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茯若传》 正文 第1章 京城的雪接连下了一月,一个身着浅绿色绸衣的女子坐在窗边,细细凝望着似柳絮飞舞一般的雪花。心中思绪万千。雪花不能自已,由着风刀霜剑严相逼。时不时一阵寒风吹过,惊起茯若一阵寒意。丫鬟清儿忙替她披上了一件绯紫色的棉披风:“小姐仔细着了凉,今日听瑞妈妈说大夫人过几日要带你进宫,你若是耽误了,那可怎么办?” 茯若听了这话,不以为然。眼睛只盯着窗外的一株粉红色的梅花。过了良久才道:“左不过是那些人胡说罢了,皇宫岂是随便进的。即便婶娘紧真要带我进宫,如何不知会我一声。” 清儿笑道:“多半又是好事到了,自从新帝登基,咱们家的好事可真是接连不断。先是老爷被升了礼部侍郎,又松阳调回了京城。才过了半年,就又升了礼部尚书。可不是好事不断么?” 茯若听了这话,脸上含笑,新帝登基后,自己家里是跟着发达了起来,新帝的生母仁惠太后乃是自家的姑母,跟自己的父亲,叔父乃是一母所生。宋氏一门发达至此,多因太后从中提携。 清儿又嘟囔道:“莫不是太后要小姐你充入后宫,若是那样便是小姐的福气了。” 二人又磕了一会儿,大夫人便来了,清儿忙去倒了一杯六安茶,只见大夫人冷着脸色,让清儿带着房里其他小丫头出去了,只留了茯若在跟前,茯若甚少见婶娘这般。捧着茶道:“婶娘今日不悦,怎么一来便铁着脸色。” 大夫人见了茯若这般,含泪道:“今早你叔叔和我进宫去探望太后,太后惦记着你有十五了,便让我和你叔叔把你送进宫里去。你叔叔想着那后宫本事多是非之地,本欲推辞,可太后一意孤行,非要你进宫不可。” 茯若听了这话,不觉怔了。过了半天才道:“既是太后之意,茯若唯有顺从,只是进宫以后,要再见家里人便难了。茯若说完了,已是不住的抽噎。” 大夫人亦颇有伤感,茯若虽非她亲生,但茯若幼年便父母双亡,茯若便被接到了叔父家抚养。大夫人连生三子,膝下无女,故自幼待茯若与己出无异,如今茯若进宫,自是不舍。 窗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茯若的叔父到了,见二人相拥而泣,面带不悦道:“茯若要被充入后宫乃是我宋门之幸,你这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语气中竟带了几分训斥。大夫人一向是有些怕老爷的,便拭去眼泪,陪笑道:“茯若将要进宫,对我宋氏一门虽是好事。可宫中岁月艰险异常,这孩子在家里从未受过半点委屈,不知她入了宫可会住得惯么?” 宋老爷听了这话,捋一捋自己的胡须。“茯若进宫乃是仁惠太后之意,太后也是想着皇上正当壮年,而宫中妃嫔稀少,才寥寥数人耳,若是有自家人纳入后宫为妃,自是极好的,况且皇上膝下只有二子一女,若是茯若日后有所出,于我宋氏可是大有裨益啊。” 大夫人听了这话,稍稍止住了些眼泪。茯若起身对着叔父叔母二人行了礼,言语哽咽道:“太后要茯若入宫,自是当奉命而为,只是一念到入宫后再要在叔父叔母身边侍奉报答养育之恩便难了。”宋老爷听了这话眼中也含了些许泪光,大夫人更是掩面痛哭。 宋老爷上前扶起了茯若,温和道:“茯若,你虽非我亲生,但你终究是我骨肉血亲的侄女。入宫切记要万万小心,不可随意与人交恶。以免引祸上身。再过几日,宫中便会有教引嬷嬷前来,教你宫中礼仪,不多日你便要入宫了,好自为之吧! 过了数日,宫里头便有宦官前来宣旨,宋氏夫妇带着茯若及阖家上下到大厅接旨,宦官宣道: 宣和二年三月二十二日,总管内务府由敬事房抄出,奉旨:礼部尚书宋代溪十五岁女侄宋氏茯若,仰承仁惠太后慈谕,以册宝封尔为昭容。于四月十五日进内。钦此。” 一个面色和蔼的中年妇人带着两个小宫女向茯若行礼,茯若忙命人发了赏钱,对那妇人称日后再宫里要多蒙照顾了。 那妇人乃是仁惠太后身边的方典仪,是太后特意派了来教授茯若礼仪的。前两日方典仪只是教授茯若宫中规矩,得空了便练习礼节,站立c走路c请安c吃饭等姿势。茯若慢慢也通透了。偶尔一两句话语涉及宫闱内事,也令茯若见见对宫中的情况也明白了大概。 当今圣上夏侯询才二十有一,在做太子已大婚迎娶临阳侯之女徐氏为太子妃,后荣登大宝。便立了徐氏为皇后,后不满一年,徐氏因难产而亡,只留下了一个皇子。夏侯询自是哀伤,追谥徐氏为章圣徽烈贞献勤穆懿仁皇后。葬于襄陵。后又立了当时的贤贵妃薛氏为继后。继后薛氏出身尊贵,其父薛光义乃是御史中丞,其母明淑翁主与昭惠太后乃是一母所生的姊妹。昭惠太后乃是先帝明宗的皇后,因明宗无子,故过继了询为养子,随后明宗驾崩,询继位便尊嫡母上官氏为昭惠太后,尊生母宋氏为仁惠太后。除皇后薛氏外,皇帝身边还有一位宠妃,乃是皇帝微时的妾侍,入宫后因生了一对龙凤胎被封为贵妃。位分仅次于皇后。后宫亦还有几位嫔妃,乃是前几月选秀所充入后宫,不过寥寥四五人而已。 转眼间便到了进宫的那一日,宫中的大队人马,执礼大臣,太监宫女浩浩荡荡执着仪仗来迎接我入宫。清儿乃是茯若自幼的丫鬟,便随她一同进了宫,大夫人又指派了身边的同喜和赵妈妈跟着进宫照应着。茯若便带了三个人进宫。 随后到了宫墙之外,因是妃妾,不同于皇后,只能从偏门进入。其实这一日的天气甚好,碧蓝一泓,万里无云。秋日上午的阳光带着温暖的意味明晃晃如金子一般澄亮。尽是飞檐卷翘,金黄翠绿两色的琉璃华瓦在阳光下粼粼如耀目的金波,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华丽之气。茯若看着眼前的景色,在心里默默道:“这便是日后我要生活的地方了。”从路边经过的宫女太监见了茯若,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对着茯若行礼。 随着宫女们走了一阵,便到了一座宫殿,茯若知道那便是自己日后的寝宫了,只见两边高大的朱壁宫墙如赤色巨龙,望不见底。其间大小殿宇错落,连绵不绝。走了约一盏茶的时分,站在一座殿宇前。宫殿的匾额上三个赤金大字:永和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进了永和宫,只见两边规规矩矩跪着的太监宫女头也不敢抬起,为首的一个身着浅蓝色大衣的宫女上前道:“昭容娘娘,奴婢乃是王掌仪,乃是太后特意指派了来伺候娘娘的,日后娘娘在宫里头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问奴婢便是。 随后又有首领太监海常贵和掌事宫女素莲上前问安,王掌仪只是伺候茯若生活起居,宫内琐事由掌事宫女主管。王掌仪面相和气,一看便是好相与的,海常贵与素莲二人却是一脸的精明相。 二人行李问安后,又有宫里头做杂役的宫女太监等,上前问安。茯若只端坐在一旁,由清儿一一赏下银两,大夫人知道后宫是个处处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在进宫前便早已给茯若准备了大量的银两,用来打赏后宫的奴才。以免被人瞧低了。 众人接过了赏钱,脸上都乐呵呵的,茯若喝了一口六安茶,才缓缓开口:“我如今既是你们的主子,还望你们忠心耿耿,若是我发达了自然有你们的益处,若是我不得势了,你们做奴才的,怕是脸上也无光吧。” 众人听了,只异口同声道:“是,奴才必定对待昭容娘娘。” 茯若随后又命清儿为永和宫的典仪,典仪乃是掌仪之下的女官,协助掌仪一宫杂务。掌仪之上又有司仪与尚仪,司仪协助尚仪主管三宫六院一切礼仪典制,宫中只有两位,乃是皇后,太后宫中才有。 永和宫的后殿便是咸芳阁,乃是茯若的寝殿,布置得十分雅致。王掌仪上前扶着茯若进了内阁,茯若只觉与王掌仪甚是投缘,便问道:“掌仪在宫里当差多少年了。” 王掌仪恭声道:“奴婢自十二岁就进宫做了宫女,先是伺候景宗的显徳皇后,后来皇后殁了,又被派去伺候穆贵妃,后来一直到穆贵妃晋为皇后,一直到她过世,都是奴婢在伺候,后来便被派到了这永和宫。想想也有二十五年了。” 茯若笑道:“既然王掌仪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想来做事必定是稳妥的,那我便可以放心了。”后来茯若又额外赏赐了一枝金钗给掌仪。她自是受宠若惊。忙道谢便下去了。 晚饭后,海常贵领着黄门内侍张友贵前来传旨,黄门内侍乃是皇后宫里的首领太监,茯若便不敢懈怠,连忙叫人接见了张友贵。恭谨地跪下,听候懿旨:“奉皇后懿旨,昭容宋氏于明日前去凤仪宫参见皇后,并受皇后教导宫中礼节。” 张友贵颁布了懿旨后便退下了,王掌仪上前道:“嫔妃进宫后都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到时候多半敬贵妃也在,到时候娘娘可也要向贵妃请安才是,莫不要失了礼数。” 茯若捋了捋自己头上的凤含东珠金步摇,沉吟道:“不知道皇上除了皇后与贵妃外,还有那些嫔妃。” 王掌仪道:“皇上前几日纳了仁惠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为常在,宠爱异常。娘娘进宫前,选秀又得了几位新人。但若是论位分,都是高不过昭容娘娘的。” 次日才四更,王掌仪和素莲便上前替茯若沐浴更衣c梳妆打扮。这是进宫后第一次觐见皇后,非同小可。一宫的下人都有些紧张,伺候得分外小心周到。 清儿只往茯若的脸上胭脂水粉。同喜在一旁挑选衣物,素莲身边的宫女阿墨说:“这是昭容娘娘第一次觐见皇后,可要好生打扮。” 茯若心内思索了一会儿,便缓缓道:“一切以简谱为好,切不可张扬,只绾个寻常的高髻便可,穿那件浅蓝色的云锦宫装。”茯若心里思索:此次奉仁惠太后之命进宫,一进宫便封了从三品的昭容,在后宫早已引人侧目,切记再度张扬行事,打扮的简约些,也不会失了对皇后的礼数。” 轿子早已候在门外,王掌仪扶着茯若慢慢上了轿子,王掌仪与清儿,海常贵等人跟在轿后,大约走了半个时辰,才到了凤仪宫。王掌仪与清儿左右扶着茯若慢慢进入殿中。只见皇后端坐在宝座上,茯若飞快的扫过一眼皇后,只见皇后容色绝美,似无瑕美玉,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既秀如芝兰,又灿若瑰蓉,当真是“丽若冬梅拥雪,露沾明珠,神如秋菊披霜,花衬温玉,两颊晕红,霞映白云,双目炯炯,星灿月朗”,娇如春花,丽若朝霞,十分美丽之中有五分英气,五分秀丽脱俗,娇俏娴雅。 茯若便恭敬有加的向皇后行了问安大礼,后来王掌仪又引她向敬贵妃问了安。只见敬贵妃生的也是姿色过人,一对眸子在黑暗中依然炯炯生光,又如清水般明净柔和。敬贵妃便含笑让王掌仪领着茯若坐在了皇后宝座自小右边的第二个位置。殿中的嫔妃只有茯若与敬贵妃。皇后今日特意免了其他嫔妃的行礼问安。 皇后微笑道:“皇上还真是有福气啊,前几个月才选了好几个新人入宫,如今便又得了一位容色俱佳的昭容,看来这后宫往后可真是要热闹了。” 敬贵妃听了这话笑着:“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只是臣妾寻思着若是昭容早些日子为皇上开枝散叶,诞下皇嗣那才是好呢。皇上膝下的子嗣也不多,算上臣妾的一对儿女也才只有三个,所幸先皇后诞下了一个嫡皇子,若是皇后娘娘也有所出,那才是好事儿呢。”。茯若听了这话,心里纳闷:皇后乃是一国之母,为何敬贵妃多次出言顶撞,难道真如宫中所言皇上宠妾灭妻,冷遇皇后。 皇后听了这话,眉间一挑,面上微微含了怒色。只沉吟道:“难为敬贵妃肯为本宫如此着想,本宫如今已是皇后,若后宫嫔妃生下了孩子,那也算是本宫的孩子。当然了,若是本宫自己能有一个嫡出的皇子和公主那也是极好的,也不用劳烦旁人来费心了。” 敬贵妃听了这话,嫣然一笑,神色娇媚动人,幽幽道:“先皇后刚怀嫡皇子的时候,皇上知道了就大赦天下了,而且还几乎都去陪先皇后用膳。生怕有一点差错的。皇上待先皇后真是鹣鲽情深啊。若是皇后娘娘也有了身孕,皇上必定不会一看到皇上就冷着脸色了吧。” 皇后听了这话,脸色越发阴沉,连她身旁的严尚仪都变了脸色,皇后冷冷道:“敬贵妃必定是被皇上宠坏了,竟敢对本宫这般放肆。你口口声声说皇上待先皇后鹣鲽情深,那又如何,先皇后乃是皇上的发妻,自然是与那些侍妾有所不同的。当初先皇后有孕,本宫以贤贵妃的身份协理六宫的时候,敬贵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昭媛。即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又如何,也不过是庶出。且不说宫中有先皇后生的嫡皇子在,就以敬贵妃那样破落的家世,能让你的二皇子和静慧帝姬有个好的前程吗?” 敬贵妃听了这话,知道皇后是动了真怒。不觉含笑道:“臣妾一时间的玩笑话,也惹得皇后娘娘动气,真真是臣妾的罪过,还望娘娘赎罪。” 皇后听了这话,沉着脸色道:“敬贵妃为皇上诞下一对儿女原是有功之人,又深得皇上宠爱,但是,再怎么样得宠也只是一个贵妃,这六宫的主子娘娘还是只有本宫一个,这个道理希望敬贵妃牢牢记着。” 敬贵妃听了这话,一笑置之,推脱自己担忧小皇子的饮食,便领着手下一干奴才回了坤华宫。皇后见敬贵妃的走了,颇有些愠怒的脸色和缓了些,命身边的宫女云翳给茯若上了茶。对茯若笑道:“昭容妹妹,这敬贵妃只是一介妃妾,仗着有一两个孩子便这般轻狂无礼,真是叫本宫不喜。不过妹妹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世家出身,又是仁惠太后的族人,宫里头多些你这样出身高贵的嫔妃也让本宫心安啊!” 茯若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忐忑,不知皇后所言何意,将茶放在一边的檀木桌上,起身温言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六宫嫔妃都是皇上的侍妾。而皇后娘娘不同,皇后乃是皇上的妻子。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委实非臣妾等妃妾可比的。” 皇后听了茯若这话,脸上不自觉的一笑,起身拉着茯若的手道:“昭容真是识大体的人,本宫听了这话心里舒坦多了。本宫只希望昭容可以像敬贵妃那样为皇上生下一儿半女的,本宫也就安心了。” 茯若听了这话,对皇后行了一礼,恭谨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让手下宫女云修扶了茯若起来,道:“时辰也不早了,昭容还是回宫吧。你明日还要去给两宫皇太后请安呢!” 茯若出了椒房殿的宫门,皇后的笑容才慢慢凝在嘴角,似一朵凝结的霜花,隐隐迸着寒气。云翳在一旁替皇后捶背,轻声道:“娘娘,那宋昭容看来已经是娘娘这边的人了,日后若是有她分了敬贵妃的宠爱,那才叫好了。” 皇后淡淡笑道:“分了敬贵妃的宠爱的又如何,这宋昭容到底是仁惠太后那边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能和本宫同心同德。” 云翳疑惑不解:“娘娘,若是以后那个宋昭容也有了孩子可怎么办。” 皇后慢慢抿了一口茶,沉吟道:“本宫还盼望她有个孩子呢!这样才好分了敬贵妃的宠。左不过是妃子,生下的孩子还不是都在本宫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出了凤仪宫门。茯若称有些烦闷便让王掌仪和海常贵先行回宫去,自己带着清儿去御花园逛逛。御花园景致是极好的,太液池上碧莲新开,绿油油的。清幽见底的小溪旁种着不少的迎春花。清儿见了不住赞许:“这宫里头的芍药花,可比外头的开的更好啊。” 茯若见了那花开的既是灿烂耀眼。欢喜道:“宫里头的花匠大都是一等一的国手,所以培养出来的花儿,自然会远胜于别处。” 清儿对着茯若笑道:“方才皇后对小姐很是和气呢,看来老爷夫人以后不用担心小姐在宫里头吃苦了。” 茯若手里折了一束花,在手里把玩了几下,语气淡淡的:“如今不必再府里了,无论如何待人接物还是要小心些的好。” 这时从小溪西侧的假山旁,走出了一个宫嫔,看衣着便知位分不高,既是简谱。身边只带着一个宫女。后来见了茯若,便缓缓上前行礼道:“嫔妾常在张氏,向昭容娘娘请安。”茯若只看见张常在的形容,白玉镶珠不足比其容色c玫瑰初露不能方其清丽,如花似玉艳丽中又透着几分清丽,清丽中又透着几分女子与生俱来的秀美,皮肤粉腻如雪,冰肌玉骨,仿佛是画中才有的粉雕玉琢的脸蛋儿。只须俏目一回眸,那鲜花便绽放万紫千红;只须丹唇稍开启,那黄莺便婉转珠玉佳音;只须蛮腰轻摇曳,那翠柳便飘拂春风几度。 茯若忙让她身边的宫女扶她起来,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不必客气。张姐姐莫不也是来御花园赏花的。这御花园的美景着实令人沉醉啊。” 张氏听了这话,脸色到有了几分不安之色:“昭容娘娘可真是折煞嫔妾了,嫔妾只是小小常在,怎可与昭容娘娘姐妹相称。若蒙娘娘不弃,还是请娘娘唤我玉璃吧。” 茯若听了这话,便知张氏乃是谨慎谦和之人,心下又对张氏亲近了几分。便邀她一同逛园子。 二人慢慢踱步前行,正值初春,御花园中自是一片万紫千红,花间相映。恍若走在花木相融的曼妙世界中。偶有一两只蝴蝶飞过,停驻在花朵上。越发衬得御花园的幽静清幽。间或有几株兰花开的正盛,自是质朴文静,淡雅高洁。与周围四周的牡丹花相较,更显得兰花的清幽出尘。 茯若见了此景,不觉嫣然一笑,缓步向兰花走去,摘下一朵兰花,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起来。 张常在笑道:“昭容娘娘可是喜欢兰花?” 茯若嫣然一笑:“气如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兰花清秀出尘,乃花中君子,不落凡骨,本宫自是喜欢的。 清儿在一旁笑道:“张常在有所不知,我们昭容娘娘在家里的后花园有个专门种兰花的兰苑。 张常在嫣然凝眸,嘴角含了笑意:“嫔妾与昭容娘娘不同,嫔妾最喜牡丹。” 茯若细细嗅着兰花的清幽,幽然道:“牡丹乃是花中之王,雍容华贵,且又艳丽夺目。自然是惹人垂爱的。” 张常在去摘了一朵绯红色的牡丹拿在手里,茯若细看那牡丹,开得极为饱满,绯色嫣然,娇妍尽态。 茯若看了看牡丹,又看了看张常在,笑道:“这牡丹花果然是极好的,但本宫看来,张常在的容貌比之牡丹更娇艳三分呢!” 张常在听了这话,不觉脸色有些绯红,恰如手里的那朵牡丹:“娘娘真是说笑了,嫔妾怎会有堪比牡丹的美色呢?” 茯若见她害了羞,越发不依不饶:“张常在如今的脸色正恰如那牡丹花的颜色呢?” 连一旁的清儿也不觉跟着笑了起来,张常在更是羞的不言语,茯若见她这般,便上前拉着张常在的手道:“方才我只是一番玩笑话,还望张姐姐不要跟我置气啊!” 张常在听了这话,只对着茯若宛然一笑:“娘娘乃是从三品的昭容,嫔妾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嫔妾怎敢与娘娘置气呢?还望娘娘宽心。 随后从花间丛中右边的假山后,来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只见她带几位宫女上前走来对着茯若请安:“充仪文氏向娘娘问安,愿昭容娘娘万福金安。”茯若见那文充仪生得“瓜子脸,明眸皓齿,容貌甚是娇美俏丽,身形苗条纤细,婀娜多姿。” 张常在也向文充仪请了安,只是文充仪眼中满是不屑之色:“原先不过是司制房里的一个绣女,受了皇上的圣恩如今也成了常在了。” 张常在听了这话,脸上不禁闪过一阵羞愧,只说不出话来。茯若见文充仪肆意羞辱张常在,心下略有不快。文充仪越发得趣,笑吟吟道:“听闻张常在的伯父原是皇商,后来犯了事被抄了家。好像如今他都还在西北部苦寒之地流放。” 张常在窘得满脸通红。茯若听了文充仪的话,脸上也不免难堪了:“文充仪乃是后宫嫔妃,怎的对着前朝的狱事这般了解,况且张常在虽说原是宫女,但得了圣宠就是皇上的嫔妃了,若是充仪一味挖苦,岂不是犯了嫉妒。” 文充仪听了这话,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奈何茯若乃是昭容的位分,不敢与之犟嘴。只冷冷道:“昭容娘娘宽仁待下,嫔妾受教。” 随后文充仪一脸不悦的走了。张常在抽泣了一两声:“多谢昭容娘娘为嫔妾解围。” 茯若安慰似的抚着她单薄的肩:“别哭,想着你的将来,你如今已得了圣宠,成了常在,位分虽低,可也是正经主子了,日后一步步晋升,便不会再有人这般欺辱你了,你若是心里伤心,你就想想太祖皇帝身边的懿贵嫔,原先只是一个御花园的花奴,后来得了太祖皇帝的宠幸,生了一子三女,更是成了后宫正二品的贵嫔。” 张常在听了这话,脸色宽慰了几分,喃喃道:“若是嫔妾真有那日,必当多谢昭容娘娘吉言!” 御花园的静谧中偶尔传来一阵阵枝丫触碰之声,茯若心下暗暗叹息,入宫以后,位份高也好,低也罢,人都单薄得像的皮影戏,一举一动,半点不由人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天色渐晚,重重宫殿暗云撒满了浓墨浑金的色彩,在暮霞的垂映下缓缓化作了无数重叠的深色剪影,茯若与清儿沿着御花园假山后的小道回永和宫,御花园的假山的曲径小道修筑得极为偏僻,但却是个直通御花园北角的,永和宫及琼露阁与那北角都不过十几步的距离。茯若故挑了这近道回宫。 张常在被茯若劝解过一阵,心下宽慰些便回寝宫了。茯若带着清儿,二人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便回了永和宫,一进宫门,素莲便一脸焦急的迎了上来:“娘娘,你可去了何处,奴婢等在宫里等的好心急啊!方才两宫太后身边的人来传话说让娘娘明早去请安,奴婢在娘娘许久未归,心里头不免有些担忧了” 茯若听了这话,倒也不大在意,慢慢坐在贵妃榻上,宫女秀儿上来递了一盏六安茶,茶香缓缓弥漫开,茯若品了两口,神态自得。笑着对清儿道:“这宫里的茶比家里头的茶味儿更浓些,以前家里头的,虽有茶香,但却淡了些。” 清儿也细细的嗅了嗅渐渐弥漫开的茶香,笑道:“这六安茶是仁惠太后今日派人送来的,自然是好的东西。” 茯若听了清儿的话,想起一事,眼眸一转,语气疑惑的问着素莲:“两宫皇太后都来传话了,那么明日本宫究竟是先去昭惠太后宫里还是仁惠太后宫里呢?” 素莲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回话,脸上微微冒了些汗,支吾了几句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茯若的脸色渐渐不好看起来,王掌仪出来解围道:“昭容娘娘有所不知,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若是后宫嫔妃请安,是应先去向昭惠太后请安的。” 清儿听了这话,脸上却生出一丝不满之色,嘟囔道:“若是先向仁惠太后请安,难道就违了宫规吗?” 素莲听了这话,只惊恐地向清儿嚷道:“姑娘这话要是让外人听见了,咱们这阖宫上下的人都要遭罪了。这宫规岂是可以议论的。” 茯若也瞪了清儿一眼,语气似塞外的一抹寒烟:“越发没了规矩,你要是日后犯了宫规,本宫可不会来救你!” 清儿挨了茯若的训斥,脸上不由得有些一阵火辣辣的。低下头退了出去。茯若又让海常贵带着手下几个小太监摆好了晚膳,让秀儿伺候着用了晚膳。便推脱身子困乏,要歇息下来。王掌仪又是去伺候茯若沐浴。 茯若躺在床上,月光如水从窗前倾泻而下,如开了满地梨花如雪。茯若的头发极长,黑且粗,洁白月色下恰似一匹上好的墨色缎子,从纱帐里流出来。王掌仪见了也不禁夸道:“昭容娘娘的头发可真是好,便似油墨一般乌黑。” 明亮的烛火若漂浮的红光,照耀之下茯若的肤色更似透明的颜色,她望着南窗下一株幽幽吐香的水仙,喃喃道:皇后乃是昭惠太后的表侄女是么? 王掌仪在一旁替茯若拾掇着衣物,淡淡道:“是的,皇后娘娘的母亲与昭惠太后乃是一母所生的姊妹。” 茯若手上把弄着自己的青丝,幽幽道:“明日给昭惠太后请安了以后,本宫还是也去给仁惠太后请安吧!若是论辈分,仁惠太后算是本宫的姑母呢!” 王掌仪和蔼的笑道:“娘娘说的极是,明日大概皇上和皇后也会去给昭惠太后请安的,昭惠太后是先帝明宗的皇后。她的母亲乃是景宗皇帝的胞妹元靖公主。明宗做太子时,她就以良娣的身份嫁入了东宫,后来太子即位,她便被封了慎贵妃,隔了半年便成了皇后,如今的皇上登基后便尊她为母后皇太后。昭惠太后身份尊贵。娘娘明日可万般出不得差错啊!” 茯若嫣然一笑:“这个自然,自是不能出差错的!” 翌日,天色微明。茯若便起身了,拉开床边的月影纱,王掌仪和清儿早已带着一干宫女在一旁捧着洗漱用具和衣物齐声请安,接着一个个进来,服侍着茯若洗漱穿衣。茯若本欲仍旧穿着淡色的衣服,但王掌仪却劝道:“娘娘且听奴婢一言,今日乃是去与昭惠太后请安,六宫嫔妃都在,娘娘乃是宫里头位分仅次于皇后和贵妃的昭容,若是娘娘穿着简朴,岂非让其他的嫔妃笑话。” 王掌仪言语恳切,连清儿也不住在一旁劝道:“是啊,小姐,还是换件鲜艳的衣服吧!免得叫别人小看了去。” 茯若听了二人的话语,却也换了。挑了件绯红色色刻丝翟雁纹的衣服,两只袖口较往日的衣服略为宽大几分,露出里面用金银双色线刺就的云霞纹,甚是精美。梳了一个朝天髻,两边各带了几枝珠花,至于流苏则选了一对坠有南珠的带上,又戴了一支赤金打造的金步摇。将她整个人衬的华贵无比。 清儿服侍着茯若打扮稳妥以后,王掌仪让宫女带来镜子。茯若往镜子略看了看,便笑着对身旁的王掌仪说:“让底下人准备肩舆,去长乐宫。” 茯若到了长乐宫以后,只见皇后和其他的几位嫔妃在哪里等着,昭惠太后仍在梳洗。茯若环视一周,发现敬贵妃还未曾到,茯若向皇后问了安,其他嫔妃都比茯若位分要低,便一齐恭声道:“嫔妾向昭容娘娘请安,愿昭容娘娘万福金安。” 茯若被这么嫔妃请安,她一眼便看到了昨日看到的张常在与文充仪。便让她们一干人都起来 皇后见了茯若,脸上露出似雨洗桃花一般的淡然笑容:“宋昭容今日来的可真是早,并且今日看起来容光焕发,想必定是昨日作了一个好梦吧。” 茯若见皇后这番话,恐其有深意,便恭谨温和的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嫔妾乃是后宫妃嫔,与太后请安乃是礼仪,起得早且打扮整洁都是对太后娘娘的敬意。” 皇后听了这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昭容不愧是世家出身,倒是知书达理啊。一席话下来说的连一点错缝儿都没有,真是叫人佩服啊。” 茯若听了这话,温言道:“嫔妾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多谢皇后娘娘夸奖了。” 文充仪带着身边的两个宫女走到皇后跟前,对着皇后笑道:“皇后娘娘,方才嫔妾仔细看了看,好像六宫的嫔妃都来了,只有敬贵妃一人还没有来了。” 一个穿着浅绿色的纱袖衫的女子缓步走到文充仪身边,笑道:“好像昨日皇上去了敬贵妃的坤华宫,可能过会儿会与皇上一起过来吧。” 文充仪对着身边那个女子笑了笑:“听了苏才人这话,敢情苏才人你不是吃醋捏酸了!” 苏才人听了文充仪的话,笑着打了文充仪两下,道:“你这个人总是来笑话我,在皇后面前也不守规矩。” 茯若见那苏才人头上只挽了一个高椎髻,头上只带了两个碧绿色的簪子,及一颗半大的南珠,看起来甚是简朴,那苏才人的容貌却是极为清秀脱俗的,比之文充仪似芍药花般的娇俏可人,苏才人便似一株木槿花般令人见之忘俗。 皇后听了二人的言语,脸上早已有些不痛快了,沉吟道:“敬贵妃昨日盛宠,今日或许是起的晚了,再等上一刻也是无妨。反正太后娘娘也还在梳洗。” 二人听了皇后的话,都噤声道:“是。” 昭惠太后手搭着身边的洪尚仪缓步走到了长乐宫的正殿,皇后居中,茯若居于皇后右下方,再往下边文充仪,苏才人,张常在及其他嫔妃都对昭惠太后跪下请安行礼。 昭惠太后示意让众人起来,依次坐下,昭惠太后岁数不过三十上下,生的明眸皓齿,肤色白腻,实是个出色的美人,且气度雍容,神色间自有一股贵气。皇后在一旁看着太后笑道:“太后,昨日睡得可还好。” 昭惠太后听了一笑置之:“睡得有什么不好,宫里头的事有你来做主。哀家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左右看了看,复又问道:“怎么今日敬贵妃没有到?”言语中已然含了三分不悦。” 皇后脸上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昨日皇上去了坤华宫,可能敬贵妃起的晚了也是有的。” 文充仪也在一旁附和道:“想必是敬贵妃昨日伺候皇上的晚了,现在仍在床榻上酣睡也未可知啊!” 众嫔妃听了文充仪的话,都不禁笑了起来,不过碍于昭惠太后在此,笑了一两声也就住了口。茯若倒是一直沉静着脸色,最末的张常在也是如此,只在一旁静静的把玩着手上的碧玉镯。仿佛周围的欢笑都与她无关似的。 昭惠太后望着手中的玉如意,细细的抚摸着,身旁的洪尚仪让手下的宫女,给前来请安的各宫嫔妃都上了茶点。昭惠太后抬头看了看,问道:“听闻前几日宫里新来了一位昭容,不知是哪位?” 茯若站起来,向着昭惠太后恭恭敬敬行了礼:“臣妾昭容宋氏,见过昭惠太后。” 昭惠太后细细看了茯若几眼,便让她起来了,对着身旁的皇后笑道:“这宋昭容生得倒美,出身又好,这样的嫔妃在皇上身边,哀家也就放心了。” 皇后听了这话,脸色便如三月春日的温润阳光,对着昭惠太后笑道:“臣妾也是这般想的,若是六宫的嫔妃们都为皇上诞下了一子半女,那本宫也就安心了,本宫想着宫里头的孩子也就只有两个皇子和一个帝姬,到底还是少了。” 昭惠太后听了也是笑了笑:“皇后这话说的倒是在理。” 正殿外的内监尖声道:“皇上驾到,敬贵妃娘娘驾到。” 殿中的嫔妃都起身,向着走进来的皇上行了礼,皇后倒是最后才起身,直到皇上走到跟前了才行礼,敬贵妃也对皇后请了安。又对着昭惠太后行了问安礼,才跪下请罪:“臣妾今日向昭惠太后请安来迟,还望太后恕罪。” 昭惠太后听了这话,冷笑两声:“敬贵妃乃是皇上的宠妃,又诞下了一对子女。哀家怎敢惩罚你呢?” 敬贵妃听了这话,脸上顿起一片哀戚之色,仿似清雨梨花,低下柔枝,无限凄婉。皇后在一旁倒是冷眼旁观,仿佛太后言语为难敬贵妃是替她出了恶气似的。皇上见敬贵妃哭的哀切,到底心有不忍,便劝道:“太后娘娘,今日实是儿臣起的晚了,敬贵妃是一直伺候着,所以才请安晚了,还望太后娘娘宽恕她一回吧!” 昭惠太后见皇上替她求情,到底也就缓了语气:“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吧!只是皇帝且记着,还是要雨露均沾为好,皇后与其他嫔妃都当盛年。多多繁衍皇嗣,才是后宫的第一大事,才能江山万代,后继有人。” 皇上听了太后的话,温和的笑了笑:“太后的话,儿臣记下了。”便扶着敬贵妃起来了,皇后见此脸色变得越发阴郁。张常在也是一副有些寡淡的失落神色。至于其他嫔妃更是嫉恨万分。 茯若细细看了看皇上,只见他长身玉立,面容清俊,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委实是个极为英俊的男子。皇上看了看身边的一干后妃,对着茯若说:“前几日有位新进宫的昭容,想必就是你了吧!在宫里头还住的惯吗?” 茯若含笑行礼:“臣妾昭容宋氏,见过皇上。宫里头的一切都很好,多谢皇上挂心。” 皇上笑道:“那便好,若是有什么不惯的,对皇后说便是,皇后乃是朕的贤后,有她在,朕的后宫一直都清净无事。” 皇后听了这话,脸色露出些许的感动,温言道:“多谢皇上夸奖,臣妾身为皇后,为皇上分忧乃是分内之事。” 皇上看了看皇后,脸色却少了一份亲切,倒是沉静了许多:“皇后贤惠,倒是朕的福气,懿仁皇后去世后,嫡皇子无人照顾,便由皇后照顾吧!” 而这个决定也给所有人带来了强烈的震撼,包括皇后在内全部愣在了原地。皇后在一阵惊愣过后不敢置信地问道:“皇上,您说真的吗?”她无法相信皇上会将他与先皇后唯一的嫡皇子交由自己照顾,这对她这个未有所出的皇后来说意味着什么,不必说也知道。 敬贵妃听了皇上的决定,脸上闪过一丝恨意,但只有那一瞬间便为一种不自然的喜色所替代:“嫔妾恭贺皇后娘娘,终有一子。” 其他嫔妃也是对着皇后道贺,皇后自是一番喜色。对着皇上感激道:“多谢皇上,臣妾定会悉心照料嫡皇子。毕竟臣妾与嫡皇子也是名义上的母子。” 皇上拉着皇后的手,沉默不言。众人在长乐宫哪里坐了一两刻,便一齐跪安了。皇上一出门便去了乾元宫召见大臣,商讨政事。皇后与敬贵妃的肩舆先后离去。茯若带着手下宫女缓步走在长街上。心里思绪万千,如今皇后有了嫡皇子,敬贵妃有二皇子,二人又不和多时。只怕后宫以后要多事了,茯若想到了这里,缓缓叹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茯若在上头走着,王掌仪和清儿在后头一声不吭的跟着,大约摸走了一刻,茯若却听见后头有人似乎在叫自己的名字,不禁转过头去看,却见是张常在带着身边的两个宫女在后面。张常在走上前来对着茯若福了一福:“方才嫔妾在长街上看到昭容娘娘,却不知娘娘欲去往何处。” 茯若听了这话,却也是淡然一笑:“张常在客气了,本宫方才出了长乐宫,想着入宫多日,按理也应去向仁惠太后请安才是,便正欲去寿安宫。” 张常在嫣然一笑,柔声对茯若道:“若是如此,不知昭容娘娘可否准许嫔妾与娘娘同行,其实,不瞒娘娘,嫔妾被册封为常在,还是仁惠太后向皇上提议的呢!” 茯若点头赞同:“既是如此,那你我二人便一同前去吧。” 二人遂一同前行,寿安宫比之长乐宫较为偏远,已是在宫内的北角了,且论起富贵奢华也是远远不及长乐宫的,茯若见越走越偏,心下倒是有些疑惑了:“怎么这寿安宫这般偏远,走了好些时辰却未到。” 张常在却也不知如何来回话,倒是她身边的宫女紫琴抢嘴道:“昭容娘娘有所不知,这寿安宫乃是仁惠太后自己选的。太后说寿安宫虽有些偏远,但却是个清幽毓秀的吉祥地儿。住在这里倒也心静。” 这时王掌仪也对着茯若道:“仁惠太后潜心礼佛,寿安宫清净,宫里头的是非纷扰便打扰不到太后娘娘了。” 茯若听她二人言之有理,便点头继续继续前行。又走了数十步路,便到了寿安宫,茯若和张常在让宫外的内监进去了通报了声,没过一会儿,仁惠太后身边的宫女秀竹。便出来迎了二人进去。茯若进入寿安宫正殿时,仁惠太后正坐在金丝绣线蟒纹软炕上靠着一个西番莲十香软枕看着书。殿中的灯火略有些暗,掌事宫女文佩正在添灯,窗台下的五蝠捧寿梨花木桌上供着一个银油油的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头缓缓透出檀香的轻烟,丝丝缕缕,散入幽暗的静谧中。 太后只用一枚碧玺翠珠扁方绾起头发,脑后簪了一对素银簪子,头上只饰了一对碧蓝色珠翠,穿着一身家常的墨青团丝缎袍,袖口滚了两层金银双线镶边,皆绣着稀疏的数朵雪白梨花,上头浅绿明翠的丝线衬着是花叶,简约中不失华贵。她背脊挺直,头颈微微后仰,握了一卷书,似乎闭目养神了许久。 茯若与张常在对着仁惠太后福了福方才跪下行礼道:“嫔妾向太后请安,愿太后凤体金安。” 仁惠太后缓缓的睁开眼,神色温和的看着茯若:“你来了,进宫也有几日了,可都还住得惯。” 茯若俯下身,磕了几个头,方才道:“多谢太后挂心,臣妾在宫中一切安好。” 仁惠太后已有四十余岁,眼角眉梢都有些细纹的侵蚀,通身都有一种饱经风霜的淡然气韵,她又看了看跪下茯若右下方的张常在,温和道:“你今日来此,可是来感谢哀家向皇上提议册封你为常在。” 张常在也似茯若般,磕了几个头,才仰起头恭谨道:“太后圣明,嫔妾承蒙太后举荐之恩,才有今日。故特来向太后问安。” 仁惠太后淡然一笑,轻轻道:“知恩图报,你倒是个有气性的,哀家只能向皇上为你举荐一次,可往后能否一步步晋封却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张常在如闻纶音,只垂首道:“嫔妾谨记太后教诲。” 仁惠太后复又对茯若道:“今早六宫后妃都去向昭惠太后请安了,你可见到了皇上。” 茯若微微耸了耸身子:“回太后,臣妾见到了。” “茯若啊,你如今已入宫了,再也不是以前临安宋氏的大小姐了,你是后宫的昭容宋氏,你的荣宠不单单事关你自身,也关乎宋氏一族的荣耀。”仁惠太后看着正殿中一株开得极好的白玉兰幽幽道。 忽有一阵微风悠然从窗隙间透进来,殿外盆栽的枝叶随着风声沙沙作响,不知不觉间寒意已经悄无声息地向茯若笼来。 仁惠太后的面容这时却少了方才的和善,脸色有些冷漠,恰如一块寒冰一般:“哀家要你进宫,只是盼着若你能得到皇上的宠爱,这样一来,于我宋氏一门也有所裨益。宋氏到底不算是一等的显赫世家。哀家不比得昭惠太后,她的母亲乃是元靖大长公主,上官氏又是朝中历经四朝的士族。那才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呢。还有皇后的母家薛氏一门也是如此。哀家只盼着有一宋氏一门也能似如此,那便好了。” 胸口有细碎而凛冽的痛楚层层渗尽,茯若听了仁惠太后的一席话。深深地吸一口气,平视着太后:“宋府虽眼下不算显赫,可来日却是不可限量的。太后乃是出身宋氏,臣妾也已入宫为妃,让家族逐步显赫的千斤重担,太后担着的,臣妾也愿意一起担着。” 张常在静默了些许,却在这时向着太后柔声道:“嫔妾也愿向昭容娘娘略尽绵力,已报答太后恩德。” 太后目视四周,轻叹一声:“可惜啊,张常在的母家德州张氏,原也算是世家的,只是后来出事了。不然你何至于入宫为婢呢?” 张常在咬了咬唇,闭目一瞬,很快答道:“嫔妾知道,正因如此嫔妾才多谢太后的提拔之恩,让嫔妾摆脱了宫女的身份。至于母家昔日的盛势,嫔妾早已当做是前尘往事了。若嫔妾在有生之年,能让母家再度富贵,嫔妾也自是不会忘了太后的恩德。”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仁惠太后看了茯若两眼,温和道:“你虽入宫尚晚,但你到底是哀家亲自下旨让你进宫的,又是皇上亲自下旨册封的昭容。所以你的身份只是比皇后和敬贵妃略低了一些,比其他的后妃都是要高出许多的,可若是你有了皇嗣,那就大大的不一样了。”复又对着张常在道:“这个对你也是如此。” 张常在愈加低头,神色谦卑:“嫔妾出身低微,母家又为先帝所问罪,嫔妾若有幸诞下皇嗣,自然会交予身份贵重的嫔妃代之抚养。” 仁惠太后扬一扬脸,不置可否,片刻,方低声道:“皇上乃是重情义之人,你若有幸诞下皇嗣,皇上自会许你高位,如今的敬贵妃韦氏不便是如此么,其实她的出身也还算不得高贵,她可以做贵妃,你若是有了子嗣,做个贵嫔,昭仪为何不行?” 张常在眼中一热,稍稍安心:“嫔妾多谢太后抬爱。” 太后目光一转,只打量着茯若:“至于茯若,方才哀家对你说的话,你要牢牢记着。皇上身边有子嗣的嫔妃不多,只有敬贵妃诞下一对子女,懿仁皇后诞下了嫡皇子不过半月便身子虚弱去世了。你若是有了子嗣,你在宫里头就可以跟敬贵妃比肩了。” 茯若一怔,心中渐渐有些明白,恭谨道:“臣妾明白,若是臣妾有一日也能像敬贵妃一样,坐上正一品贵妃的高位。那自然也是臣妾的造化了。” 仁惠太后道:“你们来之前听内监来报,说皇上今日让皇后抚育嫡皇子了。这样一来,皇后也有了儿子,嫡皇子也有了母亲,倒是两全其美。” 茯若低首含胸,诚恳道:“皇后出身尊贵,且又是六宫之主,若是由她抚育嫡皇子,日后自然对嫡皇子的前程有好处的。” 仁惠太后微眯了眯眼睛:“是么?但愿如此。” 似乎是茯若听错了,太后的声音里有种刻骨的深冷之意。太后的眉间的沉思若凝伫于碧瓦金顶之上的薄薄云翳,带了几分感慨的意味:“张常在,你带着王掌仪和清儿先去偏殿等候吧。哀家与宋昭容有话要说” 张常在及清儿便跟着太后的身边杨尚仪去了偏殿,杨尚仪让殿中的宫女给张常在端了一些茶点,张常在知道仁惠太后与宋昭容乃是亲眷,必有要事商量,也未曾多心。便在偏殿静静的候着。 太后道:“其实,哀家非要让你进宫是有另外一层深意的。” 茯若恳切望着太后:“臣妾愚钝,不知太后所言的深意,还望太后赐教。” 太后微微颔首,含了薄薄一缕笑意:“在你进宫之前,哀家让人算过你的生辰八字,当初询儿娶亲,哀家也让人算了懿仁皇后的。你的八字和懿仁皇后一样呢!” 茯若身体一凛,只觉得悚然:“太后,您是说。” 太后拾起书卷,沉吟道:“这便是哀家让你进宫的深意,若是有一做了皇后,那么宋氏一门便真是飞黄腾达了。” 茯若心头一凛,恍若醍醐灌顶,瞬间清明:“臣妾知道,只是臣妾只求做个嫔妃在后宫中安稳度日即可,至于皇后之位,臣妾不敢奢望。” 仁惠太后闻了这话,冷笑两声:“做个安稳度日的嫔妃又能如何,哀家竟不知你如此懦弱。” 茯若满脸都觉得烧了起来,讪讪地垂着手立着,不敢说话。 仁惠太后道:你看看哀家就知道了,当今皇上乃是哀家亲生,仅仅因为哀家乃是德宗的妾室,而昭惠太后乃是明宗皇帝的正宫皇后,所以哀家在后宫便要比她低一头。” 茯若有些懵懂,仁惠太后看她一眼,并不理会,继续道:你到底还是年轻,这些道理你自然是不明白的。等你在宫里头久了,你就会明白,嫡庶尊卑分明,到那时,你才会想起来哀家的深意!” 茯若转着手指上的珐琅猫眼晶护甲,那猫眼晶上莹白的流光一漾,竟像是犹豫不定的一份心思。望着仁惠太后晦暗的脸色,幽幽道:“臣妾如今仅是嫔妃,且入宫不过数日,资历尚浅,若等来日,真有登上中宫凤位的命数,茯若也断断不会推辞。” 仁惠太后颔首:“这话倒还是略叫人宽心,宫门深似海,你往后可要仔细啊!” 茯若朗声道:“后宫虽然艰难,但臣妾已进宫为妃,往后再也没有退路,因此即便前方是荆棘险道,也只能向前。” 仁惠太后静静看了茯若片刻:“记住你今日所言,那样,你才能在后宫中一步步往上爬。”随即端然起身转入内殿,只余下一句话给我,“看来哀家让你进宫是对的。” 茯若看着太后进内殿去了,转头离去。清儿见茯若出来了,松了一口气:“小姐,你终于出来了。” 茯若让清儿拿了披风,兜在身上:“天色有些晚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一行人出了寿安宫,张常与茯若道了别,先带着身边的宫女走了,茯若走了一会儿,清儿才问道:“仁惠太后与小姐说什么了?” 茯若缓住脚步,远远望见深冷天际寒星微芒,只觉无尽凄然,低低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太后叮嘱我在后宫多多小心就是了。” 天色已是缓缓地变暗了,茯若神色清冷如霜,心事却似天色一般晦暗。是不是夜风微微吹过,让人顿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不知不觉,茯若进宫已有一月。一月以来,茯若每隔日便会去向仁惠太后请安,至于昭惠太后倒是随着皇后等一干后妃每隔十日去一次便罢。后宫倒是一片平和之象。未起波澜。 皇后自抚养了嫡皇子后,一时间对于后宫诸多杂务倒有些腾不开手来,敬贵妃原想着这是个借机夺权的机会。便向皇上请求协理六宫之权,夏侯询倒是颇为所动,皇后与敬贵妃结怨已深,自是不愿敬贵妃借此在后宫扩展势力,便以敬贵妃要照顾二皇子及静慧帝姬为由婉言谢绝了。自此敬贵妃与皇后的宿怨更深 昭惠太后恐皇后为难,便让庆顺帝姬帮着皇后料理后宫事务。庆顺帝姬乃是明宗皇帝的后妃谢婕妤所生,谢婕妤自诞下帝姬后,身子日渐羸弱,不久便殁了。因此庆顺帝姬一直是昭惠太后这位嫡母抚养的。她虽未妾妃所生,但自幼得昭惠太后教导。性子极是胆大心细。如此一来皇后倒也省心。 七月前朝为赫连族作乱之事烦心不已,赫连族位于西南边陲之地,自归顺太祖皇帝以来,数百年来多次叛乱,时常骚扰周边州县以要挟大夏朝以供绸缎茶叶等,夏朝自太宗皇帝来,多次举兵平叛。虽有小成,却无大胜。未出数年,叛乱又起,景宗皇帝便是在御驾亲征赫连族途中偶染风寒,又受了赫连族的埋伏,折损了不少兵力,气病交加,回宫后不过半年便驾崩了。 如今赫连族又起叛乱,夏侯询倒是颇为苦恼。景宗皇帝因战败而病殁的往事,让初登皇位的这位少年天子踌躇不已,若是战败暂不论朝中人心撼动,赫连族也定会愈加狂妄放肆,日后我朝西南边境的百姓更是要饱受战乱了。 日子渐渐临近端午时节,天气渐热。若是依着前朝明宗皇帝的惯例,天气渐热后,皇帝会带着一干后妃去永安行宫避暑。永安行宫位于宫城西北方三十里,因建在山阴之处,盛夏时节避暑纳凉是个极好的所在,自世祖皇帝修建完这行宫后,盛暑时节皇帝都会照例带着后妃前去避暑。如今却为这叛乱之事,也暂且耽搁了。后妃中在这盛暑中自是苦不堪言,夏侯询每日忙于朝政,极少往后宫来,每日都在乾元宫勤政殿中召见大臣,商议政事。半月余后,皇上决定派伏波将军洪景舟为大将,皇后堂兄御史都尉薛妙才为副将率十万大军前往征讨。 再这样平淡而烦热的时日,夏侯询心中不免有些烦闷的等待着战果。渐渐的来后宫的次数倒也多了起来,又纳了教坊司里的一位舞伎为采女。历代皇帝纳宫女以及教坊司歌舞伎为妃嫔的事也多,后宫倒是也都习以为常了。倒是文充仪发了不少牢骚,常常对着自己贴身的宫女喜儿抱怨:“偏偏那些个低贱的狐媚子就爱勾引皇上,前儿封了那个张常在,今儿又有了一位顾采女。往后这宫里的妃子娘娘八成都是些宫女出身的了。” 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烦热了,后宫都知道皇上为着前朝的战事焦心,都不便去提永安行宫避暑的事。这样平淡而无奇的日子,后宫出了一件大事,皇后有身孕了。一时间,凤仪宫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后妃中前去向皇后道喜的人络绎不绝。两宫太后也都亲自前去探望。询知道了,倒是颇为高兴。虽说如今的皇后乃是继后,自册立一来不过也就一年的光景。远不及她与懿仁皇后自少年时便结成夫妻,在他心里头论起亲近,皇后也远远比不上他的发妻。念在皇后有孕,那晚,皇上宿在了皇后宫里。 夜来的椒房殿分外寂静,明黄色流云百花熟罗纱帐如流水静静蜿蜒而下,仿佛笼出一个小小天地,由得皇后伏在皇帝肩上,细细抚摸着皇帝明黄寝衣上的龙绣,只是微笑不语。 夏侯询极少来皇后宫中,往日多事留宿在嫔妃的宫里,见皇后这般,却也不禁笑道:“朕原以为只有那些妃子才会有这样的小女儿情态,不曾想皇后也是如此。” 皇后轻笑道:“只怪皇上平日多是去妃嫔哪里,来臣妾这里的时候少,所以心里头就只记得那些妃嫔的小女儿情态,却不记得臣妾的。” 皇帝望着帐顶上的合欢花刺绣,寓意夫妻和鸣铿锵,自是极好的意头,嘴角含了薄薄一缕笑意:“听着皇后这话,倒是显得皇后有些怪朕冷落了皇后。” 皇后默然片刻,慢慢笑道:“臣妾虽为皇后,自是要懂得贤惠得体的道理,皇上在后宫雨露均沾,多多开枝散叶,繁衍子嗣,自是极好的,但臣妾也是皇上的妻子,看着皇上总是流连于妾妃身边,不免也有些苦闷了。” 皇帝略含了一丝笑影,松开了被皇后倚着的肩膀:“皇后是朕的妻子,但皇后更是六宫之主,也是天下人之母。即便是朕再怎么宠爱那些妃子,但你才是朕的皇后,妃子再得宠也不会高过了你去的,皇后到底还是有些小性子。” 皇后心头微微一惊,不免含了几分委屈:“皇上这样说,可是恼了臣妾了。臣妾自入宫以来,一副心思全在皇上身上,后来懿仁皇后殁了,臣妾由贤贵妃被册封为皇后。更是为了如何打理后宫日夜挂心,现在皇上又把嫡皇子交给了臣妾,臣妾只盼着他快些长大,以后能为皇上分担就是了,到底嫡皇子乃是皇上的长子。比起嫔妃所生的皇子自是有所不同的” 皇帝伸手抚了抚皇后的头发:“皇后倒是思虑周全,润儿还小,皇后只等着他长大便是,再说皇后如今也有了身孕,若是为润儿再添个弟弟,日后他们两兄弟一齐为朕分担岂不更好。” 皇后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把手搭在皇帝的肩上,笑意盈盈:“如今也不过才一个月,胎儿是男是女还是未知之数。若是到时候生下来一位公主难道皇上就不喜欢了么?” 皇帝的脸色有着似明似暗的光影,颇有些飘浮不定,他的笑影淡如天际薄薄的浮云:“朕也是随意猜测罢了。”他转过头看着皇后如美玉般白皙的面容:“朕膝下的女儿只有静慧帝姬一个,若是有个嫡出的公主朕自然是高兴的?” 皇后笑靥深绽,正如殿中那一株开得正盛的牡丹:“其实皇子也好,公主也罢,臣妾只要有皇上的孩子在臣妾身边,臣妾便心满意足了。” 隐隐有风从窗外吹进,帐外的鲤鱼含碧荷金烛台上烛火微微晃了一晃,映着拂动的帐幔,仿佛水波颤颤,皇帝轻轻拍着皇后的肩膀,声音渐渐低微下去,却依依透着温柔:“皇后对朕的心意,朕一直都知道,后宫有皇后在,朕就觉得安心了。” 第二日一早,后宫中的妃嫔照旧例去向皇后请安。茯若自从听仁惠太后说自己的八字与懿仁皇后一样过后,心里头总是有些惴惴之气,心里头念着:“如今皇后有了身孕,有抚育了嫡皇子。且又有着治理后宫的大权,地位何其稳固。难不成日后皇上还会废了皇后不成,多半是哪个算命为了多要些赏钱,编出来哄人的。”如此一想,心下却也宽慰了如多。 张常在一早便穿了一身如意肩水蓝宫装,只在衣襟袖口绣了零零星星素白小花,甚是清雅出尘。 凤仪宫的殿外早已到了不少的人,连敬贵妃都到了,以往向皇后请安,她总是要迟一时半会儿才会来的,不曾想今日却反常了。茯若也细细看了看哪位新得宠的顾采女,倒是生的颜如春花。穿了件浅紫色的宫装,头上略略带了些珠翠,一脸骄矜之色。文充仪隔着老远就摆了一副瞧不上的表情。 却是云翳出来说皇后已经梳洗好了,众人便一同进去了。 只见皇后气色极好,精心修饰过容颜,换了件牡丹蜜色绣折枝蝴蝶纱衣,头上只用一只赤金扁方绾住如云乌发,端正的发髻上点缀了疏疏几点银翠珠钗,并几朵绣花,这宫里的绣花乃是用银纱所制,又在上头加以点翠技巧,最是精致难得之物。发髻正中待了一支双凤衔珠金翅步摇。甚是华贵。一大早嫡皇子也被乳母抱来了,皇后愈加高兴,众位嫔妃也少不得热闹起来,说着嫡皇子自有了皇后教导,长的更壮了些,看着更聪明伶俐了些。 比之皇后的华贵雍容,众人的穿着朴素简单了许多,茯若也只是穿了浅绿色七宝绣芍药玉堂春色绸衫,配着宝蓝银丝嵌宝石福寿绵长佃子。看上去极为谦逊。至于文充仪,苏才人,张常在等人更是朴素之极,唯有敬贵妃 身着胭脂红绣八团簇牡丹纱衣,发髻上缀着点满满翠镶珊瑚金菱花并一对祥云镶金串珠石榴石凤尾簪,其明艳华贵直逼皇后。 皇后虽然有些不喜,却也不去看她,只对着茯若和颜悦色道:“这时节这般热,本宫瞧着宋昭容好似清瘦了些。多半是是盛暑节气,昭容不思饮食所致。正巧着皇上让太医给本宫一些开胃养生的药材,等会儿云修给宋昭容带些过去。” 茯若见皇后这般关心自己,忙起身谢道:“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嫔妾感激不尽。” 苏才人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有了身孕还惦记着后宫诸人,真是嫔妾等的福气。” 皇后略略正了正衣襟上的珍珠纽子,含笑道:“苏才人真是会说话,本宫乃是皇上的正妻,更是六宫之主,自然是应该关怀嫔妃。” 敬贵妃笑意幽微,微微侧首,满头珠翠,便曳过星灿似的光芒,晃着人的眼:“六宫之主倒是六宫之主,但所谓正妻”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对着皇后道:“若是皇后娘娘成了皇上的正妻,那么又将懿仁皇后置于何地,皇上还是肃成王的时候,就已经娶了懿仁皇后为妻了,而皇上登基后,便立了发妻为皇后,嫔妾想起来那时候,皇后还只是贤贵嫔吧,怎能算是皇上的正妻呢?”她甩起手里的打乌金络子杏色蝴蝶绣手绢,笑道:“到底是由贵妃扶正的皇后,和嫡皇后自然是不一样的,就算是将来生下了皇子,那也自然比不上如今的嫡皇子尊贵?” 后宫众人听了这话,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接话,只讪讪的看着敬贵妃,皇后沉吟了一瞬,有了一丝丝不满之色。随后叹道:“敬贵妃这般挂念先皇后真是令本宫动容,到底敬贵妃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还想着先皇后对你的举荐之恩,敬贵妃的父亲韦秀林乃是先皇后娘家的管家,敬贵妃那时候也不过是府中的丫鬟,后来成了先皇后的陪嫁丫头,先皇后到底贤惠,让你成了皇上的侍妾。后宫皇上登基,你也成了昭媛,又有幸生了一对儿女,从一个丫鬟变成了贵妃。先皇后对敬贵妃真是厚德载物啊,敬贵妃也知恩图报,一直感念着自己的主子。所谓主仆情深大致便是如此。” 皇后一句一句说下去,虽然和颜悦色,但众妃如何不懂其中意思,都垂下头不敢再多言。这一席话着实厉害,不光让众人知道敬贵妃乃是家奴出身,况且先皇后的母族徐氏亦不算是显赫,族中多是担任文官之职。比之懿仁皇后,当今的皇后的出身要尊贵的多。敬贵妃脸色愈发难看。直气的说不出话来。 有须臾的安静,所有人被这一刻悲怒而绮艳的画面怔住。 皇后笑吟吟地打量着敬贵妃那羞愧而难堪的神情,让她纾解了些许自入宫来敬贵妃多次借先皇后来打压自己的屈辱。她含笑道:“懿仁皇后乃是皇上的发妻,皇上待她自然是敬重恩爱,所以才给了先皇后“徽烈贞献”的谥号,以彰先皇后温厚宽宏之德。至于嫡皇子乃是嫡长子自是身份尊贵,但他也是本宫的儿子。若是敬贵妃日后真的想念先皇后,请敬贵妃去先皇后的襄陵守灵尽忠便是。”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守灵尽忠乃是奴仆对主子下葬后的贞烈之举,皇后这般说,自是把敬贵妃看做奴仆了。 敬贵妃满脸恼怒,到底也不敢发作,只沉声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笑着弹了弹金镶玉的护甲:“那便好,今日也不早了,你们散了吧。” 众嫔妃们便默默退出了凤仪宫。敬贵妃一出宫门便不耐烦让手下內监抬着肩舆送她回宫了,临走前,望着凤仪宫的宫门恨恨的望了一眼,心底细想:“皇后,本宫绝不会一世都被你踩在脚底下,等要有遭一日,本宫定会千万倍以报今日凌辱之仇。 茯若看着敬贵妃远去的身影,想着皇后与敬贵妃宿怨已深,二人又皆有子嗣,日后宫里头的太平时日怕是不多了,如此一想,愁绪也渐渐弥漫心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转眼间已是金秋时节,上林苑中的枫叶开的极盛,越发衬得宫中景致显得层林尽染,四周皆是鲜红一片,若论景致,上林苑不输御花园,但上林苑临近宫内西北角,较之御花园,却也显得更为偏远,但也更为清幽静谧。西六宫中的永安宫便是在此处,此处原是景宗皇帝的宠妃赵昭仪的住处,后来景宗皇帝驾崩,赵昭仪被明圣太后下令殉葬。这永安宫便被空了起来。随后,询又让张常在来此处居住。因此这空旷了许久的宫苑,才又有了生气。 茯若带着清儿和纹绣两个贴身的宫女去了张常在的住处。因着张常在位分偏低,永安宫里的宫女内监也不过只是寥寥数人尔。且后宫早有规矩,宫里头位分在从六品以上者,宫里头才有掌事宫女,从四品以上者,宫里头才能有掌仪。从二品以上者,宫里头便能有尚仪。张常在宫里的事务,全是紫庆和两个才入宫的小宫女在打理,剩下的一个内监在殿外作看守,至于还有两个的上了年纪的宫女,也不过是从前在宫里做杂役罢了。茯若进了永安宫的内殿,看起来甚是简陋,永安宫自景和三十四年后,足有十余多年未再修葺,乃是六宫之中最破败的宫苑。 张常在穿着一件玉白色的兰花绣样的襦裙,袖口上只是用简单的丝线补过。头上戴了一支简单的碧色玉簪。又在左边的发髻上戴了一朵玉簪花,虽说简单,却甚是清雅。捧着一本书坐在一个绣金线的绵榻上,绣金线的绵榻乃宫里头最是稀松平常之物,虽说名为绣金线,但做工粗糙无比。远远不及苏绣样式的软榻来的精贵。 张常在听见殿外有脚步,不禁抬起头来去看,却见是茯若,起身道:“原是昭容娘娘来了。”又转过头去对身边的宫女紫庆抱怨道:“越发会做事了,娘娘来了,也不通知本宫一声。” 紫庆满脸委屈,只嘟囔着:“小主不要来责怪奴婢,方才奴婢在小主身边伺候时,一时有些乏了,不知不觉便睡过去了,所以没能看到昭容娘娘进殿里来。” 茯若安抚似地拍拍张常在的手,歉然道:“这也怪不得紫庆,你宫里头伺候的人就只有那几个且多是些不得力的,紫庆难免也有些力不从心。” 张常在听了这话,眼中也含了几丝委屈:“嫔妾只是正八品的常在,若不是受了皇上的宠幸,且仁惠太后给了嫔妾一个恩典。嫔妾指不定如今还是一个最末等的更衣,那时候宫里头伺候的人就只有两个宫女。更是麻烦。 茯若道:“你得皇上的宠幸也不过才寥寥数月的时间,日后再慢慢一步步向上晋封便是了。若是张姐姐觉得宫里头人手不够,我大可从永和宫选几个人来帮衬帮衬。” 张常在嫣然一笑,极是娇媚动人:“昭容娘娘宫里头的人,嫔妾怎的好意思要呢?且若是嫔妾宫里头的人手多了,被旁人知道了,该说嫔妾僭越了。” 茯若含了一脉坦然笑意:“张姐姐最是宫里头知书达理的人,若是日后张姐姐也像皇后一样有了身孕,说不定张姐姐的位分也就尊贵了。” 张常在听了这话一怔,似乎触动心事,眉梢便有了几分落雪般的寥落:“昭容娘娘又在拿嫔妾取笑了,岂是人人都有那个福气的。” 茯若温和的笑了笑:“张姐姐也不必自哀,这人的命数都是由自身去把握的。我听宫里头的人说,明宗皇帝的纯献皇贵妃乔氏便是一个司制房出身的绣女,后来因为得了明宗皇帝的宠幸,从一个宫女一下子成了从四品的昭媛,后来她有了身孕,明宗皇帝便晋了她的位分为昭仪,后来她生了一个皇子,就成了皇贵妃了。姐姐原先也是出身司制房,应该是知道纯献皇贵妃的事吧。” 张常在轻声道:“娘娘这话,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了。纯献皇贵妃当年宠冠六宫,又生下了皇子,几乎都要与当时的皇后比肩了。后来明宗皇帝欲图立皇贵妃所生的皇子为太子。只因着明圣太后说什么也不许。便耽搁了。后来那个皇子胎里弱,还不到三岁就没了。皇贵妃也因此抑郁而亡。明宗皇帝为皇贵妃特意建了一座安陵。随后明宗皇帝也因思恋爱妃身体每况日下,后来才收了当今的皇帝为嗣子,不到一个月便殁了。” 茯若眉梢略带了几分疑惑:“这些我都知道,宫里头都有人在传,如何就不能再说了。” 张常在看了看茯若带着疑惑的脸,低下头来,沉吟道:“娘娘,纯献皇贵妃宠冠六宫,风头都要盖过皇后了。后来明宗皇帝因思恋成疾,一病不起。后来明宗皇帝殁了,新帝登基后,昭惠太后便把司制房里的宫女大多数都赶出了宫外。当时,只因嫔妾只是个在里头做杂活的小宫女,才留在了宫里头。且明宗皇帝的后宫郑昭媛就因为与纯献皇贵妃平时走的近,也被昭惠太后借故撵去了西京行宫为先皇明宗守孝。所以往后,宫里头变没有多少人敢提纯献皇贵妃的事了。 茯若淡淡道:“原是这样,那便多谢张姐姐提醒了。” 张常在温言道:“嫔妾自被封为常在以来,六宫嫔妃大多瞧不上嫔妾乃是宫女出身,唯有昭容娘娘不嫌弃嫔妾的身份低贱,所以嫔妾只望昭容娘娘不要为了此事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茯若把玩了两下手上的赤金镶水墨碧玉镯,沉吟道:“选秀进宫的妃嫔,都是出身官宦人家,所以难免高傲些。” 二人又随意谈了几句,茯若便回宫去了。张常在坐在绣金线的榻上,望着殿中的简陋布置,以及一樽略有些裂痕的白瓷瓶。手里头紧紧攥着浅绿色绣海棠手绢。默默了良久。 又过了半月,前朝却传来一件大喜事。我朝将士大破西南赫连族,将敌军往后击退了九十里。一举收复了自景宗年间被赫连族所夺去的全部土地。十月,赫连族首领赫尔木可汗战死,其族人为争夺汗位。各引兵马内斗。我朝军队一鼓作气。将西南赫连族的势力的余孽铲除殆尽。只余下赫尔木可汗长子莫格可汗带余下残兵败将逃往西北羌族。西北羌族离中原甚远,切我朝与之多有往来。所以,前朝大臣对此均是松了一口气。 宣和元年十一月,洪景舟凯旋而归,询大喜,加封洪景舟为镇国公,加封薛妙才为奉国将军。随后,询又将洪景舟之女充如后宫。封为了正三品的贵人,赐封号为“玉” 十一月初六,便是个极好的日子,玉贵人洪氏奉旨进宫。因着她乃是仰仗家中功劳进宫,且又是皇上亲自册封的贵人,所以礼部的官员丝毫不敢怠慢。虽为贵人,但皇帝念在其父功勋卓著,特许用贵妃的规格。并且赐举长寿宫。玉贵人入宫后先是去了长乐宫拜见两宫太后,又随着宫女内监,到凤仪宫来向皇后请安。 皇后的宫里老早就来了不少的嫔妃,文充仪和苏才人是最早到的,随后何良人又和顾采女到了,张常在倒是先去了永和宫,等着茯若梳洗毕了后,才和她一同前来。皇后梳洗完了后,严尚仪才让众妃进了内殿。皇后的肚子已将近五月。只见皇后穿着水蓝色挑丝绣牡丹的宫装,头上的发饰只带着金丝楠木雕牡丹玉坠。又在发髻右边带了一支碧玉赤金步摇。虽说清简却不失华贵。 随后敬贵妃也沉着一副脸色到了凤仪宫,她与皇后争斗多时,皇后见她这般,也不看她,只是让云翳云修给各宫嫔妃看茶。 大约过了一刻,玉贵人由身边宫女被带到了凤仪宫,皇后端坐在凤座上,神情淡然得益,由着玉贵人对自己行礼。 玉贵人对着皇后福了福,才朗声道:“玉贵人洪氏微菱给皇后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温和看了玉贵人一眼,语气似春日暖阳般:“玉贵人长得很标致,皇上必定会很喜欢的。” 玉贵人语气羞涩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受之有愧。” 皇后笑道:“玉贵人不必谦卑,进宫后都是自家姐妹。若是在宫里头有什么不习惯,尽管告诉本宫便是。” 玉贵人微微一笑,温言道:“多谢皇后娘娘关爱。” 茯若细看玉贵人,只见玉贵人生的娇艳俏丽,秀丽雅致,肌肤胜雪。委实是个极美的女子。若论容貌出众,六宫嫔妃里张常在乃是翘楚,苏才人与文充仪便如一对双生花,各有千秋。敬贵妃虽说也生的绮丽美艳,比之张常在到也还略逊了几分,皇后便似一株开得极盛的牡丹,她的容色中包含了一种雍容高华,且贵气逼人。其实,茯若的容貌也是极美的,在一堆颜如娇花的女子中茯若的美才显得出挑。恰似冬夜的上弦月般清冷高华。 随后玉贵人又对着敬贵妃行了礼,敬贵妃素来便是善妒之人,看着玉贵人平白无故进宫,心里早已是万分的不痛快了。只冷冷的说了两句便罢了。 因着玉贵人的位分比皇后贵妃以外的嫔妃都要高,所以茯若等嫔妃,都对着玉贵人行礼问安。 茯若领着众嫔妃恭敬的对着玉贵人福了一福:“嫔妾给玉贵人请安,愿玉贵人万福金安。” 玉贵人却也不看其他嫔妃,只是单单看着茯若,却见茯若生得“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容貌秀丽之极,娇柔无比,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隐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玉贵人笑道:“本宫听闻宋昭容乃是仁惠太后的族人,所以才一进宫便封了从三品的昭容。是么?” 茯若听出了这话中的意味,奈何玉贵人位分高于自己,不敢驳斥,只温言道:“玉贵人说的是,臣妾受太后之命进宫册封为昭容进宫已有数月。” 玉贵人轻声笑道:“宋昭容进宫已有数月,并且也还未得皇上召幸,看来宫中所传属实啊!” 茯若听了这话,微微一笑:“看来或许是臣妾无福,所以才不得皇上的宠幸,比不得玉贵人的娘家功勋卓著,让玉贵人一进宫便被册封为正三品的贵人。” 玉贵人轻笑一声,掩唇道:“兴许宋昭容的确是无福,本宫听闻,宋昭容自幼双亲便因染上时疾而亡,你自幼便是由叔父叔母带大,失了父母天伦,你难道不是无福之人么?” 便是茯若素来沉静从容,闻得玉贵人此话,也不由脸上肌肉一搐,指尖已颤颤抖索,已然动了真怒。 茯若心头如针刺一般,强忍着温言道:“臣妾自幼失了父母委实乃是无福之人,但叔父叔母视臣妾为己出。天伦之乐臣妾也未曾缺失过,倒是玉贵人的父亲,戎马一生,也难怪乎皇上对玉贵人圣眷优渥。” 敬贵妃在一旁笑道:“本宫竟不知这宋昭容竟有这般好口才。皇上素来喜欢温顺如兰的女子,也难怪宋昭容至今未有圣宠。” 皇后坐在上面,看着众人唇枪舌剑了许久,才沉吟道:“玉贵人说话也忒刻薄了些,身在高位更要会以德服人,而不是以威仪压人。” 玉贵人听了这话,才稍稍收敛了几分,在一旁默默不语。 敬贵妃却笑着道:“到底是皇后娘娘懂得管咱们的这些琐事,只是皇后如今肚子越发沉重了,不知可还得心应手么?” 皇后只冷笑两声:“若是力不从心,后宫也还有庆顺帝姬帮着本宫打理,敬贵妃想着帮本宫协理六宫的心思,只要本宫不应允,那就终究只能是空想,知道了么?” 敬贵妃却笑意更深,柔声道:“皇后多心了,臣妾只是担心皇后孕中疲累,不利于安胎,若是日后出了差错。那可是大事啊!先皇后便是因病产后调理不当才离世的。若是皇后也那般。”敬贵妃没有说下去,只是神色骄矜的望着皇后。 皇后看着敬贵妃这般放肆无礼,不怒反笑道:“若是本宫真如敬贵妃所言那般,六宫上下的妃子大多出身世家,选一个出身尊贵的妃子再立为继后便是了。苏才人的娘家罗州苏氏也是太宗皇帝的仁圣皇后的娘家,宋昭容乃是仁惠太后的族人,也是可当继后的人选。贵妃觉得本宫这般安排可好。” 苏才人和茯若听了皇后,连忙出身道:“臣妾不敢妄想后位。” 敬贵妃冷笑道:“臣妾不过是一时说笑,却不想皇后当真了。若是皇后日后真有三长两短的,臣妾岂不是第一个被问罪的。” 皇后也不答话,只是淡然看着殿外,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你们都散了吧,本宫有些乏了。” 众人缓缓散去,皇后又细细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自玉贵人进宫后,往下的日子几乎成了询的专宠,每隔几日询便会翻她的牌子。一时间风头盖过了后宫众人,就连原先得宠的敬贵妃与顾采女也不能与之比肩。茯若每日极少出永和宫,只是偶尔张常在会前来探望。亦或是延禧宫的何良人会来与茯若作伴,只因二人宫殿相近,故渐渐也走得近了些。 一日,茯若正在和看着素莲和清儿在一旁打花络子,以打发无聊时光,却见何良人从殿外进来。笑着说:“给昭容娘娘请安,嫔妾又来娘娘的永和宫做客了。” 茯若忙让宫女秀儿去把何良人请了进来,笑着说:“何良人也忒客气了,本宫每日在永和宫闲来无事,有人来陪本宫说话也是好的。” 何良人淡淡笑道:“眼下也快到年下了,这时节也越发冷了。嫔妾听说,到了腊月末,皇上会在宣室殿设宴,上至太后,下肢嫔妃都会出席呢!” 茯若拨着怀里的手炉道:“腊月是应阖宫上下好生庆祝一番的。且如今皇后有孕,更是在后宫的大喜事。” 何良人低头抚着衣裙上的绣花,慢慢地说:“按宫里的规矩,正月皇上是要大封六宫的,或是在皇上生辰万寿节,或是太后生辰的时候,都是可以大封六宫,晋封嫔妃位分的。” 茯若微笑不语,小手指上三寸来长的银壳镶米珠护甲碰在手炉上叮然作响,半晌才说:“晋封位分也不过尔尔,左不过都是妃子,也无非就是俸禄供应多些罢了。” 何良人笑一笑道:“嫔妾知道这些,只是玉贵人如此得宠,若是晋封或许便是贵嫔之位了吧。” 茯若眼中露了些许的不悦,漠然道:“她乃是功臣之后,又得皇上宠爱,贵嫔之位她原也担得起。” 何良人略一点头道:“或许日后,她成了贵妃与敬贵妃比肩也未可知啊。” 茯若想起那日在凤仪宫中玉贵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心下越发不悦,幽幽道:“本宫与这些都不在意了,本宫只求安稳度日,至于其他的,都是奢望罢了。” 何良人疑惑的看我:“昭容何出此言,娘娘出身世家,又是仁惠太后的亲眷。何故出此自哀自伤之语。” 茯若迟疑了片刻,才道:“本宫进宫已有数月,但至今也未曾得皇上召幸,只是偶尔去向昭惠太后请安时见过皇上几面而已。本宫难道还能求晋封位分吗?” 何良人仔细想了许久,摇了摇头说:“或许是皇上正宠着别的妃子,一时间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当初选秀女,皇上也就选了嫔妾以及苏才人,文充仪三位,只是我们三人都不得宠罢了,后来皇上又纳了张常在,一下子就从宫女封为了常在,倒是把我们三人都比下去了。” 茯若心中顿时明了,难道文充仪如此不喜张常在,无非是嫉妒她得宠罢了。何良人大约坐了半刻,便回去了。 茯若遣人送了何良人出去,却见王掌仪与宫女喜儿从外头领了冬日的炭火回来,只见王掌仪沉着脸不说话,喜儿却红着脸,好似刚刚哭过似的。茯若心下疑惑,便随口问道:“怎么二人去内务府领炭火,回来了两个人都板着脸,莫不是内务府的人给你们委屈受了。” 王掌仪倒是笑了笑:“娘娘多虑了,原是喜儿有些懒惰,奴婢在路上训斥了她两句,她一时间有些乐意罢了。 喜儿听了这话,急着抢白道:“王掌仪为何要忍气吞声,昭容娘娘请为奴婢做主啊!” 王掌仪转过头去,对着喜儿骂道:“糊涂丫头,我不是让你不要让娘娘为这件小事烦心么?你怎的不听呢?” 素莲和清儿也过来劝解道:“王掌仪到底出了何事,好歹让喜儿把话都说出来吧! 茯若见她们这般,便知定时出了事,指着喜儿沉声道:“你给本宫一五一十的说,到底出了何事。” 喜儿抽抽噎噎的说:“今日,我跟着王掌仪去内务府领炭火,到了内务府却见玉贵人宫里头的吴司仪也在。我看内务府供给咱们的红箩炭不多,就问哪里的掌事太监,她说是吴司仪嫌自己宫里的炭火不够,把怎们的炭火分了一半去。我便去让吴司仪把炭火好歹还给我们,反正内务府也还有木炭和黑炭可用,谁知,吴司仪听了听了不依,还动手打了我一耳光。说我是宫女不配去管她们宫里的事情。” 茯若蹙了蹙眉头:“有这等事,把领回来的炭火拿来给本宫看看。” 清儿和碧月便把炭火抬到茯若面前,只见那炭火只有些许红箩炭,其余都是些黑炭和木炭混杂而成。黑炭乃是宫中宫女太监所用,木炭也只是才人以下的妃嫔所用。茯若见了,神色越发凝重,过了半刻才缓缓道:“随后又怎样了?” 喜儿哭诉道:“后来,王掌仪看不过,就上去和吴司仪理论了起来,谁知吴司仪说王掌仪以下犯上。还说永和宫的宋昭容不得宠,即便拿了再多的炭火,这永和宫也像个冷宫一样。” 听了这话,殿内的人大为不满,素莲嘀咕道:“这个吴司仪太无理了,身为奴婢,怎么可以去议论嫔妃呢?” 清儿也恨恨道:“小姐,不如我们将此事告知仁惠太后,求太后做主,让太后来好生责罚长寿宫的放肆。” 茯若静静神,即刻道:“这事算了,本宫不得宠确是事实,难为了你们,跟着失了势的主子,你们做奴才的也会受人奚落。原是本宫对你们不住。” 清儿疑惑道:“小姐,就要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茯若倒抽一口冷气:“若是告诉太后,岂不是也让太后烦心,况且杨司仪乃是长寿宫的人,玉贵人正得宠,洪氏一族又立了大功。难不成还真为这等微末小事去责罚她手下的人么?便是皇上也不舍得吧!” 清儿不解:“难道小姐真的就这么算了。” 茯若的手微微一颤,郁然叹了口气:“这只有这般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炭火勉强可用便是了。” 茯若让其他人都退下去做事了,只留了清儿一个人在殿内伺候,清儿在一旁静静地立着往案上的绿釉狻猊香炉添了一把安神香。那无色的轻烟便从盖顶的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温暖沉静的芬芳悄无痕迹地在这寝殿中萦纡袅袅,散出定心安神的宁和飞香。 清儿走近到茯若身旁,才低声道:“小姐为何要忍过此事,小姐不必怕,若是论起家世,仁惠太后便是出身临安宋氏,小姐你是仁惠太后的侄女,皇后是昭惠太后的侄女,若是论这些,小姐你都可与皇后比肩了,而且那个玉贵人不过是将门之女,论起家世,小姐自是胜过她的,而且正三品的贵人和从三品的昭容不就差了那么一点儿。若是小姐用心去笼络皇上,说不定那天小姐一下子也成了正三品的贵人,和她平起平坐呢。” 茯若啜了口热茶,淡淡笑道:“你这丫头,想得倒是好,你怎不说本宫成了正一品的贵妃,只比皇后低一头岂非更好些。玉贵人虽说是将门之女,但她的父亲战功赫赫。凭这点也够她在宫里头立足了。而且皇上也喜欢她,虽说仁惠太后是本宫的姑母,但太后向来身子不好,从不过问手宫中之事,何必为了这等事去让太后烦心呢?” 清儿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茯若挥手让她出去了。独自留在殿内,拾起一本经文,静默读了起来。 夜来风起,殿中的烛火晃动且幽幽暗暗,天空似沾了墨的水化了似的。茯若睡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呼啸。却闻到了深广的殿宇中有清冷的寒香,似乎是远远廊下的红梅开了,疏冷的香气被冷风一拂,愈加有冷艳的气息。茯若顿时感到一阵入骨的清冷,格外压抑。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百叶窗徐徐而下,映在红花雕纹波斯绒毯上,仿佛一丝斑驳的残缺光影。红楠木制的桌上的檀香盈盈而溢。茯若早已沉睡,梦中她似乎见到了自己幼年便已离世的双亲,二人的背影渐渐离她越来越远,她不禁上前追去,只到人越走越快,最后亦化作一个虚幻的影子,直至缓缓消失。 茯若缓缓睁开双眸,眼角边早已挂上了一丝晶莹。她撑起身子,看着窗外的一轮残月,独自一人心事凋零,无人理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兴许是那夜着了风寒,茯若接连数日都卧病在床,皇后得知,派了汇秋和云翳前来探视,又免了茯若的请安。一切只让茯若好生调养身子便是。茯若倒是乐的清闲,每日只在内殿里休养,也不出门去。张常在和何良人隔三差五便会来陪茯若说话解闷。就连苏才人也会偶尔前来问候一两句。 随后到了腊鱼初,茯若的病情已然好了大半,正巧这日起的也早,茯若便打算去向皇后请安。清儿和素莲便在一旁伺候着。茯若欲图一扫患病以来身上的靡靡之气。特意让人换了些喜庆的衣服。里头穿了件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棉衣,又在外边披了一件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上略带些珠翠。只梳了一个凌云髻。又在左右发髻边上各带了珊瑚珠排串步摇。捧着一个描金雕纹铁手炉。便带上了一行宫女去了凤仪宫。 此时天色还早,却说已是腊月。但也是晨光金灿明朗,照在椒房殿的琉璃瓦上流淌下一大片耀目流光,连着雕栏玉砌也别有光辉。椒房殿外花木扶疏,因着已是冬日,皇后平日里最喜种植的牡丹也只是开了几朵,并不似得春日那样鲜艳明媚,姹紫嫣红。 在殿外做事的宫女冬儿见是茯若来了,便进去通报了。过不多时,云修便出来笑吟吟的把茯若请了进去。 皇后想必是还在梳洗,茯若便在殿中等候,皇后素喜奢华,宫中的一应陈设皆是极尽奢华。乌金瑞兽雕漆凤椅边有一架海口白瓷大缸,里头湃着新鲜的香橼,甜丝丝的果香沁人心脾。茯若进去坐了一盏茶时分,便已闻得香风细细。只见云翳打开了湘妃竹帘,皇后由着严尚仪慢慢的搀扶了出来,她已是六个多月的身孕了。身子想必也是十分沉重。虽说皇后在孕中,却依然明艳动人,面上妆容浓淡得宜。身上只穿了一件碧霞云纹联珠对凤凰纹锦衣,发髻梳的是朝天髻,在左边戴了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右边却略带些青金色的点翠。一支凤含明珠的赤金钿子。已然显示了皇后的尊贵地位。 茯若恭恭敬敬的向皇后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只略笑一笑:“宋昭容的身子才刚刚好,便来向本宫请安。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等你的身子更好些了再来,也不迟啊。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茯若欠身道:“臣妾的身子已然大好了,病中缠绵,已有半月未向皇后请安,臣妾心中有愧,故今日来向皇后请安。” 皇后微笑道:“宋昭容也太懂规矩了,本宫倒很是欣慰。” 茯若安分的笑了笑:“皇后乃是六宫之主,臣妾自应敬重皇后,已彰嫔妃之德。” 皇后眸中尽是温和的笑意:“宋昭容出身名门,且又知书达理,,你入宫已有大半年,但还只是个从三品的昭容。委实是可惜了。若是你得皇上的宠爱,想必这时也应该是贵嫔或是昭仪了。” 茯若淡然一笑:“臣妾一入宫便封了从三品的昭容,已然是莫大的恩宠,至于圣眷荣宠,非臣妾所能强求。故臣妾不敢妄想高位。” 皇后听了这话,看着殿外日光如锦,不禁赞道:“宋昭容真是宫中第一贤德之人,若是宫里头人人都能有宋昭容这样的心思。争风吃醋的事少了,本宫倒是也可以乐的清闲,安心养胎。” 茯若谦卑低首,漠然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妾只是后宫妃妾,怎配“贤德”二字,柔顺礼让乃是妇德。也是臣妾本分之事。” 皇后的笑意忽而带了一抹光影的阴翳,道:“宋昭容真乃是后妃典范啊,日后若是有幸封了皇贵妃,位同副后,与本宫平起平坐,却也甚好。”说完皇后只是含笑不语,打量着茯若的脸色。 茯若听了这话,脸上的神色有些慌了,但只有一瞬,她便回复的端娴,柔婉垂首,低声道:“皇后娘娘说笑了,本朝册封皇贵妃也只有明宗和太宗时期有过旧例。况且皇贵妃岂是人人都可以当的。臣妾无子且又无宠,不敢奢华高位。臣妾所愿仅是在宫内安然度日,平淡了此一生即可。” 皇后的笑容恰似冬日的一抹暖阳,她亲和道:“昭容说话真是让人寻不出一丝的错缝儿。本宫在这些后宫嫔妃里头,最喜欢的就是和宋昭容说话了。” 正好司珍房的人把孔司珍为皇后制作的赤金点翠牡丹花钿子送来,还有一对鎏金打造的碧玉镶金雕兰花样步摇。一应放在一个青瓷盘里,送首饰的宫女恭敬的跪在皇后面前:“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拿起那支牡丹花钿子仔细观看了半刻,才赞叹道:“司珍房的手艺倒是越发精益了。这钿子很合本宫的心意。” 那宫女大喜道:“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又拿起那支步摇,笑盈盈的看了茯若一眼,温和道:“这只步摇打造的倒是精巧,已碧玉镶金,且还是鎏金做雕刻纹以兰花的样式,昭容你以为如何。” 茯若恭敬道:“皇后的眼光极佳,且司珍房打造的首饰皆是一等之物,且又是孔司珍特意为皇后打造的,自然更是精巧无双。” 司珍房乃是后宫的六局二十四司之一,专为后妃打造金银配饰。一房之首便是司珍,再往下便是掌珍,其余的便是宫女。只有贵妃以上品阶才可让司珍打造饰物。其余都是由掌珍打造,若是从六品一下的妃子,饰物一应皆是由司珍房的宫女打造。皇后的两样首饰,皆是由孔司珍亲自打造,自是精美非凡。 皇后拿起那支金步摇,对着茯若笑道:“本宫看着这金步摇倒是和宋昭容很是相衬啊,不如就赏给昭容吧。” 茯若听了,急忙推辞道:“皇后娘娘,万万不可,此物乃是司珍特意为皇后打造,按着宫规,只有贵妃以上的位分才能用司珍打造的饰物,臣妾只是从三品的昭容,若是将此物赏给了臣妾,臣妾便是僭越了。” 皇后听了,笑意涟涟:“宫规也是人定下的,况且此物乃是本宫所赐,怎么会犯了僭越。且本宫素来不喜兰花孤傲高洁,不容于世。倒是听闻昭容最喜兰花君子品格。所以将此物赏给了昭容。” 茯若再度颔首,才道:“既是如此,臣妾谢过皇后娘娘的恩典。” 皇后亲自将步摇给茯若戴上,随后停顿片刻,才道:“这步摇果然和昭容很是相衬,昭容本就清秀绝俗,如今更是出落的水月精华般高洁不染。恰似这兰花一般。”言毕,又问了问跪在地上的那位宫女:“你说本宫说的可对。” 那个宫女方才见皇后说不喜兰花式样,本以为要为送错了首饰而受责罚,如今皇后将其转手赐给了宋昭容,心下狂喜避过了一劫,不禁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昭容娘娘如同明珠碧玉般秀美,如今又带着这只皇后赏赐的金步摇,容貌更显得出挑了。” 茯若陪笑道:“臣妾再次谢过皇后的恩典,有皇后娘娘打理后宫,实乃臣妾等人的福气。” 皇后微微一笑:“昭容有心了。”随后又吩咐着云修,让她赏赐了前来送首饰的宫女一匹素缎子。更是下旨增加司珍房的一个月的俸禄。 哪位宫女得知此事,领了赏赐便退了下去。正巧此时,各宫嫔妃却也都陆续到了。敬贵妃和玉贵人做了皇后的东西下首,茯若紧跟着敬贵妃坐下,随后便是何良人和苏才人,玉贵人那首后头便是文充仪和张常在及顾采女。 皇后道:“眼下已是腊月,岁末时节,六宫事务繁杂。本宫一个人倒是有些应付不过来,敬贵妃要照顾一双儿女,自然也是应接不暇。旁人也还尚好,玉贵人和宋昭容若是得空,也可帮着本宫打点一二。” 茯若和玉贵人倒是都起身对着皇后推辞了一番。只道是自身入宫时日不多,资历尚浅。不足担当大任。 玉贵人道:“皇后娘娘,何必委派臣妾等,苏才人和文充仪入宫多日,也可以让她们帮着皇后娘娘打点一二,倒免得臣妾等愚笨,反而让皇后娘娘操心。” 皇后笑道:“也没有谁是天生就是会打理这些事务,若是不熟,慢慢打理了也就自然是熟悉了。本宫只是看你们位分高,所以才让你们帮忙打理一二。若是日后你们成了贵嫔,贵妃之后,有了协理六宫的大权,赶鸭子上架既不是为时已晚。如今先学打理一二。也会日后省去了些许麻烦。” 敬贵妃小巧的下颌微微一扬,转眼看向了别处。才幽幽道:“是啊,皇后娘娘说的在理,当初皇后娘娘不也是做贤贵嫔的时候就帮着先皇后打理事务,如今做了皇后,打理后宫上下事务得心应手,不都是那个时候历练出来的么?两位妹妹还是不要推辞了,若是有一日你们也做了皇后,那时候你们才会来感激皇后的恩德啊。” 此言一出,殿中人人都神色紧张了起来。唯有皇后依旧浅含笑意,镇定自若的摸着手上的白玉镶金如意。只是看着敬贵妃一言不发。 苏才人道:“宋昭容和玉贵人还是不要推辞了吧。皇后器重乃是福分啊。臣妾等位分地下,想帮着皇后分担一二,也是无能为力啊。” 敬贵妃捋一捋发髻上的一串珍珠,巧笑道:“依着本宫看来,二位妹妹莫不是怕出了差错,落人话柄,所以才推辞不已。” 茯若自进宫来便觉敬贵妃为人刻薄,且多次出言犯上,心中不喜。只是转过头去不在看她,玉贵人念着家中功勋卓著,且听说敬贵妃乃是侍女出身,自是十分瞧不上。奈何她乃是正一品贵妃之位。也只是低头不语。皇后见着此景,也不理会。便温言向苏才人道:“若是昭容和玉贵人不愿,那还是由苏才人和文充仪帮着本宫打理一二吧。到了正月初,皇上自会大封六宫。到时候大多数嫔妃的位分自会有所晋升。” 敬贵妃媚眼一飞,似笑非笑道:“不知道臣妾还能再度晋封么,皇后娘娘可知皇上圣意。” 玉贵人秀眉微蹙道:“贵妃已是后宫位阶中最高,如何再往上晋升,贵妃娘娘必是说笑了。” 敬贵妃瞪了玉贵人,冷冷道:“你入宫也不过月光景,你知道什么。正一品贵妃之上,不是还有超品皇贵妃的位子么。” 何良人温言道:“听闻皇贵妃位分尊贵异常,绝非寻常嫔妃可登此位。” 文充仪却也在一旁笑道:“明宗时期不就封了一位纯献皇贵妃么?只是后来她没福气。做了皇贵妃还不到三年就殁了。想来这位子也委实是常人做不得的。” 皇后却温和一笑,对着敬贵妃道:“若是皇上真有此意,那么本宫也贺喜妹妹了,若是皇上没有此意,还望妹妹安心做个贵妃便是,万不要得陇望蜀。” 敬贵妃却也笑道:“臣妾谢过皇后好意。” 随后嫔妃们复又说笑了几句,也渐渐寥落了。如此一来,众人也自行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已是腊月岁末,是夜,询在勤政殿内,大摆筵席。邀两宫太后并一干后妃及宗室亲贵共同赴宴。 勤政殿乃是皇上款待外国使节,或是六宫庆贺的所在。殿宇皆用白螺石甃成,四畔雕镂阑槛。甚是华丽。因乃是新皇登基后第一次设宴,因此宫女太监们将这里打扫得格外仔细。内务总管穆杨在这里足足守了一天,督促着宫女太监打扫殿宇。 到了傍晚时节,皇上带着一干后妃陆续入座。正中摆金龙大宴桌,面北朝南,帝后并肩而坐。皇后身着青绿色绣牡丹花样氅衣c双佩小绶,眉目端然的坐在皇帝身边,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微笑淡然。两宫太后居于金龙大宴桌外一张双凤齐飞并桌上,昭惠太后居于东,仁惠太后居于西。 平下自北而南,东西相对分别放近支亲贵c命妇和妃嫔的宴桌。大夏朝宫规极为严谨,亲贵男子非重大节庆宴会不得与妃嫔见面同聚。今日乃是腊月岁末的家宴,因着倒也算是例外。 帝后的左首之下是嫔妃与帝姬公主的座位。一列而下四张紫檀木大桌分别是几位驸马以及宗室亲贵的座位。 坐在紫檀木大桌首座的便是明安大长公主的驸马上官谦,上官谦乃是昭惠太后的长兄。而明安长公主与明宗皇帝乃是一母所生。上官氏一族家世显赫非常,且明安大长公主又是皇上的姑母。辈分最高,因而坐在了首座。 其次便是安惠长公主的驸马傅溪。傅溪之父傅棠乃是景宗朝的科举状元,后来逐步被升为户部尚书。并为太子太保。明宗朝又授予了一等公的爵位。随后明宗将嫡后贞熹皇后所生的安惠公主嫁与了傅棠之子。傅溪面容清俊,年岁不过二十来岁,看上去极为文弱。 第三席便是敬惠长公主的驸马刘安,刘安生的虎背熊腰,一双眸子常常散发着鹰隼般锐利的光芒,其父刘琦乃是夏朝征战厮杀的大将,昔日景宗御驾亲征西南赫连族。中了赫连族的埋伏。险些被俘,便是刘琦率大军突出重围。解了景宗之困。随后刘琦病殁,其子刘安却也是子承父业,常年在外征战厮杀,戍守边关。敬惠长公主乃是仁惠太后所生,当今皇上夏侯询的姐姐。 随后两位乃是景宗皇帝的两位庶子,巴陵群王以及月山群王而已,二人的生母都是景宗皇帝身边的贵人,婕妤。随后到了弱冠之年,封了王。便搬到宫外的王府去住了。大夏朝对于嫡庶尊卑极为看重,皇后所生皇子历代便是储君之首选。若是未能封为太子,也会被册封为亲王。嫔妃所生的皇子日后会被封为群王。所生若是女子。皇后所生会册封为公主,而嫔妃所生则被封为帝姬。 敬贵妃与玉贵人位份最高,便坐在了左边的第一席。敬贵妃生了一对龙凤胎。在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玉贵人的父亲为大夏立下了大功,一举雪了大夏数十年的耻辱,自然也是不能忽视的。至于茯若与文充仪,便被安排在了第二桌。苏才人和顾采女坐在了第三桌。而最末的一桌便是何良人和张常在。 左边的北首,又摆了一桌珊瑚碧玉为面,红檀木为柱的雕花圆桌。坐着几位公主帝姬。居于上座的自然是明安大长公主,其次便是安惠长公主,随后便是敬惠长公主。后便是庆顺帝姬与静慧帝姬。因着静慧帝姬年岁尚幼,身边自是少不了乳母宫人的伺候。 皇后向皇上贺道:“臣妾恭祝皇上新岁安康,更愿我大夏,丰年瑞雪,国泰民安。”c 众位嫔妃也一同起身向皇上皇后贺道:“愿上天佑我大夏,国泰民安。” 昭惠太后举杯印了一口酒,笑道:“皇上的后宫诸多贤惠,委实乃是我大夏之福啊。” 皇上却颔首道:“太后说的极是,朕有皇后这样贤妻治理后宫,更有一干娇美妾室委实乃是朕之福气啊。” 昭惠太后又道:“皇后身孕已有七月,若是再得一位嫡皇子也是极好的。诸位嫔妃也是,要多多开枝散叶。为我大夏繁衍后嗣才是啊!” 坐在一旁的庆顺帝姬笑道:“母后说的极是,若是论起来繁衍后嗣,那么皇兄的敬贵妃可真是后宫的第一功臣了。” 茯若却看了看庆顺帝姬,却见庆顺帝姬生的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且气度清华,令人见之忘俗。年岁不过十四五岁上下,与自己相仿。原先便听人说过庆顺帝姬帮着皇后打理后宫事务,极是伶俐。没怎想性子却是这般活泼。相比安惠,明安,敬惠三位已嫁做人妇的公主的端庄静默。庆顺帝姬到底还是活泼喜人一些。 昭惠太后听了这话,却是笑着道:“庆顺说的极是,哀家只盼着后宫里头的嫔妃都似敬贵妃一般,那便好了。” 敬贵妃却起身,对着昭惠太后福了一福,柔声道:“多谢太后夸赞,臣妾愧不敢当。” 昭惠太后见了,却也不看她,只是冷冷道:“有何愧不敢当,哀家还望着敬贵妃不要居功自傲,恃宠而骄的好。” 敬贵妃闻言,心下一惊,颤声道:“臣妾不敢。” 皇上见状,急忙起身对着昭惠太后道:“敬贵妃性子最是柔弱,还望太后多多包涵她才是啊!” 昭惠太后却看了皇上一眼,却笑道:“皇上到底是偏爱敬贵妃。哀家不过多说了一两句,皇帝便急着袒护了。” 皇上示意让敬贵妃先坐下了,才道:“敬贵妃伺候儿臣多年,自然待她是有些情分的。” 皇后听了这话,脸上原先安详得意的笑容却僵住了,恨恨的看了敬贵妃一眼,玉贵人和文充仪却也是面色有些不悦,似乎对此事极为嫉妒。茯若自进宫来,便未曾得到过皇上的宠幸,只求安稳度日即可,对此倒是无动于衷。张常在只是在桌上默默的吃着自己的点心。神色落寞。敬贵妃对此却是颇为得意。原先凄婉哀怨的神情也顿时有了一丝骄矜。 昭惠太后微微一笑,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皇上深情虽好,却万万不可只对一人深情,若是如此后宫其他嫔妃便要心寒了。自然种种争风吃醋的事也就来了。” 皇上听了这话,莞尔一笑:“太后的话,儿臣记下了。” 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仁惠太后此时却说话了,只见她对着皇后关切道:“皇后已是七个月的身孕,可要万万小心。皇上自年少时结亲已有数年之久,如今却也只有三个孩子。哀家只望可以再多添一个皇孙。皇后你可记下了。” 皇后听了,却是温和一笑,柔声道:“臣妾谨记母后教诲。” 案上名酒热炙,腊味野珍,殿角箜篌悠悠,微风拂帘,令人心旷神怡。众人说笑了一阵,却也怡然自得。腊月末,按着宫中的旧历,皇上这日是要在皇后去宫中的。因此,酒过三巡过后,却也省了内监们上来让皇上翻牌子的麻烦。 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两宫太后由着一众宫女太监伺候着回了各自的宫殿,皇上与皇后也对着众位嫔妃嘱咐了几句过后就回宫去了。 玉贵人经过茯若时,却对着茯若笑道:“昭容妹妹真是可怜,我这个做姐姐都为妹妹感到惋惜啊!” 茯若听了这话,又想起了上次玉贵人进宫在皇后宫里对着肆意羞辱之事,心下不悦,本不欲理睬她,无奈玉贵人的位分比她高。只能冷声道:“不知玉贵人所指何事,嫔妾愚钝,还望玉贵人指点一二。” 玉贵人轻笑两声,却道:“自从妹妹进宫,皇上便从未去过你宫里。如今皇上都是去贵妃以及本宫的寝宫,妹妹空有一个昭容的虚名,却不是一个女人闲着无所事事吗?” 玉贵人说完这话,就止不住的笑了起来。就连她身边的杨司仪也在一旁掩面而笑。走在前头的敬贵妃听见后头有笑声,便又走了回来,却见到是玉贵人和茯若。她素来是不喜这二人的。且皇上今日去了皇后的宫里,她心下早就泡了一坛子醋了。玉贵人光顾着笑,却也未曾注意敬贵妃。倒是茯若见是敬贵妃来了,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敬贵妃睨了她一眼,才冷冷道:“本宫方才在前头听见玉贵人笑的开心,不知是有了什么好事,可否也让本宫知晓一二。” 玉贵人本就瞧不上敬贵妃的出身,又念着自己乃是功臣之女,却也不顾及位分高低,只是敷衍着道:“嫔妾方才正和宋昭容说笑,一时间说的兴起,不知怎的就惊到了贵妃娘娘。” 敬贵妃睨着一双凤眼,涂成鸦青色的睫毛似飞凰展翅般的残影映射在眼睑上,只冷冷的看着玉贵人,沉吟道:“到底是什么笑话,本宫也想知道。” 这时张常在与苏才人却也从殿内走了出来,对着茯若三人行了礼。苏才人性子一向宽厚,宫中多数人一向与她交好,就连玉贵人与敬贵妃这样骄横之人也与她相处得益。且她的母族罗州苏氏乃是百年世家,虽说如今不及往日的盛势了。但皇上仍旧对其较为看重。皇上登基不久,便封了她的父亲二等爵位。又加封她的哥哥为翰林院学士。因此,虽说苏才人位份不高,但却颇得人心。 她见敬贵妃面带愠色,而一旁的玉贵人神色自若,猜测定是玉贵人冲撞了敬贵妃。便温言道:“贵妃娘娘。如今夜来风大,怎么娘娘不早些回宫,却在这里吹着寒风又是何故?” 敬贵妃却也不看她,沉声道:“本宫要做什么与你有何相干,一个小小的才人,也敢来管本宫的事。” 苏才人听了,脸上的笑容却更显温和。似春日暖阳一般:“贵妃娘娘说的极是,嫔妾只是担心娘娘着了风寒而已。” 玉贵人此时却接话道:“苏才人有所不知,今日贵妃娘娘必是想着皇上今晚宿在皇后的宫里,心下有气,所以特意拿臣妾等来出气罢了。” 敬贵妃被她说中了心事,眉尖一挑,暴怒道:“放肆,小小一个贵人竟敢诋毁本宫,你难道要本宫把你送到慎刑司去么?” 茯若和苏才人见此状,忙上去劝敬贵妃消气,张常在却在一旁劝着玉贵人让她赶紧给敬贵妃赔罪。玉贵人却不以为然:“敬贵妃并无协理六宫之权,怎能随意责罚嫔妃。要责罚本宫,也得让皇上皇后亲口下旨。” 玉贵人句句说中敬贵妃的要害,敬贵妃气的脸色发青,只使唤着身边的宫女锦儿香玉,让她们叫玉贵人跪下。两位宫女刚一碰到玉贵人的衣裳,就被玉贵人身边的吴司仪呵斥住了,玉贵人顺手打了两人的耳光,怒骂道:“大胆奴婢,居然敢来扯本宫的衣裳。” 敬贵妃见状,气的发怔,却听得身后一声婉转:“一干嫔妃竟敢在勤政殿外喧哗,成何体统。” 原是庆顺帝姬才从送了安惠长公主出宫,二人虽说并非一母所出,到底同出一父。在宫门口说了好些体己话才依依不舍的别了。庆顺帝姬因自幼便被昭惠太后养在身边,所以便住在长乐宫后的秋菊堂里。在回宫的途中,听见勤政殿的吵闹之声,便过来看看,却见是敬贵妃等人在此。 苏才人与张常在这几位低位的嫔妃对着庆顺帝姬请了安,敬贵妃微微欠欠身,冷眼看着她:“玉贵人言语冒犯本宫,本宫正欲教训她一两句,以正宫闱。难道也要向帝姬汇报不成。”语气极为不善,大有挑衅之意。敬贵妃想着自己乃是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贵妃。而庆顺帝姬不过是个庶女,所以越发没将帝姬放在眼里。 庆顺帝姬见这般,神情冷漠,只看着敬贵妃沉声道:“不知玉贵人如何冒犯了敬贵妃,还望敬贵妃细细说来,让我也好来处理此事。” 敬贵妃没好气的道:“这般你自己问她便是,何必又来问本宫。” 苏才人这时却出来劝道:“不过是玉贵人说话有些直率,可能一时间冒犯了贵妃也是有的,还望贵妃娘娘海涵。” 茯若本欲出来劝慰一二,但念着玉贵人几次三番与自己为难,心里头正欲让她受些责罚才好。便在一旁一言不发。张常在却出来对着庆顺帝姬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让玉贵人给敬贵妃赔礼就是了,何必来劳烦帝姬呢?” 庆顺帝姬让敬贵妃身边的春燕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随后庆顺帝姬却也让玉贵人给敬贵妃赔罪。玉贵人却心高气傲的很,死活不愿。众人正不知帝姬该如何处理。却见帝姬发话了:“玉贵人言语无礼,以下犯上。她宫中的奴婢未能提醒周全,吴司仪受杖责二十。” 众人一听都惊了,尤其是吴司仪更是吓得腿都软了,只跪在玉贵人身边,哭嚷着让玉贵人救她。庆顺帝姬命人唤来侍卫,就要把吴司仪拖去行刑。却见玉贵人怒道:“大胆,本宫好歹也是正三品的贵人,吴司仪乃是本宫宫里的教引宫女。还不快住手。” 玉贵人这一席话说的极为凌厉,且众位侍卫又念着她是一宫之主位。因而却也呆住了,停下了手来。 庆顺帝姬见状,对着那些侍卫怒骂道:“糊涂东西,本帝姬有昭惠太后特许的协理六宫之权,你们莫非敢忤逆昭惠太后的意思么,还不快快行刑?” 她搬出了昭惠太后,侍卫们便把吴司仪拉了下去,玉贵人心下怒极,奈何庆顺帝姬有协理六宫之权,却也奈何她不得。 敬贵妃在一旁笑道:“到底是帝姬懂得宫规礼仪,知道尊卑有序。也不愧是昭惠太后亲手带大的治理六宫的事务都可与皇后与之相较了。” 庆顺帝姬也不看她,只对着自己的身边的宫女黛淑吩咐道:“敬贵妃身边的宫女锦儿和香玉对玉贵人无礼,应被打入慎刑司受罚,你把她们带下去吧。” 一席话下来,所有人都惊呆了。敬贵妃由喜转怒,怒喝道:“锦儿和香玉是本宫派去的,她们所做都是本宫的意思。帝姬难道也要连本宫一同责罚么?” 庆顺帝姬丝毫不被敬贵妃所迫,沉静道:“玉贵人身边的杨司仪受罚乃是因为她未尽其责,让玉贵人冒犯了敬贵妃,然而敬贵妃身边的宫女身为奴婢居然敢对身为妃子的玉贵人动手,也是应受责罚的。 敬贵妃却比玉贵人难缠的多,只见她睨着庆顺帝姬冷冷道:“本宫宫里的人若是有错,本宫会自行责罚,不劳烦帝姬亲自动手了。” 庆顺帝姬却不理她,只吩咐着身边的宫女让她们把敬贵妃身边的锦儿和香玉带了下去,敬贵妃意图阻拦,庆顺帝姬见了,也不动怒,只留下一句:“若是贵妃不愿让本帝姬来拿此事,那么就等明日让皇嫂来管理此事如何。” 敬贵妃听了怕又横生枝节,便顿时焉了气。庆顺帝姬处理完这两个宫女,吴司仪也受完了杖责。只见她被两个侍卫拖着走了出来,玉贵人见状,忙让人去把吴司仪扶起来。只是深深剜了庆顺帝姬一眼就走了。茯若与张常在,苏才人等也随即走了。敬贵妃看着锦儿与香玉被打发进了慎刑司。心下不悦至极,坐上了肩舆走了,临走前只冷冷的留下了一句:“帝姬今日治理后宫手段真是厉害,本宫来日定会有所回报。” 庆顺帝姬听了却也不以为然,由着黛淑扶着她回了宫,黛淑在路上好奇问道:“敬贵妃这般言语挑衅小主,帝姬为何不生气。” “生气又有何用,难道我还一转头就向母后告状不成,况且敬贵妃不过只是个妃子性子便跋扈异常,日后只怕会为自身惹祸上身。”庆顺帝姬幽幽道。这夜的月色极好,恰似一面白玉盘悬在天上,月下空明,只映射一轮光晕在地上。 黛淑不解道:“就算是告诉了昭惠太后也不会如何,虽说帝姬不是昭惠太后亲生,但太后待帝姬可比亲生的女儿都要好啊。” 庆顺帝姬听了,却也温婉一笑:“这个自然。” 二人沿着勤政殿外的长街,缓步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宣和二年正月初一,询下旨大封六宫,晋玉贵人洪氏为正二品贵嫔,晋昭容宋氏为正二品贵嫔,赐封号“惠”,文充仪晋为从四品昭媛,苏才人晋为从五品修容,何良人晋为正六品充仪,张常在晋为正七品才人,顾采女晋为从八品选侍。 大封六宫的典礼在太和殿足足行了两个时辰。这样大封六宫的情形在宣和朝乃是首次,即便实在皇上初次登基时,也从未有过如此盛典,大抵是因为那时候宫里头除了已故去的懿仁皇后,宫里头就有两位妃子,韦昭媛和贤贵嫔,即如今的敬贵妃与皇后。 行过册封礼后,茯若与微菱分别身着正蓝正紫色的吉服,到凤仪宫中听皇后教导。我朝历代便有正三品以上的嫔妃册封后来要听的皇后教导才算的礼成的旧历。只见皇后笑意妍妍,一脸温和的端坐在凤座之上。笑着对茯若与微菱说道:“如今两位妹妹已是正二品的贵嫔了,位分尊贵,日后可要更当尽心竭力的侍奉皇上。 茯若与微菱二人齐声答道:“臣妾听从皇后教导。” 皇后唤过身边的宫女,让她去端了一个青玉磁盘出来,温和道:“本宫前日赏赐了惠贵嫔一支碧玉镶金雕兰花样步摇,以表亲厚,今日你二人都成了贵嫔,本宫特意让司珍房的孔司珍为玉贵嫔也打造了一支白玉点翠刻海棠花纹理的簪子,玉贵嫔可万万不要辜负了本宫的一番苦心啊!” 玉贵嫔听了,对着皇后行了礼,恭敬和蔼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厚爱。” 皇后让宫女云修为玉贵嫔戴上了那支白玉簪,便笑意更深:“玉贵嫔带着果然是极好的,与惠贵嫔的那支金步摇也算的是交相辉映了。” 二人复又和皇后说了几句就出了凤仪宫,长寿宫和永和宫都处于宫城的西部,然长寿宫处于西北,永和宫处于西南。 在长街上,微菱颇有酸味儿的对着茯若说了一句:“进宫将近一年也未得皇上宠幸的昭容,如今也成了贵嫔,到底是仁惠太后的娘家人,不比的本宫在宫里头无依无靠。” 茯若听了,知道微菱又在借故挑衅,喟然长叹:“玉贵嫔此言差矣,入宫后都是自家姐妹,怎会有无依无靠一说,况且玉贵嫔深得皇上宠爱,若是日后有了后嗣,更享天伦乐趣,岂不是好事。” 微菱听着这些话,脸色略有些戚戚然,知道是茯若在反讽自己昔日对她自幼父母早夭的讽刺,仍旧镇定道:“那是自然,本宫若是有了后嗣,皇上自然会再许本宫高位,到时候只怕惠贵嫔见到本宫又要再次行礼了。” 茯若温和一笑:“那是自然,本宫也会在宫里日日祝祷,愿上苍保佑玉贵嫔早日有孕。” 微菱闻了,冷笑两声,便带着手下宫女先走了。日光是一条一条极细淡的金色,茯若仿佛走了很远都还没有走回到自己的宫里,清儿走在茯若身后,疑惑的问着:“小姐如今你已是惠贵嫔,与那玉贵嫔平起平坐,为何还要忍让她。” 茯若平静的看着长街边上朱红色的墙壁,上头的朱红色似鲜血一般。过了半刻才道:“正因为本宫已和她平起平坐,本宫何故再与她争锋相对,其实玉贵嫔左不过就是小性子,况且她已与敬贵妃交恶。只怕在宫里头过了不会那么太平,本宫没必要再去掺和。” 清儿仍然有些疑惑,直嘟囔着:“小姐好歹也给她一个下马威,省的她三番两次就来和小姐过不去。” 茯若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着,走到宫门外,就看到素莲迎了出来,对着茯若福了福才道:“张才人和何充仪来向娘娘请安,但娘娘去了皇后哪里,奴婢已经让她们在偏殿等了半个时辰了。” 茯若这时便急冲冲的进去了,走到偏殿外,玉璃便对着身边的何充仪笑道:“咱们的惠贵嫔娘娘回来了。” 二人正要起身行礼,茯若却将二人伸手拦住了,和蔼笑道:“张姐姐和何充仪见外了,此处又不是外头。何必行礼了。” 何充仪笑着道:“张才人今早晋封完了,便拉着嫔妾来永和宫说是要向娘娘问安呢!” 玉璃嗔怪道:“何充仪倒像是嫔妾的错似的,充仪不也是兴冲冲跟着就来了么?” 茯若笑道:“这样也是,如今咱们的位分都晋封了。吃穿用度也会比以前供应的更多了。” 何充仪打趣道:“是啊,若是往后再这么大封六宫几次,只怕惠贵嫔宫里的库房就要被堆满了。” 玉璃接口道:“听掌事宫女素莲说,惠贵嫔和玉贵嫔都去凤仪宫听皇后训诫了,可让嫔妾们好等啊。” 何充仪笑道:“如今便不愿等了,若是又来日你自己做了贵嫔,那咱们在宫里头等你不也是一阵好等么?”说罢,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玉璃羞得面红耳赤,低头嗔道:“充仪惯会笑话人的,若是嫔妾都成了贵嫔,那么何充仪不是都成昭仪贵妃了么?” “宫里头若是有了孩子便可晋封,张才人又不是不知道,我自选秀以来,就是最不得宠的,若是日后能熬到正三品的贵人,便是万幸了。”何充仪颇有自哀的说着,但她所说亦是实话,她进宫来不甚得宠,且容貌家世较之文氏苏氏也略逊一筹。 茯若走到何充仪跟前,将手放在何充仪肩上,温言道:“绫姝姐姐不必自伤,你眼看看本宫便知道了。若是论宠幸,本宫进宫来皇上统共就只来了永和宫几次,且每次都是略坐坐就走了。慢慢的也就看淡了。”绫姝乃是何充仪的闺名,姝乃是贞静端和之意。何充仪眉目慈善,倒也担得起这个名字。 玉璃此刻也是走到何充仪跟前,拉着何充仪的手,笑着道:“所幸我们三人在宫里头甚是投缘,也只当是在宫里头有个照应了。” 陵姝听了这话,却也止住了方才的哀怨之色,渐渐温和了脸色。三人又复说笑起来。 陵姝和玉璃走后,丰厚而精美的赏赐一样一样的被送入永和宫,从两宫太后乃至皇后贵妃,就连文昭媛和苏修容也送了些礼,以表敬意。 在大封六宫的半个月后,表面波澜不惊的后宫再一次有了极大的震动和冲击,顾选侍有了身孕,皇帝得知后,让太医好生照看顾选侍的身孕。更是下旨晋了她为从七品的良人,原本就为人骄矜的她更显跋扈,就连对着位分比她略高的玉璃和陵姝也是不放在眼里,在长街上碰到了也时常是冷嘲热讽一番。后宫众人的好奇心伴随着羡慕和妒恨以礼物和探望的形式源源不断的流淌到顾良人的墨玉阁,让她更添了几分骄矜之气。 茯若偶尔会去仁惠太后哪里请安,时不时提及顾选侍的身孕,仁惠太后倒是对此也不见过多的关注,只是淡淡说了句:“等她临盆那日,哀家会下旨让你来抚养那个孩子的。” 茯若自然是不情愿的,她不愿生生断了别人的母子之情。仁惠太后知道了倒也打消了念想。只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你自己也能有孩子,那么哀家也会安心了。” 宫里头的妃子原本就不多,如今皇后已是个月的身孕,即将生产,而顾选侍也有了,皇上知道了倒是颇为舒心,倒是经常陪着二人。原先对玉贵嫔的宠爱倒也渐渐淡了几分。 茯若这日起的早,又已是春日,一时间百花在御花园中争妍斗艳,春日早晨的空气极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感,两岸杨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略有了几分蓬勃之气。有早莺栖在树上滴沥啼啭,鸣叫得很是欢快。离御花园不远处便是太液池。太液池沿岸垂杨匝地,枝枝舒展了新叶,像是新描的黛眉,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轻摆。池畔连吹拂过的一线凉风都带着郁郁青青的水气,令人心旷神怡。太液池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一色,池中有蓬莱c云梦数岛,零星点缀其间。岛上亭台楼阁云起,直如仙人浮槎一般。再往里走皆是数人合围粗细的参天古木,这些树都是立朝以来种植的,总有数百年了,一枝一叶从不砍伐,郁郁葱葱,浓荫蔽日。 茯若却未曾带着清儿,倒是带着宫女宝带和秀儿。宝带性子与清儿颇为相似,都是极为伶俐细心之人。宝带看到御花园里的兰花开得好,想起了茯若素来是极为喜欢兰花,便笑着问道:“贵嫔娘娘,这兰花开的极好,要不要奴婢为您折下几多,放在宫里,娘娘每日看着却也赏心悦目。” 茯若不自禁的抬头去看那花,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乳白,密密匝匝间只看得见一星的碧蓝。便想着自己去折一支。折下了一支,把玩在手里,含笑不语,秀儿看了却也和宝带打趣道:“看来贵嫔娘娘当真是喜欢兰花的,爱不释手呢。” 茯若也不在意,自顾自的看着那兰花的清幽绝俗。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转过身去看。却见是询站在身后,他穿了一袭海水绿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面目极是清俊。他一言不发,只是笑意蔼蔼的看着茯若。 茯若见是皇上,忙屈膝福了一福:“臣妾给皇上请安。” 他轻轻地“哦”了一声,和言道:“请起。” 茯若欠一欠身道:“臣妾带着手下宫女来御花园散心,却不想打扰了皇上的兴致,还望皇上恕罪。” 他温言笑道:“朕下早朝回来,闲来无事便来御花园走走,且你又未曾打扰到朕的兴致,何罪之有。” 他低首看到了茯若手中的兰花,观赏了一番,倒也笑道:“这兰花与你倒是相衬。” 茯若嫣然一笑:“多谢皇上夸奖。” 他慢慢走近茯若,伸手拿过了那朵兰花,将它戴在了茯若的发髻上,茯若素不喜奢华,即便是身在贵嫔之位,也是衣着简朴。今日只穿了一件白玉兰散花纱衣,上头以纱线纺织纺织兰花的样式,虽简单却也好看。茯若发髻戴了那朵兰花,更添了几分绮丽。 询看着茯若,温和道:“惠贵嫔论起清幽高华,六宫中无人能出其左右啊!” 茯若听了,脸上不觉带了一份羞色,低声道:“皇上过奖了。” 随后,皇上身边的首领太监高柱到了,却也对着皇上恭敬道:“皇上今日可是去凤仪宫与皇后共用午膳么?” 询略顿了顿,看着茯若,面带笑意:“不用了,你吩咐下去让皇后好好养胎吧!朕今日与惠贵嫔一同用膳。” 高柱听了,便下去传旨了,询走到茯若身旁。拉着茯若的手,温言道:“惠贵嫔与朕一起逛逛御花园,可好?” 茯若垂首含笑,低声道:“臣妾遵命。” 二人信步往御花园深处走去,茯若隐藏的心事渐渐涌了上来。如今已算是引得皇上侧目,虽说往日皇上也会偶尔来茯若宫里坐坐,但不过闲聊两句就去了别处。如今皇上却亲自下旨要与自己用膳。看来日后再想要安稳度日却也是不能了。茯若这样一想,心里又渐渐起了几圈不安的涟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第十二章 询极少来永和宫,因此他与茯若出现在宫门外的时候,站门的太监唬的说不出话来。连忙跪下请安,王掌仪连忙带着一干在内的宫女太监出来请安行礼。询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们一眼,便让他们起来了。带着茯若径直走进了内殿咸芳阁,笑着对茯若道:“你宫里的人倒是拘谨的很。” 茯若脸上淡淡一笑:“见了皇上们谁还能不拘谨些,况且奴才拘谨些也比奴才张狂无礼些要好得多。” 讯只是看着茯若的脸一笑,柔声道:“你的性子倒是谦和,怪道皇后时常跟朕提起说惠贵嫔的性子好,宫里头的妃子就数你最好相处。” 茯若垂首低声道:“那是皇后娘娘过奖了,身为嫔妃适应以柔顺为德。” 询看着茯若端和秀丽的面容默默不言,过了良久才道:“你可知为何你入宫一年余。朕却一直冷遇你。” 茯若听了这话,心里一惊,茯若每每夜阑人静,时常思索这件事,为何自己入宫一年皇上从未召幸。脸上原本温顺谦和的神情,渐渐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些许的慌乱与不安,过了许久才恢复了平静。柔声答道:“皇上不是偶有来臣妾宫中坐坐吗?怎会有冷遇之说。况且臣妾入宫后不久,皇后便有了身孕,皇后乃是国母,腹中胎儿乃是嫡出。皇上应多陪伴皇后。 询见茯若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颇有些吃惊:“惠贵嫔倒是知书达理,你是母后的族人,朕便将实情告知于你。” 茯若听了,屏退殿中伺候的奴才。只余下皇上与自己。皇上看着殿中的一双鹤顶双花蟠枝烛台,悠然良久才道:“若是你一入宫朕就宠幸你,势必会让昭惠太后忌惮,皇后也定会与你为难。毕竟你是母后的族人,而昭惠太后与母后不睦已久。”询没有说下去,其中的缘由茯若已见见明白。 殿内檀香沉郁的气味,茯若腔子里的一颗心却扑棱棱跳着,像被束着翅膀飞不起来的鸽子。手里头紧紧的攥着玉兰花样银纱绣纹丝巾。柔声道:“皇上深意,臣妾明白。” 皇上见到茯若高华似水月般的面容,伸过手去紧紧握着茯若的手,沉声道:“你明白自然最好。” 过了片刻。茯若让海常贵传了膳,因着皇上来了,这日的菜式比往日要精致几分。桌上有一道火腿鲜笋汤,紫姜炖鸡汤,并再由几样颇和皇上口味的菜式。 茯若恭敬给皇上夹菜,因着乃是第一次一同与皇上用膳。茯若显得格外仔细。皇上略略吃了几口,夸赞茯若的宫里的小厨房菜式做的精致。底下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由得心里头觉得欢喜。 询夹了几道菜,看着王掌仪身着简朴,蹙眉道:“你是这永和宫的女官。” 王掌仪跪下道:“奴婢永和宫女官正六品掌仪王氏参见皇上。” 询的面色稍稍不豫,静了静道:“永和宫里住的惠贵嫔乃是正二品的位分,怎么你还在身在掌仪,按着宫里的例子你应该被晋升为司仪才对,看来皇后和庆顺帝姬有些疏忽了。” 茯若含笑道:“皇后怀着身孕,且六宫事务又繁杂,一时间兼顾不过来也是有的,庆顺帝姬虽说能干,到底还是个女儿家。况且这等些微末小事,明日臣妾去向皇后请安时,臣妾自会向皇后说明。不必让皇上劳心。” 皇上笑着对茯若道:“那就依你之言,惠贵嫔倒是会为朕着想,生怕朕有一点半点劳心的。” 茯若微笑道:“臣妾心想着,皇上每日为前朝政务已是烦心不已,且六宫事务自有皇后打理。何必再让皇上心烦。” 二人复又继续用膳,用完了膳食,皇帝温和的道:“朕过几日再来看你。” 茯若点头应允,随后皇上带着一群奴才迤逦而去。茯若直送到了宫门外。看着众人渐渐行远,方才回到自己殿中。 走进殿中,茯若却渐渐心神不定起来。询方才那一番话,不断回响在茯若耳边。她心里想着若是和玉贵嫔及敬贵妃一般得到了皇上的宠幸,想必到时候便要真的置身于后宫的战场了吧。茯若默默看着望着窗外满园春色似画卷,心里却如一团乱麻搅在一起。 这时候茯若听得外头有外头奔逐喧哗之声。茯若正欲走出去看,却看见素莲慌张进来:“贵嫔娘娘,皇后要临盆了。” 茯若便带着一行人去了凤仪宫。 此刻凤仪宫已是一团乱糟。一宫的太医c稳婆几乎全挤在了凤仪宫。 两宫太后倒是在此打点一切事宜,敬贵妃,玉贵嫔和文昭媛也在此此处观望。苏修容倒是和何充仪在墨玉阁陪着顾良人。张才人在自己的永安宫内,足不出户。 皇后在内殿已有一个是时辰,除了偶尔听见几声痛苦的呻吟,再无半点动静。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进来,端出时成了一盆盆血水。 昭惠太后不禁蹙眉问着身边的严尚仪:“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严尚仪微微噤声,凄楚的摇着头:“奴婢不知,只是皇后娘娘今早起来就觉得不适,后来中午午膳只吃了几口就说没胃口,便想着在殿后的花园走走,谁知走了几步就见红了。” 仁惠太后听了,倒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看来皇后是早产了。都已有九个月的身孕,或许她身子弱,早个把月就生了孩子也是有的。” 昭惠太后扫了身边的仁惠太后一眼,眼中的不满似流星闪过。沉声道:“皇后到底是国母,况且产妇早产对腹中胎儿也有不利啊。” 仁惠太后含笑叹道:“哀家当年生育敬惠也是早产,只是胎儿生下来身子弱些。后来好生将养就是也没什么为难的。哀家倒是不记得了,昭惠太后从未生育过儿女,难免对这些事不明了。” 这番话便刺着昭惠太后的痛处,明宗皇帝封皇后上官氏不过乃是母后明圣太后之意,明宗皇帝待她不过尔尔。明宗皇帝后妃稀少,子嗣更是艰难,除原配贞熹皇后诞下安惠公主外,只得谢婕妤有一女庆顺帝姬。随后纯献皇贵妃宠冠六宫,生育了一对龙凤胎。却是胎里不足,过早夭亡。而身为中宫皇后的上官氏更是一无所出。