢复了被劭泽撞断的门栓将门死死锁住,眼泪忽然大滴大滴从眼眶滚落。 我们永远成为了敌人,我会让你的儿子带着我们惑明的军队和你誓死抗争,到那时候,你会恨我吗? 她紧紧攥着无名指间那枚青蓝的昂贵玉戒,泪如泉涌地将那枚戒指从指间褪下,用力砸在地上!那玉石接触水泥地板的一瞬间碎成千片万片,绽放着微弱的幽兰光芒照得原本不算明亮的屋子光芒万丈。 “我们早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她蓦地朝天吼道。 她力竭般地吼着,语毕仿若体内的一切力量都被抽之一空,软软地摔倒在地上,停不住的泪水大片大片凐湿干燥的水泥地面。 “熙宁!”段将军听到声响赶往粹雲阁的时候已见熙宁夫人崩溃地摔在地上,急着冲进去不由分说扶她起来:“怎么了?” 熙宁夫人顺着他的力向艰难地站起来,隔着泪眼看向段将军,全然控制不住情绪地急切道:“我早就知道我们是仇人,可是我偏偏执迷不悟,是我的过错害死了蔚翰英,害死了雩珩.......我还险些害死你!这一切的责任和负担原本不应该全部压在劭泽那个孩子身上的!我看得到他的压力究竟有多大!是我在折损他的人生!”她说着深深呼吸了几口空气,压住胸腔剧烈的喘息,泣道:“我这样做纯粹就是落井下石!是我在把所有人逼上绝路!” “不!不是你!”段将军见着她几近崩溃的反应,死死按住她的肩:“这是命数,是劫难,即便日后惑明真的因为炎海而化作沙土沉没在这片土地上,那也不是你的罪过!” 熙宁夫人听此言忽然停止了抽泣,警醒地睁大了眼睛:“我们怎能让惑明毁灭!我们惑明王朝大好江山正值千秋万代,怎能遭此灭顶之灾!” “当然不会!”段将军道:“我们都在誓死守卫这片土地,怎会让她化为烟沙?我只是劝解你,我们两族的仇恨那是千百年的沉积,不是你一手造成!” “可是鸿羲他......” “鸿羲是我们的儿子,怎的能和那些炎海人相提并论?”段将军急着打断了她的话:“你切勿想那么多。你看我们惑明如此明丽的风光,你何苦一定禁锢自己于此?你走出去看看,看看我们的辽阔河山,看看我们的护天军,看看这般蓬勃生机的世界,那些陈旧古老的往事从来不该占据你生活的全部。” 熙宁夫人自然听得懂段将军打断她的意思,却刻意忽略了这番提醒,痛苦地闭上眼睛任泪水顺着眼角继续滑落:“我爱上了天底下最不该爱的人,我天真的以为他便是那个能守护我到永远的人,可是.......我眼睁睁看着我们惑明人在他手下痛苦地挣扎却帮不上忙,我实在不能如同.......周家那个叛徒一般倒向那个残暴的民族。只是蔚翰英帮我下了决心,我却将一切罪责归咎于他!若非我不肯帮他,如今事情又怎会败坏到这般田地?” 段将军听着她自责的话目光渐渐冷了下来,莫名其妙一笑,并不继续劝解,反倒说道:“不值得的人,不值得的事,何必劳心劳神?我们如今能做的就是誓死守住惑明,你......有的是补救的机会。”说着,他茫然看着地上的尸体,心中已有所计较:“我马上拟奏折说你发现了炎海细作并及时将其处死,为你请功。” 说着他便丢下仍旧泪眼迷茫的熙宁夫人挪步出了粹雲阁。 熙宁夫人悲伤中多添了一丝伤痛,看着段将军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若不是我有那样有用的能量和身份,你们都对我嗤之以鼻吧?躲避?逃避?”她带着眼泪突然笑起来,将那碎裂在地上的戒指碎末细细拾起,用帕子小心地包起来,第一次走出了粹雲阁的门槛,将它埋在门前那棵高大的榆树下。 入夜后,皇宫的灯光跳动在檐牙高啄的宫殿间,显得富丽堂皇巍峨宏伟,而隐约的丝竹管弦之声回荡在密布的殿宇中,反倒凭添了一丝阴霾之气。 神渊阁的灯火今夜反常的明亮。 天气算不得寒冷,甚至有些初夏的燥热——至少绝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躺在劭泽寝殿床上裹着厚厚的被子仍旧在发抖的赋仟翊却不这么觉得。她在这一天之内被浇了8次冰水,纵使长年习武有内力护体此时也很难保持恒定的体温。 她不仅觉得冷,冰水透骨的寒冷令她此时全身上下自皮肤到骨骼都在剧烈地疼痛。更重要的是,自她被段鸿羲匆匆救回神渊阁后,突然腹痛不止,冷汗将劭泽的被褥浸得透透的。 “鸿羲,谢谢你。”纵使关系甚好,赋仟翊还是对于段鸿羲的仗义相救心怀感激,诚恳说道:“我知道不是劭泽叫你去的,你真的可以跟我说实话。” “我只是收到字条,并不知道到底是谁通风报信。”段鸿羲实话说道:“宣王……或许是宣王有事耽搁,才派人通知我的。” “宣王怎么有功夫理会这点小事?”络涵虽然假心假意为赋仟翊安顿好,这时却站在寝殿门口毫不客气地说道:“宣王自有重要的事办,至于是谁报信,段公子还是慎重分析吧。” 段鸿羲瞥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只对赋仟翊说道:“你见了宣王就什么都知道了。不必听别人怎么说。” 赋仟翊瞟了瞟仍旧站在寝殿门口的络涵,低声对段鸿羲说道:“原本我只是个棋子罢了,从不奢望他会因为我耽误了正事。” “你就是最大的政事,如果他连你都管不了,还敢谈什么为官之道!”段鸿羲说道:“你也是,她既然拿赋将军威胁你,说明她根本不想害赋将军,你……” “我又不是你,我可不敢拿我爹的命冒险。“赋仟翊说着,仍旧冷得发抖:“鸿羲,我忽然很怕。” “你放心,不论是珈谜德昌皇子,或者是宣王,谁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都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段鸿羲冷下脸来。 赋仟翊闻言却没当回事,反而道:“你在人前就是个闲散公子,别老掺和这些事,对段家不好。” “你管我掺不掺和!”段鸿羲不服气地说道:“你……” 劭泽赶回宫时听闻赋仟翊被救下的消息后就便直奔自己的寝殿。进殿却见尴尬立于门口的络涵,和正坐在床榻边和赋仟翊说着话的段鸿羲。 “仟翊,你没事吧?” 段鸿羲转身望去,却见劭泽满眼关切和抱歉地走近,几经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立即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劭泽:“……人我给你带回来了,你……好生照顾吧。” “谢谢你。”劭泽随口说着,却仿佛段鸿羲不存在般走到床榻前拉起赋仟翊的手:“对不起,我有事情耽搁了。” 赋仟翊却什么也没说,见到劭泽,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第二十章 积不相能2 赋仟翊却什么也没说,见到劭泽,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噼里啪啦地落下。 段鸿羲眼中仿佛有一团乌云遮住,神色变得模糊而直愣:“鸿羲告退。” 说着他抬脚就走。 “鸿羲!”劭泽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哄赋仟翊才好,见段鸿羲要走,忙转过身追出去:“今天的事……” “王爷政务繁忙,也总要顾忌她的安危才是。”段鸿羲说道:“鸿羲只是个闲散公子,实在没有立场去办本该王爷亲自办的事。” 劭泽见到段鸿羲的时候神色已然愈发复杂,此时更加阴云密布,开口道:“今日事出蹊跷,日后我再与你细谈。” “细谈就不必了。”段鸿羲很不客气地瞪了劭泽一眼:“如果在王爷眼中,赋仟翊只是一枚棋子,那么请不要毁掉她的幸福,我一样可以帮你。” 劭泽此时正是百口莫辩,心知毕竟段鸿羲将赋仟翊救出火坑纵有千般不悦,也还是强压住怒火说道:“今日事出突然,本王从未将她当作棋子。” “那么就请王爷自己也给自己淋一天的冰水,再来求证自己的轻重缓急观!”段鸿羲看都不看劭泽一眼,大步走开 劭泽听着段鸿羲的话心中不由一颤,来不及和段鸿羲过多解释,慌忙转身跑回屋中。 “你怎的不知道帮她将头发擦干?”见到赋仟翊连头发仍旧湿漉漉,劭泽不由向络涵厉声质问道:“热水准备好了吗?” “我帮她擦过了!”络涵莫名被责骂,蹙紧了秀眉,不忘顶撞道:“我怎么知道又湿了!是她.......” “去准备热水!”劭泽毫不含糊打断她的话命令道。 络涵闻言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委屈之余仿若更多的是愤怒。劭泽平日对络涵极为宽纵,从不动辄责骂,甚至从不会说一句重话,然而今日却为了赋仟翊不留情面地冲她大吼大叫。她不由狠狠剜了赋仟翊一眼。 “劭泽。”赋仟翊忽然伸手扯住他的袖口:“我忽然来了月事,现在肚子很痛,需要大夫。” “去传!”劭泽厉声呵斥络涵道:“别杵在那不动!” 络涵深深看了劭泽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出了寝殿。 劭泽原本正因络涵的极端反应而发愣,赋仟翊却勉力从床上坐了起来,劭泽忙帮她裹紧被子:“好些吗?” 赋仟翊的冷汗仍旧不住滴落,脸色惨白得吓人。她此时腹痛不止,头痛欲裂,骨骼间因着这样的剧烈阵痛几乎要断裂错位。 她此时倒是无力开口,只是死死咬住唇,摇了摇头。 劭泽默默看着她却无能为力,只是缓缓握紧了拳,从赋仟翊的角度能刚刚好看到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和攥得泛白的骨节。 她复又摇了摇头。 劭泽却很清晰地分辨出这两次摇头的不同含义。她第二次摇头正是想让他不必介怀。 “为什么?”劭泽还是忍不住问道。 赋仟翊干望着他,许久不曾开口,直到终于缓下一口气来,才有气无力道:“劭泽,我那时候多么希望你能快些来.......可是.......你知道我那时有多绝望吗?我明明知道你选择了大局而不是我,我还是必须鼓励并赞赏着你所做出的这种伤害我的抉择。每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在为着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殚精竭虑,我知道你不属于我一个人,可是......” 她说着忽然顿住,眉间透出一丝难以隐忍的痛楚,劭泽虽因着段鸿羲的态度而略有愤怒,此时却也千万般自责,紧紧握住她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对不起,仟翊......” 赋仟翊却仿佛并不想听他作何解释,只在缓了几口气,自顾自地说道:“只是有时单纯地想着,我能否自私一次,你能否自私一次?难道区区一次自私真的足以给这个民族带来灭顶之灾吗?” 劭泽听着她的话,松开她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挫败般地顺着床沿坐在地上,一下下地用左手搓着右手拇指上的暖玉扳指,怔怔开口道:“我也好想自私一次......是我不好,竟把你独自丢在拜阳殿这么久。可是,珈谜究竟抓住了什么,竟让你束手就擒?” “我父亲写过一篇策论。近卫军我父亲的近身中一定有内奸。”赋仟翊此时纵然腹痛不止,却仿佛习惯了这样的疼痛,深吸几口气后,竟还能够平和地说话:“那策论决不能留在珈谜手中。” “我知道。”劭泽听闻此事心中纵然惊诧,但很快又觉释然:“近卫军应该容不了灵流这样没什么习武天赋的人,该赶他回去了。我会告诉珈谜是我看走了眼,灵流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不适合这里。” 赋仟翊缓慢点头,顿觉全身上下的疼痛此时几乎都被剧烈的腹痛所遮盖,死死攥着手心下的被褥,紧咬着唇不再说话。 劭泽忽然莫名烦躁,心中不断涌起的极大不安令他忽然站起身来,转身伸手按住赋仟翊的肩,手心中忽有强光在闪。 “劭泽!”赋仟翊忽然惊呼道。 “偶用灵法算不得什么大事!熙宁夫人她都可以私会炎海人,难道我用这点小小的灵法她都不肯帮我遮掩吗?”他说着集中精力将手中的光死死压在赋仟翊身上。 转眼的功夫,赋仟翊忽然觉得痛感减轻了许多,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回升,很快便不再感觉冷,被冻得脆弱的皮肤逐渐变得柔软起来。 见赋仟翊的脸色渐渐好转,劭泽收了灵能松开手:“看来用不着太医了。” 他话音几乎未落,门却被络涵大力撞开:“王爷!你怎么可以用灵!你疯了吗!” 劭泽听得她的质问,并未转身,只问道:“太医请到哪里去了?” “呵,”络涵听得这冷淡的质问,自嘲一笑,讽刺道:“王爷有如此高的灵法,还要太医做什么!此时宫门早就下钥,你分明就是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故意为难我!” “宫门下钥?你为何不早说?”劭泽神色一冷,转过身来看向络涵:“你是真的请不来,还是根本就没想请?” “我为什么要为她请太医?”络涵见劭泽的语气愈发严厉,心中生出无限委屈来:“王爷你平日可有真将我当侍女看吗?可是她一来,你自始至终都不曾正眼看我?你何如还让我帮你伺候她......我是绝不会妥协的!”她说着眼泪大滴大滴地滑落面颊,转身便往门外跑去。 “站住!”劭泽厉声呵斥道。他平日里待络涵如同亲妹妹一般,少有吩咐她做些什么,然而近日她却愈发骄纵不羁起来,常常发脾气,甚至罢工。 络涵在劭泽的严令下顿住脚步,却不曾转身,只用力擦着怎么擦也擦不净的眼泪。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劭泽两步走到她身边:“你哥哥是因为什么而死,我父母是因为什么而死你都忘记了吗?你现在闹情绪就是在将我们惑明往火坑里推!” “我不可能忘!”络涵蓦地转过身来指着赋仟翊道:“可是她有那么重要吗?你休想让我照顾她!”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劭泽忙碌了整整一天,又听络涵大吵大叫此时也头痛欲裂,他微微皱了皱眉,也懒得去理会络涵,只当她是使小性子,顺手关了门问赋仟翊道:“你好些了吧?” 赋仟翊点点头,看出劭泽情绪复杂,自己也没有力气再多问,倒头便睡了。 已是午夜时分,段府上,粹雲阁早熄了灯火,俯瞰下去死气沉沉的漆黑,在这个没有月色的夜晚几乎凝重得要将人窒息。 熙宁夫人在床上静静地侧卧而眠——自从魔界退籍回来,她早已习惯这样的浅眠方式,似乎于她而言,睡觉只是一种打发时间的方式,而非必须。她的呼吸绵长而平和,睫毛偶然抖动的时候隐约挂着一丝水汽。 忽然她身前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定定地站着,木然伸出手轻抚上她的睫毛。 只那突然的皮肤接触,她蓦然惊醒,从床榻上一跃而起站定在那个人面前。 “你......是你!”熙宁忽然望着面前的人哽咽起来,她用拇指死死扣住手指原先戴着青玉戒的位置,呼吸变得急促,几经开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人在黑暗中动了动漆黑的双眼,瞟向她右手被死扣住的无名指,几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摔了那枚戒指?” 熙宁原本死按着手指,听得他这样问,在那瞬间忽然释然地松开了手,点头道:“是。” “为什么?”那人的神色变了变,失望地叹了口气:“你知道那是.......” “那是什么都不重要!你是炎海人!你羞辱我的民族,你断了我们很多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羽翼,是你!”她说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磕到床沿险些腿一软扑到,却在这一刻强自站定:“你是这场民族纷争的始作俑者!我不能......你知道在我看着你强迫蔚翰英断掉我们惑明人的羽翼的时候我是多么想冲过去掐死你?那是我们毕生的信仰!我们惑明人本来就应该是翱翔于天的,你却把我们当做鸟类!你从不把我们当人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第二十章 积不相能3 “可是我从未将你当作过鸟类!”那男人听着她的话忍不住反驳道:“我一直视你为.......” “你住口!你以为我很爱你吗?”熙宁一把将他推出几步远,道:“你对我们惑明人做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是你折断了我的羽翼,我如今再也没有办法飞起来!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爱你?” “我们.......” “你住口吧!”她说着握紧了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的嫩肉中,丝毫没有痛觉:“我和徽静夫人都是受害者!我们怎么可能去爱你们炎海人!我们只是为了借你们的基因!你们的高灵能基因!”她几乎是崩溃地向来人喊着:“我就是要让你们尝一尝自己的骨肉反目成仇的滋味!” “呵,”那人听着,神色忽而转冷:“原来是因为这个。”他忽然扬起眼睛盯住熙宁夫人,淡然道:“那么,我们走着瞧吧。” 说着那人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便消失在黑暗中。 熙宁愣愣地看着那个消失的身影,许久都没有说话,盏茶过去,她方才泪如泉涌。 “你永远都欠我的!永远!” 她早已无力气嘶喊,这句话说得十分无力,仿佛一句轻言轻语会将她的整个人抽空一般。 这时她忽然感觉门外有人,神色刹那间如闪电般骤然更替,那种突如其来的杀气带动着她身旁的风纷纷形成斡旋,很快积聚起来拧成一道气流直击向木质门框。 只听一声巨响,那门框啪啪碎成木屑散落地面,门外透出一个身姿妙曼的影子,如瀑的长发在几乎没有光的夜晚这样细碎散着,显得十分诡异。 “许久不见,你倒是还这么浮躁。”那女人温婉而笑,提裾跨过那一片碎屑走进屋中。 “几个意思?”熙宁见是故人,松了口气,腿一软坐回床上。 “我是想说你疯了!你这样说不是更加激起他的怒火,我们惑明还怎得安生?”那女人两步走到她身前,厉声斥责道:“我们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局面,你是要作死吗!” “徽静,你是真的爱那个人吗?”熙宁愣愣地问着,却不曾等她的回复,只自顾自说道:“不管你爱不爱,我是真的爱得好辛苦。” “爱又有什么用!”徽静夫人皱了眉头说道:“他们不肯为我们放弃所谓称霸事业,你爱他就等同自寻毁灭!” 熙宁木然一笑,道:“可是难道不这样说,他们就不会对我们做什么了吗?早来晚来都是要来,还不如趁热打铁,早早让战争来临,也免得我们大家都煎熬。” “你这是什么话!”徽静夫人秀眉紧蹙道:“没有万全之策,现在发动战争我们都会任人鱼肉!” “再拖个几年等我们心力交瘁的时候、睚眦苏醒的时候,难道就不是鱼肉吗?”熙宁坐在榻上,抬首望着徽静夫人写满不悦的神色,说道:“拖得越久,我们越痛苦难道不是吗?段鸿羲和灵流都羽翼未丰,劭泽也难当大任,可是正是现在,才是他们对我们最松懈的时候,倘若此刻我们及时毁掉灵结点,给他们出其不意的打击,或许我们都还有活路也未可知啊!” 徽静夫人的神色在此时由疑惑渐渐转为忧虑,她接着道:“若是他们知道我们仅仅是为了这几番说起来一文不值的高能基因,他们是不是会疯?” 熙宁愣愣地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不是听到我刚刚是怎么和他说的,你不是说我在作死吗?” “可是我看他不会信。”徽静很快反驳道。 “我看他正琢磨着回去集结兵马。”熙宁夫人忽然笑起来:“看来我们得有些心理准备。” “我看你大约就是在因爱生恨。你似乎根本不记得那年我们是怎么进的魔界!”徽静见着她莫名其妙的笑意厉声呵斥道:“事关民族存亡,你可别意气用事,会死人的!” “你是没见过死人么?”熙宁夫人冷颜笑道:“你真的以为我此时不刺激他和刺激他的结果有所差异?” “既然没有差异你为什么还要刺激他!”徽静顺手将发髻上的一支发簪摘了下来递给她:“送你的。” “我用它干嘛。”熙宁将她拿着发簪的手推开道:“我发簪多得很!” “这......”徽静夫人将发簪硬塞在她手中:“是那个人曾经给我的,能够帮助你家鸿羲聚灵的。” “我家鸿羲是男孩子,用不到这东西!”熙宁拿着那精致的发簪说道:“炎海人的东西要它做什么!” “有用的当然要用!”徽静神色一动:“包括他们的基因。这点我们不是一直做得很好吗?做得好当然要继续发扬光大!” “谬论!”熙宁说着却下意识地攥紧那枚发簪:“......我尽量。不过发簪你拿回去吧,或许你会更需要它。” “熙宁。”徽静在她身边坐下来,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我们都是发誓为这个民族奉献生命的人啊!生命都不属于自己,更何况是感情呢!”她说着将身上裹着的厚重外套脱下,肩背中心蓦然伸展出一袭宽大洁白的羽翼,只是那羽翼并不如护天军团训练时看到的强健,反而仿佛被什么拦腰折断一般毫无声息地搭耸着。 熙宁看着这样的羽翼,泪水潸然而下:“徽静.......” “我们的羽翼,我们作为天之骄子的骄傲就这样被他们损毁,我们再也不能用这对羽翼翱翔于天!他们想让我们惑明翼族都不能再拥有这圣洁之物!我们怎能轻易放过他们!怎能眼看着他们焚毁着我们的信仰,侵蚀我们的土地!”徽静夫人边说着边死死扯着自己已经毫无知觉的羽翼:“你知道吗?我每每看到这对羽翼,我都想把冷觋那个恶魔给拖出来剐碎了!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灵流,灵流是他的......” 熙宁听着她的话,心情虽然惆怅,却愈发惊醒,一把按住她的肩:“灵流是我们惑明的孩子,鸿羲也是!他们会引领着我们惑明走向光明,不会再让它沉睡萎靡下去任人宰割!” 徽静深深叹着气:“我常常想着,蔚翰英将他们教得很好,我并不应当管得过宽,只是灵流那孩子他竟甘愿屈身在珈谜身边当一个小小的男侍!他是我的儿子啊,他有那样优越的智商和一流的功夫,我真的好替他委屈。至少......” 她说着,忽然从天而降一道深红色的强光直击向熙宁夫人的住所,瞬间将那住所击得粉碎!徽静夫人正被那道强光击中,情急之下紧急调动灵能撑开防护障,仍旧被那强大的灵能所震得一颤,大口地吐出鲜血。 “冷觋!”熙宁夫人情急之下调动灵能保护她们二人的时候,那强光已赫然击中在徽静夫人身上,她眼见着徽静夫人被强大的灵能所吞噬却站在一边束手无策,只惊讶地冲着随之落地的男人吼道:“你疯了!” “我是疯了!”那男人不算高,身材适中,眉眼间透露着一股优雅的贵气,而目光中透出的寒意却让人不由为之一颤。他走近两人一步,一把扯住徽静夫人的肩膀几近歇斯底里吼道:“你接近我竟是为了我的基因吗?我为了让你成功升任高阶灵能者不惜得罪我师父、得罪我最敬重的创始人,你却在背地里算计着我!我们何时有了孩子?你将他偷偷养在惑明,竟是为了有一天他翅膀硬了反过来敌对我?” 徽静被他扯得想吐,拼尽全力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你明知道我是为了我的国家!你们炎海人掌握了魔界的几乎所有经络,你们想将我们惑明人赶尽杀绝好占有我们的土地,我们怎能让你这样可怕而龌龊的计划得逞!” “可怕?龌龊?”冷觋忽然仰天大笑:“难道你们惑明人不可怕不龌龊吗?你如此在我身边献媚竟是为了借种!我险些忘了,你们翼族怎么能和人类相提并论?岂止是龌龊!简直就是无耻!”他笑着笑着忽然歇斯底里地扯住徽静一把将她掼在地上:“我们的孩子是叫灵流吗?你让我冷觋的儿子在人身边端茶送水?” “他不是你的儿子!”徽静被冷觋大力带倒,膝盖正磕在地上一把坚硬红木椅子上,忽然眉毛一拧,痛苦之色蓦然被放大了数倍。 “装!” 冷觋一脚大力踢在她腰间,徽静闷哼一声,无力地缩着身子颤抖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冷觋见状伸手便扯住她的发髻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除了装可怜,你还有别的本事么!” “你放肆!”熙宁夫人在一旁站着,对冷觋的态度早有警觉,然而在他忽然动手时竟来不及阻止! 直到这时,熙宁忽然睁大了眼睛,全身的光芒如鬼火一般幽冥,绿色的光在她周身闪动着,周围的空气也在这时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在她周围流动。 冷觋忽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扯着徽静的手,干望着熙宁夫人久久无言。 “你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夫人了,你是惑明贼人的小妾,哪来的权利指使我?”冷觋忽然在与她的对视中回过神来,断然喝道:“我即便今天杀了你,他也不会来过问半句!”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熙宁夫人厉声道:“如果你不是炎海人,单论灵能你怎么可能位居我之上!” 她说着身上那簇幽光忽然以肉眼所不可见的速度向她的右手聚集,周遭的气流变得愈发凌厉。 正在冷觋开始发力集聚周遭空气热量,预备将她周遭热度尽数抽走之际,熙宁身上的光蓦地灭了,走势奇异的强力气流在这一刻忽然加快了速度,直到冷觋身边集聚下降的温度都被那气流涌动产生的热补充上,他们之间的空气就如同一片厚重的水晶被瞬间打碎般碎裂成片簌簌落下。 冷觋在这一瞬间忽然感到窒息。他张开嘴大口呼吸,却吸不到任何气体,周遭几乎不存在的气压仿佛在疯狂吸附着他体内的空气,他的心肺都几乎在这突发事件中爆裂开来。 徽静被冷觋踢断了几根肋骨,此时正痛得脸色煞白,见此情况却不如冷觋一般惊慌以至无计可施,只迅速捡起一片仍旧泛着光的空气碎片握在手中。那碎片便如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她手心延展开来化成液体,“扑扑”爆裂,吸附在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上。 冷觋此时已然跪扑在地,见状也同时捡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所谓“空气”,然而那空气连同地上的碎片一起在这瞬间“啪”地爆裂,消失无影。 冷觋这时忽然感觉到了空气重回身边的温度,大口地喘息着,许久才说道:“你功夫见长。” “只是擅于拆你的招而已。”熙宁无所谓一笑,将徽静扶起来说道:“纵使我不再和他......”她说着哽咽了一下,缓缓握紧了拳,留着的修长指甲咔嚓被折断在手心:“我也一样能够杀了你!” “我们为何现在不杀了他!”徽静勉强在熙宁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他是将我们惑明人都带到绝路的人啊!我们.......”徽静说着忽然顿住,明丽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无声地收起早已断裂的羽翼,握紧了腰间的短剑:“势不两立!” 冷觋也在同时感到了徽静的紧张,不由向徽静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清瘦的男子傲然立于庭院之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那日月都不能争辉的精致面容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他一时间竟看得愣住。 他和庭院中的男子对视了足足半柱香,终于回过神来,轻蔑勾起唇角,嘲讽道:“哪来的杂种!” 灵流的目光重新落在徽静夫人身上,刚要开口,熙宁忽然伸手一把将徽静腰间短剑拔出用力掷向冷觋:“滚!” 冷觋在茫然间忽然遇袭,一把抓住向自己飞来的短剑剑柄,那短剑在接触他手心的刹那间被他手中喷涌而出的熔岩灼烧成液体,呈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原本化解了熙宁莫名其妙的攻击他该更加警惕,然而在看到灵流之后他的理智几乎都被这面貌如此精致的年轻人所驱散。他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气流飞速旋转而成的漩涡,一个踉跄便跌落进去。 “那是.......”灵流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一步步走近早已被打得支离破碎的房屋,问道。 “不相干的人,你不用关心。”熙宁的脸色变得很差,转眼却见徽静脸色煞白,还未等她伸手去扶已经直直倒下去。 “娘!”灵流眼疾手快在徽静夫人倒地的刹那将她扶住,感觉到母亲体内凌乱的灵能气息不由急躁将目光转向熙宁夫人:“夫人,您看......” “快将她抱到我床上!” 熙宁夫人同样白了脸,匆忙指挥着灵流将徽静夫人平放在床上,施灵救治。 眼见着徽静夫人已经恢复了知觉,灵流一直提着的心也着实落地。不由问道:“刚刚那个人......”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徽静夫人慢慢睁开眼睛,问道。 “看得不大真切,但下次若见到,我一定能认出来。”灵流说道。 “那么你就记住,这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敌人,炎海人。魔界的高阶灵能者冷觋。无论何时何地,你若碰到他,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徽静夫人话说得咬牙切齿。 “是。”灵流此时心知不该多说什么,只沉声应是,不敢再多说一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第二十一章 纲举目张1 殿宇尽头的琉璃花瓦犹自磅礴,鎏金的飞檐各具形态地卷翘着,拜阳殿中,华音初落。 金银丝纹流彩云锦的绛红色华服服帖地勾勒出主人的妙曼身姿。她斜靠着金鸾朝凤的椅背,慢慢品着春日清晨凝在枝梢的露水跑的松针茶,嘴角勾起妩媚的弧度。 灵流着一身纯黑的暗纹宫装坐在一旁,缓缓向茶壶中添水。 热腾的水汽从桌面上升腾起来,将两人的视线隔出层层武器。 “蔽水山脉的石松……”珈谜笑着将手搭上灵流的肩:“你费心了……可是好苦呢……” 灵流并不闪避她的手,只温顺地垂下眼去:“这种风里来雪里去的石松汲取了最清凉的雪水,清热去火。” “话是这么说没错…….”珈谜收回手继而抿了一口茶:“可是这也太难喝了吧?你喂我喝吧。” 灵流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立即换上一副柔软的表情:“先苦后甜,这石松后味很足,我为你岂不是可惜了这稀世良物?” “喂,你若非是嫌我……”珈谜玩笑似地抓起一个垫子正要向他砸去,却被屋外的告进声顿住了动作。 螣蛇校尉规矩地走进殿中行礼:“继承人,段鸿羲求见。” “段鸿羲?”珈谜目光闪动,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灵流:“那不是你的小师弟吗?他又来做什么。” 灵流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却难以掩饰地皱了皱眉:“我也不知道。” 珈谜这时撇了撇嘴道:“总不是知道我欺负了他的小师妹,来找我算账的吧?” “继承人对待赋仟翊......确有些过火了。”灵流犹豫着答道:“其实宣王......就是劭泽王子或许并无针对继承人,这档子事一出怕是以后.......” “不论怎么说我都是继承人,德昌皇子也好,劭泽也好,想夺取我的位子怕是嫩了点!我早晚要将他们都收拾了!”珈谜打断了他的话,说到这却意味深长地看着灵流:“当然,只要你好好跟着我,我会考虑放你的小师妹一条生路。” 灵流不着痕迹地嘲讽一笑,随即一把揽过珈谜的肩:“那灵流先谢谢继承人了。” 螣蛇校尉已经年逾四十,早已习惯珈谜在他面前与各种男宠卿卿我我,此时丝毫不觉尴尬,只是在一旁静立着等待珈谜的吩咐。 珈谜幽然吩咐道:“传他进来吧。” 这时灵流忙松开揽着珈谜的手,自沙发上蓦地站起身来。 “继承人。”段鸿羲很快站在拜阳殿中,恭谨地行了礼。 段鸿羲一袭白色绣黄纹直裾,身形翩然挺拔,静静站在那里的时候颇有清爽脱俗之感。珈谜欣赏地看着他:“听闻你彻底被护天军除名了?” 段鸿羲无谓一笑:“技不如人,实在惭愧。” 珈谜幽然站起身来走到段鸿羲面前忽然伸出手要抚摸他的脸颊:“所以你决定来投靠我了吗?” 段鸿羲及时躲开并后退了一步:“继承人说笑了。我今日是专门来向继承人谢恩的。” 珈谜挑了挑眉毛:“此话从何说起啊?” “日前鸿羲因为赋仟翊的事情冲撞了继承人,继承人非但不怪罪,还……” 珈谜烦躁地一摆手:“你且说真话吧。” 段鸿羲道:“来和继承人做交易。” “交易?”珈谜被段鸿羲闪了脸,却并不觉得尴尬,只道:“你如今什么都不是,拿什么和我谈交易呢?” 段鸿羲虽然输掉了比武后立即被护天军除了名,站在珈谜面前却丝毫不因地位的缺失而心虚,反而从容笑道:“是与不是原不在于那一纸委任状,正如我的灵师兄,他跟了继承人只是一名近身侍从,却依旧高贵优雅可为继承人分忧。” 灵流对段鸿羲的到访感到十分不解,自他进门之后一直盯着他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段鸿羲早已不似从前一般敬畏自己、冲动叛逆,此时此刻他站在珈谜面前凭空多了一分从容与傲然。 他蓦然笑道:“愈发会说话了。” 段鸿羲敷衍一笑:“灵师兄风采依旧。” 灵流在这一刻终于拉下脸来。他从段鸿羲投向自己的目光中捕捉到的并不是以往的亲切感,而是一种刻骨的嘲讽与敌意。他看出段鸿羲此时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真正正将他视为卖友求荣的敌人! 珈谜就站在段鸿羲的身边,在他说话的那一刹那,虽然语气显得波澜不惊,她还是感觉到一股透彻的寒意。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段鸿羲,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你想谈什么交易?” 段鸿羲道:“我在护天军的前途如今是没有了,但凭我的功夫,相信其它军种还是十分欢迎我。只要继承人帮我写一封推荐信,我可以替你办事。” 珈谜闻言眼前一亮,却很快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承诺未免太无趣了些,你成了他们其中的一员,又怎么帮我办事呢?” 段鸿羲闻言犹笑:“继承人想不想将那德昌皇子的兵权一分为二?或是把近卫军收为己用呢?” “就凭你?”珈谜悠然瞥了他一眼,那样子尽是邪魅之色:“你能做到吗?” “继承人不信我?”段鸿羲反问道。 珈谜伸出食指慢慢摆了摆:“我不是不信你的能力,是不信你的忠诚。” 这时段鸿羲忽然大笑:“继承人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啊。” 他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打开了递给珈谜。 珈谜似信非信地接过信纸来看,却见那上面赫然印着德昌皇子的手章,而信的内容则是向工部尚书顾沧楠索要银两,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这个德昌皇子还真是饥渴难耐,要钱都要得这样心安理得。”说着不由看向段鸿羲道:“你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呢?” “身为继承人,只需验收结果便可,至于办事过程那是其他人的事。”段鸿羲不急不慢地说着将那信纸轻松从珈谜手中抽走:“这信若继承人不需要,我交给劭泽王子也一样可以达到我的目的。” 珈谜见他一把抽走信纸,不由问道:“那你为何首先来问我,而不是劭泽呢?换言之,是否你也认为劭泽有了争夺皇位的心?” “鸿羲,继承人面前不得胡言乱语。”灵流听珈谜如此问忙道。 段鸿羲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这世上竟真有饱受强权迫害还不稀罕权利的人吗?” 珈谜听了他的话不由满意地频频点头:“我就喜欢你有话直说。” 段鸿羲不卑不亢地淡笑着接着说:“至于我为何先要来问你,当然是我觉得得到皇位,还是你的胜算更大。” 话里话外段鸿羲干脆丢掉敬语直接称继承人为“你”,这样的行径让灵流大失所望。他心知是因为去年激发段鸿羲体内灵能的事被他知晓而产生怨恨,却不明白他为何忽然站出来投奔珈谜。虽然段鸿羲被护天军除了名,理论上段家的人也绝不会允许他归入他门。 段鸿羲虽然聪明,但在人情世故上却不十分开窍,以他的脑子,方才和继承人周旋的几句话几乎是不可能想到的。除非他背后有一个为他指点的人。灵流总觉得段家始终掌握着近卫军,不需要搅入皇权斗争,而熙宁夫人应当知道他留在拜阳殿的意思,看段鸿羲对他的态度,熙宁夫人应当也不曾和他说过什么。这样一来能指点段鸿羲的,只有赋仟翊。 或许也不是赋仟翊吧?赋仟翊刚刚在拜阳殿吃过亏,应当不会这么快就想出让段鸿羲搅局这种馊主意。 珈谜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和煦盎然,并添了几笔得意之色:“以前竟不觉得你是这样一个会讲话的人。” “那是因为......”段鸿羲随口说着,忽然顿住,半晌才补充道:“我只说真话。” 珈谜不以为然:“那么如果我说让你去征海军,你可以吗?” “可以。”段鸿羲道:“我和征海军统领之女周慕雨是旧交。” “那么......”珈谜小心地从他手中将那信纸拿回来:“成交?” 段鸿羲躬身行了一礼,笑道:“两年内,征海军一定易权继承人。” 珈谜闻言高兴地打了个响指:“我就喜欢你这种直爽的人。” 天已大亮,劭泽蓦地惊醒。赋仟翊身体虚弱,他不放心地在床下靠坐了一夜,竟不知何时睡着,转头见赋仟翊睡得正沉,忍不住伸手为她捋了一下凌乱的发丝。 “对不起,仟翊。”他忍不住说道。 为了以防万一,劭泽还是请来御医为赋仟翊仔细检查了身体,而那御医把了脉后却直皱眉。 “可是有何不妥?”劭泽问道。 “王妃寒气侵体,怕是这胎保不住了。”那御医沉声说道:“臣立刻开一个调理的方子,王妃还年轻,调理一两月就会好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赋仟翊虽然和劭泽订婚,却并未行大婚之礼,又怎会怀有身孕? “什么?”赋仟翊蓦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是御医吗?怎么净会胡说!” “王妃莫要动气,孩子还会再有的,只需好好调养便可。”御医仿佛早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不慌不忙地说道。 “你胡说!”赋仟翊一把将站在床边的御医推开:“我还是......而且我还来着月事。” “老臣斗胆,王妃并不曾来月事,有所落红,是因为落胎导致的出血,这个症状隔日就会消失。”御医不慌不忙地说道。 劭泽闻言已是惊愕不已,见赋仟翊如此激动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这根本不可能啊!我和你从未......” “和王爷没有,不代表和别人没有。”络涵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第二十一章 纲举目张2 “络涵!你不要捏造事实、无中生有!”赋仟翊经历昨日整天的折磨纵使踏实地睡了一觉,却仍旧没什么力气,大声吼出这句话后便觉得浑身软弱无力,呆呆地坐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络涵道:“你若心怀坦荡,还怕人说吗?” “正因为我心怀坦荡才不许你乱说!”她死死攥着被单,几乎要将那被单攥出水来。 “你和段鸿羲不是走得挺近吗?”络涵冷冷道:“听闻经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晚都不曾有人离开,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和段鸿羲只是好朋友,没有男女之情。”赋仟翊没好气地道。 “这世上男女之间难道真的会有纯洁的友谊吗?”络涵冷笑:“你哥哥不照样和你的那个小侍女.......” “住口!”劭泽厉声喝道:“都滚出去!” 络涵无所谓一笑,低身福了福,给御医使了个颜色,和御医一起退了出去。 赋仟翊干望着劭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反倒安静地闭上了嘴。 “是真的吗?”劭泽低声问道。 “不是。”赋仟翊简短回答,却不曾多加解释。乍遇到这样的事,她心中虽问心无愧,却不想和劭泽多解释。劭泽若信她,怎样都信,若是不信,就算说破了天他也不会信。她只垂着眼攥着手中的被罩,深深吸气。 劭泽始终盯着她,目光中闪过各种情绪,最终忽然笑了,道:“我信你。” “真的?”赋仟翊抬头望向他:“不问?” 劭泽笑着顺着床沿坐在床边的置鞋梯上:“不问。若是我们之间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还做什么夫妻?” “可是看你刚刚的反应,明显是惊愕。”赋仟翊撇嘴道:“你敢说你不怀疑?” “络涵的小性子罢了,这些年她一直这副样子,你不要见怪。”劭泽顾左右而言其他:“这次是我不好,害你受罪。” “昨日......是什么事绊住了你?”赋仟翊吞吞吐吐地问道。 “对不起,原本我是可以及时赶去的,可那熙宁夫人暗通炎海人被德昌皇子抓了把柄,我......” “熙宁夫人......”赋仟翊不曾听她说完,自言自语道:“熙宁夫人原就是比我重要的.......” “这次是我处理不妥善,我发誓以后不会了!”劭泽暗自握紧了拳:“我应当早想到珈谜的狠厉毒辣,万不该留你在拜阳殿! “你当时得到的情报并不是我的真实情况?”赋仟翊不由问道:“我以为你知道。” “我只知道你在拜阳殿罚跪,私心里想着多跪一会儿没事,总要先救了段鸿羲母子的急事,却不知.......” “劭泽,你早知络涵是这样为何还要将她留在你身边?你若给她指个人家嫁了也便不用日日这样操心了。” “原是我答应了络音好好照顾她,给她找了无数门阀子弟她都不愿嫁,只好留在身边。”劭泽闹心道:“我也很发愁。” “看起来只喜欢你。”赋仟翊道:“否则也不至这样看我不顺眼了。” 劭泽听着她讲话,不由点了点头道:“络音抱憾而去,死前之托付我这一件事,纵是我知道络涵是什么样,也不能辜负了络音的嘱托。我想我应该重新找一个心腹。”他说着回过头看着赋仟翊:“至少不和你作对的。” 赋仟翊闻言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当真?” 劭泽笑着点点头,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这里本该你说了算。” “那.......”赋仟翊心中释然,另一只手一拍他的小臂:“我忍痛割爱把瑾儿给你,你可不能让络涵欺负了她,行不?” “行。”劭泽笑道:“你说了算。” “那我可明天让她来报道喽?”赋仟翊说道:“你答应的不许赖。” “支开络涵总要理由才好,总不能平白无故让她回家吧?”劭泽说着看向赋仟翊。 赋仟翊笑道:“这个最好办,你只说需要她的支持,让她回家学巫术也就是了。” 劭泽点头应是:“就这么办,另外,你要不要叫近卫军的军医给你看看?” 赋仟翊不由皱眉:“大概没什么吧?我现在没有一点不适。” “那好吧。”劭泽说道:“还有件事情要说给你。我日前得了德昌皇子向工部尚书顾沧楠索要银两的书信,交由段鸿羲让他给了珈谜。” “鸿羲?”赋仟翊闻言不由皱眉道:“你是想鸿羲假意投靠珈谜,实则帮你办事?” “可有不妥?”劭泽问道。 “段鸿羲没那脑子,让他帮你办事还行,反间这事他早晚会给你弄砸。”赋仟翊道:“段鸿羲何时和你走这么近?为何我一点也不知道?” 劭泽闻言不由笑道:“有些事是蓄意而为之,有些人却是一见钟情。我也不知为何偏偏觉得他很靠谱。” 赋仟翊耸了耸肩:“区区一纸信函便能得珈谜信任了吗?” “这倒不是,”劭泽摇了摇头:“只要能让珈谜信他不是我的人就行。” 赋仟翊闻言微微叹气道:“说起财政问题,几乎人人都有,珈谜就算得到了那东西也未必敢用它扳倒德昌皇子。留着也就是废纸,反倒信函失窃会让德昌皇子提高警惕,这样真的好吗?” “其实这信是工部尚书顾沧楠亲自交给我的,我摸不清他心之所向,索性将这烫手山芋交给珈谜,这也不见得是坏事。”劭泽道。 “你交就交了,为何偏偏让鸿羲去跑腿,万一顾沧楠是帮珈谜办事,鸿羲岂不是很危险?”赋仟翊听着他的话便觉十分不妥,不由埋怨道:“鸿羲和我可是自小的挚交,你可别把他栽进去!” “话是我教他的,但是这事却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他知道珈谜最想得到征海军的大权,想通过珈谜的关系到征海军服役。”劭泽道:“我想着这样也好,目前他在近卫军的前途算是断了,他又不擅经商之道,更不善政坛文官那些琐事,不如换个军种发展,或许还会有大的作为。” “可是征海军不是你力所能及啊。”赋仟翊不由道:“德昌皇子若知晓此事,还不得把鸿羲折腾死?” “据他所言,前几日各军种统领选拔赛征海军夺冠的周慕雨是他的旧交,若是她统领征海军,自然也亏不了段鸿羲。周家和德昌皇子走得近,段鸿羲到了征海军,德昌皇子也只有拉拢的份。惜才之心人皆有之。” “鸿羲近几个月总是躲着我,我也没机会和他聊聊,倒是那珈谜蓄意拉拢箬竹。” “以你和江箬竹的关系,想必拉拢是不成的吧?”劭泽闻言并不惊愕,却及时问道:“她既肯和你说,一定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赋仟翊听到这里忽然有些心虚,她尴尬笑道:“我和她闹了些矛盾,现在还不知道。” “其实珈谜身边有灵流跟着,不足为惧,倒是德昌皇子总领两军大权着实让人忌惮。” “因为熙宁夫人的关系,护天军早晚也是属于你的,你还怕什么?”赋仟翊听着这个说法却不以为然:“凭德昌皇子那脑子.......” “毕竟他是正牌皇子。我生母只是个公主,虽然勉强有继承权,终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除非.......” “怎样?” 劭泽恍惚间神色浑浊了一刻,很快便又恢复清澈:“没事,总不能因为这些去害人性命。” 赋仟翊听到这里忽然沉默下去。在珈谜宫里那数个时辰让她忽然意识到,这条□□之路并不是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互相陷害一番、表现一番便能走到终点的。这其中很可能会踩踏着很多人的尸体、蹚着鲜血。这条路一旦走上去就如同将自己的脑袋提在手里随时准备着在需要的时候投掷出去——或许不是提着自己的脑袋,而是很多人的脑袋。诚如蔚将军,诚如络音。 或许她并不喜欢络音,却不得不承认他的信念和勇气绝非一般人所有。 “劭泽,万一赶不及你登上皇位,炎海人就已经开始侵略行动,我们所做的这一切是不是就等于打水漂了?”赋仟翊忽然问道。 “所以我现在很急躁,真是恨不能直接去和陛下谈,禅位于我。”劭泽烦躁地按了按额头:“越是现在这个节骨眼,我越是觉得和他们争权夺势实在是伤人伤己。” 赋仟翊伸伸叹了口气,顺势扯着被子躺回床上:“我始终不觉得你当了皇帝就能和他们平起平坐地和谈。” “他们只是觉得治理这个国家、发展灵能者的势力非我不可。可是现在事态的发展或许比我们想的要快了很多。”劭泽垂头丧气道:“现在他们都不在了,我实在不知是否该采取强硬的措施。” “你为何不去问问熙宁夫人呢?”赋仟翊不由问道:“或是徽静夫人。” “她们.......” “王爷!”正当劭泽开口说话,络涵却急匆匆撞开门道:“徽静夫人和熙宁夫人一同去见了陛下!” “什么时候的事?”劭泽听闻立即站起身来。 “现在正在乾坤殿!”络涵喘着粗气说道:“王子,或许我们不用再因为争权的事费心思了。” “看来事情真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劭泽几步走到衣架处扯过自己的披风便急着往外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第二十一章 纲举目张3 “你干什么去!”赋仟翊从床上一跃而起便要拦。 “这段日子熙宁夫人一直在给段鸿羲迅速增灵,我去试试他究竟练到什么程度了!” “你胡闹!”赋仟翊说话的功夫已下了床上前夺过他的披风:“祸兮福所至,福兮祸所归,还没到最后一刻你不能乱来!” 劭泽心神不定地以右手紧紧握着左拳:“他们都在的时候曾经有所商议,如果不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刻是不会去和玄封帝公然交涉的!” “为何不会?如果早早交涉,早早将皇位传给于你,不也就能够加速对灵能者的培养了吗?”赋仟翊不解道:“这有何不好?为什么你这么紧张?” 劭泽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她们入宫谒见陛下的时候,就是弑君捧我上位的一刻。” “什么?”赋仟翊闻言心中惊愕不已:“弑君?” “怕是真的已经到了毫无选择的境地。”劭泽木然道:“怕是不久就不得不和炎海人正面交战了。” “可是她们是要杀了陛下!”赋仟翊丝毫没听进劭泽的话:“这......” “如果真的到了别无选择的地步,牺牲他一个不算冤!”劭泽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有点慌,不知该先去哪边。” “去叫灵流!”赋仟翊道:“一定要拦住她们!” “为何要拦?”劭泽不解道问道。 “君王被刺,新君上台却不是继承人,一切纲纪皆要翻新,人心不安。朝堂不稳则天下不稳,如此乱局还谈何抗敌?”赋仟翊急急说道:“你就算一日为君,也不能为了此等不着边际的事背负天下骂名!” “就算被天下唾骂又何妨?”络涵此刻忽然插嘴道:“王爷所作为正是为了我惑明天下,岂能为一时的声名所困?” “得不到人心就算一时得了天下,又怎能令我惑明长治久安?难道取得皇位的目的仅仅是为了作为灵能者去和魔界那帮饕餮谈判吗?”赋仟翊语气匆匆,说话内容也愈发急躁起来:“养兵千日重在‘养’,若改变惑明体制却不得人心弄得天下大乱,治理也是枉然不会持久!如若惑明在炎海的侵略中侥幸得以生存却毁灭于自身斗争又有何意义?” “当然有意义!”络涵道:“至少不是被别人灭顶.......” “都别说了!”劭泽烦躁不堪,蓦然一把将络涵推开:“你立刻知会灵流去乾坤殿。”说着他转向赋仟翊道:“终于有一个人肯说出我的心里话,你穿衣服,我们去乾坤殿!” “王子!”络涵听得他的话急得声音都变了:“你可不能糊涂!惹恼了那两位夫人,可是要命的啊!” “失了人心更要命!”赋仟翊急道:“你快去!” 络涵虽然嘴上劝着,也是因着父辈的告诫,和赋仟翊这一来一往的辩论中,她心中也有些许动摇,或许即便杀了玄封帝推劭泽坐上了皇位,也未必就能够如他们所愿改革惑明体制,相反若循序渐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略微停顿了一晌,马上转身出了房门。 赋仟翊七手八脚地穿着衣服。她匆忙自拜阳殿来到神渊阁,手边只有那一件深紫色绣红鸢的长曲裾。她和劭泽同是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她的代号即是赤鸢,她爱极了这种曙红色翱翔长空的大鸟,衣服上也常常出现这种动物的刺绣。 劭泽急着帮她一起将衣服穿好后赋仟翊稀里糊涂地在房中找着妆台,却想起这原本是劭泽的房间,是没有妆台的。她只好抓起一支发簪随便挽了个发髻便随着劭泽出门了。 此时的拜阳殿。 “灵流,你是灵能者的后代,也就是说,你有着控制环境的能力,是这样的吗?”珈谜靠在贵妃榻上慢慢看着公文,忽然问道。 “只是皮毛而已。”灵流整理着各类的卷宗,随口答道:“继承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珈谜笑道:“我忽然想起了从前的蔚将军,和雩珩公主,不都是灵能者吗?也就是说,劭泽也是灵能者,那么你和劭泽也有着很多相通之处呢。” 灵流手上的动作忽然顿住:“你怀疑我是劭泽的人吗?” 珈谜并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自顾自说道:“灵能者在我们国家并不多见,在父皇这一朝却有这么多灵能者从魔界退籍回来,这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这天是要变了么?” “何出此言?”灵流听得她的话继续手中的动作整理着卷宗,问道:“一个国家,不能没有灵能者的保护。只是我们这些人力量微薄,并不足以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珈谜眼中仿佛有一潭水在流动:“灵流,你跟我这么久,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样的豪情壮志。” 灵流这时心中一动,停下手中的事走到珈谜面前恭谨地跪下:“你不知我有这等豪情壮志,我却知你不是如外人说得那样荒淫无度。” “此话怎讲?”珈谜神态如常,眼中却忽然萌生了一些不一样的惊喜和期待。 灵流微微一笑:“你自小见惯了宫廷各种险恶斗争,知道慧皇后杀死你的生身母亲于是发誓有一天要替她讨回公道。于是你刻意讨好慧皇后,勤于朝政得了继承人的位置,却被她百般压迫算计。那年或许真是络音杀了皇后,但我知道那时你也是暗中派了杀手的。皇后平日深居简出,身边高手林立你很难得手,唯独那个时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你不会放过。” “你怎么知道我杀皇后是为了给我娘报仇?”珈谜反问道。 灵流微微蹙眉道:“或许不尽然,你也是为了.......魏麟。”他说到这里忽然顿了顿,不得不抬首看向珈谜:“虽然旁人眼中你玩弄男侍成瘾,和魏麟虽然生下世子却迟迟不肯成婚只是为了防止魏麟分权于你。事实却是,慧后不许你们成婚,她伺机杀了世子,杀了魏麟,企图利用这些强权威胁你永世受她操控。你真正的崛起其实是从她被杀才开始,其实你一点也不恨络音,反而很感激他替你除害。至于你的严苛狠厉,或许只是被逼无奈。在慧后的强权压迫下你除了学会狠辣听从她的指令,别无他选。” “你倒是能看得懂我。”珈谜深深叹气道:“或许这偌大的惑明也只有你能懂我一些。追捧我的那些男人,无一不是为了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官职权位.......或许你不一样。” “其实......我和他们是一样的。段鸿羲虽然不懂事,有句话却是没有说错,谁不贪慕权利呢?”灵流笑道:“你位高权重,本就是众矢之的,我只是在跟了你以后才渐渐了解了你的苦衷与无可奈何。其实你是想干出一番事业的,然而前期是因为受皇后的压制,后期却是因为前期打下了坚不可摧的地基难以焚毁骑虎难下而已。” 珈谜这时不由苦笑:“灵流,那依你看我是不是没救了?” “你一定要皇位吗?”灵流忽然问道。 珈谜神色一顿:“这就是你跟着我的最终目的吗?” 灵流微微摇了摇头:“继承人,我娘是曾经是魔界炙手可热的高阶灵能者,却受炎海人的打压而迫不得已退籍回到惑明,我自小便听着那些肮脏而屈辱的故事。我同继承人一样有心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做起。我并不是劭泽的人,我是真心辅佐你,可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一己之力能为之。我们的国家很安稳,那是因为没有内忧,可炎海人的蠢蠢欲动可能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我不想看着我们的国家毁在外族人手中。” 珈谜虽然听着灵流的话,却听着糊里糊涂:“等等,”她打断道:“炎海人?你在说什么呀?炎海,不就是那个受我们惑明的救济才得以生存的岛国吗?你们总说他们有多强大多可怕,那只是个别现象而已。” “或许吧。”灵流妥协道:“暂且不说炎海,说我们自己。继承人究竟有多大的把握能得到皇位呢?” “我是继承人,胜算自然大得多。”珈谜道。 “继承人......”灵流缓缓重复着这个词:“历朝历代又有几个继承人可以得善终?皇位只有一个,继承人却不是唯一的。若真的有生命危险,你真愿意拼了命死在这个位置上而不求自保吗?” 珈谜并未被他问住,反而笑道:“权利......是那样好的一件东西,我被皇后压迫了三十年,我不想再过被人压迫的日子了。若是一生都要看旁人的脸色,我宁愿死。” 灵流脸上在这短短的几秒迅速闪过很多种情绪,终而他释然道:“我知道了,那就请你尽全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不要回头。” 珈谜伸手搭上他的肩:“你今日是怎么了?这样心神不宁?” “在你眼中,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灵流忽然问道。 珈谜闻言意味深长的一笑:“我的灵流,当然是坚韧、深刻、善良与聪慧的,你对我这样的评价还满意吗?” 灵流莫名其妙地牵起嘴角:“何以见得我是坚韧而善良?” 珈谜道:“自你进了拜阳殿,拜阳殿的各种严厉法规几乎都被你废止了,这算不算善良?” “如果有一天我杀了人,你还会觉得我善良吗?” “佛祖降服了妖怪将其超度,这是仁义,那么杀该杀之人当然也是仁义。” “我知道了。”灵流淡然一笑,如一缕轻烟渺然飘起:“继承人,只要这惑明江山还在,我们都能心平气和为这个国家做些事。” “你今日为何莫名其妙说起这些?”珈谜问道。 “我只是......”灵流在吞吐中忽然有所警觉,改口道:“这几日看那《贞观政要》,并不明白所谓仁治和法治。太宗皇帝发扬踔厉,却立了最为仁义的皇九子,眼下虽保全了诸皇子性命,也因着皇后□□带来了皇孙之间最为惨烈的宫廷争斗。成也仁义,败也仁义,这仁义却不知该当何解了。”半晌见珈谜不答话,换言之:“只当是戏谑,作为统治者,还是应当有些手腕。” “仁义......”珈谜呢喃着重复这个词:“仁治是理想主义,是治理谦和有礼的良民,法治是为了给好人安心,给恶人以警示。对君子和小人,要分而治之。故而作为君王需要有两面性,对善人仁义是为了鼓励善行,对恶人严苛是为了免除后患。平白无故的宽恕是对人对己都不负责任的行为。” “古人不是常言‘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是为大同’吗?恪尽职守的人,也会感染身边的人直谅多闻,若是以德报怨,或许可以化敌为友。” “原谅只是解脱自己的托词。”珈谜对灵流所言丝毫不以为然:“农夫救蛇反被蛇咬,东坡救狼反被狼食的故事并不是虚妄之言。你以为你是君子,以德报怨宽恕了敌人,但若为猛兽总会咬人的。无所谓的宽恕只会让对方认为你软弱可欺。有句话说得好:杀人杀到死,救人救到活,说得便是不要给自己留后患。你懂我的意思吗?” 灵流的神色在此刻忽而释然:“我明白了。我们都首先学会自保,即不给别人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最好是,一次也没有。”珈谜摆了摆食指,补充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第二十二章 冠盖相望1 第二十二章冠盖相望 灵流在得到通知赶到乾坤殿的时候,正碰上劭泽和脂粉未施的赋仟翊,两位夫人正在和玄封帝慢慢地喝着茶聊天,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懈怠。三个人在殿外候着,集中精力模糊地听着他们的谈话内容。 “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为了惑明的江山,请陛下禅位于劭泽。我等会全力以赴帮助他治理这个国家直至驱除鞑虏。”熙宁夫人将杯中茶饮尽,优雅地将茶杯放回桌上。 玄封帝虽然听了她二人有关炎海的叙述甚觉心惊,却在听得熙宁夫人此言后目中噙满了怒意:“两位夫人如何觉得朕就保不得我惑明万世千秋呢?” 徽静夫人道:“要保得我惑明千秋大业,如今改革战略方向培养灵能者是必行之路,陛下虽春秋鼎盛,却没有灵能基础,不能平衡灵能者与魔界的关系。” “依你们所述,即便是劭泽和徽静夫人你都没有魔界的用灵许可,既是这样劭泽又与常人有何区别?”玄封帝问道。 熙宁夫人闻言一笑:“看起来是没什么区别,但若劭泽是我的孩子,那便不一样了。” 闻此言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这时熙宁夫人却继而说道:“众人皆知段鸿羲是我的儿子,但我当年怀他的时候却整整怀了三年,劭泽恰好比鸿羲大两岁多,论起时间说劭泽是我所生也说得过去。这些年虽然我知道段鸿羲可以用灵却从不教他,即便近期大剂量为他输送灵能也是偷偷在磁场干扰严重的蔽水山脉进行,这正是为了今天。” “夫人这样说我倒有些不明白,”玄封帝道:“你若想让劭泽过继,劭泽也便不再有继承权,又怎能继承大统呢?” 闻言熙宁夫人却是烦躁不堪:“你无须知道这么多,你只要负责禅位,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妥帖。” “我若就这样让位给劭泽,他如何服众?”玄封帝冷笑道:“区区一个魔界竟让你们如此紧张。灵能者难道就能毁灭我们强大的惑明军队吗?” “如何服众是他的事,至于灵能者.......”徽静夫人说着不由看向熙宁夫人:“去年发生在蔽水山脉的大地震,只是魔界一个中阶灵能者随意而为。” 玄封帝闻言沉默了一阵,开口道:“我不会让位于劭泽。你们只是空口无凭,如若这都只是托辞,我岂不是将惑明江山所托非人?” “陛下,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正处在危险中吗?”徽静夫人冷冷道:“如果此时我扼断你的咽喉,助劭泽篡位□□,你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你们可以杀了我,可以篡位□□,但是你们如何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就算你们驱除了外患,就能止得住内乱吗?”玄封帝毫无惧色,不退反进道:“若是强权而治,你们又和你们口中的炎海人有何区别?” 此言一出,熙宁和徽静竟一时无言以对。半晌,熙宁夫人忽然起身直走向玄封帝所坐的上位。 一见形势有变,劭泽迅速冲入殿中玄封帝身前以身相护:“夫人,我们不能这么做!” “事态危急,顾不了这么多了!”熙宁夫人道:“你闪开!” 这时灵流已经拦下徽静夫人,赋仟翊冲到劭泽和熙宁夫人面前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二人,最终将玄封帝一把拉走拽入后殿。 “陛下,请恕臣女冒犯之罪,事出突然,还请陛下在这里躲着不要出去!”赋仟翊急急说完此话便要走,却被玄封帝一把拉住。 “你是赋恂的女儿,赋仟翊?” “正是臣女。”赋仟翊点头道:“陛下不必惊慌,宣王殿下会处理好一切。” “劭泽真的想做皇帝吗?”玄封帝问道。 “或许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由不得他想不想。”赋仟翊感慨道:“陛下不要怪两位夫人和劭泽,他们也是为了惑明的江山。” “为何劭泽会护我周全?”玄封帝问道。 “因为他不认为杀了陛下就能坐稳江山,保卫惑明安全。”赋仟翊答道。 “显然那两位夫人并不这样认为。”玄封帝木然看着大殿的方向说。 赋仟翊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两位夫人一心想的是大局,却从未想过执政的艰难,立场不同,希望陛下不要过于苛责她们。” “如今之境,可还是我制裁她们吗?”玄封帝苦笑:“不料我贵为九五,此时此刻竟不知如何自保。” 赋仟翊忽然愣住,随即释然而笑:“陛下永远是陛下,两位夫人是求成心切,并不是真心想弑君。” “劭泽!你竟敢拦我!”熙宁夫人对劭泽的出现和阻止显得十分不解。 劭泽站稳了脚步,正色道:“夫人,请听劭泽一言!如非事态紧急相信夫人不会出此下策,但弑君夺位对我们所谓的事业没有丝毫的益处!” “你怎知道没有益处?”熙宁夫人问道。 “为政之道并不同于生存之道,陛下并不荒淫昏庸,他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即便真的到了那一刻相信他也绝不会因着一己私利而做出错误的决定!劭泽不才,并不具备平复民心的能力,若此时强行□□,怕是我们就要面对内忧外患皆存的绝境了!”劭泽微微垂头,急道。 “你为何觉得若你此刻登基就一定会有人反水?”徽静夫人被灵流按住肩,隔着数尺的距离问道。 劭泽道:“祯元继承人和德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如今还大于劭泽,若此时□□只怕会腹背受敌,如若炎海人真的入侵,我立下战功声名并具的时候再争皇权也为时不晚,还望夫人三思!” “你就这般没自信,平息不了众臣?”熙宁夫人怒道:“蔚翰英教了你这么多年,难道都只教你退缩吗?” “这不是退缩!”劭泽一字一顿道:“是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熙宁夫人闻声大笑:“好一个以退为进!你既这么怕背负天下骂名,又如何担当得起惑明的大好河山?” “若是能保得惑明的一世太平,即便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是弑君夺位并非正道,即便日后服众也只能靠强权铁腕,只能令人畏惧而不能心服。靠着畏惧治理的国家又怎能千秋万代?”劭泽义正言辞:“我们并不只是为了抵抗这一次侵略,我们要的是长治久安!” “歪理邪说!”熙宁夫人暂觉说不过劭泽,不由斥道:“你自己都没有决心,我们还扮什么小丑!” “若是这一次的侵略都抵挡不过还谈什么长治久安!劭泽你真是没有一点王者的气度!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个皇亲身份!”徽静夫人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扯开灵流的手径直奔向后殿。 “灵流!拦住她!”劭泽见徽静夫人首先有所动作,忙道。 灵流犹豫了一下,脚上却没有动:“劭泽,或许她们说得对。为君王者不拿出点狠厉之态未必是好事。” “这不是狠厉!这是暴力!”劭泽气道:“连你都觉得弑君夺位是正道吗?” “或许不是,但......总要先解燃眉之急。带领我们惑明人去抵抗炎海人的侵略,只有你可以做得到。”灵流徐徐说道:“炎海灵能者灵力高强且暴力,或许你没见过,我却是......见过的。我们不能拿整个民族的命运去赌!”他说到最后语气便十分的激动:“当今圣上纵使不昏庸,也难以在这种形势下带领我们的国家走向光明!只有你!” “他是我们惑明王朝的皇帝!炎海人还尚未攻来,我们便首先要杀死我们这二十多年来的领头人吗?”劭泽指着后殿道:“我不是畏惧炎海人,也不是不敢承担责任,我阻拦你们是因为我认为这件事还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即便我今日杀了陛下坐上了龙椅,难道就能保证惑明这片土地上的所有自然能量都被我们自己人所控制吗?如果他们知道是蔚瀚英的儿子登上了惑明的皇位,难道他们不会想尽办法除掉我吗?” “如果你是我儿子,他们就会对你有所忌惮!”熙宁夫人犹自道:“难道我们说的话你都不信吗?” “夫人,你在惑明躲了这么久,若他们真的给你足够的面子,便根本不可能有吞并惑明的意图!你心中比劭泽更明白这个道理,何故这样自欺欺人?”劭泽心中焦躁,语气也愈发变得犀利起来:“既然他们是狼虎猛兽,夫人怎能盼着和他们讲道理?” “你若真觉得这么为难,那便罢了。”熙宁夫人缓缓攥紧了手:“原也是我们的劫数,我们拼尽全力反抗只求心安,至于结果,听天由命吧。” “夫人,劭泽这样说并不是为了逃避责任。”劭泽见熙宁夫人的目中渐渐泛出失望的光,不由道:“我只是想着为我们寻得一条更为稳当的出路,我想夫人也不希望我们抗击炎海要以牺牲我们惑明最为德高望重的人为代价。” 熙宁夫人闻言忽然笑了:“劭泽,若蔚翰英还在,你可还能如今日忤逆我一般忤逆他?”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第二十二章 冠盖相望2 提到蔚将军,劭泽的神色忽然顿住,那眼中很快闪过敬仰、怀念、愧疚以及决断的复杂情绪,他开口道:“就算是父亲在,劭泽仍旧会如此说。” “也罢,也罢。”熙宁夫人忽然嘲讽地笑了:“抗击炎海,你是主角,希望你时刻不要忘了你的责任。” “劭泽会全力以赴。”劭泽向熙宁夫人深深鞠躬:“劭泽今日逾越了,望夫人海涵。” 然而偏殿中的气氛却并未放松。 赋仟翊死死将玄封帝护在身后和徽静夫人激烈地争辩。她虽然体内存在着灵能,却丝毫不会应用,但此时和徽静夫人面对面而立的时候并不畏惧,她知道无论如何徽静夫人是不会将她怎么样的。 “赋仟翊,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蔚翰英让你嫁与劭泽,是帮他成事,而不是为他的逃避遮遮掩掩不成体统!” “夫人,不论事情如何紧急,炎海人是暴力还是凶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自己要齐心协力而不该是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你可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自相残杀?”徽静夫人一把扯过她的衣领:“你杀过人吗?你知不知道以一人之死换天下人之生是多么划算的事?” 赋仟翊从徽静夫人手中挣脱出来,严肃道:“我当然杀过人!可是我不认为弑君夺位就能救得了苍生,反而有可能引起国内□□起义,那时候我们就要面对内忧外患具存的绝境了!” “我不想跟你争论这种没结果的事!” 徽静夫人忽然施灵,伸手凭空一抓,一把将她从玄封帝面前扯出摔了好远,手中的短刃转眼便插到玄封帝颈边。 玄封帝却不仅仅是个文弱帝王,他蓦然后撤一步,转眼扣住徽静夫人的手腕反手一推,那短刃便从徽静夫人手中脱落,重重摔在地上。 赋仟翊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玄封帝已然和徽静夫人过了几招,徽静夫人的功夫在玄封帝面前几乎占不到任何便宜,几招下来她便急急施用灵力,刚一抬手便被熙宁夫人的灵能制住,手蓦然垂落下去。 “暂且别杀他,我们容后再议!”熙宁夫人道:“或许他们说得对,朝堂不稳则天下乱。我们只想着炎海,却忘了我们本身的问题!” “我们自身的问题就是太过投鼠忌器!”徽静夫人弯腰捡起匕首:“若非逼不得已,我又何尝愿意对我们自己人下手?何况这个人还是我们惑明王朝的天子!” “既然是这样那就把刀放下。”玄封帝在此时忽然开口道:“保护这个国家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你发誓会豁出性命来保护我们的国家吗?”徽静夫人问道。 “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早干什么去了?”这时秋苑潇紫身着一身黑色的夜行服骤然出现在侧殿,不冷不热地嘲讽道:“永远都是这么急躁!” 说着她已经几步走到玄封帝面前半跪行礼:“参见陛下,秋苑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徽静夫人显然对秋苑潇紫的突然到来毫不知情,不解地望向她:“你来做什么?” “当然是护驾。”秋苑潇紫冷笑道:“你们这种冲动的弑君行为,不仅大逆不道,还草率无知!” 熙宁夫人见到秋苑潇紫后神色变得异常差,几步冲过去一巴掌打在秋苑潇紫脸上:“区区一个低阶灵能者也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了!” 秋苑潇紫被熙宁夫人打得一个重心不稳便跌倒在地,口中却仍旧不肯吃亏道:“如今我们都从魔界退籍,还分得什么高下?你地位再崇高如今还不是被人赶了回来窝在段府上当一个不咸不淡的侧夫人?说起来还不如我好歹还是一城主位!” “时隔这么多年你还是看不清形势,竟敢跑到这来肆意妄为,真是耻辱!”徽静夫人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从前有蔚翰英保你,可如今蔚翰英不在了,你还丝毫不知收敛,是想作死么?” “想作死的是你们!”秋苑潇紫从地上爬起来:“我们惑明就这一个皇帝,你们杀了他扶劭泽上位难道就不怕天谴么?” “你听着,这天下都是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需要的是有能力守住这片土地的人,而不是只说不做假作仁义的伪君子!”徽静夫人上前道:“你若还有心为我们惑明做些什么,最好闭上你的嘴,不要逼我们首先解决了你!” “为何你们处处针对我?你们每个人励志在魔界干出一番大事业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败被贬回惑明,我们同是为惑明.......” “你若再敢说惑明,我一定会让你挫骨扬灰!”熙宁夫人死死盯住秋苑潇紫,狠狠说道:“不要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所干的那些龌龊事!” 秋苑潇紫闻言忽然目中出现了一丝畏惧,闭上了嘴,愣了许久才说道:“大敌当前,你们真要逼我退出这场战争吗?” “想活命就滚!”徽静夫人手中匕首灵光一闪,正对着秋苑潇紫,坚决憎恨地下着逐客令。 劭泽此时仍在殿口进退不得地不知所措,见此情景却实在忍不住走入殿内道:“两位夫人,秋苑巫师........” “劭泽,这不关你的事,你最好别问。”徽静夫人用匕首指着秋苑潇紫逼迫着她一步步地后退:“你的任务是做好你的皇帝,守好你的江山!” 劭泽原本强压着怒火拼尽全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和,然而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情绪忽然爆发。他上前一手插向徽静夫人握着匕首的手腕将匕首夺下:“惑明江山是我们大家的!即便再危在旦夕也不该是由你们几个人决断乾坤!若你们真希望能让惑明上下同心一致抵抗敌寇,请尊重每一个人!强权绝不是最佳的统治手段!” “强权?”徽静夫人乍被劭泽夺过了手中的利器,也不回手去抢,还是死死盯着秋苑潇紫:“那是因为你从未受过强权的压迫!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言论都是在纸上谈兵!” 这时熙宁夫人开口道:“劭泽,若你所谓的邪不压正真的成立的话,我们,包括你父母倾尽一生数十年的忍辱负重就都是玩笑!若非真的被逼到绝路,我们如何会放弃一生的幸福去做这些时刻受尽折磨的事?难道我们都有病吗?” 劭泽闻言沉默了一晌,看了灵流又去看赋仟翊:“我所做的承诺是遵从父辈之命保惑明一朝安宁,我会尽我所能去履行。至于你们的承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们选我是为了给惑明选一个值得托付的王者,就请听从我的选择,如若你们只是需要一个傀儡,那么三人成虎,任何人都可以被你们说作是所谓具有用灵许可的灵能者,请你们另请高明。劭泽不奉陪了!” 他虽嘴上说着充斥着极度不满的话,却也礼貌地向两人抱拳,随后欠身向玄封帝说:“陛下,这里不安全,请随劭泽到后殿。” 赋仟翊听着劭泽的这番话不由唏嘘,自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相继去世以来,劭泽变了很多,从最初对蔚将军和公主的遗命言听计从到之后的被动推进,之后开始融入自己的思想,敢于对行内的前辈发出质疑,到今天自己为自己做主,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立门户。她忽然欣慰地笑了,她喜欢这样能够靠自己意愿明辨是非的劭泽,不希望劭泽总是因为将军和公主的要求而畏手畏脚投鼠忌器。 玄封帝神色复杂地听着几人的争吵,在劭泽向他行礼时才如梦初醒,一语不发地转身出了偏殿的后门。 赋仟翊见状求助般地看了看灵流,两人这才丢下几个人,追着玄封帝和劭泽去了乾坤殿后殿。 徽静夫人和熙宁夫人神色复杂地对视,终而双双叹气。 “走吧。”徽静夫人有气无力道:“理屈词穷。” 熙宁夫人脚上却不想挪动,双手在广袖下死死攥在一起:“这个玄封帝一定会为了活命出卖惑明!” 徽静夫人不由冷笑道:“你若真想出手那劭泽必定阻拦不住。” “劭泽年轻,很多事情看不明白。让他受受挫折没有坏处。我们也不能时刻为他指点铺路,不若有一天他自己幡然悔悟了来得有效。”熙宁夫人慢慢说道:“当年蔚翰英的事.......事到如今,真相怕是也没那么重要,劭泽也不容易,他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吧。我们若步步紧逼,早晚会将他逼上绝路。” 秋苑潇紫笑道:“生在这样的家庭,怎么都是个输。就如我的络音一般,年纪轻轻的便被算计死去。” 熙宁夫人冷冷剜了秋苑潇紫一眼,似笑非笑地走近了她几步:“在我们的游戏中,只要活着,就不算输!你若胆敢做出伤害劭泽的事,我会让你付出比你想象更惨重无比的代价!” 秋苑潇紫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一来,我实在没什么本事伤害劭泽,二来我已经输得一无所有,还有什么能被你们威胁的呢?” “你有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徽静夫人收回目光不再看她,转身向熙宁夫人道:“对牛弹琴很无聊,我们该去干正事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第二十二章 冠盖相望3 乾坤殿后殿。 劭泽深深向玄封帝鞠了一躬:“陛下,让您受惊了。” 玄封帝深深叹气:“朕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谈不上受惊。只是没想到首先站出来的人会是你。” 劭泽奇怪地看着玄封帝,不由问道:“陛下这话怎讲?” “南冕卫队时刻跟随着朕,此刻却均未出现在殿中护驾,你不觉得奇怪吗?”玄封帝说着,严重隐隐透出些许失望之色,见劭泽不曾回答,继续说道:“朕原以为会是珈谜,可她甚至不曾露面。” “继承人和德昌皇子皇兄并不了解此事的严重,陛下多虑了。”劭泽不愠不火答道:“其实今日两位夫人所言丝毫不是危言耸听,希望陛下能够引起重视,若日后炎海人真的入侵,也请做好防备。” 玄封帝深深看着劭泽,道:“为了天下安定,朕不会改立继承人。” “随您。”劭泽的神色忽然变得深刻而浑浊:“劭泽今日阻拦二位夫人亦是为了天下安定。但若有一天陛下所为不利于惑明的发展,劭泽也一定会采取措施。” 玄封帝闻言忽然笑了:“雩珩竟没有教你拐着弯说话吗?” “我只说实话。” 玄封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朕所作所为皆是为了这个国家。” 段鸿羲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晚,却碰到同时匆匆进门的熙宁夫人。 “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熙宁夫人匆匆吩咐着,便随段鸿羲一同进了屋。 “娘这是去哪里了?”段鸿羲问道。 熙宁夫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的灵能练习得如何了?” “还......可以吧。”段鸿羲犹豫道:“只是尚觉力不从心。” “也罢。”熙宁夫人叹了口气:“原也不指着单靠你就能驱除鞑虏,你高兴就好。” “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段鸿羲不由皱眉道:“你儿子有这么没用吗?” 熙宁夫人看着段鸿羲,起初犹豫不决,终而还是叹气说道:“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 熙宁夫人话音刚落,却忽然有一道强烈的闪电哗啦劈下,正打在她的房门口,门边的台阶被那强闪劈碎成数块,嶙峋塌下。 熙宁夫人自椅上蓦然站起。 来人却是蝶念。 “这些日子来你一直在努力召回慕阳,是否是因为大战在即心中无底,饥不择食了?”蝶念缓步踏入房内,看到段鸿羲不由怔了一下:“这难道是?” “莫要乱说!”熙宁夫人冷冷打断她的话:“你来这里是何用意?” 蝶念笑道:“我是受某人所托,来问你一句话。” “既是他知道当面问我我定不会回复,派你来又有何用?”熙宁夫人丝毫不为她的话所动,语气中略带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情绪波动:“你还是请回吧!” “那人让我问你,你之前说的话是否还作数?”蝶念好似不曾听过她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夫人,是非皆在你一念之间,莫要做错误的决定日后悔恨终生。” “难为你还尊我一声夫人,既想着尊重我,就不该来问我这个问题!”熙宁夫人愤愤道:“劝你还是打道回府,不要来我面前装腔作势地惹人嫌弃!” 蝶念听得熙宁夫人的无礼之言不怒反笑:“你难道不明白,如今我尊你一声夫人完全是因为那个人的面子,若是你仍旧不识抬举,这个面子,也就没有了。”她说着看向旁边站立的段鸿羲,不由走近了一步,赞道:“长得还真是像啊!” 段鸿羲不由为之一震。他不是段将军的儿子,这点他依稀是知道的,只是突然听蝶念一言不由忽然惊醒:“像谁?” 蝶念忽然很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恍然大悟道:“你娘难道没告诉过你,你的生父......” 话音未落,熙宁夫人已忽然替手凭空一抓,蝶念周遭的空气便如同被忽然挤压了一般死死挤压住她,不由一惊,立刻拼尽全力张开手指使体表温度迅速上升企图升华那些瞬间被凝成固态的空气,几经努力却仍旧打不开那层屏障,不由迅速抬眼盯上段鸿羲。 段鸿羲在被蝶念盯上的一瞬间身上便如同着了火一般,体表温度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提高,转眼间便燃烧起来! 段鸿羲虽平日被熙宁夫人教导用风系灵能,却实在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迅速施用灵能以对敌,几经辗转却仅仅平复了发间的火焰。 熙宁夫人心下一急,原本全力以赴对付蝶念的精力在这眨眼的功夫全部转换到段鸿羲身上。火焰若要持续燃烧需要吸收空气中的氧气,熙宁夫人急急将段鸿羲身边的空气密度降到最低,见那火苗熄灭方才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蝶念已然破解了她的空气屏障。 “夫人若想玩真的,何必躲在屋子里这般小打小闹?”蝶念犹自气定神闲地挑衅着:“你我同为中阶灵能者,似乎不分伯仲呢。” 熙宁夫人闻言忽而冷笑:“收起你的狂妄之态吧!