乃是她毕身恨事,今番被仁惠太后提起,更是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只是冷下脸来道:“哀家自然是比不得仁惠太后有福的,出身为小门小户,也能入东宫给太子妃做校书女史,后来还成了太子身边的淑仪。而后还母凭子贵成了圣母皇太后,仁惠太后的福气,哀家心悦诚服。” 两宫太后唇枪舌战了一番,各自抓着对方的把柄。谁也不落下风。 不知过了多久,夏太医满脸大汗出来,深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难产,且血崩不止。” 昭惠太后急声道:“孩子呢?可生下了孩子。” 夏太医颤声道:“孩子的头一直都出不来,下官恐怕。” 昭惠太后骂道:“糊涂东西,皇后若是有事,哀家让你们太医院的人都去陪葬。” 夏太医一听,复又进了殿中。这时询已经赶了过来,他本欲进去看看,仁惠太后却拉住了他,劝道:“产房血腥。皇帝不宜去。” 询听了,却也止住了脚步。 过了良久,殿中隐隐传来了胎儿的哭声,殿中众人顿觉仿佛宇宙洪荒之际忽然看见旭日初升一般,瞬间照亮了无望的等待。产妇抱了一个孩子出来,笑道:“恭喜皇上,恭喜太后,皇后娘娘刚刚产下了一位皇子。” 询的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抱过孩子看了又看,道:“好,这时朕的第三子,朕又多了一个嫡皇子了。” 询本欲进去看看皇后,严尚仪劝道皇后身产疲累,如今正在休息。昭惠太后也让皇上先回去休息。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见。 敬贵妃见到皇后生了一个嫡皇子,心下恨极,只是不敢再众人面前发作出来。仁惠太后看到那个孩子,神色默然。仿佛那孩子与她没有任何的关系似得,只是吩咐了乳母好生照顾。便回寿安宫去了。 自先皇后产下嫡子后,继皇后薛氏再度产下嫡皇子。这一喜非同小可,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待到嫡皇子足月,询亲口赐名为“淙”。询有三字,皇长子乃是先皇后所生,名为“润”,二皇子乃是敬贵妃所生,名为“澄”。 茯若也侍寝了几次。后来询待她也渐渐亲厚了起来。皇后自生了皇子以后,一直病怏怏的。久不见好。后来宫里头有人在传言,说是皇后在生产的时候因为伤了胞衣,往后再也不能生了。这样的风言风语,让皇后的本就柔弱的病体,越发沉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皇后自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见好,六宫事务悉数由庆顺帝姬在打理,敬贵妃向昭惠太后提过几次想着协理六宫,以免帝姬一人太过于劳累,昭惠太后都以敬贵妃要照顾一双儿女来推脱了。敬贵妃心下更是记恨。 三皇子淙体弱多病,皇后也是一直强撑着病体在照顾,生怕孩子出了有一点半点差错。倒是把嫡皇子润给有些疏忽了。仁惠太后得知颇有些不悦,询倒是为皇后辩解了几回,说是皇后生产后便身子不好,幼子身体又弱。所以难免兼顾不过来。仁惠太后倒是冷笑了几句:“如今便会厚此薄彼了,若是日后立储君,那还得了。”询听了这些话,似乎被说中了心事,不再言语。渐渐去探望皇后的次数也少了起来,下了朝反倒是便在多在茯若及玉贵嫔的宫里。 这夜,皇上又翻了茯若的牌子。 养心殿中一双红烛的火光跃动,照得人双眼发涩。风凉雨软,吹得帐幕微微掀起,灯光忽忽闪闪,窗外天色阴沉,半点月光也没有,连星星都被银线般的雨丝淹没了,细雨绵延不绝地落在殿前的花树上,从树叶黄灿的枝条上溅起碎玉般凌冽的声音。 茯若在半夜时分却醒了,只见询双目轻瞑,宁和地安睡,嘴角凝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好梦。茯若将身子伏在他的胸膛,闭目不言,不知何时,他已醒转,将手放在茯若的散乱的发间,语气有些带了几分慵意:“爱妃,怎么半夜醒了,难道与朕同眠睡不惯吗?” 茯若抬起头浅笑盈盈,喜孜孜道:“怎会,臣妾只是想着伏在皇上胸口睡着更舒服一些。” 他支起半身,将茯若抱在怀里道:“爱妃既然喜欢,那朕以后就抱着爱妃入睡便是。” 茯若嫣然一笑,露出少有娇羞神色:“臣妾谢过皇上,只是皇上不嫌抱着臣妾累么?” 询微微一笑,俯下身来。他嘴唇滚烫,贴在肌肤之上密密的热。 茯若顿时感到有些羞意,低声道:“皇上,现在已是深夜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 询“唔”了一声,嘴唇蜿蜒在茯若清冽的锁骨上,“难得,少数片刻也是值得的。” 询的话音未落,已将茯若寝衣上的纽子已被解开了大半,茯若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急,道:“皇上还是先歇息吧。” 询只是轻笑一声,却不说话。 帷帐垂地,明黄色宫绦长穗委落在地上。除了低低的呻吟和喘息之外四下里寂静无声。 欢好过后,询睡得极是安稳。五更时分,皇上的近身太监夏忠来了几次,询才勉勉强强的起来了。他脸色阴沉沉的,如同眼睛底下那一片憔悴的青晕一般,宫人们们伺候得格外小心翼翼,还是免不了受了几声呵斥。茯若便起身亲自侍奉他更衣洗漱。一切停当之后,询才带着一行人去上早朝。 茯若看到询走了,才让人来伺候自己梳洗。一切妥当之后,才带着手下人回了永和宫。 走到半路却是碰到了顾良人,虽说她的身子才只有三个月,许是皇上太后念她怀了身孕,特意恩准供应比着昭容的例子,这番好生将养,倒是让顾良人的显得渐渐丰腴了些。她本就性子骄矜,如今仗着自己有了身孕更是不把人放在眼里。见到茯若却也只是随意福了一福。神色却很是不恭,连膝盖也不屈一下。 茯若身边的秀儿到底是有些性子急的,见到顾良人这样无理,忍不住呵斥道:“放肆,对着惠贵嫔居然不行请安大礼。” 顾良人眼角一飞,轻蔑的道:“只不过是一个奴婢,轮得到你来说本宫的不是,到底是跟了得势的主子,狗仗人势。”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辛辣,秀儿听了有些脸红了,奈何顾良人是主子,也不好与她争辩。只得讪讪的退到茯若身后去。茯若见顾良人这般,心下不悦,却未曾发作出来。只是浅笑道:“秀儿的意思便是本宫的意思,难道顾良人觉得本宫不配说顾良人的不是么?” 顾良人听了,只事用手抚着自己的肚子,嫣然笑道:“惠贵嫔乃是一宫的主位,在宫里的位分仅次于皇后和贵妃,自然是说的嫔妾的,只事嫔妾如今有了身孕,皇上太后说过要嫔妾好好将养身子,不宜太过劳累,请安大礼太过繁琐,嫔妾担心伤着腹中胎儿,那样,便是惠贵嫔也担不起啊。”她特意将“皇上太后”说重了几声,示意茯若乃是皇上太后的意思。 茯若听了,曼声道:“这是自然,没有什么比得上皇嗣更要紧。妹妹怀着身孕自然是可以放宽些的。” 顾良人见茯若松了口气,越发一双风眼秋水飞扬,恨不得插翅飞上天去:“惠贵嫔到底是没有过身孕,怎么知道怀着孩子在肚子里,做母亲的也跟着脸上有光呢?” 这番话,到底是讥讽茯若没有孩子罢了。茯若听了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道:“母凭子贵自然是好的,只是子凭母贵不是更来得稳妥些,皇后诞下的嫡皇子乃是正宫所出,千尊万贵,可若是皇子帝姬的生母乃是歌舞乐伎出身,到时候孩子生出来恐怕也会蒙羞吧。” 顾良人知道茯若实在嘲讽自己乃是舞女出身,脸色立时变了,奈何茯若乃是贵嫔,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忍耐着道:“有孩子便是好的,再怎样也比一无所出要来的好些。” 茯若听她的语气,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若是顾良人一举得男,日后皇上许你高位,你与本宫平起平坐,到时你不就可以不听本宫言语了。” 顾良人笑吟吟托着腮道:“是啊,若是到时候嫔妾的位分高过了惠贵嫔,恐怕还要惠贵嫔来听嫔妾的教导呢!” 却见后头的声音嫣然传来:“好个大胆的狐媚子,有着身孕便敢对位分比自己的妃子言语不敬,若是来日生下了皇子,你岂不是要生吃活人了。” 茯若和顾良人转身望去,却是敬贵妃。只见敬贵妃面白如玉,黛青画眉,鬓黑光净,愈衬光华满身。她一身耀眼夺目的绯红串珠银团绣球宫衣,袖口同领口处打着密密的金银双线珠络,衣上满满地绣着嫣红紫镶银边的芍药花,碧海蓝镶银线花叶的大朵绣球,配着她头上闪耀烁目的缠丝点翠金饰并一对绿玉滴珠青鸾头钗,整个人金宝锦绣,迷离而惊艳。 茯若和顾良人恭敬的向着敬贵妃福了福,敬贵妃也不叫她们起来。只是冷冷的盯着顾良人道:“你若是生下了皇子你待要怎样,方才本宫见你和惠贵嫔一番唇枪舌战,嘴上功夫好生了得。怎么不去唱曲儿,且若是你生下了皇子,难道你还想着坐上贵妃之位,跟本宫平起平坐么?” 顾良人微微低首,语气不该丝毫:“嫔妾谢过敬贵妃,若是嫔妾真有那日,自会会敬贵妃感恩戴德。” 敬贵妃笑意顿敛,冷冷道:“本宫抬举你个贱婢两句,你就不知所以然了。贵妃,你也配。” 顾良人不卑不亢,只蕴了一抹淡淡笑意,悠然望着天际道:“嫔妾如今自是不是不配,可是来日的事,人怎能估测呢?” 敬贵妃脸色大变,唤过身边的香玉,让她去掌顾良人的嘴,经过上次的事,香玉多少有些讪讪害羞。顾良人见了心下欢喜,笑道:“本宫怀有皇嗣,贱婢焉敢妄动。” 敬贵妃顺手就打了顾良人一个耳光,冷笑道:“你原是个舞女出身,便是供人取乐的,跟伺候人的宫女太监相比你也高贵不得几分,更何况,你怀有皇嗣那又如何,这里谁没生养过孩子啊。”敬贵妃虽是对着顾良人所说,眼睛却直直的看着茯若,显然是在指桑骂槐。 顾良人的左侧脸颊立刻高高肿起,嘴角溢出猩红一抹血痕。她犹自不怕,仰着头道:“贵妃娘娘先前乃是懿仁皇后的丫鬟。后来母凭子贵做了贵妃。难怪时时不忘本,知道自己比那些伺候人的奴才高贵不了几分。原是提醒着自己不要忘了本。” 敬贵妃自封了贵妃以后,平生最恨旁人提她乃是丫鬟出身,生生比宫中出身世家的妃子矮了一截。此时又是当着茯若的面,愈加气恼,又打了顾良人好几个耳光。 顾良人的嘴角被敬贵妃打出两道血痕,在她雪白面孔上尤显得凄厉狰狞。茯若虽不喜顾良人为人骄横,此时却也看不过,向敬贵妃求情道:“贵妃娘娘,好歹念着顾良人的身孕,手下留情吧。” 敬贵妃斜着睨了茯若一眼,冷冷道:“本宫自有分寸,还由不得你一个贵嫔来教训本宫。” 茯若见敬贵妃不依不饶的样子,想着也没有必要求情了。敛声在旁一言不发。敬贵妃见顾良人的脸颊红肿。觉得解了气,拖着身边宫女的手,笑道:“本宫这几巴掌是抬举你,免得你仗着有孕,越发失了分寸。” 说完,敬贵妃便走了,顾良人抚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庞,恨恨的盯着敬贵妃渐渐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把她剥皮削骨一般。 茯若见顾良人今日受了教训,想必以后也不敢再猖狂,让她贴身的宫女穗儿好生送她回去,好生搽些药膏。顾良人此时心里恨极,也不告知茯若一声,便带着手下宫女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第二日一早,顾良人便去凤仪宫,哭嚷着要皇后为她做主。皇后自生产后,调养多时总不见好且三皇子自出生以来,就一直虚弱的很,皇后一时间忙的首尾不能相顾。六宫事务也悉数交予了庆顺帝姬,。自是不愿去管这些琐碎之事的。也不过随意打发了几句就让手下人送顾良人走了。随后又让人多拿了些安胎的补药给顾良人,让她好生养胎。 茯若如往常一样去了寿安宫,进到正殿内,只见仁惠太后手里捧着一卷佛经在看,神态安然。却见殿中角落里鸾凤金鼎内燃着上等紫檀香,青烟一缕一缕渐渐朝上扩散淡开,整个大殿显得肃穆而安静。 仁惠太后也不抬头,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又来看望哀家了,你如今已得了皇上的宠爱,若是你也能像凤仪宫那位一样诞下皇子,那哀家也就安心了。” 茯若静静一笑:“太后教诲,臣妾谨记。” 仁惠太后只是淡淡道:“三皇子的身体柔弱的很,这下也够皇后忙碌的。” 茯若神色淡然,面上看不出或喜或悲:“许是皇后要打理六宫事务,过度操劳。所以胎儿身子弱。” 仁惠太后凝视着殿中缥缈的缕缕青烟,微微眯了双眼。幽幽道:“自作孽不可活。” 茯若微一沉吟,雪白的齿轻轻咬住:“太后之意臣妾不知,还望太后提点一二。” 仁惠太后细细打量了茯若片刻:“你现在不知道不要紧,你以后会知道的。” 茯若正欲说话,却听见外头慌乱而仓促的脚步骤然响起,寿安宫的宫女桂儿急冲冲走了进来,仁惠太后微微蹙了眉:“越发没规矩,慌慌张张的成个什么体统。” 桂儿急着道:“太后娘娘,贵嫔娘娘不好了,三皇子染上风疾了,正在发高烧。皇后宫里已经忙成了一团乱麻,昭惠太后已经过去了。皇后身边的首领太监张友贵来请太后也一同过去。” 仁惠太后冷冷道:“你下去打发他,就说哀家身子不适,今日便不去了。” 桂儿略有些迟疑,仁惠太后身边的杨尚仪便骂道:“糊涂丫头,越发会做事了,太后都吩咐了,还不快去。” 茯若对着仁惠太后笑道:“不如就让臣妾前去吧,臣妾乃是妃妾,前去探望也是理所应当。” 仁惠太后便允诺了,茯若遂去了凤仪宫。 过了半月,三皇子淙病逝。他柔弱的身体根本就经不起任何的病痛,更何况是风疾。在太医院中医术数一数二的太医也未能救回三皇子。 皇后在目睹亲生儿子死于病榻的一刻昏厥过去,使她原本就繁重的病体雪上加霜。 询的悲痛是不言自明的,在他大悲之余,特颁谕旨追封三皇子淙为端惠亲王。且命礼部按照皇太子的礼制下葬。 自三皇子夭折,皇后大半心气皆被挫磨殆尽。在随后几个月,她缠绵病榻,久久未能病愈。 严尚仪给她端了一碗补药,温言劝道:“皇后娘娘,您正当盛年,往后还能再有孩子的。” 皇后淡淡道:“只怕是再也不能了,本宫诞下了淙儿后,就让太医给本宫把过脉,太医说本宫为了生淙儿元气大伤,往后再也不能有孕了。” 严尚仪眼中含泪,泣道:“娘娘,万万要保全自身啊。” 皇后沉默许久,竟轻声笑了起来:“本宫自然是要保全自身的,无论如何本宫还是皇后。” 殿外有微弱的哭声响起,皇后凝神听了片刻:“是谁在外面哭泣。” 严尚仪忙道:“大皇子一直嚷着要见皇后娘娘,奴婢怕娘娘见到了大皇子伤心,所以一直都没让他进来。” 皇后叹了一口气:“还是让他进来吧。” 大皇子被乳母牵着进了殿,见到皇后,大皇子稍稍止了哭声,对着皇后行了礼。才糯声道:“母后不要伤心,您还有儿臣呢。” 皇后听了这话,吃力地支起身子坐直,示意让大皇子走进几步,将大皇子抱在怀里,哭道:“母后有润儿这么孝顺的孩子,母后也知足了。” 大皇子伸手擦了擦皇后眼中的泪水,安慰皇后道:“等日后润儿当了皇帝,一定封母后为皇太后。” 皇后眼底有两行清泪涌出:“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你到底也算是我的儿子。” 大皇子喃喃道:“母后待我一直都如同亲生的孩子一样,我待母后也是像看待亲身母亲一样的。” 皇后伸手抿好蓬乱的鬓发,沉声道:“好孩子,真是本宫的好孩子。” 转眼已是深秋,皇后的身子虽说好了些,但到底也还是有种颓败的靡靡之色。顾良人的肚子也有了八个月。后宫诸人渐渐淡忘了三皇子的逝世,转而将心思都放在了顾良人那里。 询因着三皇子逝世,对皇后难免有些愧怍同情,去凤仪宫的次数较之往常也多了一些。只是为着孩子过早夭亡,原本就不甚和睦的帝后,间隙更深。每次询去凤仪宫总是略坐坐就走了,也不与皇后一起用膳。侍寝也多时玉璃,茯若等。 顾良人见着皇上多让玉璃等侍寝,心里不甘,便时常去玉璃的永安宫闹事,玉璃知道顾良人生性善妒,也不理她,只是由着她大吵大闹一通便罢了。这日,顾良人又来吵闹的时候,玉璃身边的宫女紫琴看不过,便嘀咕了一句:“自己没本事留住皇上,拿别人撒什么气。” 顾良人听了,便让手下宫女去掌紫琴的嘴。玉璃自是不愿意自己宫里的人受气,便对着顾良人道:“紫琴说的乃是实话,皇上不愿去顾良人宫里,难道还要本宫把皇上给你拉过去吗?” 顾良人气的只骂道:“本宫怀有皇嗣,你不过是个位分低微的才人,也敢对本宫这样讲话。” 玉璃嫣然笑道:“顾良人说本宫微分低微,但本宫好歹也是个正七品的才人,而顾良人只是从七品的良人,本宫位分再低,也在顾良人之上。” 顾良人一时间被这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得悻悻然走了。 走到半路,顾良人的肚子就疼了起来,身边的宫女一看,已经要临盆了。便慌慌张张的把她抬回了宫里。忙去请了太医。到底顾良人乃是妃嫔。太医来了过后,两宫太后都只是叮嘱太医务必要母子平安。也不前来探望。询也只是派手下的首领太监前来问候就罢了。妃嫔也只是来了茯若与苏修容。远远不能与皇后临盆那日的盛况相比。 太医拼尽全力的救治,也未能让母子二人平安,顾良人难产并大出血,太医们束手无策。只能差人去皇上哪里请旨保大还是保小。 询为此倒是踌蹴不决,仁惠太后得知,让杨尚仪告知太医报全皇嗣即可。询为此倒是颇有些不忍。 到了深夜,一声婴孩的啼哭传遍了六宫,皇后卧在床榻上,手里抚摸着原先命司制房给三皇子淙做过的棉衣,眼神里是无尽的空洞与哀愁,喃喃道:“宫里又有孩子了,孩子只会越来越多吧。” 顾良人诞下一女,询册封此女为惠順帝姬。顾良人因难产而殁。询或有哀痛,追封顾良人为正三品贵人,谥号“顺安贵人”。 顺安贵人过早逝世,昭惠太后下旨由苏修容抚养惠順帝姬。为此,询于苏修容抚养帝姬一月后,晋封其为从四品昭媛。 宣和三年的夏秋,就在三皇子与顺安贵人接连夭亡中,悲痛而又缓慢的度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宣和三年十一月初七,端惠亲王的棺木被放入泰陵。顺安贵人则被放入了前朝的昭仪赵氏的地陵中。 十一月初十,询亲临祭所,奠酒三爵。 为避免皇后触景伤情,询特意下旨丧仪的一切事务均是由庆顺帝姬同茯若一同打理。茯若可谓是得了协理六宫的权利。费尽心神料理好三皇子同顺安贵人身后之事,以求极尽哀荣。 丧仪过后,后宫的一切都慢慢恢复了平静。 顺安贵人身边的宫女华穗,自顺安贵人的丧仪结束后,就被分到了昭惠太后的长乐宫,她本是个性子伶俐的,一来二去也渐渐得了昭惠太后的信任,不到一个月,竟成了长乐宫的典仪。 这日,华穗依依立在朱漆花格长窗下,细细往青鹤瓷九转顶炉中撒下一把香末,太后看着她笑道:“你如今已是典仪,这等微末事情让小宫女去做不就行了么?” 华穗摇摇头,笑道:“奴婢虽为典仪,但也是太后娘娘的恩典,自是应当更加尽心竭力的服侍太后。”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你先前伺候顺安贵人的时候,也是这么机灵劲儿么?” 华穗听了这话,眼角有些红了,言语难免有些哽咽:“原先顺安贵人待奴婢是极好的,都是那个张才人惹得我家主子生气,才让我家主子难产而亡。” 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闻言微微蹙眉,旋即淡然道:“还有这等事,哀家原先见过那个张氏几次,的确生的容貌出众,就连皇后与惠贵嫔也有所不及。难道你家主子的早产与那张氏有关。” 华穗点点头道:“奴婢不敢期满太后,张氏一直狐媚着皇上,我家主子在孕中难免有些烦闷了,偶尔碰到张氏就与她争辩了几句。谁知那张氏仗着自己是正七品的才人,挖苦我家主子留不住皇上。主子听了难免呕气,回宫的半路上就要临盆了。” 华穗说完,已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洪尚仪过来对昭惠太后道:“若真如华穗所言,张氏当真是放肆之极,太后娘娘务必要重罚啊。” 太后的叹息融在如画的莹莹秋光中几乎难以辨清:“哀家听闻,那个张氏原先是仁惠太后的宫女,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得了皇上宠幸,封了正八品的常在。” 洪尚仪微微靠近了太后,低声道:“太后所言之意是?” 太后沉默片刻,道:“说不定是仁惠太后给皇上安排的人,若是哀家这个时候惩处了她,岂不是让仁惠太后没面子。” 华穗咬着牙,恨恨道:“太后娘娘乃是明宗皇帝的正宫,而仁惠太后也只不过就是德宗皇帝做太子时的侍妾罢了,嫡庶尊卑有别,仁惠太后岂是可以和太后娘娘相比的。” 洪尚仪连忙让华穗住嘴,慌张道:“你这个丫头到底是才入宫不久,好没分寸,这些话也是你可以来议论的。” 昭惠太后听了这话,微微颌首,理一理身上的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随口道:“你拦着她作甚,反正她说的都是实话。” 华穗复又道:“奴婢听说张氏原是司制房的宫女,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仁惠太后的宫里人。” 太后微一沉思,沉声道:“张氏原是司制房的人?”言毕,只是直直的瞪着华穗。 华穗吓得慌忙跪下,她一急之下额头更是沁出豆大汗珠:“奴婢不敢有半句欺瞒太后。” 太后冷笑一声,只道:“华穗你带些宫女,去把张氏给哀家叫来。” 长乐宫殿宇开阔,秋风无尽吹来,微微蕴凉,卷着一缕缕花叶即将凋零的颓唐气息。深秋的晌午已有一丝清冷之意。 玉璃是在午睡中被人仓促带来的,显然未来得及梳洗,饶是如此,依旧难掩其绮丽之色。 昭惠太后厌恶地望着她,眸中厉色毕露:“张才人狐媚惑主,又不知分寸害的顺安贵人难产而殁,你可知罪。” 玉璃目光平静如死水,淡然道:“臣妾并未还过顺安贵人,顺安贵人嫉妒成性,仗着自己有孕,便时常来臣妾宫里吵闹,臣妾不过是那日略说了她几句,谁知她气量小,受不得,这难怪也要怪到臣妾的头上么。” 太后微微蹙眉,冷冷道:“照你这么说倒是哀家听信谗言,诬陷于你是么。” 玉璃轻轻一笑,似一朵较弱的花绽开开唇边:“太后既然知道是诬陷,何故还要再叫臣妾前来呢?” 太后再不看她,只冷冷道:“你这张嘴倒是能言善道,被分到了司制房去做个绣女委实是可惜了。” 玉璃听了昭惠太后此话,心中旋即如电光石火般明了,只是淡然道:“臣妾乃是出身司制房,难免太后娘娘不喜,但是逝者已矣,太后娘娘何故为了昔年争宠之事,一直对司制房耿耿于怀呢?” 太后缓缓起身,面容丝毫不改,转向玉璃,缓步走下,重重打了她一个耳光,冷声道:“你竟敢污蔑哀家,司制房乃是隶属六局二十四司,哀家掌管后宫,怎会与小小司制房过不去。” 玉璃轻轻一笑,漠然置之:“如若臣妾所言不实,太后娘娘又何必动怒,纯献皇贵妃宠冠六宫乃是先帝明宗对她深情,昭惠太后日后有何面目去见先帝明宗。” 昭惠太后不再与她多话,只是唤过洪尚仪,吩咐道:“将张氏位分废去,打入冷宫。” 秋色如妆,赤红之色的枫木燃起漫天凄美的红焰,恰如一叶残花。玉璃被拖拽着消失于这片红色之中。 消息传遍后宫时,茯若正在宫里和素莲一起打理后宫的账簿。之间海常贵气喘吁吁地说了这个消息。茯若听了大惊,急忙要去向昭惠太后求情。 素莲急忙拉住了她,劝道:“贵嫔娘娘万万不可,昭惠太后已经下了懿旨,要是再想改怕是也不能了。况且昭惠太后乃是东宫太后地位尊崇,连仁惠太后和皇上也要让她三分。贵嫔娘娘可别连累了自身啊。” 茯若急道:“可是本宫好歹与玉璃相识一场,不能白白叫她进了冷宫受苦啊。” 素莲笑笑,温和道:“奴婢知道,只是贵嫔娘娘此时万万要忍耐啊,小不忍则乱大谋。” 茯若伸手握一握素莲的手,默默无言。 过了半月,皇后的身子大好了,后宫众位嫔妃又恢复了向皇后问安的礼节,玉璃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宫,茯若倒是多和陵姝一路。少了玉璃,二人都有些凄婉。 皇后自生产后就一直身子虚弱,如今倒是大好了,自是极尽正宫威仪。皇后身着茜红妆暗花缂金丝双层广绫大袖衫,华贵之极,赤红色衣袖上的米白微棕色的花饰枝叶纹路清晰可辨,应是上佳丝绸线挑木棉线织的样式,极是难得。头上戴着赤金点翠牡丹花钿子,钿子主色为灿金色,以精美的镂空雕花纹路装点整个钿子,并镶嵌大颗珍珠,饱满且圆润,整体灿烂繁华。 众妃盈盈向皇后行礼,皇后脸上的笑容浓淡得益,温言道:“众位妹妹快起,本宫可有好些日子没有与各位妹妹唠唠家常了。” 苏昭媛温和道:“皇后所言甚是,臣妾们也是日日挂念着皇后,如今皇后娘娘大好了,臣妾等也就安心了。” 皇后对着苏昭媛温然一笑:“苏昭媛有心了,你如今要照顾惠順帝姬想必也是劳心劳力的很吧。” 敬贵妃却在此时接口道:“那自然是劳心劳力的,惠順帝姬的生母没福气,生个孩子把命给搭进去了。白白的把自己的骨肉给了别人做依靠。” 苏昭媛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脸红了。默默无言,倒是玉贵嫔说了句:“苏昭媛好歹也是出身世家,把惠順帝姬给她抚养,帝姬日后也更的脸有些,省得像有些皇子帝姬,从家奴的肚子里生出来,白白的给辱没了。” 敬贵妃狠狠剜了玉贵嫔一眼,冷声道:“出身尊贵又如何,玉贵嫔自进宫以来就颇得皇上恩宠,怎么如今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你到时身份尊贵,不过可惜你没有孩子来子凭母贵。” 众人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皇后见了,只是咳嗽了一声,众人便止住了言语,单单看着皇后。皇后默默了片刻才说:“你们难得来凤仪宫一趟,就在这里头吵成这样,后宫失和,对皇上的前朝政事也是不利。如今宫里头不太平,先是三皇子和顺安贵人殁了,随后张才人又被昭惠太后打入了冷宫,你们还是都安分些吧。” 各位嫔妃听了,也都不再言语了,皇后推脱身子乏了,就打发她们走了。 茯若缓步走在长街上,看着光摇朱户金铺地,雪照琼窗玉做宫。 这样繁丽的宫城,不过也只是几道深深的寂寞身影辗转其中罢了。 寂寞如斯,茯若无声无息地苦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玉璃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宫已有数日,询得知此事倒是颇为愠怒,到底玉璃在后宫诸人中也算是较为得宠,骤然被废入冷宫,询亦是觉得昭惠太后拂了他的面子,为此他在向请安时,倒是颇显了些微词,昭惠太后得知,只是冷着脸训斥道:“皇帝不能让嫔妃恃宠生娇,张氏因仗着皇帝的宠爱,才冲撞了顺安贵人。导致顺安贵人殁了,也让惠顺帝姬在襁褓间便没了生母,这样的女子,哀家自然是容不得她的。” 询还欲图再申辩几句,昭惠太后便冷着脸入了内殿。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了萧索起来,直教众人觉得寒意入骨。 同在一旁的皇后,便劝慰道:“皇上虽然对张氏不舍,但是太后说的在理啊,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询看了皇后一眼,默默良久,只余下一个沉重无奈的背影渐渐远去。 皇后看着那专属于天子的明黄色渐渐远得瞧不见了。才缓步出了长乐宫,风贴着地面裹上身来,犹带着衰草寒烟的疏疏气味。云修在一旁轻声道:“皇后娘娘,可是该回宫了。” 皇后沉稳一笑:“本宫也乏了,便回宫吧。” 茯若和棱姝现下多是在一处,少了玉璃,绫姝便是茯若在宫里唯一走得近的人,虽说苏昭媛偶尔也会来永和宫唠上一两句,但现下她抚养了惠顺帝姬,一时间腾不开手来,倒是来的有些少了。 又是一年冬至,茯若倚在殿中的绣白玉兰样式的苏绣软榻上,望着窗外景致微微出神。 窗外的阳光却是很好,积雪映射起晶莹剔透的光芒。日与雪互相照映,反在明纸上却映得轩内越发透亮。 询来了殿中却示意素莲与清儿不要说话,只是静静的走到茯若身边。片刻后他才说了一句:“茯儿又在想些什么了,可否能说与朕听听。”茯儿是询给茯若起的小名,茯若在心里亦是感慨世事无常,入宫不过一年左右光景,便从昔日不得圣宠的昭容,成了如今宫里时常得遇圣驾的惠贵嫔了。 茯若急忙命清儿为他奉上茶来,柔声笑道:“皇上来了也不告知臣妾一声,让臣妾失了礼数。” 询微微笑道:“茯儿与朕不必拘礼。宫里的妃嫔总是一副拘束样子,让朕都是觉得趣味索然,皇后原先是做贤贵妃的时候还是那般活泼明艳,如今也是变得那样不通情理。” 茯若侧头道:“皇后娘娘如今已是六宫之主,自然是要以宫规礼仪克己及人,皇上万万要体谅皇后。” 询看茯若的穿了件浅绿暗纹的棉服,看了片刻才道:“你穿的这件衣服的颜色倒好,朕记得你一直都爱穿青绿颜色的衣服。” 茯若闻言却也浅笑道:“臣妾素来便喜欢青色绿色的雅致高洁,不比得粉色那般浓艳失格。” 询却仔细看了看咸芳阁内的景致,端详了片刻才道:“到底茯儿还是喜欢清静,朕看你的咸芳阁收拾的亦是那样清爽,从前朕与皇后每逢节庆赏赐的东西也没有摆出来,莫不是都拿去赏人了。” 茯若轻轻垂首,柔声道:“臣妾只是喜欢清静罢了,至于皇上皇后赏赐的东西,只送了一些给外人,其余的都让素莲和清儿收在库房里。” 询却执起茯若的手坐下了,眼色中尽是温存之色。道:“茯儿的高华自持是宫里其他嫔妃都难以相比的,等到茯儿早日给朕生下一个皇子,朕就晋你为昭仪贵妃,让你做位份尊贵,受人敬慕。” 茯若的脸一红,转过身去,只道:“皇上惯会来与臣妾说笑。” 询的手却是用力几分,柔声道:“君无戏言,难道朕会欺骗茯儿么。” 这样亲昵的谈话一直持续到了天色渐渐暗了,询亦是直接宿在了永和宫。 询上次召幸茯若虽只是半月前,询这期间只是召幸了玉璃几次,其余的便是独自一人留在乾元宫歇息。玉璃被贬后,更是数日都独自一人留在乾元宫休息,也不召其他嫔妃侍寝。 询似乎是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爆发了很久,有少年人一样的急迫和冲动。茯若只是缓缓承受着,询的唇落在茯若的唇上,一瞬让茯若有种迷离的感觉。渐深渐缠绵。弥漫开的是二人的呻吟喘息之声。 明黄的床帐内,匝地的蛟龙腾跃。 欢好过后,行如流水,茯若只觉身心俱疲, 永和宫外,雪絮脉脉,纷纷簌簌,天罗地网,一切尽在笼罩漫天冰雪之中。 皇后独自一人坐在软榻上,翻着由严尚仪从掖庭拿来的彤史记录。晃动的烛光幽幽暗暗,皇后的脸在烛光里模糊不清。只听见她冷声道:“今夜皇上又宿在了永和宫是么?” 严尚仪嘴唇微微发白,片刻,终于说:“是。” 皇后笑意中忽而含了一丝阴翳,良久未出一言,只是挥了挥手。便让严尚仪拿着彤史记录下去了。 一弯冷月抖索地挂在凤仪宫高耸的飞檐上。明烛高烧,笙管缭绕,仍驱不散萦绕在那些飞檐廊砌,雕梁画栋间的阴晦之气。 皇后双臂环住自己的肩,长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何时凤仪宫会真的冷透了,淙儿没有了,好在本宫还有润儿。” 不知不觉,已经是卯牌初时了,日光原就苍白,这会儿,又蒙蒙的雾起来了。 自从那晚询宿在了永和宫以后,他几乎每隔几日便会与茯若见面,其余便多是在敬贵妃和苏昭媛处,对张氏倒是见见淡忘了。 茯若偶尔去向皇后请安,皇后到底还是失了从前那样的亲切温和,神情倒是严肃了许多,见到茯若也多是冷着脸色道:“惠贵嫔最得皇上圣宠,若是能早日诞下一个皇子帝姬便好了,近日来,宫里头不幸颇多,本宫思衬着若是惠贵嫔有孕便可为后宫冲些喜气,” 茯若闻言,知道因着这段时间询对自己的荣宠,皇后或多或少是有些忌惮自己了,只得谦和道:“臣妾谨遵皇后娘娘吩咐。” 皇后打量了一眼茯若的身边的清儿,旋即又恢复了以往那般的和善面孔。笑道:“本宫你身边的丫鬟生的倒是清秀可人,不愧是惠贵嫔身边的人。” 清儿听了,忙上前给皇后请安道:“皇后娘娘过奖了,奴婢清儿受之不却。” 坐在下首的苏昭媛倒是也笑着说了句:“惠贵嫔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臣妾每每去永和宫叨扰惠贵嫔的时候,可丫头可都是把宫内的事务上上下下打理的极为妥当的。” 皇后听了倒也和蔼道:“是么?惠贵嫔有了这样的人服侍真真是好福气啊。” 茯若却也只是温柔的笑笑,道:“皇后娘娘过奖了,清儿也只是在恪守本分而已。” 皇后随即又道:“上次皇上来凤仪宫倒是和本宫说起了,如今惠贵嫔已是一宫主位,手下的女官的王氏却还只是掌仪,想来到底也是本宫疏忽了。” 茯若谦和道:“臣妾晋封为贵嫔,时值正月,后宫诸事繁多,皇后娘娘又身子不便,臣妾不敢为娘娘添忧,所以未敢上报,还望娘娘赎罪。” 皇后沉静温和一笑:“惠贵嫔真真是知书达理之人,难怪皇上也这般喜欢你。” 茯若垂首嫣然:“皇后娘娘过奖了。” 随即皇后传了懿旨,晋王掌仪为宫内正五品的尚仪。王尚仪自是谢恩不已。谈了一阵后,皇后便以要去看嫡皇子温书为由,打发众人离去了。王尚仪扶着茯若一路从凤仪宫出来,苏昭媛随后倒是跟上来,喜道:“如今惠贵嫔也真是喜事不断,皇上每次多是在惠贵嫔宫里留宿,如今身边的宫女也成了掌仪了,可叫嫔妾好生羡慕啊。” 茯若看了看苏昭媛身边乳母抱着的惠順帝姬,不由得上前去摸了摸,喜道:“苏昭媛得此爱女才让本宫艳羡呢。帝姬日后长大了必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 苏昭媛脸上不自觉添了一分喜色。道:“惠贵嫔圣宠优渥,日后还愁膝下没有儿女么,嫔妾也只是侥幸才有了帝姬在身边抚养,也好打发宫内无聊时光。” 茯若笑道:“再过几日帝姬便足一百日了,又临近正月。宫里必会好生庆祝的。” 苏昭媛脸上笑意盈盈:“若果真如此,嫔妾便多谢惠贵嫔吉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腊月初六便是一百日诞辰,昭惠太后怜惜她襁褓间便没了生母,特意叮嘱询要好生庆贺一番。询也是想着三皇子与顺安贵人先后离世,宫中气氛凄迷,也正欲借帝姬百日宴好生为宫里添些喜气。便让皇后好生筹划一番。皇后得知了,倒是温顺答应了,与庆順帝姬商议一番后,便在雨露台设宴。 雨露台是太宗皇帝为仁顺皇后诞下宣惠公主后所修建的,便作为公主的居处。太宗子嗣稀少,膝下唯有一女便是宣惠公主。因此宠爱异常。雨露台建造华贵,殿宇皆用大理石石甃成,四畔又遍值奇花异草。又临近太液池,景致极好。自宣惠公主下嫁后,这雨露台便被空了出来,随后多作为皇帝设宴之处。 帝后并肩而坐,询穿了九华龙袍,看上去整个人华贵清俊之极。皇后素来是喜好奢华的,今日的宴席更是如此。着了一身明黄描金广绫凤穿牡丹罗袍。在明黄色的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处理得净穆素雅,色彩变化惟妙。唯一不同的是,皇后这次却没有用素来钟爱的赤金点翠牡丹花钿子。而是梳了牡丹髻,戴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前额的发髻上却是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其上饰东珠各三,尾饰珍珠。却也独有一番奢靡之感。 苏昭媛坐在了帝后下首的第一座,这次宴席乃是特意为惠順帝姬而办,她自是成了众人焦点之所在。只见她穿了一件浅绿色绣纹的锦衣。头上珠翠明铛迷离。乳母抱着惠順帝姬,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宫女。 皇后让乳母把惠順帝姬抱到她跟前,她抱在怀里,神色和蔼宽厚,笑道:“帝姬越发沉了,本宫抱在手上倒觉得有些吃力呢。” 皇后又让询瞧了瞧帝姬。帝姬见了询却笑了起来。询虽说对惠順帝姬不甚上心,见此却也是不禁喜道:“朕的女儿见了朕倒是很高兴啊,日后必定会是个贴心的。” 皇后笑着让乳母把帝姬抱了下去,对着苏昭媛柔声道:“本宫原还有些忧心怕苏昭媛不能照顾好,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文昭媛却笑着接话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帝姬的吃食都是苏昭媛亲自派人去司膳房,盯着宫女做好了才给帝姬吃的,每日都是如此。可真是比亲生的都要用心呢。” 这话一出,众人听了脸上都有些不好看了,文昭媛自知失言,对皇后赔了罪,讪讪的坐下了。 仁惠太后倒是幽幽说了句:“今日本是帝姬的百日宴,文昭媛也忒不会说话了,皇后得空了也该好生教导教导。” 皇后倒是起身,恭谨道:“母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道。” 这样尴尬的时刻被门外太监尖利的声音打破:“昭惠太后到,庆順帝姬到。” 随后昭惠太后与庆順帝姬陆续而入,询上前去问了安,昭惠太后便就坐,见到惠顺帝姬,昭惠太后却也笑道:“帝姬长得越发好了,苏昭媛有心了,皇帝也该好生奖赏才是。” 苏昭媛闻言倒是起身谦和道:“臣妾照料帝姬乃是本分而已,况且又是皇上太后所托将帝姬交予臣妾抚养,臣妾自当尽心尽力。” 询听了,倒是对着苏昭媛笑道:“蕴然倒是谦逊,朕也应该嘉奖她。”蕴然乃是苏昭媛的闺名,名字清雅,人亦如是。 众人只是羡慕的看着苏昭媛,因为众人都知道询会如何奖赏她。随后询下旨晋封苏蕴然为正三品的宜贵人,蕴然自是起身谢恩不已。 皇后却也是和眉善目的看着蕴然说:“宜贵人却也不必道谢,你照顾帝姬用心,这个贵人的位分你原也当得。” 询也是笑着接口道:“皇后言之有理。倒是多亏昭惠太后提醒了朕。” 庆順帝姬笑着道:“做母亲的得了晋封,做女儿的也跟着眉开眼笑呢?”原是惠順帝姬只眼睛看和蕴然笑着,手也是直指着蕴然。众人见状倒是都笑了起来,蕴然抱着惠順帝姬在怀里,对着询喜道:“难为这孩子与臣妾倒是贴心。” 茯若于席上饮了些酒,酒过三巡,却也是有些不胜酒力。一旁的棱姝倒是让清儿先带着茯若出去醒醒酒。 离雨露台不远处便是太液池,池边遍值百年古木藤萝,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浓荫翠华欲滴,又夹杂着一股烟波浩淼的迷离之感。 茯若见池水清幽,似玉如碧。偶尔见到锦鲤游曳其中,茯若见了,却也不禁笑了。 清儿见了却也笑道:“小姐今日兴致真好啊,奴婢已经很久都没有见到小主这样开心了。” 茯若却看着湖中,浅笑道:“本宫也只是见着惠顺那个孩子着实生的可爱。” 清儿却也温和一笑,道:“的确如此,只是那个顺安贵人生前骄矜跋扈,她自己身子弱,生产时没了性命。还连累了张才人。” 茯若听了,神色却也缓缓沉重了起来:“玉璃的事本宫思虑了许久,也和绫姝姐姐商议了数次,但实在是无能为力。” 清儿道:“那为何小主不去求仁惠太后。这样一来,张才人也能出冷宫了。” 茯若闻言,却摇摇头道:“本宫原和仁惠太后说过一次,仁惠太后却让本宫先忍耐片刻。让本宫保全自身为上。” 清儿面色有些失望,道:“如此一来,恐怕张才人要出冷宫怕是难了。” 茯若神色凝重,沉吟道:“昭惠太后乃是东宫,便是皇上皇后也不敢违了她的旨意。” 二人遂又往雨露台走去。回到席上,却见众人仍如往常一般。敬贵妃坐在席上,冷着脸色独自饮酒,如今询流连于茯若身边,对她的宠爱倒是渐渐淡了,为此她深以为介怀,而今日给惠順帝姬的百日宴,远比她所生的静慧帝姬的要热闹。更是图添了几分嫉恨。 茯若坐回席间,对着询与皇后福了一福,手中拿着一盏酒,柔声道:“臣妾恭祝皇上皇后鸾凤和鸣,白首偕老。” 皇后闻言顿时笑意妍妍:“惠贵嫔说话真是让本宫舒心啊,难怪皇上也格外疼惜你。若是惠贵嫔可以早日为皇上诞下一位向惠順帝姬那样玉润可爱的孩子,本宫便能心安了。” 敬贵妃听了,轻轻瞟了皇后一眼,哂笑道:“臣妾有一事不明,正欲向皇后娘娘请教。” 皇后知道敬贵妃又在借故找茬,神色顿时变得冷冽,语气也淡了几分:“敬贵妃有何事,言之无妨。” 敬贵妃浅笑道:“方才皇后说若是惠贵嫔生下一位帝姬,皇后便能心安了。若是惠贵嫔生下了皇子,难道皇后便会心忧么?” 这话说的极为刻薄,众人听了都只是神色尴尬的望着皇后,询倒是一言不发,手里拿了九龙纹的白玉瓷杯,细细品着杯中的酒。丝毫不理会。 皇后默默了片刻,最终也只是温然一笑:“若是惠贵嫔生下了一位皇子,本宫自然也会心安。毕竟本宫是皇后,后宫所生的孩子与本宫都是名义上的母子。本宫无福,三皇子早夭,若是嫔妃们多生几个皇子,皇上也可放心去理会朝政,而太后也可以在后宫中颐养天年,本宫便心安了。” 这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众妃看着的皇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敬慕。就连询听了,也只是执着皇后的手,说了一句:“皇后贤惠,朕的后宫里有皇后在,朕一直都很安心。” 随即,询看向敬贵妃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责备的意味,口中也夹了嗔怪的语气:“敬贵妃身为贵妃,乃是众妃之首,言行举止应为嫔妃表率,言语对皇后不敬。着实该罚。” 敬贵妃见着询一直护着皇后,心里本就浸了一番醋意,如今见询要责罚她,眼中含了泪意,泣道:“皇上赎罪,臣妾有罪。皇上自从皇后有孕始,来臣妾的坤华宫的次数便少了,随后又专宠于惠贵嫔。臣妾方才皇后让惠贵嫔也为皇上诞下后嗣,臣妾担心若是惠贵嫔也有了身孕,皇上只会愈发不在意臣妾及臣妾所生的孩子。”敬贵妃说完,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询见敬贵妃这般,想着敬贵妃又是在他身边侍奉多年的。不由得生了几分怜惜之意。语气柔了几分:“即便如此,也不能对皇后不敬,皇后到底乃是六宫之主。” 敬贵妃哭的似梨花雨露般凄婉,语气如云似雾般断断续续:“臣妾知罪,还望皇上赎罪。” 询对着皇后柔声道:“此事便由皇后定夺吧。” 皇后也只是淡然一笑,随即温和道:“敬贵妃也是对皇上深情,皇上也十分喜欢她的,本宫看在皇上的面上,便饶恕她一回吧。” 询闻言,灿然笑道:“皇后当真是大度,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敬贵妃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神情谢了恩,便坐下了。茯若一直在默然旁观。看着敬贵妃的轻浮跋扈,觉得十分不喜,却也不禁感叹皇后的心胸与气度。 一时宴毕,众人皆自行散去。 询念着数月都没有去看二皇子与静慧帝姬了,便去了敬贵妃的坤华宫,皇后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茯若经过蕴然旁边,轻轻道了句:“今日本事惠順帝姬的百日,而苏姐姐也晋封为正三品的宜贵人,可谓是子凭母贵啊。” 蕴然看了看乳母抱着的惠顺,随即从容道:“嫔妾也只是侥幸而已,即便做了宜贵人位分也仍然在娘娘之下。” 茯若抬头见天上日色正好,晴空金华,好似一幅尽是蓝色泼洒的画卷一般。含笑道:“皇上如此垂爱帝姬,苏姐姐到底是惠顺的养母,难道还怕没有福气么。” 蕴然淡淡一笑:“若借娘娘吉言,嫔妾自当好生感谢娘娘。” 凤仪宫内,皇后冷着脸色,坐在软榻上,云翳将上好的红箩炭放在火盆里,原本寒意彻骨的椒房殿渐渐开始有了暖意。云修和妙春放了些松枝在火盆里,炭火噼啪一声发出轻微的爆裂声,越发沁得满室馨香,清气扑鼻。 云修知道皇后为了敬贵妃的事烦心,忙端了一盏茶上来,轻声道:“娘娘不必为敬贵妃忧心,她只是个贵妃,而娘娘是正宫皇后,凭她生了几个孩子。都是不能与娘娘比的。” 皇后接过茶盏却并不喝,只是缓缓道:“后宫有敬贵妃一日,本宫便觉得如鲠在喉,不得心安。” 云翳看了皇后一眼,低婉道:“皇上今日当众训斥了敬贵妃对皇后娘娘不敬,奴婢料想她以后也不敢再放肆了。” 皇后淡淡一笑:“皇上也不过是怜惜本宫没了三皇子,所以才不痛不痒的说了敬贵妃两句罢了,哪里是为了本宫。” 云修慨然道:“其实皇上对娘娘也还是极好的,不然又怎会将皇长子交到娘娘手上。” 皇后颇有些心酸,叹息道:“皇上也只是碍于礼制,本宫毕竟是皇后,皇上与先皇后的嫡子于情于理都要交给本宫抚养。” 云修忙劝解道:“不过好在皇长子对待娘娘乃是极孝顺的。日后若是皇长子登基,皇后娘娘便是宫里独一无二的太后了。” 皇后喝了口茶,沉吟道:“皇长子乃是长子又是嫡子,按理来说皇上若是日后立储,应是由润儿继承大统。” 云修神色有些不解:“皇长子乃是嫡子,二皇子乃是庶出,且生母位分低下,难道他也配来做储君么?” 皇后的神色变得阴郁起来:“凭着皇上对敬贵妃的荣宠也不是没有可能,今日敬贵妃哭诉了一回,皇上便去了她的坤华宫,若是她再哭诉个几回,皇上指不定立了她的儿子做太子也未可知啊!” 云修的神色也渐渐慌乱了起来,急道:“皇后娘娘,你可要好生防备啊。” 皇后叹了一声,也是感触:“敬贵妃出身微贱,而惠贵嫔宋氏乃是仁惠太后的侄女,家世都可与本宫比肩了。如今又圣眷优渥,本宫原先倒是小看她了。” 言毕,皇后望着火盆里的松枝,沉默了片刻。原本阴郁无神的眸中渐渐有了一丝亮光。对着云修道:“明日让太医院给惠贵嫔多配几味坐胎药,务必让惠贵嫔早日有了身孕才好。” 云修有些疑惑道:“奴婢不知皇后娘娘深意。” 皇后笑意端然:“皇上素来称赞本宫贤德,而惠贵嫔又得皇上宠爱,若是她有了身孕,皇上自会晋封她的位分。若是惠贵嫔也有那福气做了贵妃,便可与敬贵妃平起平坐了。鹤蚌相争,本宫才好坐收渔翁之利啊。” 云修会意,即刻笑道:“奴婢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自惠順帝姬的百日后,敬贵妃又再度得宠,渐渐和茯若有平分秋色之象。 随后,岁寒腊月末的家宴也只是随意草草了事的过了。询也未曾再度大封六宫。只是给六宫嫔妃都添了一个月的俸禄供应。众人倒是也称心。 正月初一,茯若随着帝后及众妃去向两宫太后问安后,与绫姝一同行于长街上,正欲去往太液池散心。 大雪接连下了五六日,长街上的景致多是晶莹剔透的冰雪之景。檐下的冰柱滴答落下冰水来,一滴一滴。却也动听。 二人慢慢踱步向前,多日来的积雪更是将长街映得白光夺目,仿佛行走在晶莹琉璃之中。偶有琉璃瓦上的积雪坠落至地发出轻微的簌簌之声,却也显出了冬日别样的静谧安详。长街上的人极少,只是偶有一两个宫女太监在清扫积雪。其余的多是躲在殿内烤火御寒。 行了数步,茯若微微叹气:“玉璃被打入冷宫已有数月,本宫想起来也是忧心,听闻冷宫简陋异常,寻常妃嫔若是去了冷宫非死即疯,也不知玉璃现在怎么样了?” 绫姝面上也是一副凄婉之色,幽幽道:“顺安贵人跋扈,嫔妾听说昔日她有孕时,连敬贵妃都敢顶撞。若是惠順帝姬由她这个生母抚养,指不定如何。只可惜连累了玉璃。” 茯若颔首:“其实皇上待玉璃还是有些情分的,皇上也和本宫念及过玉璃数次。” 绫姝闻言,喜道:“即使如此,为何惠贵嫔不让皇上放玉璃出冷宫,皇上乃是一国之君,且原先也不是没有皇上恕妃子出冷宫的旧例。太祖皇帝的仁德皇后不就是遭受诚贵妃陷害被打入冷宫三年,随后沉冤得雪,太宗皇帝亲自将皇后接出冷宫。且顺安贵人产后血崩,乃是她自身体弱,与玉璃无关。” 茯若叹息道:“你说的本宫都知道,也和皇上提及过一两次,奈何皇上说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不能随意违拗她的意思。此事须从长计议。 绫姝急道:“嫔妾也只担心玉璃会熬不过冷宫煎熬。” 茯若面露苦笑,叹道:“本宫又何尝不是,宫里贴心的姐妹本就不多。放眼望去也就只有你和玉璃和本宫算是亲厚。” 绫姝嫣然一笑,露出似白莲一般的清淡笑容:“只是可惜如今玉璃无故被打入冷宫,只余下惠贵嫔与嫔妾唇齿相依了。” 茯若亦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文昭媛轻狂,玉贵嫔跋扈,敬贵妃骄横,而宜贵人虽然温和,但终究不能算上是贴心的。” 绫姝道:“嫔妾所想也是如此。” “听到惠贵嫔和何充仪情如姐妹,就连本宫这般骄横之人却也不禁动容了。” 茯若闻声转首,却是敬贵妃带着一群宫女从背后走来,只见敬贵妃身着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发髻也是极为繁复华贵的缕鹿髻。髻中是一支宝蓝凤凰镶珠鸾掐丝缀雕步摇头钗,坠着雨滴状的珍珠。织金镂雕刻的水纹浮花镀金点翠镶嵌着红宝石,宝蓝凤翅香珠玉钏显示了她贵妃尊崇仅次于皇后的身份。 只见敬贵妃笑语嫣然,面目极是美艳夺目,茯若与绫姝恭身向她请安。她见了也只是叫她们起身。随即笑道:“方才本宫听闻你们二人对被废入冷宫的张氏思恋不已,你们可知罪。”语气骤然变得严肃起来。绫姝听了,却有些害怕,只是往茯若身后稍稍躲了躲。 茯若见敬贵妃这般,面容不卑不亢,冷声道:“臣妾何罪之有,还望贵妃娘娘赐教。” 敬贵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了,沉吟道:“张氏乃是罪人,你们如此想念张氏,难道不是在心里埋怨昭惠太后处事不公,冤枉了张氏。” 茯若却也只是沉静一笑:“臣妾与何充仪原先与张姐姐走得近,张姐姐骤然被昭惠太后打入冷宫,臣妾与何充仪想着今日乃是正月初一,本应是宫里姐妹团圆和乐的日子,只是张姐姐被废入冷宫,难免有所念想,也只人之常情,何罪之有。” 敬贵妃神色一冷,道:“惠贵嫔的一张嘴倒是厉害啊,本宫今日算是领教了,若是在昭惠太后面前,惠贵嫔也能这般卖弄唇舌么?” 茯若微笑却如春风拂面,言语间也只是温柔:“昭惠太后素来不喜贵妃娘娘,若是贵妃娘娘为了这等小事去叨扰她,只怕吃亏的是贵妃娘娘而不是臣妾。” 敬贵妃脸色大变,只见一张粉面渐次苍白下去,直如瓦上透白的积雪一般,脚下微微一个踉跄,身边的宫人忙牢牢扶住了。 绫姝一直在一旁一言不发,听着茯若将敬贵妃说的无言以对,嘴角不觉挂了一丝笑意。 敬贵妃听了这话显然是震怒至极,她目光如利剑一般,恨不能在茯若身上狠狠刺出两个血洞来。片刻间,她怒喝道:“大胆贱妇,此事尚可作罢,那么你私自诋毁本宫骄横,又当怎讲。” 茯若犹自不怕,只是冷冷道:“臣妾所言属实,并无诋毁。” 敬贵妃愈加气得浑身发颤,指着茯若厉声道:“放肆,本宫乃是正一品的贵妃,又是二皇子和帝姬的生母,身份尊贵。而你不过只是个正二品的贵嫔。你竟敢在背后议论本宫,对本宫不敬,难道惠贵嫔不知宫中礼节么?” 茯若微笑道:“娘娘便是知道宫中礼节么?贵妃娘娘多次对皇后娘娘言语不敬,难道不也是放肆之举么,且贵妃娘娘和臣妾同属皇上的妾室,而皇后娘娘乃是皇上的正宫。若说臣妾私下议论敬贵妃是有罪的话,那么贵妃多次当众言语顶撞皇后,难道不是罪不可赦么,还请贵妃娘娘先行匡正自身才来教训臣妾?” 敬贵妃紧握手指,冷冷道:“惠贵嫔的嘴上功夫真是了得,本宫甘拜下风。 言毕,敬贵妃在茯若的脸上重重打了一个耳光,茯若白皙的面颊顿时肿起。嘴角也是溢出了一丝血痕。 敬贵妃看着茯若红肿的脸颊,面上露出几分笑意,道:“这一耳光便是告诉你,贵妃贵嫔虽只是一字之差,差别便是低人一等,低人一等便要恭顺有礼,否则便会任人责罚,皇后不过是依仗家世尊贵才做了正宫之位,身在其位却一无所出,且又不得皇上宠爱。这便是皇后在宫里的境遇,即便本宫出言顶撞她,她又待怎样,难道还敢来责罚本宫么。” 随即敬贵妃笑着便走了,笑声在空洞的风声呜咽的长街里格外刺耳。绫姝急忙过来宽慰道:“这里离嫔妾的延禧宫近,不如先去那里上药吧,惠贵嫔你的脸都肿了,嘴角也流血了,敬贵妃下手也太重了。” 茯若无端挨了这一耳光,心下气极。脸上红肿,让偶尔经过的宫女太监瞧见,用好奇的眼神轻蔑扫过。茯若只得点头应允绫姝。 进了延禧宫的正殿,绫姝将在里头伺候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贴身伺候的夕月在内,让夕月忙去拿了药膏来,自己动手轻轻往茯若的脸上涂抹,下手极轻,生怕有一点儿用力了,让茯若更加吃痛。 绫姝随即又吩咐夕月道:“让外面的宫女煮几个鸡蛋进来,给惠贵嫔好生敷敷。” 茯若挨了打,心里一直有气,脸上也是郁郁的,一言不发。过了半晌,夕月从外头拿了两个鸡蛋在手上,递给绫姝,绫姝细心的给茯若敷了敷。过了一刻钟,茯若面上的红肿消了一些。 茯若对绫姝道了谢意,起身要走,绫姝道:“惠贵嫔回去了,让宫女再涂点药膏,过了几日便能好了。回头了把这事告诉皇后去,看看敬贵妃有什么可说的。” 茯若却摇头,沉吟道:“不必告诉皇后了,敬贵妃虽然骄横至极,但她说的话却也不无道理,她屡次顶撞皇后,皇后尚且忍气吞声,怎会为了本宫去责罚她,况且若是责罚,皇上念情,必定会帮着敬贵妃。还是不必让皇后烦心了。” 绫姝疑惑道:“那惠贵嫔打算将此事如何了解。” 茯若望着门外的冰雪琉璃世界,喟然长叹:“还能如何,只是作罢。” 绫姝眼中含了一丝委屈,目送着茯若渐渐远去。 茯若神色平静的独自离开,心下汹涌彭拜“我绝不会永远低敬贵妃一等,若是本宫有当正一品贵妃的福气,本宫定会让敬贵妃因羞辱我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时近黄昏,茯若回首,只见朱阑玉砌皆是浓墨辉金的迷离之感。天边,落日奄奄。给人一种窒息到灵魂深处的压抑之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随后已是过了半月,半月来后宫一直是相安无事,询看是在正月,且我朝历代都有帝后于正月前往北郊皇陵祭祀的例子,便于正月十八这日,与皇后前往皇陵祭祀去了。六宫事务悉数由昭惠太后与庆顺帝姬携手打理。昭惠太后如今年数也不过三十许人。闲来无事,时常让宜贵人带着惠順帝姬前去长乐宫陪她说话。见其余妃子倒是少了许多。 茯若面上的伤过了日便好了,在长街上偶尔见到敬贵妃也只是恨恨的扫了她一眼,随意的行了一个礼,便匆匆离去了,敬贵妃自认为打压住了茯若,对此倒也是颇为得意。 到了二月二这日,询才与皇后从北郊皇陵回宫。夫妇二人同穿明黄色的朝服,修饰皆是极为华贵。 因着敬贵妃乃是众妃之首,帝后归来之时,她领着众人前往乾元宫外迎接。见着帝后归来,敬贵妃看着皇后精致华美的朝服及一丝不苟的妆容。忽而轻笑道:“这次前往皇陵祭祀,皇上身边只有皇后跟随,说不定历代先祖会庇佑皇后再度有孕。” 皇陵祭祀本是庄重严肃之事,敬贵妃公然将这等大不敬之语宣之于口,众妃也只是扫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询听了,眉头倒是一皱,声音有些不悦:“月华放肆,皇陵祭祀岂是你一妃子可以随口议论的。”虽名为训斥,实则乃是生怕皇后动怒而维护敬贵妃。月华便是敬贵妃的闺名了,原本敬贵妃在懿仁皇后娘家做丫鬟时的名字是叫花月的,随后成了询的侍妾,懿仁皇后就给她改了名字唤作月华,取其“似月光华”之意。 皇后见询说了敬贵妃几句,倒是也不愿再动怒,也只是随口一笑:“若是本宫真如敬贵妃吉言,那倒是先祖福泽恩厚了,也是体谅本宫与皇上的忠孝之心。” 玉贵嫔微笑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毕竟皇后乃是国母。国母有孕自然是大喜。” 敬贵妃忽而又转过头看茯若,只是笑吟吟的问道:“惠贵嫔,你说呢?” 茯若心里恨极了敬贵妃,见她这般跋扈嚣张的姿态,也只是冷冷道了句:“这自然是极好的,毕竟皇后娘娘所生的乃是嫡出的皇嗣,与那些妃子所生的庶出的是有天渊之别的。” 敬贵妃闻言,目光无声而犀利地从茯若的面颊上刮过,冷冷道:“惠贵嫔的那张巧嘴越发能说了,不过可惜就是记性差了点。”这话说的含沙射影,旁人都听不明白敬贵妃所言何意,唯有茯若知道是敬贵妃在提醒那日掌掴之事。 茯若听了这话,眼里闪过一阵恨意,只是淡淡道:“臣妾多谢敬贵妃娘娘教导,有朝一日自会偿还。” 众人又说了几句便散了,皇后回了凤仪宫,因着身体乏累,特意免了六宫嫔妃夜间前去问安的礼数。茯若如常独自一人去了寿安宫。 仁惠太后却不似以往在正殿中翻阅佛经,只在寿安宫后头的庭院里赏花,寿安宫虽比不得长乐宫的华贵堂皇,却极是清幽静谧,宫内的庭院里又广植名贵花木。 茯若缓步走进院内,却也只见仁惠太后正在注视着庭院内芭蕉树下的一只梅花鹿。那鹿正在打盹,仁惠太后看着却是露出了些许的笑意。看着茯若来了,便笑眯眯道:“才去乾元宫迎接了皇上皇后回宫,这会子便来哀家这里,你难道不累么?” 茯若含笑道:“臣妾也只是去了宫门口略站站罢了,算不得累的,且即便再累,也不能不来向太后请安啊。” 仁惠太后闻言,笑道:“你一向来寿安宫要比长乐宫勤些,就算你与哀家是姑侄,但你好歹好事兼顾些的好,免得日后落人口舌。” 茯若闻言,倒是诚惶诚恐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妾虽说来寿安宫要勤些,但是随着后宫姐妹去往长乐宫向昭惠太后请安的规矩也是丝毫没有落下,是断断不会落人口舌的。” 仁惠太后由宫女扶着,回了内殿,茯若慢慢跟了进去,仁惠太后坐在软榻上,宫女奉上一盏茶,慢慢喝了几口:“如此一来便好,如今询儿已有宠幸你,只要你日后有了子嗣,也做了贵妃,便可与敬贵妃平起平坐了。 茯若听着与敬贵妃平起平坐之语,想起上回在长街上敬贵妃对她的羞辱,心下一紧,仿佛凭空添了一刺,仿佛有利针猝不及,逼出细密的血珠。仍旧轻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妾寻思着,敬贵妃的福气岂是人人都能有的。” 仁惠太后听了,漫不经心道:“这委实也算不得福气,敬贵妃出身微贱,却身在高位,倒让她多了很多不应有的心思。” 随即仁惠太后示意殿中宫女退下,只余下了茯若一人。 茯若不禁疑惑道:“敬贵妃乃是宫内众妃之首,位分仅次于皇后,且她又有一子一女,皇上待她也是极好的,臣妾实在不知,她还在奢望什么。” 仁惠太后微眯了双眼,神色阴沉不定:“人心不足蛇吞象,她如今是贵妃,又有一双子女,可她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后位以及太子之位。” 茯若闻言一惊,随即回复了平静,沉吟道:“而皇长子是乃是懿仁皇后所生的嫡子,且懿仁皇后又是皇上的嫡皇后。皇长子地位尊崇。日后册立太子,自然是皇长子。敬贵妃凭空添了这个心思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太后的目光逡巡在茯若身上,片刻才冷冷道:“皇长子虽说是嫡出,但是生母早夭,且敬贵妃又深得询儿宠爱,她自然是会添了心思的。” 茯若沉吟道:“可是二皇子到底是庶出,只怕即便是皇上要册立,朝臣们也会反对的。” 二月的日色已是极好,日光透着重重垂纱帷帘后薄薄透进,仁惠太后背着光宽坐榻上,衣裾在足下铺成舒展优雅的弧度。仁惠太后面色阴翳,手上细细摸着一对碧色玉镯,片刻才道:“所以敬贵妃才一心盯着后位,薛氏不过是仰仗家世才做了皇后,询儿待她也是淡淡的,只是。”仁惠太后默然片刻,才缓缓道:“薛氏虽说不得询儿宠爱,但敬贵妃若是想着中宫易主,却也是不易。” 茯若心中渐渐溢出一股森然,默默不言,殿中青烟袅袅,且殿中锦绣颇多,如此一来倒是也让寿安宫多了一份庄穆。 仁惠太后复道:“她有这样的心思也不奇怪,其实询儿也算是庶出,哀家也不过是庄献太子的淑仪,有了这个例子,也难怪敬贵妃贪心了。” 茯若听了,却也只是淡淡一笑:“太后即便是妾室,但好歹也算是出身世家,而敬贵妃只是家奴出身,况且先帝明宗无后,而皇上乃是明宗的侄儿,所以才传了皇位。而今皇长子乃是嫡子,且又是由皇后亲自抚养。岂是可以比的。” 太后笃定一笑,叹口气道:“经你这么一说,哀家倒是要感谢昭惠太后成全了询儿。” 茯若听了,也不禁轻笑道:“太后所言也属实情。” 仁惠太后敛了笑意,淡淡道:“庄献太子的嫡妻也只有太子妃郭氏一人,哀家成了淑容的时候,郭氏便时常为难哀家。哀家原先恨苦了她。随后庄献太子便殁了,郭氏第二日便在东宫里寻了短见,那时候哀家才名明白,郭氏有多爱庄献太子,她为难哀家,也是嫉恨哀家与她争宠,往后想到这些,哀家却也不恨了。” 茯若的神情清淡如同一抹云烟:“情深恨切,人都是如此,不过皇上登基追封了庄献太子为德宗,也追封了郭氏为“恭昭顺烈端敬皇后”与德宗同葬陵寝,郭氏也可瞑目了。” 仁惠太后淡淡笑道:“原本便是她的,若是庄献太子得以登基,郭氏便是皇后,帝后同葬乃是礼制。” 茯若眼皮一抬,心下又生了一层疑惑:“若是皇帝生前不止一位皇后那又如何。” 仁惠太后沉吟道:“与嫡皇后同葬即可,继皇后另建陵寝。” 茯若闻言,默然片刻,思忖着若是日后询殁了,可与他同葬陵寝也只有懿仁皇后而已,就连如今的皇后也要另建陵墓,更何况自己仅是妃子。如此一来,心里也渐渐泛起一股酸涩。 仁惠太后淡然道:“哀家有些乏了,你先走吧。” 茯若恭敬的告退,忙带着在外等候的王尚仪与清儿出了寿安宫,王尚仪为茯若披了一件浅蓝绣金线披肩,叮嘱道:“虽说已是二月,但天气还是有些凉意,贵嫔仔细些,不要着凉了。” 茯若穿好披风,凝视着王尚仪,微笑道:“王尚仪一向细心,身边有你,本宫很是放心。” 王尚仪的轻叹如拂过耳畔的风:“为主子乃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言重了。” 清儿忙道:“多亏了王尚仪细心,奴婢大意却也还没有想到这些。” 茯若笑道:“所以宫里有王尚仪在,也算是上天对本宫不薄了。” 王尚仪谦和道:“贵嫔娘娘言重了。” 三人缓步走在长街上,远处有明黄辇轿渐渐靠近,疾步向寿安宫走来。茯若忙跪下请安:“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询从辇轿上下来,拉起茯若的手,轻声道:“不曾想却在这里碰到了你。” 茯若笑道:“臣妾也只是如常来向太后请安说话罢了,原算不得什么的。” 询看着茯若端雅清秀的面容,温言道:“朕晚上会去永和宫,朕在皇陵半月,对你好生思念。” 茯若心头微微一暖:“臣妾知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询微微颔首,柔声道:“先要去向母后请安,晚上你再来陪你。” 茯若心怀喜悦的看着询去了寿安宫,随即自行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掌灯时分,询才带着一众奴才前来,见茯若只是卧在软榻上以手支颊,紧闭双眸,神色平静,不觉淡淡道:“茯儿莫不是等朕,等的有些乏了。” 茯若闻言,猛然惊醒,忙起身行礼,平静道:“臣妾向皇上请安,臣妾许是今日起得早,所以有了乏累,方才不自觉的就困了。” 询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是朕来的有些晚了,朕与母后说了好一阵的话。” 茯若支着腮,思忖片刻,方才松了口气道:“仁惠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自然是有许多话要说的。” 虽已是二月咸芳阁里仍旧透着一丝寒意,正殿北角放着一尊赤金打造的青鸾香炉,秀儿撒落一把香料,香料燃烧,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之声,越发衬得四周的空气安静若一潭碧水。 询慢慢道了句:“朕登基已有三年了,母后却说后宫伺候的人少了些,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况且朕的子嗣也不算多,只有润儿与澄儿两位皇子,以及静慧与惠顺两位帝姬而已。我朝的太宗皇帝可是有三十五位皇子帝姬呢。” 茯若扬起眼眸,平视着询,眼角不自觉略过一丝愧怍:“臣妾无能,未能与皇上繁衍子嗣。” 询舒了一口气:“茯儿也无须自责,太宗的后妃多,故而子嗣多,母后言下之意是让朕在此选秀,以充实后宫。” 茯若的目光微有悲凉:“如今已是宣和四年,皇上上次选秀还是宣和元年的时候,我朝历来有三年一选秀的规矩,皇上今年也应如此了。” 询微凉的手指像带着微湿的水汽,抚过茯若的手背:“这件事原本昭惠太后与皇后便与朕提过几次,只是那时候朕的心里没有在意这些,如今看来,却也是不得不在意了。” 茯若有难以言说的心绪,细细辩来,居然是一种不舍,若是再选秀女入宫,那么皇帝的目光势必会投入那些新入宫的女子身上去,自己的恩宠少不得就要淡一些了。淡淡道:“若是如此也好,皇上子嗣繁多,于江山社稷也是有所裨益。” 询握着茯若的手,越发紧了,柔声道:“若是茯儿有了朕的孩子那便好了。” 茯若心里对询的爱意恰似冰川下涌动的激流,无法静止,且看似平稳,实则湍急,是那样热切的爱意。不觉也默然了,殿中的琉璃花樽上供着一丛兰花。幽兰如斯。二人相顾无言,人仿佛也成了花气芬氲里薄薄的一片。 殿中一双红烛的火光跳跃着,夜来风起,吹得帐幕微微掀起,那灯光便又忽忽闪闪。 询对于茯若浪潮一样的爱抚和烈火一样的耸动。茯若的手指像春水一样在询的身上淙淙流淌,抚摸过他的面颊,他的耳垂,他的胸膛。 殿中暖得有些生汗。茯若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欢好过后,询睡得极沉,双手紧紧搂住茯若的肩,让茯若不能动弹。询手臂的肌肉和茯若胸前裸露的肌肤因着未干的汗水粘而热地贴在一起,潮潮的,让人心底生腻。 过了良久,询才悠悠醒转,只是寥落了一句:“茯儿,你当真希望朕选秀。” 茯若只是紧紧的拥住询,温言道:“臣妾若视皇上为夫君自然是不愿的,若视皇上为国君,却是愿意的。” 询倦倦地追问了一句:“此话怎讲?” 茯若用力颔首道:“皇上选秀后,自然会流连于那些新入宫的妃子中,对于臣妾等一干旧人自然惦记的少了,恩宠也就淡了,可新人入宫,必定会为皇上多多诞下后嗣,两宫太后便能安心了,皇上也可安心于前朝社稷,这便是臣妾的愿与不愿。” 询才二十三岁,正是那般血气方刚的年岁,他的目光总是深沉的,似乎他的也总是不尽,茯儿寥寥数语,再度燃起了他心里的的篝火。 绞金丝帐帷层层叠叠地垂落下来,似乎询的宣泄是如烈火般,半透明的霞影纱帐下,两个人肆意缠绵,茯若忍着身上的痛楚,由着询的吻似雨点般落在自己的唇上。渐渐地,自己的血液也被焚烧起来,恍如野火,把浓浓的夜色焚成了的艳娆。 已是如斯深夜,绛纱帐内的十指相扣,二人并枕而眠。 转眼间已是四月,询以选秀礼仪繁琐,且前朝多事,一时腾不开手来,只让皇后随意择选几位官家女子充如后宫便是。皇后便开始让朝中正三品以上官员呈上家中适龄女子的名单。以供挑选。 这日,后宫众人齐聚凤仪宫中。 皇后温言笑道:“宫里头的姐妹原先就不多,皇上又嫌选秀规矩繁多,太多麻烦,便让本宫全权做主此事了,只是本宫也觉得头疼,特意让各位妹妹与本宫商议,也好替本宫分忧。” 玉贵嫔笑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这等小事皇后做主即可,臣妾等只听候皇后吩咐便是。” 皇后笑得自然而平和:“本宫觉得后妃入宫乃是大事,且日后入宫都是要与六宫姐妹相处的,所以本宫不能不仔细。” 宜贵人温然一笑:“却也不知皇后娘娘中意那几位女子,准备呈给皇上过目。” 皇后手里拿起名册,慢慢念道:“御林军统领唐厄之女唐氏,都察院副史黎岩之女梨氏,温阳太守苏元中之女苏氏,以及尚书令蒋溪之女蒋氏,还有黄门侍郎段贵之女段氏。” 文昭媛轻笑道:“旁的臣妾不敢妄议,温阳太守与宜贵人可是远亲叔父,若是苏氏入宫,宜贵人便能欢喜了。” 皇后淡淡笑道:“是么?本宫原先只以为是同姓而已,莫不想还有这层关系,看来温阳太守之女也是出身罗州苏氏。宜贵人谦和有礼,苏氏自然也不会差。皇上必定会喜欢的。” 宜贵人谦和一笑,柔声道:“多谢皇后娘娘成全。” 皇后随即又问了问殿中的其他的妃子,众人或是如敬贵妃般一言不发,或是如玉贵嫔,宜贵人般迎合皇后。皇后也只是笑道:“如此也好,本宫直接呈于皇上过目即可。” 是夜,皇后带着身边的宫女去了乾元宫,询待她冷冷淡淡,见她漏夜前来,也只是正色道:“皇后来此所为何事。” 皇后见询这般淡漠,心下颇为无奈,却也仍旧平复气色道:“皇上特意嘱咐臣妾择选几位官宦人家中适龄女子充入六宫,臣妾下去仔细查阅了几日,择选了这几人,请皇上过目。” 询不动声色的接过那份名册,面色平淡,不见或喜或悲。随意看了几下便交给了身边的太监,漠然道:“皇后所选的自然都是极好的,就选这几人吧。” 皇后示意身边的云修去接过那份名册,淡淡笑道:“臣妾还有一事,需由皇上示下。” 询的语气含了一丝不耐烦:“还有何事。” 皇后面上的笑容越发谦和,温言道:“这些新人何时入宫,以及入宫后的位分,还望皇上示下。” 询闻言,倒是默默,看着皇后谦顺的面容,默默道:“四月十八便是吉日,便在那一日入宫吧。而入宫的位分,六宫里可都有那些位分。” 询身边的首领太监高柱朗声道:“回禀皇上,我朝后宫有皇后一人,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昭仪三人,贵嫔四人,婕妤六人,贵人八人,昭容九人,至于以下的容华,昭媛等则无定数。” 询饮了一口茶,片刻道:“这些新人初入宫闱,那些高位分自然是不急的,低位分又有哪些。” 高柱随即又道:“从正五品便是修仪,从五品便是修容,往下便是充仪,美人,才人,良人,常在,选侍,采女,最末等的便是更衣了。且我朝唯有宫女临幸受封才是更衣的位分。” 皇后笑着接口道:“此番入宫的新人中都是出身世家,位分不宜过低。” 询听了默然听头,笑道:“皇后所言极是。” 皇后继续道:“不知皇上给新人那些位分?臣妾早日知道,也好早日安排。” 询“晤”了一声道:“苏氏乃是罗州苏氏出身,又与宜贵人是远亲,便封为正六品充仪吧,唐氏与段氏封为正七品才人,梨氏封为从七品良人,蒋氏封为从八品选侍。” 皇后温和笑道:“如此甚好,至于入宫后如何安置,便有臣妾做主,皇上放心便是。” 询沉吟道:“有皇后在,朕一直都放心。” 乾元宫里的正殿宣室殿深渊且又辽阔,殿外夜色深沉,仿佛墨汁欲化未化,凝成疏散的云条的形状。 询过了良久才冷冷道:“朕今日翻了惠贵嫔的牌子,皇后若是无事的话,自行回宫歇息吧。” 皇后闻言背后不禁一凉,仿佛风轮吹着冰雕的寒意透过澹澹衣衫,直坠入四肢百骸。额头上也不禁冒出了些许汗渍,痛心惊愕过后,却见皇后更深更从容的笑意:“惠贵嫔美貌温柔,善解人意,皇上宠爱她也是好事。” 皇帝笑容微敛,眼底多了几分漆黑的凝重:“皇后果真大度。” 随即皇后缓步退出乾元宫,出了宫门口,却见茯若正在乾元宫外,茯若向皇后福了一福:“臣妾向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忙让人扶起茯若,面上笑意灿然:“惠贵嫔如今越发美丽,恰似一株空谷幽兰,难怪皇上日日挂念,全然不似本宫容貌一日日衰败,皇后的话语颇有自伤之意,却也属实,自三皇子夭亡后,皇后的容色憔悴了许多,再不似从前那边灼灼生华的美艳。” 茯若闻言,脸上顿觉羞愧,只是喃喃道:“皇后娘娘过奖了,臣妾再得圣宠也只是嫔妃,是不能与身为国母的皇后娘娘比肩的。” 皇后的唇角化出几分薄薄的笑意,似照在冰面上的阳光:“惠贵嫔真是谦和,凭你的出身与修养,贵妃之位你也当得,你若是有了子息,本宫自会去向皇上为惠贵嫔求个恩典。” 茯若闻言后欢喜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随即离去,唯有裙幅的摆动恍若天际的云霞浮动,余下华光曳然。 乾元宫内,红烛烨烨,光晕摇曳在卷绡薄金帐上,照出二人成双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转眼间便是四月十八,皇后所择选的五位适龄女子入宫,于承明殿受了册封典礼后,便一齐来凤仪宫参拜皇后及其余嫔妃。因着五人乃是新入宫,宫里头除了绫姝外,其余嫔妃的位分都在这五人之上,且她们此番的位分都都低,册封典礼也是甚为简略,不过是寻常的礼部官员,依次授予册文便可作罢。 椒房殿内,皇后安然端坐于殿中朱漆雕纹的凤座上,敬贵妃居于左侧下首,右侧下首便是茯若及玉贵嫔,再依次便是宜贵人,文昭媛,绫姝等人。 文昭媛看着五人为首站着的苏充仪不觉轻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绫姝,笑道:“这位苏充仪生的可比宜贵人要年轻貌美的多啊,指不定过不多日她也能坐上贵人之位,和宜贵人平起平坐了。” 绫姝知道文昭媛素来心直口快,却也只是淡然回了句:“苏充仪出身百年世家,若真如文昭媛所言,也算是所得其所。” 宜贵人听见了一旁文昭媛的嘀咕,却也轻笑道:“皇后娘娘的眼光奇佳,所选的自然都是极好的,苏氏虽美,可是本宫瞧着段氏和唐氏却也生的甚是清雅,蒋氏和黎氏若是论起娇俏可人都不在文昭媛之下,看来往后这后宫要热闹了。” 茯若心下暗暗感慨,宜贵人虽说沉稳安分,看人的眼光却是极准的,苏充仪论起姿色固然是五人中的翘楚,可段氏清秀脱俗,唐氏清雅出尘。二人站在一起恰如一对双生的白莲一般清雅高洁。而蒋氏眉眼间颇有几分玉贵嫔的风骨,而黎氏论起妩媚风流之态却又与敬贵妃颇为相似。 玉贵嫔此时却笑着道:“本宫瞧着段才人与唐才人的清韵倒是和惠贵嫔极像,如今满宫上下都知道皇上最宠爱的便是惠贵嫔,想必两位才人很快便会引得皇上注目的。” 这一番话中夹着些许的酸意,却也属实,自询开始宠幸茯若后,对玉贵嫔的情分倒是渐渐淡了,虽说每月仍有两三次召幸,却远远未及她初入宫时那般的专宠了。为此她心里极为不平,对茯若的嫉恨都多了几分。敬贵妃听着玉贵嫔的言语,心下却也颇为恼恨,便冷冷道:“两位才人的父亲都是朝中的文官出身,若是凭着自身的姿色得了皇上的宠幸也算是好事,也不用自己的母家出力。省的似旁人的父兄一般在战场上厮杀,指不定哪日便马革裹尸了。” 玉贵嫔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红,知道敬贵妃意在讥讽自身所得宠幸乃是皇上念及自家父亲的战功,狠狠地瞪了敬贵妃一眼,便冷冷道:“若是家父当真于战场上马革裹尸,那算是为国尽忠,臣妾为此也会深感荣幸,好歹臣妾的父辈不是任人驱使的奴役出身。” 敬贵妃闻言大怒,刚要发作,一直默默不言的皇后发话了:“每次你们来着凤仪宫都要唇枪舌剑的争论许久,今日乃是五位新人入宫,敬贵妃同玉贵嫔便这般争论,若是让新人看见了,轻的认为本宫治理六宫不善,重的以为后宫失和,须知后宫前朝紧密相连,后宫失和,皇上便不能安心于前朝政事了,你等还是都少说几句吧。” 众人倒是都噤声不语,皇后复又对着那五位新人道:“你们入宫后所居何处,本宫昨日已安排妥当。苏充仪便居与毓秀宫中,段才人与黎选侍同住与启祥宫,而唐才人便随着文昭媛同住储秀宫,至于蒋选侍便与何充仪同住延禧宫。 五人依次行礼谢过皇后,皇后正色道:“本宫还望你们五人可以早日为皇上诞下皇嗣,那样本宫便能安心了。” 当晚,询便召了苏充仪侍寝,或许是喜欢,接连三日都是由苏充仪侍寝,第四日便晋封她为从五品的修容,随后倒是皇后贤惠,念及绫姝入宫许久位分仍旧只是正六品的充仪,特意向询为绫姝求了恩典,故询隔日便下旨册封了绫姝为正五品的修仪。往后半月,其余四人也接连侍寝,不过论起宠幸都是远远不及苏修容,侍寝后未曾有过晋封。 自从苏修容获宠,询对茯若的情意便渐渐淡了,几个月来,来永和宫的次数不过仅仅寥寥数次而已,其余多是新近入宫的五人在身边伺候,就连皇后宫中也只是一月去一次而已。茯若为此到时极为感慨君恩易断。 这样沉闷的时日便慢慢过了两三个月,已是盛暑时节,京都天气越发炎热,因京中夏日暑热,询这番便起了去永安行宫避暑,直至初秋时节,天气转凉方才回京,前几番乃是西南赫连族战事,随即又是皇后与顺安贵人的身孕,不便出行,因而耽搁了未去。此番询倒是定了心思,要去行宫避暑,早早的便让皇后吩咐内务府的人前去安排了,定了七月初六的日子出行。 永安行宫乃是依山而建,宫内大多是园林景致,园中有山,夹杂湖泊c密林。景致与宫中大为不同。 询选了大造殿作为寝宫,皇后选了与大造殿正对的交泰殿。仁惠太后素喜清净便留在宫中,昭惠太后住在行宫东北方的景春殿。宫内随行的妃子只有皇后,敬贵妃,玉贵嫔,茯若,宜贵人,以及新人中最得宠的苏修容,唐才人同段才人而已,其余皆是留守宫中。因着庆顺帝姬也随着昭惠太后来了行宫,宫中事务悉数都交给了文昭媛打理。询特意挑了离大造殿较近的宫苑给苏修容居住,茯若所居的宫苑感古堂离大造殿甚远。为此询大多数是让苏修容侍寝,茯若也仅仅只是两三次侍寝,至于旁人,例如皇后,宜贵人等,恩宠更是稀少。茯若一时间也闲来无事。所幸感古堂与宜贵人所居的锦绣阁相近,因此二人倒是时常一起闲谈品茗。 茯若靠在贵妃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碧玉镶金雕兰花样步摇。对着宜贵人道:“如今苏修容最得盛宠,宜贵人与她同宗,想必面上也会有光吧,或是不多日苏修容有了身孕,本宫想着惠顺帝姬也能有伴了。” 宜贵人闻言温和一笑:“惠贵嫔娘娘说笑了,不论是谁得宠,嫔妾的面上又是那样,左不过都是宫里的姐妹,谁得宠不都一样么?何况,惠顺帝姬怎会没伴,皇上膝下除了惠顺帝姬外,不是还有好几位皇子帝姬么?” 茯若弹指一笑:“宜贵人说的倒是在理,倒是显得本宫目光短浅了。” 宜贵人闻言一惊,急道:“娘娘莫不要往心里去,嫔妾也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茯若细细瞧着宜贵人的容貌,生的极为清丽可人,算是个美人,但比之苏修容便生生差了一大截,不单是宜贵人,便是皇后,敬贵妃,玉贵嫔等论起容貌,比之苏修容都略逊一筹,唯有玉璃的姿容可与苏修容相较。 茯若安然一笑:“宜贵人也忒小心了,本宫不过是玩笑话,这样倒是显得见外了。” 宜贵人听了这话,倒是稍稍回复了脸色,和声道:“如今嫔妾已身在贵人之位,身边也有了惠顺帝姬,这算是上天厚待了。” 茯若笑道:“按着苏修容如今的荣宠,兴许过不多时皇上便又会晋封她的位分,指不定下次她便是昭媛或是昭容了。” 宜贵人淡淡笑:“苏修容得宠,昭媛昭容的位子她也坐得。” 茯若闻言,心中闪过一阵落寞之意,兴许过不多日自己便又会似以往初入宫闱般寂寥度日了。宜贵人虽说不得宠,身边好歹还有惠顺帝姬,而自己却一无所出,不由得心里生出了一股戚戚之意。 初到行宫的前几日询都是召苏修容侍寝,再不然便是段才人与唐才人。至于其他人见面都是极少,宜贵人走后不久,询身边的首领太监高柱便进门道:“惠贵嫔娘娘,皇上有请。” 茯若久不见询,骤然闻得询传召,感到有些意外,便随口问道:“皇上独自一人在殿中么?” 高柱颇有些讷讷,半刻后才道:“还有苏修容还一旁。” 茯若闻言一笑,便柔声道:“公公且先去回皇上,本宫片刻就到。” 大造殿。四面空廊迂回,竹帘密密低垂,殿中极是清凉宁静。进了正殿中却见询与苏修容正在对坐品茗,询见到茯若到了,含笑道:“茯儿来了。” 苏修容恭敬的对茯若行礼,柔声道:“嫔妾修容苏氏给惠贵嫔娘娘请安。” 茯若见苏修容的形容,不觉轻笑道:“修容快快请起,修容这般丽姝之色,难怪皇上厚爱修容了。” 苏修容闻言,脸上都是有些红了,喃喃道:“惠贵嫔娘娘谬赞了。” 询命身边的内侍捧了一盏茶给茯若,柔声道:“这是新贡的雨前龙井,朕念着你素爱品茗,故特意叫了你前来。” 茯若心下流淌过些许的感动,即便如今的恩宠淡了,至少询的心中还是念着自己的。便含笑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苏修容华眼波将流,盈盈浅笑,对着茯若柔声道:“惠贵嫔娘娘清秀绝俗,皇上必然是厚爱的。” 询伸过手去,拉着苏修容的手,笑道:“惠贵嫔乃是母后的族人,朕自然是不能不将她放在心上的,可是朕对倩蓉也是极好的。” 茯若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在芒刺堆里滚来扎去,扎得到处都痛,偏偏又拔不出来,原先心底的感动早已消失殆尽,原来他待自己便是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是仁惠太后的族人,单单只是这层情面而已,然而对着苏修容却才是情真意切。惊骇片刻,方才回复了胸中的不安。却仍旧柔声道:“臣妾多谢皇上关怀,倩蓉便是苏修容的闺名了吧,“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果真是人如其名。” 询却也不大在意,笑着问道:“这茶茯儿以为如何,可还中意。” 茯若细细品了一口,才柔声道:“茶味清新冷洌,极是难得,算是绝品了。” 询颔首道:“朕想着倩蓉入宫已有数月,想着再过几日便晋她的位分为正四品的容华,却不知茯儿以为如何。” 茯若心里不由得忽地一沉。思虑着:“苏修容的位分晋的好快,才入宫寥寥数月便是正四品的容华,兴许未及一年,,苏氏便可与自己平起平坐了。”茯若的笑容得益,柔声道:“臣妾只是嫔妃,这等事皇上做主即可,再不然也有皇后娘娘可与之商议,臣妾不便置喙。” 询的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朕还没有将此事与皇后商量,故而想先来问问惠贵嫔的意思。” 茯若沉下声道:“臣妾以为此事万万不可。” 苏修容只安静微笑,如无声栖在荷尖的一只蜻蜓,静静聆听茯若与询之间的话语,随即便道便说身子不爽快,自行回宫去了。 询闻言,只不疾不徐的说:“为何万万不可,莫不是惠贵嫔也似寻常妇人般吃醋捏酸了,见不得朕宠着苏修容?” 茯若闻言,心下不觉含了几分委屈,沉下脸来,冷冷道:“皇上便是这般看待臣妾,臣妾身为宫嫔,且嫉妒乃是女子德行之大亏,臣妾自然是不会如此的,臣妾之所以认为晋封之事不可,乃是因为苏修容进宫不过寥寥数月,皇上一直专宠于她,对于其他进宫的新人不过尔尔,或是此时又晋封了她的位分,臣妾只怕其余嫔妃心寒。” 询冷笑两声道:“难为惠贵嫔想得倒是周到,都学会体恤其余嫔妃的心思了,只是未知是否是真心。” 此刻茯若的心却似秋末暴露于风中的手掌,一分一分的透着凉意。却又如同坠入腊月的湖水中,那彻骨寒冷激得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片刻后,茯若方才振声道:“臣妾方才所言皆是出于真心,还望皇上明鉴。” 询冷哼一声:“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朕不过与你商议一番,晋封与否仍旧是朕说了算,只是,怎的惠贵嫔如今也似皇后那般的性子,事事与朕相左呢?” 茯若满脸血红,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儿:“臣妾乃是视皇上为夫君,事事都要为皇上考虑长远,若是皇上只需旁人唯唯诺诺,唤来奴才商议便是,省的让臣妾惹怒了皇上。” 询又气又恼,指着茯若狠狠道:“朕原先以为惠贵嫔只是高洁出尘,如今看来却是桀骜不驯。” 茯若冷声道:“臣妾只是言之所实,并未有过桀骜不驯。” 询登时勃然大怒,斥退了茯若,顺手将那青釉茶盏掷了出去,摔得粉碎。 茯若出了殿门,清儿便迎了上来,好奇道:“出了何事惹得皇上大动肝火,方才奴婢在外头听见了里间皇上训斥的声音,又被茶杯打碎的声音。” 茯若的嘴角的弧度浮起一个幽凉的冷笑:“本宫也不知怎的,就惹了皇上大动肝火,他将本宫斥退了出来。” 清儿闻言一惊,颤声道:“怎会,小姐不是一向最得皇上宠爱的嘛,如今也。。。” 茯若横了她一眼,清儿没有说下去,茯若长叹一声道:“得宠也是以往的事情了,自打苏修容进宫,皇上来永和宫的次数也不过两三回,如今本宫又惹怒了皇上,只怕来日被打入冷宫也未可知啊。” 清儿却也无言,只是默默的随着茯若回了感古堂。 茯若夜里独寝,燥热的天气让她辗转反侧,却又不敢贪凉。今日之事抑在心里的逼仄,茯若起身,噤声走到殿后廊上,望着隔着被风吹起的窗纱,月华被或繁或梳的树叶一隔,被筛成了碎碎的明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茯若的失宠便是从那日挨了询的训斥过后开始的,询再也未来过感古堂半步。即便是到了七月十五日的中元节,合宫宴饮,询已是下了旨意,命茯若不必前来,这样的旨意几乎是等同让茯若禁足了。茯若为此倒也是不为所动,她性子一向清冷高傲,只从被询斥责了过后,也不愿再去与他相见。只命清儿与秀儿去感古堂后小厨房里,随意做了一些小菜充饥。 黄昏时分,丝竹声悠悠扬起欢颂之调。越发衬得感古堂内清净幽闭。 王尚仪只在一旁为茯若布菜,一言不发,神色平静,倒是清儿在一旁面带愤愤之色。几次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嘟囔道:“小姐便能安心被这般冷落,阖宫上下都在宴饮,唯独小姐被幽禁,奴婢好生为小姐抱不平。” 茯若头也不抬,只是冷冷道:“只是未让本宫前去赴宴而已,怎的便是禁足了,况且宴席之上,人多嘴杂,本宫也着实不喜,不去倒也清净。” 清儿满脸皆是不甘之色,道:“奴婢只是忧心小姐又似从前那般被皇上冷落罢了。” 茯若冷笑道:“难道本宫眼下的处境,还不算是被皇上冷落么?” 清儿道:“难道小姐不想让皇上回心转意么?” 茯若蹙眉道:“莫不是要委屈本宫去向皇上认错,本宫可是万万做不来的。” 王尚仪不满的看了清儿一眼,沉吟道:“清儿忠心事主乃是好事,只是贵嫔娘娘正在心烦,还不如让娘娘先清静片刻。” 清儿才闭口不言,用完了膳,命纹绣和秀莲把残羹剩饭收拾了,径直进了感古堂内殿,只唤王尚仪入内。 王尚仪拧了一把浸透了玉兰花汁的热毛巾给茯若敷脸,茯若道:“本宫如今业已失宠,王尚仪跟着本宫不觉得前途无望么?” 王尚仪徐徐道:“宫内失宠得宠原本便是常事,娘娘如今只是受了皇上的训斥,算不得什么的,且娘娘好歹还有仁惠太后,即便贵嫔娘娘失宠,仁惠太后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茯若欣然一笑,对着王尚仪和蔼道:“难为你倒是思虑周全,不似得清儿那般言语无状。” 王尚仪和蔼一笑,温言道:“清儿也只是一心为了贵嫔娘娘,好歹她是自幼跟着娘娘的,眼见娘娘收了委屈,自然是会心有不甘的。” 茯若幽幽叹了一口气:“如今仅仅只是不让本宫前去宴饮罢了,或许是皇上还在气头上,自然不愿见本宫的。” 王尚仪蹙眉道:“奴婢只是忧心有人眼见贵嫔娘娘说了冷落,借机落井下石。” 茯若捋捋发髻上的流苏,望着窗纱外夜色微朦,道:“世态炎凉,人心原本便是如此。” 王尚仪垂首,微微咬唇:“倘若长此以往,奴婢只怕对贵嫔娘娘不利啊。” 茯若闻言后,便陷入了深深的惆怅里,只能暗暗地叹息了一声。 接连数日,询对茯若都是这样的冷落,他再也未曾踏足过感古堂,期间皇后特意派云翳为茯若送了些解暑的汤药,宜贵人也带着惠顺帝姬前来探望过两三次。茯若也不愿出去见人,只是将自己闷在感古堂内,或许是这样的气郁难纾让茯若整个人都失了力气,精神委顿。 偶有一日,茯若觉得在感古堂闷了数日,眼见外间便是一个极其清幽的所在,便带着王尚仪与清儿,秀儿出去略走走,不过数步,茯若便体力不支,脚下一个虚浮,便不省人事了。茯若醒来时却见是太医在旁边。皇后身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凌云髻上随意装饰了些许珠翠,与平日奢华之风,甚是清雅。笑意嫣然的看着茯若。 茯若看着皇后,吃力的起身行礼,吃力道:“臣妾给皇后请安。” 皇后笑意和蔼,上前拉着茯若的手温言道:“如今惠贵嫔身子金贵,可暂时不必向本宫行礼了。” 王尚仪与清儿落下泪来,随即轻轻转首拭了,偕了一宫的宫女内监齐齐跪了下来贺喜:“恭贺惠贵嫔娘娘。” 皇后喜道:“如今惠贵嫔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茯若心下有一刻的惶然,却也欣喜了,欣喜之中更是悲伤。此时此刻的她已然是失宠了,即便是有了孩子,生下来也会不得父皇重视,且还是庶出,前途堪忧,茯若抚着小腹,几欲落下泪来。最终也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太医对着皇后恭敬道:“回禀皇后娘娘,惠贵嫔的胎象安稳。” 皇后眼角眉梢皆是喜色,温和道:“如此本宫也能安心了。” 茯若含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临走前,对着茯若笑道:“惠贵嫔且安心养胎,本宫已着人将惠贵嫔有孕之事报给了皇上,皇上命惠贵嫔好生安胎,切勿胡思乱想。” 茯若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臣妾明白。” 因着茯若有了身孕,询再次踏足了感古堂,茯若见他来了,也只是微微的行礼问安,并不似以往的那般。 询见状,也只是沉声道:“皇后昨日特意来了大造殿告诉朕你有身孕,再三请求朕来感古堂看望你,以免你孕中多思。” 茯若闻言后,缓缓道:“皇后娘娘果真贤惠,臣妾多谢皇上皇后体恤之恩。” 询略略沉色,道:“皇后的确是贤惠,不论朕如何宠着妃子,皇后都不会心生妒意,且还言语冠冕堂皇。” 茯若闻言后仍旧泰然自若,只是平缓道:“情深恨切,问世间有几位女子能似皇后那般大度。” 询闻言淡漠笑,语气略略温和些,道:“朕这些日子是专宠于倩蓉,若是惠贵嫔因此便生出妒意便是不该了,须知朕从前待你也是极好的。” 茯若凄惶摇头,道:“皇上如今连唤臣妾的名字都不愿意了,只唤臣妾惠贵嫔,难道此刻皇上还待臣妾似从前那般好么?” 询缓步走到茯若身边坐下,缓和道:“这些都是些微末小事,何必挂在心上。” 茯若闻言,泪水潸潸而落。询却也只是在喟然叹了,道:“朕待你算是宽厚了,虽说那日训斥了你,但苏修容的晋封之事,朕也暂时打消了,苏修容倒是温和,只说她自身资历尚浅,只恐忝居其位。她也安心做个修容。你心里难道还有不甘么?” 茯若按捺住心里的苦痛,含泪笑道:“臣妾并未嫉妒苏修容,若是皇上单单晋封她一人的位分,臣妾只恐其余嫔妃心寒。” 询的语气变得渐渐生冷了:“此事朕思虑再三,便待到中秋时节,朕再晋封她们的位分,苏修容尚好,段才人与唐才人进宫也有数月,但仍旧仅是才人的位分,也该晋封她们的位分。” 茯若凄然一笑,幽然道:“臣妾替宫中姐妹谢过皇上。” 询扶住茯若的肩,道:“如今你已有了身孕,皇子帝姬尚且未可知,为排解你孕中多思,朕会晋你为从一品的昭仪,你可不要辜负朕的一番好意啊。” 茯若听了此言,心中五味陈杂,她原先以为会就此在宫中寥寥度日,如今看来却是多虑了,且还顺势封了昭仪,但茯若的心里却感觉一直惶惶的失落感,心中只觉颓然万分,一种颓然万分的感觉。看着眼前的询,只觉他仍旧和从前一般,只是茯若心里感觉多了份莫名的疏离之感。 茯若感伤片刻,正色道:“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询看了茯若一眼,道:“如此甚好,你且安心养胎,朕过几日再来看你。”言毕拂袖而去。茯若冷眼相对,一言未发。 此刻已是入夜时分,夜宿的寒鸦凄凉地叫一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 茯若卧在床上,却未睡着,王尚仪恐茯若是嫌节气闷热,难以入眠,便拿着真丝绡麋竹扇替茯若扇风,那竹扇触手生凉,片刻茯若倒也是感到了些许清凉。 王尚仪温言笑道:“这竹扇乃是昔日娘娘从昭容升为贵嫔的时候,昭惠太后所赏赐的,当真是难得的珍品。” 茯若看着那柄竹扇,面无表情道:“这竹扇乃是用乌金制成扇面,扇柄乃是用碧玉打造,自然是触手生凉,昭惠太后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王尚仪看着茯若默然的神情,温和道:“等到了中秋那日,惠贵嫔娘娘便是昭仪了,这当真乃是前所未有之喜事啊。” 茯若听闻后,却也只是淡然一笑:“昭仪的位子自然是好的。” 随后十数日,一直相安无事,询只是偶尔踏足感古堂,却再未留宿,至于侍奉在侧一直都是苏修容,敬贵妃等人。宜贵人与段才人偶尔会来探望茯若,皇后时不时会遣云修前来问候。茯若只感觉身子一天天越发的沉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中秋那日历来便是吉日,茯若与新近入宫的三人一同册封,早在晨起时分,感古堂便是一片忙碌,王尚仪打点着内内外外的一切事务,秀莲与清儿支使着宫女太监捧着册封典礼所需的吉服仪仗来往穿梭。感古堂外早已备好了轿辇。只等着茯若从堂外出来。 茯若静静坐在妆台之前,王尚仪与秀莲二人服饰着她装饰好今日册封礼上的首饰。如今茯若已是从一品的昭仪了,王尚仪特意为茯若梳了芙蓉髻,上头装饰着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簪,再配以一对绿雪含芳簪。清雅却也不失华贵。 茯若着了流彩暗花云锦宫装,一切妥当之后,清儿在一旁笑道:“小姐如今的位分可是越发高了,这昭仪的妆容可比贵嫔的妆容要复杂繁琐的多,奴婢们忙活了半日才好。” 王尚仪也浅笑道:“娘娘福泽深厚,莫说是从一品的昭仪,日后便是正一品的贵妃也做得,那时候只怕要清儿更加忙活了。” 秀莲在一旁也笑着打趣道:“是啊,如今娘娘得宠,又有了身孕,来日若是诞下了皇子,还怕做不得贵妃么?” 茯若闻言却也嗔怪道:“越发得意了,清儿且罢,怎的王尚仪与秀莲也学得这般饶舌了。” 秀莲笑道:“娘娘莫怪,今日乃是娘娘的好日子,因此奴婢们才会一时忘形。还望娘娘见谅。” 茯若转念一想,到底也是因为她们忠心,才会如此,一时间倒也不言语了。茯若的云锦宫装上绣着三尾青鸾。大夏朝后宫等级森严,九尾凤凰乃是皇后太后的朝服上才许用,至于皇贵妃也只许用七尾之数,至于贵妃也仅是五尾的青鸾,而从一品的昭仪便是三尾之数。昭仪之下的嫔妃,便只能用牡丹海棠等绣样。 因着册封昭仪礼不同于其余三人,其余三人仅仅是询随意下了口谕,再命太监带诏书,于受封宫嫔之前宣读即可,而茯若的册立却要复杂得多,茯若由着王尚仪搀扶着进了永安行宫最大的殿宇康宁殿,内务太监万盛将金印授予她,茯若跪在殿内正中,听着礼部官员朗声念道:“” 礼成之后,茯若便与三位新人,一同前去大造殿向帝后谢恩。苏修容被晋封为了正四品的容华,唐才人被晋封为了正六品的充仪,段才人晋封为从六品的美人。 皇后穿着大袖的紫金百凤礼服端然安坐与询的身边,面上的笑意浓淡得宜,越发衬得她美貌端然之色,华贵如一株盛放的朱红牡丹。皇后端庄道:“昭仪宋氏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茯若闻言,低头三拜,恭谨答允:“臣妾谨记。” 询身着明黄色缂金九龙缎袍,他的目光柔和的望着跪在茯若身边苏容华,茯若抬头望去,心里却也只能叹息一声。别无他法。 询的面容里满是笑意,道:“众位爱妃要谨记皇后所言。” 皇后望着茯若的肚子,对着询笑道:“宋昭仪的肚子本宫瞧着越发大些了,却不知是个皇子还是帝姬。” 询看着茯若,目光虽说温和,却似乎多了一份疏离的意味在里头,语气淡淡道:“皇子帝姬都好,只是朕想着若是帝姬的话,必定似宋昭仪那般,是个明艳动人的大美人。” 皇后浅浅一笑,再不多言。 日夜更替,转眼间又过了两月,茯若的身子已有了三个月,身段虽说并无异样,但茯若仍旧感觉身子日趋沉重。 已是初秋的时节,询已经定了九月十六的日子回宫,原本还欲在永安行宫多住片刻的,但前朝传来一件大事,让询打消了在永安行宫的念头,只想着速速回宫。 西北羌族部落首领镆铘因病逝世,新继位的首领阿鲁多乃是镆铘的长子,今年已有三十来岁,正巧他继位之初,原配夫人便死了,想着欲与大夏朝联姻,特意带了一干人马向大夏朝朝贡,再者也是向大夏求亲,愿求得一位皇族女子为妻,与大夏永结百年之好。 因着事出紧急,询便匆匆带了一干后妃回宫,回了宫后,便火速召来大臣,与乾元宫的宣室殿与众臣商议此事。 永和宫内,因着茯若有孕了,且有册封为了昭仪,吃穿用度有比从前多了许多。就连伺候在旁的宫人也足足多了十数人。按例皇后宫中可有尚仪一位,掌事宫女一位,贴身侍婢四位,至于使唤宫女有四十人之多,以此类推皇贵妃,贵妃,昭仪,贵嫔,婕妤宫中都有尚仪,掌事宫女,只是使唤宫女比皇后少些,茯若如今乃是昭仪的身份,宫中使唤宫女由原来的十人增长到二十五人之多。 接连数日,六宫里向永和宫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上至两宫太后,下至莫等的选侍,无一不亲自来贺并送上厚礼。便是与茯若结怨颇深的玉贵嫔,敬贵妃二人,也托了身边近身侍婢送了贺礼来永和宫。 寂静午后,茯若午睡起了过后,一时间闲来无事,眼见宫外秋景如画,一时间倒也颇为心醉。便倚在朱红窗台上独自遥望着宫殿外那凄红如血的枫叶。 门口有叩门的声响,茯若遣人去开门,却见是皇后宫中的严尚仪。 严尚仪乃是皇后凤仪宫中的教引女官,且皇后乃是中宫,故严尚仪与昭惠太后身边的洪尚仪及仁惠太后身边的杨尚仪比寻常的尚仪地位颇高一些,王尚仪见了严尚仪,微微一福,行了一个礼。 茯若问道:“未知严尚仪所来此处有何事?” 严尚仪谦和一笑,道:“皇后召集宫中嫔妃,前往凤仪宫共商事宜。” 茯若心下一沉,皇后亲自遣了严尚仪来请,所商议之事必定是万分紧要的。便只带了清儿,秀儿随着严尚仪去了。 到了皇后宫中,只见众位嫔妃都已到了,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敬贵妃居于其下,敬贵妃旁空了一个位子,那位子便是茯若的,茯若如今已是昭仪,再宫里头的位分只比皇后,敬贵妃二人低,却在其余嫔妃之上。因而,茯若一进了椒房殿,殿内嫔妃除了敬贵妃,都起身对茯若行礼,齐声道:“昭仪娘娘万福金安。” 茯若略略挥手,让众人免了礼数,便做到了敬贵妃之旁,敬贵妃也不正眼看她,笑着道:“宋昭仪当真是好福气,入宫不过两三年光景,便是从一品的昭仪了,真真是令人艳羡呢。” 皇后慢慢抿了一盅茶,方对道:“宋昭仪出身尊贵,又知书达理,这位子她也担得。” 敬贵妃掩嘴轻笑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极是,无子无宠的人尚且可忝居凤位,宋昭仪如今怀了龙胎,区区从一品的昭仪自然是做得的。” 敬贵妃此言一箭双雕,一者讽刺皇后无子无宠而居于皇后之位,二者言茯若虽为昭仪,可位分依旧生生比自己这位正一品的贵妃要低一些。茯若闻言也不看她,只是下面的嫔妃一片低声议论,皇后手里依旧拿着那盏茶,细细品茗后,沉声定气的对身边的云修道:“去知会内务府,敬贵妃言行无状,对本宫不敬,停俸三月。” 此言一出,殿中嫔妃不住暗暗称快,敬贵妃闻言大怒,怒喝道:“臣妾所言属实,为何皇后要处罚臣妾。” 皇后面色微微一肃,道:“本宫要责罚你一介贵妃还需要服人么?且本宫身居凤位,执掌凤印,六宫事务大小都由本宫决断,敬贵妃纵然不服,也只能由着本宫了。” 敬贵妃恨极,本欲争辩,却又恐皇后再行责罚,也只能默默不言了。 皇后眼见敬贵妃的气焰被打压,方才平声正色道:“本宫今日召众位姐妹前来,乃是为了一件棘手之事,西北羌族新首领阿鲁多因原配亡故。亲率人马前往我朝求亲,愿求得一位皇族女子为妻,与大夏结为秦晋之好。皇上为此事颇为苦恼,一连数日都与大臣商议,昨日又托了本宫好生与后宫诸位嫔妃商讨此事。” 茯若陪笑道:“羌族历来我朝交好,若是两方联姻,却也与朝政大有裨益,此乃是喜事。” 皇后点头称赞:“昭仪所言属实,只是皇上与本宫忧心是,乃是究竟将何人嫁与阿鲁多首领为妻,皇族中的适龄女子着实不多。” 玉贵嫔淡淡道:“静慧帝姬不过也只有三岁,惠順帝姬尚且不满周岁,如此算来,宫内适龄的女子也只有先帝所生的庆顺帝姬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颇为赞同,就连一直一言不发的敬贵妃也出身道:“按着玉贵嫔所言确实如此,庆顺帝姬的岁数也有十六了,正好合适。” 皇后微笑点头:“本宫原先也想过此事,只是羌族苦寒之地,只怕是将庆顺帝姬委屈了。” 玉贵嫔朗声道:“庆顺帝姬的生母不过乃是先帝身边的一位婕妤,她虽自幼乃是昭惠太后抚养,可到底不比得嫡出的公主,即便日后指婚下嫁,也不过在朝中挑选名门世家便是,自然比不得和亲这般体面尊贵,且说帝姬嫁过去,便是一族部落之母,臣妾以为庆顺帝姬委实也算不得委屈。” 敬贵妃接话道:“玉贵嫔言之有理,庆顺帝姬乃是先帝的女儿,若是将她与羌族首领阿鲁多和亲,羌人必定会感受我朝对此事的重视与诚意,日后定会更加臣服我朝的。” 众人且在纳闷缘何一向不和的敬贵妃,玉贵嫔二人,会在今日同气同声了起来。茯若宁和微笑,一言不发,心里想着敬贵妃与玉贵嫔多半是为先前庆顺帝姬处罚她们身边的宫女而借机报复。然转念一想,二人所言却的确有几分道理。 皇后蹙眉深思片刻,对着其余嫔妃道:“你们所想也与敬贵妃,玉贵嫔一致么?” 众人想法皆是如此。皇后见状,双眸微睐,含笑道:“即使如此,你们便散了吧。” 皇后待到众人走后,方才徐徐松了一口气。云翳走前为皇后捶背,恭谨问道:“皇后娘娘,莫非当真要让庆顺帝姬和亲,奴婢只怕昭惠太后那般。” 皇后徐徐叹了一口气:“前日皇上便定了要让庆顺帝姬和亲,本宫叫来她们商议,不过希望她们能帮着说一嘴,省得昭惠太后把气全撒在本宫和皇上头上。” 云翳叹息道:“庆顺帝姬自幼便养在昭惠太后身边,二人情状尤胜亲母女,昭惠太后自然是万分不愿的。” 皇后冷笑道:“那也是无法,只是可惜敬贵妃所生的静慧帝姬年岁尚小,所示将她送去和亲,必定能让敬贵妃痛不欲生。” 云溪忙道:“有庆顺帝姬做例子,再过个几年,谁知道会不会再有一些蛮族边夷前来求亲呢?到时候,反正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是宫内所有皇子帝姬的嫡母,即便敬贵妃乃是生母,但也打不过“母后”二字。日后静慧帝姬的婚事还不是都在娘娘手上。” 皇后略略点头,沉吟道:“是在本宫手上,宋昭仪的肚子也越发大了。” 云翳道:“可不是么,奴婢想着她多半也要生个皇子了,只是娘娘咱们还需要让司膳房的人动手么,就像上次顺安贵人那样。” 皇后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尽是森冷可怖之意,与平日的谦和温婉不同,只盯得云翳背上直冒冷汗。良久皇后才道:“这次不必了,暂且留着她罢,只是那个顺安贵人真是可惜了,她死了却不能嫁祸给敬贵妃,只是让那个张氏进了冷宫,枉费本宫一番功夫。” 云翳也不满道:”敬贵妃放肆狂妄,娘娘迟早会除掉她的。” 皇后缓缓道:“且留着宋昭仪吧,上次敬贵妃打了她的耳光,以她的心性,只怕是将敬贵妃恨苦了,只怕每日只寻思着如何报复呢。” 云翳淡淡一笑:“如今宋昭仪有了身孕,只怕敬贵妃有的苦恼呢。” 皇后冷冷道:“今日皇上召了何人侍寝?” 云翳不满道:“今日乃是敬贵妃,不知道她又使了什么狐媚手段,把皇上勾了去。” 皇后闻言却是淡然一笑,道:“如此甚好,等会儿你去通知敬事房的人,将彤史送去长乐宫给昭惠太后过目。” 云翳会意后,便笑着下去了做事。 皇后的面色却越发森冷可怖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三日后,询正式下诏将庆顺帝姬嫁与羌族首领阿鲁多和亲,阿鲁多首领感恩自是十分感激。更是立下誓言,千秋万代均臣服大夏。询自是十分欣慰,安抚了羌族,日后赫连族的余孽在西北的势力亦是不足为虑了。为此,前朝后宫皆是深感欣慰,深恨此事之人,也仅有昭惠太后一人。庆顺帝姬得知要将自己嫁与羌族首领。只觉万分惊愕伤感。并无其他。倒是昭惠太后为此事气恼了数日,连众妃去向她请安,她亦是拒之门外。 秋意渐渐浓了,茯若正在西窗下酣眠,殿内的檀香幽香浮动,催得人睡意更沉。王尚仪进来对着茯若耳边低声道:“昭仪娘娘,仁惠太后急着要娘娘去寿安宫。” 茯若听了这话,便醒了。起身拾掇拾掇便走了,只穿了一身寻常的一身白蓝条纹的素锦宫装,暗淡的乳白色缎锦,镶饰着嫩黄色镶边栀子花,微绿墨色的花叶在波纹,舒袖里边,内袄小袖的绿黄双色栀子花绣工倒还精致,清雅却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佩戴着赤金打造的玫瑰花簪子,两侧主要是如意形状的绿松石装饰,偶尔点缀两颗饱满的大珍珠,再在周围攒一圈小珍珠。宫苑秋韵浓,茯若的这番装扮,倒也算是一番别致之景。 寿安宫里一片死水般的沉静,外遭鲜花拥簇,织锦披离。数百盆茉莉c素馨c剑兰c朱槿c红蕉,红红翠翠,十分宜人。茯若缓步走入殿中,只见仁惠太后穿了一身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只随意绾了一个平髻,上头一堆银簪。甚是清简。 茯若的身孕也接近五六个月,身子亦是万分的不便,便屈膝道:“母后娘娘万安。” 仁惠太后示意身边的宫女扶她起来,叹气道:“这时候叫你来,也只是为了一件烦心事,哀家与询儿为此事烦心许久了。” 茯若闻言,恭谨道:“还未知母后所言何事,臣妾愿闻其详。” 仁惠太后无奈道:“询儿欲将庆顺帝姬嫁与阿鲁多,原本便是与我朝大有裨益之事,奈何那昭惠太后爱女心切,竟是万万不肯。就连询儿今早和皇后前去长乐宫问安,她亦是说身子不适,打发二人回去了。” 茯若陪笑道:“庆顺帝姬自幼丧母,出了娘胎便一直是昭惠太后在抚养,自然是有些情分的,如此一来,臣妾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仁惠太后颔首道:“难为你说的倒是恳切,哀家唤你前来也不过是商议此事该如何了解,询儿定了下月初六便将帝姬和亲,只是那昭惠太后势必不会善罢甘休啊。” 茯若垂首叹气道:“或许等过了几日,昭惠太后便想明白了,且说皇上乃是一国之君,皇上定下的旨意,也不能因为昭惠太后不悦便轻易收回吧!” 仁惠太后蹙眉道:“话虽是如此,但那昭惠太后便是母后皇太后,连哀家也要让她三分,且她上官氏在朝中威望颇深,哀家只怕长此以往对询儿的皇位不利。” 茯若闻言大惊,颤声道:“母后必是多虑了,皇上自登基以来,勤于政事,且有收复了被赫连族夺去的领地,已是难得,还望母后宽心便是。” 仁惠太后冷笑道:“哀家自会宽心,上官氏眼下是显赫尊贵,到了来日的命数便未可知了。” 茯若恭顺道:“母后与臣妾的家门宋氏虽说比不得上官氏那般显赫,但也算是宽厚了。” 仁惠太后手里拿着一串沉香楠木的念珠,沉声道:“有朝一日,我宋氏势必也会如同上官氏那般的,到时候哀家与你才算是心愿得偿了。” 茯若温然含笑道:“母后所说极是,臣妾心中所想也是如此。” 殿中沉静片刻,杨尚仪走进来道:“太后娘娘,方才长乐宫伺候的人说昭惠太后让你去一趟长乐宫。” 仁惠太后对着茯若笑道:“你且先回宫去吧,哀家也正欲前去长乐宫见昭惠太后议事,如此甚好,她自己倒先坐不住了。” 茯若温然欠身:“臣妾先行告退。” 仁惠太后见茯若走了,也起身命人前来替自己梳洗,将寻常的银簪换下了,换成了一对万年吉庆簪。便带着一行人去了。 长乐宫比之寿安宫华丽明堂数倍,琉璃作瓦,白玉为栏,大理石砌成凤穿牡丹的纹理铺与地面之上,周遭皆是牡丹,芍药等娇妍之卉,正殿康宁颠中檀香幽幽,细闻便知是沉香,檀香再加以分毫的龙涎香细心调配而成,香味纯郁。 一位小宫女从殿内走出来,见仁惠太后已然到了,便随意福了一福,便进去通报了。严尚仪即刻就出来了,对着仁惠太后见礼道:“奴婢给仁惠太后请安,昭惠太后等候许久了。” 仁惠太后进去便见到昭惠太后端坐于正殿之中,只见她身着浅绿色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发髻梳成高椎髻,赤金百鸟朝凤钿子上镶嵌珊瑚c绿松石和琥珀的赤金结子。比之仁惠太后的装束,昭惠太后华贵了数倍不止。 大夏极为重视嫡庶之别,仁惠太后与昭惠太后虽同为太后,但昭惠太后上官氏乃是先帝正宫,所以地位比仁惠太后生生高出一头,仁惠太后见了昭惠太后也只得垂首行礼,昭惠太后见了,心中甚为得意,便让仁惠太后坐在自己下首的红楠木雕花座椅上,沉声道:“哀家许久不见姐姐了,奈何姐姐平日都只在寿安宫诚心礼佛,也不愿来长乐宫里多走动,哀家只好命人前去请你前来与哀家一叙了,还望没有打搅到姐姐。” 仁惠太后眼见昭惠太后如此言语,又让自己坐在殿中凤椅下首的红楠木所制的座椅之上,得知昭惠太后是借故提点自身低她一等,心下不快,却也仍旧含笑道:“妹妹此话便是见外了,哀家原本便想着来长乐宫看望妹妹,只是这几日回了庆顺帝姬和亲之事,哀家倒是有些忙了,方才正在宫里命人万万要寻一些的东西出来,给庆顺帝姬作嫁妆,也免得让羌族人觉得我们中原失了礼数。” 昭惠太后一闻得庆顺帝姬和亲之语,面上的笑意便淡了三分,沉吟道:“若是如此的话,哀家倒真是要替庆顺好生感谢姐姐才是,只是哀家以为羌夷蛮族若将帝姬嫁过去,只怕是委屈了帝姬,哀家思虑了这几日,觉得找一个寻常的宗室女子嫁过去便是,不必要帝姬远嫁。” 仁惠太后微微一笑:“这些哀家原也想过,只是宗室之中并无适龄女子,巴陵群王膝下只有三子二女而已,且二女且是正妃所生,长女尚且不满九岁,如何得以远嫁。而月山群王至今尚未迎娶正妃,膝下也只有一个姬妾所生的庶子罢了。故而才选了庆顺帝姬。” 昭惠太后微微蹙眉,冷笑道:“自从安惠下嫁,哀家膝下仅有庆顺这一个女儿,将她远嫁羌族,哀家不得知与她何年才能再见,且哀家听闻,敬惠长公主的长女承贤翁主也有十三了,也算是适龄人选。” 仁惠太后眉心微微凝了一丝不悦,缓缓道:“询儿已经下了圣旨,君无戏言,妹妹身为母后皇太后,母仪天下难不成要天下人都觉得皇上的圣旨如同儿戏?” 昭惠太后眉头紧锁,冷冷道:“姐姐不必事事都用皇上来压哀家,哀家乃是东宫太后,当今的皇上能够坐上皇位还不是当年哀家的恩典,知恩图报乃是人间正理,还望姐姐牢记此话。” 仁惠太后眉毛微微一扬,沉声道:“哀家与询儿都自当感激妹妹当年的恩德,也多亏了妹妹询儿才能做得着皇位,若是妹妹和其他嫔妃有了先帝明宗的子嗣的话,或许我们母子就生生与这皇位无缘了。” 这一番话着实刺痛了昭惠太后的伤处,她自进宫来,一直不甚得宠,虽说期间有过一次身孕,但因为身子虚弱,未能保住。今番被仁惠太后提起,昭惠太后心下大怒,冷冷道:“哀家与这儿女上无缘,嫁与明宗皇帝多年也未有所出,所以也只能将别人的孩子视若己出。但哀家转念一想,哀家先前乃是正宫皇后,嫔妃所生的孩子哀家都是他们的嫡母,不似得姐姐这般,为人侍妾,生下的子女反而要认别人为母。” 原来昔年仁惠太后以淑容的身份嫁入太子府时,不就便有了敬惠群主,即如今的敬惠长公主,奈何,太子妃郭氏恼恨万分,便下令将敬惠群主交由自身抚养。仁惠太后当时仅仅是个淑容,自然也只有忍了,此事仁惠太后每每想起,心中便觉得郁郁难解,只是不知怎的被昭惠太后知晓了。 仁惠太后神色微微一滞:“妹妹说的极是,好在哀家乃是有福之人,好歹也从一个太子侍妾的身份熬到了如今的太后了,往事如烟,哀家也并未过多放在心上。” 昭惠太后笑意浅浅,神色平和如镜:“自然如此,只是哀家今日所言之事,还望姐姐好生思量,免得日后咱们姐妹伤了情面。” 仁惠太后淡淡一笑:“圣旨已下,此事乃是万万不能更改的,妹妹有空与哀家在这里费唇舌,还不如多去看看庆顺帝姬,指不定日后要再相见便难如登天了。” 昭惠太后被这话气的说不出话来,嘴角直抖,过了片刻,才沉下声来吩咐严尚仪:“送客。” 仁惠太后眼见昭惠太后无言以辩,心口松畅,便离开了。 昭惠太后眼见仁惠太后倏然而去,怔怔地落下泪来,向着帘后转出的严尚仪道:“哀家真是后悔啊,当初就不该成全这个贱妇成为太后与哀家平起平坐,就应该只让她安分做个太妃便是,如今真是悔不当初啊。” 严尚仪默然落泪,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言语。 鎏金凤凰雕花烛台上的烛光微微跳跃,长窗灌入的凉风忽地扑灭,只余下袅袅轻烟。日近黄昏,在夕阳的映射下,平日华丽富贵的长乐宫此刻宛如一头斗败了的巨兽正在微微喘息,僵伏不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离远嫁和亲的日子渐近,昭惠太后虽说心有不甘,但也无能为力,皇后偶尔前去探视,昭惠太后也只是泱泱无力的坐在软榻上,长乐宫的内殿里一片死寂寥寥之色。 华穗捧着香盒,在银错铜錾莲瓣宝珠纹的熏炉里添了一匙檀香。重重帷幕间,一股檀香浓淡得宜的气息缓缓散开,烟雾袅娜,恰似女子曼妙的身形一般。华穗见着香味渐散,便俏无声息的退到一旁。 昭惠太后沉默片刻,道:“如今庆顺就快要和亲了,这些日子哀家心里总是一阵空落落的。” 皇后闻言,安然一笑道:“太后虽然忧心,但也是无法,况且皇上圣旨已下,怕是也只能委屈帝姬了。” 昭惠太后嘴角微微一笑:“皇后说的倒是恳切,一字一句全然都在维护皇上,你果真是越发像一位皇后了。” 皇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道:“臣妾如此,总算也不负太后当日教诲了。” 昭惠太后道:“很好,你总算还记得这些,当年新帝一登基。哀家便下了懿旨让你入宫,可不全然是顾念着你是哀家的内侄女。” 皇后闻言,垂首默然,过了片刻,道:“臣妾知道,太后是希望臣妾有朝一日成为后宫之主,让后宫仍旧是太后的。” 昭惠太后手里拿着一只白玉镶金的七寸长的玉如意,悠然道:“自然如此,哀家十四岁便入宫了,明圣太后那时候也给哀家说过这些道理,后宫的权柄一定要在自己人的手上,这样一来,这后宫才能尊卑序,嫡庶有别。” 皇后恭谨道:“承蒙太后抬爱,臣妾如今已是皇后,执掌凤印。后宫已然在臣妾手中。” 昭惠太后闻言一笑,道:“不错,如今你的确是皇后,但后宫当真在皇后的手中么?” 皇后身上一凛,只觉得后颈里一凉,背上冒出了些许冷汗,默默道:“臣妾愚钝,还望太后赐教。” 昭惠太后冷冷道:“你以贤贵嫔的位分进宫,随后晋贤贵妃摄六宫事务,懿仁皇后逝世后继位中宫,这期间有敬贵妃争宠,宋昭仪多宠,如今皇上又专宠于苏容华,且如今宋昭仪有了身孕,谁知道她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若是诞下了皇子,皇后你可要记着,宋昭仪是仁惠太后那边的人。” 皇后脸色渐渐变得冷冽,沉声道:“太后所言,臣妾知道。” 