你既知道我的事就应该明白此刻究竟谁处于上风!” “夫人,你若不肯回答我的问题,我自会向那个人复命。只是今日一过,惑明的存亡.......” “你休要在这威胁我!”熙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惑明的存亡从来就不掌握在我手中!” 话语间他们所在的房屋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连根拔起,碎木和砖瓦簌簌然飞起后纷纷重重跌在地上。蝶念只感觉一阵阴风袭来,她周遭的空气便凝结在一起,任她如何加温都毫无作用。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也慌起来。 “你疯了?”她艰难地开口道:“那个人派了我,若我回不去.......” “你回不回得去干我何事?”熙宁夫人冷冷说着,继续集聚着周遭灵能,很快段府的上空便出现了一个高能的空气漏洞,如同水中的斡旋一般慢慢旋转着施加在蝶念周围。蝶念渐渐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大能量压得喘不过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竟处于极度的危险当中! “救.......救命.......”她挣扎着发出微弱的呼救声。 熙宁夫人缓缓勾起了唇角:“在我的地盘,还轮得你呼救吗?” 只在这时半空中傍晚的余晖仿佛活了一般迅速涌动聚成一道刺眼的强光着击向熙宁夫人制造的空气暗流,那斡旋在和强光碰撞的一刹那竟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声! 空气屏障纹丝不动,那光却在交击在屏障的瞬间被分流成数道散光顺着那空气屏障的纹路交织进去。 光芒虽盛,但在这仅仅一瞬却蓦然被熙宁夫人的力量所吸收,形成了更为坚固难摧的漩涡。 这时一道黑影蓦然落地。 那是一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子,棕褐发色,棕褐瞳孔,平眉,细长眼,个头不算高,相貌也不算拔尖,却看上去踏实而内涵。 此人便是征海军周家的长子慕阳.周,在魔界扎根,并与蝶念相恋,从不回朝。 “慕阳......”熙宁夫人微眯了眼:“你竟还敢回来?” “夫人,请称呼我纆凌。”那人向熙宁夫人浅浅鞠躬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她只是来传话,夫人何必动怒?” 段鸿羲倒是听周慕雨提起过这个同父同母的不成器兄长,每每提到此事慕雨都只有深深叹气的份。他缓缓挪动脚步走近了慕阳,问道:“你不是惑明人吧?” 慕阳愣了一下,目光随即投向正在熙宁夫人所制屏障中不能呼吸痛苦挣扎的蝶念,说道:“我是不是,熙宁夫人说了算。” 熙宁夫人不理会他的话,反而向那斡旋继续施加压力,终于蝶念在那中间痛苦不堪地跪倒在地,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红,很快便溢出鲜血来。 慕阳这时才忽然扯掉了刚才气定神闲的皮囊,上前一把扯住熙宁夫人的衣服:“夫人,手下留情!” 熙宁夫人略为不屑地看着慕阳:“我手下可从来没有情!” “夫人,你若杀了她,那个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今惑明危在旦夕,夫人又何故要抛弃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呢?”慕阳此时在熙宁夫人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看了段鸿羲一眼,急切道:“夫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的亲人着想,快收手吧!” 他话已毕,见熙宁夫人仍旧不为所动,不由心急再次抬起手来。 熙宁夫人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淡淡道:“无论你施加多少灵能,只会帮我为这个斡旋添彩。” 慕阳伸到半腰的手忽然尴尬收回,立时跪倒在熙宁夫人面前:“夫人请饶她一命!他日若真有大战,我保证她绝对不会参战!” 熙宁夫人见他的举动不由大声嘲讽道:“你是有多贱才能相信一个炎海人的话?这么严峻的形式下,你不拼尽心思帮我们惑明度过困难,反而首先抛弃自己的惑明身份去给炎海人做狗?你若再不滚我就连你一起杀了!” 正当熙宁夫人说话分心的过程中蝶念终于在那斡旋中找到了打破平衡的奇点,迅速施灵以热量改变空气密度顶着熙宁夫人的力道上涌,终于将那强大的气流反击上天顶,脱离了斡旋屏障的挟制。 转眼间正当熙宁夫人再要施灵,慕阳却以几乎肉眼不可及的速度扯起蝶念便消失在空气中。 这时熙宁夫人才忽然用力挥手带着一股强大的气流锤击在地面。地面就如同被利刃割开了一般裂开一条深而长的缝隙:“叛徒!叛徒!我们惑明怎么能生养出这样的畜生!” “这些人.......”段鸿羲虽然在和熙宁夫人修习灵能,却从未见过这样大的施灵阵仗,顿觉压力如山:“娘,我的灵能.......” “你的灵能很快也便和他们相较!你放心,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炎海人没人敢杀你!”熙宁夫人冷笑道:“你只管杀他们便是。” “这是为何?”段鸿羲心中忽然有一种极为强烈而不好的念头生出:“我的生父.......” “你只有母亲没有父亲!”熙宁夫人一字一顿地道:“不要管这些闲事!你只要尽心辅佐好劭泽,我们惑明就一定没事!” “娘怎么知道我选择了劭泽?”段鸿羲忽然惊愕地看着熙宁夫人:“我今日明明去了拜阳殿.......” “你是我儿子,我要连这点事都看不明白就真是白生你了!”熙宁夫人气急败坏地讽刺道:“干好你的事,别操心没用的!” “儿子知道了。”段鸿羲欠身道:“比较起来还是我们惑明的未来更重要。” “你终于不是只知道玩了!” “娘!我会干很多事的!” “我还以为你只会玩!” “我.......” 段府很快恢复了已有的平静,一应的下人迅速收拾着打斗的残局,为熙宁夫人搬了住所,待到入夜一切已经整饬完毕,众人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第二十三章 自出机杼1 第二十三章自出机杼 次日早朝,天大晴。 工部尚书顾沧楠当即参了德昌皇子一本,将德昌皇子近两年向他索要银钱的证据完完整整地罗织成册递上。玄封帝龙颜大怒,当众斥责了顾沧楠,并免除他的一切职务流放乌络塔沙漠,并严厉指责帮着顾沧楠一起劝谏严查德昌皇子的一干大臣。 “德昌皇子自16岁接触政务开始,焚膏继晷,日日为我惑明的万里江山殚精竭虑。今日起自朝堂之上,谁若再敢妄言其贪污受贿朕必当予以重罚!” 此言一出朝堂皆沉默。珈谜默默用狭长的护甲勾着身前华贵的木质桌案,若有所思地和劭泽对视了一下,随即瞥开目光。 顾沧楠原本不该是珈谜的人。昨夜劭泽愈想愈发觉得事情不妥,便令赋仟翊派了北冕卫队的副尉金毛乔装前去顾府探查消息,不料却探听顾老夫人和顾沧楠之妹顾沧箬皆不知去向。 这便是珈谜的雷厉风行之处了。任何事情只要她觉得有价值,就会毫无顾忌地予以实施。故而今日顾沧楠在朝中弹劾德昌皇子之时并未有一丝退缩,即便被贬官流放,依旧大义凛然地说着一些忠孝节义的话。劭泽虽然不赞扬以威胁为本的和谈,却也着实觉得这不失为一个有效手段。 劭泽忽然自玄封帝的眼中看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甚觉寒意四起。玄封帝以宽仁著称,玄封一朝鲜有死刑,对违法乱纪之人多以教化为主惩治为辅,但仁治并不是不治,纵使玄封帝不似先帝一般专打贪官污吏,但也算不得纵容。玄封帝此举只是在给众人传递一个明确的信息——他不接受政治斗争式的发难。 这时玄封帝的目光忽然落到了劭泽身上。 “臣有事启奏!”这时大学士邱易之忽然自坐席处站出来说道:“昨日傍晚北冕卫队的副尉曾便装去过顾府,臣不知这是否和顾沧楠今早弹劾德昌皇子有直接关系。” 劭泽很警醒地看向邱易之,却见对方的目光同时盯着他,心中不由困顿。邱易之是惑明内阁的老臣,今年已经76岁,本应与世无争只管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便是,却不知为何会在这关键时刻忽然站出来。 他看了珈谜,又看了德昌皇子,两人皆是丝毫没有表情,只管望着自己桌案上的卷宗发呆。 且不说当年蔚将军是近卫军统领,单论亲戚关系,劭泽也是当前近卫军统领赋恂的女婿。邱易之如此说,是□□裸地向劭泽发难了。 这时赋恂却不骄不躁地开口道:“北冕卫队虽为臣府上的嫡系部队,那副尉金毛却是从宫里麒麟卫队刚刚抽调过来,臣对他的背景并不十分清楚,望陛下容臣查清楚后再禀报。” “麒麟卫队,不也一样是你近卫军的人吗?”经历各军种统领比武选拔而刚刚坐稳靖野军统领之位的邱溯很快反驳道:“难道赋将军对自己手下的人都不了解吗?” “近卫军,担负着保卫皇城安全的重要职责,若以邱将军的理论,凡是服役于近卫军的军士皆不得与任何人有所往来,近卫军近三万军士则皆不得有亲戚朋友,必须断绝一切的社会关系。那么近卫军只需操练战场能力,不需认识朝中大臣。倘若皇城有所兵变,是否随便一个人夺了邱将军府的大印,近卫军就可当此人是邱将军予以保护?”不等赋恂开口,段鸿文却首先站出来指责道:“陛下,臣倒认为近卫军士不计功名亲近朝中各位大臣是职责所在,理应褒奖。” “臣附议。”军机枢密使谷宏裕及时说道。军机枢密使乃是枢密院正使正一品文官,负责所有军种的梳理协调工作,也负责传达和拟定军规指令,是惑明朝中一等一的权力机构。 故而谷宏裕一开口,便有诸多文官开口表示附议,弄得邱溯甚是尴尬。邱是惑明的大姓,朝中姓邱的官员不在少数,邱溯和邱易之并非本家,此时邱易之并未就邱溯的帮腔而对他予以开脱:“臣只是说明事实,并未说此事有何不妥,各位将军真是言重了。” “武将就是没脑子。”殿内空旷不已,不知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这话便在大殿回响着,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护天军不拥于任何势力,段老将军任职期间每遇类似事都是沉默不语,段鸿文上任以来也多为低调,今日却忽然在朝堂上为赋恂帮腔,引起了一概人等的强烈重视。 事实上段鸿文和邱溯年龄皆不过30,又都是武将,万万想不到那么多,只是快言快语说出所想,并不忠于哪方势力。这点虽然有些人不明白,劭泽、珈谜、德昌皇子等却是心知肚明的。 自邱溯上任以来,德昌皇子明显觉得和靖野军的关系略微吃紧。相比从前的老将军,这位邱溯却是个水米不进的主,不论德昌皇子的人如何示好,自邱溯口中都只得一句:为国效忠。好在靖野军多年来追随德昌皇子,两位副统领皆是他的人,邱溯虽为统领,事实上在靖野军的权利却是遭到架空,说话并不作数。 当然旁人都会只当邱溯也是德昌皇子的人,特别是就今日朝堂上针对赋恂的指责更是坐实了人们对邱溯心之归属的认可。 德昌皇子不由在桌案下生生掰断了一支毛笔。 “庸才!”他在心中暗骂道。 事实上引起官员诸多揣测的并不是邱溯,而是段鸿文。靖野军心向德昌皇子多年已是众所周知,虽然德昌皇子私下里知道邱溯的不驯服,众人却不知晓。相反地,段家掌管护天军一百多年来始终对朝堂的权力斗争不闻不见,相传段家只有一条不成文的家训,即不参与皇权斗争,只效忠皇帝一人。 所有人的注意皆落在劭泽身上。 劭泽始终保持着沉默,倒是玄封帝首先开口道:“着刑部好好去查。查明回禀。” 玄封帝此言毕,劭泽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玄封帝下面却做出了令人惊愕愤怒的举动。 他环视了朝堂上的所有人后和珈谜对视了一晌,又将目光放在劭泽身上:“朕听闻宣王近来身体不适,可还严重吗?” 此语一出,劭泽的目光忽然变得惊诧,随即转为犀利和愤怒,最后幡然悔悟。玄封帝经历昨天的一番事并不对他的竭力营救有所感激,反倒认为他是自私自利为自己的名声着想,此刻正想找个理由卸了他在朝堂的各项权利,怎可能放弃这个良好的机会? 若此刻他说身体并无大碍,玄封帝定会扣以赤心奉国、寝不遑安等亦褒亦贬的高帽来堵他的嘴。换言之,若玄封帝一心想贬了劭泽,不论他如何据理力争都是主不附廟,名不正言不顺。 他索性反客为主,请辞道:“多谢陛下关心,近日来臣身体确有不适,虽能强撑着上朝,说话办事难免力不从心。” 玄封帝早有十分的把握能暂时让劭泽远离朝政,也做好了应对劭泽各种辩驳的准备,却万万没想到劭泽竟会顺水推舟遂了他的意思。心中倒反而觉得不踏实,担心劭泽有着其它的预谋。然而话语一出,此刻倒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将场圆下去:“朕体谅你终日辛劳为公,这两年月便免去你的早朝,在府里好生休养吧。” “谢陛下体谅。”劭泽波澜不惊地深深叩首,毫不理会朝堂上或担忧或疑虑或是幸灾乐祸的目光。 既然玄封帝早早存了这样的心思,那么取得皇权与是否上朝便没什么必然联系。他甚至有些后悔当日对两位夫人的阻拦。 赋恂虽明白其中的缘由,心中也不无忧虑重重。劭泽在朝中的势力多半依赖于雩珩公主的陈年旧网,在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相继去世后对发展额外的关系也并不积极,这无疑会对他的夺位计划产生阻碍。他本人也曾多番告诫,仍旧无用。于是回家就急着找来赋仟翊细细分析了朝堂状况吩咐她对劭泽加以规劝。 赋仟翊也不明白劭泽为何不乐忠于朝廷命臣,反而将目光放在几乎不会得到重要官职的段鸿羲身上。当日劭泽自宫中搬出,她便去了宣王府。 “你考不考虑解释一下你的焦躁?” 劭泽在房中安静地煮着茶,却将茶频频倒洒,最终气急败坏地将茶壶扔在茶桌上,深深叹气。赋仟翊倚在门口不愠不火地问道。 劭泽沉默了半晌,直到赋仟翊坐下来重新将茶具摆好才开口道:“那玄封帝眼中只有他一双儿女的福禄双全,根本没有这个国家。” 赋仟翊神色一转,慢慢说道:“难道昨日拦他之时是为了他爱人胜于爱己吗?” 劭泽神色一动,却不予以评论,只默不作声地将仅沏出的半杯茶戳在赋仟翊面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第二十三章 自出机杼2 赋仟翊伸手摆弄了两下茶杯,道:“真的有人在坐了那么多年皇位后还将江山当做是大家的吗?依我看,对那皇帝而言,只要皇权不外移,他才不会管什么战争不战争。” “其实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的决定不无道理。”劭泽道:“我实在是对那皇帝期望过高了。” 赋仟翊本以为劭泽心中不痛快只是因为被停了早朝,并不是为玄封帝恩将仇报的行径感到愤怒,此言一出,不解道:“我主张你去拦,是为你的名声和后路着想,至于你为什么拦,我倒有些不明白了。” “我以为那皇帝心向百姓,会看清其中的利害,不想他却满心只想着他们家里的荣辱富贵!” “你倒真敢想!”赋仟翊无所谓道:“你只想着不去伤别人,但你不能要求别人不伤你啊。如果我是玄封帝,我也不会禅位于你。” “我倒不指着他禅位,但至少不应该把我并作扰乱他朝堂的人吧?”劭泽愤愤道:“真是小人。” “你心也不大。”赋仟翊见他心情不好,不由调侃道:“他恩将仇报,你就不能以德报怨吗?” “我就心胸狭隘,你不知道吗?”劭泽没好气道:“你要有主意就快说,别绕圈子!” “玄封帝不是希望珈谜继承皇位,德昌皇子辅佐吗?”赋仟翊端起茶杯喝了那半杯煮得过火的茶,接着道:“最好的法子就是既要让他倆明目张胆相争,又要显出你的重要性。” “就是我不管自己的事,去帮他们两人其中之一?”劭泽不可思议道:“真是个落井下石的好主意!” “所以毁了这两位的好名声,还有可能借尸还魂抢了他们的人.......” “你不觉得现在再这么做太晚了吗?” “但是人性贪婪啊,如果他们真心和你合作,资源可以共享,不真心的话,休想得到近卫军啊。”赋仟翊挑挑眉:“而且就算不真心,他们也更不想让对方获得你这么好的资源。况且,今日在朝堂上,鸿文大哥可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们极有可能还打着护天军的主意。” “你真是愈发聪明了。”劭泽听着她的话频频点头:“容我考虑一二。” “你的主意!不是我想的啊!”赋仟翊指着他说道。 劭泽若有所思地看着赋仟翊道:“你何时也学会说话只表三分意了?” “我是表了七分,剩下三分是你猜的!谁得的结论主意就是谁出的!”赋仟翊丝毫不让步。 “行,我出的。”劭泽摆了摆手表示让步。 “另外.......”赋仟翊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总觉得你对拉拢朝臣并不热衷,可是他日就算是篡权登基,总要有多一些的人支持才是啊。” “什么叫篡权!”劭泽轻声斥道:“我们只需要看得清惑明未来或是能为惑明做贡献的人,他日我登基以后自然看得出哪些该用。” “你这话说的不对,有些人不服,你需想办法让他们心服才是,哪有这样放纵人自生自灭的!” “我也在寻找有用的谋事者啊。”劭泽说道:“我依稀觉得段鸿羲就不错。” “他手中无权无势的,又被护天军除了名,即使能干出一番事业也不可能得到便于支持你的实权啊!”赋仟翊说道:“能不能靠点谱。” “他是最靠谱的,一则有能力,二则他可是熙宁夫人的独子,日后必有大成。”劭泽对赋仟翊的说法并不苟同:“我倒也不是不想拉拢那些人,只是觉得不该采用太多的贿赂手段,他日我要有了战功他们自然会糊过来。” “你是文臣,又不是武将。”赋仟翊白了他一眼:“不过说到这个,其实哪宫没有财政问题呢,单靠朝廷那点俸禄只能勉强够府里的日常运转,还哪有多余的钱款打点朝中上下?今天的事只能说明玄封帝还不愿查。” “明察秋毫可能能当个好探员,却当不了个好皇帝。我当然不是说玄封帝好,不过他这点确实很明智。打贪的话必要查清上下线路,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可是要满盘皆输的。” “为什么?” “就比如德昌皇子,我之所以不肯拿那信纸做文章也是这个原因,他后面可是靖野和征海两大军种,若要查他,怕是这两军上下都要牵连个遍,那还不得军队□□?要查也需得是查那些确定可以控制的线才行。” “那若是查你......”赋仟翊忽然笑道:“还不如查珈谜来得安全。” “我行的正坐得端,他们也没什么好查。”劭泽笑道:“哪像他们,留了一串的把柄让人抓。” “少在我这装清廉。”赋仟翊撇了撇嘴道:“近卫军那个勤务都尉李默和副统领邬名道可都是你的人。每个月的八百万两建设费用你可别说你没动过。” “你怎么知道?”劭泽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此二人做事老练周全怎么能出此疏漏!” “幸好你没说这两人怎么能把这种事告诉我!”赋仟翊瞪了他一眼,不再跪坐,而是伸开腿活动了一下,方才盘膝坐定:“不是我说的,他们只是拿钱,可没把账目平了。” “当真?”劭泽眉头皱的很紧,听赋仟翊这样一说也紧张起来,不由道:“今日朝上那个邱易之倒是把北冕副尉金毛给供了出来,还不知道你爹准备怎么处理。希望不要扯出近卫军什么事才好。” “放心,我今日带那个金毛去查账,能平的都让平了。就算要查也查不出什么大疏漏。”赋仟翊始终不开口问劭泽那些钱究竟用来干什么,只是自顾自地说了现如今的情况:“今早上朝的事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放心,我父亲会处理好的。” “你......不问那些钱我拿去干什么了?”劭泽终究忍不住先问道。 “你想说自然就说了,不想说我问了你还是不说。”赋仟翊倒也一反平日好奇的表现,显得很无所谓:“另外,我将瑾儿带来了,今儿就给你留下,你随便打发那个络涵去哪都行。” “那些钱其实......” “行了,不想说不用勉强,没事我就先回了。”赋仟翊打断他,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哎!”劭泽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谁说我不想说了!” 赋仟翊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来这又是一件继络涵之后我才知道的大事。” 劭泽闻言不由笑了:“你这可是在吃醋?” “我有什么好吃醋的!” 劭泽倒不以为然,好言劝道:“她和你哪里有可比性?” 赋仟翊不由深深叹了口气道:“曦日郡巫师嫡女,还没可比性?” “不过一个门第而已。”劭泽笑道:“你又不是靠门第发家。” “哪里不一样?”赋仟翊又坐回座位上,说道:“说起来那才算是名门贵族。” “我若想娶名门贵族,还用得着和你死磕?”劭泽说道:“你自然有你的好处。” “哪里好?”赋仟翊依旧本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这婚事说到底我是稀里糊涂,但你可不像是稀里糊涂的主!” 劭泽深深看着她的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一种怀念的意味:“那年麒麟卫队和梼杌卫队的综合演练中,我就觉得你十分的不一样。并不是战术还是功夫了得,而是非常懂得取舍。有舍才有得,在我那时还患得患失的年龄,你的‘舍’做得实在让我佩服。” “综合演练?”赋仟翊不由质疑道:“八年前?” 劭泽正色道:“要不然朝中重臣这么多,我父亲令我收你当小妾也无妨,为何一定要你做正妃?” “这话说得不好听!”赋仟翊蹙眉,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了眼睛:“你从那时候便关注到我吗?” 劭泽点了点头。 八年前,近卫军统领将军赋恂还只是麒麟卫队的校尉。 赋仟翊作为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隶属于梼杌卫队。非编制将领,即为平日里不定期参与近卫军训练,却不参与执勤的领头人物,小到某一特勤队特别领队,大到可领整个卫队甚至调度近卫军的校官。近卫军编制齐全,而非编制将领即是可以在战时临时录用代替原本领头人员的特别行动人员,往往武艺高强,思维缜密,但绝大部分都只由近卫军几个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所掌握,下面的人甚至不知道这些人姓甚名谁,来自哪里。每个部门得到的非编制将领资料则只是代号、性别和专长等几个模糊的特征。 那时赋仟翊只有16岁,隶梼杌卫队天狐特战队的特别领队,代号赤鸢。她自近卫军中便始终戴着面具,那时军中几乎无人知晓她到底是什么人。 赤鸢这个名字开始大振正是因为输了那次演习。对,没错,赋仟翊是输出的名声,不是赢出。 赋仟翊在梼杌卫队以灵活作战能力著称。仅仅十六岁便能独闯皇宫宫禁窃得皇宫珍藏典籍——当然这都是训练内容。由于她带领天狐特战队在多次梼杌卫队自行组织的演习中频频夺冠,其攻守方式之刁钻和变幻莫测皆十分受当时梼杌卫队校尉阳敏盛辉的器重。天狐特战队只有15人,是梼杌卫队中最为杰出的主攻特战队,故而在这次演习中阳敏盛辉将斩首敌军主将的终极任务交由他们。除去天狐特战队的队长,赋仟翊是那第16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第二十三章 自出机杼3 她自始至终琢磨的并不是如何斩首敌军主帅,而是如何在行动过程中让这16个人顺理成章地“阵亡”。 这次演习以皇宫作为背景依托,上自皇帝,下自太监宫女都必须遵守演习规则并全力配合演习。麒麟卫队仍旧负责皇宫的保卫工作,而梼杌卫队则负责攻入皇宫干掉麒麟卫队的总指挥官赋恂。 “虽然这只是一场演习,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将它看作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严肃对待!这不仅关乎我们梼杌卫队的形象,更是各位晋职晋衔的绝佳机会——当然原则还是安全第一。”阳敏盛辉是这样嘱咐的。 但同时阳敏盛辉还有一句话私下嘱咐了赋仟翊:“若有绝佳机会干掉赋恂,你尽可能努力去做,可以先斩后奏。若真的不小心误杀了赋恂也不用怕,演习总是会有死伤的。” 当然也是这句话激怒了赋仟翊。原本赋仟翊只想着随便打打就好,此言一出,她忽然间发觉了这其中的猫腻——也就是所谓政治斗争。原来阳敏盛辉这样希望赋恂死。 “可是为什么呢?”赋仟翊问道。 阳敏盛辉自一开始便十分看好赋仟翊,有意想将她培养成自己的人脉,故而在此事上也不多加隐瞒,如实道:“你年龄不大,照理应当叫我一声叔叔,我有话便和你说明白吧。你在近卫军服役时间不长,想必你家里走通关系把你送到军中历练也希望你能干出一番事业来光耀门楣。我想争夺正二品作战都尉,但那麒麟卫队的赋恂一直是我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若是要在这次演习中废掉他,那么那作战都尉一职便必然是我的了。赤鸢你应当明白,我若再升一级,连带着你的前途也会更光明。” 传统意义上,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只有三类,一类是官宦子弟,一类是富商子弟,另一类则是稍微有些门路但门第不高的中阶人家。官僚和富商将子女送入军营不过是想混个名声,往往都会通过各种关系委托军内人士对其子女多予照顾,而中产阶级则甚少具备这样的实力,往往是单凭武艺,至于其他方面则无人问津。很显然赋仟翊被阳敏盛辉当做是这一类没背景的中产阶层。 当然如今想来也是多亏了这点,否则赋仟翊又怎能有机会打了这样漂亮的一仗光耀门楣? 天狐队长主张兵分两路,一路自正面进入麒麟卫队办公区域炸毁营地,另一路从后方包抄直接斩首赋恂。 阳敏盛辉给予的明确指令也是如此。而赋仟翊却主张要打草惊蛇,首先了解了麒麟卫队营区的防务部署再引蛇出洞最后来个釜底抽薪端了他们的大本营。 然而话却说得极为委婉,用了很多“大约”、“差不多”、“有可能”之类模零两可的词。在平日里的训练中阳敏盛辉早已习惯赋仟翊当断则断的性格,故而在赋仟翊提出这个套路时他只当赋仟翊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坚决按他最开始的方案执行。 最初的方案,即为一组人员负责调虎离山,另一组人员直接冲进去强攻。 赋仟翊自然知道以她的功夫,强攻也一定能够直接攻到赋恂面前,只是如今她不想这么做。 于是在第一组人吸引敌兵的时候,她就不小心崴了脚,又被流箭打伤了手臂——演习用的箭头皆是木质圆盘状,为了防止伤人,制作时故意加大了受力面积。但若被击中还是会暂时影响战斗力。 这时她便又主张天狐队长引用她那一套攻略,但由于败坏的态度,她的建议并没有被天狐整个特战队加以应用。于是她便单枪匹马冲进了麒麟卫队营区直奔赋恂营帐,却在刚一掀帐门时分被卫兵戳中了后心。 “我身上可有一个信号弹,若是成功杀了赋校尉便可以放出去报平安,你们可千万别拿!还有,我外面还有十几号特战队员在等我好消息,你们可千万别准备围攻!”赋仟翊盯紧了赋恂说道。 当天狐卫队看到信号弹升空的时候均以为赋仟翊已然得手,纷纷冲入营中,顷刻被集体射杀。梼杌卫队看到信号弹的时候便以为此局已胜,纷纷丢掉盔甲欢呼庆祝,阳敏盛辉也兴奋异常地纵马去麒麟卫队查看情况。正值此时被麒麟卫队的弓箭手“射杀”。 “你们麒麟卫队犯规!”梼杌卫队校官秘书见状随着阳敏盛辉一同闯入麒麟卫队营区据理力争:“挂掉主帅则为演习结束,为何还要拿弓箭射我们阳敏校尉?” “阳敏校尉。”赋恂笑着向他抱了抱拳:“你挂了,说明演习刚刚结束。” “什么?你......”阳敏盛辉上下打量着完好无损的赋恂,又看到旁边被绑在帐中的赋仟翊,不由气愤地将手中佩剑重重摔在地上。 “对不起,阳敏校尉,我失手了,那信号是他们发出去的。”赋仟翊挫败地说道:“我没办法通知你们。” “你若不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信号在你一个小丫头身上!”阳敏盛辉狠狠指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赋仟翊犹豫道:“赋校尉神机妙算,料到会有此局,便找女官搜了我的信号弹去发射了。” “废物!”阳敏盛辉气得脸都歪了。 于是演习以麒麟卫队完胜结束。 原本这场演习结果不至引起军队高层对将领调整的重视,却是赋仟翊借力打力直接把事情捅到玄封帝那里。 事情起因是赋仟翊和阳敏盛辉反目成仇,阳敏盛辉坐实了赋仟翊违反军纪通敌叛组硬要罚下五十军棍,赋仟翊据理力争不肯伏法反而闹到了蔚将军那里。于是给诸人造成的印象即是赋恂机警判定敌军战术欲擒故纵轻松赢了此场演习,阳敏盛辉则因着演习失败严厉苛责下属。终而赋仟翊的五十军棍也没挨,反而被调离梼杌卫队,不久后赤鸢这名非编制将领便无故退役。 赋恂便是自那个时候起得到了蔚将军的注意并很快予以重用迅速提拔。 赋家原本世代经商,效忠近卫军也始终都是个不大不小的官,不值一提。直到八年前这场闹剧上演,赋家才迅速在军队的舞台上站稳脚跟。 当然这场演习的细节也落得十分精彩,被归于战术教学的一大示例广为传播。 近卫军中只有少数几个人直到赋仟翊则是当年的赤鸢。 “从那时起,我忽然发现这‘舍’与‘得’做好了竟有这样强的战斗力。”劭泽说道:“那时就觉得你与旁的女子不同。受得练武这份苦的女子多数执拗、倔强、桀骜,死心眼,而这些在你身上似乎只是一些附属品质,并不是主打。” “这真是个很高的评价。”赋仟翊丝毫不以为然地说:“可是你又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怎么就这么轻易下结论了?” “这话如何说起呢?”劭泽不由问道。 “当时阳敏盛辉给我的指示是直接杀掉我爹,说是演习失误不算犯法。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何必这么儿戏搞砸了演习还闹得这么大一出笑话?我主要是觉得身家性命受到了威胁,况且那阳敏盛辉这么毒辣阴狠根本不配做一方统帅。” “为什么不直接报告呢?”劭泽问道:“以我父亲的脾气,你若报告他是一定会去查的。” “关键是我没有证据啊!”赋仟翊瞥了他一眼说道:“就如我现在跟你说是络涵要去杀瑾儿一样,你根本不会信。” “这倒是。”劭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手探自袖中拿出一把短剑:“说正事,你看看这个。” 那剑鞘周身黑漆,无图无纹,看起来朴实无华。她接过来拔出短剑,忽然一惊:“好剑啊!” 只见那短剑泛着暗暗的白色光,铮亮锋利,只一眼她便知此剑削铁如泥,坚硬无比。 “这是仿着日月同辉的质量铸造的,造价昂贵。目前只得二十把。我想先暗地配发给近卫军三品以上的将领,慢慢的等制造完毕了再统一配发近卫军。这短剑若在战场上是可以克服灵能的。” 赋仟翊睁大了眼睛看着手中的剑:“这便是每月建设费用的去处?” 劭泽笑着点点头:“不然要如何呢?我拿这么大笔钱去买了蔽水山脉吗?” 赋仟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终赞道:“宣王好气度!”她端详着手中的短剑,叹了口气,遗憾地说:“就是看起来太普通了,和一堆烂铁一样。” “镌刻不也得花钱啊?”劭泽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茶桌:“也就只有这样的兵刃才最不容易引人注目,安全系数高。” “可惜啊可惜。”赋仟翊摇着头将那短剑放到茶桌上:“我还是这么爱慕虚荣。” 劭泽看着她忽然笑了,自坐榻上又取出一把短剑递到赋仟翊面前:“这才是你的。” 仍旧是纯一的黑色,然而剑柄处多加了傅家的家族图腾和赋仟翊最为钟爱的柳叶图,剑鞘则是雕工细致的翅羽纹样,对接处镶有多颗深蓝□□眼石。 赋仟翊见到此物立即眉开眼笑地一把夺过来:“这才一看就像我的嘛!” 见赋仟翊自顾自地摆弄着短剑,劭泽强调道:“铸剑的事不宜外传,低调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第二十四章 直谅多闻1 第二十四章直谅多闻 邱易之在宣王府正殿并不踏实坐着,反而匆匆灌下下人为他准备的热茶,来回踱步冷汗涔涔。 劭泽和赋仟翊一进入正殿,不等劭泽说些客套的官话他便冲过来一把抓住劭泽的手:“宣王爷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老夫一家啊!” 劭泽对他突如其来的求助显得十分不解:“邱大人莫急,坐下慢慢说。” 原来珈谜不仅绑了赋传铭的老母亲和同胞妹妹,更是绑了邱易之的妻儿孙子。要挟顾沧楠弹劾德昌皇子,邱易之帮腔针对劭泽。 真是个好主意。赋仟翊冷笑:“不管是不是成功,都是她的好处!” “邱大人可是想让我替你想想对策?”劭泽问道。 “其实......”邱易之看了看劭泽,又将目光放在赋仟翊身上:“老夫是想求赋姑娘帮个小忙。” “我?”赋仟翊不解道:“邱大人,我无权无势的这些年,您说什么我也无能为力啊。” “不,”邱易之频频摇头:“姑娘早年在近卫军可是大名鼎鼎的赤鸢,这个忙,姑娘必能帮得。” 此语一出,赋仟翊和劭泽迅速对视了一下,眼中均蒙上了一层阴影。 “大人如何得知此事?”劭泽自邱易之话一出口便没想着再隐瞒,淡然问道:“陈年旧事,如今赋仟翊早已不在军中任职,自然能力不足。” “王爷可是因为今日在朝堂上的事而生老夫的气?”邱易之反问道。 “大人玩笑了,大人只是如实禀报。若是劭泽因此而生气岂不是不忠不义?”劭泽丝毫不退怯,反而借力打力说道:“只是赋仟翊近日身体不适,已经终止一切外交活动,希望大人理解。” “宣王......皇位还是值得争一争的。”邱易之见劭泽对此事并不积极,忽然说道。 劭泽很快神色一紧,眼睛迅速瞟过赋仟翊,忽而笑道:“争不争皇位是本王的事,赋仟翊只是一介女流,不应搅进这些纷争。” 邱易之听得此言反倒神色释然:“听王爷如此说,老夫放了一半的心。”他说着刻意盯紧了劭泽的目光,继而道:“但有句老夫不该说的话如今还是要说,王爷和赋姑娘伉俪情深是好事,但夫妻之间总是荣辱与共的,王爷今日对她的过于回护未必有助于你们的未来。” “大人过虑。”劭泽闻言不为所动:“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赋仟翊本在一旁听着,并不想插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说道:“邱大人为何觉得我能帮得上忙?” 邱易之听她开口,神色忽而松快了很多,忙道:“这件事和近卫军的金毛有关,赋姑娘只需让老夫见一见那金毛......” “邱大人,我早已不在近卫军行走,近卫军的事我插不上手。”赋仟翊听着邱易之愈发失了分寸的话,开口打断。 说绑架事件有关金毛便是□□裸地将矛头指向近卫军,若是赋仟翊此刻应下岂不是默认了近卫军的人行为不规,染指朝堂? 劭泽深深看了邱易之一眼,说道:“邱大人,有关贵府的绑架事件,相信刑部是最好的断案机构。” “王爷和赋姑娘莫急,老夫并不是说近卫军的不是,只是那金毛或许知道些什么。若赋姑娘能帮老夫救回妻儿,老夫必定为王子效犬马之劳!” 劭泽正要开口拒绝,赋仟翊却抢先道:“绑架大人家人的劫匪虽无关近卫军,但毕竟是有违我惑明治安和平的大事,邱大人开口,我很愿意为大人排忧解难。只是我不问朝政很多年,实在无从下手。不知邱大人是否有线索?” 虽然赋仟翊闭口不提金毛的事,但邱易之还是从她话里话外听出了立场的动摇:“姑娘这是答应了?” 赋仟翊笑道;“邱大人,宣王府和学士府素无交情,既然邱大人首先伸手想交朋友,我们自然不该将大人拒之门外。只是如今宣王被解职,很多事情我们怕是力不从心.......” “老夫明日便给陛下上奏疏.......”邱易之急道。 赋仟翊摆摆手打断他:“大人误会,我是想做另外一项交易。” 劭泽忙用眼神制止赋仟翊的话,却遭到赋仟翊的无视,不由皱眉。 赋仟翊接着说:“听闻大人和刑部尚书灵昀有所深交,若是查贵府遭遇的绑架案,免不了刑部的帮衬。” “这是自然。”邱易之频频点头:“灵大人定会全力以赴协助赋姑娘。” “那么今晚,邱大人不如请灵大人到赋府一叙。”赋仟翊趁热打铁道。 邱易之听罢不由犹豫:“今晚?” “要尽早救回大人的妻儿,当然免不得和刑部大人商量细节。当然大人让我一个人查也可以,只是这效率.......” “那么就劳烦赋姑娘了。”邱易之忙道:“今晚我会和灵大人拜访贵府。” “合作愉快。”赋仟翊简短笑道。 “你这是在干什么!”待邱易之离开王府,劭泽终于忍不住向赋仟翊吼道:“刑部尚书灵驰可是珈谜的人,你招惹谁不好,非要从珈谜手中挖墙角?” “你那么凶做什么!”赋仟翊见劭泽少有愤怒,心中也有些闷闷的不痛快:“正因为那是德昌皇子的人我才要请的啊!你想,如果是珈谜谋划的这件事,她若见到德昌皇子的人忽然到访赋府会作何感想,但若这事是德昌皇子所为,他若见他的人和赋府走得近,又当如何?” “这件事不可能是德昌皇子所为!”劭泽只吼了那一句,虽然仍旧不认可赋仟翊的做法,还是没有出言制止,顺着她的思维说道:“德昌皇子虽然心思不正,却没脑子做这些事。倒是珈谜心思颇深我没想到。好在事先让段鸿羲拿那东西去做了人情,否则还真要弄得里外不是人了。” “邱易之说的话倒未必是真的,我刚刚非要越过你接管这事其实也是觉得应该查清楚,至少如果我插手,我们能尽快弄清这几人到底是为谁办事,免得日后被动。我也是想帮你,你就别生气了吧?”赋仟翊试探性地说道。 “我没生气。”劭泽闻言不由叹气道:“我只是不想你插手朝廷的事,谁知你非要自己往上扑。” “如今这情况,我只耳不闻窗外事别人一样会认为我是在掺和,那还不如真的掺和进去,既帮了你,也帮了赋家。” “你哪是想着帮我?你只是怕这事牵连到近卫军你爹头痛。”劭泽侃侃说道:“你想做什么我不拦着,但一定要记得张弛有度,别做火中取栗的事。” “自我哥过世后,我爹的精神大不如前了,我怎么能让他独自操劳?”赋仟翊说着神色暗了暗:“若是我哥还在,我.......也不必担这干系了。” 劭泽不由沉默。是赋传铭的死将赋仟翊自幕后推至风口浪尖,不得不花更多的心思在近卫军中帮衬着稳定军心。军营并不是女孩子该呆的地方——虽然劭泽一直这样认为,却也没有足够的理由予以制止。 他想到这里心中很不是滋味,赋传铭的死虽然不是他一手造成,心中却始终有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门坎羁绊着,仿若这一切都是他在主使,将赋仟翊一步步推至悬崖边进退两难。他看着赋仟翊,不由上前将她一把抱住:“仟翊,对不起。” “好端端的怎么道歉?”赋仟翊被他抱在怀里嗅着他衣间清新的柠檬香味,仿佛这些年来的一切委屈都在这一刻蓦然被翻起。短短的一瞬间她脑中浮过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蔚将军,雩珩公主,赋传铭,络音,甚至是那些死在她手中的刺客,他们都已经不在了,或亲或疏的,总是都死于各种各样的权力斗争。 权利这个东西,走近了就如同□□,令人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舍不得放,为它去杀害人、去杀戮,去学会做伤天害理的事而在罪恶被揭穿之后依旧能够理直气壮地再接再厉——当然这是赢家,赢家就是正义,输者只能背上谋反的罪名默默将生命消耗流逝在历史的长河中。 可是即便是赢者,在这艰难的道路上一样会踩踏着很多人的尸体,包括必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自我牺牲。 可是金蝉脱壳、弃车保帅真的就是最完美的救国法则吗?那么多美好的生命在她面前接二连三地消散,这样的感觉比起真真正正死于种族斗争,甚至死于战场上是完全不同的。 她忽然很想哭:“劭泽,我们真的要这样走下去.......不计折损吗?” 劭泽听着这样的话心先是一沉,却很快警惕地看着她:难道她已经知道赋传铭的死是络音造成的?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以赋仟翊的性格,若是知道必要闹得天翻地覆,说不准还回去掘了络音的坟,将尸体扯出来鞭尸、分尸、焚尸、挫骨扬灰....... 他忽然狠狠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忽然产生这样怪异的假想,那样的情景就如真的发生一般生生刻在他脑中不断回放着,眼前的赋仟翊也随着乱入的场景变得模糊。 “你怎么了?”赋仟翊察觉到劭泽的异常,问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第二十四章 直谅多闻2 “没.......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故人。”他迟迟才说出这个词,心中却深深抒了口气:“已经死了很多人,我真的觉得你不该搅进来。” 赋仟翊忽然冷冷一笑,从劭泽怀中挣出来,说道:“我们赋家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只剩我,若是你输了,我们家岂不是要被死死按在别人脚下永远抬不起头来?还是你认为,我到现在还有全身而退的可能吗?” 劭泽愣了愣,一边开口一边去拽她的手:“我很抱歉.......” “你不要再抱歉了!”赋仟翊一把打开他的手:“我知道你一心想着惑明在整个世界的权力地位,想着惑明的存亡!你们都是这么忠贞不渝!可是我没那么大的心胸,我只想着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不可预知的情况,我,我爹,我娘,我都能保证他们能够好好的活,不用再看别人脸色过那种寄人篱下的生活!你以为我爹在近卫军当副统领这么多年真的好过吗?我们赋家,无时无刻不是为你公主府办事的附属品,说好听了是副统领,说难听了和别人家的狗又有什么区别吗?” “我们可从来没有这么认为过!”劭泽闻言忽然怒意升起:“你不要冠履倒易乱咬一气!” “冠履倒易,”赋仟翊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可知作为履的悲哀和无可奈何?再精致贵重,那也只是被人踩在脚下的工具而已。劭泽,你生来身份贵重,你怎么能知道被人呼来喝去的痛苦?我真的不希望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 “如今不也是很好了么?”劭泽低声说道:“我父亲不在了,赋将军在近卫军统领的位置上坐得很稳,难道不是你想要吗?” “我其实.......”赋仟翊语一出忽然将到口的话咽了回去:“没事了。”她说着就要向外走。 劭泽一把拽住她:“话说完。” 赋仟翊神色动了动,停住脚步,说道:“你在朝堂之上,不得不屈尊于那个庸昧的人,礼让于那两个跋扈的人,真的觉得无所谓吗?” “你都说是礼让,又有什么所谓?”劭泽沉默了一晌,没头没尾地说道。 “你能忍,反正我是不能忍的。”赋仟翊低声道:“我得去查邱大人的事了,你拽着我是想和我一起吗?” 纵使赋仟翊脾气不顺,话说得难听,劭泽仍旧从中听出了这番话里里外外围绕着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心中不由一暖:“你说过荣辱与共,现在我再加一句——和衷共济!” 赋仟翊听罢忽然愣住,木然地看着劭泽,一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起初认识劭泽的时候虽然觉得他们有些许相吸,却很快知晓他们之间的婚约只是一场政治联姻,一切的情绪都被抵触和叛逆所取代,虽然她不能否认和劭泽相处的点滴都很愉快,却始终将这当做是强迫自己必须去做的事,很多时候理智比感情多。只是在这一刻一切被她摆在桌面上那些冠冕堂皇的情绪皆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全部推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糅杂了欣喜、感动和惊讶的复杂感觉。 她始终也觉得劭泽和自己一样,责任多余心甘情愿,也许是习惯了伪装和保护,她将自己牢牢锁在自己的世界从不触碰那些称之为“爱”或是“仰慕”亦或是“喜欢”的感情,往往她会觉得这样的情感只是伤人伤己——她也不知道在不经世事的她心中为何会有这样复杂的戒备之心,但事实就是这样发生着并持续了很多年。 直到这一刻。 “这些年你离我很近,但我们之间总是隔着些什么。”劭泽还是率先说道:“我躲着你是怕把你带入深渊,可你行为上贴近我,心里却离我很远我却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说过多次若是这纸婚约给予你压力让你不得不屈从,我愿意解除它——是你一直不肯,这样若即若离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那么,你又想让我怎么样呢?”赋仟翊忽然落泪:“从我认识你那天起,便一直过这种杀戮不断的日子,我们的婚约是政治婚姻,这之中你我的意愿根本微不足道,我们都只能接受。我知道我必须和你走下去,可是.......你就站在那里,我根本不知道,你究竟是那个为民族利益牺牲自我的王子还是那个可以和我成婚自此爱我呵护我的劭泽,我怎么可能去奢求你在为着这个国家殚精竭虑的同时去分掉一部分心思给我?” “那我把对自己的心思转移给你,总可以了吧?”劭泽说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对未来事业的惆怅:“工作永远也做不完,偶尔给自己放个假也不为过,查完这件事,我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赋仟翊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半晌说道:“先查案啦!” 劭泽不由一笑:“一起去。” 络涵在房间的角落里默默看着两人离去,不着痕迹地抹了抹眼角尚未流下的泪珠,吩咐门口的侍卫道:“以后王子不在,你们就不用站岗了,回去休息吧。” “可是......”其中一个侍卫为难地看着她说道:“王妃吩咐人不离岗。” “你们究竟听她的还是听我的?”络涵不由吼道。 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失言,不由补充道:“王妃尚未入府,不了解府里的习惯,你们照我吩咐做事就好。” 两侍卫犹豫了一下,还是齐声应是,离开了正殿。 很快络涵又找来了王府的管家,吩咐撤去府中数处守卫,加收十名负责洒扫的下人。 一切事情吩咐妥当,她才满足一笑,回屋休息了。 赋府今日并不冷清。 赋家向来秉承为国尽忠为民奉献之根本精武精训,平日里一过辰时赋府几乎就只剩几个看家护卫,其余人等一律在近卫军总营从事各项工作或接受训练,这样的家风多年不曾改变,即便是几年前赋传铭病逝当天,赋恂也仅仅在府中停留了半日,到了下午便又在军营中指导训练了。这样的良好风气早已深深植入近卫军各部,加上赋恂上任以来大力褒奖鼓励各部主官带动其所属官兵常驻军营严加训练,近卫军的业绩总是大大高于征海军和靖野军。即便是从不同这三军并称的护天军都被比了下去。 而此时正值中午,赋恂和北冕卫队的一众人等却都在府中。 “父亲怎么今日在家?”赋仟翊听闻赋恂在家,忙跑到书房一脑袋闯进去。 赋恂正悠闲地看着一本书,见赋仟翊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由皱眉:“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辈子是不能了,下辈子不知道。”赋仟翊不以为然地摇头走到桌案前伸手从赋恂手中夺过书来看了一眼:“今天不在总营坐镇了吗?” 这时赋夫人端着一碟点心走进书房,笑道:“张弛有度是治人之本。” 赋仟翊看见赋夫人却是眼前一亮:“娘你怎么这么偏心,只知道给我爹做点心!”说着上前不由分说夺过点心盘,红茶酥、牛舌饼、玫瑰花糕、芸豆卷,正是赋夫人拿手的几种茶点。 “哎!你当心别洒了!”赋夫人道:“今天怎么莽莽撞撞的?” “我和劭泽一起回来的,本来是有事想问那个副队长金毛,正巧碰到你这有点心我先吃两口啊。”赋仟翊毫不客气地拿起牛舌饼就往嘴里塞:“说起来娘你可是有很久不下厨了呢,不过味道还是这么完美。” “你和王爷一起来的?那王爷呢?”赋恂不由问道。 “大概在我屋里吧?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听你在家就赶快跑过来了。”她说着又从盘里拿起一块红茶酥,将点心盘放在桌案上:“那我先去找他,记得叫厨房多添几个菜中午我们俩在家吃。” “仟翊!”话还没说完赋仟翊已经出了门,赋夫人在后面喊着也没将她喊住,不由叹气。 “越来越不稳重了,也不知道谁教的!”赋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指望着她干什么,能和劭泽白头偕老也就皆大欢喜了。” “可是依我观察着,这劭泽很可能以后就是咱们惑明的主人。咱们家出个皇后确实是好,但仟翊这性格哪能忍得了劭泽另立妃嫔呢?”赋夫人不由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初雩珩公主提出这事,可是你和仟翊俩人自己松口答应的。”赋恂道。 “那还不是为了我们赋家。”赋夫人道:“就凭当年公主和蔚将军的意思,若是不答应,这近卫军统领还可能是你吗?” “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争什么!”赋恂疲惫地抬起双手用力搓了两下脸:“传铭不在了,赋家就剩仟翊一个,但是嫁到劭泽那,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姓不了赋,咱们这一脉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赋家的人丁并不兴旺,赋恂在上一辈尚且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然而两个兄长皆英年早逝,无后而终,赋恂的姐姐名为赋霖珈,嫁为谷云镇巫师,育有两子一女,皆随夫家姓楚。去年以赋传铭早逝的缘由将膝下次子楚云恺过继到赋恂府上为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第二十四章 直谅多闻3 赋府今日并不冷清。 赋家向来秉承为国尽忠为民奉献之根本精武精训,平日里一过辰时赋府几乎就只剩几个看家护卫,其余人等一律在近卫军总营从事各项工作或接受训练,这样的家风多年不曾改变,即便是几年前赋传铭病逝当天,赋恂也仅仅在府中停留了半日,到了下午便又在军营中指导训练了。这样的良好风气早已深深植入近卫军各部,加上赋恂上任以来大力褒奖鼓励各部主官带动其所属官兵常驻军营严加训练,近卫军的业绩总是大大高于征海军和靖野军。即便是从不同这三军并称的护天军都被比了下去。 而此时正值中午,赋恂和北冕卫队的一众人等却都在府中。 “父亲怎么今日在家?”赋仟翊听闻赋恂在家,忙跑到书房一脑袋闯进去。 赋恂正悠闲地看着一本书,见赋仟翊火急火燎地冲进来不由皱眉:“你能不能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这辈子是不能了,下辈子不知道。”赋仟翊不以为然地摇头走到桌案前伸手从赋恂手中夺过书来看了一眼:“今天不在总营坐镇了吗?” 这时赋夫人端着一碟点心走进书房,笑道:“张弛有度是治人之本。” 赋仟翊看见赋夫人却是眼前一亮:“娘你怎么这么偏心,只知道给我爹做点心!”说着上前不由分说夺过点心盘,红茶酥、牛舌饼、玫瑰花糕、芸豆卷,正是赋夫人拿手的几种茶点。 “哎!你当心别洒了!”赋夫人道:“今天怎么莽莽撞撞的?” “我和劭泽一起回来的,本来是有事想问那个副队长金毛,正巧碰到你这有点心我先吃两口啊。”赋仟翊毫不客气地拿起牛舌饼就往嘴里塞:“说起来娘你可是有很久不下厨了呢,不过味道还是这么完美。” “你和王爷一起来的?那王爷呢?”赋恂不由问道。 “大概在我屋里吧?我也不知道,刚才我听你在家就赶快跑过来了。”她说着又从盘里拿起一块红茶酥,将点心盘放在桌案上:“那我先去找他,记得叫厨房多添几个菜中午我们俩在家吃。” “仟翊!”话还没说完赋仟翊已经出了门,赋夫人在后面喊着也没将她喊住,不由叹气。 “越来越不稳重了,也不知道谁教的!”赋恂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指望着她干什么,能和劭泽白头偕老也就皆大欢喜了。” “可是依我观察着,这劭泽很可能以后就是咱们惑明的主人。咱们家出个皇后确实是好,但仟翊这性格哪能忍得了劭泽另立妃嫔呢?”赋夫人不由道:“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当初雩珩公主提出这事,可是你和仟翊俩人自己松口答应的。”赋恂道。 “那还不是为了我们赋家。”赋夫人道:“就凭当年公主和蔚将军的意思,若是不答应,这近卫军统领还可能是你吗?” “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争什么!”赋恂疲惫地抬起双手用力搓了两下脸:“传铭不在了,赋家就剩仟翊一个,但是嫁到劭泽那,以后就算有了孩子也姓不了赋,咱们这一脉岂不是要断子绝孙了。” 赋家的人丁并不兴旺,赋恂在上一辈尚且排行老四,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然而两个兄长皆英年早逝,无后而终,赋恂的姐姐名为赋霖珈,嫁为谷云镇巫师,育有两子一女,皆随夫家姓楚。去年以赋传铭早逝的缘由将膝下次子楚云恺过继到赋恂府上为子。 楚云恺更名为赋云恺后仍旧居住在谷云镇和生父学习巫术,不肯参加近卫军。 赋夫人一笑了之:“当然不能让我们赋家就这么断了香火,但是我年纪大了,还是找几个年轻的姑娘给你多生几个吧。” 赋恂只作玩笑,慢慢吃着点心,笑道:“或是赶快给云恺定门亲事,等他的孩子出世了你来带,那时候他愿不愿意来近卫军都行。” “想得倒是美。”赋夫人斥道:“我说真的,咱们家好不容易熬到今天这个份上,理应多添些人才是,我给你寻摸几个合适的姑娘,不为别的,就算为了广大门楣也好。” 赋恂神色顿了顿:“这怕是不好吧。” “这话我十年前就说过,你不能只指着传铭一个男孩子,如今赋家断了,你看咱们这么大的府和近卫军你以后传给谁去!” 赋恂深深地叹气:“你来安排吧。” “毕竟还是你亲生的孩子好,那赋云恺虽然过继给咱们,可心还是在他生父那边,就算日后他愿意接近卫军,你放心给他吗?” “夫人说得对,我都听夫人的。”赋恂敷衍地点了点头:“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打点一下,好歹劭泽很少在咱们府上用膳。” “我去盯着,放心吧。”赋夫人自信地点头:“刚才的事你可不许赖!” “不赖!”赋恂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说道。 劭泽正在赋仟翊所住西苑外的亭台上看鱼,赋仟翊兴冲冲地跑过去将手中的红茶酥塞到他嘴中:“我娘做的,好吃吧?” 劭泽细细咬着酥软的点心,淡淡的茶香在齿颊中散开,清甜可口。他点了点头,神色却并未落在赋仟翊身上,好像回想起什么事情一般深刻复杂。 “怎么了?”赋仟翊问道。 “我......”劭泽木然看着水中戏谑的群鱼,黯然一笑:“没什么。” 赋仟翊站在劭泽身边,将手上沾的点心渣撒入水中,那群鱼忽然便欢腾着涌来抢食:“公主和将军都不在了,可是我爹娘还在,只要你愿意.......” “仟翊,我觉得很无助。”劭泽忽然打断她的话,说道:“我曾经以为若是一切由我来做主,日子会好过很多。而真的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时候,却知道决策是比服从更难的事。” “其实若是你撒手不管,总会有人接这个烂摊子。车道山前必有路么,”赋仟翊听着劭泽的话倒觉得感同身受般心情沉重下来:“但是那日熙宁夫人她们在玄封帝面前说的一番话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劭泽这时将目光从池鱼转向赋仟翊。 不用劭泽开口,赋仟翊已接着说道:“熙宁夫人,应当是所有人中最能说得上话的人,若真的如她所言,这场争端的转折点可以不在你,而在鸿羲。所以选择你,或许对公主和将军是上策,对熙宁夫人而言却是下下策。我不知道能不能这么理解,但总觉得熙宁夫人不是那么简单。” “鸿羲的生父应当是魔界数一数二的高阶灵能者,但这中间辗转曲折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既然都是为了惑明的未来,就没必要计较过多,各司其职就好。”劭泽道:“我只是希望若战争真的来临,是我们真的有能力抵抗侵略,而不是拿捏着一些搬不上台面的理由卑微地换取和平。” 赋仟翊一笑:“你将一切想得太远,徒增压力。反正这一刻我们不能预知未来,还是抓紧时间在有心无力的时候好好为自己活几天。不管将来发生什么,都好在算是不辜负我们惑明这么好的良辰美景。” 劭泽的心思却不再这里,他伸手将赋仟翊发间不知何时落上的柳叶摘去,开口却道:“不如我们去郊外骑马吧?” “现在?”赋仟翊眼神不可思议地一动,随之笑道:“别逗我了。晚上邱老头他们还要来府里,现在我们应当好好想想对策,再审审那金毛,找线索。” “丢的又不是你家里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劭泽反常道:“等那老头来了让他自己去审,我们真是不必为他的事费心。” “莫名其妙的推诿,可不像你。”赋仟翊看着他说道。 “你今早可没看见他在朝堂上为难我的样子,这样倚老卖老我可消受不起。”劭泽难得地开起玩笑来:“我是说真的。” 赋仟翊神色一转:“当真?” 劭泽笑着点头:“只消不能为我自己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赋仟翊耸了耸肩:“不过你若不是开玩笑,我倒有个主意。” “什么样的主意?” 赋仟翊得意一笑:“我的主意当然都是损招啊。” “那是你只有损招管用。”劭泽毫不客气地回击道:“那就按你的损招办吧。” 赋仟翊随手招来一个卫兵:“叫副统领金毛过来。” 水面上独亭子,风光无限,暖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劭泽和赋仟翊对坐在亭中慢慢喝着茶吃点心,并不说话。这气氛却很融洽,仿佛他二人生来便是这样静静坐着不问世事般恬淡。 当然这只是金毛的看法。 事实上赋仟翊如坐针毡。 因为在刚刚叫人传了金毛后她忽然想起了和段鸿羲的午膳约会,现下已是正午,怕是要被段鸿羲已经从头骂到脚又从脚骂到头很多遍。 “宣王,小姐。”金毛很是礼貌地向二人欠身行礼,尚未等站直,却见眼前一道白布拂过,一个翩然身影定定站在他面前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 “想什么呢你!”段鸿羲毫不客气地敲了一下赋仟翊的脑袋:“放我鸽子为乐你心里很痛快吗?” 赋仟翊下意识地在他敲第二下的时候偏开脑袋躲开:“我临时有事忘记了,那正好你在我家一起吃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第二十四章 直谅多闻4 段鸿羲深深叹了一口气,目光触到劭泽时十分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坐在一旁的石凳上。 “茶呢!”段鸿羲瞪着赋仟翊。 “茶!”赋仟翊转而瞪向金毛:“给祖宗上茶!” 金毛尚未从段鸿羲的突然出现中反应过来,忽闻赋仟翊的吩咐恍然大悟地匆匆跑走,不一会儿又拿了茶杯、茶壶跑了回来。 赋仟翊匆匆然给段鸿羲倒茶,一边问:“你约我所为何事?” 段鸿羲的心思却不在她身上,反而看向劭泽:“王子,那顾沧楠......” “顾沧楠和我们没关系,和你也没关系。”劭泽可以加重了“我们”和“你”的语气,强调着从属性:“今天的事你不用往心里去。” “可是......” 段鸿羲将将开口,却被金毛突然地打断:“段公子,武将不问财政事才是避世之要政。” 段鸿羲匆匆闯入赋府,却从未注意这亭中究竟站了什么人,听闻金毛开口才忽然抬起头来看了看他,向赋仟翊道:“你家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人精?” “北冕卫队副队长金毛。今日下朝后已经红遍惑明内阁。”赋仟翊边说边玩笑道:“看起来在我家当差的人都早晚会声名远扬。” 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盯着金毛点了点头:“听说是你不合时宜的出现给赋将军和宣王爷造就了大麻烦?” “公子,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金毛毫不客气地反击道:“我那是为将军和近卫军着想。” 劭泽闻言神色一动,目光移向金毛:“今日叫你来也是想问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有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王爷,我只是个管账的,哪里有你们那么多想法?”金毛说道:“邱大人府上的管家是我舅舅,他欠了我五十两银子,我又不像你们一样财大气粗,靠着这点军饷养家糊口,当然要精打细算。” “所以你害赋将军在朝上当众被扣上破帽子,宣王被免了早朝?”段鸿羲似笑非笑地看着金毛:“北冕卫队的人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那都是他们随意找茬,我只不过平白无故担了个托辞而已。”金毛毫不含糊地说道:“谁碰上了谁倒霉。” “看起来你还没有倒霉。”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金毛:“我爹大发慈悲放过你,我可没那么好心。” “这本来也不是我的错。”金毛说道。 “好吧,你赢了。”赋仟翊似笑非笑地点点头:“今晚邱易之和刑部尚书要来,希望你知道该说什么。”金毛刚开口想说话,却被赋仟翊忽然补充道:“如果你还想手脚俱全地继续拿军饷的话。” 段鸿羲好笑地看着金毛生生咽下后面想说的话,不由心情畅快地将杯中茶一饮而尽,挑剔道:“你这是什么陈年旧茶?” “这似乎是段公子你上个月拿来的什么山岩茶,你自己都喝不出吗?”赋仟翊调侃道:“劭泽可是都没说这茶难喝呢。” “确实挺难喝的。”劭泽这时才皱了皱眉将眼前的茶推开,向着金毛道:“还是换了龙井来吧。” 金毛嘴里嘀咕着什么拿着托盘将茶杯端起,一边道:“那我喊个丫鬟来配茶吧?” “不,就你去。”段鸿羲好笑地看着他挑了挑眉,说道:“八分热,辛苦了。” 始炎海入侵就是一个模糊的假设,他们为什么入侵、怎么入侵、何时入侵始终于你、于你们而言都是一个挥之不去的阴影,你们没有人问过为什么吗?将军和公主都不在了这些似乎无从考证,可是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甚至秋苑潇紫都好好的站在这里,为何你们还是没有一个人会去问清楚,而只是坐在这里,用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慌来威胁逼迫着自己?” “我也试着问过,但是......”劭泽说着,将目光转向段鸿羲,从他深褐色的瞳孔中得到肯定后继续说道:“得不到答案。” “所以才像现在一般两眼一抹黑?”赋仟翊不由皱眉:“且顾眼下不好吗,未来的事不过抱薪救火,何必因着这些尚未发生的事去毁掉你正常的人生?” 劭泽听着沉默下去,木然坐回石凳上,出神地看着桌面上算不得繁复的纹路。 “仟翊,你认为现在的人生不正常吗?”段鸿羲问道。 “算不得多正常。” “但是若真的让你过闺阁淑女足不出户的日子,你行吗?” “啊?”赋仟翊不由诧异地看了看段鸿羲金毛明显不想顶这差使,推辞道:“马上要集合练兵,我......” “你一个管账的练什么兵。”段鸿羲调侃道:“练了你也上不了战场,还是去泡茶吧。” “但是......” “去吧去吧。”不等金毛说完,赋仟翊已经摆摆手吩咐道:“过一会儿再端上来,我们和段公子有话说。” 段鸿羲的目光始终不曾从金毛身上移开,直到他走过水面浮桥转过葱郁的树林不见后方才回神。 劭泽盯着桌上简约的祥云刻纹不说话,目光却不曾舒展,这时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段鸿羲听罢试探性地看了看赋仟翊,说道:“说出来王子会不会觉得我太过狠毒?” “那就不要说了。”赋仟翊将手上戴的手镯“啪”地拍在桌子上:“你要敢动我近卫军的人我跟你拼命。” 段鸿羲耸了耸肩,指着桌上赋仟翊的镯子看向劭泽,无奈一笑。 “无辜的人不应该被牵连。”劭泽说道。 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这么仁善,将军和公主知道么?” 劭泽神色一动,警惕地看向段鸿羲。 “我娘跟我说了很多事。”段鸿羲不等他问询,先行开口道:“那天我见到了魔界的蝶念和周家的慕阳,忽然觉得很有危机感。我承认我是有点着急,可是王子,你真的觉得我们惑明还有时间耗下去吗?”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提到这事,劭泽的脸色变得很差:“螳臂当车的差使,还能指望有后继吗?” “既然是以指挠沸还当什么差,”段鸿羲烦躁地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着急。” “保家卫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做好本职即可。”劭泽木然喝着手中的茶,仿佛根本不记得这茶的味道多么难以入口,半晌将空了的茶杯戳在桌子上:“我也仔细考虑过,我们惑明能不能存活,根本不在于我们费尽心思搞的这些小动作。所以珈谜那边的差使你推了吧。” “你说的是什么话?”赋仟翊听着不由皱眉:“你不争难道还要留给别人?等同于落井下石推惑明进火坑!” “我是不愿意咱们把时间全浪费在内斗上!”劭泽愤愤站起:“从一开始你们一个二个的就都在我面前说什么政治斗争,如今大敌当前难道我们自己还要先斗个你死我活吗?” “那你去跟玄封帝跟珈谜达成共识啊!在我家里吼几句算什么本事!”赋仟翊闻言也怒火中生蓦然站起,伸手指向皇宫的方向:“从那珈谜一出生开始这皇宫可曾有一日安宁?你指望这些眼里只有金权富贵的人会听你的远见禅位救国?真是春秋大梦!从蔚将军他们返回惑明开始,我们就如同走进一个被诅咒的怪圈当中,一味只知道争权夺势,又可曾想过若非因着这些莫名其妙的权利斗争又怎能有这样多的人死于非命?或许我们惑明就因为少了这些人而莫名衰落呢?但是有人开创了这个先河,我们后人做不到开源节流只能顺流而下,这是不可逆的选择。” 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忽然安静下来,半晌方才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父亲才是罪魁祸首?”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赋仟翊说道:“但是从一开:“你别打岔!” “我倒觉得现在这样子挺好。”段鸿羲说道:“波澜起伏怎么了,多刺激,总比一生平静碌碌无为强,说不定还能做些大事。” “这倒是。”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段鸿羲道:“不过我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成不了大事,倒不如你从护天军摇身一变成了征海军作战都尉,也算是掷地有声。” “快别挖苦我了,”段鸿羲努力摇了摇头:“稀里糊涂就被护天军除名,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都说你比武场上过于出彩,大街小巷的小姑娘们可是争着抢着想嫁你,别说侧夫人,就是侍妾估摸着也能从蔽水山脉排到赫那山脉了。”赋仟翊意味深长地冲段鸿羲一笑:“段公子要不要考虑一下成家立业的事?” “别逗我。”段鸿羲气馁地一摆手,却向劭泽道:“王爷知道我去征海军只是制衡珈谜的权宜之计,自然也不指着在征海军建功立业,只是如今王子忽然被罢了早朝,我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早朝算什么,少问内阁事我乐得清闲。”劭泽听他提到烦心事还是不由皱眉:“目前倒真是该好好想想炎海的问题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段鸿羲盯着劭泽右手上嵌着大块鸽血石的扳指,忽然说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第二十五章 方枘圆凿1 赋仟翊独自走在皇城最繁华的闹市街道,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热闹得的各色商铺,心情却并未被周遭感染,反倒惆怅得几乎不敢抬起头来看阳光。 这一系列事端发生过后,仍旧存留的退籍灵能者只有熙宁夫人、徽静夫人和秋苑潇紫三个,当日在乾坤殿企图刺杀玄封帝之时他们清楚明白,熙宁、徽静二人对秋苑潇紫的浓浓敌意。然而这些陈年旧事几个人却都不愿提起,每每被问到都是百般推诿。 她也不知道如今秽乱不堪的惑明朝廷终究能维持多久的和平,在自己算不得多满意的平静生活被这连续的惊蛰彻底打乱后,她简直不知该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人生。她就如同一个路人,自平淡无奇的人群中误闯进灵能者的世界,却始终力不从心地毫无作为。她体内被莫名其妙引出的灵能已经成为她最大的心理负担,她倒很担心有那么一天她会因为这若有若无的灵能储备而较之正常人更加不堪一击。 段鸿羲的主意并不见得有多好。他只是自己走了一趟晞月郡巫师府,当面想秋苑潇紫求证实情,而费尽千般口舌,秋苑潇紫也只说了“人各有命”这样的话。就段鸿羲猜测这并不是托辞,反倒是发自肺腑之言。 “我当年只是单纯的希望蔚翰英能和我双宿双飞,但他那种民族为大的性子怎么肯为了我一个人远离种族纷争?所以我只能用为这个国家的各种理由说服他和我一起退籍,但我也万万没想到他会将雩珩、熙宁和徽静几人一起劝回惑明。所以事情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她们只是恨我损毁了她们的爱情而已。” 据说秋苑潇紫是这样解释的。 赋仟翊并不能从中看出这和惑炎两族的纷争究竟有何必然联系。 “仟翊?” 她忽然觉得有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心中一喜,回身正见一身黑红相间长直裾的灵流风度翩翩立于市街正中,纵使衣着色泽在纷纷攘攘的街道上并不出彩,却仍旧如同明月之辉一般将所有缤纷的色彩都照得黯然失色——这便是他傲人的气质。不同于劭泽的笃定,不同于段鸿羲的桀骜,他的气质内敛而安静,但随意站在街上仍旧能够轻易地令人侧目注足。 她依稀听到周围一些衣着华美的小丫头们开始惊呼。 “灵哥哥?今日怎么有空出来逛?” “我......”灵流欲言又止,却忽然拉起她的手:“跟我来。” 待走过了那邱闹市,灵流才松开她的手,道:“仟翊,劭泽怕是必须要娶那秋苑婧。” 赋仟翊闻言一愣,却很快并不十分确信地笑道:“他和我都尚未完婚,又怎么可能娶那不懂事的小姑娘?” “你和劭泽是绑在一起不可能分开,但如果劭泽得不到征海军的支持,始终和那个德昌皇子势均力敌,皇位怕是没什么希望了。你应当也不愿看到这样的结果。”灵流说道:“那秋苑婧是征海军魏副统领的女儿,若劭泽娶了她,就算不能完全争取到征海军的全力支持,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征海军对德昌皇子的忠诚度,这于劭泽的下一步路是百利无害的......” “所以你就来当说客想说服我同意这样莫名其妙的决定接秋苑婧入宣王府吗?”赋仟翊忽然打断他,眉头紧蹙:“灵哥哥,你真是......”她说着忽然顿住,抬头对上灵流糅杂着主动、被动、不满与必然的复杂目光,转而说道:“我知道,你们所谓成就惑明安定和平的必要决心一定是有所付出和舍弃,但是对于这件事我始终不那么热衷是因为我并不认为劭泽争取到皇位是多么重要的事。若炎海人的能力足以轻易让我们惑明大地蒙受毁灭性的打击,即便他坐稳了皇位也一样没能力制止!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这种执迷不悟的态度究竟是为了一己私利还是为了我们惑明的天下!” “那么你真的认为珈谜或德昌皇子坐上皇位后不会临阵退缩去和炎海人俯首称臣吗?”灵流反问道。 “你就能确定劭泽若做了皇帝就不可能被迫对他们称臣吗?”赋仟翊此时并不能平静,反倒说道:“你清楚的知道那些人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去损毁我们的国度,所以我始终不理解你们所谓‘劭泽登上皇位就能制止这一切发生的’幼稚想法究竟从何而来。是因为熙宁夫人在魔界地位甚重的缘故吗?那么推翻我们整个惑明力捧段鸿羲岂不是更加安全有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灵流听着她的话不由也抬高了语调:“段鸿羲能坐稳江山吗?” 这时由于他们莫名其妙抬高的音调已经遭到许多人的注意,灵流不得不降低音调低声说道:“你应当明白,稳住惑明,不仅仅是稳住炎海人那么简单的事业,更难的是稳住惑明内阁和朝纲。炎海人并不一定入侵,但我们必须时刻做好他们入侵惑明的充分准备。” 赋仟翊的神色有那么一时的停顿,半晌才说道:“所以是为了惑明的江山,而不是为了抗击炎海人?” “自然是为了为我们惑明,只是这炎海人目前是最大的威胁,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在这上面。” 赋仟翊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鼎力支持劭泽争皇位的,不为炎海人,只为了我们自己。” “这便是了。”灵流说道:“我娘和我说过,炎海人就算对我们惑明有所想法,凭他们那么远的小岛国,不论从兵力、补给还是战术上面都差我们太多,不足成事,魔界也有规定灵能者不得参与战争的明文,就算那些炎海灵能者再有本事也绝不敢冒着被灵能界法务部门判处极刑的危险来我们这里搞破坏。因此我们始终处于威胁大于备战的状态便足够。话说到底,若是我们政局足够稳定,兵力足够强盛,还怕什么炎海人呢?” “快别给我这灌迷魂汤了。”赋仟翊说道:“反正我不同意劭泽娶秋苑婧。” “就算没有秋苑婧,以后也会有别人,你何故一定要反对呢?”灵流不解地皱眉道。 “你也真是很奇怪啊,”赋仟翊不可置信地看着灵流:“那你若娶一个姑娘人家同时又嫁了别人你能愿意吗?” “这是政治性联姻,又不是你情我愿的嫁娶。”灵流说道:“我保证,劭泽这种人不管他娶了谁,心思都一定在你这里。”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的。”赋仟翊道:“那小狐狸精可是主意多着呢!” “劭泽会喜欢小狐狸精吗?”灵流忽然感觉和她有些不能交流,烦躁地反问道:“你能不能好好动动你的脑子,你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就必须适应这样的社会。以现在的形式,若是劭泽挣不上皇位,暂且忽略炎海人不计,难保那些蛇鼠之辈会对他实施政治封锁,那你就要考虑考虑你是陪他被流放好呢,还是帮着他娶几房对他仕途有帮助的侧妃好呢?” 赋仟翊沉默了半晌,说道:“虽然常规套路是这样的,但是我还真不信不娶侧妃他就当不上皇帝。不信我们就走着瞧吧。” 灵流本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觉得别扭,只得说道:“你不要把事想的都太过简单,劭泽的处境比你想象的要为难的多。” 赋仟翊听着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么灵哥哥,用北冕卫队金毛算计我爹,算计劭泽的人究竟是不是珈谜?” “不是。”灵流肯定地摇头。 “你敢保证吗?”赋仟翊忽然复杂地看了看灵流。 “鸿羲送来的信函的那整晚......珈谜都和我在一起,并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那么就是德昌皇子在自导自演了。”赋仟翊自言自语说道:“邱易之的家眷被绑架,他从金毛口中似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无功而返。公孙宥的在场虽然不能让德昌皇子怀疑他的立场,至少可以作证金毛并没有做任何超出职权范围的丑事。那么德昌皇子若得不到满意的结果,相信邱易之的家眷很快就会被放出来吧?” “他的家眷怕是活不成了。”灵流忽然木然笑道:“绑架邱易之家眷的人是珈谜派的。” “什么?”赋仟翊闻言不由不解地看着灵流:“你不是说......” “她只是喜欢搅浑水罢了,希望邱易之倒向她,但邱易之却稀里糊涂找上劭泽,以珈谜的个性又怎么能留着他?” “可是......”赋仟翊忽然自他的话中忽然听出了倪端,不由说道:“那岂不是下一步珈谜就会直接同邱易之交涉?” 灵流点了点头。 “天呐!”赋仟翊闻言忙急着往会跑。 “你干什么?”灵流一把拽住她:“这事你最好别管!有我在,邱易之绝不会有投靠珈谜的机会!” 赋仟翊忽然被她一拽停下了脚步,听到他的说辞却忍不住回过身来:“所以你才说他的家人活不了?” 灵流对上赋仟翊的眼睛时被那种饱含失望的光深深刺到,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只因我没能力救他们出去。” “所以如果他们死了,邱易之将视珈谜为死敌,这对劭泽大有裨益。”赋仟翊微眯了眼睛去看刺眼的日晕,晕眩眩得难受。 “你是觉得我手段太过狠辣?” “是可怕。”赋仟翊道:“我总认为你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这几年看着你在珈谜面前委曲求全,反倒多出几分狠厉与不择手段。是近墨者黑吗?” 灵流看着她,心中生出无限惆怅,却不犹豫道:“你认为我温润的时候,我们都还没有被这残酷的现实所左右。你当知道人的潜力无限,我们所迈出的每一步路都有着太多的未知性。保持纯挚的人一定走不到最后!” “你还想说,为了我们惑明的未来,牺牲这几个人不算多。”赋仟翊无奈地叹气:“我总觉得这样不对,却始终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真是被你们打败了。” 灵流和她继续向街市深处走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第二十五章 方枘圆凿2 灵流和她继续向街市深处走去。 “在我决定投身拜阳殿之前,我也以为只要我肯付出,我们惑明就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可是这之后却愈发觉得一己之力难定天下。对付狠厉之人便要有比他更为狠厉的手腕,否则等同抱薪救火,永远都不可能得偿所愿。你应当知道,我们惑明数百万里土地养育着数万万人,皇权若落入珈谜或德昌皇子手中,就算没有炎海人的威胁,亡国也是迟早的事。倒不如我们尽所能推劭泽上台来的靠谱。” “你敢说你没有一点私心吗?” “劭泽做皇帝,自然对我们所有人都有好处。”灵流轻松笑道:“若是其他人,我们还不知道会被折磨到什么境地。寄人屋檐的生活太痛苦,这点你应当深有体会。” “我的原则是不去害人。”赋仟翊道。 “与其等别人都来害你的时候被迫地去反抗还不如先发制人。”灵流说道:“心善和心计是两个概念。你将目光放远些去看,哪个成功帝王的争储之路没有牺牲者?别因为你不适时的仁慈心因小失大。为着几条人命失掉惑明的整个江山气数不值得。” “哦。”赋仟翊看着市上纷繁的交易物品,心不在焉地应了,很快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灵哥哥,金毛不会被算计进去吧?” 灵流不假思索道:“能坐到北冕卫队副统领的位置,多少有些头脑。不过若真的过不去这关,你总是要弃车保帅。” “不!”赋仟翊闻言狠狠摇头:“绝不!我们近卫军的人绝不能作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灵流道:“你别老是想当然,到时候你就该考虑,是牺牲他一个合适还是北冕卫队都跟着陪葬合适!”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仿佛脑子却不在这,转而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先去的你家,夫人说你出去逛,我就来这了。”灵流说道:“我时间不多,话说完我就走。秋苑婧的事你还是考虑考虑,对于你和劭泽而讲都是百利无害。” “再说吧。”赋仟翊极不情愿地说道:“你忙你的事,少□□的心。” “我......”灵流欲言又止,对上赋仟翊的眼眸却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道:“仟翊,我是你师兄,我自然希望你好。但是大敌当前,我们考虑问题还是应当理性些。” “你们干你们的大事我管不了,但别总冠冕堂皇地把我扯进来!我是赋家长女,不是你们的垫脚石!”赋仟翊听了他的话却仿佛全然不受用,反而气愤地一把推开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走回闹市中。 这时灵流正想追过去,却在余光中忽然瞟到了人群中一双犀利的目光,生生定住脚步。 “你怎么又和劭泽那一群人混在一起?”灵驰自不远处几步走到灵流面前,伸手便冲他脸上打去。 灵流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他的手:“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若让继承人知道我看你还要如何解释!” 灵流和灵驰的关系并不好。自络音在刑场被灵驰当众刁难后二人之间的关系更是急降至冰点。灵家始终不因徽静夫人的关系而看好劭泽,反而常常因为死心塌地服从着祯元继承人而给劭泽惹麻烦。 灵流则是表面上顺从了灵家的安排侍奉珈谜,事实上却顺理成章地帮劭泽做事。这一点虽然灵驰心中有所疑虑,但因没有证据而不敢向灵家提起。 “这便是继承人吩咐我来探探她的口风,你想报告珈谜的话,随便你。”灵流不以为然地松开灵驰的手,简短说完便要走。 “等一下。”灵驰叫住他:“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是就地找茶楼还是回家去?” 灵流停住脚步转身对上灵驰的目光:“继承人吩咐我做事,我得及时回去向她汇报。耽误了时间你想亲自去向她解释吗?” 灵驰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道:“爹有事想问你,你尽量能腾出时间来回家一趟吧。” “是爹有事找我还是你有事找我?”灵流审视地看着灵驰说道:“若是爹有事直接着人来吩咐我即可,若是你有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想你我也没有什么可说的话。” “没有就算了。”灵驰毫不在乎地一笑:“反正珈谜想和你成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你懒得回去,我就直接禀报爹去拜阳殿替你提亲了。” “你说什么?”灵流闻言蓦然警醒:“你们无权管我的事!” “不是我管,是爹要管。”灵驰观望般地笑道:“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心中有个准备。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你也算给我们灵家光宗耀祖了。” 灵流广袖下的手渐渐越攥越紧,骨节愈发突出:“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 灵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我只是在想你这样耀眼的美貌若不好好利用起来真是可惜,只是不知道这皇城许多少女若知道你其实是个吃软饭的,那得多么伤心难过啊。” 灵流闻言仿佛被戳伤痛处一般面色僵硬阴霾,二话不说抬手便打。灵驰一个闪避不及脸上已挨了重重一圈,顿时脑中一片空白,眼见灵流下一拳已快落下,忙向后退着抬手去挡,却被灵流一把抓住手臂反拧至背后。 “你竟敢对我动手!”灵驰在被打之后犹不相信被打的事实,大声吼道。 此时集市上已是一片哗然,他们二人周围的民众忽地散开数步远。更有一些年轻少女紧盯着灵流拍手称好,满面崇拜。 灵驰顿觉面子受损,开始破口大骂。 “这不是刑部理事灵驰吗?灵家的大公子。” “那个是灵家二公子灵流,现在在祯元继承人身边做事。真是太俊了!” “灵家也算是皇城的大户了,怎么在这打起来了?” “我听说他们兄弟关系一直不大好,看来竟是真的!” 灵流听着周围莫名而来的各种音调百般皱眉,终而认输低声向灵驰道:“你不嫌丢人我也嫌丢人,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灵驰的手臂被灵流松开以后,心中却暗自抒了口气迅速站直——灵家世代为文官,除了灵流以外其他人几乎是不练武的。灵驰虽然力气不算小,也毕竟没有武功底子,对于灵流的突然袭击既没准备又没应对策略,只得任人鱼肉。 他愤然道:“日后你一定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 “保证你会比我付出的更多些!”灵流怒指着灵驰愤然警告道。 在他分不清缘由的怒意中又有无数少女为之振奋,顿时周遭哗然一片。 “一群无知之辈!”灵驰看着那些花痴少女气愤骂了一句,在众目的注视下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公子公子!”灵流忽觉后背好像被谁戳了一下,一回身一看却见一个身材娇小着一身水绿色粉荷对襟襦裙的女孩娇羞地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请公子一定要品尝!” 灵流迟疑地接过点心,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公子,这是我绣的手帕......” “公子公子,我亲手做的荷包......” 一时间不等他做出反应,已有许多少女围了过来,纷纷举着自己的东西等着他收下。 这时忽听一声高喝:“祯元继承人到!” 这时珈谜的马车已经到了跟前,她在侍卫的搀扶下迅速下车几步走到灵流面前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点心盒:“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要受欢迎多了。” “继承人。”灵流见状忙退一步颔首道。 那送点心的的姑娘仿佛并不在意珈谜是何许人,见点心盒被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点心不规则地被摔碎散落在路上,忙心疼地蹲下去捡。 “滚开!”珈谜见状象征性地踢了踢女孩的胳膊。 灵流见状忙将女孩子拉起,并顺手捡心盒递还给她:“谢谢你的点心,快回家去吧。”并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姑娘往后推着。 珈谜黑着脸看着灵流的举动,忽而冷颜一笑,一个眼神过去,周围的侍卫便会意追过去拦住那姑娘。 此时周围的人多数已经识相退开,犹有一群好事之人仍在外围看热闹。 “继承人,她只是好心.....” 灵流刚张口辩解,话未说完便被珈谜打断:“好心来勾引我的人吗?” 这话一出灵流脸色忽而变白,微抿了唇不知说什么好。转眼却见那女孩被珈谜带来的侍卫粗鲁地按跪在地上。手和膝盖撞击地面的时候轻微□□了一下,眼中噙满了恐惧。 灵流看起来很急着想让女孩脱身,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几番对上珈谜严厉的眼神又不得已收回目光。 珈谜轻笑:“我记得提醒过你,不要乱接受外人的示好,特别是像你这样倾国倾城的美貌,不知煞羡多少闺中淑女。” 说着她很自然地伸手要抚摸灵流的脸,却被灵流闪身躲开。 “继承人,她不是有心,放了她吧。”他说出这句话时明显感觉到珈谜的目光狠狠从他脸上刮过,却转而用目光逼退了伸手按着那女孩的侍卫,将那女孩扶起来说道:“不用怕,回家吧。” “灵流!”珈谜厉声喝道。 灵流扶着女孩的手顿了一下,却微微一笑,松开手说道:“私自收她的东西,是我的错,与她无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第二十五章 方枘圆凿3 珈谜极为审视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娇柔女孩。那女孩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很好看,大眼睛高鼻梁,皮肤白皙,若不和灵流站在一起,想必也会被人视作绝世佳人。 她看着那女孩手中抱着那个破损的盒子,里面碎了的点心仍旧散发着诱人的清香,问道:“这是你亲手做的?做给他?” “是......我亲手做的......只是恰好看到灵公子在。”那女孩在珈谜巨大的排场中感觉到了压力,犹豫着说道。 珈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然笑着吩咐周围的侍卫道:“把她的手剁了。” “继承人!”不等女孩作出反应,灵流早已一步上前将她挡在身后:“她只是个路人。” “只是个路人你管那么多做什么?”珈谜瞥了他一眼。 灵流丝毫不被她的话问住,稳着语气说道:“路人不值得继承人浪费时间和精力。” “哦。”珈谜仿佛很受用地点了点头,吩咐那几个侍卫道:“那就快点剁。” “继承人!”灵流慌忙跪下道:“请手下留情。” “除非用你的手换。”珈谜正色道。 灵流面色一僵,缓缓抬起头对上珈谜的目光:“当真?” 珈谜没有回答,但看向他的目光中却多出一丝肯定的意思。 灵流缓慢审视了珈谜,心中仿佛做了剧烈的心理斗争,忽而目光定住,从腰间拔出随身带的短刀,压在了左手手腕上。 “那么继承人放了她么?”灵流低声问道。 “放。”珈谜简短道。 “不不!”那女孩见状忽然上前去抢灵流手中的短刀,争夺过程中不甚划伤了手,痛得眼泪直流,却不忘说道:“灵公子不用管我!” “和你没关系!”灵流自然不会让她抢去了短刀,只是严肃呵斥道:“还不快回家去!” “那我只是想送盒点心就要害你没了手,这皇城哪还有王法可言?”那女孩抢不到短刀,却十分着急地扯住他的胳膊说道。 “王法?”珈谜生平最忌讳别人质疑她的决策,闻言微微眯了眼,开口道:“你想见识见识什么叫王法吗?” “继承人,不要和小孩一般见识。”灵流一面想稳住女孩的嘴巴不让她乱说话,一面想稳住珈谜令她不那么气愤,却不料这姑娘并不如他预期的那般缄默,反倒大有一语气死人的意味。 他心中有数珈谜绝不会断了他的手,却对珈谜会如何发落这女孩毫无把握。听得女孩不着调的话后心中已然开始慌乱。他也不知为何在刚教育完赋仟翊懂得取舍后会反常地对一个陌生人心生歉意。他知道此时的他跪在珈谜面前所说所做皆不是理智的,心中却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定要保护这个女孩。 他警示般地向那女孩递去一个“闭嘴”的眼神,待珈谜尚未作出反应之时及时说道:“继承人,收了点心是我的错,我愿意受罚,但求继承人不要迁怒旁人!” “你完全可以不管这闲事。”珈谜冷眼看着他,好意提示道。 “是我的错,不是闲事。”灵流道。 珈谜本想着灵流会见好就收,却不料灵流却并不下她赏给的台阶,心中不由气愤,吩咐随行的螣蛇卫队队长道:“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就用你佩剑的剑鞘。” 说完她转而向灵流道:“那么这算是你替她挨的,你的那份,我们回去再算。” 灵流还是从那话中听出了对那姑娘的赦令,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落下,欣慰一笑:“谢继承人。” 此话一出那姑娘却慌了,飞快地摇着头,前言不搭后语道:“这和他没关系,是我塞到他手里的!” “想活命就闭嘴!”灵流厉声斥道。 螣蛇卫队队长虽已经跟着珈谜数年,却始终看不惯珈谜的暴力行径,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中也很容易看出端倪,趁着珈谜没有重新下令,忙两步走到灵流身边拔起剑鞘重重向他打去。 对于螣蛇队长这样常年习武的人来讲控制剑鞘打下的力度甚为容易。珈谜的命令只是“打到他爬不起来为止”,与他而言只要不做得太过明显,想将灵流打趴下十分容易。于是下手力道十分重。 只一下灵流就白了脸,那剑鞘重重自他肩背划下,金属的沉重质感连带着被接触到的整片皮肤生疼不已。但同时他也明白了螣蛇队长的用意,深知这样的打法只会伤及皮肉而不会伤及内脏。 然而剑鞘打在身上实在疼痛,他死死咬住嘴唇,努力忍着到嘴边的痛呼。 那女孩却是不干了,在一旁侍卫死死控制下疯狂地挣扎着:“我都说了是我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还要打他!” 珈谜目光落在那个女孩身上,缓缓走近她,说道:“我刚刚已经说了,这是他替你挨的。” “我不用他替!”那女孩看似柔弱,挣扎起来却仿佛有无尽的力量,几番就要挣脱开侍卫钳制着她的手:“你快让他住手!住手!” 螣蛇队长跟着珈谜数年深知如何平息这样的闹剧,再加重手上的力道三下两下将灵流打趴在地上,收回剑鞘想着珈谜微微欠身。 这其中灵流并没有机会开口说话,实则被剑鞘打过之后如透骨般疼痛难忍,挣扎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只来得及想螣蛇队长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足足盏茶时间他才从被剧痛吞噬的痛苦中缓过劲儿来,自地上站起身来望着珈谜:“谢继承人大量。” 那姑娘几乎要被他的话气吐血过去:“你怎么还谢她?你......” 这时灵流两步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逼得她身边的侍卫松了手,扯着她将她丢到围观的人群外围:“赶紧回家,别多管事。” “喂,你......” 灵流此时并没有心思听她说什么,转身便走回珈谜身边。 随即那些滞留围观着的人便被随行而来的小队卫兵控制起来。 “请他们去喝喝茶。”珈谜简短吩咐后,在灵流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驱车向皇宫方向去了。 这些围观的民众尚不知所以地跟着凶恶的卫兵到了皇城西郊,这才知道原来珈谜所说的“喝茶”便是所谓的“赐死”。这些人被卫兵暴力地集中在一个巨大的土坑面前挥刀刺死,尸体被随即扔进那个土坑中掩埋。 而珈谜的理由是:“目睹她教训男宠的行为是恶趣味,不宜外传。” 这便是珈谜的恶名开始广为流传的源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第二十六章 九天九地1 直到第二天,灵流忽而收到徽静夫人的传召,带着一身伤回到了灵府。刚刚进入徽静夫人别院,便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去路,定睛一看却是昨天在街市上给他送点心的那个姑娘。今日她并未穿昨日那身襦裙,而是换了一身粉白的长曲裾,袖口处精致的彼岸花刺绣异常刺目。 “你怎么样?” 那姑娘见到他便急切地打量一番,上下其手地围着他观察了一整遍。 “你不是昨天......”灵流见到女孩不由皱眉问道。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灵府一般是不会允许陌生人进入。姑娘看似并不像他熟识之人,却活生生站在母亲别院附近,若非亲信,便一定是走了母亲的后门。 “我是......”小姑娘扭捏地攥着手,头发上点缀细细的流苏发饰窸窣作响:“灵公子,我......” “她叫李潆,李记糕点铺李老板的女儿。”徽静夫人自别院房中走出赤朱色的短曲上绣满了不算明显的久雨花图腾,她缓步走到院中那姑娘身边,欣赏地打量着她说道:“潆儿是个好姑娘。” “娘,你这......” “昨日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潆儿他们一家因为你的关系怕是被继承人死死盯着,你不娶了她,又打算怎么去化解他们的危机?”徽静夫人对于灵流的惊讶和抵触全然不理会,自顾自地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可以成家了。” “娘你这是落井下石!”灵流闻言急道:“你知道我......” “潆儿和你很配。”徽静夫人盯着他严肃说道:“我想你会需要她。” “可是......” 语未毕徽静夫人已经一步抢到他面前低声道:“珈谜的暖床奴你究竟还想做多久?” 此言一出灵流惊诧地看着她:“我......我不是......” “不管你是不是!都该全身而退了!”徽静夫人严肃道:“你自己心里明白。” “可是她......”灵流不由看了看略有不解之色望向他的李潆:“这纯粹是把她往火坑里推!” “那也要她愿意跳才行。”徽静夫人好似不曾听过灵流明确的反对之辞,十分自然地说着话转身走到李潆面前:“你留下来吃午饭吧,让灵流带你熟悉熟悉环境。我去藏百~万#^^小!说找些书来看。” “谢谢夫人。”李潆顺从点头,目送徽静夫人转身出了别院,低身一福:“夫人慢走。” “进屋坐吧。”灵流微微叹了口气,不管李潆的是否有所反应,自顾自地向屋中走去。 “灵公子!”李潆神色一滞,忙追过去:“我不是......” 灵流见她开口,忽然停住脚步蓦地转身:“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要想安然活着就离我远一点!” 李潆被他的厉声呵斥所吓到,一时盯着他不知说什么好,许久才忽然回过神来道:“可是夫人说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灵流闻言忽然冷笑道:“你和我素不相识,又如何知道我是不是乐在其中呢?” 李潆听了他的话神色暗了暗,嘀咕道:“反正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灵流嘴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你说谎!”李潆原本垂眉顺目地和灵流说着话,闻言忽然激动起来:“你是自欺欺人!” 灵流皱起眉来,推门走进屋中:“懒得和你废话。” “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李潆紧随他进了屋:“五年前我在城郊遇到了狼是你救了我,你是不是不记得了!” 灵流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我杀的人比救的人多得多,谁能记得你是哪位?” 李潆仿佛丝毫不被他的遗忘所打击,自顾自地说道:“你说你练武是为了救更多的人!” “随口说说的话你也信?”灵流说着转身看着她道:“如果你足够自爱的话,离我远点最好。” 李潆仿佛丝毫不被他的话所激退,反而紧追着他走到东暖阁的书架边:“灵公子......夫人也说你是迫不得已,我知道你处境尴尬,我愿意为你解燃眉之急!” 灵流闻言神色一动,却很快又皱起眉来厉声道:“所以我自顾不暇到需要你一个小女子来拯救?”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潆闻言忙说着,却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转而道:“灵公子,我知道你这么说只是不想连累我,可是.......” “别把话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若真应了才有你后悔的时候!”灵流道。 “反正我不会被你吓退缩。”李潆撇了撇嘴,嘀咕道:“好人偏偏不承认自己是好人!” 灵流听着她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对上李潆明亮的眼睛,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蓦地化开:“我只会给你带来灾难。” “但是我喜欢你。”李潆丝毫不退让地说道。 灵流摇了摇头:“你喜欢的只是表象,你根本不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 “谁说我不了解的。”李潆说着忽然垂下目光:“你是嫌弃我不是名门闺秀?” “怎么可能?”灵流闻言急道,但话一出口却又自觉唐突莽撞,忽然冷笑:“对,我虽非灵家嫡子,好歹也是名门,你又如何和我相配?” “你!”李潆听罢眼中的怒意在这瞬间闪现出来,她忽然狠狠推了灵流一下,泪水已然夺眶而出:“想不到你竟也是这样的人!” 说着她却不再停留,转身跑出别院,向右一转消失在甬道上。 灵流的手仍旧放在一卷书册上,许久方才将那书册缓缓拿起翻看。 徽静夫人回来的时候他仍旧站在书架边看着那本不知名的书,徽静夫人不见李潆,不由问道:“李潆呢?” 灵流一惊,转眼却见徽静夫人已然走进暖阁,怔怔说道:“走了。” “不是说了留她用午膳吗?”徽静夫人随口问着,眼睛却瞟到灵流手中的书卷上,不由笑道:“不想你竟对女科有兴趣。” 灵流正值反应,徽静夫人却很快补充道:“拿反了!” 他尴尬将书卷一合,翻转过来却见那书上赫然写着《女科辑要》四字,不由尴尬,将书默默放回书柜。 “这件事你好好想想吧。”徽静夫人说道:“也不急于一时。但你成亲是早晚的事,赶早解决你的困境未尝不是好事。” “我不想害人。”灵流简短干脆道:“如果我因为自己活得痛苦而牵扯更多无辜的人,那和珈谜又有何区别?” “你这话怎么说?”徽静夫人闻言不由正色看向灵流,却发觉灵流并非说笑,回身走到桌前坐定,问道。 灵流随她坐在茶桌边,说道:“珈谜行事狠厉毒辣,并不是因为养尊处优,实在是她也受了太多的委屈,急于寻找一个出口发泄,惯于暴力不是因为兴趣所向,只是想引起人们的关注而已。” 徽静夫人细细打量着灵流,得知他的这些话均是发自内心,不由心生怒意:“安排你跟着珈谜不是为了让你为她的暴虐找理由!每个人成长中都会受很多委屈,怎么不见你变成她那样!” 灵流苦笑道:“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罢了。” 徽静夫人听罢心中不禁触动,忽然红了眼眶:“灵流,我从不知当年的一念之差会毁掉你的人生,我不想你就这样屈辱地活,还要受尽世人的冷眼和谩骂。李潆算不得门楣高贵,但是我私心想着正是这样的人才会不被迂腐的门第观念所牵绊,人们看了也不会认为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政治婚姻了。” “娘为何如此看重世人的眼光。”灵流见徽静夫人落泪,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顿时又被这番话牵起感伤,数种酸涩感油然而生,深深地呼吸着屋中算不得清新的空气:“如果我自毁前程能够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揭透哪怕半束光,我便也觉得这番委屈值得了。” “可是我......” “那晚那个站在熙宁夫人院落的男人,是我父亲吗?” 灵流不等徽静夫人作回答,忽然反转话题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而此话一出,徽静夫人看向他的眼中忽然竖起一道十分锋利的刀,刀刃透过灵流的双眼仿佛在这一瞬间便要将他砍碎般。 灵流被这样的眼神剜得脊背发凉,不由垂下目光来,继续道:“娘不必回答,我知道了。” “滚。”徽静夫人随即撇开目光,短短一字中隐忍着令人看不透的怒火。 灵流早已习惯了徽静夫人这样喜怒无常的性格,也不因她的拒绝回答和忽然转变的暴脾气而心有怨气,只顺从地起身向门外走去。 “站住!”徽静夫人忽然反常地迅速定住目光叫住他。 灵流微微叹了口气,停住脚步。 “我也不知道你父亲是谁。”徽静夫人说道:“以后不要再问了。” “自欺欺人!”灵流听罢心中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压住,忽然转过身气道:“你只当我是哪里捡来的野种丢了也罢,如今既留着我又不肯告知我的身世,是拿我当工具吗?” “是。”徽静夫人看起来丝毫没有被灵流突如其来的怒火所镇住,也不曾认为他的问题是负担,快而简短地点了点头。 灵流忽然气结,此时若徽静夫人被他问住,或是表现出哪怕一丝愧疚,他发誓他此时此刻一定不会再有后话,而徽静夫人此时的反应却使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惊异掺杂着受挫的失望之感在瞳孔中游走不定,终而他垂下眼睛,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徽静夫人忽然回过神来,刚要开口,却见灵流快步转身走出了门,终而把将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压了回去,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第二十六章 九天九地2 灵流这些年来虽然早已习惯了徽静夫人喜怒无常的频频伤害和刁难,却始终不能平复心境,自门童手中牵过自己的马,尚未走到门口却和匆匆而来的赋仟翊撞了个满怀。 “仟翊?” “灵哥哥?”赋仟翊显然对灵流的出现显得有些意外,她上下打量了灵流一番:“你没事吧?” “没事,你来灵府是......” “哦。”赋仟翊仿佛对灵流的出现十分紧张,尚未等他说完便急着开口道:“我找徽静夫人。”说着便想绕过灵流跑开。 “等等。”灵流一把拽住准备开溜的赋仟翊,将她扯回自己面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没药。”赋仟翊吞吞吐吐地说道:“灵哥哥,你一直不回拜阳殿继承人肯定会着急的。” “你说清楚了我自然会回去。”灵流简短道。 赋仟翊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徽静夫人托我照顾一下那个李记糕点铺的李潆,但是我现在找不到她。” “李潆?”灵流说道:“她不是刚回去吗?” “可是我一路从糕点铺找过来也没见到人啊。”赋仟翊说道:“李记到灵府可就这一条路,她一个小姑娘总不至于翻墙吧?” 听到这里灵流忽然一个机灵望了望门外:“该不会......” 赋仟翊一听也忽然回过味来,不由埋怨道:“你傻啊,这个节骨眼上你敢让她独自回家?” 灵流这时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瞬间翻身上马,纵马冲出府门。 赋仟翊自然很快明白了灵流的担忧,忙自门口骑上自己的马追了上去。 “你知道往哪边追吗?”赋仟翊几步追上他问道。 灵流喝停了自己的马,回头看向赋仟翊:“如果是珈谜,或许会将她带回拜阳殿。” “是不是也有可能在西郊的坟场......”赋仟翊问道。 “仟翊,我这就回拜阳殿,你替我去西郊看看,记得多带几个人。” 赋仟翊点了点头道:“放心,我派近卫军到各处去找,只要在外面我一定给你把人带回来!” 灵流匆忙点了点头,即刻纵马跑远了。 灵府距离赋府十分近,赋仟翊和灵流分头以后并未直奔西郊坟场,反而回了赋府,集合了北冕卫队全员随她一同去西郊,同时派人拿着她的手令去近卫军营调集麒麟卫队满城搜寻。 北冕校尉留守赋府外,其余29人皆跟着赋仟翊直奔皇城西郊。副尉金毛纵马紧跟着她,混杂的风声中不停地开口说着话,赋仟翊很难分辨他究竟说了些什么,终于忍无可忍,回头吼道:“闭上你的嘴!” “赋都尉,我觉得继承人绝不会把那位姑娘送到西郊坟场埋了,”金毛丝毫不理会即将暴走的赋仟翊此时究竟有多么想打人,自顾自说道:“你说出这么大的事,她总得等着灵公子亲口承认他和那姑娘的关系吧,直接杀了岂不可惜?但以我所见也不会把她带回拜阳殿,因为那姑娘不够身份,因为她只是个做糕点的,那继承人不能自降身份让她踩了自己的地砖啊!所以这两个地方咱们都不应该去,咱们应该去近卫军营!” “去你大爷的近卫军营!”赋仟翊被金毛这种无废话不言欢的个性搅得头昏脑胀:“你再不闭嘴我就把你舌头割了喂狼!” “赋都尉,咱们真的应该去近卫军营!”金毛仿佛并没有听进去赋仟翊的话,继续说道:“你看继承人虽然收了灵公子,但一直不也在怀疑他是否忠诚吗?如果他关心在乎的人被你保护起来,那不等于不打自招地证明你们俩关系近吗?那继承人知道了还不得把灵公子杀了?我知道你们俩以前是师出同门,但继承人不这么认为啊!她会认为你们互相帮衬不是藕断丝连而是死灰复燃!” 赋仟翊听罢忽然死死拽住缰绳呵斥马停下来,深深看向金毛:“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灵公子不就是宣王爷安插在继承人身边的.......” 这时赋仟翊忽然拔出手中的长剑一剑向金毛刺去,剑锋自他脖颈衣领处蓦地一转,带开一道深深的划痕:“你如果再胡说八道我就将你的脑袋砍下来!” 此时金毛忽然安静了,他怔怔看着赋仟翊,半晌才开口说道:“如果你保护了那个姑娘,就是害了灵公子。” 赋仟翊微微抬起头,好似听进了金毛的劝诫,深深吸了口气:“你带他们回府吧。” 金毛倒是长舒一口气,欣慰一笑:“太好了。” 正当他挽住缰绳准备掉头,赋仟翊却将长剑迅速插入剑鞘,抄起剑鞘一把打在他的马屁股上:“你最好回去闭门谢客,让我听到半点风声我有你好看!” 话音未落金毛已经惊惶无措地让受惊的马带出去好远,直到一个士兵紧紧追上牵住他的缰绳才惊魂未定地稳了下来。 赋仟翊此时面上的表情却渐渐僵了下去,她死死攥着手中刻有繁复花纹的剑鞘,终而长舒一口气,向近卫军营去了。 事情果然被金毛预见,她刚到军营门口就听说有个女子擅闯军营被抓,赋将军正准备审理此案。 “真该死!”赋仟翊一跺脚,冲进赋将军的营帐。 “那个女孩.......” “私闯军营者死。”赋恂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首先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个误会,但是......” 赋恂未等她说完,已将一把刀丢到她手中:“你负责送她上路。” “爹......”赋仟翊下意识地接过刀。虽然在来军营的路上早已想好无论如何都不能保护李潆,事到眼前却犹豫了。 赋恂道:“有的人注定就是要为别人的失误付出代价,这是她的命。别辜负了这条命的价值。” “爹你真是的!”赋仟翊将手中的刀重重摔在地上:“你怎么也和他们一样冷血无情!” “徽静夫人是巾帼英雄,她的儿子当然比一介平民值钱很多。当然对于她儿子来讲,若是失去自己喜欢的人,自然会痛不欲生。”赋恂很小心地点到即止,看向赋仟翊的目光中却夹杂了些许的警告在其中。 赋仟翊渐渐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目光,不由用余光环视了赋恂帐中那些站着的带刀侍卫,甚至那个端茶送水端着托盘的小厮。忽然说道:“那灵流确实该死,跟着祯元继承人也便罢了,竟还差点将我都害了,是该让他尝尝厉害。只是我觉得那女孩也太无辜了些。” “那你就让她快点死,别给她多余的痛苦便是。”赋恂说道:“我们近卫军的传统从不滥杀无辜,但这灵流吃里扒外背叛徽静夫人,实在可恶。这条人命就当是他害的,事后将尸体丢给他们拜阳殿去。” “是,父亲。”赋仟翊点了点头,弯腰捡起仍在地上的匕首,和赋恂短短对视了一下便走出营帐。 当然赋仟翊私心里还是不愿意杀了李潆,犹豫不决地拿着刀在营帐到训练场的路上磨磨蹭蹭走不动。但躲避并不是万全之策,她纵使一千个不愿意,在走到被绑在训练场训话台的大柱子上的李潆面前时,还是不得不将刀□□。 “如果我不杀你,灵流就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对不起。”赋仟翊低声向李潆道。 此言一出,李潆原本噙满恐惧的眼眸忽然震动了一下,半晌她笑了:“如果是这样,就请动手吧。” 赋仟翊几乎是闭着眼睛将刀刺向李潆,却忽然觉得腕上一阵剧痛,手上的刀被突如其来的力量生生打落在地。 来不及庆幸此时竟有人出手相救,她腰间却被人大力踢了一脚,整个人也被这巨大的力道带倒在地,不由气愤一把抛出手环向来人打去。 来人正是灵流。 赋仟翊终于松了口气。灵流方才对她出手看似用力甚猛,却是在出力之时下了功夫卸掉了大部分力道,她摔倒在地的同时也觉不出被伤到了哪里。但还是迅速站起,在众目之下和灵流过了数招。 “赋仟翊,你若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保证你一定会付出百倍的代价!”灵流在她的眼下站稳在沙土地上,未出鞘的剑毫不客气地指着她怒斥。 “就凭你,嫩了点。”赋仟翊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挥了挥手中的玉镯:“能赢我手中这对镯子的人放眼这惑明还真没几个,像你这种以色侍人的软骨头最好还是离远点,免得我手一抖误伤了你,又要到继承人面前去告我的状。” 这时训练场上数千的战士皆在观战,闻言不由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灵流在这□□裸的调侃下脸上有些挂不住,沉默了半晌,突然笑道:“既是这样,你还要跟我对着干,当真是不怕死。” “可是你确定继承人希望你救这年轻漂亮的小妞吗?”赋仟翊问道。 “这可不是你操心的事!”灵流自顾自地走上前去将李潆身上紧紧绑着的粗绳子解开,说道:“识趣的话最好让开路。” 赋仟翊倒是毫不勉强,很快后退了数步打了个“请”的手势,大声道:“灵公子好走,我赋仟翊只是一介平民,不敢违背灵公子的吩咐。祝愿灵公子回去不要被继承人打成死人才是。” 这时众军士中间又迸出一阵阵笑声。 灵流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拉着李潆便往营门口走。 “灵公子,三心二意的人可没人待见。”军士中忽然有人大声说道。 赋仟翊不经意地皱了皱眉,却没敢说什么。 不料此言一出,更多无所忌惮的话此起彼伏地从众人中间传出。 “灵公子,晚上给继承人暖床的时候记得把今天这事好好讲讲啊!” “他哪敢讲,讲出来必定要屁股开花了!” “这人妖精力倒旺盛,希望不要太快精尽人亡。” “死了也就算了,大惑明也少一个丢脸的面首!”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在灵流听来虽然锥心难耐,却在这些年也听惯了,不至于立时发作,然而李潆却忍不住了,一把甩开灵流的手跑回去:“你们都不要胡说了!灵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呦,这还有个不知好歹的替他说话呢!” “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可要看准人,可别找了个负心汉白眼狼。” “你们!”李潆自小闺阁中长大,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和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被气得满脸通红,不知如何反驳:“你们太讨厌了!” “行了行了,继续训练!”赋仟翊不耐烦地吩咐道。 灵流深深叹气,将李潆从赋仟翊面前拉回去,转身走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第二十六章 九天九地3 赋仟翊心中很不是滋味。虽然灵流的出现正中她下怀,却也为灵流的后路而担心。她不认为灵流会很容易给珈谜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只是她了解灵流,知道此事若他害死了李潆,必定会终生难安。 她缓缓抬头看了看军营上空盘旋的隼,深深呼吸沙土地面伴有复杂泥腥味的空气:或许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李潆活着,灵流也活着——当然这只是个开始,天才知道谁会最终立足在这惑明大地,成为万卷史书中的一卷被撰写誊抄。亦或者他们都是地面的沙土,承载着维护这片土地的义士们为国而战,扬起洒落悄无声息,最终被新一层砂砾所埋葬。 这明明集聚了这世间最美妙的山野海天,却始终被人世烦扰不能平复,这究竟算是谁的过错? 她隐约觉得身后站着一个人,回头正见赋恂站于她身后不足一米处。 “你做的很好。”赋恂说道:“不要抱怨人世肮脏,你活着,就必须学会同时面对白与黑。当然这世上也没有绝对的对错,你只能选择最重要的,而不是所有的。” “你还想说弱肉强食,自然生存法则。我知道。”赋仟翊默默垂下头,跟在赋恂身后向营帐走着:“可是那些无辜的人都没有错,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 “生错了时间和地点,也是错。”赋恂说道:“你也一样,不生在赋家同样不用承受这么多。” “但是若非生在赋家,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劭泽,没有段鸿羲,没有箬竹和灵流。”赋仟翊豁然开朗般笑起来:“这样算,我还是赚了。”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赋恂说着放慢了脚步,仔细利用起两人独处的时间问道:“上次说的细作,你心中有谱了没有?” “洒扫的小黄。”赋仟翊简短道:“但我不确定。” “无父无母又没牵挂,我们赋家自小养着他,他没有动机。”赋恂摇头道。 “可是爹,有时候可能你越是用着顺手的人,越可能成为你身边的□□。人与人之间即便再亲密,也会有所不满。若误会堆集,那......”赋仟翊说道:“其实是直觉。我从他眼睛中看到了一些不安分的因素。” “私下里查查,有确切证据了再说。”赋恂道。 “嗯,我知道了。”赋仟翊点点头:“还有那个金毛,依父亲看?” “尽量留着。”赋恂说道:“邱易之既上了我们这条船,会留着金毛。当然我们也不能让他失望,一定要将他的家人救出来。” “可是灵哥哥说......” “私下派人去,此事不必事先知会劭泽。”赋恂说道。 赋仟翊不解地抿了抿嘴:“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他心中灵流的安全要重于他的皇位。但于我们而言,最重要的是他的皇位。”赋恂道:“螣蛇卫队虽然常年跟着继承人,但也是我们近卫军的嫡系部队,我会让他们保护灵流的安全,你大可放心去做。” “哦。”赋仟翊本着对父亲充分信任的态度欣慰地点头:“放心,日落之前我一定把他们救出来。” “派非编制将领去,莫要节外生枝。”赋恂叮嘱着,忽然沉吟了一下,复又摇头:“还是派麒麟卫队大张旗鼓地去。” “你是想宣告世界邱易之和赋家结盟了吗?”赋仟翊问道。 “邱易之这老头滑得跟泥鳅一样,若不把他吊在那进退不得,他怎么可能诚心诚意帮劭泽争夺皇位?”赋恂道。 “还是爹比较英明。”赋仟翊讪讪笑着:“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还有,找人保护李记糕点铺。” “知道了。” 赋仟翊刚向前走了两步,忽而想到什么,转而回身问道:“邱易之和公孙宥从金毛那没问出任何蛛丝马迹,是不是代表金毛安全了?” “那个金毛很聪明,只可惜没有带兵经验,不能胜任都尉一职。”赋恂沉吟了一下,说道:“你操心些,这段日子别让他出门,免得遭人暗算。” “放心吧。”赋仟翊道:“想必邱易之和公孙宥拜访咱们的事够德昌皇子头痛好一阵了。趁着这个时候我们也该好好捋捋朝堂这帮尸位素餐的老家伙了。” “那是劭泽的事,你少狗拿耗子。”赋恂道:“你哥哥的教训你可要记好了,不是我不信劭泽,我是不信他们那些说一套做一套的灵能者。” 赋仟翊忽闻父亲再提到赋传铭的事,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藏在广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我早晚要找出凶手。” “凶手就是那帮灵能者!”赋恂忽然声音抬高了八度,厉声喝道:“你心中有数!” “可是.......” 赋恂复又叹气:“仟翊,不能将你从这个死局中带出来,是我的无能,劭泽对你很好,我放心,但是旁人你务必要存几分心眼,他们灵能者可从不把人命当回事。” “爹你这话说得可真难听。”赋仟翊不满道:“把我丢进这局中的人是蔚将军,不过也亏得蔚将军看重才有了我们家今天。” “仟翊你长大了。”赋恂听了她的话欣慰笑道:“蔚将军有恩于我们赋家,我们必不能辜负他的重托。” “爹你就是太传统!你是因为感恩,我可只是因为无路可走,千万别把我往沟里带。”赋仟翊忽然不满道:“劭泽一家有恩于我赋家没错,但是无形中凭添了多少痛苦给我们,你都不知道算!” “仟翊,忘记别人欠你的不是教你不适时的善良,是教你原谅自己。生活没有给我们选择,我们就要尽可能在肮脏与洁净中间选择洁净的一面铭记,解脱了自己的心才能活得洒脱,你懂么?” “那你活得洒脱吗?” “当然不。” “你都做不到的事何故要来逼迫我?” “因为我的官做到头也就是个近卫军统领,而你却是皇后。你连我都超越不了还做什么皇后?” “当今的□□也没见有哪个女人有这份心胸。” “所以她们没有一个落得善终。” 赋仟翊忽然语塞,似懂非懂地看着赋恂丝毫不像在开玩笑的脸,许久不曾接话。还是赋恂继续说道:“你当做一个上得厅堂的皇后。” “可是这是为什么?”赋仟翊不解道:“我已经很能拿出手了吧?我是这么觉得。” “那是因为没有人和你抢。”赋恂一针见血道:“劭泽不会只有你一个女人,当另外有些花花草草跑到你面前争夺雨露,我倒很想看看你还有没有今天这份恬淡。” “你不会也是来替劭泽做说客的吧?”赋仟翊微微叹气:“这样的话最近真是听太多了。凭什么他可以三妻四妾?我就是不许!” “你能保证替他将天下抢过来吗?”赋恂忽然问道。 “当然不能!”赋仟翊道。 “那么若是通过政治联姻,他登上皇位的几率就大大增强了。” “你是我爹!怎么字字句句都向着外人说话呢!”赋仟翊蓦然皱眉道:“若是他娶了秋苑婧,这宣王府可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吗?” “你能否立足看得是你有多大的气度!”赋恂严肃道:“我是你亲爹,我能害你吗?就算劭泽将她大轿子抬回去直接扔进冷宫也好歹占了个秋苑家的招牌,真把人娶回去是死是活还不是你说了算?”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办。与其你等他跟你摊牌,还不如你主动提出来,落得他心中对你有愧,总好过被动接纳强!”赋恂一语带过:“等劭泽得了天下你再杀了她还是休了她,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谬论!”赋仟翊一跺脚:“谁要听你们废话!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说着便赌气跑开,空留赋恂一个人站在营帐前,漠然徘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第二十七章 变生肘腋1 灵流扯着李潆的手腕出了近卫军营后又向西走了数里才松开了手。李潆揉了揉被他大力攥着而血液不流通的手腕,才顾上说道:“他们那样不怀好意地骂你,你都不生气吗?” 灵流看着军营外数十里的土地草坪,无所谓笑了:“世人都是这么骂的,若是生气我可气不过来。” “可是他们......” “他们这样骂,或许是因为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灵流忽然打断了李潆的话说道:“你若和我走得近,像今天这样的事会源源不断而来,可不是每次都这样幸运会有人向我通风报信,你会死的很难堪。” “那又怎么样?”李潆闻言毫不畏惧地步步紧逼他问道。 “不仅是你,还有你的家人、你的朋友,甚至你所有认识的人。”灵流补充道。 他原本以为李潆会被这样一个庞大的数据范围吓到,缓缓退缩,好整以暇地看着李潆。 “我知道你只是想逼我走开。”李潆说道:“可是我已经被继承人盯上了,你不是谦谦君子救世英雄吗?你既然有办法救我就一定有办法娶我。” 灵流语塞,几乎被李潆的一番话弄得哭笑不得:“你凭什么认定我一定愿意娶你?” “你不愿意便罢了!”李潆说着忽然泪水夺眶而出:“害你挨打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哪怕是抱薪救火我也愿意。你不晓得徽静夫人找到我说希望我嫁给你的时候我究竟有多么高兴!我看着你忽然被引荐到拜阳殿匍匐在那个丝毫没有人性的继承人脚下饱受欺凌这些年,你不晓得我的心有多痛!那些人骂你,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了解你!可是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我知道你的心另有所向,你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救这个国家!我都知道!”李潆说着缓缓后退了几步:“我知道我只是一介平民,我配不上你,可是并不是每个名门贵族的小姐都愿意豁出身家性命来为你解围!你拒绝我不是因为我的出身,而是怕伤害我,我都知道!可是你这样拒我于千里之外何尝不是更恶毒的伤害?” 灵流听着她的话,心中早已不能平静,然而却死死压抑着神色始终如一,他听罢沉默了半晌,冷冷开口道:“这样的话我已经听腻了,为了我这张脸,飞蛾扑火的姑娘几乎能从沧雪岭排到皇城,那又如何呢?我难道要为你们每一个人都负责吗?” “你.......”李潆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抬起衣袖狠狠擦了两下眼泪,转身走开。 正值这时忽然一阵破风的声音传来,灵流心下一惊,再望去时之间几枚冷箭飞快地射向李潆,风一般地冲过去徒手劈掉了那排短箭,收手时却又有一支比方才那几支粗很多的长箭风速射来,转身瞬间已来不及格挡,只下意识地伸手护住李潆,那长箭自他的小臂生生穿过静止。 珈谜悄无声息地将手中的弓丢给身边的螣蛇队长,自远处马车上跳下,一步步踱过来。 “继承人。”灵流左手死死按住受伤的右臂动脉,一边规矩地半跪在地。表面上看着风轻云淡,心中早已波涛汹涌。他在这短短一个动作中迅速盘算着对策。 不料却见者珈谜走到他身前一脚向他踢来。他死死按着被箭射穿的小臂动脉,却不敢躲,那脚硬生生踢在那长箭的箭尾,附有斑斓羽毛的箭尾被生生踢折——这当然是灵流不刻意躲闪的后果。原本被剑锋射穿的小臂仿佛被外力忽然搅了一下,破损口赫然扩大,血开始不断地涌出。 灵流的左手仍旧死死扣在伤口上方的动脉处,脸色煞白,眉宇间透出痛苦的神色。 “把手松开!”珈谜厉声呵斥道。 “继承人!”李潆站在灵流身后已然不知所措,听到珈谜不合情理的吩咐后忽然冲到珈谜面前:“他会大出血的!” 珈谜漠然打量着李潆,冷冷一笑,伸脚踢了踢灵流受伤的小臂:“你刚刚不就是用这只手牵着她的吗?” “对不起,继承人。”灵流缓缓松开了左手,看着右小臂的血加速流着,却顾不上理会,只说道:“人命关天。” “换了别人你灵流倒是未必会管。”珈谜说着,见灵流低眉顺眼地跪在自己面前,心生烦躁,不由气道:“好,你英雄!” 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刀丢在灵流面前:“把你这手臂剁了,我放她一条生路。我今天可不是说笑。” 不等灵流反应,李潆却急了:“你要杀我便罢,别为难他!” “少多事!”灵流斥道:“滚回你家里呆着去,别在这给我添堵!” “温润的灵流竟然也有要骂人的时候。”珈谜微眯了眼:“看来这女子是断断留不得了。” “继承人!”灵流听罢却急了,俯身深深叩首:“求继承人......” 话音未落,珈谜毫不领情,抬脚死死踩在灵流压在地上的小臂上,冷言道:“你还有脸来求我吗?” 灵流深深呼吸几口气,方才将即将脱口的痛呼压下去:“继承人请听灵流一言!” “说。”珈谜的脚仍旧不曾从他小臂上拿开,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道。 “世人因为灵流的存在一直在诋毁继承人,于继承人声誉有损。我私心想着,若是我成婚,或许......” “和她?”珈谜不可置信地伸手指向李潆,抬眼却见李潆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心中不由有了计较:“人家姑娘可未必愿意。” “不不!我愿意!”李潆忙摆手否认道:“我愿意做那个为灵公子和继承人解围的人!” 珈谜踩着灵流小臂的脚缓缓松了力道,移开:“灵流,你真想娶她?” “是。”松了口气的灵流慢慢跪起来,说道:“请继承人成全。” 珈谜深深看着他,目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蓦地化开后突然又聚拢成一道强光,他忽然惊醒地盯住珈谜,全身的肌肉都紧张起来。 果然珈谜在这时忽然伸手拔出螣蛇队长腰间佩剑直向李潆刺去! 灵流脚下蓦地发力瞬间站起,空手一把抓住剑刃,将珈谜的剑生生逼停:“继承人!” 珈谜纵使隔着剑柄也能感受到灵流抓剑的巨大力道,心中不由一惊:“你真的不想要你这双手了?” 话音未落,剑刃上已经挂满了灵流的血,嘀嗒落在沙土地上迅速钻入土壤中,留下一片深深的红色印记。 “如果继承人不喜欢,我从此不再见她便是,只求继承人不要伤害她。”灵流几经停顿,方才完完整整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珈谜气结中,却见李潆极为担忧地轻轻拽着灵流的衣袖:“灵公子,不要管我,快松手!” “你再不松手我就要把你的指头割掉了!”珈谜死死盯着灵流,恐吓催促着。 这时灵流深深看了珈谜一眼,手心继续用力向那柄剑施压,更多鲜血涌出后成片地洒落在地:“放她走。” 珈谜原本因着灵流的逼迫气到极致,却觉灵流的手在话说完后仍旧在不停向剑身用力,被剑刃断开的伤口几乎可以看到白色的骨节,不由有些害怕:“你松手,我放人。” “灵公子!”李潆却是将一切担忧溢于言表,眼泪簌簌涌出,满脸泪水:“快松手啊!” 灵流此时才缓缓松了手,手上两道见骨的伤痕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所掩盖,依旧看起来可怖。他的脸上早已毫无血色,神色木然地看着珈谜:“谢继承人理解。” “灵公子别动!”李潆心疼地捧着灵流的手,自腰封中扯出一张长帕子细细地为灵流包扎,然而血涌得太快,很快那洁白的帕子便被血所染红。李潆哭得稀里哗啦,手都跟着抖个不停,急得直跺脚。 “还不快带回拜阳殿传御医!”珈谜见状却是也急了,上前一把扶住灵流,将李潆大力推开,吩咐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将灵流扶上自己的马车。 这时灵流由于失血过多,神色已然模糊,却不忘回头向李潆道:“不要回家,回到灵府找徽静夫人。”话音一落,人已经昏了过去。 李潆怔怔望着珈谜的马车飞驰远去,腿一软,坐倒在地:“灵公子......我又害了你了......” 灵流蓦然惊醒,两手臂的剧烈疼痛几乎将他吞噬得头都要炸裂,却忽然想起什么般蓦地坐起来:“李潆?” 珈谜正坐在他床前,听到他口中脱口而出的名字心中如被人狠狠地掐了一把,嘴上却道:“流那么多血你就给我好好躺着,别一张嘴就惹我生气!” “继承人......”灵流茫然看着珈谜,想伸出手来,却发觉除了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就连右小臂都被缠得又厚又难看,只得放弃,嘴上说道:“灵流让你失望了。” “你真喜欢那小姑娘?”珈谜问道。 灵流干望着珈谜不知道说什么好,久久不开口。 “那我呢?”珈谜继续问道。 灵流缓缓闭了闭眼睛,说道:“继承人于我是恩大于天,继承人对我来讲过于高贵,所以不敢谈爱。李潆生性单纯,却在这两天内被我拖累几番送命,我心中实在不忍。” “你不喜欢她?”珈谜问道。 灵流摇了摇头:“谈不上喜欢,只是害她受惊让我觉得愧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第二十七章 变生肘腋2 “那么你说的娶她是什么意思?” “继承人,灵流跟你数年,从未想过究竟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拜阳殿,对外面的传言也从未当过真,而近日以来却深思熟虑过,继承人日后是要继承惑明大统,若是因为灵流而遭天下人耻笑而......”灵流说着用余光细细打量着珈谜的神色,很有分寸地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道:“那我真是十恶不赦了。” “我不在乎。”珈谜叹了口气,靠在床沿上:“我从不认为这会影响我的前途。” “事实却会。”灵流说道:“所以或许借着李潆的事.....” “你想都别想!”珈谜忽然蹙眉站起身来:“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如今德昌皇子和劭泽在朝堂上翅膀都硬了,你跟在我身边觉得看不到出路了,也想早日从我这脱身出去自立门户!做梦吧!你就是死,也只能死在拜阳殿!” 灵流对于她喜怒无常的话并不惊异,也仿佛从不放在心上地自顾自说道:“娶了李潆丝毫不影响我为继承人效忠,只是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对你的前途也是大有裨益的。” “少对我的事指手画脚!”珈谜斥道:“你若再敢提这事我就每天派人来打你,你永远都别想从我的床上爬下去!”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灵流闻言不由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向珈谜大吼道:“真是不识好歹!” “我就是不讲道理!从你进拜阳殿第一天你就知道!”珈谜也丝毫不肯退让,不顾形象地冲他叫道:“反正我是不会放了你的!” “继承人......”一名侍卫畏手畏脚地站在珈谜寝殿门口,犹豫不决地用脚在门槛上蹭来蹭去不敢进来:“刚才有消息说那个叫李潆的姑娘可能在城东莲花池边想投水自尽。” 灵流闻言却坐不住了,从珈谜宽大的床上蓦地跳下来,伸手从衣架上去扯自己的衣服:“真是胡闹!” “你给我躺回去!”珈谜死死拽住他衣服的另一边扯着:“哪也别想去!” 灵流一急之下纵使双手受伤,却在争执中将珈谜一把推开,不顾珈谜的严令忍着痛穿好衣服,三两下放倒了拦着他的侍卫冲了出去。 当灵流赶到莲池边时,李潆已经跳了下去,在附近民众七手八脚的帮助下仍旧不见踪影。灵流来不及考虑那么多,一头也扎进水中,四处寻找李潆的身影。不算冰冷的水顺着他的伤口迅速钻入,仍旧刺骨难耐,他双手每划过一下都带出一道血雾,在水面上看起来异常恐怖。 很快他便抱住李潆失去知觉的躯体,尽全力将她托出水面。 “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太好了,应该没死吧?” “你要将她肺中的水压出来,否则真要呛死了!” 灵流倒也顾不得双手都有撕裂状的伤口,有频率地压着她的肺部,许久她才忽然吐出一口水,清醒了过来。 她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晕眩的天空,不由喃喃道:“我死了吗?” “你活着!”灵流见她醒来,毫不客气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旁的不做,只会给我找事吗?” “灵公子......”李潆看清了眼前的人,泪水如泉涌一般:“我会害死你,会害死你.......” “胡说!”灵流心中终于有块巨大的石头落下:“你还没那本事。” 李潆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一般一把拽住灵流的左手:“你的手......” 这时因为在水中浸泡,灵流的两衣袖都被血水所浸透,乍一看上去异常刺目。 “没事。”灵流松开她,同时将手从她手中抽回来:“我告诉你找徽静夫人,你怎么能想到来投湖?” “我......我以为我要把你害死了.......”李潆说道:“就......说下去陪你来着。” “你是不是傻!”灵流不由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就算我死了,我下地狱你上天堂,你算哪门子陪我?” 李潆却是被他逗笑了:“灵公子也会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灵流将李潆从地上扶起来:“你要是没事,现在就到灵府去,没事不要出来!” “灵公子......李潆听了他的话,犹豫着:“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简直是灾难!”灵流皱眉看着她:“如果你真希望我好,就别没事出来在我面前晃悠!” 李潆语塞,木然看着他,半晌向灵流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灵公子,我保证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不开心了。” 灵流听着原本令他满意的话却觉得十分刺耳,刚想张口说什么,李潆已经转身走开。 他将想说的话淡淡化成一声长叹,方觉两手的伤口刺骨的疼,仿佛一群白蚁顺着血液一步一步地爬着侵蚀着他的心脏。他渐渐觉得全身僵硬。 他并不知道公然抗令从珈谜宫里跑出来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虽然暂时保住了李潆,他也很难确定在今后的某天里珈谜会不会私下派人将她杀害。这便是最尴尬的地方,若李潆长期居住在灵府,珈谜定会认为他们两人关系匪浅而不肯善罢甘休,若让她回家,怕是更没人能保住她的死活。 他忽然眼前一亮,几步追上怔怔向前走着的李潆,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 李潆被突如其来的一记耳光打懵了,她蓦然看向灵流,眼神中的惊异和失望混杂着的光愈发地刺眼。 灵流深深看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劭泽静静站在蔽水山脉南麓的最高峰上看着山下错综复杂的植被,听着赋仟翊反反复复如一旋律的琵琶声,仿佛正置身于一山的空灵之中忘掉自我。而事实上他的心却全然系在站在一旁的灵流身上。 灵流将李潆从水里捞出来的当晚,珈谜将他堵在拜阳殿外禁止他进入,事到如今已然是第三日,珈谜仍旧没有下对他的通行令。 赋仟翊认为此举是单纯的闹情绪,劭泽却认为这是对灵流的严肃警告。劭泽私心想着让灵流趁此机会脱身出来,却不料遭到了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的强烈反对。他深深呼吸着蔽水山脉新鲜的空气,感觉心中从未曾这般纠结过。 “我想了想,这些年我们所掌握的东西已经足够多......” “她虽然暴戾,做起事来却异常严谨机智,如果我现在离开了,你会被动,我们都会被动,甚至前功尽弃,那么我这些许年所蒙受的一切耻辱就都打了水漂。我不想无功而返。”灵流开口打断劭泽的时候,并不像劭泽想的那般心绪繁杂,反倒前未有过地思路清晰。他踩着悬崖边的一块长方形的碎石,一脚将它踢下悬崖。 “我不会让你无功而返。”劭泽说道:“要扳倒珈谜,方法有很多.......” “我知道,你认为牺牲我的尊严去换不值得。可是或许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欲罢而不能了呢?” 劭泽忽然警惕地看着灵流,忽然一把扯住他被箭射伤的手臂:“这就是你的欲罢而不能?” 灵流忽然无所谓一笑:“我从未将这种伤害当做是要命的事。” 劭泽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许久,很艰难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了?” 灵流闻言十分不自然地笑了笑,望向脚下万丈悬崖,面色忽然变得很差:“劭泽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做这种毫不实际的假设!” “那便是了。”劭泽看似丝毫不曾因为灵流的莫名怒火而发怵,反而毫不客气地反击到:“如果你不做不实际的事,我也不会做这样的假设!” 其实说话的时候劭泽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火气在胸中忽地烧起来,再次看向灵流所看的方向时候却发觉对面山川的某个洞穴中,一头白虎默默地走出洞口,向着山崖这边望来。远距离下小小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苍凉,然而他却知道蔽水山脉独存的白虎物种却是十分庞大的,足有到他胸口那样高。在这个庞大的山脉他几乎处于食物链的最顶端,因此它总是孤独显身——因为它足够强大到根本不需要同伴。 人却是需要同伴的,灵流始终沉闷地窝在那个看似华丽辉煌,实际肮脏不堪的宫殿中,这些年仍旧不曾疯掉。或许正是因为珈谜的存在令他对生活仍旧有一丝寄托——至少能够证明他仍旧存活在一个有人的环境下,即便这个人是多么的暴戾无力,至少是人。 灵流沉默着没有再说话,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吹着山风,那种大风里的风迎面而来,在空气的急速流动中几乎要被窒息。终而还是劭泽首先忍不住继续开口道:“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我不接受。”灵流在疾风中微眯了眼,冷言道:“你这一路走来,即便也吃了许多苦,也绝不能理解今时今日的我这样完好无损站在你面前究竟有多麽艰难!” “我知道。”劭泽道:“我理解你不知不觉的依赖源于无助,但是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第二十七章 变生肘腋3 “去你大爷的不是一个人!”灵流双手抱着手臂,深深了口气:“我孤立无援的时候,你们未必做得比珈谜好。不要在这一切停滞到几乎可以看到曙光的时候你们全部蹦出来跟我谈什么大道理!你们没有资格。” “是,没有资格。”劭泽倒是毫不反驳地点头并说道:“我们各司其职,都有各自或是或非的理由。如非必要,我也不愿去伤害任何一个人,包括珈谜。但她的所作所为已然让我忍无可忍,我不会放过她。” “你只看到了她暴力的一面,不觉得太武断吗?” “仟翊被她伤了子宫,我最初认识她的那邱时间莫名其妙现身的各类杀手有多少次都即将得手你可知道?我不管你认识的珈谜是什么样子,至少.......” 灵流却是只听进了前半句,不由回头去看向正在抚琴的赋仟翊,却被劭泽一把拉了回去:“别看她。我想告诉你的就是不管你怎么看,珈谜都不适宜做皇帝。” “她对仟翊做了什么?” “大约淋着冰水跪了整日,那天她来着月事,能不出毛病吗?”劭泽说着语速不由加快:“在这之前我甚至从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你早该想到!”灵流闻言怒道:“我不在拜阳殿也一样有探子及时报告给你,那时你在干什么?” “我去杀了一个炎海奸细,否则段家会有危险。”劭泽说话的时候变得十分底气不足:“许是我当时脑子抽筋,竟这样分不清主次!” 灵流深深叹息:“我们都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伤过人,如果这样就判定一个人十恶不赦,那么我们自己不是更甚?” 劭泽道:“我们劝解自己是在惩恶扬善就好,过分苛求只会活得更累。” 灵流听着他的话,不由欣慰笑道:“你心态比我好很多。” 劭泽看向灵流,忽然道:“我觉得你应该娶那个李潆。” “这是为何?” “她那一投水,咱们城内城外人可都看着呢,你若不要她,她以后可怎么办?”劭泽说道:“好歹姑娘也是对你痴情一片,虽然出身不够好,但你也不是那么看重出身的人。” “可是我那天还打了她一巴掌,珈谜应该不会在认为她是个威胁了啊。”灵流道。 “灵哥哥你是不是脑子有残疾啊?”赋仟翊闻言气道:“这事珈谜怎么想另当别论,你让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做人?传出去就是殉情未遂反被嫌,街头被怒扇吗?”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灵流不服气道:“我对她越好,珈谜越想除掉她。” “你若对她不好,还不用等珈谜动手,世人的吐沫星子也足够淹死人了!”赋仟翊道。 灵流沉默了一下,仿佛仔细思考了赋仟翊的话,继而说道:“我顾虑比较多,一则她不了解我,未必就是真喜欢,二则若是真娶了她,以我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以后的日子可好过不了。” “如果你已经开始纠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说明你开始动心了。”劭泽忽然笑道:“其实大家在这世上走一遭都不容易,也不要太瞻前顾后了,我想她也不会介意。” “我只是不明白,为何她那天那么莫名其妙就投水自尽。”灵流道 这时琴声忽然停了,赋仟翊开口说道:“她没有得到你的否认,对生活就还是抱有希望的,人若不绝望哪有勇气想什么自尽?至于投水么......我想应是徽静夫人教的。” 灵流神色忽然一滞:“你说什么?” “那姑娘可是徽静夫人一厢情愿塞给你的,至于说什么做什么容易逼你妥协,徽静夫人比谁都清楚。”赋仟翊说道:“以我的看法投水自尽这种事不是人人都有胆的。” “你这话当真?” “那是自然。”赋仟翊肯定道:“不确定的事我可不敢和你乱讲。” “过分!”灵流一跺脚就要转身往山下走。 “哎!”赋仟翊忙叫住他:“我是想提醒你,不管是谁教的,肯这么施苦肉计不给自己留后路,说明她真是下死决心要跟你。死心塌地愿意跟你的姑娘不少,但是敢不顾家门和继承人公然叫嚣的可不多,别误了人家终生。” “总之你们就是在祸害人家姑娘。”灵流白了赋仟翊一眼,停住脚步:“那珈谜那边怎么办?” “她又没说要娶了你,那你娶别人又有什么问题!真是死心眼。”赋仟翊不怕死地调侃道:“她要赖人家捷足先登,还不如赖自己不懂珍惜。” “珈谜可没同意我娶别人。”灵流丝毫不为赋仟翊的调侃感到不适,反而说道:“我如今可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妥协。” “你就娶了别人,她又能怎么样呢?”劭泽忽然笑道:“她不许的事多了,你都照办吗?” 灵流拼命摇头:“听你们俩说话太累,我先回去了,这事容我想想再说。” “灵公子!”这时灵流身边的小厮匆匆忙忙跑了上来:“公子,徽静夫人让你速回府里呢!” 灵流不解地看着跑的气喘吁吁的小厮:“夫人不舒服?” “是......是李姑娘,她......” “又怎么了?”灵流不由皱眉:这几天上演的闹剧还不算多么? 小厮大口吸着空气,几经喘息才勉强开口道:“灵驰公子他......他玷污了李姑娘!” 灵流的神色在这一瞬间冷下来,面色凝滞得几乎要化成一具石塑。 他一时脚下像被卡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还不快去!”劭泽闻言也是又惊又怒,忙督促道:“再不去一会儿又要自尽了!” “混账东西!”赋仟翊迅速提起琵琶拖着灵流下山:“你快去把那灵驰拖出来暴揍一顿,再挂到城楼上去示众!” “别火上浇油!”劭泽一把将赋仟翊拽到自己身边,向灵流道:“快些去吧,那灵驰极有可能是被珈谜授意,你若不想和拜阳殿闹僵就别去招惹他!” 灵流仿若不曾听进劭泽的话,匆匆急着下了山,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你拉着我干嘛!”赋仟翊奋力甩着手要从劭泽手中挣脱出来:“我要去打死那个不要脸的混蛋!” “你和那李潆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得人尽皆知?”劭泽皱着眉松开了拽着赋仟翊手腕的手:“就算灵流真的不肯娶她,人家姑娘以后也是要做人的,你要去一闹,这事可怎么收场?” “可是那混蛋玩意他.......” “珈谜一心不想要灵流娶亲,难道真想将他扶正吗?”劭泽指尖一用力,捏碎了拇指上扳指的指环:“我们总不能......” “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珈谜,你准备怎么办?”赋仟翊忽然问道。 劭泽闻言先是一愣,却很快露出了难以辩驳真假的笑容:“祝福他。” “这话当真?”赋仟翊问道。 劭泽道:“不论是珈谜还是德昌皇子,虽然都做了十恶不赦的事,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灵流为了我们承受了太多痛苦,无论他选择什么,我想我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他。” “劭泽,这两年真是难得你说这么宽容的话。”赋仟翊听着他的话忽然欣然笑起来:“我以为你.......” “但是我会为你出气的。”劭泽忽然伸出食指按住赋仟翊的嘴唇:“珈谜欺负了你,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德昌皇子也欺负了我。”赋仟翊伸手拨开他的手,却笑得十分会心:“况且,你以为你没有欺负过我吗?” 劭泽听罢忽然长叹一声:“若说我欺负你,那真是一点天理都没有了。” 赋仟翊突然钻入他怀中将他死死抱住:“可是你会不会另娶他人?” “怎么会?”劭泽毫不犹豫地答道:“就你一个我都顾不过来,哪有精力再去应付其他人?” “你保证?” “我保证,我劭泽这辈子非你不娶,如有违背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诚意!” “那我要是违背我就咒我自己把辛苦经营的惑明王朝拱手他人!” “真的?”赋仟翊从不信什么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废话,但她却知道惑明是劭泽一生最为珍视的东西,从不肯拿它开玩笑。将信将疑地看着劭泽点了点头:“一辈子不变心?” “只爱你一个。”劭泽点头道。 “那秋苑婧呢?”赋仟翊问道。 劭泽抚上赋仟翊肩头的手忽然僵住:“秋苑潇紫今晨还派人送书信给我,催促我今早娶她的女儿,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拒绝了。” “丢掉这条大鱼你不觉得可惜吗?” “我餐桌就那么小,可放不下那么多条鱼,就算放下了也吃不掉啊。”劭泽笑道:“放心,我绝不会娶别人。” “暂且信你好了。”赋仟翊从他怀里挣出来:“现在是不是该去看看李潆怎么样了?” “你不是正应该和灵流针锋相对吗?”劭泽忽然道。 赋仟翊恍然大悟:“你若不说我险些忘了!可是刚刚来找他的那个小厮......为何看到我们丝毫不觉得奇怪?” “灵流不会让他不相信的人知道他的行踪。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劭泽说道:“我想你最应当好好和那金毛谈谈,看他如何能知道那么多的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第二十八章 有一无二1 这是个天朗气润的正午,风轻得原本令人迷醉,而灵府此时却是另外一副景观。 府里的下人们几乎都是惊恐地看着灵流怒气冲冲地冲到灵驰的别院中将他从屋中拎了出来,并重重摔在院中的一个假山上。 “你......咳咳.......”灵驰被蓦地一摔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摔出来,缓了好几口气才勉强从地上爬起来:“你竟敢对我.......” 这时灵流早已一拳打了过去,灵驰只觉得眼前一黑,左眼眶便传来剧烈的疼痛,温热的液体开始簌簌不断地滴在他的手上、衣服上。 他忽然很惊恐,努力地忍着痛想睁开眼睛,却如同被水泥浇铸了一般干疼干疼地,不由捂着眼睛大叫起来。 灵流并没有因为他的痛呼停止对他的锤楚,一脚便将他踢出八丈远。 “天呐!”闻声而来的灵夫人见此情景不由大惊:“你竟敢.......” “你如果不闭嘴我就把你的牙全打下来!”灵流的面色黑得能滴出水来,他冷冷开口,看向灵夫人警告与愤恨的眼神令灵夫人顾不得数落他的大胆行径而乖乖闭了嘴。 以往在灵府中,灵夫人和灵驰同属一丘之貉,合起伙来欺负着灵流母子。这里不得不说,虽然徽静夫人从魔界退籍,在灵府也受到了应有的待遇,灵大人却从不将她放在眼中,亦只是为她腾出一个院子好吃好喝地对待而已。但若灵夫人犯浑找了他们的麻烦,灵大人也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闻不问。徽静夫人出身不高,原本只是布雅尔喀草原上一名歌姬,虽然顶着灵能者的名号从魔界退籍回来能够体面地嫁入灵府为侧室,地位也大不如雩珩公主和熙宁夫人。只是她向来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的倒也没有什么心思和灵夫人勾心斗角。只是这便苦了灵流,自小便受灵驰的压迫。 灵驰以为自己的眼睛被灵流打瞎了,原本照着平时的性子早已破口大骂,今日他却从灵流的眼神中读出了与以往不同的冷漠和愤恨,他忽然感到一阵恶寒,乖乖闭着嘴在灵夫人的搀扶下向院外跑去。 灵流正追上去一把扯住灵驰又要打,却忽然被灵大人用力推了一把:“反了你了!” 灵流怒指着灵驰,几经深呼吸方才开口道:“看你教育的好儿子!好的没学会竟学会去玷污人家未出阁的姑娘!” 灵驰被打坏的左眼剧痛,听得他的话还是忍不住大声辩驳道:“要不是你我还懒得上这种身份地位的婢女!” “你再说一遍!”灵流此时才管不了灵大人是否在场,提拳便打。 灵驰哪里躲得开自小练武的灵流?转眼便被灵流重重一拳打在腹部,喉咙一腥,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可吓坏了灵夫人,她指着灵流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没教养的杂种!早知道当初我们灵家就不该收留你们母子!” 灵流听罢怒意更盛,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刃比在灵夫人的脖颈处:“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若再闹我就把你们母子赶出灵府,看到时候究竟是谁更难看些!”灵大人厉声斥道:“滚!” “你现在就赶他们出去!”灵夫人便急了,趁着灵流愣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丢在地上用力地踩了一脚:“他们母子在咱们灵府一天咱们就都别想过安稳日子!” 灵流这才忽然醒过神来。 对于徽静夫人入灵府这件事他是知道一些的。早年徽静夫人生了他之后才从魔界退籍回到惑明。当时熙宁夫人正怀着段鸿羲,顺理成章地和自小青梅竹马的段将军成亲入住段府。 而那时他已有五岁之大,徽静夫人只得找寻愿意收留他们的下家,只作她是未婚先孕生了孩子才成的亲。当时灵昀正值青年,被徽静夫人的外貌所迷,满口答应了徽静夫人的说辞,将他们母子带入灵家作为他的侧室好生养着——当然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徽静夫人是灵能者,当年只当灵流是她做歌姬时生下的野孩子,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灵驰就更不必说了,自小便始终将灵流当做软柿子随便捏。此时只是碍着灵流在珈谜面前得脸,灵昀多少对他有着忌惮和纵容,也不愿放弃他这颗棋子,但他并不能肯定这一定能成为他们母子的护身符。毕竟灵昀也是珈谜的人,和珈谜的关系同样非比寻常。 徽静夫人是绝不能被灵昀赶出府的。一旦他被认定不是灵昀的亲生儿子,定会找来世人的广泛关注并加以诟病,徽静夫人口中的“那个人”,也就是灵流脑中甚至不曾存在过的生父便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并极有可能强制将他带回魔界,而这之后.......他几乎不敢想象这样的后果。 因为在徽静夫人的说辞中,“那个人”只会给惑明王朝带来灭顶的灾难。 灵昀看向灵流的眼神中开始充满了审视、犹豫,甚至有些动心了。 灵流心中一沉,忙道:“是灵流不好,还请夫人莫要怪罪。” “莫要怪罪?”灵夫人这才忽然发觉自己莫名其妙占到了上风:“你可是差点将我们母子送上西天了!” “夫人莫要动怒,今天是灵流莽撞,这里给您赔不是了。”他深深向灵夫人鞠躬道:“灵驰.......哥哥的伤不会有大碍,夫人大可放心。” “都这样了还没大碍!那在你眼中一定要缺胳膊少腿才叫大碍吗?”灵夫人忽然伸手重重打了灵流一巴掌:“杂种就是杂种!” 灵流眼中隐忍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几乎要飚上天去,然而多年来养成的好习惯却勒令他强压住怒气,好言道:“是,让夫人费心了。” 灵夫人原本一肚子的火气,指着灵流怒意盛起和她大吵一架,恰好借故可以将他赶出府去,不料灵流毫不接招,她反倒立时不能将他怎么样了。 她忽然惆怅地一叹气:“你们俩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我想是可以的。”灵流试探性地看向灵驰。 灵驰被灵流打了以后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居然没有被打瞎,并且居然可以睁开一点,不由松了口气,却依依不饶地大吼道:“你滚!” “你干的龌龊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别得寸进尺!”灵流原本压制得很好的情绪这时候忽然冲破了那层皮囊蓦然爆发,怒道:“有本事我打你你别躲!” “行了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耍脾气!”灵昀不耐烦地转身走开:“你若想呆在府中相安无事就规矩些!” 灵流仿佛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一把抓起灵驰的衣领就将他往徽静夫人别院抻。 “哎!”灵夫人见状却不干了,也上手扯上灵驰的衣袖:“你有没有教养!快放手!” 灵流毫不理会灵夫人的话,随随便便就将他二人一并拉走:“你还是见识见识你的好儿子干了什么再来判断是谁没教养!” 灵夫人却是反常地没有得寸进尺。平日以来虽然她趾高气昂一些,却也是对这对神秘的母子颇有忌惮,只是嘴上不服软而已。此事她也知道是自家儿子理亏,又碍着灵流多少在继承人面前得脸,此时也只好乖乖闭了嘴。 李潆还在徽静夫人屋中哭得肝肠寸断,徽静夫人从开始的好言相劝到现在已然开始保持沉默。她只是惆怅地看着李潆,又心疼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她从心底里还是很喜欢李潆的,不光因为她对灵流死心塌地——毕竟纵观整个皇城,肯为灵流去死的女孩子怕是都能从城南一直排到城北,但是不知为何她总对这个李潆有着莫名其妙的好感。然而此事一出,她却不知道是否该因为这样的事将她一棒子打死。毕竟在今日的惑明,虽然女人同样可以为官为帝,名誉还是十分重要的。 她只是将李潆安排在自己别院,却也万万没想到灵驰会胆敢趁自己出去的时候将李潆□□。或许这本来就是珈谜暗中授意他这么做的,或许他只是有这种臭毛病,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 灵流扯着灵驰的衣服一把将他掼在地上:“道歉!” “道歉有什么用?”灵驰冷笑道:“我看她漂亮,用了就是用了,还能如何?” 灵流一脚踩在他的肩膀上将他踩趴在地上:“信不信我废了你?” “你这是干嘛呀!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灵夫人紧随着进了徽静夫人屋中,大声斥道:“大不了让灵驰纳了她做小妾,也不至于丑事传出去让她没脸做人!” 徽静夫人此时正坐在茶桌边,听得灵夫人如此说不由怒气盛起,一把抓过桌上的茶壶“啪”地一声砸碎在灵夫人脚下:“你家灵驰何德何能有资格取李姑娘!滚出去,别在我这里碍眼!” “喂!”灵夫人在茶壶碎裂的时候有一丝的退缩之意,但听得徽静夫人对自己说话如此无礼,也顾不得什么怕不怕了,怒道:“你一个侧室也敢跟我叫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我早晚让灵昀休了你!” “休不休我可不是你操心的事!”徽静夫人道:“再不滚我可不客气了。” “那你也先让你儿子放了我儿子啊!”灵夫人叫道:“不就一个做糕点的,至于吗?” 李潆仍旧哭得厉害,只觉得世界都崩塌了。听得灵夫人说让灵驰纳她做妾,不由哭得更凶了:“我死也不给他做妾!” “你一个做糕点的小丫头哪来那么多挑挑剔剔?给你个机会服侍我们灵驰已经是很给你脸了!”灵夫人道:“别得寸进尺啊!” 灵流闻言,踩着灵驰的脚忽然有一丝的松动,他忽然说道:“我刚刚搞错了,你应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李潆,而是我!” 灵驰听着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由不服气地挣了挣,笑道:“那这个歉你还是问继承人去讨吧。” “继承人?”灵流方才一直胸有怒火,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桥邱。李潆虽然不明确是否真的要嫁给他,灵家上下心中却是对此事心知肚明的。灵驰平日里虽然跋扈,无限制地招惹他,却也从未敢真正触碰他的底线。若非继承人授意他又怎么敢□□了李潆而尤为理直气壮? “对!是继承人,有本事你去找她说理啊!”灵驰冷笑着激他。 灵流却是十分反常地松开踩着他的脚,转身便往外走。 “站住!”徽静夫人见状连忙喝道:“回来!” “太过分了!”灵流气道:“我一定要找她讨个说法!” “那你讨回的可不一定是说法了!”徽静夫人淡淡道:“我看这事还是不要闹大,李潆还要做人,你们两个也还要做兄弟。让灵驰好好给李潆道个歉,这事就算完了。”徽静夫人说着将目光转向灵夫人:“夫人,你看我的建议可好?” “啊?”灵夫人此时盯着李潆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徽静夫人的话,反常地点了点头道:“好得很!” “娘!你说什么呢!”灵驰此时却不满了:“我怎么能跟她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李潆这时忽然停止哭泣,说起话来依旧口齿清晰:“道歉有用的话这世上的人就都不怕犯错了!” “那你想怎么样!”灵驰从地上勉强站起来:“那不如我娶了你做侍妾,免得你以后嫁不出去。说到底这事还是怪你自己,你招惹谁不好,你非招惹继承人的......”他说着警惕地看了看灵流,改口道:“反正你是自找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第二十八章 有一无二2 “你走!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李潆大声冲灵驰吼着:“滚开滚开!” 灵流此时原本一言不发,闻言却走到李潆身边,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不用担心,我娶你。” 此言一出李潆却是愣了。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就在不久之前,灵流还在故作姿势和她撇清关系,虽然她知道这是怕连累她的权宜之计,心中也是十分别扭的,如今她遭到灵驰的□□之后,本以为灵流更不会将她当回事,正值自暴自弃之状。 然而灵流的话却如一道强烈的闪电直击她的心——我娶你。 “灵公子,我不配。”她这时却是不再大声哭泣,忽然冷定下来怔怔地看着灵流。 灵流看着她心中却有说不出的滋味和愧疚:“这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后果。” “我不要!”李潆忽然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灵公子,原是我痴心妄想罢了,你不用因为抱歉而勉强自己,我也不希望我和你......是勉强来的。” 灵流忽然笑了,走上前一把抱住李潆深深吻了下去。 见状灵夫人和灵驰都是一愣。灵驰只是单纯地接到祯元继承人的命令说毁了李潆的清白,绝了灵流的念想,却不料这样一闹反倒成了催化剂。 徽静夫人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很快舒展了面色,极为得意地看向灵夫人和灵驰,仿佛这件事中受害者全然不是灵流。 “不识好歹!”灵驰恨恨地咬牙切齿:“那么你自己去向继承人解释吧!莫要害了我们灵家!” 灵流这时放开了李潆,冷笑道:“到底你们只是想着你们自己的荣华富贵,什么时候能切身处地为这个国家的人民想一想?不过我想你们这点可笑的觉悟,只适合做别人的看门狗,或者.......”他微微眯了眼道:“不配看门,只能乱咬人。” “你说什么!”灵驰正要发怒,却被灵夫人及时扯住。 “别和他们废话了,都是不可理喻的下等人!” 灵驰这才气冲冲地和灵夫人急步离去。 灵流深深叹息,木然看着徽静夫人,不知该说些什么。 徽静夫人倒是从不将灵驰母子的话放在眼中,只是看了一眼李潆,问灵流道:“娶她是真心的吗?” 