昭惠太后凛然道:“你知道便好,还是好生用些心吧,否则这后宫便是别人的了。” 皇后诺诺答应了,方才离去。 洪尚仪眼见皇后出去了,上前来为昭惠太后按摩,道:“太后一向对皇后和颜悦色,何故今日会?” 昭惠太后叹气道:“皇后对皇帝太过深情,方才哀家质问她庆顺和亲之事,她字字句句都在维护皇帝,生怕哀家与皇帝为难。” 洪尚仪感叹道:“皇后乃是国母,更是皇上的妻子,对皇上深情也实属正常。” 昭惠太后冷笑道:“若她还是寻常嫔妃,这般深情倒也无妨,但她如今乃是母仪天下,统摄六宫的皇后,若是在心里把夫妻之情看的比凤位还重,那便是错事了。” 洪尚仪闻言,倒也渐渐默默无言了。 因着怀着身孕,身子繁重,茯若极少出宫去,只是偶尔会带着王尚仪与清儿去永和宫外略走走,每每不过一个时辰便要回宫去。 今日原本茯若用了膳,心里只觉得闷,也不想出门去,但绫姝早早的便来了,硬是要和茯若出去走走。 天气仍旧有些闷热,绫姝碧色暗绣玉兰纱宫装,底下是月色水纹绫波裥裙,装扮甚是清淡。茯若见绫姝执意如此,也只好随了她一道出门去了。 二人去了上林苑,上林苑景致极美,遍植奇花异草。行了数步,绫姝温和道:“如今昭仪娘娘的肚子越发大了,不日便要临盆了吧。” 茯若掩唇一笑清妍幽幽:“是比原先又大了些,等着孩子生下来了,绫姝姐姐可要日日都来永和宫看看这孩子。” 绫姝的眼角闪过一丝凄楚:“若是昭仪生下了孩子,皇上也会日日前来的探望的。嫔妾若是再来岂不是不合时宜。” 神色黯然如秋风黄叶,缓缓坠落:“绫姝姐姐多虑了,皇上膝下的子嗣又不是仅仅只有本宫腹中的胎儿,且皇上如今最宠爱的便是苏容华,怎能日日来本宫的永和宫。” 绫姝默然片刻,道:“即便是如此,但昭仪娘娘好歹有了孩子,那已是极好的。” 茯若拉着绫姝的手,温然道:“咱们二人在后宫里相伴数年,本宫的孩子也算的上是绫姝姐姐的孩子。还望姐姐万万不要自哀。” 绫姝露出了然的笑意,与茯若双手交握:“嫔妾虽不得圣宠,但与昭仪娘娘贴心相交,也算是欣慰了。” 茯若婉然一笑,二人复继续前行。 二人行了片刻,只闻得前面笑声嫣嫣,待得走近了些,却是玉贵嫔,文昭媛从上林苑中回廊里坐着,三人皆是一脸喜色,茯若走的原本便有些累了,正欲清净片刻,骤然闻得三人嬉笑之声,心下不悦,绫姝倒是先对玉贵嫔,文昭媛行了礼,随即带着茯若上了回廊上坐着。 玉贵嫔,文昭媛二人齐声对茯若行礼:“臣妾给昭仪娘娘请安,愿昭仪娘娘万福金安。” 茯若客气的让她们起了身,温然笑道:“许久不见玉贵嫔和文昭媛,本宫原本还欲去长寿宫探望玉贵嫔,没想到却在此处见到了玉贵嫔。” 玉贵嫔身着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缎纹是红丝线编织的枝叶繁花,错落有致的布满了整件缎裳。头上是梳着朝月髻,带着一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且墨蓝色翠玉发梳色彩与下方的宝绿色暗纹发玉c镶边紫珠相得益彰。摇曳生辉,显得极为华贵。文昭媛的装束也是极为花枝招展,一团华贵喜气。她身着一身绿蓝条纹的素锦袍裙,暗淡的碧青色缎锦,镶饰着嫩黄色镶边栀子花,微绿墨色的花叶在波纹,舒袖里边,内袄小袖的绿黄双色栀子花绣工倒还精致。 玉贵嫔见茯若如今已是昭仪,位分在自己之上,只能平声静气的道:“臣妾多谢昭仪娘娘关怀,在这里遇见了昭仪娘娘,臣妾也感到欣慰。” 茯若又向文昭媛道:“本宫听闻皇上念着文昭媛进宫多年,说是不日便要晋封文昭媛的位分了,本宫先行贺喜文昭媛了。” 文昭媛的性子与玉贵嫔相差未几,皆是那般轻狂倨傲,便道:“嫔妾谢过昭仪娘娘,只是嫔妾尚未知晓皇上要给嫔妾什么位分。” 茯若思虑片刻,便道:“这些本宫也不得知了,只是今早去向皇后请安时,皇后提起的,或许是昭容,亦或许是贵人。这些本宫便不得知了。” 玉贵嫔闻言,唇边却笑意深深:“臣妾倒是想起一事来,昭仪娘娘已有十数日未曾见到皇上了,这些事也只能从皇后哪里听来了,臣妾只是感慨物是人非,原先昭仪娘娘也是皇上心尖上的,怎的如今苏容华进了宫,便这样被抛诸脑后了,只是可怜了娘娘腹中的胎儿了。” 绫姝听玉贵嫔说的极为不敬,正要言语,茯若暗暗按住她的手,淡淡笑道:“的确是物是人非,原先玉贵嫔以贵人的身份入宫的时候,本宫还只是从三品的昭容,见了玉贵嫔还要行礼,如今本宫乃是从一品的昭仪,玉贵嫔只是正二品的位分,这总算是倒过来换做玉贵嫔向本宫行礼了。” 玉贵嫔蹙了蹙描得秀长的柳叶眉,有些不服气道:“昭仪娘娘莫不要把话说绝了,臣妾的父兄为国厮杀,战功显赫。难道臣妾便做不得这昭仪的位子,若是真有那一日,只怕你我二人又要平起平坐了。” 绫姝轻轻“咦”了一声,恭恭敬敬道:“玉贵嫔娘娘自然是可以做昭仪的,只是若是那时候若是昭仪娘娘晋封为了正一品的贵妃哪有如何,嫔妾记得,宫里的贵妃只有两位,眼下已有了一位敬贵妃,若是昭仪娘娘也成了贵妃,只怕玉贵嫔娘娘便再也不能如愿了。” 玉贵嫔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正欲辩白,茯若温然笑着,含了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若是玉贵嫔能再度与本宫平起平坐也是极好的,只是本宫念着,如今皇上专宠苏容华,对玉贵嫔的恩宠到底淡了些,本宫虽说失宠,好歹腹中还有胎儿,皇上或多或少都会念及着本宫,而玉贵嫔还是自求多福吧。” 文昭媛脸上的喜色也收了些,茯若复又道:“今日皇后娘娘说是待到庆顺帝姬和亲过后,皇上会晋封文昭媛的位分,此乃是实话,况且文昭媛娇媚可人,贵人的位子你原也做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轻狂跋扈之人尚且可为贵嫔,文昭媛如何又不能为贵人呢?” 玉贵嫔面色铁青,如被眼霜,奈何茯若位分高,不敢与之争辩,只能施礼退开。 随后文昭媛也走了,二人走远后,绫姝低声笑道:“娘娘的口齿越发好了,方才说的玉贵嫔哑口无言呢?” 茯若笑道:“她为人一向跋扈,若不是今日本宫的位分高于她,只怕还不能将她说的哑口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离庆顺帝姬奉旨和亲还有三日,因着乃是本朝头一回将皇帝嫡亲的帝姬嫁到塞外和亲,且为了安抚昭惠太后的颜面,询特意下旨,要操办的格外的隆重。 皇后更是亲自为庆顺帝姬置办嫁妆,特意嘱咐了内务府,将积年收藏的奇珍异宝,好生挑选了些给庆顺帝姬。 秋菊堂内,六宫嫔妃送来的贺礼,都快要库房堆满了,皇后送来的是碧青玉所制的翡翠屏风,此屏风世间唯有一架,实在是无价之宝。不单是这个,皇后且又命司珍房的孔司珍打造了一副紫金翟凤珠冠。材质皆是用赤金所制,所用的点缀也是上好的大东珠。华贵异常。皇后一来是为了宽慰庆顺帝姬之心,二来也是为了向六宫嫔妃昭示自身乃是中宫之主的华贵显赫。 敬贵妃虽说不喜庆顺帝姬,但碍于情面,却也送来了她一套孔雀绿翡翠珠链。虽说比不得皇后所送的珠冠华贵,但珠链上的颗颗翡翠珠浑圆通透且十分均匀,雕作孔雀的翡翠色泽又绿又润,做功和成色都算得是上上品。 茯若特意将先前询所赏赐的一套十二把的泥金真丝绡麋竹扇送予了帝姬,至于玉贵嫔,宜贵人,文昭媛等等,所送的贺礼大致都多是一些珠宝首饰一类。 昭惠太后抚育庆顺帝姬多年,将自己昔年册封为皇后之时,先皇明宗钦赐的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雕刻东珠挂饰寻了出来,细细端倪了片刻,方才对着身边的洪尚仪沉声道:“去将庆顺唤来,哀家有话嘱咐她。” 洪尚仪奉旨而去,一盏茶的功夫,庆顺帝姬便到了,因着庆顺帝姬所居秋菊堂就在长乐宫不远处,所以帝姬来的甚快。 帝姬进了正殿,眼见昭惠太后神色沉重如欲雨的天气,不由得心下更多了几分哀伤,走进了数步,终究忍不住泣道:“母后,庆顺来了。” 昭惠太后的眸中也含了些许的泪意,最终却只能笑了笑,声音如同夜枭一般嘶哑低沉:“再过三便要和亲到那塞外苦寒之地,或许这次是你最后一次来母后这里了吧,庆顺你可觉得母后无用么。” 庆顺帝姬泪意更深,低声道:“庆顺奉旨和亲乃是皇兄下旨,委实怨不得旁人。母后乃是六宫至尊的母后皇太后,又是庆顺及皇兄的嫡母,何来无用一说。” 昭惠太后冷冷道:“不错,哀家的确是母后皇太后,可哀家还要受仁惠太后那个贱妇的气,连自己的女儿都无法庇佑,让旁人硬生生断了咱们母女之情。” 庆顺帝姬犹豫片刻,仍旧道:“羌族历来与本朝交好,自从世祖皇帝之时,便已开始互通有无,且如今羌族可在边疆遏制赫连族余孽死灰复燃。庆顺远嫁,于两方都是大有裨益之事,还望母后万万不要迁怒于旁人。” 昭惠太后看了庆顺帝姬一眼,转了转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徐徐道:“难为你竟有这个心胸,只是,你便能舍弃多年来母后与你相濡以沫的亲情,以及这重重宫闱的荣华富贵么,庆顺,母后委实是舍不得你远嫁塞外,母后命苦,不得你父皇的宠爱,一生无出,你虽非我亲生,但在我膝下抚育多年,我待你早已视如己出,如今,你若是去了那塞外之地,要回来便难了,母后怎能不忧心呢?” 庆顺帝姬默默片刻,沉声道:“儿臣自然是舍不得这些的,但却也没有办法,还望母后成全。” 昭惠太后命人将那件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雕刻东珠项圈拿了出来,对着庆顺帝姬道:“这项圈原是母后册封为皇后那年,你父皇赏赐的,如今你就要和亲了,母后便将这个赐予你吧。” 庆顺帝姬被惊得后退几步,不免生了几分怯意,低低道:“母后不可,此乃是父皇所赐,乃是母后册为皇后的凭证,也是父皇对母后的一片心意,母后切不可将此等贵重之物赐予了庆顺,还望母后自己好生留存,以排解对父皇的哀思吧。” 昭惠太后唇角扬起讥笑:“一片心意,你父皇何时对母后有过什么心意,他当年册封母后为皇后,也不过为了顺承明圣太后之意,你父皇一向与母后不同心同德,他心心念念的一直都是纯献皇贵妃那个狐媚子,他心里何曾真心对待过母后。” 庆顺帝姬都觉得烧了起来,讪讪地垂着手立着,不敢说话。 昭惠太后回复了些许平静,缓声道:“此物贵重无比,哀家赐予你,也是免得让那些番邦胡虏之徒小瞧了你,至于你父皇,母后与他不过只是情面上的夫妻,这东西留在母后身边,母后只觉得讽刺。” 庆顺帝姬小心翼翼接过那副项圈,柔声道:“儿臣谢过母后,好在安惠姐姐只是下嫁到了京中的一户人家,日后仍旧可以入宫陪伴母后左右。” 昭惠太后叹气道:“虽说安惠也是母后一手养大,可在母后心里,待你总比待安惠要亲近些。” 庆顺帝姬惊异道:“母后此话乃是何意,庆顺不解。” 昭惠太后颔首:“安惠乃是贞熹皇后所出,你父皇待贞熹皇后的深情可不逊于他待纯献皇贵妃。安惠自幼便记得你父皇的宠爱,以前他每次来母后这里,都只是来看安惠罢了,连与母后话也说不上几句,对你,他更是如此,所以母后才格外疼惜你一些,母后与你,便像是明月照寒镜,照见彼此身上的清寒凄冷。母后不得你父皇的喜欢,你父皇待你也不过尔尔,便是这样,母后才更觉得与庆顺在这后宫里更像是相依为命。” 庆顺帝姬闻言,眼角又溢出了些许泪水,柔声道:“儿臣谢过母后多年照料之恩,且母后不必哀伤,父皇在情面上也是待母后极好的。” 昭惠太后凄婉一笑,道:“只是情面上的好有什么趣味,一个女人得不到丈夫的真心相待,得到的只是顺承母命,情面上的恩情,这样的恩情,不要也罢。” 庆顺帝姬垂首默默不言,殿中檀香屡屡,幽香浮动,两个女子的身影在香烟袅袅中飘渺不定。 昭惠太后见庆顺帝姬无言,继续道:“哀家闻言,那羌族首领阿鲁多有三十余岁了,原配夫人死了,膝下还有两个儿子,此番娶你回去是做他的续弦。真真是委屈你了,你好歹乃是先皇亲生的帝姬,却落到了给人填房的地步。” 庆顺帝姬抬起头来,柔声道:“儿臣听皇兄皇嫂所说,阿鲁多还有两位妾室,给他生下了三个庶女。不过若是儿臣嫁过去,那些孩子都算做是儿臣的孩子。” 昭惠太后冷然道:“那是自然,庆顺你要好生记着,永远要记得自己是以皇族嫡亲女儿的身份嫁过去的,这样一来,他们才不敢轻慢了你。” 庆顺帝姬点头称是。昭惠太后让庆顺帝姬来到自己的身前,细细看了庆顺帝姬片刻,柔声道:“庆顺如今已经长大了,当年你还是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十五六年过去了,母后今天才发现庆顺已然长成了一位俊眼修眉的佳人了。” 庆顺帝姬感慨道:“时光荏苒,庆顺已然长大了,多谢母后抚育之恩。” 二人静默片刻,昭惠太后示意让庆顺帝姬先行退下,庆顺帝姬离开正殿之际,回头道:“若是日后得幸,庆顺定会设法回来探望母后的。” 昭惠太后闻言流泪挥手不语,庆顺帝姬在殿门拜别,正要起身离去之际,昭惠太后唤道:“孩子”庆顺帝姬心中一颤,立刻转过头去,昭惠太后凄然落泪:“好生珍重,母亲再也不能照料你了。” 那是一位母亲对即将出嫁的女儿最后的叮嘱。 庆顺帝姬忍着泪,朗声道:“是,女儿明白,也望母后好生保重,在后宫中颐养天年。” 昭惠太后含泪微笑,随即起身入了内殿。 庆顺帝姬出了长乐宫已然是夜间。带着黛淑缓步回宫,两人急急忙忙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黛淑才问道:“怎的帝姬去了这么久,太后娘娘说什么了。” 庆顺帝姬低声说:“只是嘱咐了一些事罢了,可能孤出嫁以后,再也不能见母后了。” 黛淑深知此话含意,也沉默不言,复随着庆顺帝姬前行。 夜色深沉且又昏暗,恰如昭惠太后那早已残破枯槁的心,以及一片静默幽暗如深渊的前半生一般。偶尔夜风拂过,也似最无奈的一声叹息,幽幽化作深宫里一抹凄微的苍凉。 昭惠太后进了内殿,洪尚仪对其点上了一支水烟,昭惠太后吞吐几口,方才凄婉道:“真是可惜了庆顺。” 洪尚仪微微颔首,忽然道:“望太后恕奴婢多嘴,奴婢听闻庆顺帝姬和亲乃是仁惠太后及朝中党羽一力促成,好似后宫嫔妃中敬贵妃与玉贵嫔也出了不小的力气。” 昭惠太后的眼中顿时含了些许戾气,冷然道:“这些哀家都知道,仁惠太后是故意借此事来打击哀家。不然怎的繁懿册为皇后不过数月,她便让她的侄女宋茯若进了宫。还一下子就封了从三品的昭容。这个贱妇原先儿子在外做肃成候倒也安分,如今看来,哀家倒是看走了眼。” 洪尚仪低眉顺目道:“敬贵妃与宋昭仪都算的是仁惠太后的心腹,似乎张氏被打入冷宫前,也和宋昭仪走的近,而且,张氏还是仁惠太后特意推荐给皇上的,就连张氏封为常在,也是仁惠太后求的恩典。” 昭惠太后的脸色被耳畔郁蓝的嵌东珠点翠金耳坠掩映得有些肃然发青:“好在哀家以打发了张氏,如今皇上专宠于苏容华,她和宜贵人两姐妹,都是哀家身边的人。如此一来,哀家都是暂且不必担心。” 洪尚仪低声道:“如今庆顺帝姬远嫁,协理六宫的事务多半落在是敬贵妃和宋昭仪的手上,这对太后不利啊!” 昭惠太后沉沉道:“皇后自生产后,身子体虚,六宫事务繁琐她一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应付过来的,由着敬贵妃或是宋昭仪协理六宫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洪尚仪惋惜道:“只是可惜了,太后苦心经营,大权终究也被仁惠太后那边分去了一些。” 昭惠太后冷笑道:“分去了一些又如何,她们能拿的长远么?无论如何后宫之主都还是哀家,至于仁惠太后,哀家定然会让她明白,这六宫真正的主人是谁。” 洪尚仪微笑不言,默默退下去做事了,昭惠太后看着殿中的檀香所燃起的层层白雾,使得殿中缥缈朦胧。她的神色在这样模糊的意境中,显得越发凶戾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宣和四年十月初六,庆顺帝姬下架羌族首领阿鲁多。询亲自带着两宫太后并六宫后妃在保和殿外为庆顺帝姬送行。 宫城内的正门神武门至外部的长街上,一干侍从迤逦洞开,銮仪卫和羽林护军并守城外,赤色巨龙般的朱壁宫墙下着着暗红衣袍的内侍并月白宫装的侍女垂手而立,安静得如泥胎木偶一般。 汉白玉台阶之下的红锦金毯漫漫延伸至地上,红毯尽头,便是阿鲁多首领,满脸喜色的等着庆顺帝姬。 皇后亲自为帝姬带上了紫金翟凤珠冠,又亲自为帝姬整一整环佩衣衫,叮嘱道:“帝姬在那边可要珍重自身,永远记得你是天家女子,帝姬和亲羌族首领可保了西北边境数十年的平安,对国家社稷帝姬算是有功之人,这点还望帝姬牢记。” 庆顺帝姬看着皇后端然生华的面容。微微一笑,道:“皇嫂嘱咐,庆顺知道,也要皇嫂代替庆顺在母后面前尽孝,那样即便庆顺远嫁他方也能心安了。” 皇后温然道:“这个自然,本宫不会让帝姬挂心的。” 庆顺帝姬在宫女的搀扶下缓步下了台阶,走到了阿鲁多首领的身边,他的神色欢喜,托起帝姬的手,手指上戴着硕大而明耀的金掐玉丹珠戒指。随即对着询深深一拜,道:“多谢皇上成全。” 庆顺帝姬的眼角已然漫出了泪水,昭惠太后不住掩面痛哭,皇后的眼角亦有些红了,随后,帝姬随着阿鲁多首领,上了马车。此时,礼花燃放。马车缓缓潜行,庆顺帝姬从窗外探出头来,对着台阶上的人挥手作别,随后,马车渐渐行远,终究离开了宫门外,朱漆大门慢慢关上,一切前尘往事都被锁在那层层红墙之内。庆顺帝姬叹息一声,方才离了窗边,安坐于马车上。 庆顺帝姬与阿鲁多首领出了宫门外,众人才渐渐散去,仁惠太后对着昭惠太后笑道:“帝姬和亲塞外,乃是国之幸事,妹妹教养出这样有气性的女儿,姐姐相信明宗皇帝地下有知,也会万般的感激妹妹的。” 昭惠太后冷笑一声,拨着小指上的金錾古云纹米珠图案寿护甲,慢条斯理道:“这个自然,妹妹还要好生感激姐姐举荐让庆顺和亲,妹妹日后定当会好生报答姐姐的。” 仁惠太后笑道:“妹妹言重了,自家人原是不必客气的。” 昭惠太后的神色阴沉不可捉摸,冷冷道:“姐姐放心,日后妹妹是定然不会对姐姐客气的。” 言毕,昭惠太后便带着一干随从回了长乐宫。 皇后看着茯若的肚子渐渐大了,笑道:“本宫瞧着宋昭仪的肚子又大了些,想必是有四五个月了吧。” 茯若温然一笑,道:“臣妾多谢娘娘关怀,算上今日,是有五个月了。” 玉贵嫔娇俏如露珠的声音脆生生越出道:“臣妾瞧着宋昭仪的肚子又圆又平,和先前顺安贵人怀着惠顺帝姬样子都是有些相像。” 茯若心里冷笑两声,知道这是玉贵嫔希望自己也似顺安贵人那般难产而殁,面上却浅笑道:“是么?似顺安贵人那般也好,有个似惠顺帝姬那样圆润可爱的孩子承欢膝下,这样的福气可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宜贵人浅笑道:“多谢昭仪娘娘夸奖。” 询走到茯若的身边,看着茯若微微隆起的肚子,眼中到底多了几分情谊,看着茯若温和道:“现下已是入秋了,天气有些凉了,别久久站着了,回去好生歇息吧,朕晚上再去看你。” 茯若心下略过些许的感动,似乎先前那般恩爱的时光又复返了,手不由得抚摸在自己的肚子上,温然笑道:“是,臣妾知道。” 绫姝身着一身月白青葱色的云天水漾留仙裙,用细碎的米珠织成一朵朵曼妙水仙,在日光下莹透的软罗绡纱一丝一丝折出冰晶般的光色,愈发楚楚可怜。缓步上前,握住茯若的手,道:“昭仪娘娘,咱们先行回宫吧。” 茯若粲然一笑,便与绫姝回了宫中。 夜间,询果然如期而至,茯若只穿了一件家常的百褶如意月裙,随意坐在软榻上翻书,见到询来了,起身恭敬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玄凌轻笑一笑,道:“茯儿请起,朕许久不见茯儿,今日特来看看茯儿。” 茯若浅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询看着茯若的肚子,轻声叹道:“茯儿终于有了朕的孩子了,你可知朕有多高兴。” 茯若欠身屈膝,谦卑道:“臣妾乃是后妃,为皇上开枝散叶乃是本分。” 询扶住我,眸中沉沉尽是柔迷光华,柔声道:“茯儿如今有了身孕,性子比先前更加柔和了些。” 茯若感到瑟瑟齿冷,心头瞬时如被冰雪覆住一般。又想起了几月前二人无端的嫌隙,以及伴随而来长达数月的苦闷,若不是因为腹中的孩子,他对自己可还会有些许情意,茯若思虑了片刻,最终仍旧澹然一笑,“人的性子总是会变的。” 和暖的风涌过,鲛绡帐内别有甜香绵绵透出。询看着茯若清雅出尘的面容笑道:“朕有许久未曾留宿永和宫了。” 茯若淡然道:“臣妾如今有孕,不能与皇上亲近,还是请皇上去别的妃子哪里就寝吧。” 询的语气听起来微微懊丧,“怎么难道茯儿不愿朕留下来陪你么?” 茯若柔声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腹中胎儿。” 询看着茯若的眼神中有了一丝暧昧的意味,他慢慢靠近茯若,柔声道:“你肚子已有四个月,且朕问过替你诊脉的太医,说你一切安好,胎像平稳,料想也是无妨。” 如此一来,茯若也不好再回绝了。 询进入茯若身体的一瞬,因为茯若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抵触,竟然有了一丝疼痛的触感,然而茯若却抑制不住地从喉头溢出一丝呜咽。询却愈加兴奋,茯若紧紧地咬住下唇,忍着把身上的痛楚转为询的兴奋与汗水。 茯若心中的隐痛如漫天杏花,粲然生华地一树仿佛是满腔鲜血凝成,茯若悲哀地暂闭双眸,化出一抹看似温柔缱绻的笑容。 询伏在茯若的身边缓缓喘息片刻,方才沉沉睡去。 因着方才的亲热,茯若觉得身心疲累,却未能入睡,躺在询的身边,静默不言,却未曾留意,窗外已下起了小雨。 细雨涟涟,在茯若心口泛起无数的涟漪。茯若看着询清俊的面容,他的手托着茯若的手,凝视片刻,终究也从眼角滴出一滴泪水,落在他的手心。他却未曾惊醒,只是将茯若的手握的更紧。 坤华宫内,敬贵妃身着银朱红细云锦广绫合欢长衣。坐在苏绣芍药花样式的玉面软榻上,细细翻看着彤史录,翻阅了片刻,眉尖的戾气骤然爆发,将那本彤史录扔在了地上,骂道:“姓宋的贱人,果真今晚又把皇上设法勾去了,怀着身孕还不安分,千方百计的狐媚皇上。” 内务府总管姜裴缓缓拾起那本彤史录,对着敬贵妃陪笑道:“贵妃娘娘切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为这等小事不值得。” 敬贵妃“哼”了一声,冷然道:“自从苏容华那个宋氏原本早已没戏可唱,如今她偏偏又有了身孕,又把皇上给唬住了。” 姜裴脸上的笑容俗气之极,道:“有了身孕又能如何,贵妃娘娘儿女双全,难道还怕被宋昭仪给比下去了。” 敬贵妃眉尖一挑,冷冷道:“如今这宫里的狐媚子是越来越多了,先前有皇后与本宫争宠,处处压着本宫一头,如今又有那位宋昭仪怀着身孕,苏容华也被皇上专宠好些日子了。长此以往这宫里就没有本宫的容身之地了。” 姜裴脸上的笑意更深,低声道:“贵妃娘娘,听奴才一言。这些妃子凭她怎么得宠,可娘娘好歹是二皇子和静慧帝姬的生母,无论如何皇上对娘娘你的情意都是有的,娘娘还和她们争那些闲气做什么。” 敬贵妃脸上稍稍有了几分得意之色,道:“你说的倒也对,只是本宫的孩子都是庶出,且如今宫里的孩子越来越多了,本宫只怕自己的孩子日后不得皇上重视啊。” 姜裴道:“只要娘娘一日是贵妃,皇上就必定会重视您的孩子,好歹宫里头除了皇后,就是贵妃娘娘为尊了。” 敬贵妃浅笑道:“如今的这位皇后不过仰仗家室才勉强坐上了凤位,身居中宫却一无所出,本宫每每想到这些都觉得烦闷。” 姜裴道:“贵妃娘娘烦那些做什么,皇上还年轻,皇长子和二皇子都还只是小孩子,日后东宫太子的位子给谁,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啊。若是二皇子有福气荣登大宝的话,那么贵妃娘娘也可纾解心中苦闷了。” 敬贵妃闻言后,笑意嫣然,道:“经你这么一说,本宫就觉得安心了。” 姜裴告退,敬贵妃身边的宫女香玉走进来,低声道:“奴婢觉得这位姜公公说话言过其实,似乎是在讨娘娘的欢心,娘娘可不能尽信啊。” 敬贵妃沉声道:“这个本宫自然明白,这些个阉人说话惯会唬人的,若是澄儿真能那么容易登上龙位,本宫也不必费心争宠了。” 香玉默然片刻,道:“好在皇上还是很喜欢贵妃娘娘的,隔日便会来探望娘娘,而且皇上总说二皇子的模样比皇长子长得更像他。” 敬贵妃嫣然道:“若是皇上能一直这么偏爱二皇子那便好了。” 香玉在敬贵妃耳边低声道:“奴婢听闻皇上极少去皇后哪里探望皇长子,指不定在皇上心里,皇长子还不如二皇子更得欢心呢?” 敬贵妃闻言欢喜了片刻便让香玉走了,独自入了寝殿去歇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这一日,茯若去向仁惠太后请安回来了后,正倚在软轿上往上林苑走。天气渐寒。在一旁的清儿和秀儿脸颊已是冻得通红,茯若心里不忍,便吩咐道:“在忍耐些吧,前面就有一个暖阁了。我们可去哪里暂时避一避寒冷。” 冬日冰雪琉璃世界的上林苑并不荒芜凋谢,除了树树红梅c腊梅c白梅点缀其间,手巧的宫人们用鲜艳的绸娟制作成花朵树叶的样子,粘在干枯的枝干上,一如春色未曾离开。 众人一听,不由得走的更快了些,随后到了暖阁。阁中三面有窗,一面是门,亦有顶可以遮蔽风雪。只见里间最有些陈旧了,显然是有有些年头了,但因着快入冬,时节寒冷,皇后特意命人将此处打扫了出来,以供经过此间的嫔妃避寒。 清儿为茯若拿了鹅羽软垫,防着她着了凉。茯若坐下一会儿。宜贵人便和蒋选侍也到了此处。行礼过后茯若笑盈盈的让她们坐下了。随后茯若便低头用长长的护甲盖拨着画珐琅开光花鸟手炉的小盖子,手炉里焚了一块松果,窄小的空间里,便有了清逸的香。 宜贵人笑道:“昭仪娘娘好有雅兴,松果鲜香,焚了过后便使得这里更显清幽了。” 茯若微微一笑,道:“不过乃是寻常的松果焚香罢了,也算不得什么。仅仅只因为这松果平常易得。香味倒也算是自然,或是焚燃那些名贵香料于这小小暖阁中,倒也是不必。” 宜贵人温然道:“原本便应是如此。” 茯若略略一扫一直在一旁静静无言的蒋选侍,只见她身着上身舒袖小袄,下面便是马面裙。比之茯若与宜贵人苏氏的装束,蒋氏打扮的极为简朴。就连发髻也是宫里头最为稀松平常的扁平髻。上头只有两支毫无金玉镶制的素银簪子。 茯若心下暗暗感慨,蒋选侍进宫已有数月,但一直不甚得宠,比之苏容华的盛宠,或许蒋选侍便如秋后落叶般不受重视。因此至今的位分仍旧只是从八品的选侍。她姿容娇媚可人,颇有些玉贵嫔的风骨。但她此时神色凄苦,一脸郁郁之色。 茯若关怀道:“蒋选侍比之初入宫时如今显得越发清瘦了。” 蒋选侍含悲亦含了笑,道:“多谢昭仪娘娘关怀,嫔妾一向有些体虚畏寒,可能入冬过后,更是如此,所以才看起来瘦弱了些。” 茯若平静道:“即使如此,蒋选侍也应该好生调养调养才是,你与何修仪,宜贵人同住延禧宫。她们应该也会照应你一些。” 蒋选侍轻声道:“宜贵人乃是一宫主位自然是会照料宫中诸人,何修仪也是极好相与的。前几日嫔妾染了咳疾,还多亏何修仪让人去请了太医来。” 宜贵人浅笑道:“同住一宫,便如同是自家人,这些微末小事算不得什么的。” 蒋选侍温和道:“嫔妾多谢宜贵人关怀。” 茯若看着宜贵人一双秋水潋滟的浓黑眼眸在润白玲珑的面庞上分外清明,仿佛两丸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濯濯明亮。便浅笑道:“本宫如今看着宜贵人比从前更添美貌了,想着若是皇上见了必定会喜欢的。” 宜贵人微微一笑,道:“昭仪娘娘最爱拿臣妾来打趣,臣妾都有将近半月未曾见到皇上了。怎比得昭仪娘娘怀有身孕,皇上日夜记挂着。” 茯若浅笑道:“本宫听着宜贵人的口气,倒像是嫉妒本宫似的,明儿本宫见了皇上定会向皇上述说宜贵人对皇上的相思之情。” 宜贵人与蒋选侍都笑了起来,宜贵人道:“娘娘快别来折煞臣妾了,方才臣妾所言不过乃是玩笑话,娘娘何必要当真了。” 蒋选侍也浅笑道:“昭仪娘娘把宜贵人都说的害羞了,想必句句都说到宜贵人的心坎上去了。” 茯若挽一挽滑落的缠臂金,微笑对宜贵人道:“连你自己的宫里人都说了实话,可见本宫没有折煞你。” 宜贵人眉心舒展而笑:“昭仪娘娘口齿伶俐,在宫里头有几个人说得过你,臣妾也不敢争辩了,娘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吧。” 茯若温和道:“本宫想着宫里头的人难得这样说些玩笑话,一见面便都是请安行礼,也着实让人觉得繁琐枯燥。” 宜贵人恬和笑道:“这些都是宫里头的规矩,娘娘纵然不喜,却也是无法。” 茯若笑道:“这话自然是在理的。” 宜贵人与蒋选侍见外间天色渐渐转暗,便向茯若告辞回宫了,茯若见了二人走后,也打发清儿等回了永和宫。 回宫后,茯若便换了一件乌金云绣衫,清儿伺候茯若在软榻上斜靠着,拿着美人拳替茯若捶腿,清儿看着茯若笑道:“小姐的身子已有五个月余,若是来日诞下一个皇子,老爷和夫人必定会十分高兴的。小姐也算是不辜负老爷的嘱托了。” 茯若戴着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的指尖划过身下的十香软枕,轻轻道:“皇子也好,公主也罢。只要本宫日后可有个依靠便好了,其余的本宫也不敢奢望。” 清儿静静道:“若是小姐凭着肚里的孩子被晋封为正一品的贵妃,那样老爷在朝中也能面上有光了。” 茯若缓缓道:“那就这样顺遂了,本宫如今被封为昭仪已算是幸事,且说自从苏容华进宫,皇上待本宫到底不如从前了,怎还能随意晋封贵妃。” 清儿不服气道:“宫里头不就是有位敬贵妃么?不也是凭着儿女双全也坐上了贵妃之位。何故小姐坐不得?” 茯若无声无息地一笑,道“你怎的不说本宫成了皇贵妃,那样叔父不是在朝中更为得脸。” 清儿闻言,嘟囔道:“奴婢也只是为了小姐着想而已,小姐的位分越高,肚里的孩子便越受皇上重视。” 茯若抚了抚清儿的手,温然道:“你这些话在外头切记不可再说了,不然被好事的人听去了,还说本宫不安分呢?且说孩子得不得皇上重视与生母位分也未有多少关系,惠順帝姬的生母顺安贵人乃是一介舞女,宜贵人虽说抚养了她,但宜贵人的位分在宫里头也算不得高,但皇上不一样对惠順帝姬呵护备至。” 清儿闻言后,一张秀脸显得越发沉静,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茯若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道:“再过一月便又是新年了,转眼间本宫进宫也有四年了。” 清儿温和道:“可不是么。日子过得真快啊。” 茯若微微扬起嘴角:“本宫十五岁入宫,现下本宫都快十九岁了。” 清儿温然一笑,道:“小姐虽说已是十九岁了,但与其他的妃子比起来,还算是年轻的。” 茯若心下感慨,虽说现下算是年轻,可后宫便像是一座华丽富贵的大花园,每日都有鲜花盛放,即便如今颜如春花的年纪,可日后终究会有迟暮的那日,如此一想,倒也默默了起来。 茯若正在发呆,询便走了进来,温和笑道:“茯儿想什么呢?想的那么入神。” 经他这样一说,茯若才回过神来,正欲起身行礼,却被询按住了,道:“你怀着身子,就免了行礼吧。” 茯若浅笑道:“臣妾只是在想着今日在上林苑遇到了宜贵人,宜贵人说惠順帝姬长得比先前又胖了些,更加可爱了,臣妾便思虑着若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像惠順帝姬那样便好了。” 询捏一捏茯若的脸,笑道:“茯儿还没做母亲,便开始担心起腹中的孩儿安泰来了。” 茯若温和道:“臣妾怀的乃是头一胎,所以不能不思虑的多些。” 询抚摸着茯若的手,道:“如今乃是头一胎,以后,朕与茯儿会有很多孩子的。” 茯若轻笑道:“皇上也该要雨露均沾才好,若是总想着臣妾,宫里头别的姐妹会心寒的。” 询揽了茯若的肩,眼中尽是笑意,道“茯儿如今做了昭仪,却也显得越发贤惠起来了,切经你这么一说,朕才想起来有许久没去延禧宫看看宜贵人了。” 茯若沉默片刻,温然道:“与宜贵人同住延禧宫的何修仪,蒋选侍也有许久未曾见到皇上了。” 询看着茯若的秀雅的脸庞道:“茯儿这话,莫非是要今晚朕去延禧宫歇息?” 茯若在询的耳畔,轻声道:“臣妾正有此意,臣妾如今身子繁重,只怕是不能与皇上亲热了。皇上好歹要为臣妾肚里的孩子考虑啊。” 询一听,笑道:“好好好,今日朕便依你,且去延禧宫吧。” 茯若婉声道:“臣妾替宜贵人等先行谢过皇上。” 询笑道:“朕晚间便去延禧宫歇息,但要在永和宫与茯儿一同用晚膳,你怀着身子,朕想着多陪陪你。” 茯若含笑道:“臣妾谢过皇上。” 询随即吩咐了高柱去延禧宫宣旨。又让人往延禧宫送些吃穿用度的东西进去。 茯若笑意嫣然的陪询用过了晚膳,便送了询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到了十二月后,六宫上下又都在忙于年下的事情,昭惠太后自庆顺帝姬和亲远嫁,便一直郁郁不乐,平日里只在长乐宫内,也不大出来见人。皇后偶尔要为六宫事务讨个示下,昭惠太后也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打发了皇后走了。往日还有庆顺帝姬可以在一旁帮衬,如今只得皇后一人打理,皇后更添疲累。 且自从那日后,询留宿与延禧宫的次数便多了起来,蒋选侍也渐渐得了些宠爱。询便在十二月十五的日子,晋了她的位分为正七品的才人。就连失宠许久的綾姝,也沾光得了询的丁点儿注目。偶尔会陪她用膳,或是唤了她进乾元宫对弈什么的。如此一来,原先对于苏容华的宠幸,倒是渐渐淡了些。 茯若的孩子已怀了将近六个月,询念在茯若初次有孕难免艰辛,又碍于仁惠太后的情面上,便特意准许茯若的叔母入宫陪伴茯若。 大夫人到了永和宫不到半晌,仁惠太后便到了,便笑道:“到底是茯若有福气,初次有孕皇帝便体恤你,准许你叔母进宫陪伴,一来是询儿着实看重你这一胎,二来也是成全了哀家可与故人叙叙旧了。” 茯若与大夫人对仁惠太后行了礼。大夫人便恭谨道:“妾身许久不见太后了,未知太后近来可仍旧身体康泰。” 仁惠太后无奈一笑,道:“身体倒还是妥当,只是如今到底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人老珠黄了。” 大夫人的笑意更恭,缓缓道:“太后如今瞧着还好,其实人,哪有青春常驻的呢?” 一番话下来,仁惠太后和大夫人倒是将以往的陈年旧事,说了许久才散,直到晚间,茯若才含泪送了大夫人出去,行至宫门口,大夫人回首宽慰道:“等到娘娘日后诞下了孩子,皇上必定会再让我进宫来陪伴的,还望娘娘切莫伤心。” 茯若含泪道:“还望叔父叔母万万也要保重自身,切不要为茯若担心。” 大夫人眼眶中亦溢出了些许泪水,道:“这个自然,家中一切安好,你堂兄前几日被封了太仆寺少卿,且不过多日还要娶亲了。” 茯若闻言后,缓缓一笑道:“如此甚好,兄长也有二十一岁了,按理也该如此了。” 待到大夫人走后,茯若回到寝殿内,却只见仁惠太后仍旧在殿中未曾离开,茯若不禁好奇道:“如今也是入夜,太后仍旧在永和宫中,所为何事?” 仁惠太后缓缓道:“哀家来这里是有件要紧事要问你,方才你叔母在此,哀家恐她闻了过后被怕旁人知晓日后生事。” 茯若好奇道:“所为何事,这样要紧?” 仁惠太后叹气道:“你腹中胎儿究竟是男是女你可知晓?” 茯若闻言,似乎有些一脸淡然:“臣妾问过太医,仿佛是个女儿。” 仁惠太后便怔了一怔,犹自不敢相信:“当真,可信么?” 茯若倒不甚放在心上,道:“是男是女臣妾觉得倒是无妨,左右都是皇上的孩子。” 仁惠太后的脸色便开始有些不好看,半晌叹了口气道:“你到底还是年轻了,帝姬怎能和皇子比肩呢?你瞧瞧庆顺帝姬便知了,她被昭惠太后抚育多年几乎与嫡出的公主无异,最终仍旧不是远嫁蛮族之地了。你难道希望日后自己的女儿也落得如斯天地么?” 茯若默然道:“自然是不愿的,只是生下了皇子日后也只是封个群王,余生做个富贵闲人便罢了?” 仁惠太后沉吟道:“若你生下了皇子,哀家定然不会让他只做个群王的,九五之尊的位子你的孩子为何坐不得?” 茯若闻后大惊,颤声道:“太后,宫中已有懿仁皇后所生的嫡皇子,嫡庶有别。” 仁惠太后扬一扬脸,道:“你且先放眼去瞧瞧,历代的皇帝有几位是名正言顺的嫡出。先帝明宗的母亲明圣太后不也是以穆贵妃的身份登上后位,才使得自己的儿子做了皇帝的么?你这个做母亲便如此不争气,日后谁能给你的孩子一个好的前程,不论皇子也好,帝姬也罢,做母亲的软弱不争取,做子女便要受罪了。” 茯若闻言后,倒是默默了良久,仁惠太后看着茯若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便走了。 过了半月后,便是新年了,因着茯若有孕,且庆顺帝姬远嫁羌族保了数十年的和平。除夕夜的合宫宴饮格外热闹隆重。帝后居于上座,言笑晏晏。俨然一对恩爱和鸣的夫妻。 皇后身着牡丹凤凰纹浣花锦衫。服装纹样为凤穿牡丹。整件服装在鲜艳的艳红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处理得净穆素雅,色彩变化惟妙。发髻乃是灵凰髻,髻上正中戴着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左边戴着一支碧玉金步摇。看起来甚是华贵。 皇后举杯对众妃道:“如今年下,阖宫欢庆,本宫再次敬各位妹妹一杯,还愿上天佑我大夏,君臣一心,国泰民安,六宫和睦。” 众妃闻言,连连称赞。唯有敬贵妃只见一旁微微冷笑,随后也起身举杯道:“臣妾所愿同皇后无二,更愿宋昭仪腹中胎儿康健。” 敬贵妃奢华明艳不输皇后,只见她身着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大红色龙腾刺绣以及精致繁复的黄色镶领,足见衣着之精致华美。芙蓉髻上戴着长长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一脸嫣然明媚的看着茯若,等着茯若回应。 茯若得知敬贵妃所言乃是口不对心,也只是起身举杯,淡淡道:“臣妾谢过贵妃娘娘关怀。” 皇后看了看宜贵人身旁,被乳母抱着的惠顺帝姬,便笑了笑:“本宫许久不见帝姬,如今见了,觉得帝姬又长大了一些了。” 宜贵人和蔼一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询听了皇后所言,也看了看惠顺帝姬一眼,不觉宽慰笑道:“帝姬是比从前生的又圆润了些,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朕的女儿会被宜贵人养成个胖姑娘了。” 宜贵人闻言一惊,起身谢罪道:“臣妾知罪,还望皇上宽恕,臣妾只是念着帝姬胃口较好,便惯着她,所以她一哭闹,臣妾便知道是饿了,便会让宫女们给帝姬吃东西,今日听了皇上的话,才知是臣妾疏忽了,还望皇上饶恕。” 询见状倒是笑了笑,对着宜贵人柔声道:“蕴然莫慌,朕丝毫未有怪罪你的意思,帝姬生的丰润,也可见乃是你平日悉心照顾的缘故,朕怎会忍心责罚你?” 宜贵人闻后,如释重负,缓缓道:“臣妾谢过皇上。” 敬贵妃在一旁笑道:“宜贵人到底也忒小心了,皇上素来是最好性子的人,怎会轻易责罚嫔妃,到底是宜贵人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时间才几年,且平日见皇上见得也少,所以多少还有些不了解皇上的性子吧。” 这话含了丝毫的讥讽在里面,宜贵人听了,也不与她争辩,只是淡淡笑道:“臣妾怎能有贵妃娘娘那样的福气,从皇上未登基便在一直侍奉在侧,自然是了解皇上的性子了。” 皇后也含笑道:“宜贵人说的在理,敬贵妃侍奉皇上多年,自然对皇上的性子了如指掌,难怪深得皇上宠爱多年,。” 询朗声笑道;“不过只是因为敬贵妃伺候朕伺候得久了,难免有些情谊,毕竟她侍奉朕也将近十年了?” 皇后温然一笑,道:“这个自然,宫内的姐妹都没有敬贵妃侍奉皇上侍奉得久,也难怪皇上对她情意深重。” 询执着皇后的手,温和道:“皇后在朕的身边也有数年了。” 皇后眼中一滞,似乎有些许的感动,最终也只是浅浅一笑,别无他话。 宴席散了过后,询并未按着例子去皇后的凤仪宫,而是以念着茯若有孕为由,去了永和宫,皇后得知,脸上已露出一瞬的落寞如斯,便恭谨道:“宋昭仪乃是初次有孕,难免辛苦,有皇上陪伴,想必昭仪也能好过一些。皇上如此喜爱昭仪,臣妾身为皇后,也为昭仪高兴。” 询浅浅一笑,便带着茯若回了永和宫,皇后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才蓦然转身回宫,行了数步,便听到后头敬贵妃的嫣然笑声:“臣妾真真是为皇后娘娘不值,皇后以贤贵嫔的身份进宫时,皇上的心思一门都在懿仁皇后的身上,而后,皇上又注目着臣妾的身孕,如今又是宋昭仪的肚子越发大了,就连除夕之夜帝后必应相聚的例子也破了,臣妾只怕往后,皇上连见皇后一面也不愿了。” 皇后身边的云修看不过了,呵斥道:“贵妃娘娘说话忒放肆了,言语之间对皇后不敬,该当何罪。” 敬贵妃眉尖一挑,怒道:“本宫乃是贵妃,岂容你这贱婢训斥,莫不是以为伺候了皇后娘娘,便越发目中无人起来,且本宫所言句句属实,何罪之有。” 云修还欲多言,却被皇后示意退下,皇后看见敬贵妃得意的面容,淡然道:“敬贵妃所言,乃是觉得本宫徒有中宫之名是么?” 敬贵妃笑道:“皇后心里清楚,何必再来问臣妾。” 皇后温然一笑,到:“是与不是,本宫都是皇后,即便本宫再不得皇上宠爱,本宫仍旧乃是六宫之主,就算敬贵妃得宠多年又如何,仍旧不过乃是一介妃嫔。这点还望敬贵妃牢记。” 敬贵妃闻言后,却也未见愠怒,依旧笑道:“这个自然,只是本宫念着皇后娘娘一人独自打理六宫之事,难免劳累些,臣妾多次想帮着皇后分担些许,不过皇后似乎对臣妾不满,数次不允。臣妾虽是一介嫔妃,但到底也是宫里头位分仅次于皇后的贵妃。现下庆顺帝姬远嫁,协理六宫之事皇后不如便让臣妾分担吧。” 皇后面容沉寂,默然道:“你当真想帮着本宫协理六宫?” 敬贵妃答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还望皇后娘娘允诺。” 皇后一言不发的便走了,回了凤仪宫中,云修上来为皇后捧了一盏茶,轻蔑道:“敬贵妃也当真是放肆,数次对娘娘言语不敬,还想着协理六宫,就凭她也配。” 皇后转了转手上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沉吟道:“她乃是正一品的贵妃,又诞下了皇子帝姬,怎么不配。且我朝历代便有贵妃也帮皇后协理六宫的旧历。” 云修急道:“难道当真要让敬贵妃帮你协理六宫么?” 皇后冷然道:“若是不允,只怕她又去向皇上撒娇痴闹了,倒是若是皇上开了口,本宫面上就不好看了,虽说先前她也求过,可那时候好歹还有庆顺帝姬帮衬着,如今玉贵嫔入宫时日尚浅,宋昭仪有孕。也只能成全敬贵妃了。” 云修不满道:“奴婢只怕,敬贵妃协理六宫会对皇后不利啊。” 皇后冷笑道:“凭敬贵妃那样浅薄的性子,且她又与本宫结怨多年。只怕生吞活剥了本宫的心思都有。” 云修道:“那么娘娘为何还要。” 皇后“呵呵”冷笑两声,道:“有她协理六宫,日后宫里头生了什么事,本宫也好寻个由头让她顶罪了。宋昭仪的肚子也有六个月了吧,敬贵妃记恨宋昭仪也不是一两天了,有她协理六宫,谁知道宋昭仪的胎儿会出什么事呢?” 云修会心一笑,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次日,皇后便下了旨意由敬贵妃协理六宫,后宫众人知晓,皆是深为惊愕。只因皇后与敬贵妃二人争宠多年,早已算是仇深似海。但皇后如今竟然公然下懿旨命敬贵妃协理六宫事务,无异于自寻苦恼。便是询也为此事深感不解,偶尔前往皇后宫中用午膳,不经意间问起皇后此事缘由,皇后也只是温婉答道:“敬贵妃入宫多年,且在宫中一干嫔妃中位分最高,由她协理六宫最是合适不过,往日臣妾不许此事,乃是有庆顺帝姬在旁可为臣妾分担一二。如今帝姬远嫁,且宫中事务繁多,臣妾一人独力难支,所以才会如此。” 如此一说,询也不再多问了。 茯若的身孕已是渐渐将近七月。皇后体谅她初次有孕辛苦,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或是偶尔亲自前往永和宫探视。 皇后到了殿内,却也只见茯若一脸恭谨谦和的侍立一旁,便温和笑道:“你是有身子的人,这些个规矩原本是不必守得,还是快去软榻上坐坐吧。好歹你也要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啊。” 茯若闻言,却也让清儿扶着她坐下了,随即温和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皇后含笑注目茯若隆起的肚子,温和道:“如今本宫许了敬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且敬贵妃的性子你也知道,多少你要担待些。本宫近来的身子总觉不适,难免力不从心,玉贵嫔资历浅,你又有了身孕。也只能让敬贵妃协理六宫了。” 茯若宁和微笑,谦和道:“皇后所言,臣妾知道。” 皇后又道:“等孩子出生以后,你身子好些了,本宫变去向皇上求情,让你与敬贵妃一同协理六宫,这样一来,你也不用受她的气了。” 茯若略过一阵细微的感动,心下觉得这深宫冷寂,暗潮汹涌,幸好还有这么一位善体人意,宽仁待下的皇后,也稍觉温暖了。便恭谨道:“臣妾多谢皇后。” 皇后满面含笑:“宫里头的皇子原本就不多,皇上登基数年,如今膝下也只有懿仁皇后的所生的嫡皇子与敬贵妃所生的二皇子。若是宋昭仪能一举得男,皇上和本宫也能安心了。” 茯若微笑的看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这般贤德,当真乃是六宫之福。” 殿内的博山炉内的芬芳青烟自盖上的镂孔中溢出,袅袅升起。皇后微微眯眼,悠闲的看着几缕若隐若现的青烟四下散开,笑意在这样缥缈的意境中显得有一丝不真切,道:“本宫乃是六宫之主,更是这天下的国母,按理应当如此。” 从那日后,皇后便时常来永和宫探视茯若的胎儿,或是派云翳云修等心腹宫女前来。又嘱咐内医院的太医细细照料茯若的胎儿。 过了新年,询于正月初六的日子,晋封了倩蓉为正三品的贵人,封号为“婉”皇后得知,倒是觉得倩蓉也配得这个“婉”字。毕竟倩蓉“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一时间六宫众人也暗暗心惊倩蓉位分晋升之快。自宣和五年四月以正六品充仪的身份入宫以来,至今不过将近一年的时日便晋升到了正三品的贵人。与此同时,文昭媛也被封为了正三品的贵人,封号为“齐”。绫姝也渐渐获得询的些许注目,故询也给了她一份恩典,晋了她为正四品的容华。至于余下的四位,询为了避免她们多心厚此薄彼,将余下四人都晋为了从五品的修容。 往后十数日,后宫也是一直相安无事。宜贵人的延禧宫到底离茯若的永和宫近些,故宜贵人时常来与茯若作伴,二人时常在午后,临窗对弈。 茯若下了几子,看着宜贵人笑道:“如今宜贵人的母家已算是光耀门楣了,一门中便出了两位贵人。” 宜贵人淡淡笑道:“昭仪娘娘说笑了,臣妾与婉贵人所说同姓苏氏,但关系隔得甚远,仅仅乃是臣妾的曾祖父与婉贵人的曾祖父乃是堂兄弟罢了,臣妾的娘家与她家甚少往来,归根结底也只是同宗而已。” 茯若感慨道:“婉贵人深得皇上宠爱,入宫不过寥寥数月,便已是正三品的贵人了,当真是福泽庇佑。” 宜贵人也叹气道:“臣妾所想也是如此,臣妾如今入宫已将近四五年了,才封为了贵人,而婉贵人不过大半年光景便与臣妾平起平坐了。” 茯若含了一缕凄微的笑,道:“皇上喜欢她,你我又有什么法子。只怕过不多时,昭仪,贵嫔的位分她也坐得。” 宜贵人道:“好在现下臣妾有了惠顺帝姬,只要帝姬平安长大,臣妾也就别无他求了。” 茯若苦笑道:“本宫所想也与宜贵人一致,往后的心思也都全数在自己腹中胎儿上了。” 二人相视一笑,再无他话。 随后宜贵人细细看了看茯若殿中的陈设,不觉叹道:“皇上到底对昭仪娘娘是有心的,娘娘殿中的物品有好些臣妾见也没有见过,便单单从这熔炉里散出的香来说,香味纯郁,但那香味又缥缈游弋,令人若隐若无的。” 在一旁干活的小宫女秀儿,笑着接话道:“回宜贵人,那香唤作“秋水香”乃是皇后娘娘特意命内务府制了此物让昭仪娘娘安神的,为了便是防止昭仪娘娘孕中多思,夜不安寝。” 宜贵人神色稍稍一瞬,随即笑道:“皇后娘娘当真是贤惠。” 茯若也摸着自己的肚子,缓缓道:“若是宜贵人喜欢,本宫叫人分了些去给宜贵人也是无妨。” 宜贵人急忙道:“万万不可,此物乃是皇后娘娘给昭仪娘娘安神所用,若是臣妾拿去了,只怕别人要指责臣妾的不是了。” 茯若温和道:“不过就是一些香罢了,分去了算不得什么的,且皇后娘娘每隔十日便会差人送来此香。本宫每日用的少,现下哪里还积了许多呢?或是宜贵人喜欢便拿些去吧。” 宜贵人婉言谢绝了。茯若倒还责怪宜贵人见外。 二人复又说了几句,宜贵人说是忧心着惠顺帝姬,便回宫去了。 桃花盛开的时候,春天的燕子重又飞来筑巢了。杨柳丝儿一绕,春风也被缠得熏热起来,令人生了莫名的汗意。春来冬去,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这夜,询去了敬贵妃的坤华宫。坤华宫位于宫城内西侧,与永安宫相近,自从敬贵妃入住,数年来的几次翻修,竟让坤华宫的奢华贵气不在凤仪宫之下。 暖阁的朱漆雕花窗下铺着一张樱桃木雕花围炕,铺着一色青金镶边明黄色万福闪缎坐褥,炕中设一张白檀木刻金丝云腿细牙桌,上头放了些茶点,想必是询与敬贵妃二人本在此闲话家常。因是寻常对坐。敬贵妃只挽了个寻常的高椎髻。上头略略装点一点珠花,与平日的奢靡之风大异。身上一件紫棠色芍药长寿纹缂丝袄,被暖阁里地龙的暖气一烘,倒衬得面容微红。 询见着敬贵妃今日的装束,浅笑道:”月华平日最喜盛装打扮自己,怎的今日反倒如此妆容简淡了?” 敬贵妃微微一笑,随即便柔声道:“难道月华这个样子,皇上不喜欢么?”询与敬贵妃多年相守,因此在私下里,敬贵妃对询也不自称臣妾,为此询也未有多言。 询温和道:“怎会,只是朕觉得好奇便问问罢了。” 敬贵妃嫣然一笑,神态无比的娇媚,喃喃道:“平日里月华打扮梳洗的庄重奢华些,也是碍于自己乃是贵妃的身份,现下月华只是皇上的人,不必打扮梳洗也是一样,而且我相信眉不画而翠的道理。” 询看着敬贵妃清淡秀美的容颜,叹气道:“月华的确是极美的,所以朕往日里多留宿与你的宫里,你有了身孕后,更是每夜都来坤华宫陪你,几乎都冷落了刚刚成为皇后的繁懿呢。” 敬贵妃嗔怪道:“难道皇上觉得不应该陪月华,应该去陪皇后么。臣妾好歹是有了皇上的孩子,皇后一无所出。” 询颇有深意的看了敬贵妃一眼,沉声道:“不许议论皇后,无论如何她也是皇后,月华好歹要顾及着这些。” 敬贵妃闻言垂首,便下了坐,缓缓走到询的身边,伏在他的肩头,柔声道:“夜色已深,咱们还是早些歇息了吧。” 询闻得敬贵妃身上的阵阵幽香,便暧昧地看她一眼,沿着她的手腕慢慢地摸下去:“咱们自然是要去歇息了,只是朕在想着若是月华多给朕生几个皇子帝姬便好了。” 敬贵妃无限娇柔地一笑,咬着皇帝的耳垂道:“这个月华也想,我只想着满宫里都是我与皇上的孩子。” 询低低地在敬贵妃耳边笑了声,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便抱着她进了寝殿。 月色落寞如斯,皇后双眸无神的看着窗外寂寞圆月,良久未能入眠,偌大的宫室,空荡荡八面来风,风打得雕花绢纱窗户呼嘭作响。夜来风急。皇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他今日又去了坤华宫,到底他待本宫和敬贵妃是不一样,即便立了本宫为皇后,到底他心里还是更喜欢敬贵妃多一些的。这凤仪宫他恐怕已有一两个月没来了吧。” 茯若怀着身孕早已睡下了。永和宫里静悄悄的,就连在殿内守夜的秀莲和秀儿也是静悄悄的,生怕弄出一丁点而动静,惊醒了茯若。 月亮渐渐西斜,连月光也被夜露染上几分清寒之意。 宣和六年四月初六,茯若诞下一位帝姬,或许因为这孩子乃是茯若所出,因此询格外的疼惜这个孩子。出生后第三日便定了封号为“仁元”。 然而唯一让人心忧的是仁元帝姬一出生来身子便格外羸弱,就连啼哭的声音也不如别的孩子那般中气十足。至于胃口也是一直不见好。接连请了好几位乳母这样的情况也未能改善。为此茯若极为心忧。询偶尔让太医前来为仁元帝姬把平安脉,太医也只说是母体虚弱,以至于帝姬身子不好,好生调养便是,并无大碍。询为此倒是渐渐放了心。但茯若觉得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自从仁元帝姬出世后,询来永和宫的次数又渐渐多了起来,询最喜欢下了朝便来永和宫,将仁元帝姬抱在怀里,与茯若的关系也因着帝姬的出世而渐渐复又亲近了起来。 殿内的案上的鎏金博山炉中,香气细细,淡薄如天上的浮云。许多往事明明恍如就在眼前,确实捉摸不定,难以把握。 看着询与仁元帝姬父女二人的怡然自乐的画面,茯若一笑,但却仿佛是井底舀起来的水波,不够清澈,带着青苔的幽腻和波影晃动的破碎。 后宫茯若传第一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番外:深秋夜 一一一一一一一昭惠太后的番外 长乐宫内一片织锦华贵的喜庆颜色,雕花窗明堂堂的敞开,一股乳白色的月光倾斜而下,真真是空明世界,月华如洗。 我倚靠在金丝绣线牡丹花纹路软榻上,望着正殿中一株开得正盛的白牡丹花幽幽出神。 身边的洪尚仪上来给我加了一件青缎掐花披风,道了句:“太后娘娘,夜来风大,仔细着了凉。” 我一回过神来,才笑道:“经你这么一说,哀家才想起如今已是太后了,在皇后的位子上熬了这么多年也终于熬出头了。” 洪尚仪抿嘴一笑:“往后这六宫上下就是太后娘娘您的天下了,咱们做奴婢的也跟着脸上有光啊!” 我淡淡笑了笑,“是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新帝登基已有数月,皇后有了身孕,身子繁重不便。六宫事务都是由贤贵妃打理,她是我的内侄女,由她协理六宫,后宫仍旧在我管辖之下。 先帝明宗无子而殁,故而将皇位传给了他的兄长德宗之子夏侯询。身为先帝的正宫,新帝的嫡母,我自然是名正言顺的母后皇太后,新帝登基后,给我定下了徽号“昭惠”。 我在心里暗暗感慨,从以良娣的身份入宫嫁与太子,再到封为慎贵妃,随后登上后位,再到如今的母后皇太后,已有十余年了。 我还记得刚刚入宫那日,那晚得月色也是这般空华洗练,但彼时的我还只是少不经事的良娣,进宫也都只是听从母亲和皇后的意思,只知道过不多时待到太子登基,自己就可以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而太子夏侯陵,待我一开始其实终究也是算是好的,只是那份好里头有一份刻意的敷衍冷漠在里面。毕竟无论如何在他心里我都是比不上他的原配太子妃欧阳氏的。 只在进宫以前,我随母亲去宫里赴宴的时候,就曾经看到过太子与太子妃的鹣鲽情深。只是在那个时候,我心里也默默刻下了太子的样子,回家后便会对着母亲撒娇道:“等到若馨以后长大了,也要嫁给陵哥哥。” 母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抚摸着我的脸道:“可是太子他已经有了太子妃啊,难道若馨要去给太子做侍妾么?” 我看着母亲有些默然的脸庞,说了句:“我不在乎这些。” 母亲原本温和的脸色顿时冷了:“可是孤在乎,孤的女儿怎能与人为妾。” 母亲自然是不愿的,母亲乃是身份尊贵的元靖长公主。与当今圣上乃是一母所生的兄妹。这样显赫富贵的家世,母亲自然是不愿意让我为人侍妾的。毕竟她的母亲,一生都是侍妾,这样的屈辱,让一向心高气傲的母亲记忆尤新。外祖母乃是先帝的庆贵妃,后来由于昭裕皇后无子,外祖母所生的大皇子以长子身份继承了皇位,才追封外祖母为仁庆懿安淑昭明烈皇后。但那时,外祖母早已过世数年。身后的虚名也丝毫改变不了外祖母曾是妃妾的事实。 母亲这样的决绝的否定,断送了我的一切希望。 然而就是这样失望而又无奈的时光,很快因宫里的一件不幸所改变,太子妃欧阳氏因难产而殁。 我和母亲入宫为太子妃致礼时,皇后特意将我和母亲请去了她的凤仪宫。皇后与母亲乃是表姊妹,毕竟皇后乃是外祖母的亲侄女。与母亲自幼相识,关系是极为亲厚的。 我依旧在还记得母亲和皇后在椒房殿中探讨着将我嫁与太子为继室,母亲素来极是心疼我的,知道太子与欧阳氏情谊深厚,只以若馨年幼婉言拒绝了。 只是这一切实在是太迟了,皇后在太子妃薨于东宫那一刻便定下了主意,要将我嫁与太子成为继室。皇后听了母亲的推辞,只是淡然一笑,斜斜倚靠在座椅上,她的目光还是那般沉稳。只是笑着道:“太子妃之位非同寻常。日后太子登基,太子妃便可母仪天下。这样的荣耀,难道姐姐也要推脱么?后位是姑母生前一直都没有得到的东西,本宫现已得到了,本宫只想着这东西也应该让若馨得到,本宫思虑着若是姑母在世,也必定会同意的。” 这一番话,便定了我的终身。 那是我初入宫闱的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带了一层淡淡朦胧的烟雨粉红,撩人且甜蜜。毕竟当时我还只有十四岁。 只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在陵心里却是那样的依恋他故去的原配。为此,他执意不肯封我为太子妃,只是封了良娣。即便良娣的位分仅次于太子妃。虽无太子妃之名,但是陵将东宫的一切事务都交到了我的手上,吃穿用度也都是按着太子妃的例子。为此皇后也平息了母亲对于我没有被册封为太子妃的怨言。让母亲知道我只差了一个太子妃的名位。 陵的身边还有两位侍奉在侧的妾室,孺人谢氏和淑媛郑氏。但陵待她们不过尔尔,见了面也是冷冷淡淡的,连我与陵之间那种刻意的相敬如宾都不如。 我入宫那夜,陵碍于皇后的面子,虽有着不情愿,但还是来了我这里,陵也只有十九岁。他的面容是那样的英俊而又华贵。就与我年幼时一直在心里所祈盼的那样,终究还是嫁给了他。他面色漠然的看着我略有些忐忑不安的神色,冷冷道:“孤对不起你,不能给你太子妃的名位,只封了你为良娣,凭着你的出身,委实是辱没你了。” 我想着至少如愿嫁给了他,即便不是正妻也是无妨。只是微笑着沉静道:“良娣的位子对于嫔妾而言亦是足够,只要是在陵哥哥的身边就行了,其余的嫔妾不敢奢求。” 陵听了我发自肺腑的言语,只是执着我的手,二人相顾无言良久。深夜醒转,看着拥着自己入眠的男子,那时的我,真有片刻的欣慰,自己终究是心想事成了。 只是后来我才渐渐发现我的荣宠与幸福,都只是陵碍于皇后和母亲的面子给的。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深爱着他的嫡妻。因为他是那样的疼爱他与欧阳氏所生的女儿安惠翁主。那个尚在襁褓中,如玉团般圆润可爱的婴儿,陵每次看到她,便会那样的高兴。他时常抱着安惠对我说,看着安惠,他仿佛感觉到欧阳氏还在他的身边一样。这样深情的话语,才让我知道自己所欣慰的荣宠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般虚幻缥缈罢了。 他待我也还算是好的,毕竟他亲手将他最最珍视的女儿安惠翁主交予我来抚养,并且说由他信任的人来抚育安惠他才会放心,落寞之余也能稍许宽慰了,得到了他的一句放心,也算是足够。 这样沉闷而又无奈的时光,一直过了很久。我心里觉得虽如愿嫁给了太子,但如今的一切与昔年心中所祈盼的已经相差太远太远,那种淡漠而又含着一种疏远的夫妻情分,让我原本活泼的性情渐渐也被打磨的沉稳内敛起来。 最初去向皇后请安时,我偶尔会对这样的处境有一番怨怼,为此,皇后也只是淡然一笑,随即便冷冷道:“本宫让你嫁入东宫,可不是成全你对太子一往情深,为的只是保全你的母族上官氏还有本宫身后的荣华,你如今已是良娣,日后太子登基,本宫自会保全你成为皇后,至于其余的,不要再过于奢望了。” 这样的一番话,让我在深深的愕然与悲伤之余,是那么震入心肺地觉得,宫里虽繁花似锦却最是荼毒人心,连骨肉血亲之间也变得只会算计与利用,至于相思相守的夫妻情分更是淡漠的如同天际的一抹云烟。 皇后看着我错愕不安的面容,温言笑道:“你到底还年轻,本宫说的这些。你自然是不能明白的,等你到了本宫这个岁数就会知道在宫里头只有权势与地位才是最最要紧的。” 那时的皇后,也正处于失意之中啊,毕竟随着年华渐老,景和帝的目光转而投向了年轻而又貌美的赵昭仪身上,虽然皇后在人前总是不以为然,但我时常在向皇后请安时,才会看见皇后眼底含着的深深的惆怅无奈。 景和三十四年,景和帝殁于乾元宫,年五十九。庙号世宗。葬于明陵。太子于灵前登基,皇后也母凭子贵被封为皇太后,徽号“明圣”。 新帝继位后,明圣太后便下了一道懿旨,命赵昭仪殉葬。曾经宠冠六宫,荣极一时的昭仪赵氏就这样似塞外寒烟一样随风消逝。后宫里再也没有人提起过她。 因为我在东宫仅仅只是良娣,不能直接册封为皇后,为此陵登基后只封我为正一品的慎贵妃。执掌凤印,摄六宫事。但宫里的人都知道其实我已与皇后无异。“慎”其实也是陵和明圣太后所希望我能做到的,谨言慎行而已。陵在封我为慎贵妃之后,便追封了他的原配欧阳氏为“慈圣钦仁景宣烈明顺元淑慎惠懿宪贞熹皇后”。让天下人都记得他的嫡后是欧阳氏。而他的另外两位妾室谢孺人与郑淑媛,分别被封为了容华与昭媛。 过了半年,在明和元年的七月初二,陵才正式下诏,命礼部尚书李察为正使,大学士严息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慎贵妃上官氏为皇后。 册文隆重而华辞并茂: 朕惟道原天地,乾始必赖乎坤成,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既应符而作配,宜正位以居尊。咨尔慎贵妃上官氏,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温惠秉心,柔嘉表度,六行悉备,久昭淑德。于宫中四教弘宣,允合母仪于天下。曾奉明圣太后慈命,以册宝册立尔为皇后,尔其承颜思孝,务必敬而必诚,逮下为仁,益克勤克俭,恪共祀事。聿观福履之成,勉嗣徽音,用赞和平之治。钦哉。 这道诏书,我一直保存的很好,里面的内容我都可以说是倒背如流了,一字一句都是象征了皇后之位的尊贵。也为我早已枯槁如死灰的生活添了些安慰,即便得不到他的爱恋,到底也成了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只是成为皇后的同时,我心里仍旧含着一丝不甘,陵已经追谥了欧阳氏为贞熹皇后。这样人们都只会记得,我只是继后,只是由贵妃扶正的皇后。这样的屈辱,使我心里一直都有难以脱去的一重气闷。我是公主之女。但是却永世要屈居于一个官吏出身的女子之下。这样的不甘与憎恶。都源自于我对于陵在心里看重我远远不如看重他的嫡妻的嫉妒与无奈。 陵登基不久,谢容华就有了生孕,我心里一直都在默默忧心,若是她生下了一位皇子,日后便可能会与自己平起平坐了,这样的事情自己是万万不能允许的。在宫中的多年时光,让自己渐渐明白,一个女人如果得不到爱情,那么她能紧紧抓住的便只有权势了,只有显赫尊贵的权势地位,才能我早已枯涸的心思再次如同春潮泛滥般饱满。 陵对于郑容华的身孕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晋了她为从二品的婕妤以表宽慰。因为他此时的心思全都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一个出身司制房的绣女,唤过乔清如。陵也只是偶然见了她一次而已,只是那一次,就险些让我原本安稳的人生全盘倾覆,分崩离析。陵在见过那位绣女以后,当晚就召她侍寝,第二日便下诏册封为从一品的昭仪。这样快速的晋封,不仅身为皇后的我感到心惊,也让两位侍奉他多年的妃子,婕妤谢氏,昭媛郑氏感到心寒。一个初承恩宠的宫女,竟然一下子就越过了她们的位分。这样的例子,在宫里头一直都没有过。 这样的怨怼,让怀有身孕的谢婕妤终日郁结难舒,以至于临盆那日让她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散手人寰。陵得知这件事以后,只是将她所生的女儿送到了我身边抚养。简单的丧仪过后,便将谢氏葬在了郊外的妃陵,随着历代先帝的几位妃子一起长眠黄土。 在这个时候,乔昭仪已有了身孕,陵对于这一切是无法抑制的欣喜若狂,谢氏生下了女儿也沾光得了封号“庆顺帝姬”。庆祝昭仪乔氏有孕,并祈盼上天让她顺利诞下胎儿。在胎像稳固的三个月后,陵破例封了乔氏为宫里仅次于皇后的位分皇贵妃,徽号“纯献”。 纯献皇贵妃有孕的期间,陵偶尔也会来凤仪宫,不过也只是看看他的嫡女安惠。至于我这个皇后,还有婕妤谢氏所生的庆顺帝姬,他从不愿在身旁驻足,连眼神儿亦是轻轻一带,便过去了。 看到从前极为疼爱的安惠公主,抱着她欢喜的说道:“父皇很快就要又有孩子了,安惠你可知父皇有多高兴。” 安惠那时候已经有五六岁了,看到陵这样欣喜的样子,也只是呢喃道:“父皇高兴,安惠也就高兴了,安惠已经有了一个妹妹了,想再要一个弟弟。” 陵听了安惠童稚天真的言语,更加高兴,抱起安惠在怀里,喜道:“父皇一定会让安惠有一个弟弟的。” 而我只是在一旁抱着年幼的庆顺帝姬,一脸恭谨谦和的坐在一边,默默听着陵的欣喜异常。 陵的心愿最终落实,皇贵妃诞下了一对龙凤胎。皇长子诏与昭穆帝姬。随后,陵在皇长子满月后,便正式下令册封他为皇太子。这样的例子在前朝后宫掀起了滔天巨浪,毕竟陵也才二十五六岁,而皇长子也满月,这样冒然册封为太子,让一干大臣觉得陵的做法太过轻率了。明圣太后也为此事多次去乾元宫去与陵争辩。 而此时,一个迟来的惊喜使前朝后宫原本的动荡再起波澜,在嫁入皇宫将近十年的我终于有了身孕。 为此,大臣们更是以皇后有孕而上奏反对立太子之事,言太子必须由正宫所出。 一开始,我尚有幻想,以为生下了他的孩子,陵便会顾念我,爱惜我,疼爱我们的孩子。便恰如对皇贵妃那样。可随后我清醒不过地发现,我的身孕并没有引起陵过多的欢喜,反而是一种不悦的目光盘踞在我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上,似乎我的身孕阻碍了皇贵妃所生的太子原本锦绣般的前程。 偶尔前去长乐宫探视明圣太后,明圣太后因着太子的事心力交瘁,已是卧病在床。前去探视的我,看到明圣太后枯槁的面容,只听见太后口中呢喃,我不由得凑得近了些才听到是“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皇后的位子”。 听了以后,我陷入了默然,那是一种慌乱的样子。明圣太后见了,也只是侧过身去,随后费力的挥了挥手,示意让宫女送我出去。 第二日,明圣太后因病逝世,年五十四。追谥为“显烈德仁贞裕明圣文穆皇后”葬于定陵。 明圣太后薨逝的那日,我正在殿中修剪着前日内务府送来的牡丹花,宫女抹夏来说这个消息,我心里顿时感到空空的,随即一种失落感久久萦绕。明圣太后死了,我在宫里的最大的靠山也没有了。而如今皇贵妃诞下皇子,又宠冠六宫。没了明圣太后。废去一个不得圣心的皇后对于陵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样的担忧与抑郁的心绪。终于让怀着身孕原本就身子繁重的我病倒了。随即是长达数日的昏睡卧病。 睡梦中我只感到腹中疼痛难忍,是谁的手爪在搅动我的五内,一丝丝剥离我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样的感觉,汩汩而出。 醒来时,却是陵坐在床边寡淡的笑容:“你的孩子没有了,皇后切不可过于悲伤,你是皇后,宫里头嫔妃的孩子都可算是你的孩子。” 我的骨缝里都冒着森森的寒意。 “为什么?与我多年夫妻的陵,为何会对我如此绝情?我腹中的胎儿亦是他的骨肉啊。但他却以如此的淡漠的态度来对待我失去了尚未来到人世间的孩儿的凄惨境地。” 或许是我身体的孱弱导致了胎儿的流产,但是这样的担惊受怕而又抑郁难舒的心境自然是导致了我的羸弱。而正是这样的虚弱,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我实在想不通,只觉得头痛欲裂。这样的病体沉珂,让我足足卧病在床数月有余。 我再次醒转时,去了乾元宫,陵见到了我病愈了,也只是淡淡说了几句就罢了。我却压着自己心中的椎心泣血的痛苦强颜欢笑,贤惠得体的说:“臣妾无福,不能为皇上诞下后嗣,臣妾会恪守皇后本分,视太子与昭穆帝姬为本宫所出,毕竟本宫也是太子与帝姬的嫡母。 陵听了这些话语,只是宽慰的拉住我的手笑了:“得此贤后,乃是朕的福气。” 不久之后这两个孩子一齐发了高热,我下令命太医拼尽全力救治,但仍旧无效。而我,每日都会去照看这两个孩子。这样的体贴入微,就连陵都感动了。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死亡。因为,就连他们的高热也是被我暗中吩咐太医下了药所致。 两个孩子久病未愈,让自从生下了孩子就一直身子体虚的皇贵妃病体加重,我要照顾两个孩子的病体,一时间腾不开手去来照料皇贵妃,只是下令由郑昭媛去照顾皇贵妃的饮食起居,为此她自然是愿意的。 郑昭媛对皇贵妃积怨已深。那样深的怨恨,来源于她被陵长久的无视,连位分的尊崇都没有得到过。她一定会发泄长期无宠的怨怼。毕竟多年浸泅在这如同炼狱一般的深宫中,已让曾经也是冰清玉洁的她变成了一个狭隘蛇蝎的怨妇。在她的精心照料下,皇贵妃的身体愈发虚弱。 而我只需要端然安坐在凤仪宫中,笑意嫣然的看着庆顺帝姬和安惠公主在我膝下承欢。仿佛我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母亲,宫里的一切纷扰都与我无关。毕竟宫里的一切都按着我的吩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明和七年六月,太子与帝姬双双夭折。这样的打击,让皇贵妃原本就虚弱如斯的病体更是轰然如山倒般一病不起。 皇贵妃死的那夜,暴雨倾泻而下,如无数的鞭声哗哗捶打着大地,连檐头铁马,都发出惶乱的悲鸣般的声音。 我以郑昭媛照顾皇贵妃不周为由,将她贬去了西京行宫,陵此时全身心都在皇贵妃的病体上,为此完全不闻不问,任由着我拿了主意。 病体的繁重以及失却幼子的打击早已预示了她的生命正在走到尽头,她已是气息奄奄,陵将她抱在怀里,看着她渐渐没了生气的面容,泪涌如注。 而我只是一脸悲哀惋惜的面容站在一边,语气凄然的说:“怎么会,皇贵妃好端端的身子就这样虚弱了?” 陵紧紧拥着她,柔声道:“如儿,咱们还会有孩子的。你要快快好起来,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 我只感觉如同冰锥刺心一般,四肢百骸无不疼痛。 “为什么我深爱的丈夫会那样深爱着另一个女人,这样深情而诚挚的话语,对我从未说过。他是不愿亦是不肯。” 皇贵妃没有答话,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却也渐渐失了了神彩,没了气息。陵痛哭流涕,我亦是站在原地,神色哀伤。 她终于走了,而我的丈夫的心思也随着她一同去了,留给我的只是深深的悲凉。 皇贵妃死后,陵极尽荣光的安葬了她,特意为她修了一座安陵,并且下令,日后他与皇贵妃同葬于此。 对于我这个尚在其位的正宫皇后,却完全忽视了,丝毫不考虑过我对此事的感受。 这样的凉薄寡情,在宫中多年,我亦是习惯了。 皇贵妃死后一年,朝臣陵下诏收养前朝景和帝长子庄献太子之子肃城候夏侯询为嗣子,册为太子。收其长兄之子为嗣子,也平息了朝臣对于储君之位未定的议论。 如今,这夏侯询也有十七岁了。早已娶亲,娶的是达州令徐荣之女徐氏为妻,身边还有个侍妾韦氏。再无旁人。徐氏已被册封为了太子妃,侍妾韦氏也被封为淑容。 其实那时候陵也不过才三十一岁,而我不过也才二十六岁。只是,皇贵妃死后,陵再也没有召幸过任何嫔妃。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时常在乾元宫门前徘徊踟躇,净秋的风爽快地掀起他的衣角,拂乱他的鬓发;时而坠落的枯叶在他身边盘桓三思,螺旋环绕;淡金色的阳光拖着他的影子长了,短了,又长了。 这样的深切的思恋,让他相思成疾,也终于病倒了,朝政都交予了皇太子与大臣决议。他只在乾元宫里安心养病。身为皇后,偶尔前去侍疾的。他看到我,却也别无他话,只是低声道:“如今安惠也有十二了,再过一两年,就该在朝中指个人家了。” 我听了这话,温然一笑:“臣妾乃是皇后,且安惠自幼便是臣妾在抚养,她虽说不是臣妾亲生,但与臣妾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母后。于情于理。臣妾自会用心会安排,不让皇上失望。” 陵听了,却也不看我,只是望着床顶上明黄色的绣飞龙样式的帐子出神道:“如此甚好。” 我拿出乳白色的珞子手帕,帮陵擦了擦头上的汗,沉静道:“皇上厚待安惠,也是对贞熹皇后深情,臣妾想着若是先皇后地下有知,也会为对此欣慰的。” 陵看了看我温恭谦和的面容,微微笑道:“贞熹皇后乃是朕的发妻,朕的心里自然是万分钟爱她的,而纯献皇贵妃乃是朕最深爱的女人。朕一直在想若是贞熹皇后同皇贵妃能以复生,朕舍弃了这皇位也罢,只于山野间,做一山野居士,有一对娇妻美妾,余生足矣。” 我脸上的笑意也含了一抹阴翳,沉吟道:“那么臣妾呢?皇上又要至于何地。” 陵看了看我,冷笑了两声,无神的眼神略过些许的恨意:“若是朕乃是一山野居士,皇后还会嫁与朕么?皇后心里不是一直看待后位与家门荣耀比看待朕要更为紧要么?” 我尚怀了一丝侥幸心思以为他对自己还有些许情意,但这一瞬心却变得冰冷而潮湿。 我强行压下心底所有的不甘与愤懑。只是淡淡笑道:“皇上心里便是这般看待臣妾,臣妾好歹皇上亲自册封的皇后。” 陵还是那样平静的口吻,却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漠:“你自然是皇后,你出身尊贵,况且你的母亲乃是朕的姑母。所以这皇后的位子你自然是做的。况且朕多年来厚待于皇后,皇后的母族上官氏已是一等一显赫富贵的世家,皇后受尽万人尊敬仰慕,难道你觉得朕待皇后还不够好么。” 我眼中忽而闪出有抑制不住的痛苦,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终于哭泣道:“这些都不是臣妾真正想要,皇上这十余年来,可曾有过对待贞熹皇后或是纯献皇贵妃一半的情意来对待臣妾,臣妾虽然受尽天下人的尊敬仰慕,但臣妾在凤位上煎熬多年,也同样受尽了相思枕畔无限的落寞孤寂。” 陵眸中一凉,像是秋末最后的清霜,覆上了无垠的旷野。只是冷声道:“朕对于皇后十分敬重信任,如若不然也不会将尚在襁褓的安惠公主和庆顺帝姬都交与皇后抚养,连你发落了郑昭媛朕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不闻不问全凭着皇后做主便是。” 我咬着暗紫的下唇,勉力摇头:“皇上明鉴,臣妾嘱咐郑昭媛照料皇贵妃病体,可郑昭媛却使皇贵妃病情加重,乃至亡故,臣妾自然是要发落了她的。” 陵对此冷然相对,以唇际不屑的笑意划出楚河汉界般分明的距离:“郑昭媛一向嫉恨皇贵妃,而皇贵妃重病皇后竟然让郑昭媛去照料,难道不就是为了让皇贵妃病体加重么,且不说皇贵妃之事,皇长子与昭穆帝姬为何会无端端染上高热,朕相信皇后亦心知肚明?” 我胸中忽然大恸,原来就是这样的绝望。盘根错节占据了我早已枯涩空洞的身心,在他心里竟是早早的便知道这些的。 胸中的恐惧似潮水般涌来,终究也仍旧只是淡然道:“臣妾冤枉,虽说臣妾未能为皇上生下皇嗣,但臣妾一直视后宫嫔妃所生为臣妾己出,若不是这样,皇上也不会将公主帝姬交给臣妾抚养。” 陵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朕当年娶你也不过是顺承母命,以尽孝道。如今太子纯孝仁厚,日后待皇后必然也会如此,朕百年之后,皇后也可在后宫中颐养天年了。” 我还欲再辩解两声,陵只是淡淡说了句:“朕不会去追究皇后的过失,你我二人夫妻多年,原本就不多的情分早已点滴耗尽。如今也算是谁也不欠谁的了,你走吧,往后不必来乾元宫了,朕见了皇后的面容只觉得生厌,朕相信皇后见了朕,也只会觉得怨怼。” 我冷淡道:“而今皇上恨毒了臣妾,自然会觉得嫌恶。只是臣妾在想,若是当年明圣太后并未下旨命臣妾嫁入东宫,或是今日的种种便截然不同了。” 询闭上双眸,沉痛道:“自然是会不同的,或许你的一生也会比这好很多,凭着你的出身,你可嫁入一户极好的人家。定然不会似如今这般压抑恣睢。其实你的一生也是被白白糟蹋了。” 我轻轻一笑,露出雨洗桃花的一点清淡容颜,随即低首轻轻抚摸着腕上如碧水般澄澈通透的玉镯,幽然道:“但往事终究已成定局,而且今日种种,臣妾也丝毫不会后悔。” 言毕,我带着空洞恣睢的身心,转身离去。病榻上的陵看着我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随后几日,陵的病情加重,几近弥留。而我再未踏足乾元宫一步。 一个深秋的黄昏,我独自一人在凤仪宫里赏着新开的牡丹。那牡丹盛开如繁锦,姹紫嫣红一片 时已是落日西坠,晚霞满天。天空中的落日已被昏暗吞没殆尽。 我驻足观望,这样的霞色,恰如当年我嫁入东宫的那一日。 唯一不同的是,如斯霞色。在我眼底映成的倒影不过就如一匹揉皱了的丝缎,正如我早已疲累不堪的身心。 忽而有太监慌忙来报:“皇后娘娘,皇上驾崩了。” 有冷风猝不及防地扑进我的眼,扯动我的睫,那样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疼痛,如细碎的裂纹,渐渐蔓延开去。 仿佛仍旧是幼年时,我随着母亲来到宫中,看到了初封为太子的他。是那样的丰神俊朗而又意气风发。一直都印在在我的心里,从未变过。 其实,从我进宫以来,一直想要的,都只是他的爱。 只是随后彼此的嫉恨凉薄洗去了最初天真而明净的粉红光华,只余着黯黄的残影,落下了满目苍夷。 我伸手泯去眼角即将漫出的泪水,只是淡淡道:“知道了,准备发丧,让太子于灵前登基。” 明和九年,明和帝殁于乾元宫,年三十一,庙号明宗。皇太子询于灵前登基,改元宣和。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原来我已在长乐宫中坐了一夜,天光都已转亮。 洪尚仪在一旁默默守了一夜,眼圈边处已有些泛黑。洪尚仪终于还是说了句:“太后娘娘你还是先休息片刻吧,不然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我看着镜子里浮现的自己的面容,眼角边已是有了些许的细纹。发髻边亦有些许苍色。心中震撼之余却也不得不感慨:“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自己也渐渐开始在老了。” 凝视镜子良久,终究也只是惘然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后宫之中,上演过太多恩宠枯荣c起起落落。 茯若诞下了帝姬后,宫中的日子,看似归于平静实则山雨欲来。 何容华溺毙,仁元帝姬险些被乳母扼杀,婉贵人流产,昭惠太后卧病未起。 一切线索皆指向敬贵妃。多年承崇恩爱最终也只余下了苍凉一片。最终下场惨淡。 后宫女人的一生,再姹紫嫣红c占尽春色,仍逃不过落红凋零c碾身为尘的命数。 除去心腹大患的皇后,是否会从此安心掌管六宫事宜,从冷宫走出的张氏又会在后宫掀起如何波澜? 第一章 茯若正卧在榻上小睡,清儿打发着仁元帝姬的乳母玉娘回去。因着已是五月的时节。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王尚仪与秀儿都去库房里拿些冰块来放在殿里,为殿里添些清凉。秀莲在一旁替刚刚睡下的仁元帝姬打扇,生怕暑热天气,将她热醒了。 茯若黑甜香沉的一觉,醒来已不知天光几许,清儿立在一旁服侍茯若盥洗,笑道:“小姐好睡,这午觉足足困了有四个时辰了。” 茯若随意的捋一捋头上松散的乱发,有些无神道:“是么?本宫竟然睡了这么久,仁元可还好么?” 清儿含笑道:“帝姬不过困了一个半时辰便醒了,现下秀儿正在抱着她呢?” 茯若下榻,道:“本宫要去瞧瞧她?” 清儿拧了一把热毛巾为我敷脸,道:“小姐,还是先行梳洗一下再去吧,帝姬就在偏殿里。” 王尚仪一色簇新的湖蓝戗银米珠竹叶衣裙,笑着上前道:“昭仪娘娘,奴婢已让秀儿把帝姬给抱来了。” 秀儿抱着仁元帝姬,缓步进来,茯若见了,道:“快把孩子拿来给本宫看看。” 清儿含笑从秀儿的手中接过了仁元帝姬,再抱到茯若的面前,仁元帝姬见了茯若便忍不住嘻嘻的笑,这一下把殿里的人都给逗乐了,清儿笑道:“到底小姐和帝姬是亲母女,帝姬一见了便忍不住笑呢?” 茯若看了看仁元帝姬的面容,不觉叹气道:“仁元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本宫瞧着惠顺帝姬刚出生的时候,身子也没见这样虚弱。” 王尚仪温言劝道:“昭仪娘娘且不必伤神,或许是帝姬的年岁还小,所以身子难免有些虚弱,反正皇上最是疼爱仁元帝姬,每日都要来永和宫瞧瞧帝姬,昭仪娘娘让皇上请些太医为帝姬好生调养调养便是。 经王尚仪这样一劝,茯若倒也让觉得渐渐安心了。呼吸间有幽凉的气息流转,一丝一缝牢牢透进天灵盖里,茯若寡淡的面容也渐渐有了一丝笑意,随即问道:“皇上每日都来永和宫探视帝姬么?怎的本宫不知。” 清儿笑道:“偏偏是小姐不赶巧,皇上每次驾临永和宫,小姐都是在歇午觉,或是去了延禧宫找宜贵人,何容华了去了。就连今日皇上来永和宫的时候,小姐也在歇息,皇上特意嘱咐了不必惊扰小姐,随意看了帝姬两眼就走了。” 茯若微微沉吟,阖眼思忖着道:“是么,皇上现下在何处。” 清儿一时间接不上话来,讷讷无言,过了半晌才道:“奴婢不知。” 王尚仪接话道:“据奴婢所知,皇上现下应是去了毓秀宫,婉贵人接连几日都有些身子不适,饮食不下,所以皇上才特意去看看她。” 清儿满是不屑的神情,轻蔑道:“就知道变着法让皇上去她那里,她若是当真身子不适,直接去请太医便是,无病呻吟的还不是为了引得皇上注目。” 茯若白了清儿一眼,不悦道:“婉贵人是主子,岂是你可以背后议论的,你随着本宫进宫已有三四年了,说话冒冒失失的毛病还是改不掉,若是这些话传到外面去了被人听见了,还会编排本宫嫉妒婉贵人呢?” 清儿听了,有些委屈的道:“小姐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王尚仪走上前,抚了抚清儿的背,温然笑道:“昭仪娘娘也不必生气,清儿姑娘好歹也是一心向着娘娘才会如此啊。” 茯若扬一扬脸,随即冷声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只是现下本宫已有了仁元帝姬,所以凡事不能不仔细。” 这样一番话下来,内殿又渐渐沉默了起来。 连着好几日是难得的晴好天气,日头也算不得太热。宫嫔们便也随着帝后一同前往长乐宫前去请安。昭惠太后自庆順帝姬远嫁之后便极少见人,今日见莺莺燕燕坐了满殿,虽说心里不愿,但也勉强有了些笑容,支颐含笑道:“今日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天气好些,何必劳烦皇帝皇后携着六宫嫔妃都来长乐宫,哀家许久不见生人了,今日这般,倒是皇帝有心了。” 随即皇帝领着皇后并众妃向昭惠太后请安。昭惠太后面上的笑容淡淡的,便示意让一干人等起身,又吩咐宫女们看茶。 昭惠太后含笑看着茯若,道:“宋昭仪如今生了仁元帝姬,哀家瞧着气色倒是比往日要更好些了,或是以后得了空,也将仁元帝姬抱来永和宫让哀家看看。” 茯若温婉一笑,道:“是,臣妾谨遵太后吩咐。” 昭惠太后理了理衣襟上的垂珠流苏,缓缓道:“过不多日便是德宗皇帝的寿诞了,皇帝也应该好好的庆贺一般,毕竟德宗皇帝才是你的生身父亲啊。” 询的眉目间微有黯然之色,皇后见了忙含了恭谨的笑意道:“臣妾知道,臣妾昨日已经和敬贵妃商议已经打发内务府的人去办了。” 昭惠太后叹了口气,随即敛容正色道:“怎的敬贵妃在协力六宫呢?原先六宫事务不是都由皇后一人裁决么。可是现下忙活不过来了?” 皇后连忙起身:“是,六宫事务繁多,臣妾已是难免独力难支,想着敬贵妃入宫多年,又是伺候了皇上多年的旧人了,所以才让她为臣妾分担一二的。” 昭惠太后叹口气道:“这样也好,只是哀家想着敬贵妃要照料皇子和帝姬又要帮着皇后打理六宫事宜,哀家只怕到时候敬贵妃也忙得焦头烂额。” 敬贵妃起身道:“多谢太后关怀,臣妾暂且还应付得过来,二皇子与静慧帝姬都有五岁了,且还有宫女的照料的,所以臣妾一时间倒是也忙得过来。” 昭惠太后抚着手边一把紫玉如意叹道:“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好歹也是皇子和帝姬的生身母亲,尚且不对他们尽心尽力,有宫女乳母的照料,怎比得你这个亲生母亲的照料来的仔细。” 这句话说得颇重,敬贵妃微有惶然之色:“太后赎罪,臣妾也只是想着帮皇后分担一二而已。” 昭惠太后的口吻冷淡淡的:“哀家想着等着过些时日,宋昭仪的身子再好些了,宋昭仪也帮着一起料理吧,这样敬贵妃也能稍稍腾得开手来。” 皇后的笑意温煦如春风:“多谢太后提醒,这些臣妾都还没有想到,宋昭仪位分高,如此一来亦是极好的。” 一旁的玉贵嫔听了,倒是脸上颇有嫉恨之意,奈何昭惠太后在此,不敢发作。 茯若满面红晕,亦起身道:“臣妾多谢太后皇后赏识,只是臣妾入宫时日不多,且仁元帝姬身子较弱,臣妾现下心思都在帝姬身上,一时间也不能去想别的,恐怕是要辜负太后与皇后的好意了。” 昭惠太后的笑意仍是淡淡的,如月朦胧鸟朦胧顶上一片薄而软的烟云,总有模糊的阴翳,让人探不清那笑容背后真正的意味:“宋昭仪既然这样推脱了,哀家倒是也不能勉强了。帝姬身子弱,等到她身子调养的好些了,哀家再提此事吧。” 言毕,昭惠太后扶着严尚仪的手起身,道:“哀家有些乏了,今日便这样散了吧。” 众人目送昭惠太后进了寝殿。 皇后看着茯若,温和道:“仁元帝姬的身子仍旧不大好么?其实本宫也为这事日夜悬心,等到帝姬的身子好些了,昭仪再来协助本宫吧。” 茯若柔声道:“是,臣妾知道,有劳皇后挂心了。” 皇后温然道:“虽然帝姬乃是你亲生,但是本宫也是帝姬的嫡母,本宫向着帝姬的心和昭仪是一样的。” 询听了也颇为感慨,对皇后的语气难免有了三分温和:“皇后当真贤德。” 如是闲话几句,各人也便散了。 茯若和敬贵妃行出长乐宫外,敬贵妃对着茯若的语气,难得的少了一分敌意:“帝姬的身子许久不见好,帝姬让皇上请来太医院的国手张太医好生调养便是,本宫当年生下静慧帝姬的时候,静慧帝姬的身子也是如此,还多亏了哪位太医,静慧帝姬才能大好了。” 茯若着实为此事忧心万分,小指上的银鎏金嵌米珠护甲硌在掌心是冰冷且不留余地的坚硬。勉强笑道:“臣妾多谢贵妃娘娘好意。” 敬贵妃黯然一笑,道:“本宫只是想着你我二人难得都有孩子,稚子无辜,咱们争宠的恩怨是咱们的,原本便与孩子无关。” 茯若淡淡一笑,道:“其实连争宠也是不必,皇上喜欢谁,便宠幸谁,这岂是贵妃娘娘和臣妾可以强求的,便是皇后也对此事无可奈何吧。” 敬贵妃不屑道:“就凭她,自然是无可奈何了,忝居凤位了那么些年,皇上待她也不过是看在昭惠太后的面子上,如若不然,这皇后的位子怎会轮到她。” 茯若听了此言,知道敬贵妃与皇后宿怨深厚,一时间也不好再言语什么了。推脱着担心仁元帝姬便回宫去了。 行在长街上,晴暖的阳光卷起碎金似的微尘,一丝丝落在身上,亦沾染了那种明亮的光晕,茯若只觉得从身体深处蔓生的凉意,丝丝缕缕,无处不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失宠愁。宫中的女子,这一日复一日,何尝不是这样挨过的。 从那次去向昭惠太后请安不过数日,宫里再次传出一件喜事。原来多日饮食不下,疲倦不适的婉贵人竟是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这件事迅速传遍了六宫,皇后知道了,倒是和蔼一笑:“宫里的喜事自过了年便多了起来,如此一来本宫也能安心了。”当日便亲自派了严尚仪往毓秀宫送了好些滋补的药材,又嘱咐婉贵人格外要安心养胎。 茯若得知消息的时候,已是午睡醒来饮茶用点心的时分。王尚仪进来禀报时,茯若神色怔了一瞬,随即平复道:“婉贵人承宠多日,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若是皇上知道了也必定会高兴的。” 再次见到婉贵人的时候,已是过了三月之后的事情,婉贵人的肚子已是微微隆起,那日众嫔妃正在皇后的凤仪宫内请安。皇后看起婉贵人微微隆起的肚子,温然道:“婉贵人的肚子本宫瞧着比往日又大了些,且肚子尖尖的,保不齐就是个皇子呢?” 婉贵人嫣然垂首,柔声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只是臣妾问过太医,太医说如今暂且还看不出胎儿是男是女。” 敬贵妃笑道:“若是婉贵人有福气,保不准就像本宫这样,生了一对龙凤胎。只怕到时候皇上对婉贵人也会更加疼爱的。” 婉贵人谦和道:“贵妃娘娘的福气岂是人人都有的呢?” 一旁的玉贵嫔见婉贵人一进宫便几乎是专房之宠,且如今又有了身孕,心下嫉恨,又不满敬贵妃平日里的跋扈打压。所以冷声道:“婉贵人这话本宫听着倒是不通了,敬贵妃算得什么有福气。她虽说生了一对龙凤胎,但到底都是庶出,日后皇子也只能安心做个群王,而静慧帝姬么?谁知道日后有没有什么蛮族边夷的人来求亲呢?” 敬贵妃闻言大怒,当即怒喝道:“放肆,小小一个贵嫔竟敢辱没本宫,本宫所生乃是庶出那又如何,且别说玉贵嫔至今一无所出,就算日后有了孩子,也一样是庶子。只是。”敬贵妃”呵呵“冷笑两声,“皇上只怕如今对玉贵嫔是淡了许多了吧,且明年皇上便要选秀,到时候一批新人进来,只怕玉贵嫔更是要被皇上抛诸脑后。恐怕连个庶子也怀不上了。” 玉贵嫔被敬贵妃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脸色羞愧万分,皇后出来解围道:“都且少说两句吧,有没有孩子乃是天命眷顾,强求也强求不来的,安心在后宫度日便是,整日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皇上的后宫住的都是些嫉妒成性的粗浅妇人呢?” 婉贵人也柔声跟了句:“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咱们好歹都是世家出身的,行事举止更是要得体,莫不能叫旁人小瞧了去。” 玉贵嫔闻言后,轻笑道:“婉贵人说咱们举止要大方得体原是应当,但是都出身世家,难道世代为奴的家门也算的是世家么?” 此话一出,众人皆知玉贵嫔话中所指,玉贵嫔只笑着看敬贵妃默默不语,宜贵人与齐贵人一向不喜敬贵妃也只在一旁偷笑,何容华与茯若也只是脸上微微含了三分笑意,且看着敬贵妃如何回应。皇后这时倒是在一旁默默无言了起来。敬贵妃此时气极,冷冷道:“本宫乃是奴婢出身又如何,如今本宫做了贵妃,在六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女子见了本宫不也一样要行礼问安。” 皇后此时已是有些不耐烦了,便道:“你们今日且散了吧,本宫被你吵得都脑仁儿疼了。” 如此一来,众人且都散了。 出了凤仪宫只见外间阳光明亮如澄金,照在琉璃瓦上,流光飞转成金色的华彩流溢。 敬贵妃走在最前头了,上了肩舆后,狠狠地剜了玉贵嫔及婉贵人两眼便走了,茯若与何容华,宜贵人正欲图往御花园去。现下已入了秋,且御花园景致秀美更胜上林苑。因此,宫嫔入秋后最喜去的便是御花园。 何容华行在最前头,茯若与宜贵人在后头慢慢走着。茯若瞧见御花园秋景如画,不觉叹道:“进宫以来也有将近三四年了,但仍旧觉得这喜爱观赏这御花园的秋色。” 宜贵人也浅笑道:“经昭仪娘娘这么一说,臣妾才想起进宫已有数年,当时还是小小的才人,如今也成了正三品的贵人了。” 茯若与宜贵人走到一个小亭子坐着,亭外有一小池,池中红鱼轻跃,倒也怡然自乐。随后何容华也进来了笑道:“嫔妾瞧着御花园的菊花倒是开得甚好,黄菊与紫菊,粉菊相见,便如一幅画卷一般。” 宜贵人笑道:“本宫竟不知道原来何容华也喜爱菊花呢?” 何容华神色悠然望着亭外不远处一丛秋菊,悠然道:“菊乃是高洁之士,嫔妾心生敬佩,所以喜爱。” 宜贵人打趣道:“本宫原以为何容华谦和谨慎,却没想到竟也是一位高洁之士呢?” 何容华一时间脸倒是都有些红了,有些羞羞的,道:“宜贵人惯会来笑话人的。” 一时间茯若和宜贵人都不觉拿绢子捂了嘴笑,却闻得身后一声婉转:“平日见何容华与宜贵人沉默寡语的,怎的如今也在这御花园嬉笑了起来,莫不是被这御花园的景致迷住了。” 众人回首,却见是玉贵嫔与婉贵人,段修容正在其后,宜贵人与何容华连忙起身对玉贵嫔行了礼。茯若倒是满不在乎的安坐在座位上,冷眼瞧着玉贵嫔,道:“方才玉贵嫔在凤仪宫内与敬贵妃好一场唇枪舌战,怎的现下不回长寿宫去歇息,反而还出来走动。” 玉贵嫔草草的对茯若行礼,眼中满是不屑,冷声道:“昭仪娘娘现下放着帝姬身子虚弱都可出来散心,臣妾孜然一身,为何不能出来,况且臣妾也没有孩子需要照料。” 婉贵人与段修容对茯若行礼后,便在一旁不发一言,段修容担心婉贵人身子沉重,扶着她到了一旁的座椅上休息。 宜贵人看着婉贵人的肚子,浅笑道:“婉贵人进宫还不到一年光景,这么快便有了。真是好福气。” 婉贵人也是嫣然一笑,道:“姐姐的福气也是极好的,膝下有惠顺帝姬那样可爱的女儿,妹妹只愿着将来自己的孩子也如惠顺帝姬那般便好了。” 玉贵嫔也笑道:“到底是同出一门的姐妹,话语间听着都比咱们旁人听起来亲厚一层。” 婉贵人听了这话倒是默默不言,宜贵人笑道:“宫里的妃子都可算是姐妹,分不出什么旁人与否的。” 玉贵嫔凝视婉贵人片刻,随即道:“婉贵人再过几月便要生了,不管到时候是皇子还是帝姬,本宫想着皇上都必定是会万分喜欢的。” 段修容接话道:“嫔妾所想也是如此,自婉贵人进宫来,皇上便是极喜欢的,爱屋及乌,自然也会喜欢婉贵人的孩子。” 茯若听她们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且觉得玉贵嫔话中有话,心下不快,便“恩”了一声,玉贵嫔闻了,便浅笑道:“臣妾不过是说婉贵人的胎儿,怎的惹的昭仪娘娘不快了。随机玉贵嫔假装思虑片刻,随即笑道:“臣妾真是糊涂,竟未想起婉贵人进宫前宋昭仪一直是最得宠的,可婉贵人一进宫便立刻被丢到脑勺子后头去了。恐怕,昭仪娘娘是怕日后婉贵人生了孩子,旧事重演吧。” 这话说的极为不敬,茯若心下怒极不好发作,何容华说了句:“玉贵嫔说话也太刻薄了,怎能这样和昭仪说话,好歹昭仪的位分比你高。” 玉贵嫔微眯了双眼,冷声道:“昭仪的位分比本宫高,那么本宫的位分与何容华相较呢?” 何容华窘得满脸通红,只说不出话来。玉贵嫔越发得意,道:“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容华,也敢来指责本宫的不是,本宫有什么对错岂是你来议论。” 茯若冷然一笑,随即站了起来,将何容华护在身后,道:“凭何容华的位分自然是不能来指责玉贵嫔的不是,难道玉贵嫔觉得本宫也不能么?” 宜贵人在一旁劝道:“玉贵嫔还是快些和昭仪娘娘认错吧,别惹得昭仪娘娘生气。” 玉贵嫔轻哼一声,蔑然道:“如今还没帮着皇后协理六宫呢?便摆起架子来了。” 茯若瞥她一眼,缓缓道:“玉贵嫔不必再言语上来刻薄本宫,若是玉贵嫔想着协理六宫自行去求皇后便是,不必来本宫这里冷言冷语,没的讨人嫌。” 玉贵嫔嘴角一扬,毫不示弱:“臣妾丝毫未想着协理六宫的心思,方才也只是在说婉贵人的胎儿而已,宋昭仪听了便不高兴了,臣妾想着指不定就是宋昭仪耿耿于怀,所以才借故来挑臣妾的刺儿出气。” 茯若不欲再言,径自离去。宜贵人与何容华互视一眼,立刻急急跟上。 婉贵人上前对玉贵嫔道:“贵嫔娘娘也不必顶撞昭仪娘娘,臣妾只怕被仁惠太后知道了到时候对娘娘不满就糟了。” 玉贵嫔满不在乎道:“六宫里头真正主事的是昭惠太后,且说本宫母家有功,宋昭仪不过皇上看在仁惠太后面上才纳进宫的,本宫若是也成了昭仪与她平起平坐,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良夜深沉,这一晚晚来风急,永和宫内的几色菊花也被吹落了满地花瓣堆积。京城的天气,过了十月中旬,便是一日冷过一日。 茯若安坐在偏殿的软榻上,以手支颐,默默不语,清儿上前替她捶腿道:“小姐也犯不着生气,玉贵嫔一向与小姐不和,若是小姐为了她的话生气,可不正是中了她的下怀了吗?” 王尚仪往地上添了一个暖炉,随手拾起几支松枝置于其中,顿时燃起一股倾向之气。 茯若语气幽幽,恰似风激碎冰般:“本宫自然是不会随意和她置气的,只是洪氏言语傲慢,着实让本宫心烦。” 清儿娇俏一笑,伶俐地道:“若是她冒犯小姐,小姐直接责罚便是,小姐是昭仪,她只是个贵嫔,以下犯上原本便是该罚。” 王尚仪闻言,倒也笑了:“清儿入宫久了,说起话来也自有一股老气横秋了。” 清儿有些不好意思,道:“奴婢也只是看不惯小姐被玉贵嫔的气罢了,从前小姐的位分比她低要受她的气,如今好不容易高过她了,她竟然还是如此言语放肆。” 茯若眉头渐渐有些皱了,沉吟道:“且先防着她这回,若是再有下回,本宫定然不会轻饶她。” 殿外却传来一阵笑声:“茯儿一向温婉宽厚,怎的今日反倒如此厉言疾色起来了。”却是询来了永和宫。 茯若连忙起身前去迎接,温和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方才臣妾不过是在教训宫里的宫女罢了,做起事来每每不能让臣妾放宽心,所以臣妾说了她几句。” 询罢手道:“宫女做错事着实该责骂两句。但这些交给王尚仪与清儿去做便是了。” 茯若微微一笑,柔声道:“王尚仪性子宽仁,清儿性子又太急了。而且臣妾想着,说过一次也就罢了,料想也不会有下次了。” 询握住茯若的手,让她一同坐在榻上,温和道:“朕也是体谅茯儿,生怕茯儿太辛苦了。” 茯若理一理发髻上的珍珠,奇道:“皇上今日不是要去毓秀宫陪婉贵人吗?怎的又来了臣妾这里。” 询静静道:“朕在毓秀宫做了一回儿,婉贵人说她身子不便,不能侍奉朕,让朕去了别的嫔妃哪里。朕想着也有许久未曾见到茯儿了,所以便来了永和宫。怎么,难道茯儿不愿意见到朕。” 茯若不禁动容,伏在询的肩头,感受他温热的气息。询的身上有股隐隐的龙涎香的气味,而茯若的身上也同样有股幽幽的秋水香的气息,两种香气混合在一起,又成了一种别的香气。那香气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气味,却是细腻的c妥帖的,让人心静。良久,茯若才温柔道:“臣妾是女子,怎会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日日陪在自己身边。臣妾心里希望日日都可见到皇上。但这终究却是不能的。” 询的声音沉沉入耳:“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茯儿所希望可是这个。” 茯若微笑道:“不单是臣妾,皇后,敬贵妃,玉贵嫔,宜贵人,婉贵人,齐贵人后宫所有的女子都是这样希望的。” 询缓声道:“朕在此刻答应茯儿,日后会多陪伴在茯儿还有咱们的仁元身边的。” 茯若感激道:“臣妾多谢皇上。” 询拢一拢她的肩:“你能明白朕的心意最好。” 随后,询歇在了永和宫。偏殿里竖着一对仙鹤衔芝紫铜灯架,架上的红烛蒙着蝉翼似的乳白宫纱,透出的灯火便落成了十的月色,清透如瓷,却昏黄地温暖。 欢好过后,茯若依偎在询的身边,渐渐沉沉睡去。 已是四更天了,凤仪宫内的寝殿内依旧燃着一对残烛,皇后披散着头发身着一身浅黄色的寝衣。手里翻看着一卷书,身边的云修上来为皇后奉了一盏六安茶。劝慰道:“皇后娘娘,如今已是四更天了,娘娘好歹还是歇息片刻吧。长此以往,皇后娘娘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皇后凄然一笑,随即冷声道:“本宫心里烦得很,所以睡不安寝,索性不睡。” 云修惋惜道:“娘娘,好歹也要顾念自身啊。” 皇后缓缓道:“今夜皇上又歇在了永和宫是么?” 云修似乎有些害怕,默默了片刻,随后颤声道:“是的。” 皇后郁然叹了口气,酸楚道:“婉贵人有孕,不能侍奉皇上,皇上便去了永和宫,本宫心想若是没了永和宫的那位,也还有敬贵妃,如今皇上最宠幸不就是这些个人么?” 云修慨然道:“皇后娘娘也不必忧心,皇上对娘娘一向敬重。况且那些人再如何得宠都只是些妃子,而娘娘乃是皇后,是皇上的妻子,她们自然是不能和娘娘比肩的。” 皇后摇摇头,双眉微蹙:“皇上对本宫的敬重也多半是顾虑昭惠太后的面子。旁人看来本宫是皇后,乃是皇上的妻子,但皇上对本宫可有丝毫的夫妻之情?” 云修忙劝解道:“皇上虽然对娘娘不似得对那些嫔妃那样,但是皇上对娘娘还是极其信任的。皇后娘娘好歹还有皇长子在身边呢?” 皇后喝了一口茶,随即沉吟道:“若是润儿能有来日,本宫能似得昭惠太后那样,本宫也就算是得偿所愿了。” 云修笑道:“皇长子乃是嫡出,乃是先皇后所出,如今又是皇后娘娘亲自抚养。身份贵重。难道还愁没有来日么?” 皇后叹了口气道:“皇上如今更为看重二皇子一些,皇上一向去坤华宫比本宫这里更勤,况且皇上还说二皇子的容貌比皇长子更像皇上。凭着敬贵妃的恩宠,若是皇上让二皇子来继承大统,本宫又该如何自处。” 云修道:“娘娘乃是正宫,不论日后那位皇子登基,娘娘都是母后皇太后,难道娘娘害怕没有进驻长乐宫的福气么?” 皇后冷声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且本宫万万不愿权柄下移。” 云修闻言一凛,答应了道:“奴婢明白。” 皇后看了看云修淡淡道:“内务府可有按着本宫的吩咐的给永和宫奉上秋水香?” 云修浅笑道:“每隔三日便会奉上,从未间断。” 皇后温和道:“那样便好,秋水香若是单用对人是断断不会有害的,但若是遇上了龙涎香,两种香味混杂便与麝香红花无异了,这样一来,即便皇上再怎么宠她,她也不会有孩子了。” 云修随即道:“婉贵人的身孕也有将近四个月了。” 皇后冷笑道:“但愿她这一胎能让本宫得偿心愿。” 云修会心一笑,低声道:“一切都按着娘娘的吩咐安排妥当了。” 皇后起身往床榻上走去,声音有些疲倦:“如此甚好,本宫开始乏了,你也下去歇息片刻吧。” 云修恭谨一诺,随即退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这日是十月二十三,乃是敬贵妃的生辰,在宫里的她的位分独独比皇后略低,且她又是二皇子和静慧帝姬的生母,六宫嫔妃虽说大多不喜敬贵妃性子刁钻刻薄。但碍于这两层关系。都还是送了些贺礼进坤华宫。坤华宫的掌事宫女锦儿接的手都软了。但礼物仍旧纷至沓来。 敬贵妃慵懒的坐在正殿的鹅羽软塌上,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眉宇间尽是骄纵之色。 香玉在一旁替她捶腿,奉承道:“到底今天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六宫里上至皇后下至段式,蒋氏那几位修容都给娘娘送来了贺礼,可不是顾及着皇上对娘娘的情分么?” 敬贵妃轻声笑道:“这个自然,本宫侍奉皇上多年,宫中虽有皇后,但皇上何时拿正眼瞧过她,至于宋氏,洪氏那些个狐媚子贱婢,不过都是仗着年轻,皇上图个新鲜罢了,也敢来在本宫面前作威作福,到头来见了本宫还不是要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 香玉笑道:“娘娘说的是啊,凭她们再这样得宠,反正是终究不能与贵妃娘娘平起平坐。皇上对贵妃娘娘情意深重,皇后又有名无实,奴婢觉得贵妃娘娘才像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呢?” 敬贵妃浅笑一声,将头上的一支碧玉金步摇取了下来,道:“这支步摇赏给你了,你方才这句话真是让本宫高兴啊。” 香玉有些惶恐道:“贵妃娘娘此物太过于贵重,奴婢不敢收下。” 敬贵妃浅笑道:“本宫是贵妃,簪子步摇一类的饰物皇上每月不知会给本宫赏赐多少,但是说话讨本宫欢心的人却不多,所以这步摇你收下便是。” 香玉有些怯生生的收下了那支步摇,嘴里不住说:“多谢贵妃娘娘恩典。” 敬贵妃展眉一笑,道:“若是本宫有来日做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本宫赏赐给你的东西定然比今日贵重十倍不止。” 香玉喜道:“奴婢谢过贵妃娘娘。” 锦儿从外间走了进来,似乎显得极为疲累,嘟囔道:“奴婢方才在库房忙活了三四个时辰才把这两日六宫嫔妃给贵妃娘娘送的贺礼拾掇好。” 香玉笑着将敬贵妃所赐的金步摇带到了头上,欢喜道:“拾掇的越久,越说明咱们贵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越高啊,任凭谁也不敢小瞧了咱们坤华宫。” 锦儿闻言,稍稍收了些倦色,道:“奴婢想着,今晚皇上定会来咱们这里的。” 香玉接话道:“这个自然,今天是贵妃娘娘的好日子,皇上一定会来陪着娘娘的。” 敬贵妃收敛笑容,冷冷一嗤:“你们二人的话也太多了,本宫听的都有些乏了,你等先下去吧。” 二人知趣,随机退下。 深宫里的夜色如同幽暗海洋,一望无尽。浮云尽散,新月显得愈发明亮起来,满天繁星更似随手散开的碎钻,天上星月光辉与琼楼玉苑内的灯光交织相映,却仿佛是彼此的倒影。 敬贵妃娉娉婷婷立在坤华宫的内殿正门,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正中绣着极好的描金线芍药补子。发髻上梳成了精致的朝月髻。上头装饰着一对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整个人显得华贵而又妩媚,她颇有些焦急的望着殿外,眉宇间也渐渐生出了汗渍。 过了良久,才见姜裴从殿外走了进来,敬贵妃也不叫人看茶,只是焦急道:“姜公公,怎么是你来了,皇上几时前来。” 姜裴的脸上颇有些忧色,断断续续道:“回禀贵妃娘娘,皇上今晚去了婉贵人的毓秀宫,现下想必是已经歇下了。” 敬贵妃心中的怒气骤然迸发,姜裴的脸上被敬贵妃重重的打了一耳光,姜裴被打了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右颊顿时红肿起来。敬贵妃怒道:“好端端的怎么皇上去了婉贵人那个狐媚子哪里,给本宫从实招来,是不是你们这起子阉人收了那狐媚子的好处,故意挑唆的。” 姜裴按住脸,陪笑道:“贵妃娘娘当心闪了您的手,原本皇上今天早些时候是说要来贵妃娘娘这里的,可是后头毓秀宫的人来报说婉贵人龙胎不适,后头皇后又来了乾元宫说皇嗣为重,让皇上今晚去毓秀宫陪着婉贵人,省的有什么差错。皇上后头才去了毓秀宫,奴才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还望贵妃娘娘万万要息怒啊,今天是您的好日子,若是为了这等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可就不值了。” 敬贵妃冷笑道:“好个贤惠的皇后,她便是算准了时日,故意伙同婉贵人那个贱婢来与本宫作对。” 姜裴陪笑道:“贵妃娘娘何必争着一时呢?婉贵人有孕,所以皇上难免多在意些,但与贵妃娘娘都是多年的情分了,且当年贵妃娘娘怀孕的时候,皇上连刚刚册立的皇后都冷落了,日日陪着娘娘,这一日不来又算得了什么。” 敬贵妃面上怒色稍减,淡淡道:“难为你知道的倒多啊。” 姜裴恭敬道:“奴才也只是据实而报罢了,且六宫上下谁人不知敬贵妃娘娘乃是皇上心尖上的。” 敬贵妃勉强露了一丝笑意,道:“时辰不早了,你且退下吧。” 姜裴恭敬一诺,便退了下去。 敬贵妃回到正殿中,唤来一旁侍立的锦儿,吩咐道:“你去库房里,把婉贵人与皇后今日送的贺礼都给本宫扔出去。” 锦儿迟疑了一瞬,脸上已是被敬贵妃捆了一下,敬贵妃冷冷道:“贱婢子,还不快去,仔细本宫把你给撵走。” 锦儿听了怕极了,急忙跪下泣道:“娘娘息怒,奴婢方才是想着婉贵人与皇后所送的贺礼都是极贵重的,奴婢所以才迟疑了片刻的。” 敬贵妃闻言后大怒,又把她狠狠地捆了几下,道:“她们送的东西是极贵重的,难道她们送来的东西本宫没有么?你当本宫是什么,一个才刚刚被皇上宠幸的宫女吗?” 香玉听见响声,从里头走了出来,连忙跪下劝道:“贵妃娘娘息怒,锦儿想必是今日忙了一天累混了,娘娘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去做便是,犯不着生气。” 敬贵妃不耐烦道:“你快去库房,把皇后与婉贵人所送的贺礼都给本宫扔出去。” 香玉见敬贵妃今日情状,心中了然知趣,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即刻就去办,只是奴婢不知道库房里婉贵人与皇后的贺礼被锦儿收在哪里,娘娘可否让锦儿与奴婢一同前去。” 敬贵妃嫌恶的看了锦儿一眼,道:“这个贱婢子,专会长他人志气,本宫瞧见了便烦,快带她去吧,日后就让她在库房做事就行了,不许她到正殿来。” 香玉如闻大赦,谢了恩拉着锦儿便去了库房。 进了库房,锦儿不住抽泣,委屈道:“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么惹得贵妃娘娘动了大怒。” 香玉宽慰道:“贵妃娘娘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谁让你去碰上去的,这回幸好我听见声音就走了出来,不然贵妃娘娘如何饶得了你。” 锦儿哭道:“往后我就只能在这库房里干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放回去做事。” 香玉走前抚了抚她的背,温和道:“你且先忍耐几日吧,等到贵妃娘娘消了气,那心情好的时候,我再跟她提让你回去做事。” 锦儿对香玉投去一个感激的目光,再不做声。 二人在库房里找出皇后与婉贵人所赠的贺礼,香玉随即将它们拿到殿上,问敬贵妃该如何处置。 敬贵妃冷冷道:“她们都送了些什么。” 香玉道:“皇后送了一盏纯色白玉花樽,婉贵人送了一对镶了玛瑙的吉祥如意簪。 敬贵妃走下来,将白玉花樽拿在手上,观摩片刻,随即走到殿外,往远处的宫墙外重重一扔,白玉花樽即刻系数变成碎片。 香玉压住心里的惧意上前问道:”那么这对吉祥如意簪该如何处置?” 敬贵妃冷眼瞧着,沉吟道:“拿去赏给锦儿吧,且吩咐她日日都要戴在头上。” 香玉道:“贵妃娘娘方才责罚了锦儿,为何如今又赏赐这般贵重的饰物给她,奴婢不解。” 敬贵妃冷笑道:“婉贵人送的东西只配给伺候本宫的人戴,且说不过上头镶了玛瑙也算的贵重,本宫觉得赏赐给你都算的寒酸了些,所以就拿去给锦儿了。” 香玉探得敬贵妃口风,便道:“莫非娘娘当真要让锦儿在库房做粗活?不再让她回来么?” 敬贵妃摇头,正色道:“她让本宫心烦,本宫还留她在身边伺候作甚,若不是念在她伺候本宫多年,本宫早就把她赶出去了,赏赐她一对簪子也算不得是抬举她,只是轻贱那个婉贵人罢了。” 香玉笑道:“正因如此,娘娘才更应该让锦儿留在娘娘身边,娘娘那些时候带着锦儿在身边去探望婉贵人,让婉贵人亲自瞧瞧,不是更能出气么?” 敬贵妃娥眉扬起,道:“言之有理,过两日便让她回来吧,自婉贵人进宫以来,本宫还未曾去过毓秀宫,过两日本宫便去瞧瞧,看看毓秀宫是不是如婉贵人的盛宠一样华贵富丽。” 香玉笑道:“凭皇上怎么宠她,她都只是个贵人,毓秀宫怎能与贵妃娘娘的坤华宫相比。 敬贵妃嫣然一笑,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日子稍稍平静了几日,凉风习习,俨然已是冬季到了。外头的阳光到底不如夏日那般灿然灼人,照射在身上,无论如何都有一股凉意席卷于身。 倒是西北羌族那边传来一件喜事,庆顺帝姬已有了身孕。首领阿鲁多大喜过望,亲自排了使臣来京朝贺且禀告此事。询为此自是极为高兴的,便下令设宴款待使臣。命礼部尚书宋代溪亲手操办。 这样一来,宋代溪在前朝的分量也渐渐重了起来。连着茯若在后宫亦是十分烈火烹油的盛势,为此六宫传出流言,不日茯若便要被晋封为正一品的贵妃。茯若对此倒是一笑置之,知道宫里的奴才们最是嘴上功夫,日日闲话已度日,倒是敬贵妃,玉贵嫔不甘。时常在背后咒骂茯若。 皇后得知,倒是去乾元宫探了探询的口风,询为此也不多说,只是冷冷淡淡说了句:“那些个宫女太监胡说便罢了,皇后乃是六宫之主,怎可也跟着相信这些流言。贵妃之位非同小可,岂是能随意晋封的。”皇后闻言后,便悻悻而归。只是下令让严尚仪严惩在宫中传流言之人,一时间宫中风声鹤唳。 茯若只作不知,命王尚仪叮嘱永和宫的宫女太监万万不要在外闲话,以免落了旁人的话柄。 这日午后,茯若正在寝殿内午睡,拾花垂珠帘帐安静低垂,散出淡白色的熠熠柔光,一晃,又一晃。直叫人睡意朦胧。大约摸睡了一个时辰不到,只见秀儿悄悄进了寝殿,细声道:“昭仪娘娘,奴婢有事禀报。” 茯若缓缓睁开眼,睡意慵慵道:“何事?” 秀儿语气有些焦灼:“朝中有人弹劾宋大人招待羌族使臣不周,皇上现下正在乾元宫召集大臣商议此事?” 茯若闻言后,豁然睁开眼眸,睡意全消,心中却本能地不信,有些焦急道:“叔父一向做事稳妥,况且距羌族使臣业已归返,怎会有招待不周之说,朝中是何人弹劾叔父招待使臣不周。” 秀儿喏喏道:“奴婢听人说,是羌族使臣在路上发现皇上赏赐的物品皆是些次品,且羌族使臣之中有人自来了此处便开始肠胃不适,说是饮食不周。其余的奴婢便不知了。” 茯若沉声道:“定是有人将此事当作把柄,错处悉数归结于叔父怠慢了使臣?” 秀儿道:“娘娘你可要想想办法啊,若是大人出了事,娘娘也会。”茯若白了她一眼,秀儿因而未曾说下去。 