李潆正低头处于强烈的纠结中,听得徽静夫人的问话忙将目光转向灵流。半晌却不见灵流有回话,不由自嘲而笑:“灵公子,被狗咬了是我自己倒霉,我不会赖上你的。我想我该回家了,以后.......我绝不会再来纠缠你的。” 说着她的眼泪继续簌簌而下,她用力抹着脸上的泪渍,飞速跑了出去。 灵流仍旧在看着徽静夫人发愣,转眼却见李潆跑出去,来不及和徽静夫人多说什么,转身追了上去。 “李潆!你等等!” 李潆飞速跑着,听到灵流的声音眼泪流得更快了,却不敢回头,死命往府门方向跑去。 “喂!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你给我站住!”灵流在后面大声呵斥着追上她一把抓住:“你别以为我脾气好就不会找你算账!在我这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想跑?” “你怎么不讲道理!”李潆被灵流用力一扯,重心一个不稳便向灵流倒去,被灵流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怎么能怪我!” “如果你不纠缠我,继承人能盯着这事不放吗?”灵流道:“少废话,跟我回去!” 说着他不由分说就将李潆往回拉。 “你.......你放开我!”李潆奋力想甩开他的手,几经努力却仍旧宣告失败:“你放开!放开!” 灵流倒是不想理会李潆无谓的挣扎,说道:“你现在踏出府门就是死!” “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李潆还是奋力挣扎着,挣扎不了就冲着灵流的手背死命咬下去。 “你是猪啊!”灵流右手臂依旧有着箭伤,左手心有着刀伤,乍被李潆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不由急道:“松嘴!疼着呢!” 李潆闻言倒是气急:“你家的猪才咬人!” “对对,会咬人的猪是我家的!”灵流一边推搡着她往回走一边搪塞着。 李潆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不肯走:“.......我不想跟你。” “你不是一定要嫁我吗?” “可是我被.......” “我无所谓!”灵流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啰嗦,跟个大妈一样!” “你才是大妈!”李潆不由又和他呛了一句后方才发现自己几乎没办法在灵流的几番废话中得到冷静:“可是我有所谓!”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灵流又拉起她将她往别院拽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李潆拽不过他,被他拖得几乎一路小跑地又到了徽静夫人别院门口。 “我一直不讲理,你不是自称很了解我吗?” “我那是花痴!”李潆不服气地补充道。 “那你可赚大了,咱们惑明这么大还没哪个花痴被我拖着走呢!”灵流说着不由放开她:“你能不能自己走!我手疼!” 李潆真是被他打败了,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却忽然才想起他双手都有伤的事,忙拽起他的手来:“给我看看!” “看你大爷啊!”灵流撇开她的手:“早干嘛去了!” 李潆虽然出身不算高,到底也是常年养在家里的深闺淑女,这样的脏话仿若从来不曾听过,也不曾有概念,不由怔怔道:“我没大爷啊.......” 这回倒是轮到灵流无奈地按了按额头:“算了,这事是我不好,把你害了。以前我以为只要我离你远远的你就不会有事,现在看来想让你没事,只能把你放在我身边了。你觉得呢?” 闻言李潆又哭了,忽然坐在地上哭得不肯起来。 灵流听得脑袋胀痛,却也不知道怎么劝:“别哭了,求你了。这真算不得什么要紧事,只要我不在意,谁又能说什么去?” “.......可是.......可是我不想给你不完整的我。我以前还总觉得有机会,可是现在.......” “你有强迫症吗?”灵流站起身来在她面前捉急地来回徘徊了数步,方才道:“好吧,那我也被继承人强留过夜很多次,这扯平了吗?” 李潆木然抬头看了看他,却始终不说话,不一会儿又低头开始哭。 “那要这么算还是你比我吃亏,你看行吗?”灵流试探性地问道 这时不待李潆有所反应,倒是闻声而来的徽静夫人忍不住笑了:“看你在珈谜身边待这么久还是这么不会劝人,真不知道你是怎样在她身边存活下来的。” 灵流皱眉道:“你不知道帮着劝劝,净说没用的!” 徽静夫人这才上前轻轻拉起坐在地上哭不停的李潆,柔声问道:“你不是一直很喜欢灵流,想要嫁给他吗?” “可是我现在.......” 徽静夫人温婉一笑,不等她说完自顾自地说道:“只有当你婚姻不幸时外人才会关注到你是否贞洁,若是幸福,谁又会管你的闲事?我想灵驰也不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被人知道遭人唾骂,他只是想为自己买个前途罢了。灵流没有精神洁癖,也不会在意那么多,你又何苦因为这等小事把自己逼到绝路呢?” “夫人.......我.......” “如果你真的认为你离开他能得到更好的幸福,随时可以走出这扇门。如若不能,就实在不必将你自己和他都置于悔恨终生的绝境。你自己好好想想,只要你愿意嫁,我即刻就为你们筹办婚礼。”徽静夫人说完,倒也不等李潆如何反应,和灵流对视了一眼,转身回了屋。 灵流这时才暗自抒了口气,干望着李潆道:“你看这样行吗?” 李潆复杂地看着灵流,半晌问道:“你真的不在意吗?” “真的。” “以后也不会在意吗?” “真不会。”灵流忽然正色:“保证一辈子对你好,绝不介意这种事。” 灵流几乎十分后悔自己说了这句话,因为李潆又哭了。他心中倒是十分不解,从他看劭泽与赋仟翊、络音与魏汀的状态,一般这种时候女方不应该开心地笑吗? “那你总得告诉我我这话究竟哪里有问题?我改还不行吗?”灵流可以肯定自己是他所熟识的人中最害怕女人哭泣的人。他忽然很佩服劭泽能在赋仟翊哭的时候随便一两句话就能将其逗笑的本事。然而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李潆不是赋仟翊,李潆的小心思比赋仟翊脆弱多了。 他越说,李潆越是哭不停,正当他快要暴走的时候,李潆却忽然钻到他怀里,接着哭。 这时他倒是不敢说话了,无声地揉着李潆的头发,直到她慢慢停止抽泣,才试探性地说道:“我能说话了吗?” “你真的不觉得我累赘吗?”李潆问道。 “还行吧,不过没有你可能比有更糟糕一点。” “这是为什么?” “因为看起来如果我不管你,你就会嫁不出去,没准哪天就露宿街头,要么一出我这里就被继承人直接抓去埋了。我感觉这样实在有点可惜。” 李潆闻言不由一把推开他:“你真是!不会说话!” “那到底行还是不行?” “.......行。” 灵流这下却是松了口气,心里一颗重石怦然落地:“太好了!”他说着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进徽静夫人房中:“母上大人,您可以送彩礼了。” “彩礼不应该是你自己准备吗?”徽静夫人奇怪地打量了灵流几眼。 “.......那我送的不管用,你看你是不是可以赞助一下人品?”灵流道。 徽静夫人这才笑得欣慰,将桌上早已摆放的木雕首饰盒推到灵流所站的一边:“自己给人家戴上吧。” 灵流打开木雕盒,才见是一个精致的发簪。纯金打造的翅羽饰底,白玉镶嵌,簪尾处一枚极为深红的鸽子蛋大血玉呈久雨花状浮纹嵌入翅羽正中,卖相十分华丽。 “这块血玉是相传上古时代打造日月同辉和断水剑时所用的灵介边角料,虽然主料在那两把剑鞘上,这一块却是灵介产生的中心点,可在危机时刻保你平安。”徽静夫人道。 李潆却是不肯收:“夫人这东西太贵重,李潆不敢收。” “我和灵流都有自我保护能力,你更需要它。”徽静夫人道:“你安全,灵流才能安心,我也便安心了。” “行了,”灵流笑着取出那枚簪子把李潆头上原本的银簪换下来:“以后是一家人,客套话少说。” “嗯,你该想办法回拜阳殿了。” 李潆直到很久以后还在怀疑灵流始终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语言习惯,是因为遗传了他如假包换的亲娘。但是自那日稀里糊涂和灵流说定了婚约之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她交杂这极喜极悲的生活开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第二十九章 仗义疏财1 第二十九章仗义疏财 赋仟翊刚一进赋府的大门就见到金毛正拖着一个和他瘦小身材极为不符的大扫把扫落叶,那落叶极其不客气地顺着扫把的缝隙不住地钻出,侵占着他面前的地面。 “真滑稽。”赋仟翊自言自语地走到金毛身边:“北冕副尉竟亲自出来扫地,不知这府中的下人都去哪躲懒了?” 金毛一边扫地一边正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什么,丝毫不曾注意到赋仟翊已经走进,忽然听到赋仟翊的声音不由吓了一个激灵:“赋......赋都尉?” 赋仟翊一摆手:“叫我小姐就行了,赋都尉可真难听!”说着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金毛身边不远处的一排石凳上:“你今日很勤快。” “这个嘛.......”金毛惆怅地看着手中的扫把:“校尉说我体能太差,所以.......” “你不是靠脑子吃饭的吗?”赋仟翊挑了挑眉:“这会儿后悔了?” 金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但是总是不小心摔马、时不时掉队的也挺没面子的。” 赋仟翊耸了耸肩:“但是北冕副尉,你这么玲珑剔透不会不明白,在这里知道太多是会死人的吧?” “哦。”金毛毫不在乎地说道:“你是说关于宣王安插灵家二公子在继承人身边.......” “你还说!”赋仟翊一把扯过他手中的扫把就向他戳去。 金毛死命一躲,却不慎踩到赋仟翊戳来的扫把头,脚下一滑,极为不优雅地和地面亲密接触。他刚刚要感叹自己运气不佳,抬眼却见距离自己的脑袋不到一掌的一枚落叶上竟爬着一只巨大的肉虫子,那虫子还在不断地扭动着在叶间挪动,不由惨叫一声,迅速从地上跳起来。 “怎么?”赋仟翊皱着眉看着他:“摔一跤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虫子!那有虫子!”金毛指着那枚树叶大叫着后退了数步:“小姐,那有虫子!” 赋仟翊漠然地瞥了他一眼,低头捡起爬有虫子的那枚树叶向金毛伸了伸:“一个虫子至于吗?” “你......你快扔了!多可怕啊!”金毛吓得脸色都白了,指着赋仟翊不停地后退。 “哦,你怕虫子。”赋仟翊随手将那树叶扔了,站起身来:“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金毛在赋仟翊扔了树叶之后明显立刻恢复正常,他对赋仟翊的要求未置可否:“你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倒是不必这么麻烦了。” 赋仟翊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变得警醒而深邃:“这是为何?” “小姐啊,你忽然那么紧张地管起灵家的事,谁不会想到这层啊?”金毛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用语言敲打着赋仟翊:“咱们北冕卫队是你的人不错,但是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你这毫无顾忌地带人去救灵流的追求者,傻子也多少能看出点什么来吧?” “那么你得出什么结论来了?”赋仟翊听着倒也不觉得他的说辞意外,继而问道。 “结论就是宣王的腹黑程度绝对要高于祯元继承人和德昌皇子啊。小姐你当皇后的希望是大大的。” “那你的心思是什么?”赋仟翊丝毫不为他的说辞所动,自顾自问道。 “我是近卫军,当然是帮着咱们近卫军的人了。”金毛话说得十分不严肃:“你要是怕我反水,那你大可放心,我和那珈谜的仇可深着呢!” “你多大了?” “今年26,”金毛说道:“小姐可能你不知道,我家以前是臻南古城有名的贵族,我五岁那年不幸家门败落。那时我听说是那祯元继承人在宫里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我爹的奏折被烧掉了一小块,这就被皇上认为是大不敬之罪,举家问斩。我因为躲在家中地地道之中躲过一劫,流浪到皇城遇到了赋将军,这才侥幸改名换姓地活了下来。” 赋仟翊听着金毛的话却是沉默了。当今玄封帝并不是暴君,但早期执政时由于受外戚干政多年,许多事情处置皆不由所愿,算起来金毛所说的事应当是玄封帝亲政的第一年,那时他忙着铲除异己打击反对势力,对一些小事也无限放大处置。那几年间惑明确实有十分多的冤狱。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金毛,问道:“你想报仇?” “我当然是无时无刻不想。”金毛道。 赋仟翊却是丝毫不知赋恂收留过金毛的事情,不由问道:“你认得我哥哥赋传铭吗?” “算不得很熟,赋公子虽然总是在营中,却总是纤尘不染的脱俗之气,我哪里敢靠近?”金毛说着不由笑了:“我又不是习武之人,我只是个管账的。” “知道你自己是个管账的就老实活着吧,”赋仟翊说道:“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恪尽职守是生存之本。” 金毛忽然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赋仟翊问道:“你真的相信我?” “我没理由不信啊。”赋仟翊随口说道。 “那我说一句大不敬的话,你可别骂我。” “你说。” “你若想做宣王的皇后,不容人是不行的。” “闭嘴!”赋仟翊闻言忽然烦躁道:“这不是你操心的事,滚去扫地吧!” “哦,那我滚了。”金毛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转身捡起地上的扫把,继续扫地去了。 赋仟翊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难道劭泽要想登上皇位,就一定要通过和人联姻的方式吗?当然不管事实如何,她是不会同意的,绝不! 这时她糊里糊涂地听着院内有人窃窃私语,内容似乎是征海军周将军忽然身染顽疾去世,由魏将军接任征海军统领。 秋苑婧的人气又该火了。赋仟翊蓦然叹气——这女子就如同雨天里的癞□□,趴在腿上越甩反而扒得越紧,不咬人却还是膈应。 她深深呼了口气,转身去马棚牵了自己的马,策马直奔段府。 段鸿羲正和段鸿文玩水。两人坐在府上清池边,挽着裤腿光着脚挑水花。段鸿文见到赋仟翊蓦然进府不由尴尬笑着站起来整理着装,独留段鸿羲仍旧坐在那里用内力推着水花向赋仟翊扬去。 “看起来你心情不错。”赋仟翊下意识地躲开水花,下一秒已经站在段鸿羲身后,轻轻一推便将他推入水中:“可是我心情很糟糕。” “这是为何?”段鸿羲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带到冰凉的池水中,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问道。 “秋苑婧她爹当了征海军统领了。” 正专心整理着腰带的段鸿羲手上一紧,木然看向赋仟翊:“不该是慕雨接任统领一职吗?” “也许他们觉得慕雨太年轻,挑不起重任吧。”赋仟翊说道:“要么就是德昌皇子勒令他从靖野军调任。” “你担心宣王会想娶秋苑婧吗?” “反正他们一直是这样说的。”赋仟翊坐到水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劭泽本身不会想,但是若是其他人总在他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秋苑婧.......”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看着赋仟翊,说道:“如果没有她,以后还会有别人,你.......” “劭泽说过不会另娶的!”赋仟翊皱眉道。 “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段鸿羲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烦躁,两步跨上岸,向着水边的凉亭走去。 “我心里不踏实。”赋仟翊道。 “找我就能踏实吗?”段鸿羲边走边问。 赋仟翊忽然语塞,忙追上段鸿羲进了凉亭坐下来:“我真的很烦躁。” 段鸿羲定睛看着她,开口问道:“你一定要嫁劭泽吗?” 赋仟翊不解,无奈耸肩:“我从来都没有选择。” “我曾经问过你,你若不愿意.......” “鸿羲,”赋仟翊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嫁他。” 段鸿羲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复杂,少顷,他才淡淡开口道:“早知道你喜欢上了他,却是第一次听你亲口说。” “你在征海军混得如何了?”赋仟翊忽然问道。 “连征海军换了统领将军我都不知道,你说呢?”段鸿羲无所谓笑道:“我到底是没有灵流那本事,骗不过珈谜,现在名义上是作战都尉,实际上早被那魏将军挂起来了。” “他果然不是咱们这边的。”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段鸿羲:“怪不得灵哥哥他们都希望劭泽娶秋苑婧。” “秋苑婧......”段鸿羲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忽然笑道:“她绝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你大可放心。” “你怎么这么肯定?”赋仟翊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反正她又不是在和你抢男人。” 段鸿羲挑挑眉说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劭泽不是那样的人,你还没过门他怎么可能琢磨着娶别人?” “也是啊。”赋仟翊深深抒了口气:“我也是杞人忧天。” “天塌下来我也比你个高,你就别瞎操心了,”段鸿羲道:“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不也活得好好的。” 赋仟翊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我看你和鸿文大哥还是很融洽啊。” “要么还能怎么样呢?”段鸿羲叹气道:“我哥确实比我有魄力的多。我光练武能有什么治军之本?” “你真的不能再回护天军了吗?”赋仟翊问道。 “一山不容二虎,我爹想让我哥当统领,就让他当呗。”段鸿羲毫不在乎地说道。 “心真大。”赋仟翊笑道:“也可惜你这么好的功夫了。” “那有什么?”段鸿羲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我早晚也能在征海军立住脚,功夫不会白练的。” “那我真是静候佳音了,段都尉。”赋仟翊边向他抱拳,边站起身来:“那我可先走了,营里的事还得抓紧去处理呢。” “爱情比工作重要。”段鸿羲提点道:“你也快嫁人了,别一心扑在军营里面,那不是你该干的活。” “防患于未然么。”赋仟翊道:“劭泽说了,强兵才能安天下。” 段鸿羲尴尬一笑:“比我有志气,快去安你的军营吧,我也该去征海军大营监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第二十九章 仗义疏财2 “二公子。”这时段鸿羲身边的小厮匆匆跑了过来:“有客人找。” “谁?” “就是那天把你衣服泼湿的那个姑娘。” “知道了,你带她去我北苑的客室,我随后就到。”段鸿羲不急不慢地说着也站起身来:“行,那我会客去了。” 段鸿羲自小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公子哥,除了和她、江箬竹二人交好之外,对其他女子几乎是从不入眼,更别说是带回家了。赋仟翊奇怪地看着他,却也没有开口问,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段鸿羲走了几步路之后看着赋仟翊离府,微微叹了口气,转道去了会客室。 秋苑婧正在段鸿羲的客室中悠然喝着花果茶。 段鸿羲生性对柠檬甚为喜爱,他自小的贴身侍婢淇滨想了个极为创新的点子,每日叫人取了新鲜的柠檬切片放入室内的各个香炉中略微加温,别院中就总飘着一股柠檬的清香。当然这一方法对温度的控制极为不易,太热容易烫熟,太凉又不能促进味道的挥发,加上柠檬原产于热带,远途运输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故而此举实在是个烧钱又烧力的活。 秋苑婧似乎对这个点子很是欣赏,享受地闻着清新的柠檬味,坐等段鸿羲到来。 淇滨倒是很勤快地给她添茶送点心,她却心不在焉地瞟了几眼这个漂亮的女侍婢,若有所思。 传统习俗上,特别是段鸿羲这般的贵家子弟,贴身侍婢几乎就等于通房丫鬟。在她的知识范围内,她只知道她同母异父的哥哥——络音名义上的妹妹络涵是劭泽的贴身侍婢,但劭泽从未和她有越距行为。至于眼前这个淇滨,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比络涵漂亮多了,身材高挑,一对迷人的笑眼令人一看就心情大好,心思也灵透,很难叫人不相信段鸿羲对她没什么。 事实上淇滨自小和段鸿羲一起长大,却比他还大三两岁,段鸿羲心性单纯,心思都在练武之上,很少让这个贴身侍婢伺候,反倒是自己动手的时候比较多。 段鸿羲进屋见到秋苑婧就忍不住笑了。这日她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襦裙,发带明亮飘逸,不由让他想起春日的黄鹂鸟。 “有那么可笑吗?”秋苑婧奇怪地看了看他,又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 “我只是觉得你好像很喜欢鹅黄色的衣服。”段鸿羲道。 秋苑婧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一下裙摆:“看着习惯罢了。” “好吧。”段鸿羲耸了耸肩:“那么你今日造访寒舍是来赔礼道歉的吗?” 日前段鸿羲和秋苑婧曾有过两面之缘,一次是出府险些被她的马车所撞,第二次是走在路上正值她向外泼水,被泼了一身凉茶。 段鸿羲出门若不是有急事或路途较远,一般都习惯走路而不是骑马或者坐马车,一来他并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二来他更喜欢脚踏在大地上的感觉。秋苑婧起初只以为是个闲散人家的孩子,并未放在心上,第二次泼茶的时候却忽然注意到他腕间护天军的名牌——段鸿羲虽然已服役于征海军,腕间护天军配发的姓名牌却始终舍不得扔掉,故而一直随身带着。 秋苑婧倒是忽然被这名不被迂腐官僚主义束缚的贵公子清澈的眼神所吸引,不由下车和他闲聊了两句。 她将茶杯放下来叹气道:“其实我只是想看看接地气的贵公子是不是真不是养尊处优的,如此一看倒是......看来我小看了公子。” “这话怎么讲?”段鸿羲随意地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喝起淇滨刚刚准备好的白水。 “你这殿内每天得浪费多少柠檬,你可知这柠檬有多贵吗?”秋苑婧道。 段鸿羲不以为意地环视了殿内的几个香炉:“水果而已,能有多贵?” “真是财大气粗!”秋苑婧挫败地叹气:“在我们曦日郡,一个柠檬的价值总能顶三斗粮食了,你这里一天至少也得消耗五六个吧?” 淇滨这时摇了摇头道:“总有十个吧。” 秋苑婧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段鸿羲听罢倒是皱起眉来问淇滨道:“这东西这么贵吗?” 淇滨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夫人说只要你喜欢,算不得什么。” 这时段鸿羲确实烦躁不安地紧紧皱着眉:“以后不要再弄了。” “呦,咱们皇城如此权贵的公子竟也心疼起银钱来了,真是难得。”秋苑婧调侃道:“你又不缺这点。” 段鸿羲摇了摇头:“我本来就不喜奢华,只是喜欢这柠檬的味道,既然这么贵那就算了,这些银两不如去赞助贫困线上的百姓们。” “对啊,险些忘了,皇城的段二公子是很热衷慈善事业的。”秋苑婧叹息道:“只是哪个爱美的女孩子若嫁给了你,怕是要受委屈了。” 段鸿羲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了:“那倒不至于,我只是自己不奢侈,女孩子有什么需求还是要尽量满足的。” 秋苑婧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听说你倒不热衷于在征海军效力,既是这样为何不留在护天军?” “技不如人,”段鸿羲无所谓笑道:“愿赌服输罢了,护天军不需要两个统领。” “你们两个明明可以共存。”秋苑婧道。 段鸿羲道:“那么那些拥护我的人岂不是要和我哥哥唱反调?军心不齐还谈什么战斗力?” “你倒是舍得放手。”秋苑婧说道:“你看那赋传铭一死,赋仟翊不照样顶着她哥哥的位子在近卫军行走?你若不占好你的位子可有的是人顶替你。”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抢的。”段鸿羲摇摇头:“我自己过得舒坦就行了。独挑大梁的责任实在太大,那样我可就没心思陪未来的妻子游玩了。” “想得可真远。”秋苑婧嘴上说着,心中仿佛却是有些受用,不由偷偷去瞄段鸿羲的眼睛,忽觉那双眼睛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不由脸一红,低下头去。 “哦,其实我是来赔礼的。”秋苑婧尴尬之余忙找了个话题说道。 “那礼呢?”段鸿羲问道。 秋苑潇紫被他的问话问得一愣:“啊?” “你不是来赔礼的吗?人来了,礼呢?”段鸿羲站起来亲自给她添了些茶:“罢了,说起来,还是我应该把你伺候好了,以后在你父亲面前也有机会多露个脸。” 秋苑婧闻言却笑道:“真是没道理的事。段将军家的小少爷竟然跑到征海军这里来巴结关系。” 段鸿羲不可置否地说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被征海军相中了呢?也算美谈吧。” “不过说真的,我和我爹其实关系并不怎么好,毕竟我是姓秋苑的。”秋苑婧正色说道:“你若真想走我的门路怕是行不通的。” 段鸿羲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一脸真诚,不由笑言:“我开玩笑的,这话你竟都当真?” “真是开玩笑?”秋苑婧不由问道。 “我想要什么不都是唾手可得吗?何故还需要走别人的后门?”段鸿羲无所谓地说道:“倒是你,我看你巫术倒是也没什么成就,以后怎么接任你娘的位子?” “我娘的位子又不指望着我来接。”秋苑婧道:“我也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恩,我知道,你只喜欢奢华,和我背道而驰。” “其实我......” “行了,开玩笑的,想出去转转吗?我可知道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段鸿羲打断她道。 “好啊,只要不用走路的。”秋苑婧得到邀请心中实在有些兴奋,却想到次次见到段鸿羲都是在步行,不由说道。 “放心,我们骑马。”段鸿羲道。 “.......坐马车行不行,我不会骑马。”秋苑婧自觉有些丢脸地低下头,扭捏着。 “去山里怎么坐马车?”段鸿羲毫不在乎道:“放心,我带你。” 当他们真的到了蔽水山脉以后,段鸿羲抱她下马,将缰绳拴在一棵树上:“你是不是爬不动山?” “你怎么知道?”秋苑婧忙道:“我穿着不方便。” “那倒是没关系。”段鸿羲忽然说:“我带你上去。” 说着便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施展灵力将他们二人从地面拖起,就真的如同他仍旧会飞一般,带着秋苑婧飘起到空中。 秋苑婧先是被他的举动一惊,反应过来之际双脚已经离开地面好远,不由惊叫。 “别怕,不会摔着你的。”段鸿羲一边抚慰着她即将吓崩溃的心,一边慢慢在空中寻找合适的落脚点。 秋苑婧到底也是灵能者的子女,很快在这种快速的飞行中寻找到了乐趣:“这样可真刺激!” 段鸿羲不以为然地笑道:“你身为灵能者的后代,竟没有玩过这个?” “那我又没学过灵能,我娘又不带我玩!”秋苑婧不服气地嘟囔。 “那以后我带你玩吧?”段鸿羲仿佛是终于说出了想要说的话,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欣慰地找了蔽水山脉一处高耸的峭壁上落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第二十九章 仗义疏财3 “真的吗?你肯陪我玩?” “是带你玩!”段鸿羲刻意强调了“带”这个字,稳当地将秋苑婧放在地上,松开了手。 “好吧好吧,其实都一样。”秋苑婧含糊其辞道:“话说回来,你今天不该在营里工作吗?” 段鸿羲无所谓笑道:“陪你玩是更要紧的工作。” 此话对于赋仟翊这样的人来讲绝对是废话,但于秋苑婧却是十分受用:“真的吗真的吗?” 这话语间段鸿羲眉间隐隐闪过一丝烦躁,但这稍纵即逝的表情在被秋苑婧捕捉到之前便已然悄无声息地隐匿:“我说出的话真的这么不可信吗?” “那倒不是。”秋苑婧忙道:“其实......” “嗯?” “我娘希望我嫁给宣王,他们都希望我嫁给宣王。”秋苑婧道。 “那你呢?” “劭泽王子是个正人君子,聪明大气,功夫又很厉害,我喜欢。但是赋家的大小姐看起来很厉害,我可能会吃亏。”秋苑婧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段鸿羲不为所动,沉默了些许时候,开口道:“赋仟翊她确实是个人物......” “那你会帮我吗?”秋苑婧仿佛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反倒自顾自地问道。 段鸿羲一愣,却很快挑了挑眉道:“我当然会帮你.......” “太好了!”秋苑婧倒是丝毫不曾注意到段鸿羲的情绪,也不在意他说了什么,反而欢呼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段鸿羲心里暗骂着,嘴上却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帮你打消这个念头。” “为什么?”秋苑婧一脸不高兴地看着他:“到底你还是偏帮着你青梅竹马的小师妹!” “她也算不得我师妹,我们俩几乎是同样大的。”段鸿羲说道:“我是为你着想。” “这话怎么理解?” “赋仟翊自小生长环境并不如你优越,正因如此,经历多了做人做事自然比你要严谨果断的多。”段鸿羲道:“你若真要嫁给劭泽,一定被她压迫死。” “为什么?”秋苑婧皱眉道:“我就是讨厌她!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心里却装了一肚子坏水!” “这话从何而来呀?”段鸿羲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脑中却莫名其妙意淫出赋仟翊一肚子坏水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几乎要憋出内伤。 “第一次见面在公主府的时候,她就怂恿劭泽哥哥帮着她坑害我!”秋苑婧不服气道:“我出身一点都不比她差,为什么劭泽哥哥却帮她?” “......因为,他命中没有你。”段鸿羲说着仿佛陷入旧时的思绪,神色有些飘渺:“命中没有的东西,强求而来只是伤人伤己。” “你怎么肯定我没有做皇妃的命?”秋苑婧不服气道:“劭泽哥哥总要做皇帝的吧?如果我能够打扮得光鲜亮丽站在他身边为他添彩,他也一定会高兴的!” “你为何会愿意和别人共事一夫呢?”段鸿羲不解地看着秋苑婧:“一般女子都是不愿的。” “但是我想嫁给皇帝啊,皇帝怎么可能只娶一个女人呢?”秋苑婧毫不含糊地说道,那神色就单纯得像一张白纸:“想做皇妃当然要有容人的气度。” 段鸿羲听着她的话忍不住摇头:赋仟翊的这点小心思几乎是被这看似单纯如水的小丫头比下去了——竟是连秋苑婧都懂得容人之气,而赋仟翊却不懂。 “如果宣王不喜欢你,将你当做摆设一样呢?”他试着问道。 “不会的。”秋苑婧摇了摇头:“我会反客为主的。” “这么自信?”段鸿羲听着她的反应有些气短:“如果宣王不喜欢你,你嫁给他可就是独守一辈子空房。” “你怎么这么咒我呢!”秋苑婧皱眉道:“别以为只有赋仟翊有脑子!我也有!劭泽哥哥很快会觉得我比赋仟翊好多了!我娘可是秋苑潇紫!” 段鸿羲心中倒是不敞亮,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但值得肯定的是秋苑婧有着一定的斗争心,对于赋仟翊一定是个大麻烦。他说道:“那如果你争不过她又当如何?” “那我娘一定要逼劭泽哥哥休了她!”秋苑婧道:“如果他对我不好,就别想当皇帝!” “那如果他对你好只是为了当皇帝呢?”段鸿羲借力打力地问道。 秋苑婧一时被他问愣,眨着眼睛看着他哑口无言。 段鸿羲见她终于理亏,忙继续道:“其实做了皇妃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你将永远被困在深宫之中不见天日。你看当今的明妃可有出过皇宫一步吗?曾经的皇后倒是偶尔会出来,还不是落得遭人暗杀的下场?”他说着将秋苑婧的身子扳过去,让她顺着高耸的悬崖向远处看去:“你会舍得这样的大好河山不看,每日对着屋瓦檐牙数地面的石板吗?” “可是......”秋苑婧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宏伟山涧十分吸引她的视线:“可是我娘说有舍才有得。” “舍弃大片的森林而去争夺皇宫的瓦砾?”段鸿羲道:“这一定不是你想要的。为了一时的人前风光而忍受太多不堪,你值吗?” “但是......” “为着那个比你现在可能高很多却没有自由的位置放弃你现在拥有的,不值得。”段鸿羲及时打断她的话说道:“惑明想娶你的人很多,你实在不必一棵树上吊死。” 秋苑婧忽然回过神去看向段鸿羲问道:“那你想娶我吗?” 段鸿羲心道终于引出今日想说的话了,正待开口却听秋苑婧继续说道:“其实你娶了我对你也没什么用。” “嫁娶,不都该是为了喜欢的人吗?”段鸿羲频频摇头:“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政治婚姻活着。” “但劭泽哥哥是皇亲,地位贵重啊。”秋苑婧道。 段鸿羲心中闪过一丝厌恶与不快,面上却不曾表现出来:“我倒从没觉得我比他差在哪。” 秋苑婧忽然惊醒地看着他:“你是真的想娶我?” 段鸿羲忽然笑了:“那就看你想不想嫁了。” 他说着开始在那峭壁之上小范围地调整着空气密度,释放着手心内的温度,那密集的空气在迅速散热后,藏匿在其中的水珠迅速凝结,在他手中缓缓形成一朵十分逼真的冰玫瑰。 “呀!”秋苑婧见状兴奋地从他手中接过冰雕玫瑰,喜气冲冲地端详着冰花:“你怎么弄的?我娘可从没弄过这么好看的东西!” 段鸿羲不以为然地随意一笑:“小意思,我是艺术家。” “送给我吗?”秋苑婧仍旧抓着那玫瑰问道。 段鸿羲环绕了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那这里还有其它人吗?我的大小姐?” 秋苑婧仿佛对这一招很是受用一般:“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嘛?” “你一直这么问难道是你想嫁?” 段鸿羲顺着她的话一句堵了回去,见她脸憋得通红而不说话,不由有些好笑,忙道:“要是你想嫁,我就一定娶!” “真的?”秋苑婧听他的话后不由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 “你怎么老反复问我真的假的?我说的话那么不可信?”段鸿羲面色表现的有些不耐烦,心中却是终于得到想要的答案般松了一口气。 秋苑婧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我们这样说定了真的好吗?” 段鸿羲看着山上的绿树青柏,深深吸了口气,复又呼出来,心情忽然变得好多了:“我也觉得仓促了点。不过走复杂程序也未必就能天长地久,想和我赌一把吗?” “赌什么?”秋苑婧有些不理解地看着他问道。 “就赌看我能不能给你幸福的人生可好?”段鸿羲问道。 秋苑婧先是一愣,随即倒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你若想好了,我明天就去你家提亲,到时候你可不能赖!” “为什么不是今天?” “今天就今天。”段鸿羲看着好似比自己还急的秋苑婧,心中不由暗自庆幸:“那你总要给我时间准备.......” “准备什么啊!”秋苑婧说道:“我娘肯定高兴啊!用不着彩礼。” “你娘可是指着你嫁给劭泽呢!” “可是劭泽哥哥也不能陪我玩啊!” “那也要准备准备。” “准备好自己就行了。”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第三十章 木本水源1 第三十章木本水源 段鸿羲在当天就真的请了熙宁夫人陪同去了曦日郡秋苑潇紫家提亲,秋苑潇紫迫于熙宁夫人的压力不得不被迫答应。于此同时,两人几乎没有选日子,第二天段鸿羲就极为不合规矩地请了马车将秋苑婧接到了段府上。 就像大家所传言的一样,段鸿羲成了征海军的作战都尉后,很快摇身一变成为征海军统领的女婿,华丽地在被逐离护天军后摇身征海军开创了另一天地。 赋仟翊在第二天莫名其妙听说段鸿羲娶了秋苑婧后差点没惊得掉了下巴。 “你......你再说一遍?”赋仟翊惊愕地指着为她带来这个惊愕消息的金毛。 金毛频频点头道:“护天军段家的二公子段鸿羲昨日娶了曦日郡秋苑巫师之女秋苑婧,现在是征海军统领的上门女婿了!” “女婿就女婿,什么叫上门!”赋仟翊指向金毛的手方向一转重重拍在桌子上。 “段鸿羲现在可是征海军的作战都尉,那可不就是上门女婿吗?”金毛不怕死地补刀。 “他娶秋苑婧?”赋仟翊极为不优雅地拍着身边的四方茶桌:“他娶那个傻啦吧唧的小丫头?他是不是疯了!” “段鸿羲是不是疯了属下不知道,但是属下看你倒是快疯了。”金毛定定站在距赋仟翊不到一米的“非安全距离”内,说着说着不由觉得心中发毛,默默向后连退了数步。 “你!退那么远干嘛!我能吃了你啊!”赋仟翊没好气地看着金毛。 “平时不会,这时候不一定.......”金毛尽量压低了声音,说到最后声音就如蚊子一般仿若自言自语。 然而这话还是被赋仟翊听在耳朵里:“你给我过来!” “.......干.......干嘛?”金毛只觉得一股冷风嗖嗖地顺着他的领口钻进,汗毛噌地竖了起来。 “倒茶!”赋仟翊斥道。 “是是是!”金毛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你能不能温柔点,这样会嫁不出去.......” 他的话说着,赋仟翊却仿佛在想着别的,神色一转匆匆站起冲出门去。 “这是干嘛呢?”劭泽刚刚一脚跨进门,却落得和赋仟翊擦肩而过,赋仟翊仿佛没注意到他一般匆匆向马厩跑去。 “王爷!”金毛规矩地单膝点地行礼。 “起来起来。”劭泽匆匆抬手指向赋仟翊跑去的方向:“怎么回事?” “小姐大约要去段府吧?”金毛道:“王爷要不要也去?” 劭泽闻言不由一笑,复又摇了摇头:“我就在这等她吧。” 赋仟翊到了段府正值早茶结束,段鸿羲正在别院换衣服准备去征海军总营。她冲进段鸿羲卧室时正值他刚刚脱掉常服打算穿军服的时候。 “哎呀!你换衣服不知道关门!”赋仟翊不自然地转过身去:“你倒是说说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段鸿羲刻意避开她想问的话题,迅速穿着衣服说道:“我这屋子里平时除了淇滨哪个女孩敢乱闯?也就是你!” “别顾左右而言其他!”赋仟翊丝毫不管他是否要转移话题,说着却不由问道:“那个秋苑婧呢?” “偏房住着呢!还让她住我卧室来不成?”段鸿羲道。 “你娶了人家还不住一起?”赋仟翊皱眉。 “别管那么多。”段鸿羲正在系扣子的手顿了一顿:“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你现在已经胆肥到和劭泽抢女人了吗?”赋仟翊不由调侃道。 “你和他订婚前我就说过惑明皇室以外只有蜗杆和他抢。怎么?现在后悔了?”段鸿羲系好最后一颗扣子,转身问道。 “这话说的,我有什么后悔的!”赋仟翊气道:“你又不喜欢那姑娘,取来当摆设吗?” “终于说对了。”段鸿羲随意往床沿一坐,打了个响指:“征海军统领的女儿,不娶可惜啊。” “前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赋仟翊不由道:“你这纯粹是祸害人家。” “我怎么祸害她了,她也是自愿嫁的啊。”段鸿羲不以为然道:“政治婚姻,你不懂。” “扯!”赋仟翊这时才忽然意识到段鸿羲已经换好衣服,转身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你段鸿羲从来都不是这种人!” “那我现在是这种人了。”段鸿羲笑道:“别把我想得太仙气。” “喂。”赋仟翊松开他的衣服坐到他旁边:“是不是我跟你抱怨太多,你想给我解围?” “臭美!”段鸿羲戳了戳她的脑袋:“我值得拿我的终身大事开玩笑吗?” 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还真就是这种人。” 段鸿羲一笑:“其实秋苑婧对我而言确实有那么一点用。” “可是你不喜欢她。”赋仟翊说道:“好歹是秋苑潇紫的女儿,你娶来放在院子里当花瓶实在有点奢侈吧?” “和秋苑潇紫一样刺头,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段鸿羲说道:“你该庆幸我娶了她,不然若是劭泽娶了她可有你闹心的。” 赋仟翊木然看着他,道:“如果娶她真是因为我的缘故,实在不值。” “快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段鸿羲道:“其实对我而言,谁做我的正室都是一样的。” “那是你没遇到你真心喜欢的。”赋仟翊说道。 “男人和女人可不一样。”段鸿羲说道:“你要没你爹这层关系,你试试劭泽还愿意娶你吗?” “真是不可理喻!”赋仟翊抬手一把将段鸿羲推倒在床上,起身走开。 “我是说真的!”段鸿羲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见赋仟翊已经冲出门去,忙道:“你可别钻牛角尖!” “神经病!”赋仟翊伸手便向身后甩了一下。 段鸿羲坐在床边一惊,速度瞥过头去,几枚钢针簌地钉在床后面的墙壁上。 他深深叹了口气,站起来从桌上拿了佩剑出门。 “喂!”秋苑婧在偏殿门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段鸿羲:“刚才那是赋仟翊吗?” “你不是都看见了?”段鸿羲没好气地说道。 “那你还想分家住到什么时候?” “你长大了再说吧。”段鸿羲随意说道。 “我已经长大了,我今年都17了!”秋苑婧抱怨道:“你分明就是看着我爹娘的关系才骗我嫁给你!” “那我至于那么不知轻重和劭泽抢你?”段鸿羲皱眉道:“冷库里有柠檬,你拿来泡水喝对皮肤好。” 秋苑婧原是还想说些什么,听闻他的话却忽然觉得很窝心,甜蜜一笑:“那我等你回来。” 段鸿羲点了点头,匆忙离开了。 “你不喜欢秋苑婧,娶她是为了赋仟翊吧?”刚刚走出府门,他却被段鸿文拦住。 “我乐意娶她。”段鸿羲道。 “这话真是言不由衷!”段鸿文说道:“你这么急着娶了她,连礼法规矩都不顾,是怕劭泽忽然要娶了她赋仟翊难过?” “真多事!”段鸿羲企图绕过他走开,却被段鸿文二次拦住。 “为什么不告诉她?” “她已经订婚了。” “订婚可不等于结婚。”段鸿文道:“咱们段家可不怕和他抢亲啊。” 段鸿羲干望着段鸿文,半晌才道:“她喜欢劭泽。我看得出来她非常在乎他!” “说得好像她不在乎你一样!” “那可不是一个概念。”段鸿羲自嘲一笑,说道:“不和你闲聊这些没用的,我已经娶了秋苑婧了。” “你根本就是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自己的幸福自己不知道去争取!”段鸿文斥道。 “行了行了你也老大不小都没情窦初开过,别五十步笑百步!”段鸿羲毫不在乎地说道:“我要去工作了,不和你废话!” “你就是拧巴得不得了!”段鸿文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扯住他:“昨天家里人太多顾不上问你,你这娶了秋苑婧又把人家安置在偏殿是怎么个意思?” “当摆设呗,难不成还让我行夫妻之礼?”段鸿羲答得毫不含糊。 段鸿文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这绝对是对人家的侮辱。” “谁让她没事非要和仟翊抢男人!”段鸿羲说道:“看她就烦!” “那是你活该!自找的!” “那我就是喜欢仟翊,我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你管不着!”段鸿羲道。 段鸿文无奈摇头:“除了不敢告诉她你喜欢她,什么都敢。” “对啊,我就是这么没出息,满意了?”段鸿羲这才挣脱开他的手:“我再不走可就迟到了。” 段鸿文这才让开一条路,放他离去。却对着他的背影不住摇头。 日子过得很快,段鸿羲在征海军营的地位随着他出色的表现节节攀升,征海军魏统领已放心地将军中的五个重要舰队皆交给他管理。半年后征海军在各项比武中由连续十年各个军种的最后一名迅速升至与护天军并列第一的水准,甚至还要压近卫军一头,玄封帝对于征海军战斗力的迅猛提升十分的满意,授予作战都尉段鸿羲金翅羽一面。 在这里不得不说到,金翅羽令牌是惑明政局最高权力令牌,持有者拥有除皇命外的最高决议权一次。用赋仟翊的话来说就是段鸿羲可以选做一次的“副皇帝”,当然只有一次而已。 段鸿羲对于这样突如其来的恩惠十分不明所以。玄封帝执政时期只发出这一面令牌,这令他不得不想歪。说白了他只是在军中表现良好有了一些军功而已,并不负担得起这份大礼。如果不是玄封帝只有珈谜一个女儿,他甚至要怀疑玄封帝是否相中他做女婿了。 可惜他已经娶了秋苑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第三十章 木本水源2 想到这里他不禁摇了摇头。成婚半年多,他可从未踏入秋苑婧的房门一步。他是真的对这个稀里糊涂十分任性的女孩没兴趣,他宁可将大他几岁的淇滨收房。 “看你那傻德行!” 赋仟翊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的同时他的头被重重地推了一下。 他正坐在城东赋仟翊第一次和劭泽话谈的小土坡上看日落,被赋仟翊这一推不由用力晃了晃脑袋:“你什么时候能温柔点?” “下辈子吧。”赋仟翊上前撩起衣襟和他并肩而坐:“你在征海军干的如火如荼啊。” “拼个名头罢了。”段鸿羲道:“被护天军除名丢的脸总要捡回来。”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却沉默了,她默默看着即将落地的夕阳,轻轻叹了口气。 “宣王有指示吗?”段鸿羲换了个话题。 “他说让你别出海......”赋仟翊犹豫着说道:“鸿羲,你娘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近惑明出现了很多不明灵能波邱?” “依稀听过,你说他们真的敢和我们开战吗?”段鸿羲道。 “我不知道。论兵力他们不如我们,但是如果他们敢违背大陆公约派灵能者进攻,我们就不成了。”赋仟翊惆怅说道。 “我娘从不肯告诉我我爹是谁,你说会有什么样的原因才能让她如此忌惮?该不会我爹是炎海人吧?”段鸿羲忽然问道。 “别胡说!”赋仟翊斥道:“你脑子什么时候能装点正能量!” 段鸿羲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看他们都很怕我娘,该不会我爹就是那个什么冷觋吧?” “冷觋这个名字我听过,是据说魔界地位较高的炎海人吧?”赋仟翊说道:“你别想有的没的了!没准你爹是谁你娘自己也不清楚!” “怎么说话呢你!”段鸿羲闻言忽然怒目视之,从地上蓦地站起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赋仟翊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站起来解释道:“我是说或许你爹用的不是真实身份,你娘根本不知道他的来历。” “早晚被你气死!”段鸿羲道:“你和劭泽也是这个样子吗?” “我这几天脑子有点乱。”赋仟翊按了按自己的额头:“鸿羲,劭泽说想和我尽早完婚。” “这是好事啊。”段鸿羲不假思索地说道:“有什么可乱的?” “三年的守孝期未过,他这么着急却又什么都不肯说,我总觉得是有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段鸿羲道:“最多就是怕炎海人真攻进来没时间和你享受二人世界了呗。你就是心事太重,而且不往好里想!” “我怕他还是要娶络涵。你娶了秋苑婧对我来讲其实也是治标不治本。” “谁说我娶她是因为你了!”段鸿羲矢口否认道:“我是为我自己!” “那你把人家束之高阁半年多,什么意思?” “我就是不喜欢!” “那你喜欢谁?” “我......我不喜欢谁!” 赋仟翊深深叹气:“鸿羲,我是不是在杞人忧天?” 段鸿羲频频点头:“对。” “那我是不是很小心眼。” 段鸿羲还是点头:“对。” “是不是不论他娶谁,只要我是正室,就没关系?” 段鸿羲下意识地点头,又很快摇头:“宣王就喜欢你一个,娶了别人估摸也跟我娶秋苑婧是一个道理。” “哦。”赋仟翊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我性格有点别扭,可是就是改不了。” 段鸿羲站在她身边,深深呼吸着傍晚不算清新的空气,说道:“做你自己就好,不必去强迫自己成为自己该成为的人。我们这些人的人生本来就有一大部分不属于自己,剩下的日子你如果还不能舒心的过,实在太浪费了。” “我听说秋苑婧每日都给你整理房间衣物,都快成你的佣人了。” “她乐意,我也没办法。” “她可是比我娇生惯养,天天屈着身份为你做这些,恐怕是真心喜欢上你了,你这样晾着她......” “你别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反正我有喜欢的人,不是她就对了!”段鸿羲忽然烦躁起来。 赋仟翊闻言不由也提高了声音:“可是你娶了她又不要她将她晾在那里你知道这对人家是多大的侮辱吗?” “那么你是想让劭泽娶了她让她来侮辱你吗?”段鸿羲话接的很快,话语一出方觉不妥,不由闷闷闭上了嘴。 赋仟翊怔怔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你真是为了我娶她?” 段鸿羲瞥开目光道:“宣王爱不爱你我管不了,但帮你保住正室位置我还是可以的。” 赋仟翊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百感萌生在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她一直和段鸿羲保持着十分良好的朋友关系,好到不分你我,好到她换衣服时也可以大方地让段鸿羲在房中——只要背过身就行。但是为了这份友谊拿终身大事开玩笑,赋仟翊还是有些愧疚。 “你别拿这种半死不活的内疚眼神看我!”段鸿羲轻轻推了她一把:“反正我娶谁都无所谓,举手之劳而已。” “若是你日后遇到你喜欢的女孩,你一定会因为不能让她做正室而愧疚,那我的罪孽可就大了啊!”赋仟翊说道:“鸿羲,你实在没必要为我做这么多!” “反正我也得到好处了不是吗?”段鸿羲在她面前晃了晃金翅羽令牌:“反正我也没机会娶到我喜欢的。” 赋仟翊闻言心中是有一丝悸动在其中,表面上却不表现出来,转身道:“劭泽在府中等我用晚膳,我先走了。” 段鸿羲和煦一笑:“好好珍惜你的幸福。” “你也要学会在已有的范围内找幸福啊,别老是看那些抓不住的。”赋仟翊向他打了个再见的手势,转身离开。 看着她走远,段鸿羲却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软瘫坐在地上,独自看了一会儿夕阳,感觉腰背酸痛,索性躺在地上闭目养神。 只是这一养神,养得他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群星已经布满了夜空。 这时他忽然觉得身边有一种说不上来源的异能量,忽然睁大了眼睛警惕地坐了起来。 “竟然还有警惕心。”距离他不足几步远的树边忽然传来的人声吓了他一跳。 “你是谁?”他下意识地将手按在腰间,却想起今日由于在宫中呆的较久,并没有带随身的佩剑。 那个人好笑地看了他一眼:“紧张什么?我要想杀你,趁你睡觉的时候就杀了。” 段鸿羲尴尬地放下手道:“最近神经过敏了。” “你想知道我是谁?”那人忽然问道。 段鸿羲嘲讽一笑:“如果你足够有礼貌,就应该自报家门。” 那人摇了摇头:“我早不记得自己家门朝着哪里了。” 这时段鸿羲才看清楚了来人的样貌。这是一个中年男子,漆黑瞳孔,微白的发色,身材适中,墨蓝色衣衫。他看似随意地坐在那,却仍旧倾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段鸿羲不由变得紧张起来——这应该是一个炎海人,刚刚他答非所问的家门话题也不是冷幽默,而是确实不曾听懂惑明式的语言习惯! “炎海人?”段鸿羲微眯了眼。 他确实紧张,因为他知道炎海人都不怀好意,但是他并不害怕,因为他始终认为自己的灵能水准还是值得提上台面的。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在这。” “这是下一个问题。”段鸿羲并不否认地说道。 “段鸿羲,真是好名字。”那人看着他,起初是在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却提高了音调。 段鸿羲没好气地说道:“你一个炎海人问那么多干嘛!” 那人笑道:“你可真有意思。怨不得熙宁将你当个宝贝。” “你知道我娘?”段鸿羲问了个十分傻的问题。在他的理解中,熙宁夫人虽然是传言中的高阶灵能者,在魔界却应当没有什么知名度,所以才被除名赶回惑明。 “你娘,”那人笑道:“岂止是知道。” “行吧。”段鸿羲却没有再继续追问的意思,反而道:“你来这里究竟有何贵干?” “就是告诉你,惑明早晚是我们的囊中之物。”那人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一定记得转告你娘。” 段鸿羲忽而冷笑一声:“谁是谁的囊中物还不一定呢。你胆小到连名字都不肯说,还好意思夸海口?” “我要是胆小,被你一恐吓或许也就说了。”那人不温不火地站起身来:“小毛孩没见过世面,不要乱讲话,会被割舌头的。”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段鸿羲笑言:“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惧怕灵能者。” “无知者无畏。”那人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我当段鸿羲是个什么人物,想不到竟是这样口无遮拦。” “我一个小小三品五官竟然能被你们魔界看上眼,也是荣幸之至。”段鸿羲道。 那人忽然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那若是我要将你带去魔界□□,你可愿意?” 段鸿羲很夸张地摇了摇头:“我惑明的大好河山我还没看够,实在不想搅和进你们那乌烟瘴气的地方。” 那人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随你吧,惑明人狂妄自大的本事你倒是学得透彻。” “你到底是谁?”段鸿羲仿佛此时忽然有了一丝警醒,紧张地盯着那个人:“就说个名字能死吗?” 那人忽然莫名其妙地笑起来:“我是死不了,可是我怕你死了。” “我死了还不正中你们炎海人下怀?” “你不只是个三品五官吗?死不死对我们能构成什么威胁?”那人调侃道:“记得给你娘带话。” “你!” 段鸿羲的手刚指过去那人的身影便一晃消失。乍一看去好似只是个黑影凐湿在夜色中一般毫无踪迹。他对此人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仿佛老早便见过,纵使能感觉到来人强大到难以预期的灵能,他仍旧不觉得丝毫畏惧。 “真见鬼!”段鸿羲随口骂了一句转身要走,却恰好和赋仟翊撞了个满怀。 “你怎么又回来了?”段鸿羲问道。 她用目光指了指那树边的位置:“什么人?” “我哪知道?”段鸿羲没好气地说道:“只知道是炎海人,还是说那些吞并惑明的大话,这几年真是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 “那人的灵力可不一般啊。”赋仟翊木然地望着方才来人站的位子:“我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你少操没用的心。他们是否进攻又不是我们一己之力可以决定的。”段鸿羲很自然地放高姿态想对赋仟翊说教一番,不料却遭到赋仟翊的白眼。 “他们要破坏我的幸福小日子我能不操心?”赋仟翊上前连着推着他后退了数步:“你是不是傻啊,在这小山坡上睡得跟死猪一样不怕被野狗当宵夜吗?” “那你不是去跟你的如意郎君共进晚餐吗?又跑回来做什么?” “其实我......”赋仟翊说着,却忽然压低了声音:“四处找不见你,只好回来这里碰一碰运气。听说尤师父来了皇城,去见了玄封帝。” “尤师父?”段鸿羲冷笑:“挖了那么大的坑来算计我们的性命,你竟还能开口管他叫师父?” “可是那件事也未必是他主谋,或许是迫于压力,或许是珈谜呢?我们都从来没有细细问过他,又如何知道真相?” “其实那年从他府中找到破绽之后,我也以为他是为人所陷害的。可是你想想,那可是咱们左翼城的巫师府!左翼城是什么?是我们惑明防护结界最为牢靠的城市!巫师府可不就是这个结界的中心?若不是他暗中操控,又有谁能轻易暗算了他?珈谜吗?那时候灵哥哥可还没有跟她,她身边根本没有文武双全的谋士来为她破这个结界!”段鸿羲忽然情绪失控,矢手指着左翼城的方向吼道:“若不是宣王爷,我们全得被埋在他那巫师府里当肥料!” “你小声一点!”赋仟翊急忙扯住他的衣领一把捂住他的嘴:“作死啊!” “他来皇城你来找我干嘛?”段鸿羲在发泄一通后幡然醒悟,问道。 “怕是左翼城的结界出了问题。江巫师、秋苑潇紫和络源泷都来了。”赋仟翊说道:“怕是炎海人真的要开始拿我们做文章了。” “你就不能一次性说清!”段鸿羲斥道:“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能把结界补上吗?” “你吃呛药了啊!”赋仟翊不满地说道:“我可不是来跟你废话的,是叫你赶快进宫了。你娘、徽静夫人她们都已经去了。” “进宫?”段鸿羲皱了皱眉。 “陛下连夜召见,事态肯定很严重。” “那我去干嘛?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的,我一个破作战都尉管毛用啊?”段鸿羲的脾气依旧没有半分好转:“要是炎海人真的入侵,首先就应该先把这些窝里反的人收拾了!留着他们都是害群之马!” “你怎么今天牢骚那么多!”赋仟翊不由分说地扯着他的衣袖把他往山下拽:“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都被召见,你我也在名单中,赶紧走了!” 段鸿羲由着她拽着走,却忽而叹了口气:“看来刚才那人不是平白无故来的。” “刚才那是什么人?” “不知道,”段鸿羲很快答道:“爱谁谁。神挡杀神,魔挡斩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第三十一章 犬牙交错1 第三十一章犬牙交错 珈谜在乾钧殿中安坐着,手却不停地在桌案下用力搅着手帕,面色十分惶恐不安。灵流在她伸手站得道貌岸然,在劭泽踏入殿中的那一刻却毫不掩饰地向他投去紧张的目光。 劭泽仿若不见,进殿迅速向玄封帝行礼起身,站在一旁。 “劭泽,你怎么看?”玄封帝迫不及待地问道。 “臣还未了解情况,不敢妄言。”劭泽说着将目光落在对面德昌皇子身上:“德昌皇兄统管着四个城市的巫术链,不知皇兄有何高见。” 见劭泽将皮球毫不客气地踢给德昌皇子,灵流暂时松了口气,低身跪坐于珈谜身边替她斟茶,一边低声道:“帕子别攥太紧了,指甲会断。” 珈谜面色一僵,悻悻松开了紧拽着帕子的双手,那柔滑的真丝帕子在接触了她的膝盖后并没有停留,反而顺着她的膝盖滚落,随着一阵莫名其妙的小风一吹,竟从桌案的正面掉出,直落在大殿正中的台阶之下。 珈谜的座位原本在玄封帝的左下方,桌案斜对着龙椅正面的阶梯,算起来至少要有五步以上的距离,那帕子滚落的方式和角度几乎都是不可思议的。 然而众人的目光却集中在那被搅得褶皱非凡的帕子上,并未注意那帕子究竟是怎样滚出来。 珈谜顿时脸色乌黑,尴尬地瞥过脸去。 灵流假作无事地起身上前捡起帕子大方地递给珈谜:“继承人。” 珈谜狠狠剜了他一眼,一把抓过帕子,开口道:“皇城外围城市巫术结界被破坏,这在我们惑明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儿臣觉得还是先听听各位巫师的说法。毕竟最了解结界环境的人是他们。” “结界遭到大面积破坏,各城巫师难辞其咎,还谈什么说辞!”德昌皇子此时站出来反驳道:“儿臣认为应当第一时间请灵能者来查,看问题出在哪。” “你们两个闭嘴!”玄封帝夸张地按了按额头,伸手指向劭泽:“劭泽,你说。” 劭泽看了看德昌皇子,又看了看珈谜,微微一笑,开口道:“只是结界出现漏洞,实在无需恐慌。近日气候多变,各位巫师不能及时根据气候调控结界而造成空洞出现,算不得大事,臣以为毋须担忧。”说着他的目光扫过四个城市的巫师,说道:“四位巫师不约而同地急着前来请罪,不过是因疏忽职守而心中有愧,各位不必过于紧张。” “你是没见过世面吗?”德昌皇子一步踏前站于劭泽面前道:“结界破口是从未有过的事,若不引起重视只怕会带来难以挽回的灾难。” 劭泽在朝中向来不苟言笑,闻言却忽然勾起唇角轻蔑一笑:“那么臣弟倒是想请问各位巫师,结界是自然断裂呢,还是外力攻击所致?” “是自然断裂。”尤睿海着一袭纯黑色无纹饰布衣,一头干炼的短发在皆是精细发髻的殿内显得十分打眼。 说起来,尤睿海大概是这惑明天下唯一一个不蓄发的人了。惑明人以善行孝道为做人之本,更有人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即视为不孝。而尤睿海确是个不孝子。他的父母早年因为家中贫困将他卖给左翼城巫师府做粗使奴仆,幼年在府中受尽欺凌折辱,每每他费尽苦心逃回家都会被父母毫不留情地送回巫师府。他的童年几乎永远围绕着干活和挨打,渐渐也对自己的父母恨之入骨。 机缘巧合,他却有过人的天赋,在不慎被当时的巫师继承人用巫术击中后,竟然巧妙中和了那股强大的力量。于是他变成了巫师府的学徒,又一步步击败了巫师继承人成为了左翼城下一任巫师。从那时开始他便剪掉了蓄发,二十多年来一直维持着一头干炼的短发,也从不踏足曾经活在贫困线以下的家门。 尤睿海的巫术几乎是各城镇巫师中最为强大的。在发觉巫术结界断裂后也曾耗费精神去修补过,但修补过的部分还是会很快破裂开。当然这只是四个小破口,若从巫术角度上而言,弥补起来也算不得大工程。 只是....... 劭泽忽然问道:“尤巫师,这样的巫术破口既然修补简单,为何还要如此兴师动众来报告呢?” 尤睿海瞟了劭泽一眼,目光盯上德昌皇子说道:“因为我们都找不到结界破口的原因,因此怀疑是灵能者作祟。” “秋苑巫师,你怎么看?”玄封帝听着他们的谈话在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将希望寄托在秋苑潇紫身上:“你对于巫术和灵能皆有造诣,不知这破口和两种自然力量有何关联?” 秋苑潇紫自进殿后始终低眉顺目地沉默着,看起来并不想蹚这潭浑水,忽而被点到名一时有些失神。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回陛下,臣以为是结界遭到灵能袭击,两股力量相冲时巫术占了下风产生破口。” 劭泽看向秋苑潇紫的目光忽然变得尖锐,再看向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这三人皆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沉默做派,眉目间透露出一丝难以掩埋的怒气。 “劭泽可是有话要说?”珈谜细致观察着劭泽的脸色,成功在他的面色中捕捉到不愉的时候竟及时发问。 劭泽一时间的怒意在此刻忽然消了,他盯上珈谜道:“臣弟只是在想,会不会是炎海人.......” 熙宁夫人这时才开口打断了劭泽的话:“我和徽静夫人都感知到外来的异样灵能,炎海灵能者蓄意破坏我们的巫术结界应是其进犯前的警告。” “熙宁夫人,有哪个侵略者会在侵略前还和侵略对象打招呼呢?”珈谜道:“你们是不是太过神经敏感了?” “珈谜可知,我这一掌同样能让整个皇宫移为平地呢?”熙宁夫人说着抬起手来向着四周的人晃了晃:“灵能者的力量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的多,莫说是这皇宫,就是整个皇城,若是我愿意,都可以让它在顷刻间付之一炬。而我当年在魔界只是一个小小的中阶灵能者,灵能比我高强的人大有人在,各位王公大臣,你们切莫因为一己短见而不把这当回事。” “你不要在这危言耸听!”一个大臣此时站出来说道:“我们惑明兵精将强,又有各城镇的巫师们以巫术护城,区区灵能者又能奈我们何?” 徽静夫人见状一笑,几乎没有人看见她动手,只见她目光所及之处地板忽然迸出强光来,那强光仿佛一只手,一把抓住说话的人直丢到大殿中间:“即便不动手,杀死这一屋的人对我而言也不在话下,何况是高阶灵能者?” 那人想来是多年养尊处优从不运动,竟被这轻轻一摔摔断了腿,躺在殿中大声地惨叫起来,很快被卫兵拖了出去。全场哗然,无一人敢吱声。 玄封帝道:“那么依二位夫人所见,炎海人是要对惑明发起进攻了吗?” 熙宁夫人点头道:“这正是我想说的。如今惑明的军队确实训练精良,但如若对付灵能者,还是相当于以卵击石。不过大家也不需要惶恐,毕竟魔界有着不许灵能者参与战争的明文公约,只要能保证这纸公约始终有效,炎海军队对于我们也算不得什么威胁。” “夫人的意思是说这公约也有可能会失效了?”魏将军这时站出来问道。 “这我可说不准。”熙宁夫人道:“魔界还是炎海人居多,如果他们买通了总部的人,篡改了公文,我们也是无能为力的。” “那若是没了这公约,我们是输定了?” “魏将军好歹也是一军主将,怎么能说出‘输定了’这样泯灭士气的话!”珈谜不满地斥责道:“几个灵能者罢了,就算力量超群,难道还能称霸世界吗?” “那是早晚的事。”徽静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要想公约不失效,只有一个办法。” “可是我不想问你是什么办法。”珈谜任性说道。 徽静夫人也是在魔界摸爬滚打多年,纵使早已隐退,在这样的场合中也不会被珈谜一句话堵住,从容道:“可是你的父皇一定会想问的。” 玄封帝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徽静夫人有话不妨直说。” 这时不等徽静开口,熙宁夫人却首先问道:“陛下,你敢去魔界总部同灵能者进行交涉吗?” “笑话!”邱易之一声反对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陛下乃九五之尊,怎么能去异乡异地和人谈判?” “夫人真是说笑了,陛下是我朝天子,我朝是礼仪之邦,怎可去魔界和那些蛮夷谈判?”魏将军附和道。 “蛮夷之辈?”徽静夫人听了两人的话不由义愤填膺:“这些蛮夷之辈都攻到我们家门口了,竟还有人高视阔步拿礼仪说事?” “是怕了。”熙宁夫人道:“你们是怕,陛下去了魔界后回不来吧?” 灵昀正站在熙宁夫人旁边,此时却说:“让陛下去和谈是下下策,夫人就没有别的意见吗?” 其实熙宁夫人开口问玄封帝议和的事的时候劭泽就早已猜到他们两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恐怕巫术结界破裂也是她二人的杰作。她们的目的只是急着推自己上位罢了。 但是劭泽并不赞同。一来他认为自己尚未准备充分,时机还不够成熟,二来这样的方法也实在不光彩,他并不希望自己是在这种逼宫的情况下继任大统。 正值他犹豫的时候赋仟翊不知从哪里钻了过去,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道:“皇城里又有炎海人现身,稳定政局要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第三十一章 犬牙交错2 劭泽闻言却是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赋仟翊的话正中他心声,还是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赋仟翊恰到好处地推了一把,总之这个决定的结果令他相当满意。 他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劭泽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可讲不可讲。” 玄封帝正被熙宁等人将着军下不来台,听得劭泽开口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的稻草,忙点头道:“讲。” “熙宁夫人方才只是作了个假设,就算魔界真的许可炎海灵能者参与战争,我们也是没有与他们和谈的权利的。但是所谓灵能者,不过是懂得运用自然能量的人而已,如果没有自然资源,灵力再高强的灵能者也和普通人毫无区别。如果他们想在我们的土地上用灵,那也要我们的土地给予他们足够的力量支援才是。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法器能够阻止环境向他们输送灵力,灵能者也就不足为惧了。” “什么东西可以做到?”玄封帝问道。 劭泽答道:“古籍记载可以制止自然界能量流通的物质有三,一是皇族之血,此物遗失已久,最近的记录是千年前奥曼大陆傲舒皇族彼桑将军曾持有,疑似是被作为随葬品葬入傲舒皇陵;二是密霭之林,相传生长于深海的海沟之中,无人人能够打捞上来;三是紫云石,相传上古时代被女娲和伏羲破开主料分别造了两把剑,两件首饰。两把剑分别为日月同辉和断水剑,两件首饰是久雨花血玉簪和纹凤紫玉镯。” 断水剑和日月同辉此时都在劭泽手中,赋仟翊心中清楚,听得劭泽如此说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戴着的紫玉镯子——这枚玉镯确实是纹着双头凤图腾的样子,想必就是所谓的纹凤紫玉镯,那么只有久雨花血玉簪仍旧不知在何处而已。 “那么听起来,这紫云石制成的几件物品倒是有可能找到。”玄封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劭泽:“还是说你已经找到了?” 劭泽却摇了摇头道:“断水剑和日月同辉确实在臣手中,至于其它两件物品我想还需要动辄人力去寻找。” “那么你就负责寻找这两件宝贝,找到以后用它们控制好自然力量就皆大欢喜。”珈谜说道。 “臣弟还没说完。”劭泽不温不火地继续说道:“我刚刚也说了,是制止自然界能量流通,这个概念也就是停止土地上所有作物的生长、停止空气的流动、停止热量的传递。灵能者不能使用自然界能量的同时,我们也一样不能使用。因此用这种方法去克制灵能者并不是长久之计。” “这倒也是个办法。”德昌皇子自言自语地说着,问劭泽道:“你会用吗?” “那便不是皇兄操心的问题了。”劭泽说着,将目光转向熙宁夫人:“夫人,这样可好?” 在场的很多人都不明白劭泽在说什么,而熙宁夫人等人,包括玄封帝在内却是听懂了。熙宁夫人想以惑明需要灵能者的理由逼迫玄封帝让位于劭泽,而劭泽并不同意这种做法,故而以上古神器能够克制灵能者的理由堵住了熙宁夫人的下一步说辞。 熙宁夫人冷眼看着劭泽,忽然冷笑道:“那么惑明不是更需要一个可以控制这些神器的君主吗?” “灵流却不这么看。”灵流在珈谜身后站着,一直保持沉默。听着这句话却忍不住开口了。 灵流只是珈谜身边的一个小侍从,即便可以帮珈谜出谋划策,但是没有实际官职,在朝堂上是万万没权利说话的。 然而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大殿却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他。而此时珈谜却反常地不觉得灵流这是越权行为,反而递给他一个鼓励以及感激的眼神。 灵流旁若无人地说道:“君主的工作是运筹帷幄,至于如何控制军队,如何驱除鞑虏那是作为臣下的事。我们惑明历史上也从未听说过因为不会带兵打仗而被否定的皇帝。照熙宁夫人的意思,难道我们要退化成为猿人时期靠肌肉统治族群的野兽吗?” 珈谜听了他的话很得意地笑了,却没有说话,极具挑战性地向徽静夫人挑了挑眉。 徽静夫人脸色变得很差,和熙宁夫人短短对视,沉默着盯着灵流不放。 熙宁夫人瞪了劭泽一眼,见劭泽面色宽慰,心中不愉,说道:“灵公子不知道殿内不得胡言?” “难道夫人单单以什么炎海灵能者侵略的理由逼迫陛下退位让贤不是胡言之举?”灵流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们惑明屹立在西泽大陆东海岸已经上千年了,区区一个灵能者的头衔怎可将我们逼入绝境?朝纲安则天下安,夫人总该懂得吧?” 徽静夫人深深看着灵流,目光中闪过警告、惊愕、愤怒的各种复杂情绪,到最后这样的情绪全部转化成一种难以辨识的嫌恶。她沉默瞥开目光,不再说话。 熙宁夫人手中始终握着一把绿色绣金丝软折扇,自她一进殿就反复把玩着,劭泽早早注意到这个东西,始终关注着熙宁夫人的举动不敢懈怠。如果他的判断没错,那把扇子就是储存了极高灵能的载体,若她愿意,足可以在不动用自身灵能的情况下用这东西将整个皇宫震得粉碎。 只是他不知道以熙宁夫人可随意用灵的权限为何会带有此物。 熙宁夫人显然注意到劭泽的注视,也不理会灵流所言,出其不意地将手中那把扇子抛向劭泽! 劭泽见此举也是一惊,本能地后退了半步后蓦然发觉躲不掉,情急之下只好用起灵能,空抓了一下面前的空气,在空气中制造出强力的密度差包裹住那把折扇,只听到很低的一声闷响,那枚折扇就被生生压碎。那里面储存的灵能在这一瞬间突然释放,在遇到高密度空气之后发出强力的碰撞声,震动了整座皇宫。 “地震了地震了!”户部尚书公孙宥见到此景不由一惊,忙找着殿内高大的柱子靠过去。 在公孙宥的带领和提点下,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逃开殿中,寻找着一切支撑力强的物体。 然而那震动却没有后继,在掉了一些肉眼可见的碎屑后,殿内很快趋于平静。这时人群皆是一片寂静,熙宁夫人忽然笑了一声:“这可不是地震,只是两股灵能相碰。一把扇子的力量都能将你们吓成这样,还谈什么保卫国土呢?” 玄封帝原本在这混乱的场景中被身边的侍卫一把推到桌案之下,见此情景狼狈地从桌案下钻了出来,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德昌皇子也在护卫尚未反应之时早已向距离自己最大的柱子跑去,只有珈谜在灵流的提醒下安坐在座位上。 “如此看来祯元继承人倒是还算坐得稳朝纲。”徽静夫人虽然嘴上说着珈谜,目光却在灵流身上:“其实有一个好的门客,倒是胜过一群粗鲁的武将。” 灵流干望着劭泽,目光中的惆怅和无奈尽显,半晌才开口说道:“还是宣王更处变不惊。” “够了!”玄封帝重重地将手拍在桌案上:“两位夫人,你们是魔界归来的义士,朕一直尊重你们,但在乾坤殿如此蔑视朝纲的行为实在是对惑明列祖的大不敬!今日的事朕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回去吧!” “两位夫人!”珈谜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惑明朝纲稳定是天下之福,只要大家都心系惑明,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不是吗?二位一心为惑明江山着想,是我们惑明的忠臣,至于谁来坐稳龙椅,不是二位该管的事。”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太监突然从殿外不经报告就闯进来:“陛下!不好了!” “放肆!”首领太监周立大声呵斥道:“乾坤殿内岂敢大声喧哗?” 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倒在殿口处:“陛下,护天军营遭到了不明攻击!死伤无数!” “什么叫死伤无数!”珈谜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斥道:“好好说话!” “是......是!小太监颤抖着声音说:”刚才护天军派人来报,说护天军总营遭到了不明来历的攻击,营区建设受损严重,死伤尚未统计完全。” “什么?”劭泽首先忍不住向玄封帝行礼:“陛下,臣先告退了!” 不等他话音落,一干人等,包括段鸿羲、熙宁夫人、徽静夫人早已毫不顾忌地冲出殿门。 “真是见鬼!” 赋仟翊转身便要走,却被一旁的江箬竹一把拽住:“不要去。” “怎么了?”赋仟翊问道。 这时殿内已一片哗然,玄封帝也招呼了珈谜和德昌皇子进了内殿,独剩下一屋子呜呜呀呀的大臣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江箬竹将她拉到大殿的一边,低声说道:“这巫术漏洞不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是外力所致。我想若是炎海人的杰作,他们倒不至于只是轻轻一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第三十一章 犬牙交错3 “你是觉得是我们自己弄得?”赋仟翊反问。 江箬竹点了点头:“你看那二位夫人,明摆着就是想推宣王上位,制造这些莫名其妙的恐慌只是为了给宣王找借口。可惜宣王并不领情。护天军那边如果真的是被攻击,你去了也没用,但如果是假的,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借着你来威胁宣王夺位?” “想绑架我什么时候都行,不至于弄这么多事出来啊。”赋仟翊不以为然:“再说,劭泽不想夺位大家都看在眼里,她们不至于太强人所难了。” “你这就棋差一招了。”江箬竹鄙视地看着赋仟翊:“她们绑架你可是说不清的事,但是如果是借着炎海人的名义绑架你,宣王当然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地位去和他们谈判了。” “你就是疑心病!她们要想达到目的,手段多的很,这招就太费周章了吧!”赋仟翊仍旧不把江箬竹的话当回事,说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心思这么重?” “那是你太正统!”江箬竹道:“别以为人人都是正人君子。依我看,那两位夫人的心思可不仅仅在于保家卫国上。” “那还有什么?” “你觉得你哥哥的死正常吗?”江箬竹忽然道。 赋仟翊忽闻此言心中一震。这几年她几乎不能听到任何关于赋传铭的事,别人总说时间会将一切都淡去,她却觉得这个阴影始终徘徊在她的心中经久不衰。赋传铭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因为莫名其妙的伤口溃烂丢掉了性命,这样的事在惑明医学上也甚是少见,她为此去求了雩珩公主,求了熙宁夫人,得到的结果仍旧是无力回天。就连段鸿羲都说是赋传铭命该如此,非灵能者可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她问道。 江箬竹道:“反正不正常就对了,你仔细想想是谁莫名其妙害他受伤,这中间又有谁对他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没有。包括那二位夫人,”她说着刻意加重了语气对赋仟翊道:“若非我见识短浅,以我的学识,我从未听说过有灵能者治不好的疾病。” 江箬竹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在惑明当朝是有名的才女。看遍整个惑明,很少有什么事能问得住她。对于她的话,赋仟翊从未有过质疑。 然而此言却让赋仟翊略有迟疑。 “可是我哥哥他并不是什么要员,她们又何故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我才说她们不是保家卫国那么简单。”江箬竹道:“你想,这么多人齐齐从魔界退籍回来,反复用灵能却也没什么大事,熙宁夫人又有什么据说可以随意用灵的权限,那么是谁给了她这样的权限?既然她能有这样的权限,难道真的不能在魔界存活吗?” “她说是为了惑明。” “为了惑明为何不呆在魔界为惑明挤出一席之地?”江箬竹道:“我不信你一点疑心都没有,只不过是投鼠忌器,赖着劭泽的缘故。” “他心里有数。”赋仟翊听着江箬竹的话也不反驳,只道:“其实人活在世上不过短短几十年,时刻殚精竭虑杞人忧天有什么用,还不如得过且过,舒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江箬竹忽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可知,灵能者是不会老去的?” 赋仟翊闻言忽然警醒地看向她,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你可是被激发了灵能潜质的人,你不会真的天真以为你和劭泽能白头偕老吧?”江箬竹道:“那你们的感情是得有多坚不可摧,才能走到永远?” “你这话说得......” “不是我故意激你,人还是会厌倦的。是对于普通人来讲习惯成自然,爱情变成亲情于是就持久了。可是若生命没有尽头,活得久了,人自然会觉得什么都无所谓,包括爱情。”江箬竹说道:“你不要太理想主义,做人现实点,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赋仟翊挫败地看着江箬竹:“为什么我每次听你说完话都有去自杀的冲动?这么说的话人活着就太没意思了。” “活着是为了责任呀。”江箬竹说道:“我是这么认为的。你首先得看你爹娘生你是为了什么。传宗接代?责任。哗众取宠?责任。