茯若蹙眉深思了片刻,便吩咐秀儿替自己梳妆,略略梳洗过后,茯若便去了寿安宫,进了内殿,之间仁惠太后端坐于软榻上,手握着一串红楠木所制的佛珠,神色平静,闻得殿中的脚步声,只是悠然道:“你来了,哀家知道你必定会来的。” 茯若眼中含了些许泪珠,急道:“太后既然知道臣妾会来,那么也必然知道臣妾所为何事,还望太后救救叔父。” 仁惠太后端然的眉目微蹙,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光是哀家去向询儿求情又有何有。” 茯若眼见太后如此,渐渐不安,道:“究竟是何人弹劾了叔父,叔父为人谦和宽厚,在朝中一向不与人交恶,怎会有今日之事。” 仁惠太后悠然长叹:“弹劾你叔父的那些人那里是为了对付他,是想着来对付咱们两人才是。” 茯若心惊道:“莫非是昭惠太后。” 仁惠太后冷笑道:“入宫多年,你倒也有些长进,人变得乖觉了,不用哀家提点,你自己便知了。” 茯若心中一沉,倒吸了一口凉气:“昭惠太后虽说一向与太后不睦,但何至于此。且太后事事对她忍让三分,六宫事务太后也从未过问,缘何昭惠太后还要苦苦相逼。” 仁惠太后的面色越来越阴沉,与她温和的声线并不相符:“她自然是容不下哀家的,毕竟哀家才是询儿的生母,如此一来她们上官家难免就会受些冷落了,否则她怎会在询儿一登基便火急火燎的把她的侄女召进宫来呢,无非就是为了保全家门荣华。” 茯若愣了愣,无奈道:“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叔父,万万不要被革职才好。” 仁惠太后目光渐次凉下去,脸色变得极为冷冽,沉吟道:“现金朝中重臣多半乃是昭惠太后或皇后一党,必定会群起而攻之,你叔父不被革职也难了。” 茯若的语气哽咽了起来,“太后你定要想想办法救救叔父,叔父他是无辜的。” 仁惠太后看了一眼面容娇似梨花的茯若,语气淡漠如霜雪:“哀家不会去救他,一切都让他自求多福吧。只是茯若你要牢牢记着今日种种,来日等时机成熟了,让那些人弹劾你叔父的人千倍万倍的偿还。” 言毕,仁惠太后便转身离去,茯若望着仁惠太后的背影被一重重掀起又放下的珠帘淹没,无奈离去。 第二日,询便下了旨意,礼部尚书宋代溪办事不力,特念旧恩,着降为正七品的京城通判。皇后为宽慰茯若之心,特意遣人来探望了几次。茯若伤心之极,随意客套了两句便打发她们走了。 偶尔询来茯若的永和宫留宿,问起茯若:“朕是否对你叔父处罚太重,失了茯儿的面子。” 茯若安安静静的依偎在询的怀里,强行压下心中似潮水翻涌的不满,温然笑道:“臣妾只是妃子,安敢妄议朝政,即便叔父因错被贬,但好歹还有官职,能日后能安然度日便可,茯若便心满意足了。” 询满意地颔首:“茯儿如今做了母亲,比以往更为体贴知事了,前些时候宫中流言传朕不日便要晋封茯儿为正一品的贵妃,现下朕觉得其实茯儿也担得起着贵妃的位子。” 茯若温和一笑,柔声道:“臣妾去年才晋封为昭仪,若是现下皇上又要封臣妾为贵妃,只怕宫中姐妹会说皇上对臣妾太过偏爱了,只怕也会让宫中姐妹寒心啊,还是暂缓些时候吧。” 询听茯若说的恳切,倒也信了,执着茯若的手进了寝殿。此话不提。 京城已是漫长的秋冬季节,连风沙也日渐强烈。空气里永远浸淫着干燥的风尘气息,失去了潮湿而缱绻的温度,唯有御花园大朵大朵的菊花抱香枝头,极尽怒放,开得欲生欲死。直叫人心醉,因而宫中嫔妃多有去御花园赏花之人。 茯若携着王尚仪,清儿,秀儿抱了仁元帝姬进园赏花,只见园内花开灼灼,清冷之中又含了一缕淡淡菊香散尽,幽怀袅袅。 走了数十步,却见前头一席杏花色宫装盈盈立于菊中,茯若走近了几步细看,才认出那是玉贵嫔。只见她穿着杏色桃花纹红琵琶襟上杉,金丝串珠滚边,华美中透着轻艳。发髻上的饰物也是极尽华贵。 玉贵嫔瞧见了茯若,微微行了一个礼,便笑着走过来,笑道:“昭仪娘娘好兴致啊,寒冬节气还有心思出来赏菊。” 茯若一向不喜玉贵嫔,且连日不顺颇多,语气更是比往日冷冽了三分:“连日来心中烦闷,索性出来走走,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玉贵嫔。” 玉贵嫔浅笑道:“昭仪娘娘自然是会心中烦闷的,一直仰仗的叔父一朝被皇上问罪降职,若不是皇上念着旧情,只怕会落入牢狱生死未卜了。” 茯若闻言眉头一皱,王尚仪出来道了句:“玉贵嫔娘娘此话太过了,身为嫔妃怎可妄议朝政呢。” 玉贵嫔也不看王尚仪,只是娇俏笑道:“凭着本宫有什么过错,也轮不到你个奴婢来置喙。难道宋昭仪没有教你宫中礼仪,由着你这贱婢子尊卑颠倒。” 王尚仪听了这话,却也不好再做声了,只是默默退下,茯若看着玉贵嫔得意生资的面容,知她是特意拿住了话柄,也不与她多言,只是淡淡道:“王尚仪所说也是一片好心,玉贵嫔信与不信都罢,只是没必要出言伤人。王尚仪虽说只是奴婢,但她进宫已有三四十年,怎可随意辱骂。” 玉贵嫔满不在乎道:“听昭仪娘娘的口气,竟像是要来寻臣妾错处。” 茯若淡然道:“不是寻你的错处儿,只是提点你两句。王尚仪是奴婢不能指责你,但玉贵嫔万万要记得,本宫的位分在你之上,因此本宫斥责你,玉贵嫔是不能不听他的,否则便如玉贵嫔所言是乃是尊卑颠倒了。” 玉贵嫔凤眼斜斜飞转,冷笑道:“昭仪娘娘如今可是越发有六宫之主的气度了,越是来日有福气做了贵妃,只怕皇后娘娘也要让您三分了。” 茯若也不气恼,只是和颜微笑:“贵妃位分高也只是一介侍妾,怎可凌驾于皇后之上,便是皇贵妃也只是位同副后罢了,玉贵嫔总是斥责奴才们不知尊卑,今日本宫看来似乎不知尊卑的人确实玉贵嫔本身。” 玉贵嫔冷笑道:“昭仪娘娘的一张嘴向来是宫里数一数二的会说,臣妾说不过娘娘。” 茯若淡然一笑:“玉贵嫔理亏,自然是说不过本宫的。” 玉贵嫔也不再多言,只是冷着脸告退了,茯若见她背影渐远,不再理会,复又继续赏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次日清晨,茯若起来了,清儿与秀儿一旁服侍着梳洗打扮。 王尚仪命人端了一盘紫姜过来,温言劝道:“昭仪娘娘,自昨日回来便一直郁郁不乐,昨日的晚膳才吃了几口便命人撤了,娘娘好歹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奴婢今日拿了一些开胃的紫姜过来,请昭仪娘娘好歹用些吧。” 茯若淡淡一笑,道:“多谢你一片好心,只是本宫的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本宫怎还能安心饮食啊。” 清儿又为茯若端了一碗清粥,道:“小姐不妨且先忍耐几日,虽说老爷被降了职,但家中仍旧安然无事,只是俸禄比以往要少得多了。” 茯若心下一抽,道:“家中无事便好,但愿不要再生事端。” 或是茯若今日心境稍稍纾解,茯若今日足足喝了两碗清粥。吃完了过后,茯若起身对身边的清儿道:“你随本宫去看看仁元吧。” 清儿笑道:“是,奴婢早起才看到仁元帝姬正被乳母抱着睡觉,奴婢当时忙着来伺候小姐,略瞧了一眼就罢了。 二人行到殿中,见仁元帝姬睡得香甜,茯若看着女儿沉沉入睡的面容,面上难免露了一分宽慰之色。身边的乳母笑着道:“昭仪娘娘,如今帝姬的身子比往日要好些了,昨日的奶糊帝姬吃了足足一整碗呢?” 茯若淡然一笑,道:“有劳你照顾了。” 乳母又是说了一大堆客气话,二人正在言语间,却见绫姝走了过来,急道:“昭仪娘娘快些去瞧瞧吧,婉贵人似乎不大好了。” 茯若闻言,吩咐了乳母几句,便跟着绫姝去了毓秀宫,到了那儿,只见皇后一脸肃色的立在哪里,一言不发,姣好的面容似乎泛着一股冷冷的铁青色。 婉贵人身上裹着一条暗紫织花云锦被,整个人乏力地卧在床上,气息喘喘。殿内焚着檀香,连炭盆里也扔着一把佛手,被暖气一烘,种种香气织在一起,香是香,却让人闻着有些浑浊气闷。 对着皇后行礼过后,茯若便示意让毓秀宫的宫女去把窗户打开透气。 茯若温言道:“皇后娘娘,婉贵人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大清早便这般身子不适。” 皇后音色沉沉,似乎含了一股刻骨的寒意在里面,徐徐道:“似乎是吃了些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真是可怜见的,被折腾成这个样子。” 茯若无奈道:“御膳房的人做事也忒粗心了些,婉贵人如今可是怀着皇嗣呢。” 伺候婉贵人的珍珠,颇有些委屈的道:“昨日奴婢去看御膳房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几句,当时的潘掌膳还给我脸色看,说我只是个宫女也不配过问这么多,谁知今日婉贵人便出事了。” 婉贵人乏力道:“也不用全怪御膳房的人,一时间忙活不过来也是有的。” 皇后看着婉贵人暗淡无色的面容,沉郁道:“本宫只愿你的胎儿可万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绫姝似乎仍旧有些不放心,关心道:“婉贵人可有腹痛之状。” 婉贵人吃力道:“正是腹痛难忍,似乎肠胃都被灼烧一般。” 茯若也关切道:“这又是为何,按理来说若是单单吃坏了东西,也不至于这般严重,莫不是还出了旁的差错。” 皇后淡淡的吩咐了云修去把太医请来,随即又颇有些自责道:“本宫略略将六宫事务悉数交予了敬贵妃,便出了这样的事。” 茯若不免失笑,亦带了一分感慨:“皇后娘娘不必自责,敬贵妃是自行向皇后娘娘求得协理六宫之权的,若是出了差错,原本便是敬贵妃的过错,与皇后娘娘无关啊。” 绫姝也接口道:“皇后娘娘要照顾皇长子难免忧心,且皇长子又是皇上的嫡长子,身份贵重,自然是更为要紧的。” 皇后听了二人的言语,原本庄穆的神情,稍稍淡了几分,淡淡道:“润儿如今也有六岁了,只是在读书认字这上面,他还远远不及澄儿。” 茯若微微一笑,宽然道:“不论读书认字如何,可皇长子终究是嫡出。” 皇后温然一笑,恰如一株开的极盛的牡丹一般,道:“宋昭仪说话最是能让本宫宽心。” 皇后,茯若,绫姝三人闲聊了几句,太医便来了。皇后只是沉着脸让他去给婉贵人诊脉。太医神色踌躇,道:“婉贵人今日腹痛难忍,昨日或是前日可有不适之状。” 婉贵人乏力道:“昨日前日都有些神思疲倦,本宫以为或许是孕中多思罢了。” 太医道:“除了神思不振可还有其他的症状?” 婉贵人摇摇头:“再无其他。” 皇后眉头紧锁,冷冷问道:“依太医所见,婉贵人的身子可有大碍?” 太医捋着胡须慢条斯理道:“回禀皇后娘娘,微臣以为婉贵人乃是吃错了东西罢了,微臣斗胆以为或是御膳房的做事不仔细。” 茯若在一旁接了一句:“既是如此,那皇后娘娘可该好生叮嘱御膳房的人一番了,省得下次又出了这样的纰漏,让婉贵人受罪。” 皇后点了点头,让云翳去请御膳房的方司膳去凤仪宫见她,又关切的叮嘱了婉贵人两句,便回了宫 一连又平静了几日,皇后因婉贵人之事,斥责了敬贵妃一番,敬贵妃一向与皇后不和,且如今又受了皇后的气,不免心里更恨。 到了第二日,敬贵妃一大早便带了好一些宫女一群浩浩荡荡的去了婉贵人的毓秀宫,进了内殿,里面的掌事宫女灵芝也不过才三十岁上下,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时间吓得腿脚都软了,只哆嗦着给敬贵妃问了安,且安排手下的宫女给敬贵妃看茶。 敬贵妃也不理会她宫女的伺候,只是冷声道:“去将婉贵人给本宫唤来,本宫有事要问她。” 灵芝上前道:“回禀贵妃娘娘,婉贵人现下还未起身,或是怀了身孕,身子繁重,可能多睡些时辰也是有的,还望贵妃娘娘耐心等待片刻。” 敬贵妃扬一扬凤眼,她身边的太监邓文海便上前打了灵芝一个耳光,骂道:“贱婢子,竟敢让贵妃娘娘去等候区区一个贵人,当真是以下犯上。” 灵芝挨了打,泪光只在眼里打转,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是委屈道:“回禀贵妃娘娘,奴婢当真不是对娘娘不敬,只是婉贵人有孕,且昨日身子又不适,还请了太医,实在是不能再操劳了,还望贵妃娘娘见谅啊。” 敬贵妃陡地敛起笑容,森冷道:“本宫方才让身边的首领太监打你一耳光便是抬举你了,想着你多少是这毓秀宫的掌事宫女不能让你丢了面子,若是按着本宫平日的脾气,此刻你已被拉出去打板子了。” 灵芝嘤嘤低呼一声:“还望贵妃娘娘赎罪,且娘娘或多或少看着婉贵人有身孕的份上吧。” 敬贵妃微微变色,冷声道:“有身孕又如何,本宫又不是没有生养过,你若是再不进去给本宫把婉贵人叫来,本宫就自己派人去了。” 灵芝慌得默然不语,敬贵妃朝着香玉与邓文海扬了扬脸。二人便进了毓秀宫的内殿,过不多时,婉贵人便被二人拖曳了出来,想必是才从睡梦中醒转,婉贵人一脸的疲乏之色。灵芝与珍珠连忙上去扶着婉贵人在一个软榻上坐下。 邓文海见这般,只是呵斥道:“大胆,见到敬贵妃竟敢不行礼问安。” 婉贵人无奈,只得支起繁重的身子,对着敬贵妃匆匆行了礼,复又坐下。疲倦道:“贵妃娘娘来臣妾的毓秀宫所为何事。” 敬贵妃微微坐直身子,曼声道:“昨日婉贵人因着吃坏了东西,听说在毓秀宫里闹了好一阵,连皇后都来探视了,本宫心里很是关切婉贵人,今日便特意来瞧瞧。” 婉贵人虚弱道:“多谢贵妃娘娘关怀,臣妾感激不尽。” 敬贵妃慵懒道:“且先别急着感激本宫,今日本宫一来是为探视婉贵人,二来是为了替婉贵人管教毓秀宫中的宫女太监,以免她们又伺候不当,让婉贵人身子不适。” 婉贵人心下一沉,知道事情不妙,柔声道:“贵妃娘娘协理六宫事务繁忙,毓秀宫的宫女太监伺候不得力,都不过是微末小事罢了,臣妾可以自行处理,不劳贵妃娘娘操心了。” 敬贵妃慵然看着手上的鎏金镶珐琅护甲,微微含了一抹舒展的笑意。冷冷道:“正如灵芝方才所说,婉贵人现下有了身孕,身份贵重,宫女太监伺候不当便可能让婉贵人龙胎不适,这便是大事了。且本宫既协理六宫,毓秀宫之事本宫要管也在情理之中了。” 敬贵妃一席话说得婉贵人哑口无言,只是默默的低下了头,双手不住颤抖,一旁的珍珠灵芝也是惊骇不止,不止敬贵妃要如何来处置她们。 敬贵妃厉声道:“来人,传本宫口谕,毓秀宫的宫女太监办事不力,宫女杖责二十,太监杖责三十。” 婉贵人一脸惨然,望一望身边的珍珠灵芝,哭泣道:“还望贵妃娘娘好歹看着珍珠灵芝平日伺候臣妾尽心尽力的份上,好歹宽恕她们吧。” 敬贵妃冷笑道:“伺候你尽心尽力,那你为何又会身子不适,想必定时这起子贱婢伺候不当所致,婉贵人还是不要在一味护短,且在一旁看着便是。” 毓秀宫的宫女太监悉数被敬贵妃派人拉去了宫中的大院里行刑,一时间哀嚎声,此起彼伏,婉贵人不住的落泪,敬贵妃见状心里得意万分,便让锦儿去伺候婉贵人,叮嘱婉贵人万万不能伤心坏了自己的身子。 婉贵人微微一抬眼,看见锦儿头上正带着前日她送与敬贵妃的吉祥如意簪,心中顿时明了,只是掩面抽泣不止。再不多言。 过了半个时辰,敬贵妃才示意停手,毓秀宫的宫女太监都受了伤,竟连站立也是不能,敬贵妃见状,对着婉贵人曼声道:“今日瞧着这些奴才这般,本宫料想她们日后也不敢大意了。婉贵人且好生去养胎吧。本宫事忙,便不与婉贵人闲话了。” 敬贵妃领着人行到宫门口,里面的人便一片惊呼之声:“婉贵人昏过去了,快去请人来啊。” 香玉在一旁劝道:“贵妃娘娘,今日之事是否会过余了,若是婉贵人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只怕旁人迁怒于贵妃娘娘。” 敬贵妃悠然道:“本宫责罚的是她的奴婢,她昏倒过去也只能怪她自己胆小,与本宫有什么关系。” 香玉闻言,再不多言,只跟着敬贵妃一同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婉贵人昏过去后,灵芝慌了神,连忙示意珍珠去凤仪宫将皇后请来,又让下手的几个小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来瞧瞧。可怜一群人方才挨了一顿板子,腿脚间正是疼痛难忍,如今又要这般奔走,个个都叫苦不迭。 皇后知道此事,陡然一凛,克制了片刻,平淡道:“好端端的婉贵人怎会无端昏过去。” 珍珠才挨了板子,又是小跑过来的,如今腿疼的都在发抖,像筛糠似的,得靠着墙根才能站稳,颤颤道:“今早敬贵妃来了毓秀宫,说是咱们伺候婉贵人不得力,好生教训我们一回,婉贵人劝解不住,还被敬贵妃训斥了几句,后来,婉贵人便昏过去了。” 皇后闻言,蹙眉道:“有这等事?敬贵妃当真放肆之极。” 珍珠带着哭音道:“敬贵妃说是咱们伺候不得力,才使得婉贵人龙胎不适,所以赏了咱们宫里所有的奴才一顿板子。” 皇后也不再与她多话,吩咐了云翳云修去乾元宫,将此事告诉皇上。又叮嘱了妙春几句,让她好生看着皇长子,便带着严尚仪去了毓秀宫。 皇后到了毓秀宫的内殿,只见婉贵人沉沉睡去,旁边有几个小宫女在默默抽泣,严尚仪看不过,便斥责了几句:“婉贵人如今这样,你们在一旁哭抵什么用,还不快去伺候着。” 几个小宫女才退下去做事,皇后又唤来灵芝,关切问道:“婉贵人一直昏睡未醒么?” 灵芝泣道:“奴婢已经打发了宫里的奴才去请太医了,可是太医一直不来,婉贵人也一直未醒,奴才实在是无法了。” 皇后示意让严尚仪抱过她的身体唤她,但一出手褥子上温热一片,严尚仪伸出手来,才发现整个手掌,都沾满了热而腥的鲜血。 严尚仪惊呼一声,道:“怎么回事,好端端怎么婉贵人见红了。” 皇后见状,也是哀伤道:“瞧着她这幅样子,定是不中用了,怎么会这样。” 过了一刻,张太医才赶来,他帮婉贵人诊脉过后,无奈的摇摇头,道:“回禀皇后娘娘,婉贵人已经流产了。” 皇后闻言,默然片刻,喃喃道:“一点法子也没有了么?” 张太医复又道:“已经是没法子了,而且微臣还要尽快把婉贵人腹中的死胎打下来,以免影响了婉贵人的身子。” 皇后沉痛道:“好端端的,怎会流产,都是六个月的身子了,怎会这样。” 太医被皇后这样一番问住了,思索片刻才道:“婉贵人身子自有孕以来,便较为虚弱,随后因服用了孕妇不利的东西,近日来又受了什么刺激,才使得她流产的。” 询到了以后,听了太医的言语,面色苍白如纸,他的整张脸,白而透,仿佛透着无奈与绝望的锈青色,好像他整个人都那样萎靡了下去,失去了往日里英挺的活气,只余了一层单薄的剪影,就那样薄薄地立着。皇后上前去与他双手交握,希望以彼此手心仅存的温暖来给予对方一点坚定和支撑下去的勇气。询眼底的疼痛清晰凛冽地蔓延开来。声音也带了一丝颤抖:“繁懿,你告诉朕,为什么婉贵人的孩子会没了,朕已经没了淙儿,现在又没了一个孩子。” 皇后听了询的哀言,心里复又勾起失去亲子的哀痛,眼角溢出了些许泪光,道:“皇上,不要紧的,往后您还会再有孩子的,婉贵人以后还会再有的,总的也还有旁的妃子,可以为皇上繁衍后嗣。” 张太医出来捧着一个乌木大盘神色不安道了句:“回禀皇上,婉贵人腹中的死胎,看上去似乎有些异样。” 询隐隐觉得不好,太阳穴上突突地跳着,脸色愈发难看:“怎么个异样法?” 张太医道:“胎儿身带淤青斑痕,似乎是婉贵人在孕中饮食中被人掺杂了什么伤胎的食材。” 询的身体轻轻一晃,将捧在手中的茶盏哐啷砸在了地上,几乎是狂暴地站起来,怒吼道:“大胆,是谁这样歹毒的心肠。” 张太医复又道:“且依微臣看来,这些东西应该才掺杂不久,如今暂时还不至于会有大碍,若是长此以往等到临盆那日便会母子俱损,而婉贵人如今便流产,想必今日受了什么刺激,所以身子担不住才流产的。” 皇后的目光中闪过残忍而怨毒的光芒:“皇上,断断不能轻饶了敬贵妃,今日种种都是因敬贵妃而起。” 皇后话落,殿中的伺候的灵芝与珍珠一起跪下,磕头如捣蒜,将今早敬贵妃之事说了一遍。 询闻言过后,双手握紧,青筋直暴,却一言不发。 灵芝惶惑道:“奴婢今早还劝诫敬贵妃娘娘说婉贵人近日来身子不适,奈何敬贵妃不信,硬生生让人把敬贵妃从睡梦中给叫醒,看着奴婢们受罚,婉贵人心疼奴婢们,向敬贵妃求情,谁知敬贵妃还拿位分来压制婉贵人。” 皇后沉声,如钟磬般郑重,道:“皇上,臣妾知道你一向喜爱敬贵妃,也在乎敬贵妃侍奉你多年的情分,但今日之事断断不可轻饶了敬贵妃,如若不然便是让后宫中其他妃子寒心了,且也对不住婉贵人以及她未能来到这世上的孩子。” 询闻言,只是冷冷道:“去把敬贵妃给朕叫来。” 皇后独自走到暖阁门外,掀起锦帘一角,看着华衾锦堆中昏睡的婉贵人脸色苍白若素,一双纤手在暗紫色锦衾上无声蜷曲,空空的手势,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皇后嘴角边不自觉露出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喜色。 过了半晌,敬贵妃才被人带来,她知道了婉贵人流产之事,又听说是皇帝亲自传唤,难免有了一丝惊惧之意。就连衣饰也穿得不似往日那般华贵艳丽,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如意云纹衫。发髻也是宫中最是寻常的平髻,上头淡淡装饰了一对钗环。甚是清丽。 敬贵妃一进门便哭泣不止,委屈道:“臣妾原是想着毓秀宫的人伺候不得力,所以才命人好生责罚了他们一番,臣妾也是一番好心啊。” 询倒抽一口冷气,额头的青筋根根暴起,道:“糊涂,婉贵人有孕且身子弱,原本就应该清静养胎,你竟然大清早便来毓秀宫大闹一番,朕看你命人责罚奴才是假,有意生事是真。” 敬贵妃从未见过询这样暴怒的语气,只吓得低头垂泪不语。皇后出言道:“就算敬贵妃是要责罚奴才,也可以另外挑个时辰,没必要大清早便弄得毓秀宫鸡飞狗跳。” 敬贵妃无比惊恐,膝行两步伏在询足下抱着他的腿泣涕满面,道:“臣妾当真不知婉贵人会因此流产,臣妾实在是冤枉的。” 敬贵妃忽然惊起,指着一旁的灵芝珍珠,厉声喝道:“定是你们这起子贱婢,伺候她伺候得不好,前日她便因为吃坏了东西,而昏了过去,如今她没了孩子,你们便一起挑唆着皇上说是本宫的过错。” 灵芝被敬贵妃的声势吓住,颤声道:“贵妃娘娘冤枉奴婢了,婉贵人前日来身子不适也是因为吃坏了御膳房的东西,委实与奴婢无关啊。” 询暴喝一声朝敬贵妃道:“住口,你如今在协理六宫,御膳房出了差错,你也是难辞其咎。” 敬贵妃的声音低弱下去:“皇上便这般指责臣妾,就为了这么区区一个贵人。” 询顿一顿,口气愈重:“大胆贱妇,居然说出了这样话语,当真就是放肆之极。” 询越发愤怒,厌恶地瞪了敬贵妃一眼,道:“你如今已有了一子一女,又是正一品的贵妃,何故还要这般的不能容人呢?” 敬贵妃惊得瘫软在地上,面如土色,半晌才大哭起来,死死抓着询的袍角不放,哭喊道:“皇上赎罪,臣妾之所以嫉恨宫中其他嫔妃,也是对皇上深情所致,臣妾是不喜欢婉贵人,宋昭仪深得皇上喜爱,也痛恨皇后不过仰仗家世,处处压着臣妾一头,臣妾心中最是所恨,便是宫中有这般多嫔妃要来与臣妾争宠,臣妾深爱皇上,怎能容忍皇上与别的女子恩爱相守呢?” 皇后闻言后,叹息道:“当真是糊涂,敬贵妃身为宫嫔,怎可不知嫉妒乃是女子德行之大亏,你且堂而皇之宣之于口,当真是糊涂。” 敬贵妃一向霸道惯了,何曾把皇后放入眼中,遂看也不看皇后,只向询哭诉道:“臣妾所言句句属实,但臣妾丝毫未有害婉贵人的孩子,臣妾也是两个孩子的生母,怎会还下毒手去害别人的孩子。” 闻得此言,询本来厌恶鄙弃的眼神骤然一软,良久,他悲慨道:“就算你不是有心,但婉贵人流产,也是因你造成,朕相信你对朕深情,可你也要知道,朕就算喜爱婉贵人,宋昭仪,但朕也丝毫没有冷落了你,你竟还如此不知足。” 询看了皇后一眼,道:“敬贵妃行事歹毒,嫉妒成性,去协理六宫之权,禁足于坤华宫半年,无诏不得出。” 皇后答应了是,略一迟疑:“二皇子与静慧帝姬又当如何。” 询疲倦的挥挥手,道:“澄儿便暂且交由宋昭仪抚养便是,宋昭仪通诗书,澄儿这孩子也是极其聪明伶俐的。交给宋昭仪,朕很是放心,至于静慧帝姬,暂且就劳烦皇后一并先照顾着。” 皇后温然一笑,道:“静慧帝姬乃是皇上的长女,如此一来,臣妾也算的膝下有个女儿了。” 敬贵妃如遭雷击,双手仍死死抱住询的小腿。待要哭泣再求,询一脚踢开她的手,连连冷笑道:“你且先回去吧,澄儿与静慧帝姬让别人抚养,也省的日后长大了也似的你这般心术不正。” 随即,询唤过宫女将敬贵妃请了出去。询只命人好生照顾着婉贵人,又吩咐皇后要把在婉贵人饮食中做了手脚的人查出。便回了乾元宫。随后,皇后也携着众人出去,殿内登时清净下来。只余下婉贵人一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婉贵人空空的手势,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但却再也抓不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因着婉贵人的流产,皇上极为动怒,命皇后彻查。就连一向在深宫不问世事的仁惠太后也对此事颇为关注,而侍奉皇上多年的敬贵妃也因此被削去协理六宫之权,遭受禁足。宫中一时间风声鹤唳。就连平日里最是轻狂的玉贵嫔也因害怕与此事有牵连寡言少语了许多,众嫔妃除了每日向皇后问安,几乎都足不出户。 婉贵人流产后,询到底先前是极为宠爱她的,又怜惜她没了孩子。因此每日都亲自来毓秀宫瞧瞧,宽慰她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婉贵人醒来后一直痴痴呆呆的,茶饭不思,一双明媚的眼眸骤然失了神色,醒来了也只是口中喃喃道:“孩子,我的孩子。”再无他话。 茯若偶尔前来探视,看着婉贵人的疲倦之态,心中不知为何,骤然竟有了一丝微妙的欢喜,但她仍旧宽慰道:“婉贵人也不必过于伤心,凭着皇上对你的宠爱,日后定会再有孩子的。且今番婉贵人没了孩子,委实是被奸人所害。皇后娘娘已然在彻查此事了,还望贵人万万要宽心才是。” 婉贵人听了茯若的言语,泪水稍稍止住,恨恨道:“都是因为敬贵妃,臣妾好恨。是她杀了臣妾的孩子。” 茯若闻言,心中虽说对敬贵妃平日也无甚好感,但心中隐隐觉得婉贵人流产之事另有蹊跷,绝不仅仅是因为敬贵妃所害。但又恐再生事端,便温然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若是敬贵妃当真行此歹毒之事,想必不日皇上便会惩治她,为婉贵人讨一个公道的。” 婉贵人再不多言,这时,昭惠太后身边的宫女华穗却走了进来。 她道:“昭仪娘娘,昭惠太后请你去长乐宫一趟。” 茯若微微抚了抚衣襟,正色道:“你且先去回话,本宫随后就来。” 华穗的面色不带一丝谦和,恭声道:“昭仪娘娘,昭惠太后口谕要奴婢亲自带昭仪娘娘过去,所以劳烦昭仪娘娘即刻随奴婢前往了。” 即使如此,茯若便随她去了长乐宫,殿内只有昭惠太后和洪尚仪在里边,似乎是旁人都被打发走了。 昭惠太后穿着碧青色滚金边正红牡丹团寿单氅衣,头上与耳上都一色的点翠珍珠配翡翠首饰,那碧艳的宝蓝色在灯火的跳跃之下,流转着暗沉不定的光泽,昭惠太后的神色幽幽不定,良久未发一言。 茯若恭敬的给昭惠太后行了一个礼,请安道:“臣妾给昭惠太后请安,愿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惠太后淡淡道:“宋昭仪你可知哀家唤你前来所为何事?” 茯若垂首站立一旁,极是恭敬之能事,温然道:“臣妾乃是妃妾,昭惠太后乃是六宫之主,唤臣妾前来,臣妾不敢不来。” 昭惠太后微微一笑:“宋昭仪言行得体,容貌不在敬贵妃,玉贵嫔之下,又深得皇上的喜爱,无怪乎入宫不过三四年的时间就坐上了从一品昭仪的位子,看来仁惠太后倒是也没有看走眼。” 茯若闻言,心头骤然一紧,神色依旧平淡,漠然道:“臣妾能坐上从一品昭仪的位子也只是皇上的恩典,至于仁惠太后让臣妾入宫,无非是想着皇上登基不久,宫中人少,臣妾又已是适龄女子,所以才命臣妾入宫的。” 昭惠太后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赤金翡翠点珠护甲,冷笑道:“话虽如此,但能登此高位,却也是你的本事了。” 茯若淡然一笑:“臣妾多谢太后娘娘夸奖。” 昭惠太后和颐浅笑,抚了抚手腕上玛瑙连珠镯:“哀家想着今番敬贵妃被废去了协理六宫之权,皇后一人难免独力难支,哀家寻思着宋昭仪或许可以为皇后分担一二,只是不知宋昭仪意下如何,故哀家特诏昭仪前来商讨一二。” 茯若眉心一动,若有所思:“臣妾才疏学浅,且仁元帝姬又体弱多病,臣妾委实腾不开手来,只怕辜负了昭惠太后所托。” 昭惠太后缓缓道:“嫔妃若有协理六宫之权,便等同于位同副后,这样的美差,多少人求尚且求不来呢?为何宋昭仪要推辞。” 茯若淡然一笑:“位同副后又如何,即便是如同昔日的纯献皇贵妃那般尊贵,不也一样落了个红颜薄命的下场,且就近的来说,敬贵妃之所以遭受母子分离,幽禁深宫,不也是因为协理六宫之后,肆意妄为才招致横祸,因此臣妾不敢受之。” 昭惠太后闻得纯献皇贵妃之后,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刻骨恨意,随后取过佛珠缓缓捻着,含了一缕寡淡的口吻:“都是些陈年往事了,纯献皇贵妃即便是宠冠六宫,但明宗皇帝终究也没有给她协理六宫的权力,至于敬贵妃么?现如今的皇上待她可比昔年明宗皇帝待纯献皇贵妃的深情逊色不少。且敬贵妃本性浅薄,这样的女子原本就不配坐上贵妃的位子。” 茯若低头默默片刻:“贵妃乃是后宫正一品的位分,自然是寻常人不能坐的。” 昭惠太后的笑意仿佛海底的流光一烁:“贵妃的位子离皇后就差了那么一步,哀家便是从贵妃的位子一步步走上来的,现如今的皇后也是。便是这样,所以才让敬贵妃多了些非分之想。” 茯若心中懵然不解,不知为何昭惠太后会提及昔年为贵妃的旧事,且宫中盛传昭惠太后深恨昔年未能以太子妃的身份嫁与明宗皇帝,只以良娣的身份的入宫,便是如此,才使得她被册封为皇后以前,先做了一年的贵妃,这些事似乎成了宫中的忌讳,无人敢提,今日昭惠太后对茯若提起,茯若深思而不解。” 昭惠太后捻着一串紫檀翡翠佛珠,悠悠道,“其实只要人安分不论在什么位子上都能相安无事,若是依着宋昭仪的性子,便是给了你皇贵妃的位分,哀家相信宋昭仪也会淡然度日。” 茯若思忖片刻,蓦然伏拜:“昭惠太后是希望臣妾协理六宫,以削弱敬贵妃之势,让皇后安心掌管后宫。” 昭惠太后颔首一笑:“你明白哀家深意便好。”昭惠太后闭目一瞬,复沉吟道:“你若是协理六宫之后,你需彻查婉贵人流产之事,一切的罪过都是因敬贵妃。”往下的昭惠太后没有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茯若。 茯若心中悚然一惊,便道:“昭惠太后是让臣妾将此事悉数归结于敬贵妃的头上。” 昭惠太后和蔼笑道:“你只需将罪过推到敬贵妃身上,皇后素来与敬贵妃不睦,若是由皇后所做,皇上难免不信,若是由宋昭仪来做,便是恰如其分了。你若是做到了哀家吩咐你做的事,哀家会保全你成为贵妃的,不单单这样,哀家也会保全你叔父一家人的。” 茯若迟疑道:“若是这样,那么在婉贵人饮食下药的真凶,岂不逍遥法外了,若是留的此人在宫中,宫中日后再有嫔妃流产,皇后与臣妾又该如何自处。” 昭惠太后的笑意淡了三分,道:“那便是后话了,你且先答应了哀家,其余的事你不必挂心。” 茯若陷入了深思,昭惠太后笑道:“哀家这是在成全你,你的叔父现如今已降为正七品的京城通判。你的叔母的正四品诰命夫人的位阶,还有你兄长的官职,昭仪且万万要深思啊。” 茯若赧然道:“臣妾定不会辜负太后所托,还望太后也对臣妾的娘家高抬贵手。” 稍稍安定过后,昭惠太后便让华穗将茯若送了出去。茯若出了正门,洪尚仪便半跪在昭惠太后榻前替她捶着腿道:“太后娘娘何必提携宋昭仪,若是用她来挤走敬贵妃,奴婢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啊。” 昭惠太后面色阴沉,冷笑道:“让仁惠太后那边祸起萧墙,不是比用旁人去对付更为痛快,等除了敬贵妃以后,这宋昭仪也就容易对付了。” 洪尚仪道:“她的性子安静,不似的那个敬贵妃那样跋扈,这样的人的辫子也不好抓啊。” 昭惠太后抬眼看她一眼,冷笑道:“怎么你没闻到她身上的秋水香的味道么?看来皇后出手倒也快,清除了这些个余孽,哀家在这后宫也能心静了。” 洪尚仪道:“到时候仁惠太后也能自食恶果了。” 昭惠太后微微颔首,冷冷道:“她不过是母凭子贵才做了太后,这样的女人居然也想着和哀家分庭抗礼,她也配?”昭惠太后冷笑两声。 洪尚仪道:“太后好不容易才从皇后的位子熬了出头,后宫一定要掌控在太后的手中。” 昭惠太后轻轻“嗯”一声:“只是可惜了哀家的庆顺,远嫁蛮族边境,永难归返。” 洪尚仪温言笑道:“太后前朝后宫种种布局,也算是为庆顺帝姬报仇了。” 昭惠太后淡淡一笑,再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宣和六年的最后两月,几乎六宫上下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哀伤亦或是恐慌之中。虽在婉贵人流产后不过数日,昭惠太后便下旨由宋昭仪辅佐皇后协理六宫。一时间众人想着宋昭仪性子平和与敬贵妃张扬跋扈大相径庭,倒也暗暗称赞,唯有玉贵嫔恨极。 至于原先鲜花着锦般繁闹的毓秀宫渐渐地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冷清。询只是偶尔去哪里坐坐,每每不到一个时辰便走了,婉贵人虽然身子已是大好了,但询却再也未曾让她侍寝,原先的盛宠到底是没了。这样的凄惨境地,让婉贵人日日都以泪洗面,皇后得知,时常遣人前来宽慰一番。 皇后日日处理后宫诸多繁琐事务,茯若也是时常在一旁协助。眼下已是岁寒腊月的时节,又要筹备着过年,且昭惠太后向询提起过一回,该选秀了,距上次选秀已有数年,为此询想着后宫子嗣着实不多,切多是帝姬,但是默默允了。皇后偶尔去乾元宫陪同询一齐用膳时,向询提起,今番选秀之事,询也不过随意敷衍两句:“一切皇后做主即可,皇后的眼光极佳,料想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皇后温然一笑,随即道:“臣妾却又再想起一事来,还想着请皇上定夺。” 询冷然道:“何事?但说无妨。” 皇后浅笑道:“臣妾想着如今敬贵妃被禁足,原是她嫉恨生事,本事应该,但后宫之中位分多悬,贵妃,昭仪乃是一品高位且不多言,贵嫔,婕妤的位子也常有空缺,臣妾想着为六宫姐妹求个恩典,皇上也该好好晋一晋她们的位分了。” 询的语气有些淡漠:“宫中现下有贵妃一人,昭仪一人,贵嫔一人,贵人倒是有三位,至于其余的嫔妃,资历尚浅不说,无端晋升委实不妥。” 皇后温言一笑:“皇上言之有理,只是臣妾思虑着婉贵人流产,皇上好歹宽慰一番,臣妾每每去看毓秀宫都见婉贵人郁郁不乐,臣妾着实不忍,所以才特意来求皇上。” 询不动声色道:“那么依皇后之见,朕该给婉贵人晋升什么位分才好。” 皇后温和道:“不拘着什么位分,让婉贵人知道皇上的一片心就好了。” 询微微颔首:“皇后想得很周全。便晋婉贵人为从二品的婕妤吧,且叫她宽心。” 皇后含笑退下。询看着皇后退下后,神色变得越发犀冷如锋起来。 第二日询便下了旨意,晋婉贵人为从二品婕妤。一时间冷清如斯的毓秀宫又稍稍回复了些许热闹。 宜贵人带着惠順帝姬前去毓秀宫探望苏婕妤,只见苏婕妤穿着清简,一袭月白色的云雁细锦衣,头上只带着几支梅花簪子。她手里拿着一卷书安坐与软榻上,神色凄婉。宫女禀报了两声,才回过神来,见到宜贵人来了,正欲起身迎接,却被宜贵人止住。道:“妹妹现下是婕妤了,臣妾只是贵人,可万万不能让臣妾失了本分。” 苏婕妤淡淡道:“姐姐说这话便是见外了,你我二人同出一族,且你又比我年长,入宫时日也比我更久,妹妹这婕妤的位子,姐姐也知道是怎么来的,若是姐姐再与我生分了,妹妹在这宫里就当真是孤苦一人了。” 宜贵人浅笑道:“妹妹好歹宽心,皇上到底还是念着妹妹的,不然怎么给了妹妹这个婕妤的位子。妹妹如今也不过才十八岁,孩子到底还是会再有的。” 苏婕妤一闻得“孩子”二字,面上的戚戚之色更甚,只是幽幽道:“那孩子原先已有六个月了,若是平安的话,再过三四个月便能出世了。太医说是个成形的男胎。” 宜贵人闻言一怔,随即平复神色道:“这也都是敬贵妃不好,害的妹妹与这孩子没了缘分,好在皇上已是将她禁足了,也算为妹妹出了气。” 苏婕妤哀泣道:“她害死了我的孩子,皇上竟然只是将她禁足,皇上到底是对我薄情,还是对她深情。我好不甘心。” 宜贵人宽慰道:“妹妹这便是浑说了,皇上怎会对妹妹薄情,不然怎会晋升了妹妹的位分,这样的混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了,妹妹便麻烦了。” 苏婕妤清泪滂然,如止不住的寒雨凄切:“我现下失子失宠,若是再有麻烦也不过如此,我还在乎那些做什么。” 宜贵人闻言不再多言,只让人把惠順帝姬抱到身旁,亲手抱起了惠順帝姬,笑道:“惠顺现下越发重了,每次姐姐抱她都有些乏力了,就连伺候她的宫女乳母都说帝姬能吃,每次用过膳以后不到两个时辰便又饿了,真是忧心。” 苏婕妤看着惠順帝姬圆润的脸庞,幽幽道:“惠順帝姬长得越发好了,她到底还小所以难免有些贪吃,姐姐惯着她便是,有个孩子已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了。” 宜贵人闻言后倒是默默,倒是惠順帝姬看着苏婕妤头上梅花簪子只笑,伸着肉乎乎的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母妃,那是梅花,那是梅花。” 众人闻了都笑了起来,就连一直面容凄婉的苏婕妤也温温一笑,随即拔下了头上的一支梅花簪子,递给惠順帝姬,道:“你喜欢这个簪子是不是,我送给帝姬便是。” 宜贵人笑道:“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淘气了,上回皇上赏赐我一对白玉镶金雕海棠花的玉镯,我戴了还不过三日,这丫头便给我拿去了,每日只在手里把玩,真叫人哭笑不得。” 惠順帝姬的乳母月娘笑道:“话虽是这么说,但还都是贵人一向惯着帝姬惯出来的,每每奴婢哄着帝姬午睡了,帝姬都要贵人亲自前去才肯入睡呢?” 苏婕妤浅笑道:“这样也好,这孩子与姐姐投缘,这不枉姐姐每日照顾她那样辛苦了。” 宜贵人抱着惠順帝姬,在她的胖脸上香了一个,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辛苦,只是凡是都要仔细,当初皇上和太后刚把帝姬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我可真是害怕不能妥善照顾她,如今看来,本宫总算没有辜负了皇上太后的嘱托。” 苏婕妤淡淡道:“有个孩子,也算是将来有个指望,只可怜妹妹福薄。”言毕,苏婕妤又淌出了些许泪水。 宜贵人温和道:“会有的,妹妹日后会有的,到时候姐姐的惠順帝姬也算有伴了。” 苏婕妤这才收住了泪水,与宜贵人又说笑了起来。二人说了大约三四个时辰,宜贵人才回去。苏婕妤望着宜贵人与惠順帝姬和睦的场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凤仪宫内,皇后跪坐在佛像跟前,久久地,一下,又一下,缓缓拨动着手中的碧玺佛珠。口中絮絮叨叨的念着,她身着一袭深蓝云锦宫装,在这椒房殿内晦暗的光线,皇后的身影显得格外可怖。 云修缓步走到皇后身边,轻声道:“皇后娘娘,奴婢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余下还望皇后娘娘裁夺。” 皇后闻言后,缓缓睁开眼,莞尔轻笑:“那个灵芝怎么样了?” 云修冷笑两声:“还在苏婕妤身旁伺候,奴婢想着让人结果了她,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瞥她一眼,笑容幽淡如幽夜的昙花:“且留她一条命,若是不她,那咱们这一仗还不能胜的这般得心应手呢?” 云修有些吃惊,道:“若是她日后将此事说了出去,奴婢只怕对皇后娘娘不利啊。” 皇后之着地上的软垫蒲团起身,点燃一束香高举于额头前,淡淡道:“敬贵妃现下禁足,若是咱们再除了灵芝,不是为敬贵妃洗清了嫌疑么?那先前的功夫不都白做了?” 云修扶过皇后在长窗的锦榻边坐下,恭谨道:“咱们还要不要再给苏婕妤的衣裳饰物,亦或是宫内的熏香内做些手脚,让她再也生不出来孩子,省的娘娘费心。” 皇后啜了一口,打量着殿中的器具,冷冷道:“你自己拿主意便可,但凡事小心,最好是寻个机会把这些事嫁祸到永和宫去。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东窗事发,火也不会烧到咱们头上。” 云修点点头,道:“奴婢知道了。”随即缓步退下。 皇后保持着矜持沉静的容色,手里复又拿起佛珠,闭目端坐,缓缓念叨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茯若回到宫里,已是黄昏时节,今日是腊月末的最后一日了,茯若在凤仪宫随着皇后处理六宫杂务耽搁了甚久,回到宫里,茯若让清儿为她缓缓脱下棉披风,取下了些许珠翠,换了件家常青缎掐花的锦衣穿在身上,又命秀儿去把松枝放在火盆里,复才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安神。 秀儿拿着美人拳在一旁替她捶腿,温言笑道:“昭仪娘娘近来好生忙活,仁元帝姬几次醒了午睡,都哭闹着呢?奴婢和她的乳母哄了半日才好,而近来二皇子也住进了永和宫。奴婢们真真是忙的顾不过来了。” 闻言,茯若睁开双眸,起来穿了鞋,道:“随本宫去看看仁元,本宫有好几日都未曾见到仁元了。” 到了偏殿,只见仁元帝姬被乳母抱在怀里,一旁都是些伺候的奴婢,见是茯若过来了,黑压压跪了一地,茯若示意免礼了过后,便将仁元帝姬抱了起来,仁元帝姬认得生母,立刻便笑了起来,乳母便在一旁笑道:“到底是昭仪娘娘亲生的帝姬,一见了娘娘便笑了起来,奴婢抱着哄好些个时辰也不能见得帝姬一笑啊。” 茯若抱了片刻,见到仁元帝姬的身子仍旧是弱弱的,也不理会乳母的奉承,只是自言自语道:“帝姬的身子总不见好,本宫瞧着也是忧心啊。” 乳母和几个伺候帝姬的宫女听了忙跪在地上。口中不住道:“娘娘赎罪,奴婢已然尽力伺候帝姬了,至于帝姬为何身子虚弱,奴婢着实不知啊。” 茯若见她们求饶的模样着实无辜,便让她们起身了,温言道:“本宫并未责怪你们,只是本宫已入宫数年,就只有帝姬一个女儿,而帝姬的身子又是这般虚弱,难免忧心。” 秀儿看了看门外,便笑道:“二皇子你怎么来了,还不快快进来,外边站着多冷的。” 茯若闻声看去,却见是二皇子澄一个人小心翼翼在站在门口,可能是见着里头人多,有些怕生,茯若忙命人将他带了进来,看着二皇子澄的嘴唇都被冻得有些青了,不悦道:“你们这起子人是怎么伺候二皇子的,由得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天寒地冻的,若是二皇子病了,看看你们怎么给皇上皇后交待。” 伺候二皇子起居的宫女香儿接口道:“回昭仪娘娘的话,二皇子方才是想进来的,可见到娘娘正在为了仁元帝姬训斥宫女,可能一时间被唬住了,所以就在门口多观望了时刻。” 茯若听香儿这话说的不伦不类,一时间有些不悦,森然道:“这话便是浑说了,本宫训斥宫女怎会把二皇子唬住,且不说本宫如今协理六宫,本宫好歹也是永和宫的主位,要训诫永和宫内服侍的宫女难道还有什么错处么?” 香儿自进宫来极得敬贵妃信任,因此将她派去伺候二皇子的起居,多年来,二皇子对她颇为依赖,敬贵妃对她也是微有些笼络,竟让香儿养成个自傲的气性,平日在坤华宫内,对香玉与锦儿也是未曾放在眼里,如今想着虽在永和宫内,但好歹茯若也会顾忌这二皇子的面子,因此话语中更是少了恭谨,只是冷声道:“娘娘自然是没有错处的,娘娘爱女心切所以训诫宫女,二皇子毕竟不是娘娘亲生,若是贸然进来,指不定娘娘连着二皇子也一并训斥一番。” 茯若闻言怒极,却不欲发作,只是平声静气对二皇子道:“澄儿,你方才在外不敢入内,可是母妃训诫宫女唬住了你。” 二皇子默默点了点头,轻声道:“母妃方才训诫宫女,儿臣以为母妃生气了,所以儿臣不敢入内。” 茯若见二皇子到底还只是一个孩子,即便他是茯若入宫以来最为厌恶的女子所生,但他到底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茯若见状,也不禁心软了许多,柔声道:“澄儿,你来这里是要看仁元么?还是特意来找母妃的?” 二皇子小声的说:“儿臣是来求母妃的?” 茯若为此倒是颇为吃惊,道:“有何事要来求母妃?” 二皇子顿了顿,似乎有些踌躇,最终还是轻声道:“母妃,今夜是腊月末,儿臣想回坤华宫去,儿臣想母亲了。儿臣被人带到永和宫之前。母亲叮嘱儿臣不论如何都要听母妃的话,儿臣来母妃这里已经有一顿时间了,儿臣真的很想母亲,往常的时候,儿臣还有静慧我们二人都会陪着母亲的,又是父皇也会来的,如今母亲被禁足了,她一个人肯定很难过,所以儿臣想去看她。” 茯若搂住他,眼中露出几滴泪意,不觉还是这样小的一个孩子而感到心疼,伤感道:“所以你就特意来求母妃是不是?” 二皇子点点头:“儿臣真的很想母亲,母妃你就答应了儿臣吧。” 茯若感到有些为难,秀儿见状,道了句:“二皇子殿下有所不知,敬贵妃娘娘被皇上下令禁足,是不允许任何人探视的,所以你和静慧帝姬才会被送到别的妃子哪里去,你便是去了坤华宫,那些戍守的侍卫也不敢放你进去的。” 二皇子眼中微微有些茫然之色,忽然眼中豆大的泪珠止不住往下落,哭道:“母亲一个人宫里回感到很难受的,母妃你去求求父皇吧,让她饶恕了母亲。好不好?” 茯若虽然先前恨极了敬贵妃,但见到二皇子这般,恨意也渐渐消消了些,不知是为了宽慰了二皇子还是别的,茯若替二皇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温和笑道:“澄儿别哭了,母妃明日便去求皇上和皇后,今夜你且安心去睡觉,明日本宫便带着你去求皇上,好吗?” 二皇子这才止住了泪,茯若便命香儿把二皇子带了下去,有叮嘱乳母好好的伺候仁元帝姬,便一个人回了正殿。 秀儿替茯若收拾着明日要给各宫妃嫔所送的礼品。笑道:“敬贵妃真是好福气,居然有二皇子这样孝顺的儿子,且又聪明听话。” 茯若微微一笑,道:“那孩子着实孝顺,本宫听闻皇上每每考他的功课,他都是答得比皇长子好些。” 秀儿叹气道:“只是可惜了做母亲的不争气,搅得六宫不安,现下骨肉分离,白白让无辜孩子受罪。” 茯若望着窗外皓空一轮残月,微微出神,幽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 秀儿笑道:“若是二皇子还是昭仪娘娘亲生的那便好了,奴婢现瞧着二皇子跟昭仪娘娘还有些亲近呢?若是昭仪娘娘可以一直抚养着二皇子也算是所得其所。” 茯若听了秀儿的话,又想起昭惠太后前日叮嘱的事,一时间愁绪也渐渐漫上心头了。 正在出神,却听见外间伺候的太监尖声道:“皇上驾到。”茯若不由得回过神来,忙着起身接驾。 走到门口,却见一个颀长身影渐渐明晰,正是询,茯若嫣然一笑,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询含了一抹淡若山岚的笑意,深深看着她:“朕陪皇后用了晚膳,想着茯儿,便来了永和宫了。” 茯若有些不好意思,道:“今日乃是除夕,皇上不在凤仪宫歇息,只怕皇后娘娘过意不去。” 询清俊的脸上覆上了淡淡的笑意:“朕来这里之前,问过皇后,皇后也只是笑了笑,便说她要照顾二位孩子,朕也应该来看看你和仁元帝姬。所以朕才来了这里。” 茯若柔声道:“但皇上今日来了臣妾这里,皇后或多或少心里还是会有些许不好受。” 询的眼里有深深的情意流转:“难道茯儿不喜欢朕来这里陪你么?皇后她的性子一向都是极好的,端庄大度,不会为了这等小事闹气,皇后可不比敬贵妃那样小性子。” 茯若闻言,歉然道:“皇上还要把敬贵妃再禁足多少时日。” 询颇有些玩味看了看茯若,道:“难道茯儿希望朕解了敬贵妃的禁足么?” 茯若遂将二皇子所求对询说了,询闻言眼底多了一分默然,道:“难为澄儿这样孝顺,只是可惜敬贵妃实在是让人失望。” 茯若闻言,吟然一笑,道:“所以,皇上好歹也为了二皇子饶恕敬贵妃这一回,臣妾觉得敬贵妃被禁足了一回,便万万没有下回了。” 询笑道:“此事明日朕与皇后商议一番再做定论,朕只是欣慰茯儿这般宽厚。” 茯若低头感慨道:“臣妾只是想着稚子无辜,敬贵妃虽然跋扈骄横,但二皇子好歹是皇上的孩子。” 询笑着在茯若的脸上香了香,笑道:“良宵苦短,茯儿且随朕去歇息吧。” 茯若回眸一笑,生出无限情意,紧紧握着询的手,随着他步入了寝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次日一早,茯若起来伺候着询梳洗了,一切妥当过后,高柱便示意让小太监端了一碗清粥上来。 询每每晨起胃口不佳,多是随意吃一两口白糖米糕或枣泥山药糕,或是直接不用一口早膳便去上朝了,皇后得知,便特意命了御膳房的人每日清晨都做了一碗清粥,不论询在哪位嫔妃哪里歇息,次日一早,都会送去。宫中诸人都感叹皇后贤德。 茯若看着询用了早膳,只在一旁默默含笑不语。忽而茯若想起一事,便笑道:“皇上有日子没去毓秀宫瞧苏婕妤了,皇上今日可要去瞧瞧她。” 询听了,只是漠然道:“是有些日子了,但自她没了孩子,每每见到朕便会哭,朕着实觉得心烦,所以便索性不去了。” 茯若听了此话,心下微微为苏婕妤稍稍叹息,却也有些寒意从心里渐渐溢出来,便是这样的凉薄无情,原先的专房之宠如今不过也成了厌弃之人。心里想了数刻,茯若只是浅笑道:“苏婕妤也只是没了孩子一时伤心,兴许过些时日便会好的。” 询听了,神色未有改变,面色冷峻,道:“但愿如此。” 茯若看着询离开了以后,便唤来秀儿伺候自己梳洗。秀儿替茯若篦头发之时,茯若安然闭目养神片刻,悠然道:“昨夜澄儿谁的可还好?” 秀儿含笑道:“二皇子听了昭仪娘娘的话,回去了便安静睡下了,现下还没起来呢?娘娘可要去瞧瞧?” 茯若睁眼抬头看了看秀儿,道:“还是不必了,难得澄儿他不认床,且由他睡吧,待会儿记得叮嘱秀莲吩咐小宫女给澄儿做一碟牛奶茯苓糕送去,让他醒了就吃。” 秀儿静静一笑:“娘娘对二皇子真真是上心,旁人若是不知道还以为二皇子是娘娘亲生的孩子呢?” 茯若白了秀儿一眼,道:“你如今的嘴是越发会说了,澄儿那孩子实在讨人喜欢,况且到底他是皇上的孩子。皇上信任本宫才将他送到了此处,本宫自然是要好生待他的。” 秀儿看了茯若一眼,低婉道:“奴婢想着,若是昭仪娘娘能为皇上生下一位皇子便好了。” 茯若淡淡一笑,道:“若是如此自然是极好的,但这些又岂是能强求的。” 秀儿慨然道:“昭仪娘娘福泽深厚,又深得皇上宠爱,来日想必也是会有的。” 茯若郁然叹了一口气,道:“但求如此。” 询下了早朝便直接去了皇后的凤仪宫,皇后原本正在宫里询问严尚仪宫内杂务,闻得掌事太监尖利的通传声:“皇上驾到。”便起身去门口迎接,见到询来了,皇后笑意温然,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询的神情显得十分高兴,拉着皇后的手,笑道:“你我夫妻不必多礼,且先进屋去吧。” 二人进了内殿,皇后低眉浅笑:“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让皇上心境舒畅,可否告知臣妾。” 询朗然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原先江南收成不好,今番听江南巡抚来报,说是在前几日江南也下了几场雪,说是瑞雪兆丰年,朕听了难免高兴。” 皇后沉静道:“也算是天佑我大夏,臣妾在此恭贺皇上。” 询的眉眼间都是温润的笑意,道:“朕想着今日乃是元月初一,原本便是后宫和乐团圆的时节,朕想着解了敬贵妃的禁足,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闻言,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道:“臣妾以为,此事不妥?” 皇后一向不与询意见相左,今日却说出这样的话,询为此颇为惊异,便问道:“为何,皇后不妨直言?” 皇后冷然道:“敬贵妃行事歹毒,嫉妒生事,害的苏婕妤没了孩子,放下这等大罪,皇上原本就应废了她的位分,但念在她是二皇子与静慧帝姬的生母份上,只是将她禁足,已然是皇恩浩荡了,若是在此时将她放了出来,臣妾只怕宫中其余妃嫔心寒,苏婕妤更是会郁结难舒,还望皇上三思。” 询的眼光一沉,道:“朕是昨夜听得茯儿劝朕放了敬贵妃,澄儿哭闹着要母亲,茯儿可怜他还是个孩子,所以才与朕说起此事,但皇后方才所言也言之有理,那此事且暂缓些时日吧。” 皇后眉目间微有笑意,脸上却淡淡的:“还望皇上体谅臣妾苦心,宋昭仪怜惜澄儿思母情切,但臣妾却必须维护六宫的礼法纲纪。若是皇上今日放了敬贵妃,那么日后谁会再将皇上的旨意放在眼里,君无戏言,皇上下了旨意将敬贵妃禁足半年,若不到半年之期,臣妾以为是万万不能放她出来的。” 询微微颔首,扬了扬脸,道了句:“蘩懿现下越发像个皇后了,先前做贵妃的时候性子可比如今活泼伶俐的多。” 皇后惋惜道:“臣妾如今已是国母,所以凡事不能不思虑周全,皇上爱惜澄儿与静慧,臣妾有何尝不是呢?臣妾到底是他们的嫡母,且自从静慧来了臣妾这里,臣妾每日无不战战兢兢,生怕未能照顾好她,辜负了皇上的嘱托。” 询吻了此言,握住了皇后的手,道:“皇后贤惠,将静慧送到皇后处,朕很是放心,静慧是朕的长女,交由皇后抚养,却也算是合适。” 皇后温和道:“静慧不比的惠顺帝姬与仁元帝姬,如今算来静慧也有六岁了,臣妾觉得她的样子随敬贵妃,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询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道:“敬贵妃的姿容自然是极好的,静慧的自然也不会差,日后若是仁元帝姬长得静慧这个年岁,定然也是如此。” 皇后面上波澜不惊,只是眼中的笑意少了一些,道:“宋昭仪的清丽是六宫中少有的,虽有那几位修容颇为那几分神韵,但臣妾以为,比起宋昭仪到底还是差了些。” 询微微沉吟,顷刻笑道:“皇后所言极是,其实皇后的容貌也是极美的,朕一直都记得你初进宫的时候那份娇俏嫣然的样子,如今越发的端庄沉静。” 皇后宽和一笑:“臣妾初次初次进宫时还年轻,如今臣妾已有二十五了,若是还似得从前那样,难免要让人非议了。” 询看着皇后的端华面容,不觉叹道:“蘩懿如今也才二十五,还算不得老,朕不由得想起,蘩懿入宫也有七年了。” 皇后沉静道:“难为皇上还记得这些,臣妾初进宫的时候,恰好是懿仁皇后怀着润儿的时候,所以臣妾算是沾了先皇后的福气,被册封为贤贵嫔还不过三月有余,皇上便晋了臣妾为贤贵妃,又赐予协理六宫之权。臣妾也算是有福气的,入宫不满半年,便已是正一品的贵妃了。” 询静静的听着,不发一言,直到皇后说完,才道:“蘩懿聪明且又细心,便是先皇后在时,也常常夸你做事妥当,现在看来,先皇后也不算看走眼。” 皇后满脸笑意像遮不住漏下的春光,不发一言。二人言语片刻,询便去了别处,待到询出了殿门,皇后唇边的笑意才渐渐冷冽起来,只是唤了云修进来伺候,将旁的宫女都悉数打发了出去。 云修进来替皇后在一旁捶腿道:“奴婢瞧着皇上来的时候好是欢喜,可是发生了什么喜事。” 皇后叹了叹气,揉了揉额头的上的太阳穴,道:“不过是朝堂上的事,跟本宫又有什么关系,本宫又不想做吕后或是武则天。只是皇上想着解了敬贵妃的禁足,着实让本宫忧心。” 云修用无名指蘸了一点清凉油替皇后轻轻揉着,低声道:“万万不可,若是皇上放了敬贵妃,那么娘娘先前的功夫都白做了,娘娘万万要将此事拦下来啊。” 皇后轻轻吁了口气:“这个自然,不过更让本宫惊心的是,居然是宋昭仪给皇上提议让皇上放了敬贵妃,本宫还以为她心里恨毒了敬贵妃,如今看来,本宫倒是算错了。” 云修惊疑道:“若是皇上真听了宋昭仪所言,放了敬贵妃,奴婢是怕敬贵妃会对宋昭仪感激,若是她二人冰释前嫌,对皇后娘娘不利啊。” 皇后仿佛无限头痛,泠然道:“自然是如此,她们二人一个是昭仪,一个是贵妃。若是当心联起手来,凭着敬贵妃与本宫的宿怨。本宫在这宫里的处境就更为艰难了。” 云修道:“娘娘务必要想个法子才是。” 皇后被云修细心按摩了片刻,又亲自用手指蘸了一点清凉油在在鼻下轻嗅片刻,顿时觉得通体通泰许多,道:“不能让她们冰释前嫌,只能让她们恩怨更深了。” 云修闻言,低声道:“娘娘务必宽心,奴婢知道该如何了。” 皇后沉吟道:“做的仔细些,别给人抓住了马脚,连累了本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过了数日,询到底没有将敬贵妃的禁足解了,但到底是念在是年下,吃穿用度又增了一些,且准许二皇子与静慧帝姬每隔半月便回去看她一次。如此一来,对于皇后与茯若两边都是都未得罪。 敬贵妃为此倒是有些许感激茯若的以德报怨了,反之却对皇后憎恶更深。每日幽困于坤华宫内无事,只是掐算着日子盼着询早日解了她的禁足。 一来二去,正月却也如此的过了好几日,只是到了初九这日,仁元帝姬的身子却是越发不好了。 这日清早起来,茯若便看见仁元帝姬两颊微红,似乎有些发热之症,茯若嘱托了乳母玉娘几句便去凤仪宫了。茯若担心仁元帝姬体弱,又想着二皇子这几日也有些发热的症状,便留了王尚仪与清儿在宫内伺候,只带了秀儿和几个小宫女前往。 到了凤仪宫,椒房殿内早已是乌压压的坐了一大群人。皇后神色端然,见到茯若来了只是笑着让妙春去给茯若看了茶,又笑道:“宋昭仪今日来的怎比往日要迟一些,莫不是宫里有事绊住了脚。” 茯若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仁元今早起来便不怎么好,想必是染上高热了,臣妾爱女心切所以在宫里叮嘱了宫女务必要好生照料,所以耽搁了些时辰,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闻言,随即笑道:“你一下子便要照顾两个孩子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也是有的,本宫怎会为了这等小事来怪你呢?” 茯若被秀儿扶着坐下以后,一旁的宜贵人靠近些笑道:“这几日都不见昭仪娘娘,臣妾本想带着惠顺帝姬去娘娘哪里做客,但又害怕娘娘连日来事忙,一时间都是耽搁了许久。” 茯若闻言,只是淡淡笑道:“都是姊妹伙,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话,若是宜贵人想来,只管带着惠顺帝姬来便是了,本宫还求之不得呢?” 宜贵人道:“有昭仪娘娘这句话,奴婢便放心了。” 皇后一扫殿中嫔妃,个个妆容清雅,便是一向最是爱好的玉贵嫔,也只是着了一件青蓝相间的狐皮氅衣。至于旁人更是一味的淡雅。单单皇后一人的装束最是华贵雍容,一件正红色的描金滚边的牡丹花枝氅衣。如云黑发悉数拢入了一个赤金牡丹钿子。发髻右侧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整个人的妆容贵气非凡,令人不敢逼视。 皇后正色道:“昭惠太后想着皇上已有多年未曾选秀,便定了主意今年的四月初九,便是个好日子。本宫想着,后宫也该多几位新人前来,咱们姐妹们也能更热闹。” 旁人听了尚可,单是苏婕妤听了此言,神色一怔,眼中满是悲凉之色,皇后瞧见了,便道:“苏婕妤怎的今日面色这般不好,莫不是昨晚未歇息得好。” 苏婕妤听了,急忙回复了些神色,淡淡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想必是连日来夜不安寝,所以今日有些神思疲倦。让皇后娘娘忧心了。” 玉贵嫔闻言,娥眉一挑,细细道:“苏婕妤自然是不能安寝的,辛苦怀了数个月的孩子只因着别人的嫉妒就这样没了,且这人偏偏如今还在坤华宫好端端的,换做是谁都不能夜夜安睡啊” 此言一出,殿中嫔妃都在低声议论,苏婕妤眼中更是迸出了些许泪光,只是掩面痛哭,皇后见了,白了玉贵嫔一眼,便宽慰苏婕妤道:“你的孩子不单单是你难受,本宫也是一样坐立不安啊,本宫无时无刻不盼望着后宫的嫔妃多给皇上诞下几位皇子帝姬,如此一来,才能枝繁叶茂,树大根深。只是后宫总不能相安无事。真是叫本宫寒心啊。” 齐贵人接话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后宫之所以多事,全是因为敬贵妃行事跋扈,心肠歹毒,若是依着臣妾所见,不如皇后娘娘启奏皇上,赐死敬贵妃,也好让后宫姐妹安心。” 这番话比之方才玉贵嫔所言更为言辞激烈,殿内诸人议论纷纷,齐贵人言毕,只是一脸和睦恭顺的看着皇后,静待皇后如何回应。 皇后淡淡一笑,取过茶盏定定望向齐贵人道:“齐贵人这番话说的太过武断了,若是宫里头事事都如同齐贵人所言,那宫里头还有几个活人且说,敬贵妃到底是二皇子与静慧帝姬的生母,若是皇上贸然赐死了她,岂不是让两位孩子心寒,别说皇上不忍,本宫心里也是有所不忍。” 宜贵人闻言,淡淡笑道:“皇后娘娘心怀宽广,当真乃是国之母范,臣妾拜服。” 皇后听了宜贵人的奉承,也只是淡淡一笑,道:“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倒是苏婕妤,你可要好好降息自身才是,你到底也才十八岁的年纪,孩子以后是还会有的,皇上之所以未有重罚敬贵妃不是因为皇上不疼惜你,实在会因为皇上不忍二皇子与静慧帝姬年幼丧母,若是皇上当真对你了无情意,怎会宽慰你丧子之痛,晋你为从二品的婕妤呢?” 苏婕妤听了皇后的言语,方才止住了些许泪水,勉强笑道:“皇后所言,臣妾受教。” 忽而永和宫中的伺候的宫女宝珠神色极是慌张的跑到茯若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茯若闻言,脸色大变,匆匆起身对着皇后告辞,皇后关切问道:“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 茯若有些焦急道:“仁元帝姬又不好了,听宫女来报,方才把今早所吃的膳食都吐了,现下正在殿里大哭呢。” 皇后的面色也渐渐有些着急了,问道:“可曾请了太医?” 茯若答道:“王尚仪已经着人去请了?今早起来仁元便有些不好,没曾想却又加重了。” 皇后惋惜道:“你且先去吧,本宫随后就来。” 茯若急匆匆回到永和宫之时,宫内已经乱做了一团,王尚仪与清儿正在吩咐着宫女在仁元帝姬所居的偏殿伺候奔走,茯若回去了,直唤来王尚仪问道:“仁元,现下情形如何,可有好些?” 王尚仪无奈摇摇头,无奈道:“奴婢已经着人去请太医了,帝姬现下直哭,连奴婢给她喂的牛乳,也悉数都吐了出来,奴婢现下是一点法子也没有了。” 茯若细细瞧一瞧殿中诸人,发觉不对,便问道:“玉娘去了何处?” 王尚仪微有迟疑,最终仍旧道:“被清儿遣人关到后面的库房里,等候娘娘回来发落?” 茯若闻言,不觉吃惊道:“好端端的将玉娘关起来作甚,若是没了她,何人来照顾仁元,究竟出了何事?” 清儿走上前,道:“小姐,那贱婢竟想着谋害帝姬,幸亏奴婢发现的早,不然便出大事了。” 此刻,茯若心下交杂着复杂难言的恐惧和伤感。惶恐了半日,只是喃喃道:“带她来见本宫” 清儿正欲前往,王尚仪却将她拦下了,劝道:“还是让我前去吧,姑娘此刻还是在宫中服侍昭仪娘娘,娘娘从外头急忙的赶回来,定时累坏了,还不快让小宫女去沏一壶茶水来给娘娘解渴。” 随即,王尚仪便去了库房,清儿扶着茯若到殿中的软枕上靠着,茯若看着仁元帝姬一直哭闹着,不由得心里烦闷,随即又想起一事,问道:“今日宫里乱成这样,澄儿可还好么?” 清儿笑道:“小姐忘了,今日乃是二皇子特许了回坤华宫的日子,他一早起来,宫女们替他梳洗了,他便急匆匆的往坤华宫去了,现下还没有回来?” 茯若悠然释怀道:“所幸澄儿不在,若是他在,阖宫上下手忙脚乱的,指不定他会吓成什么样子。” 忽然闻得王尚仪一阵惨呼,茯若急忙起身,领着清儿及众人往库房内赶去,行至半路,忽见王尚仪跑过来,吃惊道:“昭仪娘娘,玉娘她自尽了。” 茯若一闻,不由得心下火起,便厉声问道:“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自尽呢” 王尚仪从未见过茯若这样的动气,不由得惊住了,清儿见状,急忙劝道:“小姐息怒啊,也是奴婢今早起来,才看见那个贱婢用棉被死死的捂住仁元帝姬,奴婢见了吓坏了急忙喝止住了她,所幸仁元帝姬还未断气,但想必是受了惊吓,竟将昨夜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奴婢这才警觉出了事,所以才遣人去凤仪宫请娘娘回来的。” 茯若经清儿这么一说,稍稍缓了一口气,道:“宫里的乳母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怎会有这般用心歹毒之人?” 王尚仪缓缓道:“宫中的乳母都是由司礼监的挑选,昭仪娘娘若是有所疑窦,不妨请殷尚宫前来询问便是。” 尚宫乃是六局二十四司的主管,协助皇后掌管后宫所有宫女的一切事务。可谓乃是除了皇后并协理六宫的嫔妃之外,后宫内真正的当权者。 茯若细细想了想,出神道:“且先不必去请殷尚宫,咱们先把事情弄明白了再说,没得让旁人看咱们的笑话。” 王尚仪思虑片刻,复又想起一事来,只在茯若耳畔细细低语,茯若闻言一惊,只对王尚仪道:“你可看仔细了?” 茯若紧皱眉头,只是冷冷出神,王尚仪肯定的点了点头,道:“奴婢发誓,所言非虚。” 清儿上前道:“小姐,此事究竟应该作何处置。” 殿外传来太监尖利的声音:“皇后娘娘驾到” 茯若定一定神,沉稳道:“且先将此时告知皇后再做定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皇后见到茯若,只是关切道:“仁元可好些了?本宫来的路上一直不得安心。” 茯若也不答话,只是朝着身边的王尚仪使一使眼色,王尚仪便上前怯生生将方才之事,悉数说与了皇后,皇后闻后大惊,怒斥道:“若真有此事,那犯下这事的人定然是大胆之极。” 云修扶着皇后到了正殿上坐着,又打发妙春去将伺候仁元的一干宫女都叫到了殿上,宫女们一一入内,衣裙碰触时衣料特有的窸窸窣窣的柔软声响有着驱不散浓胶一般凝滞的气氛。皇后端然安坐,神态自若,茯若居于下首,似乎是有些倦了,神情总是泱泱的。 待到人都来齐了,云修尖利着嗓子问道:“玉娘与歹人勾结谋害仁元帝姬,你们当中可有知情的,速速报来。” 那殿中的宫女面面相觑,都不知云修所云何意,是以均不发一言,云修见状,顿觉有了臊了,只是有些讪讪的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也不瞧她,只是将王尚仪与清儿唤到跟前,细细问道:“玉娘欲图谋害仁元帝姬,乃是清儿亲眼所见,那么王尚仪可是当真瞧见了前几日坤华宫中的锦儿前来找过玉娘,可是确有此事?” 王尚仪连胜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 严尚仪冷冷道:“若是如此,皇后娘娘只需将锦儿请到永和宫细细盘问,便知真假。” 皇后闻言,长长舒了一口气,森然道:“也别无他法了,且这么办吧。” 严尚仪伺候了皇后甚久,凤仪宫内大小事务皇后如不过问,均是由严尚仪打理,因着凤仪宫的宫女除皇后外,皆对严尚仪唯命是从,只见严尚仪朝着两个小宫女努努嘴,那两人便知趣的去了。皇后不动声色冷眼瞧着一切,待到事毕,皇后对着茯若和气道:“仁元现下可有好些了,把这些事处理完了,待到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本宫也会提点皇上在宫女设宴,给仁元祛一祛晦气。” 茯若只对皇后投以感激的微笑,柔声道:“有劳皇后娘娘费心了。” 过了半刻,两个宫女才悻悻然的回来了,二人一进殿,云修便火急火燎的问道:“怎会只有你二人,不是让你们去坤华宫将锦儿带过来,皇后娘娘有话要问她么?” 两个宫女里头为首一个叫莺儿的,怯生生道:“小的方才去了坤华宫,可是那里的掌事宫女香玉说锦儿从昨晚开始便不在宫里,还说等到她回来了,自会亲自让她过来的,还望皇后娘娘等候片刻。” 话音未落,便闻得云修怒斥道:“放肆,她不过是小小一个宫女,竟敢让皇后娘娘来等,那个香玉这样一番话便将你堵回来了?” 同莺儿同去的另一位小宫女梳儿说道:“她既然这样活了,咱们自然也不好在说什么了,便先回来了。” 云修不再发话,只是一脸恭顺的看着严尚仪,且听她如何应对此事,严尚仪为此也是颇为无奈,只是对着皇后恭谨道:“皇后娘娘,奴婢可否要亲自带人进坤华宫去,将锦儿带到凤仪宫,再容皇后娘娘细细盘问?” 皇后入鬓长眉轻轻一挑,道:“既是如此,本宫还是且由她所言,暂且等待片刻吧,即便你带了人进到了坤华宫,敬贵妃岂是好相与的,虽说皇上将她禁足,但她到底还是贵妃,你一个正六品的尚仪,能从她手里把她宫里伺候的宫女带出来?只会自讨没趣。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去太医院好生给仁元帝姬调养调养身子。其余的,往后再说吧。” 茯若听皇后说的在理,也不好再多言了,待到送走了皇后以后,又去瞧了瞧熟睡的仁元帝姬,看着她尚不足周岁便要遭受这般多的折磨,只觉心下痛苦之极,更觉今日之事,仿佛将她拖入了一团混乱的迷雾中,她瞧不见孰是孰非,只觉一片茫然。况且,更觉似乎有什么地方隐隐不对,但又思虑不出究竟是何处?这样的前思后想,只让她头疼欲裂。秀儿从外间走了进来,对着茯若道:“昭仪娘娘,且先去歇息片刻,帝姬由奴婢来照料便是了。” 秀儿的手抓住了茯若的手臂,暗暗用劲,仿佛想把她的力量传递到茯若的身体里,以支撑茯若此刻的无助。 茯若抬头,微微一怔,半晌道:“如此甚好,叫上清儿一起照料仁元,本宫那里自有宝珠和喜儿伺候。” 这样一番安排,茯若才觉得稍稍心安,便暂且回了寝宫。且先寐了一刻钟,缓一缓一直紧绷的思绪。 茯若醒来时,只见门外的王尚仪似乎等了许久,茯若便唤她进来,王尚仪只是语气低沉道:“回禀昭仪娘娘,坤华宫的锦儿在上林苑的碧水池自尽了,奴婢听闻是段修容带着宫女在哪里散步才发现了她,将段修容吓得当场便昏了过去。” 茯若只觉诸事更显迷茫,只是冷冷问道:“好端端的人怎会去自尽,当中莫不是另有蹊跷?” 王尚仪只垂下眼睑,似乎连眉毛也耷拉了下来,道:“奴婢觉得或许是那锦儿做了恶,心中有愧或是担心被人查出,所以先自行了断了。” 茯若嘴角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拈了绢子按一按额头,冷冷道:“皇后娘娘可知晓了此事?” 王尚仪一怔,道:“是,皇后娘娘已然知晓了此事,现下或许正遣人去坤华宫,追查此事呢?” 茯若不觉含了一抹冷笑,道:“既是如此,本宫也去坤华宫瞧瞧?” 王尚仪闻言,似有要阻拦的意思,茯若不理会,森冷道:“本宫乃是仁元的生母,今日之事事关仁元,本宫焉能不过问,且本宫如今协理六宫,自然是应该去帮皇后分担一二的。” 如此一言,王尚仪也不好在说什么了,只得去帮茯若梳妆,待茯若到了坤华宫时,只见里头来了不少人,不单单是皇后,询也来了,且与之同行还有玉贵嫔,宜贵人,齐贵人,蒋氏,段氏二位修容。只见敬贵妃坐在下首,一脸憎恶的瞧着皇后。茯若走得近了些,才听见敬贵妃辩驳道:“皇上明鉴,臣妾自被禁足以来,每日只安心于宫内度日,怎会教唆手下宫女去谋害仁元帝姬,且不说仁元帝姬也是皇上的孩子,便是臣妾也是两个孩子的生身之母,况且锦儿只是臣妾宫里的一个寻常宫女,臣妾便真是有吩咐下去,怎会交由她去办。且锦儿从昨日便不在宫里,今日被人发现死在碧水池里,便有人来臣妾宫里兴师问罪,臣妾瞧着倒像是布好了局,只用来污蔑臣妾。” 询闻言后微微点一点头,但眼中阴霾的惑色不曾减去半分,他依旧挥了挥手,向皇后道:“敬贵妃所言有理,皇后意下如何。” 齐贵人闻言,轻笑道:“敬贵妃这话好不通,这满宫里谁人不知你和宋昭仪素来有嫌隙,且你协理六宫的职权被宋昭仪一朝夺去,焉能不恨,若是依着臣妾所见,指示手下宫女去买通仁元帝姬的乳母行凶,不正好报仇么。” 敬贵妃怒极,只是恶狠狠瞪了齐贵人,再不多言。 皇后微微欠身,只对着询和声道:“皇上,臣妾认为方才齐贵人也言之有理,且锦儿到底是敬贵妃的宫里人,不如将坤华宫上下都细细盘问一遍,瞧瞧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寻?” 询闻言蹩眉,道“皇后所言也不无道理。” 敬贵妃冷笑道:“皇后的意思,莫不是要将坤华宫伺候的宫女太监悉数带到慎刑司严刑拷打么,重刑之下,必有冤狱,若是这样一来,即便不是本宫的过错,皇后也势必能嫁祸到本宫头上了。” 玉贵嫔盈盈一笑,头上的碧玉玉翠珠花细闪耀着月影般耀耀光华。她闲闲道:“敬贵妃方才说了“嫁祸”二字,莫不是敬贵妃拿定主意此事乃是皇后所做,专生来陷害你么,贵妃娘娘入宫多年,怎会不知污蔑国母,乃是大罪啊。” 皇后微微一笑:“皇上既然同意,敬贵妃怕是也不得不委曲求全了,只能委屈坤华宫的人了。” 宜贵人盈盈而出,一袭粉白衣衫像一株凌水而出的俏丽水仙,只见她温婉道:“将坤华宫的人带去慎刑司盘问,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上回苏婕妤流产一事,疑窦颇多,还望皇后也将此事一并审问了,也好宽慰苏婕妤失子之痛。” 皇后神色端和,温言道:“本宫也正有此意。” 询的神色捉摸不定,疑云更重,“倩蓉那一胎着实没的蹊跷,劳烦皇后细细追查出来。” 敬贵妃微一咬唇,神色颓败,似乎今日是逃不过此劫,更是连争辩的心都没了。只是无精打采的靠在软塌上。 殿中极安静,听得见远远树梢上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只在坤华宫的上空留下破碎的回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在坤华宫伺候的奴才悉数被皇后命人带去了慎刑司拷问,只余下了两个才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在敬贵妃周围伺候。 慎刑司是宫中惩处犯错的宫女c内监的地方,亦是刑审之地。皇后当晚便去了凤印下了懿旨,且又命了云翳与妙春在慎刑司亲自督察,更加着力,是夜慎刑司中哀嚎连连,据宫里的人传出不少熬不住的宫女直接咬舌自尽了。到了后半夜,其余的人料想也是问不出了什么了,审讯的典狱官便将一干奴才都关了起来,只余下了香玉和敬贵妃身边的首领太监邓文通二人重审。 到了第二日的午间,询同皇后一起到永和宫探望仁元帝姬,看着仁元似乎比前几日是要好些了,为此询也顿感宽心。 皇后惋惜道:“都是敬贵妃不好,害的仁元帝姬襁褓之中便要受此苦楚?” 茯若淡淡道:“或许等到此事过了,仁元的身子也能慢慢安好了。” 过不多时,慎刑司的典狱官便到了永和宫,将昨日的审讯结果悉数报予了询。邓文通已然承认了勾结乳母玉娘暗害仁元帝姬乃是敬贵妃指示锦儿所为,事情败露又灭了锦儿的口。并且还有指使御膳房的宫女在苏婕妤的饮食添加了令人睡不安寝,惊悸忧思的药物,使得苏婕妤身体孱弱,以至于流产。 询闻言后,愤然道:“韦氏用心当真歹毒之极。” 皇后蹙眉,细细道:“便只有这些,再无别的了?” 典狱官悻悻然道:“是,回禀娘娘,微臣只问到了这些,邓文通受了几次鞭刑便招供了,后来他说了这些,便说其余的他也不知了,随后微臣再命人着审香玉,谁知那香玉甚是固执,受尽了酷刑一言不发。最后便死了。” 皇后闻言后,冷冷道:“好端端的人怎的就死了,敬贵妃入宫多年,若是真有这些个事,本宫料想她所做恶事也远不止只有这一两件。” 询双唇紧闭,摇头叹息,道:“她十六岁便伺候朕了,朕初次见她的时候,只觉她温顺体贴,似桂如兰,怎的如今竟成了这般样子。” 皇后只看着询的身影在光影下显得渐渐模糊不清,便细细问道:“皇上,敬贵妃应当如何处置?” 询负手立于窗前,神色在朦胧的光影中有些模糊。静默良久,方一字一字道:“韦氏用心歹毒,着实不堪,念及着二皇子与静慧帝姬的面子,暂且还留她贵妃的名位。” 茯若心下一沉,不觉暗自感慨:“他到底还是放不下敬贵妃。” 皇后惊异道:“皇上未免对敬贵妃处置过于优渥,还留她贵妃名位,臣妾只怕六宫嫔妃不服啊。” 询闻言后,冷冷道:“只是留她名位罢了,但朕会命人将她迁出坤华宫,搬到永巷内去住,至于供应俸禄只按着采女的规格来便是了。” 皇后唇间略过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道:“那么澄儿与静慧呢?又当如何?” 询看着皇后与茯若二人,淡淡道:“就照着如今这般便好,澄儿以后便有茯若照顾,静慧便有皇后照顾便是。” 茯若听了询的言语,只觉秀儿原先一语成箴,心下只觉得不是滋味,便淡淡道:“臣妾多谢皇上。” 询宽然一笑,道:“有茯儿来照顾澄儿,朕很是放心,但茯儿你要答应朕,不能因为敬贵妃的缘故便将怨气撒到澄儿的身上。” 茯若闻言,只淡淡道:“皇上放心,澄儿虽说乃是敬贵妃所出,但他也是皇上的骨肉,且他聪明孝顺,臣妾也很是喜欢他,既有皇上嘱托,臣妾自当竭尽全力来照顾他。” 询看着茯若的目光,多了一丝温柔,便道:“甚好。” 皇后随即便命人着手去办询方才所下的旨意,将敬贵妃迁出坤华宫,传旨太监到了坤华宫,只是尖利着嗓子,读了谕旨:“敬贵妃韦氏,心思歹毒,即今日起迁出坤华宫,改居永巷。俸禄按采女份例。” 敬贵妃平声静气的听完了谕旨,只淡淡道:“谕旨中并无废位的字眼,本宫如今仍旧是贵妃是么?” 那宣旨的太监只一脸骄矜的道:“娘娘如今仍旧是贵妃,只是今时到底不同于往日了。昔日的威势恩宠如今都成了过眼云烟了。” 敬贵妃只冷眼瞧着他,怒道:“大胆,皇上并未废去本宫位分,本宫依旧是贵妃,尊卑有别,岂容你这阉人在本宫面前放肆。” 太监身后传来一声:“敬贵妃好大的威仪啊,如今乃是罪人之身也还仍然这般会震慑人。”却是皇后。 那太监匆匆忙给皇后行了一礼后,便速速退到皇后身后,皇后只浅笑道:“本宫进宫之时,你便是皇上的昭媛了,如今算来也有七八年了,你我二人争斗多时,可如今到底是本宫胜了。” 敬贵妃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不屑道:“那又如何,你设下诡计陷害本宫,如今本宫败了,你以为你在这后宫便可高忱无忧了么?妄想,宋氏绝非是池中物,你迟早也会被拖下皇后之位,落得跟本宫一样的下场。” 皇后丝毫不以为然,冷冷笑道:“不知宋昭仪能否做到,反正敬贵妃你是看不到了。” 宣旨太监随后将敬贵妃带去了永巷,看着敬贵妃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宫闱深处,皇后心下释然,云修在一旁浅笑道:“敬贵妃咎由自取,如今娘娘也算是可高忱无忧了。” 皇后微微举眸,天色已是将近黄昏,漆黑的老树残枝干枯遒劲,扭曲成一个荒凉的姿势。也不发一眼,只是径直回宫。 永和宫内,茯若看着病榻上的仁元帝姬,别无所求,只求她能快些好起来,便是大安了。不住的念了好几声佛。 这时,二皇子悄然走到茯若的身边,道:“母妃,儿臣以后再也不能见母亲了是么” 茯若用手抚了抚二皇子的头,道:“你的母亲犯了错,你的父皇如今将她囚禁起来了,你以后都要住在母妃这里了。” 澄儿眼中的泪水在那一瞬倾泻而出,道:“不,我要母亲,我要和母亲住在一起。母妃你带我去求父皇,好不好?” 茯若一边用丝帕替他擦泪,一边道:“这回是万万不成了,澄儿还是安心就在母妃这里吧,母妃会尽力照顾你的。” 澄儿只哭泣的嗓音,诺诺道:“若是我以后想念母亲了怎么办?” 茯若将他搂在怀里,用手慢慢扶着他的背,道:“那也只能在心里想了,不过你放心,母妃会用心照顾你的,如今你也算是本宫的儿子了。” 二人有叙叙交谈了一阵,茯若才渐渐发现,二皇子已在她怀中睡着了。便命人将他抱回了他自己的寝颠,自己仍旧照料着仁元帝姬,四周静悄悄,只余一轮圆月悬挂在天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宣和七年的正月,随着敬贵妃的没落缓慢结束了,澄儿起初几日还有些哭闹,随后茯若日日劝慰,极是耐心,竟也慢慢平复了下来。倒是皇后那边,静慧帝姬得知敬贵妃被囚禁永巷,只哭了一日,到了翌日便好了。皇后对其并无太过于在意,只是吩咐凤仪宫的宫女,静慧帝姬的吃穿用度都随着皇长子的例子来,其余的一概不理。 绫姝坐于茯若的咸芳阁中,随手拾起一枚香橼,炭火中燃着几块宝珠放进去的松枝,殿中顿时一片清新气味,茯若手里拿着一个暖炉,道:“昨日我瞧着仁元帝姬的身子倒是比往日要好些了,只要她的身子见好,我在这宫里也就别无所求了。” 一旁伺候的宝珠笑道:“如今仁元帝姬的日常起居都是由这清儿与秀儿两位姑娘照顾的,而这两位又都是娘娘最最信任的。有她们照顾,帝姬的身子还能不好么” 茯若淡淡一笑,道:“如今敬贵妃被贬黜永巷,宫里却是难得的平静下来了。” 绫姝手里把玩着香橼,慢悠悠道:“敬贵妃昔日行事跋扈,如今失势,墙倒众人推,这都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怜的一干在坤华宫伺候的奴才,从慎刑司出来后悉数被皇后赶出了宫外。” 茯若微微一笑,眼睛眯成微狭,温婉而有锋芒,淡淡道:“主子犯错,奴才便要受累,在宫里头不都是这样么只是我寻思着皇上对敬贵妃到底还是有情,不然怎会还是给了她体面,留着贵妃的名位,并未将她废为庶人。” 绫姝浅笑道:“到底敬贵妃在皇上身边侍奉多年,自然是有些情分,只是皇后为此事或许又有几分不悦了。” 茯若命宝珠去将放在琉璃白玉盘上福田柚子取来,自己剥了,吃了一口,缓缓道:“敬贵妃一向对皇后不敬,且自皇后进宫以来,敬贵妃便一直与皇后相争,而皇上一直又向着敬贵妃,皇后心里自然是不愿的。不过好在如今敬贵妃受了贬黜,皇后也可高忱无忧了。” 绫姝望着窗外雪景,漠然道:“现如今也是宣和七年了,玉璃被废入永巷冷宫,已然将近四年了。未知她可还安好。” 茯若闻言,心下的感伤似潮水般阵阵涌来,半晌道:“永巷哪里是寻常人熬得住的,敬贵妃遭受贬黜,可好歹还留着贵妃的名位,每月都还有这采女的供应用度,虽说比不上昔日,可好歹也能勉强度日了,玉璃被废时,昭惠太后废去了她的位分,只被贬作庶人,情景必定是万分难熬的。” 绫姝惘然摆手,目光黯然,道:“若是太后能恕了她,将她放出永巷,那便好了。” 茯若平静道:“这样的好事,我也曾想皇上求过多次,皇上略有些动容,但并未应允,一来二去也如此了。” 绫姝起身欲走,茯若本欲留她在永和宫用晚膳,绫姝只打发着要回宫去整理些东西,茯若见她万分推辞,便也不再强留了。 当夜,询翻了茯若的牌子,茯若到了乾元宫时,已是深夜,询仍旧在里间批奏则,茯若只在偏殿内等候,大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询才从书房里出来。茯若只盈盈行了一礼,询也是淡淡笑了笑,道:“茯儿,仁元可好么?” 茯若含笑伏在他肩头,道:“臣妾贴身的宫女在伺候她,若是皇上心里头觉得不放心,大可去臣妾的永和宫歇息,不必将臣妾召来。” 询抚掌笑道:“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了,还是这般刁嘴。”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窗上的空隙透入落在织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烛火微朦的红光摇曳得萌生了几分暖意。 茯若倚在询的怀中,却未曾睡去,询也是如此,半晌后,询缓缓道,声音似有些疲态:“茯儿在想什么呢?还未入睡。” 茯若只靠在询的怀中,浅浅道:“臣妾想着过不多日便是澄儿七岁的生辰了,臣妾想着虽说敬贵妃贬黜,但澄儿的生辰还望皇上万万不要仓促了,也好宽慰澄儿的心思。” 询握着茯若的肩膀道:“这个自然,倒是难为茯儿细心了,澄儿这孩子聪明好学,便是教书的夫子也说澄儿的悟性比润儿要高,虽说润儿是嫡出,澄儿是庶出,但朕心里待他们是一样的。” 茯若淡淡笑着:“难为皇上竟跟臣妾想的一样,这样臣妾也能宽心了。” 询的神气里带了几分诚挚,一字一字道:“什么时候茯儿能再给朕生个孩子。朕与茯儿只有仁元一个,若是再多一两个,该有多好。” 茯若闻言,心中微微触动,眼中含情,脸上亦含了笑,却再未多言。茯若缓缓抬头,询的手臂却有力,紧紧把茯若抵在他坚实的怀抱里。空气微微有些沉闷,呼吸尽是他身上的气昧。静谧的殿中,二人的喘息声微微起伏。 耿耿黑夜如斯漫长,地炕和炭盆熏烤得室中暖洋如春,二人欢好过后,皆睡得极深,而整个宫殿也似睡沉了,四周都是幽静。 待到茯若醒转时,询已是起身去上早朝,茯若唤来宝珠慢慢梳洗了,才去了凤仪宫向皇后问安。到底时辰还早,茯若到了椒房殿时,殿中只来了宜贵人并绫姝及蒋修容。茯若笑道:“几位都还来的早啊。” 宜贵人乃是一宫主位,绫姝与蒋修容见她未曾说话,也不好僭越,只是对着茯若淡淡笑着。宜贵人只温然道:“可不算是起得早,如今正是化雪的时节,最是寒冷,臣妾昨日睡得早,而烤盆又将宫里烤的极暖,一觉睡得香甜,所以今日便起的早了一些。” 茯若淡淡道:“能睡好觉便是不易了,如此也好。” 二人随意言语了几句,众人也陆续来了,又过了半刻,皇后也从帘后盈盈而出,众人只一起行礼,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和蔼笑着让众人平身,又吩咐宫女们将御膳房新呈上来的牡丹酥端到各人面前,只细细道:“昨日御膳房的方掌膳做了这糕点,拿来献与本宫,本宫觉得吃起来爽口,便今日也让宫里的姐妹们尝尝,未知可和众位的口味。” 齐贵人奉迎道:“皇后娘娘赏的东西难道还有不好的么,臣妾觉得这糕点的口味极佳。” 皇后浅笑道:“旁人也同齐贵人想的一样么?” 宜贵人,玉贵嫔等所答皆与齐贵人所言无二,茯若也起身谢了皇后的一番好意。三言两语下来,皇后进而提到了选秀之事,进而言之,命六宫上下因和睦相处,不应再生事端。 皇后随后言及茯若,细细道:“这是皇上与太后亲口所提的选秀,因此诸事烦扰,恐怕要麻烦昭仪与本宫一同分担了。” 茯若温然一笑,道:“臣妾协理六宫,为皇后娘娘分担也是臣妾分内之事,臣妾也不惧怕辛苦。诸事仔细点也好,以免出了差错,拂了皇上与太后的美意。” 皇后微微浅笑后,便正色道:“本宫寻思着敬贵妃先前住的坤华宫如今空了出来,待到新人入宫,可悉数安置在那里。” 玉贵嫔笑嘻嘻道:“这样最好不过了,那敬贵妃的坤华宫修筑的极是富丽堂皇,拿去给新人们住,也算是以表皇上的心意。” 皇后温和的笑着缓缓道:“离选秀后不久,便是仁惠太后的生辰了,仁惠太后到底是圣母皇太后,本宫寻思着应好生热闹一出,可算是尽了咱们的孝心了。” 茯若接话道:“亏着皇后娘娘这话,臣妾倒是记起了再隔几日便是澄儿的生辰了,到时候一齐热闹,可算是极好的。” 皇后温言笑道:“自然,昭仪有心了。”但皇后的声音并不真切,仿佛透着刻骨的寒意,茯若一怔,心下狐疑,皇后说话从来没有用过这样的语气。 随后众人闲聊了几句,也就慢慢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隔了数日,便是二月中旬,皇后命了御膳房于承明殿设宴,为仁惠太后庆贺寿辰。六宫诸人纷至沓来,便是一向与仁惠太后不甚和睦的昭惠太后也到了,一时间,殿内言笑晏晏。甚是热闹。 茯若莲步轻盈进入殿内时,皇后坐于询的身旁,身着蜜桃色描金绣凤凰朝服,赤金打造的牡丹珠钗,枝枝叶叶缠金绕赤,华贵万分,中宫皇后威仪,十分夺目。茯若只身着一件淡青广陵绸袍,头饰只用了些许白玉。秀丽生姿。茯若笑意盈盈的向询问安。 询只看着茯若,神色亲厚的笑道:“茯若今日打扮的很是清丽。” 茯若掩唇低笑,细细道:“臣妾多谢皇上谬赞。” 皇后浅笑道:“仁元帝姬可大安了,本宫甚是忧心,想着过几日便亲自去瞧瞧她。” 茯若温和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仁元的身子已比往日好了许多,兴许过些日子便能痊愈了。” 皇后淡然一笑,再不多言。 昭惠太后对着询笑道:“到底还是皇后有心,想着今日乃是仁惠太后的寿辰,才特意设宴,好生会她热闹热闹。” 询对昭惠太后恭谨道:“太后说的是,皇后贤惠大度,朕也算是有福气了。” 皇后闻得询的诚挚的话语,不由得眼神间略过些许的感动。半晌道:“臣妾身为皇后,这原是臣妾分内之事。” 由此,帝后二人又是叙叙相谈数句不提。仁惠太后忽然起身对昭惠太后正色道:“适才妹妹说今日乃是姐姐的好日子,那么姐姐有一事相求,未知妹妹可能答允姐姐?” 昭惠太后见仁惠太后此举,心下得知她定是有所图,顿生疑窦,但仍旧和气缓缓道:“自家人,何必和气,姐姐有甚请求,但说无妨。” 仁惠太后浅笑道:“姐姐想着将昔日被妹妹贬入冷宫的张才人放出冷宫,未知妹妹意下如何?” 在仁惠太后说完的这一瞬间,宴席上的数人神色已是微微有些变化,茯若只是低垂着头,静静候着,未知昭惠太后如何回应。绫姝坐在宜贵人右侧,只见宜贵人闻得张才人三字,神色微变,但顷刻间便又是一副淡然和睦的模样。 昭惠太后闻言,心下怒极,只冷冷道:“原是为这事?姐姐是太后,这等小事姐姐做主便是,若是皇帝当真对张氏念念不忘,哀家切当是成全了皇帝吧。” 茯若闻言,得知玉璃出冷宫有望,心下狂喜,脸色间也是绯红,甚是嫣然出尘。 仁惠太后只淡淡道:“姐姐在此谢过妹妹,张氏被废入冷宫已将近四年,妹妹此刻将她放出,她定会感恩戴德。” 昭惠太后神色微微一变,眸中的腾腾墨色愈加深沉,牢牢盯住仁惠太后道:“知恩图报乃是人间正理,也不足为奇。” 仁惠太后再不多言,饮了数杯酒后,便打发说身子不适,早早回宫去了。 又过了半晌,昭惠太后对茯若道:“哀家已然恕了张氏之过,她出了冷宫如何安置,便由宋昭仪做主便是。哀家不予多问。” 茯若静默片刻,细细道:“臣妾定然不会辜负太后所托。” 昭惠太后又吩咐了后宫诸人几句也回宫去了,两宫皇太后一走,殿中诸人也陆续离开,询今日只唤了段修容随他去乾元宫侍寝。 茯若随着绫姝出了殿门时,皇后对着茯若细细道:“现下张氏得以出冷宫,宋昭仪又能与昔日姐妹团圆了,昭仪有了仁元帝姬,如今又抚养了澄儿,宋昭仪当真是好福气,连本宫都不禁羡慕呢?” 茯若只觉皇后话中有话,只轻笑一声,柔声道:“皇后娘娘乃是天下人之母,受万人敬仰,还需羡慕旁人的福气么?应是臣妾来羡慕皇后娘娘才是。” 皇后依纤手微摆,卷着鬓边垂发,温然道:“本宫不过是玩笑话,昭仪便说了这一大通道理,昭仪也忒严肃了些。” 茯若淡淡一笑,回复了昔日的恭敬谦和,道:“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还望皇后娘娘不要见怪。” 皇后清冷的神色在落日余晖下有凛冽如冰的清醒,似残缺的漏月,有种莫名的支离之感。只见她幽幽道:“本宫怪你作甚,昭仪还是速速回宫去歇息吧,不日来又要将张氏接出冷宫,又有选秀之事,只怕昭仪到时候有的忙呢?” 皇后径直离去,绫姝在茯若身边,看着皇后远去的身影,只对着茯若浅浅道:“不日便可以与玉璃相聚了?真是叫人开心啊。” 茯若轻轻“恩”了一声,缓缓道:“咱们二人刻下便派人去将昔日玉璃居住的永安宫打扫干净,明日本宫便亲自让王尚仪去将她带出来。” 绫姝轻笑,如三月清风拂动檐间风铃,道:“还是茯若想着周到,我回宫去了便打发夕月带着几个小宫女去。” 皇后沉着脸回了凤仪宫时,尚未踏入凤仪宫大门,但见椒房殿前烛火通亮如白日,皇后正在纳闷,却见妙春急匆匆的迎了出来,道:“皇后娘娘,玉贵嫔,齐贵人,宜贵人三人在此等候娘娘多时了。” 皇后微微蹙眉,便缓步踏进殿去。到了里间的偏殿,玉贵嫔三人都在此等候,皇后在正中的金丝绣线描鸾凤和鸣图软枕上靠着,只沉声道:“张氏出宫乃是仁惠太后之意,本宫也是无法,你们三人现下来求本宫,也只算是白走一趟了。” 玉贵嫔急道:“皇后娘娘,张氏狐媚,若是容得此人在后宫中,只怕宫中从此便要多事了,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还望皇后娘娘去向皇上陈情,万万不可恕张氏出冷宫。” 宜贵人笑道:“玉贵嫔娘娘这话说的好轻巧,连昭惠太后都不得已同意了,皇后娘娘此刻去说,又有甚用?若是向皇上陈情有用?还不如由玉贵嫔去乾元宫便是,反正玉贵嫔的长寿宫离乾元宫甚近,何必来劳烦皇后娘娘。” 玉贵嫔顿时脸上红了,心下怒极,碍于皇后面上,不敢发作,只瞪了宜贵人一眼。齐贵人接话道:“宜贵人不是一向和宋昭仪与何容华走得近么?怎的宜贵人此刻不去永和宫与宋昭仪商议怎的安置张氏那贱婢,却跑来凤仪宫与咱们唇枪舌剑的。” 宜贵人正欲回嘴,却见皇后一拍小茶几,唬住了众人,皇后只怒道:“都给本宫闭嘴,今日之事连昭惠太后都无能为力,本宫又能如何,且如今张氏出了冷宫,若她是个有心的,只怕有的给咱们好受的,你们不去想着怎的应对,却来这里卖弄唇舌,有什么用?” 齐贵人嘟囔道:“出了冷宫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才人,能奈何的了咱们?” 玉贵嫔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她现下是才人,凭着皇上对她的宠爱,只怕过不多日便成了贵人与齐贵人平起平坐了,只怕到时候不单单是奈何不奈何,本宫也怕她将齐贵人生吞活剥了也是有的。” 皇后冷笑道:“齐贵人与玉贵嫔二人自苏婕妤进宫便甚少侍寝,而宜贵人每每得见皇上,也不过因为皇上想见惠顺帝姬,才偶尔去延禧宫略坐坐,连晚膳没用过便走了。”皇后蹙眉喝道:“一个个不得皇上的宠爱,只会拨弄唇舌,当真是一群废物,本宫提携你们有什么用?” 玉贵嫔三人听得这般厉声疾色的训斥,只垂首不敢言语。皇后微叹一声,冷冷道:“本宫现下的处境已算是困顿了,二皇子较皇长子更得皇上圣心,而如今又是宋昭仪在抚养,张氏出宫,自然和宋氏是一路人,凭着这两位的恩宠,若是到了以后立储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皇后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殿中三人已然知晓皇后所言何意。 皇后眼眸间似拢了一抹淡淡的薄烟,缓缓道:“若是真那样?本宫这些年的心血都白费了,你们也永无出头之日了。” 三人只对着皇后跪安后,便悄悄走了。 云修进殿为皇后捶腿,温和道:“娘娘当真由着张氏出来?” 皇后后伸手抚一抚和睦柔软的发梢,阴沉道:“本宫已有计策,且放她出来便是,如今借着苏婕妤与宋昭仪之手除了敬贵妃,后宫已在本宫掌握之中,且让那张氏在本宫眼皮子底下,本宫也好料理了她。” 云修笑道:“娘娘这回再谋划一定要将宋昭仪与二皇子一并收拾了,这样娘娘的皇长子才永无后患。” 皇后端着一杯茶,品茗了一小口,道:“如今润儿也有八岁了,他若是到了十五岁,皇上能封他做太子,本宫也能心安了。”言毕,她径自望着枝头新萌的一株粉色牡丹花苞幽幽出神,恍若未闻般沉静悠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到了第二日一早,茯若起身略略梳洗一番,便带着王尚仪并清儿去了冷宫接玉璃出来。茯若想着今日乃是喜事,因此打扮了稍稍华贵了些,命秀儿给她梳了一个秀雅的高椎髻,髻上的红宝石攒金珠的步摇烨烨生辉,煞是好看,月白色花缎织锦锦衣,便是一向少言少语的王尚仪都不禁在路上笑道:“昭仪娘娘甚少打扮的这般艳丽的。” 茯若明媚一笑,道:“今日是难得的好日子,玉璃被困冷宫四年也终于得见天日了,且如今仁元帝姬的甚至渐好了,澄儿在本宫这里倒也还听话,一切都算是遂了本宫的心愿,自然是要好生打扮一番的。” 冷宫一向位于宫城的最北角,往外走些便是永巷,住的都是些在此服役的罪人家眷或是犯了错的宫女太监,再往里头便是冷宫了,只见一个破烂的木门半掩,王尚仪行在前头,清儿在后扶住茯若行了进去,只见里头的有两三个守卫神情疲态的戍守在哪儿。 茯若进去了细细一瞧,仍旧在心里一惊,华贵福利的宫里竟也有这样一番天地。只见一处极空阔的破旧院落里,零零落落数十间破败房屋夹杂其中,因久无人居住,院落里杂草横生,便是门上也早已积了不少的灰。墙上还有一层层暗青色的绿霉。 王尚仪向其中一个侍卫道:“宣和三年被贬到此处的张氏现在何处,咱们昭仪娘娘奉了太后的旨意恕她出冷宫。” 那侍卫神情慵懒的看了茯若一眼,匆匆行了一礼,道:“娘娘,那张氏便在这院落最东边的房间里,娘娘且去便见着了。” 清儿闻言,喝道:“放肆,在昭仪娘娘面前也敢这样说话,娘娘是什么身份也能亲自去那破败之地,限你速速去将张氏请出来,不然摸摸你腔子上有几个脑袋瓜子。” 那侍卫显然是被清儿唬住了,忙匆匆的去了哪里。不到半晌,玉璃便尾随着那侍卫出来了,茯若初见玉璃,顿时满眼珠泪,喃喃道:“玉璃,你可还好。” 玉璃见到茯若,且惊且喜,道:“原是茯若,你怎的来了此处,咱们二人总算再得相见了。” 茯若待玉璃走近些细看,只见她被困囚冷宫四年,身上的衣裳已是十分破旧,头上也只是梳了一个低垂的平髻,只用一个木簪挽住。眉目间颇有些憔悴,但仍旧难掩其丽色,一双美目似灵动含烟般,茯若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喟叹,玉璃真可谓是天姿国色,饶是这般困顿之境,容色仍旧能这般绮丽,茯若不由得连连笑道:“所幸仁惠太后垂怜,今日我是特意带你出冷宫的,昭惠太后已恕了你的罪过了。” 玉璃一听,犹自似不信一般,只喃喃道:“不可能,我已在此这处有四年之久,怎会在此时昭惠太后无故恕了我的罪。” 茯若一叹,复将仁惠太后求情之事细细与玉璃说了,玉璃闻后,只感喟道:“仁惠太后对嫔妾当真恩通再造。” 清儿在一旁笑道:“张小主不知,昭仪娘娘听了小主可被恕出冷宫,欢喜的什么似的,忙让何容华吩咐宫女们去将小主先前的居所永安宫打扫了出来,兴许小主过会儿回去便能住了。” 玉璃哽咽难言。良久,才轻轻唤了句:“真是不曾想我还有今日。昭仪真是厚德载物啊,居然连我居所的小事也考虑周全了。” 茯若轻叹一口气,道:“所日皇上已下旨复了你才人的位分,你再也不是罪人了。又同以前一样了。” 玉璃这才稍许露了些笑意。茯若便带着玉璃出了冷宫,到了永巷的翠微馆,那原是宫人梳洗的所在,茯若命清儿略略为玉璃梳洗一番,洗去了脸上的些许污垢,这才带她出去,以免她在路上被来往的宫女太监笑话。 到了永安宫,玉璃缓步踏入,似乎不敢相信一般,只喃喃道:“我离了此处,已有四年之久了,现下回来了,心境与往日大不相同。” 绫姝携了四位宫女并两个小太监已在内殿等候,见到玉璃,绫姝也垂泪不止,她只喃喃道:“玉璃,你可回来了。” 二人又是好一番话语,倒是王尚仪插话道:“张小主,也四位宫女与两位太监原是何容华与昭仪娘娘特意为你选的,都是些得力的人手,且奴婢已于内务府的人说了,即刻便会将小主的供应用度送来,小主现下又是才人了,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了你的。” 玉璃眉心倏地一跳,凄然一笑。道:“多谢你的一番好意。” 茯若环顾四周,却不见玉璃的昔日的近身宫女紫琴,便向王尚仪问道:“怎的不见紫琴,她现下在那宫娘娘之处做事。” 王尚仪不忍道:“昔日昭惠太后大怒张小主,将张小主身边的宫女太监悉数逐出宫去了。” 茯若冷淡道:“原是这样,玉璃初回宫里,诸事多有不便,等会儿便将宫里的雁儿与喜儿送到永安宫给玉璃使唤吧,本宫瞧她们也还细心。” 王尚仪小心翼翼陪笑道:“昭仪娘娘吩咐了,奴婢回去了便去办,刻下便能办好。” 茯若点头一笑,再不言语。 绫姝温然道:“今早我起来听宜贵人念叨,说是惠顺帝姬近来越发顽皮,她竟也有些管不下了。嫔妾同蒋修容还打趣她,若是管不下惠顺帝姬大可将帝姬送至齐贵人处便是,也省的宜贵人每日劳心劳力。” 三人相对一笑,又是似往日一般,互诉衷肠。 到了夜间,茯若回了永和宫,只见仁元帝姬被秀儿抱着,见到茯若,秀儿道:“娘娘可回来了,一切可都安稳了。张小主现下已在永安宫了。奴婢见昭仪娘娘一日未回,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茯若淡淡笑道:“难为你有心了,左不过是本宫与玉璃,绫姝三人久不相见,又相谈了数刻,因此才耽搁了。今日仁元可还好,膳食进的可香。” 秀儿浅笑道:“帝姬今日的胃口极好,早膳时饮了两碗牛乳羹,午膳时将一整晚的薏米红豆粥都吃完了,奴婢瞧着这样下去帝姬的身子莫说是见好,只怕要似惠顺帝姬那般痴肥了。” 茯若宽然道:“肥胖一些有什么要紧,只要帝姬的身子大安,本宫这个做母亲也就更安心了。” 随后又过了半刻,茯若独自去偏殿里看书,却见询走了进来,茯若起身行礼道:“皇上万福金安。” 询搂住茯若笑道:“茯儿免礼,玉璃可安顿下了。” 茯若闻言,假装嗔怒道:“臣妾原想着怎的皇上今日来了此处,原是为玉璃而来,既是如此皇上何不亲自去永安宫瞧瞧,倒也省心,何必再来问臣妾呢。” 询见状,不忍笑道:“茯儿也忒小气了,朕不过是一问,怎的便让茯若吃了干醋了,且朕今日来此处也不过是想着茯若为玉璃辛苦劳累了一天,特地来瞧瞧你,却不想茯若这般,若是这般,朕还是去永安宫吧。” 茯若用手挽住询,只浅笑道:“臣妾吃醋也不过是在意皇上,难道皇上便不理会臣妾的心思。” 询轻轻吸了一口气,笑道:“朕不过是同你的玩笑话,朕来了茯儿此处怎舍得离开呢。” 二人相视一笑,却再不多言,询只随着茯若去了寝颠。身体欢好过后,二人都只余下了彼此相依的力气。云锦帐内帷流苏溢彩,零零星星地绣着暗红银线的吉祥图样,安静地逶迤于地,连帐外的红烛映照,亦只能映进一点微红而朦胧的光线。 茯若伏在询的胸膛上,轻笑道:“皇上怕此刻已命内务府打造玉璃的绿头牌了吧。” 询渭然一笑,道:“玉璃现下已回复了才人的身份,朕命内务府打造绿头牌也在情理之中。” 茯若道:“若不是在冷宫四年,玉璃只怕现下早已是贵人了,皇上过些时日可要晋一晋她的位分。” 询略有些欷歔:“朕倒是想过此事,但昭惠太后不过是碍于母后所求才放了玉璃出来,若是朕刻下就晋了她的位分,只怕昭惠太后心中不悦,日后再出什么事,朕想着且等着选秀完了,朕会让玉璃跟着那些新近入宫的人一同晋封,到时候昭惠太后必定也没有什么异议了。” 茯若笑道:“皇上想的周到,这样也不会令昭惠太后不满了。”言毕,茯若又似小女儿撒娇似的口吻,道:“皇上可是如今巴不得刻下便见到玉璃,只怕如今心思都在永安宫了吧。” 询喟然长叹,笑道:“朕若是说朕巴不得刻下见到你只有茯儿一人,茯儿可相信。” 茯若笑得恬婉,吻了吻询的脸颊,道:“皇上如今也是越来越会哄人了。” 询在她的鼻上一刮,道:“朕说的乃是实话,朕难道还要来哄自己的妃子么。” 茯若再不言语,只倚在询的身边渐渐入睡。 茯若这一觉睡得有些冗长,但她醒转时,天色却依旧是乌沉沉的。她只觉身边空荡荡的,不由得心下一惊,便唤来在殿外伺候的宫女问道:“皇上去了何处。” 那宫女略有些迟疑,不敢做声,茯若又紧紧逼问了几句,才怯怯道:“回禀昭仪娘娘,皇上昨夜见娘娘入睡以后,便去了张才人的永安宫。” 茯若此刻心里泛起一种涩涩的无奈之感,似乎有样东西她在渐渐失去了,便如抽丝一般,缓缓的,还夹杂着些许的钝钝的痛感。有难过的阴翳蔽住了她澄澈而清郁的眼。只见茯若略略平复了繁乱的心绪,只淡淡道:“原是这样,皇上久不见张才人,这倒也不足为奇。” 回到了床上时,茯若早已失却了睡意,只睁着眼缓缓到旭日东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茯若略作打扮,只着了一件水蓝色描金幽兰纹路的锦衣,朝月髻上珠翠点点,甚是清丽。便去了凤仪宫向皇后问安。茯若只带了清儿秀儿二人,长街上的地砖上碧青色的纹路,茯若每日都瞧着似乎都有些生厌了。到了凤仪宫时,里间只零零散散来了段修容与唐修容,二人齐齐对茯若行了一礼,茯若笑道:“没怎想两位妹妹今日来的倒是早。” 唐修容笑道:“起得早些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原本便是我们做妃妾的本分,也算不得什么的,何况,尊贵如昭仪娘娘都来了,嫔妾们还敢偷懒吗?” 段修容接口道:“是啊,嫔妾协理六宫,又要同时照顾二皇子与仁元帝姬,真真是辛苦乏累,但昭仪娘娘尚且未曾偷懒,嫔妾们又怎敢如此呢。” 茯若蓄了浅淡的笑意,道:“左不过都是要起来的,早起晚起又有何妨。” 过了半刻,宫里头大多数嫔妃也都来了,玉璃是同绫姝一齐进来的,见了茯若,绫姝只打趣道:“娘娘今日来的可早啊,往日都是随着臣妾们一齐来的,怎的今日独自一人来的这般早,可是昨夜睡不安寝。” 茯若一怔,似被绫姝说中心事,半晌道:“兴许是昨日操劳了一日,回去了便睡了,一觉睡得香甜,今早便起的早些也是有的。” 玉璃今日只一袭粉红线勾勒宝相花纹服,发髻不过一逐月髻,上头只带了一对翡翠盘肠簪。便是耳坠也是最简单的不过的翡翠镶珍珠坠子,甚是清简。玉璃是笑着对茯若行了一礼,并未言语。 待得皇后梳洗完了,众人才被严尚仪请进殿去。皇后见到玉璃坐于蒋修容之侧的最下首,不觉温婉含笑道:“本宫久不见张才人,可否能上前来给本宫仔细瞧瞧。” 玉璃步步上前,只对着皇后恭敬行了一礼,道:“嫔妾张氏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细细打量了玉璃一番,含笑道:“本宫瞧着张才人果真算是国色,在冷宫困顿数年仍旧这般绮丽动人,难怪皇上昨夜原是去永和宫歇息的,没曾想半夜便去了永安宫,看来皇上对你还真会念念不忘啊,就连先前最得盛宠的宋昭仪也立马抛诸脑后了。” 茯若心头一惊,且细思极恐,怎的这事这般快便被皇后知道了,茯若眼角的余光一扫周围,只见玉贵嫔只隐隐含笑,便是齐贵人也只是唇边笑靥初绽的看着茯若,眼中大是不屑之色。茯若只含了略略的笑意,淡淡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怎会算的是最得盛宠了,皇上多来永和宫不过是因为记挂着仁元的身子是否安好罢了,再或者便是来瞧瞧澄儿,现如今张才人回宫,皇上原先便喜欢她,漏液去了她宫里,也算不得是什么大事。” 皇后和悦道:“你能这样想本宫也能安心了,本宫还生怕宋昭仪不习惯呢。如此看来,倒是本宫多虑了。” 玉璃温然道:“皇上不过是怜惜嫔妾初回宫中才来永安宫看望嫔妾而已,且昭仪娘娘侍奉皇上多年,如今又是宫内仅次于皇后的身份,皇上怎会将她抛诸脑后呢?皇后娘娘必定是在说笑。” 齐贵人闻言笑道:“张才人也过于谦虚了,皇上若是不喜欢你,何必你才出了冷宫,当夜便去瞧你了。且话又说回来,张才人进了冷宫都还能琢磨着手段出来,当真可谓是狐仙下凡啊。” 宫中诸人闻言都笑了,茯若与绫姝倒是有些不悦,玉璃羞红了脸,只淡淡道:“齐贵人说笑了,嫔妾说真是狐仙,怎会在冷宫困顿四年而毫无自救之力,嫔妾如今回宫也不过是太后垂怜罢了。齐贵人莫不是为着皇上昨夜去了嫔妾的永安宫而未去离永安宫甚近的储秀宫,吃醋捏酸了吧。” 茯若不由得一惊,在冷宫数年,玉璃的性子竟也再不似从前那般唯唯诺诺,那对齐贵人那一番言语,不卑不亢,一时间竟让齐贵人说不出话来。 玉贵嫔见状,冷冷道:“张才人这话当真是放肆了,齐贵人乃是一宫主位怎会跟你这小小才人争风吃醋,本宫瞧着莫不是张才人在冷宫数年,早已忘了宫里尊卑有序的规矩了。” 玉璃闻言,轻笑道:“嫔妾适才言语并未冒犯齐贵人,皇上乃是六宫所有妃子的夫君,昨夜皇上来了臣妾的居所,齐贵人若是吃醋也只算是她在意皇上罢了,若是不吃醋,便是齐贵人熟读《女训》《女戒》知书达理罢了,贵嫔娘娘想必是误会嫔妾了。” 玉贵嫔变色怒道:“你不过是个才人,也敢来跟本宫顶嘴,本宫瞧着你一张嘴当真是厉害啊,本宫瞧着满宫里嘴上功夫能与你相较的也只有宋昭仪了。你不过是宫女出身,知道个什么《女训》《女戒》。当真是放肆。” 茯若听着玉贵嫔所言,指桑骂槐,只冷冷道:“本宫原以为玉贵嫔乃是出身世家,怎会不知世间女子喜怒皆不形于色,方才玉贵嫔为了张才人一句话,便大动肝火,本宫觉得待得何时有空了,也应请位司礼监的女史来好生教教你,也免得辱没了你世家大族的出身。” 玉贵嫔不满道:“昭仪娘娘素来不喜臣妾,自然变着法给臣妾使绊子,臣妾自幼便读过了《女训》《女戒》。不劳昭仪娘娘费心了。” 茯若冷眼看着玉贵嫔的傲慢面容,冷笑道:“怎的方才玉贵嫔才说的尊卑有序的道理,到了自己身上即刻便忘了,本宫乃是从一品的昭仪,而贵嫔乃是正二品的位分,且本宫协理六宫,本宫的意思难道贵嫔还能反驳么?” 皇后瞧着玉贵嫔被茯若说的哑口无言,只含笑道:“宋昭仪现下越来越有威仪了,有你协理六宫,本宫也甚是安心,倒是玉贵嫔言语无状,昭仪还肯提点你,原是为你好,你怎的还不领情呢。若是得了空,还是自行去将《女训》《女戒》抄录十遍,也算是静静心。” 如此一来,也算是顾全了两方的面子。随后,皇后说要去看着皇长子温书,打发众人先走了。 茯若带着玉璃,绫姝走在长街上时,前头正是玉贵嫔与齐贵人,齐贵人只瞧着张才人冷笑不已,道:“有冷宫里爬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天大的本事,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才人,且过不多时便要选秀。皇上得了新人,定会将你这奴婢出身的狐媚子丢开手的,到时候你在宫里头的日子兴许还不如冷宫呢。” 玉贵嫔也在一旁笑道:“我若是张才人倒让所幸不出冷宫了,在里面虽说破败了些,到底清净,哪比的这里,人多嘴杂的,只怕张才人日后有的烦闷的。” 茯若闻言,只笑道:“是啊,这里自然是人多嘴杂,玉贵嫔与齐贵人今日的话也忒多了,若是满宫里的妃子都是你们二位这样的,只怕谁也不想待在这宫里啊。何况是张才人。” 绫姝与玉璃相视一笑,并无言语。 齐贵人正色道:“昭仪娘娘如今的位分是比咱们高,但昭仪娘娘也不必处处护着这贱婢,要知道昭惠太后与皇后娘娘同样也深恶狐媚皇上之人,昭仪娘娘的身份再是尊贵,能比过这二人么?” 茯若扬一扬唇角,几乎冷笑:“本宫只是一介妃妾,怎能与皇后同母后皇太后相较呢?齐贵人也不用搬出皇后与太后来压本宫,若是昭惠太后与皇后不喜张才人也是她们的意思,也轮不到你们来看人下菜碟儿。” 齐贵人与玉贵嫔二人知道说不赢茯若,便悻悻然走了。 玉璃神色凄惶,无奈道:“多谢昭仪娘娘为嫔妾解困。” 茯若为她整一整发髻,温和道:“她们嫉恨你得宠,且她二人都是素来骄横惯了的。本宫昔日为昭容时,也因着位分不及当时洪氏受了不少委屈。你如今只要紧紧握住皇上的宠幸,为皇上诞下皇嗣,那样她们也自然不敢轻慢你了。” 玉璃道:“多谢昭仪宽慰。” 茯若淡然一笑,道:“我三人在宫中难得相知,能帮衬些便尽量帮衬些,你的位分不高,旁人自然可以随意轻慢你,日后如何也只能靠你自己了。” 玉璃连连点头,三人这才散了,各自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随后三日,皇后为着选秀一事,每日用过午膳连午睡的时刻都搁下了,便让严尚仪亲自去将茯若唤来,同她商议诸事。一时间茯若也是甚感乏累。 倒是这日,玉璃正送走了去上朝的询,兀自梳洗打扮,她不过乃是区区才人,贴身的宫女不过也是茯若前日所赐的喜儿,便是衣服首饰也最是简朴不过,询看不过眼,要赏赐她些,玉璃只推辞道:“嫔妾以戴罪之身承蒙太后恩典饶恕,得以回宫,且如今能再得皇上眷顾,已是万幸,若是臣妾再不知足,只怕要惹人议论了。前日嫔妾去凤仪宫,向皇后娘娘请安时,皇后便教导臣妾要恪守本分,嫔妾恐辜负皇后教导,皇上的美意是万万不可承受。” 询得知了此事,对皇后愈发不满,对玉璃更是怜爱。故入后宫十有便是直接来永安宫。 玉璃通身清简淡然,一袭月白色如意纹锦衣,发髻上只一对银制钗环。甚是清雅,她扶着喜儿的手茕茕独行,直到寿安宫门前。 前去通传的杨尚仪对于玉璃的到来并未有过丝毫的吃惊,见了她只淡淡道:“久不见张才人了,太后娘娘一直念叨张才人会来拜见太后,却不怎想今日果真来了。” 玉璃缓步入内,只见寿安宫比之长乐宫的大气精雅,显得幽静简朴许多,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且又素喜奢华,故长乐宫内的陈设布置无不极尽奢华,可谓是“白玉为堂金作马,金堆玉砌繁锦绣”。而寿安宫的布置显得却是古朴淡然,但那古朴中却有种繁华耗尽余下的淡然之感。 见到仁惠太后笑吟吟瞧着她,玉璃只躬身福了一福,道:“嫔妾张氏,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仁惠太后笑道:“你如今倒是比往日沉稳了许多,可见冷宫四年的困苦倒是磨炼了你的心性。” 玉璃心中一沉,只觉得背心凉透,已然情不自禁地跪下:“嫔妾今日得以出冷宫,全然皆是太后之恩,嫔妾虽不懂旁的什么大道理,但至少明白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嫔妾今日要来此拜见太后。” 仁惠太后端然坐于软塌之上,一袭翠青色的凤纹锦衣,那样深远的颜色,恰如她幽深的心思一般叫人难以琢磨。只见仁惠太后悠然一笑,道:“哀家觉得懂得知恩图报倒不如会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来得安心。” 玉璃闻言,神色顿时冷冽了起来,道:“太后所指,可是昭惠太后。” 仁惠太后含笑点头,道:“你倒乖觉,哀家当年细细查问过太医,顺安贵人难产乃是有人在她的饮食中下了药物所致,而她生产当日与你发生了口角,只是使得她气血上涌,所以动了胎气,便是这样才让那些诡计掩饰了过去,你不过是为旁人担了虚名而已。” 玉璃神色淡然,道:“所幸嫔妾如今已经出了冷宫,而嫔妾自然也不会白白受人诬陷,定要将陷害嫔妾之人查出,也不枉嫔妾这四年困苦。” 仁惠太后瞟她一眼,道:“昭惠太后仰仗出身尊贵,跋扈多年,且她昔年与纯献皇贵妃争宠之事,已使得她恨毒了司制坊出身宫女,便是这一层关系,也足够她将你贬入冷宫了,且不论你一妃子,便是哀家,身为圣母皇太后与她平起平坐,这些年来,还不是受尽了屈辱。” 玉璃越发低眉顺眼,道:“太后娘娘对嫔妾有再造之恩,嫔妾愿拼尽全力使太后娘娘心安,使得这后宫的名位真正平起平坐起来。” 仁惠太后蔼然一笑,伸手扶玉璃起来,冷冷道:“你若是感激哀家救你之恩,你便替哀家做一件事,若是事成,哀家与宋昭仪都会对你感激的。” 玉璃立在仁惠太后身旁,只瞧着殿中青烟袅袅,恭谨道:“太后有命,嫔妾自当竭尽全力,还望太后只管吩咐便是。” 仁惠太后微微颔首,森然道:“哀家的兄弟前些日子在前朝受了旁人的弹劾,丢了礼部尚书的官,被贬为了小小的通判,不但如此,便是哀家的家门也险遭抄家之祸,朝中的言官数次上奏应削去哀家弟媳的二品诰命夫人的官位,若不是皇帝念着哀家的面子,只怕宋氏早已被人夷为平地了。” 玉璃是何等聪慧之人,怎会不知太后之意,忙屈膝道:“太后所言,可是希望嫔妾向皇上进言复宋大人礼部尚书的官职,且重罚那些上奏的言官。” 仁惠太后闻得此言,仿佛触动心肠,淡淡道:“你果真是个聪明人,论起资质你比茯若要强许多,其实若不是你的出身的缘故,你早已是贵妃,皇贵妃的身份了。” 玉璃淡然道:“太后既然示下,嫔妾自会尽力,还望太后安心便是。” 仁惠太后冷眼瞧着玉璃的嫣然妩媚的面容,道:“你怎的不问问哀家为何不将此事交与茯若去做,而是交与了你。” 玉璃闻言,只浅笑道:“因为茯若乃是太后的侄女,若是由茯若去说必会让皇上疑心茯若是在包庇家门,而嫔妾与宋氏素无来往,若由嫔妾去说,一来不会使皇上多心,二来也可使宫中的人去疑,以免有人闲话议论太后与茯若干预朝政。” 仁惠太后面容登时和蔼了不少,她只捋了捋玉璃的头发,和蔼道:“你在这宫里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哀家日后会保你一个昭仪的位分。” 玉璃闻言,亦放心不少,才起身告辞。 回到永安宫,却见宫中的太监夏蟠向她报喜道:“方才乾元宫的人来报,皇上今夜又要来咱们永安宫留宿,自小主回宫以来,皇上已是接连来了咱们这里五日。可见皇上对小主那是当真没得说的。” 玉璃一笑,也不多说,只正色道:“惯会说嘴的,还不快去做事。” 过不多久,询来了,玉璃与他言语了片刻,二人便去歇息了,深夜,玉璃睡在询的身旁,只见询的手臂紧紧搂着她,她梦见了昔日在冷宫时的凄惨处境,以及昭惠太后冷漠的面容,皇后面容上那一丝诡异的微笑,以及齐贵人,玉贵嫔在一旁的嬉笑怒骂。她兀自惊醒,看着身边的询沉沉入睡的清俊面容。看着他紧紧搂着自己的手臂,才稍稍觉得心安。 或许这个男人对她的爱慕与恩宠才是她得以逃离昔日那种屈辱,且能保全自身的唯一了。 夜色漆黑如墨,茯若穿着寝衣,披散着头发,望着殿中的红烛悠然出神,王尚仪见茯若仍未安寝,为她捧了一杯茶过来,劝道:“昭仪娘娘,如今都已是二更天了,怎的还不入睡,现下皇后娘娘为着选秀的事务,每日的午时都让娘娘去凤仪宫商议,娘娘连午睡的时刻都没了,若是再不多歇息片刻,奴婢只恐娘娘的身子吃不消啊。” 茯若出神道:“皇上上回来永和宫是什么时候。” 王尚仪有些讷讷道:“回禀昭仪,上回皇上驾临还是五日之前。” 茯若已然明白,只无奈道:“这几日皇上都在永安宫是么?” 王尚仪不言,茯若心中已然明白。半晌道:“算了算了,本宫现膝下有了仁元与澄儿,也算是足够了。还去求那些个做什么。” 茯若这般凄婉的言语,王尚仪闻了,只道:“原先皇上即便不来永和宫过夜,好歹也会来瞧瞧仁元帝姬,如今连咱们的大门也不进了,奴婢只为娘娘抱不平啊。” 茯若淡然道:“你已是宫中做事做老了的,怎的还说这些言语,若是被旁人听了还以为是本宫在嫉妒玉璃,背地里发牢骚呢。往后这些浑话切不可再说了。” 王尚仪听了,连连称是,缓步退下。茯若躺在软枕上,良久未能入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宣和七年,三月初三,却是个极好的日子,为询选秀的日子也是定在了这日。 保和殿外站着黑压压的一群人,细细看去却是绿肥红瘦,嫩脸修蛾,脂粉香扑鼻。一个个皆不言语,只瞧着自己的仪容衣物是否周全。或是好奇地偷眼观察近旁的秀女。 保和殿内,秀女分成六人一组,由太监送去里面向帝后叩头,随后站立一旁由听候吩咐,若是询中意的,便会示意太监留用,或是不中意,便吩咐太监撂牌子。便是落选之意了。或是被选中,便回去暂居本家半月,宫内派了教引宫女教她们习得宫中礼仪之后,便会择日入宫。 询坐在保和殿的赤金九龙金宝璀璨宝座上,头戴通天冠,白玉珠十二旒,煞是威仪,皇后也是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凤仙髻上珠翠点点,二人交相辉映,宛如一对神仙眷侣。 骊山太守闵贤道之女闵蓉,年十六,只见一身形修长的女子脱列而出,身姿轻盈,低头福了一福,声如莺啭:“臣女闵氏向皇上皇后请安,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询只坐直了身子了,语气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姓闵,这姓氏在中土倒是极少见。”询“唔”一声说:“你的父亲乃是骊山太守,骊山四周倒是一直百姓和乐,这倒是你父亲的功劳了。” 闵氏淡淡一笑,依言温文地答道:“臣女的父亲乃是皇上的臣子,为国效力原是应该,也算不得什么太大的功劳。” 皇后温和道:“你容貌不俗,且言行温婉有礼,本宫很是喜欢你的性子。” 闵氏只向皇后道谢,再不言语。询随后示意留用。闵氏容色清丽,且性子端和,入选本事极容易的事。 随后,司礼监的太监又缓缓念道:“兵部侍郎沈太冲之女沈如,年十五。”却见一女子盈盈拜倒,垂首说:“臣女沈氏拜见皇上皇后,愿皇上万岁万福,皇后千岁吉祥。” 询与皇后看过沈氏的容貌,又随意问了几句,很是满意,也同闵氏一样便留用了。 随后又陆陆续续选了几个时辰,被选中却只有寥寥数人,便是先前的沈氏,闵氏与周氏,林氏四人而已。 皇后只转过头对询笑道:“臣妾瞧着这次选的秀女皆是些容色出众的,倒是不必前年选的择选入宫的那五位差,两位太后必定会喜欢的。”询微微一笑却不答话。 昔年初次选秀,当时陪伴在询身边的还是先皇后徐氏,如今数年匆匆而过,先皇后已逝,继皇后薛氏也入主中宫多年。询只是蓦然感慨,自己登基也有七年了。 只见暮色四合的天空半仿佛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幻紫流金的彩霞,恰如开了长长一条七彩织锦。使得殿宇深广的的宫城的气势显得越发慑人。 茯若只卧在永和宫内看书,秀儿在一旁整理着新年以来旁人赏赐或是登门送礼而来的物品。清儿只在一旁抱着仁元帝姬四周走动,二皇子下了学,早已回到自己书房去温书去了。王尚仪从殿外进来,语气缓慢道:“昭仪娘娘,今日皇上选了四位秀女,不日便要入宫了过不多久,皇后娘娘定会与你商议如何安置这些秀女的。” 清儿抱着仁元帝姬,冷笑道:“还能如何安置,随处寻个宫室打发她们住下了便是了。为着选秀一事,小姐连日来都累坏了,若是再日日都去商议,人怎么吃得消。” 秀儿也在一旁接话,道:“就是,上回我听宜贵人身边的宫女宝音说,皇后娘娘不是提议把原先敬贵妃的坤华宫腾出来给新入选的秀女居住吗?既是如此,还请昭仪去商量什么,不是无端端找事么?” 王尚仪听了清儿秀儿的言语,只笑道:“你们二人到底还年轻,哪里知道能者多劳的道理,此时昭仪娘娘虽说疲乏,但宫里上上下下哪件事能不指望昭仪啊,便是这样,昭仪在宫里才有底气,让旁人知道除了皇后,宫里便是昭仪娘娘为尊了,如此一来,谁人还敢小瞧了咱们永和宫。” 宝珠接话道:“我觉得秀儿说的在理,先前奴婢去司珍房领昭仪娘娘的首饰,路过坤华宫,瞧着真是气派富贵之极,丝毫不在皇后的凤仪宫之下,若是将坤华宫赐予了那些个秀女,也算的是她们的福气了。” 茯若听了,只冷冷道:“你们四人都少说些罢,如今越发没规矩了,若是日后说错了话,连累了本宫,又当如何。莫不是要本宫也似的敬贵妃那般,被幽禁永巷。” 四女登时不敢再言语。茯若只起身瞧瞧今日花房新送来的玉兰花,细细瞧了片刻,半晌道:“如今本宫不比得往日孜然一身,且不说仁元帝姬,便是澄儿,敬贵妃被禁足永巷,皇上将他托于本宫抚养,他也算的是本宫的孩子了。若是本宫也同敬贵妃一般,出了事,这两个孩子又该如何。” 王尚仪跪下请罪,道:“昭仪娘娘说的是,奴婢知错了。” 茯若示意让秀儿扶王尚仪起来。稍稍缓了缓语气,道:“本宫不是责怪你们,只是如今本宫年岁渐长,且宫里年轻貌美的女子只会不断涌入,本宫不能不仔细啊。” 随后,茯若换清儿去寝殿伺候她更衣,众人便四下散了。清儿尾随着茯若步入寝殿,清儿或有些不解道:“皇上虽然如今盛宠张才人,但待小姐也是极好的,虽说没有正式晋封,但小姐已然是贵妃的用度供应。小姐如今这样的境地,还有什么可惧的。” 茯若长舒了一口气,道:“便是如此,本宫才更觉得惶惶不安,原先仁元帝姬被乳母暗害一事,虽说一切线索都指向敬贵妃,但本宫总觉得真凶另有其人,但又不明所以,所以本宫近日来一直忧思,未能纾解。” 清儿道:“小姐便是爱多想,敬贵妃一向与小姐不睦,小姐夺了她的儿子抚养,她自然深恨小姐,仁元帝姬若不是她指示那玉娘暗害的,还能有谁?” 茯若缓缓道:“便是这一切太过于顺理成章,所以本宫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但本宫又觉得细思极恐。所以不敢细想。” 清儿复道:“皇上今日前些时候给二皇子办的寿宴简陋了些,所以今日命人送了一副文房四宝给二皇子,可见皇上对二皇子当真是有心呢。” 茯若悠然长叹,道:“便是这样本宫才觉得不安,你可知那副文房四宝是什么来历?” 清儿摇头道:“奴婢不知,还望小姐示下。” 茯若幽幽道:“那原是皇上被册封为太子过后,先帝明宗赏赐给他的,如今皇上又将此物赏赐给了澄儿,本宫澄儿成了众矢之的啊。” 清儿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可担忧的,若是谁敢对二皇子起了歹心,皇上既看中二皇子,难道还能放过那些人么?” 茯若道:“若是出了事再来追究那还有什么用,澄儿虽不是本宫亲生,但本宫养了他一段日子,心里待他和仁元已然相差未几,本宫可不愿他受到丝毫的伤害。” 清儿笑道:“小姐待二皇子慈和,二皇子心里定会十分感激小姐的。若是二皇子有来日的话,指不定小姐便是。” 茯若横了她一眼,清儿未将话说下去,茯若只道:“这些话岂是可以混说的。这可是大不敬的言语。” 清儿这才讪讪的帮茯若换了寝衣。才默默退下。茯若卧在床上,望着窗外可怖夜色,渐渐也睡了。 询将昔日做太子时明宗皇帝赏赐的文房四宝赐予二皇子的时候,皇后得知,只是冷冷一笑,向着在凤仪宫中做客的齐贵人笑道:“没承想这个庶子倒也争气,本宫倒还不知道皇上竟这般的重视他,都快越过本宫的润儿了。” 齐贵人微微有些不在乎,道:“赏赐了文房四宝又能如何,不过就是些笔墨纸砚,庶出还是庶出,他是敬贵妃那个下贱女人生的,还能和嫡皇子比肩么?且不说嫡皇子与生母乃是懿仁皇后,敬贵妃昔日只是懿仁皇后的婢女,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出尊卑,又不是皇上下诏册封这庶子为太子,皇后娘娘有什么忧心的。” 皇后修建了几株有些颓败了的牡丹,示意让云翳拿去扔掉,细细道:“那二皇子眼下是庶子,可若是皇上执意要立他为储,本宫又有什么法子,你且细想,仁惠太后昔年是庄献太子的正妻么,不也一样母凭子贵。” 齐贵人替皇后捋一捋锦衣上的珍珠,恨恨道:“就算二皇子成了太子,日后荣登大宝,敬贵妃不过是女奴出身,她难道也配当太后么。” 皇后冷笑道:“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如何不配,照着仁惠太后的旧历,只怕到时候她便是圣母皇太后,本宫这位母后皇太后指不定都要看她的脸色,更何况是你们。” 齐贵人道:“难道娘娘便打算由着那庶子得意吗?” 皇后森然道:“自然不会,本宫原想着敬贵妃入了永巷,让她安心在里头度日即可,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心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夜已深沉,宫内的深夜万籁俱静,仿佛连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询今次却难得去了凤仪宫。帝后二人卧在床上,良久未能入睡,却是在商议新入宫秀女位分且如何安置一事。询对此一向颇为信任皇后,一概只交由皇后做主。皇后对此只温和道:“皇上到底是一国之君,这等事岂可由臣妾做主,且臣妾只怕做的未能尽皇上的意,反惹得皇上烦忧。” 询只淡淡笑道:“皇后不必多虑,朕同你多年夫妻,你做事朕很放心,一切你做主即可。” 皇后虽仍有些推阻,此刻也不能不允了,只道:“臣妾同宋昭仪商议过两三次,都觉得闵氏端庄得体,新人中位分应以她为尊,其余三人尚可随意。” 询只称是,道:“皇上言之有理,那边破例封闵氏为正五品的修仪吧,至于余下三位秀女,林氏封为采女,周氏封为良人,沈氏封为才人。” 皇后只含笑道:“皇上如此安排甚好,只是臣妾觉得闵氏的位分过高,恐有不妥,莫不如且许她为正六品的充仪如何?” 询思索片刻,笑道:“无妨,修仪的位分在宫中不限人数,闵氏举止娴淑,出身名门,也担得起这样的位子。” 皇后温婉一笑,道:“臣妾也觉得闵氏得体,但前年进宫的新人除苏婕妤外其余还都只是从五品的修容,如今一个新人越过了她们的位分,到底也不妥啊。” 询为此并不理会,淡淡道:“这有何难,新人进宫以前,将四位修容的位分晋一晋便是。左不过也不是大事,明日即可。” 皇后笑道:“臣妾先替众位妹妹谢过皇上,但既如此何不将其余人也一并都晋封了,只当是庆贺庆贺,皇上以为如何。” 询只道:“难为皇后想的周全,如此也好,齐贵人同宜贵人入宫已有数年,今番一并晋为正二品贵嫔,苏婕妤一直温婉恭谨,贵嫔的位子她也坐得,也一并晋了贵嫔。如此宫中贵嫔之数可谓是四角齐全了。” 皇后柔声道:“皇上到底是体恤几位妹妹,她们必会感念皇上的。” 询继续道:“何容华一直安分温和,且晋她为德贵人。玉璃进宫已有数年,如今还只是才人的位子,且晋她为正四品的容华,也算是补偿了她。” 皇后闻言,微微沉吟:“若是一下给了张氏正四品的位分,臣妾只怕昭惠太后不喜,还请皇上三思。” 询蹙一蹙眉,微有不悦,冷冷道:“若是昭惠太后不乐,还望皇后前去安慰一二,皇后一向与昭惠太后走得近,难道这等小事也不能为朕解忧。”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只是为皇上着想才会如此。还望皇上勿要责怪。” 询不理会她,复道:“至于蒋修容倒是个极好的孩子,且封她为敏贵人,段修容晋为从三品的昭容,唐修容晋为从四品昭媛,至于黎修容,她容色娇艳,丽质天成,封她为丽贵人。”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两颊:“到底是皇上思虑周全,只是玉贵嫔与宋昭仪便不得晋封吗?” 询叹气道:“玉贵嫔虽美,如今却越发轻狂了些,她且过了时日再晋封吧,至于茯若,朕倒是有心晋封她为贵妃,只是不知皇后意下如何。” 皇后微笑道:“臣妾也极看重宋昭仪,只是宋昭仪如今才二十余岁,若是做贵妃,还是年轻了些,臣妾觉得不妥,莫不如等过些时日,待到她再为皇上生下以为皇子后,到时候再晋为贵妃,岂不是更为体面隆重。” 询笑道:“皇后言之有理,暂且如此吧。只是将茯若的份例照着贵妃的用度来吧,她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也的确辛苦。” 皇后淡淡一笑,道:“这个自然,臣妾会知会内务府的。” 随后,二人才渐渐睡去。 一夜好睡,皇后醒来后,服侍了询梳洗更衣,待得他上朝去了后,便唤来内务府同六局二十四司并礼部官员一并商议晋封之事。皇后一直忙到了午后,才略略有了些眉目,皇后稍稍歇息片刻,云翳上来捶腿,问道:“皇后娘娘今日可是累坏了,连午膳也是随意食了几口便搁下了,当真是辛苦了。” 皇后苦笑道:“这有什么什么法子,本宫是皇后,后宫上上下下的事都要本宫的操劳,虽有宋昭仪,但如今却是不能不防着她了。” 云翳笑道:“昨夜皇上差点便下旨封了她为贵妃,幸好皇后娘娘劝住了皇上,不然这不是一刺未除又添一刺么?” 皇后森然道:“你倒乖觉,但若是宋氏做了贵妃,难保不是第二个敬贵妃,偏生那个庶子又是养在她膝下的,皇上又看重那庶子,若是又得她做了贵妃,将来大事有变,敬贵妃与宋氏,一位是生母,一位是养母,本宫这位嫡母有如何自处。” 云翳道:“好在皇上是极尊重信任皇后娘娘的,若不然怎么皇后娘娘稍稍几句话便劝住了皇上呢?” 皇后无奈道:“本宫是皇上的妻子,可皇上待本宫可有丝毫的情意,只是尊重信任又有何用,本宫又不是他朝堂上的大臣,且本宫劝得住这一回,难保下回也能劝得住。若是由着这庶子这般,只怕下回皇上便是起了心要封宋氏为皇贵妃了。” 到了秀女进宫那日,皇后已将一切准备妥当,大封六宫典礼并晋封新人的典礼足足在保和殿花了四个时辰。除茯若与玉贵嫔外,其余诸人皆有晋封。一时间宫中热闹非凡。皇后商议后便下旨闵修仪居敬贵妃先前所居的坤华宫,沈才人与之同住,周良人随齐贵嫔住储秀宫,林采女住婉贵嫔的所居的毓秀宫。 待得晚间的宫宴结束,茯若回到永和宫,清儿只对茯若道:“小姐便不生气,皇上晋封了六宫中这许多人,却便便不晋封小姐的位分,奴婢好生为小姐抱不平。” 茯若淡淡一笑,幽幽道:“本宫如今已然是昭仪,且有协理六宫之权,便是坐了贵妃的位子也不过如此,何必去争这口闲气。再说了,即便本宫未能晋封,但后宫除皇后,便是本宫位分最尊,本宫又何必怨怼,省的旁人以为本宫性子小,白白给人落了话柄。” 转眼间,便过了三月,却已是夏季时节了,新人入宫后,一直倒都是平分秋色,谁也没有专宠的例子,而一直专宠的,却是玉璃。询不过三日,便要去永安宫歇息,这样的荣宠,早已盖过了昔日的婉贵嫔,宫中一时间议论纷纷,而原先叱咤后宫的敬贵妃,却似乎被人遗忘了似的,谁也没有在提过她。只是询有次见了澄儿后,淡淡道了句:“她在永巷里也有些日子,哪里虽不比得冷宫难熬,但到底也不如宫里,朕想着给她的用度再添些。” 茯若对此,却不置一词,只在心里暗暗喟叹道:“他到底待她还是有情的,不然总记得她。” 后来见询的神情认真,便笑道:“敬贵妃到底是澄儿的母亲,皇上也不好苛待了她。且添些用度吧,也不妨事。” 询的鬓发被晚风吹散些许,从平金冠中逸开几缕,他目光平直,微许沧桑之意如水一般从眉目间流泻,道:“她伺候朕已有十余年了。但她做的事实在是糊涂。” 茯若默然片刻,随后笑道:“若是敬贵妃在永巷能潜心悔过,也不枉费皇上一番苦心了。” 询握住茯若的手,柔声道:“朕没有晋茯儿的位分,茯儿可有恼朕?” 茯若道:“臣妾如今已是昭仪,且皇上若是心里有臣妾,做不做贵妃又有何妨?” 询一顿足,说道:“待得过些时日,朕定会晋茯儿为贵妃。让宫里都知道朕待茯儿的好。” 茯若垂首嫣然,低声道:“皇上惯会说这些话,臣妾只觉得害羞。” 询低下头去,在茯若唇上轻轻一吻,说道:“茯儿的性子便是这般高洁,叫人难以亲近。” 茯若被说的越发羞愧,只道:“臣妾素来便是这样,也不知为何。” 永和宫庭院中的夏花开的极盛,阳光从花枝的空隙间投射稀疏的光斑,透过长窗的冰绡窗纱落在地上成了淡淡的写意水墨。茯若与询于这幽然境地里,只静静而立,良久未发一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新秀入宫以后,教得盛宠是闵氏与沈氏,然也是颇得宠幸而已,因为从始而终,询最为宠爱都只是玉璃,这样的专宠,使得回宫还不足三月的玉璃有了身孕。为此询自然是极为高兴的,甚至欲图晋玉璃的位分为从二品婕妤,但皇后一再劝阻,询虽颇有些不满,却也只能打消了念头。但却下旨玉璃的月俸照着正三品贵人的例子。以作补偿。 一日午后,茯若用了午膳,或是因昨日睡得久了些,偏偏今日皇后推脱身子不适,免了六宫嫔妃的问安,茯若却面的多睡了片刻。正不欲歇午觉,只在为仁元帝姬绣肚兜,秀儿在一旁替她将丝线捋清,茯若正绣了片刻,却闻得一声婉转:“张容华来了。”抬头望去,玉璃却已然盈盈立于门口。 茯若旁让秀儿去将她请进来坐在自己下首的软塌上,又命宝珠给玉璃上茶,才缓缓道:“左不过是本宫在宫里闲来无事,想着仁元的甚至现下比以往好了些,便替她绣一件肚兜,也当是打发时日。” 玉璃不解道:“宫中司制坊的一干宫女绣工皆是极为精湛,且殿中的殷司制绣工更是宫中一等一的好手,赵掌制与周典制也只比她稍逊一筹。这等事吩咐她们去做便可。何必劳烦昭仪亲自动手。” 茯若温和笑道:“司制坊的绣工虽好,但本宫想着给仁元亲自做一件肚兜也算是好的,旁人做的再好终究也代替也不了骨肉亲情啊。” 玉璃谦和道:“如此倒是嫔妾见识浅陋了,让昭仪笑话了。” 茯若见玉璃娇俏嫣然的面容,心下不禁喟叹,果然胜过自身数倍,也无怪乎询这般专宠于她。只是柔声道:“咱们姐妹原是不必这般客气的,且你如今已有了身孕,过了数月,只怕你便能体谅本宫如今的心思了。” 玉璃垂首,不禁有些讪讪的,道:“嫔妾也还不知肚里的孩子是男是女。” 茯若失笑道:“不论是皇子还是帝姬不都是皇上的骨肉么。有了孩子也只当是咱们以后有了依靠了。这样便可,其余的本宫也不多求了。” 玉璃怅然道:“若是嫔妾的孩子能是一位帝姬便好了,嫔妾上回去向皇后问安时瞧见了静慧帝姬,她如今七岁了,当真是个美人胚子,模样生的标致极了。嫔妾现下只盼望着若是自己的女儿也似的她那般标致便好了。” 茯若闻言,不住笑了起来,随后只道:“玉璃生的这般娇丽,难道还怕自己的女儿成了东施无盐么?” 玉璃知道茯若在拿她打趣,不禁道:“昭仪娘娘惯会笑话人的,嫔妾不过是盼着自己的孩子生的模样好看些,也被昭仪打趣儿。” 茯若含笑道:“本宫不过是玩笑话,玉璃怎的便当真了。” 玉璃微微垂眸,叹道:“嫔妾方才也不过是与昭仪说笑罢了,只是嫔妾最最担心的,是旁人要害嫔妾肚里的孩子。” 茯若闻言一惊,朝月髻上紫鸯花合欢圆珰垂落细密的白玉坠珠,打在脸边,却是渗人的凉意,只对在殿中做事的宫女使了使眼色,待得她们都出去了,才细细道:“玉璃可不是在胡思乱想,这些话可不能浑说啊。” 玉璃神色平静道:“嫔妾没有浑说,嫔妾今日起来便觉得太医院开的补药同先前那副味道有异,却又不敢声张,只让喜儿去请了一位在御药房负责抓药的太监来瞧瞧这补药里多了些什么,谁知他却说那药里比以前的那份多了一份薏米仁,却也没什么异样,随后本宫便打发他走了。” 茯若此刻的神色顿时冷了,只细细道:“薏米仁有缓解睡不安眠之效,只是有孕的女子若是长期服用,也会有损阴气,使得胎失所养,便是孩子生下了身子羸弱。” 玉璃落下泪来,道:“嫔妾从未有过睡不安寝的症状,太医怎会无故便在嫔妾的补药添了这薏米仁,定是有人要害嫔妾与嫔妾的孩子。” 茯若惊道:“若真是如此,那这人的用心当真是歹毒。” 玉璃用绢子拭了拭脸上的泪水,静静道:“眼下只能想办法将这人找出来,不然嫔妾肚里的孩子绝对熬不到出世那日。” 茯若神色严肃,道:“但若是眼下贸然行事,只怕会打草惊蛇。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玉璃这才起来,复又道:“嫔妾于此有了眉目,嫔妾此番回宫来,宫里头早有人视嫔妾为仇敌,下手的自然是她们。” 茯若扶着她的背,安慰道:“即便是如此,但你还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能将她们伏法。” 玉璃蹙眉道:“嫔妾自然知道,昭仪娘娘协理六宫,若是由你亲自来照料嫔妾这一胎,料想是能报得嫔妾平安的。” 茯若眼中闪过一丝沉稳笃定的笑意:“本宫自然会保你,往后你安胎的一切药材补品本宫都会命人去细细检查,在让你服用的,你且放心。” 玉璃听得茯若这句话,便放心了,这才起身走了。茯若见她走远,却也不免忧心,心中原本便存有的疑窦此刻却显得越发细思极恐了起来。且有了身孕的玉璃,其往后到底如何,当真是邈邈而不可知。 茯若缓步行至庭院中,只瞧着宫殿楼阁起伏连绵。细细嗅着脂粉气中带着各色香料混合的甜香,却似有种慑人的韵味在里头,直叫人毛骨悚然。 是夜,询自然而然又去了永安宫,玉璃有身孕,不能与询亲热,询只拥着她,二人卧在床上,询只用手在玉璃还不见凸起的肚上细细抚摸。温和道:“待得过了数月,玉璃的肚子便能渐渐大了,朕也可以贴近些听听咱们的孩子在里头的声音,这样多好。” 玉璃想起今日之事,心下不觉黯然,却又生怕被询知道了,只得随意附和道:“皇上说的极是,嫔妾只盼着能给皇上生下一位帝姬便好了。” 询闻言,只问道:“为何是帝姬,难道你不希望给朕生个皇子么?” 玉璃柔声道:“嫔妾只是妃子,且出身低微,若是生了皇子,也只是庶出,还不如帝姬更叫人安心。” 询此刻却将玉璃拥的越发紧了,只在玉璃耳边道:“不论玉璃生的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朕最最钟爱的孩子。” 玉璃此刻心下感动之际,却细细道:“饶是如此,但臣妾到底身份卑微,便是生下了皇子帝姬,也只会让孩子蒙羞,被旁人说自己的母亲乃是宫女出身。” 询只安慰道:“怎会,虽说你原先是宫女,但你受了朕的临幸之后,你便是妃子了,若是仍有人拿你当宫女看,便是犯了蔑视皇权的大罪了。” 玉璃此刻,却显得颇有些伤感,道:“但嫔妾乃是罪人家属,这才是最让嫔妾愧怍的。” 询默然叹口气:“你的家属原先是因罪被流放的,这有何难,待你诞下了孩子,朕恕了他们便是,你给朕生了孩子,也算是将功抵过了。” 玉璃细细道:“其实嫔妾的家属还只是小事,只是近来嫔妾每每与昭仪相谈,都觉得昭仪时常郁郁不乐。嫔妾细细一问,也好在昭仪娘娘素日当嫔妾是个贴心的人,只与嫔妾说了,原是有心她叔父宋大人,且还有言官上奏要免了宋夫人的封诰。也倒是让昭仪极是忧心啊。” 询闻言,轻轻地吸一口气,道:“茯儿到底是多虑了,不论宋代溪如何,都不会牵连到她,且宋代溪也是朕的舅父,但他犯事在先,朕便是有心相护,也是不能啊。” 玉璃轻笑道:“可是皇上到底要顾及这仁惠太后的意思,且不论仁惠太后乃是皇上的生身之母,若是他的弟兄出了事,太后年事已高,到底也会不乐。还望皇上到底看着太后的面子啊。” 询有些欷歔,无奈道:“朕倒是有心恕了宋代溪的罪,只恐昭惠太后那边不好交代,到底她是母后皇太后。” 玉璃幽幽道:“皇上说的极是,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但这天子却是皇上。昭惠太后身份尊贵,皇上好生孝顺她,让她在宫里颐养天年便是了,何必在这些政事上也要由着昭惠太后的意思,且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不假,但仁惠太后这位圣母皇太后便不能受人尊奉了么?” 询的语气存了一丝疑惑,道:“此话怎讲。” 玉璃道:“仁惠太后所居的寿安宫比之长乐宫到底太简陋了些,皇上何不将寿康宫赐予仁惠太后居住,那寿康宫原是太宗皇帝的皇后孝武皇后所居的,只因得太宗皇帝无后,所以兄终弟及,由高宗皇帝继位,而后高宗皇帝之子世宗登基便将生母宣顺太后奉于长乐宫,而伯母孝武太后奉于寿康宫。以表两宫并尊之意。” 询只沉沉道:“朕原先也想过此事,只是瞧着母后自从朕过继给明宗时便一直居于寿安宫,或许是住的惯了,便将此事放下了,经你这么一提,朕才想起来。” 玉璃笑道:“若是皇上能恕了宋大人的罪过,且为仁惠太后移宫到寿康宫,那便是皇上的孝心了。” 询在玉璃鼻上一刮,道:“你如今倒是个精明,早就想好了此事,才故意说了这一通与朕听,既是如此,朕依你便是。” 玉璃妩然一笑,道:“这虽是嫔妾的小心思,但到底也是皇上对太后的孝心。” 询的声音闻起来却有些倦了:“朕明日便去办此事,也算是借你之言尽了对母后的孝心。” 待到第二日上朝,询只下旨恕了宋代溪的罪过,官复原职,另外又封了宋代溪之子为光禄寺少卿。消息传至后宫,仁惠太后只对身边的宫女松儿道:“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人,张氏的资质乃是茯若远远不能相及的。” 待到下午,询又命高柱传旨后宫,三日后,仁惠太后迁居于寿康宫。 原本平静如斯的后宫,顿时又议论纷纷了起来。茯若在永和宫闻得这些消息,看着膝下的仁元帝姬与二皇子,唇角,漫出了一缕无声无息的笑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仁惠太后被杨尚仪扶着进了寿康宫的正门,只瞧着里头来往的宫女太监,正在那儿将仁惠太后的随身的东西一件件放进内殿里头去,彼时恰是正午,杨尚仪命宫女素梅替仁惠太后撑起一顶青玉制成伞骨,苏绣制成伞面的小伞遮去了些许灼人阳光。 杨尚仪笑吟吟道:“这皇上到底是有孝心的,想着太后在寿安宫那么些年到底委屈了,如今总算将你移到这明堂宽阔的寿康宫来了。太后娘娘也算是否极泰来了。”随后,她见仁惠太后神色欢喜,又道:“到底太后乃是皇上的亲生母亲,今早皇上下了早朝便同皇后一齐来请您移宫,到底太后是有福之人。” 仁惠太后微笑颔首,和蔼道:“有福与否还要看后头,哀家虽住进了这寿康宫,谁知能否住的长久呢?长乐宫那位,能心甘情愿的让哀家久居此处么?” 杨尚仪不解道:“您是圣母皇太后,住这寿康宫乃是理所应当,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么?” 太后神色悠远,只出神望着天边白云,道:“哀家虽如今进了这富丽堂皇的寿康宫,但离是非之地也更近了,且长乐宫那位是好相与的么?只怕以后有的心烦。不求有福,但求无祸便是天恩了。” 杨尚仪复笑道:“好在太后娘娘的兄弟宋大人如今已是官复原职,且连太后的侄子也是加封为光禄寺少卿,前朝有娘家人,太后倒也尚可安心。” 仁惠太后缓步由杨尚仪扶着进了殿去,道:“眼下只暂且可以放心了,话说回来,张容华做事倒是妥帖,也不枉哀家将她从冷宫救出。” 杨尚仪扶着仁惠太后在软塌上坐下,道:“太后于张容华有恩,张容华她定会报答太后,且宋昭仪在宫中也算是有人相扶持了。” 仁惠太后颔首道:“可惜那敬贵妃生有一双儿女,却不知进退,如今算是废了,且她素来与茯若不睦,量她二人也不能同心同德,如今她幽禁于永巷,哀家只盼着她安分些,澄儿一向懂事,皇帝也不是寡情的人,过些时日等这些事平息了,哀家自会与皇帝说说,且恕她出来吧。” 杨尚仪笑道:“到底是太后心善,慈德布泽后宫。” 仁惠太后浅笑道:“敬贵妃到底伺候了皇帝多年,且她也为哀家生了两位皇孙,更重要的是,如若敬贵妃能以出冷宫,以她的性子,只怕恨不得将皇后生吞活剥了,后宫势力均衡些,哀家才觉得心安。” 杨尚仪这才笑道:“到底是太后有智谋。” 如今已是夏末了,茯若只觉得暑热将尽,秋意欲来。却又想着永和宫里自仁元帝姬病愈后,便没有好生摆上一桌酒席了。且如今宋代溪的官职已复了,仁元帝姬的身子也已是大安了,便让王尚仪去将御膳房的方掌膳唤来,让她好生做了一席菜,请了,宜贵嫔,德贵人,敏贵人,张容华等人来。 敏贵人却是最先来的,见着茯若这般盛情,笑道:“到底是昭仪娘娘会疼臣妾,寻常嫔妃哪里请得动方掌膳来下厨,如今臣妾也算是沾了昭仪娘娘的光了。” 茯若却只笑道:“敏贵人如今却是越发会贫嘴了,左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你如今已是贵人,难道宫里内务府的份例还能少了你的,左不过是借机来本宫这里耍贫嘴。等会儿可要你多罚几杯。” 敏贵人却笑着央求道:“昭仪娘娘不要罚臣妾酒便是天恩,臣妾素来便不会饮酒,若是待会儿饮的醉了,只怕惹人笑话。” 茯若假意不理会道:“若是你饮醉了,今夜便歇在本宫处又有何妨,永和宫内西厢房还有几处小屋子,敏贵人随意挑了一间便是,本宫刻下便让秀儿给你打扫出来。” 敏贵人脸上讪讪的,只低声道:“臣妾不敢打搅昭仪娘娘,臣妾只怕。。。” 只见玉璃进门接口道:“嫔妾瞧着敏贵人只怕今夜皇上翻了她的牌子,结果她却在昭仪的永和宫,误了好事么?”言毕,茯若与玉璃都不住笑了起来,唯有敏贵人越发羞愧。幸得此事绫姝来了,见了茯若与玉璃的笑意嫣然,好奇问道:“是什么事让昭仪和张容华这样高兴啊,臣妾也想听听。” 玉璃只笑着道:“你且去问问敏贵人便知。” 绫姝正欲开口,却见敏贵人抢嘴道:“德贵人快些莫问了,休听张容华胡言乱语,她惯会伙着昭仪娘娘来取笑我。” 几人又说笑了一阵,才慢慢上了席,到了席上,茯若细细看着,却见宜贵嫔不见此处,便向绫姝问道:“怎的今日宜贵嫔未至,难道是身子不适么?” 绫姝道:“原本宜贵嫔今日是想着来的,谁知齐贵嫔来了延禧宫与宜贵嫔唠嗑,后来宜贵嫔便索性不来了,只让臣妾们来便是。” 茯若以手抚一下脸颊,似乎是沉思,半晌方道:“齐贵嫔与宜贵嫔关系也算是亲厚,单单唠嗑也能说上数个时辰。” 绫姝淡淡笑道:“据臣妾所知齐贵嫔与宜贵嫔二人年少时便相识,且齐贵嫔的父亲文守恒在朝中任太常寺少卿,而宜贵嫔的父亲苏正淮任大理寺少卿,两家算是世交,且她二人一同进宫,故关系有些亲厚也是有的。” 茯若又道:“如今玉璃有了身孕,也算是喜事,本宫也为她高兴,本宫的仁元很快便会有位弟弟或是妹妹了。” 玉璃嫣然道:“倒是有劳昭仪娘娘了,如今嫔妾的身子好些了。” 茯若唇边的笑意略略一凝,知玉璃语中所指,只淡淡道:“如此甚好,这样本宫也能安心了。” 敏贵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来,便道:“方才张容华还来笑话我,我现才想起,起先听齐贵嫔在哪儿嘀咕,说是皇上今晚翻了婉贵嫔的牌子,如此看来,便是我今夜歇在永和宫也是无妨。” 茯若只笑道:“那且好,若是敏贵人乐意的话,留下便是。” 绫姝只不发声,饮了几口闷酒,随后脸上有些红红的,在烛光的映射下,瞧着亦是绮丽。茯若瞧着她这般,知她或许是在伤怀入宫多年一直并未十分得宠,只是个把月内询对她偶有宠幸,如今她或许想着此生也便是这样平平而过,难免哀伤。 茯若只劝着她少喝些,绫姝只饮过一杯后,笑道:“我喝醉些也是无妨,便是喝醉了不省人事,皇上也是瞧不见的。且随性些又有何妨呢?” 随后几人一番觥筹交错,却也悉数散去,敏贵人到底是个不胜酒力,喝了数杯,此刻早已是醉的昏昏沉沉。茯若无法,只有命秀儿同宝带去收拾了一件厢房给她歇息一晚,玉璃念着有孕,饮的倒是极少。却也还镇定,只坐上了轿子便回宫去了,绫姝虽有些醉了,但也还勉强清醒,茯若本欲挽留她,她却执意要回宫去,随后茯若无法只得叮嘱绫姝身边的夕月势必要好生照顾好绫姝,万万不要出了差错。这才让她走了。 茯若瞧着绫姝远去的背影,心中只觉得隐隐不祥,却也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宫歇息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茯若只梦见了绫姝满身是血,身上湿漉漉的,似乎在水里浸泡了甚久,茯若不住惊醒,倒是身边守夜的宫女宝珠见了,道:“昭仪娘娘行了,可是梦魇了,可要奴婢去给倒杯茶来?” 茯若只低声问道:“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宝珠道:“会昭仪娘娘的话,如今已是四更了,再过不多久天便会亮了。” 茯若闻言,只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做事,复又睡下,心里只牵挂着绫姝,却是再也难以入睡,想着等到明日,定要亲自去延禧宫瞧瞧她可要安好。这才复又入睡。 待到茯若醒转时,却见王尚仪神色焦急的侍立一旁,茯若只起身示意让王尚仪为她更衣梳妆,王尚仪这才细细道:“昭仪奶娘可算醒了,奴婢有事要禀报,宫里出了大事了,德贵人昨夜不小心溺死在太液池了,现下皇后正等着昭仪过去商议德贵人的身后事。” 茯若猛地一惊,似乎是呆了,面颊上有温热的液体不断滚滚而落,只喃喃道:“怎会?她昨日才在本宫这里饮酒,怎会今日便没了,怎会。” 王尚仪只温和道:“或许便是因为昨日德贵人醉了,且延禧宫是要经过太液池,或许不当心失足落水,才没了性命的。” 闻言,茯若心中更悲,只喃喃道:“竟是我害了她,我本不该让她来饮酒的。我本应差人送她回去的。”这样的自责,让茯若唇齿间的血腥气气味蔓延到喉中,她忍不住竟吐出一口血,这时,茯若身体不由自主的倒了下去,昏昏沉沉中只闻得秀儿与王尚仪慌乱的声色:“昭仪娘娘,昭仪娘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茯若醒来的时候,却已是黄昏了,她冷眼瞧着窗外夕阳如火,映照在柏树上却如一树鲜血喷薄一般触目,心中的伤怀再次触发,只是怔怔落下泪来,却不言语,身边的清儿看不过,含泪劝道:“小姐纵然伤心,到底也要将息自己的身子啊,皇后已在安排德贵人的后事了。还望小姐万万要看开啊。” 茯若只痴痴道:“本宫要去延禧宫看看她,她的梓宫可还在那儿?” 清儿只道:“小姐若是要去,奴婢会陪你前去的,皇上已经下旨追封德贵人为德穆贵嫔,且将她的遗体安放到宝华殿请了哪里的和尚连夜诵经超度,以表哀思。” 茯若只由着清儿搀扶,缓步走到了宝华殿,却见里面随处皆是雪白灵幡,香烛的气味幽幽的熏人,却又让人嗅到了一丝死亡的哀凉与可怖。伺候绫姝的宫女只一个个哭着伏在地上。为首的掌事宫女腊梅与典仪在前面烧纸钱。 再便是敏贵人与宜贵嫔并着几位才入宫的妃子在绫姝的灵前致哀,只默默含泪。 茯若含悲接了香烛供上,挥手对几个在哪里烧纸钱的宫女道:“你等且下去吧,容本宫跟你家主子烧些纸钱。” 几位宫女原本还欲逗留,见了茯若此刻哭的伤心,却也默默散了。 灵帐里便是绫姝的遗体,她的身在早已被太监们细细打理过,如今看着倒是如同睡着了那般祥和安宁。不见丝毫的痛楚。 茯若只心中大悲,便含泪替绫姝烧了些纸钱,随后细细一想,事情不对,便问什么的清儿:“你可曾见到了夕月,本宫一直没有看到她。” 清儿左右看了看,道:“奴婢也没有看到夕月,小姐,怎么啦?” 茯若疑惑道:“夕月乃是绫姝贴身伺候的丫头,按理说她此刻定然会此为绫姝守灵才是,怎的不见了踪影,本宫觉得有些蹊跷。” 清儿道:“奴婢去将里头的掌事宫女腊梅叫来,小姐好生问问她便是。” 茯若点头,清儿遂出去将绫姝身边的掌事宫女腊梅请了进来,茯若只问了她,腊梅闻了,亦是不解道:“回昭仪娘娘,奴婢们也是自从昨晚小主带夕月去了永和宫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她,奴婢还正打算等着这里略略闲了,便让几个小宫女去找她。” 茯若蹙眉道:“可将此事报给了皇后。” 腊梅点头道:“午时奴婢还和沈典仪将此事报给了皇后,皇后当时正在歇午觉,倒是说给了皇后身边的严尚仪知道。兴许皇后现在已经知道了。” 茯若这才挥挥手,示意她继续下去做事,才缓慢起身,对着清儿道:“且随本宫去趟凤仪宫吧,夕月此刻不见踪影,或许跟绫姝溺亡之事有关。” 二人走到殿外,才发现已是入夜了,夜里无尽的黑暗,半轮明月只显出这黑夜浓重的伤逝之悲。因着绫姝的死,整个后宫此刻显得格外静谧,虽是夏季,但茯若却感到一阵蚀骨的寒意层层席卷而来。长街上的灯笼远远望去,便似含冤而逝的魂魄带血的双眸一般渗人,茯若走上路上,神色却显得更加森然。 到了凤仪宫,却只见玉贵嫔恰好也在哪里,茯若上去与皇后说了此事,皇后原本因着此事,心里便是闷闷的,此刻闻了,眼中又不住滚下泪来,道:“真是可怜见的,德穆贵嫔尚且如此妙龄便这么没了,本宫真是好生痛心啊,到底大家也是姐妹一场,本宫也只求她的后事一切都妥善,便是本宫对她尽心了。” 玉贵嫔却在一旁道:“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悲伤,逝者如斯,再是伤心人也是回不来的。”随后,她只冷冷瞧了茯若一眼,假意哀伤道:“到底是昭仪娘娘不仔细,大半夜将何氏请去饮酒,原本想着是姐妹之间欢喜欢喜,谁知竟出了这样的差错。” 茯若正在伤悲,见玉贵嫔又在借机挑衅,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和憎恶。冷然道:“照着玉贵嫔的意思,德穆贵嫔身亡倒是本宫的过错了是么?” 玉贵嫔一笑,半晌道:“昭仪娘娘心知肚明,何必再来问臣妾。” 皇后此刻,只命妙春斟了一盏碧螺春在面前,柔声道:“现下宫里出了这等不幸,皇上与本宫心头都不好受,昭仪和贵嫔且都少说两句。” 茯若此刻含怒横了玉贵嫔,便对皇后道:“臣妾觉得现下最最要紧的便是快快寻到夕月,说重些,德穆贵嫔身故,夕月却不知去向,此事必有蹊跷,说轻些,夕月乃是德穆贵嫔从在娘家便一直伺候在身边,等到出殡那日,也需有人在棺木前捧着灵牌。还望皇后娘娘且命了宫中的侍卫太监,仔细巡查,务必要将夕月找到。” 皇后只倚在软塌上靠枕上,整个人显得有些疲乏,她只淡淡道:“本宫自入了夏,胸闷的毛病便时常发作,这两日不知怎的,病症又犯了,要寻得夕月原本也是要紧之事,还请昭仪自行拿主意便是。本宫只管将德穆贵嫔的丧仪料理周全便是,至于那些个微末小事,昭仪拿了主意便是。” 玉贵嫔婉转的看了茯若一眼,轻声道:“昭仪娘娘也真是会来事,为了区区一个贱婢便来劳烦皇后娘娘。依着臣妾看,那贱婢子八成儿是逃出宫去了,或许只瞧着主子死了,自己在宫里没什么前途,逃出宫去,随意跟个男人也是好的。哪比的在宫里天天受人使唤来的辛苦。” 茯若闻了,再忍不住,只是恨恨道:“你且闭嘴,身为嫔妃说出这等不堪入耳的言语,该当何罪?” 玉贵嫔原本便深恨茯若比她得宠,且又嫉恨她得了协理六宫的职权,心中早已忿忿,今番见了有皇后在一旁,想着皇后或多或少会偏帮着她,愈发得意,只看着茯若微微含笑道:“便是昭仪娘娘协理六宫也不必这般,且不说放着皇后还在此处,昭仪同臣妾一样都是妃妾的身份,难道也想发落了臣妾么?” 这一番话说的十分凌厉,茯若一时间气极,竟已说不出话来。皇后见了,倒是劝和道:“玉贵嫔休得胡言,宋昭仪好歹是从一品的位分,身份比你高,且又是皇上亲自许了她协理六宫的权力,你怎可对她无理,且夕月此刻是否逃出宫去还不得知,你随口胡说诬陷她岂是一个妃嫔应有的德行,还不快快住嘴。” 玉贵嫔被皇后说了一通,气焰顿时消了,再不言语,随后皇后便打发她们二人走了。出了宫门,茯若也不瞧她一眼,径直回了宫去。 待得二人走得远了,云修云翳才从后面慢慢出来,一人替皇后捶腿,一人屏退了在殿中伺候的几位宫女,为皇后在一旁打扇,凉风习习,只吹得皇后发髻上的珊瑚珍珠串步摇叮铃作响,皇后伸手拈了一枚樱桃吃了,方才慢慢道:“事情都做得如何来,那个丫头找到了么?” 云翳怔了一瞬,半晌才低声道:“回皇后娘娘,尚且还未寻到,但是奴婢们已然命人去细细勘查了。” 云修道:“皇后娘娘,若是找到了她该如何处置,把她带回凤仪宫,由娘娘处置。”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阴狠,语气平静道:“直接结果了她,只是做的干净利落些。” 云翳云修此刻都默默不言,皇后又道:“到底是你们做事不仔细,办事也不仔细些竟让那何氏撞见了,幸而你们速速让人了结了她,不然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本宫的凤位便要不保了,不过话说回来,怎的好端端的便让那个夕月跑了,留着她终究是祸患,还是快些杀了她,本宫才觉得心安。” 云翳道:“今日奴婢听得永巷的人来说敬贵妃得了咳疾,已有好几日了,敬贵妃说要去请个太医。还望皇后娘娘示下。” 云修冷冷道:“由着她自生自灭便是,理会她作甚。” 皇后杏眼微阖,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她的语气低沉中有些轻松:“不过请个太医罢了,遂了她的心意便是,到底她还是贵妃,不能委屈了她,只是给她寻个知趣的太医便是,也省得本宫落了个苛待嫔妃的恶名。” 云修何等乖觉,笑道:“奴婢明白,还望娘娘放心便是。” 云翳复道:“今日奴婢在里头听宋昭仪的口气,她似乎已发觉了不对,奴婢只怕她对皇后娘娘不利。” 皇后的目光飞快在云翳面上一扫,森然道:“本宫早已知道那宋氏的心思了,本宫怎会坐以待毙。就算她协理六宫又如何,六宫之主是本宫,待得剪除了她身边的人,她也就不难对付了。” 云修道:“娘娘,张氏似乎发觉了她的汤药里有异样,现在她的食材药材悉数都是宋昭仪一一检视了才下口,咱们的人说如今倒有些不好下手了。” 皇后不疾不缓道:“齐贵嫔到底太不中用了,亏她信誓旦旦的说有法子让张氏没福气生这个孩子,却是这般愚蠢,且不说这容易惹人怀疑,一旦出了差错还会扯出原先婉贵嫔及顺安贵人的事,到时候就难做了。” 云翳恨恨道:“难道就眼睁睁瞧着她生出这个孩子,若是她有了孩子,只怕皇上会更向着她,宫中可从未有过如此得宠的女人。。” 皇后冷冷道:“如今便有了,她如今专宠于皇上,若是生下了皇子,只怕凌驾于本宫头上,也是可想而知的事。” 云修道:“难道娘娘就看着这个微贱宫女继续得意下去,您可要想个法子才是啊。” 皇后凝神片刻,冷冷道:“且由她生下来吧,生下来还不算的什么,养不养的大还未可知呢?”言毕,皇后便翩然入了内殿。 茯若回到宫里,却见王尚仪在门口笑道:“昭仪娘娘去了好些时候,奴婢瞧着娘娘还未回来,可正在担心呢?”茯若只示意她进去说话。 清儿只扶着茯若缓步入了寝殿,秀儿上前替茯若退下了一件穿在外面的碧青色宫装,只余一件蓝白色的贴身衣服,这才问王尚仪道:“本宫不在的时候,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尚仪笑道:“怎会有什么事,奴婢不过是担心娘娘今日睡了一天,又正在伤心,叫人给娘娘准备了些晚膳。怕是娘娘回来晚了,饭菜都有些凉了。” 茯若温然一笑,道:“有劳王尚仪了,本宫眼下也正有些饿了,本宫且先用膳吧。” 如此,这一夜倒是也平静而过,这夜却是王尚仪同宫女宝带在茯若殿中守夜,宝珠睡在床上,对着与她同房的小宫女翠儿嘀咕道:“今夜好生奇怪,我在殿外打扫的时候,却见着王尚仪与一个宫女在说话,那宫女我瞧着有些眼熟,倒像是谁,我也不记得了。” 翠儿困意正浓,嘀咕道:“管她是谁呢?王尚仪同宫女说话怎的又不行了,你且管那事,快歇息吧,明日又有许多活儿要干。” 宝珠道:“你且每日单知道昏睡,我只觉得奇怪,那宫女瞧着惊慌失措,蒙头垢面的,似乎要来咱们宫里,但王尚仪不知怎的打发她走了。” 翠儿无力道:“你任她将谁打发走了,我且先睡下了,休再多言。” 宝珠复又自言自语道:“我瞧着那宫女倒像是昨夜溺死的贵嫔娘娘身边的夕月。” 耿耿黑夜如斯漫长。茯若只在床上细细想着绫姝生前,不觉得心中悲痛,又转念一想,闻得乾元宫的小太监说询今夜又是去了永安宫,不由得心中郁郁之情更胜,愁绪也渐渐弥漫心间了。良久未能散去,直到三更天了,茯若才慢慢入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过了七日,绫姝正式落葬,却也奇怪,恰好在落葬那一日,在上林苑戍守的侍卫,却是偶然无意间发现了绫姝的宫女夕月在树上吊死了,事情传到茯若这里,茯若只觉得悚然,她便向那来报的宫女问道:“夕月无故怎会便在树上吊死了,先且不说这一层,德穆贵嫔身亡已有数日,怎的夕月的尸首如今才被寻到,那么前几又在何处。当中古怪之处却是极多,本宫不能不仔细。” 王尚仪在一旁劝道:“或许是夕月那丫头殉主而亡,随了德穆贵嫔去了也是有的,这也真是有气性的。” 茯若闻言只白了王尚仪一眼,冷冷道:“这话便是不通了,若是夕月她殉主而亡,那么前几日怎的满宫里都不见踪影,却恰恰在德穆贵嫔下葬之日才被人发现。王尚仪在宫里做事是做老了的,怎的如今越发糊涂起来了。” 王尚仪一听,浑身一个激灵,只颤声道:“昭仪娘娘教训的是,奴婢再不敢多言了。” 茯若只遣退了她,随即便带了秀儿宝珠在一路,径直去了皇后的凤仪宫,到了那儿,却在严尚仪早已迎在门口了,见到茯若,却温和笑道:“昭仪娘娘来了,皇后娘娘却已是恭候了娘娘多时了,还望昭仪娘娘速速进去。” 茯若到了殿中,却见皇后一袭宝蓝色凤纹锦衣,妆容华丽,神情冷漠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白玉如意,见到茯若,也只漠不关心道:“你总算来了,本宫还正在想着前些时日昭仪说要将夕月找出来,怎么如今却被人发现她吊死在上林苑里,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倒想问问昭仪,你素来做事严谨,怎的如今也出了这样的纰漏。” 皇后这一番话问的却是厉害,茯若一时间倒是不知道如何作答,皇后见状,心中更喜,复又冷冷道:“本宫想着或是昭仪如今要照顾两个孩子,有些力不从心也是有的。到底昭仪亲生的仁元帝姬也不过再一岁多,照顾起来是极为繁琐的,本宫想着倒不如成全了昭仪,索性让宜贵嫔,玉贵嫔,齐贵嫔三人帮衬着昭仪协理六宫,也以免昭仪过于疲累。” 茯若心头一惊,她知道皇后终究是对自己有所戒备了。又想起齐贵嫔,玉贵嫔等一向与自身不睦,若是由得她们分去了协理六宫大权,自己往后在宫里便难做了。便含笑答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美意,只是臣妾帮着皇后娘娘协力六宫事务已有甚久,如今虽说算不上十分通透,到底或多或少也会理事了,且后宫事务大多是由皇后娘娘亲自打点,臣妾不过只是在旁帮衬一二,原是算不上什么劳累的,再者,皇后娘娘顾及着仁元没人照顾,臣妾甚是感激,只是念着如今宫里倒是有些得力的宫女,可以帮着臣妾照料。至于澄儿,那孩子原本便是极聪明的,臣妾偶尔考问他功课,谁知他竟全都答上了。且他已有七岁,也不劳烦臣妾操心,倒是臣妾想着三位贵嫔来帮衬,原本是好的,只她三人对此后宫诸多琐事不熟,且人多冗杂,只怕到时候忙中添乱,倒是违了皇后娘娘的意图。臣妾想着,此事还是暂且缓缓片刻。” 一席话说的滴水不漏,皇后闻了,心里暗暗惊道:“宋氏果真不同敬贵妃那粗浅妇人那般好对付,一副唇舌好生了得。”便在面上温然含笑,恰如三月春晖,道:“本宫原先也只是怕劳累了昭仪,宫里头可以帮衬本宫一二也只有昭仪一人了,敬贵妃浅薄,且一向对本宫心怀怨怼,好在昭仪是个知晓事理的。” 茯若复谦和道:“臣妾多谢皇后夸奖,只是夕月在上林苑吊死了,臣妾想着也应该弄清楚到底出了何事?活生生的人总不会无缘无故便吊死了吧。” 皇后这时只向身边伺候的宫女芩夏问道:“本宫且问你,你今早都听见旁人说夕月是为何要吊死?” 那芩夏只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今早是去司制坊将皇后娘娘上个月拿去修补的锦衣拿回来,在哪儿听见里头有几个小宫女在做刺绣的时候,在哪儿嘀咕说是夕月她为了殉主便死了,后头奴婢问了她们几句,她们也只说是从旁人哪里听来的。” 茯若闻了,只笑道:“捕风捉影之事,即可尽信。” 皇后也温和笑道:“本宫倒是想着夕月乃是自幼便伺候在德穆贵嫔身旁的,主仆情深,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茯若见皇后说的恳切,似乎心中早已有了主意,便不欲再与她言语,只躬身向皇后告退。正行到椒房殿的门口,却见皇后幽幽道了句:“本宫前些日听永巷的人来报,敬贵妃患了咳疾,身子如今不好了,她想着要见见澄儿一面,若是昭仪得了空,且去瞧瞧敬贵妃如何了。” 茯若只点头称是,便离了凤仪宫。待得茯若走后,皇后的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永巷里四周都散着一股郁郁的气味,里头或有两三个老宫女在无精打采的扫地,或是在哪儿舂米。敬贵妃的居所便在永巷的西北角的一间小院落里,因着询的旨意,她身边只留了一个小宫女月儿伺候,那月儿做事原是极为毛糙的,敬贵妃起先还时常责骂她,后来,倒是也不言语了,只是或有时做错了事,还会斥责两句,且恰是在春夏之交的前后,敬贵妃因着永巷的周遭着实不堪,且她自入了永巷,便十分思恋二皇子与静慧帝姬,长此以往,忧思成疾,使得她原先便有的咳疾且复发了。起初发病那几日,敬贵妃命月儿去永巷里头寻个太监宫女去给她请了太医来瞧瞧,谁知永巷里头的人惯会拜高踩低,如今这敬贵妃颓败如斯,哪里还顾得她是贵妃的身份,只是酸酸道:“咱们永巷的奴才自然是不比得宫里的奴才有脸面,咱们去请太医怎生请的回来。且说敬贵妃便安生些吧,如今再也不同于往日了,有病且自己忍着些,没得还似从前那边四处支使着奴才做这做那,免得把身上的晦气传给了旁人,没得惹人嫌。” 敬贵妃自随着询进宫以来,一向是跋扈惯了的,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只是气道:“这帮奴才当真是放肆,本宫现下还是贵妃?怎容的他们这般不敬。” 月儿也低声劝道:“贵妃娘娘且忍耐些吧,现下不同于往日了,且太医都知道贵妃娘娘为皇上所厌弃,便是咱们去请了太医院请,他们也不一定会来。” 敬贵妃闻言,气得面上青红交加,也顾不得身子病弱,只怒喝道:“贱婢浑说,谁说本宫被皇上厌弃的,皇上只是被薛氏那恶后所蒙骗,以为本宫是歹毒之人。皇上待本宫是真心的。” 月儿也吓得再不敢言语,随后,敬贵妃捧着自己的脸,心中悲凉万分,只无声地哽咽起来。 日复一日,敬贵妃的病症却也是日渐加重,只是到了后来,才传到了外头,皇后得知,随意命人去太医请了一位太医去给敬贵妃瞧瞧,那太医知道皇后与敬贵妃素来有隙,便随意给敬贵妃胡乱诊治,又开了些普通药材,如此一来,敬贵妃的病情反而日渐加重,待到宣和七年的十月间,已是到了卧床不起的地步。询得知,到底是顾念旧情,只下旨将她迁出了永巷,将她安置在上林苑内的宓秀院。只是添了些伺候的人,但仍旧未亲自去看她。皇后得知,倒也颇为安心,且又从每日为敬贵妃熬药的宫女处得知,敬贵妃已是病入膏肓,便是大好了,也终究不能复了元气,便是这样,倒也渐渐安心。 是夜,询难得却来了永和宫歇息,茯若与他睡在床上,茯若只伏在他的身上,感到他胸膛上壮实的肌肉,闻到他身上一股檀香的气息。只是缓缓道:“皇上,为何不去宓秀院探视敬贵妃,臣妾听闻,她已是病体沉珂,太医的救治也是不管用。” 询只沉声道:“朕每每想起她做的恶事便觉得寒心,朕宠了她那么多年,给了她贵妃尊荣,她为何还要这般来残害朕的皇嗣。她在朕的面前是那般的温柔恭顺,谁知背后竟是这样的毒辣心肠。” 茯若劝诫道:“臣妾原先也恨毒了敬贵妃,只是今日臣妾听着身边的宫女说起,敬贵妃在病体缠绵中还不住喊着皇上的名字。臣妾这才想起,或许敬贵妃是当真思念皇上。” 询只笑着抚了抚茯若的肩,笑道:“茯儿到底是心善啊,居然以德报怨,倒是令朕敬佩。” 茯若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悦:“澄儿也确实是个安分懂事的孩子,叫臣妾如何不喜。” 询感叹道:“澄儿若是由茯儿养大也还好些,有敬贵妃那样的母亲只会教他动些歪心思。由着茯儿教养,朕也能安心。” 茯若轻柔道:“臣妾想着膝下只有仁元一个女儿,如今有了澄儿也算是有个儿子了。” 询闭目须臾,轻声道:“朕膝下的孩子不算甚多,好在如今玉璃有了孩子,朕也是极为欣喜的,朕只求她一举给朕诞下个皇子。” 茯若凄婉一笑,道:“便是这一胎不是皇子也不打紧,皇上这般宠爱玉璃,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么?” 询只笑道:“茯儿说这话倒像是吃醋了,茯儿一向高华自持竟也有这般的情态。” 茯若清丽一笑,低声道:“臣妾便是吃醋,也只是因为在意皇上。难道皇上还不许么?” 二人相视一笑,言语了一阵,才渐渐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宣和八年的元月十六,玉璃为询诞下了一位帝姬,询对此却稍稍感到有些失意,他原以为玉璃这一胎定是个皇子。没曾想却是个帝姬,好在,那帝姬生的极是可人,眉眼间尽得玉璃所传,为此询也是渐渐放了心。并在她满月的宫宴上赐了她封号,“端懿”。 因此,茯若时常带着仁元到永安宫去看望玉璃及端懿帝姬,二人闲来无事,常常一阵阵在一起做些针线活,或是看着仁元与端懿在膝下承欢,过得倒也清闲。 这日,玉璃却突然提到了敬贵妃,只说她从宫女来得知,敬贵妃已是不治,且最近这些日子,都是将近弥留了,茯若闻了,只是微微颔首,淡然道:“本宫也从伺候她的宫女哪儿知道了这些,澄儿这孩子到底是孝顺,时常吵嚷这要去宓秀院看她,皇上早已下了禁令,本宫自然是不敢的,那孩子可在宫里闹了好一阵。后来多亏的清儿秀儿将他劝住了,不然本宫还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玉璃只笑道:“二皇子到底是敬贵妃亲生骨肉,母子连心,这也委实怪不得他。嫔妾只是不知那静慧帝姬在皇后处,是否也像二皇子这般思念母亲。” 茯若悠然叹道:“或许到底是思念吧,不过皇后一向不喜敬贵妃,便是静慧帝姬当真如此,皇后也只会视而不见吧。” 玉璃今日梳了一个垂云髻,上头只是疏疏点缀着几枚累丝珍珠点翠花钿。倒也算是婉约,只见她淡淡道:“嫔妾曾听闻敬贵妃自随皇上进宫以来,便极得皇上宠爱,当年得势的时候,都能与皇后平分秋色了,如今也落得这般零落的下场,也是叫人唏嘘。” 茯若宛然一笑,道:“如今玉璃做了母亲,倒也是会伤春悲秋了。” 玉璃只平和道:“嫔妾不过是有感而发罢了,且敬贵妃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无非也是因为她平素跋扈惯了,也使得这般墙倒众人推。也怨不得旁人。” 茯若望着玉璃殿中的布置,觉得比先前的简陋华贵了数倍,便是与永和宫相比也是相差未几了,只是幽幽道:“敬贵妃如今已至弥留,本宫寻个日子也想去宓秀院瞧瞧她。” 玉璃闻言一惊,道:“不可,不可,皇上先前不是说不许旁人探视么?若是昭仪贸然前去,嫔妾只怕皇上生气。” 茯若的眉心蹙成黛色的峰峦曲折,只见她淡淡道:“有些事,本宫想亲口问问她,皇上那边本宫自有办法交待。” 过了三日,茯若只着了一件月白色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平常一高椎髻,上头点点珠饰,倒也清简,外头为御寒,只一件软毛织锦披风。却只带了清儿一人,便向宓秀宫而去。 清儿在路上也不住好奇道:“小姐何故如今要看她?她与小姐一向不睦,奴婢见到她那副张狂跋扈的嘴脸便觉得心烦,小姐从前也是恨极了她,如今她已就剩下这一口气,且由得她早些断气了便是,还去看她作甚?” 茯若只徐徐道:“本宫原有些事要去亲自问问她,她如今已是一病不起,本宫想着她再是骄横轻狂,如今也不过如此了。” 待她缓缓步入宓秀院时,只见里头甚是清简,只有几位太监宫女在哪儿熬药,内殿里放着几个火盆,许是炭烧尽了,饶是茯若棉披风在外,也仍旧感到一股寒意。茯若走到殿门口,里头伺候的人慵慵懒懒的起来行礼,茯若也不再在意,只是问道:“敬贵妃的身子也好些了?” 里头为首的一个太监笑道:“她那三魂七魄早有一半已半截入了森罗殿了,那还能好得了。”那几个伺候的人都是一阵笑声,也显然是丝毫不拿敬贵妃当主子看待了。 这话说的极为不敬,茯若倒也没多大在意,只是冷然道:“本宫要去见她。” 月儿将茯若带了进去,只见里头的布置倒也算是清简,敬贵妃披散的如墨长发卧在被褥之中,她似乎还在睡着,月儿走过去将她唤醒,敬贵妃这才吃力的起来,凄婉笑道:“没曾想,第一个来看本宫的竟是你。” 月儿到底不比的那一起奴才,伺候还是有几分尽心,忙去给她拿了一件棉褥子披在身上,生怕她冻着。关切道:“贵妃娘娘好歹仔细些,如今天寒地冻的,可万万别再着凉了。” 敬贵妃冷笑道:“本宫如今也就是这几日可活了,便是再着凉了也不过如此,倒是难为你好心伺候了本宫这么久。” 茯若瞧着敬贵妃如今受着病体折磨,面容十分枯槁憔悴。整个人也比昔日瘦了一圈。茯若见了,只淡淡问道:“贵妃可还好些了。” 敬贵妃冷然一笑,道:“本宫现下是不能好了,本宫还不会就这么轻易去死,本宫无论如何都要在见皇上一面,皇上若是不来,本宫是断断咽下这口气的。”说完这些话,敬贵妃已是气喘吁吁。 茯若悠然笑道:“皇上如今事忙,过些时日会来看你的。” 敬贵妃闻言,怅然垂泪道:“本宫已有将近一年未曾见到皇上了,还有本宫的孩子,澄儿和静慧可还安好么,皇上好狠心,竟然活生生将本宫与澄儿静慧拆散了。?” 茯若只淡淡含笑道:“澄儿现下很好,皇上再澄儿七岁生辰那日,赏赐了他一副文房四宝,本宫听闻那原是皇上做太子时明宗皇帝赏赐的。” 敬贵妃这才笑了,只欣慰道:“若是澄儿能有来日,本宫便是死了也能安心了。” 茯若温婉地抿着唇,凝视她片刻,平静道:“皇上原本便待澄儿极好,只是你这个做母亲的,行事太过不堪了。才招的皇上厌弃,所幸没有连累澄儿。” 敬贵妃闻言,只激得咳嗽了数声,半晌才平息下来,喘气道:“胡说,本宫何曾说做过什么不堪之事,都是你们这起狐媚子陷害本宫,累的本宫被幽禁永巷。” 茯若笑意轻绽,幽幽道:“贵妃不必动怒,皇上幽禁了你也实属你罪有应得,苏氏流产乃是你做的吧,还有教唆乳母陷害本宫的仁元,这些恶事可样样都是你所为吧。难道你觉得皇上冤枉了你?” 敬贵妃又恨又怒,气道:“浑说,本宫没有害你的孩子,仁元帝姬还不满一岁,本宫为何要去害她,苏氏那贱人流产只怪她身子弱,与本宫何关,本宫是恼恨她专宠于皇上,可本宫从来没想过去害她腹中的孩子。” 茯若不禁神色凄微道:“若不是你那日去毓秀宫大闹,怎会惹得苏氏受惊,害她没了孩子,一切也都是因你所起,这也怨不得旁人,皇上曾说你害了他未出世的孩子,才是彻底寒了他的心,他不信自己宠爱了那么些年的女人,竟是这样一般歹毒心肠。” 敬贵妃大恸,掩着唇抑制住近乎声嘶的哭声:“本宫冤枉,那日苏氏只是昏了过去而已,本宫只当她是受惊而体力不支罢了,随后怎知你与皇后一去她宫中,她便流产了,定是你们嫉恨她有了孩子,算计了她,把这脏水泼到本宫身上。” 茯若心中一动,一直蛊惑不解的密云在心中顿时散开,一时间只冷冷道:“且不论苏氏流产,那么本宫的仁元贵妃可敢赌咒你从没有命人去害她?” 敬贵妃紧紧地攥着胸口稀皱的锦衫,厉声道:“本宫发誓没有做过,若是本宫今日所言非实,本宫愿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茯若见她说的恳切,似乎信了,但心中另一层更大的恐惧却渐渐明晰起来,随后,只微笑道:“本宫且信你的话,本宫来这儿只是想着澄儿一直哭闹着要见你,但皇上下令不许,本宫来这儿也算是替他而来。” 敬贵妃此刻只痴痴道:“澄儿,本宫的澄儿,我的孩子。” 茯若淡然道:“澄儿是个好孩子,本宫自会好生照顾他,不会让他吃亏。贵妃放心便是。” 敬贵妃复又问道:“那么本宫的静慧呢?她被养在皇后哪里,那毒妇定会害她的,你去跟皇上说由你来抚养静慧可好,本宫只求我的孩子平安无恙便是,本宫这就是这几日了,但本宫实在是放不下的我的孩子,尤其是静慧,皇后那样恶毒,静慧,我可怜的女儿。”敬贵妃念及此处,泪如涌泉。 茯若只淡淡道:“皇后待静慧也还不错,本宫听闻,皇后是让奴才照着皇长子的份例来对静慧帝姬,如此倒也算不上苛待,倒是敬贵妃多心了。” 敬贵妃这才稍稍平了一口气,只是痴痴道:“本宫要见皇上一面,其余的,本宫都不求了。” 茯若只看着敬贵妃这般,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虽说敬贵妃平日嫉妒跋扈但终究也都是因对询深情所致,只怕六宫嫔妃大多心思都与敬贵妃无二。 随后,茯若只对敬贵妃温和笑道:“本宫会尽力向皇上述说贵妃衷肠,还望贵妃安心等候便是。” 茯若这才起身走了,待到她行至寝殿门口,敬贵妃只朝着她的背影,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道:“好好待澄儿,这是本宫仅有的心愿了。” 茯若悠然回身,看着敬贵妃早已病体支离的模样,只淡淡一笑,便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次日午时,询恰巧来永和宫陪茯若用午膳,茯若倒是与他说了昨日去宓秀院探望敬贵妃之事。询倒是只随口问了句:“好端端去看她作甚,茯儿自进宫便一向与她不睦,你去见她岂非给自己添堵么?” 茯若温婉一笑,她只缓声道:“臣妾如今抚养了澄儿,敬贵妃到底是澄儿的生母,所以臣妾自然是要去看看她的。还望皇上勿要怪罪。” 询只淡淡一笑,道:“朕怎会为这事怪罪你?只是敬贵妃的身子可当真已是不得救了。” 茯若倒是稍稍露出几分怜悯之意,低声道:“贵妃的身子病的沉重,但她只是念着无论如何都要见皇上一面。” 询的眉心因着关切倒是拧的发紧,他只沉吟道:“朕与她早已无话可说了,朕只是觉得心寒,伺候了朕那么多年的女人,竟是这般的恶毒心肠。” 茯若想着昨日敬贵妃那落魄如斯的凄凉境地,只是淡淡劝道:“臣妾昨日瞧着敬贵妃的身子也就只剩那一口气了,皇上好歹还是去瞧瞧,且当是看在澄儿的面上吧。贵妃她十分思念皇上。昨日臣妾去看她之时,瞧她的模样,似乎便是这几日好活了。” 询的眼中不住的沉痛之意,他长叹良久,道:“也罢,朕且得空了去看看她吧。” 待得黄昏时分,宫城内四周都是夕阳映射的浓墨剪影,这样的深宫,格外给人一种迷离而又压抑的郁郁之感。 询步入宓秀院时,天色早已暗了,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去歇息了,只余了月儿一人在寝殿内伺候敬贵妃。询缓缓步入,敬贵妃见到询时,初时还有些不信,随后见得询走得进了,这才吃力起身,随即无力道:“臣妾贵妃韦氏,给皇上请安。” 询见她如今这般病体沉珂之景,又想起昔日诸多恩情,不由得心酸,只命人月儿扶住了她,淡淡道:“你的身子且躺下便是,不必起来了。” 敬贵妃听了此言,自不自觉落下泪来,缓缓道:“皇上,臣妾冤枉,臣妾从未还过苏氏的孩子,也从未命人去害仁元帝姬,一切都是旁人陷害,还请皇上相信臣妾。臣妾一直都真心待皇上,皇上怎的如今听了奸人之言,枉顾臣妾对你的情意,这样对待臣妾,还夺走了臣妾的孩子?” 询只略叹息一声:“朕如今也不想去追究了,是也好,不是也好,朕与你终究是不能似从前那般了。” 敬贵妃只吃力道:“臣妾自然知道,只是臣妾被幽禁永巷这些时日,臣妾只想问皇上一句话,皇上这些年来,可曾有真心爱过臣妾。臣妾起先以为皇上在后宫里是爱臣妾的,但是后来,那些妃子一个个进宫,臣妾便觉得越来越害怕,害怕皇上只在意那些妃子,不在意臣妾了。” 询的容色慢慢淡下来道:“其实你这又何必呢?朕待你终究是极好的,甚至朕昔日宠爱你的时候便是小宛和蘩懿也是丝毫及不上你的。”小宛便是已故去的懿仁皇后徐氏的闺名,当时徐氏乃是一寻常文官家的女儿与询成婚后不久,询便纳了韦氏为侍妾,后来询荣登大宝,徐氏韦氏也随同一起入宫,徐氏无福,入宫后不久便难产而死,而韦氏一步步成了贵妃。先皇后徐氏姿色不过中上而已,询待她不过是客气相敬罢了,但待韦氏才更多是儿女衷肠,所幸徐氏性子平和淡然,倒也没十分计较这些。 敬贵妃只点点头,似是沉浸在往事的悠远中,只喃喃道:“那个时候皇上待臣妾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后来再有了新人,待臣妾便不那么好了。” 询只颔首道:“你当真是糊涂,朕乃是天子,自古男人便是三妻四妾的,何况是皇帝,朕的内宠虽多,但待你还不算冷情,便是你多次对皇后不敬,朕也只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怨你永不知足,已是正一品的贵妃之位,且又儿女双全,还在宫里兴风作浪。朕每每想到你所做的恶事,便觉得心寒。” 敬贵妃含泪冷笑两声,道:“皇上到底是相信臣妾做了恶事,宁可相信旁人,也不愿相信臣妾。” 询只瞥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口口声声说这些事乃是旁人陷害,但你搅得毓秀宫不得安宁使得婉贵嫔受惊,没了孩子,却是实实在在你的罪过,你还什么可狡辩的。” 敬贵妃只凄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妾只是嫉恨苏氏那狐媚得宠,可从未还想过还去害她的孩子,为何皇上就是不肯相信臣妾。” 询的脸色此刻显得冷峻似冰,眉梢隐隐有怒火燃起,只道:“你说苏氏乃是狐媚,那么你自身又是什么?你且别忘了当初乃是小宛宽宏才让你来伺候了朕,若是个个都似得你这般不容人的心肠,后宫便永无宁日了。” 敬贵妃闻言,只缓缓而笑,只笑的泪花亦从眼中蹦出,道:“原来这些年来,皇上也同那些人一样,只当臣妾是个丫鬟出身,攀附富贵的低贱之人,自然也觉得臣妾没有资格去怨恨苏氏,宋氏与臣妾争宠,原是臣妾不配。” 询只别过脸去,不再看她,淡淡道:“其实朕待你终究是好的,即便因为你出身低微,仍旧给了你贵妃之位,可你实在是让朕失望啊。” 敬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恨恨道:“即便臣妾做了贵妃,六宫嫔妃仍有很多看不上臣妾的出身,便是当面对臣妾这个贵妃毕恭毕敬,这是背地里又是怎样的来编排臣妾。这样的苦楚皇上可曾知道,臣妾的父兄至今都还只是小小的县尉,臣妾不比得皇后出身贵重,又是昭惠太后的亲眷,也不如宋昭仪那般与皇上乃是姑表关系,且仁惠太后又是那样的疼惜她,臣妾只是孤身一人在这后宫,便是皇上也对臣妾若即若离,叫臣妾如何安心。” 询却又再着她,只眼眸如封镜,不带任何悸动之色,缓缓道:“糊涂,你虽无家世,可你儿女双全,日后待得澄儿成年,封了群王,你也可做个太妃,永享清福。到底你太过于贪心,只瞧着旁人有的,便心生嫉恨,生出这许多恶事来。” 敬贵妃只恨恨道:“为何臣妾的澄儿日后只能做个郡王,澄儿的读书识字胜过皇长子百倍,只因着这嫡庶之别便让臣妾的儿子生生差了旁人一截,臣妾好不甘心。” 询脸色渐渐变得铁青,只斥道:“你果真是放肆之极,你竟敢私自筹谋诸君之位,无怪乎你昔日处处与皇后作对,若不是你恶行败露,朕只怕你以后为了让澄儿当上太子,便是叫人去杀了皇后与润儿也是有的。” 敬贵妃怔了一怔,转瞬而笑,笑的极为可怖,道:“臣妾自然是想杀了皇后的,她害的臣妾好苦。” 询只镇声道:“皇后到底是皇后,即便朕再不喜欢她,岂容你一妃子随意不敬。你若是再敢胡言,朕不会顾及你病体,仍会让人进来掌你的嘴。” 敬贵妃冷笑道:“皇上早就不在意臣妾了,今日来宓秀院也不过是应了宋昭仪之意,臣妾只想着若由来世,只愿嫁一凡夫俗子,了此一生,却也足矣。” 询只冷冷道:“早知如此,你当初不应来伺候朕,你且待得些时日,小宛自会为你寻一极好的人家。也省的你处处与人相争了。” 敬贵妃只笑道:“不单单是臣妾,便是皇上也后悔不应纳了臣妾,臣妾原想着臣妾真心待皇上,皇上料想也会如此,谁知竟是臣妾自作多情了。” 询只瞟了她一眼,神色冷漠至极,道:“是啊,朕与你这些年都只算是错付了情意,虚度了时日。” 敬贵妃此时仿佛是累极了,只是气息喘喘不定,她只吃力央求道:“皇上,只当臣妾求你最后一件事,无论皇上怎样厌恶臣妾,还望皇上善待臣妾的孩子,臣妾就要走了,再也不能照拂他们了。这是臣妾最后所求了,还望皇上应允臣妾。” 询的声音此刻却有些沙哑的温柔:“朕答应你,今日种种已成定局,但朕宠爱了你那么些年,朕当时待你的心绝对是真的,只是你后来所为,太过不堪了。” 敬贵妃此刻眼中热泪止不住地滚滚而落,仿佛决堤的洪水,她却再不言语。 询看着她这般,只是缓缓道:“你且先休息吧,朕先走了。朕会善待澄儿与静慧。你安心便是。” 敬贵妃无力的微笑道:“臣妾多谢皇上。” 询步履沉重的出了宓秀院,行至外面,高柱与几个小太监,早在一旁等候了,询只缓步上了肩舆。行了几步,询却忽然回头望了望幽静怡然的宓秀院,眼中不住却有了一丝晶莹之意。片刻间,他回过头来,只闭目养神,只闻得夜来幽香浮动,心中却是无尽沉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过了三日后,敬贵妃薨于宓秀院。 那日却是月儿大清早时自己熬了粥,正端进去给敬贵妃的时候,看见敬贵妃睡在床上,面色安详。待她叫了几声,敬贵妃未醒时,她走近些才发现敬贵妃已然气绝。她只慌了神,忙出去与众人说了。 消息传来茯若耳边时,当人她与众人正在皇后宫中请安,那小太监神色慌乱的走进来说了句:“禀皇后,敬贵妃殁了。” 皇后面色一惊,只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了?” 那小太监只答道:“是她贴身宫女今早送早膳的时候发现的,身子都凉了。” 皇后只挥手示意他下去。对着殿中诸人,神色颇为哀戚,幽幽道:“敬贵妃纵然作恶多端,但好歹一齐伺候了皇上多年。如今她去了,本宫只怜惜澄儿与静慧年幼丧母。” 齐贵嫔劝道:“皇后娘娘也不必过于伤心,二皇子与静慧帝姬有您和宋昭仪照料,难道还不妥当么?” 众人也随着齐贵嫔一齐劝慰皇后。三言两语下来,皇后倒是又渐渐平复了神色。复又与众人说笑说笑了起来。 询知道了这件事,整个人倒是默默了良久,半晌才对底下传话的太监喃喃道:“且下去,朕已知道了。”随即陷入了落寞的失神。 身边的高柱善察皇帝心思,见询这般,便叫了几句皇上,这时询才悠悠回过神来,只是倦倦地问道:“月华她死了,朕原先很是宠爱她么?” 高柱一时间倒是被问住了,不知如何作答,只道:“皇上待敬贵妃一直都是极好的,恕奴才多嘴,皇上对敬贵妃这些年的宠爱除了宋昭仪,婉贵嫔,张容华外无人能及啊。” 询俊逸清癯的面庞上,显出了无限的寂寥,他只出神道:“朕前些日子去见她的时候,只觉得骇然,朕记得昔年在宫外的时候,她的性子是那般的温和柔顺,怎的进宫这些年,便成了这副样子。” 高柱只细心问道:“敬贵妃身故后,追谥一事还需皇上做主,不知皇上如何决断。” 询沉着道:“她伺候了朕多年,且追谥她为“敬和贵妃”,你下去命礼部好生着手去办此事。” 高柱只低声一诺,便恭敬下去了,询一个人在殿中,看着窗外黄昏光景,独独暗自神伤。 过了数日,敬贵妃以贵妃礼下葬,仪式极是隆重,且谥文极尽溢美之词c哀悼之情: 朕惟化始宜家,协赞必资乎贤媛,道崇治内助宣,允籍夫令仪,惟懿行式昭生,着珩璜之度斯,荣名载锡,殁膺纶綍之光,尔贵妃韦氏,阀阅名宗,柔嘉惠质,宅哀恪慎,勤夙夜而无违,秉性谦冲谨言,动而有则,早持躬于礼法,四德偕臧,夙禀训于诗书,六宫咸誉,慨芳规之遽谢,宜褒美之有加,特以册宝谥曰敬和贵妃。哀悼于戏,遡婉顺于掖庭,且编垂灿,閟音徽于泉壤,金石流声,灵爽有知,祗承渥眷。 敬贵妃落葬那日,澄儿一直哭着,茯若为此倒是极为忧心,只一直牵着他的手,生怕他过于忧伤而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而静慧帝姬的神情却是出奇的淡然,虽说眼角眉梢里有一丝哀伤的韵味渐渐溢出,但她始终都没有哭。倒是令茯若颇为称奇。 待得回到凤仪宫中,皇后只将静慧帝姬唤到跟前,遣退了左右伺候的人,只温和道:“静慧你且告诉母后,为何方才你母亲的葬仪上,你显得如此淡然,母后不解。” 静慧帝姬只不以为然,冷冷道:“母后不必在意,静慧不过想着母亲虽去了,但父皇待她极尽哀荣,且又将她葬于懿仁皇后的侧陵。如此亦是足够,且静慧以为,母亲虽去了,静慧一人在这世上,更应好自为之,不必让母亲在九泉之下仍旧牵挂。” 皇后只悄然注目于静慧帝姬,浅笑道:“静慧有如此心胸,母后也算是欣慰,你且放心,你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终究与你也是名义上的母女,本宫为尽力照拂,直到你长大。” 静慧帝姬的神色似乎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道:“儿臣多谢母后,母后乃是国母,自会尽心尽力照拂儿臣。大皇兄在母后膝下多年,母后待他甚为尽心,料想日后母后待静慧亦如是。” 皇后只抚了抚她的肩,温和笑道:“静慧在母后这里亦有些时日了,母后待你如何?” 静慧帝姬漠然一笑,道:“母后待静慧极好,吃穿用度都与与大皇兄无二。” 皇后温然一笑,神色和蔼,只道:“本宫心里静慧与我亲生无异,本宫福薄,膝下无出,如今有了你大皇兄与你,本宫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静慧帝姬只是对皇后福了一福,便告退了。随即,云修进来伺候,皇后原本的和睦温然的面色才冷冽起来,只森然道:“这丫头的性子倒是不似她母亲,喜怒不形于色。倒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云修只道:“如今敬贵妃已死,皇后娘娘可算是除却了心腹大患,这静慧帝姬左不过才一七岁的丫头,且又养在皇后娘娘宫中,她便是要作怪,还不是都在皇后娘娘手心上。” 皇后只点点头,道:“是在本宫手上。” 云修只眼珠一转,便笑吟吟道:“这便是了,若是日后这静慧帝姬有别的心思,皇后娘娘待得她大了些,早早将她嫁出去便是了。也省的在跟前让娘娘心烦,且到底皇后乃是母后,皇子帝姬们的亲事都是由娘娘做主。若是娘娘要料理了静慧帝姬,还不是一件极容易的事。” 皇后只冷然一笑,道:“她如今还待得她十二三岁后,本宫便着手将她嫁出去。本宫现下且好生拘着她。别让她生了什么事便好。” 云修笑道:“如今六宫上下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宋昭仪虽协理六宫但她也不能和娘娘比肩,且奴婢听说皇上现下也不甚宠她,只宠爱那张容华,宋昭仪如今也算是强弩之末了。” 皇后闻了此言,只冷笑两声,道:“现下最要紧便是让皇上快些册封润儿为太子,且那庶子与宋昭仪还在一日,本宫便觉得如鲠在喉。” 云修见了皇后此言,只是柔声劝和道:“皇长子乃是嫡出,日后自然是决无异议的太子,难道这还能出差错么?皇后娘娘且安心等候便是。” 皇后只按着心口,蹙眉道:“润儿与那庶子年纪相仿,且润儿资质不如那庶子,本宫遣人去问过御书房的先生,那庶子是极聪明好学,如今都能背《贞观政要》了,而润儿现下才勉强将《论语》与《孟子》背下。这些事也传到了皇上哪里,叫本宫如何能不担心啊。” 云修复又道:“娘娘也不必过于担心,再不济还有昭惠太后呢,册立储君乃是大事,皇上必定会跟昭惠太后商议,太后自然是会为娘娘说话的。” 皇后这才稍稍舒眉,缓缓道:“有昭惠太后在,本宫还能略略安心。只是那宋昭仪,如今没了敬贵妃,宫中便是她与本宫分庭抗礼了。本宫原先瞧着她安分温和,如今看来,倒真是小瞧了她。” 云修只道:“皇上如今待她也是万万不及从前了,皇后日后寻个机会除了她便是,也省的娘娘日夜烦心。” 皇后只不作声,示意让云修退下。她手里细细把玩着一对白玉如意,神色阴郁得可怖。 茯若自敬贵妃丧仪过后,怜惜澄儿丧母,因此待他倒比自己亲生的仁元帝姬更为尽心,每日的膳食均是自己亲自去永和宫的小厨房盯着奴才做好了才呈于二皇子享有,起初二皇子过于忧伤,心中郁郁,食欲不佳,便是再精致的膳食也是随意服了几口便罢了。茯若倒是颇为忧心,只命小厨房的人做些清淡的菜肴,又每日亲自陪着他用膳,二皇子这才好些。 待得有一日,茯若陪着二皇子用膳时,二皇子瞧着那一碗白米粥,竟哭了起来,茯若满关切问道:“澄儿,好端端的这是怎么啦?” 澄儿只抽抽噎噎道:“原先母亲在的时候也常常命小宫女给我煮这粥,我生病了,母亲便会将这粥来给我吃,说好歹吃些,才会有力气。” 茯若只抽出绢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温言劝道:“澄儿你要听话,你母亲现已不在了,你一定要听母妃的话,若是敬和贵妃看到你这样,她心里势必会难受极了的。” 澄儿只道:“母妃,我想母亲了。” 茯若只含泪将他搂在怀里,道:“若是澄儿觉得孤苦无依,便将本宫当做是母亲吧,你虽非本宫亲生,但本宫定会好好待你,不让你在这宫中吃苦。” 二人只在这殿中相拥而泣甚久,自此,澄儿便极少这般哭泣了。茯若对此亦算是心安了。 随之,花飞叶落,宣和八年在敬贵妃死后,一直平安无事,待得宣和九年的元月宫里出了一件事,玉璃再次有了身孕。显然询是极为重视玉璃腹中的孩子。宫中连着数日歌舞宴饮不断,遍请王公贵族,举杯相贺。 而茯若或是高兴或是感叹。只偶尔在空明月色下神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宣和九年四月十六,明安长公主薨逝,年四十六。消息传至宫中时,茯若正在寿康宫给仁惠太后请安,仁惠太后闻了,只冷笑两声:“哀家本还以为这明安长公主是个有福气的,不曾想竟也是这般薄命,眼下,长乐宫那位是怕有的难受的。” 茯若闻了,只是叹道:“逝者已矣,明安长公主到底也算是皇上的姑母,太后也不必这般,若是被昭惠太后知道了,就不好了。” 仁惠太后冷然一笑,道:“你到底还年轻,竟是不知道哀家先前德宗殁了,太子妃郭氏殉情自尽,哀家可受尽了那文穆皇后并明安长公主母女的欺侮。”仁惠太后眼中渐渐含了泪,只恨恨道:“便是她们,将哀家赶出了皇宫,那时候皇帝才刚刚出生一个月。”哀家出身望着殿中的一樽白玉盘上盛着的一串剥好了的葡萄,颗颗皆是晶莹剔透。只是喃喃道:“那时候哀家的日子可真是难熬极了。很许多次哀家都想着也似郭氏那般,随了德宗皇帝去了便是,后来转念又想到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便就这样活了下来,到了如今,也算是熬到头了。” 茯若温言笑道:“是啊,太后如今也算是否极泰来了。皇上于朝政勤勉,后宫里皇后又将宫内打理的井井有条。太后终究是可以高忱无忧了。” 仁惠太后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却是碎冰上泛起的亮儿,直叫人发寒,道:“此刻哀家怎能高忱无忧,且不说后宫里掌权的乃是皇后与昭惠太后。便是前朝,那些官员也多是与昭惠太后家门一党。咱们宋氏一门,如今势单力薄。只怕长此以往,咱们宋氏就此落寞了也是有的。” 茯若只是面色黯然,淡淡道:“到底是臣妾无能,不能为太后分忧。” 仁惠太后凝视茯若片刻,长长地嘘了口气,道:“皇帝至今迟迟未立太子,现在澄儿养在你身边,哀家倒是有些盼着皇帝多注意些澄儿。” 茯若不知仁惠太后何意,只是陪笑道:“皇长子乃是嫡子,又是懿仁皇后所出,身份尊贵,且我朝嫡庶有别,若是日后当真册立太子,臣妾觉得,皇上倒是会立皇长子。至于澄儿,臣妾只盼着他日后去做个群王便是。” 仁惠太后截然打断,只冷冷道:“若是真由润儿继位,薛氏既是继母又是养母,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到时候又将哀家与你置于何地呢?” 茯若只吃惊道:“便是由澄儿继位,臣妾只是他的养母,是不能被尊为太后的,到时候皇后仍旧是独一无二的太后。” 仁惠太后眼帘微垂,道:“若是澄儿继位,你好歹也是太妃,薛氏纵然是太后,难道澄儿心里待你不比得待她亲近些?” 茯若只是恳切道:“臣妾知道太后苦心,只是如今皇长子与澄儿都还年幼,此事还尚且言之过早。” 仁惠太后只冷冷道:“他们眼下是还年幼,只是再过几年,此事便不得不提了。”太后只看一眼茯若,冷冷道:“哀家相信茯若一定也是有福气当上太后的。” 茯若的面色瞬间白了,只是淡淡道:“臣妾膝下只有一位仁元帝姬,如今皇上待臣妾也只是面上还过得去,还早就不如从前了,能否诞下皇子尚且未可知。臣妾又怎会有太后之福呢?” 殿中檀香幽幽,重重烟雾袅娜,如梦似幻,又絮絮飘散,弥漫于华殿之中。 仁惠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天数之事,又岂是哀家与你可以尽知的,哀家只记得,才被出宫不久,曾碰到过一位相士,那相士说哀家日后会再入皇宫。哀家起先也还不信,直到过了十余年,明宗皇帝无嗣,立了询儿为太子,哀家那时候才直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数安排。”仁惠太后复又道:“哀家原先便说过,你同懿仁皇后的命格八字一样,难道你便没有入主中宫的福气?若是真有那日,不论哪位皇子继位,你都是皇太后了。” 茯若只是淡然一笑,道:“若是臣妾真有那日,也算是不付得太后所托。” 仁惠太后此刻方才笑意温和,道:“那是自然,只如今有一件事你要谨记,待到日后着手为皇子选妃之际,澄儿的王妃一定要是出身宋氏的。” 茯若出了寿康宫时,只觉脚下飘飘忽忽的,甚是无力,待得到了永和宫,一颗心方才沉了下去。 入了内殿,却是见到宜贵嫔。只见她一身深竹月色缂丝并蒂莲纹锦衫,披着一斗珠莎青绉绸皮袄,便如寒潭鹤影一般孤高,她见了茯若,只是盈然行礼。 茯若却也只是笑道:“久不见宜贵嫔了,本宫还未恭贺你晋封之喜。” 宜贵嫔垂首笑道:“昭仪娘娘言重了,臣妾晋为贵嫔也不过是皇上皇后的恩典,体恤臣妾照顾惠顺帝姬的份上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倒也不劳烦昭仪娘娘来恭贺。” 茯若只笑道:“你来本宫这里,可是有事要来找本宫?” 宜贵嫔温言道:“臣妾左不过念着久不来昭仪这里了,而偏生臣妾宫中的德穆贵嫔又出了那样的事,臣妾身为一宫主位,心里头也不好受,一时间手忙脚乱的,直到今日才得了空,倒是昭仪娘娘叫臣妾好等啊。” 茯若只静静道:“只是因着今日明安长公主薨逝,仁惠太后感慨故人,所以便与本宫多说了一阵儿,因此便耽搁了。” 二人进了内殿,宜贵嫔只笑道:“今日倒是皇上到臣妾宫中用午膳的时候,与臣妾说起一事来,皇上念着张容华的身孕,想着晋一晋她的位分,要好叫她安心养胎,臣妾自然是不好说什么的,只是随意便回了皇上了。倒是这张容华的身孕也有三月了。只是不知是位皇子还是位帝姬。” 茯若闻了许多,便知了宜贵嫔的来意,心中冷笑,只冷然道:“若是宜贵嫔当真关切,且去永安宫便是,何必来问本宫呢?” 宜贵嫔陪笑道:“臣妾倒是不关切此事,张容华腹中胎儿是男是女与臣妾原也无甚干系,只是臣妾今日听了皇上此言,料想皇上必定重试此胎,所以也不禁好奇揣测了。” 茯若嘴角一勾,只冷冷看着宜贵嫔,笑道:“宜贵嫔如今已是正二品的贵嫔了,便是张氏当真晋封为位分,难道还能越过了你去。皇上素来便极疼爱惠顺帝姬,便是张容华当真有了皇子帝姬,难道姐姐还怕惠顺帝姬便不得皇上的欢心了么?” 宜贵嫔此刻只是恬静道:“原是臣妾多心了,多亏了昭仪娘娘一番教导,倒是省的臣妾去伤神了。” 茯若不禁淡然道:“皇上要宠谁又岂是咱们这些妃子可以左右,敬和贵妃便是嫉妒生事,才落得这般收场。本宫可不愿宜贵嫔也似的那般。” 宜贵嫔此刻却笑了,只道:“昭仪娘娘又跟臣妾说笑了,臣妾一向胆岂敢效仿敬和贵妃做出这许多祸事,臣妾可不敢连累家门。臣妾也只是盼着能安心做个贵嫔安然度日便是了。” 片刻,茯若才道:“你一向安分温和,皇上待你也是极好的。” 宜贵嫔浅浅一笑,道:“这是自然,皇上待臣妾一直都好,只是算不上十分得宠罢了。” 茯若只叹道:“有此福已是足够,何必在奢求旁的。” 随后目送宜贵嫔茕茕离开。茯若却也不禁叹息,宫中上至皇后,下至妃嫔,都是一样的痴心情长,却直注定一双人,一段心,终究不得圆满。便是自己如今也渐渐不得宠了,而今的玉璃若是正是皇上真正喜爱的。茯若细细想着,神色痴惘。毕竟掐指一算,自己也有将近十日未曾见到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玉璃的身孕已足了四月,询虽为竟其位分,但早已下了旨意,许她贵人的用度。皇后虽说心中有些不悦,但面上还是淡淡的。倒也如此的过了十数日。 却是这一日,玉璃只觉乏累,歇了午觉后,只觉泱泱的。便坐在软榻上,这在闭目养神,却闻得殿外的太监尖利的声音,道:“齐贵嫔娘娘到,周良人到。” 玉璃只忙睁开眼,对身边奴才道:“快去请她们进来。”再让喜儿去奉上些茶水瓜果。见到齐贵嫔进来,饶是在永安宫,因着齐贵嫔乃是正二品的位分,玉璃也只得起身行礼,齐贵嫔身边的周良人倒是一脸温婉可人的样子,只怯生生的对玉璃行礼。 行礼后,玉璃复坐下,只笑道:“齐贵嫔娘娘初次入宫到如今也有数年了,容貌还是这般标致,当真是令嫔妾生羡。” 齐贵嫔只是安坐在椅上,碧罗纱衣里隐约透出丰润洁白的肌肤,缕金线的月白暗花抹胸平添娇媚之色,她只是倨傲道:“本宫多谢张容华了,倒是话又说话回来,本宫也未曾被打入冷宫,只在这宫里得享富贵,自然是不会见老的。倒是张容华在冷宫待了几年,想必也是受了不少的罪。” 这话是有些挑衅的意味的,她身边的周良人想必是胆子极小的,闻了此言,只低头不语,玉璃见了,只是微微泛起一个冷笑,道:“嫔妾虽入了冷宫四年,不过好在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且嫔妾如今已有了端懿帝姬,且现下又有了身孕,还怕来日没有福气么?倒是齐贵嫔自选秀进宫以来,已有甚久,怎的如今膝下尚无子息,看来宫中传言所言非虚啊。” 齐贵嫔闻言后,脸色微微发青,显然就要作色,只低沉道:“什么传言,还望张容华说与本宫听听。” 张容华似笑非笑的看着齐贵嫔,只道:“嫔妾原想着不过是些闲话罢了,既然齐贵嫔要听,那么嫔妾索性就说了罢,嫔妾只听闻在嫔妾入了冷宫这些年里,似乎宫里皇上最宠爱的便是宋昭仪与婉贵嫔,二人可谓是宠冠后宫。” 齐贵嫔只道:“原是这话,皇上宠谁自然是咱们这些做妃妾的管不着的。但本宫纵然不得宠,但本宫到底是正二品的贵嫔,张容华只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容华,凭你怎样得宠,难道还能越过了本宫的头上去。” 玉璃只不理会她,对着她身边的周良人笑道:“本宫早就听人说周良人温婉秀丽,今日见了果真是如此。” 周良人忙起身福了一礼,满面含笑道:“嫔妾多谢张容华谬赞。论起姿色艳丽,宫中有谁能及得张容华呢?” 齐贵嫔闻言后,只微微冷笑道:“周良人今日也真是会说话啊,对着一个才从冷宫里出来的人也这样奉承的,本宫平日见你在储秀宫里似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谁知倒是小看你了。” 周良人闻言,知道齐贵嫔性子又上来,见她是储秀宫的主位,不敢与她争辩,只怯生生道:“贵嫔娘娘别生气,嫔妾也会是实话实说而已。” 玉璃只冷眼旁观,眼见齐贵嫔被周良人这一句气的说不出话来,只笑道:“贵嫔娘娘今日有兴致来嫔妾宫里坐坐,怎的竟与自己宫里的人也过不去,倒是让人笑话了。” 大夏王朝后宫中正二品贵嫔的位分也能做一宫主位,而其余与之同住一宫的妃嫔,则要听从一宫主位的教导,凡事都要听主位的安排。 玉璃只细眼瞧着齐贵嫔与周良人,只怕周良人的父亲周松溪乃是礼部侍郎的官职,与仁惠太后的兄弟宋代溪交好,而齐贵嫔的父亲文守恒乃是户部尚书,与昭惠太后的兄长上官明乃是一党,因着这层关系,周良人碍于位分的关系,面上对齐贵嫔较为尊敬,但暗里只怕早已生了不少嫌隙。玉璃受过仁惠太后的恩惠,故帮着周良人多些。 玉璃只假意笑道:“周良人到底也是无理,齐贵嫔在宫里好歹是贵嫔的位子,你怎可对她不敬,便是皇上再宠爱你,你也要顾及着宫里的宫规。” 此话乃是帮着周良人来暗讽齐贵嫔不得宠,周良人闻言,只是底气稍稍足了,只对玉璃展眉一笑。 齐贵嫔脸上到底搁不住,含了一丝讥诮的冷笑,缓缓道:“本宫瞧着周良人这般模样倒像是在储秀宫委屈了你似的,你若是想来永安宫与张容华同住,本宫明日便去回了皇后,将你挪到这永安宫便是,也省得你做出这般谄媚的模样来丢人现眼。” 周良人闻言只泣道:“贵嫔娘娘冤枉嫔妾了,嫔妾住储秀宫住的好好的,还来永安宫作甚。” 齐贵嫔只冷冷道:“周良人方才巴结张容华的腔调倒是一板一眼的。本宫还以为你是瞧着永安宫皇上来的勤,想着来了永安宫沾点张容华的光,也能多见上皇上几面了。” 周良人哭的愈加伤心,鬓上的东菱玉缠丝曲簪也随着微微颤动,只道:“嫔妾沾张容华的光作甚,皇上每隔十余日也还是会来储秀宫一次的。对嫔妾也是足够了。” 这一席话倒是逗得玉璃身边的宫女都不住掩嘴笑了,齐贵嫔气极,只起身便走了。 玉璃也不叫人去追,只对殿中的周良人道:“好端端的周良人何故惹得齐贵嫔生气,好歹她是储秀宫的主位。” 周良人只委屈道:“嫔妾怎敢啊,自嫔妾入了储秀宫,齐贵嫔事事都要拿出主位的款儿来,嫔妾原想着与她争辩一二,奈何她是贵嫔,又有皇后给她撑腰,便是她身边的宫女也时常给嫔妾脸色。嫔妾当真是有苦说不出啊。” 玉璃只轻轻笑道:“按着周良人的意思,莫不是周良人当真想到本宫的永安宫来。本宫只怕皇后不许啊。” 周良人靠的近了些,只道:“嫔妾知道张容华与宋昭仪交好,现下宋昭仪协理六宫,嫔妾只求张容华与宋昭仪说上一说,许了嫔妾到张容华的永安宫来,再不然让嫔妾去坤华宫也成,那坤华宫原是先前敬和贵妃的居所,里头极是殿宇广阔,只住了闵修仪与沈才人。” 玉璃只温然一笑,道:“既是周良人与本宫这样说了,本宫只择日与宋昭仪说一说此事便是。” 周良人只无奈道:“若是此事能成,嫔妾当好生感激张容华了。” 玉璃只笑道:“本宫也只是瞧着与周良人投缘,所以才帮了周良人这个忙,算不得什么的。” 周良人只低声道:“既是如此,嫔妾倒是想起了一事,张容华上回有孕的时候,嫔妾只隐约发觉似乎每日早晨齐贵嫔都会打发她身边的宫女去内医院一趟,嫔妾只以为是齐贵嫔身子不适,有一日早晨,嫔妾好心问候她,谁知齐贵嫔竟将嫔妾骂了一通,嫔妾心里气不过,便叫贴身的宫女第二日去跟踪齐贵嫔派出去的宫女,只听她回来说,齐贵嫔是让那个宫女去太医院盯着熬药的太监,给张容华的补药里加了一味薏米仁。” 玉璃心下骇然,脸上仍旧不懂声色,淡淡道:“然后呢?” 周良人复道:“随后嫔妾还怕齐贵嫔责骂又不敢去问她是为何,只是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今日才得了机会告知张容华。” 玉璃以手支颐,浅笑道:“本宫多谢周良人相告,本宫会为周良人一事尽力的。” 周良人不假思索道:“只时劳烦张容华了,嫔妾原想着亲自去求宋昭仪,但宋昭仪与齐贵嫔交好,只怕此事不成,所以只能来求张容华了。” 玉璃闻了,只觉愈发奇怪,道:“宋昭仪不曾与齐贵嫔交好,别的本宫不敢妄议,只是宋昭仪素来不喜欢齐贵嫔性子浅薄,所以二人是断断不会交好的。” 周良人只道:“怎会?嫔妾数次看见宋昭仪身边的王尚仪出入储秀宫,有一次嫔妾看见王尚仪来了储秀宫后,齐贵嫔只恐旁人看见,忙将她请进了内殿,过不多久就连皇后身边的宫女云翳也来了,嫔妾只瞧着热闹。却又不敢去打扰。” 玉璃只森然道:“王尚仪出入储秀宫的事,你可看的真切,统共有几次了?” 周良人道:“嫔妾看的仔细,却是王尚仪,嫔妾自进宫以来,她统共也来了储秀宫不下十次。” 玉璃只对周良人低声道:“今日你与本宫所言之事,万万不能传将出去。” 周良人忙点头称是,随后周良人便告退了。 待得周良人走后,玉璃细细回想,心下恰如乌云散开,立时清明,只在脸上不住冷笑,心下早已有了计较。 正在神思幽幽,身边的宫女进来报:“禀容华娘娘,皇上今晚要来永安宫歇息。” 玉璃妩然一笑,只道:“退下吧,本宫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永安宫里点着数十盏明灯,玉璃与询相对而坐,各自执了棋子对垒分明。一旁的喜儿只在拨了些葡萄,放在水晶盘子里,并缓缓递上来,便退到一旁去绣端懿帝姬衣裳上的图式。 询只笑道:“如今端懿倒是让朕省心,她的身子倒还是好,不似得仁元那般,只出了娘胎便一直多病,让朕与茯若可是不少心啊。” 玉璃执着棋子笑,道:“不过现下也好在仁元帝姬的身子大安了,昭仪娘娘也总算可以省心了。” 询只淡淡一笑:“是啊,茯若现下协理六宫,又要照顾仁元与澄儿,她也着实辛苦了。” 玉璃温和一笑,道:“皇上说到这儿,臣妾倒是才想起,臣妾先前怀着端懿及现下怀着的这个孩子,都是宋昭仪的悉心照料,真是难为她了。” 询闻言,只头也不抬,似笑非笑道:“茯若为人一向是极为妥帖的,由她协理六宫,朕与皇后倒是都很放心。” 玉璃的眉目在烛影下显的格外舒展妩然,恰似浅浅一抹竹影,只见她缓缓道:“既是如此,皇上何不赐了宋昭仪一份恩典,也算宽慰了宋昭仪连日劳累。” 询倒是颇为好奇,只问道:“什么恩典?” 玉璃只娇俏一笑,柔声道:“皇上恕了嫔妾无罪,嫔妾才敢说。” 询只笑道:“且说便是,朕待你之心,你又不是不知,朕怎会怪罪你?” 玉璃微微凝神,缓缓道:“嫔妾斗胆请求皇上晋宋昭仪为正一品贵妃。” 询只语气平淡到:“茯若入宫也有甚久了,这贵妃的位子她原也担得。朕原先也想过晋封她为贵妃,只是皇后颇有微词,只道茯若入宫时日尚浅,贵妃的位分又太高,贸然晋封,恐不相宜,只劝朕且过些时日再说。” 玉璃闻言,缓缓道:“现下敬和贵妃已过世,宋昭仪便是后宫自皇后外的第一人了,且她又抚养了二皇子,这贵妃的位子如今她算是实至名归了。” 询只笑道:“也罢,朕且听你一言,明日便下诏晋宋昭仪为正一品贵妃吧。” 殿中烛影摇红,愈发映得玉璃鬓发如云似雾般,玉璃伸手吃了一颗葡萄,便欢喜道:“嫔妾多谢皇上恩典。” 询只伸手拉着她的手,温和道:“且先别谢朕,你怎知朕便没有恩典赐予你。” 玉璃只微微垂首,半晌道:“嫔妾得以出冷宫,又有福再得皇上眷顾,已是天大的福气,臣妾不敢贪图别的。” 询只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柔声道:“你怀着孩子也着实辛苦,朕也不想委屈了你,也一并晋了你的位分为从二品的婕妤吧。” 玉璃只抬头安静看他,静静道:“嫔妾多谢皇上。” 询复又道:“蓉儿入宫也有甚久了,她是难得的温和谦卑,也晋了她的位分为从三品的昭容。” 玉璃笑着斜他一眼,更是温柔妩媚,只柔声道:“今早周良人同齐贵嫔娘娘来嫔妾宫里做客,嫔妾瞧着周良人倒是十分清秀绮丽,都有几分宋昭仪的风骨了。” 询只点头而笑,道:“她也算是懂事,朕倒是有些喜欢她的。倒是那齐贵嫔,原先初入宫的时候倒还是天真娇俏,如今过了这些年,朕只觉得她嘴碎,着实烦人。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朕还不会给了她贵嫔的位分。” 玉璃只微一思索,便索性把话挑明,缓缓道:“嫔妾今日瞧着齐贵嫔娘娘与周良人的情况,倒像是周良人不欲在储秀宫住着,她今日较齐贵嫔晚走一步,她只央求着嫔妾要来永安宫。嫔妾也不好回了她的。” 询微微蹙眉,沉吟道:“怎么,难道齐贵嫔时常刻薄她么?” 玉璃只曼声道:“嫔妾瞧着周良人似乎很怕齐贵嫔,周良人在这里与嫔妾多说了几句玩笑话,齐贵嫔便对她摆脸色看。嫔妾想着永安宫尚且如此,若是在储秀宫,更是不消说了。” 询只微微点头,道:“此言有理,但永安宫朕想着且给你一人独住便是,且让周良人去宜贵嫔哪儿吧。蕴然性子谦和,延禧宫也较为宽敞。宜贵嫔与敏贵人也好相与。料想也不会委屈了周良人。” 玉璃温然道:“皇上善待后宫诸人,这也算是嫔妾们的福气。” 询的呢喃渐次低下去:“蓉儿的册封里只是随意,所三日便是,至于你与茯若,下个初六便是吉日,且叫内务府好生准备着。贵妃册礼隆重异常,丝毫马虎不得。” 玉璃良久无言,只静静靠在他肩上。 日子过得平凡丰顺,转眼间数日,闵修仪晋为从三品昭容,周良人迁居延禧宫。一切皆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宣和九年五月初四,玉璃行册封礼晋为婕妤。而过了两日,便是茯若册封贵妃的日子。 尚且还是五更时分,永和宫里的人便起身在忙了,秀儿与清儿只在茯若身旁侍候。王尚仪为茯若挽发髻,却是朝月髻。只见上头一对碧玉金步摇,曳曳生辉。发髻后捎的赤金凤尾玛瑙流苏又更添了几分华贵之气。 秀儿只笑道:“娘娘现下终于是贵妃了,奴婢们日后在宫里也能有脸面了。” 清儿只打趣道:“瞧你说的,似乎小姐往日不是贵妃的时候,你在后宫便丢了脸面似的。” 秀儿只笑着来打她,道:“你这张油嘴,惯会来说旁人的不是。” 到了时辰,茯若由着宫女迎着到了保和殿,只跪于帝后面前,听着礼部侍郎连着册文: “朕惟五典慎徽c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c关雎资佐姒之贤。遐稽历代之彝章。式进宸闱之位序。咨尔昭仪宋氏。毓生名阀。协辅中闺。温惠宅心。端良著德。凛芳规于图史c夙夜维勤。表懿范于珩璜c言容有度。兹仰承仁惠太后慈谕c以册宝c进封尔为正一品惠贵妃。尔其光昭内则c用迓景福于方来。益慎妇仪c茂衍鸿庥于有永。钦哉。” 随后,询下来亲自将贵妃宝印宝册交到了茯若手中。茯若只宽然一笑,再不多言。 皇后只庄严宝相的坐在凤座之上,神态端和的道:“惠贵妃宋氏得天所授,承兆内闱,望今后修德自持,和睦宫闱,勤谨奉上,绵延后嗣。” 询只对皇后和颜悦色道:“现下茯若已是贵妃,又帮着你协理六宫,皇后这算是可以清闲了。” 皇后只温然笑道:“自然如此,现下有贵妃帮扶臣妾。臣妾便可安心教导润儿,也省得让皇上操心了。” 询似乎对此很是满意,只揉一揉下颌道:“如此甚好。润儿也将近十岁了,皇后好生教导他,朕日后才能安心啊。” 皇后如何不知此言的意味,只抿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神色温和,道:“臣妾自会听从皇上吩咐。” 茯若闻了此言心中暗暗只觉不好,她在细眼看看皇后,只见皇后冷然盯着她,她才知道除了敬贵妃,皇后到底是容不下自己的。心里只不由得渐渐回忆数日前,玉璃悄然到永和宫说与她的那些事。心下只觉得悚然,原本是那样端和温然的皇后,原也和敬贵妃一般,是那样的心思恶毒。王尚仪,也不过是她一早便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心腹。细思极恐。饶是头饰之上珠珑闪耀仍遮不住她脸色的悻悻然。 询只亲自扶了茯若起来,温和道:“朕除了已故的敬和贵妃外,第二位贵妃便是茯儿,朕待茯儿的心,便似这宝印上的金石一般,永恒不变。” 茯若闻得此言,心下才稍稍释然。又见得远处的玉璃,一脸恭敬谦和的笑着,她现下已是婕妤了,着一袭流彩暗花云锦宫装,高椎髻上镶宝石蝶戏双花鎏金银簪。比之昔日,华贵了数倍不止。 茯若册贵妃礼成之后,六宫诸妃都要来向茯若庆贺,只见玉宜齐婉四贵嫔为首,玉璃在旁,再往后便是敏贵人,丽贵人二人,往后再是其余嫔妃,一起恭声道:“臣妾恭贺惠贵妃娘娘。” 只见玉贵嫔神色不甘,也只是随意念叨两句便罢了,而齐贵嫔更是只恨恨的瞪着身旁的玉璃,只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似的。 茯若瞧着日头正好,不觉在心里叹息,到底昔年所愿只在后宫中平安度日的愿望是不得成了。 皇后与茯若早已成了两分之数,犄角之势。而茯若最为关切的事,也同皇后一样。 日后太子之位,到底会传给哪一位皇子? 后宫茯若传第二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番外:恨中录 恨中录 一一一仁惠太后的番外 月色黯淡,隐隐辉色落在东宫深茂的花间,便好似长廊里独独坐着的人儿一般凄凉,只见一女子面色微微黯然,只垂首喃喃自语道:“入宫已有三月了,也不知家中父母与二位兄弟可还安好。” 正在幽幽出神,身后却是一声轻笑:“湘君,你在发什么愣啊,太子妃让你快些过去。” 湘君回首望去,却是出云,她只慌忙站了起来,问道:“现下已是深夜了,太子妃这个时候找过做什么呢?” 出云没好气的说道:“太子妃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你且快去便是,不然太子妃恼了便麻烦了。” 湘君这才急急的去了太子妃的寝殿,入了里间,只见太子妃郭氏着桃红纱衣绣着浅色的繁花茂叶,衣襟上伏着亮莹莹的一双碧玉蝶儿;纱衣子里又衬了件素色绢衣,于领掩处露出一抹清丽的白。艳丽的服色,首饰却是十分的简单,清简的碧玉珠翠零散点缀于发髻间,唯一夺目的只是一面海棠叶形状的通透玉佩,沉静地伏在她的修长的颈上。容色极是美丽,太子妃只神色骄矜的端坐在苏绣软塌上,只淡淡道:“湘君啊,孤要你所整理的古籍,你可曾都整理好了?” 湘君只微微一诺,恭声道:“回禀太子妃,奴婢都整理妥当了,单等太子妃来娶便是了。” 她细细望着眼前这位丽质天成的女子,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的望族郭氏,当朝皇后乃是她的堂姑母,她现下已是太子妃,待到太子登基,她便是一国之母,如此顺遂的人生,也不怪乎郭氏的性子是那般的傲慢。 只见郭氏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好,也不枉你的父亲乃是文官出身,孤听闻他如今还是翰林院典薄,若是有机会,孤会求父皇,你父亲的官倒是可以升一升了。” 湘君闻言,心中大喜,只道:“奴婢多谢太子妃恩典。” 太子妃挥一挥手,便示意她出去了。湘君走到殿门口的时候,却见郭氏身边的宫女茯苓进来不安道:“回禀太子妃,方才太子身边的太监来过了,说太子今日只在书房里歇息便是,便不来太子妃这里了,还望太子妃早些歇息。” 只见郭氏,恨恨道:“上回他来孤这里已是半个月之前了,这十几日来,都说在书房歇息。” 湘君走到外间,只见出云早已在一旁等候,只含笑道:“太子妃没有刁难你?” 二人只往东厢房走去,那东厢房便是太子妃命宫女打理出来,供校书女史在此歇息的,湘君只道:“所幸我前几日将太子妃所说的古籍都整理好了,不然恰好今日太子妃心情不好,若是我又在这个时候犯错,只怕我便有好受的了。” 出云笑道:“且不论如何,过一日便是一日吧。所幸咱们还不是宫女,只需为太子妃打理些书籍便是,过些时日便可出宫。也不算太难熬的。” 入了房内,湘君才悠悠深思起来,如今入宫已是数月,父亲的官职不高,兄长才二十出头,上午娶亲,且三弟尚且十二岁,母亲又是庶出,便是外祖父也不过是个寻常知府,这样的出身,在宫里,委实算是寒酸的。所幸昔年读过几年书,如今还可入宫做个女史,待得太子妃母仪天下,自己伺候过她,也算可为家门添些荣耀。 湘君只见过太子两次,每次都是在太子妃那儿,新婚燕尔时,太子来太子妃的寝宫较勤,随后偶尔见了几次。太子模样极为清隽,但那份清俊里又有一份淡然在里面,仿佛世间的一切斗争都与他无关。湘君只是远远的看过他两次而已。 过不多久便是皇后的寿辰了,皇后在宴席之上偶尔问了太子妃一句怎的如今还没有孩子,却将太子妃难住了,只见太子妃讪讪的,半晌才道:“兴许还要再过些时日才会有的,儿臣到底年轻,过些时日便会有的。” 皇后只是温和一笑,道:“本宫只想着早已抱皇孙罢了。” 太子只在一旁板着脸色,默默不言,等到宴席结束,到了东宫里头,二人倒是争辩了起来,只见太子妃恨恨道:“太子平日极少到嫔妾的寝宫来,长此以往嫔妾怎能怀上孩子,亏得今日乃是母后的寿辰,嫔妾不忍扫了母后的性质,不然嫔妾定将实情相告,也省的嫔妾来替你臊。” 太子听了郭氏此言,只是冷然一笑,道:“孤还以为是何事?你便是一直无所出又能怎样,难道还担心你这个太子妃被旁人取而代之,你郭氏一族门楣显赫,母后又是你的嫡亲姑母,这太子妃的位子你自然是坐得长久的。你大可放心。” 郭氏只道:“你如今已是太子,若是你迟迟没有子嗣,父皇怎会放心将江山交与你。嫔妾忠言逆耳,还望太子体谅嫔妾苦心。” 太子听了不以为然,只是笑道:“孤若要子嗣又有何难,孤是太子,除正妻太子妃外,还可有良娣,孺人,淑仪,淑容,淑媛等妾侍,若是孤想要子嗣,纳些侍妾在身边便是了,难道还有什么难的。” 太子妃闻言怒极,只负气道:“侍妾所生的孩子乃是庶出,怎能继承大统。且太子若是娶侍妾便是置嫔妾颜面于不顾,嫔妾绝不善罢甘休此事。” 太子见郭氏说的决绝,只是笑道:“枉太子妃出身望族,怎不知嫉妒乃是女子德行之大亏。若是孤当真娶了妾侍,你当处之泰然。如若不然便是嫉妒。” 郭氏此刻只气的半晌说不出话来,身子一晃,险些摔倒,亏得身旁的湘君扶住了她。太子一言不发的走了,太子妃遣退了在殿中伺候的人,只一人见里面哭了起来。湘君到了外头,只见太子仍旧在殿外,只躬身对他行了一礼,太子只是淡淡道:“文瑛她到底太骄横了些,若是她的性子能谦和一些,孤还觉得能和相处。”文瑛便是太子妃的闺名了。太子与太子妃初成婚时,太子便是这般唤她的闺名,后头二人稍稍不和了些,便改作了一句寡淡的“太子妃”三字。 随后太子叹了一口气便走了,太子走了数步,突然回过头,问道:“你是文瑛身边的校书女史,你叫什么名字。” 湘君稍稍愣了愣,太子身边的太监已经不耐烦了,骂道:“真是没规矩,太子问话竟敢不答。” 她这才恭声道:“奴婢名湘君,家父是翰林院典薄宋评。” 太子淡然一笑,道:“你父亲的学问倒是很通,只在翰林院倒是可惜了。” 随后太子便走了,湘君见着太子的背影,心中默默有了一丝温存之感。 后来数日,湘君时常在厢房里帮着太子妃笔录文书,有一日却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竟送来了一盒墨,那墨色乌沉沉的,一瞧便是上好的墨质。湘君见了只觉纳闷,便问道:“这般好的墨怎的送到这里来了,我平日里为太子妃笔录书籍原是用不上这般好的东西。太子妃倒是有心了。” 谁知那小太监竟道:“姑娘会错意了,这盒墨乃是太子所赐,这叫让小的给姑娘送来的。” 湘君闻言,更觉奇怪,只道:“我乃是太子妃的校书女史,便是真有赏赐,也是有太子妃所赐,怎的由太子所赐了?” 那小太监只笑道:“姑娘好糊涂,太子与太子妃夫妻一心,许是姑娘做事让太子妃欢喜了,太子替太子妃赏赐姑娘也是有的。这又有什么奇怪的。” 湘君这才收下了这盒墨,便让那小太监走了。 到了深夜,湘君只在太子妃身边将这几日摘录好的文书递交上来供太子妃过目,太子妃郭氏一向颇为信任湘君,只是随意看了几眼便笑道:“你做事素来是妥帖的,孤也不必过目了,只放在那儿便是了。” 随后太子妃身边的夏尚仪细细捧着那一卷卷文书,只笑道:“到底是湘君姑娘心细,便是这墨色瞧着也是极好的。到底是姑娘有心了。” 太子妃闻言不对,只亲自起身将那文书拿来,细细观看,只冷冷道:“这墨色极好,孤瞧着便是上好的笔墨,湘君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湘君一时间倒是被问住了,半晌不语,太子妃不禁有些急了,脸色渐渐青了,夏尚仪知道郭氏的脾气,只道:“姑娘还是快些说吧,太子妃问话怎敢不答。” 这倒是点醒了湘君,她才怯生生道:“回禀太子妃,这是太子赏赐的。” 郭氏闻言怒极,道:“好端端的太子赏赐你这些个作甚,你是我身边的校书女史,便是要赏赐也是由孤说了算,怎会由太子来赏赐。” 湘君这时倒是默默不语,只说不出话来,太子妃细思片刻,怒道:“莫非你背着孤私自勾引太子,无怪乎太子上回说要娶些侍妾在身旁,今日,孤才知道竟还有这层意思。” 夏尚仪也只在一旁帮腔,道:“姑娘想着攀高枝儿原也不能怪你,只是辜负了太子妃这般待你,若无太子妃的提拔,姑娘真有今日。” 湘君只泣道:“还望太子妃明鉴,奴婢与太子统共只见过几次而已,且奴婢也着实不知为何太子会赐予奴婢这等上好的墨色。” 太子妃身边伺候的宫女静儿冷冷笑道:“这话听着好不通,既然只见过太子几次,太子为何会赠与你东西,依着我看,想必是湘君生的过于清丽,太子被你迷住了,所以才赐予了你这些。” 太子妃郭氏闻言大怒,只横了静儿一眼,唬的静儿再不敢言语。郭氏随即道:“你若要孤相信你,你且将太子赐予你的那盒墨毁了便是,孤再另外赐予你便是。” 湘君闻言,如得大赦,只连连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回去了便将那墨毁了便是。” 恰在此时,太子推门而入,只冷冷瞧着湘君道:“孤赐予你的墨怎可随意毁了,你难道不知,蔑视太子乃是大不敬之罪。” 湘君此刻倒是不敢言语,只是低头不语,太子妃郭氏对太子此言倒是颇为不在意,只冷冷道:“是孤命她毁掉的,太子无端端赐予她一盒墨,孤生怕她有了别的心思,所以便叫她且毁了墨,也省的日后生事。” 太子闻言,倒是莞尔一笑,道:“区区一盒墨,难道还能生出什么事来,孤瞧着倒是太子妃多虑了。” 太子妃郭氏冷笑道:“随意毁了太子赐予的东西自然是大罪,但湘君乃是孤身边的校书女史,所以她便是毁了那墨也是奉了孤的旨意,太子也不能不成全孤了。” 太子闻言,只浅笑道:“好个威势赫赫的太子妃,孤瞧着你眼下的气势倒有了几分皇后的气度,父皇母后选你做了孤的妻子也是实至名归。” 太子妃知道太子在借故讥讽她,只冷冷道:“太子不必来讥讽嫔妾,湘君是孤身边的人,听从孤的旨意也是本分之事。还望太子不要干涉。” 太子瞧了瞧湘君,只觉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肤色白腻,一双眼灿然晶亮,年纪不过十六七岁上下,却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便笑道:“湘君原先是你身边的人,但此刻孤已决意纳她为淑容。她此刻是算不得你身边的人了。” 此言一出,殿中诸人都是一惊,只见太子妃郭氏颤声道:“太子当真要纳湘君为淑容?” 太子淡淡道:“孤说过的话何时有不算数的,孤是太子,三妻四妾也无甚打紧。纳一个淑容难道也需太子妃同意么?” 太子妃知道此事是不能扭转了,只是恨恨的看了湘君一眼,湘君闻得此事也是一时间呆了,半晌道:“奴婢身份低微无福伺候太子,还望太子收回旨意。” 太子只是冷眼瞧着她,道:“孤先前已说过,孤所说的话绝不会轻易收回,你今夜且随着孤回寝宫去。” 言毕,太子便走了,他身边的太子只笑着请湘君一路同行,湘君只怯生生的看了太子妃一眼,太子妃怒道:“你还瞧着孤作甚,快些去太子宫里吧,等着过些时日孤将太子妃的位子也让出来给你便是了。” 湘君知道太子妃已然动了真怒,知道事情已是无法转圜,这才垂首走了。到了太子寝殿,只见太子早已换好了寝衣,太子屏退左右伺候的人,只招手让湘君上前,淡淡道:“孤执意要纳你为淑容,是为了保护你,依着如瑛的性子,她知道了孤赐予你东西过后,必定是容不下你的。不过数日便会寻个错将你撵走。” 湘君只低声道:“奴婢只是奴婢,若是被撵走也无法,只是惹得太子与太子妃二人生了心结了。” 太子笑道:“这倒是无妨,孤与她早已是不同心,且孤今日纳你为妾最主要的缘由便是孤先前就有此意了。” 湘君闻言一怔,半晌道:“奴婢只见过太子数次,太子也未曾注意到奴婢。” 太子只出神道:“孤先前瞧过你在书房里细细看书的样子,是那般的淡然悠远,你的神色是那样的宁和,孤或许便是那时注意到了你。知道那日在太子妃的寝颠外待得你出来,才得知了你的姓名。