或者像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生了孩子完全是为了延续灵能者的基因,也是责任。你真的以为我们这些官僚家的人会是为了爱情开花结出来的果实吗?” “你太悲观。”赋仟翊说道:“即使是这样,也不代表我们就必须为着这所谓的责任压抑着过一辈子。反正开心与不开心都是活。” “那是你自欺欺人。”江箬竹道:“这世上有些事我也是看透了。” “箬竹,”赋仟翊说道:“总归日子要过,何必给自己凭添那么多的负面情绪?很多事情你即使想了也无济于事,又何必要想?” “你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吗?”江箬竹道:“当然,你有你的幸福日子,不用未雨绸缪。我却不同吧。” “邱家的公子邱溯不是找你家提过很多次亲吗?为何一定要拒绝他?”赋仟翊问道:“你应该也不讨厌他吧?” “不讨厌并不代表有多喜欢。”江箬竹道:“我没那么多闲心。” “那你成天闷在你的巫师府里都干些什么呀?”赋仟翊不由问道:“修习巫术也不用这么勤劳吧?” “我百~万\小!说!”江箬竹没好气地说道:“反正我提醒过你了,做事长点心吧,别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知道了。”赋仟翊频频点头:“我会注意的。” “但愿。”江箬竹叹气:“我在右翼城,皇城的事情看不到摸不着,你自己小心就是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大妈。”赋仟翊说道:“你是对的,我表面睿智,实际看事总稀里糊涂。” “知道就好。”江箬竹也不和她多说,只道:“军营那边你别去,你就在这呆着,至少灵流在这,等那边没事了,我派人知会你你再回家。我怕他们真的拿你开刀。” “哪有那么夸张。”赋仟翊嘴上说着,却不住点头:“我不出去就是。” “赋都尉,陛下请您去一下内殿。”周立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摸到她们身边,恭敬地向赋仟翊欠身。 “陛下找我?”赋仟翊不解,问道:“陛下可说是什么事?” “奴才嘴笨,都尉见了陛下自然会知晓。” “祯元继承人和德昌皇子可还在?”赋仟翊问道。 “两位主子都在,都尉请。”周立不由分说地对赋仟翊打了个请的手势,退了一步让开一条路。 赋仟翊挫败地看了看江箬竹,随着周立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第三十二章 行不由径1 第三十二章行不由径 劭泽随着他们离开乾坤殿的时候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 护天军营并不远,相干的人策马到达营中的时候那里如常地亮着灯火,静岗安静地站着,流动岗平静地走动着。 劭泽和段鸿羲对视了一眼,眼中堆集的不解与愕然很快转化成警觉,他用余光环视了四周——赋仟翊反常地没有跟来,熙宁夫人在,徽静夫人也在。 他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完好无损的护天军营,段鸿羲首先下了马去询问营门口的卫兵。 劭泽怅然地将目光投向熙宁夫人:“夫人有话要对我说吗?” 熙宁夫人看向他的复杂面色忽然冰释:“劭泽,如果你不想当这个皇帝,我们只能逼你当了。” “我不是不想当,只是不想不明不白地当。”劭泽说道。 “烂泥糊不上墙!”徽静夫人斥道:“你知不知道炎海人就要攻进来了?你还有心思抱残守缺地等那个皇帝主动传位于你吗?” “这不是抱残守缺。”劭泽说道:“我若用些鬼蜮伎俩得了皇位,怕是难以服众,在这紧要的关头又谈何安天下、安民心?” “你还想安天下?”熙宁夫人冷笑:“你可真是蔚翰英的亲儿子,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敢谈天下?” 劭泽并不想和熙宁夫人争辩这个得不到结果的问题,伸手指向近卫军营:“这是怎么回事?” “我本想借灵能攻击之名绑了赋仟翊,谁知她竟然没跟过来。”熙宁夫人对于自己的打算毫不掩饰:“蔚翰英把你托付给我的时候可没说过你这么麻烦。如果没什么大事狠狠敲打敲打,你约是不可能上道。” “夫人,这事和赋仟翊没有关系。”劭泽听着这样的话却并不为之所动:“夫人看着赋仟翊长大,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熙宁夫人摇头笑道:“那么你可知,你的赋仟翊很想当皇后?” 劭泽望向熙宁夫人的目光中不曾出现她所期待的动容,反倒从容说道:“那是她的事。” 熙宁夫人不由笑道:“我倒是看轻了你,这话你敢在她面前再说一遍吗?” “当然不敢。”劭泽说道:“我只是想让夫人明白,劭泽不是糊涂人,至于皇位,劭泽心中有数,二位夫人只管等结果便是。” “那炎海人呢?”熙宁夫人问道。 “兵来将挡。”劭泽说道:“夫人,请不要再在朝中散布灵能者无懈可击的谣言了,人心惶惶只会乱了朝纲。” 熙宁夫人深深看着劭泽,许久方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你出来吗?” 劭泽木然看向她,摇了摇头。 熙宁夫人伸手指向近卫军营,说道:“你听好,这个军种是我们惑明唯一的希望,并只能由段鸿羲统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段鸿羲已经从军营门口跑了回来:“娘,这里明明没有事。” “我们都知道没事。”熙宁夫人说道:“今天的话你也仔细听好。” “是。” “护天军营确实要遭到灵能攻击,只是那小随从传错了话,我交代的是段鸿文遇袭身亡。”熙宁夫人说道:“当初你被你爹蒙蔽了双目竟让段鸿文夺得护天军的统领权,你可这是多大的麻烦?” 段鸿羲却只听进了前半句:“大哥怎么了?” “别着急,还没死呢。”熙宁夫人说道:“你们都不用问为什么,我和徽静夫人在魔界行走多年,我们知道怎样能保住我们惑明。” “可是......”段鸿羲拼命地摇头:“娘,你们不能这样。” “死他一个,保我们惑明一族,你好好想想值是不值。”熙宁夫人道。 “如果一定需要我做统领,让大哥让位就是,何必要杀了他!”段鸿羲道:“娘,这不公平。” “你以为护天军统领的位子那么容易让出来?你以为你爹和你大哥会把权力交给你?痴心妄想!”熙宁夫人斥道:“你们这些孩子不经世事,怎么知道人世肮脏?” “我们宁可将人想得善良。”段鸿羲道:“娘却不同,只会生生将人往死里逼。” 熙宁夫人目光一滞,上前重重打了段鸿羲一个耳光:“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杀人杀到死,救人救到活?” 段鸿羲蓦然挨了熙宁夫人一巴掌,不服地和熙宁夫人怒目而视:“你不要偷换概念!你的行为就是草芥人命!” “我这是救国!”熙宁夫人道:“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不要妄下定论!” “娘,我知道炎海人对于你们是抹不去的阴影,可是你们不能胡乱杀人!我从不认为皇位、包括护天军易主就能起到决定性作用!你们自己也说过,像我和劭泽这点微薄的灵力根本不足以和炎海灵能者相较!即使如此又何必拿捏着别人的命做垂死挣扎!” “这世间的事错综复杂,你们只需照做。我和你娘,包括劭泽已故的双亲都不会心存歹念,如此决定也已然是将折损降到最低。否则杀人又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徽静夫人在一旁听着,终于开口道:“我们绝不是危言耸听,惑明体制一日不改,一日就有被灭族的危险!” “体制改了就没有灭族的危险吗?”劭泽旁听着走到段鸿羲身边道:“二位夫人,我们不同意篡权改革不是因为抱残守缺。大敌当前,惑明需要一个稳定的朝廷,玄封帝虽无所作为,但不算昏庸,珈谜虽行事果毅,也不算无可救药,即便是我做,未必比他们好到哪去。即便真的勉为其难做了没把握的事,胜算也是渺茫的,还望二位夫人不要强人所难。” 熙宁夫人听着,面色渐渐冷了下去:“劭泽,如果你现在不肯按照我们的安排去做,那么日后休想再得到我们的支持!” 徽静夫人上前两步走到劭泽面前,一字一顿地强调道:“今天是你最后的机会,要还是不要?” “不要。”劭泽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两位夫人请相信我,我会对惑明负责到底的!” “也不知道你能拿什么负责!”熙宁夫人斥道:“你今日若仍旧拒绝帮助,以后再遇到困难我们是不会管的!” “娘......” “这没你的事!”段鸿羲刚刚开口,熙宁夫人立即开口将他的话堵回去:“做你自己该做的去!” “我觉得宣王说得对,不明不白地夺了皇位只会让世人加以诟病,不是上策。”段鸿羲毫不理会熙宁夫人的警告,自顾自地说道:“保家卫国的方式有多种,只看皇位未免过于浅薄!” “你们认为玄封帝和珈谜会保家卫国吗?”徽静夫人反问道:“或是说,劭泽你真的认为凭借一己之力就能得到皇位吗?” “只要能服众......” “你以为服众那么简单?”熙宁夫人等不及听劭泽说什么,急着打断道:“你以为那些迂腐的大臣要的是什么?荣誉吗?你错了!他们要的是银子!是金钱!他们不会听你说什么、看你做什么,他们只知道支持珈谜和德昌皇子可以得到更多的钱和权!” “他们已经得到了为人臣能得到的一切,若是保不住惑明太平,他们此时所得岂不是都会付诸东流?”劭泽说道。 “人之贪欲有无穷大。你真的以为人会有满足的时候吗?”熙宁夫人说道:“简直幼稚!” “夫人,我只是不想破坏朝纲。”劭泽说道:“不管他们是巨贪也好,是精忠报国也好,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支持我的。” 徽静夫人细细打量了劭泽一番,忽而挫败一笑:“年轻人若碰不到挫折,都是听不进忠告的,我们当年也是。算了,”她上前对熙宁夫人道:“他早晚会明白。” 熙宁夫人这时将目光放在了段鸿羲身上:“你可想回到护天军?” “我......”段鸿羲闻言略有犹豫地看着熙宁夫人:“娘,请不要伤害我大哥。” 熙宁夫人仿若没有听见他的后半句话,只说道:“那就是想了。” 段鸿羲沉默地看着劭泽,不知此时该说什么好,劭泽早已在熙宁夫人的话中听出了危机感,忙说道:“鸿羲在征海军已站稳脚,此时......” 劭泽话说了一半却见熙宁夫人已经动了,她忽然抬起手来,护天军营顶端的空气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从高空中重重压下来,在营中带出了大作的狂风。 “夫人!”劭泽见状下意识想要出手制止,却也知自己的灵能虽然得到了父亲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传承续接,可以与熙宁夫人相较,但强行制约只可能伤人伤己,他迅速转身冲进护天军营。 段鸿文原本正坐在房中看着一卷书,听到异响后急匆匆冲出房门,和闻讯冲进来的劭泽正撞了个满怀。劭泽在熙宁夫人开始动作的时候早已心有戒备,虽然营门口距离护天军统领的房间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借助从蓬莱派学来的空遁移步赶到也仅仅是转眼的功夫。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第三十二章 行不由径2 “宣王?”段鸿文丝毫不知那空中的巨大漩涡正是冲自己而来,见到劭泽的时候不忘淡定拱手行礼:“这是?” 劭泽见到段鸿文来不及多说话,蓦地在段鸿文身边扯出高热能的屏障来,那屏障源源不断地向周围的空气吸收着热量,周围空气因为温度骤降而开始吸积外围的分子,密度迅速增长着。如此,熙宁夫人利用空气的密度差造成的高能气流就不能打穿同样密度过高的空气——这便是源于蔚将军的火系灵能和雩珩公主的风系灵能结合体,劭泽也是在此刻才惊奇发现他竟能将这两种灵能轻易融合。 熙宁夫人等在劭泽冲入军营的时候就已经赶往这里,由于看不见这里的实际情况,她并不敢随意出手,赶到现场时她自己也被这样的情景吓了一跳。 “劭泽,你哪里来的灵能?”熙宁夫人显然在劭泽所施展的灵能中感觉到了压力,在灵能界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她,这样的中阶灵能甚至已经接近高阶灵能的施展方式绝不是一个仅仅二十几岁的青年可以驾驭的。 她在劭泽制造的双层屏障中同时看到了风能和火能的应用原理,甚至在这一时刻身为惑明唯一一个灵能接近高阶的灵能者,她都不曾想到破解方式——除了蛮横地硬碰硬。她此时甚至不能确定硬碰硬是否会两败俱伤! “蔚翰英和雩珩将灵能续接给你?”徽静夫人首先在他的灵能中看出了端倪。 灵能续接在灵能界几乎是一个禁忌的增灵方式。每个灵能者都有自己不同的灵能内压和承受能力,若是强行输入外界的灵能多数会造成灵能内压迅速增高而导致死亡。正如人们所熟知的,自然界能量守恒,灵能者能够操纵自然界的灵能,却不能短时间快速地吸积外界灵能,故而增灵是个缓慢的过程,就如肺活量的锻炼,只能点滴积累,不能一蹴而就。灵能者每吸收多一分的灵能直到身体适应,才能增加下一分微末的吸收量。而相对之下,在灵能者对自身灵能大量输出的时候也只能在自然界吸收外界的灵能填补体内的灵能空缺,然而这部分外界灵能只能短时间内维持灵能者的灵能内压,并不能轻易融会贯通成灵能者的自身灵能。灵能者在灵能输出后只能将属于自身频邱的灵能收回,方可维持灵力。 所谓的灵能续接,则指灵能者将自身灵能输出给他人,由他人融会贯通成为自己的灵能,虽然听起来一劳永逸,这其中的危险系数却高得可怕。首先输出灵能的灵能者虽然可以短期内利用外界灵能维持灵能内压,必须在一天之内将外界灵能输散彻底,防止人体出现严重的排异反应,与此同时灵能者的身体还必须适应灵能被放空的低压环境,适应不了者必然会造成死亡。接受灵能的一方则同样要冒着灵能内压急速增高导致死亡的危险,短时间内接受他人的灵能,扩张灵能内压。 灵能续接的前提是输出者和接受者原本的灵能频邱相仿易融合,输出者又要接受灵能尽失的后果,故而在灵能界几乎是没有什么先例的。 而劭泽却能同时接受两种不同系别的灵能续接,尚能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轻易融合使用。这令在场的人大大震惊。 “我们有血缘关系,所以做起来容易些。”劭泽说道:“二位夫人,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可好?保家卫国不一定非要采用极端手段。” 熙宁夫人干望着劭泽和劭泽身后的段鸿文,怒极反笑:“你已经这样了,我还能奈何得了你吗?” 劭泽沉默着不说话,倒是段鸿羲急着跑到段鸿文身边:“大哥,你没事吧?” 段鸿文纵使不是灵能者,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也猜到了事情的缘由,苦笑道:“鸿羲,你想要统领之位吗?” “大哥误会了!我......”段鸿羲急着辩解道。 “他想要。”劭泽毫不避讳地答道:“但是你是称职的统领将军,这位子理应是你的。” 段鸿文向熙宁夫人道:“夫人,我知道你希望段鸿羲坐这个位子。您可知这个位子究竟有多么难做?鸿羲年龄尚小,他可否承受这么大的压力?军内又有多少人能心服?” 段鸿文年长段鸿羲几岁,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必然比段鸿羲老练成熟。事实上劭泽也觉得段鸿羲虽是青年才俊,却免不了年少轻狂,做事莽撞,并不适合作为一军统领独霸一方。 段鸿羲虽然对这个位子朝思暮想,也不想夺人所爱,抢了段鸿文的威风。他开口道:“大哥,我们是一家人,统领之位你坐和我坐都是一样的。” 段鸿文自然不可能轻易把辛苦得来的统领宝座让给别人,虽然当年的统领选拔赛中他感觉到了段鸿羲故意放水,却也知道统领之位不同儿戏,若是段鸿羲来坐,他很怕护天军会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遭到破坏。 段鸿文象征性地按了按段鸿羲的肩,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向熙宁夫人道:“夫人,鸿文会对护天军负责任,也会对惑明的未来负责任,请您放心。” “你们俩,给我闪开!”熙宁夫人冷颜呵斥着劭泽和段鸿羲:“为了惑明的未来,段鸿文必须死!” “为什么!”段鸿羲听着却不干了,反倒向段鸿文靠拢了一步:“我大哥一心为护天军鞠躬尽瘁,您怎么能......” “他是为护天军鞠躬尽瘁,炎海人可不这么想!他们会认为你段鸿羲连一个普通人都斗不过!”徽静夫人说道:“你若没有了这个威慑力,谈何保护惑明的安全?” “可是我究竟是哪里来的威慑力?”段鸿羲道:“宣王的灵力比我高得多,尚不肯为了这什么狗屁威慑力伤害皇族的人,你们又凭什么逼迫我弑兄□□?” “他不肯是因为他烂泥糊不上墙!你别和他不学好!”熙宁夫人旁若无人地斥道。 劭泽略有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夫人,我们的选择是对现任执权者的尊重,并非推卸责任。” “你有被他们尊重过吗?”徽静夫人反驳道:“赋仟翊的事我们都听说了,这也算对你的尊重吗?” 劭泽这些日子愈发觉得每每提起赋仟翊的事情他就变得不能心平气和,他的目光忽然犀利地扫过徽静夫人:“这是我的私事。” 熙宁夫人蓦然一笑:“好,就如你们所愿,以后别来求我们。” 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劭泽见状忙用手肘戳了戳段鸿羲:“还不快去!” “哦。”段鸿羲这才惊觉熙宁夫人已然离开,忙追了过去。 徽静夫人默默审视着劭泽,半晌说道:“你早晚会明白我们说的话。” 劭泽点头称是,却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才好,看着徽静夫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还是担心自己离去以后段鸿文会遭毒手。他就这样和徽静夫人对视着不敢离开,营区内的火把在熙宁夫人的高能狂风过后已经有序地重新点燃起来,营区内冰冷的空气在这些微弱的火光中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他缓缓活动了一下被冻得僵硬的手指。 “我不会杀他的,”还是徽静夫人打破了沉默:“但若以后遇到什么困难,我会帮你。” 劭泽深深向徽静夫人鞠了一躬:“谢谢夫人的体谅,劭泽......必不会让夫人失望。” 徽静夫人笑了:“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劭泽道:“那时还望夫人不吝赐教。” 徽静夫人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这时劭泽才松了口气。 “王爷,有没有时间进来喝茶?”段鸿文见者二位夫人皆已离去,这才开口向劭泽发出邀请。 段鸿文方才并没有多说话,他认为灵能者的事不该由他来插手,也不能理解为何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毕竟论起对于惑明的忠诚,他自问绝不会处于那几个退籍灵能者之下,他始终不明白为何他所谓的爱国救国在灵能者的眼里却变成了吃干饭的废物。 毕竟他也是一军统帅,他始终都在探寻着带领这个军种走向光明,恪尽职守,宠辱不惊。 “今日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劭泽说道。 “说起来,我还真有些委屈。”段鸿文笑道:“我想过千万种和人发生争议的方式,却没想到过今天这种情景。” “二位夫人也是为惑明的未来着急上火,并不是排挤你。”劭泽和段鸿文一同走进屋中,看着段鸿文重新将刚刚被扑灭的火盆点燃,坐于火盆边烤着手:“你是好统帅。” “可是旁人不这么看。”段鸿文坐在炭火盆边,向劭泽递上一个鹿皮酒囊:“布雅尔喀草原的马奶酒,驱寒正正好。” “他们以为只有灵能者掌权才能保惑明的太平。”劭泽接过酒囊喝了一口,腥涩的酒精顺着喉间流过,在外面被冻得冰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暖意,他说道:“显然这是偏见。”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第三十二章 行不由径3 “他们也希望你当皇帝。”段鸿文说道:“为什么拒绝?” “我不想破坏这政局。” “这政局已经够腐朽了,”段鸿文说道:“你做皇帝,好过祯元和德昌太多。” “是因为它烂的还不够深。”劭泽忽然说道:“如果不能连根拔起,怕是后患无穷。” “你是说,掌握不清朝中所有大臣的心之所向吗?” “是掌握不清我自己究竟有多少斤两。”劭泽深深呼吸着不算混杂的空气:“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这个国家带来什么。” “你认为段鸿羲怎么样?”段鸿文问道。 “一腔热血,精忠报国,年少轻狂。适合打前锋,不适合做统领。太浮躁。” “你也很浮躁。”段鸿文笑道。 “终于有人肯承认我浮躁了,”劭泽听着这话不由也笑了:“他们都认为我应当是稳重成熟的。” 段鸿文细细看着劭泽的眉眼,叹气道:“你都说那是‘应当’,不是‘必然’。说起来,这些年我对你避而远之,实是护天军不事他主的传统所限。但他日若有困难,我一定帮你。” “是因为我刚刚救了你吗?”劭泽早知段鸿文会有此话,仍旧忍不住调侃道:“那是你弟弟想救你,我只是投他所好。” 段鸿文淡笑着拿起铁钎挑了挑火盆里的炭:“如果真是为了惑明的未来非杀我不可,我倒愿意赴死。可我自认为还不至那么没用。” 劭泽沉默了半晌,忽然问道:“如果炎海人入侵,逼不得已要和灵能者对峙,你怕么?” “你不怕么?”段鸿文反问道。 “怕。”劭泽毫不避讳地点头道。 “有所畏惧是人之常情,只要懂得如何克服恐惧就够了。” “那么你如何克服恐惧?” “对这个民族的信心。”段鸿文不假思索地说道:“脚踏在这片土地上,心里踏实。” 劭泽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他一向只知道他自己心里装着这个国家的未来,对于当朝的内阁却是没什么信任,包括毫不客气夺过护天军统领权的段鸿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虽然他极力反对熙宁和徽静夫人为他□□的行为,但他对于惑明朝廷全力以赴地齐心抗敌不抱有任何期望,甚至一直在盘算炎海人进攻后他该怎样强行梳理内阁。此时却幡然觉悟,原来对于这个国家的感情每个人都有,利欲熏心并不代表他们一定会卖国求荣。 “段家为护天军鞠躬尽瘁上百年,段老将军必不希望权利外放,这统领之位给了你无可厚非,我相信你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连你也认为我这统领之位得来不光明?”段鸿文听了这话忽然反感起来:“是,我爹私心希望这统领权在我手上,但绝不是出于控制权利的私心。鸿羲年少,虽然武艺高强却不够踏实,我爹是担心护天军在他手中......” “我知道。”劭泽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在说大家的看法。鸿羲在征海军屡建奇功,倍受世人瞩目,这对你确实是个危机。” “我不在乎世人怎么看,我只想把护天军带好。”段鸿文道:“其实你也希望鸿羲做这个护天军统领,对吗?” “对,”劭泽回答得毫不避讳:“因为他是灵能者,我们都希望他当统领。” 段鸿文忽然以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着劭泽:“那么你为何还要反对熙宁夫人杀我?” “因为你也是个好统领。”劭泽说道:“如果你不务正业滥用职权,我肯定不拦她们。” 段鸿文无所谓一笑:“她们是借着灵能者的幌子毁坏惑明的政权。我从不觉得一个灵能者做了统领就能抵御一切的灵能入侵。” “同感,”劭泽说道:“只是不知那二位夫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执念。” “只能证明你知道的太少了,以前......”段鸿文说着忽然顿了一下,望向劭泽的面色中夹带着一丝试探:“公主他们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他们的看法大约是一致的。”劭泽说道:“我知道灵能者对于我们惑明的重要性,但并不认为只靠我们几个就能制住炎海人。” 段鸿文忽然冷笑:“那么只有一个缘由,就是鸿羲的生父是魔界有威望的灵能者,以至炎海人不得不忌惮......亦或者,他的生父本身就是炎海人。” “炎海人......”劭泽的思路仿佛被这句话蓦然开启,他蓦然盯上段鸿文的眼睛:“如果是那样.......” “这只是我的推测,王爷听听便罢,”段鸿文很快改口说道:“鸿羲的身价怕是高得很。” 劭泽道:“段将军,以惑明现今的军事实力,我们只要合起心来,对付灵能者未必没有胜算。” “王爷,未雨绸缪是好事,但实在不必散布谣言弄得人人自危。”段鸿文说道:“否则要军队何用?” “如果每个人都像将军一样,惑明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 段鸿文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劭泽一眼:“如果不是你们灵能者单方面的说辞,我们这些人倒是从不知道惑明的危难。” “将军是觉得我们在危言耸听?”劭泽问道。 “我是觉得,这或许是你们灵能者的私人恩怨,不该由我们整个国家来买单。” 劭泽忽然沉默,他抬起头来透过大敞着的门望向营中分散跳动的火焰,那照明的火把如同活了一般模糊地向天穹扭去,好似被一只巨大的手撕扯着,跳动不安。炎海人就如同这只巨大的手,无声无息地挑动着惑明的灵能者,继而带动着这片土地的全部人们躁动不安起来,随之迅速抽空,毁之一炬。 他蓦然警醒。 “你说得对,若是人民躁动不安,惑明就如同一个破筛子一样暴露在炎海人面前,漏洞百出。” “如果灵能者都像你这样想,惑明也不至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段鸿文不曾叹气,却忽然站起身来,走向屋中的沙盘:“有兴趣看看这沙盘吗?” 劭泽亦起身。 护天军担负着维护惑明上空安全的使命,对日日翱翔在空中的他们而言,要画出惑明疆土全貌的地图不是难事。 段鸿文指着位于惑明东南部的灵伊镇说道:“炎海位于我们的东南海上,蔽水山脉地势高峻,东南部又有蓬莱派易守难攻,他们的登陆地点只可能选在灵伊镇。但若如你所说,炎海人会派灵能者入侵,那么,”他又指向西北部的鬼镇:“我虽然不是灵能者,对于灵能者的用灵原理多少有所了解,他们的首选地点应当在鬼镇。” 劭泽微微点头道:“鬼镇气候多变,早晚温差显著,倒是适合各个属性的灵能者交替用灵。不过若是像我这样所属多个系别的灵能者,更可能选择气候稳定的地方。鬼镇人口稀疏,适合大部队驻扎,但我不认为他们的灵能者随意移动部队的能力。” “王爷,灵能续接的灵能者怕是魔界也唯你而已,那么对于其它人来讲,发挥完整的能量一定会选择气候合宜的地方。”段鸿文道。 劭泽沉默了半晌,摇了摇头:“如果他们不聚集起来,而分头行事,那么......” 段鸿文道:“我们惑明始终有巫术的保护,或许巫术敌不过灵力,破坏周遭环境倒是容易得很,我不信灵能者没有一丝弱点。只要巫术和灵能配合得当,怕是再厉害的灵能者也不得不忌惮。强龙难压地头蛇。” “这话我可不爱听,你说谁是蛇?”劭泽忽然顾左右而言其他。 段鸿文被他噎住,几次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终而放弃,接着说道:“我们的兵力应着重在灵伊镇加强,如果能把他们的大部分部队都淹死在海里,应该能事半功倍。” “这话说的可真外行,”劭泽的语气开始变得阴阳怪气:“段将军,你是护天军统领,征海军的事还是不要算计了。” 段鸿文皱眉道:“我们惑明自创立军种以来,各军种就是独立行事独立发展,互不干涉互不帮衬,虽未在战争中吃过大亏,每逢打仗总因互不配合、各自争权导致兵力折损。王爷有否想过,若各军种能够相互配合,一定会事半功倍?” 劭泽看向段鸿文的眼中忽然闪过不一样的光:“这话你若回禀陛下,或许能得到应允。” “如果我得到了应允,还用得着来和你废口舌吗?”段鸿文冷颜笑道:“玄封帝真不是个懂得兵法的料。” “这话你对我说有何用?”劭泽将目光从沙盘上转向段鸿文:“我不是兵部尚书,也不是大司马。” “如果不是你,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段鸿文道:“朝中各路势力都只知争权,谁又真正能踏下心来琢磨用兵之道?我绝不是对军队没信心,我是对那些贪官污吏没信心。” 劭泽沉默地垂下眼睛,好似在对着沙盘沉思。 “宣王,你是惑明唯一的希望,”段鸿文说道:“还希望你能设身处地为这个国家想一想。” 劭泽忽然促狭一笑:“曾几何时,将军还说过我尸位素餐来着。” 提起此事段鸿文不免尴尬,早在四年前灵流在华容街口第一次面见祯元继承人珈谜之时,段鸿文曾对当时还身为闲散宗室的劭泽冷嘲热讽过几句,当时是劭泽并未表现出任何不睦之色,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段鸿文几乎已经忘记了这档子事。他轻咳了一声,说道:“那时年少不懂事,还望王爷莫要怪罪。” 劭泽似笑非笑地用手在沙盘上顺着蔽水山脉的低谷处划着,说道:“将军没有看错,劭泽,确实是尸位素餐之人。我......不敢挑战皇权。” 段鸿文忽然气结:“你本就在皇权之内,何来挑战?” “我的所谓胸有大志是被人逼出来的。我其实并不擅长运筹帷幄,也从不乐在其中。不过是历史的潮流将我推上风口浪尖,进退两难罢了。”劭泽说道:“如果不是实在看不过当今圣上和继承人的做派,我倒宁可从不染指皇权。” “王爷,如果是那样.......” “那么,”劭泽打断了他的话:“在你做任何决定的时候,请你想清楚,究竟愿不愿意和我共事。” “你不过想表达你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不会伸手就害人。”段鸿文无所谓一笑,说道:“你做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你肯为惑明真正尽一份力,我会将护天军的兵符双手奉上。” “那兵符呢?”劭泽毫不客气地向段鸿文伸手问道。 “你斗倒德昌皇子后,我会把兵符给你。”段鸿文说道。 “我杀了你,推鸿羲上位,更可以顺理成章得到兵符,这比斗倒德昌皇子要简单太多。”劭泽道。 段鸿文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将住,很快说道:“那么你刚刚就不会阻拦二位夫人。弑帅□□,你还如何收买人心?” “人心可不是买来的。”劭泽说道:“段将军,无论何时我都不会要你的兵符,护天军既是为惑明效忠,就不该为任何皇族所掌控。如果我破了这个规矩,怕是护天军的威名都要扫地了。我可担不起这个恶名。” “心真宽。”段鸿文低声道:“怪不得你得不到那几位高管的支持,原来是因为太理想主义。你可知道,其实珈谜也想杀了德昌皇子?比杀你还要迫切?” “那是她的事。”劭泽说道:“我只管玄封帝肯不肯光明正大地传我皇位。” “那绝对是做梦!”段鸿文斥道:“他怎么肯让权力外流给宗室?” 劭泽无所谓一耸肩:“反正我只负责克制灵能者的差使。至于能多大程度地对抗炎海人和我当不当皇帝没有任何关系。” “希望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段鸿文说着转身走到桌案处双手捧起一个描有金羽翼的紫檀木盒交给劭泽:“这兵符你拿着,会有用的。” “我说了我不要。”劭泽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没有伸手去拿那算不得大的精致木盒。 “我有我的顾虑。”段鸿文道:“你不要推辞,我信你不会滥用它。” “兵符是一军之宝,你自己留着有何不好。我必不辜负将军的期望就是。”劭泽说道。 他并不是客气,他是真的不愿拿这兵符。一来护天军的兵符自建军以来从未外传;二来他虽然在近卫军行走多年,对护天军的情况却也不甚了解,不敢冒受;三来......他细细看了看段鸿文,段鸿文和他从未有过任何往来,如今忽然献宝,他反倒有些看不明白。 段鸿文见他不接,诚然一跪,双手将兵符捧过头顶:“我有我的无可奈何。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我一心只为护天军着想,不是专断专权。我这么做,是不希望有朝一日护天军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乍见段鸿文下跪,劭泽也是一惊,却仍旧不肯接那兵符,说道:“若是如此你更该自留。若兵符在我手中,势必会成为权利斗争的筹码。” “只有你才不会让那些将士们在训练场上流的血汗付诸东流。”段鸿文道:“你只需答应我,若他日我有不测,必不能让鸿羲坐上这统领之位。” “这是为何?”劭泽反问道。 “因为他的身世。”段鸿文说道:“如果是他,护天军早晚会因他的存在而万劫不复。” 劭泽忽然沉默。他木然看着段鸿文的脸。灯火突突地跳动中这张算不得俊逸的面容透着久经风雨的刚毅之色,那深褐的瞳孔深不见底。半晌,他艰难地开口道:“你知道□□是不是?” “不知道,”段鸿文说道:“但是我知道怎么做才能对得起这个国家。” 劭泽默默地看着他,少顷,终于双手接下了那个兵符:“我答应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第三十三章 隐若敌国1 第三十三章隐若敌国 “护天军的兵符?”赋仟翊在宣王府劭泽的寝殿中急匆匆地打开那精致的紫檀木盒,手触到那触手生温的翅羽状白玉:“鸿文大哥这是......” “大约真有什么不得已的事,否则他与我几乎不相识,怎可能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我保管?”劭泽说道。 “他没跟你提条件吗?”赋仟翊忽然问道。 劭泽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果然还是赋仟翊一阵见血。” “那是什么重要的条件,让你面色这么凝重?”赋仟翊倒丝毫不被此事所影响情绪,半真半玩笑地问道。 “我面色很凝重吗?”劭泽反问道。 “凝重得很,”赋仟翊伸手抚上他的眉骨处:“这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哪有!”劭泽将她的手拿开,自顾自地说道:“他说让我答应他,不让鸿羲做统领。” “这可真稀罕。”赋仟翊闻言也不由觉得奇怪:“鸿羲在护天军的威望一点也不低,他们段家的感情在传说中也一直好得很,怎么能有如此说辞?你和熙宁夫人他们的关系鸿文大哥应当也清楚得很,他怎么就敢把兵符给你?” “我总觉得......”劭泽说着对上赋仟翊的眼睛:“护天军内部或许有什么事。” “也许不是内部,是外部呢。”赋仟翊看似无所谓地说着,将桌上茶壶里的凉开水倒出就喝:“一来鸿羲是灵能者,并没有段家的血统;二来平淡是福,若是举世瞩目的护天军挂了个灵能者统帅,势必要成为众矢之的,在战争中很难保全;三来......鸿羲的身世还真是个迷,鸿文大哥在这留一分心眼也是对的。” “你也觉得他的身世不一般吗?” 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桌上的兵符,说道:“照理说,魔界退籍的灵能者都必须散尽所有灵力,将军和公主他们都是靠我们这对翅膀保存住灵能,尚不敢肆意应用,而熙宁夫人却可以随时随地使用,这本来就不合常理,再看熙宁夫人对于其他人的态度显然就是一个高高在上的领导者。即便将军和公主在的时候也从未教你弑君□□,只叫你恪尽职守、保家卫国。现在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却信誓旦旦地联起手逼你登上皇位。这样的居心实在不好说。” “最重要的是,我当皇帝可抑制炎海人入侵,这样的说辞本身就不成立。”劭泽说道:“近些日子你小心些,我怕他们会拿你开刀。” 赋仟翊望着劭泽忽然说道:“你们去护天军营的时候,陛下私下托我办一件事。” “你?”劭泽不解地看着赋仟翊:“什么事?” “他说让我帮他查德昌皇子的糊涂账。” “你又不是文官,查什么账?”劭泽不由皱眉:“他.......” “他就是以为我不懂这些,想趁机抓我的把柄,再连带着安你个不安分守己的罪名,给他的宝贝女儿清路!”赋仟翊愤愤地抢过劭泽的话说道。 “那你还敢应!”劭泽斥道。 赋仟翊神色一转,说道:“他一声令下我难道抗旨不成?我是不懂,但是我不是和你说过那个金毛可是查账的高手,我会叫他帮着看的。” “把账本都拿过来,我们一起看。”劭泽说道:“他既然想鸡蛋里挑骨头,我们就更要小心才是。” 赋仟翊看着他点了点头,忽然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他出尔反尔自私自利,为何你不肯如二位夫人所愿直接坐上皇位?那样岂不一了百了?” “你刚刚自己都说这熙宁夫人甚是奇怪捉摸不透,我怎敢完全受她指使?再者说这朝中的事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做稳皇帝可不光穿上龙袍那样简单。她们只想着让我坐那把龙椅,我却得想着这龙椅能不能坐得实至名归。”劭泽说道:“还是惑明的安稳要紧。” “段鸿羲来了。”络涵进入劭泽寝殿时并未敲门,毫不在意地将那大门推开说道。 赋仟翊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自赋仟翊开始建议劭泽将络涵送走至今已经将近四个年头,劭泽仍旧没有如约将络涵打发去别处,这令赋仟翊十分恼火。然而劭泽却说因为络涵是络音所托,他不想强制将她送去别处。 “不知道敲门吗?”赋仟翊将那紫檀木盒的盖子盖上,不客气地说道:“叫他进来。” 络涵丝毫不为赋仟翊的话所动,仍旧站在那里说道:“我是在向王子请示。” 赋仟翊这才无所谓一笑,向劭泽打了个“请”的手势,劭泽无奈叹气:“请段公子来这里。” “王子,这是寝殿。”络涵强调道。 “以后段鸿羲来府里不用特意通传,通知府中上下予以通行。”劭泽说道。 络涵死盯着劭泽不说话,杵在那里不动。 “行行,请他去会客室。”劭泽妥协道。 赋仟翊不由不满地白了他一眼。自她认识络涵的第一天起,这个自小跟在劭泽身边的官宦女子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劭泽算不得对她言听计从,却习惯性地大事小事都顺着,惯得一身臭毛病。即便是当着劭泽的面,络涵也是从未对她客气过哪怕一次。包括赋仟翊将瑾儿硬塞给宣王府之后,劭泽也从未真正意义上让瑾儿取代过络涵的工作。 这便是劭泽的敷衍了。赋仟翊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对这个莫名其妙的“贴身侍婢”充满了反感。 段鸿羲倒是没有依言在会客室等,劭泽的话音刚落便冲进了这个寝殿:“劭泽......” 见段鸿羲有话要说,劭泽忙叫络涵关门退下。 段鸿羲甚少直呼他的名字,每每偶遇都极为规矩地称呼他为“宣王爷”或“王子”。劭泽细细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昨夜不曾睡过?” “她们.......她们让我杀了你!”段鸿羲直愣愣地站在殿门不远处,进退不得地看着劭泽。 劭泽和赋仟翊闻言也是一惊。 赋仟翊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娘和灵流他娘!她们俩让我杀了王子!”段鸿羲一字一顿地说道:“还说......如果我不干,她们就要杀了你们俩!” “段鸿羲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赋仟翊听着倒是急了,狠狠一拍桌子:“你娘是不是有病了,敌我不分是非不明吗?” 劭泽听了段鸿羲这几句话之后一反方才的惊愕,反倒淡然起来,招呼段鸿羲道:“你先来坐,把事情的原委说说。” “我......”段鸿羲不进反退了一步:“如果我不这么做,她们会杀了仟翊和赋伯父......” 劭泽神色一沉:“这是为何?” “我不知道。”段鸿羲垂了眼睛:“她们什么都不肯说,只逼我杀了你,说是为了这个惑明天下。” “为这个天下更应该保全劭泽!”赋仟翊站起身来:“你都没弄清怎么回事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她们......她们已经杀了我爹,不是,是段老将军。”段鸿羲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说道:“如果我再不来,怕是她们.......” 劭泽的目光忽然定住,半晌将目光看向段鸿羲:“她们杀了段老将军,可说过为什么?” “说什么数十年过去了,几分真诚与牢靠的话......” 劭泽忽然沉默。熙宁夫人二十几年前从魔界回到惑明便加入段府,段老将军应当知道段鸿羲的身世,若是昨夜在护天军营段鸿文的话是真的,那么段鸿文或许也知道些什么。如此推断,她们昨夜执意要杀段鸿文怕正是因为担心段鸿文将真话说了出来。然而段鸿文虽然欲言又止,却仍旧给他传递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段鸿羲的血统不简单。 他细细打量着段鸿羲的眉眼,棕发棕眼,正眉正目,若说区别,那仅仅是他那一对并不洁白的羽翼。纯正的惑明人羽翼是洁白无瑕的,如果血统有混杂,则混血儿的羽翼上则可能呈现细微的瑕疵或色素沉积的颜色,段鸿羲的羽翼即是呈淡蓝色。 如他所知,炎海人是黑发黑眼的,若真如段鸿文所说鸿羲有可能是炎海人和惑明人的后代,那么在他的五官上至该体现出一丝炎海人的特色,而根据他的观察,段鸿羲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个纯正的惑明人。 “惑明人......”劭泽望着段鸿羲忽然神游:“鸿羲可知自己的生父是什么人?” “我娘没说过,也不许我问。”段鸿羲说道:“想必也不是什么有名号的人吧。” “她们明知道我们的功夫半斤八两,还要逼你来杀我,你不觉得奇怪吗?”劭泽问道。 “她们不认为我们会打起来。”段鸿羲这时才恍然回神,走到劭泽的桌案前坐下说道:“方才失礼了,王爷不要见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第三十三章 隐若敌国2 “你娘让你杀了劭泽,你又不想杀他,那你来这干嘛?”赋仟翊极为不满地问道。 “我来商量对策。”显然在刚才的对话中段鸿羲找回了几分理智,此时倒能相处平和地坐在劭泽对面说道:“王子定是知道了什么,让她们有了危机感。” “那么你认为我和段家那两位将军能知道什么不为人知的事,要让你娘十分忌惮?”劭泽反问道。 “不会是我娘她们做了对不起惑明的事.......” “或许原本就是阴谋一场,我们不过是棋子罢了。”劭泽自嘲道:“鸿羲,你错过了很多事。” 段鸿羲闻言并不当回事,也不问劭泽缘由,只问:“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劭泽沉默了少顷,忽然站起身来:“我去找她们。” “别去!”段鸿羲见状忙呵止道:“她们一定会杀了你!” 赋仟翊也忙扯住他的胳膊说道:“别自己往枪口上撞!” “她们想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段鸿羲道:“你这样贸然过去我怕她们......” “要是她们真想杀我,会派你来?”劭泽反问道。 赋仟翊和段鸿羲干望着劭泽都开始沉默。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若想置劭泽于死地,多半会自己动手,不会轻易令段鸿羲前来。除非是想制造假象,欲盖弥彰。 劭泽继续说道:“昨日在朝堂之上我拂逆了她们二位的心愿力保玄封帝,事后若还和她们和好如初势必会令世人觉得我装腔作势。索性借着此事撕破脸——这是往好处想,往坏处想就是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二位急着警告我。” “那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赋仟翊问道。 “希望是前者,但八成是后者。”劭泽叹气道:“我想她们不过是舍不得我这枚棋子,想给我个机会。”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却是松了口气,拿起杯子慢慢地喝着凉开水:“鸿羲,你想没想过如果你的生父是个炎海人.......” “别开玩笑了,”段鸿羲反驳道:“我娘对炎海人恨之入骨。” “那万一是因爱生恨呢?”赋仟翊依旧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道:“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你闭嘴!”段鸿羲从坐榻上蓦地站起:“我的生父可以是任何人,绝不可能是炎海人!” “我随便说说的。”赋仟翊见他反应过激,忙说道:“莫要当真了。” 劭泽走到一架处扯下狐皮斗篷说道:“我去见二位夫人,你们不用担心,不会有事。” “好,”赋仟翊上前帮他一起将斗篷穿好,说道:“虽说你分析的有理,还是当心点为好。” “知道了。”劭泽随口说着,匆忙向门口走去。 忽然一声巨响,寝殿剧烈震颤起来,他的手尚未搭上门把,就被剧烈的气流震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忙打开门向外看去。只见西北方天顶呈现出浓郁的血红色,闪电就如同连着线一般密集地打向那里的地面。整个地面随着闪电打下的频率不住地震颤,桌上的茶盏餐具哗啦哗啦地摔碎在地上。 “这......这是怎么了?”赋仟翊和段鸿羲随着劭泽追出去,看到眼前的场面不由震撼。 “难道是炎海人?”劭泽站在寝殿外只能看见穹顶的血红色和闪电打向的大概方向,由于距离太远,看得并不够真切。但凭地理位置判断,那应当是鬼镇的位置。 鬼镇。昨夜段鸿文所指灵能者入侵的首选位置。 “鬼镇......”劭泽自言自语着:“战争就要开始了吗?” 这时令人惊异的事发生了。 他蓦然看到一束刺眼的强光从他们所站的方向直直延伸到那边血红的穹顶,两股力量撞击后只见一片耀眼的光四射到周遭,那血红色如同冰湖被打碎了一般片片碎裂,如红雨一样掉落下去。 地面上剧烈的震颤感在这个时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低低的轰鸣。 “这是光电系灵能。”段鸿羲望着那片异能量的发愤愤说道:“是我娘发出的反击!真是可恶!” 自惑明领土上出现灵能开始,虽然往往有灵能者因用灵导致的环境破坏,却从未发生在人口密集地区。而方才那高能攻击明显针对地域甚广,甚至不止是鬼镇,就连周遭的布雅尔喀草原和乌络塔沙漠都难以幸免。 炎海人! 段鸿羲的手死死握着腰间的佩剑,仿佛要将那深刻的纹路都拧出水来。 近几日他们持续不断地遭到不知名灵能者的警告,却从未想过侵略来得这么快,劭泽甚至还在考虑如何令段鸿文将护天军和征海军联合训练。 “仟翊,快回近卫军营,鸿羲回征海军营,我去面圣!”劭泽脑中迅速盘算着对策,忙着安排。 乾坤殿里比昨晚更加嘈杂,劭泽进入大殿的时候殿内的各路文官武将已然将大殿挤得满满的。 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并未出现,众人见到劭泽就如同见到救星一般。 “劭泽,你过来。”玄封帝见劭泽进殿忙招呼道。 劭泽顺着群臣让开的一条路走到殿前,并未开口。 灵流站在珈谜身后垂着眼睛并不看他,却上前贴近了珈谜一步低声向她道:“劭泽灵力很高,我虽为灵能者的后代怕也不能与之相较,继承人不要得罪他。” “你又没和他比试过你怎么能知道?”珈谜问道。 “出自灵能者的灵能感知力。”灵流说道:“我能感觉到。” 珈谜没有回应,若有所思地看着劭泽,上前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周立此时才站在玄封帝桌案边高声道:“肃静!” 这时群臣才安静下来,有秩序地找寻自己的位置站定。 “我朝西北部遭到了灵能入侵,你们可有应敌之策?”玄封帝问道。 见着一干朝臣面面相觑,无人作答,玄封帝又将目光放在了劭泽身上:“宣王可有见地?” 劭泽乍见灵能攻击,倒是也没有立时想到应对之策。照着他以往考虑过的诸多可能性,似乎确实只有日月同辉和断水剑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克制灵能攻击。 他站出来说道:“臣见识不多,并没有对敌之良策,唯有紫云石所制神器能够勉强抑制敌人的灵能攻击。只是这样的神器也必须在武艺高强反应敏捷的人身上才能更好地保证其不被抢夺。” “既然断水剑和日月同辉都在你手中,不如将它们交由惑明武艺高强的将领,也好在对抗敌人时发挥大用。”德昌皇子说道:“炎海国是惑明西南岛国,若要进犯必走水路,征海军和靖野军是对抗炎海人的主力军种,不如将这两件法器交由魏将军和邱将军,由他们带着对抗敌军,相信炎海人便不再是我们的对手。” 劭泽闻言不由看向珈谜。此二军种是至死拥护德昌皇子的嫡系部队,德昌皇子敢在朝堂之上毫不避讳地提及这两个军种,确实是因为他说的是实情。靖野军是维护惑明疆土的主力军种,不论何类进犯,靖野军皆是首当其冲的主力,炎海国又为海上岛国,大部队入侵则必须走通水路,故而水上阻击则非征海军莫属。近卫军作为皇家禁军,虽然兵精将多,却毕竟不擅沙场对抗。至于护天军,作为惑明最引以为傲的特色军种固然精良,只是由于上百年来特立独行,朝廷中对于护天军的实力概念十分模糊。换句话说,惑明兵多将广,上百年来除了内战和疆域之战,几乎没有经历过灵能攻击这样特殊的战争,立时也想不到究竟该用何种作战方式才能取胜。 “皇兄既然提到了那两件兵器,又正值大战在即的紧要关头,纵观整个惑明,论武艺、论智谋能够足以保护两件神物的人屈指可数,魏将军和邱将军虽德高望重、功绩卓绝,怕是在面对炎海灵能者之时还是缺乏经验和概念。劭泽不能冒着神器被抢的风险将这两件宝物赠与二位将军。”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德昌皇子反驳道:“二位将军已是惑明最强军种的统帅,若是他们保护不了神器,又有谁能够保护得了?” “德昌皇子这话说得更不对了,”珈谜在被灵流有意用手肘撞了一下后,意会说道:“惑明可不止有靖野、征海两个军种。依本宫的了解,护天军擅长空对地作战,优势要强过靖野军和征海军,近卫军中非编制统领不少,个个武艺精湛,能够以一当百。此番侵略不同于传统战争,自然该依靠优势军种作战。”她说着将目光转向劭泽:“宣王,不知本宫说的是否在理。” “继承人说得甚对。”公孙宥倒是抢先说道:“护天军怕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空中作战的军种,近卫军是唯一存在多名非编制将领的军种,此战中应当到这两个军种发挥优势的时候了。” 德昌皇子不满地瞥了邱易之一眼:“继承人在和宣王说话,公孙大人竟敢插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第三十三章 隐若敌国3 “无妨。”劭泽蛮不在乎地开口道为公孙宥解围,同时一反平日谦逊和顺的风格,说道:“公孙大人说的正是本王想说的。不谦虚地说,纵观这惑明应当少有能与本王匹敌的人,本王不放心将神器交给别人。” “你?”德昌皇子上下打量了劭泽一番,冷笑道:“你是灵能者,这点没人比得过你。但是若依照你的说法,紫云石所制神器能够停滞自然界一切能量流通,那么你自己的灵力不一样也会受抑制吗?” “这就是本王想说的话了,持有神器并不代表可以一劳永逸轻易制衡灵能者,还要会用才行。”劭泽说道:“若是将这神器随便给了人,等同于将这救命稻草连根拔除,皇兄觉得行吗?” 德昌皇子闻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求助式地看向玄封帝。 玄封帝此时心思却不在理会这三人之间的口舌之争,自顾自地问劭泽道:“那么宣王的意思该如何办呢?” 劭泽略微思考了一下,说道:“既然紫云石是抑制灵能的神器,我们可抛开灵能者的名头不说,在军中挑选武艺精湛、稳妥且作战方向合宜的将领。段鸿羲的武艺诸位有目共睹,足以委以重任,但他所服役的征海军主负责海上阻击,海上不是灵能者的主要进攻方向,他拿着此物多半无用。靖野军的邱将军稳妥牢靠,却怕是连灵能者都认不出,虽然作战方向适宜持有神器,怕是也不能正确应用。护天军段将军精通兵法,又了解灵能者的习性,本适宜持有神器,然而他却不得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的认可,即便神器给了他,也一定会遭到二位夫人的反对。近卫军赋恂将军因必须遵循近卫军的传统镇守皇城不得出战,不能担此重任。” “那么你说了这么多,心中可有别的合适人选?”珈谜问道。 劭泽似笑非笑地从袖中取出一柄镌刻繁复,剑柄镶有紫玉的短剑向着朝臣举起:“此物名唤‘日月同辉’,含有紫云石主料的一半,是四件神器里面力量最强的一件。” “呈上来。”玄封帝目中盯着那日月同辉,吩咐道。 劭泽摇了摇头,向着玄封帝微微颔首:“陛下,这兵器一般人怕是拿不动。” 他说着却也不拂逆玄封帝的意思,将短剑递给伸出手准备接的周立。只见周立惨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日月同辉应声落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周立惊恐地想伸手去捡短剑,劭泽却抢先弯腰将气捡了起来。 “如臣所言,此物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他说着捧着短剑向珈谜的方向走去:“日月同辉,当属于最能够应用且保护它的人。” 灵流见劭泽走上前来,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并急迫地向劭泽递去不赞同的眼神。 劭泽却视若无睹地经过珈谜的桌案径直走向他,双手捧起短剑:“这个人当属灵公子。” 灵流一时进退不得,几番伸手却不知该不该接这把剑。他隐约感觉到珈谜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还有周遭大臣的不齿之色。 他终而垂下手:“在下无才无德,不敢接受此剑。” 此时殿内已是一片哗然。 众所周知灵流是徽静夫人的独子,却在珈谜身边做一个普通侍从数年毫无功业,他早已被朝中内外打上了“珈谜男宠”的标签。他在世人眼中都是乐于花天酒地而胸无大志的以色侍人之辈。 劭泽意味深长地对上灵流的目光,低声道:“和我打一架,立刻。” 说着他就拔出短剑直向灵流刺去。 灵流左脚后退半步侧身躲过剑锋,同时右脚上步,抬手压腕,三招之内将劭泽手中短剑卸下。日月同辉落地,劭泽不得不向旁退去数步。 这时灵流并未收手,空手打向劭泽。 私底下他们二人的较量并不多,但二人心中却对对方的能力如同明镜一般。由于劭泽接受了蔚将军和雩珩公主的灵能续接,单论灵能灵流或许不是他的对手,但若抛开灵能不计,单纯的武艺较量中灵流却不止高出他一筹。劭泽心知即使此时不防水,灵流赢也是必然的,更是一招一式地着实用着毫无顾忌。 灵流亦知道大战在即,这不仅是他唯一的翻身机会,更决定了他日后能否光明正大地随军抗敌,较量起来更加专注。此时殿内的文官武将都出于各式各样的理由有秩序地退开防止误伤或是尊重比武,唯独珈谜的脸色渐渐阴郁。 一百一十三招,灵流的右手卡住劭泽脖颈,险胜。 劭泽终于松了口气。 “宣王爷,承让。”灵流毕恭毕敬地向劭泽抱拳道。 劭泽一笑,上前捡过掉落在地的日月同辉,双手交与灵流:“灵公子自今日起便是日月同辉的主人了。” “等等!” 珈谜和德昌皇子几乎同时出声制止。 灵流已然接过短剑,看向珈谜的神色中毫无问询之意,反倒有了一丝乍得宝物的欣喜。 珈谜挫败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圈养的野鹰早晚都要逃跑的。” 灵流在方才比武过后距离珈谜并不近,却也勉强听到了这句话,心中反常地十分不是滋味。他木然转身看着珈谜,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德昌皇子忍不住说道:“宣王,你将如此宝物交给一个男宠,众人难以心服!” “还需要灵公子和其它人一一比过吗?”劭泽问道:“本王不才,但在武学上自问在惑明鲜有对手,灵公子方才的身手,相信在座的内行人都看得懂,绝非等闲。若是如此武艺精湛的灵能者都不配此剑,那我们惑明就真没有配得上此剑的人了。” 灵流手中握着日月同辉,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他在珈谜身边的屈辱日子就要到头,他重新拾起剑来建功立业的日子就要开始,在重新看向珈谜的时候神色中多了一丝欣慰与诚然:“继承人,灵流不会辜负这把剑。” “灵流。”玄封帝眼看着劭泽越过他的权利径直将日月同辉给了灵流,却无能为力,只好说道:“他没有官职,给了他如何物尽其用?” “灵流曾在近卫军服役,可作为近卫军的非编制将领带兵抗敌。”劭泽仿佛早有所计划,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陛下可放心。” “你这么想,赋将军怕也不一定应允。”玄封帝说道。 赋恂等统领此刻均在殿中,听闻此言忙站出来说道:“若要就任近卫军非编制将领,需要通过近卫军的层层考核,只要灵公子通过考核,末将相信他一定能在近卫军建功立业。” 赋恂极为不给面子地当庭应了此事,几乎是等于给了灵流一张特别通行证。至于近卫军考核是否通过,那几乎是由赋恂自己说了算。 德昌皇子不由冷笑一声:“赋将军莫不是看这灵流武功高,急着纳入麾下,竟不问问他自己愿意服役于哪个军种吗?” 赋恂不温不火地看向德昌皇子:“德昌皇子所言极是,那就请德昌皇子替末将问问灵公子吧。” 灵流倒是很注意殿内的和谐,忙转身向赋恂单膝跪下:“赋将军,灵流愿效力近卫军,还望将军给予灵流接受好喝的机会。” 赋恂上前一步扶起灵流道:“近卫军欢迎你。” 德昌皇子无趣而返,烦躁地看向玄封帝。 玄封帝比他更加烦躁。虽然明知若炎海人入侵,身为灵能者的劭泽对于朝廷的稳定至关重要,地位也会大大高过珈谜和德昌皇子。然而此时将无可用,他却不能不用劭泽。 他尴尬地轻咳一声:“既然赋将军应允,灵流你就好好在近卫军效劳,定要不负众望才行。” “臣还有个建议。”劭泽说道。 “讲。”玄封帝无奈应允。 “护天军性质职能特殊,若单单独立作战很难将战斗力发挥彻底,若令护天军和靖野、征海等军种配合作战,空地结合,定会事半功倍,战力大增。”劭泽说道:“臣建议各军种能重新制定作战方式,将护天军的配合纳入战训计划。联合战训。” 此言一出,倒是引起了各路大臣的热议。 联合战训,这是个新词。劭泽的提议其实对于一直以来致力于自产自销封闭发展的护天军是个破天荒的改革。若要实施联合作战,就等于将护天军拆分成几部分,分别负责对靖野、征海和近卫三个军种的配合。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为护天军统领段鸿文的身上。 段鸿文也没想到劭泽会这样建议。沉默了许久,方才点了点头说道:“末将赞同宣王的建议。护天军自建军以来一直作为独立军种特立独行,虽然综合战力强,却难以在战争中真正发挥真实实力。若同其它军种配合作战,相信定能建立奇功。” 玄封帝在这个时候已经起不到任何决定作用,他默默地听着几军统领接下来的争论商议,并不插话。说起配合灵能者作战,玄封帝可谓一窍不通,更不用说多军种联合战训了。他只是听起来有理而无从反驳,点头答应劭泽的提议后安定朝臣。 珈谜整个过程不曾吐露一个字,目光始终放在突然大放异彩的灵流身上——她从不知道原来跟在她身边默默无闻的灵流竟有如此深厚的武功,并且她从他看向日月同辉的目光中甚至能感觉到他是渴望功绩的。她手中的茶杯晃了晃,忽然掉落地面,“哗啦”一声碎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第三十四章 兼收并蓄1 第三十四章兼收并蓄 灵流在劭泽的帮助下毫无悬念地拿到了近卫军的通行证,手中握着日月同辉。虽然大敌当前,朝廷并不稳定,此刻他还是心情大好。他握着日月同辉踏入珈谜寝殿时却被一个飞出的茶杯不偏不倚砸中膝盖,下意识地揉了揉。 “滚!别在我这拜阳殿占地方!” 珈谜第二个茶杯已然扔来,他忙将那杯子接住,快步走到珈谜面前,将杯子放上桌案,道:“那我也得收拾好东西再滚啊。” “你!”珈谜气结,大力推了灵流一把:“我这拜阳殿就这么惹你腻歪,急着要搬走吗?” 灵流无奈一笑,上前握住珈谜的手:“大战在即,大敌当前,我若不舍身取义挡在你前面,你这个皇位是坐还是不坐?难道要将惑明拱手他人吗?” 珈谜神色一顿,抬起头来对上灵流的眼睛:“保护惑明一定要你上吗?你武功再好,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吗?要是多你一个我们惑明就能高枕无忧的话,你也太神话了!” “我是你的贴身侍从,在这危机时刻祯元继承人首先派自己的贴身侍从投身军队抵抗敌军,世人看来当如何?”半晌见珈谜无从开口,显然是接受了他的说辞,他接着说道:“灵能者入侵,劭泽的气焰明显会高过你和德昌皇子,我若不帮你积攒点实力,等战争过了,怕是这继承人之位也要易主了。” 灵流这番话对珈谜虽然受用,珈谜却也不是极易被骗的小女人,她气道:“你和劭泽明明就是串通好的!今日在殿中他故意输给你,就是想让你去给他的近卫军服役!什么日月同辉!八成就是骗人的!” “你这话从何说起啊?”灵流不满地斥道:“我在你心目中就这么没用吗?我娘好歹是徽静夫人,那劭泽是真的打不过我。” “你们就是串通好的!”珈谜从坐榻上站起来:“你敢说你之前从未想过去军队吗?” “是,我一直想着去近卫军!但是劭泽今日会有此举我也不能未卜先知!他在你的对立面,我怎么可能和他去串通一气!你究竟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灵流闻言不满地怒言道:“难道被你圈养在这拜阳殿中才叫真心对你吗?” 珈谜忽然沉默,挫败地坐回坐榻,干望着灵流许久,方才说道:“近卫军将士能容得下你吗?” “容不下也得容,”灵流不假思索地说道:“我有本事,还怕他们容不下吗?” “灵流,你终究不该是我圈养的鸟,你还是向往你广阔的天空是吗?”珈谜怔怔地盯着他问道。 灵流看着她,开口道:“继承人,我已然成家,想换个方式替你做事。”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李潆吗?” “我喜不喜欢她不重要,”灵流说道:“重要的是我娶了她对你好。” “灵流,等我坐上皇位,我一定......” 灵流上前伸手按在她的嘴唇上:“我不需要你的许诺,你......记得我不会害你就是。” “你万万不可过于拼命,安全要紧。”珈谜说着,伸手握住他的手:“打仗是士兵的事,你可别事事躬亲,你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灵流无所谓一笑:“一口气,一条命罢了,人与人不该有所差别。” “当然是有差别的!你和那些军人不一样!他们的命不值钱,你就不同了,你是灵家的二公子,是我祯元继承人的近身侍卫!”珈谜强调道:“他们怎能与你相提并论!” 灵流眉间隐约闪过一丝不睦之色,好言道:“你放心,我知道该做什么。” “那......你快收拾东西吧,不要让我见你变黑了或者变瘦了。”珈谜最终也不再追问什么,阴阳怪气地嘱咐道。 灵流点了点头,却说道:“我是去军中服役,不被晒黑这个要求略高吧?” “反正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不要被晒黑!”珈谜斥道:“否则等我当了皇帝一定不放过那个近卫军。” “行吧行吧,”灵流妥协笑道:“你说了算。” 反正你也不可能当皇帝。他腹诽。 “灵公子,”螣蛇队长远远站在珈谜寝殿门口,高声道:“赋将军派人将近卫军的考核标准送来了。” “知道了,这就来。”灵流说着自一个侍婢手中拿过装有自己日常用品的木盒,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下。”珈谜起身叫住他,走到自己的床头,自枕边取出一个明黄的荷包来:“这里面是去年我在祭天池求来的平安符,你贴身收好,别丢了。” 灵流推脱道:“这个你自己留着,我不会有事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珈谜将荷包硬塞给他:“拿好了,保你平安的。” “好吧。”灵流蛮不在乎地将荷包塞到袖中的口袋里:“我命长着呢,死不了。” 珈谜细细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抬脚凑上去轻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方才恢复常态懒懒说道:“行了,走吧。” 灵流虽说早已习惯了和珈谜亲近,然而当着螣蛇队长的面仍旧有些不好意思,忙拿着盒子出了寝殿大门。 珈谜在他身后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却渐渐冷了下来。她对身边的婢女低声道:“着人监视着他。看他和劭泽究竟在打什么哑谜。” “是。”侍女低声应是,退出寝殿。 劭泽从乾坤殿出来就直奔熙宁夫人所在的段府,赶到那里的时候,正见一众佣人将段老将军的尸体从府中抬出来。 “你还真敢来啊。”熙宁夫人见劭泽冲入别苑,自院中石桌站起。 “夫人不是就在等我吗?”劭泽眼看着段老将军被盖着白布的尸体被抬出去,心情沉重:“夫人怎可对段老将军暗下毒手?” “下毒手是对的,可我也没避忌他人。”熙宁夫人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奇心过重的人,都得死。” 劭泽冷眼看着熙宁夫人,一字一顿地开口道:“知道鸿羲的生父是炎海人的不计其数,夫人难道要将他们一一杀害吗?杀了足够睿智的忠臣,夫人还指望谁保家卫国呢?” “你!”熙宁夫人惊愕地看着劭泽:“谁跟你说的这混账话!蔚翰英吗?还是雩珩?” “没有人告诉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夫人自幼也读过四书五经,应当知道什么叫做‘欲盖弥彰’。”劭泽一边走近熙宁夫人,一边将话说得又急又快:“难道还要因为自己的过失杀掉天下人吗?” “我从未将此事当做过失!”熙宁夫人怒意正盛,伸手指着劭泽道:“不要以为你是蔚翰英的儿子我就不会杀你。惑明不缺你这么个灵能者!” “我却是身份最为明了的灵能者。”劭泽愤愤说道:“夫人应当珍惜那些看透却不说透的知情人,如此大开杀戒,实在过分!” “如果段鸿羲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还会死心塌地效忠惑明吗?”熙宁夫人急道:“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此事败露,他将遭受多大的耻辱你明白吗?” “人民都还不了解炎海人的脾性,何来耻辱?”劭泽说道:“就算是......” “一个混杂了惑明和炎海两种血统的人还能够带惑明人去抵抗炎海人?别开玩笑了!即便他仍旧视炎海人为死敌,世人也不会这么看!护天军将士更不会心服口服!”熙宁夫人越说越激动,几步走到劭泽面前:“如果人们知道惑明人都要借着炎海人的基因来抗击炎海人,我们惑明就真的没有未来了!” “然而这就是事实!”劭泽道:“夫人能拿什么来掩埋事实?杀人只会证明你心虚!” “不杀了他们,事实早晚要被揭穿!我还要杀了段鸿文,杀了灵昀,杀了灵驰,杀了一切知道真相的人!”熙宁夫人丝毫不肯让步:“我宁可被天下人骂,也绝不容许此事外传!” “段老将军怎可能将此事外传?他尽其一生为惑明鞠躬尽瘁,他若不肯守住这个秘密,当初又为何收容你?”劭泽伸手指向段将军尸身运走的方向说道:“夫人,你是在杀忠诚的人!” “他若什么都没做,我又缘何要杀他!”熙宁夫人道:“我要杀他和段鸿文难道是毫无理由的吗?他们父子二人虽然嘴上盼望着鸿羲建功立业,事实上却是比谁都怕护天军被鸿羲接管!他们宁可将权柄交给外人!” “这是为何?”这也是劭泽尚未想到明确理由的事。昨夜段鸿文递上兵符时的话历历在目,他确实很怕段鸿羲得到统领之位。 “他们不信任鸿羲,他们认为鸿羲有着炎海人的血统,早晚会毁了护天军。”熙宁夫人道。 “可是夫人何必这样极端?”劭泽说道:“他们的担心并无道理。” “你也这么认为?”熙宁夫人神色一顿,两步上前抽出袖中匕首死死卡在劭泽脖颈。 冰冷的刀刃硌在领口处轻微摩擦这脖颈的皮肤,这样的感觉很不好,虽然心知熙宁夫人不会杀他,却还有些任人鱼肉的危机感,劭泽几乎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伸手架住熙宁夫人持刀的手腕,慢慢将其掰开,方才说道:“常理都会是这样,但鸿羲生长在惑明这片土地上,结交着惑明的朋友亲戚,自然会心向惑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第三十四章 兼收并蓄2 熙宁夫人原本也没想杀劭泽,缓缓放下了手说道:“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踏实。昨夜那个人前来找过鸿羲,万幸他也顾着自己的骄傲,不曾将事情说穿,否则......我真是不敢想象。” “夫人......”劭泽道:“如果事情让他自己发现,还不如夫人亲口告诉他,让他有反应的时间,也让夫人有解释的机会。” “绝对不行!”熙宁夫人斩钉截铁道:“你不是当事人,可以高谈阔论,但鸿羲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若知道我是借着他生父的基因,生他只为了依靠他扳倒他的生父,我不敢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如果是你,你当如何?” 劭泽听了熙宁夫人的反问不由沉默。若是有一天他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对付自己的父亲而生下了他,细心培育只为有朝一日让他亲手扳倒他的父亲,那么事情就不仅仅情感偏好这么简单。 “如果不知道,他可以一心为惑明,如若事情被揭穿,那就是立场问题。”劭泽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他的世界观发生变化,且不说站位是否会立即转变,至少有一段时间是迷茫的,不知所措的,甚至是暴跳如雷的,而迷茫过后......”他对上熙宁夫人的目光:“我赞同夫人的看法。” “你现在不反对我杀段鸿文了?”熙宁夫人问道。 “不,”劭泽忙摇头道:“夫人,只要他们不说出真相,夫人还是应当以惑明江山建设为重。” “等他们说了,那真是一切都晚了!”熙宁夫人说道:“劭泽,你不要小看了人的私心,不要以为遭到侵略后大家就能不计前嫌齐心抗敌。人自私起来,都是可以为了小家卖了国家的。” “国家都没了,他们的尊严呢?” “只要能活着,很多人是不需要尊严的。”熙宁夫人道:“你还小,很多事你看不懂。” 劭泽沉默着看熙宁夫人,不知该如何作答,换了个问题:“若是鸿羲知道自己的身世......” “那年他因为羽翼没有力气,毫不吝惜地扯断。如今虽然大部分惑明人都不太擅长用羽翼飞行,这东西却几乎是我们的精神信仰。他能如此草率地丢了我们视为珍宝的东西,可见骨子里还是有和我们不一样的东西。”熙宁夫人道。 劭泽闻言并不赞同,只摇头道:“夫人怕是过于敏感了。” “你见过蔚翰英和雩珩的断翅吧,我们想进入魔界,首先必须这段羽翼。你知道那是我们一生的耻辱。但段鸿羲,他却这样轻易地放弃了我们惑明人的骄傲。你知道这样落井下石的性子和那些炎海人有多么像吗?”熙宁夫人越说越激动:“我真的很怕有一天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变成和那些恶魔一样的人!” “不会的!”劭泽说道:“惑明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即便是论起亲疏,他也绝不可能倒戈向炎海一方!” “可我却是为了得到他们的灵能基因才生了他,他若知道,和我可还有母子情分吗?”熙宁夫人怔怔走到别院凉亭的石凳边坐下:“劭泽,我和徽静都有一种养着一只豺狼在身边的危机感,好像这猛兽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扑过来反咬一口!” “夫人,”劭泽跟着熙宁夫人走进凉亭:“我懂得你们的有心无力。但毕竟那是你们的孩子,鸿羲和灵流都极重感情,必不会做背叛惑明的事。” “你尚未和炎海人真正接触过,你不懂他们的道行。”熙宁夫人说道:“鸿羲和灵流骨子里都有炎海人的不安分,一旦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不安分就很容易被挖掘出来。我简直不敢预料.......” “夫人毋须预料。”劭泽打断了熙宁夫人的话,说道:“劭泽明白了,必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既然选择了锋利的剑,就不要怕它误伤。”徽静夫人正从外面走进别苑,说道:“劭泽还小,怎能懂得这其中的种种利害?” “徽静夫人。”劭泽见到徽静向她微微欠了身。 “劭泽。”徽静夫人迅速地走到凉亭中:“久雨花血玉簪我送给了李潆,若陛下问起,你就当不知道吧。” “夫人为何要把这么要紧的东西给一个普通人?”劭泽不解问道。 徽静夫人道:“正因为她是普通人,才不容易引起炎海人的注意。” 劭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二位夫人就是想和我说炎海血统的问题吗?” 徽静夫人也找了个石凳坐下,说道:“说起来他们也是我们两个的亲生骨肉,连自己的亲骨肉都要算计着,也真是悲哀。可毕竟狼子野心,他们的父亲可都是炎海人,我们不得不防。” “这点我听二位夫人的。”劭泽说道:“夫人需要我做什么?” “你要记住两个人的名字,yin的阶段理事提倍和弗拜德。若真的有什么风言风语,记得说他们俩是此二人的儿子。”徽静夫人说道:“你一定要记得,无论何时,万万不可让他们知道他们身上流有炎海人的血。” “我知道了。”劭泽极为不情愿地犹豫道:“但是,二位夫人,他们是你们的亲骨血,不是武器。” 徽静夫人仿佛听不到劭泽的话,继续说道:“你可以用他们,但不能对他们太过信任,你懂么?” “如果连他们都不信任,我真的不知该信谁才好。”劭泽不能赞同她们的说法,反驳道:“其实他们的全部生命都付出给了我们惑明,难道还有什么背叛的理由吗?” “你只管记住这话,早晚你会明白的,等你和炎海人正式交了手,你会明白的。”徽静夫人道。 熙宁在一旁听着,此时忍不住说:“劭泽,与其相信鸿羲和灵流,我们更相信你。因为只有你才是纯正的惑明人,你永远不会背叛这个民族。” “种族真的那么重要吗?”劭泽不由摇头道:“我们成天混迹在一起的感情难道还不够超越种族之别吗?” 熙宁夫人忽然笑了:“你把一条狼养在羊群中,能指望他一辈子吃草吗?一旦尝过肉的滋味,它还是会发现自己和旁人不同。” “惑明人不是羊。”劭泽说道:“我懂得二位夫人的担心,对此我也不敢为他二人打包票。我会如二位夫人所言,不论何种情况,一定尽力隐瞒此事。” 熙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道:“劭泽,为王者仁善的同时,必有的狠厉不能丢,投鼠忌器只会断送你的江山。” “我只是不忍牵扯不相干的人。”劭泽道。 “没有不相干的人,活在惑明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有为这个民族付出的义务。难道你我就相干吗?你当懂得如何保全大局。”熙宁夫人说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蔚翰英就是太过维护无名小卒,否则怎会落得这样的结果?现今的惑明,拿出近卫军一半的兵力也抵不过一个蔚翰英啊。见死不救不见得是罪过,金玉换顽石才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你可万万不要重蹈他的覆辙,记得吗?” “我知道了。”提到蔚将军的事,劭泽也觉得十分不合理,保护剩余的灵能者,牺牲一个络音足够,而事实却是搭上了蔚将军和络音两条命,就连他的母亲雩珩公主都因为这次事件的牵连早早死去。他无法判定事情的对错,却知道这是不值得的。他尽力稳定着情绪,死死攥着手:“我会对这个国家、这个民族负责到底,更会珍惜自己。” “这就好。”熙宁夫人听劭泽如此说,也是松了口气:“炎海人就要攻来,你可有心理准备。” “人都可以处于时刻准备的状态中,不可能胸有成竹。还是见招拆招吧。”劭泽道:“其实我很怕。” “怕是人之常情,我知道你不是怕自己死,是怕自己不能救这个民族。”熙宁夫人说道:“劭泽,你要学着偷懒,人总要为自己活一活。我知道蔚翰英从未给过你私人的空间,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在了,你也要学会为自己争夺私人的空气才行。” 劭泽苦笑道:“夫人,这只是一种习惯,不是刻意为之。” 熙宁夫人听着他的话,似乎并不想讨论此事,反而换了个话题道:“赋仟翊的那个好姐妹,叫江箬竹的,你多关注些,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只是她的闺中好友罢了,”劭泽道:“夫人不必关注。” “要是闺中好友一直不停地诋毁你和你的人,你觉得你和赋仟翊还能相安无事?” “夫人这话从何说起?” “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熙宁夫人道:“我自魔界来,活了这些许年,看人的本事总比你强多了。你信我的不会有错。” 劭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如果你不愿意争夺皇位,那就先带兵打仗吧。拿着你的断水剑。”熙宁夫人说道:“断水剑方圆三里之内是不会有人用得了灵能的。” 劭泽原本已经转身准备离去,听闻此言不由回头说道:“日月同辉我给了灵流,纹凤紫玉镯在仟翊那里,至于久雨花血玉簪......” “在李潆身上。”徽静夫人说道:“这两件首饰既然没有人知道去向,放在她们二人手中也是最安全的,不会有人关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第三十四章 兼收并蓄3 “至于鸿羲.......”劭泽不由将目光投向熙宁夫人。 熙宁夫人摇了摇头道:“你不用为难,鸿羲他用不着紫云石。炎海人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劭泽斗胆想问,鸿羲的生父是不是......” “你再说我就把你丢出去!”熙宁夫人目光如一把利剑般向劭泽刺去:“干好你自己的本职,不该问的不要问!” 劭泽尴尬一笑,转身离开。 望着劭泽的背影,徽静夫人不由问道:“他那么拂逆你不肯夺得皇位,你竟然不生气,真是见鬼。” “你哪只眼见我不生气?”熙宁夫人苦笑道:“又不是我亲儿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你亲儿子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炎海人的种罢了,为所欲为又能如何?你难道还真单纯的想着灵流能够一辈子安分守己地做一个惑明人。”熙宁夫人道。 徽静夫人深深叹了口气:“我只盼他们能一辈子不知道。” “如果知道了呢?” “那只有杀了他们。”徽静夫人道:“就跟感染了尸毒的人,若不狠心杀害,只会殃及池鱼。” 熙宁夫人的手僵硬地搭在膝盖上,闻言不由紧紧攥住曲裾的裙摆:“但愿永远不要有那一天。” 徽静夫人起身走过去紧紧握住熙宁夫人的手:“你我是一样的人,必要相互鼓励才能走得更远一点。” “我真的很难过。”熙宁夫人反握住徽静夫人的手:“你知道我杀段将军的时候有多么难过?我们自幼一同长大,可事到如今如果他不死,我怎么能教鸿羲斗过鸿文得到护天军的统领之位呢?” “都是为了惑明,我知道。”徽静夫人道:“只当他们都是为着惑明大地尽一份力吧。” 熙宁夫人点头道:“劭泽也不容易,我们还是不要逼他太紧了,他心中会有数的。蔚翰英和雩珩都不在了,我们怎么也不能让他觉得我们欺负了他才是。” “那也是你欺负,关我何事!”徽静夫人不以为然道:“我可是对他好得很。” “睁眼说瞎话!”熙宁夫人不痛不痒地斥道:“你还是多担忧你家灵流在近卫军还能不能吃得开吧。目测已经被骂成狗了。” “你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徽静夫人不满道:“那是他自己的事,我操心有何用。那个人的儿子,倒也窝囊不了。” “我不说话,我就等着看结果。”熙宁夫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徽静夫人:“希望我们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但愿。”徽静夫人说着,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你那儿媳妇至今都被你儿子安排在偏房住着?” “鸿羲就是喜欢赋仟翊,”熙宁夫人道:“我儿子我了解,他娶秋苑婧只是怕劭泽要娶了给赋仟翊添堵。” “劭泽是要当皇帝的人,早晚都要娶几个侧室,他抢了这个,还能把其它的抢了?再不济还有侍婢呢。”徽静夫人说道:“我看那络涵就跟他好得很,依我看,早晚的事。” “那也得他有那个命才行,谁知他能不能活到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你不希望他活吗?”徽静夫人反问道。 “我当然希望。我希望大家都活着。”熙宁夫人说道:“看造化吧。” 徽静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如果......他们在战场上遇到.......” 熙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冷笑道:“他们有他们的骄傲,你觉得他们有脸承认自己和惑明人生了孩子?而他们的孩子还在为了惑明人对抗他们?” “我倒觉得,这孩子至少有我们一半的血统,单纯说是他们的显然不合适。”徽静夫人道 “事实胜于雄辩,那豺狼之心可是显性基因,强压着我们一头,没指望。” “也是。”徽静夫人垂了眼睛:“我们还是,安静地看结果吧。” “反正我是要帮他们一起打炎海人的。你随意。”熙宁夫人说道:“尽我的微薄之力,剩下的听天由命。” “以你我的灵能,少说也能对他们有些牵制。我就知道公约早晚会失效,我们现在最该琢磨的事是如何克制那些灵能者。” “看起来我应当先到总部走一遭了。”熙宁夫人被徽静夫人提醒,说道:“只要能制止这些灵能者,单论军队,炎海人简直就是碎棉花。” “既然你如今又肯去总部,为何不早早去,非要等他们攻过来不可?”徽静夫人闻言不由又惊又怒:“我一直以为你在总部无计可施!” “我确实无计可施!”熙宁夫人道:“如果看不到他们的如此暴行,我哪来的理由制止他们炎海人‘共融西泽大陆’这种冠冕堂皇的侵略理由?