所以才让人赐予了一盒墨与你。” 湘君只嫣然一笑,望着太子那清隽悠远的面容,不觉又默默垂下了头。 太子只紧紧揽她入怀,夜深露重,四下里静悄悄,似乎连风来过的声音也可以被听见。风一吹,房中摇曳的烛火瞬间熄灭无迹,只余一室的黑暗与沉寂。 第二日,太子将此事禀明了皇后,皇后虽然不喜,奈何太子到底是她的亲儿子,也只能由着他了,如此便正式册了湘君为太子身边的三品淑容。册礼极是简便,过后,湘君只着一袭水蓝色刺绣妆花裙,梳一寻常发髻,到太子妃郭氏宫中请安。 太子妃只称病不见,她身边的夏尚仪出来时,见着湘君,只是淡淡道:“还望淑容请回吧,太子妃还在气头上,且淑容也是知道太子妃的性子的,若是她未消气,是怎么也是不成的。”夏尚仪原先对湘君颇为关照,如今湘君成了太子身边的淑容,她碍于太子妃的面子,脸上便淡淡的。 湘君只无奈离去,太子将太子寝宫左侧的一间厢房赐予了湘君,又命人拨了几位宫女在她身边伺候。湘君心下虽喜,但仍旧暗暗忧心太子妃郭氏。因此太子来她寝宫时,她只觉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却是深夜,太子来她房中,只见她愁眉紧锁,不觉关切问道:“湘君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在这里住的不惯么?” 湘君闻言,只温和道:“回禀太子殿下,嫔妾在这里住的很好,只是自嫔妾伺候了太子已有数日,但每每嫔妾去向太子妃请安,均被拒之门外,嫔妾想着于心不安啊。” 太子只笑道:“这又有什么?左不过是请安这等微末小事罢了,且依着如瑛那般的性子,只把你若是去给她请安,她也会借故刁难你,你不去也罢。” 湘君更加眉色郁郁,只低声道:“但嫔妾终究是侍妾,太子妃到底是太子的正妻,嫔妾只担心于理不合。” 太子细思片刻,便道:“若是你执意如此,且待明日孤随你一同去太子妃宫里,也省的你受了她的气。” 湘君这才展眉一笑,只低声道:“嫔妾多谢太子。” 到了第二日,太子带着湘君前去太子妃的宫里,夏尚仪本来还欲阻拦,见是太子亲自来了,便只得由着二人进去,到了里间,只见太子妃郭氏身着宝蓝描金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朝服。上头绣着五尾凤凰。灵凰髻上珠饰点点,显得整个人迷离而又华贵,且湘君再细看太子妃郭氏的容貌,只觉她眉目如画,晶莹如玉,仿佛是白玉雕出般的皎秀佳人。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道:“太子妃的容貌果然犹在自己之上。” 太子只上前坐到了郭氏身边,郭氏见他来了,只蹙眉别过头来,不去看他,又稍稍挪了挪座位,离她稍稍远了些。湘君只躬身向她请安:“嫔妾给太子妃请安,愿太子妃万福金安。” 郭氏只冷冷笑道:“太子身边有了湘君这样一位容色俱佳的侍妾在旁,一连数日,几乎夜夜都要去你房里。孤怎还能不安呢?” 湘君只道是郭氏又在借故泼醋,不由得更为恭敬,只温和道:“嫔妾有福伺候了太子也不过是太子妃成全了嫔妾,便是太子再是如何宠爱嫔妾,太子妃也是这东宫的正妃。” 太子只对身旁的郭氏笑道:“如瑛,难为湘君这般恭谨知礼,可见你身边的人到底都是好的。这是你这个做主子的管教有方啊。” 太子妃只冷冷道:“嫔妾听着太子这话,倒像是将嫔妾身边伺候的人都看上了似的,难道太子还想着一齐了都给收在身边,坐享齐人之福么?” 饶是太子再如何好性,听了此话也不由得不悦了,只道:“你身为太子妃竟如此气量狭你简直就是不配做太子妃。” 郭氏闻言,怒极反笑,只道:“嫔妾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怎的惹得太子不悦了,你若是喜欢嫔妾身边的宫女,也不消给嫔妾知会一声,只收了在房里,隔日报给母后,册封便是,反正太子妃以下还有良娣,孺人,淑仪,淑容,淑媛这些位分。再不然,太子也可奏请母后,只废了我这太子妃便是,这省得太子看嫔妾不过眼,倒不如嫔妾知趣些自己将位置挪出来给别人算了。”言毕,郭氏只白了湘君一眼。 太子只起身不悦道:“你当真是个妒妇,孤真是想不明白,母后家门中怎的出了你这样的人。” 郭氏闻言只不作声,起身便入了内殿,太子也不理会她,只扶了湘君起身便走了。走到外间,只对湘君柔声道:“你日后不来她宫中请安也罢,你瞧瞧她的性子,你来了反而还会给你气受,你若是不来还少遭罪。” 这样的日子一来二去,湘君便有了身孕,郭氏得知了,只是独自怅然了许久,良久才恨恨道:“到底她是好命,也伺候太子不过一月左右便有了孩子。” 身边的静儿只劝道:“太子妃也不必动怒,便是她有福分生下这孩子,谁知道还有没有福分去养大这孩子。” 太子妃不觉惊异,只道:“你是让孤夺了她的孩子来抚养。” 静儿连连称是,只道:“奴婢正是此意,太子妃乃是太子的正妻,便是那孩子生下来,太子妃也是她的嫡母,将孩子拿过来养也是无可厚非的。算不得什么的。” 郭氏这才展眉一笑。心下渐渐有了计较。 十月过后,湘君诞下一女,太子自是欢喜的,只晋了她为淑仪。并给那孩子取了封号敬惠群主。大夏朝若是皇子们的子女,男子一律封为世子,而女子是嫡庶而定,若是正妻所出,封为翁主,若是侍妾所出,封为群主。 敬惠群主诞下不过三日,郭氏便遣人将群主抱到了自己宫里,当时湘君正在榻上养病,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她们抱走了孩子,待得身子好些,可以下床,却已是一月过后了。湘君只到了郭氏的寝宫,却见郭氏抱着敬惠群主,极是爱惜,仿佛敬惠群主乃是她所亲生一般。她见了湘君,假意笑道:“淑仪如今可以起身了,孤也就能安心了。孤现下才明白为何太子这般宠爱你,你生的孩子竟是这般的可爱。” 湘君只谦和道:“嫔妾多谢太子妃夸奖,敬惠自出了娘胎不过三日便被太子妃抱到了这里,嫔妾想着或许是太子妃念及嫔妾刚刚生育,照顾年幼的孩子又是及其繁琐,所以才将敬惠带到身边,现下嫔妾的身子已经大安了,还望太子妃准许嫔妾将敬惠接回去。” 郭氏闻了此言,不住冷笑道:“淑仪说这话未免也太不将孤放在眼里了,敬惠是你所出不假,但孤才是她的母亲。孤已经向皇后请旨,敬惠便由孤抚养。” 湘君闻了此言,胸口一闷,只缓缓道:“嫔妾多谢太子妃一番好意,但嫔妾到底是敬惠的生身母亲,还是由嫔妾来抚养敬惠吧。” 郭氏只沉吟道:“孤全是一片好心,念及着淑仪要伺候太子,无暇分身。所以才替你照顾这孩子,再说了,孤与这孩子实在投缘,这孩子若是旁人抱着,定会哭闹不止,非得由孤来抱着才能眉开眼笑呢。” 湘君只见着郭氏怀中的敬惠群主,笑嘻嘻的望着郭氏,郭氏亦是眉目慈和的看着她,二人俨然一对亲母女。不觉心中如刀绞。只是默然含泪。 一旁的夏尚仪到底是看不过去,只温言劝道:“淑仪还是看开些,太子妃到底是太子的正妻,若是日后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皇后,群主由太子妃抚养在身边,日后便与嫡出无异,待得日后群主长大了,她的前程也会大大不同啊。” 这一番话下来,湘君细细想着,才知道再也无法扭转了。眼中仿佛带着雾水般的潮湿,看了郭氏怀中的敬惠一眼,便含泪告退,临走前,只对太子妃央求道:“嫔妾还望太子妃好生待敬惠,那样便是天恩了。” 郭氏头也不抬,只淡淡笑道:“孤自然会好生待敬惠,到底敬惠如今可算是孤的女儿了。” 此事太子知道了,起初还欲去将敬惠接回,只是湘君温言劝道:“且让太子妃抚养敬惠吧,嫔妾瞧着太子妃似乎是真心疼爱的敬惠的,只要敬惠能以安好,本宫这个做母亲也就安心了。” 太子得知了,只是稍稍然叹气道:“孤只是可怜你与她母女分离。” 湘君复又将今日夏尚仪所言说与了太子,这才使得太子消了念头。 景和十八年,皇后郭氏因病逝世,年四十六。景宗皇帝甚为伤怀,下诏追谥为“仁烈顺惠显德皇后”。葬于明陵。 太子甚感悲痛,便是太子妃郭氏亦是在守灵期间,痛哭的数次昏了过去。到底显德皇后乃是她的姑母,且她能以入宫嫁与太子,也多是因着显德皇后的缘故。太子妃心中大悲亦是为亲人故去,亦是为担忧自己太子妃之位不稳。 便是在这样的悲凉时节,湘君再一次有了身孕。这总算稍稍减缓了太子的哀痛。 显德皇后身故半年之后,景宗册立穆贵妃严氏为皇后。入主凤仪宫。继后严氏乃是景宗皇帝的嫡亲表妹,她的姑母便是景宗皇帝的生母明烈皇后。而广陵严氏也是不逊于郭氏的显赫大族。由她继位中宫,于情于理。且她膝下亦有一对子女,明安公主与二皇子陵。 新后册立后不久,太子便生病了,且日渐加重,渐渐的竟连下床也是不能了。或许是因着已抚养了敬惠群主的缘故,太子妃郭氏对湘君的态度倒是和缓了些。偶尔二人还能在长街上稍稍略说上几句话。 这日又是如此,却是初冬世界,夜里也是下过雪了,太子妃与湘君只在上林苑内观赏雪景,太子妃微微叹道:“太子的身子总不见好,孤也真是担心啊。你肚里的孩子才五个月。且孤今日总感到不祥,只怕是有什么祸事发生。” 湘君只温言道:“嫔妾也是极为担心太子的安危,前日嫔妾去侍疾的时候,瞧着太子的样子人都消瘦了一圈。嫔妾问过太医,只说是太子自先皇后病故后,太过于悲痛,抑郁成疾,且太子又素来身子体虚,所以才会如此。” 二人却闻得身后传来一声:“听闻太子思母成疾,本宫这个继母当真是好生感动啊。” 转过身去,却见是皇后严氏同明安公主,太子妃同湘君只福了福,太子妃一向与先皇后极为亲厚,如今严氏成了继后,自然心中对严氏微有抵触,便倨傲道:“母子天伦乃是人之常理,孤只是想着若是有一日皇后娘娘也不幸身故了,二皇弟也会悲切万分的。” 明安公主闻言,只出声斥道:“放肆,我母后身为中宫皇后,太子妃怎可这般言语不敬,难道太子妃眼中没有规矩了么?” 郭氏只白了明安公主一眼,冷然道:“公主既然知道孤是太子妃,那又怎会轮到公主来教训孤的不是,你母后是中宫皇后,难道孤这个太子妃便没有这个福气么?” 明安公主还欲再言,皇后严氏只使眼色令她闭嘴,才缓缓道:“太子妃不愧是出身望族,还未坐上凤位,便已有了中宫皇后的威仪,只是骄横太过,而女子的温然的不足,也难怪乎宫中传言太子与你二人不睦。” 皇后严氏虽是说的轻声细语,但却令太子妃怒极,却见她森然道:“传言之事岂可尽信,孤乃是皇上同先皇后钦点的太子妃。倨傲也有倨傲的本钱,倒是皇后娘娘,到底是由贵妃扶上后位的,所以言语间便稍稍温吞了些,便是如今已是皇后的身份了,这话语间孤听着倒还是有些昔日的为人侍妾低三下四的语气。”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凌厉,明安公主气的脸色都青了,湘君在一旁,不敢作声,只垂首屏息。却见皇后似乎一点也不恼怒,只是淡淡笑道:“本宫方才所言并不是传言,太子妃进宫以来已有数年,怎的如今子息全无,倒是你身边的这位宋淑仪,伺候太子不久,便接连有了身孕。且话又说回来,本宫到底是有福的,皇上念在膝下有一双儿女,所以能从侍妾的位子上爬上来,倒是太子妃,一无所出,若是日后被人从这位子上拉了下来,母仪天下的福气便是镜花水月了。” 太子妃不欲再言,只带着湘君便告退了。明安公主见她们走远了,才道皇后严氏身边抱怨道:“母后,为何你方才由着那太子妃对你言语不敬,现下您已是中宫皇后,若是她对你不敬,你直接惩戒她便是。” 皇后严氏只笑道:“本宫刚刚坐上凤位不久,便急着在宫中立威,只怕日后便难做了。且这太子妃不过仰仗家世,嚣张跋扈,本宫如今已是皇后,何必与她争锋,那太子不过就是这数个月了,本宫已细细问过替他诊治的太医,他的身子要在好起来也是不易。只要陵做了太子,本宫要对付这太子妃郭氏,便易如反掌。” 明安公主一笑,道:“到底是母后深谋远虑,儿臣拜服。” 过了一月,太子的病情却已是不能好了,到了六月二十三日,已是遂至弥留之际,太子妃郭氏与湘君都只守在病榻前,只是泪珠涟涟,却见太子妃泣道:“太子,你的身子却是一定要好起来,你若是喜欢湘君,待得你身子大好了,你且废了嫔妾的太子妃之位让湘君来做便是,只要太子的身子能好,嫔妾便别无所求了。” 太子只温和一笑,道:“如瑛,孤的身子现下已是不成了,待孤死后,你一定要好生照顾湘君和她未出世的孩子。敬惠那孩子,你将她照顾的很好,孤,冷落了这些年,孤对不起你,只求你答应孤这最后一托。” 太子妃只泣不成声,再不多言。 湘君此时已是面色悲哀的瞧着太子,眼中含了些许清泪,只喃喃道:“太子”却再未说出旁的话来。 太子只对着湘君温然一笑,仿佛仍是初次相守的那些时日,随后便轻轻闭上了双眸,再无一缕气息。 景和二十四年六月二十三日,太子夏侯障殁,年二十三。景宗甚感悲痛,追谥为庄献太子。葬于定陵。次日,太子妃郭氏于东宫殉情自尽,景宗感念郭氏贞烈,追谥为庄献妃,与太子同葬。 皇后严氏得知了,只是对着身旁的人微微冷笑道:“本宫还以为那郭氏有多大能耐了,本宫还没动手,她自己倒先寻了短见。” 便是在这样的郁郁伤怀的日子里,湘君诞下了太子的遗腹子询。太子妃郭氏死后,敬惠群主被接回到湘君的身边。一时间母女倒是得以团聚。但湘君知道,有些东西,她已经永久的失去了。 次年元月,二皇子陵被册立为太子,随后皇后严氏只以湘君乃是先太子遗孀,不宜久居宫中。便奏请景宗让湘君出宫居住。景宗便封了尚在襁褓中的询为肃成候。便让湘君出宫了。 湘君只在宫外的府邸里为太子与太子妃立了灵牌,每日只觉如死灰般。似已成了惯例,每日午饭过后,湘君总是独自一人到祠堂去,对着庄献太子的灵牌祭拜,或是就在哪儿呆呆的坐着。时不时自言自语着,倒像是她庄献太子又活了过来似的,只见湘君温和笑道:“询儿又长大了些,他的模样倒是十分像太子。”亦或是“敬惠与我还是不是十分亲厚,或许她由庄献妃养的久了,我只觉得她的模样都有些像庄献妃了。”每每话到最后,人却不住的哭了起来。 数年后的一夜,湘君却梦见了询儿登上帝位的情景,不由得猛然惊醒,却见外间电闪雷鸣,湘君走到外间,只见大雨淋淋,却顿时让她数年的郁郁心情悉数消散了。她只喃喃自语道:“我纵然没了丈夫,我还有儿子,我的儿子日后定会登上帝位的。” 景和三十四年,景宗皇帝驾崩,太子陵登基,改元明和。 再过了数年,明圣太后也身故了。皇后上官氏无出,明宗唯一的皇子的生母纯献皇贵妃出身寒微,朝中为立储一事争辩了数月。而后,皇贵妃与皇子的双双病故,平息了朝中的争议。 明和八年,明宗皇帝将询收为养子,接入宫去。当时的询已有十七岁。已有了一妻一妾。徐氏与韦氏。 隔了一个月。询被册立为太子。徐氏也顺理成章的成了太子妃,韦氏也成了淑媛。湘君只在心中暗暗感慨,自己也终有苦尽甘来的一日。 她仍旧还记得自己再次入宫的情景,明宗皇帝已是病入膏肓了,朝政皆有自己的儿子询来打理,而询当时也有十八岁了。只是湘君入宫后才知道,便是她再次入宫,这后宫也早已不是昔日的后宫了,即便她是太子的生母,但皇后上官氏,便是日后的昭惠太后。却时时刻刻提点她,后宫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便是这样的对立,在湘君当了皇太后的十余年里,都使得她与上官氏的斗争此起彼伏。 明和九年,明宗皇帝殁,太子询于灵前登基。登基后只追封了自己的生父庄献太子为德宗皇帝,庄献妃追封为“恭昭顺烈端敬皇后”。并尊先帝正宫为昭惠母后皇太后,生母宋氏为仁惠圣母皇太后。 湘君在被封为太后的第一晚,只在夜里只身一人到了太庙里,对着德宗皇帝的灵牌,再三拜祭。 随后,湘君只温和一笑道:“太子,你可曾知道,嫔妾与你的孩儿询今日登上帝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番外:贵妃怨 贵妃怨 一一一一一敬贵妃的番外 寒冬深夜,永巷里四周都泛起了一股寒意,到底是宫女太监居住的地方,自然是不及嫔妃们所居住的后宫那样奢靡。落雪纷纷,恰似柳絮缥缈,不消一刻,整个后宫,顿时便是一片晶莹琉璃世界,一个女子呆呆的坐在地上,只是悠悠出神,原本狭长的眼眸。里头只见不尽的空洞无神。过了良久,身边的小宫女月儿细声劝道:“娘娘还是先行起身吧,不然您的身子会吃不消的。” 那女子是微微叹气道:“本宫还要这副身子作甚,皇上早已嫌弃了本宫,本宫原以为皇上心里多多少少待本宫还有情意,谁知他却信了旁人的话,以为本宫做了恶事,将本宫困囚至此。本宫心中好是不甘。” 宫女月儿,眼中不住含泪道:“敬贵妃娘娘。”却再未发出一言。只是泪眼婆娑的看着她。 敬贵妃缓缓抬起头来,见到月儿的面容,只是淡淡挥了辉手,便适意她出去了。只余她一人在殿中。 她不禁回想起十余年前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位普通官宦人家中的家养丫鬟,她的父亲只不过是府中的管家,她的母亲也不过是在府中的伺候老太太的丫鬟,这样寒微的出身,但命运待她终究还不算太刻薄,因为她的容貌是那般的绮丽美艳,便是由她贴身伺候的小姐徐氏小宛,也常常对镜自叹,幽幽道:“到底花月的容貌是比我美些。” 她闻了只是和蔼温恭的一笑,淡淡道:“小姐说笑了,奴婢怎敢与小姐相较呢。”她自然是不能与小宛相较的,毕竟她只是一个丫鬟,便是生的再美,日后也不过配个寻常的小厮便罢了。而小宛已经与肃成候定亲了,而肃成候便是当今皇上的侄儿,先帝景宗长子庄献太子的独子。若是因着庄献太子早逝,只怕他已然坐拥了天下。 而小宛待她终究是好的,虽说她的容貌不算一等一的出挑,但也算是温婉可人了,而善良与温和便是她最大的特点。即便是在做错事的下人面前,她也甚少疾言厉色。而对她这位贴身的丫鬟,更是宽厚的似亲姐妹一般。 便是这样的情谊,在小宛出嫁之时,执意要将她带在身边。夫人朱氏原本有些焦虑,毕竟她知道,花月的容貌到底是胜过小宛的,身边有个过于美貌的丫鬟,对于她的女儿到底是不妥当的。但小姐却是一意孤行,朱氏到底也是无法了。只能应允。便是这样的一通安排,使得花月日后的人生截然不同。或悲或喜,难以言明。 小宛初次嫁过去,询与她也算的琴瑟和谐,小宛的性子是那般的温和,而询也是极其淡雅的性子,随后不久,小宛有了身孕,花月只每日都在一旁伺候小宛,而询也渐渐才注意到了花月。毕竟询当时也不过只有十岁年纪的少年。而小宛看在眼里,也是知道询的心思,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午后,将花月唤到身边,只适意她伺候了询。 花月闻言一惊,只颤声道:“小姐,此事万万不可,侯爷乃是小姐的夫婿,花月只是一介婢女,高攀不上。” 小姐只淡淡叹了一口气,道:“询他如今极喜欢你,且询的性子是极好的,你若是伺候了他,咱们主仆日后也好有个依靠便是。” 花月只含泪道:“小姐难道不怨恨花月?” 小姐只淡淡笑道:“我恨你又有何用?我如今有了身孕,身子不便,且你又生的貌美,询注意到你也是应该的。” 花月再不多言,只是默默了半晌。 是夜,花月伺候了询,第二日,询便将花月收在身边做了侍妾,而小姐也在询的身边劝道:“如今她已是侍妾了,名字还唤作花月,到底不妥,妾身寻思着倒不如为她改个名字。” 询倒是温和一笑,柔声道:“且如小宛所言便是,改作“月华”如何。” 小宛只恬淡道:“如此甚好。” 自从小宛有孕后,喜事便接连而至,宫中盛宠优渥的纯献皇贵妃因思恋早夭的儿女忧思成疾,因病逝世,而当今圣上明宗再无别的男嗣留下,只是身边有一位公主与一位帝姬。皇贵妃葬礼过后,询便下旨收询为他的嗣子,隔月,便册封了询为太子。这样的喜事。自然是让小宛与月华都感到惊喜的。询被册为太子过后,不过三日,小宛便被册封为太子妃,而月华也被封为淑媛。 而册立太子不过两月,明宗皇帝便逝世了。询于灵前登基,册封了小宛为皇后。而身为淑媛的月华,被封为了昭媛。而小宛的身子也有足足五月了。宫中的太医都说皇后腹中所怀的是一位皇子。这样一来,小宛心中,只甚感心满意足,而月华不禁有些默默然的,只是望着自己的肚子时常一人暗暗惆怅。 在询登基后不过半月,先帝明宗的正宫上官氏即昭惠太后便下旨让她亲姊的幼女薛氏入宫,而询碍于昭惠太后的面子,在薛氏一入宫后便赐了她贤贵嫔的位分。 月华还记得与贤贵嫔薛氏初次见面的情景,只见她在椒房殿中向皇后请安,月华细细一扫过她的面容,只觉得她生的极是容色绝美。容貌之中兼有五分秀丽,五分娇俏。饶是月华自幼自矜貌美,非旁人能及,也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喟叹薛氏的容色委实不在自己之下。 小宛见了薛氏,只是淡淡一笑,言语对她十分客气。而月华虽说在宫外时便伺候了询,但因着位分不及薛氏,只得向着薛氏行礼道:“嫔妾给贤贵嫔娘娘请安,愿娘娘万福金安。” 贤贵嫔只娇俏笑道:“本宫进宫前便闻言说皇上身边有位韦昭媛生的貌美。今日见了果真不同凡响。” 月华只是淡淡道:“贵嫔娘娘过奖了,嫔妾不过是稍有姿色罢了,怎及得贵嫔娘娘丽质天成呢?” 贤贵嫔只脆生生笑道:“本宫可未曾过奖,不然你怎能从一介丫鬟的身份变成如今的昭媛呢?” 这番话中挑衅之意已然了然。月华只微微垂眸,不与她争辩。 而后,因着小宛的月份渐渐大了,身子不便,询下旨晋封入宫不过一月有余的薛氏为正一品贤贵妃,并摄六宫事,薛氏的风头一时间无人能及。而月华的日子也过得越发苦闷无聊,毕竟询自薛氏入宫后不久,便时常去她的翊坤宫。而小宛的凤仪宫,月华的坤华宫也不过是偶尔前来罢了。只是在这样的时光里,月华竟发现自己有身孕了,询为此自然是高兴的。当下便晋乐她的位分为正二品的敬贵嫔。贤贵妃知道了,也只是在册封礼上酸楚道:“敬贵嫔真是好福气,本宫只愿你生下一位皇子,这样一来皇上兴许会封你为正一品贵妃位,如此一来你便能与本宫平起平坐了。” 月华知道贤贵妃又在借故挑刺儿,便不理会她。只随意说了三两句话便将她打发了。 小宛生下了一位皇子,询为此感到十分欢喜,但小宛的身子却在这次生育过后,变得越发羸弱了起来,半月后,小宛在凤仪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月华只还记得,自己在凤仪宫去见小宛最后一面的时候,见着小宛瘦弱的面容,她只泣道:“皇后娘娘,你受苦了。” 小宛见是月华,只是勉力含笑道:“受苦,本宫以普通官宦人家的身份,能坐上中宫凤位,也算不得太苦。且本宫如今怕是不成了,本宫倒是常常想起,原先与你在徐府中的那些时日,那时候的日子虽不比得如今这般富贵,但却叫人心安得多。” 月华只脚下一软,伏在小宛枕边,落泪道:“小姐。” 小宛闻得此言,只轻轻一笑,道:“自你伺候了皇上,你便不再称呼我为小姐了。没曾想如今临了时,却还能还听见一回。” 月华心中一宽,安静含泪微笑,道:“不会的,若是小姐的身子能好起来,我日后都仍旧唤你小姐。” 小宛只轻轻颔首,道:“我原先想着与询相守到白首,如今却是不能了。”她的声音渐渐微弱了下去:“月华,你如今也有了身孕,你要当心你与你的腹中的孩子。且无论如何都要防着贤贵妃。”小宛只渐渐无声。 月华只退却两步,低低呢喃:“小姐” 小宛没有再回话。她再也不会回话了。 月华缓步走出凤仪宫,因着小宛的死,月华的心里只如同一片荒芜如死的冰凉。连对着贤贵妃的恨意亦是冷冰冰的。 凤仪宫内传来云板的丧音,太监尖利道:“皇后娘娘薨了。” 询得知了此事,只是默默了良久,只喃喃对着身边的月华道:“朕到底对不起她。” 月华只凄婉一笑,道:“皇后并未责怪皇上,只是叹息不能与皇上白首到老了。” 询为此更是感到悲恸,只下旨皇后的丧仪要极尽哀思。且他每日亲临祭所,追谥小宛为“章圣徽烈贞献勤穆懿仁皇后”。葬于襄陵。 而小宛薨逝过后五月,询便依着昭惠太后的意思,册立了贤贵妃的皇后。而月华也在皇后册封礼过后十日便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询对此倒是深感欣慰,下旨册了月华为正一品敬贵妃。 在册立了薛氏为皇后过后,询却再也不似以前那般宠爱于她,对她也日渐冷淡。而对于月华的恩宠倒是一日多似一日了。便是这样的宠幸,让月华心里生出了心思欲图取薛氏而代之。而薛氏的性子也渐渐不似得初入宫时那般锋芒毕露,渐渐的沉稳了起来。对着薛氏这样的变化,月华只以为她是失了恩宠,不敢与自己相争。在她这个继皇后面前越发的肆无忌惮起来。 询的内宠也渐渐多了起来,宋昭仪,宜贵人,齐贵人,玉贵嫔。询是九五之尊的天子,只要他想,天下间任何的女子都是他的。他每日便如同游走在姹紫嫣红的大花园里,每一日,花园的花都会盛开出几株最是鲜艳的。而月华的年岁渐长,而询身边的妙艳女子却似不尽春花一般。便是这样的恐惧不安,让月华也渐渐歇斯底里了起来。昔日的温婉早已一去不复返,只是成了一个深宫怨妇罢了。 她到底是输给了皇后,她的性子太过急躁,被皇后设计,跌入了一连串的圈套中,最后也被困在这永巷之中。便是昔日极其喜爱她的询也渐渐对她冷淡了。 月华她终于见到了询,才恍然大悟,知道帝王的宠爱,竟是这么薄的东西,而询到底也不是真心宠爱她的,他与她,其实都错了。 却在一个春日的寻常黄昏,便是晚霞亦是黯淡的,似乎为即将来临的死亡抹上了一层阴郁。 宣和九年二月二十六,敬贵妃韦氏薨逝,年二十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一一后宫里,位分永远比恩宠来的可靠 一一从被册封为惠贵妃起,她便再也不能只在宫中平凡度日 一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一皇后看似温和宽厚,实则包藏祸心,用心险恶。 一一一场场滴水不漏的冷酷阴谋里,她还有多少算计 一一十余年宫闱人生,结局又是那般凄凉 一一中宫凤位是华彩金顶,亦是无间地狱 第一章 待得册贵妃礼完毕早已是黄昏时节。茯若今日劳累了一整日,回到殿中时,早已是疲乏不堪,清儿与秀儿为其端了一盏清茶,只温声劝道:“贵妃娘娘好歹注意身子,今日早已是累了一日了,且早些休息吧。” 却是秀儿这般温吞言语,茯若只对她温然一笑,道:“本宫知道你为本宫着想,只是眼下本宫已是正一品的惠贵妃,再不比得从前了。本宫倒是想着好生歇息。只怕却是再也不能了。” 主仆二人正在言语间,王尚仪却从外头进来,报了声:“贵妃娘娘,晚膳已是备好了,此刻娘娘可要用膳。” 茯若神色稍稍冷了,只淡淡道:“且先放着吧,本宫随后就到。” 随后茯若又屏退了殿中伺候的清儿秀儿二人,神色渐渐忧思起来。她不由得回想起在册贵妃礼的前两日,玉璃独自一人来到她殿中时的的情景,当时已是深夜。却见玉璃只身前来。茯若见了却也称奇,且玉璃还怀着身孕。茯若知道此事非比寻常,便速速让她入了殿,忙又让秀儿给玉璃奉上茶果,这才细细问道:“玉璃好端端的深夜来永和宫作甚?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玉璃只作一眼色,茯若得知她不欲旁人知晓此事,便示意秀儿出去伺候,又走到玉璃身旁,坐得稍稍离她近了些,这才道:“究竟所为何事?秀儿乃是本宫贴身伺候的宫女,什么事竟是这么隐秘,就连她也不能知晓?” 玉璃只无奈道:“昭仪娘娘且恕罪,嫔妾委实是由急事要说与娘娘知道,此事事关娘娘安危,还望娘娘细细听嫔妾所言。” 茯若素来便知道玉璃不是个莽撞之人,今日见她这般,知道必有缘故,便柔声道:“你且说便是。” 玉璃只忧然道:“昭仪娘娘方才说秀儿乃是贴身伺候的,不好回避,只是殊不知这贴身伺候的人里头竟出了旁人派来的细作,这又如何是好。” 茯若心中邃然一惊,仿佛五脏六腑皆生出漫漫生出一股寒意,冻得整个人格格发抖,只强行平复了心绪,半晌才道:“你说殿中出了细作?却又是何人。” 玉璃只郑重将前几日周良人所言悉数说与了茯若,茯若只觉心下昔日所积攒的疑云悉数消失殆尽。便漫不经心的拨一拨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上垂下的碎碎流苏,曼声道:“周良人所说可否能信。” 玉璃只细细道:“嫔妾瞧着周良人与齐贵嫔的情状,倒像是不睦许久的。且听周良人说王尚仪时常去齐贵嫔的储秀宫,嫔妾瞧着她说的都不似有什么错处。倒是齐贵嫔时常与嫔妾为难。周良人在储秀宫里头也是被她打压了好些时日。嫔妾想着竟是不会错了。” 茯若只凝神思量片刻,忖度着道:“本宫心中是觉得王尚仪有些古怪,所以本宫甚少叫她近身来伺候,只将宫内的诸多琐事托于了她。但是本宫今日听了你将此事说破了,心中才觉得悚然,竟是不能相信伺候了本宫那么些年的人竟是细作。” 玉璃点头道:“嫔妾也不愿相信,但周良人所言未尝不能尽信,且娘娘原本便在怀疑王尚仪,嫔妾想着此事万万是不会错了的。” 茯若细细沉思道:“自那日仁元出事,本宫便觉得有些蹊跷,王尚仪一口咬定害仁元的人是敬贵妃指示的,但本宫在敬贵妃死前曾去探望过她一次,敬贵妃却力争她未曾做过此事。如此一来,本宫倒是生了些许疑虑,敬贵妃为人所说跋扈专横,但她若是真做了也不至于百般狡辩。且她一口咬定是有人在陷害她。如此本宫心中的疑窦倒是越发深了。” 玉璃复又道:“王尚仪乃是娘娘入宫后便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人,娘娘心里便是不忍,却也只能狠下心肠来了。” 茯若端然道:“王尚仪既然对本宫有二心,那背后主使她的又是何人?” 玉璃面上的神色便如聚雪凝霜一般,只见她冷冷道:“皇后薛氏。” 茯若只冷笑不已:“难为她肯费这么大的心思。本宫想着平日对她甚是恭敬谦和,她待本宫倒也颇为照顾,她心下最是厌恨的原不过便是敬贵妃。本宫想着只在她与敬贵妃争斗的夹缝里求生便是,谁知,她竟是一早早便在算计本宫的。” 玉璃垂首,微微咬唇:“嫔妾一早便知道皇后并非良善之人,早在嫔妾做宫女的时候,那时候皇后还只是贵妃。嫔妾在那时候便知道皇后的凌厉手段。至于她后来与敬贵妃相争中看似居于劣势,嫔妾细想也才知道,那原不过是皇上宠着敬贵妃,她不得其所,且唯有以退为进罢了。谁知她竟用的是借刀杀人的法子。” 茯若只茫然道:“借了本宫的手除了敬贵妃。”茯若微微冷笑两声,缓缓道:“不单单是本宫,还有婉贵嫔的胎儿,以及仁元帝姬。这些事足以让敬贵妃垮台了。” 玉璃整眉道:“婉贵嫔流产之事,嫔妾也曾听闻,却是敬贵妃大闹毓秀宫后,她便失了孩子,但嫔妾听闻宫里有人传言,似乎她在流产前一月便时常胎相不稳。宫女们都说是她身子弱。” 茯若只凝神道:“本宫只记得当日与皇后去了毓秀宫不久,那婉贵嫔便流产了。当时本宫只想着是敬贵妃所做的恶。如今听你这样说来。只怕是。。”茯若知道其中的关窍。便没有在说下去。 玉璃只接口道:“娘娘可是在怀疑,原是皇后使得婉贵嫔流产,再借故嫁祸到敬贵妃的头上。” 茯若不再言语,只点头默认了。 玉璃只幽幽道:“婉贵嫔流产之后,皇后将原本在殿中伺候的人悉数打发了。婉贵嫔近身的两位宫女灵芝与珍珠也不知去了何处。” 茯若只低低道:“眼下若是能寻到了灵芝与珍珠便能知道当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玉璃此刻却目光灼灼,呼吸绵长,道:“眼下之事,最为要紧的便是如何料理了王尚仪。” 茯若注视着玉璃,冷冷道:“她好歹是永和宫的尚仪,岂是能随意除去的,若是冒然动手,本宫只怕皇后会发觉了此事。且要细细计较。” 殿中的一支一枝河阳花烛霍然一亮,才惊得茯若回过神来,她悠然起身,看着殿中的贵妃册文及贵妃金宝。心下感慨万千。 这时,王尚仪却又在殿外道:“贵妃娘娘,宜贵嫔娘娘来了。” 茯若只淡淡道:“本宫知道了,你且让她先候着,本宫随后就到。” 茯若到了正殿,却见宜贵嫔一袭莲青色万字曲水织金连烟锦裙,使得整个人显得绵绵诗意,如同置身于绿朦雾气之中。 却见她盈盈行礼,道:“臣妾想着今日乃是贵妃娘娘册封的日子,娘娘必是劳累坏了的,本不该来打搅娘娘。如今来了搅扰了娘娘,还望娘娘切莫怪罪。” 茯若只淡淡笑道:“本宫纵然如今已是贵妃,但宜贵嫔眼下也是正二品的贵嫔了。且宫中的四位贵嫔之中,唯宜贵嫔膝下有一女,其余三人皆是无所出。贵嫔也算的是有福的。” 宜贵嫔丝毫不以为意,只温和道:“臣妾的福气怎能与贵妃娘娘相较呢?且不说娘娘的位分,便是子息。惠贵妃膝下便已有二皇子与仁元帝姬。这也足以使得宫中诸人称羡了。” 茯若轻笑出声,道:“澄儿与仁元不过皆是庶出而已,也算不得什么福气的。且本宫眼下虽已是贵妃。但更应勤勉恭顺。若是不小心走了昔日敬和贵妃的错路。那便不好了。” 宜贵嫔淡然道:“贵妃娘娘说的是,敬和贵妃不敬皇后,且嫉妒宫嫔才落得惨淡下场。但惠贵妃进退知礼,想必来日必是有福的。” 茯若只淡淡道:“这个本宫自然知道,只是敬贵妃下场凄凉不过是因为害了婉贵嫔失子罢了,到底是嫉妒生事。”茯若顿了一顿,只幽幽道:“且说到底是敬贵妃嫉妒生祸,还是旁人陷害,本宫便不得知了。” 宜贵嫔的神色稍稍一怔,随即便显得万分的诧异。她只颤声道:“贵妃娘娘可万万不要浑说。婉贵嫔失子众人都知道乃是敬贵妃所为,难道惠贵妃心中另有了计较。” 茯若骤然凝眸于宜贵嫔,目中闪过一丝冷凝的疑惑,只森然道:“本宫不过是从宫女处听来了一些传言罢了,如今想来,指不定便是假的。只是本宫寻思着,待得得空了也应该好生料理料理这些爱在背后捕风捉影的人。也好让大家都清净。” 宜贵嫔只温然点头,柔声道:“惠贵妃说的是,现下贵妃协理六宫,皇后娘娘也可算能松一口气,左不过后宫有贵妃在,料想是出不了什么事的。” 茯若叹息一声,道:“皇后娘娘打理六宫诸事多年,眼下皇长子又渐渐大了。诸事更是繁琐。本宫身为贵妃,为皇后分担一二,原也是应该的。” 宜贵嫔点点头道:“惠贵妃说的在理,既是如此,臣妾便先告退了。” 看着宜贵嫔的身影渐渐退去,面容显得森然起来,只静静起身,步入内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这一日,茯若从仁惠太后处请安回来。因着身子有些乏累,便只倚在肩舆上。行至半路,却见是皇后身边的严尚仪迎面而来。茯若左右伺候的宫女忙福了一福,茯若只温声笑道:“本宫方才从寿康宫出来,却不曾想在这里见到了严尚仪。却也是凑巧。” 严尚仪只道:“却也不算是凑巧,奴婢是专程在此处候着惠贵妃的。皇后娘娘命惠贵妃刻下便去凤仪宫一趟。” 茯若只道:“既是皇后娘娘传召,本宫切去凤仪宫便是。” 待得茯若到了凤仪宫,只见皇后一身宝蓝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凤仙髻上一对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步摇曳曳生辉。皇后只面容严肃,见到茯若到了。茯若只恭顺行了一礼,皇后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冷然道:“本宫现下唤了惠贵妃前来,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本宫想着自妹妹得福册了正一品贵妃位,本宫便不曾极少得见妹妹了。本宫寻思着往日妹妹初入宫时,与本宫最是和睦不过。只恐着妹妹如今位分高了与本宫倒是生分了。” 茯若知道皇后话中有话,虽说自她知晓皇后设计使她与敬贵妃相斗后,她心中便恨极了皇后。但她此刻并未发作。只是脸色恭敬道:“皇后娘娘多虑了。臣妾便是位分再高也不过只是皇上的妃子罢了。暂且不说贵妃之位,便是臣妾有福做了皇贵妃的位子。但后宫的主子娘娘仍旧只有皇后一人。臣妾虽说才疏学浅。不比得皇后娘娘出身显赫。但到底这些知进退的道理还是略懂的。 皇后闻了茯若此言,只淡淡道:“惠贵妃的一张嘴如今越发能说了。本宫不过随意说了两三句,惠贵妃便说出这一大通话来。六宫盛传惠贵妃学识不凡,惠贵妃又何必自谦呢?若是惠贵妃都成了才疏学浅,那本宫又成了什么。” 茯若只谦顺微笑,淡淡道:“皇后所言,臣妾自然知道,只是臣妾也委实不算得读书甚多,不过幼时略读过几部书籍罢了。委实懂不得什么大道理的。” 皇后和善微笑,扬手道:“既是如此那便再好不过。本宫料想惠贵妃自然是读过《礼记》的,自然也是知道嫡庶有别的道理。本宫寻思着昔日敬和贵妃便是不明此理而忝居高位才惹得祸事上身。惠贵妃若是明白这个理儿,本宫想着日后于后宫中安然度日也是极好的。只是生怕如今惠贵妃如今抚养了二皇子在身边。且手中又有协理六宫的权力。本宫只是担心惠贵妃无端端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那便让本宫难做了。” 茯若如何不明白皇后言中之意,只是淡淡一笑道:“臣妾的母家虽不及皇后娘娘家门那般显赫,但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嫡庶尊卑的道理臣妾自然是明白的。倒是方才皇后娘娘言语中提及已故的敬和贵妃。臣妾方才想起敬和贵妃身故前,臣妾曾经前去探望。她被禁足永巷多时,也叫臣妾感慨到底是她贪欲太重才招此横祸。只是嫔妾也在寻思着到底是敬和贵妃身前对皇后娘娘诸多不敬才落得这般惨淡下场。有着她这个例子,臣妾自然是不敢对皇后娘娘不敬的。” 皇后闻得茯若此言,稍稍有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缓一口气,淡淡道:“惠贵妃倒是聪慧。懂得由己及人。敬和贵妃昔日是对本宫诸多放肆。所以皇上才为她追谥“敬和”二字。希望她知道敬顺谦和的道理。本宫现下想着,惠贵妃贤惠得体,这个“惠”你倒是也担得。” 茯若只笑吟吟道:“婉贵嫔昔日失子一事,到底是敬和贵妃嫉妒生事不应无端端去毓秀宫大闹一场。惹得婉贵嫔失了孩子。只是臣妾过后细细回想,倒也觉得事情颇有疑窦。婉贵嫔的身子虽说向来不好,但腹中的孩子也怀了数月,怎的敬和贵妃去过她宫里过后她便没了孩子。且据臣妾听闻昔日在毓秀宫伺候的宫女所言,婉贵嫔的身子在前几日都还是好端端的。骤然失子,为何令人疑惑。臣妾不由得细想,到底是敬和贵妃做的孽还是因着她鲁莽生事,无端端为害婉贵嫔的人背了黑锅。” 皇后此刻脸色冷冷的,只见她不经心的转着自己手中的镂金菱花嵌翡翠粒护甲。森然道:“本公闻得惠贵妃倒是对此事颇有疑惑了。既是如此,未知惠贵妃心中可有了计较。害婉贵嫔的真凶若非敬和贵妃到底又是何人?” 茯若只蕴了一丝浅浅的笑道:“臣妾只不过是心中有所疑窦罢了。且这事早已过了甚久,臣妾现下提起。也不过想着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若是真有这般事。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倒是会编排皇后娘娘治理六宫不善了,留的这般用心歹毒的人在后宫中。” 皇后的目光深邃而柔和,在步摇闪烁的珠光宝气下有些迷离得难以捉摸,只见她冷淡道:“惠贵妃若是并无真凭实据,便还是少去思虑着这些无中生有之事为妙。惠贵妃焉不知庸人自扰的道理。也不说敬和贵妃一向嫉妒浅薄。便是惠贵妃昔日初次进宫时,想必也受了敬和贵妃不少的委屈。当时若非本宫这个皇后护着。惠贵妃焉有今日。” 茯若见皇后说的决绝,只得赔笑道:“臣妾左不过是将心中所想说与皇后罢了。皇后娘娘又何必动怒。皇后娘娘待臣妾是极好的,且不说昔日仁元的病皇后娘娘一直在挂念着。便是王尚仪,若无皇后娘娘,臣妾宫中焉能有这般得力伺候的人?。” 皇后的面容此刻显得清肃而端庄,只见她冷冷道:“王尚仪乃是在宫里做事做老了的,自然是得力。且说这也是惠贵妃用调教下人的缘故。与本宫又有什么关系。” 茯若只恭谨道:“皇后娘娘乃是后宫之主,宫里的奴才做事得力也只当是皇后娘娘治理有方罢了。如今后宫和睦。皇后娘娘也可高枕无忧了。” 皇后的声音陡地严厉:“惠贵妃一张嘴倒是会说。别的且不论,本宫听闻张婕妤曾为惠贵妃的伯父求情。这才使得他官复原职。且仁惠太后移宫之事本宫听闻也是张婕妤向皇上进言。惠贵妃协理六宫,怎可容得嫔妃私自干预朝政。” 这一番话处处说中要害,茯若不由得脸色大变,只是淡淡道:“臣妾原也想着此事不妥,只是后来想着既是皇上也允诺了此事。料想也不会有什么错处的。所以也觉得且由着张婕妤便是。” 皇后沉住气道:“惠贵妃自然觉得无甚错处,张婕妤乃是为你的母族求情。惠贵妃心下只怕对张婕妤感激不已,那还会去责怪此事。” 茯若温和一笑,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但张婕妤不过是随口对皇上一说罢了。且臣妾的伯父委实没有过错,不过是旁人的诬告罢了。” 皇后冷然一笑,只低头抚弄着手上缠丝嵌三色宝石的赤金戒指,声音低沉道:“惠贵妃此言放肆了,朝中言官能弹劾百官,且你伯父招待使臣不周属实。惠贵妃用诬告二字,莫非惠贵妃相信朝中言官乃是受了旁人的指使刻意与你伯父为难的。” 茯若只勉强笑道:“臣妾不敢,但望皇后娘娘明鉴,臣妾的伯父为官数十年来,一直奉公克己,绝无半点罪处。或许张婕妤不过是言之以理才使得皇上恕了臣妾的伯父。自张婕妤出了冷宫,便是皇上的专房之宠。” 皇后忽而面色宁和,眉梢眼角皆是和睦的神色,口气亦变得温和起来,只见她温然道:“张婕妤乃是罪臣之女被充入后宫为宫女的,与惠贵妃的家门又有什么关系。怎会无端端的去为惠贵妃伯父说情。本宫倒是觉得莫不是惠贵妃特意唆使张婕妤所为。且张婕妤得以出冷宫,惠贵妃对她一直颇为照拂,本宫听闻,便是张婕妤昔年未入冷宫之时,惠贵妃与她也颇为交好。如今想来,张婕妤倒是个会知恩图报的人。” 茯若只大惊失色,强行稳下心绪,平和道:“臣妾事前着实不知张婕妤会为臣妾伯父求情,且臣妾与张婕妤交好也不过是想着张婕妤的性子宽和,与臣妾颇为投缘罢了。皇后娘娘委实冤枉臣妾了。” 皇后此刻的面色冷漠,她只冷淡道:“本宫也并非是想着来刻意为难惠贵妃,只是如今惠贵妃位分显赫不比的从前。若是也似敬和贵妃那般出了什么错处。落得惨淡收场那便不好了。” 茯若只是漠然道:“皇后娘娘所言,臣妾知道。臣妾日后会更加恭顺克己,必定使自身担得起贵妃的位子,不使得皇后娘娘挂心。” 此言一出,皇后与茯若只静默相对,茯若心中自然是知晓皇后对自身的敌意的,且不过暗暗心惊皇后竟知晓了玉璃为伯父求情一事,这样一来,却是硬生生坐实了茯若对于王尚仪乃是皇后所派来的奸细的疑窦,此事茯若不过是单单对着王尚仪与清儿提及过。统共永和宫上下除此二人外,再无旁人知晓。此番皇后知道了此事。清儿乃是自幼便伺候茯若的。如此算来,也必定只王尚仪一人而已。茯若心里不由得汹涌着无尽的恨与怒,自己自入宫以来一直颇得询的恩宠,且自己又是仁惠太后那边的人,而自己的家门日渐做大。且自敬和贵妃身故后,茯若便抚养了二皇子。且她现下又晋了贵妃位,手中兼有协理六宫之权,这样的盛宠。让皇后必定是会将她视为眼中钉的。而茯若方才说出那一番对婉贵嫔失子的疑窦之时。皇后便已然知晓了茯若对自身的怀疑。这样一来。她自然是不会轻易容下茯若的。茯若与皇后便如同是彼此相对的虎与兕。在将对方彻底斗败之前,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 此刻皇后能做便是敲山震虎,让茯若知道玉璃所犯的错处,提点着茯若这致命的刀柄尚且让握在皇后的手中,而茯若能做便是对皇后咄咄的攻势报以谦和的姿态,然后寻求一个缝隙,施以反击。 皇后微眯了双眼,眉毛曲折成新月弯钩的弧度,正色道:“本宫今日所言便是这些,惠贵妃且先跪安吧。只是本宫还望惠贵妃明白,贵妃终究是妃。这后宫的主子终究只有本宫一人。正如本宫所抚育的皇长子到底是皇上的嫡长子。惠贵妃的二皇子便是再如何聪明好学,庶出终究是庶出。本宫只望着惠贵妃好生记着这个道理,万万不要去凭空多出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茯若被皇后噎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得蜷紧手指,温和道:“臣妾谨遵皇后所言。” 皇后闻言只清淡微笑,那笑容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却见她温和道:“惠贵妃一向便是个聪慧之人,本宫所言惠贵妃定是明白的。待得日后皇长子登基,惠贵妃便是贵太妃。到时候身份尊贵只在后宫颐养天年便是,也省的如今动了这许多的念头。到头来反而祸及了自身。” 茯若出了凤仪宫,神色如同被冰霜结住,只是冷然对着身边的清儿道:“快些回永和宫去罢。本宫今日与皇后说了好一通话,当真是乏极了。” 清儿只嗫嚅道:“皇后与小姐说什么了,王尚仪当真是皇后派来的奸细么?” 茯若只淡然道:“无论如何,王尚仪万万不能再留她在永和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茯若回到永和宫内殿,却见玉璃早早候在哪里。见茯若进来。只温然笑道:“贵妃娘娘可回来了,叫臣妾好等。” 一旁的宫女秀儿只上前为茯若褪下外裳,又除了些许珠钗,只伺候她坐下来,茯若这才缓声道:“本宫原本可一早便回来的。可是在半路上却被皇后叫到凤仪宫去了。如若不然。玉璃还是不必候这般久的。” 玉璃闻言,知道必定生了事,只皱眉道:“既是皇后娘娘所传唤,臣妾便是再等些时日也是不打紧的。” 茯若温然一笑,只遣退了殿中伺候的宫女,复才细细道:“皇后得知了你为本宫叔父求情之事。言你乃是一嫔妃不可干预朝政。依着本宫看,倒像是皇后寻着了咱们的错处。只等着时机对咱们动手呢!” 玉璃怃然扬起脸,只瞧着自己留得许长的指甲,在错错缕缕的光影下,却仿佛仿佛半透明的琥珀,只记载着无数隐秘的心事和流光匆匆。却见她缓缓道:“皇后她容不得臣妾,且如今惠贵妃位高权重,薛氏身为中宫之主焉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权旁落。自然是要动些手脚的。不然这后宫的权柄若是落在别人手中,岂不是妄费了她一番算计。” 茯若只冷笑一声,道:“方才本宫在她宫里,却见皇后口口声声言明嫡庶之别,本宫瞧着她不光是忌惮本宫这个贵妃。同样也在忌惮本宫抚养的澄儿会与她的皇长子争夺储君之位呢?” 玉璃微微一笑,道:“皇后一向不得皇上宠爱。皇上带她当真没有多少情意,好在她如今还是皇后,若是以后她的皇长子不能登基。且还不知皇后将如何自处呢?” 二人言语几句却也散了。倒是临走前,玉璃闻得茯若殿中的沉水香闻起来整个人极是舒坦。便不觉叹道:“到底是惠贵妃宫中的东西,便是这熏香也比臣妾宫中的紫檀香好些。不似得臣妾宫中的,闻起来便觉得胸闷气堵,真真是叫臣妾烦心。” 茯若却温然一笑,缓缓道:“这又有很难,你若是喜欢,本宫让秀儿给你拿了些去便是。这些还是昔年皇后赏赐的。” 玉璃只拨一拨额前碎发,含着笑意道:“若不是咱们二人细细留心,怎能发现一向温和大度的皇后竟是这般险恶心肠。且不说她平日极是体恤嫔妃。便是臣妾有孕这些时日,皇后也是每隔日便打发了小宫女来永安宫看望臣妾。若不是早知皇后为人,只怕连臣妾也不禁喟叹皇后的贤良。” 茯若却冷冷道:“皇后素喜奢华,一向在面子上是做得极足的。且不说本宫这里的沉水香,便是那玉贵嫔的那支金步摇也是极名贵的,本宫瞧着乃是用上好的赤金打造。单单是那步摇的金子,便不下万金。” 玉璃只淡淡笑着,不再言语。茯若亲自唤来秀儿让她去给玉璃抓些沉水香。玉璃得了些便走了。 却回到了永安宫里。玉璃身边的宫女喜儿只问道:“婕妤娘娘,若是您喜欢这香料,你只让皇上赏赐给您便是了,何必向惠贵妃娘娘开口呢?” 玉璃一向将喜儿视为心腹,见她这般问,也不过淡淡笑道:“惠贵妃哪儿有现成的,本宫直接向她要些便是。何必再去劳烦皇上呢?” 喜儿只喃喃道:“奴婢不过是害怕旁的宫女小瞧了咱们永安宫。” 玉璃只温温道:“怎会?本宫现如今已是婕妤了,难道还会有宫女来欺侮本宫么?这早已不是昔日了。” 喜儿只道:“还望娘娘恕奴婢愚笨,奴婢只觉得这沉水香不过尔尔。也不算的十分贵重。为何婕妤娘娘还十分重视此物。” 玉璃只温声道:“这东西好歹是皇后赏赐的,且这里头加了些十分贵重的药材。本宫有了这沉水香,不单单可以让本宫安胎养神,还可以让旁人忌惮。” 喜儿不知玉璃言重深意,却再也不敢多言。 过了些许日子,玉璃的身子已经渐渐有了八个月。这日玉璃同众人向皇后请安过后,只同敏贵人一同回宫去,却是在路上见着了齐贵嫔。齐贵嫔一向视玉璃为仇敌,且她如今又有身孕,不觉恨意更深。玉璃同敏贵人的位分都低于齐贵嫔,因此二人只温然对齐贵嫔行礼。却见齐贵嫔也不让她们起来,只据熬道:“本宫瞧着张婕妤的身子倒像是有几个月了。真是不由得感叹张婕妤的福气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玉璃知道齐贵嫔话中有话,只温声道:“贵嫔娘娘,臣妾如今怀着身子,跪下多有不便,不知齐贵嫔娘娘可否能让臣妾起来说话。” 齐贵嫔不禁冷冷道:“当真是放肆,本宫乃是正二品的贵嫔,张婕妤不过是个从二品的位分,便是怀有身孕又能如何?难懂仗着大个肚子便能将这位分颠倒。让本宫这个贵嫔听你区区一个婕妤的话么?” 敏贵人担心玉璃身子熬不住,只劝道:“贵嫔娘娘且宽贷张婕妤这回吧,她好歹是有身子的人。且让她起来说话吧。” 齐贵嫔娥眉一挑,尖声道:“几时又轮到这个小小的贵人多嘴了,本宫的事要你来支会么?” 却见玉璃身子有些支不住了,才示意让身边的宫女去将她扶起来。却又敏贵人起来,只道:“本宫瞧着张婕妤如今的身子也当真是羸弱极了。本宫不过让你多跪了一会儿,便这边熬不住。原先你在冷宫那么些年也不见得你身子如何?怎的如今张婕妤出了冷宫得享富贵身子便这般不好了起来。当真也是让本宫瞠目。” 玉璃只勉强笑道:“齐贵嫔娘娘说笑了,臣妾不过是怀着孩子月份大了,身子乏力繁重而已。算不得什么的。”言毕,玉璃话锋一转,脸上的笑意越发怃然温和,只缓声道:“若是有一日贵嫔娘娘也怀了龙胎便能体会臣妾的辛苦了。” 齐贵嫔入宫多年,一直未有身孕,且与她同时入宫的宜贵嫔虽未有孕,但膝下到底有惠顺帝姬。也算得以依靠。然齐贵嫔一无所出,实为她平日最是遗憾恼恨之事,今番被玉璃无端端提起。怎能不恨,只冷冷道:“大胆贱婢,怀了身孕又能如何?竟敢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且不说你乃是微贱宫女出身,便是你的母家也皆是罪人。你伯父与朝中奸臣为伍,才被景宗皇帝抄家灭门。你这般低贱的出身,便是生下了孩子,那孩子也不过是留着卑贱血液的贱种罢了。难道你以为你有了孩子,便能跟本宫比肩么?” 敏贵人见玉璃被齐贵嫔说的十分羞愧,不觉上前为玉璃抱不平,只道:“齐贵嫔娘娘这话到底说的有些过了。张婕妤虽说是宫女出身,但她如今已是皇上身边的婕妤了,大家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何苦如此苦苦相逼呢?且说张婕妤诞下的孩子也是皇上的骨肉,齐贵嫔说那孩子乃是还贱种,难道就不怕犯了诋毁皇上的罪过?” 齐贵嫔闻言只丝毫不见惧色,只冷冷道:“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宫却未曾知道敏贵人一副唇舌也是这般能说。到底是敏贵人平日里与张婕妤与惠贵妃走的近些。也学来了她们那样一副好的嘴上功夫。” 玉璃闻言,脸上稍稍含了些怒色,道:“齐贵嫔若是不满臣妾有孕,单单说臣妾的不是便可,何必又扯上惠贵妃。臣妾与敏贵人的位分不及齐贵嫔娘娘尊贵,但惠贵妃乃是正一品贵妃,位同副后,岂是娘娘可以言语议论的。娘娘素来训导臣妾们宫中尊卑有别,怎的到了自己身上便忘了。” 齐贵嫔闻言,大怒,只森然道:“张婕妤既然知道尊卑有别的道理,难道本宫还需要张婕妤来训诫么?本宫再是犯错,也有皇后会来责罚臣妾,轮不到你这贱婢要多嘴舌。” 言毕,齐贵嫔便走了。玉璃与敏贵人行了数步,一个身子不支,便倒了下去。幸得一旁的敏贵人叫人扶住了她。只将她送回了永安宫。茯若与询闻得了,都急忙赶到永安宫去了。 玉璃昏倒过后,太医前来请了脉,开了些方子。玉璃醒转过后,茯若只关切道:“好端端的人怎会昏倒。”又问她身边的宫女,到底发生了何事。 身边的宫女只低声道:“婕妤娘娘在回宫的路上不知怎的被齐贵嫔娘娘训斥了一阵,一时间身子熬不住便昏倒了。” 茯若蹙眉道:“齐贵嫔无故训斥你作甚?可是你言语冒犯了她。” 询只怒道:“这个齐贵嫔也当真是可恶。便是玉璃言语上有些不小心的。也应该看在玉璃的身子上多多担待些,若是今日玉璃失了孩子,朕如何饶得过齐贵嫔。” 玉璃只温和道:“皇上不必动怒,到底是臣妾不好,自己有着肚子不便,对齐贵嫔行礼时便行了不甚恭敬,才惹恼了齐贵嫔。也原是臣妾不对。 询只温和道:“玉璃且安心养胎便是。往后时日,到孩子生下来为止,每日对皇后的请安你且免了吧。” 茯若只对询道:“臣妾且去储秀宫看看齐贵嫔,她今日惹出了这般大的事,臣妾身为贵妃,不能不管。” 询只点点头道:“茯若且去便是。你是贵妃的身份,料想那齐贵嫔也不会如何。” 茯若遂去了储秀宫,询原本想着留下来陪陪玉璃,玉璃只对询道:“皇上还是同惠贵妃一同去储秀宫好些。臣妾瞧着今日齐贵嫔似乎对臣妾与惠贵妃多有不满。且惠贵妃的性子温和,臣妾只怕惠贵妃在储秀宫会受气,还是皇上亲自去储秀宫好些。” 询在玉璃的脸上香了一香,只笑道:“朕到了晚上再来陪你。” 茯若到了储秀宫,却见齐贵嫔正在责骂宫女,见到茯若来了,齐贵嫔只匆匆行了礼,也不等茯若让她起来,便自行起身了。茯若见了不禁笑道:“齐贵嫔算是宫里的老人了,怎的如今对着宫里的规矩还不清楚。本宫乃是贵妃,你对着本宫行礼,本宫没有发话让你起来,你怎敢随意擅自起来,难道齐贵嫔眼里没有本宫么?” 齐贵嫔只冷冷道:“惠贵妃娘娘不必依着位分来压臣妾,便是臣妾的位分比不过娘娘,娘娘也不要忘了这儿是储秀宫。臣妾才是储秀宫的主位,臣妾在这里宫里,难道还要受旁人的支使么?便是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又如何,管辖六宫诸事的只有皇后。贵妃娘娘也不必急着来嫔妾处耀武扬威的,没得做这些个威势给谁看?” 却闻得门外传来一声:“朕瞧着你如今是越发放肆了。对着贵妃也敢这般不敬,难怪今日你今日对张婕妤那般傲慢。朕瞧着齐贵嫔眼里竟连朕也是没有的。” 齐贵嫔勉强笑着行礼道:“皇上言重了,臣妾乃是皇上的嫔妃怎会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臣妾心心念念的都是皇上。” 询的语气十分森冷,他“哼”了一声,道:“朕听着你方才对惠贵妃的言语当真是放肆之极。且不论你对贵妃放肆。便是你今日为难张婕妤之事,却又怎讲?” 齐贵嫔只怯怯道:“张婕妤仗着身孕便无是臣妾,臣妾身为贵嫔不过训斥了她几句。也算不得什么的。” 询的脸色愈加难看,只逼视着齐贵嫔道:“旁人对你不敬,你便怒不可遏,你对旁人尊敬过么?怎只见得你泰然处之。” 茯若只幽幽道:“必是齐贵嫔仗着自己乃是贵嫔的位分,又是出身世家的,怎会将宫女出身的张婕妤放在眼里。便是臣妾,在齐贵嫔眼里,也不过是仰仗着是仁惠太后的亲眷也得如此高位,她怎会拜服臣妾。” 询只冷冷看着齐贵嫔,森然道:“惠贵妃所言朕瞧着不假。齐贵嫔当真是可恶。” 茯若叹气道:“方才听玉璃说齐贵嫔嫌玉璃对她礼数不周,所以才动怒的,她原是贵嫔之尊,责罚比自己位分低的嫔妃也是有的,只是该顾忌着张婕妤的身孕。” 询的眉心微微一动,冷笑道:“她这幅样子能做的正二品的贵嫔么?”询只吩咐身边的高柱,道:“文氏言行傲慢,对上不敬,于下不宽,着降为正三品贵人。” 文氏听了此言,只眼中落下泪来。不敢分辨一二。便不再言语。 茯若与询也看也不看文氏,二人只执着手便出门去了。 文氏恨恨瞪了茯若一眼。便转身回了内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文氏被降为贵人之后,因着询念在她入宫承欢多年,便仍旧让她居住在储秀宫。也并未十分苛待了她。文氏对此极为不满。却有一晚,到皇后殿里哭诉求情。只盼着皇后向询求情,复了她贵嫔的位分。皇后得知了,也只是叹气道:“到底是齐贵人自己不小心,你既然知道张氏有孕,又何苦跟她为难呢?且不说皇上如今专宠于她。便是昔日的韦氏不也因为绕了婉贵嫔的胎儿也招致祸端,怎的齐贵人如今还这般糊涂呢?。” 一旁的宜贵嫔温和劝道:“依本宫说,齐贵人还是安分些吧,如今那张氏的位分越过了你去。你若是再遇上了她,只怕她反过来会与你为难呢?” 文氏闻言,只恨恨道:“张氏贱婢,原不过是司制房里的绣女,如今仗着大个肚子就越发跋扈了去,总有一日,本宫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也好叫她知道本宫的厉害。” 皇后只温言道:“齐贵人还是且听宜贵嫔一言,如今张氏宋氏二人一个协理六宫,一个独享盛宠。齐贵人与她们为难,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文氏一向对皇后唯命是从,听了这些言语才默不作声起来,随即便告退了。宜贵嫔见齐贵人走了,走到皇后下榻,只恭顺和睦的为皇后捶腿。低声道:“皇后娘娘方才说的在理,但齐贵人好不容易得升了贵嫔的位分,如今因着惠贵妃与张婕妤之故被贬了下来,她焉有不恨之理?” 皇后神情冷漠,只森然道:“她便是再恨惠贵妃与张婕妤二人,如今也只能忍着,万万不可妄动。且不说如今惠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张婕妤独享盛宠,便是她们二人身后还有仁惠太后。且本宫听闻,后宫中也有不少的嫔妃与她们走得近。如此算来,惠贵妃与张婕妤在宫中已然结成党羽,只怕势力与本宫都相差未几。齐贵人如今也被皇上厌弃。再与她们为敌,不是自寻死路么?” 宜贵嫔闻言,只温和道:“皇后娘娘所言极是,只是不曾想原本都小看了惠贵妃宋氏了。臣妾原想她性子和睦,却不曾想她手段如此之深,入宫不过数年的光景便成了正一品的贵妃位。且她如今与张婕妤联手,便废去了齐贵嫔的位分。臣妾以为,这二人极是不好对付啊。” 皇后冷笑道:“本宫早看出这事了,从惠贵妃抚育二皇子在身旁开始,本宫便觉得她是个威胁,如今看来,本宫倒是也未曾走眼。惠贵妃膝下有仁元帝姬与二皇子。也算的是儿女双全了。且二皇子的悟性远远胜过本宫的嫡皇子。依着如今看来,皇上便是日后封了她皇贵妃的位分也未可知啊。本宫如今也是将近三十的人了。若是有一日将这凤位拱手让出也指不定呢?” 宜贵嫔急忙劝慰道:“皇后娘娘勿要自忧,皇长子到底是嫡子,且虽说皇长子的悟性不及二皇子,但他是嫡子又是长子,二皇子再是聪慧,也不能坏了祖宗家法的规矩啊。” 皇后淡然一笑,道:“祖宗家法那些东西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最要紧的还是看皇上的心意。” 宜贵嫔谦和道:“若真有那日,臣妾等拼尽全力也会护着皇后娘娘与嫡皇子。” 皇后只冷冷道:“咱们是应该准备些了,你的父亲与堂叔都在朝中任职,齐贵人的父兄皆是户部的官员。你应该让她们向皇上上奏此事,只先试探出皇上的心意便可。” 宜贵嫔只温和笑道:“这个自然,臣妾与父亲上次写信与臣妾道,早已与昭惠太后的堂兄上官大人商议过此事,不日便会一齐向皇上上奏的。” 皇后淡然微笑,缓缓道:“上官大人乃是本宫的舅父,他自然是会尽心去做此事的。前朝的事且留给他们,后宫里头咱们也不能闲着。本宫听替张婕妤诊脉的太医说张婕妤腹中的胎儿似乎是个男胎。本宫想着张婕妤当真是好福气啊,若是如此。只怕日后她坐上昭仪或是贵妃的位子也未可知啊。” 宜贵嫔凝眸片刻,道:“臣妾听宫里的老宫女说女人若是生产,和阴曹阎王便只隔了一帘纱帐。若是张婕妤在生产时遇上了什么要紧的事,便只能怪她福薄了。” 皇后出神道:“且放手去做吧,只是记着一条”皇后的眼中闪过最是刻骨的寒意,“一定要叫她死。” 宜贵嫔微微一诺,便走了。皇后见着宜贵嫔走远了,起身到了皇长子的房内,见着皇长子正在温书,皇长子润儿见皇后,只亲切的跑到皇后身边,笑道:“母后,儿臣今日已经学完《孟子》了,太傅还说儿臣学的很快。” 皇后眼中掠过一丝宽慰的笑意,只抱着皇长子润温和道:“我的儿,母后听你这么说,真是为你高兴啊。” 润儿又道:“不过儿臣有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父皇了,今早在承明殿听二皇弟说起,昨夜与前夜父皇都去了惠母妃哪里?二皇弟还说他还和父皇一起用膳,父皇还考了他学问功课如何如何。母后,润儿也想见到父皇。” 皇后闻言,顿时怔了,眼中不住闪过一丝泪意,只搂着皇长子润儿温和道:“润儿听话,你父皇近日来朝政忙得紧,等到他得空了,自然会来看润儿。” 润儿这才不言语了,皇后复又道:“便是你父皇不来看你,可润儿的身边不是有母后么?母后就只有润儿一个儿子,润儿也只有母后。” 润儿略略有些圆润的脸庞闪过一丝笑意,只对着皇后道:“等到润儿长大了,我要给母后建一座大大的宫殿,让母后在里间享福。” 皇后只温然笑道:“我的儿真是孝顺啊,那么润儿要给母后盖一座怎样的宫殿呢?” 润儿稚嫩的脸庞有着璀璨的笑意,只道:“便是像皇祖母的长乐宫那样的宫殿给母后住。” 皇后顿时笑了,笑着笑着眼中竟落下泪来,只道:“润儿,你一定要争气,只要你能坐上太子之位,母后便没有遗憾了。” 过了几日,虽是深秋时节,却是已然落下了雨来。茯若横卧在榻上听着细雨绵绵,显得整个永和宫越发静谧。秀儿只在一旁伺候着,道了句:“真真是奇怪,如今这样的时节竟下起了雨,只怕过不多日却是会越发冷了。” 茯若淡淡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天气干燥了那么些天,下点雨还好些。” 秀儿只道:“张婕妤的身子都有九个月了,依奴婢不日便要生了,只怕日后皇上会更疼爱张婕妤的。奴婢只为贵妃娘娘抱不平。” 茯若温和一笑,道:“本宫如今已是贵妃了,还有什么好争的。本宫膝下早已有了一对儿女。本宫还回去争那些小情小爱的东西么?” 秀儿只道:“奴婢听永安宫的宫女说,张婕妤肚里怀着的也是一位皇子。皇上如今这般喜欢张婕妤,若是等到小皇子落地,奴婢只怕皇上便不重视咱们的二皇子了。” 茯若沉思片刻,沉吟道:“皇上重视又如何,不重视又如何?左不过只是个奶娃娃。便是皇长子那样的身份,又是嫡子又是长子。还是皇后亲手养大,皇上也未见多重视他。本宫又何苦来忧心这些事呢?” 秀儿只点点头,复再不言语。 此时风雨之声渐渐大了起来,而茯若的永和宫外树木森森。外间隐隐有嘈杂声,随后殿外小太监跑了进来,慌乱道:“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张婕妤要生了。现下永安宫哪里乱成一团了。还望贵妃娘娘快些过去。” 秀儿只出声斥道:“现在外面这般大的雨,若是贵妃出去被雨淋坏了身子,你担待的起么?” 那小太监满身是水,只见他焦急道:“算是奴才求贵妃娘娘了,现下皇上已经赶过去了,但皇后娘娘说她身子今日不适,只让奴才们将此事托给贵妃娘娘。还望贵妃娘娘且去一趟永安宫吧。” 茯若无奈,只打着伞去了永安宫,一路上伴着冷风凉雨,冷雨斜斜打到茯若的衣衫上,即便她的身边的宫女打着伞也是无济于事。茯若到了永安宫,只见里间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左右来往走动,询只在殿外焦急的候着,见到茯若来了,只道了句:“茯儿”便再未言语。 茯若只唤来喜儿,细细问道:“好端端的怎的张婕妤早产,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喜儿焦急泣道:“奴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今早起来,婕妤娘娘喝了太医院送来的安胎药,随后又用了早膳,不过一刻便开始肚子疼,随后底下便已经见红了。这时候奴婢们才慌了手脚。只让人去请太医来。其余的奴婢便不知道了。” 茯若只蹙眉道:“定是有事做事不当心,给张婕妤吃坏了东西。” 询略略一想,道:“是了,料想以前的婉贵嫔也是这样便没了孩子,不知如今玉璃可否能安然无恙。”言毕,询的眼角已有了一丝因焦急万分而生的泪意。茯若只拉住他的手,似乎意图给他一些安慰的力量。 渐渐入了黄昏,茯若只与询在永安宫内焦急等着。黄昏时节,夜雨未歇,茯若的烦乱的心思也似那幽幽细雨一般。连绵不断且又絮絮冗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永安宫的内殿里,玉璃面色苍白如纸,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般,委软在床上,她九个月大的肚子高高隆起。她的深色仿佛极是痛苦。良久才痛楚的吐出一句:“好疼。皇上救我。” 询虽是在外殿,但他委实十分关心玉璃的安危,仍旧不自主的走进了内殿,执起了玉璃的手,关切道:“玉璃,朕在此,朕会一直陪着你的,直到你把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为止。” 茯若见着询与玉璃此般情状,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暗自寻思道:“果真询待玉璃比我不同,我昔日生产仁元帝姬之时,询何曾陪伴在我身边。饶是询待我再是亲厚,到底是比不过玉璃的。”随后,茯若见玉璃的模样痛楚,便向往来伺候的宫女问道:“好端端的张婕妤是怎么啦?太医前些日子说不是离生产还有些日子么?怎的如今便临盆了,可是你们伺候的人除了什么差错。” 在一旁做事的宫女道:“回禀贵妃娘娘,婕妤娘娘早产奴婢们着实不知啊,今早婕妤娘娘起来,照常喝了那碗清粥以后就便说不舒服,谁知过了一阵儿,下面便见红了。奴婢一时间慌了手脚。只能让人去请皇上和贵妃娘娘,其余的奴婢们着实不知啊。” 询闻言大怒,向身边侍奉在侧的太医喝道:“张婕妤的那碗粥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会让她这般的不适。可是御膳房的人做事不当心。” 却见那太医低首道:“回皇上的话,据微臣所知,张婕妤的早膳里被人掺入了催产的药物。所以使得张婕妤懂了胎气。” 茯若只道:“御膳房的人做事到底太不当心了,若是张婕妤出了事?她们能担得起么?” 询微有怒色,叱道:“御膳房的人做事委实太不小心了,若是玉璃今日安然生产尚好,若是玉璃今日出了什么差错,朕定然不会轻饶了这帮奴才。” 茯若闻言,面上微有难色,只宛声道:“皇上不必动怒,御膳房分属六宫,若是真有事,且由皇后与臣妾管制便是,不必劳烦皇上了。” 便是在茯若言语顷刻之间,玉璃怃然的面容痛苦的扭曲了一下,只见她低声唤道:“皇上。” 茯若的手试探着抚到玉璃的额头,惊异道:“好烫,张婕妤想必是发烧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语言须臾之间,只闻得一阵脚步声,却是仁惠太后来了,只问了茯若一句:“张婕妤如何了?” 茯若面有忧色,未发一言,仁惠太后亲眼见到张婕妤痛楚的模样,只低声道了句:“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仁惠太后见玉璃痛楚万分的样子,只对太医道:“即是动了胎气,怎的张婕妤如今仍未生出胎儿,到底是何等缘故。” 太医低声道:“回太后娘娘,张婕妤因是误用了催产的药物,所以动了胎气,而张婕妤身子虚弱,以致她无力生产。依微臣看来,料想是要强行催产了,只是。”太医微有踌躇,未继续说下去。 茯若只冷声道:“不妨太医继续说下去。” 那太医复又道:“张婕妤如今身子虚弱,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母子之间只能保全其一,不知太后与皇上的意思是?” 询斩钉截铁道:“无论如何,都要保全玉璃,孩子没了日后还会有的,但是玉璃只有一个,朕不能没有玉璃。太医不论如何都要保全玉璃。” 茯若闻言,不由得身上激灵灵一冷,几乎从骨缝内沁出寒意来。只是眼光悲凉,低首望着地上。只低声道:“太医且照着皇上所言便是。” 随后,三人便在外殿等候,过了半晌,询的面容已经微有倦意,茯若走到询的身边,询只握住茯若的手,沉声道:“茯儿,朕当真好生担忧玉璃的胎儿。若是玉璃能以母子平安,朕愿意大赦天下。” 茯若颔首,眼中掠过一丝悲然,温然道:“臣妾明白,皇上对张婕妤如此深情,料想便是上天有知,也会庇佑张婕妤母子的。” 一夜风雨潇潇,茯若与询担忧着仁惠太后的身子,便请她先回了寿康宫去,而茯若也以担忧着二皇子与仁元为由,先行回了永和宫去,只余询一人在殿中。 到了第二日清晨,却是询身边的太监高柱到永和宫来,喜道:“昨夜四更时分,张婕妤诞下了一位皇子,母子平安。皇上在哪儿足足守了一夜。随后见是天光放亮了才让奴才来将此事告之惠贵妃。” 茯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只是淡淡道:“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本宫便能安心了。” 皇后让身边的伺候的人告之六宫诸人,免了今日的请安。 茯若半卧在软榻之上,清儿在一旁为茯若递上茶果,只笑道:“如今张婕妤诞下了一位小皇子,奴婢料想着皇后有的头疼了,皇长子论聪慧不及咱们的二皇子,而若是抡起恩宠,谁能及得上张婕妤呢?” 茯若细声道:“今早皇上便已经下旨大赦天下了,只是有的大臣上奏一位此事不妥。” 清儿明了地微笑,道:“到底是那些大臣这般大胆,竟敢驳了皇上的兴致。” 茯若温和道:“无非便是素日与张婕妤有嫌隙的齐贵人的兄长文泰,以及丽贵人与新近入宫的林氏的父兄大力反对此事。” 茯若只静静吸一口气缓缓道:“他们只以小皇子乃是庶出,张婕妤身份微贱,贸然为着此事大赦天下,于礼不妥。因着只求着皇上速速收回了旨意。” 清儿只微微低首思量,道:“只怕皇上是动了真怒了吧,奴婢听闻上回上奏说大老爷招待使臣不周的也是这些个人。” 茯若微微出神,只低声道:“那些人早已是结成了党羽,早些让咱们发现了也好,早日连根除去。” 往后接连几日,询下了早朝,便去永安宫陪伴玉璃母子,至于其余人的宫殿便是一掠而过,许是怕着旁人扰了玉璃产后的休养,询只下了旨意,六宫诸人不许去永安宫探望张婕妤母子,便是皇后与茯若也被拒之门外,也不由得使六宫诸人暗暗心惊。 且过了一月后,询亲自为小皇子赐名为“溶”更是下旨免去了玉璃昔日家中所犯的过错,让他们都悉数归返了京中。为此更是朝野震动,便是一向极少过问朝政的昭惠太后之兄太傅上官明也上奏道:言张婕妤的族人乃是罪臣,皇上不能因着张婕妤诞育后嗣之功,便免了罪人的过错。只让询速速收回旨意。 便是如此,其余大臣,例如皇后之父御史中丞薛光义也上奏请求询收回旨意,随后朝中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只使得朝野震动。询为此颇为不满。玉璃只温声劝阻道:“若是皇上当真难做,且收回旨意便是,不要因着臣妾一人之故,而伤了众臣之心。”其言语间婉转谦和,令询更是生了偏袒之心,更是铁了心不收回旨意。 茯若偶尔去寿康宫与仁惠太后说起此事,仁惠太后只对茯若道:“不论旁人如何?茯若你且要记住,一定不要让皇上收回旨意。” 茯若闻言,只道:“那原是朝政之事,臣妾贸然插手恐不相宜,且前朝的诸多大臣都在反对此事。” 仁惠太后淡淡道:“便是如此,所以你务必要支持皇上此事,你且想想朝中反对此事的人都有那些?” 茯若细细道:“为首便是昭惠太后之兄上官明,还有便是皇后之父薛光义,以及宜贵人的兄长苏元任。还有便是齐贵人之兄文泰,还有玉贵嫔的堂叔洪安州等人。” 仁惠太后冷然道:“这便是了,这起子人都是昭惠太后一党,若是由着她们成了事,咱们日后还有容身之地么?且说张婕妤的叔伯都是昔日德宗皇帝的旧臣,他们被赦免了罪过回京。于咱们也大有裨益。” 茯若这才默默然,不再出声,仁惠太后复道:“眼下润儿与澄儿都已长大,到底谁会成为东宫太子,便是最为要紧之事,且不说润儿原本便是嫡出,且皇后身后更有昭惠太后。她们与前朝势力盘根错节,为此,不论如何咱们都要让与他们为敌的人进入朝中为官,而张婕妤的叔伯都是在明宗皇帝成为太子以后被贬官或是流放的,哀家乃是德宗皇帝的遗孀,他们自然知道轻重,且你与张婕妤联手,务必要让澄儿成为太子,这样一来,咱们宋氏一族才有出头之日。” 茯若这才道:“太后所言,臣妾记下了。” 随后,茯若只漫步出了寿康宫,因着乃是宣和十年的三月了,却是见天色明好,如一块清莹的白璧,偶尔有流云以清逸的姿态浮过,叫人心神爽朗。而茯若的心思却是沉沉坠地,只在心下暗暗喟叹,想来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却是在玉璃生产二月过后,茯若待得玉璃身子好些,一时间向御膳房发难,命人将御膳房的方司膳与莫掌膳以及数个在御膳房得脸的宫女悉数叫到了永和宫,只是让她们言明昔日玉璃早产之事,究竟所为何故,一时间莫掌膳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的磕头道:“贵妃娘娘恕罪,小的着实不知此事啊,奴婢只是管理御膳房的食材的,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还望惠贵妃娘娘务必要宽恕奴婢啊。” 倒是那方司膳颇为镇定,只淡淡说道:“奴婢不知惠贵妃所言何意,张婕妤的胎儿已有九月,且女子怀胎生产或早或晚都是有的,为何惠贵妃娘娘偏偏咬定是奴婢们的过错呢?” 茯若闻言,只冷冷道:“方司膳不愧是在宫里做事做久了的,几句话下来倒是把罪过推得一干二净,若是换做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宫诬陷了你似的。” 方司膳温和道:“这个奴婢不敢,只是望贵妃娘娘明鉴,此事着实与奴婢们无关啊。” 玉璃此时仍旧有些泱泱的,许是生产是让她的身子到底羸弱了些,只见她温和道:“本宫自怀了是三皇子过后,本宫的饮食便一直都是方司膳亲自指派了宫女来伺候本宫的饮食,若是真出了差错,只管问她们便是,其余的人再问了也是枉然。” 方司膳这指着身后跪着的两个宫女穗香与莲儿道:“便是她二人一直在伺候婕妤娘娘的饮食,若是疑窦,婕妤娘娘且问她二人便是。” 只见玉璃还未发话,那二人便先磕头道:“婕妤娘娘恕罪,奴婢着实不知啊。” 玉璃冷笑道:“当日本宫的清粥里被掺了些许的催产药,这是本宫身边的宫女发现的,而你二人一直都是伺候本宫饮食的人,若是这事与你二人无关,有谁能信?” 茯若见此景就此僵住了,便对玉璃道:“且打发她二人到慎刑司去,哪里的人自会问出所以然来。” 玉璃只让侍卫将二人拖走,方司膳与莫掌膳惊得瑟瑟发抖。茯若只让二人带着余下的宫女先行回御膳房去。二人闻言如获大赦,忙着谢了恩便走了。 待得人都走了,玉璃只道:“也不知慎刑司的人能否问出什么来?” 茯若端了一盏清茶,细细品茗了两下,只对着玉璃笑道:“只让她二人入了慎刑司便是,其余的便看咱们的了。咱们也该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一些人了。” 玉璃一笑而过,再不多言,茯若温和道:“本宫听闻,皇上已经封了你的堂兄张德华为京府通判,而你的伯父张桐原先便是光禄大夫的官职,皇上已经复了他的官职。真是恭喜张婕妤了。” 许是阳春三月的时节了,永和宫外苑的春花开的甚是灼灼,花的香气随风漫进殿里来,花香又夹杂着殿中原本的秋水香的叵测香味,让永和宫的内殿有了一丝森然之意,玉璃姣好的面容在这样的意境里显得格外的飘渺,只见她缓缓道:“还要多谢惠贵妃娘娘,朝中多是反对此事之人,而多亏了惠贵妃娘娘及宋大人向着臣妾的家门。” 茯若淡淡一笑,道:“本宫既是为你,也是为了自身。且如今你的族人依然免去了流放在外,你便再不算的是罪人之后,往日的屈辱也可悉数扫去了。” 玉璃道:“臣妾从未想过,能有今日。只是朝中仍旧有多数人嫉恨臣妾的族人。更有甚者,臣妾闻言,前几日又朝臣上奏言明臣妾乃是红颜祸水。引得朝廷祸乱,臣妾当真是十分冤屈。” 茯若缓缓食了一颗樱桃,温声道:“你如今已是三皇子与端懿帝姬的生母了,他们怎敢如此无礼,当真是放肆?”茯若话锋一转,道:“饶是如此,咱们早些动手,才好在前朝后宫都一并料理了这些个人。往后也好衣食无忧。” 玉璃与茯若相视一笑,再不多言。 凤仪宫内,皇后眉头紧锁,下首便是,宜贵嫔,齐贵人与丽贵人三人。只见方司膳跪在下头,显然是将方才在永和宫所出的事悉数告知了皇后,随后,皇后只命云翳将方司膳请了出去。复才森然道:“如今齐贵人做事是越发的不中用了,你当日让旁人在张氏那贱婢的粥里下药,怎的不做的仔细些,事成之后就应该立即斩草除根的,如今惹出事来,那惠贵妃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且皇上偏偏又这般宠着张氏那狐媚子,一个不留神,本宫都会与你们一同陪葬。” 齐贵人道了句:“臣妾原先以为此次定能得手,让那狐媚子一尸两命,谁知那两个蠢奴才下的分量太轻了些,只让她狐媚贱人动了胎气,而后,她宫里的奴才速速去请了皇上与惠贵妃来,随后竟让她们母子二人平安无事。臣妾此刻也是后悔莫及啊。” 宜贵嫔道:“皇后娘娘此刻最最要紧的还是前朝之事,皇上已然因着张婕妤之故复了她族人的官职。且还是光禄大夫这样的高位?臣妾只担忧对咱们的家门不利啊。” 皇后幽然道:“可不是么?皇上为着此事接连已是贬黜了几位言官的官职,便是上官太傅也被皇上当众摆了脸色,本宫的父亲与兄长都被皇上呵斥了。如今看来,若是惠贵妃与张婕妤联手在皇上面前进馋言,本宫只怕咱们的家门被查抄也未可知啊。” 丽贵人惊道:“皇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他们受了贬黜,那咱们在后宫便是更加无以为靠了。且如今太子未立,若是让惠贵妃与张婕妤得手,臣妾只怕。”皇后森森看了丽贵人一眼,于是丽贵人知趣的没有说下去。 齐贵人恨恨道:“到底是那张氏魅惑了皇上,不然皇上怎会为了一个女子便这般兴师动众,先是大赦天下,再是复了那些前朝罪臣的官职,难不成接下来要让那狐媚子做贵妃么?” 皇后淡然道:“凭她现在的恩宠,便是皇上赐了她皇贵妃的位分也是有的,只是现下最最要紧的还是惠贵妃,她有协理六宫之权,又拿住了御膳房的宫女,若是让她拷问出什么来了,本宫往后也难做了。” 宜贵嫔冷冷道:“臣妾寻思着,倒不如皇后娘娘先行下手,让惠贵妃无从查起。也省得咱们日后有麻烦。” 皇后思虑片刻,复才笑道:“且由着宜贵嫔此计行事便是。” 宜贵嫔等临行前,皇后只淡淡叮嘱了一句:“务必要小心行事,不要再生出什么事来?” 待得三人都走了,云修见皇后以手支颐,眉色森森,不由得关切道:“皇后娘娘不论如何都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若是皇后娘娘的身子不好了,不是更让旁人称心如意么?” 皇后只是叹气道:“本宫现下是越发难做了,原以为除了敬贵妃,本宫便在这后宫安然无忧了,谁知那惠贵妃比敬贵妃更难对付,那张婕妤亦是狐媚惑主之流,本宫如今已是年老色衰,且本宫失宠于皇上多年,本宫只是担忧着本宫的润儿不能继承皇位,到时候,本宫一生心血都枉费了。” 云修劝慰道:“那惠贵妃也当真是不会知恩图报,皇后娘娘昔日那样护着她,她如今做了贵妃便和皇后娘娘过不去。” 皇后蹙眉道:“她如今手握大权,膝下又是有子有女的。自然是不好对付,便是当真出了事,仁惠太后也定然会护着她。所以本宫才觉得棘手啊。” 云修似乎想起了一事来,道:“今早毓秀宫的人来告知奴婢,说是婉贵嫔的身子染了风寒,想着这几日是不能来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后冷然一笑,道:“且由着她吧,只让她好生养病便是。”云修复才告退。 到了第二日,却是慎刑司的人前来告知茯若,只道是昨日半夜那两位宫女都咬舌自尽了。茯若闻言大惊,只急道:“怎会?好端端的人为何便这样自尽了。可拷问出什么来了。” 那慎刑司的郎官只道:“属下对那两位用了鞭刑,她们只一个劲的说冤枉,其余的一概不知。随后属下想着今早再行审问,谁知她们便自尽了。” 茯若只冷冷道:“无用。这样的一件小事也办不好。” 那郎官又道:“属下敢问惠贵妃娘娘,那二人的尸首如何料理?” 茯若淡淡道:“随意安葬了便是。只是别将此事传了出去。” 三月原是极为阳光曛暖,兰谢竹摇的日子,只因着此事宫中倒是漫上了一起萧然之象,接连数日,茯若只打发了御膳房的方司膳与莫掌膳,将二人撵出了宫外。皇后对此倒是全不过问。茯若前去告知此事之时,皇后也只是淡淡道:“一切由惠贵妃做主便是,本宫自新年来身子便不大爽快,料想是病了,有着惠贵妃为本宫操劳也是好事。本宫也可安心养病了。” 茯若深知与皇后早已生了不少嫌隙,明争暗斗的事也早已有了数个回合。知道皇后言语不过是搪塞罢了,也懒得理会,只说笑了几句,便也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待得玉璃的身子大好了,询于宣和十年的六月初四,正式下诏册封玉璃为正二品禧贵嫔。一时间宫中流言纷纷。皇后几次以玉璃身份微贱为由,欲图使询收回旨意,询却置之不理。倒是昭惠太后下旨,言玉璃乃是后宫出身而登贵嫔位。只下令不许有册封大典,询知道奈何昭惠太后不得,只是作罢。便命了礼部的官员,亲自前往永安宫对玉璃予以告之而终。一时间倒也是平息了后宫诸人的愤懑不平之言。 如此一来二去,过得个把月,却正是七月暑热的时节,玉璃只携了一对儿女往茯若的永和宫。却见二人将孩子交予乳母照料。 七月,夏花开尽,内殿里一片安静。午后的微风细细拂过殿外的梧桐树,缠绵的花朵落下地,发出轻微的啪嗒啪嗒的声响。玉璃只微微笑道:“如今天气却是越发炎热了,也不知皇上今年可否会带咱们去西京行宫避暑?” 茯若微微叹息道:“这些年宫内一直多事,况且前年为了敬和贵妃的事,皇上是费了不少心思,因而才耽搁了,而你有有了端懿,皇上兴许是怕你舟车劳顿,所以才免了,只是不知今年皇上作何打算。” 玉璃只感慨道:“臣妾如今已是正二品的贵嫔了,想起昔日的冷宫的困顿只觉得如今的一切都来的不真切。” 茯若浅笑道:“眼下你膝下已有了一双儿女难道还有比这来的更真切的,且不说皇上如今十分宠爱你,且你的位分在宫中已然仅次于本宫与皇后了,难道玉璃还有什么不得如意的?” 殿内的茜砂窗下明澈如水的霞光,金兽熏炉的口中徐徐飘出几缕淡淡的轻烟,恰是苏合香清甜甘郁的芬芳,霞光稀薄的灯影里,玉璃只微微颔首,道:“臣妾虽说已在贵嫔的位子,但宫中仍有不少人瞧不上臣妾的出身,便是臣妾的册封典礼也因着昭惠太后的意思,皇上只命了数个礼部官员草草了事罢了,臣妾心里到底也是不安。” 茯若伸手掐了几多碧青色的玉兰,缓缓插入鬓中,细细道:“但皇上仍旧是向着你,这便是足够了。好歹你也是三皇子的生母,为着这层关系,你在宫中的位分就与其他三位贵嫔有所不同。” 玉璃淡淡一笑,道:“皇上待臣妾着实是极好的。便是臣妾的亲眷,皇上也是照顾的极为妥帖。臣妾的堂兄前几日已经被皇上升了从四品的工部侍郎的官职了。” 茯若只慵懒一笑,缓缓道:“你兄长做事原本便是极好的,且他如今也有三十来岁了,在这个位子都也是合宜。” 玉璃只抚着软榻静静而笑,却不言语。茯若只细细道:“却是今早本宫的婶子进宫来探望本宫,却与本宫说起周良人的父亲于外任之时,却发现了齐贵人的兄长有私交外官的事,且为求证此事,周良人的父亲派人明察暗访了数次。如今将此事说与了本宫的叔父,叔父又托婶子将此事说与本宫。料想已是断断不会错的了。” 玉璃看了我一眼,轻轻“哦”了一声,随即道:“齐贵人的兄长乃是光禄寺少卿,怎会不知私交外官乃是大罪。且若是惩处下去,倒也是个不小的罪过。” 茯若冷冷笑道:“齐贵人一向轻狂跋扈,料想他兄长也是一丘之貉。若是叔父将此事奏与了皇上,你我二人在后宫也不能闲着。” 玉璃颔道笑道:“这个自然如此,齐贵人素来与臣妾不睦,且昔年臣妾的族人被明宗皇帝流放,便是齐贵人的父亲首先在朝中弹劾了臣妾的伯父,所以才使得臣妾的家门招此大祸。” 茯若道:“如今王尚仪已被本宫觉察了她的二心,本宫只让她在殿外伺候,也不许再管理殿内诸事。寻个时候也应该打发了她走了。” 玉璃只蹙着眉头道:“依娘娘的意思也是要一不做二不休,除了她。” 茯若淡淡叹息一声,只道:“只将她赶出宫便好,好歹她也伺候了本宫这么些年,本宫一时间都也不忍赶尽杀绝。” 过了几日,内大臣徐仲玄上奏弹劾了齐贵人之兄文泰私交外官一事,询先前为着文泰数次进言反对玉璃与三皇子之事早已对文泰颇为不满,今日碰上了此事,一时间只命刑部尚书亲察此事,只将文泰先行监禁于大牢里,又让刑部侍郎蒋松亲自去查封了文府,一时间宫中传言颇多,便是皇后与宜贵嫔也是极少出户。又过了数日,又接连查出齐贵人父亲昔年为官私自成党,并党同伐异之事,一时间也牵扯出宜贵嫔与婉贵嫔的家门。朝中顿时风声鹤唳。询数罪齐发,只削去了齐贵人之父文守恒的官职,又判了文泰流放漠北之地。 齐贵人得知了此事,一时间惊得失了人色,强行镇定下来过后,只到凤仪宫去,求见皇后,正在脚步匆匆间,却闻得身后一声:“齐贵人走的好急,这是要去哪儿,连见了本宫都忘了行礼了。”回首望去,却是玉璃正带着宫女在长街上散步。 玉璃身着正蓝色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只梳了一朝月髻,累丝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流苏长曳,极是华贵,却见玉璃缓缓笑道:“本宫先前在路上见到了齐贵人,却见齐贵人神色匆匆,本宫自封了正二品贵嫔便久不见齐贵人,没曾想如今齐贵人的家门也出了这样的变故。或许过不多时,齐贵人也会是罪人家眷。本宫只觉得这倒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的俗话。” 齐贵人也不向玉璃请安,只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在本宫面前说些风凉话,因为你这个妖孽祸胎,害的朝政大乱,你不躲在自己宫里告罪,还敢在这里耀武扬威。当真是放肆。” 玉璃微微变了神色,只道:“齐贵人方才是说本宫放肆么?” 齐贵人只冷笑道:“我听闻禧贵嫔最是会察言观色,怎的如今刚坐上了贵嫔的位子,这耳朵便不好使了,你身为宫嫔,惹得前朝朝政纷乱,且自你回宫后,后宫一直颇多是非,且你还唆使皇上恕了那些罪人的过错,还将他们悉数召回了京师,你的所作所为不是妖孽行径又是什么?且你不以为耻,难道不是放肆么?” 玉璃已然动怒,只冷声道:“齐贵人言语且仔细些,本宫乃是正二品的贵嫔,齐贵人不过是小小贵人,也敢来指责本宫的不是?齐贵人入宫多年,难道宫里的位分尊卑于齐贵人而言都只是形同虚设么?” 齐贵人只冷笑道:“你不必用着位分来压制我,你这贵嫔的位子难道做的名正言顺么?连册封典礼都无的贵嫔,算得什么?” 玉璃缓缓道:“即便没有册封典礼,本宫也依旧是禧贵嫔。且齐贵人说本宫的亲眷乃是罪人,只怕如今看来,齐贵人的父兄才会沦为罪人。本宫且冷眼瞧着到了那时,齐贵人又还如何倨傲。” 齐贵人怒极,只再说不出话来。 到了凤仪宫过后,齐贵人却被云修给拦下了,云修只劝道:“齐贵人还是请回吧,皇后娘娘这几日也是在困顿之中,身子一直不好,今早起来,昔年生产端慧亲王落下的旧疾又犯了,只怕今日只不能见贵人了,还是请贵人过些日子再来吧。” 齐贵人只央求道:“还劳烦你去通告皇后娘娘一声,本宫的家门先下遭了大祸,后宫中能救本宫与本宫家门的人只有皇后娘娘了。” 云修无奈摇头道:“贵人还是听奴婢一言,皇后娘娘说贵人眼下只能自求多福,方能以图来日。” 齐贵人见云修此景,心中知道已是无法,只垂首回了储秀宫。只在内殿哭了一宿。 过了几日,询下令将齐贵人之兄流放漠北后赐死,而齐贵人之父文守恒亦被软禁在家中。而文府中的奴仆被悉数变卖。齐贵人听了旨意,登时昏了过去。 茯若在寿康宫中与仁惠太后说起此事,仁惠太后只淡淡笑道:“刑部尚书吴桥乃是哀家保举的,有他审理文氏一族的事,只怕能挖出不少东西了。” 仁惠太后临镜戴了金丝圈垂珠耳环,茯若在一旁道:“如今文氏一族已是一败涂地,臣妾原以为根基是如何深厚,没曾想却是这般不堪一击。” 殿中的檀香缓缓灼燃,四下里都是静静的。仁惠太后缓缓道:“皇帝早已厌烦了文泰与文守恒的为人,且前翻为了玉璃的事情,皇上心里早就对他们生了不满,如今出了这事,皇帝一出手倒也都收拾干净了。” 茯若抿嘴笑道:“倒是难为周良人的父亲暗中查访了。” 仁惠太后披一件家常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长衣。神色冷然,道:“文氏一族已是不足为虑,眼下最最要紧便是薛氏与上官氏。宜贵嫔与玉贵嫔的家门都算得是显赫。如今齐贵人的家门出事,皇后那边定然会更加小心,往后咱们也不好对付她们了。” 茯若只淡淡道:“太后倒是不必多虑了,机会总归会有的。” 仁惠太后郁然一叹,缓缓道:“哀家经营多年,只求一切都遂了哀家的心意。若是宋氏一族能以发达,哀家倒也无憾了。”言毕,仁惠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茯若一眼,道:“你才二十来岁,按理也还能再添一位皇嗣的。怎的你诞下了仁元过后,便再无动静了。” 茯若淡淡道:“如今皇上待臣妾也不比得往日,且如今臣妾膝下已有澄儿。也算的是儿女双全了。” 仁惠太后道:“若是你有一个亲生的皇子,将来也多了一层筹码。你若是有了皇子,将来皇帝便是赐了你皇贵妃的位分也是有的。你且好好用些心吧。” 如此以来,茯若闻了,愁绪又渐渐弥漫心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宫中的日子看似波澜不惊的过了下去。唯一的变局是婉贵嫔苏氏的身子却是一日弱似一日。渐渐也是不成了。 询为此对她倒是颇为上心,时常遣些身边的奴才去毓秀宫探望她,细细算来,她入宫也有将近五年的时光了,且在玉璃未曾回宫之前,她一直都是极得询的宠爱的,只是失了子嗣后,才渐渐与询生分了。 皇后近日来一向不甚打理宫中事务,知晓了婉贵嫔的病情,也只是叹息一声,再无他话。 茯若因着协理六宫,偶尔倒是去毓秀宫中探望婉贵嫔的病情,见着婉贵嫔的样子,倒像是整个人都已经虚透了,整张脸看上去了无生气。 到了夜间,询却是难得来了永和宫歇息,茯若命人将孩子都哄得睡下了,只对询道:“婉贵嫔的身子如今越发弱了,臣妾见了都是觉得于心不忍。太医院的太医也当真是无用。婉贵嫔如今病体如斯,他们竟连一点法子也没有。” 询取过茯若一缕青丝把玩,温声道:“婉贵嫔她的身子自小产后,便一直不好,如今看来倒像是已是不能好的了。只是可怜了她。” 茯若闻了,倒也并无做声,二人随意又说了几句,便歇下了。 次日,茯若一早起来去向皇后宫中请安,因着茯若去的早,椒房殿里人只有皇后的奴才在一旁屏息而立。皇后从帘后出来,笑道:“惠贵妃今日来的好早啊。” 茯若淡淡道:“臣妾昨夜未曾睡得极好,今早便起的早了些。” 皇后见茯若梳得油光水滑的长乐髻,眉心有髻上正中垂落的和田玉雕琢成的玉兰飞蝶步摇,虽说玉光清雅,却也晃的眉心莹然如水。只笑道:“惠贵妃如今越发会装扮了,今日的装束清秀却又不失华贵。旁人见了,还以为惠贵妃不过还是十几岁的年华,哪里会晓得惠贵妃已是二十有六的人了。” 茯若如何不知皇后言语中的讽刺,只淡然一笑道:“难为皇后娘娘夸奖了,只是这玉兰飞蝶步摇乃是皇上赏赐的,今早乃是皇上亲自为臣妾戴在髻上的,倒也是皇上的眼光极佳,与臣妾倒是没有什么相干的。” 皇后的眼里扫过一丝嫉恨,随即便笑道:“皇上肯为亲自为惠贵妃挑选珠钗首饰,可见皇上乃是当真宠爱你啊,古人云画眉之乐,本宫今日倒是知道了。” 茯若只淡淡一笑,却也不再多言。随即皇后又道:“眼下婉贵嫔的身子沉重的紧,本宫近日来身子不大爽利,想去毓秀宫探望她也是不能,还是劳烦惠贵妃好歹去看看婉贵嫔,只当是略表关心也是好的。” 茯若只恭声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臣妾得了空便去。不劳皇后娘娘挂心了。” 皇后只温然一笑,道:“后宫有惠贵妃帮着本宫打理,本宫也好乐得清闲。” 随后数日,因着乃是中秋佳节,询倒是开了恩典,给那些新近入宫的妃子好生晋了晋位分,闵修仪晋为从三品的昭容,而周良人也晋为正五品修仪,林采女晋为从五品修容,沈才人晋为从六品美人,唐昭媛也被晋封为正三品庆贵人。宫里又是一场欢宴。 待得宴席散尽过后,询原想着去茯若的永和宫。却不曾想皇后此时倒是对询说道:“皇上今日且去毓秀宫陪着婉贵嫔吧,今日毓秀宫的宫女来报本宫说婉贵嫔的病情今日又加重了不少,她只还记挂着皇上,臣妾为此斗胆请求皇上好歹去毓秀宫瞧她一瞧,只当是成全了她对皇上的一片痴心吧。” 询倒是默默不语,半晌道:“茯儿,你怎么想?” 茯若抿嘴笑道:“皇上且还是去毓秀宫吧,婉贵嫔的身子的确是不好了,且她也有甚久未能见到皇上了,皇上只当是成全了她吧。” 询便摆驾去了毓秀宫,皇后待得询走了,只对茯若温和道:“倒是难为惠贵妃如此大度,本宫当真是心悦诚服。” 茯若只温和一笑,道:“臣妾平日时常见着皇上,便是一日不见也没有什么要紧的。” 皇后笑意更深,道:“惠贵妃愿意这般想便好了,本宫还担心惠贵妃会为着这事吃醋捏酸呢?” 茯若浅笑道:“皇后娘娘最是爱和臣妾说笑,若是论起吃醋捏酸,宫里谁人能及得已故的敬和贵妃呢?” 皇后随即又道:“若是惠贵妃得了空,明日且还是随本宫去毓秀宫去看看婉贵嫔,也当是尽心便可。” 茯若淡淡一笑,皇后娘娘吩咐,臣妾不敢有违。 到了第二日午时,茯若用过了午膳,便带了清儿秀儿二人,去了毓秀宫,在路上清儿好奇道:“小姐好端端的去毓秀宫探望那婉贵嫔做什么,奴婢瞧着她那狐媚样子就觉得烦闷。且还是皇后命小姐前去的,小姐何必来麻烦自身。” 茯若白了清儿一眼,冷冷道:“如今越发会说话了,本宫的事都要你来置喙了。你若是不想去,且先回永和宫去便是,本宫只带秀儿一路便可。省的你一路上嘴碎,让本宫烦心。” 清儿被茯若这样一番训斥,登时没了言语。到了毓秀宫正门,却见皇后身边的宫女云翳早早候在哪里,见了茯若,便行礼道:“皇后娘娘特命奴婢来告知贵妃娘娘,皇后娘娘今早起来头风犯了,现下服了药正在椒房殿里休息,怕是今日不能来毓秀宫了,皇后娘娘只吩咐奴婢嘱托惠贵妃。” 茯若当时心里也没觉得什么不对,只是淡淡笑道:“这等小事也没有什么的,待得这厢事完了,本宫会亲自去凤仪宫探望皇后娘娘的。” 进了毓秀宫,只见婉贵嫔病软软的卧在床上,见到茯若来了,也只得勉力起身行礼:“惠贵妃娘娘万安。” 茯若忙让秀儿去扶她,只道:“你是身子不好的人,这些虚礼且先免了吧,待得你身子好了再说。” 婉贵嫔郁郁自叹,幽幽飘忽,道:“臣妾的身子怕是再也不能好了,臣妾的家门因着齐贵人父兄的事也受了些牵连,臣妾只担心也似的文氏一族那般。临了了唯一放不下手也只有这些了。” 茯若凄微一笑,道:“文氏一族跋扈自傲,才会招致祸端。而你的母族罗州苏氏一向安分,且又是百年大族。依着本宫看,倒是婉贵嫔多虑了。” 婉贵嫔的眸中盈起一点儿悲艳的晶莹:“是啊,臣妾进宫都是为了家族荣耀,宜贵嫔也是如此,只是好歹她有惠顺帝姬在膝下,臣妾空空的被皇上宠幸了那么些年,到头了却还什么都没有。” 茯若只柔和道:“宫中女子大多都会如此,便是原先盛宠一时的敬和贵妃,死后也只落了一个贵妃的尊号,皇上也极少提起她了。人生在世,皆是空手来空手去。” 忽然一阵斜风卷过,茯若不觉生了一层恻恻的寒意,伸手掩上扑棱的窗。婉贵嫔淡淡道:“臣妾原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后来便没有了。臣妾时常在想若是那个孩子能生下来,该有多好。” 茯若悲悯的凝视着她:“你肚里的孩子是被旁人害死的,这个本宫与你都心知肚明。” 婉贵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不住冷冷道:“敬和贵妃,她害死了臣妾的孩子。” 茯若压抑着心里的澎湃,只淡淡道了句:“害死你孩子的人不是敬和贵妃。” 婉贵嫔闻言,霍地抬起头:“除了她还会有谁,难道惠贵妃知道害死本宫孩子的真凶是谁。” 茯若拨弄着胸前垂下的细米珠流苏,缓缓道:“本宫当日问过太医,你是因着敬和贵妃之故才昏厥了过去,但是你失了孩子是因为当日有人给你暗中服用了打胎的药物。” 婉贵嫔语气顿时冷了,颤声道:“是谁?” 茯若张着自己素白的手掌,缓声道:“除了敬和贵妃,你流产当日还有谁来过你的毓秀宫?你流产过后,敬和贵妃禁足后宫中于谁人最是有利,又是谁人将罪责悉数归结到敬和贵妃身上。” 婉贵嫔抚着心口,紧紧攥着垂落的雪珠碎玉流苏珞子,颤声道:“是皇后,皇后,她好狠的心思。” 婉贵嫔狂热的痛楚无声无息地勾起茯若心里隐隐的恐惧感,皇后今日独独让她一人来这毓秀宫到底所为何意。渐渐细思极恐。 茯若微微颔首,只淡淡道:“婉贵嫔且好自为之吧,你知道是谁害了你便好,也省的你到死都被蒙在鼓里。” 紧闭的门扇戛然而开,有风乍然旋起,茯若起身便走了,婉贵嫔一人边挂着淡淡的哀意,整个人只是失了神气,再无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从毓秀宫回来过后,茯若一宿未眠,辗转反侧间却不住想起今日婉贵嫔的情状,隐隐觉得心中似乎有甚不对。待的天光刚刚放亮,茯若便醒了,只吩咐秀儿上来为自己更衣,宝带为自己梳头。 这日乃是阖宫上下向昭惠太后请安的日子,茯若自是不敢马虎的,只好生打扮了一番。便带着清儿秀儿前行去了永和宫,走在半道上,茯若不住奇怪道:“怎的今早都未曾见到王尚仪?” 清儿只淡淡道:“奴婢昨日半夜还见到了她的,谁知今早起来便不在了,往日贵妃娘娘的早膳都是王尚仪吩咐着小厨房的宫女做的,今日确实奇怪,王尚仪不见踪影,还是奴婢和秀莲一同去叮嘱小厨房的。” 茯若只暗暗觉得不安,并无多言。 长乐宫内,昭惠太后居于正中九凤朝阳座上,和颜悦色吩咐赏下早已预备好的各色礼物,朝下笑道:“哀家许久不见后宫诸位嫔妃了。” 皇后和颜笑道:“太后娘娘恕罪,并非臣妾不来,而是前些时候后宫实在是多事,因此臣妾不敢来叨扰太后娘娘。” 玉贵嫔的纯银护甲搁在茶盏上叮一声响,只淡淡道:“皇后娘娘说得在理,只是今日臣妾瞧来却有些奇怪。” 宜贵嫔笑道:“玉贵嫔到底仍旧是这般没眼色,在太后娘娘面前也不稳重些,这长乐宫富丽堂皇却又什么奇怪。” 玉贵嫔白了宜贵嫔一眼,冷声道:“本宫是说今日来长乐宫请安的人怎的少了婉贵嫔,即便是婉贵嫔身子不适,便是不能来,也应该让手下奴婢来告知一声,怎的说不来就不来。真是越发没了规矩。” 皇后闻言,只温和道:“玉贵嫔且少说两句吧,婉贵嫔到底也不是这些失礼的人,本宫只觉得其中或有蹊跷。”话语刚落,皇后只对茯若道:“惠贵妃昨日去看了婉贵嫔,却不知婉贵嫔的身子如何了。” 茯若起身道:“回皇后娘娘,臣妾昨日去瞧着婉贵嫔的身子,只觉得她的身子并无大碍,莫不是今日睡过了。” 齐贵人笑道:“惠贵妃这话说的好不通,婉贵嫔入宫少说也有好几年了,怎会还不知宫里的规矩,即知道今日是要给昭惠太后请安的日子,怎的还会轻易睡过,臣妾想着其中必有隐情。” 昭惠太后蹙眉道:“哀家且派人去毓秀宫看看便是。” 过了半刻,昭惠太后身边的宫女华穗只带着几个小宫女回来急道:“回禀太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婉贵嫔殁了。” 殿中诸人闻了此言,都是一惊,皇后只急切道:“怎会如此,好端端的人怎的就这么没了,可通知皇上了。” 华穗低声道:“回皇后娘娘,毓秀宫的人已经差人去通知了皇上。” 昭惠太后只叹息道:“真是可怜了婉贵嫔,好好的人就这样没了。” 皇后娘娘不住垂泪道:“臣妾到底与婉贵嫔一同侍奉过皇上,臣妾会好生料理婉贵嫔的葬仪。” 昭惠太后只道:“太医院的人到底是无用,婉贵嫔的身子原先不过是风寒之症,连这样的病症也治不好,害的婉贵嫔身子越发羸弱。如今没了性命。真是让人惋惜。” 齐贵人劝道:“昭惠太后不必过于伤心,依着臣妾看来,婉贵嫔殁了,也不全是太医的过错。” 皇后只惊道:“齐贵人不可胡言,婉贵嫔病重六宫上下都是知晓的,若不是太医救治无方,难道还能怪谁?” 齐贵人慢慢绽开的淡薄笑意,道:“怎的婉贵嫔偏偏在惠贵妃去瞧了她过后便殁了,臣妾想来这其中实有些不通,且说惠贵妃早年入宫时,一直都是皇上的专宠,只是随后婉贵嫔入宫才使得惠贵妃的恩宠少了些。且前日皇上原本要去惠贵妃的永和宫,因着婉贵嫔的缘故才去了毓秀宫,如此算来,惠贵妃与婉贵嫔可算不算得新仇旧恨了。” 茯若闻言大怒,只暗暗咬牙,并无与她争辩,倒是一旁的玉璃道:“齐贵人到底也太没有规矩了,方才的一番话都是你自身揣测而出,并无真凭实据,既是如此,你怎能说是惠贵妃害了婉贵嫔,随意污蔑贵妃,可是不小的罪过啊。” 玉贵嫔笑道:“禧贵嫔一向与惠贵妃交好,宫中有谁不知啊,但齐贵人所说确实言之有理,如若不然,怎的惠贵妃见了婉贵嫔,婉贵嫔便无端端殁了,莫不是惠贵妃乃是阴司里来的催命魔女,专会勾魂摄魄的。” 这一席话说完,殿中多人都笑了起来,皇后只正色道:“玉贵嫔无得无礼,惠贵妃到底是贵妃,你怎的口出不敬之言。” 玉贵嫔的话虽然刻薄,但殿中诸人细细想来也觉得有理,一时间都默默不言了。倒是宜贵嫔温和道:“太后娘娘明鉴,还望太后娘娘细细审查此事,万万不能让婉贵嫔死的不明不白啊。” 茯若这时才发话了,只冷声道:“听着宜贵嫔这话,倒像真是把本宫当做害了婉贵嫔的凶手似的。” 丽贵人笑道:“是啊,宜贵嫔好歹也要仔细些,你顾念婉贵嫔乃是你的亲眷不假,也不能随意诬陷了惠贵妃,指不定那也殁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玉贵嫔从怀中取出一柄象牙镂花小圆镜,照着镜子细看眉心墨鱼花钿,笑吟吟道:“丽贵人言之有理,惠贵妃既有本事料理了婉贵嫔,还在乎多宜贵嫔一个么?” 齐贵人俏生生一笑,道:“依着臣妾看来,皇后娘娘定要将此事报与皇上,让皇上好生处理此事,不然臣妾们在这后宫里,也不得心安了。” 齐贵人话音刚落,便挑衅的对着茯若一笑,茯若见状,唇角一扬,起身回道:“齐贵人当真是放肆,本宫乃是贵妃,怎会你这小小贵人随意污蔑,你的亲族已是罪臣,若是你也因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也被皇上打入冷宫的话,那样才是真的叫人不得心安了。” 皇后的目光在茯若的面上似钢刀一刮,瞬间又是和蔼可亲的神色,只温言道:“惠贵妃本宫且问你,你昨日去毓秀宫见婉贵嫔,到底与她说了些什么,婉贵嫔可有什么不对的。你早些说出来也好,以免旁人污蔑了你。” 齐贵人犹嫌不足,加了一句道:“惠贵妃还是细细说了吧,以免到时候进了慎刑司酷刑难熬的很。” 茯若扬一扬眉,不以为意道:“本宫乃是贵妃,本宫与皇后说话,怎容的你这正三品的贵人插嘴,你且多次对本宫言语不敬。”随即茯若对身边的宫女秀儿道:“去给本宫狠狠掌她的嘴。” 齐贵人挨了两下耳光,只狠狠地看着茯若,却不敢再言语。 玉贵嫔忽得正色,道:“如今惠贵妃好大的威仪啊,齐贵人不过是略说了几句玩笑话,便被惠贵妃差人这样修理了一顿。本宫瞧着做了贵妃的人到底是不一样的,以往贵妃娘娘还是昭容的时候,是那样好的气性。” 皇后倒是气定神闲,伸出芊芊玉指端过茶盏轻抿了一口,道:“惠贵妃如今协理六宫,嫔妃犯了错她原也管的,玉贵嫔与齐贵人切勿再言。” 倒是昭惠太后发了话,既然婉贵嫔殁了,且将毓秀宫与为婉贵嫔诊治过的太医都唤来长乐宫,哀家亲自来审问此事。茯若见着皇后眼中一掠而过的喜色,心中直觉不妙,料想必定是中计了。皇后好深的计策,使计引得我去毓秀宫探望,如此一来,婉贵嫔殁了无论如何,后宫诸人的疑窦都在自己身上。茯若愈思愈恐。指尖已是不住发抖。 真红石青福纹的精致立领的衬得昭惠太后颇含威严之色,沉声道:“传哀家的懿旨,将毓秀宫的人都带到长乐宫来。” 诸人都默默不言,只听着身边的来来往往。 却在这时,询却来了,殿中诸人只起身行礼。询见了只让她们平身,随即向昭惠太后请安过后,便道:“太后娘娘,方才朕知道了皇后带着众位嫔妃都在太后宫里,朕想着婉贵嫔的事且由太后娘娘做主便是了。” 昭惠太后道:“婉贵嫔殁了,可哀家觉得其中实在是有些不明之处,因此哀家只能查一查了。” 询笑道:“那便有劳太后娘娘了,只是万万不要污蔑了无辜之人。” 昭惠太后神色清冷,沉吟道:“这个自然,哀家自不会冤枉了好人。” 询只看了茯若一眼,再无他话。昭惠太后随即道:“殿中诸人且散了吧,皇后与惠贵妃留下。其余的人都且先回去吧。” 诸位嫔妃渐渐散去。询走到茯若的身边,在她耳畔细声道:“茯儿且安心,朕会一直护着你的。” 这样的一番话语,让茯若原本慌乱的心思渐渐安定了下来。只报以询温和一笑,却未言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时近黄昏,长乐宫显得肃穆且沉稳,巍峨的殿宇恰似一头伺机而动的猛兽一般。殿内的昭惠太后安然端坐,神色冷漠,而下首的皇后闭目安神,询只在一旁面色焦急。毓秀宫的宫女们缓缓而入,昭惠太后只细细问了句:“你们主子殁了,后宫里有人传言乃是受了惠贵妃的谋害,哀家觉得此事颇有疑窦,因而便将你等唤来,昨日惠贵妃去了毓秀宫,到底与婉贵嫔说了些什么,倘若有谁知道,且细细都说了吧。” 为首的宫女灵芝道:“回禀太后,昨日惠贵妃到了殿里的时候,奴婢们都在外间伺候,因而不知道惠贵妃到底我家主子说了些什么?” 一旁的宫女珍珠也随口接话道:“太后娘娘明鉴,昨日奴婢们见惠贵妃是奉了皇后娘娘的旨意来探望婉贵嫔的病情,所以,奴婢们都未曾进殿里去伺候,只由得惠贵妃一人在里头,倒是听贵妃娘娘与我家主子说了好些话?” 询的神色一紧,向一旁的皇后问道:“有这回事?乃是皇后吩咐惠贵妃前去毓秀宫的。” 皇后一向端庄温和的面庞上不由得浮起几分愁苦之色,只见她缓缓道:“臣妾怜惜婉贵嫔久病不愈,便想着与惠贵妃一同去毓秀宫探望一番,谁知昨日用了午膳后,旧疾却犯了,因而只能在殿中歇息,只让宫女传旨命惠贵妃一人前去即可。可知如此,婉贵嫔便殁了,当真是臣妾与她无缘,竟连她最后一面也不见得。” 茯若闻了皇后的话语,怎会不知她其中之意,只是温言道:“方才皇后娘娘所言无误,臣妾却是受了皇后娘娘之命前去毓秀宫的,至于见了婉贵嫔,也不过是互诉衷肠而已,臣妾见着婉贵嫔如此妙龄,却是病体如斯,不由得更生了几分关切,所以多了几句言语也是有的,至于旁的,臣妾确实不知啊。” 昭惠太后神色一紧,忙问道:“既是如此,怎的婉贵嫔见了惠贵妃过后,便殁了,其中确实引人生疑啊。” 询只道:“且去将验尸的太监与诊脉的太医唤来,问问婉贵嫔到底是殁于何时,以免冤枉了惠贵妃。” 皇后一使眼色与旁边的严尚仪,只见严尚仪去外边吩咐了几句,不到半刻,为婉贵嫔验尸的太监钱中与太医杨安石便到了。 只见皇后沉声对钱中道:“本宫且问你,婉贵嫔到底是殁于何时,死因又是为何?” 那钱中受了皇后逼问,只不住的叩头道:“回禀皇后娘娘,奴才为婉贵嫔娘娘验尸时,她的尸身已经发冷,料想因是昨日半夜便已殁了,而婉贵嫔食用了与太医所开的汤药相克的东西,乃至于病症加重,而已殁了。” 昭惠太后蹙眉道:“居然有这等事?御膳房的人如今也是越发不当心了。” 皇后又道:“既是误食了相克的食物,那么这些食物又是何时送来的,昨日伺候婉贵嫔的进膳的宫女是谁?” 灵芝身后一个小宫女颤巍巍的走了出来,低声道:“回禀皇后,奴婢绯儿,乃是伺候婉贵嫔娘娘进膳的。” 皇后又向哪位杨太医问道:“你给婉贵嫔开了什么药方。” 那杨太医颤声道:“回禀皇后,微臣给婉贵嫔开了些麻黄c荆芥c防风c紫苏叶,都是些寻常的药材。若是按时服用微臣的药方,按理来说乃是断断不会出事的。” 昭惠太后冷笑一声,道:“杨太医开的药方原是无妨,若是有人再给婉贵嫔食了些相克的食物,便足以催了婉贵嫔的性命了。” 却见昭惠太后身边的洪尚仪对那绯儿问道:“昨日婉贵嫔的晚膳用了什么?” 那绯儿只低声道:“倒是些寻常的清淡小菜,再是一碗清粥而已。” 昭惠太后道:“既是如此,料想应该无妨,婉贵嫔用了晚膳过后,可还再有食用什么旁的东西。” 珍珠微微思索半晌,忽然道:“回禀太后,婉贵嫔入睡前,喝了一碗鲜鱼汤。那鱼汤最是滋补养生,且还是才熬了好些个时辰的。奴婢们便让贵嫔娘娘服用了。谁知。”珍珠言语至此,已是不住滚滚落泪。 皇后秀眉微蹙,啧啧道:“当真是乃是糊涂,那鱼肉与紫苏叶乃是相克的,你等这起子奴婢当真是做事不力,白白害了婉贵嫔的性命,本宫应着人将你们都悉数赶出宫去。” 一干宫女听了,都慌了神,止不住的向皇后磕头叫饶命,为首的灵芝道:“回禀皇后娘娘,那鱼汤乃是旁人送来的,说是给婉贵嫔娘娘滋补身子的,奴婢们瞧着那鱼汤着实鲜美,才给了贵嫔娘娘的,其余的委实与奴婢们无关啊。” 昭惠太后淡淡道:“是谁用来的鱼汤,用心当真是歹毒,御膳房的宫女都是些做事做老了的,断断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定是旁人故意而为之。” 珍珠双手不住的瑟瑟发抖,望了一眼端坐在左首的茯若,颤声道:“乃是惠贵妃身边的王尚仪送来的。” 茯若闻言大惊,忙起身道:“一派胡言。”忙对昭惠太后道:“臣妾万万没有做过此事,望太后明鉴。” 询看了一眼茯若,带了几分不舍与惋惜,皇后却是冷然道:“有没有做过此事,且将王尚仪唤来便知真假。惠贵妃也不用着急辩解,难不成皇上与太后会冤枉了你。” 茯若复又道:“臣妾自今早起来便没有见到王尚仪,臣妾原想回了宫便让人去寻她。” 皇后扬一扬脸,对身边的云翳云修道:“你们且去永和宫一趟。” 二人领命而去,皇后一脸安然的看着茯若,笑意冷在唇角,茯若瞧着皇后的情状,知道此番被皇后生生算计了,细想片刻,仿佛先前也出现过同样的事,茯若心里登时如电光石火般想起一事,昔日的敬贵妃也是这样被皇后算计的。一环扣一环。让人无法挣脱。 云修云翳却带着王尚仪回来了,一进殿,昭惠太后便冷声道:“昨日惠贵妃命你将鲜鱼汤带去毓秀宫让婉贵嫔服下,可有此事?” 王尚仪也不瞧茯若一眼,只平淡道:“确有此事,昨日贵妃娘娘命奴婢将鲜鱼汤带去毓秀宫,还吩咐务必要让婉贵嫔饮下此汤。” 茯若忙辩解道:“信口雌黄,本宫没有命你做过这样的事,你为何要来污蔑本宫。且说你今日一大早都去了何处? 王尚仪也不理会茯若的质问,只是淡淡道:“贵妃娘娘切勿动怒,奴婢也着实不知会出了这样大的事。贵妃娘娘乃是一片好心,旁人不会怪罪的。” 皇后冷冷瞧了茯若一眼,道:“事已至此,惠贵妃可还有什么话说?” 茯若只正色道:“臣妾着实没有做过?乃是王尚仪随口胡说的。” 严尚仪也在一旁温和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惠贵妃娘娘一向协理六宫诸事,便是婉贵嫔的病情也是娘娘在照料。贵妃娘娘厚德载物,怎会对贵嫔生了歹心呢?便真有此事,也实属无奈。怨不得旁人啊。” 昭惠太后闭目半晌,复冷声道:“既是惠贵妃一直在照料婉贵嫔的病情,既是如此,婉贵嫔的药方惠贵妃也定然了然于胸了。既是如此,惠贵妃当真是好深的心思。” 茯若满脸羞愧,忙起身道:“太后娘娘,臣妾着实没有吩咐王尚仪做此事。王尚仪乃是受了旁人的指使才来诬陷臣妾的。” 皇后瞟了茯若一眼,慢条斯理道:“王尚仪乃是惠贵妃的近身侍婢,且王尚仪一向也颇得惠贵妃信任,这档子事自然是要让亲近的人才好去下手。若是换做了个不得力的,还怕给人落了把柄。” 昭惠太后冷声道:“王尚仪既是受了惠贵妃之命送汤,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且将她处死,以儆效尤。” 王尚仪闻了此言。大惊失色,不住磕头道:“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奴婢都是受了惠贵妃的指示,贵妃娘娘说让婉贵嫔活着始终都是祸害,以免她知晓了她当年小产的事。” 皇后此时,却细细道:“婉贵嫔小产乃是敬和贵妃作孽,与惠贵妃又有什么干系。” 茯若此刻心如死灰,知道王尚仪已将自己拖入了无底深渊。再生无法超生了,因而连一丝辩解的气力也无了。 王尚仪只不住泣道:“回禀皇后,婉贵嫔昔日流产乃是惠贵妃协理六宫之时命人给她服用了伤胎的药物所致,与敬和贵妃无关啊。婉贵嫔流产当日,乃是惠贵妃让人给昏迷中的婉贵嫔暗中服用了打胎的药物。因而使得婉贵嫔失了胎儿。如此一来,这些事都可算到敬和贵妃的头上了。” 皇后闻言后,只苦着脸道:“什么惠贵妃当真是放肆,本宫原以为乃是敬贵妃失德,没曾想竟是为你背了虚名。” 茯若闻言气得浑身发怔,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却不知自己究竟要掉到哪里才算完。 昭惠太后冷冷道:“好生的算计啊,如此一来,除了敬贵妃,夺去了二皇子做自己的养子,后宫中的位分也是自皇后下便是以你为尊了。当真是好手段啊。” 茯若几乎气结,极力压抑着心口的怒气,冷冷道:“臣妾受了旁人的算计,无力辩驳,但臣妾已宋氏全族老小起誓,臣妾从未害过婉贵嫔与敬贵妃。” 询闻言只是缓和道:“此事确是颇为疑窦,惠贵妃到底也不像是作恶的人。只是王尚仪所言,确实让人心生疑窦啊。” 昭惠太后冷冷道:“单单王尚仪一人的证词还是不足够。可还有什么旁的人知道。” 王尚仪道:“二皇子的宫女香儿也是知道这些事的,太后娘娘将她唤来便是。” 昭惠太后只冷冷道:“将那贱婢子带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分,香儿便被带了进来。昭惠太后也不说话,只使了使眼色与洪尚仪,洪尚仪喝问了几句,那香儿便忍不住道:“太后娘娘恕罪,奴婢只是偶然听到惠贵妃与她的宫女在内殿里言语间,说什么将二皇子夺过来做自己的孩子,还说什么敬贵妃不配为皇子生母。其余的奴婢便不知了。” 茯若心绪繁杂如乱麻,她竟不知道自己与秀儿言语被香儿偷听了去。却见昭惠太后闻言后,神色穆穆,半晌不语,随后只道:“皇帝该如何处置此事。” 询只沉痛的看着茯若,半晌道:“茯儿,真的是你所为,你竟用这样的手段去谋害婉贵嫔与敬贵妃。” 茯若只淡淡道:“臣妾没有,愿皇上相信臣妾。” 询并不看她,只是道:“朕已是不敢再相信了,也不愿在相信了,证言确凿。”询俊朗的脸上有深深的惨痛与悲伤,只见他缓缓道:“便是敬贵妃有孩子,婉贵嫔得宠,朕待你也是极好的。你何至于此呢?” 茯若绝望地瘫倒在地上,眼里蓄满了泪水,惨痛道:“连皇上都是如此看待臣妾,臣妾便是辩解,也是无用了。” 昭惠太后且冷冷道:“皇帝该如何处置惠贵妃。” 询只叹气道:“朕不知应如何料理此事,且由太后做主即可。” 