我以为他们一定会等着睚眦苏醒再发动战争,谁知道他们竟这么心急,距离明年睚眦苏醒还有一年半他们就按捺不住了!” “可你这一来一往的,我们惑明得死多少人啊!” “就当是为惑明千秋永驻献身吧。”熙宁夫人说道:“反正惑明人口多,死一些算不得什么。” “你这说的可真不是人话!”徽静夫人怒斥:“我明白了,你对我们惑明根本就没感情!你只是想趁此机会让惑明得到总部的关注,提升你自己的地位罢了!” “你怎么现在才知道?”熙宁夫人轻蔑一笑:“我这样为惑明,只是希望日后我回归魔界的时候不会因为我是惑明人而抬不起头!” “那么这个土地上的人就命如草芥?”徽静夫人惊愕地看着熙宁:“你竟是为你自己吗?” “对!我就是为我自己,我为我生在这个低等的种族中而羞耻!我改变不了我的血液,我只能逼这个低等的民族.......” 话音未落,徽静夫人已经重重一巴掌扇在熙宁脸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若真是如此想,你我也再无话可说了!” 熙宁夫人被徽静这一巴掌扇得一愣,半晌冷笑道:“这么没用的种族不逼一逼,怎么能改变我们的地位?你心底就没有一丝看不起惑明人吗?你敢说你不怨恨这个没用的民族吗?” “我从不怨恨,因为我懂得感激这个生我养我的土地,感激这土地上为我带来温暖的人们。”徽静夫人愤愤道:“我为我这一双羽翼而感到骄傲!” “无知。”熙宁夫人道:“既是这样,那就没必要多谈了,慢走不送。” 徽静夫人愣了一下,转身便走出几步,复又想起什么一般停下来,转身道:“我不会告诉他们你的真实想法。他们为了这个国家从未有一天为自己活着,已经够苦了,不该再承受被至亲至信算计利用的痛苦!你若有心,希望你也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起!” “我还要为我的未来考虑,自然不会这么早乱讲!”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敢说出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徽静夫人冷冷说罢快步离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第三十五章 备预不虞1 第三十五章备预不虞 维纳朝历136年2月6日。西北部布雅尔喀草原赫图镇。 烈火铺天盖地蔓延着。沉默的小镇形同一片废墟,生灵涂炭。 赫图镇是首先遭到灵能攻击的城镇,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便被从天而降的雷电击打得溃落不堪。正值冬季,晨阳高照的时候即便是草原的空气也一样干燥,被雷电击中后的屋帐成片地燃烧起来,浓烟伴随着烧焦的人肉味弥漫在镇子中,令人呼吸不得。 “镇长!镇长!”一个身着靖野军制服的战士匆忙赶到晞月郡中心广场,在看到所找人的同时再也支持不住,重重跪扑在地上。他身上的制服多处被撕裂,裂口处隐约可见模糊的血肉已然凝干,狰狞地翻卷着。 负手站在广场中央的中年男子闻声立即转身来扶住他,凝视着他的眼镜久久无言。 “已经没有人活着了!”那战士语无伦次地扯着中年男子的衣服,声嘶力竭道:“那个冷觋杀尽了这镇上的所有人!连刚出世的婴儿都不肯放过!” 隐约间,男子眼中浮现出那个黑漆的身影。他站在居民房的门口,将一个襁褓狠狠地摔在对面的墙上,在那孩子母亲绝望的哭喊声中得意地扯起嘴角,一脸血渍。那黑衣人的领口处,鲜明地绣着一朵血红的玫瑰。 “我们全军覆没了!镇长!我们……” 话未说完,男子忽然一把扯住那人的衣领:“住口!我们两个还活着,怎么能说是全军覆没?” 战士有一瞬间的恍惚,半晌,怔怔地看着他:“两个人?我们的军队和人民眨眼之间被他毁之殆尽……呵,我们还活着吗?” 男子神色一冷,一句一顿地说道:“我们惑明人从不认输!对这样丧尽天良的入侵者!哪怕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们也必须同他们抗争到底!” “是么?”一个声音幽幽然从他身后传来:“一群鸟类,拿什么跟我抗争?” 语未毕,整个广场已经被一股诡异的血红色所笼罩。 “他叫冷觋!那个杀人狂魔叫冷觋!” 纵使这个原本繁华的镇子上已经没有活人,凝滞着腥涩血味的空气中仿佛还回荡着这个令镇上的人们都惊悚畏惧的名字——冷觋。 广场正中插着一朵血红的玫瑰。夜色迷茫。 136年2月6日,赫图镇被屠城,镇守的靖野军第45军团3000将士全部阵亡。 “竟然是赫图镇。”劭泽在地图上艰难地找到了这个草原上并不起眼的小镇:“看那个方向,我还以为是鬼镇。” “熙宁及时出手制止,奈何距离太远,不能控制局面。”徽静夫人此时也在劭泽的神渊阁中和他一起看着地图:“那个袭击者应当是冷觋。mon阶段理事之一,高阶灵能者。” 劭泽看着地图,沉默着不说话。赫图镇是草原上孤立无援的城镇,地势平缓,兵力不足,重要的是,从兵法上而言,它并不是兵家必争之地,甚至可以说,此镇根本没有攻克的必要。如果徽静夫人所言不假,那么冷觋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首先发起进攻很可能有极特殊的原因。 一来环境适宜灵能施展的城镇兵力充足,地势易守难攻,二来炎海人的军队尚未登陆,灵能者的力量再强,毕竟势单力薄。再或者,此举不过是杀鸡儆猴,或许炎海人只想征服惑明,并不能将惑明人赶尽杀绝。 当然,这只是单纯的推测。 段鸿羲蓦然冲进神渊阁,来不及脱掉身上不算厚重的斗篷:“炎海军队果然向着灵伊镇去了!” 劭泽不停地搓着右手拇指上翠玉的扳指,半晌说道:“炎海军队进攻灵伊,冷觋却在赫图镇屠戮。这么远的距离.......” “毕竟这是我们惑明的领土,冷觋的功利心虽强,但凭他一己之力应当拿不下灵伊镇。”徽静夫人分析道。 “巫术真的对灵能者有那么大的制约吗?”劭泽问道。 惑明王朝的皇城由左翼城、右翼城、曦日郡和晞月郡四城围绕,此四城的镇守巫师皆是惑明王朝最为强大的巫师世家,以固守皇城为主要任务。而在这五座城池周边则围绕着九个不同属性的镇子,分别为金属性的恒晞、木属性的紫苑、水属性的灵伊、火属性的炙焰、土属性的谷云、雷属性的瓴莱、冰属性的神鸢、风属性的臻南,暗属性的子馥。此九镇虽名为镇,实则领土却大于皇城周围的巫术四城,镇守的巫师家族分居于城镇各个位置,所形成的巫术网缜密而牢固。纵使对于灵能者而言,巫术能量算不得什么,但巫术控制环境的能力还是会让灵能者有所忌惮。 如此分析,所谓的灵能者入侵也并非无懈可击。冷觋选择赫图镇这样一个不痛不痒的地点发起首次进攻,想必也是在惑明东南部政治中心极其外围找不到合适的突破点。 “灵能者再强,也仅仅适用于孤军而战。或许炎海人并不知道如何将灵能者和军队良好结合适用。”徽静夫人道:“如果我是冷觋,我会带着我的军队一起进攻灵伊,绝不会跑到西北这等不毛之地去屠戮小城镇。” 劭泽若有所思地看着徽静夫人,忽然说道:“夫人,灵能者不止冷觋一个。我总觉得他不会无缘无故首先攻下那里。你去过赫图镇吗?” 徽静夫人摇头道:“赫图镇不该有什么,我想他应当是......传送法阵开错了位置,顺手牵羊将错就错了。” 劭泽几乎对徽静夫人的分析瞠目结舌:“夫人,这......” “若说这世界上最了解冷觋的人,怕是只有我了。”徽静夫人冷然一笑:“我想他确实首先想进入鬼镇,然而他制作传送虫洞的能力确实有限,看对了方向开错位置的可能性极大。依我看,你不必管赫图镇了,看好我们东南沿海要紧。” “以防万一,我还是亲自去一趟灵伊镇吧。”劭泽说道:“只要能制止炎海军队登陆,相信区区几个灵能者也翻不了天去。” 徽静夫人摇了摇头表示不赞同:“炎海可能入侵的高阶灵能者有三个,mon的冷觋,hui的瓶雨和yin的蝶念。其它的,除了不便出面的,就是不敢违背魔界公约的中低阶灵能者。除了冷觋此时在赫图镇,瓶雨和蝶念的位置我们均不知晓。若是她们现在都在灵伊镇,你去了岂不是羊入虎口?” “我带有断水剑,应当可以克制她们的力量。”劭泽说道:“我们的征海军虽然人不多,实力却不弱。在海上阻击炎海人相信并不难。” 劭泽说着就要站起身来,徽静夫人急忙也起身拦住:“你等等,高阶灵能者都能制作传送虫洞随意出入各处,如果你不在皇城守着,他们把你引出皇城后来皇城大行杀戮,我们惑明就完了?” “皇城不是有夫人在?”劭泽道:“夫人和灵流守着皇城,相信皇城不会有事。” “我和灵流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瓶雨。”徽静夫人说道:“你的安全要紧。” “也罢,”劭泽说着将断水剑交由鸿羲手中:“你带好断水剑,征海军主力在灵伊镇备战,你也该到场。” “劭泽,你.......”徽静夫人显然是不赞同劭泽的做法,忙出言制止。 “皇城有日月同辉足够。”劭泽说道:“我们手中有这等宝贝,必要物尽其用。” “我不要这剑。”段鸿羲接过了断水剑,复又将他强行塞回劭泽手中:“我的灵能算不得弱,对付些许炎海人不在话下。” “别犯傻。”劭泽把那剑丢回给他:“没听徽静夫人说,那些高阶灵能者的能力强的很,我们的胜算只在于他们无法施展灵力的时候!” “灵能者又死不了,难不成我要始终在三里以内看着他们吗?”段鸿羲不服气地摇头:“别开玩笑了,这东西也就是治标不治本,你留着保护皇城吧。” 劭泽立时没有回答,反倒盯着段鸿羲不说话,直到段鸿羲被他快盯毛了才开口道:“你若不喜欢断水剑,那它去把灵流的日月同辉换来。皇城有纹凤紫玉镯和久雨花血玉簪,足够用。” “好吧。”段鸿羲拿着断水剑:“王爷放心,我不会让炎海人登陆的。” 徽静夫人道:“今时不同往日,炎海人首先不遵守魔界公约侵略我朝,我们也不用再像以前一样拘着灵能不敢用。如果魔界要审判,也得先审判那些炎海人。我用传送虫洞送你过去可好?” “虫洞?”段鸿羲听着这个新词不由问道:“那是什么?” “简单的说就是将现有的空间局部扭曲化,通过空间的折叠联通作用缩短距离。”徽静夫人说道:“劭泽现在的灵力应当能学得会,你么,还差那么一点点。” “等等,”段鸿羲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说道:“我还是先去找灵哥哥换剑吧。夫人等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真是!”赋仟翊刚刚走进门,却被夺门而出的段鸿羲险些撞到,开口埋怨着走进房中:“夫人也在?” “仟翊,灵流在近卫军中如何?”徽静夫人问道。 “他么.......”赋仟翊说着忽然忍不住笑了:“近卫军将士嫌他是珈谜身边的男宠,个个排挤他,刚刚他一对二放倒了庄铎和叶子臻,这会儿声名鹊起,都服他服得五体投地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第三十五章 备预不虞2 劭泽闻言也忍不住笑道:“早说他功夫比我好,偏你们近卫军的人都不信。” 庄铎是近卫军作战副统领,叶子臻是防务都尉,两人的功夫在军中上下都是难寻敌手,今日灵流却以一敌二将这两人都撂倒了,自然不再受人鄙夷。说到底近卫军的氛围还算单纯,只要武功高、脑子活就能得到认可。 “现在可没人不信了。”赋仟翊说道:“鸿羲急急忙忙去做什么?” “去和灵流换剑。”劭泽说道:“看来他还真的只擅长用短剑。” “他也是个怪人,长剑不比短剑好用多了。”赋仟翊不以为然。 劭泽道:“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任何一种兵器都有它存在的道理。短剑也自然有短剑的精妙之处,你自己没用过而已。” “哦。”赋仟翊也不反驳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就是来问问你,近卫军有没有必要去支援灵伊镇。” “暂时不用,”劭泽说道:“有鸿羲在征海军,只要灵能者能顺利被压制,阻击炎海人不算什么。” “那护天军呢?”赋仟翊忽然说道:“如果护天军随着征海军的舰艇出海,空地结合一定能把那炎海人杀回他们炎海老家去!” “段鸿文可能已经和魏将军商量过了,派了一个空战军团给征海军,你就不用瞎操心了。”劭泽说道:“练好你自己的兵,别管闲事。” “姑娘家的练什么兵?”德昌皇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神渊阁正殿门口,一边说着一边走进来:“听闻炎海人暴戾,宣王有什么破敌良计吗?” “炎海人的半个人影都没见到,臣弟能有什么良计?不过是骑驴看唱本吧。”劭泽道。 德昌皇子语塞:“你可是我们皇族的唯一一个灵能者,你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劭泽伸手指向一直端坐在屋中没有不曾开口的徽静夫人:“徽静夫人就在这里,我们正商量着该如何办,皇兄就来了。” “那么我是不是也有幸能够参与讨论了?”德昌皇子问道。 “皇兄有什么见地还请不吝赐教。”劭泽客气道。 德昌皇子见劭泽客气,自己也不避讳,直说道:“听闻赫图镇遭遇了屠城,我十分气愤。” “皇兄只是气愤而不觉悲痛吗?”劭泽忽然问道。 “此话怎讲?” “赫图镇不大,放在我们惑明偌大的疆土中算不得什么。”劭泽说道:“但是皇兄若见了那被屠城的场面,想必心情是不能平复的。” “你不也一样没有亲眼见到吗?”德昌皇子道。 “臣弟只是想提醒皇兄,气愤没有用,如果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就请拿起刀剑来和军队一起抵抗侵略者。” 此时的心烦意乱令劭泽再如从前一般故作姿态尊重德昌皇子,他脑中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挫败炎海灵能者的锐气。 德昌皇子却并不这么看,听了劭泽的话不由反驳道:“我知道如今大战在即,你兼职了枢密使,地位不同了,可是你好歹也要顾念.......” “皇兄,大敌当前,请恕臣弟真的没有心思和你说什么官话!我现在只想及时找到一条能够救国的路!如果皇兄没有好的建议就请回吧。” “你把我说成什么人了!”德昌皇子闻言气愤道:“我来这就是想告诉你,我准备随靖野军的大部队去西北部驻守。” 劭泽忽然惊诧地看着德昌皇子。在他的印象中,德昌皇子并不是个心系民生的合格皇子,如今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吓了他一跳。他很快问道:“你为何要选择西北?” “你们不是说西北鬼镇是灵能者最易选择的入侵点吗?”德昌皇子说道:“有我这个皇子驻守,也算鼓舞士气,就算真的敌不过,也不至溃不成军。” 劭泽被他的话提醒,忽然想到了什么,却不戳破,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道:“皇兄胆气过人,劭泽相信在皇兄的带领下靖野军一定能守好西北部边境!” 德昌皇子有些尴尬地停顿了一会儿说道:“只是我并不了解灵能者的情况,可否告知一二。” “这个我知道。”赋仟翊尤嫌不够混乱,见风使舵地开口道:“皇子,灵能者擅于利用周边自然环境的能量发起进攻,你若去西北,一定要避开那些自然能量密集的地方啊。” “这......什么样的才算自然能量密集的地方呢?”德昌皇子问道。 “就比如说.......”赋仟翊说着瞄了一眼德昌皇子不算温和的脸色,说道:“其实灵能者在什么样的环境中都可以用灵,就算被环境所影响,对付我们这些普通人也是没区别的。” “那.......” “皇兄不用担忧,毕竟有军队驻扎,灵能者形单影只,不敢造次。”劭泽说道。 “你可有应对之策吗?”德昌皇子问道。 “用脑子。”劭泽简短道。 “那么你所说的能够抑制灵能的武器呢?” 终于说到了重点,劭泽心中不由冷笑。早知德昌皇子无事不登三宝殿,此番前来就是想想他索要断水剑的。 “皇兄来得实在不巧,断水剑刚刚被臣弟赠与段鸿羲。”劭泽说着,见德昌皇子脸色大变,继而说道:“这灵媒之物普通人拿着也是无用,若是被炎海人抢去,我们惑明岂不要大祸临头?皇兄希望为惑明尽一份力,劭泽佩服,只是这断水剑......” “除此之外不是还有两件首饰吗?”德昌皇子穷追不舍地问道:“你不要告诉我这首饰也需要懂得灵法的人拿着用。首饰,不是兵器。” “皇子这话可不对了。”赋仟翊闻言立即亮出自己双手常带着的金镶玉镯,探手一挥,一枚镯子飞快地打到德昌皇子身边一名侍卫持剑的手上,那侍卫吃痛一呼喊,手中佩剑应声落地。 赋仟翊道:“首饰往往是最不起眼却有效的武器。” 劭泽见状忙道:“实则那两件首饰臣弟也从未见过,皇兄见谅。” “对牛弹琴!难道我不希望这个国家好吗?”德昌皇子不满地斥责道:“你们灵能者只想着你们自己如何对抗灵能者,可想过战争中最重要的还是军队?区区几个灵能者即便能翻云覆雨,还能将我们惑明人赶尽杀绝吗?” “不赶尽杀绝就不叫侵略了。”劭泽道:“皇兄,臣弟即刻要去军中视察,皇兄要一起吗?” 劭泽原本想着此话便是逐客令,德昌皇子听了自会离去,不料德昌皇子偏偏不客气地强行下了这个台阶道:“好,我也有心想了解了解军中的建设。” 劭泽此时脸色极为不好看,怎奈话已出口,断断不能收回,只好道:“皇兄这边请。” 徽静夫人此时也站起来说道:“我也随段鸿羲去灵伊镇看看。” 德昌皇子走入近卫军总营的时候,正巧看到灵流在教萝藦卫队使用短剑。段鸿羲早早和灵流换了剑,拿着日月同辉去和徽静夫人碰面,此刻已不在营区。 见灵流手中拿着一柄普通的黑色短剑,不由问道:“宣王不是将日月同辉赏了你吗?为何还在用这把破剑?” “皇子。”灵流见状忙行礼道:“我和段鸿羲换了剑,他将日月同辉带去了灵伊镇,现在我手中拿的是断水剑。” “放肆!”德昌皇子身边的侍卫斥道:“在王子面前竟敢自称我?” “我不是你们朝廷里当官的,没那么多规矩。”灵流毫不领情地说道:“大敌当前谁还有闲工夫学什么规矩?”说罢转身便走,大声呵斥着萝藦卫队的战士们进行下一轮的训练。 “这,”德昌皇子不由指着他的背影问道:“这真是珈谜身边那个小男宠吗?” “习武之人都有些暴脾气,皇兄在军中呆久了自会习惯。”劭泽说道:“灵流武艺高强,日后定会成为我们惑明的脊梁。” “这样的人,能服众吗?”德昌皇子道。 赋仟翊笑曰:“皇子来得有些晚,若是看到刚刚灵公子手刃庄铎和叶子臻两员猛将,一定不会再有这分猜忌。” 劭泽也道:“灵流的武功怕是比我高出不止一筹。” 赋仟翊讪讪笑道:“那我就更没有可比性了。” 这时金毛忽然远远地跑来向赋仟翊耳语了几句,赋仟翊回答了一声,他便匆匆忙跑开。 “有事?”德昌皇子问道。 “军内琐事。”赋仟翊敷衍道:“皇子还有何吩咐?” “我就随意看看,你忙你的去吧。”德昌皇子见赋仟翊急着离开,倒也不过多阻拦,随意道。 这时候他忽见灵流一剑刺在他面前一名士兵的胸口,不由大惊。 “这是......” 赋仟翊还来不及走,见状忙和劭泽向那边跑去。 德昌皇子惊愕之中不忘吩咐身后的侍从道:“去查查刚才那个军士是干什么的。” 灵流确实杀了个人,赋仟翊和劭泽赶到旁边的时候灵流已抽出了刺入士兵胸口的剑,士兵温热的血液喷涌着,瞳孔已然散大。 “你这是怎么回事?”赋仟翊见状立即问道。 “辱骂长官,违抗命令!”灵流毫不退怯地说道。 “怎么回事?”赋仟翊问周围的士兵。 按例子,赋仟翊是近卫军的作战都尉,正二品,灵流刚上任非编制将领,也是正二品,论品级赋仟翊并不在灵流之上,然而作战都尉的管辖范围之宽却仅窄于近卫军统领,有时的权限甚至高过两名副统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第三十五章 备预不虞3 赋仟翊当然不能只当没看见。 “他辱骂了灵长官.......” “骂他的人多了,为何单单杀了这个?”劭泽在一旁问道。 灵流原本不想多言,此时却忍不住说道:“赋仟翊,你自己看看你平日里都怎么管的近卫军?训练不行,武功不行,尽会磨嘴皮子耍无赖!这名士兵刚刚因为我是拜阳殿出来的,拒绝执行我的命令,按律当斩。” “他有没有拒绝执行灵长官的命令?”赋仟翊问周围的人道。 劭泽和德昌皇子都少来军中,并不知道赋仟翊的套路,而近卫军军士却对此清楚得很。军内对女将多有不服,赋仟翊初期带兵之时也常常遇到手下不服的事件,应对这样的问题除了比武,赋仟翊往往都是从严处分。特别是她在问话的时候,若无人回答,所问范围内的人都必有重惩。 很快有人说道:“刚刚他确实拒绝学习灵长官教的招式。” “拖出去埋了。”赋仟翊冷冷道。 很快那具尸体就被周围的人拖走,那尸体已经停止了出血,还是在沙土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皇子见笑了,近卫军治军不严是臣的过失。”赋仟翊面无表情地向德昌皇子鞠了一躬说道:“皇子若想视察军内请自便,臣有事要处理,先走一步。” “你.....你忙,你忙......”德昌皇子尴尬地语无伦次对赋仟翊打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早早知道赋仟翊在军中呆久了必不如闺中少女一般温婉柔顺,今日一见却觉得狠厉异常,惊得他一身冷汗。他转头对劭泽道:“宣王是不是也有要事,那本宫就不打扰了,先走一步。” “皇兄慢走。”劭泽微微欠身。 见着德昌皇子走远,灵流方才吩咐周边的士兵道:“叫他回来吧。” 劭泽不由皱眉:“这么近的距离你也敢动手脚?” “我不欢迎他,近卫军也不欢迎他。”灵流毫不在意地说道:“那战士身上带着猪血,演的也逼真。” “战士身上为什么会带猪血?”赋仟翊不解问道。 “我让带的啊!”灵流说道:“你平时都是怎么训练的?没教过他们装死是吧?” “装死?” “对啊,”灵流说道:“虽然说军人最高荣誉就是战死沙场,那也要看死的有没有价值。依我看,能活尽量活,能为惑明办事就是忠贞,死人可是没有尊严的。” 赋仟翊和劭泽对他的话却是十分受用,不由双双点头 但赋仟翊虽然赞同,仍旧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换句冠冕堂皇点的官话?” 灵流摇了摇头道:“他们都不是文化人,我若太文艺又让他们觉得有距离感。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已经因为珈谜的事儿让人敬而远之了,不能不想办法补救。” “辛苦了。”劭泽不由拍了拍他的肩:“你继续。” 劭泽和赋仟翊二人转身走了好远劭泽才问道:“刚才金毛找你可是查账有了进展?” “糊涂账不少,但刚刚他来报告是说,账簿被偷了。”赋仟翊担忧地说道:“这个节骨眼上谁会偷这本糊涂账呢?陛下交代我此事的时候,身边可只有周立一人。” “算了,别操心这事了。”劭泽说道:“我再去护天军营看看,你在这边先忙着。” “好。”赋仟翊点头道。 劭泽急匆匆走出去几步,忽然回过头来走到赋仟翊面前,捉起她带有纹凤紫玉镯的左手:“玉镯保存好了,千万别被人发现。” 赋仟翊听着就伸手想将玉镯脱下来:“你将日月同辉和断水剑都给了人,你自己身上没有这东西不行,你拿着以防万一。” “哎。”劭泽按住她腕上的镯子说道:“我暂时无事,你带着安全。万一遭遇灵能者,有了这镯子的保护他们只能跟你拼武。你的武功不会比他们差。” “可是.......” “我继承了我爹娘两人的全部灵能,就算遇到灵能者,也不见得有危险。”劭泽说道:“你只管听我的,自己注意安全。” “可是我和灵流都在护天军,护天军有断水剑就足够了。”赋仟翊说道。 “这天下没有人是靠得住的,除了你自己,你别指望灵流能在危急时刻帮你,万一他自顾不暇呢?万一他反应不够快呢?”劭泽忽然说道:“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除了我。” “你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赋仟翊不由问道:“灵流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吗?” “我是信任他,”劭泽说道:“可人都有犯浑的时候。再说了,人的精力也都有限,他来护天军是带兵打仗的,不是保护你安全的。” “我也不用他保护。”赋仟翊说道。 “所以你需要这个镯子。”劭泽道。 “你怎么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赋仟翊不由道:“我是说真的,我只是个普通人,灵能者就算要找也是找到你和灵流,找不到我这里的。” “你可别忘了,你体内可是有着灵力的。”劭泽恨铁不成钢地提醒道:“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就算你不会用灵能,你也一样是个灵能者!他们若想找你,通过你身上散发的极其微弱的灵能就能找到!” “那你......” “别操心我。”劭泽说道:“暂时即便是熙宁夫人也未必能把我怎么样。我先忙了。” 劭泽说罢转身就走。赋仟翊见状却一把抓住他的一只胳膊,问道:“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 “怎么?” “这些灵媒体确实可以抑制灵能者使用灵能,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他们,他们还能复活吗?” “自然不能。灵能者长生不老是因为懂得将自身的代谢废物和老旧细胞与自然界进行交换更替,若是大脑都死了,自然不能控制灵力去做这些事灵力。”劭泽说道:“再者言,灵力攻击是很耗神的,高阶灵能者可能坚持得更持久,但总会有能力限制。只要他们开始疲惫,就不会再有更大的破坏性灵力攻击。这对于我们绝对是机会。” “那我知道了。”赋仟翊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忙你的,我也要工作了。” “注意安全。”劭泽最后嘱咐道。 看着劭泽离开,赋仟翊有意无意地将手握在腕间的紫玉镯上,心中始终不能平静。她总觉得事情会向着十分不好的方向发展,这样强烈的预感让她手脚冰凉,冷汗直流。她不由转过身来看灵流带领萝藦卫队的士兵继续训练着,心中终于有了一丝踏实。 毕竟劭泽、灵流、段鸿羲都是灵能者,这一仗怕也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般异常难打。只要方法得宜,相信还是胜算很高的。 她可不希望她的皇后之位被这莫名其妙的战争给毁掉。 “都尉!”金毛这时又不知道从哪里跑了来,急道:“完了完了。” “又怎么了?”赋仟翊见者金毛慌乱的样子就开始烦躁:“你给我立正!” “是!”金毛听罢忙双脚一并,立正站好,这才说道:“方才宫里传来旨意说陛下请你和宣王、德昌皇子和祯元继承人都入宫!” “有我什么事?”赋仟翊不由奇怪。她虽然和劭泽有脱不清的关系,毕竟也不曾和劭泽正式成婚。像这样的皇族集会原本就不应当有她参与。 “说是有人拿着账本举报了德昌皇子的糊涂账.......”金毛说着只觉得冷汗簌簌地在脸上流着:“我怕是我们被偷的账本.......” “混蛋!”赋仟翊恨恨骂道:“这下糟了!” “怕就怕偷账本的人有意制造矛盾,告诉德昌皇子是我们查的账。” “这账本来就是我们查的!”赋仟翊说道:“你看你办得什么狗屁事!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丢!”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金毛不由道:“都尉你也别急,毕竟是陛下让我们查的,如果有什么不妥你大可以把责任推给陛下啊!” 赋仟翊不由恨恨伸手戳了一下金毛的脑门:“你这脑袋怎么长得啊!他们就是为了给我设置障碍好从中抓我的把柄,这事是密诏,咱们那位皇帝可没那么好的人品,万一矢口否认了,我不是犯了污蔑君上的大罪!” “也是......”金毛揉了揉被赋仟翊戳的脑门:“那都尉你也别着急,见机行事总没错。” “你去训练吧!”赋仟翊吩咐道:“咱们北冕卫队也得学会打仗才是。” 说着忙从营中随便一个士兵手里抢过一匹马就向皇宫赶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第三十六章 尺幅千里1 第三十六章尺幅千里 灵伊镇位于惑明王朝东南沿海,北邻多罗河。多罗河对岸就是大名鼎鼎的蓬莱派。 而当段鸿羲真的拿着日月同辉站在东海岸的时候,手中的短刃却如同活了一般不断地发出嗡鸣声。他定睛向海面望去,那一波风平浪静的碧蓝海面在艳阳的照耀下显得光亮异常,除却几只惑明自己的渔船,别无他物。 灵伊镇的两个军港停满了征海军大大小小的舰艇,外海零星的几个巡逻船只正陆陆续续地通知渔民收网上岸。 周慕雨不知从哪里走到了他身边,道:“你手中的剑一直在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段鸿羲看了看手中的日月同辉,说道:“是谁报告说炎海人进攻灵伊镇的?” “我。”慕雨毫不避讳地说道:“我的探子报告过,炎海人一定会从灵伊镇登陆。” “可这海面......”段鸿羲看着平静如常的海面,不由疑虑:“他们会很快进攻?” 慕雨笑道:“我自小长在海边,大风大浪之前,海面都是异常的平静。” “我只怕你所谓的风浪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段鸿羲道:“听闻炎海人里面有个叫瓶雨的灵能者,专攻水系灵法,不知这次......” “徽静夫人不是和你一同来的吗?你该问问她。” 段鸿羲叹气道:“原本是一同来的,可能是传送结界耗费了她太多的力量,现在还在休息。” 慕雨闻言心中仿佛更是没底,不由道:“鸿羲,我知道你也是灵能者,带着这把宝剑,一定能够战胜他们的对吗?” 段鸿羲凝望着那片无际的海:“他们自炎海国赶来,人与船只都极为疲乏,再要对抗我们征海军,不过以指挠沸。当然,前提是这把剑得真的好用。” 段鸿羲握着日月同辉,试着施灵于码头上不算深的海底,那海底的海藻并未如他以往施灵时一般疯长起来,只微微一动,便趋于平态。 “慕雨,”段鸿羲将日月同辉递给慕雨:“你带着日月同辉离开我三里,我再试试。” 慕雨接过短剑,点了点头匆忙跑开。 这时段鸿羲算着距离差不多了,再次对周遭近海的海藻大面积施灵,集聚海面上的强光和周围水域的热量施与水藻,那水藻在被注入了富足的能量后如活了一般慢慢地成长起来,变得粗壮而高大。 而他的能力却是有限的,自然界的能量始终守恒,灵能者在借用了外界能源后同样要予以归还。很快他停止了用灵,水藻又渐渐将能量释放回去,缓缓缩小。 这就是中阶灵能者和高阶灵能者的区别。高阶灵能者能够利用自身灵能控制自然环境,牵制能量的流通,而段鸿羲却不行,他只能在利用自然能量之后很短的时间内就要面对能量回释。 当然这只是小伎俩。他有日月同辉,他可以在面对任何灵能者的时候都不畏惧他们的灵力——因为他们都用不出灵力。抛开灵力打一架,他几乎是自信甚至自傲的。 他微微一笑,转身向着慕雨挥了挥手:“回来吧!大有前途!” “那就好!”慕雨远远地跑回他身边说道:“是不是证明灵能者没有施灵的空间?” “三里以内是这样。”段鸿羲说道:“慕雨,如果进攻的军队里出现灵能者,我会冲过去和他近距离较量,这时我势单力薄,就需要军队的支援。你快些去各个舰团抽调5名武功上乘的跟着我。” “你之前怎么没想到这层?”慕雨不由道:“每个战斗组都是配合默契的,我把人家的主心骨抽调走了还能好好打仗吗?再说了,你虽然是作战都尉,你和那些军士一点也不熟,能好好配合吗?” “我之前也没想到过这层啊。”段鸿羲说道:“你不调人也行,那万一我还没近灵能者的身就被弓箭什么的干掉了,对付灵能者的事可就是你的了。” “这话说得!”慕雨不由皱眉道:“我又不是不给你抽调。这就去!” “我要机灵的。”段鸿羲补充道。 “行行行你说了算!”慕雨说着将日月同辉塞到他手里道:“等着,马上就给你挑来!” 话音未落,那远处的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面海蓝色的水墙,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着高度和宽度,海水的反光在这面墙的遮挡下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墨蓝。 “慕雨,这是?”段鸿羲自小在皇城长大,虽近两年来跟着征海军练兵,碍于熙宁夫人的嘱托倒是从未下过海,对于海水也是陌生非常的。 慕雨见状却被此景惊到了:“天呐,海啸!是海啸!” 说着她拽着段鸿羲迅速离开岸边。 “紧急情况!全员轻装撤离海岸!” “全员轻装撤离!” 那水墙自水平面远远地过来,原本以为会有足够的反应时间,然而当段鸿羲再转身看去的时候却见那浪潮几乎已经涌到了岸边! 他手中拿着日月同辉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忙将短剑塞到慕雨手中将她推上一匹马赶远。这时他才来得及迅速收集光能和水聚在水藻上。转眼间水藻飞速地生长起来,交叉盘错如一堵坚固的墙一般阻挡了水墙的路,只听震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大地剧烈地震颤了一下,目力所及的海岸上已经看不见海水,只有无限增长海藻植被。 段鸿羲却被这一震震得险些吐出血来。他明显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灵能压力随着那喷涌的潮水向他击来,那些原本看起来密不透风的植被很快被冲得千疮百孔,开始向海岸线这边渗水。 此时他才意识到所谓紫云石不是万能的。拿着紫云石,他只能保证他方圆三里以外的灵能者不能用灵。而事实上这施灵的灵能者远在十里以外,甚至他都不曾感知施灵者的位置,已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大灵能攻击逼得无路可退。 征海军的主力部队就在身后迅速撤离,纵使他明显感到体力不支,却不得不勉强支撑下去,一旦植物铸成的墙壁崩塌,对面的水就会如同夺命的碎石一般生生砸过来,那时海岸线上的所有船只舰艇、民房耕地都会毁于一旦。 此刻他甚至不知道来者何人。他忽然发觉,即便手中拿着日月同辉,他也根本没有近身的机会! 紫云石可以抑制灵能的发挥,可灵能所操控海水制造海啸之后的惯性余波并不是灵能,日月同辉可谓是毫无用处! “真是见鬼!”这时徽静夫人及时赶到现场,顺手接过慕雨手中的日月同辉:“你随着所有人一起撤远些!这里我和段鸿羲足够。” 不等慕雨有所反应,徽静夫人早已握着日月同辉远远地绕过段鸿羲纵身一跃跃上了那十几人高的植物墙,转眼间消失不见。 段鸿羲见徽静夫人出手相助,心中多了一丝安慰,刚要松一口气,却听得墙的那边震耳欲聋一声巨响,只见墙对面的海浪汹涌升起,更加猛烈地拍击着海藻墙壁。段鸿羲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慑得几乎站不稳脚,却忽然凭添了一丝清醒。 徽静夫人方才越过海藻的时候尚持着日月同辉,在完全不依靠灵力的情况下她竟孤身投入海中。惑明不属热带,在这初春的季节海水乍凉即便是熟识水性的征海军将士都不敢冒然入海,更何况失去了灵能支撑的徽静夫人? 他拼尽全力维持着那些海藻的形状,只觉得海藻那边的海水如同活了一般愈发猛烈地撞击着这原本就不够坚固的墙壁。很快他觉得那一波波的海水撞击仿若转化为纯粹的灵能攻击,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不断地敲击着他的身体,难以重负。 终于那海藻如其所望地蓦然崩塌,水潮涌般地从高处蓦然落下,冲垮了岸边的码头船只后,奔着岸边飞速冲过。 段鸿羲脚尖一点,想要踩着水藻跃起,却不知被什么力量所阻拦,灵能一滞,转眼没入冰冷咸腥的海水之中。他的水性是极好的,又有灵能护体,虽然在那短暂的灵能停滞中衣衫已然被水浸湿,他还是可以重新操控水生物将他拖出海面。 原本执拗地不肯放弃抵抗耗费了太多的力量,终而堤毁后,他却在冰冷的海中愈发清醒起来。 他已经拖过了一段时间供军中将士和渔民们撤离,这毕竟只是灵能者的一次灵能攻击,攻击过后立即会发生能量回流,破坏力自然不如真正的海啸。 应该没什么吧?他心心念念着徽静夫人能不能在这茫茫大海中找到施灵的灵能者,忙将最后的力气放在了脚下的海藻中,操纵着海藻将他拖出水面,一路向着深海处去了。 茫茫的海上方向难辨,仅有零星几只支离破碎的船只,零散的尸体静静地随着低低的海浪漂浮游动。他顾不上理会这些已经死去的无辜渔民,定睛在这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寻找着徽静夫人的身影。 忽然他仿佛感到面前的海面裂开一条巨大的缝隙,惊起的浪潮就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拽住他,将他疯狂地向海底拖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第三十六章 尺幅千里2 乍凉的海水几乎将他的身体冻得僵直,这飞速的动作下他几乎没有想到要如何在水中呼吸!密集茂盛的海草在失去了灵能操控后纷纷缩小落入深深的海底,任他如何操控光能都无法在这距离海面越来越远的水中打破液体为他注入氧气。 他几乎要窒息在水中! 海面上的波光在太阳的直射下显得十分透明,阳光的温度随着他与海面的距离渐渐失效,他奋力集中精力在那微弱的光线中想截住推动他的强烈水流,却失败了。 他隐约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开始减弱,身体被什么黏滑的物体重重顶了一下,忽然警醒。 撞击他的物体是一头游动着的成年虎鲸,在撞了他之后又很快一个转弯游了回来。这才发现他置身于一个虎鲸群当中——应当是虎鲸,每一头都几乎长过六七个人,在这片海上应当不存在比虎鲸身形更为巨大的生物。 他忽然有些慌乱。在陆地上他可以不畏惧任何虎豹猛兽,甚至可以赤手空拳打死任何对他有所威胁的野兽。海中却不是他的天下,他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生物! 他迅速将腰间随身携带的长剑拔出剑鞘,刺向正向他游过来的虎鲸!长剑不偏不倚地插在虎鲸头部,鲜血很快蔓延在海水中,如同迷雾一般模糊了他的视线。其余虎鲸见状纷纷避开,却始终围绕在他周围游动,既不攻击也不离去。 这时他才忽而想到,慕雨曾经告诉过他,虎鲸一般是不攻击人的。 他在即将令他窒息的海水中终于抓到一丝淡淡的光线,也顾不得不能随意吸积灵能,顺着那光线奋力地将那光能吸入自己体内。收到强烈引力后的光能加粗了许多,生生把沉重的海水劈开了一条缝隙,他忙顺着那条缝隙一边呼吸着氧气,一边向水面游去。 虎鲸群一路穷追不舍。冲出水面的一刹那他即刻操纵光能灌输在水草中,将那水草变成坚固的利刃,分秒直插向那些虎鲸的身体! 随着一群虎鲸尸体在水面翻开肚皮,海水也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他漂浮在海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袭白衣也被血染成淡红色,远远看去就想落入血池中一般腥涩恐怖。 “还是有两把刷子。” 一个妙曼女声从他身边响起。他心想不管是谁,都等他先恢复力量再说,只自顾自地呼吸着海面上湿润新鲜的空气,感觉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睛。 “你再不睁眼我可要以为你聋了。”女声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他这才顺着海藻的藤蔓站了起来,方才发现距离自己不过一米处竟站着一个黑发黑眼的年轻女子。 然而他很快打消了这个看法。 来人扎实地站在水面之上,有着最为漆黑的瞳孔和长发,妆容精致,身形姣好,虽然矮了些,还是令人难以不注目。 “你是瓶雨吧?”段鸿羲只是看似随意地瞟了一眼,胸有成竹地问道。 “看来我果然是有着名号地位的。”被唤作瓶雨的女子嫣然一笑:“你好像并不怕我。” “我为何要怕你?”段鸿羲道:“人模狗样的我都不怕。” 瓶雨好像并不为他的不敬言辞而有所怒意,反倒笑道:“可是你好像很怕虎鲸们,还杀了它们。” “那是因为它们对我有威胁。” “那么我也对你有威胁,要杀了我吗?”瓶雨毫无顾忌地挑衅道。 段鸿羲在这么近的距离中明显感到了对方强大的灵能,虽然心知自己可能不敌,却也不肯后退,笑曰:“你好像岁数不小了吧?到你这个年纪,多活一天赚一天,你反倒跑出来求死,真是新鲜。” 瓶雨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已是我的囊中之物,还想翻出花来吗?” “囊中物吗?”段鸿羲远远地看到瓶雨身后有刀光一闪,笑道:“那可未必!” 说着即刻借着脚下水藻的反作用力跳离水面,那水藻同时仿佛失去了光能的滋润,即刻枯萎塌陷,落入深海之中。瓶雨也在同一时刻脚下一空,生生掉入冰冷的海水中。 段鸿羲心下一笑,蓦然握紧手中佩剑直冲着瓶雨刺了过去。 瓶雨虽说毫无心理准备,在这个时候却一个翻身深深扎入水中,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段鸿羲随即剑锋一转,同样落入水中,直追着瓶雨刺过去。 然而段鸿羲纵使武功了得,毕竟不是在水边长大,水性却不怎么好,又失去了灵能的支撑,尚未伤到瓶雨就又急忙返回水面呼吸。 如此一辗转反而被瓶雨抓到了双脚用力向水中拖拽! 徽静夫人自距离二人三里之外的地方坐着小船划过,尚且距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眼见着段鸿羲被瓶雨拖入水中,心急如焚,无计可施。 段鸿羲的鹿皮短靴早已被灌满了水,沉重非常,再经瓶雨这么一拽,他只觉得脚腕险些被扯脱臼,忙缩起身子,伸手解开了靴子上的绑带,两只靴子就被瓶雨生生拽掉。 他这才得空游回水面深深吸气。 瓶雨纵使水性极好,在用不出灵能的时候也不能长时呆在水中,扔掉了那两只靴子,返回水面呼吸。 段鸿羲从未想过在水上会如此狼狈不堪,在水中拿着长剑也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令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他却不想弃剑。 瓶雨仿佛也看出了这一点,趁着他呼吸的空再次欺身向前。 “鸿羲!把剑扔了!”徽静夫人在远处早已看出了倪端,大喊道。 段鸿羲却不肯。他的身上除了日月同辉只带了这一把长剑,丢掉武器等同于丢掉了性命。他紧握着手中的剑不肯松手,却在水中让瓶雨占尽先机地轻松按入水中。 “小心!”徽静夫人说着已经赶到了附近,见状忙从船上跳入水中。 日月同辉在冰冷的海水中仍旧触手生温。 段鸿羲见她下水,忙奋力扯住瓶雨的腰身将她死死抱住! 再强大的灵能者失去了灵力后在水中也如同一座没有外援的孤岛,狼狈而孤立。瓶雨忽然在这望不到底的深海中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她身上的温度在海水中飞速地流失着,体力也在极速耗尽。她开始用力以手肘击打段鸿羲的肋下。 水中的阻力令已经体力透支的瓶雨并不能对段鸿羲造成什么伤害,很快她的挣扎变得十分无用——如果没有灵能,一个矮小的女人和一个高大的男人力气当然不成正比,段鸿羲在死死抱住她不松手后,很轻松地就将她按在水中无法呼吸。 “抱紧了别松手!”徽静夫人说着已经从水中摸到这二人面前,拔出日月同辉一剑就刺穿了瓶雨的心脏。 血大面积地从她胸腔中洇出,和那些虎鲸的血混在一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 段鸿羲在瓶雨停止抽搐后怅然地松开手,深深叹息。 徽静细细打量着面容已然失去血色的瓶雨,不由道:“任她在灵能界如何光鲜,到了日月同辉的势力范围内不过俗人一个。” “这算......杀死了吗?”段鸿羲不由问道。 徽静夫人忍不住笑道:“你以为是杀猪吗?” 段鸿羲叹气:“总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她仗着灵能欺负你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想。”徽静夫人道:“上船,我们回去。” 段鸿羲这才想到方才的海啸。那一阵高墙般的浪涛打过,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要丧生于此。忙和徽静夫人爬上了小船向着岸边去了。 日月同辉的势力范围渐渐远去,这片海水忽然轻微地翻涌起来。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微微震颤了一下,随即默默漂浮着,归于沉寂。 海水已经从岸上退去,夹带着破碎支离的舰船、房屋的木板以及密集的尸体在海岸线上漂浮着,他们二人的小船开始不停地撞击着各种物体,如同进了垃圾场一般。 附近已经有征海军的船只开始打捞这些废物和尸体。那些尸体有征海军的,也有附近渔民的,密集地漂浮在海面上随着不算大的海浪跌宕起伏着。 段鸿羲沉默地看这些被泡得发胀的尸体,胸腔中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无限膨胀。渔民、军人、价值昂贵没有代替品的舰船,瓶雨所制造的这一海啸几乎将灵伊镇东海岸延及内陆五六里的建筑和人烟全部毁之殆尽!最重要的是人命!这些无辜的渔民、这些满怀士气等着上战场的征海军军士,在这突如其来的灵能攻击中迅速殒命! 他的思维忽然一滞,警醒地看向徽静夫人:“他们的水性甚好,如何轻易被淹死?” 徽静夫人看着这些尸体的心情也同样沉重,她木然看着段鸿羲说道:“你也会游泳,在水中时可感觉到一股人力难抵的巨大压力将你向海底压去?” “灵能攻击。”段鸿羲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四个字,忽然从船中站了起来:“真是便宜她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那两只搜救的船只忽然沸沸扬扬地出现惊恐的人声,定睛望去,却见目所能及的海平面上出现了成排成队的舰船,正在快速向岸边驶来! 岸边两个码头的20余艘舰船都在方才瓶雨的海啸攻击中被击打得支离破碎或解体或沉积,若从其余海岸调舰船总也为时过晚。 “鸿羲,你先带着日月同辉上岸!”徽静夫人说道:“我去烧了他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第三十六章 尺幅千里3 “可是会不会......” “不会!”徽静夫人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有紫云石,会把所有期望放在瓶雨身上,以为一个瓶雨就能够翻云覆雨,应当还不知道瓶雨的死讯!” “瓶雨始终不曾回去,他们会不会猜到了什么?” 徽静夫人忽然冷笑道:“瓶雨这个人自由散漫过了,若她取得了胜仗,八成会自顾自地离开,才不会去管那些军人。” 段鸿羲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说道:“夫人小心!” 段鸿羲急忙带着日月同辉上了岸,离开徽静夫人数里后方才回首。 徽静夫人并不再向深海中去,只是在船中站起身来,伸出手吸积住明丽的阳光,一把将其向那些舰船扯去!环境中能量最为强大的热能开始源源不断向那些舰船集聚,虽然常年泡在水中,这些舰船仍旧是木制,在强烈的热能攻击下本该无一幸免地剧烈燃烧起来。 然而那里却仿佛有什么屏障阻拦住一般,徽静夫人手中周转过的光热并没有直接击中那些船只,反而由集中忽然变得分散而微弱,转眼一瞬就变成点点火星,消之殆尽。那里忽然响起了一种奇异的嗡鸣声,远远地向着徽静夫人震颤而来,她只觉得忽然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要被这种强烈的声波攻击震碎一般,喉咙一甜,大口地吐出鲜血! 段鸿羲明显也感觉到了灵能攻击的味道,然而这声波却有着精准的针对性,直奔徽静夫人而去。他隐约想起那年在别苑中遇到的蝶念,她正是有这样强烈的声波攻击能力,只是针对性较强,一则针对灵能者,二则必须要对方首先应用灵能方能确定其灵能波邱,从而精准实施攻击。 他暗自握紧了日月同辉。 先是海水攻击,利用海啸将这岸边的人和征海军装备打得七零八落无法应用之后,再带着大部队冲岸!可恶的是,那些舰船上居然还存在着另外的灵能者! “可恶的炎海人!”慕雨带着征海军的部队返回海滩的时候,见此情景不由骂道:“非得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段鸿羲忙冲她摇了摇头:“还有灵能者。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近他们。” “徽静夫人呢?” “惑明能对付她的只有我娘。”段鸿羲说道:“不知我娘哪里去了!” “等他们走到三里之内,是不是蝶念的灵能就失效了?”慕雨问道。 “等他们再近一点吧。”段鸿羲说道:“你带着部队退远一点。别让他们看见。准备好弓箭,一旦见我入海,你们立即赶过来弓箭射击。” “那你......” “不用管我。”段鸿羲说道:“我死不了。” “那你注意安全,支援你的十个人都在搜救船上,他们会跟着你。”慕雨显然在这个关键时刻明白不能废话和犹豫,忙指挥着部队向后退去。 此时徽静夫人乘的小船几乎已被海浪冲上岸。段鸿羲也赶到了海岸边将徽静夫人从船中扶了出来:“夫人没事吧?” 徽静夫人的气息十分微弱,几经喘息才开口说道:“是......声波攻击!” 段鸿羲摇头道:“等她走近一点,让我先去杀了她!” 徽静夫人顿了一下,细细打量了段鸿羲:“那么在她进入日月同辉势力范围之前,不要让她看见你。” “夫人,我先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段鸿羲扶着徽静夫人远离海滩后又即刻带着日月同辉折回。炎海的船队近在咫尺,码头已经被刚刚的海啸摧毁,他实在不知道炎海人在船队靠岸后打算怎么登陆,也不知道他应当怎样从众船队中迅速找到蝶念所在的船,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去。 看着那些船队越行越近,他反而紧张起来。他甚至开始后悔当年为什么偏偏不计后果地折断了自己的羽翼,否则尚可飞行一阵,不至在冰冷的海里泡着。 他还是扔掉了长剑,带着日月同辉向前走了数步没入海中。 慕雨带着部队赶到海滩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他的踪影,她心知没有灵能的保护,即便段鸿羲有着高强的武艺也不可能抵挡得了炎海的大批舰队,尤其是不熟悉水性的他在水中泡了大半天之后再一次入水,此刻的体力定然是不支的。 为此慕雨早在海啸来临之后就选了十个武艺高强的征海军战士在海中支援。待段鸿羲一下水,他们就默默跟着他一同向舰队游去。 距离近了之后炎海人一定会发现水中的人,为此征海军有着质量很好的呼吸器,一端含在嘴里,一穿过腰部通过腰带固定后延伸至水面以上,足以维持正常的呼吸。他们就通过这样的方式躲过了炎海人的视线,并越过他们的船队直接游到了他们的后方。 此时岸上征海军的□□已经开始向炎海人射击。 惑明地大物博,经济繁荣,军用物资也十分充裕,征海军的箭贮备量足以支持100张弓不间断地射击十天十夜。慕雨始终对征海军的实力很有信心,若不是炎海有灵能者在一旁瞎搅合,她可以轻松地打赢这场仗。 其实,日月同辉在的情况下,这里不需要段鸿羲冲锋陷阵。他们口中实力可怕的灵能者在失去灵力后就如同普通人一样没什么杀伤力,再高强的武艺当然也抵挡不了千军万马。 段鸿羲始终尾随着炎海人的船队,却不知道该从哪一艘入手。毕竟在水中看不到那些巨型船只上面的情况,只能隐约听到的人声和弓箭声,偶然有几个中箭的士兵掉入水中,皆不等他揪住问话就已然死亡——当然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手拿着日月同辉却只能依靠日月同辉的克制力,这样的工作,换作谁都可以。初春乍凉的海水令他的体温极度下降,他清楚地告诫自己必须立即做出选择,登上船只杀了蝶念或者别的什么将领,要么他将和这十个人莫名其妙冻死在海里。 他和那十个人摸着上了最中心的那条指挥船,将那穿上抱着旗子挥舞的指挥员一刀毙命。 而后他看到了蝶念,那个十分不接地气的声波攻击者。 蝶念显然也看到了他,眉间仿佛有一丝不解渐渐舒展开来,高深莫测地一笑。 然而蝶念并不在他所站的这条船上,而是在这条船之后的一条小舰艇上。这条船上应当坐着的是炎海军队负责总指挥的高级将领。段鸿羲轻笑一声,转身就冲入船舱中。他带来的人三下两下将甲板上的炎海军人杀死,将炎海的战旗生生折断。 此时附近几艘船只上的炎海人都开始向指挥船射箭并设法向其靠拢准备登船。甲板上的征海军战士在和炎海人的打斗中没有丝毫的减员,而密集的箭如雨一般射击在甲板上,就有数人中箭,成功躲入船舱中的时候只剩下4个人。 船舱中坐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早已拿着军刀准备反击。 段鸿羲并未等到征海军的人赶到船舱就毫不客气地向那个年老的军官出手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羸弱年老的将军级军官功夫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功夫上乘的,但是他没有时间去和他斡旋,招招式式都足以毙命,尽全力在百招之内将那老将军干掉。 “都尉!外面的箭太过密集,我们出去就是送死!” 他在船舱门口看着外面如林的箭雨,目光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第三十七章 楚河汉界1 第三十七章楚河汉界 段鸿羲并不想死在初战的箭雨之下,后面的船只上还有个蝶念需要他来解决。 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困顿,所谓灵能者当是永生不亡的,刚刚他和徽静夫人轻易杀死了瓶雨这个高阶灵能者,如果此刻他又毫无疑问地杀了蝶念,那么所谓高阶灵能者无力可对的神话就可以轻易终结。 仅仅凭借一把日月同辉吗?他打开了船舱后面的窗户偷偷看向蝶念。她正不厌其烦地试着施灵,但却屡屡失败,不解地看看自己手,又看看海平面,不由沮丧。 “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用不出灵力,这是为何?”蝶念皱眉,忽然眉宇间透出一丝精光:“密霭之林?” 密霭之林。段鸿羲暗笑,若是密霭之林真的在此,那真是天助惑明,炎海人再无登陆的可能了。 然而事实却是只有日月同辉。 段鸿羲从那后窗迅速翻出,远远向蝶念所在的小船跳去。 对于他的蹩脚功夫而言,解决蝶念身边的三五个跟从不在话下,当他的日月同辉抵在蝶念脖颈之时,蝶念着实被他震惊了。 “段鸿羲?”蝶念认真地打量着他。 “是。”他毫不避讳地承认道:“和前辈应当有过一面之缘。” “是啊,你是他的儿子么,脱灵的功夫也这样好。” “我娘从不练脱灵的功夫。”段鸿羲摇头道。 “所以你就知道我说的并不是你娘了。”蝶念幽幽笑着,见段鸿羲张嘴想问什么,忙抬手打了个收声的手势:“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不会说的。” “你不怕我杀了你?”段鸿羲手中的日月同辉已经划破了蝶念的皮肤,微微渗出血来。 “哦。”蝶念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一件宝贝,怨不得瓶雨会突然间没了音讯。你不会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不是吗?”段鸿羲不如蝶念的心理素质,此时此刻全然笑不出来,黑着脸说道。 蝶念不禁嗤嗤笑了一阵方才说道:“你说是,那就是吧。你且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她说着伸手指向岸边。 只见那边的海面波澜已然蹿跳成巨大的浪涛直咬向海摊上的征海军! 段鸿羲手上一颤,目中的震惊之色几乎要将那海浪都吞进去! “瓶雨没死?” “灵能者怎么可能死呢?”蝶念笑道:“到底是我见识太少,还是鸿羲你太单纯了?” 段鸿羲见者岸边呼啸的海浪,手缓缓攥紧,回手一剑割断了蝶念的喉咙,将人头生生割离了身体,并从那身体上扯下块布来将那头颅包裹在衣物里带着一同跳入水中。 他并不知道瓶雨复活后究竟躲在哪里,但是他心中清楚,只有找到了瓶雨并再次杀了她,割下她的脑袋带走才有可能保证她们不会再复活。 然而这个过程却异常的艰辛。他凭着感觉向着第一次撞见瓶雨的地方游去,在水下无暇顾及岸上的情况,还要时时刻刻对付那些铺天盖地的冷箭,折腾了整日不曾休息的他此刻在水中几乎要开始抽筋。 随他而来的征海军战士此时只有三人追上了他,在他身边帮他对付那些射入水中的箭。 忽然他感到海中的急流停止了,这才忽然有了一丝期望,忙钻出水面。 果然在不远处他看见了海面上漂浮着的人。 “一起过去,杀了她。” 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炎海人的船队已然有了一定的横向距离,在这个位置想要炎海军队看到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几乎是顺利无阻地追上了在水中落荒而逃的瓶雨,将她的头颅割了下来和蝶念的装在一起,扬长而去。 这个狙杀两名高阶灵能者的过程是可笑的,段鸿羲甚至无法相信事情办得这样顺利。这几乎就是惑明王朝的头功了。 炎海人中能列得上名单的灵能者仅仅有冷觋、瓶雨和蝶念三人。若这三人中两人都在这第一场战争中被他所杀,那么仅仅剩余的冷觋自然也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若非因为瓶雨所制造的两次海啸害死了太多的人,他几乎要在这冰冷的海里笑出内伤。 海啸过后的海岸一片狼藉,布满了征海军将士和渔民的尸首。 段鸿羲和那三个幸存的征海军战士穿过那片面积甚大的尸首群时,那种不为理智所控的愤恨、懊悔和心酸等等糅杂在一起的复杂情感令他几乎将手中的两个人头捏碎! 幸存者已经陆陆续续游回沙滩,却无一幸免地遭到了炎海舰队的弓箭射杀。 段鸿羲勉强爬上海滩的时候由于长时间泡在冷水中,体力已经接近极限,眼见着炎海的船队已经近在咫尺却无计可施。此时炎海人已停止了射击,但死了两个灵能者和一个将领对于他们并没有形成恐吓,反而有恃无恐地全速向岸边驶来。 “鸿羲!”慕雨见段鸿羲上了岸,远远地带着几名征海军战士扯着盾牌靠过来:“你怎么样?” 段鸿羲将手中的包袱往海滩上一扔:“瓶雨和蝶念的头,带回去,问他们如何处理。” “瓶雨和蝶念?”慕雨默默念着这两个名字,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把她们两个都杀了?” 段鸿羲点点头,却因体力严重不支跪倒在沙滩上大口地喘着气:“指着海面上逐渐驶来的炎海军队:“我们还剩多少人?” 慕雨闻言不由摇了摇头:“驻守灵伊镇的三个舰团一共两万人,现在剩不到三千人,徽静夫人伤重我已着人送回皇城。你.......还可以吗?” “我怕是用不出灵力来了,联系驻守的靖野军和护天军,我们三军一起争取将这些炎海人解决在海里。现在海里温度低,泡的时间久了自然会冻死。” “不用你说,靖野军的二十四军团和护天军鹰隼军团二队都在,现在我们没有船只,征海军也只能陆上作战了。”慕雨说着吩咐身边的士兵道:“扶段都尉去后方休息,通知各部准备战斗!” 说着她也顾不上那么多,捡起段鸿羲丢在地上的、用衣物包裹的两颗头颅和段鸿羲一起向后方去了。 这之后就是密集的箭雨向着海上不停顿地击打过去,那些下了船开始登陆的士兵几乎都被射杀在海滩上。顿时柔软的细沙被鲜血染得通红,整片海域都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暗红色。 “想上岸?”慕雨一边看着战况一边笑道:“真是笑话!” 即便大部分人都躲在船舱里不动,但只要有人出舱都会立即被射杀。 惑明军队最不缺的就是箭——这种炎海人即使花费大部分船只运载武器都不能向匹敌的军械储备量在世界上都会名列前茅。如果没有灵能者,阻击这些炎海人甚至用不了征海军的一个舰团。 灵伊镇的构造十分简洁,两个码头在瓶雨的灵能攻击下被摧毁,纵使征海军昂贵的水上装备都被毁坏,对于炎海人来讲也一样没有了可供士兵登陆的码头,在箭雨密集的情况下他们除了将舰船直接驶上海滩别无他法。 也就是说炎海人的舰船也一样会遭到毁坏。 “他们可都别想回家了。”段鸿羲讽刺道:“有本事他们一辈子别下船。等一阵子我体力恢复了,我去操纵海藻和红树林把他们杀死在船里!” “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支援了?”慕雨问道:“刚刚我看战况不济,已经派人回皇城求援了。” “无妨,”段鸿羲道:“我们惑明除了蔽水山脉临海,能登陆的只有灵伊,多些军队在这也是有备无患。我就不信他们最终真敢去蔽水山脉登陆!” “蔽水山脉可是个不毛之地,他们就是有胆登陆,也没胆翻山啊。”慕雨说着却觉得段鸿羲正浑身发抖,不由道:“你且回去休息吧,你解决了两个灵能者,这之后的事就看我的了。你要再在这呆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我总觉得不踏实。”段鸿羲从慕雨手中拿过两个人头说道:“他们这种自杀式的登陆方式未免太蠢了。” “你现在最需要热汤热茶。”慕雨说道:“别管他们怎么登陆,上屋抽梯、远交近攻、釜底抽薪还是暗度陈仓的总有办法。我们都是惑明的正规部队,你难道还担心顶不住这群野狗?” “野狗?”段鸿羲不由笑道:“骂得好。那我先走了,看这东西究竟怎么处理。”他说着举了举手中的两个人头,转身离开。 当段鸿羲将人头扔在神渊阁正殿劭泽的桌案上,劭泽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想到段鸿羲能够干掉一个灵能者,不料他竟一举干掉了两个,而且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阶灵能者。 瓶雨,和蝶念。 这两个精美的人头放在桌案上的时候竟不觉得恐怖,反倒有些赏心悦目的喜悦感。 倒是赋仟翊见到这两个血液几乎流干、被海水跑得发胀发青的人头后惊恐地大叫了一声:“这什么东西啊!快拿走快拿走!” “瓶雨和蝶念的头。”段鸿羲说这话的时候还是表现得十分得意:“慕雨他们留在灵伊镇阻击那些炎海的船队,另外几个舰团也在调战船过去,没了灵能者炎海人想登陆简直就是做梦。” “主要是段都尉有能耐。”劭泽笑道:“那么这两个人头就放在我这,我会处理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第三十七章 楚河汉界2 “有劳宣王。” “这话说得太客气。”劭泽摇头道:“你一举杀了两个高阶灵能者,这是我们惑明的头号功臣,跟我客气什么。” 段鸿羲笑道:“您是宣王我不敢造次。” 他自灵伊镇一路骑马,两个时辰才到了皇城,又急匆匆地进了宫到了神渊阁,尚未来得及回府沐浴更衣,说着就打了个喷嚏,心中无事后也终于感觉到了寒冷。 在这个尚未春暖花开的季节在海中泡了数个小时,连带着作战和施灵,又赶了两个时辰的路,以至于在这潮湿的季节他紧束着的头发和衣服都干透了。 赋仟翊上前揪着他的衣服仔细一闻:“从海里爬出来就直接跑回来了?亏你身体吃得消!络涵!准备热水,伺候段公子沐浴更衣。” “啊?”络涵站在殿门口闻言不由瞠目结舌,将目光转向劭泽。 “去准备。”劭泽点头道:“另外吩咐小厨房准备姜汤和饭菜。” “是。”络涵低身福了福,转身出门。 “能不能换个人伺候我沐浴?”段鸿羲不由道:“换个男的行不行。” 赋仟翊瞪他道:“我让她给你准备热水又没让她伺候你沐浴,要么我派人把秋苑婧喊来伺候你可好?” “别,我开玩笑的,开玩笑。”劭泽闻秋苑婧的名字,下意识地动了动眼睫,只那一瞬稍纵即逝的愤懑却落入了段鸿羲眼中,他只作没看见,笑道。 “说起来,你和那秋苑婧是不是还在分房住?”赋仟翊问道:“你们大婚也好些日子了,你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我娶都娶了,还叫耽误?”段鸿羲闻言瞪了她一眼,道:“别在宣王面前乱说,分房睡是因为我不习惯睡觉身边有人。” 劭泽尴尬一笑,换了个话题道:“徽静夫人没事吧?” “被蝶念的声波击中,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了。”段鸿羲说道:“说起来这灵能者若真的杀不死,那.......” “都这样了还杀不死?”赋仟翊惊悚地指着劭泽桌案上的人头。 “我是说如果不这样他们一定会活过来的。”段鸿羲说道:“只是这人头.......”他说着不由去对上劭泽的目光:“如果剁碎了喂狗,应当就活不了了吧?” 劭泽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头,许久方才说道:“杀了灵能者,虽然我们占理,却也不得不防备魔界会拿此事和我们较真。人头我会妥善保管以防万一。” “什么?”段鸿羲闻言不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拼死拼活地好不容易把人头给你弄回来,你倒怕魔界找你麻烦?” “不是找我麻烦,是找惑明的麻烦。”劭泽强调道:“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你为我们惑明立了大功.......” “那你的意思是我根本不应该杀了她们对吧?” “你坐下。”劭泽见段鸿羲怒意正盛,严肃道:“你杀了她们是好事,我只是未雨绸缪,并无批判之意。” 段鸿羲很快从这其中找到了一丝理智,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对不起,我在海水里泡久了,情绪失控,你......” 劭泽倒是毫不在意段鸿羲的情绪化,摇头道:“无妨,你先去沐浴更衣,一会儿吃点热的,别感冒了。“ ”好。“段鸿羲一边点头一边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起身离去。 劭泽的神色却变得很复杂,他木然看着段鸿羲离开的背影,忽然说道:“可以轻易杀死两个灵能者的,纵观我们整个惑明也只有他了。” “他功夫确实已经登峰造极了。”赋仟翊不住地点头:“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不高兴呢?” “我不是不高兴,我是担心他树大招风。”劭泽道:“这样一来,整个魔界的目光怕是都要放在他身上,对他不是好事。” “劭泽,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赋仟翊忽然有了一丝警醒,走过去坐下来问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劭泽摇头否认道:“我的担忧不合常理吗?” “合乎常理,”赋仟翊说道:“可是这个时候你不该欣慰吗?” 劭泽忽然冷笑了一声:“我有什么可欣慰的。炎海人开始进攻惑明,段鸿羲拼这么大力把这二人的人头带回来,我却只能看着,只能留在皇城处理那些看似冠冕堂皇的政务!” “政务才是你的本职。”赋仟翊见他情绪不好忙说道:“你若不把政务端平,他们打仗都打不安心。” 劭泽倒是没有听进去赋仟翊的话,反倒若有所思地看着桌案上的两个人头:“仟翊,瓶雨和蝶念都死了,说明紫云石的功效真的很强,灵能者若对我们都不再是威胁,这场战争我们会很容易打赢。接下来就不得不面临内斗了。” “内斗一直很严重,又不是到了今天才头一遭。”赋仟翊说道:“可是我的直觉让我现在很焦虑。我老觉得这个......”她嫌恶地指了指桌上的人头:“会惹出大事。” “按理说这东西他就不该交给我。”劭泽说道:“不过事出从权,毕竟是灵能者,还是我收着吧。” “你要真不想把它喂狗,就记得一定要收好了,万一哪天谁拿这个头和尸体一对,人再复活了不就麻烦了。” “别瞎说。”劭泽道:“都泡成这样了,回天无门。” “那我就放心了。”赋仟翊道:“那德昌皇子那账簿.......” “从珈谜那查。近卫军里那个拜阳殿的奸细不是还没查出来吗?”劭泽说道:“你仔细排查一遍,把可疑的人都揪出来挨个审。包括赋将军当年那篇策论。” 赋仟翊沉默——若不是那篇策论,当年她也不至被迫跪在拜阳殿被浇冰水了。 劭泽见她沉默,继而说道:“你就是这个毛病,什么事都爱拖着,拖到现在不知多惹出多少麻烦来。” “你就别再怪我了。”赋仟翊不由叹气道:“我又找不到确凿的证据,胡乱抓人容易动摇军心。” “你心里不是有数了吗?” “起初我以为是我爹身边负责洒扫的小黄。但仔细观察下来他除了恪尽职守似乎也从没做什么越距的事,况且他自小在近卫军营长大,识文断字都成问题,更不懂这些政事了。倒是我爹身边那个贴身侍卫霍朗怪怪的。”赋仟翊若有所思地说道:“可金毛查账的事霍朗又如何可能知情?所以我现在也很迷茫。” “这不是可能与不可能的事,若没证据,就把所有知情的人都挑出来,暂时别用了。”劭泽说道。 “不至于吧,”赋仟翊不由道:“大敌当前,即便是珈谜的细作,好歹也等收拾完炎海人再说吧。” “你正眼看着那珈谜像是真心为国尽忠的料吗?”劭泽说道:“惑明面临这么大的事,她还不如德昌皇子。至少德昌皇子知道随军真心抗敌,珈谜却只知道内讧。” “我知道了。”赋仟翊说道:“我这就去查。” “你先找人把金毛看起来。”劭泽忽然神色一动,忙着说道。 “金毛?”赋仟翊怔了一下:“不可能,他是真心帮咱们近卫军的。” “我不是说让你看住他,我的意思是找人保护他!”劭泽加重了语气强调道:“近卫军北冕卫队没出武艺高强的作战能手反而出了个查账高手,你觉得这些腐败朝臣能罢休吗?还不得把他刮碎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接这个差使!”赋仟翊气得直跺脚:“现在可好,里外不是人,估摸那德昌皇子也要把我视为眼中钉了!” “从你拒绝他那天开始你就已经是他的眼中钉了。”劭泽道:“解决问题重要。炎海人的事你不用担忧,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冷觋,算不得灾难,你只要把近卫军管好即可。” “这话说得可真官方。”赋仟翊不由道:“那你招呼鸿羲,我先走了。” 劭泽烦闷地皱着眉点头:“不必有压力,有事及时告诉我,还有,注意安全。” “知道了,”赋仟翊虽然看劭泽心思沉重,却也还是听得心里一暖,上前伸手抚平劭泽皱着的眉头:“你只要别皱眉,我就安好得很。” 劭泽闻言忍不住一笑。 正值络涵进门,见此情景愤怒之色甚浓:“王爷,德昌皇子来了。” 络涵正说着,德昌皇子已然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劭泽,我听说段鸿羲......”语未毕就看到劭泽桌案上两颗被海水泡得不成样子的人头,惊恐地扭过脸去:“这是怎么回事?” 劭泽见状起身笑道:“这就是段鸿羲斩杀的那两个灵能者。” “按理这样的战功他应当报告陛下,为何会将这功绩送来你这里?”德昌皇子扭回头来看着那两颗人头说道:“他人呢?” 不等劭泽开口,赋仟翊却是忍不住说道:“段都尉自灵伊镇赶回,尚未来得及回府就先来找宣王商议灵能者人头的保存问题,现在正在沐浴。” “习武之人这样娇弱?”德昌皇子皱眉道:“这样的大事不去跟陛下回话岂不犯了大忌?” “皇子先自己去海里泡几个时辰看冻没冻僵,就知道段都尉此时有多难受了。”赋仟翊毫不客气地说道:“灵能者是永生的,这人头若不保管好,哪天复活了可怎么好?如此说,段都尉当然要来找宣王商量对策。” “你这嘴巴早晚要吃亏!”德昌皇子并未因赋仟翊的不敬言辞而生气,反而皱眉转向劭泽斥道:“你就不知道教她好好说话吗?” “皇兄,仟翊是对自认为关系好的人,说话才这么随便。”劭泽毫不在意地笑道:“皇兄不要见怪才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第三十七章 楚河汉界3 赋仟翊不由转眼去瞪劭泽。 “是这样啊,”德昌皇子笑道:“其实我今日来倒是有一件要紧事。” “皇兄请讲。”劭泽这才从自己桌案后走下台阶向德昌皇子打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上座。 “不用客套了,”德昌皇子摇头说道:“我是想问问你们,我那个账簿的问题,是你们的人查出来的吗?” “是。”劭泽毫不避讳地点头道:“是臣弟失察,陛下将账簿拿给仟翊时本就应知会皇兄,怎奈近日事多竟然忘了,给了小人钻空子的机会真是不应该。” “你是说账簿不是你交上去的吗?”德昌皇子问道。 劭泽忙摇头:“账簿是北冕卫队的一个副尉保管着,不知被谁偷了去。” 德昌皇子细细审视着劭泽,想问什么,却又觉得劭泽表情并不像在说假话,只好道:“记得把那个人抓出来。” “这是一定的。”劭泽点头道:“我们已经派人在查了。” 德昌皇子看着劭泽,忽然问道:“你不会和珈谜联合起来坑我吧?” “皇兄这就说笑了。”劭泽道:“我们本是血缘亲戚,所做之事自然是为了惑明江山,臣弟若诚心想让皇兄难堪,何不在朝堂之上呈上账簿?账簿从北冕卫队流出,是个人都会想到我这里,我怎会自掘陷阱?” 德昌皇子若有所思地听着劭泽的话,审视半晌,方道:“反其道而行之不正是你劭泽的为人处事之道吗?” 劭泽闻言不怒反笑,不慌不忙答道:“若是那样,皇兄进了我这神渊阁和进了狼窝又有何区别?” “自然是有区别的。”德昌皇子不客气地说道:“也罢,我相信不是你干的。” “皇兄英明。”劭泽道。 德昌皇子忽然意味深长地看向赋仟翊,说道:“说起财政问题,凡是在朝为官的,没有谁真能做到两袖清风吧。” 赋仟翊笑道:“倒是臣女不实在了,袖子里除了手帕,还有水粉和武器。” 德昌皇子却仿佛没有听进她的话一般,说道:“听说你们近卫军的账也是大有问题,我父皇没说让你去查吗?” “近卫军的账本臣女每月都有翻看,绝无错漏差池,怕是皇子的讯息有误了。”赋仟翊道。 “这就奇了,”德昌皇子道:“你们近卫军的装备账多有空头支票,这事在朝中知道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碍于赋老将军的情面不好严查罢了,你又何故在这死死抵赖?” 劭泽闻言忙道:“近卫军的账目臣弟可以作保,若皇兄有所怀疑,自可召集群臣一同对账,若有差池臣弟会一力承当。” 德昌皇子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他们,怎料劭泽反倒死守着台阶不肯下,只得道:“我自然不会做这种落井下石的事!” 赋仟翊神色一转,已然听懂了劭泽的用意,开口道:“宣王从未在近卫军当职,对近卫军的事了解不多,刚刚的话皇子就当他没有说过吧!” 德昌皇子反倒警醒地看着赋仟翊:“你们两个唱双簧引我入套?” “随便皇兄怎么想,劭泽一心为战事担忧,没时间和皇兄讨论什么账本的事,若皇兄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劭泽把话说得飞快,并开始下逐客令:“至于财政问题,臣弟问心无愧,也对自己节制的军队有信心,皇兄要查就请随意!” 赋仟翊忙道:“劭泽为炎海人入侵的事正发愁,言语不周的地方皇子莫怪。” “劭泽,我是好心想和你结盟,你若这样可就没意思了。”德昌皇子气道:“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他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哎,皇子!” 赋仟翊正要追过去,却被劭泽一把拉住:“行了,让他去。” “你是不是疯了你!”赋仟翊用力挣脱着他的手,然而劭泽却拽得很紧不肯松开。 倒是段鸿羲刚刚沐浴更衣完进殿正和德昌皇子撞见:“皇子?” “跟错了主子可是会遗臭万年的。”德昌皇子瞥了他一眼说道:“良禽要趁早选择好归宿。” 段鸿羲无所谓笑道:“皇子抬举了,臣早已折断羽翼,不是禽类了。” “对牛弹琴!”德昌皇子恨铁不成钢地愤愤斥责了一句,拂袖而去。 “这是?”段鸿羲指着德昌皇子离开的方向问道。 “两个都是这幅德行!”劭泽松开了赋仟翊的手臂,气道:“怨不得炎海人要觉得我们好欺负!” “我们本来就好欺负!”赋仟翊偏不怕死地补充道:“就看这群尸位素餐的烂货!” “那我呢?”段鸿羲不由问道。 “你是饿死鬼投胎!”赋仟翊愤愤斥道:“你俩一起用晚膳吧,我去总营了。” “你就不能陪饿死鬼吃顿饭吗?”段鸿羲皱眉道:“我真是快饿死了!” “我怕你和我抢食!”赋仟翊玩笑道:“我得赶紧去办正事了,你在这好好呆着。” “你等等!”段鸿羲一把捏住她带着纹凤紫玉镯的手腕问道:“这就是所谓的紫云石首饰?” “怎么了?”赋仟翊并不予以否认,却不由问道:“你怎么认识的?” 段鸿羲盯着那手镯却将目光转向劭泽:“宣王,今日我用日月同辉的时候发现只要日月同辉存在的地方方圆三里都不能用灵能,废了好一番功夫。是我不会用,还是这东西本就是这样的呢?” 劭泽沉吟了半晌,说道:“我对外始终宣称紫云石的主料在日月同辉和断水剑上,辅料做了两样首饰。而事实是紫云石分为阴阳两极,阴极做成了首饰,阳极做成了兵器。阳极避灵,阴极吸灵,只有将这阴阳两极合一,才能保证一定范围之内兵器的持有者能使用灵能。” “这样......”段鸿羲看了看手中的日月同辉和赋仟翊的纹凤紫玉镯:“若是现在这样的距离,我们有人能够使用灵能吗?” “你拿着日月同辉,你可以。”劭泽说道:“但是只有你,我和仟翊都不行。” “那这紫玉镯可以给他拿着.......”赋仟翊说着就要褪手上的镯子。 劭泽忙按住她的手:“说了多少次了不许摘!你且看看那镯子的尺寸,哪个男人能戴得上?” 赋仟翊这才注意到这镯子尺寸很小,就算她自己戴上也甚为麻烦,更不用说段鸿羲了,不由尴尬一笑:“那若带在身上?” 劭泽摇头道:“石料分阴阳两极,女持阴极可聚灵,男持阳极可避灵,反之则无效。” “那如果我带着镯子跟着他,岂不是他既可以用灵又可以防止周围的人用灵?”赋仟翊不由道。 “是。”劭泽点头道。 “可听说久雨花血玉簪在徽静夫人手中,她为何去灵伊镇不肯戴?”段鸿羲不由说道:“害我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险些被虎鲸吞了。” “徽静夫人的簪子在李潆身上。”劭泽说道:“至于她为何不戴......”劭泽说着神色忽然一滞:“我听说徽静夫人早年曾被炎海的高阶灵能者当作聚灵的实验品,体质和磁场皆有所变化,许是这些原因她才不敢碰这些东西。” “我想起来了!”段鸿羲忽然道:“今日在海上,她曾拿着日月同辉去寻瓶雨,看样子日月同辉在她手中很是受用!” “你怎么现在才说?”赋仟翊不由埋怨道:“是不是海里泡久了脑子进水......” “我累了一天,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啊!”段鸿羲说道:“我现在头脑发昏哪里记得起那么多事!” “徽静夫人用得住日月同辉?”劭泽神色一瞬间变得严肃,而后又转而平静:“果然她是用不得那个簪子的。” “那血玉簪放在李潆手中岂不可惜?”段鸿羲道。 “那簪子是她师门传下来的,不给别人也是情理之中。”劭泽说道:“说起来除了仟翊既是灵能者又在军中服役,咱们惑明还真没有第二个用得了紫云石的人。血玉簪不要也罢了。” 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总之现在瓶雨和蝶念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冷觋,我有把握对付得了他。” “行了别在这废话了,你俩可以用晚膳了,我赶紧走了。”赋仟翊说道:“鸿羲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再战。” “你去吧。”劭泽点头道:“做事小心。” 赋仟翊点头离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第三十八章 来者可追1 第三十八章来者可追 赋仟翊回到近卫军营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泛黑,营中的灯火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赋恂已经回府,此时正值晚膳时间,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的。 赋仟翊突发奇想地转而走入不曾设有值班员的勤务队营房区。平日里军中的各类机要公文都会经由勤务兵的手,可能从赋恂和金毛手中盗取资料的也非勤务队莫属。 她走入挂着一组门牌的房间,翻了被褥,又翻抽屉衣柜,这样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翻过去。虽然她心中知道这样的行为上不来台面,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时候这个方法也是最简单有效的。 直到她翻到三组的房间,忽然摸着一个枕头手感异常,神色一动,将那枕头的面料拆开,果然见那里面塞着东西。 这回可是抓到你了。她心中想着,将枕头中的东西抽出来,却见是一本《战国策》。 “战国策。”她自言自语着翻动那本书,却见书中有几页上各有一个字像被水滴凐湿了一般模糊不堪,难辨字迹。乍见倒像是水洒上的痕迹。 然而赋仟翊却是熟读战国策的。她仅仅看了几眼就知道了那几页中模糊的字分别是“积”、“非”、“成”、“是”、“金”、“毛”、“可”、“用”。 “积非成是,独木难支。”赋仟翊神色忽然变得犀利,一把合上那本书,塞回枕头中,将枕头复原,又看了看那床边的名牌——“李念”。 她也不多作停留,很快出了房门,唤了棕榈卫队的风隼小组过来。若说近卫军中和统领将军最为亲近的部分,除了北冕卫队,就是日常负责总营安全的风隼小组。此组只有区区20人,却是从各部分抽调的顶尖高手,更是对赋恂忠一不二。 风隼小组赶到的时候,勤务队的勤务兵们也都用过晚餐回营房进行短暂的休息,乍见赋仟翊站在勤务队营房门口纷纷被吓了一跳。 赋仟翊吩咐勤务队长道:“集合队伍。” 近卫军的勤务兵多负责洒扫、抄送公文等杂务,并不如其它士兵一般天天泡在训练场,作风也不如其它士兵一般严谨硬朗。纷纷扰扰地集合过来就用了不短的时间。 “都站直了!”赋仟翊见着这些懒散的勤务兵不由气愤:“看看你们的样子!” 赋仟翊的话多少有一点作用,为数不多的勤务兵都纷纷立正站好,屏气凝神。 “近日近卫军频频丢失文件,有人举报说是勤务队出的问题。今日集合大家不为别的,只为查个心安。若有手脚不干净的,自己站出来,我们也可宽大处理,但若让风隼小组的人搜出不该有的东西,那我也爱莫能助。”赋仟翊说道:“大家都在近卫军服役,如今战事吃紧,不需要大家去上战场,但好歹该做好分内的事。我相信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忠诚的,但近日近卫军频频出现泄密、盗窃文件的事,若不查清楚,整个勤务队都要罩上不干不净的帽子,这也是我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都尉,我们勤务队绝无吃里扒外之人。”不等其它人有所反应,勤务队长听着这话却是忍不住说道。 赋仟翊看起来却不想和他废话,只吩咐风隼小组的人进去查:“有没有不妥,查查便知。” “都尉这样查才怕是不妥。”勤务队长反驳道:“我们勤务队虽无外勤工作,却在营中兢兢业业处理杂物,若都尉就这样随便搜查,岂不是坏了我们勤务队的名声?” “勤务队隶属近卫军,近卫军的名声才是勤务队的名声!”赋仟翊说道:“搜查是为了勤务队的未来,有鬼抓鬼,无鬼自清。相信胡队长也不希望有关勤务队不干净的风言风语满天乱传吧?” “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勤务队!” “胡队长拦着不让查只会让人觉得勤务队心虚。”赋仟翊问道。 