昭惠太后缓缓道:“那样也好,哀家也怕皇帝念及旧情。且传哀家的懿旨,惠贵妃宋氏为祸后宫,戕害嫔妃,念其乃是仁惠太后之亲,保留其贵妃位,于今日迁出永和宫,改居永巷。按采女份例供应即可。” 皇后复问了句:“她身边的贴身宫女应如何处置。” 昭惠太后似乎有些倦了,只挥挥手道:“且由皇后处置即可。” 皇后复道:“且去将惠贵妃的贵妃册文,金印收回,且惠贵妃身边的宫女,凡亲近者一律杖杀。其余人都撵出宫外。王尚仪戴罪立功,且降为典仪,到库房里做事吧。” 茯若痴痴的望着皇后此刻悠然的面容,只觉得浑身彻骨奇寒。冷得她完全无法接受,却只能任由冰冷的冰珠带着棱角锋利地划过她的身体,痛得彻骨,却依然清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茯若独自一人坐在永和宫的内殿,凄凉如斯,外间的宫女已多被皇后遣来的奴才带走,只留了清儿,秀儿,秀莲这些个常常伺候在侧的。因着殿中的人多被遣走了,殿中的兰花也顿时少了人更换,依旧是那一株有些败了的,摆在殿中。茯若瞧着那一株兰花,恰如瞧着自己。心下更添一分戚戚之情。 玉璃缓步走了进来,对着茯若歉然道:“贵妃还是看开些吧,好歹还保留了贵妃的位分,只是迁居永巷,这件事仍旧有转圜的余地。” 茯若缓缓摇头,沉痛道:“没用了,皇后她好深的心思。咱们觉察了王尚仪的事,她便使了这一招。果真是好手段。昔日的敬贵妃不也仍旧是这般在她手下一败涂地。” 玉璃道:“皇上已经下旨晋封闵昭容为正二品仁贵嫔,并许她抚养二皇子在侧。” 茯若稍稍舒了一口气,道:“她本是仁厚之人,由她抚养澄儿,本宫也能安心。只是仁元呢?皇上又是如何安置的。” 玉璃缓声道:“臣妾求了皇上许久,皇上才答应让臣妾来照顾仁元帝姬。也算是让贵妃省心了。” 茯若此刻的面容才稍稍松缓了些,只是喃喃道:“如此也好,由你照顾仁元,本宫便是在冷宫困囚余生,也能安心了。” 玉璃沉吟道:“贵妃且安心,臣妾一定会尽力就娘娘出冷宫的,不论如何,后宫还有仁惠太后在,咱们也还不算太过于吃亏。” 茯若自嘲地笑笑:“本宫便是太过于心软,才会受了皇后的算计。而仁惠太后年事已高,本宫又何必为了此事去打搅她。便是皇上也不相信本宫的清白。” 玉璃道:“皇上说并非是不相信贵妃,只是证据确凿。让他不得不信。且皇上已经下旨,由清儿,秀儿,秀莲这三人随你一同入永巷去伺候。也算是皇上的一片心意了。” 茯若望向院中,已是宣和十年的深秋时节了,院中的落叶纷纷。宫门幽闭,苍茫暮色缓缓逼近,让她无法阻挡,无法逃离。 玉璃道:“当初贵妃娘娘如何救了臣妾出来,臣妾便如何解救贵妃娘娘。只当是报恩罢了。” 茯若只落泪道:“只是多谢你了,本宫入宫已将近有十年之久。交心只有你与绫姝二人,绫姝死的离奇,如今也剩下你一人了。” 玉璃闻言,眼中也泛起了泪光,只道:“后宫里大多数人都瞧不上臣妾的出身,只是贵妃娘娘一人不嫌弃臣妾。如今贵妃遭难,臣妾一人在这后宫,也是忧心的紧。” 茯若看着玉璃,只觉得心中感慨万千。连续数日来的风波迭起,陷害栽赃,早已让她身心俱疲,无力抵抗,可是还有玉璃。幸好,还有玉璃,容得她可以在这凄苦的宫中有人相依为命,彼此依靠。 随后一日,茯若被人带去了永巷。哪里极是荒僻冷清,却是一处废旧宫殿模样的房子,不算得很大,零零落落十来间屋子错杂其间,像是久无人居住了,宫瓦上蔓生的野草纷杂,连大门上也积了厚厚的尘灰,满目疮痍。那太监跟着高柱做事的,只将茯若领到一个空房子里头,只对茯若道:“便是这里了,还望贵妃娘娘不要嫌弃这里。奴才们也是无法啊。” 茯若了然,只道:“事已至此,你等也是无法。且先下去吧。” 那里头到底是有些脏的,清儿秀儿只在一旁打扫,秀莲在一旁替茯若倒水,只安慰道:“苦了贵妃娘娘了,要你和奴婢们一起来受苦。” 茯若此刻心里只惦记着仁元帝姬,并不答话,只对秀莲温和一笑。便陷入了沉思。 外间已是下起了雨,风雨交加,原本便有些潮湿的房屋更加添了几分寒意,清儿不住的打了几个哆嗦,秀儿只从包袱里找出一件棉衣,披在茯若的身上,道:“这还是前些年娘娘晋封了贵嫔,内务府的人赏赐的。奴婢一直没舍得穿,所幸将这件衣服带来了。也可让娘娘暂且抵一抵风寒。秀莲从房中的旧柜子倒腾出一根蜡烛,清儿将她点了,四人只围坐在一起。相互依着彼此的身子取暖。 询这日又翻了玉璃的牌子,乾元宫内,因着气候渐渐有了寒了。一向惯会做事的太监,早已将火盆放进了内殿,再放入一两块松枝,整个乾元宫内殿却是温暖如春。玉璃只坐在软榻上,笑意嫣然道:“皇上如今也是越发不体谅臣妾了,臣妾如今要照顾三个年幼的孩子,夜间还要伺候皇上。长此以往,若是臣妾累坏了可怎么好。” 询看着玉璃那灿若玫瑰的面容,只道:“朕不过是喜欢玉璃,才时常让玉璃伺候在身旁的。却不知溶儿和端懿如何了?晚膳进的香不香。” 玉璃只笑道:“端懿和溶儿的胃口倒还好,只是仁元帝姬,想必是永安宫的膳食不合她的胃口,这几日来的膳食她都进的不香。” 询的脸上默默有了一丝关切,道:“仁元帝姬的身子自出了娘胎便一直不好。要劳烦玉璃多费些心思了。” 玉璃走到询的身边,只倚在询的肩上,缓声道:“仁元帝姬到底不是臣妾所出,臣妾想着仁元帝姬不思饮食,莫不是在思念惠贵妃的缘故。” 询笑着虚扶她一把,道:“如今既是养在了你的膝下,你便是她的生母了,如此一来,玉璃也算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玉璃淡淡一笑:“倒是皇上成全,只是臣妾想着为仁元帝姬再求一份恩典。” 询只温和的瞧着玉璃,道:“你且说。” 玉璃道:“臣妾想着永和宫大多数的奴婢都已被皇后娘娘处死以正宫闱,然仁元帝姬身边的宫女因着是伺候帝姬的,只是被打发道库房去了。臣妾想着让她们到永安宫来依旧伺候帝姬的起居,也好让臣妾安心。” 询只默默点头,半晌道:“玉璃有心了。便依着玉璃所言吧。” 宫里头入了夜,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乾元宫外戍守的侍卫瞧着里头的灯火熄了,也越发倦怠起来,都有些倦倦之意。玉璃倚在询的身边,二人仍未入睡,询只紧紧地抱着玉璃,道:“后宫中的妃子甚多,然而朕却只喜欢抱着玉璃入睡。这可是待旁人都没有的。” 玉璃笑道:“皇上又来哄臣妾了,难道便是皇后也没有,那么昔日的敬和贵妃呢?臣妾听闻她可是盛宠六宫啊。” 询笑道:“朕久久未在凤仪宫歇息了,皇后如今也有将近三十岁了,她的一门心思都在皇长子身上,也是难为了她,皇长子到底不是她亲生。而敬和贵妃。”讯只是沉沉叹了一口气,再无他言。 玉璃拧着一缕青丝,幽幽道:“那么惠贵妃呢?皇上可有抱着她入睡。” 询的声音是沉沉的倦意:“自然是有的,只是她现下犯下了过错,朕心里对她好生失望。” 玉璃将唇贴在他的脸上,只觉得询的肌肤光滑的,却有了一丝丝的味道,而询只是越发用力的抱着玉璃,玉璃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皇上日后可会恕了惠贵妃的过错?” 询只是吻着玉璃的唇,并无答话。二人欢好过后,玉璃枕在询的胸膛上,只用手指在询的身上游移。询只是默默的了良久,半晌道:“朕也不知道,若是惠贵妃是清白的。朕又何必将她禁足在永巷。” 渐渐已过了一月有余,后宫的格局变成了皇后之下,贵嫔,贵人的格局,而贵妃再未有过。 后宫诸人依旧随着先前一样向皇后请安行礼,皇后随意打发几句,便让她们散了。而玉璃自从茯若被禁足,便总是一个人行在长街上,偶尔会有敏贵人与她同行,更多却是遇见玉贵嫔,齐贵人。玉贵嫔瞧着玉璃形单影只的模样,只讥笑道:“本宫当真是为禧贵嫔不值,如今宋氏禁足,原先依附她的禧贵嫔便成了游魂野鬼一般,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齐贵人也在一旁帮腔道:“本宫原以为被降为贵人已是不幸之事,没曾想宋氏贱妇比本宫更甚,一下子摔到谷底了。当真是天理报应。” 玉璃只冷冷笑道:“玉贵嫔与齐贵人也忒放肆了,惠贵妃如今依旧是贵妃,皇上并未废去她的位分,你们二人一口一个宋氏,当真是无理,且玉贵嫔讥讽本宫形单影只,本宫寻思这话怕是错了,本宫原有一儿一女,现又多了仁元帝姬这个女儿。相反玉贵嫔一无所出,恐怕才是真的形单影只吧。”c 玉贵嫔怒道:“大胆贱婢,居然这样对本宫说话。” 玉璃冷笑道:“现下你我二人都是正二品的贵嫔,本宫的言语有什么放肆的,且本宫乃是皇上亲口封的贵嫔,玉贵嫔称本宫为贱婢,便不怕辱没了皇上的名声。” 齐贵人在一旁劝道:“玉贵嫔娘娘,这禧贵嫔嘴上功夫极是了得,娘娘莫与她相争。” 玉贵嫔怒视了玉璃一眼,便待着齐贵人充充离去了。而玉璃瞧着齐贵人远去的身影,心下思得一计。不住冷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过了些时日,节气虽说是越发的寒冷,但恰巧今日日光极好,玉璃带着仁元帝姬在上林苑游玩,仁元帝姬到底也有是五岁了。茯若遭逢禁足。她倒是哭闹了许久,所幸玉璃是时常去永和宫的,且玉璃待她极好,犹在她亲生的端懿帝姬与三皇子溶之上,一时间仁元帝姬倒也渐渐安分了些。 只见玉璃抱着仁元帝姬,笑意嫣然道:“如今的上林苑虽说清冷,所幸今日倒是天公作美,照在这日头下到也还有些暖和。仁元,你说是也不是?” 仁元帝姬只瞧着玉璃,也不答话,只用手抚了抚玉璃发髻上的珠钗,只痴痴的笑着,玉璃身边的宫女喜儿见了,劝道:“禧贵嫔娘娘,还是让奴婢来抱着帝姬吧,以免娘娘劳累。” 玉璃闻了,只是笑着对仁元道:“仁元啊,你是要本宫抱着你,还是让喜儿抱着你啊?” 仁元帝姬只糯声道:“我要禧娘娘抱我。” 玉璃与喜儿一听,都笑了起来,玉璃只在仁元帝姬的脸上香了香,道:“仁元可真是本宫的好孩子啊。” 一时间复又行了数十步,却见到了宜贵嫔,丽贵人与皇后。 玉璃只恭恭敬敬对皇后行了一礼,与宜贵嫔相视一笑,丽贵人不情不愿的给玉璃福了一福。皇后只笑道:“本宫平日里极少在上林苑见到禧贵嫔,却不想禧贵嫔也是有这样的雅兴。” 丽贵人娇声娇气地笑道:“如今的禧贵嫔自然是欢喜了,惠贵妃禁足,她得了别人的孩子养在膝下,日后又多了一重指靠。自然只要欢喜的。” 玉璃只摇头冷笑道:“丽贵人此言差矣了,本宫抚养仁元帝姬不过是皇上感念本宫与惠贵妃一向交好罢了,本宫早已有了一双儿女,难道还怕日后没有指靠么?若是照着丽贵人此言,只怕皇后与宜贵嫔应比臣妾更加高兴才是。”玉璃这一番话过后,丽贵人自知失言,再也没了言语。宜贵嫔与皇后都是将别人的孩子养在膝下。听了玉璃这样一番话,不由得脸上都有些不悦之色。 宜贵嫔只温和一笑,缓缓道:“本宫原以为宫里就数惠贵妃最是能说会道,没曾想禧贵嫔的一张嘴也是这般。当真是让本宫大开眼界啊。” 玉璃只缓缓道:“本宫只是以实相告,怎会算的会说呢?” 皇后只冷肃着脸色,漠然道:“如今惠贵妃获罪禁足,禧贵嫔也应该安分些。昔日,你私下里为惠贵妃的叔父求情复官一事,已然是犯了宫中的规矩,本宫念在你诞下皇子与帝姬的份上,未能责罚你,禧贵嫔不要得寸进尺。” 玉璃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只是向皇上略略述说了几句罢了,委实不知却是犯了规矩,还请娘娘赎罪。” 宜贵嫔复笑道:“禧贵嫔自幼便在宫里,难道会不知道宫里的规矩。难道是禧贵嫔在冷宫待得久了,竟都忘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了。” 皇后冷然道:“本宫瞧着禧贵嫔如今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越发没了仔细。现下正是天寒的时节,你贸然将仁元帝姬带出来。若是帝姬的病又复发了那又如何是好。且说仁元帝姬的身子自出了娘胎就不好。若是帝姬出了事,禧贵嫔你担待得起么?” 玉璃只不言语。皇后只道:“还不快将帝姬带回去。” 皇后训斥完了便走了,玉璃只带着宫女回了永安宫。到了永安宫,却见到掌事太监金焕喜滋滋的笑道:“贵嫔娘娘,皇上今晚要来咱们永安宫用晚膳。御前的人说等皇上批阅完了奏折。便会过来的。” 玉璃只道:“且退下吧,本宫知道了。” 随后,玉璃只对身边的宫女喜儿吩咐道:“无论如何都要将周修仪请来,只说本宫要和她唠唠嗑。” 喜儿只速速的去了。过了半刻,周修仪便走了进来,见了玉璃只福了福,道:“禧贵嫔今日是什么要将嫔妾叫到永安宫来。难道娘娘成日里照顾三个孩子不累么?” 玉璃只对周修仪笑道:“本宫正是照料孩子,烦劳的很了,便让周修仪来和本宫说说话,莫非这样也不可。” 周修仪只道:“既是娘娘吩咐了,嫔妾来便是。反正嫔妾在延禧宫里每日也是闲来无事,上午刚和仁贵嫔一齐去给仁惠太后请了安,却不想见到了齐贵人。嫔妾当真是瞧不上那副轻狂样子,见了嫔妾,只像是乌眼鸡似的,恨不得把嫔妾生吞活剥似的。” 玉璃只淡淡道:“你若是不喜她,不必体会她便是。她为人一向如此,何必与她计较。” 周修仪又道:“只是那齐贵人说话委实太过于难听了。张嘴闭嘴便是说惠贵妃禁足,娘娘您也是孤掌难鸣。还说什么不消时日,便会让娘娘再回冷宫去。” 玉璃的脸色渐渐有些难看了,只道:“她好端端与你说这些作甚?” 周修仪满口委屈道:“她只道嫔妾得以迁出储秀宫,再升为正五品修仪都是托了禧贵嫔在皇上面前求情。说没了禧贵嫔,嫔妾只似孤海浮木一般无依无靠了。” 玉璃只冷冷道:“齐贵人未免太过于自大,她不过是罪人亲眷,竟也敢这般口出狂言。当真是放肆。” 周修仪复道:“嫔妾所想也是与娘娘一致,皇上当真是仁慈了,若是依着嫔妾的性子,只将她文氏一族悉数斩首了那才叫痛快。” 玉璃却笑道:“周修仪的性子未免过于武断,若是都似你这般。天底下还有几个活人了。” 正在言语间,却闻得太监的通传声,询已然走了进来,二人忙起身行礼,询见了周修仪,只是温和笑道:“修仪也在这儿,朕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周修仪了。延禧宫住的可还好么?” 周修仪见询这般关心她,只温声道:“嫔妾多谢皇上挂念,嫔妾在延禧宫住的很好。” 玉璃只笑道:“周修仪自然是在延禧宫住得好的,宜贵嫔的性子最是宽厚,且她又抚养了惠顺帝姬,周修仪住在那里也是可以安心了。” 询只道:“原先让你住在储秀宫,到底是委屈了你。” 周修仪何等乖觉,见玉璃贸然命她前来,如今询又来了此处,便懂了玉璃的心思,只缓缓道:“难为肯皇上关心嫔妾,也算不得什么委屈。嫔妾原住在储秀宫,齐贵人只是时不时给嫔妾脸色看。有时她殿中来了些旁的宫里的奴才,嫔妾想去她殿中给她问安,她也只让宫女打发了嫔妾。” 玉璃慢吞吞剥了一粒葡萄,放进口中,道:“有这等事?齐贵人在她殿中见着什么样的贵客,竟连你去问安也要阻拦。” 询只是不发一言,只是神色平淡。 周修仪复道:“嫔妾所想也是如此。后来嫔妾想着在储秀宫住着不便。便想着迁居别宫。随后又想着皇后事忙,惠贵妃一向与齐贵人交好。所幸是禧贵嫔娘娘,才使得皇上下旨让嫔妾去了延禧宫。” 询的眼色有了一丝难以觉察的晦暗,只见他冷冷道:“惠贵妃与齐贵人交好?竟有这回事?” 玉璃只道:“臣妾在冷宫困顿了数年,这等事臣妾也是不知。” 周修仪复道:“嫔妾见原先惠贵妃宫中的王尚仪时常去储秀宫哪儿,所以嫔妾以为惠贵妃与齐贵人交好。” 询的脸色渐渐冷漠了起来,只见他冷声道:“王尚仪时常去齐贵人哪儿么?有多久了?” 周修仪只道:“自嫔妾住进了储秀宫,王尚仪便时常去哪里。想来不下数十次之多。” 玉璃只道:“兴许是王尚仪私下里与齐贵人乃是私交甚好也会有的。天底下什么事也说不准啊。” 周修仪只是满口委屈道:“禧贵嫔娘娘也不是不知道齐贵人的性子,连咱们这些位分比她低的妃子她都是满眼的瞧不上。更何况是王尚仪一个奴婢。便是禧贵嫔娘娘,齐贵人不也时常说娘娘乃是宫女出身么?” 玉璃只是淡淡道:“周修仪今日的话未免有些多了。皇上面前到底也不庄重些。” 询只是冷冷道:“周修仪入宫时日尚浅,暂时恕她也无妨。且让她回去吧。” 周修仪一诺,便走了,玉璃只是温言道:“周修仪所言,不由得让人细思极恐啊。王尚仪去了齐贵人的内殿不下数十次之多。惠贵妃与齐贵人据臣妾所知委实算不得交好啊。” 询只冷淡道:“朕所想的,也是如此。” 夜色浓浓,询的脸色显得越发凝重。他心里一直怀疑的阴影却是越发大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过了数日,玉璃带着端懿帝姬在寿康宫去给仁惠太后请安,仁惠太后自茯若禁足后,一直郁郁不乐,后宫诸妃向来是以昭惠太后为尊,一向甚少来寿康宫请安。只有玉璃,仁贵嫔,敏贵人,周修仪些人还惦记着礼数。所幸,仁惠太后素喜清净,对此倒也并无怨怼。 玉璃与仁惠太后只坐上软塌上唠嗑,仁惠太后见着玉璃今日的形容,一身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月白色丝线和深蓝色丝绸织成白蝶牡丹,内袖的裙装呈橘黄色。印染上去的一片蓝牡丹,颜色深浅拿捏得当,盘领边的镶纹亮度似波光粼粼,清丽脱俗。发髻上的珠饰烨烨生辉,只是笑道:“如今瞧着你得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哀家瞧着皇帝倒是很宠爱你啊。” 玉璃闻言,垂手嫣然一笑,缓缓道:“太后过奖了,臣妾能有今日,还不都是太后的恩典。若不是太后恕了臣妾出冷宫。臣妾何来今日的荣华富贵。” 仁惠太后柔和一笑,道:“难为你倒是个有记性的,换做了旁人,早将这些微末小事都忘了,那还会记得?” 玉璃保持着恭谨的微笑,道:“太后过奖了,如今臣妾念着太后的恩德,想着也该报答太后。” 仁惠太后只摆手道:“你所言之事,哀家已然思虑过数次,但此番旁人做的天衣无缝,咱们也是无法啊。” 玉璃温言道:“再是精细的算计也有除了纰漏的时候,咱们只要能让皇上察觉到这些,就能救出惠贵妃了。” 仁惠太后微眯了双眼,神色阴沉不定,道:“惠贵妃受了皇后算计,皇帝便是有心偏帮着惠贵妃也是无法了。且说告发惠贵妃的正是伺候她的人,如此一来,宫中的人岂能不尽信此事。” 玉璃眉心一动,若有所思,只淡淡道:“臣妾知道此事,且臣妾已然动手去做了。” 三言两语,玉璃随将周修仪所见告知了仁惠太后,仁惠太后闻言,神色越发阴沉,只冷冷道:“你说的这些,皇上也都知道了。” 玉璃道:“臣妾已然借着周修仪之口让皇上知晓了此事,如此一来,皇上心里自会认为王尚仪与皇后等人早已在暗中勾结,如此一来,也能想法子还惠贵妃一个清白了。” 仁惠太后手上的赤金翡翠点珠护甲恍如一把金色的利刃,轻轻一晃,冷冷道:“皇后当真也是糊涂,她精心谋划甚久,没曾想还是败在这里,齐贵人文氏性子浅薄跋扈,留着她皇后只会自取灭亡。” 玉璃浅笑道:“如今皇上已然在怀疑此事,若是皇上将此事想明白了,皇后也能自食恶果了。” 仁惠太后只缓缓道:“如今尚且言之过早,皇后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敬和贵妃与皇帝那么多年的情分,不也仍旧被皇后斗垮了,且皇后的身后还有昭惠太后。她是母后皇太后,连哀家都要让她三分。此事万万没有想得那般容易。” 玉璃只缓缓道:“臣妾为此事早已思虑过数次。如今所幸皇上向着咱们。如若不然,当真是无法了。” 仁惠太后和颐浅笑,抚了抚手腕上玛瑙连珠镯,缓缓道:“此事你且自己看着办吧,哀家就全然看你的手段了,若是你能将惠贵妃从冷宫救出来,那你便真是哀家的大恩人了。” 玉璃给仁惠太后福了福便告辞离去。仁惠太后拿起手中的金丝楠木念珠,缓缓念叨起来。 茯若在永巷里头禁足了甚久,因着皇后的懿旨,她每日不许出了院落,便是她每日的供应,也是有内务府的送来便是。虽说是按着采女的供应,但内务府的人惯会拜高踩低的,送来得膳食也多是些平常之物,与宫女无异,皆是些青菜,豆腐,竹笋之内,少有见肉,为此,清儿只抱怨道:“这起子贱奴才也太可恶了,现如今天寒地冻的,也尽是送些这样的素菜来,连御寒的肉膳都没有。” 秀儿劝道:“且忍耐些吧,咱们如今已然算的是囚犯了。每日能有膳食服用便已是天恩了,还去求那些旁的作甚。” 茯若自进了永巷,每日都有些神思不振,对此也只淡淡道:“如今能有膳食便好,采女的位分原本便低,还能有些什么好的,能将就便将就吧。” 秀莲随将膳食盒打开,将里头的饭菜一一摆好,四人坐在木桌上吃了起来,但也算是和睦。院外传来一声太监的通报声:“玉贵嫔,齐贵人到。” 茯若遂放下碗筷,吩咐秀儿与清儿出去看看,让秀莲将自己扶到院中去,玉贵嫔与齐贵人此番前来,见着茯若如今深色憔悴,且衣着极是简朴,仔细瞧着倒似宫女的服饰,玉贵嫔眼尖,只怪声怪气道:“当真是可怜啊,如今被禁足过后,便只能穿些宫女的衣服御寒了。臣妾瞧着都有些于心不忍呢?” 齐贵人只冷冷道:“罪妇宋氏,见着玉贵嫔娘娘与本宫还不行礼迎接,只呆呆的在哪儿站着作甚,莫不是你遭禁足些日子,便忘了宫中的礼数。”c 茯若闻言,只冷冷道:“本宫从未知道宫中竟有正一品贵妃要给区区贵嫔,贵人行礼的规矩。且齐贵人身为罪人家眷还敢来本宫面前耀武扬威,难道便不怕再惹祸端么?” 齐贵人听了似乎触动怒气,只喝道:“本宫的家门能有今日都是拜你和那张氏贱人所赐,所幸上天开眼,你毒害婉贵嫔的事被皇上知晓了,不然留的你这毒妇在后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妃子要遭你的毒手。” 秀莲闻言,上前与齐贵人道:“贵人这话说的有些过了,惠贵妃现下虽遭禁足,但她依旧还是贵妃,贵人数次言语不敬,委实是放肆了。” 齐贵人听了,只满不在乎道:“还把自己当成贵妃呢?这满宫里哪有住在永巷,穿着宫女服饰的贵妃,当真是笑话,不过是一微贱罪妇。还敢在本宫得意。” 玉贵嫔上前打了秀莲一耳光,只恶狠狠道:“齐贵人与宋氏说话,要你这奴婢插嘴么?上梁不正下梁歪。当主子的没有体统,做奴婢也越发放肆起来了。” 秀莲挨了打,遂退到茯若身后去,茯若只冷冷道:“你们二人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若是无事,且给本宫速速离去。” 玉贵嫔只笑道:“皇后遣咱们二人来此探望你,谁知你的奴婢竟敢言语不敬。” 清儿看着玉贵嫔与齐贵人自来了此处便气不打一处来,又见玉贵嫔打了秀莲的耳光,遂更加不悦,只冷冷道:“现下看完了,还请你们二人快些离去吧,省得在这儿让惠贵妃心烦。” 玉贵嫔冷笑道:“咱们自然是会走的,只是在走之前要好生来教训你们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婢一番。” 话语刚落,玉贵嫔一使眼色,她身旁的宫女便从外头叫来了几个侍卫。玉贵嫔只指着秀莲与清儿冷冷道:“这两个奴婢对本宫言语不敬,且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茯若一听,忙将清儿与秀莲拦在身后,只道:“谁敢放肆,这二人乃是伺候本宫的人,没有本宫首肯,你们谁敢动手。” 几位侍卫听了,有了慌了神,玉贵嫔怒道:“当真是一群贱奴才,不过是个困顿永巷的罪妇有什么好怕的,还不快些。” 为首的一个侍卫只对茯若道:“娘娘,你还是安分了,咱们是奉了玉贵嫔娘娘的旨意来的。” 茯若只道:“什么玉贵嫔的旨意,她不过是小小的贵嫔,她能有传什么旨意,本宫乃是贵妃,你难道敢反本宫而去听贵嫔的话。快些退下去。” 那些侍卫到底是有些畏惧茯若的,便悻悻然退了出去,正到院落门口,却见皇后身边的严尚仪来了,只对为首的一个侍卫喝道:“还不快些去杖责那两位奴婢,玉贵嫔乃是奉了皇后娘娘前来,惠贵妃再是托大难不成能大过皇后么?” 众人听了此言,遂将秀莲与清儿拖了出去,严尚仪只神色冷漠的对茯若道:“既然进了此处,皇后娘娘只想惠贵妃还是安分些,不要似从前的敬贵妃那般。不然下次再来,便要亲自杖责惠贵妃了。” 茯若闻言,一时气极,一口气接不上来,只昏了过去,严尚仪只当没瞧见的,便随着玉贵嫔与齐贵人出去了。秀儿忙扶着茯若寻了一个木椅子坐下。院外传来秀莲与清儿的惨呼。此起彼伏。 过了许久,秀莲与清儿才被那些侍卫拖了进来,茯若这时倒是缓缓醒转了,却也是半晌说不出话来。秀儿从包袱里拿了些药品,给秀莲与清儿敷上了。茯若瞧着这样的情景,越发有了对皇后的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当晚,清儿的身子便发起了高热。茯若一时间倒是慌了手脚,只和秀儿守在病榻边,因着询的旨意,且后宫中的人惯是会拜高踩低的。茯若所住的院落极是简陋,茯若好歹还有贵妃的名位,所住的房间倒还算宽和,但秀儿等一干奴才所住的房间却是破败不堪,直与冷宫无异。且现下乃是寒冬时节,院落中又少有炭火与木材。便是有,也是由着旁人克扣了不少。所送到茯若手中的,寥寥无几。熬了一两天,清儿的病症未见缓和,倒是越发严重了。 清儿只在榻上脸色紧紧,茯若只拉着清儿,心如刀绞,秀儿倒是去熬了一小碗清粥来,给清儿略略喂了几口,对茯若道:“现下如何是好,清儿病的重,吞咽不下。且她自挨了板子,便未进一粒米,奴婢是怕长此以往,她的身子熬不住啊。” 茯若见着清儿的病困面容,只愁苦道:“本宫又有什么法子,现下秀莲已经悄悄出去请太医了。好歹太医院还有一两个咱们的人,不论如何都要叫个人回来给清儿看看。” 秀儿只去拿了一个暖手炉来,递给茯若,缓声道:“娘娘好歹要珍重自身啊,若是娘娘再病倒了,那么奴婢们当真便手忙脚乱了。” 茯若只温和一笑,并未多言。复又到清儿的榻上,只执着清儿的收,神色关切。 过了良久,秀莲才从外头悄悄赶回来。茯若忙去问道:“如何,可有太医愿来这里为清儿看病?” 秀莲只戚戚道:“奴婢到了外头,直奔太医院,今日当值的乃是朱太医。原本他不愿来的,随后奴婢好言好语求了他甚久,他才答应跟着奴婢来这里,谁知。”秀莲言语至此,眼中已是不住落泪。 茯若忙焦急道:“你且说到底怎么啦?” 秀莲只又道:“奴婢和朱太医在来的路上正巧被玉贵嫔碰上了,玉贵嫔说要朱太医去给她把个平安脉,朱太医原想推辞一二,玉贵嫔闹了,说什么要请皇上治朱太医的罪,朱太医便跟着玉贵嫔去了。” 秀儿只狠狠道:“玉贵嫔当真是用心歹毒,哪有人这时候请太医去把平安脉的,她分明是在刻意为难咱们。” 秀莲只道:“奴婢所想也是如此,且奴婢看着玉贵嫔的样子断断不像是体虚之人。如此一来,必是算准了咱们这出了事,要刻意来为难咱们呢。” 茯若只沉吟道:“那可如何是好,可还有什么别的法子。” 秀儿细细一想,只道:“你可去了永安宫求禧贵嫔。她或许会帮着咱们的人。” 秀莲只低声道:“自玉贵嫔带走了朱太医,奴婢便去了永安宫,结果永安宫的人说今日皇上翻了禧贵嫔的牌子,禧贵嫔晚膳前便去了乾元宫了。” 秀儿只不住低声抽泣了起来,只道:“那可如何是好。贵妃娘娘。” 茯若此刻的面容早失了神色,只叹气道:“皇上翻了禧贵嫔的牌子,不到明日之前,禧贵嫔是断断不会回宫的,现下仁惠太后已经睡下了,本宫还能去求谁呢?” 病榻上的清儿只痛苦的哼叫了一声,茯若这才回复了心思,只奔到清儿的榻前,道:“清儿,你可好些了?” 清儿只喘着气道:“小姐,奴婢怕是不成了,奴婢现在浑身没力,便是说话都觉得吃力,奴婢只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茯若只慌忙抢白道:“别说下去了,本宫不许你这样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本宫以后还要帮你找个婆家的,让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 清儿只清雅一笑,缓缓道:“奴婢只想着一辈子便在小姐身边伺候便好了。其余的,奴婢不敢奢求。” 秀儿也在一旁哭泣了起来,只道:“清儿,清儿,你可一定要好起来啊,不要丢下咱们。” 清儿只伸手向秀儿道:“你做事一向比我细心些,且你又稳重,若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伺候小姐。” 茯若这时只泣道:“清儿,你且忍住,本宫这就给你去找太医。你且先等着本宫。” 茯若一起身,便向门外奔去,秀莲只追了上去,拉住茯若道:“娘娘万万不可啊,现下娘娘被皇上禁足,若是娘娘强行跑了出去,只怕以后罪加一等啊。” 茯若一把挣脱开秀莲的手,只道:“罪加一等又如何,本宫现下的境地害怕什么,便是将本宫废为庶人,贬去冷宫又如何。本宫不在乎。” 到了院外,戍守的侍卫只忙着上前将茯若拦住,只道:“贵妃娘娘现下乃是禁足期间,皇上有旨,不容许娘娘出这里一步。” 茯若不理会侍卫的阻拦,一意向前奔走,侍卫只动手拉住了她,茯若不住的哭喊。秀莲只对侍卫道:“且放我出去把,贴身伺候贵妃的宫女病的不行了,且让我再去请个太医吧。” 此刻已是落雪了,寒风阵起。里间只传来秀儿的哭声,茯若一怔,只呆了半晌,只缓步又向回走去,进到里间,只见秀儿不住的哭泣,道:“贵妃娘娘,清儿,她已经去了。” 茯若此刻却是心头如同烈火灼烧一般,一种莫名的伤痛感渐渐袭来,且愈来愈浓。令她逃离不开,她上千见到榻上已经离去的清儿,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只呜咽了一下,沉痛道:“好好替她收拾一下吧。” 秀莲上前对茯若泣道:“贵妃娘娘务必不要过于伤心,奴婢明日就会去办此事,但求娘娘务必要放宽心思,以免娘娘的身子也不济了。不是称了那些想害咱们的人的心愿么?” 茯若未发一言,只无神的回了自己的房间。秀儿与秀莲只道茯若的脾性,也不敢跟上去,只是哭着为清儿整理后事,只听着茯若的房间里隐隐传来一阵阵抽泣声。 到了第二日,永巷的管事太监派了一两个太监来将清儿的尸身收走了,茯若只在一旁,退了自己手上的碧玉镶金镯,只给清儿带上了。无神道:“这只玉镯原是本宫的婶娘给本宫的,且让清儿带着上路吧。” 秀儿只红着眼去扶住茯若。秀莲这将清儿的衣物都打点好了。那太监到底对茯若还是有几分敬意,只道:“贵妃娘娘,可还有什么要说的,不然奴婢们便将她带走了。” 茯若望着清儿的尸体,神色间闪过一丝刻骨的痛,便缓缓道:“且走吧。” 随后几日,茯若都将自己闷在房里,一言不发。一食未进。秀儿见着茯若这般。只跪下来磕头道:“奴婢恳求娘娘了,便是心里再是难受也要吃些饭啊,不然娘娘的身子不好了,清儿便是死也是不值的啊。” 茯若只是冷冷道:“本宫心里烦闷得很,吃不下。” 清儿只道:“若是娘娘心里烦闷,便请娘娘打骂奴婢吧,奴婢不在乎,只求娘娘能舒心便是。” 茯若见着秀儿的面容,又想起了从小伺候自己的清儿再也不会回来了。心疼如斯。眼中的泪意却是再也抑制不住了,只似涌泉一般。滚滚而落。只伏在清儿的肩上嚎啕大哭起来。 到了第二日,茯若开始渐渐地吃一点膳食了,秀莲见着茯若开始用膳了,只宽心道:“贵妃娘娘且安心忍耐些时日,皇上指不定过些时候便会将娘娘放出去的。” 茯若清冷一笑,只道:“如此一来,最好不过。” 秀莲只不答话,茯若复道:“秀莲,你待会儿且去永安宫给禧贵嫔哪儿说一身,就说本宫身子不好,想来是染上了风寒。” 秀莲且道:“一定要将此言亲自说与禧贵嫔娘娘么?” 茯若清冷道:“不必如此,只消让永安宫里头贴身伺候禧贵嫔的人知道了便是了。” 随后,秀莲便出去办此事了。秀儿不住有些疑惑,便向茯若问道:“贵妃娘娘,若是您身子不好,大可直接请太医来便是。何故拐弯路去告诉禧贵嫔。” 茯若只喝了一口茶,缓缓道:“若是直接去请太医有什么用,太医能让本宫出去么?” 秀儿闻言大喜,只道:“娘娘的意思是?” 茯若神色清寒如冰,语气幽幽道:“本宫已有了主意,只在此一搏了。” 秀儿只温和道:“娘娘终于振作起来了。” 茯若只是望着窗外的纷纷落雪,雪珠子格楞格愣打着窗,散花碎粉一般下着。茯若凝神道:“断断不能让清儿就这样枉死了。” 秀儿只恨恨道:“贵妃娘娘一定要惩治玉贵嫔与齐贵人的无礼。” 茯若只冷冷道:“岂止是她们二人,还有皇后,本宫一定会找她们报仇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是夜,询却是难得去了皇后宫中,皇后只在椒房殿内查阅账目,严尚仪只在一旁掌灯,云修在一旁依着皇后所整理的笔录,依次吩咐给下头的小宫女知道,让她们去将月例的开销知会给内务府总管。皇后素来为人细心,自她以贵妃的身份协理六宫以来,到入主中宫。六宫中大小事务她均要亲自过问。 正在蹙眉思索间,皇后偶然闻得门外太监的通传声,不由得心中一喜,只忙起身,对身边的云修道:“且先别忙活了,先去将今早御膳房的宫女送来的莲子取来,吩咐好小厨房的莺儿,让她给皇上做一碗莲子羹。” 云修领旨而去,询缓步进来,皇后温温然俯身行礼,只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询只是冷冷淡淡的回了句:“皇后与朕多年夫妻,不必多礼,且先起身便是。” 皇后起了身,只待得询上座了,才在他一旁的描金刺绣的软榻上坐了,只问道:“皇上许久不来臣妾这里了,今日怎的想起来。” 询只是淡淡一笑,道:“听着皇后这话,都像是不希望朕来此处似的。若是如此,朕且先行离去便是。” 皇后只温然道:“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会不愿见到皇上,只是臣妾如今已是年老色衰了,不及得宫中其他的嫔妃那样年轻貌美,皇上故而不来臣妾这里,臣妾也只盼望多有几位妹妹给皇上诞育皇子便是,其余的,臣妾不敢奢求。” 询只冷冷道:“皇后的这些话,朕听得都烦腻了,朕今日来此处只是念及着一事,欲与皇后商议一二。” 皇后闻得询言语不善,只心中一冷,便只淡淡道:“何事,皇上但说无妨。” 询只眼中微微一沉,缓缓道:“朕想着润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也有将近十一二岁,再过一两年,便是该娶亲的时候了,皇后乃是润儿的养母,且润儿乃是先皇后所生的嫡皇子,此事更是马虎不得。如今惠贵妃禁足,朕想着唯有皇后可以商议此事了。” 皇后只笑意嫣然,缓缓道:“皇上所言,臣妾早已思虑过数次,润儿的年岁已有十一了,再过数年也是该娶个正妃回来了。只是臣妾想着澄儿的年岁与润儿相仿,倒不如待过了三四年,待得他二人都大些了,一齐娶亲也算是给宫里添些热闹了。” 询只扬扬手,微微一笑道:“难为皇后思虑的周全,朕倒是有些淡忘了。” 皇后盈然一笑,愈加显得容光潋滟,一室生春。她只温和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会还记得这些琐碎小事,而臣妾乃是后宫中所有皇子帝姬的母后。自然是要记得此事的。” 询只笑道:“即是如此,便有劳皇后费心张罗了。早些拣选人家也好,也省的日后麻烦。” 皇后只默默称是,再不多言。询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只喟叹道:“不知不觉,朕登基为帝已有十数年的光景了。” 皇后一双剪水秋瞳里盈盈都漾着笑意,只温和笑道:“臣妾还记得,当初皇上登基不过一月,臣妾便入宫了,那时候臣妾还只有十七岁,如今算来,臣妾也算是一半老妇人了。” 询只出神道:“不光是皇后,朕也见老了。倒是皇后操劳六宫诸多杂务,着实辛苦了。” 皇后只道:“臣妾是皇后,此类琐事都是臣妾的本分,算不得什么辛苦的。” 过了几日,询依旧多是在玉璃的宫中留宿,一时间连皇后都颇为感叹,只道:“禧贵嫔的福气当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宫中诸人,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询偶尔这日却在永安宫与玉璃用膳,玉璃只对着询道:“臣妾一时间倒是有一事,欲图请求皇上。” 询只淡淡笑道:“何事?若是爱妃有所求,朕直接允诺便是。” 玉璃只起身走到询的身旁,牵住皇帝的衣袖盈盈道:“臣妾想着如今永安宫里有三皇子,还有仁元与端懿两位帝姬,臣妾想着伺候的宫女人手不够,只求着皇上的恩典,还望皇上在添些宫女来。” 询只刮一刮玉璃小巧的鼻头,笑道:“这又有何难,朕只过会儿知会了内务府的人让她们再拨些人便是。” 玉璃娇俏一笑,温顺地伏在皇帝肩头,柔声道:“何必去劳烦内务府的人,臣妾想着自婉贵嫔过世,毓秀宫的奴才但是被闲置了起来,臣妾想着不如便将她们送到永安宫来伺候,旁人尚可,但臣妾听闻毓秀宫的灵芝做事最是细心。若是有她臣妾宫中做掌事宫女。臣妾便能心安了。” 询只笑着答允了她,随后又道:“朕久久不见端懿和溶儿了,可还安好。” 玉璃只笑道:“皇上要见两位孩子,只让乳母都抱出来便是。倒也是省心。” 询只起身牵着玉璃的手去了三皇子与端懿帝姬所在厢房,却在二人正在酣眠,伺候的宫女见了。只跪下,低声道:“三皇子殿下与端懿帝姬用了午膳便睡下了,没有一两个时辰是不会起来的。皇上不如过些时候再来。” 玉璃只笑着对询道:“这两个孩子惯是这般贪睡。倒是仁元却是让臣妾省心的多。” 询这才想起来,只问道:“仁元此刻又在何处。” 玉璃只领着询去了仁元的西厢房。询见了仁元,只上前将她抱起,温然道:“朕久不见仁元了,仁元可有思念父皇。” 仁元帝姬此时已有五岁了,见了询这般的温和慈爱,只低声道:“仁元有想过父皇,可是,仁元也想母亲了。父皇,仁元何时才能再见到母亲呢?” 询原本和睦的脸色稍稍有些冷了,只放下了仁元。对着玉璃道:“仁元时常提起惠贵妃么?” 玉璃怔了一怔,回道:“事有提起,臣妾想着惠贵妃到底是仁元的生母,骨肉之情到底是有的。” 询只叹了一口气:“也罢,且如此吧。只由着她便是。” 随后,询便去乾元宫了。待得询走后,喜儿才随着玉璃到内殿,只向着玉璃疑惑道:“禧贵嫔娘娘将毓秀宫的奴才召来咱们永安宫作甚,她们做事也未见得有多妥帖。来了,奴婢只怕让娘娘烦心。” 玉璃只吃了一颗樱桃,莹然一笑:“本宫求皇上将毓秀宫的人分到永安宫自有本宫的深意,能否将惠贵妃救出冷宫,便是这一着了。” 喜儿又道:“前些日子,秀莲来与奴婢说惠贵妃娘娘的身子不大好了。娘娘可怎么办?” 玉璃只沉思道:“惠贵妃在永巷里头吃了那样多的苦处,连从小伺候的丫鬟也没了。这样的屈辱,她的身子能好么?” 喜儿只道:“也不知惠贵妃娘娘能否熬到出冷宫之日,若是惠贵妃也似的从前的敬和贵妃那般,困死冷宫便不好了。” 玉璃只道:“若不是惠贵妃的恩典,恐怕困死冷宫的人便是本宫了。因此,本宫不论如何都要救惠贵妃。唇亡齿寒的道理本宫是知道的。” 喜儿只道:“所幸皇上还是极宠爱禧贵嫔娘娘的,有着这层关系,娘娘救惠贵妃也容易些。” 玉璃只抚着指上尖尖的护甲,缓声道:“本宫也是为了自身,本宫与皇后一党已然是仇怨已深,而本宫的伯父与兄长在朝堂上都受皇后一党的家眷的排挤,唯有惠贵妃的叔父与他们一起,若是惠贵妃倒了,本宫在这后宫的日子也断断不会好过。” 喜儿似乎想起一事来,又道:“奴婢昨日去内务府库房里取些炭火的时候,又见着王氏了。” 玉璃微微蹙眉,只道:“哪位王氏?本宫不知?” 喜儿道:“便是惠贵妃昔日身边的哪位王尚仪,如今她已被降为了典仪,只在内务府的库房里做事。奴婢瞧着她只觉得她卖主求荣,活该她落得今日的下场。” 玉璃只浅浅笑道:“等到隔些时候,你只给内务府的总管太监说声,便说本宫的永安宫差一位典仪,只将哪位王典仪分到永安宫便是。” 喜儿有些不解道:“将她要来作甚,娘娘便不怕她又跟着外头的人串通一气了来害咱们么。” 玉璃只微微出神道:“若是没了她,本宫还觉得棘手呢。” 喜儿明白玉璃言中深意,只微微浅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茯若只静静坐在院落里,默默出神,秀儿见着已是寒冬腊月的时分,便去里间为她拿了一件灰色的棉衣搭在茯若身上,只温声道:“贵妃娘娘,当心身子,如今天寒地冻的。若是贵妃娘娘的身子也不济了,那可如何是好。” 秀莲这时从外头回来,只抱了一堆柴火,秀儿见了,忙上去帮忙,二人见着那些柴火多是些寻常之物,秀莲直嘀咕了几句:“内务府的那起子人惯是会看人下菜碟儿的。今日见着是我前去领用柴火,便顿时没了好脸色,只随意拿了些便将咱们打发了。” 秀儿只将那些柴火点燃了,让四周稍稍有了一丝暖意,只见她道:“不论如何,如今咱们有柴火用便是大安了。寻常些也没什么要紧的,只要咱们可以不挨冻便好了。” 茯若缓缓起身,入了内殿,只唤了秀儿与秀莲进去,却道:“如今天气冷了,咱们三人的柴火不多,若是寻常无事的时候,便少到外头去走动,在屋里到底也比在外头要好些。” 秀莲只笑着谢了茯若的好意,道:“便依着贵妃娘娘的意思吧。只是不知皇上什么时候会恕了咱们的罪过。” 秀儿只道:“奴婢相信贵妃娘娘是无辜的,只是等待些时日,咱们也就能出去了。且耐心候着便是。” 三人正在言语间,却见外头通传的侍卫报了声:“禧贵嫔娘娘来了。” 茯若闻言大喜,只让秀儿去将玉璃请进来,却见玉璃进来了以后,看着茯若有些憔悴的面容,不由得落下泪来,只缓缓道:“贵妃娘娘,你受苦了。” 二人相拥而泣,茯若只缓缓道:“难为你还肯来看本宫,如此算来,本宫也不算苦了。” 玉璃只道:“所幸皇上昨日特意准许了臣妾前来探望贵妃娘娘,还说看着贵妃娘娘的身子可好些了,身边可还少什么用度。” 秀儿闻言大喜,只脱口道:“如此说来,皇上是要宽恕贵妃娘娘了。” 茯若示意秀儿与秀莲二人出去,与玉璃二人坐在软榻上,只缓缓道:“我被禁足也有些时日了,后宫里头可发生了什么事。” 玉璃闻了茯若的言语,只温然道:“也无什么寻常的事情,只是齐贵人的兄长于流放期间殁了。” 茯若漠不关心,只冷冷道:“齐贵人为虎作伥,如今报应到那兄长的身上,这也算不得什么。” 玉璃复道:“齐贵人知道此事,难过了好些时候,皇后为此还向皇上求情,希望恕了齐贵人家门的罪过,没曾想却被皇上训斥了,说皇后不该随意干涉朝政。” 茯若只默然地凝视着玉璃,缓声道:“皇后与皇上的情分原本就不过尔尔,如今看来也算是所剩无几了。” 玉璃倦倦地微笑,柔和道:“前两日,我将王典仪召到永安宫做事了,连同以前毓秀宫的一些奴婢。” 茯若面容唯有疑惑,似有不解,只缓缓道:“王典仪乃是何人?” 玉璃笑道:“便是从前贵妃娘娘宫中的王尚仪,她到了永安宫的时候,见了臣妾,唬得跟什么似得,只说不出话来。” 闻得此言,茯若眉间隐隐浮起了恨意,只冷冷道:“原来竟是她,皇后居然还让她活着。若我是皇后,只怕是刻下也容不得她的。” 玉璃只道:“皇后或许是想着若是此刻拿了她的性命,只怕是惹人生疑。没曾想却让她落在臣妾手里,只怕是皇后有的心烦了。” 茯若只道:“仁元可好好么?本宫自入了冷宫,心心念念想的便是她,所幸皇上将她交到了你的手上。不然本宫更是要心焦了。” 玉璃淡淡道:“仁元帝姬一切安好,皇上也时常去永安宫看望她。可见皇上对贵妃娘娘到底还是有情意的。” 茯若闻言,眉间微微添了一丝苦涩,只淡然道:“有也好,无也罢。于本宫而言,都不重要了。” 二人只谈了几句,玉璃便告辞了。 宣和十一年元月初一,询与承明殿大摆宴席。阖宫宴饮。询看着自己膝下的几位子女,皇长子润已有十二岁,而二皇子澄儿也有十一岁了,长女静慧帝姬与二皇子同岁,便是惠顺帝姬如今也有八岁了。仁元帝姬已是六岁了,而三皇子与端懿帝姬尚且不足一岁。皇后只笑道:“如今皇子们的岁数都有些大了,再过些时候,便该是娶亲的时候了。” 昭惠太后笑道:“皇后言之有理,再过些时候也该在朝中选些好人家的姑娘了。” 询只温和道:“太后多虑了,润儿与澄儿还小,此刻言这些到底还是早了些。” 昭惠太后只道:“润儿与澄儿都已是半大不小了,早些娶亲,也好早些定下储君之位,也省得日后多事。” 此言一出,殿中原本饮酒的人都悉数静默了下来,只待着询如何作答,却见询缓缓道:“立储之事,言之尚早。朕如今才三十出头,还当壮年,早早的立下了储君只怕生了许多不必要的祸端。” 昭惠太后只冷然一笑,道:“皇帝此言便不通了,哀家入宫已有将近三十年了,这储君之位早早定下,自然是有利无害的。以免让有些心怀鬼胎的人生了许多不必要的心思。”言毕,昭惠太后只望了坐在另一端的仁惠太后一眼。 询为此到底没有什么言语,却见仁惠太后笑了几声,只道:“哀家瞧着昭惠太后到底有些心急了,咱么只在后宫颐养天年便是,何必去理会这些繁琐之事。难不成昭惠太后还想着丝汉朝吕后那般临朝称制么?” 昭惠太后听了仁惠太后的讥讽,只不理会,复道:“哀家所做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望皇帝体谅哀家的一片苦心。” 询到底念在昭惠太后是母后皇太后的份上,还是给了她几分情面,只是缓声道:“昭惠太后所言,朕会细细思虑的。至于皇后的娶亲,还是先缓些时候再说吧。” 皇后此刻,复对询道:“今日乃是元月初一,臣妾斗胆为后宫姐妹求个恩典。” 询只有些倦倦的,缓缓道:“什么恩典,皇后但说无妨。” 皇后只温和道:“臣妾想着宜贵嫔,玉贵嫔入宫已有多年,但还是贵嫔的位分,恳求皇上晋一晋她们的位分。” 询也不多思虑,只缓声道:“皇后所言有理,且同时晋了她二人为从一品昭仪吧。” 苏氏与洪氏二人闻言,忙起身谢恩,询又缓缓道:“自婉贵嫔过身,还未有过追谥下葬。且今日一并料理了。也好让死者享份身后哀荣,着追封婉贵嫔为正一品贵妃,追谥为“婉顺贵妃”着葬于杨陵。 皇后复道:“皇上此举,臣妾想着婉顺贵妃地下有知,也会对皇上感恩戴德的。” 仁惠太后此刻发了一言,只道:“既是照着皇后所言,今日乃是喜庆之日,只晋封了两位嫔妃的位分并未有些不尽兴,索性皇上多晋封几位,也好让宫里多添一些喜气。” 询只点头道:“且晋封丽贵人为正二品丽贵嫔,敏贵人晋为正二品贵嫔,周修仪晋为从四品昭媛。并传下朕的旨意,六宫上下多添一个月的俸禄。” 殿中众嫔妃闻言,都起身谢恩,询看着皇长子的面容,只缓缓道:“润儿如今已是这般大了,朕才想起懿仁皇后过身已有十多年了,朕想着过几日便去她的陵前祭拜,到底她是朕的发妻。” 皇后闻言,心生一计,温和道:“皇上深情,先皇后有知也会感念皇上的,臣妾只求着皇上准许臣妾同往,只当是尽了心意。”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都感慨皇后的贤德,因先皇后在世时,皇后还只是贵妃的位分,若是皇后随着询前去先皇后陵前祭拜,皇后还要再行妾礼。对于已做了凤位十余年的薛氏而言,让她到先皇后再行妾礼,无疑是种屈辱。 询见皇后言语说的恳切,竟也答允了。随后询又下了一道旨意,追封敬和贵妃为皇贵妃。皇后微有诧异,随即便含笑应允了。 宴席散去过后,询照旧去了玉璃的永安宫。 过了三日,询正式与皇后前去先皇后的陵前,临行前只将后宫诸事都吩咐给了玉璃与苏昭仪。 玉璃见着询此番安排,又深知苏昭仪的阴沉性子,更是提了心思,生怕给她抓住了什么把柄。而茯若在冷宫中,亦是平淡宽和了许多,一切看起来都像是相安无事一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1章 转眼间到了阳春三月,却最是个晴朗明和的日子,茯若稍稍走出了清儿殁去的阴霾,神色渐渐好了些,每日只是安安然坐在院落里做刺绣,绣成了便吩咐秀莲拿到外头交给一两个老太监拿出去卖些银子,也算是节省个一二。到底是采女的份例,且内务府的人又克扣了不少,虽说玉璃暗里帮衬了许多,但仍旧是杯水车薪,茯若便寻思出这个法子,也算是微微宽厚了些。 秀莲那些一小袋银子,从外头的院落走回来,对着茯若道:“奴婢听闻外头的小太监说,前些日子皇后随着皇上去给懿仁皇后祭灵,皇上自回来后,倒是对皇长子关注了许多,竟也时常考问皇长子的功课,旁人还说前两日皇上还亲自给皇长子选了一位教骑射的师傅。” 茯若只凝眉道:“皇长子原本便是嫡长子,皇上看重他些倒也不算奇怪,倒是皇后好深的算计,随着皇上去先皇后的陵前,就是为了借着皇上与先皇后的情分为皇长子的来日铺路,好一招借尸还魂。” 秀儿微微点头,看着廊下丛生的杂草萧萧,黯然道:“依着如今的情势看来,宫里已然成了皇后独自一人的天下,敬和皇贵妃殁了,而贵妃娘娘惨遭禁足。皇后也算的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主仆间又默默了,良久,茯若才缓缓道:“不论如何,日子再是艰难,本宫都要走下去。” 午间的日头极好,秀莲瞧着这明媚灿烂的日光,只欢喜道:“奴婢瞧着这日头这般好,只怕不日便会有好事了。” 茯若缓缓抬头,望着天色正好,只是温然道:“但愿依着你所言便好。” 玉璃让王典仪在永安宫伺候已有数月,王典仪似乎怕极了玉璃,每日便是玉璃问她话,她也随意答允了几句便过了。每日只在库房里,也极少出来与人见面,有一日在永安宫里见到了先前在毓秀宫做事的人,只是惊诧的说不出话来。玉璃瞧在眼里心中暗喜。却是这日,玉璃难得让王典仪随着自己一道去向皇后请安。王典仪原本有些推脱。后来玉璃用永安宫主位的身份来压她,她便不得已允诺了。 玉璃坐在轿里,王典仪跟在喜儿身后,只有数人行在长街上,玉璃脆生生笑道:“本宫今早起来却是瞧见一事让本宫觉得惊奇,怎的王典仪见了先前在毓秀宫做事的人惊吓成那个样子。难道王典仪先前跟毓秀宫的人做什么过节么?” 王典仪闻了此言,只觉心中一悚,半晌没有言语,这时喜儿只呵斥道:“禧贵嫔娘娘问话,你怎可不答,难道你眼里没有尊卑么?” 王典仪这才颤声道:“贵嫔娘娘多虑了,奴婢只是许久未曾见到毓秀宫的人,今日却在永安宫见到了,一时间觉得惊异罢了。” 玉璃只笑道:“有什么惊异的,难道本宫的永安宫便不能有毓秀宫的人来伺候么?婉顺贵妃早已过身,本宫的永安宫要抚育皇子,帝姬一时间人手不够,便让皇上将毓秀宫的人调了过来,难道这有什么不可的。便是王典仪本宫让你来永安宫也不过是为了方便照顾仁元帝姬罢了,谁知王典仪见了仁元帝姬倒像是见了鬼似得,真是枉费了本宫的一番苦心。” 王典仪只是低声道:“贵嫔娘娘赎罪,奴婢原不是照顾帝姬的人,奴婢只怕出了什么差错,让贵嫔娘娘为难。” 玉璃只曼声笑道:“如此说来,本宫还要感念王典仪一番好心了。” 王典仪生怕玉璃再来挑她的刺儿,不敢再言语。却到了凤仪宫,只在外间殿宇巍峨,斗拱雕梁极好,外间看守的太监见是玉璃来了,只慌张的进去通报,没到半刻,就见到了严尚仪笑吟吟的迎着玉璃进去了,见着王典仪,严尚仪的脸色顿时愣了,却一瞬便平复了,只笑道:“禧贵嫔娘娘快些进去吧,皇后娘娘已在正殿等候了。” 玉璃进了內殿,只对皇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恭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只笑着让她起来,又让宫女妙春给她看茶,只笑道:“今儿怎的禧贵嫔想着来本宫这儿了,当真是稀奇。” 玉璃只是温温道:“臣妾原本想着早些来皇后娘娘这儿的,只是一时间又担心皇后娘娘心多,只怕打扰了皇后娘娘,所以一时间便耽搁了。” 皇后只澹然笑道:“禧贵嫔说笑了,自家姐妹说什么打扰的话,本宫在这凤仪宫每日也是无聊的紧,若是有人来陪本宫说说话倒也是极好的。本宫还求之不得了,只怕禧贵嫔不肯来倒是真的。” 玉璃拨着鬓边一串银丝流苏,徐徐道:“皇后娘娘与臣妾说笑了,只是臣妾今日前来,倒是想着与皇后娘娘告知一事。” 皇后的脸色微微肃了些,只道:“何事?但说无妨。” 玉璃只淡淡一笑,道:“臣妾原先想着永安宫伺候的人手不够,便求着皇上将原先毓秀宫伺候的人以及惠贵妃身边的宫女王氏拨到了永安宫,这事原该一早便知会皇后娘娘的,只是当时时近年末,皇后娘娘诸事繁杂,而开春了过后,皇后娘娘又要张罗着陪皇上去先皇后的陵前祭祀的事宜,因此便挨到了今日。” 皇后一扫玉璃的身边的宫女,见到了王典仪的时候,眼中只略过一瞬寒意,随即便平和笑道:“原是为这事,这等小事何必来知会本宫,禧贵嫔自己做主便是了。” 玉璃面上的神色却极淡,却见她缓缓道:“话虽如此,但到底还是要让皇后娘娘知道的,皇后娘娘到底是后宫之主。” 皇后笑而不语,只是道:“禧贵嫔明白这些便好,你诞下了三皇子与端懿帝姬,是对社稷有功之人,按理前次皇上晋封嫔妃的位分,原也该晋一晋你的位分。” 玉璃浅浅微笑,柔声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的美意,臣妾如今已是正二品的贵嫔,且皇上对臣妾极好,臣妾还在乎那些个虚名做什么?” 皇后含笑凝睇,道:“难为禧贵嫔看的如此通透,本宫倒是颇为意外。” 玉璃随即便告退了,皇后看着玉璃远去的倩然背影,脸色渐渐冷冽,只是对着身边的云修冷冷道:“禧贵嫔的手段果真厉害,竟然在本宫眼皮子底下便将王氏收到了永安宫去。” 云修不禁有些担心道:“皇后娘娘,依着奴婢所见,若是禧贵嫔从王氏哪里知道了什么,奴婢只怕咱们先前陷害惠贵妃的事情便会败露的。” 皇后只淡淡含笑,森然道:“本宫心想她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不然她从不单独来凤仪宫,怎的却带了王氏来本宫这里,目的便是为了敲山震虎吧。” 云修只道:“皇后娘娘示下,咱们该如何应对。” 皇后淡漠道:“想个法子除了王氏,做的干净利落些,另外若是真有个什么被皇上知道了,想个法子寻个人来背黑锅便是了。” 玉璃回到了永安宫,便让王典仪下去做事了,喜儿倒是给她倒了一壶清茶,又给她捶背,只道:“今日娘娘何故带了那王氏去凤仪宫一趟,奴婢瞧着皇后见了那王氏便像是乌眼鸡似的,奴婢只怕咱们日后便要多事了。” 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玉璃只是缓缓道:“你且传本宫的话,就说让原先在毓秀宫伺候的宫女宝桂和小禄子给上林苑御膳房给本宫去些银耳来,就说本宫明早起来想吃银耳羹了。” 喜儿不知玉璃言中深意,只默默然下去了。玉璃看着殿中幽幽烛火,只缓缓闭目,默然出神。 到了第二日,玉璃起来正在梳洗的时候,玉璃只单单让王典仪来给她梳头发,王典仪自从凤仪宫回来,整个人便有些呆呆的,梳头的时候,整个人也是默然这脸孔,玉璃只缓缓笑道:“莫非王典仪觉得给本宫梳头辱没了自己似得,怎的一直板着脸孔。” 王典仪这才稍稍复了些气色,只道:“回禀禧贵嫔娘娘,奴婢昨晚睡得不怎么好。望贵嫔娘娘赎罪。” 玉璃只和颐微笑,倩然道:“即使如此,待得给本宫梳洗打扮完了,你且先回去再睡一两刻也是不打紧的,左右宫里的人都有喜儿做主。” 王典仪只忙谢了恩,却在这时,喜儿慌张进来,只道:“不好了,贵嫔娘娘出大事了。” 玉璃只蹙眉道:“出了什么事。让你这般失态,好歹你是永安宫的掌事宫女,若是传了出去,岂不让外人笑话本宫。” 喜儿只道:“今早起来,奴婢去让小厨房的人给娘娘炖银耳羹,谁知小厨房的人说厨房里没了银耳,奴婢想起昨日娘娘吩咐了人去拿的,奴婢便去她们房里看了看,谁知她们也不在房里。” 玉璃只支着腰慢悠悠道:“这又算得什么事,本宫只是说想吃银耳羹了,若是没有的话,随意煮些清粥便是了。” 喜儿只急道:“奴婢一开始也是这般想的,后来有上林苑的侍卫来告知奴婢,说是昨日娘娘派出去的人双双溺死在荷花池了。” 玉璃这才神色一滞,闪过一丝慌乱,只道:“怎会这样,为何便溺死了。” 王典仪听了只惊的瘫了下去,玉璃只让喜儿扶她起来,又平复了些许神色,只道:“皇上皇后可都知道了。” 喜儿只道:“皇上皇后都知道了,皇上现下正往这儿赶呢?” 话音刚落,外间的太监便喊了声:“皇上驾到。” 询进来了,玉璃只哭了起来,戚戚然道:“皇上,臣妾宫里的人好端端的便殁了,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让她们漏夜前往御膳房去的。” 询只忙着宽慰玉璃,又见着喜儿扶着王典仪,只皱眉道:“你原是永和宫的人,怎的如今到了这儿。” 王典仪此刻只怵的不敢言语,呆若木鸡,玉璃低声道:“是臣妾让她来的,臣妾想着她原是在永和宫伺候的,便想着让她来伺候仁元帝姬,以免帝姬住不惯这里,又生了病,那便不好了。” 询更是柔和的瞧着玉璃,温和道:“真是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 喜儿这时道:“昨日娘娘让她们去取银耳的时候不过是傍晚时分。也不算的甚晚。定是她们自己不当心。” 询也似乎想起来一事,只道:“喜儿说的在理,傍晚时分去御膳房的人甚多,且上林苑的池水便想来是有侍卫在把守的,怎会好端端的人便殁了。其中必有关窍。” 玉璃只怯怯道:“莫不是有人故意而为之,杀了她们,而使得旁人认为是溺死的。” 王典仪听得此言,只惨呼一声,便昏了过去。询见状,只让身边的太监将她带去旁的地方。玉璃这时才对着询低声道:“王典仪被唬得昏了过去,臣妾以为此事原有些不寻常,王典仪在宫里已有数十年,这等事在宫里也算的是寻常了,她怎还会这般害怕。” 喜儿只道:“莫不是王典仪和此事有关。” 询复又想起了从前玉璃给她说的王典仪与齐贵人交好一事,心中无数的疑问盘根错节,良久,询只冷冷道:“等着朕晚些时候再来,朕要亲自审问她。” 玉璃只是温然道:“若是皇上要审问王氏,且便在永安宫便是,不必去别处了,以免被旁人知晓,先行动了手,似得宝桂这般便不妙了。” 询点了点头,只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将王氏软禁在永安宫的一处厢房里。随后便走了。 玉璃见着这日种种布置,也渐渐止了泪意,复与喜儿有说有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2章 不消一顿饭的功夫,此时便在六宫上下传遍了。一时间议论纷纷,皇后得知了此事,一时间倒是心里有些惴惴的。只对身边的云修凄然道:“那张氏做事果真够快的,本宫真是没料到她居然这般快就动手了。” 云修也是无法,只是低声道:“事已至此,皇后娘娘可要好生想个法子来保全自身才是,或是由着张氏诡计得逞,娘娘先前的一番辛苦布置便悉数白费了。” 皇后只肃然坐于宝座之上,神色隐隐不悦,只冷冷道:“且让严尚仪去永安宫一趟,传本宫的懿旨,让禧贵嫔将王氏交出来,本宫要亲自审问她。” 云修领命便默默然下去了,过了半个时辰,严尚仪便一脸郁郁的回来了,皇后只是沉着脸色冷冷道:“禧贵嫔她可怎么说?可将王氏交出来了。” 严尚仪只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禧贵嫔说王氏此刻乃是戴罪之身,且又有皇上的圣旨在哪儿,怕是不能随意放了王氏来凤仪宫了。” 皇后闻言,只怒道:“放肆,本宫乃是后宫之主,后宫所有宫女嫔妃都归本宫管辖,她小小一个贵嫔也敢来违抗本宫的懿旨。” 严尚仪只是不由颤声道:“奴婢方才也是这样与禧贵嫔说的,但禧贵嫔说此时太过于麻烦,若是皇后娘娘有心,只让皇后娘娘去永安宫陪着皇上一同审问便是。” 皇后已然动了真怒,只将凤座旁边上的一壶清茶打翻在地,只是恨恨道:“做梦,本宫乃是皇后,岂有听她一介妃嫔支使的道理。” 云修这时只上前劝道:“皇后娘娘还是且先消消气,还是想想办法如何补救此事要紧,若是那王氏将她知道的悉数告诉了皇上,那样一来,咱们谋害婉顺贵妃,陷害惠贵妃的事就会悉数暴露了,如此一来,便是大大的不妙啊。” 皇后听了云修的言语,才缓缓平复了气色,半晌道:“且去知会乾元宫的首领太监,且告诉他,本宫今晚要和皇上一同去永安宫审问王氏。” 到了晚间,帝后二人同时到了永安宫,王氏早已醒转,只被侍卫们捆了跪在正殿里,神色尤尤。稍稍一抬头一见到皇后,便速速垂下了头,只是不敢言语。询见了,只冷冷道:“今早你闻得那两位奴才之死,便惊惧的昏了过去,朕想着你在宫里做事已有数十年,便是这等事也早已是司空见惯,何故还会这般惊吓,朕觉得其中或有些蹊跷。且身故的人都是原先在毓秀宫伺候的,而你原先又是伺候惠贵妃的人。其中的利害关系,朕不能不仔细。” 王氏听了询一连串言语,只是唬得不敢作声。皇后也是一脸肃然的看着她,倒是这时,玉璃浅笑两声,只淡淡道:“王典仪如今当真是糊涂了,皇上只是问你到底为何惊惧,又不是说你与此事有关,你何故如此害怕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便是真有什么的,你只需将幕后主使说出来。皇上也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皇后听得玉璃话中有话,只冷声道:“禧贵嫔这话,且有些过了。难道禧贵嫔来帮皇上做主么” 询只是淡淡对王氏道:“禧贵嫔方才所言有理,你且将此事说明,朕决计不会为难你。” 王氏稍稍抬头,正欲出声,却见皇后轻摇罗扇,缓缓道:“王典仪但说无妨,本宫乃是中宫皇后,你只需将自己所知道悉数说与皇上便是,旁人决计不会为难你的。” 听了这话,王氏才喃喃道:“回禀皇上,奴婢今早得知了毓秀宫的两个奴才昨日溺亡,只觉得生死无常。一时间略略有些惊惧罢了。奴婢也是害怕,不知何日,也会回归黄土之下。” 询只道:“便是单单为了此事,怎会这般害怕。且听禧贵嫔所言,你在永安宫见到那两个毓秀宫的奴婢的时候,只是十分惊诧。这又是何故。” 王氏这时又道:“回皇上的话,奴婢只是不曾想在永安宫还能在遇到毓秀宫的人,心里有些惊异罢了。原先婉顺贵妃身故之后,奴婢便不曾再见到毓秀宫的人了。” 皇后一袭天水鹅黄的衣裳,耳边一对珊瑚坠子摇曳生辉,笑得极柔和,道:“想必是王典仪当初愚钝不知事,白白害了婉顺贵妃的性命。如今再见到毓秀宫的宫女太监自然是有些讪讪的。” 玉璃向着皇后温和道:“皇后娘娘,臣妾尚有一事不明,若是王典仪觉得因婉顺贵妃之死而无颜再见到毓秀宫的人,为何毓秀宫的人溺亡了,王典仪还会这般惊惧。若是换做了常人,恐怕只会高兴的跟什么似得,怎还会这般惊惧。这一点也是说不通啊。” 询闻得玉璃所言,心中所惑越发的不解,不觉一时间火起,只怒道:“且速速以实相告,你与此事到底有何关系。” 王氏哪里受了这般的怒喝,只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言语。只对着询低声道:“回禀皇上,奴婢所知道就是这些了。其余的,奴婢实在是不知啊。” 玉璃见状,只问道:“本宫原先与周昭媛闲来说笑,听闻周昭媛说起,好似从前王典仪与储秀宫的齐贵人倒是时常有些往来的。本宫便是纳闷了,王典仪原先是伺候惠贵妃的人,而齐贵人素来与惠贵妃不和。怎的王典仪还会与齐贵人私下有往来。” 王典仪显然是被这一番话问住了,只是吞吞吐吐道:“禧贵嫔娘娘说笑了,奴婢从来不与齐贵人有什么往来的,想必是周昭媛胡扯的。” 询只怒道:“放肆贱妇,周昭媛乃是嫔妃,岂容你你一宫女来议论的,若是王典仪否认此事,且将周昭媛与齐贵人唤来,一一对质便是。” 高柱是何等乖觉之人,忙下去吩咐了小太监去将周氏文氏二人请来。过了还不到半刻,二人便到了。询只是冷然道:“从前朕听禧贵嫔说起,王氏与齐贵人私下时常有些往来,故今日将齐贵人唤来,询问一二,可真有此事。” 齐贵人只恨恨的白了一眼,便朗声复道:“并无此事,乃是禧贵嫔借故污蔑臣妾罢了。禧贵嫔出身微贱,行事奸恶。还请皇上不要被这狐媚子迷了心窍。” 询闻言,登时大怒,只冷声道:“你且说并无此事,又扯上禧贵嫔做什么?且不说你乃是一小小贵人,随口污蔑禧贵嫔,岂非乃是以下犯上。” 皇后闻了此言,倒是笑意温和的望着玉璃,只淡淡道:“既然齐贵人说并无此事,本宫以为,怕是禧贵嫔所言有虚了。” 玉璃早已料到齐贵人会如此说,只是淡淡笑道:“齐贵人问心有愧,自然是会否认此事的,只是臣妾以为还应问问周昭媛再行论断。” 周昭媛只淡然道:“皇上皇后明鉴,嫔妾初入宫时,是住在齐贵人的储秀宫的,嫔妾已然见到了数次,惠贵妃身边的王氏来齐贵人的殿中,嫔妾每每想去齐贵人殿中一探究竟,便被齐贵人训斥了回来。还说什么让嫔妾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 她言辞恳切,如此言语,询脸上愈添了一层不悦之色,皇后的脸色也是渐渐不好。 齐贵人只是神色有些慌乱,询也不看她,复向周昭媛问道:“那王氏统共去了储秀宫几次。” 周昭媛舒了一口气,淡然道:“嫔妾所见的也有不下十次,且嫔妾也只是偶尔才见到的,若是如此算来,应是不下数十次了。” 玉璃掩袖一笑,道:“皇上,按着周昭媛所说,应该是没有什么差错了,若是王氏去了储秀宫不下数十次,那她与齐贵人的交情可是当真非同凡响啊。” 王氏见此,只差点昏了过去。齐贵人依旧硬撑着,只是恨恨道:“便是臣妾与时常有往来,那又怎样,难道臣妾便不能和旁人的奴婢有些来往么?” 皇后出来劝和道:“按着齐贵人说来倒也无什么差错。或许此事也算不得什么的。” 玉璃只正色道:“此事原是无甚关系,但齐贵人所私交的王氏乃是惠贵妃的奴婢,而齐贵人与惠贵妃结怨极深。这边是其中的蹊跷了。而齐贵人方才皇上初次问她时?她为何要矢口否认,却也不得不令人生疑。” 询复又向跪在地上的王氏问道:“你每每前往齐贵人的宫中都是为了何种缘故?” 王氏显然是被这句话问住了,齐贵人也顿时失了方才的倨傲,眉宇间,沁出了点点汗渍。王氏支支吾吾半天,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询却是越发显得疑惑了。 玉璃见询已然含了怒气,只是淡淡道:“齐贵人与王氏着实有些疑窦,如此算来,王氏先前一口咬定惠贵妃用鲜鱼汤谋害婉顺贵妃的事,如此也是疑云重重了。” 皇后闻了此言,只面色微微发白,强自镇静,平和道:“禧贵嫔揣测的有些过了,怎的又扯到了惠贵妃的身上。” 玉璃只温和道:“皇后娘娘赎罪,臣妾也只是担忧惠贵妃蒙受了不白之冤似的,若是王氏受了齐贵人的指使故意污蔑惠贵妃。”玉璃没有继续说下去,询的脸色已是越发的难看了。但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早已明白。 询只淡漠道:“朕还记得,婉顺贵妃身故与惠贵妃有牵连,此事都是皇后的审理此事。” 皇后垂首,描成鸦青色的睫毛微微颤动,恳切道:“皇上明鉴,臣妾所做都是公允,绝不会随意去冤枉无辜之人。” 询不在看她,只是将身边的高柱唤来,吩咐道:“传下朕的旨意,将王氏带去慎刑司严加拷问。齐贵人禁足储秀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玉璃宁和一笑,复道:“皇上圣明,既是如此,幽禁永巷的惠贵妃又该如何。” 询只轻轻道:“且先恕她出来,回复她以往的供应份例。复她协理六宫之权。” 言毕,询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后一眼,良久,眼中尽是复杂的意味。只一言不发。随即,只叹道:“今日忙了许久,朕相信皇后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凤仪宫去吧。” 皇后微微一诺。起身便走了。询依旧歇在了永安宫。玉璃半夜看着搂着自己入眠的询,想着今日种种算计。只是幽然一笑,复又沉沉睡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3章 次日午后,询便吩咐了高柱着手去将茯若迎出永巷。茯若闻得此言,只似乎是心中早有成算似的,也不见或喜或悲,只是淡然一笑,随即便让秀儿与秀莲去将东西收拾了,便随着高柱回了永和宫。入了永和宫。原先永和宫里伺候的人悉数被皇后撵走了。如今茯若回来了,倒是玉璃心细,先行吩咐内务府的人拨了一些奴才来这儿。使得茯若回来了也不必十分拘谨。 却是秀儿在一旁伺候茯若换下原先在永巷穿的平常衣裳,秀莲却在一旁问道:“贵妃娘娘,方才外头的人来传旨,说是皇上过会儿宣娘娘去乾元宫一趟,娘娘可要好生梳洗打扮一番,再换上一件华丽富贵些的衣裳。” 秀儿也在一旁说道:“所幸这永和宫里娘娘原先的衣物首饰倒是都还在,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茯若望着秀莲吩咐小宫女拿来数件华贵衣裳,只是淡淡道:“不过去一趟乾元宫罢了,何必穿的这般华贵,本宫只随意着一寻常妃嫔衣物即可,也不必太过于显眼了。” 秀莲即可会意,只让人拿了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来,素白洁净,左右金丝镶衬着袖口,发髻只梳了垂云髻,髻上珠饰点点,一支白玉镶金步摇,倒是为她添了几分小女儿的情态。待得一切皆收拾整齐了,茯若左右相顾一眼,只对着高柱道:“王氏不堪,如今本宫这里已然没了尚仪,眼下倒是有些不便了。” 高柱陪笑道:“原是奴才们疏忽了,还望娘娘自行裁夺便是。” 茯若只缓缓道:“本宫瞧着秀莲做事便是妥帖,且让她做尚仪吧,至于秀儿,她做事倒是难得的仔细,永和宫有她打理,倒也无事,且让她打理宫内琐事吧。” 秀莲,秀儿二人闻言急忙谢恩。茯若又随意吩咐了几句过后,才去了乾元宫。 茯若到了乾元宫,只留的旁人在外,独自一人行了进去,却见询端坐坐在榻上,独自品茗,看着茯若的身影翩然而至,只是温和道:“茯儿” 饶是茯若心中再是恼恨,再次见着询,心中着实也软了几分,他着玉白色长衫,仅以一条明黄吩带系住腰身,越发显得长身玉立,翩翩如风下松。 茯若心中的泪意一瞬而至,却见茯若抽泣道:“为何皇上要误信旁人的谗言,让臣妾禁足永巷,皇上便是那样看待臣妾。” 询只起身向前,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安抚的扶着她的背,道:“当时证据确凿,朕实在是不能不信。自敬和皇贵妃过身以后,宫里接连出了那样多的事,朕,已经觉得累了。” 询的言语,一词一句落入茯若的耳中,也算的是入情入理。茯若只无声地呜咽着,把泪洇进他的衣衫他的肩。 茯若哭了许久,才觉得累了,眼中的泪水也是无了,询才托着她的手,温和道:“茯儿,朕现下不会再将你禁足了,朕知道你是无辜的,朕以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茯若看着询的面容,默不作声,只当是允了,询复又道:“多久了玉璃,不然朕还不知道齐贵人那样好的算计。” 茯若闻得此言,心中冷然一笑,只想着好精明的皇后,因着此事败露竟将一切罪过都推到齐贵人身上,好一招金蝉脱壳。随即,只对询缓缓道:“齐贵人一向与臣妾不和,臣妾禁足期间,她还来永巷折辱了臣妾一次。她心里恨毒了臣妾。会做这些事也是有的。只是臣妾心中不禁怀疑,难道齐贵人在宫中便没有同党了么?或者说,乃是宫中有人指使齐贵人这般。” 询只是出神道:“朕已然将她禁足了,只想着茯儿出来了再来好生审问她。此事须得问出个所以然的才是。” 茯若只点了点头,缓缓道:“若是皇上审问她的时候,且让臣妾也在一旁,有些事臣妾须得仔细问一问王氏。以免日后心中生疑。” 询只宽然一笑,温和道:“这是自然,朕恕你出冷宫便是为此。” 茯若还欲再言,询却露出了些许疲态,只是缓缓道:“茯儿,今日兴许有些累了,还是早些回永和宫去歇息吧。明日待得朕下朝,且在乾元宫里审问齐贵人。” 已然是入了夜,殿外的宫殿楼阁起伏连绵。细腻的脂粉气中带着各色香料混合的甜香,那是宫中特有的气息,茯若细细吸了一口,方才告退,行至殿外,茯若只带着秀儿秀莲回宫,却在长街上见着坐着轿子往乾元宫去的玉璃,茯若见着玉璃,倒是喟叹了许久,玉璃也是泣道:“臣妾终于再见到贵妃娘娘了。” 茯若心中积蓄的感动温然漫上,只缓缓道:“倒是难为你这段日子照顾这仁元,也难为你让本宫再次得见天日。” 玉璃只微笑道:“娘娘与臣妾说这些便是见怪了,当初贵妃娘娘也是这般恕了臣妾出冷宫,臣妾如今也算的是报恩了。” 茯若只含笑道:“眼下咱们二人都可暂时缓一口气了。” 二人复又言语几句,玉璃便坐着轿子走了。茯若见着玉璃行的远了,心中却一点一滴湿了下来。只是对着身边的秀儿苦笑道:“原来皇上到底是在意玉璃的。但话又说回来,若不是皇上在乎玉璃,只怕本宫刻下都还在永巷里受罪呢?” 秀儿的性子到底不如清儿那般冒冒失失,她闻得茯若的自伤之语,只是温顺道:“贵妃娘娘多虑了,皇上怎会不在意娘娘呢?皇上许是想着贵妃娘娘今日才从永巷里出来,身子乏累,想着等着过些时日,娘娘身子修养好了,再行与娘娘相聚也是有的。” 茯若闻得秀儿的言语,只是温然一笑。随即又叹了一口气,只是道:“罢了,罢了。本宫眼下还去求那些个做什么?还在先想着在这宫里活着才是正经。” 回了永和宫的正殿,殿中诸人已然将一切的拾掇好了,茯若换了一件云紫色如意襟暗纹锦衫,发髻间的珠花也以银饰为主,颇有洗去繁华的素雅之意。在肩上披了一件棉披风。只对着身边的秀儿道:“随本宫去一趟寿康宫。” 到了寿康宫门外,杨尚仪一早的候在哪里,见着茯若,只是淡淡笑道:“太后娘娘说今日贵妃娘娘定然回来这儿,让奴婢早早的候在这里,没曾想,贵妃娘娘竟果真来了。” 茯若入内,只对着仁惠太后深深一福,缓声道:“太后,臣妾来看您了。” 仁惠太后微微一笑,看着茯若的面容,和蔼道:“你出来了,哀家真是害怕你会被永久的困在哪里,就跟以往的敬和皇贵妃一样,到死也没有再出来。” 茯若只是含笑往榻边坐了,温声道:“说到底,都是要多谢禧贵嫔的功劳,若不是禧贵嫔的一番布局,臣妾此刻还不能出来呢?” 仁惠太后的眼神笃定而温和,却见她出神道:“皇帝他很喜欢禧贵嫔,哀家放眼瞧着,皇帝除了对禧贵嫔,对宫中任何人再无这般的眷恋。” 茯若闻言,心中的凉意一丝丝的越发潮湿了起来。她却是淡淡道:“禧贵嫔聪慧貌美,且又善体人意,皇上喜欢她,也是在情理之中。” 仁惠太后只笑了一笑,缓缓道:“如今你心中必定是难受的,你对皇帝的心意,哀家又何尝不知道呢?只是皇帝到底更喜欢的是禧贵嫔。” 茯若心中的痛楚层层叠叠,纷至沓来。她只长长舒了一口气:“臣妾以为,在宫里头权势永远比恩宠来的更可靠,皇后便是失宠多年,乃因着她是皇后,她在后宫依旧可以翻云覆雨。” 仁惠太后点头道:“你能有这番顿悟也算的是好了,只是眼下,你心中可有了计较。” 茯若心中一沉,只觉得背心凉透,已然情不自禁地跪下,沉声道:“若是臣妾在宫里头已然是失了恩宠的女人,那么臣妾便要做后宫里最有权势的那个女人。如此一来,即便臣妾已然没了恩宠,也依旧可以凭着权势光大门楣。” 仁惠太后只静静的看了茯若几眼,并无言语。 殿中漏声淸晰,杯盏中茶烟凉去。茯若与仁惠太后二人只静默相对。二人只听着纸窗外冷风吹动松竹婆娑之声。 良久,仁惠太后微微颔首,道:“皇后薛氏乃是御史中丞的女儿,昭惠太后又是她的姨母,且上官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薛氏亦是不容小觑。但哀家偏偏想着将她们的势力全盘推到。这朝中的势力被她们把持的太久了,即便是哀家的儿子登基做了皇帝,天下人跪拜的皇太后依旧是上官氏。这样的怨气,茯若你可曾知道。” 茯若闻言,只是冷然道:“便是为此,臣妾与太后更应相互扶持,也好早日遂了太后的心愿才是。” 回到永和宫后,茯若便歇下了,茯若迷迷糊糊在梦中,竟然见到了已然逝世的敬和皇贵妃,却见她着皇贵妃的华贵衣冠,神色淡漠的瞧着她,茯若在梦中骤然惊醒。记忆中,茯若一直是都是怨恨着敬和皇贵妃的,入宫之初,茯若受了她那样多的欺凌,而她却是那样一个跋扈的女人。不知为何,茯若如今在梦中再度见到她,心中却多了一份感喟的意味。 或许敬和皇贵妃的跋扈嚣张,都是源于她对询的深情吧,而这样的深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便是已然是天下人之母的皇后,又何尝不是呢? 茯若在床榻上沉思许久,又捋一捋自己如云秀发,想着刻下的玉璃恐怕正睡在询的怀中吧,如此一想,心中又是默默然起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4章 茯若次日早早的便起来了,秀莲只让小宫女来伺候她梳洗,其中有个唤作玢儿的,极是伶俐,给茯若盘头发盘的极好,茯若瞧着她倒也觉得喜欢,便索性将她戴在身边做贴身伺候的,补了原先清儿的缺。却是玢儿正在为茯若挑选珠钗的时候,却见外头的秀儿进来,只福了福便道:“贵妃娘娘,方才凤仪宫的人来传话说,今日皇上与皇后要在乾元宫审问齐贵人与王氏污蔑娘娘一事,皇后娘娘已经先去了,那边儿的人来传话说,让贵妃娘娘也快些。” 茯若只用手选了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示意让玢儿将它插在髻上,才缓缓道:“且去回凤仪宫的人的话,只说本宫即刻动身便是。” 随后,茯若又吩咐殿中的太监小德子,只让他去永安宫通报一声,让禧贵嫔张氏一同去乾元宫。秀莲深知茯若用意,只催促着那小德子快些动身。茯若到了乾元宫,却见正是日头极好的时候,春色如葡萄美酒搬光影潋滟,滴滴沁心陶醉。乾元宫显得格外肃穆,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茯若由着秀儿搀扶缓步进去了。到了里见的正殿,她只对着帝后行礼,方才坐到了皇后的下首,却见齐贵人与王氏已然是跪在地上,齐贵人被人褪去了全部的首饰珠钗,长发只以一根木簪挽住,身上只一件素色罗群,显得格外的清简。茯若见了,倒是冷笑两声,道:“当真是难得,不曾想本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齐贵人这般模样。” 齐贵人闻言,知道茯若在借故奚落她,只是抬头恨恨的望了她一眼,再不多言,这时,玉璃却和洪昭仪一同来了。二人依次行礼过后,分别坐到了茯若的左右侧。茯若见了洪昭仪,便想起她与齐贵人一同来永巷欺侮之事,也是因着她,才使得清儿逝世,一时间心下恨极,当着询的面上,却也不好发作。只对着洪昭仪冷笑道:“本宫到底久久不在宫里,竟不知妹妹如今已是昭仪了,原先本宫坐昭仪的时候,妹妹便时刻惦记着昭仪的位子,只想着和本宫平起平坐,没曾想如今也算是得尝心愿了。” 洪昭仪知道茯若言语中的深意,也只是冷冷回道:“到底也是世事无常,臣妾竟也不得知娘娘还能从永巷里出来,依着臣妾愚见,还以为贵妃娘娘终生都要被禁足。如今看来,倒是臣妾错了主意。” 皇后闻得茯若与洪氏言语相对,越发觉得心烦,只是冷冷道:“惠贵妃与洪昭仪且都少说两句,眼下宫里正是多事,本宫与皇上心情都烦闷的紧,你二人在宫中位分最高,也应给其余的嫔妃起个表率的作用才是。怎的还一言一语的针锋相对。” 询也不理会她们三人的言语,只对着下头的齐贵人冷声道:“如今已是到了这地步,难道齐贵人还不认罪么?” 齐贵人依旧在抵赖,只是道:“皇上所言,臣妾丝毫不知,一切都是惠贵妃与禧贵嫔联手陷害臣妾。还望皇上明鉴。” 便是一旁的王氏也跟着齐贵人点头称是。询登时大怒,只拍了拍桌子,怒道:“放肆,你二人私下勾结,已是案板上的铁钉,怎容得你二人抵赖,且齐贵人素来与惠贵妃不和,婉顺贵妃之死,又是王氏一口咬定乃是惠贵妃所为,其中关窍着实让人生疑。” 玉璃只是缓声道:“王典仪此刻还是从实招供了好些,何必为了旁人所做的罪过,连累了自身呢” 王氏闻了或有所动,正欲言语间,茯若只是泠然看着王氏,只是缓缓道:“你我主仆多年,你若是说出实情,本宫或许既往不咎。” 齐贵人闻言,转首去瞧一眼王氏,却见王氏神色踌躇,只恐她说出了什么,便抢白道:“一切都是臣妾所为,皇上,臣妾恼恨惠贵妃连累自己被降位,便串通了王氏来害她。” 皇后闻得此言,神色不禁含了一缕笑意,只是缓缓道:“齐贵人当真是糊涂,你怎可为了这等小事便扰得后宫不宁。还污蔑了惠贵妃。” 询只是冷然道:“如此说来,婉顺贵妃之死,也是齐贵人所为了。” 齐贵人闻言,眉心一挑,她知道若是供认了此事意味着什么,思之良久,终于颤声道:“是臣妾所为,臣妾想着她的身子已是不中用了,倒不如让臣妾成全了她,还可一举除了惠贵妃。” 询只徐徐道:“你好歹毒的心思,不单是谋害了婉顺贵妃,还连带着污蔑了惠贵妃,若不是禧贵嫔与周昭媛细心,只怕后宫里还有多少妃嫔要遭逢你的毒手。” 玉璃闻言,向着询柔声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齐贵人。” 询只是愧怍的看着茯若,沉声道:“王氏与齐贵人都交由惠贵妃处置便是。” 茯若看了一眼,端然坐在凤座上的皇后与身后的洪昭仪,随即向齐贵人逼问道:“齐贵人,你与本宫如今已是结怨深厚,本宫知道你背后定有同党串通着一同谋害本宫,你若是将这些人供出,本宫可饶你一命。” 齐贵人知道茯若的心思,只是冷冷笑道:“宋氏贱妇,休要多言。本宫是恨毒了你,谋害你都是本宫自己的主意,并无旁人指使,都是你与这张氏贱人同谋,害的本宫的兄长客死流放之地,本宫的家门凋零,都是拜你所赐。” 玉璃只是缓声道:“齐贵人这话好糊涂,若是依着此言,当初你的父兄弹劾了本宫的家门,害的本宫的家门被抄家流放,如今也只算的是因果报应,与本宫和惠贵妃何干。” 茯若轻轻皱起画成远山黛的娥眉,看着齐贵人与王氏,只是冷声道:“既是如此,可怨不得本宫了。传本宫的话,将齐贵人赐白绫,王氏被流放出宫,永世不得回京。” 侍卫一次上来将齐贵人与王氏拉了出去,齐贵人被拉出去的时候,嘴里还是不住的咒骂:“宋氏贱妇,张氏贱人,你们不得好死,本宫便是做鬼也要找你们索命。贱人,本宫咒你们不得善终。” 那种绝望而又怨毒的骂声,让茯若觉得心中登时解了,询只是看着茯若,缓声道:“不曾想惠贵妃也有这般狠心的时候。” 茯若寡淡一笑,只是无奈道:“臣妾若是不狠心些,只怕在这宫里早已死了数百回了。” 皇后悠然起身,便向着询道:“今日的事,已然是了解了,臣妾便先行回凤仪宫去了。六宫诸事繁琐,臣妾少不得要料理。” 询还是那样淡漠的口气:“原先是惠贵妃帮着皇后料理后宫事务,如今也仍旧是这般吧。” 皇后闻言一惊,只低一低头,答了声“是”。 随即,众人便散了,茯若与玉璃在长街上看到洪昭仪悻悻然而归,洪昭仪今日见到齐贵人的下场,饶是一向跋扈惯了的,也是惊得不能自已,见着茯若,也只是草草行了礼,却不多言。 茯若见着洪昭仪,却只上前笑道:“宫中之事,当真是变幻莫测,齐贵人入宫多年,如今也成了宫里的孤魂野鬼。本宫原先被禁足永巷,没曾想如今也还能再得协理六宫的大权。” 洪昭仪只是冷然道:“一切都是齐贵人咎由自取罢了,都与旁人无关。” 茯若复道:“洪昭仪一向与齐贵人走得近些,怎的如今竟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令人侧目。” 洪昭仪只是冷冷笑道:“宫中嫔妃不过都是各自为阵罢了,便是禧贵嫔与惠贵妃二人,眼下是姐妹情深,谁知的以后会不会为了争夺皇上的宠爱,也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她这话说的极为刻薄,玉璃闻了,只上前道:“洪昭仪说笑了,轮得宠宫里谁能及得上惠贵妃,宫中的贵妃只有她一人,皇上还赐了她协理六宫之权,换做旁人,哪有这等的好事。” 洪昭仪闻言大笑,只是不屑的瞧着茯若,道:“不过是贵妃的位子罢了,难道位分高便是得皇上的宠爱,倘若皇上当真是喜欢惠贵妃,怎会将她说禁足便禁足了。且说她这贵妃之位,还不是皇上瞧着仁惠太后的面上才给的,若说她这协理六宫之权,只怕是皇上体谅这皇后辛苦,只使了一人来分忧便是,也算不得什么的,若说她得宠,怎的自禧贵嫔回宫,皇上便极少去惠贵妃的永和宫歇息,这满宫上下谁心里没个成算。” 这一席话说的极为刻薄,却又句句属实,茯若心下大怒,复又想起初入宫时洪昭仪的为难,以及清儿的逝世,茯若到底忍不住心中的恨意,只上前恨恨打了洪昭仪一耳光,冷声道:“不论皇上宠幸哪个嫔妃都由不得洪昭仪来置喙,便是你心里再瞧不上本宫这个贵妃,本宫也依旧是贵妃。你身为昭仪,以下犯上。眼下本宫只是略施惩戒,若是再有下遭,本宫便要将你发落进慎刑司了。” 洪昭仪中的恨意似流星一闪而过,她碍于身份也不敢跟茯若无礼,只是恨恨看了一眼茯若便走了。玉璃上前宽慰茯若道:“惠贵妃娘娘莫生气,洪昭仪都是浑说的。” 茯若只不在意,也不回话,依旧向前缓步而行,半晌道:“本宫如何会为这等小事置气,她方才那一番话无非是想着来离间你我二人的关系罢了。眼下虽除了齐贵人,但背后还有皇后依旧安坐与凤位上,有皇后一日,咱们在这宫中便不会好过。咱们都要小心些。” 玉璃不答,二人也不再多言。 过了一月,却是宣和十一年五月初七,询下了旨意将文氏一族由拘禁改为抄家流放,文守恒被判斩立决,齐贵人的母亲的家门咸安黄氏也被悉数流放。一时间朝中人心震动。 而两月过后,宣和十一年七月,询正式晋封茯若的叔父宋代溪从一品光禄大夫的官职,而茯若的堂兄宋锡官被赐予太仆寺卿的官职。而后三月后,宋锡官迎娶了安惠长公主驸马傅棠之女傅氏为正妻。仁惠太后得知了,只是欣慰道:“倒是难为他,如今才结亲,只是娶了傅氏家门的人也好,傅氏也算是名门望族了。” 茯若在深宫中闻得此信,只是幽幽一笑,她心里知道,宋氏一族在前朝的势力已然坐稳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5章 宣和十二年的初春时节,仿佛是在在这样的阴雨绵绵中度过的。因着齐贵人之死以及文氏一族的彻底落败,不论是前朝或是后宫,都蒙上了一层阴郁之气。与此相反的事,茯若与玉璃在宫中的权势倒是越发的显赫了起来。便是宋氏与张氏的门楣,亦是如同烈火烹油一般。 经过此事,皇后在后宫中的势力遭受了不小的打击,偶尔,众位嫔妃去向她问安,她也不过是略说说几句话,便让严尚仪将她们打发走了。而原本便对她冷冷淡淡的询,对她的厌弃似乎随着她年岁渐长,而越发明显了起来,便是到了二月初八,皇后薛氏的生辰之日,原本按着宫中的例子,是应该六宫欢庆于承明殿的。但询却以仁惠太后身子不适,只吩咐内务府蠲了此事,只是赏赐了一对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摇给皇后,再无其他。 后宫诸人见状,皆知询是彻底的厌弃了皇后了,因而原先靠拢的皇后的嫔妃,也多数投向了茯若与玉璃这一边。 偶尔一日,苏氏,洪氏二位昭仪,并着丽贵嫔,到凤仪宫中,只道是给皇后请安。皇后见了,只是苦笑道:“本宫如今势微,便是千秋节皇上也是给蠲了,只是难为你们几位还记得来凤仪宫中,本宫觉得,如今这凤仪宫倒是越发的像一个冷宫了。” 苏昭仪只给皇后福了福,温和道:“皇后娘娘,到底还是国母,便是如今皇上的心向着惠贵妃与禧贵嫔,皇后娘娘不是还有皇长子么?只要皇长子被册为了太子,娘娘可算的是苦尽甘来了。” 皇后闻言,只是叹气道:“话虽如此,上回没能一举扳倒惠贵妃当真是可惜啊,不仅如此,还累的咱们折了齐贵人,便是文氏一族也被抄家灭门,本宫每每思虑此事,都觉得心忧,不知何时,这等事会轮到咱们头上。” 丽贵嫔急忙宽慰道:“皇后娘娘言重了,齐贵人的家门被抄只是因她文氏原本便有把柄被人窜在说手心里,齐贵人在宫中又是行事不小心,所以才遭此大祸。咱们的家门虽如今被皇上冷落了些,但臣妾以为,皇上还是不会治咱们的罪的。” 洪昭仪也接口道:“臣妾以为,丽贵嫔言之有理,便是再保不齐,咱们的身后也还有昭惠太后呢?昭惠太后到底是先帝明宗的正宫,而上官氏又是世代望族,只有后宫有昭惠太后,咱们倒也是还能安生。” 皇后只蹙眉道:“眼下看是如此,若是待得日后皇上册立了旁人做太子,那便保不齐了。” 丽贵嫔只恭声道:“皇长子乃是懿仁皇后所出,又是皇后娘娘一手养大的,乃是皇上的嫡长子,难道这太子之位还有旁人能与他相争么?” 洪昭仪只脆生生的笑道:“丽贵嫔这话说的倒是轻巧,眼下宫里不就是有两位么?那二皇子与三皇子难道便不是皇上的孩子。” 丽贵嫔只是满口鄙夷道:“二皇子不过乃是懿仁皇后的陪嫁丫鬟所出,即便韦氏被追尊为皇贵妃,但她也仍旧是个陪嫁丫鬟,这般低贱的女子所生出的孩子怎么能做太子。三皇子的生母禧贵嫔不过是仁惠太后宫中的宫女,岂有让宫女所生的皇子做太子的道理,难道日后要让那宫女坐上圣母皇太后的位子与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么。” 皇后只沉声道:“丽贵嫔所言虽是实情,但本宫以为最最要紧的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意,若是皇上铁了心要抬举二皇子与三皇子,那本宫又有什么法子。” 苏昭仪闻了此言,面上幽幽之色更甚,皇后复道:“如今因着文氏一族抄家,便是婉顺贵妃之父苏元中也告老还乡了,如今咱们在前朝的人原本便是不多,洪昭仪之父久在沙场,于咱们这里的事儿又使不上力,而苏昭仪之父业已年迈,苏昭仪的两位兄长的官职也不过太高,倒是丽贵嫔的父亲,还稍稍得皇上的信任,前些时候因着那禧贵嫔的伯父官复原职一事,本宫的父亲与舅父都受到了皇上训斥了。如今若是再出个什么事,咱们便难做了。” 众人听了皇后此番感喟,都有些默默了起来。众人复又言语了几句,皇后便让她们散了。 待得苏昭仪等人走后,严尚仪上前来倒是对皇后言语道:“奴婢以为,若是皇后娘娘早些让皇长子娶亲,如此一来,娘娘在朝中又有了一层势力,到时候皇后娘娘也好省些力气。” 皇后只是淡淡道:“本宫也思虑过此事几次,只是碍于并无适龄女子,若是下择拣令,又恐引得皇上不悦。” 严尚仪只笑道:“奴婢听闻,苏昭仪的兄长苏万川的次女与皇长子年岁相仿,且罗州苏氏又是世家大族,家世与皇长子倒也相配。” 皇后闻了,不觉含笑道:“如此一来也好,若是润儿娶了苏氏之女,苏万春的官职也能再升一升,到时候本宫也好借力打击宋氏与张氏的在朝势力。” 转眼间又过了几日,询难道到了永和宫前来探望茯若,因着茯若已是回宫,二皇子与仁元帝姬也被接回了茯若身边,倒是茯若细心,想着仁贵嫔到底照顾二皇子好些时日,一时间便将二皇子从她身边接走,只恐她心里难受,倒是向询随口提了一句,过了一日,询便晋了仁贵嫔的位分为从一品昭仪。闵氏的性子最是和睦安分,只是谢了恩,又到茯若的宫中仔细的感激了茯若一番,便再无其他。一时间,茯若与询说起此事,询也不觉叹道:“闵昭仪倒是难得清雅恭顺,朕以为,莫说是这昭仪的位子,便是贵妃的位分她也坐得。” 茯若只是掩口笑道:“皇上若是想着晋了闵昭仪的位分为贵妃便晋封便是,宫中向来便有两位贵妃。” 询只微微一笑,已是舒展的神情,缓缓道:“此事倒先是不急,如今闵氏在宫中的资历尚浅,骤然升了贵妃,也恐旁的嫔妃寒心。” 茯若此刻才盈盈一笑,只柔声道:“皇上倒是难得懂得体谅后妃的心思了,原本都是臣妾们来体谅皇上的心思。” 询闻言,只是温和道:“听着茯若的语气,倒像是朕极少体谅你们似的。” 茯若只微微欠身。缓声道:“倒是臣妾想着,前些时候乃是皇后的生辰之日,皇上只草草了了,臣妾想着皇后到底也是寒心了,皇后到底是皇后。” 询微微蹙了蹙眉,语气也渐渐有了些不悦,只是冷冷道:“皇后为此事在背后时常怨怼么?” 茯若只佯装惊恐状,道:“皇上息怒,皇后娘娘丝毫唯有怨怼之语,只是那几日臣妾们去向皇后请安,只见皇后的神情总是淡淡的,臣妾想着或许便是因着此事了。” 询闻了,丝毫不以为意,只是闭目安神道:“宫中多事,仁惠太后的身子又不好,阖宫宴饮又要折腾许久,朕再三思虑,只得蠲了此事,没曾想皇后竟是这般。” 茯若见了,只是淡然笑道:“皇上亦无须动怒,或许只是臣妾多虑了。皇后娘娘乃是国母,怎会与皇上不同心同德呢?” 询闻了,只冷笑道:“她能安心打理六宫便是朕的福气了,前日她还为了皇长子的亲事来了乾元宫一趟。” 茯若闻言,面上依旧是恭顺的神情,只悄然道:“臣妾记得,皇长子如今有十三岁了。若是说起娶亲,到底也还早了些。” 询复道:“朕所想的也是如此,朕原先想着待到润儿与澄儿都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再给他二人一同娶亲,如今倒好,皇后倒是先急了起来。” 茯若知道皇后此举必有深意,复柔声问道:“皇后想必是相中哪位大臣的千金了,想着给皇长子早日娶亲,也好让皇长子日后更好给皇上分忧。” 询只缓缓道:“皇后只说苏万春的此女年岁与润儿相仿,出身又好,想着将她配给润儿。” 茯若一听,却是淡淡道:“苏万春之女,如此说来,那位苏家小姐便是苏昭仪的侄女了,臣妾觉得此事倒也还算是妥当。二人可算是门当户对。” 询闻了,只是淡淡道:“朕觉得还是再缓些时日为好,待得仁惠太后的身子大安了,朕与两宫皇太后细细商量过此事,再作决断。” 茯若闻了,也不做声,只是坐到询的身边,复又与他言语了些旁的事情。 到了傍晚,已是时近黄昏,天色亦是变得流光溢彩,四下里都是夕阳西下折成的深色剪影。茯若见这如斯霞色。只是对询淡淡道:“眼下已是入夜了,皇上可要在这儿用晚膳。” 询闻了,只是淡淡道:“且在这里用晚膳吧,朕有多日未来永和宫了,今早还是玉璃提起,朕才想起来此事。” 茯若知了,心思不由得更重了几分,只让秀儿吩咐着宫女准备晚膳。待得晚膳过后,询只是看了看仁元帝姬,便回乾元宫去了。 待得询走远了,茯若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秀儿随着茯若回了内殿,便问道:“贵妃娘娘为何不留皇上在此歇息。” 茯若只叹息道:“本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皇上对本宫再也不比得从前,即便是来看望本宫,面子上也总是淡淡的,他人在心不在,本宫留他又有何用。” 秀儿还欲多言,茯若只让她先行下去了,随后茯若想着今日询所言皇后为皇长子所提起的娶亲之事,不由得深深蹙了眉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6章 随后数月,前朝后宫都还算是相安无事,只是到了月之交的时节,已是沉寂了将近十年之久的西南赫连族,再度作乱。且与云南蛮族势力相互勾结,一同造反,一时间倒是已将西南边陲之地的城镇已悉数占领了。便是巴蜀一带,也已然是风声鹤唳,巴州太守严从息乃是先前文穆皇后严氏的族人,已然接连往朝中上了数道奏折,请求援兵,询为此也是顿感棘手。一时间在朝中与大臣商议了数次。商讨讨伐之策。 后宫诸位嫔妃得知了此事,也是时常聚在一齐议论,茯若偶尔与玉璃,及敏贵嫔说起此事,只是无奈道:“那西南赫连族也当真是狼子野心,十年前便引兵来犯,被我朝一举剿灭,只余了些残党,没曾想过了这么些年,竟然有联合了云南蛮族来犯,那云南蛮族部落的首领巴摩耶也是觊觎我朝领域许久,如今他们狼狈为奸,当真是令人心烦啊。” 敏贵嫔闻了此言,只是淡淡笑道:“到底是贵妃娘娘忧心天下,那外边的事自有那些个大臣们去担忧的,臣妾等到底也是无能为力啊。” 玉璃闻了,只是看着敏贵嫔笑道:“敏贵嫔这话到底也太淡泊了些,连日来皇上已为此事烦忧了甚久,便是咱们这些做嫔妃,也不得不随着皇上一齐忧心啊。” 敏贵嫔闻了玉璃的话,脸上只讪讪的笑道:“这话也只是禧贵嫔能说,皇上连日来下了朝便只往你的永安宫去,咱们已是许久都不见皇上了,怎么还能知道皇上忧心呢?” 玉璃见敏贵嫔说的笑意嫣然,知道她只故意和自己说笑,只是笑道:“如今敏贵嫔这张嘴倒是越发的能说了,惯会来笑话人的。” 茯若只轻摇蒲扇,淡淡道:“敏贵嫔所言的也是实情,玉璃又何必动怒,皇上宠爱你,这也是好事啊。” 如此一眼,玉璃与敏贵嫔倒是都消停了些,茯若随后又道:“前些时日,皇长子的生辰之际,皇上与本宫说起,只说皇长子已然满了十三岁了,再过些时日,便该给他娶亲了。” 玉璃神色稍稍一滞,随后温声道:“皇长子乃是皇上的长子,且又是先皇后所出,早日娶亲,早起诞下后嗣也是好事。只是不知要选哪位名门闺秀。” 茯若拾了一小片事先切好的西瓜,放进嘴里,缓缓道:“这皇上倒是还未曾说起,只是皇后看中了苏万春之女苏氏。” 敏贵嫔缓缓道:“苏万春乃是苏昭仪的堂兄,若是苏万春之女嫁与了皇长子。倒也还算是门当户对。” 玉璃只靠在软塌上,和声道:“罗州苏氏乃是百年大族,我朝太宗皇帝的仁圣皇后便是出身于罗州苏氏,且昔日太祖皇帝争夺天下的时候,仁圣皇后苏氏的父兄一直都追随在太祖皇帝身边。自太祖建国,封赏苏氏父子官位,又封了二等爵位。如此看来,苏氏一族已然显赫将近一百余年了。” 茯若淡淡一笑,眼底蓄起冷冽的寒光,缓缓道:“岂止如此啊,不单单是仁圣皇后,便是高宗皇帝的淑和贵妃,世宗皇帝的粹贵嫔。都是出自罗州苏氏。” 玉璃缓缓抚摸雪白领子上垂下的珍珠璎珞,只缓缓道:“皇上的意思是?” 茯若只含笑道:“皇上何时管过这些事情,只说且由着皇后做主便是了。” 敏贵嫔神色淡淡的,只在一旁无声道了句:“皇上想着给皇长子娶亲,莫不是要册封皇长子做太子了。” 茯若与玉璃闻了此言,都是神色不悦,只没发作出来,半天没有言语。敏贵嫔也不知二人所为何事,只是淡淡道:“皇长子乃是由皇后一手养大的,他做太子都也合宜。” 玉璃这时只是淡淡道:“等到皇长子娶亲不久,便该是给二皇子娶亲的时日了,说到底他兄弟二人年岁也相差不大。” 敏贵嫔这时只笑着对茯若道:“只怕到时候便要惠贵妃劳心劳力了。” 茯若闻了,只是淡淡笑道:“不过是娶亲罢了,本宫又有什么可劳心的,只让澄儿娶个妃子回来,也算不得什么的。” 众人如此言语几句,便也散了,待得玉璃与敏贵嫔走后,茯若的神色才越发的阴郁起来,秀儿上前给她端了一壶茶,只是温声道:“贵妃娘娘可是在为方才敏贵嫔所言之事忧心?” 茯若只颔首道:“到底是你懂本宫的心思,方才本宫听了敏贵嫔所言,却将本宫心中一直忧虑之事,却是生生坐实了。” 秀儿温然一笑,和煦如初阳,道:“依奴婢看,皇上也未必会当真立皇长子做太子,皇上一向不甚看重皇长子。且皇上与皇后情分淡泊也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情,若是皇上心中另有太子人选。”秀儿未将话说下去。 茯若思忖片刻,才稍稍缓了缓语气,只是缓声道:“饶是如此,本宫也断断不能安心,皇长子到底是嫡出,且他的生母又是皇上结发妻子。” 秀儿低头一语,道:“奴婢知道了。” 茯若示意让她下去,只平声道:“你且先下去吧,本宫心里有数。” 宣和十二年九月初七,巴蜀一带传来消息,只说赫连族与巴摩耶联军攻破了巴州城池,太守严从息战死。而巴州一带已然悉数落入了叛军手中。消息传来前朝,询不由得大惊,只示意让洪昭仪之父洪景舟率领十五万大军前往征讨,而后,询恐洪景舟年迈有失,又派了玉璃之族人张尽忠率领五万兵马由西域一带而西下,分两路夹击一同破敌。 战况初期,洪景舟之兵马与叛军相持甚久,双方互有小胜。且巴蜀一带多崇山峻岭,而洪景舟已是年近六十之人。竟于军中旧疾复发。且巴摩耶派遣其弟巴隗来偷袭,洪景舟只强支病体,率兵马应敌,谁料却被巴隗诈败,将洪景舟以及其军马引入山谷中,一时间道路狭长,众人退却不出,而巴摩耶事先埋伏在山顶之上,一时间弓箭齐发,滚石而落,洪景舟战死,幸得其子洪安收拾了残兵数万人回了阵营,只呈现守势。如此倒也僵持了下来。 洪景舟战死之事传到前朝,询大惊,只着人追封了洪景舟为烈武公,又封诰了洪景舟之妻黄氏为二品诰命夫人。洪氏一族上下皆有封赏。便是洪昭仪,询也下旨许将她的吃穿用度升为贵妃的份例。 待得了解此事,询又复派遣薛妙才与刘安各自领兵五万前往巴蜀支援。一时间前朝人心惶惶,询也是为此事忧思了甚久。倒是到了十五那日,询到了凤仪宫歇息。却与皇后说起此事,皇后也是无法。帝后二人言语了几句,皇后只忽然道了句:“臣妾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询只是眉峰一扬,一脸沉稳道:“皇后但说无妨。” 皇后和声道:“皇上何不派遣使臣,请求西北羌族与我军联手,羌族素来与赫连族有仇,且庆顺帝姬下嫁和亲也有数年,于情于理羌族都会助我军一臂之力的。” 询闻了此言,只细细思索片刻,良久才笑道:“皇后此言有理,朕待得明日便派遣使臣去羌族部落游说。” 皇后只和睦道:“臣妾也会前往长乐宫与昭惠太后言语此事的。庆顺帝姬到底乃是昭惠太后一手养大的,若是昭惠太后肯写家书一封给帝姬,臣妾此事更易成功。” 询只心领神会,浅笑道:“那便有劳皇后了。” 到了第二日,皇后一早起来便叮嘱着宫女太监来伺候询梳洗,待得询上朝去了,云翳上前道:“皇后娘娘,如今天色还早,娘娘可要还睡上一些时刻。待得过一些时候再起也是不打紧的。” 皇后只道:“且不必了,伺候本宫梳洗,本宫今日要去长乐宫给昭惠太后请安。” 云翳知道皇后的性子,只唤了云修前来,二人一同来伺候皇后梳洗打扮,只给皇后换了件家常的正红色圆领滚金边的凤凰宫装,发髻上也是戴了赤金牡丹钿子。一切妥当过后,皇后便带着一行人去了长乐宫。 入了长乐宫,皇后只在正殿等候片刻,昭惠太后便由着洪尚仪搀扶着出来,此时,昭惠太后也已然是年逾四十了。面容也有了些许的憔悴之色,见着皇后,只是淡淡笑道:“皇后许久不来给哀家请安,今日却是为了何故。” 皇后只将来意说明了,昭惠太后闻了,只是笑道:“难为皇后贤惠,肯为皇上这样的费心思。他宠爱的那些个妃子论起对皇上的情意,谁人又及得上皇后呢?” 皇后只是淡淡道:“臣妾乃是皇后的,自然是那些个妃子不能比的。” 昭惠太后闻了,微微眯了双眼,缓缓道:“如今润儿也是十余岁了,也是该娶亲了。” 皇后含笑道:“臣妾与皇上说起过此事,兴许是前线战事耽搁了,皇上或许待得战事一了,便会着手此事的。” 昭惠太后复问道:“不知润儿要娶那家的闺秀。” 皇后道:“是罗州苏氏的人。” 昭惠太后含了一丝温然笑意,缓缓道:“如此也好,罗州苏氏的女儿倒也还相配,且原先宫里有不少的妃嫔都是出身于罗州苏氏。” 皇后只是温和道:“臣妾所想也是如此,所幸皇上也与臣妾想法无二。” 昭惠太后但笑不语,半晌道:“罗州苏氏确是不错,不过哀家以为,只让他们家的女儿做一王妃着实可惜了,倒不如娶进来做太子妃好些。” 皇后闻言大喜,道:“太后的意思是。” 昭惠太后只道:“哀家自会写信与庆顺,只是待得战事了解后,哀家也该好生发力让皇帝下旨封润儿为皇太子了。到时候,将罗州苏氏的女儿娶进宫做太子妃岂不更是尊贵体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7章 乾元宫内,昭惠太后只静静坐在软塌上,神色略略有些倦意,询亦是如此,二人似乎默默了良久。过了半晌,询才缓缓道:“太后今日一早便来了此处,让朕早些立润儿为太子,朕只觉有些纳闷,昭惠太后安居后宫,何必为这等事而烦忧呢?” 昭惠太后只是淡淡一笑,方才道:“立储乃是国之大事,哀家虽不是皇帝的生身之母,但到底是太后的身份,早些定下储君,哀家也好早日安心啊。” 询只是漠然道:“朕想着润儿的年数尚小,若是过早立为太子,只恐日后生出诸多不便,所以朕才想着且待着润儿再大些岁数再说。” 昭惠太后闻了只凝神伤感道:“润儿虽说还有些年幼,但他如今也有十三岁了,且皇室子弟向来早婚,明宗皇帝十二岁的时候便娶了贞熹皇后,便是你生父德宗皇帝,哀家听闻也是在十三岁迎娶了端敬皇后。且润儿还是懿仁皇后所生的嫡皇子,娶亲乃是头等的大事。更更是耽搁不得了。” 询的声音只低低的:“听闻太后所言,朕方才想起,懿仁皇后过世已有将近十三年了。”他的尾音带着一丝莫名的感伤,仿佛又想起了十数年前,他初次娶亲时的光景,那个似桂如兰的温婉女子的笑意。不知不觉,他与她已是生死两隔了这般久。 询只不发一言,闭目叹息,手中毫无意识地蜷缩着。他沉默片刻,轻轻颔首。缓缓道:“既是太后执意如此,朕改日便于朝堂上正式册立润儿为太子。” 昭惠太后闻言大喜,但她的语气依旧是那般平稳,却只见她缓缓道:“如此甚好,太子册立之后,便应着手择选太子妃了。” 询只是随口道:“皇后觉得苏昭仪的侄女倒是合适,年岁也与润儿相仿,且罗州苏氏也算是世家大族。朕觉得便由皇后之意便是了。” 昭惠太后沉默片刻,只静静道:“润儿是由皇后自幼便养在宫里的,且皇后乃是国母,为皇子娶亲原本便是应由皇后操劳之事。” 二人复又言语了两三句,昭惠太后复又提到前些时候,洪景舟战死一事,只与询劝慰道:“哀家今日已与庆顺写了家书,只求那阿鲁多发兵与我朝军队合力围剿叛贼。皇帝也无须太过担心。” 询只是淡淡谢过了昭惠太后,二人又随意寒暄了几句,昭惠太后便出了乾元宫回宫去了,看着昭惠太后渐渐远去的背影,询的脸色却是越发的阴郁。 到了夜间,询如常去了玉璃的永安宫,询只是阴沉着脸色,玉璃微微有些诧异,只是柔声问道:“皇上从前来臣妾宫里素来心情畅快,怎的今日脸色郁郁,不知可是臣妾侍奉不周。” 询只是淡然道:“若是爱妃侍奉不周,朕怎还会时常来永安宫留宿。不过为着些烦心事罢了。” 玉璃此刻却是越发的媚然入骨,只是倚在询的胸前,缓声道:“皇上有何烦心事,可否能告知臣妾。” 询看着玉璃娇媚的面容,只是笑道:“不过是昭惠太后逼着朕立润儿为太子罢了,朕今日听她言语了一番,便答允了她,如今想来却是有些后悔了。” 玉璃闻言,心下一惊,却又不敢发作,只是和颐微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的,皇长子乃是嫡出,太子之位便是名正言顺,皇帝何必为了此事烦忧。” 询只是将玉璃紧紧搂在怀里,道:“论起身份,润儿的确是最有资格做太子的,可若是论起朕的心意,朕属意的太子可不是润儿。” 玉璃只浅浅笑道:“却不知皇上心里属意哪位皇子?可是二皇子澄儿?” 询只是摇头道:“澄儿那孩子虽说聪明,但他的生母敬和皇贵妃着实不堪了,且如今朕只觉得与惠贵妃也是越发的生分了,若是待得澄儿大些了,许他做一富贵闲人便是。” 玉璃只是轻笑道:“若是依着皇上所言,莫不是臣妾的溶儿。皇上当真是会说笑。” 询只在玉璃的额头浅浅吻了一下,缓缓道:“朕何时骗过爱妃。溶儿虽说还小,但却是极为聪慧。且又是爱妃所生的皇子,若是日后溶儿继位,爱妃也可母凭子贵坐上圣母皇太后的位子了。” 玉璃眼中的笑意在那一瞬变得刻骨,却见她只缓缓道:“臣妾不在乎这些,只要皇上心里有着臣妾这个人,臣妾便能心安了,如今臣妾已有了一子一女,皇上又时常来臣妾的永安宫,臣妾怎还会奢求别的。” 待到玉璃说完,询已是吻上了玉璃的唇,二人却是紧紧相拥,却只闻得见询的喘息声,他伏在玉璃的身上,喘息道:“朕只想着玉璃多给朕诞下几位皇子,若是玉璃能再给朕生下个皇子,朕便让你做贵妃,与惠贵妃平起平坐。”玉璃也不答话,只是紧紧的拥着询,已是深夜,宫人们都已睡下了,内殿里询与玉璃的喘息声此起彼伏。 到了第二日早朝,询只在大臣的面前下旨正式册立了润儿为皇太子,消息传到后宫,皇后闻得此言,不禁喜极而泣,只对着身边的云修道:“本宫在后宫算计多年,求的便是润儿的太子之位,如今总算不枉费了本宫这些年的心血。” 云修也只是笑着道:“奴婢给皇后娘娘道喜了,如今皇长子已是太子,日后太子登基,娘娘便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奴婢当真是为皇后娘娘欣慰啊。” 立了太子过后,皇后便更是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太子的娶亲之事,便是茯若也是不得空闲,忙着帮皇后分担此事。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才总算清闲下来。 到了宣和十三年的二月初六,太子润正式迎娶苏万春之女为太子妃。询与皇后自是十分欢喜的。询下旨又升了苏万春的官职为正二品广禄少卿。便是苏昭仪也因着侄女做了太子妃,被询在宣和十三年三月初十,惠顺帝姬生辰之日,询下旨晋了苏昭仪为正一品的宜贵妃。如今算来宫里共有有两位贵妃了,惠贵妃宋氏,宜贵妃苏氏。又晋了玉璃的位分为昭仪。 太子妃苏氏名唤苏颐,模样颇有几分宜贵妃苏氏的清秀绝俗,但又有两分昔日婉顺贵妃的娇俏。她比太子年长一岁。且她得知乃是皇后一力保举她为太子妃,故她与皇后一向走得近,时常去凤仪宫向皇后问安。 因着大夏朝祖制,太子妃位分在皇后之下,在诸位嫔妃之上,因此,茯若玉璃等嫔妃见了这位尚且十五岁的太子妃,也是不得不行礼。众位嫔妃心中纵然不悦,奈何祖制如此,却也无可奈何。 却是有一日,茯若,玉璃与闵昭仪等人,只在上林苑闲谈,随后太子妃带着一干随从来了,茯若等只缓缓起身给太子妃行礼,虽说是行礼,却也不过是福一福便罢了。 太子妃也不正眼瞧玉璃与闵昭仪,只是缓步走到茯若跟前,冷声道:“孤倒是不曾想到惠贵妃当真是好雅兴啊,放着协理六宫的诸多杂事不去打理,却到这上林苑来观赏景致,这初春的景致甚好,当真是叫人心醉啊。” 茯若知道太子妃她话里有话,只是面色越发的和睦,缓缓道:“太子妃说笑了,本宫也不过是想着每日都在宫里坐着有些闷了,一时间出来走走,这也算不得什么的。” 太子妃只是冷冷笑道:“孤心里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茯若只温和道:“太子妃但说无妨。” 太子妃苏氏只冷声道:“惠贵妃原先帮着皇后打理六宫事务,原是好事,只是孤如今想着,既然孤已成了太子妃,帮着皇后打理六宫的担子也应单落到孤的头上,如此一来,惠贵妃也能落得清闲了。” 茯若只是浅笑道:“如此也好,本宫每每要照顾膝下的一对儿女也是繁琐,如今宫里有了太子妃,六宫事务且由着太子妃帮着打理吧,本宫明日便去回了皇上皇后的话。” 太子妃闻得茯若此言,这才稍稍有了笑意,只道:“孤也是一片好心,还望惠贵妃不要见怪。” 茯若面容笑意更是温和,却见她温和道:“本宫只是皇上的妃妾,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本宫怎会与太子妃见怪了,那便是僭越了。” 太子妃见得茯若此言,却也不在多言,只带着随从走了,走到路上,太子妃只向她身边的罗尚仪笑道:“孤进宫前便听人说这惠贵妃协理六宫厉害的了不得,今日见了也不过是个软骨头罢了,如今孤夺了她的协理六宫之权,母后知道了,还不知道如何高兴呢?” 罗尚仪也是浅笑道:“太子妃说的事,太子妃乃是日后这六宫的主子娘娘,只应该早些染指这些事的。” 茯若玉璃等三人,只在路上随意谈了几句便各自回宫了,待得入了永和宫的内殿,秀儿只在一旁给茯若端了一壶茶,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妃娘娘,今日那太子妃如此无礼,竟然想着要娘娘的协理六宫之权,娘娘为何还一味忍让。就算她是太子妃,娘娘好歹是正一品的贵妃。” 茯若只是冷然道:“便是皇贵妃又如何,仍旧都是一介妃妾罢了。” 秀儿只道:“难道娘娘便忍心看着被那太子妃夺了协理六宫之权。” 茯若骤然冷笑起来,声音里都仿佛含着刻骨的寒意:“且由着她便是,她如今是太子妃,本宫的位分不如她,只能一时退让,且这太子妃的性格这般轻狂,不过又是一个齐贵人罢了。” 秀儿默默不发一言,茯若复又道:“本宫记得,昔日仁惠太后说过本宫是有皇后命的,若是本宫真有那个福气坐上中宫凤位,成了一国之后。到时候再来惩治这个太子妃岂不更是名正言顺。” 闻了茯若此言,秀儿只淡淡一笑,和声道:“奴婢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8章 是夜,询倒是少有的来了茯若的永和宫,不过略略看了看茯若,二人如今却是生分了许多,询见了茯若,却也只是淡淡问了几句仁元帝姬与二皇子澄的近况,茯若也只是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罢了。 闻得二皇子一切安好过后,询却似乎想起了一事,只与茯若道:“今早朕去皇后宫中,却是见到了太子与太子妃一同前去向皇后问安,朕心里当真也是感叹,太子妃出身名门,行事又端庄大方,当真是难得。” 茯若只抿唇一笑,淡淡道:“听得皇上如此说来,臣妾倒是想起了一事,昨日臣妾与玉璃几个姐妹去上林苑赏花游玩时,见到了太子妃,太子妃只与臣妾说起她要帮着皇后协理六宫,臣妾不由得喟叹这太子妃当真是贤惠孝顺,嫁进宫里不过一月有余,便已操心起这档子事来了。” 询只不发一言,且由着茯若言语。随后只淡淡道了句:“有这等事,太子妃有这份心虽好,但她的年岁到底轻了些,六宫诸事繁杂,她怎样应付得过来。还是由惠贵妃再行帮衬着皇后几年,待得太子妃年长些再提此事吧。” 茯若笑意越发柔顺,只见她温和道:“臣妾以为,倒不如让太子妃先行帮衬着皇后与臣妾,也好让她历练历练,以免日后太子妃真正掌管了后宫反而觉得手忙脚乱。” 询闻了,才恍然醒觉,道:“也是,还是惠贵妃心思细腻。今日皇后与朕提起一事,朕觉得言之有理,特来与惠贵妃商议一二。” 茯若只浅笑道:“所为何事?” 询沉吟片刻,伸手接过青玉金线茶盏抿了一口,淡淡笑道:“皇后想着如今太子已娶亲,澄儿的岁数与太子相差无几,说也是时候给澄儿娶亲了。澄儿如今养在惠贵妃宫里,只让朕与你商议商议。” 茯若心中冷笑,暗自寻思道:“好个会算计的皇后,想着借此事来钳制本宫,若是澄儿娶亲,那便要封王前往宫外的府邸中去住了,且还让皇上来问本宫的意思,若是本宫不允,便是伤了皇上的面子了,好一招一石二鸟。” 询只是静默的看着茯若,茯若只笑容甘芳,让人有亲切的松弛,缓缓道:“皇后娘娘当真不愧母仪天下,此事臣妾在太子娶亲的时候便想过了,没曾想皇后竟与臣妾想的一致,只是如今澄儿还未封王,宫中的规矩诸皇子除太子外皆要封了王过后,方能娶亲的。且臣妾久在深宫,更不知道那家的名门闺秀可以配与澄儿,所以如今倒是有些棘手了。” 询拢过茯若的肩,柔声安慰道:“这都是些小事罢了,朕过几日便封澄儿为群王便是了,至于娶何人为王妃,且劳烦这惠贵妃仔细打听一二便是了,澄儿还是嫔妃所出,只要是世家大族的女子皆可,也不必在意嫡庶。只要容貌德行好便是了。” 茯若见着询少有的温柔相待,细细想起他的言语,却又觉得十分的心寒,寒意森森,脸上也不由得淡淡一笑,只忙谢了恩。 询本欲留在永和宫歇息,茯若却是推脱了,询不觉有些奇怪,只道:“朕许久未在永和宫歇息了,惠贵妃怎的今日不肯挽留朕。” 茯若只是浅笑道:“还望皇上见谅,这几日臣妾的身子不甚安好,白天用了午膳,服了太医开的方子,下午便睡了两三个时辰,如今只恐夜间走了困,若是皇上留在此地,只恐扰了皇上歇息,所以才不敢挽留皇上。” 询见茯若说的入情入理,也不好再留了,只是叮嘱了茯若好生调养身子,便回乾元宫去了。 待得询走后,秀儿甚是不解,只向茯若问道:“贵妃娘娘,为何不让皇上在此留宿,皇上已有将近大半年没有来咱们永和宫了,好不容易来一回,娘娘何故还要。” 茯若不由得苦笑道:“本宫如今已然失宠,皇上从前还会唤本宫的小名,如今也只是一句寡淡的惠贵妃,皇上便是留宿于此,也只是人在心不在。既是如此,本宫何故还要自讨没趣,倒不如让皇上自去别处寻乐。” 秀儿还欲再言,这时秀莲进来,只说是仁惠太后让茯若明日一早便去寿康宫,茯若只答允了,便对秀莲,秀儿道了方才询所言之事,秀莲只道:“奴婢只恐仁惠太后也是为了此事要与贵妃娘娘商议。且奴婢听说,皇后不单单是要给二皇子娶亲,还在张罗着给静慧帝姬挑选驸马呢?” 茯若只是淡淡道:“静慧帝姬如今也有十四了,是该到了出阁的年纪,且她是敬和皇贵妃所生,皇后一向是恨毒了她的生母,这些年将她养在凤仪宫里也不过是碍于礼制,如今帝姬的岁数大了,自然是要寻个由头将她嫁出去的。” 