勤务队长沉默了少顷,说道:“我这里常常无人值班站岗,若有人潜入制造伪证,那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胡队长早知道可能有这一天,为何不按照近卫军的要求设置值班人员?”赋仟翊说道:“近卫军明文规定以组为单位全天候设置值班人员,你不设置就是你的责任!”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风隼小组进营房查看。 “赋都尉!你这是......” “你若拦着我才是引火自焚!”赋仟翊低声呵斥道:“我信你清白,但若过分阻拦就是心虚了!” “都尉可是掌握了什么?”胡队长问道。 “我只是分析。”赋仟翊说道:“近卫军发生太多事,我也是为了所有人的荣誉。” “都尉!”风隼小组的一名战士在三班房门口道:“这里有枕头异常。” 这时所有人才围到三班的位置。 赋仟翊上前将那枕套打开,抖了抖,抖出了刚刚她看到的那本《战国策》。 一本书而已,所有人几乎都从屏气凝神中松了一口气。 “谁的枕头?”赋仟翊问道。 “属下的。”一个身材较为壮硕的年轻人上前一步大方承认道:“都尉见笑了。” 赋仟翊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闲暇之余多读书是好事,应当鼓励。为何还要将书籍藏在枕头中?” 那年轻人不骄不躁地说道:“属下将书籍放在枕中是为了便于取阅。” 赋仟翊笑着点头道:“若是大家都和你一样好学真是近卫军之幸。” 说着便粗略地将书翻了一遍。 “书上为何有水迹?” “属下不小心洒上的。” 赋仟翊只作不知,微微皱了眉,细细看过去,神色渐渐严肃:“积非成是,金毛可用。你这水洒得可真有水平,分别洒在了八页的八个字上。” 这时唤作李念的年轻人的脸色才开始转阴:“都尉误会了,只是水印而已。” 赋仟翊这时才举起这本书道:“《战国策》这本书相信很多人都读过,至于因为水渍凐湿的字迹是什么,相信一定会有人记得。” 她说着将那本书“啪”地摔在李念的床铺上:“不信的自己去看!” 这确实是太过完整准确的水迹,很难不被人怀疑。 “积非成是这几个字并不能代表什么,至于金毛,”胡队长回护心切,忙说道:“都尉......” “前两日陛下私下指定我调查德昌皇子的账簿,我将那账簿交由金毛保存,昨日却得知账簿丢失,而这账簿在短短的几个时辰内就被递于陛下的桌案上,导致德昌皇子被斥责,我们近卫军也难逃告密的干系。这些矛盾几乎都指向北冕卫队副尉金毛。金毛自近卫军服役以来恪尽职守,严谨忠诚,我本就不相信他会吃里扒外,如今看来事情确有古怪。”赋仟翊打断胡队长的话说道:“将这人带下去细细审查!” 风隼小组组长萧正涵垂首应是,吩咐组员扯起李念出了营房。 “赋都尉。”胡队长此时却是没了理由,只得到:“属下的管辖范围内出了间隙,属下难辞其咎。” 赋仟翊自小在军营摸爬滚打,深知军营的中威信和人心缺一不可,说道:“人心难测,那个士兵心存歹念也不曾写在脸上,本不该怪勤务队,但事出在这里,胡队长身为勤务队长也难辞失察之罪。即日起着令停职一月,勤务队日常事务由副队长代为管理。” “你真是糊涂!”灵流听说了赋仟翊晚上再勤务队的事不由道:“他主子既然敢用他,就能保证他是死也不会供出主使的!你现在把他抓了,还如何知晓是谁捣鬼!” “本也不指望能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事来。”赋仟翊说道:“战事吃紧,谁有那个闲工夫整天监视他做些什么去了哪里?倒是我哥哥之前为了防止勤务队出事,早早立下了出入记录的规矩,我已经叫北冕卫队的人去查了。只要知道他何时出过军营,就会知道他主子是谁了。” “这事用脑子想也知道是珈谜的鬼主意!难道德昌皇子还能自己告自己不成?”灵流说道:“你真是......” “灵哥哥我看是你在军营呆几天就丢了脑子!”赋仟翊反驳道:“我倒更担心是德昌皇子想对付我们近卫军而找不到借口,聪明的人做事当然会将自己划在被怀疑范围之内。” “你行你去查。”灵流道:“查得到才是见鬼!” “现在德昌皇子掌握着靖野军和征海军,劭泽掌握着近卫军,护天军仍旧独立,加上这场战争让劭泽在朝中的地位大增,他们有所忌惮是必然。”赋仟翊道:“珈谜毕竟是继承人,两位夫人几番在朝堂上拥立劭泽为帝,她此时正需要德昌皇子对劭泽进行牵制,应当不会这么轻易去祸害德昌皇子。倒是德昌皇子自己要求去随靖野军驻扎西北的行为让我觉得不对。劭泽对他的这一行为大为褒奖,这是为着现如今的战事着想,我倒是觉得他要有什么其他动作。征战事小,倒是极有可能想对付近卫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第三十八章 来者可追2 “你这么分析倒是没有错。”灵流点头表示赞同:“劭泽在这方面确实不如你开窍,他只想着救国,人情世故的事真是教的戏唱不得。那么,还有那年帮珈谜做事的人,你不打算继续查了吗?” “我都查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眉目,事情出在我爹身边,总不能把我爹的人都换了去!”赋仟翊说道:“我爹说算了,他做事小心,也不至被珈谜抓到什么把柄。” “赋将军真是刚正不阿,身正不怕影子斜吗?”灵流神色严肃道:“还是赋将军早就发现了什么,有意要留着那个吃里扒外的?” 赋仟翊沉默地看着灵流,过了很久才开口道:“我不知道。” 灵流道:“赋将军做事严谨,眼中怎能容得砂子?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爹,怕是放长线钓大鱼呢。” “若真是钓大鱼,你紧张吗?”赋仟翊忽然挑挑眉问道:“你在珈谜身边这么些年,会不会处出感情来了?” 灵流垂目摆弄着手中的断水剑:“这话潆儿听了会不高兴。” 赋仟翊长长叹气:“你左右是两边哄着,累不累?” “你这话说得真酸。”灵流说道:“总比劭泽强,天天对着络涵赶不走,还要时刻担忧你会吃醋。我这好歹两边都相处淡然。” 提到络涵,赋仟翊没了精神:“说多少次把络涵送走,我把瑾儿搁他身边也好几年了吧,嘴上答应的好听,结果络涵也没送走,瑾儿也不还回来。” “你叫瑾儿跟过去不正好监视他,知道他和络涵什么都没有吗?”灵流反问道。 “这才是最可恨的好吗!”赋仟翊愤慨道:“若是真有什么,我大可以抓住理由把她扫地出门,就是因为没什么又暧昧才最讨厌!” “那你是希望有什么了?”灵流道。 “我当然不希望!”赋仟翊反驳道:“我看那络涵照顾劭泽倒也上心,只是......” 灵流听着她的话,嘴上虽然一直说着什么,心中却想着别的,这时才终于有机会开口道:“官宦人家的公子身边都有贴身侍婢,你也知道,这贴身侍婢绝大多都成了主子的通房丫鬟,早晚都被主子收房当妾,你且看你哥哥身边的黄英,络音身边的小蔓,就连鸿羲身边的淇滨也是一样,像劭泽这样死守着门槛的可真不多。” “络涵身份贵重,又不是一般的小丫头片子,他自然尊重。”赋仟翊道。 “你眼瞧着劭泽是这种势力眼吗?”灵流笑道:“那瑾儿也算有姿色的,跟着他也没见怎样啊。” “反正我跟你说不清!”赋仟翊被灵流的话堵着不知说什么好,干脆不干了:“反正你们都有理!” 灵流道:“这真的不是我有理,那络涵好歹是络音的妹妹,再怎么样邵泽也得顾及络音的面子吧。” “你们口中就知道说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赋仟翊说着不由开口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脑子里都想着什么!” “你知道?”灵流的神色忽然警醒起来,但纵使听赋仟翊这么说着,还是没有不打自招:“你指的是什么?” “反正不是什么好人!”赋仟翊皱眉道:“亏得死得早,不然还不知道要捅出多少事情来!” 灵流忽然哑口无言,虽然他本人和络音的关系和感情不一般,没良心地说,他也觉得络音在某些事情的处理上过于果毅和不近人情,死了确实比活着让他觉得更放松。然而她的话音闪过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脑中仍然在第一时间浮现出他狼狈地被厚重的铁链锁在地牢里,微笑着说“为了这个国家”。 为了这个国家,你我都可以去死,所以伤人之事皆不得已而为之,是功勋不是罪过。当他知道自己交给赋传铭的伤药事实是□□之后,自责得几乎崩溃,络音即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安慰了他难以释怀的罪恶感。 而赋传铭就算知道了什么,又怎会背叛?每每想到这层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手指掐断。 半晌赋仟翊见他不说话,继而说道:“我知道你们关系好,可是他......” 灵流敷衍道:“仟翊,别说了,评判一个死人毫无意义。” “好吧,”赋仟翊妥协道:“无谓的争论,我们还不如讨论一下这紫云石的用法。” 然而战事却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容易。 维纳朝历126年2月1日,炎海的大部队攻破了处于惑明东海岸蓬莱派的防线,蓬莱派由于深居山涧海岸,没有军队支援,掌门秦翌、朱雀护法唐婉幽连同蓬莱派的多数弟子当场战死,其余三个护法青烨、白慕尘和宋谨弃山而逃,直入皇城投入劭泽门下。 蓬莱派如同一个破口的沙漏,在冷觋的带领下炎海人花了三日的时间炸开了蓬莱派通往右翼城的最近山路,在短暂的休整之后在2月6日直击右翼城。 劭泽做梦也没想到炎海人会采取这样粗暴的极端方式,并且在冷觋带人炸山的时候,所有灵能者却对这一切毫无感知。 “活见鬼!”直到线报传来右翼城失守的消息,劭泽才气急败坏地将拳头重重砸到桌案上:“熙宁夫人不是说他们不敢走山路吗?” “可是她没说他们不敢炸山!”赋仟翊不怕死地补充道。 劭泽的指节攥得咔咔直响:“他竟敢炸山!” “这么大面积用灵,你们竟都没有感应吗?”赋仟翊不由问道。 “靖野军中没有可用的灵能者。”劭泽仿佛没有听见赋仟翊的问题,自言自语着,忽然站了起来,吩咐络涵道:“通知灵流带近卫军去右翼城支援第四军团!” “等等!”赋仟翊也站起身来忙阻拦道:“近卫军统共三万人,是守卫皇城的!派去右翼城那皇城若遭袭击当如何?” “炎海灵能者只有冷觋一个了,不派灵流难道派鸿羲带征海军去陆战?”劭泽道:“如在右翼城拦得住炎海人,皇城则安!” “可是......” “事急从权,”劭泽快速说道:“立即去办!” “是。”络涵匆匆应是,退了出去。 “劭泽,这不合适,炎海人已经攻入右翼城,说不定那个冷觋此刻根本不在那里。”赋仟翊摇头反对。 “离开炎海军队,单凭冷觋一个人也成不了事。”劭泽说道:“再说,我和熙宁夫人都在皇城,能有什么事?” 赋仟翊道:“德昌皇子现在在布雅尔喀草原随军驻扎,分明就是想躲开这场祸事。都知道炎海军队会从东海岸登陆,惑明的大部分兵力都集合在东海岸,所谓驻扎西北根本就是幌子,休养生息才是真。不过冷觋匆匆放弃西北转向东南,怕是西北真有什么他忌惮的东西。” “众人皆知他们会在东南方向进攻,现在没人顾得上他的事。”劭泽说道:“我也去右翼城看看。” 惑明的靖野军是打过仗的,不间断地对付着西北蛮夷,并频繁换防,几乎驻守在每个地区的将士都有一部分是上过战场的。他们在对付炎海军队的过程中并不被动,甚至是步步紧逼。 冷觋早在开过路后不见了踪影,右翼城的江巫师府施展着最强的巫术阵法改变着天相——当然巫术只能制造一种幻象,并不能真的改变环境。但靖野军足够靠着这类幻象将炎海军队杀得片甲不留。 灵流尚未整合好军队出发,就收到了右翼城传来的捷报。 “那么冷觋去哪了呢?”灵流嘴上说得平静,心中却有着一万分的不踏实。像冷觋这种人,若是得到消息他还在右翼城战场,哪怕是惑明军队十分被动,至少他们都知道作战方向在哪里,然而他却不知去向。 也就意味着他说不准会出现在惑明的哪个角落,忽然施灵过去,灵能波及范围之内就生灵涂炭。 “糟了!”劭泽忽然一个激灵,慌张望向灵流。 灵流在这瞬间在他眼中读懂了什么,两人默契地翻身上马直奔皇宫。 “我一直以为宫里当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些日子我始终不曾离开皇宫,如今若是灵能者进犯,宫里的侍卫哪里对付得了!” “就该让熙宁夫人住到宫里去!”灵流紧跟劭泽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宫门。 当然他们显然不是担忧玄封帝的安危,而是直奔劭泽所住的凝风阁。 赋仟翊还在那里,若是被冷觋....... 马还没有停稳,劭泽已经翻身下马冲入了凝风阁,看到正在端坐着看公文的赋仟翊,不由松了口气。 “怎么了?”见劭泽和灵流双双紧张地冲进来,赋仟翊不解地从桌案后站起来。 见殿内一片寂静,两人都深深抒了口气。 “人头还在吗?”劭泽忽然问道。 “在。”赋仟翊说着转身走入阁内将那装着两个人头的盒子从大幅的挂画后取出来:“怎么忽然这样问?” 劭泽上前几步拿过盒子,边说:“右翼城传来捷报,反而让人觉得不踏实,那冷觋怎么可能在最关键该攻城的时候离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第三十八章 来者可追3 他说着打开了盒子,目光却在这一刹那僵住了。 盒子是空的!这个掂量起来完全装着两个人头的盒子打开后竟蓦然钻出一股密集的空气,空空如也! “你一直在殿内吗?” 赋仟翊和灵流见此景也不由震惊,她忙说:“我一直在,不会有人进来偷走这东西的!” “这下糟了。”灵流木然望向劭泽:“或许这人头早就被换走了。” “王爷!靖野军来报,紫苑镇遭到不明攻击!”瑾儿急匆匆冲进殿内:“侍卫又从近卫军营赶来,想来也是有好几个时辰了!” “还愣着!”劭泽大声呵斥着灵流:“快去啊!” 灵流手中攥着断水剑犹豫不堪:“大部队在右翼城,是不是应该先......” “你去紫苑镇!”劭泽说道:“我去见枢密使李锴,对付右翼城的炎海军队还得靖野军。” 劭泽只派得动近卫军。能够有权利联合调动四个军种的只有军机枢密使李锴。李锴是三朝老臣,参与过多次征战,作战经验丰富,然而近日却始终无所作为。 无为而治。这并不适合当今的惑明朝廷。 灵流点了点头,转身走了两步,方才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说道:“紫苑镇只是有灵能者,我带李潆去,近卫军就不动了吧?” “你带李潆干什么?”赋仟翊不由道:“她什么都干不了。” “她带着久雨花血玉簪,”灵流说道:“只需站着就行。” “那还不如我跟你去。”赋仟翊说道:“她没有任何防卫能力,不安全。” “你若走了,有灵能者攻击皇城当如何?”灵流说道:“紫云石的阴阳两极至少要有一对留在皇城。” “李潆留下也是一样的。”赋仟翊说道:“都不知道紫苑镇的灵能者是谁,万一有什么意外,或者你打不过呢?” “哪那么多废话!”灵流将断水剑换了个手,向劭泽道:“我走了,你和她解释。” 劭泽点头拉住赋仟翊,说道:“徽静夫人已经将李潆变成了灵能者,她拿着簪子没问题,你忙你的。” “我心里不踏实,我总觉得紫苑镇有什么事。”赋仟翊说道:“让我去看看吧。” “有灵流在不会有什么事。”劭泽说道:“你放心。” “可是,”赋仟翊指着灵流离开的方向:“他是打起仗来不要命的那种人。” “和灵能者交战又不是打仗。”劭泽说道:“瓶雨和蝶念的人头不见,意味着她们已经复活,这场战争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也是伤脑筋的事。” 说着劭泽匆匆离开了凝风阁。 “瑾儿。”赋仟翊微微思考过后吩咐道:“派人去近卫军通知我爹,小心偷袭。” “小姐,这节骨眼只见人家躲事,没见你这样跳着脚往战场冲的。你好歹也是咱们赋家大小姐,未来的宣王妃,你都不知道保护自己!”瑾儿却不急着跑出去,反而埋怨道:“老爷知道又要着急上火。” “我就是想让劭泽着急上火。”赋仟翊若有所思地看着大殿中的书案:“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谁说的!”瑾儿闻言倒是不干了:“我天天跟在王爷身边,王爷对你多上心呢!” “他脑子里都是他的惑明王朝,哪里上心了。”赋仟翊叹气道:“原本我也不指望他能对我怎样,成大事不拘小节么。可是日子越长,越觉得别扭。” 瑾儿闻言却笑了:“小姐这是真的动心了。以前倒是觉得小姐一直是毫无选择余地地为了赋家,并不爱王爷。其实王爷英俊稳重,哪里不好呢。” “你就别胡扯了。”赋仟翊烦闷地坐下来:“我觉得我们就是貌合神离,他还说什么和我有距离感,明明是我对他有距离感。他对我就是责任大于真心而已。” “要不是为了真心,他早娶了那个络涵了。”瑾儿说道:“小姐你别总觉得王爷为了事业什么都不管不顾,其实他为了你可没少费心。” “你是不是天天跟在他身边脑子被洗刷了!”赋仟翊不满地皱起眉:“我也不知道和他哪里不对,反正总是不大对劲,很多事我就觉得他不愿意让我插手。” “小姐,瑾儿可真的要说你,你是不是傻!”瑾儿忍不住吐槽道:“如果事事要靠女人,他还是男人吗?他只是希望你不要劳神,好好生活。” “可那感觉就是不相信我。”赋仟翊嘀咕道。 “小姐那是你自己太别扭,换作别的女子,巴不得被这样呵护呢!” “我是军营里长大的,自然和别人不一样。”赋仟翊说道:“他很辛苦,我帮不上忙我也闹心。” 瑾儿听到这里不由笑道:“瑾儿看出来了,你们俩就是缺乏交流。” “去去去,你又知道了!”赋仟翊调侃道。 “小姐,我是说真的,如果王爷朝三暮四,敢让瑾儿几乎全天候跟在身边吗?再说,我觉得你们也该大婚了。” “大敌当前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赋仟翊头痛道:“眼下炎海人步步紧逼,最该担忧的是惑明的未来。” “说起来......”瑾儿神色一转:“我总觉得人头丢失的事和络涵有关。” 赋仟翊闻言不由惊愕道:“此事事关重大,你可确定?” 瑾儿摇了摇头说道:“我没有确凿的证据,王爷日理万机,肯定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络涵确实多次带着食盒单独出入大殿后殿,说是给王爷送点心,可是瑾儿这些年观察着,王爷可从来不吃点心的。” “这事你和劭泽说过吗?”赋仟翊问道。 瑾儿连忙摇头:“络涵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王爷信她肯定胜过信我,我可不敢乱说。再说我也没证据。” 赋仟翊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事我找人查,你踏踏实实做你的分内事,切不可让劭泽觉得你在帮我欺负络涵。” “王爷也知道络涵的蛮横无理。”瑾儿不由说道:“小姐,瑾儿实在觉得你表面上好像什么都知道,其实也太不开窍了。” “我又怎么了?”赋仟翊神色一转,示意瑾儿坐下:“说来听听。” “劭泽王爷呢,固然是好人,责任心强,重感情,不过小姐你也好歹学着点女人应有的柔婉吧,该撒娇撒娇,该耍赖耍赖,你老一副大方懂事的样子,实在无趣。” “这事各花入各眼,我就不是那种人。”赋仟翊道。 “你要稍稍有点手腕,那络涵早就该被你踩在脚下了,还能天天在你面前晃悠着添堵?” “你这话倒在理,可是我做不来啊。”赋仟翊道。 瑾儿无奈摇头:“那你得学呀,就跟习武学文一样,这点情商你该学也是要学的嘛。” “没心思。”赋仟翊叹气道:“现在战事紧急,我更怕惑明江山动荡。” “小姐,心里装了过多的天下,还如何为自己和喜欢的人留一寸田地?” “那是他。”赋仟翊叹息道:“我也只是被迫地心系他的天下。”她着意强调了“他的”这个词,右手死死攥住了左手腕上的纹凤紫玉镯:“好在他没有将此物转赠给络涵。” “小姐你净想不可能的事。那个络涵,真是打死她也争不过你,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赋仟翊莫名一笑:“得兵权者得天下,惑明四军,只有近卫军真真实实攥在他手中而已。若是他待我不好,近卫军因此反水,他就没了靠山,那皇位.......” 赋仟翊怔怔地说着这些话,瑾儿却是听不下去地打断道:“小姐你这是说什么呢!宣王绝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真的只在乎皇位,二位夫人朝堂逼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当今圣上了。” 赋仟翊忽然笑道:“是啊,他想要的,可远远不止这些。” “小姐这话怎讲?” “他想要天下,更想要人心。”赋仟翊道:“这都不明白?” “幸好他不想要全天下的女人。”瑾儿打趣道:“小姐知足吧。” “我知道了,你仔细观察着络涵,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你先去近卫军吧,把人头的事告诉我爹。”赋仟翊听着忽然换了个话题,急着站起来:“我确实应该干点什么了。” “放心吧小姐,”瑾儿点头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第三十九章 有眼如盲1 第三十九章有眼如盲 紫苑镇被冷觋毁坏得面目全非,四处都是因流离失所或妻离子散而哭天抢地的人们,空气中夹带着一股皮肉烧焦了的腥涩味道,满地的破砖碎瓦滚烫不堪。 灵流弯腰捡起一块碎砖,却被烫得忙扔了出去:“混蛋!” “可以确定是冷觋吗?”李潆紧跟着灵流,下意识地上前握住了灵流的手。 “瓶雨属水,蝶念属暗,能操纵热和雷电的只有冷觋了。”灵流攥着李潆冰凉的手:“这城镇太大,总得想个法子逼他出来才是!” “等等。”李潆忽然身子一颤:“如果是冷觋,你能确保你可以吗?” “不能。”灵流随口回答:“再不济,我们还有驻扎的靖野军团。” 李潆深深吸了几口气:“我总觉得心慌慌的。” 灵流忽然笑了,回身抱了抱她:“放心,虽然没有必胜的把握,我还是觉得我们不会死这么快。” 李潆拼命点了点头,微微闭上眼睛。 半晌她忽然睁眼说道:“他正在向靖野军第十军团营地方向移动。” 徽静夫人当年并不是随意选中的李潆,只是恰好她惊讶地发现李潆竟然是个通灵者——这里所指的通灵者并不是精通灵能,而是自身带有灵气,可以感知冥界和人间双重空间的力量,甚至可以操控一些魂魄帮她做事。 在惑明王朝,文化底蕴深厚而鼎盛,通灵者是个上不来台面的身份,只有一些落后的村子才会花钱雇一些位阶很低的通灵者去做有关灵媒之事,这被城镇的文化人看作是落后的旧理、打压的对象。 故而李潆宁可只作一个做糕点的厨子。 身为灵能者的徽静夫人却是能够发现这其中的好处的。灵能者作为自然能量的联通者,虽然有所长,却不能左右人鬼之间隙。而李潆却不同,她可以轻易看到阴间的种种恩怨情仇,轻松掌控一些灵能者控制不了的恶鬼——用灵能者的话就是长时间游荡在空气中的无形物质。 这种以怨气聚集的物质能够很自然地阻断自然界原有的灵能流通,特别是空气能量。虽然力量微小,却备不住积少成多。 李潆在和灵流成婚后才渐渐发现了这个能力的好处,开始练习研究。至今已有所小成,人也出落得更加成熟稳重。 灵流实在是对她爱不释手。 “走。” 他们二人匆匆向紫苑镇的西北面靖野军营赶去。 直到他们走远,他们方才站的位置才恍然闪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唇角一勾,笑了。 靖野军第十军团常年驻扎在紫苑镇,有着除了总营以外最大的训练场,占地面积几乎达到了紫苑镇的十分之一。 尚未到达营区,他们就被乌烟瘴气所环绕,营区狼烟遍地,残火尽燃。 “他还在里面没有离开,我们要进去吗?”李潆说道:“如果......” 李潆的话音未落,灵流神色一顿,忽然无畏一笑,抬脚就迈进了军营。 营里四处都是被雷和火击中或烧焦的尸体,弥漫着焦糊的皮肉腥味。李潆紧跟着灵流走了没几步,就忍不住跑开吐了起来。 灵流忙跟过去沉默地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焦灼而沉重:“忍着点,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多着呢。” 这话似乎对李潆有着些许的作用,她很快停止了呕吐,从袖中拿出手帕擦了一下嘴,站了起来。灵流很温柔地拿过她的帕子替她慢慢擦着嘴,一边低声说道:“保证离我不要太远,我们两个就都相安无事。” 李潆拼命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这时在浓烟后缓缓走近一个人影。 灵流神色一滞——正是他当年在熙宁夫人院内看见的灵能者。黑漆短发,个头不算高,眉目清晰,算不得难看,稳重而干炼。 冷觋。 他警惕地看着来人。 “我们又见面了,小子。”冷觋很适从地大方和他打招呼:“上次见面好像你身边还没有这个小妞。” “前辈记性真好。”灵流说话的时候仍旧不曾放松警惕,他秀美的眸子始终透着戒备的光:“可是却不会说话。” 冷觋隐约一笑,环视了周围铺满地面的尸体说道:“你看到这些尸体竟不觉得难过。” 灵流蓦然一惊。 地面到处都是死尸,浓厚的血肉味伴随着烧焦的糊味透过他的味觉直击他的内心。他如何不难过?他只是觉得这口闷气在胸腔中憋久了,渐渐如同一股戾气一般萦绕着散不去。 他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冷然笑道:“哭出来才算难过吗?你当庆幸,此刻我尚未因仇恨失去理智,否则你就会像这残沙一样碎成一粒一粒的。” “这可真是奇了,”冷觋说道:“惑明的小毛孩也敢夸下这么大的海口,那么你是觉得这里的惨状不是我一人所为?” “懒得和你废话!”灵流烦闷开口,拔剑就刺。 冷觋惊愕躲开剑锋转身准备施灵,才突然发现灵能被莫名其妙的力量死死压制动弹不得,下意识地伸手去腰间找剑,不料却被灵流一剑挑断了腰带,佩剑顺着灵流的剑路转眼被灵流取走。 这时冷觋才忽然想到瓶雨和蝶念的话。 瓶雨和蝶念都是在段鸿羲手上吃的亏。起初他单纯地以为只是段鸿羲身上藏有紫云石,只要避开段鸿羲远远用灵即可。然而真正等灵流也高视阔步地走到他面前,他竟还未发现灵流身上也同样会有此物! “你有紫云石?”冷觋一边勉勉强强地躲过灵流的攻击,一边匆匆问道。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 李潆静静地看着他们二人过招,却不见灵流施用灵力,不由着急:“灵流,速战速决!” 恋战的结果会是后患无穷。大家都明白。 可是灵流此时却面对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炎海人生出一丝怜悯之心。如果他死了,或许惑炎战争就能结束。可如果他死了.......他死了又能怎么样呢! 灵流狠狠甩了甩脑袋,企图将这一瞬间萌生的奇怪想法甩掉。一个不当心就让冷觋抓住了机会连退了数步。 这时他们所站的地面忽然剧烈一颤!随之巨大的水柱从天而降! 灵流一惊,忙集聚热能于水柱冲击方向和水柱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凝固形成水源,在这算不得干燥的惑明东土显得尤为容易,灵流灵能属火,擅于集聚空气热量于固定位置,若灵能足够,急剧加热的空气环境能够使水迅速形成蒸汽蒸发回空气中,顺理成章地化解水源攻击。 然而毕竟他修习灵能时间尚短,这种短期还击是没有后继的,虽然一定程度阻断了部分水源,他和李潆仍旧在这湿冷的环境中被水淋了个通透。 冰冷的水顺着衣服的空隙迅速贴紧了皮肤,在这初春的乍暖还寒气候里几乎等同于冰。 李潆惊叫一声,忽然紧紧盯住水柱的方向。 “她太远了,紫云石不起作用。”灵流大口喘着粗气,一剑挑断了冷觋的脚筋。 李潆并不理他,只是全神贯注地顺着水柱的源头看去。 “潆儿!”灵流见她神色恍惚,忽然大叫着用力推了她一把。 李潆这才回过神来:“这里不止这两个!” 灵流这时才觉他们身陷险境。 虽然他们带着紫云石的阴阳两极,可并不能制止灵能者的远程攻击。更何况对于高阶灵能者而言,远程攻击的毁灭性也是巨大的。 他回头看了看因脚筋断裂而坐在地上起不来的冷觋,不由道:“你们是如何偷走了瓶雨和蝶念的人头?” 冷觋笑道:“只能说明你们反渗透能力太差。” 从刚刚的情况看,瓶雨和蝶念应当都在附近。瓶雨属水,蝶念擅长意念控制,两人叠加在一起如虎添翼。 灵流愣了半晌,忽然道:“紫苑镇也不是什么必争之地,值得三位前辈都这么兴师动众吗?” 灵流嘴上说着,心中却知在段鸿羲手中吃过亏以后,瓶雨和蝶念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他至三里内的地邱,单单凭借他自身的蹩脚灵能抗衡她们二人几乎是妄想。 冷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没有提问的权利。” 灵流眼中的愤怒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只是你有权利选择不回答。” “不要以为你是东道主。”冷觋道:“这片土地早晚会成为我们炎海人的领地,你,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可如今是你坐在地上起不来。”灵流不着痕迹地走近了他几步,手中的断水剑刃已然贴到冷觋的脖颈处:“也不见得那两位就帮得了你。” 冷觋不愠不火地抬头冲他笑道:“你不知道灵能者杀不死吗?” “那我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灵流手中一用力,剑刃一送,生生将冷觋的人头割下一半。 他忽然觉得此时看着血喷涌出来的感觉非常奇怪,仿佛这腥涩的血液如同冬日的暖阳一般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贴过去。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死死按住冷觋脖颈的刀口处。 “灵流!”李潆上前一把推开他:“你干什么!” 灵流手上沾满了温热的血液,被李潆推开后并未如梦初醒,反而木然抬头向方才水来的方向看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第三十九章 有眼如盲2 “蝶念这个挨千刀的!”李潆愤愤骂着,忽然集中精力将这宽广基地中所有战士的亡灵都集聚在一起向着蝶念的方向蜂拥而上,那营区上空瞬间被笼罩上一层幽黑的薄纱,水顺着那看起来薄而透明的黑纱淅沥而下,由粗重渐渐变得轻细,慢慢失掉了原本的阻力,转化成腾腾的水汽在空气中萦绕却毫无存在感。 灵流恍然惊觉,一把扯过冷觋的尸体,将那人头剩下的一半皮肉从身体的连接处生生拽断,提起它的发髻便要走。 “等等!”徽静夫人这时从堆满了士兵尸体的营门方向匆匆赶来,散乱的棕褐长发在汗水和雨水的双重□□下变得杂乱,粘腻地贴在身上:“快把他的头拼回去!” 灵流怔怔地看着手里的人头,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尸体:“这是为何?” “他......留着他还有别的用处,如若他不在了,我们就更难制约瓶雨和蝶念了!” “那潆儿......”灵流刚开口,惊觉除了他们所站的土地,方圆三里外的地界早已被洪水所冲击,房屋尽毁:“这是.......” “那些百姓,管是不管?”徽静夫人问道。 “当然管!”灵流急道,却不肯松开手中的人头:“娘不也曾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如今为何反悔了?” 徽静夫人道:“瓶雨和蝶念是无论如何不会进入你所站位置三里之内的,如果不能让断水剑发挥应有的作用,你的存在对惑明就等于是零。而若杀不了瓶雨和蝶念,他是否死去对于我们的意义也是零。” “那死了不是更好!”灵流甩了甩手中的人头,将最后残留的血液甩掉:“至于瓶雨和蝶念,我们会有办法的。” “我自有道理,以后再和你解释。”徽静夫人不由分说将灵流手中的人头夺走,安回冷觋的身体慢慢向那脖颈的断口处施着灵。 这个算不得大的空间中所萦绕的莫名压力忽然没有了,外面的洪水在一瞬间升华成为蒸汽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那些被洪水肆虐过残破不堪的民居、墙垣和尸体。李潆默默收回了眼神,那片幽黑的薄纱也在他们头顶上空渐渐散去。 这里死一般的寂静,冷觋的手突然抽动了一下,指甲划过沙土的细碎声音在空气中划破沉寂,灵流的眉毛紧蹙成一团:“当年你说过,这是仇人!” “仇人。”徽静夫人怔怔地看着冷觋点头:“难道真要将所有仇人赶尽杀绝吗?” “这是谬论!”灵流伸手拽过李潆的手臂:“我们走!” “可是.......”李潆不住地看着冷觋慢慢恢复血色的皮肤:“这样放了他......” “没听我娘说吗!”灵流忽然怒吼道:“他不能死!” 徽静夫人被这怒吼吓了一跳。她温顺稳重的儿子在炎海人入侵的这短短几日中表现得狠厉而暴躁,他不再将生命看得贵重难得,渐渐视之如蔽屐,弃之如草芥,他甚至只想杀掉一切罪恶。然而世上焉能有绝对之罪恶?埋藏在斩断罪恶中最深的本质仍旧是杀戮——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杀戮,而不是教化。 这种阴霾的影子在这场战争中加速笼罩了他,以至于在他不能杀掉“所谓罪恶”之时会立即变得暴跳如雷。 这是病,得治。 她却没时间去关心灵流的喜怒,任由他急步离开,只集中精力救活冷觋。 “灵流。”冷觋睁开眼睛后首先活动着暂停过血液循环的肌肉和关节,慢慢坐起说道:“倒是狠厉有余,柔韧不足。” “你最好离我儿子远一点!”徽静夫人见冷觋醒来,立即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不放过我,又能如何呢?”冷觋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轻易中了他的招?” “笑话。”徽静夫人道:“我只是不愿意让他泯灭人伦,与你无关。” “这只是你们惑明人禁锢自我的所谓道义。”冷觋幽然道:“两军相争,你们注定会因此损失惨重。” “那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了。”徽静夫人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你等等!”冷觋敏捷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看起来他见到那些死人也没有多恨我。” “恨与不恨也是把你的脑袋拧了下来。”纵使千万个反感,徽静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话语中还是夹带着三分的欣慰,七分的骄傲:“看起来你们两个斗智斗勇的日子还长着呢。” “你的言下之意,你们惑明人还是拿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冷觋笑道:“你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苦苦挣扎?” “有你后悔的那天。”徽静夫人并不想和他过多废话,转身快步离开。 赋仟翊在劭泽的桌案前坐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一本不知名的兵书,坐立不安。侍女端上的茶早已凉透,她却不许换。 枢密使李锴。 京城有名的四大名门望族之一的李家家主。内阁中任军机重臣多年,以至在惑炎战争开始之后从未给过劭泽任何主事的机会。 李锴,李念。她心中默默念叨着这两个人名。惑明人中李姓并不算多见,特别是在李念被揭发之后,她不得不怀疑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密不可分的联系。如果李念是李家的人,李锴又怎么愿意放任兵权外流而采取劭泽的意见呢? 她知道不能把筹码押在李念的审讯上,一个卧底少说也有百余种方法破坏审讯人员对于讯息真伪性的甄别能力,得到的讯息八成是不可信的。然而她的直觉却告诉她,李念和李锴都是德昌皇子的人。 至于金毛究竟有没有被污染,还有待查证。 她将桌案上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这时大门吱呦一声开了,劭泽气急败坏地夺门而入,和赋仟翊对视着,忽然重重一拳砸在书桌上。 “他不许任何部队转移!” “坐吃等死吗?”赋仟翊不怕死地补充了一句。 闻言劭泽更是怒火中生:“简直是一头蠢猪!” “其实他就是怕你顶了他的位子。”赋仟翊一语中的。 劭泽气道:“惑明都要没了他还要什么位子!” “人家是死都要死在这位子上。”赋仟翊道:“一点都说不通吗?” 劭泽攥紧了拳的手气得发抖:“但凡我的意见他都会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现在你还想讲道义吗?”赋仟翊挑了挑眉。 劭泽语塞,木然看着她:“你是不是有了新发现?” 赋仟翊微微思索道:“近卫军有个叫李念的涉嫌策反金毛。朝廷里有个叫李锴的和你对着干不同意军队转移作战。表面上只是针对你,但如果真是巧合呢?靖野军部队转移作战,谁安身立命的如意算盘打不下去?” “你是觉得李锴是德昌皇子的人?”劭泽问道。 赋仟翊摇头道:“我只是分析。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以前不是他的人,现在也有可能选择他这棵糟木头。毕竟就目前的情况看,他的口碑比珈谜要好很多。” 劭泽却如同没听进去她的话一般说道:“如果按兵不动,咱们可能会吃大亏。” 赋仟翊手中握着桌案上空荡的茶杯,目光闪烁不定。半晌忽然站起身,握住劭泽攥得很紧的手:“我知道,让你摧毁所谓的道义去害一个人是在折损你的尊严,但是安定惑明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就算是为了这个国家,你可以充耳不闻朝政,让我来做这个阴毒狡诈的恶人。” “仟翊,这不行。”劭泽反握住她的手说道:“你过去的生命清白如雪。我答应娶你,是为了许你一个纯挚安稳的未来,不是让你去为了我的事业败坏的你的初衷。你只管做你该做的,我知道该怎么办。” “可我现在最该做的事是帮助惑明渡过这一劫!”赋仟翊说道:“我已经顾不得什么所谓道义,如果一切所谓阴毒的手段都由你一个人去做,我会觉得我自私自利舍不得为这个国家作出牺牲,舍不得为你作出牺牲!如果我现在不面对这些,未来就务必会面对更多关于你的负面传闻。他们只会说这个国家的皇帝是通过谋害他人得到权利,而不会说这个皇帝为了国家而违背道义,百姓不会懂得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到底有多难!” “但是你都懂!”劭泽的双手扶上她的肩:“这就够了。” “不,劭泽,你知道,这远远不够。”赋仟翊摇着头:“你需要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信赖和支持,我们都不是单纯地在为自己活,我们.......” 劭泽忽然苦笑,紧蹙的眉头极为不情愿地舒展开来:“我以为你从不关心这些所谓道义。” 赋仟翊闻言不由一愣。是啊,从一开始认识劭泽,她就以一种可有可无的方式存在着,并不以国家民族为己任,只是为着走完这条不可回头的路。而不知何时,她竟也开始将这些国家民族的道义时刻挂在嘴上,深刻印在心中,这样的话仿若来自心底最高昂的声音,并不虚华。半晌她笑了:“劭泽,我是在将自己的心思努力融合成你的,如今看来功成名至。” 劭泽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暖流瞬间冲垮了被战况堆积成的焦灼不堪的围墙。他忽然想将眼前的未婚妻好好地拥抱亲吻,然而却立时被突如其来的撞门声惊到。 灵流气急败坏地冲进大厅中拿着赋仟翊用过的杯子倒了凉茶一口灌下,随后将茶杯重重摔在桌子上,拎起茶壶就向着自己的脑袋浇了下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第三十九章 有眼如盲3 “哎!”劭泽见状忙将他手中的茶壶抢下:“茶渍可不好洗。” 灵流借着这冰凉的茶水一激,缓缓抒了口气:“为什么她不让我杀冷觋?” “她?” “我娘!”灵流在短暂的冷静过后,怒火绕过凉茶飞一般地烧旺:“我明明已经拧下了冷觋的脑袋!她一定要逼着我把它安回去!” 冷觋。 劭泽仿佛很快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沉,嘴上却劝着:“夫人一定有她的道理,比如,以夷制夷,再比如,预防他们狗急跳墙。”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都是废话!”灵流气急败坏道:“看她那执意不让我杀人的模样我几乎要怀疑我是那个什么冷觋的儿子了!” 劭泽惊惧地看了他一眼,迅速将目光瞥向别处,将惊鸿一掠的惊恐埋住:“话可不能乱讲!” “我就随便说说!”灵流气道:“我娘就是脑子有病!” “你怎么......” “我说我娘脑子有病又没骂到你娘头上,你收起你的大道理!”灵流一嘴憋住了劭泽即将说出口的话,一边将目光转向赋仟翊:“你脑子快,你说呢?” “我?”赋仟翊神色一转,满不在乎道:“你娘就是脑子有病,你不知道脑子会遗传吗?依我看你要不治,很快就成你娘第二了。” “怎么说话呢!”劭泽不满道。 赋仟翊忽然木然一笑,说道:“其实第一次杀过人之后,发现杀人也没有那么困难,于是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时间久了,即便脚下遍地死尸,也不会觉得十分心虚。这是习惯成自然,无关道义人品。” “说什么呢你!”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表现出强烈的不满:“哪来的那么多大道理。” “我只是想表述习惯的由来。”赋仟翊道:“徽静夫人在魔界打拼多年,说没杀过人是绝不可能的,那么她制止你杀人,一定有千般万般重要的理由。” “废话!”灵流气冲冲在客座处找了把椅子坐下说道:“她曾经说要我将冷觋当做不共戴天的仇人,今天却......” 劭泽的神色愈发沉重,他默默看着灵流,半晌终于说道:“灵流,徽静夫人和熙宁夫人两人意见出现分歧,自开战后熙宁夫人已经远赴魔界总部试图从中调停,徽静夫人不肯杀了冷觋自有她的顾虑。” “那么她却肯去杀瓶雨和蝶念,这难道也是顾虑吗?”灵流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我就怀疑我是那冷觋......我就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劭泽忙道:“冷觋是魔界唯一与那个来自炎海的创始人不和的炎海人,如果能够从中作梗,令他和那个炎海创始人反目成仇,或许这是我们的机会。” 灵流神色一动:“当真?” “是。”劭泽说道:“我想徽静夫人正有此意,你不必过于焦虑,如果你真的有炎海人的血统,炎海人又怎么可能放你帮着惑明人打仗呢?” “这倒是。”灵流点头道:“反正我也不会介意多杀几次冷觋。” 劭泽蓦然警醒地看向灵流。 劭泽,我和徽静都有一种养着一只豺狼在身边的危机感,好像这猛兽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扑过来反咬一口! 鸿羲和灵流骨子里都有炎海人的不安分,一旦他们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样的不安分就很容易被挖掘出来。 你把狼养在羊群中,能指望他一辈子吃草吗?一旦尝过肉的滋味,它还是会发现自己和旁人不同。 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再次响起,仿若一枚利刃点点滴滴剥开他原本就不够坚固的心,他看着灵流就仿佛看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一般。 炎海人的本性就是杀戮!自小温润如玉胜过他数倍的灵流在这些日子中脾性因为炎海人制造的硝烟而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副杀伐决断果毅狠厉的面孔——在他说起杀冷觋的时候嘴角甚至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他是在将这样你死我活的战争看作是一场满足自身求胜之心的角逐战,他在说起杀人的时候除了麻木,更多透露的是一种富有成就感的游戏乐趣。 他竟在杀戮中看到了乐趣! “怎么?”灵流察觉到劭泽的异常,不由问道。 “呃.......”劭泽迟疑着:“我是觉得即便我们有了紫云石,对抗炎海灵能者还是十分勉强。我担心.......” 灵流这时站起身来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肩说道:“你该关心的是右翼城如何了。见不到战场有多惨烈,你怕是永远没有决心去弄死那些尸位素餐的混蛋。希望你不会天真地认为‘伏尸百万,血流漂橹’只是个传说。” 劭泽摇摇头道:“我已经下定决心清除内患,攘外必先安内,若我连这点魄力都拿不出来,也枉费了大家对我的期望。” “人是活给自己的。”灵流拍着他的肩说道:“你去看看那些被炎海人践踏过的土地,我保证你在排除异己的过程中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劭泽缓缓攥紧了拳头,将灵流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扯下:“如果我犹豫不决,害死的是我们惑明千千万万的百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看着办的。” “我想去一下右翼城。”赋仟翊道:“箬竹还守在右翼城。” “如果她命不该绝,你不去她也能活下来,如果她命里没有之后的人生,你去了也于事无补。”灵流说道:“仟翊,你好好守着皇城就是对咱们惑明最大的贡献。” “你现在说话可真让人讨厌!”赋仟翊瞥开目光:“一定要理智到不存在个人情感吗?” 灵流摇头道:“我想救我们惑明的每一个人,你的抱薪救火只会让近卫军丢掉重要的将领。你活着,才能为更多的惑明人争取到存活在这土地上的希望。你明白吗?” “但是右翼城.......” “右翼城已经没有了!”灵流蓦然吼道:“你现在能守住的只有皇城!你该和我一起回到近卫军营为这皇城进一步安全布防,而不是在这担忧自己的小闺蜜!” 赋仟翊被灵流突如其来的脾气吓了一跳。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写着强烈的不满和失望。连续数日的战争将他们每个人沉淀多年的良好涵养毁之殆尽,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眼上每个人的话语中都充斥着满满的愤恨和怒火,没有人还是先前的翩翩君子、窈窕淑女,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只有死和反抗。 然而在他们弃笔从戎,拿起刀剑的时候,他们早已不再是只会端坐高堂谈笑风生的富家子弟,他们必须背负起拯救这个民族的重担,不论是被迫还是心甘情愿。 她被迫丢掉一切原本拥有的,握紧手中的兵刃。 大约她手中也只有兵刃——从王妃晋升为皇后的唯一筹码。 “我知道了。”她双手紧紧地搅着,怔怔地低头看着自己鞋尖上沾染的尘土。半晌抬头道:“我会看着办,除掉枢密使。” “哎!”劭泽一把拽住她:“此事当从长计议!” “你就是这么优柔寡断!”灵流吼道:“这么拖泥带水的还打什么炎海人!” “那你去!”劭泽几番举棋不定后听到灵流怒气冲冲的声音终于也忍不住怒道:“你最好把珈谜德昌皇子连着咱们玄封皇帝一起杀了!你就功成名至了!” 灵流眼中飞速闪过一丝躁动和不安,转眼冷笑:“那是你的功名,不是我的!” “你!”闻言劭泽先是一愣,几日以来强压着的怒气与憋闷在这一刻终于不可控制地爆发,怒道:“随便你!你现在就可以滚回珈谜身边继续做你的小男宠!不问政治不问军事!” 灵流仿佛被戳痛了脊梁,愣愣看了他一眼,抓起放在桌上的佩剑夺门而出! “哎!”赋仟翊见状急得一跺脚:“这是干嘛呢!” 说着看了看劭泽,急着追着灵流出了门。 “灵哥哥!灵哥哥!等等!”灵流走得并不快,赋仟翊几步追上他匆忙说道:“劭泽不是这个意思。他焚膏继晷拼命工作是为了我们大家对惑明未来的期望,你怎么能拿功名这样迂腐的词和他相提并论!” “你认为功名迂腐?你就不想要功名吗?你想要永远当一个无权无势的宣王妃,时刻受制于皇权。你不想当皇后吗?”赋仟翊蓦然被他这句话噎住,几经开口都没说出话来。灵流继而道:“所以你也一样贪图功名,你没资格将功名评判成迂腐的代言词!” “好好,是我迂腐。”赋仟翊被堵得哑口无言,忙道:“你能不能冷静点,调整内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灵流停顿了少顷,转身死死按住赋仟翊的双肩:“一朝一夕?仟翊,战争打响以后你还没出过城,你看到那些活生生的人被高能攻击成片成群瞬间毙命的惨状了吗?你看到那荒无人烟的死城伏尸百万的样子吗?你闻过那种在空气中散也散不掉的血腥味和烧焦的人皮味吗?你让我冷静?” “你不冷静就能制止这一切吗?”不同于灵流所预期的,赋仟翊非但没有被这样的话吓到,反而沉着反驳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劭泽理解不了你从战场回来的暴怒,你也理解不了他不能控制局面的左右为难!” “他控制不了局面是因为他心慈手软优柔寡断!”灵流怒道:“你以为他是在顾全大局吗?其实他只是在等待更多的杀戮以引起众怒!为了口碑他宁可多牺牲几个城市的军队和百姓!你以为他真的宅心仁厚?真是幼稚!” “你不要胡说!劭泽不是这样的人!”赋仟翊皱紧了眉,反驳道。 灵流顿了一下,说道:“仟翊,从他出生起我们就在一起生活,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为了解。你以为我真的是自战场下来的无名怒火吗?我这不是乱发脾气伤及无辜,他不是无辜者!” 赋仟翊一摆手:“灵哥哥,不要恶语伤人了,我们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同仇敌忾吗?他不是人面兽心的伪君子,你也不是含沙射影的小人,这场战争发生得突然,我们措手不及,每个人都有难以克制的逆反情绪,你说的话我不会当真。” 灵流望向赋仟翊的目光变得深刻而复杂,他怔了一下,开口道:“我从今早开始就不停地和死人打交道,脑子也僵了,就当我是疯狗,乱咬人。” “你这话说的可真难听。”赋仟翊道:“这个节骨眼上大家都不能平心静气,就算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也是怒火蒙心的违心之举。我可不是在给你台阶下,我只是陈述事实。” 灵流笑道:“收起你的事实吧,你心中早已把我骂过千遍万遍体无完肤了,还装什么大度?” 赋仟翊挑了挑眉道:“我懒得和你辩解,看在你奋勇杀敌的份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第四十章 进退维谷1 第四十章进退维谷 枢密使李锴当晚意外溺毙于李府西南角的水塘中,朝中多年以李锴为中心的军事堡垒轰然倒塌。炎海人的魔爪自惑明东海岸透过右翼城迅速蔓延至内陆地区,晞月郡、紫苑镇、子馥镇、臻南镇、谷云镇沦陷,一时间惑明土地上被熙熙攘攘的炎海国旗覆盖,皇城堪忧。 劭泽终于顶替了李锴的位置,拿起四军的总兵符对惑明大军发号施令。征海军在周慕雨和段鸿羲的带领下三日内收复右翼城和谷云镇,靖野军也由几员经验丰富老将指挥收复臻南、紫苑镇。除去西北地区鬼镇由蝶念坐镇,瓶雨和冷觋常驻晞月郡外,其余城镇皆已开始了战后整修。 惑明本已暂时掌握了战争的主动权,却在收复子馥镇的时候遇到了巨大的困难。 靖野军溃不成军自战场退下来后,劭泽急召护天军统领段鸿文入宫,次日,段鸿文率领护天军的六个王牌军团对子馥镇进行强攻。 三个时辰后战场传来噩耗,护天军六个军团几乎全军覆没,段鸿文被俘。 玄封帝急召众臣于乾钧殿议事。 “什么?”珈谜闻言几乎要从座位上跳起来:“那六个可是护天军的中心力量!全军覆没是什么意思!” 德昌皇子由于随军驻守布雅尔喀草原不在现场,珈谜话音落下只得将目光甩向坐于她对面的劭泽。 灵流再不同以往一般立于珈谜身后,反同赋仟翊一同站在近卫军的阵营中静静地听着朝臣争辩。 劭泽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感觉到珈谜的目光后只得开口道:“子馥镇有灵能者镇守,我们的情报出现了问题。” 根据最新的战况情报,蝶念仍旧在西北鬼镇控制着西北地区的自然能量,冷觋和瓶雨皆在晞月郡中依靠合理的地势环境进行修整,当靖野军从子馥战场上溃败而下的时候,并未发现有任何灵能者的踪迹。 败军回到靖野军营照常进行着医治和休养,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却没有任何的愤怒、恐惧甚至是哪怕一丝的极端情绪。这种过于平静的反应反而引起了劭泽的怀疑。 蝶念。 这个擅于通过制造幻觉操纵人思想的高阶灵能者或许就隐藏在子馥镇的围墙中,所谓驻扎鬼镇不过是因为惑明人过分看重西北地区的沃土而故布疑阵。 段鸿羲一反平日里的沉默寡言,即刻站出来说道:“臣段鸿羲请战。” “征海军又不适宜打陆战。”珈谜瞥了他一眼,嘀咕道。 自从段鸿羲主动向她示好,由她推荐到征海军屡建奇功后,她才蓦然发觉原来自己稀里糊涂地竟为别人做了嫁衣,恼怒懊悔的同时对段鸿羲更是多了一丝排斥和忌惮。 段鸿羲摇头道:“我说自己去会会那个灵能者,不是带征海军羊入虎穴。” “你那是胡闹!”灵流闻言不满开口道:“子馥镇背邻赫那山麓,地势险峻,自然环境极端恶劣,更有未知灵能者镇守其中,仅凭你一己之身如何破敌深入?” 段鸿羲丝毫不因他的话而有所怖畏,直言道:“段鸿文乃护天军统领将军,护天军虽不乏武艺精湛之才,依然难以抗衡灵能者,我身为段家次子,灵能者后裔,自然是我来替护天军走这一遭!” “你从未踏足过子馥镇腹地,去了就是白白送死!”灵流反驳道。 段鸿羲漠然一笑:“谋事者以谋安身立命,只知有勇无谋为兵者大忌,安知有谋无勇更为用兵大患?” “有谋无勇尚有命在,有勇无谋岂不赔了夫人又折兵?”灵流低声道:“我不是为了和你抬杠,你能不能闭嘴?” “夫人是谁?”段鸿羲仍旧补言道:“早知你和我大哥有一腿,我又何必强出这个头?要不你去?” 灵流听得冷汗直流,狠狠瞪了段鸿羲一眼:“你再拿我开玩笑,我会把你打成筛子挂到树上去!” 段鸿羲尴尬一笑。 自劭泽和灵流乾坤殿一战后灵流的名气在军中一夜攀升至红榜,段鸿羲也心知劭泽的功夫比灵流要差那么一筹,若放在四年前他将劭泽视为偶像的时候,他也可以此推算灵流功夫更为上乘。只是在他自己都会为自己的成长速度而惊叹的如今,他较之劭泽、灵流之辈究竟如何,他心中尚无一杆清晰的称。 “我大哥出了事,你要我袖手旁观不成?”段鸿羲道。 珈谜蹙起眉来轻轻咳了一声,对他们二人公然在朝堂之上的交头接耳表现出强烈的不满。灵流警觉地迅速看了珈谜一眼,很快垂下目光:“臣失礼。” 朝堂中自顾不暇的朝臣们不曾注意到,此时劭泽桌案下的左手不停地揉搓旋转着右手上的那枚扳指,手心的汗水几乎要把袖口沾湿。整个朝堂之上压力最大的人除了端坐于龙椅之上的皇帝,劭泽当排第二。相较于更关心于自己皇帝宝座稳固度的皇帝,劭泽更担忧惑明王朝的江山社稷和百姓安危。他不得不承认在李锴死后他独自执掌四军总兵符的感觉十分微妙,虽然此时少了一个处处和自己唱反调的绊脚石,但也少了个能与自己共同分担压力的谋士,面对这样进退两难的僵局,他觉得作出一个决定的艰难比让他弑君夺位更甚。 特别是,他明显感觉到在珈谜无声的警告过后殿中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包括刚才两个旁若无人相互争辩调戏的呆子。 废物!他在心中千遍百遍地骂着这两个字,反反复复此消彼长。 玄封帝看着朝下的僵局,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了,开口道:“如果知道炎海人想要什么,我们能尽我们所能地满足,或许......” 劭泽闻言忽然起身道:“臣以为段都尉可走这一遭,不求即刻救人,但可探虚实。” “如果段鸿羲也折在里面,我们岂不又损失一员大将?”珈谜道:“宣王可真能站着说话不腰疼。” 劭泽将目光转向全体朝臣说道:“我不能和大家解释为何当用段鸿羲,但能够保证段鸿羲的人身安全不会受到任何威胁。” “你要拿什么保证,怎么保证?”征海军统领魏将军闻言却不干了:“你可以用我的人,但必须要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劭泽意味深长地迅速看了魏将军一眼,似笑非笑地伸手拿起自己桌案上的兵符:“我劭泽自入朝议政以来,自问克己奉公,从无私心。凡有所令下,皆以天下百姓安身立命为重,所思之事当不可止于小家之利。段都尉虽为征海军栋梁,更是惑明之将才,尽忠孝也当先惑明后征海军。换言之,若段都尉可解惑明之围,岂不更为征海军立下大功?” “你拿起兵符是什么意思?”珈谜问道。 劭泽沉吟少顷,双手将兵符举起:“劭泽力推段都尉自有计较,若段都尉不能成功救下段统领,劭泽愿将这兵符双手奉还陛下。” “哎!王爷不可!” “这......” 劭泽话音落,朝中一片哗然,众说纷纭,段鸿羲在众目睽睽之下怔怔看了劭泽一眼,几番开口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灵流也仿佛想出言制止,碍于珈谜的面子只能低头仿若未闻,面色僵到几乎石化。 “为了区区一个都尉就要押上四军总兵符,宣王爷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刑部尚书灵昀道:“魏将军一生为惑明江山鞠躬尽瘁,相信就算段都尉遭遇不测,魏将军也不会怪你。” 这时灵流感觉到灵驰的目光狠狠从自己身上刮过,仿佛通过灵昀对劭泽的叫嚣一定会在他脸上找到波动的痕迹一般,那目光审视又期待,他木然勾起嘴角淡淡一笑。 灵驰悻悻转过视线到珈谜身上。 劭泽摇头道:“本王从不畏惧责备,之所以出此言,是为了给大家、也给我自己一个信心。惑炎战争持续一月有余,战事胶着,在座各位都希望驱除鞑虏,段都尉在灵伊镇战场独自诛杀瓶雨蝶念二人,诸位都看在眼里,凭他的能力深入敌后必不存在生命危险。他.......” 珈谜未等劭泽说完,眉眼一挑,已插话道:“如你所言,段都尉能力超群、战功累累,又是护天军后裔,段家次子,若是段鸿文死在敌手,他或许就是护天军统领的不二人选,如此这般,他还会拼尽全力救人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个样吗?”段鸿羲闻言气得面色发白,反驳得毫不客气:“我们段家没出过只要权利不要人情的废物!” 此话一出,不等珈谜有所反应,劭泽心中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搅——曾几何时他在护天军营和段鸿文夜话,段鸿文求他若有不测绝不将护天军的大权交付段鸿羲;曾几何时他在段府中与熙宁夫人议事,作为他生母的熙宁夫人同样担忧着段鸿羲的狼子野心。甚至连他如今看向鸿羲和灵流的时候心底里都有一丝莫名其妙的忌惮,殊不知他们或许在这富庶的土地上长大,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与这片水土融为一体。他们并不是人们口中所谓的“外子”。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第四十章 进退维谷2 他们的担忧对于如今对惑明忠心不二的灵流和段鸿羲来讲是一种不折不扣的侮辱。 “鸿羲!”灵流的目光狠狠刮过段鸿羲的面颊,语气中夹杂着警告、关心和担忧等极其复杂的情绪。 珈谜忽然明白了什么。 惑明鲜有人知段鸿羲和灵流的事,只当他们是达官贵族的庶子,而珈谜身为皇族,时常接触着政务却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世。一个灵能者后裔的称谓不仅决定了他们能力超群,也是毫无保留地宣告着他们的血统并不纯正——他们虽然被收容于段家和灵家,却并没有家族的继承权。 因此数年前护天军营才有了段鸿羲自断羽翼的惊爆传言,那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护天军后裔,他根本飞不起来。换言之,如果护天军不是后继无人,就是怎么轮也轮不到段鸿羲的头上。 当然那也是段老爷子在世的时候。 如今段老爷子只剩段鸿文一个血脉,其余分支子弟究竟能成多大气候还是个未知数,若有人推举段鸿羲上台,相信在护天军中也是倍受吹捧的。 如果段鸿羲想要这个权利,他又怎么会真心实意救段鸿文呢? 又有谁不想要这权利呢? 谁不爱权利呢? “难道处理政事都要用人情吗?”珈谜冷笑一声,反问道。 段鸿羲仿若未闻地说道:“于公,被困在子馥镇的是我们惑明护天军功勋显赫的统领将军,救了他能稳定军心,最大限度保存护天军的实力。于私,那是段家的长子,我的亲哥哥。不论于公于私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救!” “你就不想掌握护天军的兵权吗?”珈谜问道。 段鸿羲先是顿了一下,环视了四周各种或期待或审视的目光,忽然莫名一笑,说道:“想,没有哪个军人不想做将领。但是我段鸿羲绝不会通过偷鸡摸狗的卑鄙手段取得兵权!再者说,相较兵权,我更在乎我们惑明王朝的利益。我不会为了一己私利置惑明江山的安危于不顾!” “好!” “说得好!” 周围已有朝臣闻言忍不住拍手称赞。 珈谜眉间一紧,说道:“那么希望你永远记得自己今天的话,不要让我们大家都看了笑话。” 段鸿羲道:“若救不出段将军,我愿受军法处置!” 劭泽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尽力即可,段都尉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珈谜见劭泽并不主张段鸿羲立下军令状,她本身倒也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惑明错失良将,不由道:“你可得小心点,你若有事,宣王这枚兵符可就要拱手让人了。” “段鸿羲,定不辱使命。”段鸿羲复又看向宣王,郑重道。 劭泽对于赋仟翊在朝中始终不开口说话的反常行为而不解,出了乾坤殿和诸位朝臣寒暄一番后就和赋仟翊独自回了凝风殿,路上忍不住问道:“今日你怎么这般安静,我险些以为你被灌了哑药呢。” “我不开口是因为我也不知道应该提什么样的意见。”赋仟翊说着不由问道:“你当真觉得鸿羲能做成这事吗?” “我.......”劭泽被他问得语塞:“我觉得我该信他的人品。” “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十分博爱的人,只看他和鸿文大哥感情到不到让他豁出性命的份上。” “你觉得不靠谱?” 赋仟翊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当年护天军统领争夺赛,他因为段老先生的意见在赛场上放水,让了鸿文大哥一步,丢了统领大权。那时或许是一时感性做了决定,并未想到之后会因为这样的决定忍受那么多痛苦。他娶秋苑婧并不因为喜欢,可见他对权利还是有向往的。” “你这么说,是理性分析还是直觉?”劭泽反问道。 “如果换作以前,我信他拼了命也会救鸿文大哥出来。可如今不再是以前了,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我不知道。”赋仟翊说道。 “你不是一直很信任他吗?”劭泽问道:“你们两个.......” “劭泽。”赋仟翊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凭感情我信他,死心塌地地信,然而如果论起我们惑明的利益纠葛,我必须要跳出这份情感理智作出判断。我担心因为我而影响了你的决策,闯了大祸。” 劭泽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哪有那么多大祸,如果一个人没有敢于出错的冒险精神,还成什么大事?” “敢于出错又不等于不用预防出错。”赋仟翊忙着躲开他的手:“摸乱了啦!很难梳的!” “仟翊,说真的,你不需要为了这个局面而强迫自己做出改变,做自己就好。”劭泽道:“如果大家都为了大局而强迫自己变成理智复杂而没有人情的人,失去了我们惑明人的本真,我们这个民族就真的没救了。” 赋仟翊听着忽然沉默了,她停下脚步,怔怔地盯着劭泽,迟迟开口说道:“劭泽,你觉得累吗?” 劭泽从没想过自己累不累,他只想着怎么才能将炎海人赶出惑明:“如果你觉得累,我送你回府歇一阵。” 赋仟翊自战争开始就和劭泽一起住在宫中,虽然两人是分房睡,总也形影不离,劭泽此言一出,她倒是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我不是说我累,我是觉得你累。” 劭泽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帮助惑明渡过难关,这是责任,我从未想过自己究竟累不累,只会想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我真的不想你也过这样殚精竭虑的日子,我希望你避开这些纷扰,好好地活。” “我和你订了婚,你真的认为我能够避开这些事自得其乐吗?”赋仟翊听着这样的话面色开始僵硬,反问道。 劭泽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如果你不愿意,随时可以.......” 赋仟翊不等他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已经到这个时候你还在说这样的话!” 劭泽蓦地被推了一把,险些摔倒,将将稳住脚下,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说得不对:“我又怎么了?” 赋仟翊反复跺着步子,几经开口才说出话来:“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懂?劭泽,我自小就不同于别的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我学过跳舞,学过女红,琴棋书画我确实样样精通,但是我知道那都不是我的主业,在我学会走路之后在我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东西不是针线也不是笔墨,而是刀剑!是刀剑!我自小在军营苦练武艺我知道我的生活和刀枪剑戟密不可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放弃它们。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你,我不可避免地开始接触皇权,我第一次做好了为了你弃武从文的准备,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是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宣王妃!你何以一厢情愿地认为我是个躲避锋芒坐享其成的人?”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担烦恼!”劭泽听着赋仟翊的话难免动容,却还是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改变初衷,反倒越说越激动:“我踩着他人的尸体走上这个位置,却摇摇欲坠,现在又有死神般的炎海军队入侵,我嘴上说着要为惑明驱除鞑虏,心中却是从未有过的心虚!仟翊,你看着那些杀人如杀鸡的炎海人,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四处撒野!我们是打了几场胜仗,可那些灵能者......我虽然始终说着段鸿羲和灵流他们灵力足够高强,事实上他们在真正的灵能者面前连蚂蚁都不如!我不知道我们惑明究竟能在炎海人的攻击下坚持多久,我不想让你无期限地卷入这场灵能者的游戏中逃不出去,我......” 赋仟翊忽然上前伸手按住他的嘴唇:“不要说了,我都知道。可是比较起离开这个局面,我更怕离开你!你不用因为把我带入如今的乱世而愧疚,因为这或许比我老死在近卫军营而看不到外面的天空要好很多。我......”赋仟翊说着说着忽然哽咽,她不知道有多久不曾见过劭泽会心地笑了,这场战争几乎把他们的所有憧憬都打散,他们每天都只能为面临次日的腥风血雨做着千篇一律的准备。 劭泽见到她掉泪,心中十分不是滋味,也顾不得宫中的些许矜持和规矩,伸手将她揽到怀中紧紧抱住:“我答应你,一定让这个噩梦趁早结束,我不会让你老死在宣王妃的封号中,也不会让惑明折在炎海人手中。我会许你一个大好的未来!” 劭泽说得很是诚恳,赋仟翊的眼泪却更加止不住,啪啦啪啦地掉不停。赋仟翊很少掉眼泪,劭泽倒是手足无措地哄着却怎么也哄不住。 “这是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竟敢在皇宫里何人搂搂抱抱?还好意思哭?” 忽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身边传来,赋仟翊和劭泽都是一惊。 待她擦干眼泪转眼望去时,却见江箬竹一身水绿色的石竹纹直裾清爽干净地站在不远处,巷道中细碎的风吹乱她简单发簪竖起的发髻,面色轻松。 “箬竹,你.......” 赋仟翊惊愕地上前迎了两步。自右翼城被炎海人占领,她一直以为江箬竹已经死于敌手,以至于江箬竹真的完好无损立于她面前的时候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第四十章 进退维谷3 “是啊,我竟活着。”江箬竹冷冷一笑,快步走到赋仟翊面前,对劭泽置若罔闻地说道:“可是当右翼城的暗道被雨水冲垮,我挣扎着从淤泥里爬出城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我已经死了,我还天真地担忧你或是段鸿羲会因为救我上了那炎海人的当,在城外蹲守了整整一夜。现在雨过天晴了,右翼城周遭还是只有相安无事的炎海人!” 她说着伸手死死扯住赋仟翊的双臂:“你知道我那时多么的无助!我多么希望会有人来救我!可是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你想要的不过只是你的权利,我们这些朋友是死是活对你而言根本就毫无价值是不是?危难之中你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是不是?” “我.......”赋仟翊一时间哑口无言。 早在她知道右翼城沦陷的当晚,当灵流死死拦住她说了那么些大道理过后,她恍然也认为顾全大局是正义而人道的,而易地而处,如若她真的落到那般田地,她也会同样地渴求救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方才绵绵吐出,开口道:“箬竹,置你的安危于不顾是我的错,我不会为自己辩解,但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苦衷,如果没有迫不得已的理由,我是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箬竹眉头一挑,淬不及防抬起手重重打了赋仟翊一巴掌:“去你妈的苦衷!让我把你埋在泥巴里面进退两难我看你还愿不愿意听什么苦衷!” 劭泽蓦地见江箬竹动手一时没拦住,这时忙一手扯住江箬竹的手臂将她从赋仟翊身边推开了数步,却也知道此番赋仟翊有些理亏,不好做出更多的反应,只道:“是我拦着她不让去的,你莫要怪她。” 江箬竹却并不将劭泽的话放在眼中,冷冷望着赋仟翊道:“赋仟翊,我以为我们的友谊坚不可摧,我不惜背叛继承人帮着你给宣王铺路,你呢!你竟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丢下我不管!以你的权利,即便你自己不方便出面,派几个高手也是可以的吧?可是你并没有!” 劭泽闻言忽然警醒地迅速看了一眼赋仟翊。对于江箬竹和珈谜有所来往的事他很清楚,却不知道赋仟翊私下里引导江箬竹走向他们这一阵营。正因为江箬竹和珈谜的细碎关系,最初听说右翼城的事他也没有同意赋仟翊的救援建议。他忽然意识到原来他也是这样一个冷血之人,可以为了他的皇权而对惑明儿女见死不救——亦或者他的这份赤诚热心早在四年前络音事件的时候就死去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为了惑明事业而斗争的皇亲贵胄而已。 “是,我没有。”赋仟翊被江箬竹一巴掌打得愣了半天,几经辗转才开口道:“是我对不起你。那时我脑中只想着怎么打接下来的仗,竟忽略了你。对不起。” 赋仟翊向江箬竹深深鞠了一躬,久久才起身:“近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太多的人死去,我真的以为你也已经死了,来不及为死去的人默哀,就必须紧锣密鼓地作出下一个决定.......” “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决定吧,我就不奉陪了!以后你有什么困难,怕是我也爱莫能助了。”江箬竹冷眼看着赋仟翊语无伦次地说话,说着转身离去。 “箬竹!”赋仟翊叫道。 江箬竹并没有停下脚步,反倒越走越快,很快消失在这条巷道上。 “仟翊,算了。”赋仟翊被打的左脸仍旧有红红的血印,却忍不住上前追了几步,劭泽忙拦住说道:“追过去于事无补。” “可是.......”赋仟翊看着江箬竹离开的方向:“这一定是误会!” “就把她留给珈谜吧。”劭泽道:“让她跟着我们,未必是好事。” “这是为何?”赋仟翊不由问道。 “她做事看问题过于尖锐。”劭泽仿佛并不想过多讨论江箬竹的事,换了个话题问道:“疼不疼?回去我帮你敷一敷。” “不碍事。”赋仟翊沮丧地叹气:“这可怎么办?” “如果对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不配做你的朋友。”劭泽说道:“别想有的没的,我们回去。” “可是她以前都是帮我的,一定有误会,我要找她问清楚!”赋仟翊烦闷地说。 “去珈谜的拜阳殿问吗?”劭泽反问道:“你冷静想想。” “是珈谜她钻了我们的空子!”赋仟翊不由皱眉气道:“真是无孔不入!” “是我们自己做的不够好,”劭泽强调道:“挖人墙角的事谁都会做,关珈谜什么事!” 赋仟翊忽然气结,推了他一把:“你可真不会说话!” “打情骂俏也不知道背着点人!”段鸿羲忽然从天而降,一步落在赋仟翊旁边,恰好注意到赋仟翊被打得红肿的左脸:“呦,这是怎么了?” 说着不由将目光落在劭泽身上。 劭泽忽然语塞,几经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仿佛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让赋仟翊的娘家抓了现行一般。 段鸿羲的情绪这才由不解转得愤怒:“宣王,你......” “是箬竹。”赋仟翊见状忙解围:“她......” “她怪仟翊没去救她。”劭泽打断了赋仟翊的话。 “那怎么能怪你呢?”段鸿羲不满望向劭泽:“箬竹那丫头每天都跟吃了□□一样!” “怕是因为珈谜看起来比我更靠得住,所以不该怪罪的也怪罪了。”劭泽道。 “珈谜。”段鸿羲若有所思地看着劭泽:“江箬竹到底愿意跟谁是她的事,我知道灵流是你的人,我也是你的人,我们这里不缺巫师。” “我知道。”劭泽说道:“我是担心珈谜会因此掌握太多你们的事。” 段鸿羲若有所思,说道:“这件事交给我。” “你打算怎么办?”赋仟翊不由问道。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段鸿羲敷衍道,转而向劭泽说:“王爷,我来是想跟你道个别,此去万一.......” “没有万一。”劭泽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可是为你押了我的身家性命,我可不敢让你有万一。” “如果不抱着死的决心我就不会应承这件事了。”段鸿羲说道:“我爹已经不在了,你知道,我大哥是段家唯一的血脉,如果保不住他.......” “你的命比他更加重要。”劭泽说道:“我力挺你,不是为了让你去子馥镇拼命的。” “那是为何?”段鸿羲不解。 劭泽沉吟了半晌说道:“我不认为你这次能顺风顺水地救人。你是我们惑明目前最有前途的灵能者,炎海人费尽心机布置了子馥镇这个迷阵骗你入瓮,是为了拿段鸿文威胁你和他们同心同德。所以,这子馥镇你是万万不能踏足的。” “可是我大哥......” “我替你走这一遭。”劭泽说道:“你在宫里住几天,莫要节外生枝,等我的消息。” “王爷,这可不行!”段鸿羲道:“咱们惑明的未来还得靠你呢,你要有个什么......” “炎海人不会对我怎么样。”劭泽满怀信心地回答道:“你们都可以放心,我会尝试将段鸿文带回来,如果失败了,我也尽量在明日天黑之前赶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仟翊,你守好凝风殿的门,不要让人发觉我不在城里。” “这太危险了!”赋仟翊摇头道:“对炎海人你哪能有那么大的把握?” 劭泽道:“我是惑明皇族,大有希望继承皇位,炎海人想控制惑明,依靠单纯的杀戮是不可能的,他们会需要我。你们放心,我有分寸。” “王爷,这不合适。”段鸿羲拼命摇头:“我可不能让你替我冒这个险!” “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劭泽简短道。 段鸿羲被噎得哑口无言:“还请王爷指教。” “你多活一天咱们惑明就多一丝希望,你死了惑明也没了指望,你懂不懂?” “不懂。” 劭泽语塞,死盯着段鸿羲看了许久,方才说道:“你能同时杀掉瓶雨和蝶念二人,然而就算我拥有紫云石也未必做得到。这就是我拼命保全你的理由!” “你就不能会说点话!”赋仟翊不满说道:“你当年和鸿羲走近的时候也不知道会有今天!说实话能死吗?” 段鸿羲原本听了劭泽的话心中堵得几乎要爆炸,闻言不由无奈挑了下眉:“王爷,我听你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第四十一章 危如累卵1 第四十一章危如累卵 段鸿文巨大的羽翼被炎海人用冰凉刺骨的铁链拧成极为扭曲的角度悬挂在子馥镇的城门上,微垂的睫毛挂满了露水,神经质地抖动着。 立春以后的白天虽然有着极为温暖的阳光,入夜之后的寒风仍旧刺骨,劭泽一个人纵马跑在冷夜中已经两个时辰,赶到子馥镇城外的时候手指早已僵直得不能活动。他沉默地看着城门上悬挂着的、看不出是死是活的段鸿文,神色从未有过的冷定和清冽。 他原本以为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会难过,会愤怒,甚至暴跳如雷地用灵力去轰塌子馥镇的城郭。他却是漠然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人,找寻着敌人。 “你做事究竟出于什么目的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只要你肯为惑明真正尽一份力,我会将护天军的兵符双手奉上。” “你只需答应我,若他日我有不测,必不能让鸿羲坐上这统领之位。” “如果是他,护天军早晚会因他的存在而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虽然段鸿文自始至终为着保全惑明的土地坚守在前线,做了一个统领将军应该做的事,对于段鸿羲的态度却始终不让劭泽满意。段鸿羲在听闻他遇险后第一个跳出来要求前来营救,不计后果,而段鸿文首先想到的却是段鸿羲会祸害惑明。 劭泽静静观察着周遭的情况,反反复复回忆着段鸿文的话。如果段鸿羲成为护天军统领,惑明会因他的存在而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劭泽低声重复着这句话:“段鸿羲。”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和箭。如果他能射中倒挂在城门上空的铁链,将铁钩从铁圈中脱出来,段鸿文就能平安落地。 这一定是个陷阱,炎海人又怎么能够轻易将段鸿文暴露在惑明人的视线中?那是个局,为了套住更多来营救的高手。然而如果炎海人知道前来营救的人是自己本人,会不会乐开了花? 劭泽的脑筋忽然变得十分不平静,无数奇怪的念头纷纷涌上。如果没有他,珈谜和德昌皇子两个蠢货会不会为了贪生怕死葬送了惑明政权?如果那个段鸿文是个假人,真的段鸿文已经死在城中该怎么办?如果那些人用段鸿文威胁他签订不平等条约怎么办?如果他遇到了炎海灵能者打不过不得不屈服却被惑明人民看在眼里怎么办?如果他被侮辱该怎么办?如果...... 他狠狠甩了甩脑袋,用十指在额头上反复揉搓着。 “不敢进去?” 一个冷厉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下意识地回过身去,却见一袭黑衣的短发中年男子好整以暇地站在他身后——尤睿海,左翼城巫师,那个曾经因为投靠了德昌皇子而坐视赋仟翊和段鸿羲被追杀,五年内再也没有上过赋仟翊探访名单的巫术师父。 “尤巫师这时候不在自己城内镇守,跑来这里做什么?”劭泽向来不与德昌皇子过于亲近,对于这个差点害了赋仟翊性命的人更没有半分客气。 尤睿海一笑:“我担心宣王你不敢进城,特来助你一臂之力。” 劭泽闻言不由冷笑:“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段鸿文死了,段鸿羲就有了万分理由接手护天军,这难道不是宣王喜而乐见的吗?” “本王现任四军统管枢密使,不必紧盯着护天军不放。” “靖野军仍旧是德昌皇子的,征海军么,宣王应当明白,即便段鸿羲战功无数,他仍旧做不成魏将军的心腹,不过是个外人罢了。近卫军是你的,如果我是你,我也认为护天军是值得争取的。”尤睿海说道。 劭泽冷然望着尤睿海:“我劭泽,并不像尤巫师一般,能够为了一个不成大器的皇子葬送门下高徒。” 尤睿海紧紧盯着劭泽,半晌笑了:“你真的以为我是德昌皇子的人?”见劭泽不说话,他紧接着说道:“我不过是强行帮着他们作出选择而已。江箬竹在我府中发现刻有‘德’字样的飞镖,你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 “尤巫师如果现在跟本王强调自己是在暗度陈仓,本王是不信的。”劭泽并不想听尤睿海继续说下去,很快开口道。 尤睿海摇了摇头:“我不是任何人的人,我只忠于自己。” “好吧。”劭泽说道:“如果你能想办法把他救下来,我会考虑信你。” 尤睿海听罢忍不住笑了:“宣王,我为何要得到你的信任?你不过是个被灵能者推上风口浪尖的傀儡罢了,得到你的信任又能怎样呢?光大门楣吗?我尤家如今已经不需要再往上爬了。” “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劭泽忽然顾左右而言其他起来:“你很宠她。” 尤睿海不解地看着他,对于他突然提及自己女儿的行为非常不解。 “如果左翼城被灵能者攻下,他们找不到你,会首先去找谁?”劭泽沉着脸看着尤睿海:“尤巫师在这个时候多管闲事可不是好决定。” “我只是不想让段将军暴尸街头罢了。”尤睿海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宣王,我不管你究竟愿不愿意领情,段鸿文这个人,我非救不可。” “你打算怎么救?”劭泽不由问道。 “宣王你有紫云石,我有巫术,这个距离下,应该可以将他抢过来。” “笑话。”劭泽笑道:“蝶念之所以把他挂在城楼,就是为了引段鸿羲出来。又怎么可能给我们救他的机会?” “那么宣王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尤睿海问道:“明知道不能救人的话。” “为了制止段鸿羲以卵击石。” “原来你根本没想过要救他。” 劭泽频频摇头:“我现在打算进城去,尤巫师可愿同行?” “我只想着偷袭,没想着自投罗网。”尤睿海说道。 劭泽不由笑道:“那就请尤巫师回城吧,拯救惑明的重任就交给我劭泽。” “宣王。”尤睿海正色道:“我来不是和你抬杠的,不能用灵的地方,巫术可以横行,救下段鸿文不是在开玩笑。” 劭泽暗自攥了攥手,说道:“尤巫师只知紫云石三里之内克制灵法,却不知,那城里的蝶念即便在三里之外施灵,依旧可以为我们制造幻觉。我不认为冒然救人是好主意。” “那依你看该怎么办?”尤睿海问道。 “我进城,你救人。”劭泽简短说道:“救下人之后迅速带回你的左翼城,我会在六个时辰内去巫师府和你会和,如果六个时辰后我仍旧没有赶到,就请你通知段鸿羲前来接人。听懂了吗?” “你进城?”尤睿海的话语中饱含着不赞同:“他们会杀了你。” “他们不会。”劭泽说道。 “你确定?”尤睿海远远地望向城门处被高挂的段鸿文,神色微动:“你知道,你的存在要比段鸿文更有用。” 劭泽微微一笑:“我知道该怎么保全自己,尤巫师你只管救人就是。” 说着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恢弘高耸的城门。 尤睿海干望着他的背影,并没有阻拦,只是默默摇了摇头。 劭泽走到城门下,毫不理会城墙上一直大声警告着自己的官兵,很不客气地拉弓射断了吊着段鸿文的麻绳:“子馥镇巫师何在?” 朝廷得到的线报中,并没有子馥镇巫师是否存活的消息,劭泽此时最担心的事并不是子馥镇巫师已经死亡,而是叛变。子馥镇巫师名叫谷吟晴,已过而立之年,劭泽并未与她有过交集,只从平日朝堂上搜集的信息来看,此人低调内敛,从不多事,甚至很直观地说,五年来她的名字在朝堂中提及率极低,甚至连日日在朝中当差的劭泽也仅仅听过不超过十次。 低调而怕事的人,很容易成为侵略者策反的突破口。 尤睿海默契地在人体及地的刹那施展巫术拖住,并快速将浮在半空中的人往回拉。 城门哗啦一声大开,劭泽被这沉闷如岩浆般的轰隆声吓了一跳,再定睛望去的时候那城门口赫然立着一个浑身浴血的人,那人双手被附在身后,脚上被沉重的脚链扣死,那清晰的双眸对上劭泽的目光时,仿佛被他的到来显得手足无措,开始冲他疯狂摇头。 劭泽蓦地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找寻方才被救下的“段鸿文”,眼前却早已空旷。 劭泽几乎想狠狠扇自己一巴掌,在看到“段鸿文”被挂在城楼上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因蝶念擅长精神控制而提高警惕,反而深信不疑地令尤睿海去救人! 倘若那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也罢,劭泽简直不敢想象如果那个“段鸿文”正是蝶念或者什么人伪装而成,那么尤睿海将他带回左翼城的行为无异于引狼入室! 皇城周边的四个城镇将皇城紧紧包围,左翼城、右翼城,曦日郡、晞月郡有着最强大的巫术法阵,将连带皇城的这一片土地严密控制,纵使是高阶灵能者,也不容易从中找到突破口,更别说入侵进犯了。而如若由尤睿海亲自带着,自然能够轻易地穿过因为战乱而撑起的精密屏障。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第四十一章 危如累卵2 “来的人竟不是段鸿羲,看起来还是有人失测了。”说话的人是冷觋,个头不高,目色清冽。话音落下,他的人同时轻盈落地,正落在段鸿文身边,邪笑着伸出左手搭在段鸿文被铁链生生穿过的肩膀上。 段鸿文的身躯为之一阵,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惊恐和痛苦的复杂神色,几经张嘴,却没有说话。 这是劭泽与冷觋第一次面对面接触,他乍见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段鸿文,心态实在没办法如自己预想的一般平静或是冷定,反而被段鸿文布满血污的脸刺激得大脑一片空白——他反复设想了无数在子馥镇见到段鸿文的场景,并在脑中模拟了各种和炎海灵能者的谈判方式,却不想在以这样的方式和段鸿文会面后,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做出下一步打算。 “宣王?”见劭泽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不说话,冷觋反倒继续说道:“敢只身一人前来子馥镇,你是否有什么必胜的把握?”他说着首先摆了摆手:“你不要拿你的紫云石说事,这几日我们已经吃过多次亏,已经学会了应对之策。” 劭泽的目光并未落在冷觋身上,反倒和段鸿文对视着,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劭泽身上带有日月同辉,冷觋却安稳地立于他对面不过半里的地方,诚如灵流碰到的状况,他们早就学会了在三里外的位置施灵,即便距离一定程度减弱了灵能攻击的强度,对于劭泽来讲依旧是致命的。 如果不是被捕的段鸿文正站在眼前,劭泽这时几乎想要拔腿跑掉。自子馥镇大门打开后,扑面而来愈发浓重的血腥气仿佛要将他溺死在血池中,总是段鸿文尚能站立,他的身后,却遍地铺着无数沾满血污的洁白羽翼,那羽翼下一些早已死去的护天军将士们皮肤已经开始发青,残值断臂零星地分布在白羽间,显得异常刺目。 城中仍旧继续着屠杀,那些身负高强武艺的护天军将士被铁链拴着,排着队被强行撕扯掉强劲有力的羽翼,惨叫和谩骂声在这乌云密布的深夜回荡着,清晰刺耳。 段鸿文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声音和场景,每当身后的炎海人撕扯掉一个护天军人的羽翼,那撕毁皮肉的恐怖生硬不能对段鸿文带来任何刺激,他只直勾勾地看着劭泽,许久终于开口。 “如果你能逃跑,尽量跑。”声音嘶哑而冷定,仿佛这一切残害和屠杀都不是加诸于他的护天军,也仿佛被打满血洞穿上铁链的身躯根本不属于他自己。 劭泽这时才忽然回过神,抬手甩出一枚短刃,直取那个将一名护天军人按在石板上撕拽羽翼的炎海人。 那人惨叫一声,正扯着羽翼的手腕瞬间被切断,血大片地喷涌而出。 冷觋望着那个痛得满地打滚的炎海人,波澜不惊,冷笑一声:“宣王,你是惑明的皇族,我理应对你尊重。但是你刚刚进门之前我忘记提醒你,你在这子馥镇所做的一切荒唐事,都务必会付出代价。” 劭泽紧紧握住腰间的日月同辉,指节的白骨在这灯火晦暗的夜里显得异常突兀,他强压住想把面前的人碎尸万邱的念头,几经控制,才压着嗓子说道:“我来之前,反复思考着要不要激怒你,如今看来,激怒与否根本没有区别。那么,我不想再敬你一声‘前辈’,因为你不配。” 冷觋听罢不由大笑:“你们惑明上上下下,只有你还称炎海人一声‘前辈’,如果这是因为畏惧强权,我劝你还是早些投降,免得自恃身份不肯低头,受了皮肉之苦才知道后悔。” 劭泽此时的心情不是简单的气愤或是恐惧能够形容,他复杂地看着冷觋:“我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你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和我做交易?” 冷觋身后的屠戮因为那个断腕的炎海人而暂时中止,劭泽一直提着的心也暂时搁置下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做了个重大的决定:“你还没有提条件,怎知我什么都没有?” 冷觋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了邪邪的笑意:“蔚翰英的儿子,果真还是和那些鼠辈皇族不太一样。” 劭泽此时不想和炎海人过多废话,也不想拖延时间,只道:“我的要求是放了段鸿文和剩下的护天军,你现在可以向我提要求了。” 冷觋不以为然地回头看了看那些为数不多活着的护天军人,笑道:“如果现在我的脑袋在你手里,可能我会考虑用他们和你换回我的脑袋,可是。”他说着耸了耸肩:“我从你身上显然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我是这惑明王朝的统治者呢?”劭泽并没有被他的话所堵住,问道。 冷觋这时听着他的话更觉得可笑:“劭泽啊劭泽,当年蔚翰英是怎么教你的?他应当是教你隐藏你的灵能至登上皇位,魔界就不能拿你怎么样对吗?” 劭泽摇了摇头:“我根本就没有灵能,我能做的显然只有争夺皇位。” “为何我听说熙宁和徽静两人要弑君,力保你上位,你却拒绝?” “我不想用这样卑劣的方式证明自己。”劭泽说道:“怎么样,成交吗?” “你能给我什么?”冷觋问道。 “我继承皇位后,割让蔽水山脉给炎海国。”劭泽毫不犹豫地说道。 蔽水山脉是惑明王朝所处西泽大陆最大的一片隐灵植被区,蕴含着异常丰富的自然能量,重要的是任何在山脉中施展灵能皆不会被外界感知,可谓灵能者的天堂。这大概就是炎海人一定要攻下惑明的重要原因。炎海灵能者在魔界根深蒂固,更需要大片的隐灵区私自增灵,如果拿下了这片距离炎海最近、能量异常丰富的山脉,他们几乎等于拿到了自由增灵的门票。在目前灵能者的增灵强度被严格控制的魔界,这里无异于灵能的隐身所。 冷觋下意识地挑了挑眉,劭泽的话在他耳中很是受用,他赞赏地看着劭泽:“蔚翰英退居魔界,隐藏灵能回到惑明,筹备多年就是为了这蔽水山脉不会被我们巧取豪夺,你如今简短的一句话,是想葬送他的所有心血吗?” “事急从权。”劭泽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现在只想要段鸿文和他的护天军将士。” “困在这子馥镇的护天军最多只剩八百人,你确定你要拿蔽水山脉来换?” “我可以立下字据给你,他日我登上皇位……” “他日。”冷觋打断了他的话,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你还不是皇帝,竟敢替皇帝做决定?” “总有一天我会是,那时候我的字据自然成立。你们炎海人已经谋划了这么久,难道连这短短几个月都等不了吗?” “那些人你可以带走,段鸿文必须留下。”冷觋说道。 “段鸿文是我交易里的主角。”劭泽不知为何此时竟能如此心平气和和冷觋打文字战,割让蔽水山脉的话一出口就已经被自己吓了一跳,然而正如他所说的,事急从权,他可以立据,也可以毁约,实在不能毁约,他不要皇位就是。 “你没有权利跟我讨价还价。”冷觋说道:“如果你不想要这些人,也可以不要。但是这个字据你不立,连你都不能走出这个镇子。” “我只是个外姓皇族,也不是灵能者,死了就死了,我死了自有别人接替我的位置,我从不怕你拿我的生命威胁我。”劭泽话说得冷定干脆。 冷觋看着他,唇角一勾,抬高声音吩咐道:“继续杀!” 那个断腕的炎海战士早已被拖走,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个魁梧的侩子手,听得冷觋的命令从地上抄起一把斧头,硬生生砍在被锁在石台的护天军士兵的羽翼上。只听一声声惨叫响起,转眼那一侧生机勃勃的羽翼已经被斧头砍了无数下,白羽被染成血红,拉耸着摊在石台上。 那斧头一刀刀仿佛砍在劭泽心里,他紧紧攥着拳,连日战乱顾不得修剪的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的肉里,鲜血直流。 “等等!”倒是段鸿文首先开口:“宣王,如果你要换,就不要在意我的生死,我的命,和他们的是一样的。” 于段鸿文,每一个护天军将士都和他有着深厚的感情,死一个普通战士,和死了他自己,毫无差别,劭泽想要拿多几个护天军的命换他一个护天军统领的行为令他十分反感。 劭泽却是真的想救段鸿文,刚刚那名被砍断羽翼的护天军虽然给了他不小的冲击,他仍旧私心里想着,再坚持一会儿,也许再死一两个护天军,冷觋会改变想法。 段鸿文的话完全打断了他的计划,他蓦地回过神来,这才开口道:“段鸿文和他们,我都要。” 冷觋伸出食指来,意味深长地冲他摆了摆手:“三十个护天军,换段鸿文活着,成不成交?” 劭泽望着那镇中成队的护天军俘虏,又看了看狼狈不堪的段鸿文,皱紧了眉:“成……” “劭泽!”段鸿文自始嗓子都是沙哑的,他刚刚开口,却被段鸿文清晰的话所打断:“救他们!” 冷觋的脚狠狠踢在段鸿文膝窝,他早已被钉上无数根粗铁钉的膝盖重重砸在地上,早已失去血色的脸部痛得几乎扭曲,他终于忍不住冲劭泽大喊道:“如果你想拿他们的命换我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第四十一章 危如累卵 劭泽的拳攥得更紧。他看向段鸿文的目光更加纠结而复杂,半晌终于开口:“放了那些护天军将士,我留下跟你立字据。” 冷觋好整以暇地看着劭泽,闻言点了点头,伸手比了个手势,就有炎海军士领命,下令士兵纷纷解开护天军士的脚镣手铐。 因为离得远,他们并未听见劭泽和冷觋说了什么,只将信将疑地由炎海人引领着向城门走去。 “将军。” 六个军团中唯一没有被屠杀的天葵军团少将子墨在段鸿文身边停下,虽然这道赦免令来的突然而惊喜,布满血污的少将眼神依然清冽,他从段鸿文尚未被拆解的镣铐上得到了答案——炎海人根本没打算放过这个护天军统领将军。 “带着他们走紫苑镇方向,紫苑镇有我们的灵能者结界。回皇城以后,即刻归队服从调配整编。”段鸿文低沉着声音下着最后一个命令,看着剩余的两千多护天军依次走出子馥镇,暂时松了口气:“我……和宣王一起,签完文件再离开,你带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紫苑镇,你们安全以后及时给我信号。” 子墨跟了段鸿文数年,心中深知段鸿文是回不去的,他深深看了段鸿文一眼,单膝跪地抱拳道:“将军保重,我们进了子馥镇就发信号弹。” 段鸿文疲惫地闭上双眼点了点头:“快走,抓紧时间。” 子墨年过三十,为人稳妥而顾大局,眼睛快速扫过冷觋和劭泽,起身撤出了城门口。 护天军的将士即便溃败在子馥镇,仍旧有着极好的纪律,两千多人,几乎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安静地在城门外整饬集合,几乎不用子墨多说任何一个字,距离不算近,段鸿文还是隐约听到子墨的声音:“段将军和宣王留下来和炎海人签署协议,命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撤退至紫苑镇……” 仅仅这一句就够了,段鸿文忍不住微微笑了,子墨的稳妥识时务令他十分放心,至少在子墨看出倪端的时候懂得不予揭穿。段鸿文自小生长在护天军,旁的不说,却有着明确的自信,知道如果护天军将士知道自己走不了,他们也一定不会撤走。 劭泽看着此情此景心中很不是滋味,微垂着眼全程什么话也不说,思维却早已飘到蔚将军蔚翰英死刑的那天,近卫军虽然被勒令不许去刑场,仍旧在近卫军营向着刑场方向深深跪拜叩首,遥遥对蔚将军致以最后的敬意。这也许就是惑明军队的战场情谊,忠贞而悲壮。 他下意识地想着一定要救出段鸿文,却不知针对冷觋还能如何下手。 他痛苦地按了按自己的眉头——如果是灵流此时应该怎么做?如果他没有分析错,虽然他不能确定段鸿羲的生父究竟是何方神圣,却能够确定这一定是一个冷觋、蝶念等炎海灵能者都忌惮的人。至于灵流,很可能他的生父就是面前这位冷觋了。 碍于情面,冷觋是绝不肯承认自己和惑明人生下过孩子的。单凭这点来看,灵流是安全的,冷觋不会杀他,却也不敢认他。 这几个人中,其实最不安全的就是劭泽自己了。他有着灵能者的血统,生父蔚将军和生母雩珩公主皆已离世,就算尚在人世,凭蔚将军昔日在魔界的某个界主地位,大约也不足以震慑炎海灵能者。 他唯一能保证自己安全的筹码,就是对于炎海人,是一个有用的统治者。 “得到护天军安全撤离的信号,我会和你签协议,在这之前,我们不妨讨论一下别的事。“劭泽说道。 “如果你想和我讨论的是他,我劝你还是闭嘴。“冷觋狠狠点了点段鸿文被铁链穿刺而过的锁骨。 突如其来的剧痛深深叩击着他全身上下的神经,段鸿文失声惨叫。 “前辈!”劭泽见状却急了:“有话可以商量。” “我要玄封帝的人头。”冷觋简短道。 劭泽先是怔了一下,沉默了许久,仿佛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少顷终于点头道:“行。” “但是段鸿文必须死。”冷觋补充道。 劭泽忽然语塞,死死盯住冷觋:“拿我换,行吗?” 冷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又看向段鸿文:“你知道,我不想杀你。” 劭泽的神色渐渐变得模糊不堪,他干望着冷觋,陷入沉默。 子墨带领的护天军队用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飞入了紫苑镇境内,这时他们才在墨江北岸落地,整理着着装和武器装备。子墨手中握着约手腕粗细的信号弹,望着墨江南面的方向,迟迟不敢发射。 他心中有着一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一旦发了信号,基本宣告着段鸿文命陨子馥镇。 见他手中不断摩挲着信号弹,身边的副将忍不住上前问道:“少将,何故犹豫不决?” “郑晓,将军回不来了。”子墨握紧了手中的信号弹,沉声说道:“我发了信号弹,宣王就会和他们签协议,将军是拿他的命换了我们的。” 被唤作郑晓的副将听罢一惊,眸子中翻云覆雨一般,他咬着嘴唇沉默着,许久才开口道:“少将,如果宣王不来,我们所有人都会死。如果炎海人肯放过将军,宣王会让将军和我们一起离开。所以,不是将军以命换命,是宣王救了我们。” 子墨听着郑晓的话,不可苟同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目而视:“你难道觉得将军该死吗?” “少将!”郑晓频频摇头:“我这么说,只是希望你心里能够舒服一点!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将军的,但在炎海人面前,我的命不值钱!请你正视我们的处境,我们不是贪生怕死,而是不能做无谓的牺牲!” 子墨听着郑晓的话,怔怔地望着子馥镇的方向,缓缓松了手,将手中的信号弹塞给郑晓:“发完信号,整饬军队回皇城!” 郑晓紧握着拳,指甲几乎将自己的手心抓烂了,手上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举起信号弹按动了发射按钮。 只听“砰”的一声,青绿色的火光在半空中炸开,带出一片刺眼的光。郑晓惆怅地看着那道强光,狠狠瞪大的眼睛愈发酸涩,终于死死闭上了眼,深深吸气:“少将,我们出发吧。” 冷觋并不想让劭泽进入子馥镇,他们始终在城门处僵持着。直到紫苑镇上方升起的信号弹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劭泽才略微缓了缓神:“我……” “我知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愿割让土地,还想救段鸿文,这些想法你还是在梦里实现吧。”冷觋白了劭泽一眼,向身后的炎海随从使了个颜色,随从立即转身去取了纸笔。 劭泽的手心开始冒汗。 起初在说出割地这番话的时候,他并未想过要实现这个城下之盟,然而直到看到信号弹升起,他仍旧不知下面该怎么办。 段鸿文和他对视着,仿佛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开口道:“宣王,子馥镇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割地的建议并不好,请您三思。” 劭泽表面上盯着段鸿文,事实上心思却飘到十里开外。倘若此时段熄风在,或是灵流在,想必救回段鸿文还是胜算十足。 然而一则他尚未和冷觋交过手,不知深浅;二则早早被告知不能再炎海人面前透露他是灵能者的事实,他此番实在犹豫,不知该作何选择。 段鸿文惨然一笑:“鸿文一介武夫,除却忠诚一无所长,护天军精英遍地,有的是替代人选,宣王大可不必发愁,大局为重。” “段将军,本王今日肯站在这,就是为了用蔽水山脉换你一命,如果仅仅是方才走掉的那些残兵败将,他们在本王心中并不值那个价。”劭泽似笑非笑地盯着段鸿文,说道:“当然,如果炎海人愿意得到蔽水山脉而撤兵,我也很愿意拿你的命换他们撤兵。” “你……”段鸿文被劭泽说得语塞,刚想开口骂,转而被冷觋狠狠踢了一脚在膝窝上,狼狈地跪倒在地上。 “宣王是个锱铢必较的人。”冷觋笑道。 “我那是斤斤计较,如果是我占便宜的事,我就不会这么认真。”劭泽尽力保持着应有的微笑,继续说道:“段鸿文和撤兵,前辈二选一如何?” “为了一个破蔽水山脉吗?”冷觋冷笑道:“我还要乌络塔沙漠。” 劭泽的面色僵住。 冷觋满意地看着劭泽越来越差的脸色:“小毛孩敢在我面前谈条件,看在蔚翰英的面子上,我只当你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若再敢进一步,我会连你一起杀了。” “呵,蔚翰英一个退籍的界主,还谈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蝶念的声音从劭泽身边响起,只见一群缤纷的蝴蝶集聚出人形,一个妙曼的身姿转眼闪现在空气中:“蔚翰英的儿子不是灵能者,你信吗?” 魔界尚未有一个鉴定灵能者的有效方案,原则上,只要劭泽不暴露灵能,或者隐蔽地用灵不要被外界感知或观测到,他就是安全的。劭泽深知,如果他被炎海人证实了灵能者的身份,即便炎海人不亲自出手,只要上报魔界,魔界总部也自会有专人来处置了他,除非他登上皇位,有了惑明王朝至高无上的统治权,魔界或许会因考虑全局稳定而接纳他。 然而一个灵能者坐上惑明的皇位,劭泽觉得这是个极其荒诞和疯狂的计划。这在灵能界应当是一个地震级先例,虽然他无法预知后事,还是希望能够尝试一下。想让惑明作为一方大国安然屹立于西泽大陆东海岸,不被吞并,不被附属,不被强制地失去文化信仰,这是唯一的机会。 冷觋看向劭泽的目光多了一丝清透和洞察力,他指着劭泽对蝶念说道:“他嘴上想救段鸿文,其实他并不怕惑明多死几个人,他是怕惑明人在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没地位。他不想让翼族匍匐在别人脚下做奴隶罢了。” 蝶念挑了挑眉:“是么?我倒不这么认为。” 她说着目光忽然盯上段鸿文,集中精力调动他身体里的分子有频率地摩擦震动,段鸿文顿时觉得血液翻涌起来,内脏几乎被这共振一般奇怪频率的分子震动翻江倒海地撕扯起来,很快面色变得扭曲,痛苦地弯下腰去不住地吐出鲜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第四十二章 明珠弹雀1 第四十二章明珠弹雀 蝶念一面关注着劭泽关切的眼色,一面继续调动段鸿文周身的空气蓦地钻入他的皮肤中。 周遭的冰冷空气如同针尖一般迅速钻入段鸿文的毛孔,如千万只冰冷的蚂蚁迅速涌入体内,并在身体里爬动穿行着,他蓦然惨叫一声,冷汗簌簌滴落在不满尘土和血渍的地面。 劭泽见状下意识地上前想制止,却在迈开脚步的刹那被冷觋冰冷的眼神所威慑。如果他因为段鸿文抬起手用了灵,被炎海人抓了把柄,于惑明而言就是一场比失去护天军统领更大的灾难。他转而不再理会冷觋,快步到段鸿文身边将他一把扶起。 “段将军如今落在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但不必这样折磨他作秀给我看!”劭泽说着,眼中的怒火却义形于色:“当然你们不放他走,割地协议我是不会签的!” “你不是还想让我们退兵吗?”蝶念毫不在乎地瞥了他一眼:“怎么,退缩了?” “他敢独自前来,是认定了我们不敢杀他。”冷觋看着劭泽,似笑非笑地抱着臂:“他们惑明人手段卑劣,李代桃僵这种事却做得比谁都好。算起时间来,蔚翰英或许真的在给‘那个人’养儿子也说不定。” “你说什么?”蝶念敏感地看了冷觋一眼:“事可以乱做,话可不能乱说!” 劭泽神色一动。 他早知道段鸿羲的生父来头不小,熙宁夫人也多次和他谈过要迷惑炎海人,让他们分不清自己和段鸿羲究竟谁才是熙宁夫人的亲生骨肉。劭泽大段鸿羲两岁,当年熙宁夫人怀段鸿羲却是整整怀了两年多才将他生下,若是算时间,想必他更容易被炎海人认定是熙宁夫人的儿子。 易地而处,熙宁夫人借段府生存,将自己的儿子养入皇家,为争储埋下伏笔,这在炎海人的视角中是万分合理的。 劭泽虽然很不愿意不认自己的血统,大局着想,他必然应该将自己的身份模糊化,以迷惑炎海人,争取更多生存的机会。 “两个炎海人在我惑明皇族面前议论我的血统,你们不觉得这样的行为很可笑吗?”劭泽嘲讽地笑了:“我劭泽是维纳皇族的子孙,我父亲是前近卫军统领蔚翰英,在你们胡乱猜测之前,记得拿出依据,莫要信口雌黄!” 劭泽越是死咬着自己的身份,蝶念和冷觋心中越是有一分不安的情绪逐渐涨大。 就这样僵持了少顷,蝶念忽然神色一转:“随便你是谁吧,反正你只是个小小的王爷,我不认为逼你签了割地协议,他日你继位后就能信守承诺。如果你没有争上皇位呢?” 劭泽此行只想救段鸿文,然而在眼看着护天军残部安全而返,他知道他此行已经赚够了本,即便真的没办法捞回段鸿文,至少在段鸿羲、在世人面前也都足够交代。然而论人情,他还是更想救回段鸿文,虽然段鸿文始终阻挡着段熄风登上护天军统领的路。 “我倒是想让他签了这份协议,”冷觋说道:“即便他不能做惑明的皇帝,这份协议也一样可以为我们所用。” “那就签吧。”蝶念不以为然地说道:“反正他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劭泽忽然忍不住笑了:“不如你们剁了我的手,或者直接把我杀了,那时随便你们怎么拿我的手按手印。”他说着伸手探入腰封中,拿出一枚印章丢给蝶念:“宣王印。你们想给自己弄什么地方,自己起草文案就是,何故来问我。” 其实以目前的处境,冷觋和蝶念都在紫云石控制范围之内,不能施展灵力。他同时也不认为区区一个子馥镇值得更多灵能者镇守,充其量不过就这两个人而已。强取豪夺或许就是最简单粗暴的救出段鸿文的方法。 而段鸿文始终处于受制约的状态,单凭他一个人,要同时对付冷觋和蝶念,以及城中无数不知路径的弓箭手,还要保证将段鸿文活着带出,这个可能性几乎是零。段鸿文来这么一出救护天军的戏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本他只想着用一个蔽水山脉的协议换取段鸿文,谁料到这城中竟还有上千护天军的败兵。 此时他忽然很想只身而逃。如果抛开重伤的段鸿文不说,他独自逃离险境的成功率几乎达到了百分百,只是这段鸿文……劭泽的眼睛快速从段鸿文身上扫过。铁链穿透肩胛和脚踝,即便除去了铁链也几乎是个废人,带走他实在没把握,留下他,于情于理却又做不到。 见着劭泽犯难,段鸿文在持续的剧痛下头脑忽然有了一时的清醒,木然握了握劭泽紧扶着他的手:“你知道惑明更需要什么,我已经没用了。” 劭泽一时语塞,不知说什么好,只用力扶着段鸿文,拖着他手肘的手指越攥越紧。 段鸿文微微一笑:“宣王,其实你早知道该怎么做。成大事者不能有妇人之仁。人固有一死,我想自己死得其所。你若真拿我当朋友,就不要让我当历史的罪人!” 段鸿文早已看见劭泽身上的日月同辉,劭泽虽然不了解子馥镇的情况,段鸿文却是心知肚明的。冷觋和蝶念是子馥镇唯独的灵能者,此时正处在日月同辉效用范围之内,凭借劭泽的武艺很容易全身而退。 劭泽却忽然觉得这是个局。他们明明知道劭泽身上带有紫云石武器,蝶念却仍旧不计后果地凑到跟前,除非他们还有别的目的。想到这里他神色忽然一顿。尤睿海带着假的段鸿文回了左翼城,方才在城中血腥味的强烈冲击和冷觋蝶念的双重压力下,他几乎忘了这件要命的事!他竟只想着如何将段鸿文带出子馥镇,却忽略了冷觋竟能静静地等着护天军回返安全区这种反常的举动! 他细细打量了蝶念和冷觋,眼见着蝶念拿着印章就要离开,忙开口道:“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何必对他赶尽杀绝?” “当然是杀鸡儆猴。”蝶念妩媚一笑:“你就是那个猴子呗。” “我劭泽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只不过你们都怕我死去。”劭泽冷然看着蝶念:“手章是假的,你拿了也没用。” 话音落,他腰间的日月同辉即刻出鞘,转眼间在段鸿文胸口深深刺入。 冷觋和蝶念没想到劭泽竟会对段鸿文下手,瞠目结舌地看着段鸿文被瞬间毙命,直到劭泽拔出短剑直接闪出二里开外,他们才蓦然反应过来,再要施灵为时已晚。 “我让你早些把他绑了,你不听!”蝶念抱怨道:“这下可怎么是好?” 冷觋漠然看着劭泽离去的方向:“他大概真的不是灵能者,灵能者理应没有这么好的脱灵功夫。就算追着那个尤睿海过去也是白去。但是……” 冷觋弯下腰,将手覆上段鸿文的眉心,缓缓输入灵能:“段鸿文这么轻易死了岂不可惜?他的死必须要让惑明人刻骨铭心才行。” 蝶念默默看着冷觋为段鸿文恢复生命,不由说道:“他这么个举动,我倒更怀疑他的血统问题了。惑明人大部分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他这快刀斩乱麻,倒更像那个人的血脉呢。” “所以轻易别动他。咱们宁可动段鸿羲。”冷觋一边说着,一边满意地看着段鸿文缓缓睁开了眼,吩咐身边的侍卫道:“押进牢里严加看守。” 劭泽只是运用了十分简单的空遁移步,这一式来自于蓬莱派掌门人秦翌的真传,炎海人未曾见过。劭泽没想到自己撤退得这么容易,却没有心思去松一口气。他满心都是对段鸿文的抱歉,一年前他曾在刑场上亲手杀死了络音,动手的理由和今日是一样的,无非是想让他们少受些罪而已。这种手刃亲信的痛苦实在难以言喻,这不仅需要决断和勇气,更需要强大的承受能力,他学着去做该做的事,实在顾不得所谓人情和人性。 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然没有人性,能够时刻在大局面前很快找到一个最为平衡的契点,当机立断地切入,顾不得痛苦还是惊喜。 他没有回皇城,而是直奔左翼城去了。 左翼城距离子馥镇很远,劭泽几乎是天擦亮以后才勉强到了左翼城城门下。 劭泽至少有半年不曾来过这里,看着紧闭的城门心中酸涩不堪。左翼城是惑明王朝除皇城外最为繁华的城镇,有着惑明最大的贸易市场,是惑明商人的集聚地。左翼城每日进出的流动人口几乎是与它旗鼓相当的右翼城的五到十倍。如今因为战乱而至如此凄凉之态,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上前扣动了左翼城的大门,心中忐忑不安,他不知道尤睿海带回来的“段鸿文”究竟是什么东西,虽然他希望只是个假人或是普通的护天军尸体,心中仍旧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个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第四十二章 明珠弹雀2 “城下何人?”守城的士兵站在城楼上警惕地看着劭泽,大声质问道。 劭泽举起手中的令牌:“宣王,立即开门。” 守城士兵见状忙跑下城楼,和其他人一起将城门打开了一条缝。 “宣王何故来此左翼城?”守城士兵低声问道。 “尤巫师回来了吗?” “刚回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可带了什么人一道回来?” “带回一个重伤的人,好像说是……段将军。” “那人活着吗?”劭泽听罢紧张问道。 “活是活着,只是……”那士兵说着却不由狐疑地看了劭泽一眼:“传言护天军人若是气息不稳,很难收回他们强健的羽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一点劭泽却是可以证实,惑明翼族人都有着巨大的羽翼,除去护天军这个团体以外,其它人的羽翼皆已退化,可随意收于肩胛之间,外部看起来只是两道伤疤状,唯独护天军人的羽翼依旧强健有力,比普通人要更大更重,相对而言收起时也需要更多的气力和意志力。护天军的每一件制服都会在背部开有两道翼口,以便于随时伸展羽翼。若是遇上重伤重病,护天军人往往难以很好地收起羽翼。 “知道了。”劭泽早已知道那“段鸿文”是假的,听了此言并不觉得意外,反问道:“还有别的异常吗?” 士兵狠狠摇了摇头:“没有了。” 劭泽忙向着巫师府赶去。 巫师府门口站有层层守卫,门口乌压压地挤满了城中百姓。 劭泽见状十分不解,随意拉过一个百姓问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巫师府发放救济粮,等着分粮啊。你是外地人吧?战乱害得粮仓被烧毁,幸好尤巫师想着大伙,不然我们真的不知道到哪弄粮食去!” 劭泽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他望着巫师府的大门,纵身跃起,避过人满为患的街道直落在府内门前。 “来者何人?”他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被巫师府层层站岗的侍卫包围。他忙举起自己的令牌:“我是宣王!立刻带我去见尤巫师!” 巫师府的侍卫倒不如守城战士灵光,将信将疑地凑近劭泽的令牌,细细看了看,才慌忙跪倒:“宣王万安!” “尤巫师在哪?” “宣王请跟我来!” 劭泽见到尤睿海的时候他正在祖堂静静地看着自家的牌位沉思。 “尤巫师!”劭泽急匆匆冲了进去:“你带回来的人……” 尤睿海早听见劭泽跑进来的声音,疲惫地闭着眼睛不曾睁开:“那个灵能者唤作瓶雨,如果不是我带着她,炎海灵能者怎能那么容易进入皇城外围的巫术圈?” “瓶雨……”劭泽心下一慌,问道:“她现在在哪?” “正挟持着我女儿,逼我发放救济粮。”尤睿海有气无力地说道:“宣王,请不要责备我背叛惑明。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有事。” “那救济粮……” “那个叫瓶雨的人在上面动了手脚,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尤睿海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必须这么做。” “混蛋!”劭泽上前一拳打在尤左脸,将他生生打摔在地上:“你竟敢用整整一城人的生命去换你一个尚不足成事的女儿!” 尤睿海突然被劭泽打了一拳,惊愕之色溢于言表,却也没有想着还手,只一边站起身,一边道:“宣王,你可以继续传承你的大义,但让我牺牲我的女儿,我做不到!” “你他妈就是废物!”劭泽在子馥镇见到的血腥气在此时又不恰时机的浮上眼前,一时间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一脚狠狠踢在尤睿海膝盖上,复又把他踢跪在地上:“你难道不知道你发放完救济粮的同时,那瓶雨也一定会杀了你女儿吗?”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赌她不会。”尤睿海吃痛地跪在地上,沉声说道:“宣王,你尚未成婚,你不懂得作为父亲的难处,如果你有孩子,你也不可能看着她被炎海人毒害!” 劭泽自然不能对尤睿海的话感同身受,听着他的说辞,忍不住道:“我在子馥镇,亲眼看着无数护天军将士被炎海人按在石板上一斧一斧地砍断羽翼、砍断筋骨,最后毙命,那满城的血几乎能把空气都染红!就在子馥镇城门口段将军拿自己换取了其他护天军的命,我为了让他少受点罪我亲手杀了他!你却在你自己的府上,冠冕堂皇地跟我说你要用整个左翼城换你女儿的安全!” “宣王,如果你能阻止这一切,我不拦你,但如果你敢伤害我女儿,我一定会反对。”尤睿海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确信你不肯下令停止发粮?”劭泽听着尤睿海的话,加上这一晚上所经历的所有悲剧,终于在这一刻蓦然爆发,他此时突然很想杀人,不是杀炎海人,而是杀了尤睿海,杀了慕阳.周,杀了那些身居要职却不肯为国家效力,甚至背叛国家的畜生!他生硬撬开死死咬住的牙缝,一字一句地问道。 “我不会停止发粮。”尤睿海仍旧不肯松口,摇了摇头说道:“除非你杀掉那个灵能者。” 劭泽手中握着日月同辉,想杀掉瓶雨并不困难,但如若杀掉瓶雨,很可能意味着那些被瓶雨动过手脚的救济粮产生不可估量的异变,此时救济粮已经发放了将近一半,劭泽并不想拿半个城镇的百姓冒险。 他紧紧盯着尤睿海,深深为尤睿海自私的行为而愤恨不堪,愤怒至极,他却忽然牵起一抹莫名其妙的笑意:“好,你莫要后悔!” 劭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绝不会站到左翼城百姓面前制止巫师府的发粮行为。毕竟尤睿海是左翼城的镇守巫师,深得人心,左翼城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尤睿海的心意,反倒是他,如若急迫制止发粮,更有可能引起混乱。 他出门随口问了一个侍卫:“巫师的女儿在哪?” 那侍卫慌乱之中随便指了个方向给劭泽,劭泽忙奔向那人所指的方向。 尤睿海见状幡然醒悟,忙从地上站起身来紧追着劭泽去了。 劭泽到了一个设有宽广拱门的院落,“啪”地一掌推开紧逼的正房大门,赫然看见瓶雨和一个大约十几岁的女孩正在下棋。 瓶雨是个身材匀称的高挑女人,面容姣好,一双媚眼十分勾人心魂。听见撞破门槛的声音,好整以暇地看向劭泽,神色忽然僵住。 “你是?” “我是宣王。”劭泽毫不客气地上前伸手一把拽过那个长发黑漆的妙龄少女:“那救济粮究竟有何问题?” 瓶雨望着劭泽,忽然笑了:“救济粮么,那是蝶念的功劳,吃了救济粮的人,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帮炎海人做事。” “你威胁尤睿海说如果不发救济粮,就杀了她?”劭泽仍旧眼中噙满了怒意,用力抻起那少女纤细的手腕:“是么?” 瓶雨被劭泽粗鲁的行为弄得十分不解:“你对一个小姑娘这么粗鲁是为何啊?你不该是生我的气吗?” “是不是?”劭泽怒视着瓶雨,加重了语气问道。 “是啊,你想怎样?”瓶雨好似被劭泽的怒意所震慑,不由点头说着,却又好整以暇地看着劭泽,很想知道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宣王!” 这时尤睿海刚刚赶到,见劭泽死死拽着尤婉的手,心中早已觉得不好,刚想对劭泽施巫术,劭泽的手早已按在尤婉的喉咙处,一把扼断了她的咽喉! 尤睿海刚刚抬起的手顿了一下,转眼一抹黑雾凝聚,重重打上劭泽胸口! 劭泽早见尤睿海出手,却并没有躲,被巫术击中后下意识地放开了抓着他女儿的手,被重击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了数步,胸腔剧痛,鲜血顺着算不得厚重的衣物纹路迅速湮出。 他重重咳嗽了两声:“尤巫师,你若再不去下令制止发粮并讲明原因,令千斤就白白死了!” 尤睿海正处在丧女的悲痛中不能自拔,冲上前紧紧抱住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的女儿:“婉儿!婉儿!” “尤巫师!”劭泽急迫不已地吼道:“女儿和左翼城百姓你只能选百姓了,再不去左翼城就成了荒城了!” 尤睿海悲痛之中听了劭泽的话,却并不受用,自顾自地说道:“婉儿,是爹对不起你,爹……” “尤巫师!”劭泽义正言辞地催促道。 “下令停止放粮!”尤睿海冲着室外的贴身侍卫喊道。 “你!”瓶雨原本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好戏,听了这话却急了,忙站起身来就要施灵组织那个侍卫,抬手却发现自己的灵能又凝聚不起来,不由敏感地看向劭泽。 “没有灵能,我不相信你是我的对手。”劭泽转眼早已站在瓶雨身边,手中早已出鞘的日月同辉正压在瓶雨脖颈处:“乘人之危不是本事,你们炎海人都是以这样卑劣的手段做事的吗?”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第四十二章 明珠弹雀3 瓶雨被劭泽制住,却不慌不忙地笑道:“宣王的手段也未见君子之态啊,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虽然我杀了人,但这笔账,我还是要记到你头上。”劭泽手中缓缓用力,锋利的短剑在瓶雨脖颈压出一道不浅的口子。 “我倒想看看你们的巫师会不会饶过你了。当然,你对我不敬,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瓶雨仍旧冷定,仿佛断定劭泽一定不会拿她怎么样一般,从容不迫地看着仍旧陷在悲痛中的尤睿海。 “宣王,你身上带着日月同辉,明明可以直取瓶雨的命,为何却要杀了婉儿?”尤睿海这时才红着眼眶缓缓站起,一字一句地问道。 劭泽前脚杀了尤婉,早已后悔,听得尤睿海这样发问,不由深深吸气:“我方才太过冲动了,对不起。” “对不起能解决问题?”尤睿海这时怒目而睁地怒吼道:“这就是你的爱国论!大敌当前,你却在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惑明人!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你杀了她!” 劭泽此时心中也是无限自责,方才一时冲动一把扼断了尤婉的咽喉,转眼想想确实如此愚蠢之举。只是因为尤睿海的糊涂决定而为逞一时之快,他竟毫不犹豫地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 他死死咬住嘴唇:“尤巫师,真的对不起,我……” 瓶雨见劭泽一时恍惚,瞅准了机会一把打开了劭泽的手,一个转身冲出了屋门。 劭泽神思恍惚中忽然回过神,瓶雨却早已跑远了,他也没有力气再去追,缓缓松了紧握着日月同辉的手。 镶嵌有珍贵紫云石的精致短剑应声而落,与地面接触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尤睿海此时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蓦地抬起头看着劭泽:“你能救她吗?” 劭泽被尤睿海问得一愣,木然低头去看那少女尚未冰冷的尸体:“我……不能救,我不是灵能者。” 尤睿海听罢丢下尤婉的尸体,上前死死扯住劭泽的双臂:“你是蔚翰英和雩珩的儿子,你说你不是灵能者!这是我尤睿海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杀了我们惑明的人,却不肯杀炎海灵能者,你……” 劭泽此时心思却不在这,怔怔看着尤睿海:“你还不去和百姓说明情况,那些粮食若真的入了口……” 尤睿海狠狠将劭泽放开,转身跑出了房门。 劭泽怅惘地看着地上尤婉的尸体,几乎想一刀将自己的手剁了。方才气急一时糊涂没有去杀瓶雨,反而抬手就杀了一个无辜少女,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死死按住自己的额头,瘫软地坐在身旁的一个椅子上。 自从那年络音被判了死刑后,他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变化,如果说杀死络音和段鸿文都是为了让他们少受些罪,他纵使带着罪恶感,却也多少可以说服自己,这是必须迈出的一步。然而此刻在尤府上,他却失职地在敌人面前亲手杀死了一个无辜少女,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睿海终于安排好了一切工作,在这段时间中细细回想了自己所做的一切,也恢复了些许理智。回到了尤婉的屋中,见劭泽仍旧如同丢了魂一般瘫坐在座椅上,开口道:“你还不回皇城?也不去找那个灵能者的踪迹?” “尤巫师……我……”劭泽这时才回过神来,站起身向尤睿海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对不起,这些日子我遇到了太多的事,刚刚……” “你杀了我女儿,那是一条人命,你认为道歉就够了吗?”尤睿海冷颜看着劭泽:“宣王,我敬重你是个为国家鞠躬尽瘁的人,和那些尸位素餐的自私皇族不一样,但就算你是抵抗炎海的主力,你也不能随便杀人吧?” 劭泽狠狠摇头:“尤巫师,这件事是我的失误,我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你……” “你想问我你该怎么做?”尤睿海冷笑:“我想让你偿命,你肯么?” 劭泽忽然语塞。如果是在和平时期,难道杀人不该偿命么?他却早已杀了不少人,也从未想过会为了这些葬身他刀剑下的人付出代价。因为他从不会授人以把柄。 “除了偿命,我想……” “收起你的长篇大论吧,宣王。”尤睿海弯腰小心抱起尤婉的尸体:“今日的事在你们的视角中,我确实不该这么做,但这不是你随意杀人的理由。我知道惑明天下需要你,我不会要求你为我女儿偿命,但我希望你会给我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也好让我女儿入土为安。” “我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劭泽缓缓吐出一口气,方才说道:“只要你开口。但是我必须回去了,皇城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大敌当前,尤巫师定要死守住左翼城,击退炎海人后,我一定给你一个令你满意的交代。” 尤睿海并不想再和劭泽多说话。他向着门口比了个送客的手势,转而认真地替尤婉整理着碎乱的长发。 劭泽的心情此时十分沉重,走到门口,却还是转回身向尤睿海深深鞠躬:“我真的十分抱歉。” “你再不走,我不敢保证是不是还想杀了你。”尤睿海冷冷说道。 劭泽深深叹气,转身离去。 劭泽回到皇城已是艳阳高照。炎海人攻进来的数日,惑明始终阴雨连绵,这是难得的好天气,劭泽的心情却明朗不起来。他没有直接进宫,反而先去了赋府赋仟翊的别苑。 赋仟翊刚刚起床梳洗完毕,转眼却见劭泽狼狈地站在门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忙上前将他拉进房间。 “你这是……” “仟翊。”劭泽忽然伸手将赋仟翊紧紧抱住,疲惫地闭上眼睛。 赋仟翊身上仍旧有着很清新的玫瑰露香味,通过细碎的空气直传入他的脑中,令早已□□了整晚的脑回路有了一丝清醒。 “劭泽,你需要休息。” 赋仟翊被劭泽紧紧抱着,只能伸手冲门边的侍女比了个手势,侍女很有眼色地跑出去,很快带回来了另外一份热水和手巾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劭泽这时才缓缓放开赋仟翊,细致地洗了手和脸,却再也不想继续其他梳洗程序,软软地坐到赋仟翊房间的靠背椅上。 见劭泽丢了魂的样子,赋仟翊只轻声道:“此行不顺利吗?” “仟翊。”劭泽紧紧皱起眉:“我亲手杀了段鸿文,还杀了尤睿海的女儿。” 赋仟翊不可置信地看着劭泽:“鸿文大哥死了?” 劭泽微微闭上眼,沉沉点头。 赋仟翊见劭泽面色很差,深深吸气,转而说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不要过分自责。” 她转身给劭泽倒了一杯热水送到他嘴边。 已是劳碌奔波了一晚上,劭泽干裂的嘴唇碰到水后才忽然有了缺水的感觉,接过茶杯将那热水一口喝干。 赋仟翊忙拿起茶壶给他续水。 劭泽突然觉得门上透过的阳光十分刺目,慢慢闭上了双眼:“我明明带有日月同辉,可以杀了瓶雨,却转手就杀了他女儿……我竟忘了我有日月同辉。” “尤睿海的女儿。”赋仟翊听着劭泽的话,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劭泽,尤睿海这个师父我是不认的,但是这么多年,我了解你,也了解他。如果他为了尤婉叛国,你第一反应一定会去杀尤婉逼他改变主意对吗?” 劭泽惊异于赋仟翊的敏锐,突然睁开眼睛:“你怎么知道?” 赋仟翊摇了摇头,说道:“劭泽,我知道这些日子因为炎海人的入侵,你的情绪不稳定,战场上偶有失误很正常,你不必过分苛责自己。如今最重要的是如何能迅速控制住我们惑明的自然能量不是吗?我想了一整晚,总觉得熙宁、徽静二位夫人说得对,宫里面那位皇帝根本就是窝囊废,只有你登上皇位,才能真正意义上控制住惑明的局面。你说过,我们惑明的每一个人都是惑明大地上自然能量的组成部分,你只有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想办法将惑明的百姓迁居至我们需要的地方,你知道靠着玄封帝和那个无所事事的继承人是没用的,你......” “不用说了,仟翊,”劭泽听着打断了她的话:“这些我都知道,如今睚眦还没有苏醒,等我们短暂控制住战局,我们......” 劭泽话音未落,就被院落外的一阵嘈杂声打断,匆匆打开房门,却见身着麒麟卫队红色徽标军服的一队人强行闯入了赋仟翊的别院。 麒麟卫队虽为近卫军编制,却始终在皇宫负责守卫工作,直接受玄封帝领导,并不需要听从近卫军的命令。然而私闯近卫军统领府这样的事显然是不被允许的。肩负守卫近卫军统领府的北冕卫队军士此时全然不知去向,只有赋府的大管家一路勉强阻拦失败,仍在那个领头校尉面前劝说着。 “何校尉,您看,有话可以好好说,赋将军还在营里开会,您这样闯进来老奴不好交代呀!” 劭泽见状冷颜一笑,上前一步说道:“陈总管,大敌当前,赋将军忙着主持战局,你身为赋府大总管,连这点小事都需要赋将军操心吗?” 陈总管听着这话忙跑上前跪下:“王爷息怒,老奴拦不住何校尉!” 麒麟校尉何万全已年过四十,方正脸,刀眉长目,身材魁梧,盔甲下健硕的肌肉若隐若现,怒目横张的时候确容易令人心生怖畏。劭泽冷冷看向何万全:“为何擅闯赋府?” 何万全不慌不忙地向劭泽抱拳行礼道:“宣王爷,陛下请您速速入宫。” 劭泽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本王办完要事自然会入宫觐见,何校尉还是请回吧。” 何万全仿佛早料到劭泽会有此言,很快说道:“陛下旨意,宣王不得出城,宣王却抗旨不尊,从子馥镇到左翼城捅出这么多事端,不该对陛下有所交代吗?” 劭泽听着这话面不改色:“一来,本王并未收到不得出城的旨意,二来,若非本王去左翼城走了一遭,怕是左翼城早被炎海人荼毒。” 赋仟翊见劭泽脸色愈发变差,忙开口道:“何校尉请回吧,宣王忙完手头的事会回宫向陛下复命。” 何万全闻言却并不打算退让,反而说道:“陛下圣旨,属下不敢不从,还请宣王放下手中的事,随属下回宫。” 话说得一板一眼,丝毫没有退让的打算。 赋仟翊道:“何校尉,虽然你在宫里当差,总也是近卫军的人,当知此时天下不安,战事胶着,陛下的皇命虽不容违抗,战事却更加重要。宣王为当朝枢密使,不能不以抗敌为第一要务。你......” “如果宣王有抗旨的打算,直说便是,属下也能抓紧时间回去复命。”何万全并没将赋仟翊的话放在眼里,反而打断她的话义正言辞地说道。 劭泽死死盯住何万全,半晌开口道:“本王没打算抗旨,如果何校尉一定说本王是抗旨,就是诽谤。” 劭泽一边说着,一边抓起赋仟翊的手:“左翼城出现灵能者,本王当务之急是去见徽静夫人,讨论下一步作战方向,何校尉先请回吧。” 何万全听得劭泽开口,心下早已有所计较,目光一转,道:“属下告退。” 眼见着何万全带着麒麟卫队退出别苑,赋仟翊忍不住问道:“劭泽,陛下传唤不回去是抗旨,你有所准备了吗?” 劭泽木然看着赋仟翊:“我没有救出段鸿文,回到皇城首先该见的人是段鸿羲。” “可是......” “没有可是,”劭泽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不能及时平衡惑明的能量,我们的处境会很危险。你带着金毛去见灵流,好好商议,把珈谜那些贪赃枉法、草芥人命的证据整理好。我们必须开始行动了。” 赋仟翊纵使嘴上说着希望劭泽尽早筹划登上皇位之事,如今劭泽真的开口,心中却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慢慢涨大。 “好。”凭着对劭泽的强烈信任,她毫无异议地点头应下。 “我去鸿羲那,也和他商讨一下征海军归属的问题。”劭泽说道。 赋仟翊听着他的话,早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中德昌皇子掌握着征海军和靖野军二军兵权,即便劭泽身为枢密使拿着虎符,也最多能够在战事上对二军进行指导,无法在皇位争夺战中控制二军的倒向。而一旦继承人珈谜倒了,掌握着两军的德昌皇子就成了第一顺位继承人,劭泽仍旧不能如愿继承皇位。靖野军即为德昌皇子母家,很难从中开口子,剩下的就只有征海军,也就是段鸿羲打一开始就盯上的一大军种。 劭泽始终不肯承认段鸿羲进入征海军是自己指使,甚至段鸿羲自己都不承认自己进入征海军的真正目的。而赋仟翊却是心知肚明的。段鸿羲输了比武被逐出护天军,当晚出现在劭泽的寝宫内,并被德昌皇子抓了正着,这是劭泽的主意。 段鸿羲看上了赋仟翊,皇城中名门贵族都看在眼里。目中无人的段家兄弟中,段鸿文尚未娶亲,段鸿羲自然不好越过兄长先纳妻妾,但自己的囊中之物被劭泽一朝抢夺,段鸿羲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德昌皇子自然希望钻了这个空子借助段鸿羲和护天军攀上关系。劭泽先他一步拉拢段鸿羲,就等于截断了德昌皇子觊觎护天军的念想。 “劭泽!”赋仟翊看着劭泽要离开,突然拽住了他的手:“征海军的事要让鸿羲自己提出来,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算好的。” 劭泽敏感地定住脚看着她:“其实鸿羲不傻,他当知道这是我的计划。” 赋仟翊拼命摇了摇头:“这一切都是猜想,一旦你说了,他会认为鸿文大哥的死也是你计划好的。如果他认为你是为了扶他上位而等待合适的机会除掉他大哥,他......” 劭泽忙伸手捂住她的嘴:“我也想救鸿文,如果我是当今圣上,我一定能救他!可是在炎海人需要谈条件的时候我不能为惑明做主!为了这片土地,我们必须想办法让自己做主!” 劭泽的话很简单,赋仟翊听起来却觉得万分刺耳。因为早就该得未得到皇权,段鸿文血洒子馥镇,这并不完全是朝廷的错。早在熙宁夫人和徽静夫人联手逼玄封帝让位劭泽的时候,是她和劭泽亲手打翻了这碗水! 赋仟翊看着劭泽匆匆离开了自己的院子,这才吩咐身边的婢女:“叫金毛来我这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第四十三章 覆盆之冤 第四十三章覆盆之冤 劭泽赶到段府的时候段府已经有数名仆从开始挂祭奠用的白布。 段将军被熙宁夫人杀后,段府只是简短说段将军身染恶疾去世,甚至段鸿文和段鸿羲都不曾守灵,此事便被熙宁夫人一概而过。而段鸿文的死讯一经传来,段府却高调地开始挂白布布置灵堂。劭泽忽然有些看不懂。 “王爷。” 见到劭泽登上门栏,一个挂着白布的仆人恭敬地停下手中工作,垂首行礼。 劭泽匆匆应是,急着入了府。 “王爷,你来了。”段鸿羲见劭泽冲入自己书房,方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挫败地靠在椅子上。 “鸿羲,”劭泽几步走到段鸿羲的书桌前:“对不起,我救鸿文失败了。” 段鸿羲听罢苦笑道:“四更的时候我已经收到噩耗了,我又能怪你什么呢?” 劭泽生怕段鸿羲误会,急着说道:“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心想救鸿文,但我没权利将蔽水山脉划给炎海人,在鸿文和那八百多护天军人中我只能选大部队......” “是啊,你若知道我大哥死后我的叔叔们要取消我的统领继承权,你一定会拼尽全力让我大哥活下来。”段鸿羲打断了劭泽的话,讽刺地笑了笑。 原来段老将军和段鸿文相继去世,段府里除去段老将军的大房以外,还有数名在护天军身居要职的几房,都是段鸿羲的叔叔辈,在段鸿文突然殉职后,二房和三房的人突然开始风起云涌般地闹了起来。段鸿羲虽为长房次子,在段鸿文意外殉职后理应顺延继承护天军统领一职,然而二房和三房以段鸿羲服役于征海军的理由,打算在今日的军种例会上取消段鸿羲的继承权。 劭泽早料到护天军在统领继承上会有所分歧,却没想到段家的另外几房会为此而闹事。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鸿羲,我尽力了,如果能救鸿文,我没有任何理由不去救,我甚至想用我自己将他换出来,可是我失败了,你可以责备我判断有误,但不能误会我是为了自己放弃对鸿文的营救!”劭泽急着说道:“炎海人狡猾而残暴,你知道这本来就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事。” 段鸿羲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冷冷刮过劭泽的脸颊,说道:“宣王,你害怕我会拼了命的救我大哥,比起我大哥你更怕失去我。所以你口出狂言要替我走这一遭,对吗?” “是。”劭泽诚然点头:“我担心你不分主次送了命,惑明再少一个可以平衡自然的灵能者。” “少一个灵能者又当如何!如今护天军军心不齐可比少了区区一个灵能者要命多了!”段鸿羲听着劭泽的话,蓦然站了起来,一掌拍向身前的木桌。只听哗啦一声,那木桌应声而碎,桌上的书卷茶盏纷纷落地。 “我说过,我已经尽力了!”劭泽见段鸿羲出手,下意识地后退了数步。从昨日开始事事不顺的烦躁情绪加上整夜未睡的精神不振,令他此时脾气忽然暴躁起来:“炎海人不如你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就算是我知道二房和三房的人意图谋位,我一样救不出你大哥!你听懂了吗?” 段鸿羲看向劭泽的目光透着愈发涨大的怀疑:“王爷,你若不解释,我或许会认为你有苦难言。有句话叫做‘越描越黑’,你难道不懂吗?” “我为什么不解释?”劭泽听着段鸿羲的话不由气愤。段鸿羲是除了灵流和赋仟翊以外他少有可以信任的人,今天却因为他营救段鸿文失败而怀疑他的用心。虽然他必须承认之前的有些事是他一手策划,但在营救段鸿文的时候,他敢对天发誓,他绝对没有心存任何计谋,满心只想着怎么才能救人,甚至他舍得蔽水山脉这样重要的地方!然而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只要他营救段鸿文失败,就注定了今日的百口莫辩! “我为什么不能为自己解释?”劭泽继而愤愤发问:“没有人能够证明我当时有多为难,如果我坚持救段鸿文,护天军那八百多俘虏都将殒命子馥镇!” 段鸿羲被劭泽的话所震住:“你说还有人得救?” 劭泽冷笑一声:“天葵军团少将子墨带队早已撤离到安全范围,还没回营吗?” “子墨?”段鸿羲沉默了少顷:“子墨他得救了?” “他应当带着护天军残部回总营了。”劭泽说道:“你和他关系好的话,希望他能带回对你有利的消息。护天军兵符在我手里,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拿走。” “这个时候你还想着权利!你简直无可救药!”段鸿羲听着劭泽的话忍不住骂道:“我真怀疑跟错了你!步步都要被你算计进去!” 劭泽闻言不由上前一把抓住段鸿羲的衣领:“护天军统领被杀,大敌当前,你责备我只想权利不近人情?到炎海人把当今圣上的人头也挂在城墙上示众的时候,是不是你还要躲在屋里因为国君被杀而萎靡不振?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开动脑子想想这个国家的未来?啊?” 段鸿羲听了劭泽的话为之一震,怔怔地看了劭泽好久,方才说道:“可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段家没了我爹,没了我大哥,如今就像一盘散沙,任由二房三房的人胡乱差遣,我毕竟仍旧服役在征海军,他们若用这一点来打我,我几乎手无缚鸡之力。” 劭泽听着段鸿羲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松开抓着他领口的手,说道:“我说了,子墨带队逃了回来,他们是最后一批见到鸿文的人,而兵符在我手里,你明白吗?” 段鸿羲神色突然顿住:“如果我在子墨回到大营之前找到他,那么......” “鸿羲,未来怎么发展完全掌握在你自己手里。我因为没有救出鸿文而自责,但我知道我没有时间陷在悲痛里,我必须学会忘记痛苦。我争权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这个国家还能够有未来。”劭泽开口认真地说道:“如果只是为了权利,早在你娘和徽静夫人要弑君□□的时候我就已经是皇帝了。” 段鸿羲忽然哑口无言,他怔怔地望着劭泽,几经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终而无力地坐回椅子上:“对不起,宣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是来段府道歉的,没打算说教。陛下已经知道我替你去了子馥镇,我现在必须进宫复命了。”劭泽并没有接受段鸿羲的道歉,反而说道:“子墨带的残部飞到紫苑镇落地后我才收到安全信号,我离开子馥镇是在这之后,算着时间,刨除我去左翼城浪费的之外,他们也早该回营了。再不抓紧找人,怕是来不及了。” 段鸿羲听着劭泽的话,忙点头道:“子墨在任天葵少将之前和我是同僚,他若知道我大哥的死讯,应当能想到我在护天军的艰难处境。我大概知道他在哪。” 劭泽鼓励地拍了拍段鸿羲的左臂:“那么我就告辞了。” 恢弘的皇宫如一片翅羽,纵横交错着一直延伸到蔽水山脉外延。恢弘的宫门为劭泽蓦地开启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响声,沉重的石门在嵌入地面的齿轮间慢慢滑动了三米,留出了足够一个人出入的空间。 他刚刚踏进门槛,却觉一股浓浓的杀气袭来,下意识地右手一抖,缠绕在小臂上的软剑蓦地伸直。 转眼间却听身后的宫门迅速关闭,漫天的飞箭铺面而来! 原本不够坚实的剑柄在他手里瞬间变得牢固,刷刷而落的箭雨被他手中的软剑严密地封锁,纷纷被甩出,折断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即便劭泽内力深厚,剑势也开始略有疲倦。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头冷到脚,仿佛正是他所信任的惑明人,在这个最需要他抗击炎海人的时候,想要背后捅他一刀,将他赶尽杀绝。 这个人有着强大的势力和至高的权利,他断定劭泽不敢在这个时候使用灵力,单凭一己之力,不可能在这接连不断的箭雨中存活下来。 对于劭泽而言,与其暴露灵力,他宁可死。纵使过去的灵能泄露被父亲蔚瀚英一力承担,此时此刻,段鸿羲和灵流两个握有不亚于他的强大灵力,一旦作为灵能者后裔的他灵能得以暴露,存在于惑明的灵能者后裔,甚至连丝毫不懂灵力的秋苑婧都会可能被魔界所追杀,为了保住自己的血脉,熙宁和徽静夫人一定会将段鸿羲和灵流的真实身份和盘托出以保住他们的性命。没了足够的灵能资源,劭泽甚至很难想象惑明将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他只知道,灵能者后裔决不能死绝。 然而在这个时候,竟没有人帮他。他剑势渐疲,箭雨却愈发密集地向他射来,他不知所措地甚至开始走神,如果他死在这个宫墙内,灵流和段鸿羲将如何面对一个没有灵能者的惑明内阁?惑明大地将在迂腐统治者的引领下怎样葬送给可恶的炎海人?他用力闭了闭眼,此时浮上他眼帘的竟不是被炎海人屠戮过的荒凉大地,而是赋仟翊轻盈的身影。 “我不想看到惑明王朝在珈谜或者德昌皇子手里败落下去,可是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第四十三章 覆盆之冤2 “我若不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又如何有资格做你的皇后?” “我自小就不同于别的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我学过跳舞,学过女红,琴棋书画我确实样样精通,但是我知道那都不是我的主业,在我学会走路之后在我手中出现频率最高的东西不是针线也不是笔墨,而是刀剑!是刀剑!我自小在军营苦练武艺我知道我的生活和刀枪剑戟密不可分,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放弃它们。可是有一天我遇到了你,我不可避免地开始接触皇权,我第一次做好了为了你弃武从文的准备,我想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不是一个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宣王妃!” 她对他说过无数这样的大话,她说过会和他一样为这个国家殚精竭虑。然而在这个生死关头她却不在。 然而她在又能怎么样呢?纵使她会有很多看似多管闲事的馊主意,一介女流,即便自小从军,又能抵得多少刀剑?她根本不懂得他平衡朝廷与灵能者的艰难,也不知道他混迹内阁的被动处境。虽然他从未指望她懂,他甚至希望她根本不懂得何谓皇权,只在家做做女工,写字下棋就好。 将门之女,自有活法罢了。 他苦笑,总希望为她打下她原本就懵懂不堪的河山,让她再也不用拿剑拿刀,而活在这个时代甚至连放下刀剑都成了奢求。或许是自己带给她的命运,让她不仅要不停地习武练剑,甚至不得不学着寒暄于朝堂之上,绞尽脑汁对付每一个工于心计的老狐狸,她从前不过是一个见了死人都害怕的单纯少女,即便她从未在面上表现出任何惊恐,劭泽却是看得懂她强压在心底的恐惧。他表面坚强,不过是为了让随地潜伏的危险有所畏惧,内心却是脆弱的。 劭泽甚至敢断定,她接受不了身边任何一个人离去的打击,甚至在仅有几面之缘的蔚将军被判刑的那天,她躲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晚上,第二天迟迟赶到早已散了的刑场,仍旧没敢直视过自己,仿佛是害怕自己看到她肿成核桃的眼眶。更别说赋传铭死的后的那几日,劭泽甚至心虚得不敢见她。 即便是今日一早,他冲进别院给她带来段鸿文死去的消息,他知道他离开以后赋仟翊怕是什么都没做,只当段鸿文是自家哥哥赋传铭一般难过。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在哭呢?我一直都知道。 “找死啊!” 他走思的时候零星的几枚箭终于从他的软剑上找到的破绽,破空而来! 骤听一声断喝,一袭银灰色的身影自宫门而降,几道剑光啪地将劭泽漏网的箭劈碎在半空中。 劭泽这才忽然醒神!他竟在生死关头走神了!仅一念之差,若是刚刚没有帮手出现,他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中箭的场景。 倘若他在这宫门内被内党的箭扎成刺猬而死,不论是珈谜还是德昌皇子继承皇位,惑明都几乎会面临国破家亡,如果他不甘心死在这妄用了灵力——恐怕这才是炎海人最想看见的结果,那么惑明所有的灵能者都会在短时间内暴露给魔界,遭到魔界的灭门,惑明甚至可能遭到灭族之灾! 他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 来人正是蓬莱派的白慕尘,那个一直想做蓬莱派掌门人的年轻人。 正当他帮着劭泽一起扫过那些乱箭,只见一股浓郁的怨气扑面而来,随着箭雨一波一波的接近,那些怨气竟顺着箭头来的方向直扑过去!一阵惊恐的呼救声响起,高耸的城墙上有无数射箭的士兵和手中的弓弩一同摔下墙头,重重砸死在坚硬的地面,溅出一片片腥红的血! 劭泽这时才看清了城楼最高处站着的人。他本挂着得意的笑,仿佛距离他期望的皇权又近了一步,直到他的士兵纷纷被一股莫名的力量袭击而掉落城墙,他脸上的笑意才忽然僵住。 “德昌皇子!”劭泽恨恨地念出了他的名字,怒火几乎要从眼眸中一跃而出! 这时德昌皇子自那最高的台上举起一份明黄色的卷轴,郑重其事地打开宣读道:“陛下有旨:宣王抗旨拘捕,着令德昌皇子缉其归案,如有违抗,就地□□。” 劭泽紧握的拳上几乎要漏出白骨。白慕尘见状上前一把拉住劭泽宽大的衣袖:“都什么时候了,还穿这么不靠谱的衣服!” 平日群臣入宫觐见皆着广袖礼服,而江湖人士,特别是武林人士以及各军种军人通常是穿便于行动的紧袖常服,劭泽因为进宫,特意换上了瑾儿为他改造过的礼服。这种礼服可以随意拆卸袖子等不方便行动的部分。 “你怎么跑来了?蓬莱派怎么样?”劭泽问道。 “炎海人从蔽水山脉东海岸进攻,掌门带着蓬莱派的人打退了两次,不知道还会不会进攻第三次,掌门令我来帮你。”白慕尘说着迅速扫了劭泽一眼:“谁知道你这么没用,刚见面就差点被射成刺猬!一夜没睡?” 如果不是遍地血腥的景象,劭泽几乎要被白慕尘的话逗笑,说道:“你不如担心一下我还能不能活着出来。” “都这样了还进去做什么!”白慕尘听着劭泽的话几乎要被他气吐血:“我可告诉你啊,我是人,那这宫里有无数武艺高强的近卫军,我可没办法把你救出来!我是答应了掌门来帮你,可是我没打算帮你送命!” 白慕尘说着不由分说地要将劭泽往宫门外拉。 这时第二道宫门忽然开了,从那里面涌出了上百麒麟卫队的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德昌皇子在城台上高喊道:“宣王,抗旨不尊已是重罪,陛下仁善,没有杀你的打算,皇兄劝你早早归降,也好劝陛下对你从轻发落!” 白慕尘怔怔地看着麒麟卫队魁梧的士兵蜂拥而来,声音微颤地问道:“这些人咱俩打得过吗?” 劭泽微微摇了摇头:“全是近卫军的高级精英,你能勉强对付十个,还可能重伤。” “那......那怎么办?” “我吸引注意,你赶紧跑。” “那可不行!”白慕尘听着却拼命摇头:“秦掌门派我来帮你,我要把你帮死了,我可再别想接掌门之位了!” “要权不要命!”劭泽低声斥道:“我暂时死不了,你快去找赋仟翊报信,告诉她想办法让赋将军将宫里的近卫军都支走!” “这宫里的近卫军不是只听陛下的命令吗?”白慕尘忍不住问道。 如果不是被上百麒麟卫队的士兵包围着,劭泽几乎要先跳起来打这个贫嘴少年一顿:“赋恂的近卫军统领是白当的吗?” “你再不去咱们俩都得死在这!你死了不要紧,蓬莱派有的是能人志士能做掌门。但我要是死了,别说你们蓬莱派,就是整个惑明都有灭国的危险,惑明要是没了,蓬莱派还能安在吗?那时你上哪当掌门去?”劭泽密切地注视着面前每一个麒麟卫队士兵的举动:“还不赶紧去!” “......那我去了,你可千万别死啊!”白慕尘极其不情愿地开始活动了一下腕骨:“给我挡一下!” 他话音未落,手中的剑锋已经扫过宫门口处数名士兵的剑柄,整个人借着剑风的反作用力腾空而起。 劭泽早已接着白慕尘的动作瞬间欺身上前,锁住距离白慕尘最近的一名士兵的剑路,手中的软剑深深划过那名士兵的脖颈处,鲜血飞涌而出,溅得他满身都是。 他的衣衫第一次被自己人温热的鲜血所浸染,短暂地一愣——这就是惑明人,大敌当前,贪慕权势的皇亲贵胄竟动用这个国家最精英的一支队伍对付他这个唯一有能力驱除鞑虏的皇族! 而这些听令行事的士兵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原本该留在最关键的时候为国家而战!而这个时候,他没有办法在瞬间估量自己和这些士兵究竟谁的价值更大,却也不愿再动手伤害他们,转眼见白慕尘的剑已朝两名士兵呼啸而去,忙挪步直追着那把剑而去。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白慕尘手中的剑被劭泽重重地击开:“别伤他们!” 白慕尘被劭泽的剑震得手腕生疼,惊愕的看向劭泽,却见劭泽缓缓放下手来,苦笑了一下,手上一松。 被灌注内力而坚实锋利的软剑在脱离劭泽掌心的同时犹如一条柔软的丝带一般簌簌掉落在地。这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这原本在嘈杂声中理应被忽略的声音变得万分刺耳,所有士兵都停住了攻击,怔怔地立于原地干望着劭泽。 劭泽转过身,仰望着那个立于高墙上的人高声道:“放他走,我不反抗!” 德昌皇子立于高墙之上清楚地看着事情的整个过程,他并不想放过那个他从未见过的银灰衣衫少年,断然喝令道:“两人一并拿下!” 见德昌皇子并不领情,劭泽忙拿捏着力道一掌扫过站在宫门口阻拦者的几名士兵,白慕尘很默契地趁着那些士兵应声倒地之时越过宫门护栏,靠着空遁移步的法子转眼跑远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第四十三章 覆盆之冤3 这时劭泽的面前被数把冷剑封住,却深深松了口气,回头去看德昌皇子。 “炎海人已经渗透到左翼城了,你还有心思自相残杀吗?” 面对劭泽满腔怒火的质问,德昌皇子顾不得回答他,只急着吩咐到:“把那个人给我追回来!” 劭泽被麒麟卫队的士兵押着进了宫。 他忽然觉得很讽刺,他的父亲蔚瀚英掌握近卫军二十余年,除了麒麟卫队等几个专门负责皇宫警戒和皇亲安全的部分,近卫军对他而言是万分熟识的。他的未婚妻赋仟翊是近卫军统领赋恂的独女,他的好兄弟灵流在近卫军是最重要的非编制将领,他竟然被近卫军押进皇宫了! 在进入第二道宫门的时候,他看到宫门边有一个昏倒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并不十分美,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清透感。他神色忽然顿住。 此女正是李潆,灵流的新婚妻子。 这时劭泽才恍然大悟,方才在第一道宫门内出现一股很重的怨气阻拦吓死了数十名弓箭手,他起初以为是白慕尘带来的些许巫术,却忘记白慕尘是地道的剑士,根本不会巫术。 原来在背地里帮了他的竟然是李潆吗?他不知道为何李潆这个时候会在宫里,转眼却见螣蛇队长带着人扛起李潆往拜阳殿的方向去了。 劭泽有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蒙上心头。 灵流此时此刻应该在近卫军练兵。而李潆却不知什么原因出现在宫内,被珈谜的螣蛇队长带走。如果珈谜以李潆为饵威胁灵流,他不知道灵流会做出什么不顾大局的事来。 灵流自小长在灵家,却因不明不白的身份在灵家受尽侮辱压迫,本来就对身边少有的几个关心他的人有着不一样的回护之心。虽然极为不想往不好的地方去想,劭泽几乎可以确定自己在迫不得已的时候会为了大局牺牲赋仟翊。而灵流不会,他会为了李潆背叛劭泽,背叛徽静夫人,甚至背叛整个国家,劭泽敢断定。 他走着走着忽然停住脚步。 他因为束手就擒,麒麟卫队的士兵并没有如押送烦人一般将他捆绑,负责押送他的其中一个士兵见他停住,下意识地上前按住他的肩:“王爷,请自重。” “你叫什么名字?”劭泽问道。 麒麟卫队编制在近卫军内,都是从近卫军营精挑细选的高手,麒麟卫队的士兵虽然只听玄封帝的号令,却始终受近卫军的军风影响,清楚知道当年代号海鹰的劭泽大破风隼阵的壮举。想到方才劭泽冒险隔开白慕尘带有强大内劲的剑锋,宁可自伤都不愿意伤及士兵的举动,那士兵忽然觉得劭泽虽然抗旨在先,但一定是为了更重要的事,不由说道:“回王爷,下臣名叫王烁。” “王烁,你听着,你虽然身在麒麟卫队,受陛下差遣,总也是近卫军的战士。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王爷请讲,只要不让下臣违抗指令,下臣一定听王爷吩咐。”王烁低声说道。 “你想办法转达近卫军灵流灵少将,继承人召见了他的夫人。”劭泽说道。 王烁先是一愣。 在这个皇宫里,祯元继承人珈谜出了名的蛮横严苛,比较起来众人更偏向于温文尔雅的德昌皇子继承皇位。只要沾了祯元继承人珈谜的私事,几乎没有人愿意插手。 见王烁为难,劭泽继续说道:“炎海人就快攻进来了,你们都应该知道,陛下治罪于我,只是为了巩固皇权。但如果炎海吞并了惑明,这惑明可还有皇权在?你们可还有家吗?” 王烁沉默了几斤一路,直到两人走到玄封帝的乾钧殿,他才低声开口:“王爷放心,下臣一定将话带到。” 劭泽这时紧绷着的神经才放松下来,释然道:“谢谢。” 乾钧殿里的人并不多,除了玄封帝高高坐于龙椅之上,只有德昌皇子、大学士邱易之、刑部尚书灵昀、户部尚书公孙宥、礼部尚书魏华等数名文臣,以及靖野军邱统领和征海军周统领等数名将领。 唯独近卫军和护天军的人都不在。 劭泽知道这是个阴谋,他回宫的举动无异于自投罗网。然而他还是必须回来,先是确保段鸿羲能够成功拦截子墨,坐稳护天军统领之位,之后...... 他冷定地抬头看着那个坐在龙椅上的人。 对于惑明的自然能量,蔽水山脉有秋苑潇紫,西部有徽静夫人,中部有着段鸿羲和灵流,唯独南部没有多余的灵能者来控制,已经落入敌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隐藏保住自己的灵能,以求在适宜的时机派上用场。 由于现有几个灵能者对惑明大部分土地有所控制,炎海人也不能立时对惑明怎么样。只要劭泽作为灵能者的后裔不被发现使用灵能,炎海人是不会大动干戈将惑明私藏灵能者的事捅到魔界总部的。毕竟仅存的几个灵能者后裔中,灵流被冷觋认作是自己血裔,段鸿羲生父是魔界极其德高望重的贵族,这两个人炎海人都不愿意动。唯独他自己,虽然频频被告知要迷惑炎海人令他们怀疑自己的生母是熙宁夫人,但他毕竟不是。 劭泽也从不想装成是熙宁夫人的儿子。他有自己英勇的父亲和贤德的母亲,他是蔚瀚英和雩珩公主的独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可以随父亲姓蔚,也可以随母亲姓维纳,但绝不能姓别的。 他绝不会靠着炎海人对他身份的怀疑来保命,即便是为了惑明王朝。 “陛下,臣回来复命了。” “大胆宣王!竟敢抗旨不尊,私自出城,拒不回宫!”大学士邱易之殿中高声斥道。 “宣王,你可知罪?”玄封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劭泽,好像穿得过于厚重,额头上满是汗。 劭泽道:“臣并未收到不许臣出城的指令。” “那么是段鸿羲抗旨,拒绝去子馥镇救段鸿文了?”德昌皇子说道。 劭泽一时间不能将这两句话的逻辑连到一起去,憎恶地看了德昌皇子一眼,说道:“段鸿羲身体不适,由本王代为营救。” “那么段鸿文呢?”德昌皇子冷笑着追问道。 “......营救失败了。”说到段鸿文,劭泽的心忽然沉到谷底,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救段鸿文失败,面对德昌皇子和朝廷重臣的质问,他缓缓说到:“两名高阶灵能者在子馥镇守着,我没办法带段统领回来。段统领已经殉职了。” 他木然说着这个殿内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的答案,看着他们装作或惊惧或哀痛的表情,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仿佛是一条沉睡的龙突然苏醒,疯狂叫嚣着想冲破牢笼打碎这些人虚伪的面具。 他此番进宫是想和玄封帝做交易的,谁知进门就被德昌皇子将了一军。他早该想到这样的情况,只是连日的劳顿让他此时的头脑就像一团浆糊一样,杀了不该杀的人,做了不该做的事。 “你记不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许诺的?”德昌皇子问道:“如果救不出段鸿文,你就交出兵符。” “是。”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劭泽知道自己除了领着近卫军控制住整个皇宫硬抢皇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因而也不想和德昌皇子多辩,只道:“兵符尚在王府中,晚点我会取来,双手奉上。” 对于劭泽这种不卑不亢的态度,德昌皇子和众臣早已司空见惯,然而玄封帝却觉得有一丝刺骨的凉意穿堂而过,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段鸿羲因得宣王命令未前往子馥镇救人,有情可原,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朕决定不予追究。宣王,自昨日至今两次违抗圣旨,朕看在蔚将军和公主多年为朝廷肝胆披沥,免你死罪,着废除宣王封号,杖责八十,即刻执行。” 劭泽几乎是被玄封帝的话吓了一跳,愕然瞪向德昌皇子,见德昌皇子的假意关切的得志之色,几乎想上前一把撕破他道貌岸然的脸皮。 玄封帝到底没敢废除劭泽军机枢密使的职务。废除封号意味着劭泽参与朝政以来的一切功劳都被一举抹掉,这对于一心只想着赶走炎海人的劭泽来说并不算什么,然而杖责八十究竟是谁的主意? 劭泽的目光恨恨刮过玄封帝和德昌皇子,甚至在场每一位大臣的脸。 玄封帝口中的杖责八十可不是珈谜平日惩戒灵流拿着木杖随便打几棍的杖责,公堂之上,实打实地用刑,一杖见血,三五十杖几乎就可以要人性命,对于普通文臣而言,劭泽可以毫不夸张地形容,杖责八十几乎就是给人判了死刑,不过比杖毙稍稍好听罢了。即便是他,如果真的克制住不用灵能,也很难保证自己的筋骨不受太大损伤。 劭泽即便不用灵力,仍旧是惑明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他是能够带兵上战场的武将,并不是只能躲在皇宫里为各军种协同作战出谋划策的文臣。大敌当前,不论是哪个人的馊主意,竟想冒着惑明被灭国的危险将他打残,也不愿意让他威胁到眼下这几位皇族的皇位吗?然而此时就算是身为继承人的珈谜都不在场,区区几人的朝堂,为何玄封帝敢这样草率的对他施以重刑? 劭泽神色一动,开口道:“臣不服。” “陛下已经对你法外开恩,你敢不服?”邱易之此时开口道:“劭泽王子,抗旨死罪啊!” “那么请陛下治我死罪。”劭泽话接得很快。 因为他突然在殿内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坐朝数十年的玄封帝竟在朝堂上紧张得大汗淋漓;继承人珈谜不参加这样的重要场合——劭泽敢打赌,如果他被杖责,珈谜应当是第一个乐见全程的人;向来与他井水不犯河水、刚正不阿的邱易之竟自始至终扮演着推波助澜的反派角色。他扫视着这一屋子人,忽然发觉,灵流在这宫墙内布下的灵能法阵气息变得十分陌生。 他忽然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不是灵流布下的法阵,此时这皇宫里一定潜入了炎海灵能者。 瓶雨。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昨夜和他有了一面之缘的炎海灵能者。 如果玄封帝执意不肯判他死刑而一定要坚持八十杖刑,八成就是瓶雨用同样的方式潜入皇宫,指望通过这个防水判定他是不是灵能者。 他冷笑,真是个阴毒的招。从今早在赋府,麒麟校尉口中莫名其妙的禁止出城圣旨开始,这就是一个圈套。如果他担心自己有生命危险,只有通过施灵来保证自己的安全。或者说,灵能者通常会在极度危险的情况开启身体的自我保护功能,不自发地施灵,甚至这样的施灵有可能连灵能者本身都很难察觉,就如当年赋仟翊在蓬莱派莫名其妙施灵的情况一样,灵能并不能完全受灵能者的主观控制。 劭泽没有遇到过任何极端情况,从未遇到过体内灵能自然发起的境况,并不知道该怎样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况且如若瓶雨单纯想试试他的灵能,只需在战场对决即刻,如此方式真的让他匪夷所思。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