言语了几句,茯若便歇下了,许是茯若心中郁郁不乐,到了深夜茯若仍未入睡,只是一手抚着旁边的鸳鸯和合枕,神色凄楚,心中又不觉暗暗寻思询今日是宿在了哪一位嫔妃的宫里。想的久了,不觉眼中便滚下泪来。 到了第二日天明,茯若便早早醒了,香澜与秀儿只与茯若梳妆,茯若细细看着镜子,竟发现了头上隐隐有了一丝白发,不觉凄楚笑道:“本宫如今才二十七岁,竟也有白发了。” 香澜只默默不言,倒是秀儿笑道:“娘娘如今每日打理着许多事,劳心劳力的,怎能没有白头发,往后娘娘可要好生调养一二。” 茯若闻了此言,只不以为意,伸手将那白发丝扯了,只选了一支赤金雕花的兰花钿子让秀儿为自己带上。收拾妥当后便去了寿康宫。到了寿康宫,仁惠太后还未起身,小宫女只引着茯若到了正殿里坐着,又给茯若泡了茶。 过了一刻钟,仁惠太后才缓步出来,见着茯若只随口道:“没曾想你今日来的倒是早。” 茯若只淡淡笑道:“臣妾昨日睡得不好,所以今早天刚亮才起身了。” 仁惠太后眼帘微垂,轻轻一嗽,只让宫女翠竹端着一杯清茶进来。缓缓道:“皇后说要给澄儿娶亲,此事料想你已经知道了,你打算如何。” 茯若的面色瞬间苍白了,膝行上前,恳切道:“昨日是皇上亲自来给臣妾说的此事,臣妾不敢伤了皇上的面子,只能答允了。” 仁惠太后冷冷笑道:“你自然是要答允的,你若是不允,岂不就是中了皇后的算计了。” 茯若只目光静若寒潭,缓缓道:“臣妾知道,过不多日皇上便会封澄儿为王了,如今此事已是丝毫没有转圜之地了。” 仁惠太后的声音沉沉的:“如何没有,澄儿娶的王妃,不论如何都要是咱们来选的人,即便澄儿娶亲要到宫外去住,那又如何。他也是不能在宫里过一辈子。” 茯若无奈道:“臣妾在朝中无人,臣妾的家门中也无适龄的女子。如今一来便是麻烦之极了。” 仁惠太后笑意温和,缓缓道:“哀家听闻昭惠太后的侄孙女倒是与澄儿同岁,乃是那上官株的女儿。哀家以为,将她配与澄儿倒是合宜。” 茯若闻言大惊,只道:“太后,那上官氏乃是昭惠太后的侄孙女,澄儿如何能娶她为王妃。” 仁惠太后只道:“自皇帝册封了太子,咱们如今便已然是居于下风了,澄儿娶了上官氏的族人为王妃,只有利无害,且昭惠太后心心念念的都是她上官氏家门的荣华富贵。若是澄儿娶了上官株的女儿为妻,便是日后咱们要发力将东宫易主,昭惠太后念着这一层也不会与咱们为难,如此一来,咱们要动手对付只有皇后与宜贵妃二人的家门而已了。” 茯若闻了,这才明白仁惠太后的用意,只是点头允诺了,复又道:“既是如此,臣妾昨日听闻宫女说起一事,皇后想着为静慧帝姬寻一驸马,如今看来,只怕后宫有的忙了。” 仁惠太后只冷笑道:“皇后如今仗着太子,便是越发能折腾了,静慧帝姬是应该寻个驸马了,哀家会去向皇帝说明,静慧帝姬的亲事,哀家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茯若不解,便好奇问道:“太后欲将帝姬配与何人?” 仁惠太后只朗然自若,随口道:“哀家想着你的二堂兄宋希舟如今尚未娶亲,哀家以为让静慧帝姬下嫁,倒是极好的。” 茯若只讶异,定定看着仁惠太后,道:“太后三思,兄长可比帝姬年长十五岁,且兄长如今在朝中的官职也不过是的正五品的同知罢了,只怕委屈了帝姬。” 仁惠太后满不在意道:“此事哀家已有主意,你无须多言。你兄长虽说比帝姬年长许多,但他性子谦和,帝姬嫁过去最好不过。你这几日,只是要多去长乐宫,想着去为澄儿的亲事看一看昭惠太后的意思。” 茯若无言,只得立起身来,向仁惠太后福了一福,便告退了。 行在长街上,茯若只觉心里到底是觉得倦了,且宫中此刻已是日头正上,但茯若的心思却是变得越发潮湿凝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9章 不知是为何,这年的春日消得极快,仿佛春色光景刚刚过了几日,便是夏日的时节了,自太子妃苏氏进宫,皇后与茯若倒是有心历练她,只将六宫许多事都交与了太子妃打理,于茯若而言,这样是时光仿佛日子静寂得与死亡没有半分区别。与永和宫的沉寂默默形成对比反而是永安宫的烈火烹油般的门庭若市,玉璃却是再度怀有身孕了,得知了此事,茯若也是对着秀儿无奈叹息道:“本宫的福气到底不比得玉璃,本宫入宫多年,膝下只有仁元一个女儿,到底不如玉璃,回宫不过数年,便已是三度怀胎了。” 凤仪宫里的皇后得知了,只是让云修送了好些补品去慰问,只是感叹玉璃的多年盛宠。 玉璃只坐在永安宫内殿的榻上,一屋子的嫔妃围着,极是热闹。倒是敏贵嫔笑道:“这宫里人人的福气都是及不上张昭仪的,膝下不单单有龙有凤,且如今又怀上孩子了。当真是让臣妾等好生羡慕。” 前来探望玉璃的嫔妃里,唯有宜贵妃苏氏的位分是最高的,因此她倒是在此做了首座,只是静默笑道:“如今敏贵嫔的这一张巧嘴倒是越发能哄人欢心了,本宫倒是想着若是那一日敏贵嫔也怀上了皇上的孩子,也好让旁人来延禧宫来串串门。” 敏贵嫔被宜贵妃这一席话说的讪讪,只臊红了脸,未在言语,一旁的丽贵嫔亦道:“若是当真论起福气,后宫里谁又能及得上宜贵妃娘娘呢?娘娘的侄女做了太子妃,来日太子登基,那么娘娘的家门便能再出一位皇后了。” 为着这话,众人倒是又都奉承起了宜贵妃。闵昭仪只满脸艳羡,温和道:“太子妃德行出众,罗州苏氏也不愧是百年世家大族。果然里头的女子个个都是好的。” 丽贵嫔只笑着抚了抚鬓边的珠翠,斜睨了闵昭仪一眼,缓缓道:“苏氏一族自然是极好的,闵昭仪的家门骊州闵氏也是不差,闵昭仪何故又只顾着奉承宜贵妃呢?” 闵昭仪倒是被这话说的有些讪讪的,倒是门外传来一声:“本宫大老远的就听见了丽贵嫔那尖刻不饶人的声音,闵昭仪赞扬太子妃与你又有什么相干。”却正是茯若领着秀儿,并几个小宫女往永安宫来了。 众嫔妃的位分都不及茯若,便是宜贵妃,虽与茯若同为贵妃,但茯若有协理六宫之权,宜贵妃只能起身对着茯若点头示意,其余众人都一并行礼道:“臣妾给惠贵妃请安,愿惠贵妃万福金安。” 茯若只让她们起身了,便走到玉璃跟前,只浅笑道:“玉璃的福气果真是极好的,如今便是又有孩子了。” 玉璃只是淡淡笑道:“这还不都是托了惠贵妃的福气。若不是惠贵妃,臣妾哪有今日。” 宜贵妃只对着茯若笑道:“真是难为惠贵妃诸事繁忙,还过来探望张昭仪,看来这姐妹的情分果然是不假的。” 一旁的丽贵嫔只对着宜贵妃笑道:“不过眼下多亏了宜贵妃的福气,如今有了太子妃,臣妾想着过不多日,惠贵妃便能将这协理六宫的权力交与她人,只在后宫中安心度日了。” 茯若微微不豫。只是微微冷笑道:“丽贵嫔说的极是,本宫原先不过便是帮着皇后娘娘打理六宫诸事罢了,如今有了太子妃,本宫自然是要交权的。” 众人言语了几句,便散了,茯若也只与玉璃随口说了几句便散了。倒是出了永安宫的宫门,却见宜贵妃正在外头候着,茯若见了,倒是纳闷,只是问道:“宜贵妃娘娘莫不是在此等候本宫,怎么不早些回延禧宫去歇息,今日有太医院的小太监来报本宫,说是惠顺帝姬的身子又不大好了,今早还派了小宫女来抓了几服药呢。” 宜贵妃闻了,只是淡然道:“难为惠贵妃娘娘还记挂着惠顺帝姬的身子,那孩子许是本宫平日太惯着她了,她如今也有将近十一岁了,但她自幼爱吃,如今长得痴肥,身子也是时常不好,本宫请了许多太医给她调养身子,但总不见好。” 茯若略略点了点头,只淡淡道:“当真是可怜孩子,生母一生了她便殁了,好在有你这个养母倒是尽心尽力的抚养她。” 茯若只与宜贵妃缓步前行,二人只缓缓言语,茯若只在感喟道:“世事无常啊,当初本宫初进宫的时候,还不过只有十五岁的光景,如今一晃眼十几年过去,瞧着如今的太子妃,本宫才真真切切觉得自己老了。” 宜贵妃只是笑道:“若是惠贵妃娘娘都说自己老了,那么本宫又如何自处呢?本宫的年岁原本比惠贵妃娘娘年长,入宫的时候不过只是一个才人的位分,当时选秀女的时候,皇上只选中了本宫,还有故去的德穆贵嫔,并齐贵人。如今她二人都已逝世。只余了本宫一人在世,没曾想本宫倒是还有福气坐上贵妃的位子。” 茯若闻得此言,又想起昔日绫姝在世的时候,又想起昔日齐贵人的跋扈,一时间心中五味陈杂。只对感喟道:“这世上的事原本便是千变万化的。” 宜贵妃只是淡淡笑道:“这话倒是惠贵妃娘娘说的有理。” 茯若只是浅浅道:“如今你我二人同为贵妃,宜贵妃还一口一个娘娘,岂不是太过于见外了。” 二人相视一笑,又是言语了许多,不知不觉,茯若已是走到了西六宫这边,宜贵妃只先行回延禧宫去了,茯若想着去向昭惠太后请安,便只带了人前往长乐宫去。 却见长乐宫外,庭院中松桧盆景越发茂盛恣意。夹杂着十数建兰,翠紫芸草,青葱郁然。殿外的小宫女见是茯若来了,只忙着进去通报了,茯若进了内殿,却见昭惠太后一身百子缂丝对襟云锦袍。宝蓝翠绿二色流云纹滚边,每一滚都夹了玫瑰金丝线,煞是富贵,茯若不敬在心里感叹:好一个威势赫赫的母后皇太后。” 昭惠太后见是茯若,心里稍稍有些不悦,只是冷淡道:“惠贵妃一向甚少来哀家的长乐宫,反倒是去仁惠太后的寿康宫去的多一些,怎的今日反而来了哀家这里?” 茯若只振作神气,道:“臣妾只想着许久不来长乐宫给皇太后请安了,因此今日无事,特来长乐宫给太后问安。” 昭惠太后只脸色冷冽,缓缓道:“问安试驾,有事相求哀家才是真吧。” 茯若心中一惊,只是暗自惊异昭惠太后的机敏,脸上只由着勉强的笑意,和顺道:“到底什么事都瞒不过昭惠太后,臣妾今日来此,却是有一事要求昭惠太后恩准。” 昭惠太后只定定看她一眼,忽而浅浅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气,惠贵妃且说便是。” 茯若见她不怒不恼,这才定了心神,缓缓道:“臣妾想着如今太子娶亲,太子妃苏氏自然是名门闺秀,二皇子是一直养在臣妾膝下的,他与太子年岁相当,臣妾想着也是时候给他娶亲了,且皇上说不日便要册封他为群王。如此一来,也是该给他选一位王妃了。” 昭惠太后只淡淡“呵”一声,道:“这是自然,只是这与哀家又有什么关系,皇子的婚事一向都是由皇后做主,惠贵妃要为二皇子求取亲事,只与皇后说便是,何故来叨扰哀家。” 茯若被诘住,面上笑容越发和睦,只道:“话虽如此,但臣妾却是相中了太后的侄孙女,臣妾听人说她与澄儿的年岁相当,臣妾便来问问昭惠太后的意思。” 昭惠太后目不微瞬,道:“原是为这个,哀家是有这样一位侄孙女,只是她不过是庶出,她的生母不过是五姨太,将她配给澄儿,只怕是辱没了澄儿。” 茯若和颐浅笑道:“怎会,昭惠太后言重了,便是庶出又有什么打紧的,臣妾听闻那孩子的德行稳重,相貌也是极好,且澄儿的生母也不过嫔妃罢了。算不得辱没的。” 昭惠太后笑意轻浅,道:“倒是难为惠贵妃不在意嫡庶之别,当真是难得。既是如此,哀家且允了这门亲事,来日哀家会告知皇上。只等着澄儿封了群王,便能成亲了。” 茯若旋即笑得温和,只跪下道:“臣妾多谢太后成全。” 昭惠太后抬了抬眼皮,懒懒道:“二皇子并非你亲生,你嫩为他这般尽心也算是没有辜负皇上的托付。” 茯若舒一口气,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昭惠太后,嘴里衔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只是浅浅道:“臣妾也不过尽了本分而已。” 待出了长乐宫的宫门,茯若只扶着秀儿的手,只是颇有几分惴惴,道:“那女子原不过是庶出,如此一来当真是委屈了澄儿。” 秀儿劝慰道:“贵妃娘娘,此刻也是无法,但那女子出身上官氏。如此也能暂时保全了贵妃娘娘与二皇子。” 茯若只低低嗤笑一声,叹道:“我朝极为重视嫡庶之别,怎会有皇子娶庶出之女为王妃的事,便是真有庶出也是娶回来做个侧妃便罢了。” 秀儿只缓缓道:“贵妃娘娘且先消气,所幸那女子的德行容貌乃是极好的,如此一来,倒也不委屈了二皇子。” 茯若轻轻叹气道:“只是若是娶了那女子,虽能保全本宫,但澄儿却要被旁人笑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0章 宣和十三年六月初,询正式下令封二皇子夏侯澄为临海群王。茯若得知了,倒是欢喜了甚久,待得回到永和宫内殿,只见到澄儿,才欣慰道:“眼下澄儿已是群王了,本宫当真是为你高兴啊,便是你母亲在九泉之下也是能安心的。” 却见澄儿只是有些郁郁道:“母妃,我此刻已是封了群王,只怕过不多日,母后便会下旨为儿臣娶亲的,若是待得儿臣娶亲过后,便要出宫去居住了。” 茯若是和蔼笑道:“那是自然,澄儿若是娶了王妃,自然是要去府邸居住的。怎还能仍旧留在宫里。且你将来要娶的王妃,母妃已替你拿了主意,母妃只觉得昭惠太后的侄孙女上官氏倒是不错。” 澄儿闻言一惊,只是缓缓道:“那上官氏乃是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昭惠太后一向不喜母妃,母妃怎么还让儿臣去她家门的王妃。” 茯若只微微含笑,如春风吹动波心,道:“便正是因为昭惠太后对母妃有所嫌隙,或是澄儿娶了那女子为妃,岂不是便能使得母妃与昭惠太后的关系缓和几分,且母妃也当真是委屈了澄儿,那女子不过是庶出罢了。” 闻得此言,澄儿倒是并未惊异,只是温言道:“儿臣倒是不在意嫡庶,儿臣也是由嫔妃所出,只要那女子德行容貌好便可了,儿臣只是担忧,那女子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她使左性,事事不与母妃为意,儿臣到时候难做。” 茯若闻了,只笑吟吟的说道:“难为澄儿的一片孝心,倒是替母妃思虑的周全,本宫已细细打听过了,那女子性子极好,便是待下人也是和蔼可亲,这样好的性子,怎会与母妃作对呢?” 澄儿这才没了言语。茯若只安心让他候着这门亲事。 过了十日,询便下旨定了这门亲事,随后,澄儿与那上官氏于保和殿举行了嘉礼。询与皇后只居于上座,茯若身为贵妃,且乃是澄儿的养母只居于皇后下首,茯若轻摇折扇,细细瞧着那上官氏的形容,只见她生的肌肤胜雪,星眼如波,皓齿排玉,明艳非常,美秀异常。便向一旁的宜贵妃苏氏笑道:“本宫瞧着这女子生的倒是顾盼嫣然,论起相貌也不比太子妃差。” 宜贵妃只是淡淡笑道:“惠贵妃说的哪里话,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怎还有不好的,且如今瞧着这些个豆蔻年华的女子,本宫才真真切切的觉得如今已是老了。” 茯若只掩唇轻笑,缓缓道:“可不是么?若是再过些时日,待得苏姐姐养在膝下的惠顺帝姬也出嫁了,那时候,才是真真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待得嘉礼完毕,皇后只余上座随意说了些客套话,众人便各自回宫去了,澄儿只与王妃上官氏出宫前往府邸去了。待得茯若回到宫里,瞧着永和宫的西厢房空荡荡的,才不知不觉滚下泪来,一旁的小宫女翠云见了,只是劝慰道:“贵妃娘娘,如今二皇子娶亲乃是喜事,怎的贵妃娘娘反倒哭泣了。” 茯若只是自顾自的喃喃道:“眼下他已是大人了,已是娶了王妃出宫往府邸去居住了,只是本宫好歹养了他一场,这些年下来,到底也还有些情分。” 翠云还欲再言,茯若是示意让她离去了。茯若只坐在内殿里静静忧思,这是秀莲从外头进来,焦急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说让您往凤仪宫去一趟。” 茯若只不耐烦道:“且先下去候着,本宫即刻便动身。” 在轿子里行了片刻,方才到了凤仪宫,只见殿宇巍峨,那严尚仪一早便是候在外头,见着茯若,只假意陪笑道:“皇后娘娘有命,只让惠贵妃一人前往便可。其余人候在殿外。” 茯若只一人进了内殿,却见皇后坐在凤座上,细细品着茶,见着茯若也不说话,只神色自若的见着茯若向她行礼,却见茯若缓缓道了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是示意让茯若起身来,方才端和笑道:“今日瞧着二皇子娶了王妃前往府邸去了,本宫想着惠贵妃必定心中寂寥,故特意让惠贵妃来此处与本宫说说话。且自从惠贵妃出了永巷,本宫便有甚久未能与惠贵妃说些体己话了。” 茯若只冷冷笑道:“只不过是皇后娘娘事忙罢了,如今虽有了太子妃,但皇后娘娘只恐怕忙着管教儿媳。一时间又要约束后宫嫔妃。只怕是忙得手忙脚乱了吧。” 皇后温然一笑,道:“惠贵妃协理六宫,本宫怎还用操劳六宫事务,且惠贵妃铁腕之治,一举便发落了犯事的齐贵人,便是一向张狂的洪昭仪如今也收敛了许多,本宫只想着若是六宫早有惠贵妃治理,便是敬和皇贵妃想必被管束下来。” 茯若只淡淡道:“皇后说笑了。” 皇后的微笑盈然而生两颊,只见她温然道:“眼下前线战事未平,但本宫闻言却多亏了那羌族相助,叛贼已被驱逐了大半,我军只再战数月便能一举击溃了。本宫却是想着一事,只想与惠贵妃商议一二。” 茯若只浅笑道:“皇后但说便是。” 皇后笑道:“本宫闻言那羌族首领阿鲁多的长子赤冶已有二十余岁,尚未娶亲,本宫想着今番待得一举剿灭了叛贼,便让静慧帝姬下嫁给他。未知惠贵妃意下如何。” 茯若闻言,只在心中冷笑道,皇后果真是恨毒了韦氏,将要将静慧帝姬远嫁蛮荒之地。配与那茹毛饮血的蛮族之人。茯若思索了片刻,只缓缓道:“臣妾以为,此事万万不可,静慧帝姬到底乃是皇上的长女,且她又在皇后娘娘膝下养育了多年,已与嫡出的公主无异,若是将她远嫁蛮荒,只恐委屈了她。” 皇后没曾想茯若竟会说出这一番言语来。一时间倒是有些吃惊。只是冷声道:“本宫也是为了永保边疆和平罢了。且本宫让惠贵妃前来,不过是商议一二,没曾想惠贵妃倒是首先说了一通本宫的不是。” 茯若只温和笑道:“望皇后娘娘明鉴,臣妾不敢。臣妾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且此事事关重大,还望皇后娘娘与皇上,两宫太后仔细商议的才好。” 皇后微微眯了双眼,只森然道:“既是如此,惠贵妃且先退下吧。” 茯若只得起身告退,行到门口,却闻得皇后一句:“眼下那张昭仪又有身孕了,当真是好福气啊,惠贵妃还是多多关心着张氏的胎儿。以免出了差错。” 出了宫门,茯若坐上轿子,秀儿只在外头边走边道:“怎的贵妃娘娘去了里头那么久,皇后娘娘与小姐说什么了。” 茯若只蹙眉道:“不过是些无干紧要的话罢了,只是她想着让静慧帝姬远嫁羌族,本宫告退钱,她又叮嘱着本宫小心着玉璃的胎儿。” 秀儿道:“莫不是皇后又想着什么害人的主意。” 茯若“嗤”地一笑,道:“本宫还当真情愿皇后有什么害人的主意,眼下立了太子,皇后在这宫里的位置已然是安如泰山,若是不生出什么事,只怕还搬不倒她呢?” 秀儿只含笑不语。 待得茯若偶尔去永安宫探望玉璃,瞧着玉璃的肚子已是高高隆起,只笑着问道:“昭仪的肚子只怕是有四个月了吧。” 玉璃只温和笑道:“今早太医来瞧过,说是有四个半月了,胎相一切安好。只是臣妾这几天倒是有些气虚。” 茯若微一沉吟,道:“既是如此,且让太医来开一副方子好生调理才是,此事你没有报与皇后知道么?” 玉璃只无奈的摇头道:“皇后娘娘这几日有些事忙,因而臣妾倒是不敢去叨扰皇后娘娘。” 茯若此刻倒是不言语了,此刻玉璃又道:“上回惠贵妃娘娘宫中那些沉水香,臣妾瞧着点着倒是清净安神,不知惠贵妃娘娘哪里可还有多的。” 未曾想玉璃竟会说起这事,茯若倒是笑了,只道是:“原是为这个,若是玉璃喜欢,本宫你只让人取了来给你便是。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玩意儿。” 玉璃只温和一笑,道:“如此便要多谢惠贵妃的美意了。” 一连数日,询都在玉璃的殿中歇息,只是或有一日去了一次闵昭仪的坤华宫。而不知为何,玉璃的身子倒是一日单薄似一日。 茯若见着此情此景,又想着那沉水香原是皇后所赠与自己,心中细细思索乐半日,才渐渐得出关窍,不觉微微冷笑,只是佩服玉璃的心思。 瞧着七月炎夏的夜色格外的可怖,茯若又有靠在软塌上。心中愁绪万千。而对皇后的恨意,却是越发的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1章 自从入了夏日,一直绵绵多雨,接连数日,倒是今日的日头极好,却是天气极爽朗。 因着遇着难得这样的大晴天,众嫔妃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也是去的甚早。皇后见了,只是温和笑道:“宫里头难得下了这几日的大雨,今日难得天气爽朗,本宫只想着等会儿也该去御花园走走。散一散这接连数日来的阴冷潮湿。” 皇后一扫眼,又瞧着玉璃的肚子,只是细细道:“本宫瞧着张昭仪的肚子倒是越发大了。如今也要仔细些了。” 玉璃只温和的点点头,谦和道:“如今有五个月了,太医说再过五个月便能生了。” 宜贵妃只在一旁莞尔微笑,道:“本宫瞧着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帝姬,必定也和昭仪一般那样明艳动人。” 玉璃只向上挑起的唇勾勒出一朵笑纹,缓缓道:“臣妾多谢宜贵妃娘娘美颜,若是个帝姬,臣妾只盼着她像惠顺帝姬那样丰润健康,便是万幸了。” 宜贵妃知道玉璃言中之意,面容只微微肃了肃,却也没了言语。 随口说了几句,众人也就散了。 询多是在玉璃的永安宫歇息,只是在仁元帝姬的生辰之际才来了茯若的永和宫,茯若脸色也是冷淡淡的,只是道:“臣妾久不见皇上了,未知玉璃的胎儿也还好么?” 见着茯若这般,询细细思索,不觉心下淌过一阵愧怍,只是缓缓道:“她一切安好,朕也有许久没来茯儿这里了。” 茯若闻得茯儿二字,只是凄婉一笑道:“皇上许久不曾这样唤过的臣妾了。” 询只是颇有些无奈道:“朕与茯儿倒是生分了许多,如今仁元也快有九岁了,当真是日月如梭啊。” 茯若未在言语,到了夜间。询只歇在了永和宫,茯若与他卧在床上,却是良久无话。茯若只是睁着眼,再不似从前那般,只依着询的身旁。询却是早早的便入睡了,随后,殿外的一阵喧闹声,惊醒了茯若与询。茯若只起身向着殿外的小宫女翠云问道:“到底出了何事?外边这样吵闹。” 翠云只跪下,焦急道:“回禀惠贵妃娘娘,大事不好了,永安宫传来消息,张昭仪流产了。” 询闻得此言,只逼问道:“怎会这样,她的孩子怎会无故便没了。快从实招来。” 翠云何曾见过这样的事,只惊得哭了起来,道:“奴婢也是不知,只是听见外头的人来说张昭仪的孩子没了,让奴婢来通报一声。” 询只速速穿了衣裳,便向永安宫赶了去,茯若在后头,只让秀儿来帮她梳洗了,才往永安宫赶去。 此刻的永安宫已是一团乱糟。茯若踏入里头,只见里头宫女太监忙成一团,玉璃只卧在床上,身下的素云缎褥子尽数被鲜血洇透。身边的宫女只哀哀哭泣不止。 夜深月淡,内殿充斥着血气和药草混合的浓郁气味。还有隐隐约约那沉水香的味道。茯若到了偏殿,只见皇后与询只面色焦急的侯在哪里。 皇后见了茯若,随后宜贵妃与闵昭仪,丽贵嫔,敏贵嫔也到了,只问茯若:“如今张昭仪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茯若只沉痛道:“臣妾瞧着她还在昏迷不醒,孩子是定然保不住了。只是不知张昭仪她如何。” 询哀伤的脸有一半落在烛火的阴影中,只见他恻然道:“怎会这样,为何偏偏是朕与玉璃的孩子,朕是多希望她的孩子可能来到这世上。” 到了天明的时分,询才神色不思的去了早朝,皇后只吩咐了太医仔细照管着玉璃的身子。方才让众嫔妃各自回去了。 彼时花影疏斜,这样悲痛的时光中,却也已经是秋日的时节了。而此刻的后宫中却是更添了几分肃杀。询只下令命太医仔细调查玉璃失子的缘由。一时间自玉璃怀胎一来,用过的药方及御膳房一应的膳食,都被太医院的太医细细勘察。 来来回回查了数个月,因着玉璃的流产,且前线的战事也是陷入了僵局。所以,宣和十四年的春节过得也是极其的萧索。而在这样的时光里,皇后只反复提及静慧帝姬的婚事。一时间后宫中又忙碌了起来。 皇后之意是让静慧帝姬远嫁羌族,但询到底心疼静慧帝姬这个长女。只愿让静慧帝姬在朝中下嫁于一户人家便是。 询偶尔问过茯若之意,茯若只兀自轻笑,道:“皇后娘娘之意也是为了边疆安宁,但臣妾以为静慧帝姬乃是皇上的长女,远嫁蛮荒之地到底也可惜。依着臣妾看来,若要保边疆安宁,大可不必这般费周章。皇上只消每年多赏赐一些金银与礼品给羌族便是,反正庆顺帝姬已然远嫁,且又与那阿鲁多琴瑟和鸣,既是如此,何必再劳烦帝姬远嫁呢?” 询闻了,只是赞许的点头,和声道:“果然是茯儿想的周全。”思索了一番,询又蹙眉道:“皇后说如今朝中并无适龄的男子可选做驸马。户部尚书之子倒是比帝姬年长两岁,可他便便又是庶出。朕想着也不好委屈了静慧。所以才觉得棘手。” 茯若只嫣然温婉,道:“皇后娘娘所言并非不无道理,如今庆顺帝姬也有十五了,按理来说也是该下嫁的年纪,只是眼下朝中无人,当真是可惜了,臣妾只想着,不然只让帝姬再缓些时日,待得再大一两岁也是使得的,总要给帝姬挑个好的。好歹帝姬乃是皇上的长女。” 询且看着茯若温吞言语,才渐渐发觉,现下茯若的形容已然褪去了昔年的秀若芝兰,温婉斯文。如今看着冰雪出尘的姿容中倒是多了几分威严仪态,俨然一副显赫六宫的贵妃。权势几乎可与皇后分庭抗礼。 经过这次,询与茯若之间的关系倒是和缓了许多。 过了几日,询去往寿康宫向仁惠太后问安。仁惠太后倒是又提起了静慧帝姬下嫁之事,这回询只以朝中无人之由说与了仁惠太后。 仁惠太后闻了,只是沉稳一笑,缓缓道:“哀家现下心中现有一人,倒是可配与帝姬,只是不知皇帝意下如何。” 询忙道:“早日将敬惠下嫁,也算是了了朕的一桩心愿,母后且说便是。” 仁惠太后笑着看了询一眼,道:“哀家以为惠贵妃的堂兄宋希舟倒是个极好的人选。配与帝姬,倒也合适。” 询闻了,心中一惊,只道:“母后明鉴,那宋希舟比静慧年长十余岁,且他如今也入了而立之年了。若是单单年长些倒也无妨,但他与帝姬不同辈分,朕只怕乱了礼数。” 仁惠太后只施施然道:“静慧不过乃是嫔妃所出,旁人那会在意那般多。且哀家让她嫁入我宋氏,也是为了哀家的家门繁荣,如今哀家的身子是越发的不好了,等着哀家撒手一去,哀家的家门该如何。单单凭借惠贵妃一人,又能有什么作为。” 询只是默默不语,想着仁惠太后一生都是为了宋氏一门,且仁惠太后到底是他的生身之母。心里不禁有了几分默许,良久才缓缓道:“且听静慧帝姬的意思吧,若是静慧也答应此事,那来日便将这事办了吧。” 仁惠太后只叹息一声再不言语。 过了些时日,茯若去凤仪宫向皇后请安时,偶尔见到了静慧帝姬,却见的静慧帝姬已然长大了,模样生的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年纪虽稚,却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茯若见了静慧帝姬只是笑道:“本宫久不见帝姬,没曾想帝姬的年岁如今已是这般大了,本宫才入宫的时候,帝姬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静慧帝姬听后反而沉默不言,良久,才吐出一句:“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人都是会长大的。” 茯若再是细细道:“你母后可曾给你提及你将来的婚事。” 静慧帝姬只愁眉深锁,攥着绢子道:“母后只说要将我似庆顺姑姑那般嫁与羌族之人,但我不愿。” 茯若缓缓一笑,道:“前些时日,仁惠太后倒是与皇上为帝姬定了一门亲事,只是不知帝姬意下如何?” 静慧帝姬惆帐了片刻,只是温声道:“惠贵妃且说便是。” 茯若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本宫的堂兄,如今尚未娶亲,且他的性子极是温和敦儒,仁惠太后想着让帝姬嫁与本宫的堂兄倒也合宜。” 静慧帝姬闻了,微微有些心惊,道:“他比我年长许多,我只觉得这样或有不妥。” 茯若只浅笑道:“本宫也只是提议罢了,允诺与否全在帝姬。只是本宫奉劝帝姬,本宫的堂兄虽说比帝姬年长许多,但下嫁到底也比远嫁要好些吧。” 闻得此言,静慧帝姬也是默默不言了。 茯若见着这般,只回宫去了。走在长街上,见着雪已是渐渐消了,不觉含笑。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年春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2章 是年仲春,因着为了静慧帝姬的婚事,两宫太后相持不下。询只是不理会此事,只说是看着帝姬自己的意思便罢了。一时间,一向与静慧帝姬较为疏远的仁惠太后倒是时常唤帝姬往寿康宫去说话。 一来二去,经过仁惠太后苦心一番游说,且宋希舟也进去觐见了仁惠太后数次,偶尔一两次,静慧帝姬透过纱幔隐隐窥得那宋希舟,委实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原先的排斥之意倒是少了许多。反倒是越发对远嫁羌族有些不甘起来。 到了三月初,我军前线传来捷报,大破叛军,其残党也被悉数剿灭。一时间询倒是颇为乐意,只是封赏了前线作战的将士好些财物。又在承明殿设宴足足欢庆了三天三夜才肯作罢。 此后不久,许是担心远嫁羌族,亦或是仁惠太后终究说动了静慧帝姬,于四月初六,静慧帝姬倒是答应了下嫁宋希舟。询闻了虽有些意外,但也少了一桩心事,只命皇后好生准备,皇后一时间只觉得帝姬拂了她的面子,只打发说是旧疾犯了,只让茯若着手料理此事便可。如此一来,茯若倒也称心如意。因着询下了旨意不可委屈了静慧帝姬,因此只按着公主出嫁的礼数来筹备。 正在帝姬下嫁前三日,茯若正和闵昭仪检视着礼数可还有其余的错漏,这时昭惠太后宫中的宫女雪霞只让茯若前往长乐宫去一趟,茯若知道昭惠太后位分乃是后宫之尊,因此不敢耽搁,只得余下了手头的事,只让闵昭仪代管着料理一二,只匆忙带着秀儿,翠云往长乐宫而去。 进了内殿,却只见昭惠太后神色不善的瞧着茯若,茯若只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昭惠太后瞥我一眼,怒道:“惠贵妃当真是大胆,你宋氏一族如今已然是满门富贵荣耀,且不说仁惠太后乃是圣母皇太后,只与哀家平起平坐,且你也是摄六宫事的正一品贵妃,便是你的兄长宋希官也迎娶了光州傅氏之女。怎么,仍旧贪心不足,还想着让静慧帝姬下嫁,给你们宋氏再添些富贵么?” 茯若闻了,知道昭惠太后乃是动了真怒,只大为惶恐,慌忙跪下道:“太后娘娘明鉴,静慧帝姬愿下嫁我兄长,乃是她兀自允诺,一切与臣妾无干啊。” 昭惠太后且不让茯若起来,只是冷冷道:“你自然是要撇清干系的,否则怎么好筹备嫁妆呢?” 茯若只恳切道:“太后明鉴,帝姬不愿远嫁羌族委实情有可原,羌族乃是边疆苦寒之地,帝姬乃是金枝玉叶之体,怎能得送去那地儿吃苦呢?” 昭惠太后鬓上的银丝微乱,只用一枚赤金松鹤长簪挽住了,她只沉声道:“静慧帝姬远嫁羌族便是吃苦了,那么哀家的庆顺帝姬呢?她自幼乃是哀家抚养长大,只与哀家亲生的无异。如此一来,难道庆顺帝姬远嫁便算不得辱没了。” 茯若只是温和道:“当初庆顺帝姬远嫁之事,都是由皇上皇后做主,臣妾当时怀着身孕,委实不知啊。” 昭惠太后只是陷入了沉思,良久才缓缓道:“你且退下吧。” 静慧帝姬下嫁那日,皇后只亲自给静慧带上了凤冠霞被,只是冷着脸色。静慧帝姬也是怨恨皇后与她的生母争斗多年,只是临走之际,才拜别皇后道:“儿臣多谢母后。” 因着帝姬下嫁,询只下旨晋封宋希舟为正四品黄门侍郎。一时间倒是也圆了静慧帝姬的体面。 过了几日,仁惠太后只在长乐宫的内殿里坐着,昭惠太后斜卧,只在描金赤凤檀木阔塌上懒洋洋饮着茶。她只抬眼瞧了仁惠太后一眼,缓缓道:“如今哀家甚少与姐姐相谈了,且你我姐妹二人都已年岁大了,哀家想着如今姐姐的母家满门荣耀,一时间只让姐姐来长乐宫,好生恭喜姐姐一番。” 仁惠太后沉吟片刻,缓缓道:“妹妹过奖了,姐姐的家门的荣耀哪里及得上官氏的万一呢?且不说有妹妹这位母后皇太后,便是妹妹的长兄上官明也是正一品的太傅之职。便是上官浍也是从一品的太子太傅。朝政几乎都把持在上官氏的手中,便是妹妹要临朝称制,只怕也是一句话的事。” 昭惠太后只微微冷笑,道:“如今皇帝已登基十数年,朝政之事早已熟稔,哀家何必又多此一举呢?且如今哀家也是有四十好几的人呢?只在后宫颐养天年便是。何苦要操劳呢?” 仁惠太后微微笑道:“难为妹妹倒是看得通透啊,当真是难得啊。” 须臾,昭惠太后只阖目道:“如今已是立了太子,且是由皇后一手养大的,待得来日太子登基,只怕姐姐的心血便悉数做废了。” 仁惠太后闻言,心中一惊,脊背上一阵发凉,竟已惊出满身冷汗。只不言语。昭惠太后只缓然不语。 随即,仁惠太后便悻悻然回宫了,昭惠太后看着仁惠太后远去的身影,只对着身边的洪尚仪道:“仁惠太后一生谋划都是为了她的母家,若是哀家以这等事来胁迫她,不怕她不在意。” 洪尚仪只是缓缓道:“如今静慧帝姬已然下嫁,只怕便是皇上那边也会多多在意宋氏一些。只怕此事眼下便难了。” 昭惠太后默然不语,思索了良久便入了内殿去了。 自从那日从长乐宫回来过后,仁惠太后当晚便着了寒,且病情渐渐加重,茯若偶尔前去探望过数次,仁惠太后只是缓缓道:“不论如何都要登上后位,一定要保住宋氏一门的荣华富贵。哀家若是不在了,茯若也一定要守护住家门的荣耀。” 茯若见着仁惠太后这般,不觉心如刀绞,她深知,若是仁惠太后不在了,自己在后宫的权势也会被人悉数夺去,如今询待她的情分已是大大的不如从前。幸得后宫里还有玉璃可以一齐分担些。 自此,仁惠太后倒是一直缠绵于病榻上,总是不见好,皇后也偶尔去探视,许是仁惠太后素来不喜皇后,每每只让身边的宫女将她打发走,总不愿见她。 到了五月,敬惠长公主的驸马刘安自战场归来后,便一直犯病。许是边疆周遭环境恶劣,许是他身上的旧疾一直未能得到妥善治疗,半月后,驸马刘安病逝,敬惠长公主只是大为悲怆,询与她乃是一母所生的姐弟,询只是下旨让敬惠长公主入宫居住,只在寿康宫与仁惠太后相伴,便是敬惠长公主的独子,询也下旨封了他为从六品的诸卫羽林长史。只算是略表哀思。 敬惠长公主偶尔前往长乐宫向昭惠太后请安,昭惠太后只是避之不见,仁惠太后得知只是更为不悦。 茯若生辰之日,询倒是来了永和宫陪茯若用膳,茯若只命人点上了那沉水香,询与茯若在用膳的时候,询只是偶尔提及一句:“难得惠贵妃宫里的香料倒是与张昭仪宫里的一致。” 这样一番言语,茯若却是有心如此的,只是微微笑道:“皇上倒是时时刻刻都记着玉璃,却不瞒皇上说,这香料倒是臣妾给玉璃的,只因着她说这香料香气沉郁,且雅致。” 询闻了,倒是莞尔一笑:“自然,她在孕中原本身子便易不适,选些定神的香料的放在宫里也是好的。” 茯若已是陪笑道:“自然如此,说起这个,还是昔年皇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当时臣妾怀着仁元。” 茯若身旁的秀儿只是笑道:“只可惜仁元帝姬自出生后,身子便是一直不安好,皇上当时也是时常来永和宫陪着娘娘。” 询倒是似乎想起了什么。只是一字一句道:“当初朕时常来永和宫,然而惠贵妃的身子也不十分安好,而如今的张昭仪,也是这样。还连唯一的孩子都流产了。” 他的脸色渐渐浓重起来,只是瞧着那焚香炉,缓缓道:“朕记得,便是玉璃宫里开始焚这香料,她的身子才渐渐不好的。” 茯若微微一怔,神色不安,只漫生出掩饰不住的惶然,低声一呼:“皇上,若是这香料有异,无怪乎臣妾怀着仁元的时候便百般不适,便是生下了仁元,她的身子也是十分羸弱。”茯若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神色惶恐的看着询。 询只是颔首道:“香料乃是皇后赏赐的,此事倒是不能不仔细啊,她到底是皇后。” 茯若只是点点头,道:“皇后娘娘自臣妾进宫以来,便对臣妾颇为关照,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且这香料每每臣妾一人独用之时,也是没什么打紧的。”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询只是额上青筋暴涨,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厉。 只是询唤来高柱,厉声吩咐道:“且将太医院的人唤来,只让他们好生检查这香料到底有何问题。” 待得太医院的朱太医来细细查看过后,只是道:“回禀皇上,此沉水香无碍,并未有何古怪。只是,”朱太医略有停顿,未敢继续说下去。 询只示意他复将说下去,朱太医才悻悻然道:“只是这沉水香万万不能与龙涎香混合,不然便会生成一股类似于麝香的气味,寻常人倒也无妨,只是有孕之人万万要小心,只因这香气效果缓慢,会使得有孕的女子身子不适,且胎相也不易安稳,便是生下了胎儿,胎儿的身子也会虚弱异常,且若是长久有此物,只怕孕妇多会流产。” 询只是缓缓道:“朕只记得惠贵妃有孕之际,皇后只是劝朕要去永和宫伴着惠贵妃,当时朕还感念她的贤德,如今看来当真是算计的滴水不透。” 询只让高柱去请皇后往乾元宫去,只吩咐这茯若同往。茯若想着此节,只是允了,心里思索着,又是一场硬仗要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3章 皇后只一身碧青色攒心海棠吉服。底下的浅绿色繁复华丽的蹙金线长摆凤尾裙拖曳于地,极是华贵。见着询,皇后只是行了礼,便道:“皇上深夜唤臣妾前来,所谓何故。” 询只是冷着脸色,半晌不语,只让茯若将宫中剩余的沉水香递到皇后的面前,只是冷冷道:“这东西皇后应该还记得吧,原是你赏赐给惠贵妃的。” 皇后面色平色平静的瞧了一眼那沉水香,才缓缓道:“这香料原是臣妾给惠贵妃,当时惠贵妃怀着仁元帝姬,身子不适,臣妾也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询只是淡淡道:“皇后有心了。” 皇后一怔,半晌道:“臣妾身为皇后,这些也是分内之事。” 询问道:“是么?皇后赏赐这香料给惠贵妃原本也是为了让惠贵妃安心养胎,怎的会让惠贵妃的身子愈发羸弱,便是仁元帝姬出生后,她的身子也是十分的虚弱。” 皇后面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赤金牡丹钿子之下的面容越发显得面如白纸。她只喃喃道:“皇上是认为臣妾有心要害惠贵妃。” 询只是淡淡道:“朕也不想这般认为,只是那香料引得惠贵妃当年身子不济,且如今的张昭仪也事因为这香料才没了孩子,如此一来,朕不能不生疑。” 皇后闻言只踉跄了一步,神色悲苦而自矜,她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臣妾只知那沉水香原本就有安神之效,其余的一概不知。至于为何惠贵妃体弱,张昭仪流产,臣妾也是疑窦万分。” 询又说道:“那沉水香原本便是无碍,只是在配上朕身上的龙涎香便是伤胎的利器了,而朕一向喜欢用龙涎香,皇后你都是知道的。” 皇后此刻的面色清冷而刚毅,她只傲然道:“即便如此,臣妾怎会知道龙涎香与沉水香结合便会伤胎,且说若说臣妾有心要害惠贵妃与张昭仪,倘若是皇上少去她们宫里走动,只怕臣妾的算计便落空了,既是如此,臣妾何故又这样废周章呢?还望皇上明鉴。” 茯若轻轻屏息,声音清越似碎冰玲珑,道:“亦或许是倘若皇上少来臣妾等宫里走动,臣妾等也不能怀有胎儿了。若是未曾怀胎,那沉水香自然是好的。” 询深深吸一口气,呼出无尽失望与鄙夷,道:“惠贵妃言之有理,若是嫔妃未能怀胎,皇后也不需动手了。” 皇后只神色冷峻的望着茯若,冷声道:“惠贵妃言语之中,似乎咬定了乃是本宫有心谋害,本宫乃是皇后,膝下又有皇长子。何必要戕害其余怀有身孕的嫔妃。” 询只是冷然道:“昔日你便时时刻刻想着要朕册立润儿为太子,且你一向不喜欢惠贵妃与张昭仪。偏偏她二人膝下都有孩子。皇后若是有心妒忌,算计谋害之心也是有的。” 茯若只是森森的笑着,静静道:“臣妾只是不知为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皇后娘娘,要引得皇后娘娘这般算计。还累得张昭仪无辜受累。” 皇后的面色须臾间变得狰狞而又可怖,茯若只与她怒目相对,彼此眼中皆是噬人的恨意与狠辣。多年恩怨。二人早已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皇后意在独大后宫,而茯若便是在后宫能与她分庭抗礼之人,茯若意在后位,而这后位,却被如今的皇后占据的严严实实。 询只是无奈的看着皇后,冷然道:“皇后所为着实令人生疑,且朕记得当日是皇后时常劝着朕去永和宫走动。” 皇后厉声冷笑道:“惠贵妃,你当真是会算计。为了陷害本宫,竟不惜配上昭仪的孩子。当真是歹毒的心肠。” 询的太阳穴上几欲迸出的青筋显示了他升腾不灭的怒气,怒道:“张昭仪便是因为皇后的歹心才失了孩子,皇后竟还要将罪过推到惠贵妃身上。” 皇后只凄然道:“臣妾委实冤枉,望皇上明鉴。” 询只转身冷然道:“皇后心思歹毒,戕害嫔妃,谋害皇嗣,即日起幽禁于凤仪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 皇后还欲再行辩解,而询只让高柱将她带了出去。 事后,询只是颇为抱歉的看了茯若一眼,茯若再也忍不住,只伏在询的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数日过后,玉璃亦是闻得了此事,只是大惊不已。而皇后被幽禁凤仪宫后,询只下了旨意,后宫诸事只由茯若一人裁夺即可。 偶尔一日,茯若玉璃二人在上林苑散心,茯若只是说起了那事,不禁疑惑道:“当真也是奇怪,玉璃既然知道那沉水香乃是皇后所赐,为何还要让本宫分一些给你。如今竟连累你没了孩子。” 玉璃只是沉静道:“臣妾知道那香料便是皇后所赐,乃是有心如此的。如若不然,怎能让皇后禁足呢?” 茯若闻言不由得恍然大悟,只是惊异道:“那好歹是你的孩子,用一个孩子来扳倒皇后,未免太过了。” 玉璃只是神色自若道:“臣妾所为也是无法,在臣妾怀胎之初,臣妾便从太医处得知胎相不稳。且臣妾又看出了那沉水香的门道,只是熏着那香气,身子着实难受,有一日,臣妾只自己悄悄用了打胎的药物,原本是想着什么时候将这些过错都推给皇后,不曾想贵妃娘娘倒是先动手了。” 茯若只是陷入了深深的震惊之中,没曾想玉璃对皇后的恨意,竟是这样的深。只是颇有些无奈道:“只是可惜了,眼下她还是皇后。” 玉璃只是淡淡道:“那又如何,皇后在宫里做过的罪孽不少,或是都被皇上知道了,只怕她的后位也坐得不长远了。” 茯若闻了,言语或有一两分寂寥之感:“如今皇后的养子都还是太子,且太子的生母懿仁皇后早已逝世多年,或是太子能有来日,皇后自然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到时候你我二人又如何自处呢?” 有疏落的风吹过,林花谢尽,唯余一大片连绵不绝的枫叶烧得秋红如火如荼漫上云际。却是一年秋来了。 玉璃只是沉沉深思道:“臣妾记得,当年懿仁皇后有孕的时候,皇上为免她孕中操劳,只让当时的贤贵妃,即如今的皇后摄六宫事,先皇后的膳食,汤药,一应都是经由贤贵妃之手才能服用的。” 茯若只是缓缓道:“皇后虽说为人奸恶,但六宫事务倒着实被她打理井井有条。皇上让她摄六宫事倒也合宜。” 玉璃若有所思,低低道:“当年懿仁皇后有孕之时,尚且还一切安好,只是待得生产过后,她的身子便一日弱似一日。还不到半月便因产后虚弱也殁了。” 茯若听得玉璃的言语,脑海中忽有一道眩亮霹雳赫然闪过,只是隐约想起幼时在家,听得家中的仆妇说起,说是用以相克的药材,可使平日身体康健的产妇也渐渐产后虚弱,直至送命。玉璃的这样一席话,许是让茯若陷入了阴森可怖的疑团。 玉璃只是徐徐道:“懿仁皇后过世后,过不多久贤贵妃便成了继皇后,随后惠贵妃也入宫了,皇上也只让皇长子养在如今这位皇后膝下。” 如此一来,茯若心头疑惑的浓雾似又多了几分,只低低道:“会不会是如今的这位皇后杀母夺子。” 玉璃目光灼灼,呼吸绵长,道:“当时皇上登基,便封了他的发妻为皇后,随后,昭惠太后念着皇上后宫嫔妃少,只下旨让她的内侄女进宫,被皇上封为了正二品的贤贵嫔,而后皇后有孕,皇上又晋了她的位分为正一品贤贵妃,还让她摄六宫事。但宫中流言纷纷,只说贤贵妃的家世才堪母仪天下。到底先皇后的出身平常了些。不记得贤贵妃尊贵。” 茯若接口道:“只是皇上已立了皇后,便是贤贵妃出身再是尊贵,也只能屈居贵妃之尊了。” 玉璃只冷静道:“皇后的性子素来高傲,且让她屈居于一个家世不及她万分之一的女子之下。”她的脸色已是渐渐苍白,没有再言语下去。 茯若缓缓道:“可若是懿仁皇后殁了,那么又谁继位中宫,前朝后宫都是心知肚明。” 玉璃垂首沉思,慢慢道:“只是可惜咱们没有证据。亦或是咱们多想了。” 夜深人静之际,整个皇宫都沉寂于无声无息的夜黑之中,茯若在梦境朦胧间,脑中只反复想起那句“杀母夺子”,复又惊醒了,只闻得窗外细雨潺潺。且又惊起了一阵寒意,不觉才想起,已是入了秋,只怕不久便是秋叶寂寂,坠落尘埃的时节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4章 这一日,昭惠太后只往询的乾元宫而来,询一向对昭惠太后是颇为敬重的,见得她来了,连忙起身恭谨道:“何事劳烦太后亲自前来,有什么事让朕去长乐宫说话便是了。” 昭惠太后只是平淡道:“哀家听闻,皇帝将皇后禁足了。这又是为何?” 询知道昭惠太后前来必定是为了此事,只是淡淡笑道:“朕不过是觉得皇后德行有亏,才勉强将她禁足,只让她在里头静思己过。” 昭惠太后闻言,只是沉静道:“到底所为何故,这将皇后禁足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询无奈一叹,只将皇后用沉水香谋害茯若及玉璃的事与昭惠太后细细说明了,昭惠太后闻了,倒是不为所以,只是道:“皇帝便为了这事来禁足皇后,且不说此事单单只是惠贵妃的一面之词,且皇后万万没有理由来害惠贵妃与昭仪张氏。” 询只是冷着脸色道:“皇后到底太过贪心了,想着做了皇后不够,还想着做个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为着这个念头,便足以够皇后怨恨六宫中有子息的嫔妃了。” 昭惠太后微眯了双眼,神色阴沉不定,缓缓道:“皇帝到底糊涂了,皇后好端端费这个心思做什么?皇后到底是皇后,不论哪位皇子登基,她都是母后皇太后。且说如今太子已立,且太子的生母懿仁皇后死得早,太子一直是由皇后抚养,太后的位子自然是皇后的,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询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担忧,他只道:“便是立了润儿为太子,也不过是近日来的事情,且若是朕没有立润儿为太子,而是立了旁人,那么皇后的一番谋划岂不白费了。澄儿乃是惠贵妃抚养,溶儿乃是张昭仪亲生,便是这样一层关系,还不够皇后作恶么?” 昭惠太后只是淡淡笑道:“这些多半是皇帝的揣测罢了,且说润儿乃是嫡出又是长子,难道这皇位不传给他,还能给那些嫔妃所生的庶子么?” 询只是微微颔首,道:“朕想着皇后所为着实可疑,所以将她禁足,太后娘娘也无须操心此事。” 昭惠太后叹口气道:“哀家如何能不操心啊,近日来哀家在宫里听到不少的闲言碎语,说是皇帝要废了皇后,那些个不懂规矩的宫女们还在猜测是由惠贵妃还是宜贵妃继位中宫呢?” 询只是疑惑道:“居然有这等事?” 昭惠太后只是沉思着道:“中宫易主,于国运不利啊,且皇后虽不是皇帝的结发妻子,她到底也和你做了十几年的夫妻。” 的神色极静,道:“朕暂时倒还没有想过这个。” 昭惠太后一笑:“如此便好。” 询复又坦然道:“且让皇后先在凤仪宫里头待些日子,等着过些时日,朕自会放她出来。” 昭惠太后脸色有一瞬的僵冷,道:“皇后乃是六宫之主,皇后禁足,六宫事务千头万绪,又该何人来打理。” 询欠身道:“六宫事务原有惠贵妃帮着照管,且如今太子妃入宫也有些时日了,也是帮着打点一二。便是再不济,也可让宜贵妃,张昭仪帮着料理一二。” 昭惠太后凝神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罢了,罢了,哀家来不过是生怕皇帝受了旁人的蛊惑,如此看来,到底是哀家自己多心了。” 询只是瞧着昭惠太后,缓缓道:“朕有许久未曾去长乐宫给太后请安了,原是朕的疏忽。” 昭惠太后只是出神道:“皇帝的心思”还有着哀家这个皇太后便好。其余也不必多说了。” 随后,昭惠太后便回宫了。 是夜,茯若闲来无事,只瞧着身边的宫女教授仁元帝姬写字,她只在一旁做刺绣。仁元帝姬写了几个字,便兴冲冲的拿到茯若的面前,只道:“母妃,你瞧仁元写的可好?” 茯若细细一瞧仁元帝姬所写那几个字,虽不算极好,但也勉强可有行迹了。只是淡淡笑道:“写的极好,如今仁元的字倒是有些进益了,待得仁元再大些了,便能帮着母妃抄写这后宫的账簿了。” 秀儿只是笑盈盈道:“是啊,待得帝姬日后大些了,可要帮着贵妃娘娘分担些事务了。” 仁元帝姬只是呆呆的瞧着茯若。道:“母妃,如今二皇兄和大皇姐都成亲了,何时仁元也能够成亲啊。” 这一番话,倒是把永和宫内殿里的人都逗笑了,茯若只是把仁元帝姬抱在怀里,笑道:“本宫当真是没曾想,仁元还不过八岁的年纪,便已经想着自己的亲事了。” 便是翠云也是笑道:“是啊,只怕将来贵妃娘娘可要早些给帝姬指一门亲事了。” 茯若只睨她一眼,扑哧一笑,伸手戳了戳她,道:“你们如今可是越发能说了,看本宫来日你克扣你的份例,看你还嘴刁么?” 第二日,茯若只是带着宫女在外间散步却见的几个嫔妃在哪里说笑,茯若走近了看,却是周昭媛,以及先前的段氏,沈氏,还有便是许久不出宫门的洪昭仪。一群人只在哪里说笑,见着茯若来了,只起身行礼,茯若只笑吟吟的让她们起身了,只是道:“本宫今日难得出来走走,没曾想便见到了众位姐妹在这里说笑。到底是在说些什么?说出来,只让本宫也乐一乐。” 周昭媛只是道:“左不过是暂时几个姐妹想着快到新年了,只想着皇上可否会再度大封六宫。” 段氏这接口道:“话是如此,嫔妾只想着能有个婕妤的位子,便是万幸了。也不枉嫔妾宫里这么多年。” 洪昭仪见着茯若来了,心里颇有些不悦,只是缓缓道:“位分的高低左不过都是看着个人的造化罢了,眼看着闵昭仪便是了,进宫也不过几年的光景,便是从一品的昭仪了。本宫在宫里头已有十余年了,如今还不过也是跟她平起平坐罢了。” 沈氏只是微微含笑,道:“到底也还是惠贵妃有福气,不单单是正一品的贵妃,又摄六宫事。只是位同副后了。” 茯若只是含笑道:“这话岂是能随口浑说的,妹妹难道不知位同副后便是皇贵妃么?本宫只是贵妃。若是被旁人听去了,有心的还会编排本宫不安分呢。” 周昭媛只是闻言轻笑,道:“如今的惠贵妃娘娘在宫里头威势赫赫,指不定过年的时候,皇上为了图个喜庆,便晋了娘娘的位分为皇贵妃也是有的。难道娘娘还没有那个福气么?” 洪昭仪只是冷冷笑道:“是啊,周昭媛言之有理,我朝的皇贵妃向来都是有福之人才能做的,且惠贵妃也抚养了二皇子一场,敬和皇贵妃韦氏便是二皇子的生母,于情于理皇上晋娘娘的位分为皇贵妃都是有的。” 茯若心下一想,如何不知洪昭仪言中所指,只是淡然笑道:“洪昭仪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向来便明白一个安分的道理,不要得陇望蜀。便是皇贵妃又如何,贵妃又如何?本宫眼下摄六宫事,难道还怕后宫中无人敬服本宫么?” 洪昭仪也是丝毫不为茯若的威仪所惧,只是淡淡道:“娘娘到底不愧是世家出身,满口学问,直说的让嫔妾心悦诚服。” 茯若只和气道:“本宫也只是提点洪昭仪一二而已。” 到了除夕之夜,皇宫内只是一片热闹欢腾,飞檐卷翘,宝瓦琉璃,深宫重苑,金环玉铛,无数明灯闪耀如星子璀璨,重重宫苑灯火通明,似银河倒挂,灼灼生辉,再加上触目皆是的红缎锦绸,连空气里都漂浮着氤氲温热的喜庆之气。为求吉祥,除了被禁足的皇后外,六宫中所有的嫔妃与无不精心打扮,花团锦簇,锦绣绫罗堆积如云霞虹彩,金玉珠翠光芒辉闪,盛世浮华,倾人欲醉。歌舞升平,喜乐如海。整个承明殿被被繁华浸染得淋漓尽致。 便是在这样的花团锦簇之中,后宫又添了一件更大的喜事,原来闵昭仪已经再度有孕两个月了,询得知了此事,自然是大喜过望,便是仁惠太后也是为着此事,便病体也是稍稍消了几分,询为求闵昭仪安心养胎,只下旨许她贵妃的用度。一时间后宫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闲来无聊时,茯若与宜贵妃闲聊时,宜贵妃只是偶尔叹息道:“可怜本宫一身无福,没有生养过孩子。所幸还有惠顺帝姬在身边。” 茯若只是无意道:“当真也是奇怪,宜贵妃入宫多年,难道便一次都没有怀上过皇上的孩子么?” 闻得此言,宜贵妃却也无奈的含了一缕苦笑:“未曾有过。” 茯若只是出神道:“所幸宜贵妃膝下还有惠顺帝姬,也不算是深宫寂寥了。且如今的你的侄女又做了太子妃,将来她母仪天下,也算的家门荣耀了。” 宜贵妃寂寞一笑,再不多言,而茯若却越发觉得有些生疑了起来,宜贵妃,洪昭仪入宫也有多年,却为何从未怀过身孕,便是被赐死的齐贵人,以及丽贵嫔。都是如此。茯若只是细细思索,又想起在凤仪宫禁足的皇后,不由得心里越发惊惧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5章 过了元宵,因着昭惠太后一再说情,询到底解了皇后的禁足,勉强将她放了出来。茯若与玉璃虽说稍稍有些不悦,但碍于昭惠太后之故,却也无可奈何。而皇后自解了禁足,六宫事务再不插手,只让太子妃与茯若二人定夺即可,从不过多询问一句。太子妃寻思定是因为茯若挑唆着皇上禁足了皇后的缘故,只想着为皇后出气,故处处与茯若相左,茯若虽说是贵妃,但到底只是嫔妃,不及得太子妃身份尊贵,故多次皆随着太子妃之意,只是寻思反扑。 一日,茯若正与秀儿翻看后宫这月的开销,忽而,司珍房的孔司珍进来请安道:“奴婢禀告贵妃娘娘,司珍房的杨掌珍前日未能修补好洪昭仪的一件首饰,洪昭仪只让杨掌珍去暴室做一个月的苦力,奴婢寻思着可否能让宫女周氏暂且顶替几日掌珍的位子,那宫女极是伶俐,原本奴婢与杨掌珍也寻思着让她日后掌管司珍房。只来讨贵妃娘娘的示下。” 茯若闻了,只是淡淡笑道:“洪昭仪的性子未免也忒急了,左不过一件首饰,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孔司珍只是垂首谦和道:“奴婢也曾这般劝过昭仪娘娘,只是昭仪她说那首饰原是皇后娘娘所赐,所以不能不责罚。” 茯若眸光微微一黯,还是笑道:“可是一件白玉点翠刻海棠花纹理的簪子,那还是昭仪晋为贵嫔的时候皇后所赐的,现下可修补好了。” 孔司珍只是道:“已然修好了,奴婢只想着过会儿便吩咐宫女送去长寿宫。” 茯若看着永和宫外初春时节,春光披离的秀美景致,只是缓缓道:“洪昭仪为何要将那簪子拿来修补,难不成是有什么破损不成,本宫寻思着不妥,皇后所赐的首饰自然都是极好,怎会有无端破损的。” 孔司珍只是恳切道:“奴婢对此事也是一概不知,只知道昭仪娘娘那簪子的做工极巧,簪子当中却是镂空的,里头只见了些许的茴香,便是那簪子的纹理也是用水银所雕刻,奴婢已在司珍房做了三十余年的首饰,这般高深的技法奴婢也未能学会,奴婢只是觉得愧怍了。” 茯若只是和睦一笑,温和道:“孔司珍自然也有你的好处,技法高深与否原不打紧,左不过首饰都是戴在头上,装点发髻罢了。” 孔司珍不明茯若眼中深意,只是跪安了。茯若只叮嘱她,不许将今日来过永和宫的事告诉洪昭仪,孔司珍连忙允诺后,便里去了。 秀儿见她走远了,只是对着茯若不解道:“贵妃娘娘,那簪子虽说精巧,但奴婢觉得洪昭仪也未免太过于苛待宫人了,这等的小事也要让杨掌珍去做一个月的苦力。” 茯若只是幽幽笑道:“那簪子可不是一般的簪子,到底乃是皇后所赏赐的,一来显着洪昭仪得皇后娘娘赏识,二来,那簪子可好绝了洪氏这一生的指望。” 秀儿闻言,只是悚然道:“贵妃娘娘知道了什么不是?” 茯若只是沉吟道:“皇后当真是好手段,便是对她俯首帖耳之人也要这般的算计。那簪子上的水银虽说分量极轻,但洪昭仪若是将那簪子戴在髻上,水银随着头发缓缓渗入肌理,久而久之便能让人不孕,便是洪昭仪侥幸有孕,那簪子里的茴香闻着虽说是清新,但却是能迫血妄行,如此一来,便是洪氏怀了孩子也是决计保不住的。” 秀儿只是有些惊异,只是喃喃道:“贵妃娘娘,皇后娘娘原先也曾赐给了娘娘一支步摇,那步摇奴婢只怕也有什么不妥。” 茯若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本宫早已不戴那只步摇了,只是没曾想皇后的心思居然这般阴狠,当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秀儿稍稍回复了些神色,才道:“贵妃娘娘可要将此事报与皇上。” 茯若只是笃定了笑意,沉稳道:“告诉了皇上又有何用,皇上一向便不在意洪昭仪,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不过责怪皇后几句罢了,便是将她禁足,后宫里有昭惠太后,皇后的凤位便能稳如泰山。且说若是不能数罪齐发,让皇上彻底恼了皇后,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于事无补。” 秀儿只被茯若支下去了,茯若静静坐在在殿内,神色阴郁。 过了数日,茯若只携着秀莲,翠云往御花园里走走,因着如今开春时节,御花园内更是繁花似锦c盛意无限,兼之这几日天气晴好,花树吸饱了明璨日光,愈加娇艳明媚。 茯若行至数步,只瞧见了宜贵妃苏氏,便将左右的人打发走了,只是笑盈盈的上前道:“宜贵妃好兴致啊。” 宜贵妃的声音缥缈如一抹淡淡的云烟,只见她道:“本宫也不过是在宫里头闷得慌罢了,左右出来走走,到底也不负了这般恩泽。” 茯若瞧着宜贵妃衣着清丽秀雅,只是微微一笑道:“宜贵妃入宫也有将近十几年了,如今也是贵妃的位分,怎的还穿的这般素净,本宫只想着咱们姐妹初次在长乐宫相见时候,那时候宜贵妃的位分还是才人,穿的也是十分的素净。” 宜贵妃只是和蔼一笑,道:“本宫左不过乃是喜欢素雅些罢了,且如今又有了年纪,若是再穿的粉嫩,便要惹人笑话了。” 茯若只是含笑注视着宜贵妃,缓缓道:“姐姐入宫甚久,且皇上初时倒也还算雨露均沾,只是可惜了咱们虽说入宫入得早,但膝下的皇嗣却不多,到底是敬和皇贵妃与玉璃争气,到底诞下了皇子,不似得本宫与顺安贵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可以。” 宜贵妃闻了,只是道:“惠贵妃只说笑了,虽说二皇子乃是敬和皇贵妃所出,但早已养在惠贵妃宫里多年,便是他的亲事也是由着惠贵妃做主的,难道二皇子眼下还不算的惠贵妃的儿子么?” 茯若只是叹气道:“澄儿却也孝顺,但到底不是本宫亲生的,眼下他亦娶了王妃,本宫也可算稍稍心安了。” 宜贵妃只是静静道:“在宫里头能够心安便是最好了。” 茯若复又道:“只是本宫想着眼下到底闵昭仪有了胎儿,若是能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子,也算的是宫里的一件喜事了。” 须臾,宜贵妃只是有些淡漠道:“自然是喜事,宫里的孩子原本就不多。” 茯若凄然笑道:“本宫想着若是宜贵妃也能有一个孩子,那便好了。姐姐这般沉静的性子,姐姐的孩子也必定沉静自持。” 宜贵妃闻言,只是长叹一声:“难道惠顺便不算的本宫的孩子么?本宫到底没有生儿育女的福气,顺安贵人的福薄却是成全了本宫。” 茯若微微恻然道:“洪昭仪原先初入宫时,是极得皇上喜爱的,但她也福薄,没能有皇上的孩子。” 宜贵妃似乎从中听出了什么,只是微微由着疑惑道:“惠贵妃知道了什么便细细说吧。” 茯若静一静神,只是缓缓道:“皇后娘娘贤德,赐予了洪昭仪一支极好的簪子,却是断送了洪昭仪一生的指望,本宫知道洪昭仪乃是皇后身边的人,若皇后能算计了她,自然也能算计了宜贵妃。” 宜贵妃只缓缓沉思,才悚然惊起,喃喃道:“皇后,没曾想她竟是这般的赶尽杀绝。” 茯若低低叹息一声,才道:“姐姐想起了什么皇后从前所做的事么?若是姐姐多年不孕,只怕也必定与皇后脱不了干系。” 宜贵妃只是颓然叹息:“本宫记得,那还在是初次进宫的时候,皇上每每临幸了本宫,皇后都会命人给臣妾送上一碗补药,那补药里也不过是些,桃仁罢了,而本宫一来二去也没能怀上孩子。如今听着惠贵妃此言,想必便关窍便在此处了。” 茯若只是冷笑道:“,桃仁,那可都是打胎的好药啊,且不说宜贵妃没有怀上孩子,便是宜贵妃有了,进补这些个东西,也只会母子俱损。” 宜贵妃道:“本宫原先也曾疑心过皇后几次,不过到底也是皇后说动了皇上和太后将惠顺送到延禧宫,如今想来,惠顺不过是个庶出的帝姬,交给本宫,也算是将本宫打发了。皇后当真是会弹压嫔妃。” 茯若只是定定道:“若是宜贵妃不信本宫所言,大可将本宫今日所言悉数告知皇后。” 宜贵妃只是凄然道:“本宫素来便有疑心,如今你一番言语也算是解了本宫的心结了。皇后做了那么多恶事,也无外乎再多本宫这一件。” 茯若淡淡一笑,道:“宜贵妃在皇后身边多年,自然是知道皇后不少底细的,若是真恨,只将这些事都悉数告知皇上,才是解了仇怨最好的法子。” 宜贵妃只是冷冷道:“皇后在后宫欠下了太多的债,也是个时候要她来偿还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6章 宜贵妃的延禧宫正殿景春殿,数十盏明灯亮堂。茯若只与宜贵妃相对而坐,各自拿着一卷书。下首的秀莲只在一旁做着刺绣,偶尔才略略抬起头来,却又不言语,宜贵妃深知秀莲乃是茯若的心腹之人,倒也并未多在意。 宜贵妃忽而笑道:“本宫瞧着惠贵妃宫里的人倒是都妥帖的很,坐在这儿许久也不吵闹。不愧是在宫里头呆久了的。” 茯若瞧一瞧秀莲,只是静静道:“她的性子素来沉静,如此也好,本宫只觉得沉静的人到底稳妥些,若是性子火急火燎的,反而还易坏事。” 秀莲闻着她二人言语,却一言不发。半晌,茯若只打发秀莲去偏殿瞧瞧敏贵嫔,待得秀莲出了门,茯若才细细道:“宜贵妃深夜唤本宫前来,定是有什么要和本宫言语吧。本宫带了秀莲在一旁,也是想着她妥帖罢了。如今本宫已然让她走了,宜贵妃有话但讲无妨。” 宜贵妃微微凝神,缓缓道:“本宫今日让惠贵妃前来,是想着索性将本宫知道都一并告诉了惠贵妃,也好让惠贵妃心里有数,只等着个适合的时候告诉皇上。也不枉费一番功夫。” 茯若眉心拧起,疑惑道:“皇后所做的恶事,决计不止单单是谋害本宫与张昭仪那般简单,只怕后宫里有不少的嫔妃,都受了她的算计。” 宜贵妃轻轻一叹,道:“惠贵妃都知道了,皇后在后宫里算计着实不少,不单单是本宫,洪昭仪,便是婉顺贵妃与顺安贵人,也是受了皇后的算计。” 茯若闻得此言,霍然一惊,只道:“顺安贵人不是因动了胎气才难产而亡故的么?怎会又与皇后有关?” 宜贵妃的语气十分平淡,只是静静道:“皇后早在顺安贵人有孕之时,便命司膳房的人给她的饮食中添了些许的丁香,且分量又用的极轻,一时半会儿是察觉不出的,而久而久之,顺安贵人便会难产,稍有不慎便会母子俱损,倒是可怜了张昭仪,偏偏那日撞上了,引得顺安贵人动了胎气。只因着皇后所造的孽,却累的她在冷宫困顿了四年。” 茯若只是垂首道:“皇后也当真是肯费心思,顺安贵人不过诞下了一位帝姬罢了,她也肯这样去算计。” 宜贵妃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道:“皇后的心思只怕是以为顺安贵人怀的是个皇子,若是皇子的话,她的皇长子的地位不稳,且不说有二皇子极得皇上喜爱,便是韦氏,也是皇上心尖上的,皇后的性子素来要强,怎会容忍她们母子凌驾于皇后头上。” 茯若只是缓缓道:“本宫思虑着皇后一番算计,恐怕是为了将祸端推给韦氏吧,这样一来,即算计了顺安贵人,又能一举打击了敬和皇贵妃。倒是一箭双雕。” 宜贵妃只是冷然道:“只可惜到底是算计了张昭仪,误中副車。” 茯若只是气定神闲道:“所幸张昭仪如今也从冷宫里出来了,且皇上也当真是十分宠爱她,倒是皇后算计了许久,到底还是算计了韦氏。” 宜贵妃只望着远处微微出神,道:“皇后自从惠贵妃有孕之后,便命人在你的宫里添了一份沉水香,只想着让你没了这个孩子,好让她借机嫁祸到韦氏的头上,且当时又是韦氏在协理六宫。更是个好算计的法子。偏偏那时候皇上不大到惠贵妃的永和宫去,惠贵妃倒是还得以保全。” 茯若颌首道:“至于后来的事,本宫已然猜测到了,只是婉顺贵妃的死,到底让本宫也蒙受了不白之冤。” 宜贵妃的神色有些恍惚,烛光熠熠,四处蔓延着一种秋夜萧索沉闷的气息,她忽而一笑,道:“皇后在惠贵妃初次进宫的时候,便安插了王氏在你身边,且当时的齐贵人又是算计准了的,也多亏了王氏在永和宫内,不然皇后还没那么容易便算计了惠贵妃。” 茯若只是恻然道:“那么仁元帝姬险些被乳母所害,也是皇后的算计对吧。” 宜贵妃漠然道:“自然是皇后,便是这样,还累得德穆贵嫔无端殒命。” 茯若心下对皇后的恨意越发灼然,只是恨恨道:“德穆贵嫔也是被皇后所害么?本宫一直以为她是失足溺死,没曾想却是皇后所做的恶事。” 宜贵妃捻着手串上的祖母绿圆珠,沉吟着慢条斯理道:“那日也是凑巧,被德穆贵嫔撞见了王氏与齐贵人及毓秀宫的宫女的交谈,齐贵人生怕德穆贵嫔将此事说了出去,便和王氏生生将她推进池子里溺死了,便是她身边的宫女夕月也被皇后下旨灭了口。” 茯若低低叹一口气,只恻然道::“好个皇后,当真是个恶妇。本宫原以为她谦和温厚,端庄大方,没曾想她竟是这般的险恶心肠。” 宜贵妃安静抿唇,衔着笑意道:“其余的事惠贵妃都知道了,本宫也不必细说了。只有一件,本宫却是不敢不提了。” 茯若只是沉静道:“宜贵妃今日有话索性一股脑说完了便好,也省的本宫日后再有什么疑窦。” 宜贵妃的神色复又漠然起来,只见她缓缓道:“这件事本宫倒也是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之事心里头有些猜疑罢了,那还是本宫初次进宫后不久,本宫还只是才人的位分,有一日午睡起了去向皇后请安,皇后还在里头与司膳房的方司膳说话,本宫当时的位分低,又不敢随意妄动,只在外殿静静候着,当时的椒房殿极静,似乎连人的呼吸声都能闻见,我只是听见皇后有些不悦的道:“敬贵嫔如今仗着自己有孕越发没有尊卑了,一连好几次都没有来凤仪宫给本宫请安了。本宫打发宫女去坤华宫探望她,她只让一个掌事宫女出来便把打发了。”本宫只静静听了,却闻得方司膳笑道:“皇后娘娘若是不喜敬贵嫔和她腹中的孩子,只需知会奴婢一声,只等她生产了过后,咱们如何算计了懿仁皇后便如何算计了她。这不就能让皇后称心如意了。”本宫听得此言,只是心下惊惧万分,才发觉原来竟是皇后算计了懿仁皇后。所幸皇后未曾发现,本宫只是悄悄的走了,到了晚间才又去凤仪宫给皇后问安。这事,本宫闷在心里头,也有十余年之久了。” 茯若拢一拢鬓边的珠花,道:“宜贵妃所言当真?” 宜贵妃只是点点头道:“千真万确,本宫听得真切,且本宫听起身边的宫女言语,懿仁皇后有孕时,身子不便,皇上只命当时的贤贵妃摄六宫事,且她的手段咱们都是知道的,小小的司膳房如何不能捏在手里。” 茯若神色淡然,道:“方才宜贵妃所言,本宫与张昭仪早已猜测过此事,且皇后算计了先皇后,夺了皇长子做自己的儿子,如此一来,她的皇太后的位子便稳妥了。皇长子是长子且又是嫡出,太子之位自然是囊中之物,而皇后作为他的养母,且又是皇后,日后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而敬和皇贵妃诞下了二皇子后,皇后生怕立储之事有变,便费了这许多手段来谋害韦氏,便是本宫与张昭仪,只怕也是因着这个缘故,受了皇后的算计。” 宜贵妃只是缓缓笑道:“惠贵妃果真是聪明,本宫与你不过言语了几句,惠贵妃便知晓了皇后的心思。” 茯若只是冷冷道:“怎能让她称心如意,皇后的性子奸恶,若是由她做了皇太后的位子,日后咱们可还有容身之地么?她这皇后的位子乃是她使了卑鄙手段夺来的,天理昭彰,如今也该让她还债了。” 宜贵妃只是平缓道:“惠贵妃又打算怎么做呢?若是一股脑的都给皇上说了,只恐皇上不信,还以为是咱们有心惦记着皇后的位子,故意谋害她呢。” 茯若只是冷冷道:“自然不会是由本宫去说此事,便是当真要说与皇上知道,也该让皇上最最宠幸的人去说,这样一来,皇上才会相信。” 这日天起清爽,夏意却是一日比一日浓了,日影无声无息转移,茯若只在永和宫的院落瞧着栽种的兰花。兀然抬头,却见到玉璃站在重重飞檐下仰望远远天际,却不晓得是何时进来的。茯若不觉笑道:“正巧你来,本宫还正打算去永安宫看你呢?” 玉璃只是平缓道:“惠贵妃可是有什么要与臣妾说。”她边说边走,茯若只与她二人进了内殿。二人坐在软塌上才开始言语。 茯若的声音轻微得似柳梢溅起的涟漪,“本宫前日与宜贵妃细细恳谈了一番,咱们的疑惑原来无误,懿仁皇后确实是被皇后所害才逝世的。” 玉璃只是柔声道:“也不枉费臣妾在冷宫疑心多年,果真是皇后。” 茯若神色有些无奈,叹气道:“便是你在冷宫那四年的时日,也全是皇后所造的孽。顺安贵人乃是被皇后算计,你只是替她担了虚名而已。” 玉璃静一静道:“看来仁惠太后所言倒是无差,皇后当真是好深的心思。” 默默了良久,玉璃复才冷笑道:“皇后欠臣妾,臣妾有一日一定要叫她偿还。” 茯若在一旁的软塌上,静静笑道:“择个时候告诉皇上,只让皇上定夺便是。皇后在宫里做了那么多孽,想来便是皇上知道,皇后的后位也不稳了。” 玉璃只道:“惠贵妃放心,这个臣妾自然知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7章 是夜,因着乃是端懿帝姬的生辰,询却是到了永安宫陪伴玉璃,玉璃只在内殿着着一件直径地纳纱绣金丝锦衣,只坐在殿内与询说话,询只是笑着道:“时日过得也是极快,一转眼间端懿也有六岁了。” 玉璃只是和颜笑道:“皇上说的在理啊,臣妾想着兴许再过个几年,端懿也会和她的长姐静慧帝姬那般下嫁了吧。” 言至于此,询的脸上倒是多了一份喟叹,只是徐徐道:“朕膝下的子女原本便不多,静慧帝姬业已出嫁,而如今的惠顺帝姬也是将近十三岁了,朕想着也该着手办理她的亲事了。” 玉璃只是柔声道:“皇上且再多留惠顺帝姬一两年,到底也要好生准备她的亲事才是,到底她自幼没了生母,所幸宜贵妃的性子最是温和妥帖,能将帝姬一手带大到底也是不易,若是待得帝姬当真出嫁那日,皇上可必定要好生赏赐一番宜贵妃。” 询的神色淡然,只是道:“惠顺帝姬的生母顺安贵人是生产她的时候难产而亡,朕也是十分不解,顺安贵人的身子平素瞧着倒也还康健,无端端的难产而殁,当真是令人费解,朕初次见着她的时候,只见她是个舞姬,模样生的又有几分标致,便宠幸了她,到底她也争气,一来二去便有了朕的骨肉。” 玉璃闻言,也只是默默无言,只是静静拿着一把折扇为询扇热。 询复又道:“后来顺安贵人没了,还累得爱妃也在冷宫困顿了数年。”言毕,询只是颇有些抱歉的瞧了瞧玉璃。 见着这般,玉璃只是嫣然一笑,和缓道:“如今臣妾已然出了冷宫,且还给皇上生下了一子一女,到底是臣妾当日也不该顶撞了太后。” 询只将玉璃搂在怀里,温柔道:“眼下都过去了,如今再也不会似从前那般了,朕从今往后只会好生待你。决计不会厌弃你。” 玉璃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有些听不清,却闻得她缓缓道:“臣妾敢问皇上,皇上心中到底是多看重臣妾多些,还是看重惠贵妃多些。” 询只是暧昧地看她一眼,语气柔和的似三月的春风,道:“自然是看待你多些,朕原先是十分喜爱惠贵妃,可不知为何,自她做了贵妃,朕觉得对她倒是陌生了许多,而她也是越发的沉静自持,朕初次见着她的时候,她的沉静自持自然是极好的,可久而久之,这份沉静便成了一份乏味了。” 玉璃只是静静听得询的言语,道:“如今六宫事务繁多,惠贵妃要帮着皇后协理六宫,一时间当真也是劳累,臣妾到底是拜服皇后,昔年皇后一人打理六宫,也还能将六宫打理的井井有条。” 询只是缓缓笑道:“皇后素来便极是能干,她十九岁进宫,便帮着先皇后打理六宫了,倒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玉璃长叹一声,道:“到底也是宫里的奴才做事不妥帖,从顺安贵人难产,再到后来的婉顺贵妃流产,倒是那些个奴才做事疏忽,臣妾想着倒是糟蹋了皇后娘娘苦心打理六宫。”玉璃刻意将“苦心”二字说的重些。 询闻得此言,原本温和的脸色渐渐起了阴翳,只是沉吟道:“这样一来,倒是让朕不得不生疑了,原先皇后便使过手段对付你和惠贵妃,如此说来,皇后也同样可以这般去打压别的嫔妃。” 玉璃会心一笑,道:“臣妾不过是随意一言罢了,皇上可万万不要对皇后多心啊。这样岂不是让臣妾成了罪人。” 询定定道:“朕自然知道分寸,朕方才心里不过是多了一份怀疑罢了,且朕会让人下去细查的。” 询念着记挂闵昭仪的身孕,便去了坤华宫了。玉璃见着询走了,只唤过身边的喜儿,道:“且去永和宫通传一声,只说本宫已让皇上心中生了疑心,往后的便要看惠贵妃的了。” 喜儿只是按着吩咐去了。 到了第二日,众嫔妃照旧去凤仪宫给皇后问安,皇后见了茯若与玉璃,脸色倒是多了一份怨怼,只是冷冷道:“自从本宫禁足以来,惠贵妃与张昭仪便少来这凤仪宫了,如今却是难得来了。当真是叫本宫惊讶。” 茯若只是浅笑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如今也是为了照料闵昭仪的胎儿,一时间难以分神,所以倒是少来凤仪宫给皇后问安了,只是臣妾想着,到底仔细稳妥些也好,以免闵昭仪也似的懿仁皇后或是婉顺贵妃那般,便是万分不妙了。” 皇后闻得茯若此言,脸上骤然变色,只是冷声道:“惠贵妃无礼,怎敢随意议论先皇后,难得不怕触犯宫规么?” 茯若和睦笑道:“皇后娘娘息怒,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且凡事总有个万一,宫里头难以生养的孩子原本就多,臣妾等更是不能不仔细啊。” 皇后还欲再言,却闻得殿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皇后面色微变,只使了使眼色让严尚仪出去瞧瞧,严尚仪正欲挪步,却见高柱进来,对皇后行礼后,便恭声道:“传皇上的圣旨,将凤仪宫封锁,在凤仪宫伺候的宫女奴才一律不得外出。旁人也一概不许来探望。” 皇后闻言,大怒道:“放肆,本宫是六宫之主,凤仪宫乃是本宫的居所,怎敢说封宫便封宫。” 高柱见皇后动怒,也不由得赔了笑脸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们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只说不许凤仪宫的人再出来,其余的奴才们一概不知啊。” 玉璃见状,只是上前安抚皇后道:“兴许这当中有什么误会,还望皇后娘娘在里头安分忍耐几日便是。” 皇后闻言恨极,只伸手打了玉璃一耳光,冷冷道:“本宫乃是中宫皇后,要你这一介嫔妃来宽慰本宫么,还不快速速退出凤仪宫。” 玉璃当众被皇后打了耳光,心下恨极,又碍于她到底是皇后,不便发作,只是悻悻然退下了。茯若见了,只是起身和缓道:“皇后娘娘到底也不必动怒,张昭仪到底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宽慰皇后娘娘罢了,皇后娘娘何必又要迁怒与她,当众让她难堪呢?” 皇后闻言冷笑道:“惠贵妃也不必假意与本宫说这些客套话,本宫今日落得如斯田地,还不是拜惠贵妃所赐。” 茯若见皇后已然将话说破了,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淡淡笑道:“臣妾自幼只知道一个道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随即,茯若便领着其余请安的嫔妃一道退了出去。在长街上,茯若赶上玉璃,只见玉璃的右边面颊红肿,只是道:“皇后藏了这么多年,没曾想今日倒是藏不住了,过不多时后宫里都会传遍了,一向温和的皇后竟会对嫔妃动手。” 玉璃只是淡淡抚了抚自己红肿的脸颊,缓缓道:“薛氏欠我的也不止是这一耳光了。她眼下已是强弩之末了,本宫还计较这个做什么。” 茯若回首瞧着晨曦中悠远缥缈的凤仪宫,只是幽幽出神道:“不论如何,一定要让皇上废了她的后位。若是待得她有翻身的机会,你我二人恐怕皆死无藏身之地了。” 玉璃只是咬牙,透着无限恨意,道:“不,一定要叫她死,才解本宫心头的恨意。” 二人只是缓缓走着,茯若喟叹一声:“皇上早已厌弃了薛氏,如今这样一来废后必定是板上钉钉之事,薛氏一生最爱的便是她的后位,没了后位她便是活着也与行尸走肉无异。这其中又有什么差别呢?” 凤仪宫封宫之事不过半日便传遍了六宫,长乐宫里头,倒是洪尚仪先得知了此事,昭惠太后得知,也只是无奈叹息一声,再无他话。 洪尚仪只是急切道:“莫非太后娘娘不想个法子救皇后。” 昭惠太后只是蹙眉道:“不中用,到底是她不中用。身为皇后竟被嫔妃所困,哀家便是这次救她,难保不会有下次。且皇帝早已厌弃了她,如今一来,哀家再去请求皇帝也是无用。” 洪尚仪复道:“若是皇后被废,继位中宫的人选必定是那宋氏与张氏二人,她二人都是仁惠太后那边的人,不论谁做了皇后,必定会对太后不利啊。” 昭惠太后冷笑道:“做梦,凭她们二人也想着当皇后。” 洪尚仪微有不解,只是道:“那依着太后的意思是?” 昭惠太后沉吟道:“如今只能是按兵不动,待得皇帝处置了皇后,哀家再行出力,新皇后一定要是哀家身边的人才能妥帖。” 洪尚仪略略思索,笑道:“惠贵妃虽说乃是协理六宫的贵妃,但不是还有一位宜贵妃么?且太子妃又是她的侄女,若是由她继位,倒也妥帖。” 昭惠太后只笑着点点头,道:“难为你倒是和哀家想到一块儿了,宜贵妃素来安分,由她做了皇后,便是日后她成了皇太后,哀家在后宫里也能稍稍安些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8章 询下旨让慎刑司严审皇后身边的奴才,务必要她们吐露近年来宫中嫔妃多有小产之缘由,且茯若只让秀儿去给慎刑司的典狱官添了些银子,只让他不惜一切手段,务必要从云翳云修等人口中套出些什么了,一时间慎刑司内皆是凤仪宫内宫女太监的哀嚎惨叫之声。皇后被禁足不得出,也不许旁人探视,便是太子妃亲临探望,也被拒之门外,皇后心里暗暗焦急,却也无法,凤仪宫内伺候的人悉数都被打发到慎刑司里了,只留了一两个才进宫的小宫女在身边伺候着。 因念着闵昭仪的身孕,询倒是时常来坤华宫陪伴她,这日赶巧,茯若与敏贵嫔倒也在一旁伴着,询看着闵昭仪的肚子一日大似一日,心中倒也欢喜,只是笑道:“朕瞧着昭仪的肚子倒尖尖的,说不定这胎会给朕生个皇子。” 闵昭仪闻了,只是淡淡一笑,有些腼腆道:“回皇上,臣妾细细问过太医,太医说臣妾的胎相更似是一位帝姬。” 闻了这话,询倒是有些默默了,倒是茯若先脆生生笑道:“皇子也好,帝姬也罢,不都一样么?依着臣妾看,若是宫里头的嫔妃都能像闵昭仪这般怀有身孕,皇上的子嗣自然便多了起来。也不必在乎是皇子还是帝姬了。” 询眉间有阴沉之色,只是沉吟道:“到底是皇后无德,婉顺贵妃昔年的身孕,还有前些日子张昭仪的身孕。皇后所造的孽也当真不少了。” 惠贵妃默然片刻,叹道:“如今凤仪宫内伺候的人都在慎刑司里被审,臣妾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如实招供。” 询只是缓缓叹了一口气,道:“若是她们不招供,便仔细用刑便是,定会有那么几个熬不住的。” 茯若打量询一眼,平缓道:“眼下仁惠太后的身子也总不见好,臣妾倒是想着待得这事儿过去了,也该好生去寿康宫侍奉太后了,到底也算是尽了孝心。” 询的面容稍稍平和,只道:“朕也有许久未去寿康宫给母后问安了,倒是今日惠贵妃提醒了朕。” 茯若神色复杂,只是沉声道:“宫中一直多事,也难怪仁惠太后的身子总不见好,若是待得宫里头平静了下来,太后的身子也兴许会好些的。” 询缓一口气,沉声道:“待得收拾了翻云覆雨的人,这宫里头也自会平静的。” 询的神色只是犀利如锋,正欲言语,却闻得殿外一阵脚步声,高柱只急匆匆入了内殿,对着询行了礼后,便道:“回禀皇上,奴才问出来了。” 茯若唇角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细细道:“那起子奴才可都招供了?” 高柱只应声道:“都招供了,云翳云修受尽了酷刑,念及着对皇后的忠心始终一言不发,而妙春受了几次鞭刑便招了,严尚仪入了慎刑司便自己咬舌自尽了。旁的人也都多多少少招了。” 询只是冷冷问道:“她们可都招供了陷害婉顺贵人与顺安贵人的事。” 高柱道:“除了这两件以外,还有些别的。” 询闻言大怒,只喝道:“还有别的,难道皇后作孽做的还不够么?” 高柱只跪下了,缓缓道:“皇上,据奴才所知,昔年德穆贵嫔溺亡一事乃是齐贵人所为,而德穆贵嫔的贴身宫女却是皇后下旨让手下人除掉的。” 询的脸色阴沉,只道:“好端端的,皇后和一个宫女过不去做什么?” 高柱复道:“皇后让人暗害仁元帝姬并嫁祸给敬和皇贵妃的事被德穆贵嫔发觉了,皇后生怕她们将此事传了出去,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只让人将她灭了口。” 询闻得此言,全然面无表情,只是道:“皇后与敬和皇贵妃交恶多年,她陷害敬和皇贵妃倒也不足为奇,只是让朕没料到她居然布下了这般多的算计。当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高柱又道:“这些倒还是都没什么,而有一件事,才是最为关切的。” 询平静道:“且说下去便是。” 高柱犹豫半刻,才颤声道:“皇上,奴才审问妙春之时得知,懿仁皇后身故乃是皇后刻意而为之。” 询得知,只荷荷一笑,忽而骤然发作,大怒道:“放肆,这毒妇,当真是个毒妇。她到底要害了多少人才能甘心。” 高柱只是继续言语:“听妙春所言,乃是皇后在懿仁皇后生产过后,只让御膳房的人暗中在她的饮食中加了伤身的药材,且药里缓慢,因此懿仁皇后生产过后,便身子一直虚弱,而最终薨逝的。” 询此时已然渐渐复了平静,只是缓缓道:“罢了,你且先下去吧。朕过会儿亲自去凤仪宫问她。” 高柱便缓步退了下去,茯若只是略有些惊异,只是温和道:“皇上要去凤仪宫亲自审问皇后么?方才高公公不是都已悉数说了出去,皇上何必在烦劳一趟呢?” 询缓缓舒了一口气,只沉痛道:“朕要去凤仪宫,有些事朕想亲口问她,朕册立她为皇后已有十余年了,如今到了这般田地,朕有些事若是不问个明白,只怕往后也要懊悔。” 茯若还欲再言,询只是叹息道:“惠贵妃且先回宫去吧,待得这件事了了,朕再去看你。” 随后,询又好生叮嘱了闵昭仪几句,便离开了。 时近黄昏,而询到了凤仪宫却也是入夜,虽是夏日,但此刻凤仪宫内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瑟瑟寒意。却见皇后的发髻依旧是凌虚髻,她穿着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髻上倒是她平日常用的赤金牡丹钿子。 询入了内殿,只坐在上座,皇后跪在殿中,询冷眼瞧她,只是双眸微阖,缓缓道:“想必皇后已然知道了朕的来意,皇后此刻便没有什么想说的?” 皇后只沉声道:“皇上既然都已知道了臣妾所犯之事,臣妾又何必再言呢。” 询的无奈从唇角漫出一丝半缕:“若不是慎刑司里头的严加拷问,朕也不会清楚原来朕册立的皇后竟是这般险恶心肠。” 皇后只是缓缓一笑,叹气道:“臣妾是皇后,皇上坐拥六宫粉黛,佳丽三千,皇上何曾知道弹压嫔妃,平衡后宫的事是多么难做。且不说先有敬和皇贵妃跋扈,再有惠贵妃夺宠,张昭仪专宠,臣妾所为都是为了保全自身。为了保全家门荣耀。臣妾又有何罪。” 询的眉头曲折成川,却见他怒道:“且不说你残害嫔妃,便是你谋害懿仁皇后之事,又要怎讲?” 皇后只冷冷道:“懿仁皇后家世平庸,臣妾如何能让一个寒门出身的女子一世凌驾于臣妾之上。臣妾不甘心。” 询只迫视着皇后,道:“你有何不甘心的,你一入宫便是正二品的贤贵嫔的位分,且便是小宛为皇后,你也是摄六宫事的贤贵妃。到底是你贪恋名位。” 皇后两眼明亮之极,隐隐有傲然不群之气,道:“若是臣妾不下手,凭着懿仁皇后那样的性子她能够守得住她的后位么?她能够让润儿顺利当上太子么?后宫里的嫔妃有一个是好相与的,若不是臣妾多年来殚精竭虑,润儿能有如今的太子之位么?” 询怒且哀道:“便是为了润儿的太子之位,你便在后宫兴风作浪,处处打压有孕的嫔妃,便是为了家门荣耀,你便在后宫害了那么多人。” 却见皇后沉声道:“臣妾自己的孩子没了,润儿便是臣妾唯一的依靠了,臣妾还记得淙儿殁了的时候,臣妾身边便只有润儿了,臣妾只知道与他在宫里相依为命,臣妾只有他一个儿子,而他也只有臣妾一个母后。臣妾如何能让那些嫔妃所生的庶子与润儿争夺太子之位呢?” 询只是哀痛道:“你疯了?便是朕再是如何宠爱那些个嫔妃,朕又是何时说要立她们的儿子做太子。你疑神疑鬼,未尽皇后宽仁之实,只为一己私心,朕真是后悔,当初便不该听从昭惠太后之意,册立你为皇后。” 皇后轻轻嗤笑,道:“皇上昔年让臣妾入宫也是顺从昭惠太后之意,臣妾只敢问皇上,皇上何曾有真心喜欢过臣妾。” 询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神色彷徨且不发一言。皇后复又凄笑道:“臣妾进宫以来,要求不过是皇上真心相待,而皇上又何时真心对待过臣妾。便是册立臣妾为后也不过是应允昭惠太后之意,让臣妾抚养润儿,也不过是顾全礼法。皇上可曾知道臣妾是你的妻子。” 询只是无神道:“你不是朕的妻子,你也不是朕心爱之人,你只是朕的皇后罢了。朕可以有很多位皇后,但妻子只有一个,朕可以宠爱很多位嫔妃,但心爱的嫔妃只有一位。” 皇后此刻的神色却是无尽的空洞,仿佛她早已恣睢万分的身心,她只静静跪在那里,一言未发。似乎连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走了。 询缓步向外走去,只下了一道口谕:“皇后失礼,天命不佑,不可敬承宗庙,着废为庶人。安置于云林宫。非死不得出。往后的俸禄供应视贵妃礼。” 随后,询又下旨取走了皇后当年册贵嫔,贵妃的宝印,宝册,以及册立皇后的圣旨。收回了凤印。 宫中纷纷议论,中宫后位空闲,人心浮动。 而失却了后位的薛氏却似的被人渐渐淡忘了,因为后宫的多数人都揣测着询何时会册立一位新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9章 宣和十五年六月初七,皇后薛氏遭废。 将薛氏废为庶人以后,询一连数日都在乾元宫内歇息,亦不宠幸其他嫔妃,只是偶尔入后宫来探视有孕的闵昭仪。 茯若在永和宫知晓了皇后被废的消息,倒是秀莲在一旁为茯若捶腿,只是对着茯若宽慰道:“如今薛氏倒了,惠贵妃娘娘的好日子便来了,眼下这后宫便是以贵妃娘娘您为尊了。” 闻了此言,茯若只是淡淡一笑,便道:“薛氏虽然倒了,但放着后宫还有昭惠太后在,且说皇上何时册立新后,倘若这皇后的位子被旁的人夺去了,那本宫岂不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秀莲的神情平静至极,徐徐道:“眼下薛氏废位,六宫事务都在贵妃娘娘手上,且仁惠太后到底是圣母皇太后,皇上若是册立新后,太后自然会让皇上想到贵妃娘娘的,贵妃娘娘与仁惠太后到底同出一门,若是贵妃娘娘做了皇后,那也是光耀了太后的门楣啊。” 茯若斜倚在椅上,长长叹气道:“话虽如此,但放着后宫里还有一位宜贵妃呢?且她的侄女还是太子妃。皇上许久不来后宫,本宫连皇上的面也见不上,且如今闵昭仪有孕,宫中倒是多传她怀了一位皇子,若是她生下皇子,凤仪宫的主子往后是谁更是难以明晰。” 秀莲沉吟片刻,道:“奴婢只想着若是贵妃娘娘做了皇后,咱们做奴婢的往后也能跟着好过些。” 茯若静了片刻,只唤了秀儿进来,只吩咐道:“且先出去准备着,本宫要去一趟寿康宫。” 秀儿只答应了出去候着,茯若只吩咐秀莲打发人去让延禧宫的敏贵嫔晚些时候来永和宫一趟,只说是茯若想与她说说话。秀莲只是一脸恭顺的答应了。随后茯若才出了门。 寿康宫离着永和宫不甚远,行了不到一刻,茯若便到了,茯若也不让旁人通报,直接便进去了。只见仁惠太后面容憔悴的靠着软塌,茯若行礼过后,仁惠太后才缓缓道:“你来了。哀家如今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茯若见着仁惠太后这般,心如刀绞,念及自她入宫诸事都是仁惠太后照料,且她如今又失了询的宠幸,而仁惠太后眼前之情状显然是命不久矣,而仁惠太后殁后,茯若到底心中彷徨,深宫险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想到此情此景,茯若只奔到仁惠太后身边呜咽出声。仁惠太后素来心肠刚硬,眼见茯若这般,不禁也颇有几分伤感,只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过了半刻,仁惠太后才沉吟道:“茯若,如今哀家这就是这几日了,哀家只想问你一句,你可是真心爱着皇帝。” 茯若闻言,红晕双颊,只轻声道:“臣妾乃是皇上的嫔妃,自然是真心深爱皇上的。” 仁惠太后只缓缓叹道:“这便是错处了,对皇帝的爱意只有五分便好,或是爱的太多,则如同水满而溢,自导祸端罢了,废后薛氏,敬和皇贵妃韦氏,一个个不都是这样的例子么?正因为你是哀家的侄女,哀家生怕你也和她们一样,给自己招来了不必要的祸事。” 茯若柔声道:“太后多虑了,臣妾虽说喜欢皇上,但皇上似乎并不十分喜爱臣妾。而臣妾眼下也将这些事都看开了些。” 仁惠太后又道:“你能看开最好。如今薛氏被废,后位空缺,哀家自会尽力保全你成为皇后,但哀家要你答允哀家一件事。” 茯若只是奇道:“何事?” 仁惠太后道:“你要答允哀家,不惜一切手段都要保全宋氏一门的荣耀,且你还要想法子让澄儿坐上太子的位子。” 茯若闻言大吃一惊,只是颤声道:“太后,太子之位如今已定,若是要澄儿坐上太子之位,岂不是要废了如今的太子。” 仁惠太后只是冷冷道:“当今太子乃是薛氏的养子,且太子妃也是昭惠太后那边的人,若是将来太子登基,你又如此自处呢?哀家耗尽一生心血才使得宋氏家门有了今日,决计不断断送在旁人的心中。” 茯若只是含泪应允了,仁惠太后见了,脸色的神色这才宽厚了些,只是道:“不是哀家逼迫你,如今哀家也活不了多时,且昭惠太后与哀家宿怨已深,她定然会对你和你叔父等人不利,如今你又没了皇帝的宠爱,你又如何与昭惠太后抗衡,如何保全家门呢?” 茯若这才明白了仁惠太后的深意,只是半晌不言。 仁惠太后又淡淡出神道:“眼下你在后宫里头,一定要防着昭惠太后和宜贵妃。如今凤仪宫空了出来,昭惠太后定是寻思着让宜贵妃成为继后,不然怎的皇帝废了薛氏的时候,她怎的一言不发,也不来说情。” 茯若还欲再言,仁惠太后只让她先回宫去了,只道:“哀家乏了,你且先走吧,这些日子万万要小心。” 仁惠太后的目光恍若一渊深潭,乌碧碧的,望得深了也不见底。茯若只得告退,出了内殿,茯若心中更是愁绪万千,只是无力道:“本宫原以为若是薛氏倒了,本宫在这宫里原能好过些,没曾想如今这日子倒是越发难过了。” 茯若行至数步,却见一披着莲青色如意云纹披风的的女子遥遥而立,待得细看,才发觉是玉璃,只是强颜笑道:“这个时候昭仪还来这里做什么?” 玉璃垂首道:“不过方才去永和宫找贵妃娘娘,听宫女们贵妃往寿康宫去了,这才到了此处候着,只想着有几日不见贵妃娘娘了,心中有些想念。” 茯若只是笑道:“且先随着本宫回永和宫去,咱们去了内殿再慢慢细说也成。” 玉璃眼眸一转,正声道:“那自然是极好的,眼下薛氏废位,惠贵妃独自一人打理着六宫事务,臣妾只是又不能为娘娘解忧。只好叫娘娘辛劳了。” 茯若只是幽幽道:“六宫诸事何时只本宫一人打理,皇后虽废,但太子妃如今却是一心要与本宫争权,每日都打发她身边的人来永和宫问话,前日来将后宫的账簿只让人抄录一份给她,以便她细细审阅,本宫寻思着,她只怕还惦记着让皇上发话,后宫事务只她一人裁夺即可,不必让本宫置喙了。” 玉璃宛然一笑,道:“这太子妃轻狂,而太子妃的姑母才是咱们断断不能大意的。” 茯若只是恍惚地笑着,一双眼藏着幽幽沉沉的心事起伏,茫然不知望向何处。须臾,才缓缓道:“宜贵妃苏氏,原先薛氏还是皇后的,她对薛氏不满,自然是和咱们一心的,而今皇后的位子空了出来,昭惠太后又一心想着让她做新皇后,她自然是容不得咱们的,且她的侄女又是太子妃,本宫寻思这几日太子妃事事与本宫相左,只怕也是为了宜贵妃铺路吧。” 玉璃的眉目间清净内敛,但语调却冷得如万丈寒冰,却见她道:“那又如何,她越是在意后位,咱们越不能让她得逞,宜贵妃若是做了皇后,难保不是第二个薛氏。前些年为着我伯父复官封爵一事,她的父兄皆受了训斥,若她入主中宫,定会对臣妾发难。” 簌簌风露拂面,茯若只觉淡淡的倦意。 乾元宫的内殿静的出奇,询长身只立,细细凝神不语。半晌才对着身边的高柱道:“如今薛氏废了,两宫太后都让朕快些册里一位新皇后,只说是朕还在盛年,不能没有皇后。且我朝历代皇帝只有文宗在恭圣皇后殁了过后,再未册立过皇后,但当时文宗已然是六十八岁之人了,而朕如今才三十六岁,看来是不得不快些册里一位新后了。” 高柱只恭谨道:“两宫太后都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才与皇上提及此事的,早些册立新后,也好有人早些安定后宫啊。” 询颔首:“后宫嫔妃极多,如今后位空闲,只怕她们都想着自己能坐上那位子。一时间人心浮动也是有的。” 高柱道:“请皇上恕老奴多嘴,不知皇上心中可有适当的人选可堪继位中宫。” 询倒是和缓一笑,道:“你已伺候了朕二十余年,朕的心思你最是清楚,又何必来问朕呢?” 高柱皱眉细想了片刻,扬眉道:“皇上心中所想的是张昭仪,老奴只怕两宫太后那边不乐意。” 询闻言轻晒,仰首望着阁顶繁复的迷金叠彩,却见那细腻的金粉填在艳色的朱漆,极是迷离,道:“朕昔年册立薛氏为皇后便是依照了昭惠太后的意思,朕好歹是天子,难道连册立皇后的事都不能自己拿主意。” 高柱一时语塞,只是叹气道:“老奴只是伺候皇上的人,这些原是皇上的私事,老奴不配多嘴,但皇后乃是国母,册立皇后乃是国事,若是册立的皇后失了两宫皇太后之意,那便不好了。” 询眸中微寒,缓缓道:“昭惠太后想着宜贵妃入主中宫,而仁惠太后自然是要让惠贵妃成为皇后的,不论册封谁做皇后,都势必会让另一宫的失意。” 高柱细细想了半日,道:“宜贵妃乃是太子妃的姑母,且罗州苏氏又是百年世家大族,便是太宗的仁圣皇后便是出自她家。且眼下宜贵妃在宫中资历最久,昭惠太后之意倒也不无道理,而惠贵妃摄六宫事,又是仁惠太后的亲眷,与皇上也是姑表亲戚,若是册立惠贵妃为后,倒是亲上加亲的美事。” 询的眼底闪着幽暗的光芒,旋即自己亦摇头,只释然道:“难为你将这些倒是看得通透,只将两宫皇太后心里的意思都给说出了,只是朕寻思着,若是册立宜贵妃为后,那势必会让助长苏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若是到时候太子登基,朝中外戚势力过大,只怕不利于朝政,且我朝历来便有外戚擅权之故,从着宣顺皇后孙氏垂帘听政伊始,历朝都有太后干政之事,朕登位之初昭惠太后亦时常置喙朝政。朕只是盼望后世子孙不必再受其扰。而惠贵妃虽说朕与她乃是姑表兄妹,但她乃是澄儿的养母,若是惠贵妃做了皇后,澄儿便与嫡皇子无异,朕只担心会冲击润儿的太子之位,兄弟阋墙乃是朕最不愿在朕身后所见之事。” 高柱顿时讷讷无言,只静静伫立一旁。 询神色黯然,只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且先下去吧,朕寻个适合的日子自会去与太后说明,如今能耗一日便是一日吧。” 已是入夜,月色幽幽,朦胧清光只映上询倦意沉沉的脸。他缓缓起身行至床榻边,颓然坐下。神色寂寞如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0章 长乐宫的内殿极静,却似一潭碧水一般。洪尚仪卷下纱帘,缓步躬身行至昭惠太后身边,却见昭惠太后闭目安神,只静静道:“乾元宫哪儿,可有什么消息了。” 洪尚仪道:“还没有消息,奴婢已经细细问过了在里头当差的小宫女,她们都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昭惠太后闻言,倒是轻轻一笑,道:“便是皇帝当真有个什么心思,能让咱们知道?哀家只怕是皇帝的心思不在宜贵妃与惠贵妃的身上,不然不论立谁为后,怎的皇帝到如今都没有言语。” 洪尚仪惊道:“若是论起资历,宜贵妃与惠贵妃都是最为合宜继位中宫的,闵昭仪虽说有孕,但她入宫时日尚浅,而洪昭仪资历不及两位贵妃,奴婢着实不知后宫里还有旁的合适的人。” 昭惠太后冷冷笑道:“咱们这些个外人看起来选谁做皇后是瞧着资历与家世,而皇帝选皇后却是瞧着哪位嫔妃最得他的欢心。如此一来,宜贵妃与惠贵妃便都不是皇帝中意之人了。” 洪尚仪叹道:“如今皇后被废,太后昔年的心血悉数付之东流。” 昭惠太后默默片刻,冷冷道:“有什么可惜的?皇后不得皇上之意已久,且惠贵妃与张昭仪又联手算计,她这后位能不被夺去么?眼下万幸乃是太子之位已定,且太子妃又是咱们这边的人,即便宜贵妃没能当上皇后,日后太子登基,哀家便是太皇太后,后宫依旧在哀家的掌握之中。” 洪尚仪含笑道:“太后娘娘福泽深厚,若是成了太皇太后这后宫便是真真已您为尊了。” 昭惠太后缓缓叹道:“如今寿康宫哪位,哀家瞧着也是没有几日了,若是待得哪位殁了,这后宫便只有哀家这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了。” 洪尚仪笑道:“便是仁惠太后还活着,也只不过是圣母皇太后,太后娘娘乃是母后皇太后不论如何,身份都是要比仁惠太后尊贵的。” 昭惠太后冷冷道:“话虽如此,但仁惠太后不过是个普通官吏的女儿,昔年德宗皇帝做太子的时候还曾是端敬皇后的校书女史。到底是她有福气,不但后来成了太子身边的淑仪,还一举得男,而先帝又偏偏选他做了嗣子,白白将江山社稷交到他手上,她也母凭子贵成了太后。哪里似的哀家,在皇后的位子一煎熬才有了今日。” 因着入了秋,上林苑的落叶纷纷之景极是有趣,因而宫中嫔妃大多到底观景怡情,茯若到了上林苑,却见太子妃也在此处,而不远处还有宜贵妃,闵昭仪,洪昭仪,敏贵嫔等人,众嫔妃因着昭惠太后数次向询提点由宜贵妃继位中宫,因而对宜贵妃苏氏倒是多了几分巴结,只是口里不住的奉承她与太子妃。却见丽贵嫔对宜贵妃笑道:“嫔妾前日去延禧宫里头做客,却瞧着惠顺帝姬如今倒是省的越发的秀气了。若是来日皇上给她指婚,必定能选一位好夫婿。” 宜贵妃只是笑道:“丽贵嫔又来和本宫说笑了,便是皇上当真想着给惠顺帝姬指婚,本宫也还想着多留她几年呢?” 而一旁的沈婕妤笑道:“宜贵妃到底是慈母心切,不舍得帝姬下嫁。” 茯若与秀儿听着她们嘤嘤呖呖地说话,不过冷冷相待,这时宜贵妃道:“本宫久不见惠贵妃了,原本想着来永和宫找惠贵妃说说话的,又怕惠贵妃事忙,一时间打搅了贵妃,因此便一直未曾来。” 茯若浅笑道:“宜贵妃这话言重了,眼下有太子妃打理六宫,本宫可是乐得清闲。若是宜贵妃想着来永和宫和本宫说话,只管前来便是。便是本宫当真在理事,也不在意耽搁那一刻。” 太子妃似笑非笑,道:“惠贵妃如今乐得清闲也是好事,只怕往后更是清闲无事。若是宜贵妃做了皇后,那么惠贵妃也能向皇上陈情,让皇上收回惠贵妃协理六宫之权了,也好让惠贵妃安心抚育仁元帝姬。” 茯若的语气极是温婉,含了几分谦虚,道:“太子妃说的在理,若是册立新后,本宫自当交出协理六宫之权,且不说太子妃入宫已有些时日,便是照着宫里的规矩,也是该由着皇后来统摄六宫。” 宜贵妃一袭浅绿色夹梅花银线云锦宫装,裙摆之上更有金银双线所绣制的团寿纹样,一头珠翠烨烨生辉。显得华贵又略带了一两分清简,却见她缓缓道:“自然是如此,眼下皇后遭废,六宫无主,暂有惠贵妃摄六宫事也是极好的。” 茯若静静浅笑,道:“皇上原先不过想着本宫帮着皇后分担一二罢了,如今没曾想却成了这般。” 太子妃冷冷笑道:“皇后遭废,惠贵妃便可一人独霸六宫了,既是如此,又何必出此感伤之语?莫不是想着皇后之位要另属她人,心中不舍协理六宫之权柄。”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辛辣,茯若闻了,心下大怒,但面上却不发作,只是和缓笑道:“太子妃言重了,中宫易主,于国祚不祥,本宫不过感念于此罢了。至于旁的,本宫亦不敢多想,后位非比寻常,本宫若是没福气,也是断断不敢奢望的。” 敏贵嫔站在茯若身后,笑得轻巧和婉:“惠贵妃协理六宫多年,且又是仁惠太后的侄女,与皇上更是姑表兄妹,若是惠贵妃成了皇后,倒也是一桩美事了。” 此话敏贵嫔说的细言细语,却又是入情入理,太子妃虽说不悦,却也不好反驳,毕竟询也未在后宫明示到底由谁入主凤仪宫。 周昭媛在一旁又接了一句:“嫔妾记得惠贵妃初入宫的时候便是从三品昭容的位分,而宜贵妃乃是以正七品才人的身份,如今虽说都是一样的贵妃位分,但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宜贵妃性子极好,便是闻得此言,也只是讪讪,还是太子妃到底逞强,道:“昭容又如何,才人又如何,左不过都是皇上的嫔妃,难不成还能分出什么高低不成,孤瞧着周昭媛入宫的时日不长,对着宫里的这些陈年往事倒是记得清。” 周昭媛到底是一介嫔妃,如何敢与太子妃争辩,只是静静无言,茯若见了,只是淡淡笑道:“太子妃也忒嘴快了,殊不知周昭媛虽说位分不高,但到底是皇上的嫔妃,而太子妃只是皇上的儿媳,论起辈来周昭媛还算的是太子妃的庶母,哪有儿媳教训庶母的道理,难道太子妃在宫里这些个时日,连这小小的规矩也忘了,本宫觉得她身边的尚仪也该多多提点才是。咱们这些嫔妃能不能做皇后尚且是未知之数,而太子妃却是未来的国母,难不成要天下人耻笑国母不知礼数。” 太子妃闻言大怒,只是冷冷道:“既然惠贵妃知道孤日后乃是国母,难道要惠贵妃这一介嫔妃来训斥孤么?惠贵妃明白事理,怎会不知嫡庶有别,便是孤的言语失当,也轮不到惠贵妃来教训孤。” 惠贵妃见太子妃动了怒,只是和缓道:“太子妃息怒,本宫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本宫到底只是皇上身边的妃嫔,怎敢训斥太子妃呢?” 宜贵妃也上前劝道:“惠贵妃不过是好言相劝罢了,太子妃若是与惠贵妃动气,只怕传到皇上耳朵里,还以为太子妃不懂事。” 闻得此言,太子妃才稍稍消了气。众人又各自去游玩观景去了。 茯若行在长街上,秀儿只不禁嘀咕道:“这太子妃也当真是跋扈,贵妃娘娘好歹是她的长辈,她也敢出言顶撞。当真是不敬。” 闻了此言,茯若只是静静笑道:“她心下只巴不得让宜贵妃做皇后,而本宫却是威胁宜贵妃后位之人,她心中自然是深以本宫为恨。且说她如今也时常打理六宫杂务,要想着在宫里立威,必定要事事都拿本宫开刀。本宫又何必与她计较。” 秀儿不禁叹道:“娘娘当真是好气性。” 茯若浅笑道:“也倒不是本宫气性好,本宫眼下不过是一介贵妃,若是与太子妃起了争执决计讨不了好去,且她的身后还有昭惠太后。”茯若的神色渐渐冷冽,只是沉吟道:“倘若本宫做了皇后,断断不会饶恕这太子妃今日的放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1章 询进了寿康宫,只是笑吟吟的对仁惠太后行了礼。道:“儿子给母后请安,许久未能探望母后,实在是儿子的过错,还望母后宽恕。” 可巧,仁惠太后今日的精神倒是较往日好了些,只是笑着道:“难为皇帝还有心来这寿康宫,哀家便能心满意足了。且说前些时日后宫多事,中宫易主,到底于国于家都是大事。哀家虽在病重,但也是知道一些的。” 杨尚仪只忙给询端了一壶茶来,询只是品茗一二,便叹道:“母后这里的茶素来都是极好得,儿子记得母后原先在宫外的时候便喜欢品茶。” 仁惠太后微笑道:“不过这茶着实极好罢了,且难为皇帝孝心,若是有些宫外进贡的茶叶总是先送到哀家这里。” 询只是笑道:“昭惠太后素来不喜喝茶,想来也不会在意的。” 仁惠太后叹道:“眼下已是入秋了,这后宫不能一日无主,皇帝到底也还是要尽快册立一位新后才是,哀家的心思想必皇帝是知道的,惠贵妃协理六宫多年,且她的位分又是贵妃。哀家虽有私心,但论理而言,她也是可堪继位的人选。” 询温和一笑,道:“儿子是想着待得到了明年,选秀过后再开始着手册立皇后之事,原先的薛氏便是昭惠太后一力推举,儿子想着不好违拗她的意思。可如今在后宫生出这般多的祸事,儿子是想着或是再立皇后,断断不能再有薛氏这般佛口蛇心之人了。” 仁惠太后只是冷冷一笑:“难不成皇帝想着哪些个秀女中来选一位皇后,这到底不妥,一来皇帝如今也有三十六了,而那些个秀女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年纪,怎能为后,二来皇后要统摄六宫,资历浅薄的人如何能做。皇帝可要思量清楚啊?” 询不禁感慨道:“儿子原是想着册立皇后要选一位儿子中意的,而惠贵妃虽好,但儿子对她却无多少情意。皇后乃是国母,或是册立一位不得儿子的心意的,到底心中觉得不妥。” 仁惠太后淡淡一笑,冷言道:“哀家闻着皇帝这话,原来是想着将张昭仪立为皇后,可皇帝到底要知道,张昭仪原先不过是哀家身边的宫女,皇后乃是国母,怎能让宫女出身的人安居后位。还望皇帝三思啊。不能为了皇帝的喜好而坏了我朝祖宗家法,让天下百姓见笑。” 仁惠太后由着杨尚仪搀扶,缓步行至窗下,侧身而坐,缓缓道:“昨日闵昭仪到底是还来了哀家的宫里请安,哀家瞧着闵昭仪的肚子到底有几个月了,倘若闵昭仪诞下一位皇子便好了。在后宫里有儿子往后到底也有个依靠。” 询眼中的笑影只淡薄得如同落在枝叶上浅浅的光影,却见他道:“宫里头论起儿女双全,也只有敬和皇贵妃与张昭仪了,儿子想着立张昭仪为后,也是想着这一层的关系。” 仁惠太后闭目须臾缓缓道:“可张昭仪的身世你是知道的,虽说她伯父眼下已是光禄大夫,但她家原不过就是户部挂名的商户,她的祖父乃是景宗做皇子时的伴读,后来靠着这层关系才有了官职。但这样算来,到底也不算是世家大族出身。且朝中大多数的臣子都想着她们家乃是被先帝流放的人,皇帝仁厚,赦免了那张氏一族,可若是立了张氏做皇后,难免那些个臣子不服。” 询只是静了神色,缓缓道:“若是细细论起家世,惠贵妃哪里比得过宜贵妃,罗州苏氏可是世家大族。若是这样,岂不是要儿子立宜贵妃为后了。” 仁惠太后无奈道:“哀家自然知道这些,但这便是哀家执意让皇帝立惠贵妃为皇后的缘由了,若是宋氏出了一位皇后,难道还不能光耀门楣么?且苏氏的先祖也无非帮着太祖皇帝征战天下,太祖登基便让大皇子去了苏氏的女儿,便是如此,苏氏才成了百年大族。谁家不是这样过来的,哀家原先不过只是端敬皇后的校书侍女,承蒙德宗的恩宠,才有了今日的荣光,如今哀家所求,不过是让哀家的母家成为显赫世家罢了。” 询只是淡然道:“母后,儿子怎会不知母后的心意,自儿子登基以来,便重用母后的家人,便是母后让儿子将惠贵妃充入后宫,儿子也是照办无误,便是永和宫也是在这宫里仅次于凤仪宫与坤华宫的。儿子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孝顺母后,可册立皇后这回,儿子想着能自己做主一回。” 仁惠太后闻了,神色有一瞬的僵硬,随后她只是缓缓无力道:“母后如今老了,且身子也大不如前。如今也就只有这几日可活了,母后一向没有开口求过你什么,如今临了了,只当是母后的最后一托,还望皇帝册立惠贵妃为后。”言毕,她只颤巍巍行至询的跟前,竟跪在了询的面前。 询见了大惊,忙将仁惠太后扶了起来,劝道:“母后这是做什么,难道母后是要置儿子于不孝么?” 仁惠太后只是生冷道:“若是皇帝不答允哀家此事,哀家便长跪不起。” 询无奈,只是抽了一口气,沉痛道:“儿子答允母后便是了,待得来年元月初一,便正式下旨册立惠贵妃为皇后。” 仁惠太后闻了,才吃力道:“皇帝,还望不要怨恨母后,这是母后唯一的奢求了。” 言语未完,仁惠太后便吐了一口血。询让宫女去叫了太医来。又让杨尚仪等将仁惠太后扶到软塌上坐着。才愧怍道:“父皇在儿子未出世便殁了,母后含辛茹苦将儿子养大,如今儿子又做了皇帝,儿子怎会怨恨母后呢?若是母后执意要惠贵妃为皇后,儿子只成全了母后的心愿便是。” 待得太医到来,给仁惠太后把过脉,只道是仁惠太后是心有大喜而不能自抑,虚火上浮才吐血,只要好生修养些时日便可。询只叮嘱让寿康宫的宫女好生伺候着,又多调遣了两位太医院的太医每日早晚都按时来给仁惠太后请平安脉。务必让仁惠太后好生修养。 询吩咐完这些便起身欲走,临行前,只让仁惠太后好生将息。 次日,询下了一道谕旨:“惠贵妃宋氏晋为皇贵妃,位同副后。授予凤印。” 这样的一道旨意,迅速带走了后宫中人对于后位归属的揣测。茯若闻得此言的时候,还在殿中翻看诗书,待得宣旨的太监走了,整个宫里人的奴才都只兴冲冲道:“惠皇贵妃万福金安,愿惠皇贵妃福寿安康。” 茯若只是恬淡一笑,道:“旁人也就罢了,怎么如今本宫自家宫里的奴才也学得这般油嘴。” 秀莲喜极而泣,道:“娘娘,这可是大喜事啊,眼下娘娘已是皇贵妃,想必过不久皇上便会下旨册封娘娘为皇后的。如今这后宫可是娘娘的天下。” 茯若笑道:“有了皇后之位,日子想必也不会似从前那般辛苦恣睢了。其余旁的,待得本宫入驻了凤仪宫再来慢慢打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2章 茯若被册为皇贵妃已然过了数日,一日黄昏,询倒是来了茯若的永和宫,夕阳挥洒似金。层层叠叠的琉璃瓦上,光耀斑斓。茯若只身立在殿外,瞧着询前拥后簇的走了进来,顿觉得心中泛起一股暖意,仿佛以往的困苦终究是过去了,此刻才算的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茯若只看着询身着寻常的赤金色团龙纱袍徐徐而入,入宫多年,他的面容到底也有了些许不同,以往的清隽俊逸宛如淡了几分,多添了几分中年男子的风霜苍茫。他的唇边也有了些微髭。茯若见着此景,不由得心下感慨,原来自己进宫也有十五年之久了,自己也不复青葱岁月的少女了,而是沉默寡言的宫妃。 待得询走得近些,茯若只是恭敬下跪,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万福金安。” 询只是温和一笑,便道:“不必多礼,且请起。” 随后,二人步入内殿,只剩二人静默相对,待得四周的奴婢都被茯若给打发走了,询才静静道:“朕前日下旨削了薛广义的官职,而他们薛家朕已下旨让巴陵群王奉旨看管,薛氏的兄长薛妙才也被朕下旨去戍守边关了。” 茯若只螓首微垂,低婉的轻叹如薄薄的风:“皇上此举必有皇上的到道理,薛氏一门素来党同伐异,昔年皇上仁德想着复了张昭仪伯父的官职不也是薛广义等人大理反对。如今薛氏被废,而薛氏一族必定多有不满,早些打发了也好,省的日后生出些麻烦。” 询凝视茯若片刻,才恍然笑道:“难为茯若倒是将这些看的通透,朕不过是这几日一直心里有些郁郁的,薛广义乃是御史中丞,且先帝明宗素来极器重他,朕当年为太子的时候,先帝便下旨让薛广义辅佐朕,如今朕削了他的官职,到底心中只怕日后为人诟病。” 茯若只是静默一笑,缓缓道:“薛广义的确是先帝的重臣不差,但他辜负了先帝的重托,在朝中结党营私,皇上未册封太子之时,臣妾听闻那薛广义便时常联同大臣给皇上上书要求册立润儿为太子,臣妾以为,身为臣子怎可私自筹谋储君。单单是这一条便是大罪了。” 片刻的沉寂,整个永和宫的内殿四周都仿佛成了荒烟衰草的颓冷之地。终于,询的声音慢慢响起:“他的确是有罪,自从蘩懿被废,后宫有昭惠太后有意让宜贵妃成为继皇后,而前朝他也时常和苏元任一同请求朕册立宜贵妃为皇后。如今朕已下旨册立茯若为皇贵妃。若是不料理了他们,只怕往后你的日子也会不好过。我朝开过至今已有百年之久,只有高宗与朕废黜过皇后,中宫之主被废,于国祚乃是大大的不祥。朕只想着茯若若是做了皇后,务必要让后宫安宁,前朝的事且交给朕便可了。” 茯若闻得询这样说,心中更是被揪紧了几分。颇有些不安道:“皇上册立为皇贵妃可是因为仁惠太后之故,臣妾自晋了位分,日夜思索,时常觉得自己忝居了高位。” 询的神情淡漠得如斜阳下一带脉脉的云烟,却见他冷冷道:“茯若多虑了,朕册立你为皇贵妃自然是有朕的道理,便是因为仁惠太后之故那有如何,且唯一可堪执掌六宫的人选可只有茯若了,你且放宽心便是。待得来年元月,择选个吉日便应着手立后大典了。” 茯若沉吟片刻,道:“臣妾多谢皇上恩典,臣妾自会尽心尽力打理后宫的,势必不会让皇上担忧后宫之事。” 询瞥她一眼,只是淡漠道:“有你这番话便好了。想必仁惠太后得知了也会安心的。”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高柱,询见了,只是冷声问道:“这个时候你来这儿做什么?你看你面色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高柱的面容有些为难,良久才道:“回禀皇上,废后薛氏殁了。” 询听了,脸上掠过一阵惊异之色,复又是些许的悲悯,良久才沉痛道:“她是怎么死的?” 高柱道:“自己往宫墙上撞死了,血流了满地,是今日去送晚膳的宫女发现出了事,这才报给了奴才得知。” 询久久沉默不言,高柱复又道:“还望皇上示下,废后薛氏的丧仪应如何料理,且葬在何处,奴才只等皇上的示下。” 询只是叹息道:“也别太委屈了她,且按贵妃礼仪下葬,且与敬和皇贵妃一同葬在定陵。” 高柱只小心翼翼的下去了,茯若见询的神色悲伤,只是静静说了一声:“皇上。” 询这才回过神来,只是自顾自的言语道:“她们都死了,朕还记得朕当初才登基的时候,朕的后宫只有三个人,小宛是皇后,蘩懿是贵妃,月华是贵嫔。如今她们都没了。朕方才听得蘩懿殁了,不知为何,心中只觉得隐隐不安。” 茯若只强忍着心口重重紧皱的郁结,她清静淡漠的眸子依然如旧,缓缓道:“薛氏心中乃是极看重皇上,所以她自然容不得臣妾们。其实,她到底也可怜。” 询徐徐道:“朕知道这些,她们对朕的情意朕都知道,但终究朕待她们也是好的,便是废了蘩懿的后位,也仍旧给了她贵妃的份例,便是不忍委屈了她。” 茯若的面上浮起黯淡的笑意,只是缓缓道:“自然如此,皇上一向便是深情之人。” 询只起了身,沉声道:“朕今晚且先回乾元宫去批阅奏折了,朝中仍有好些事要处理,晚些时候皇贵妃再过来吧。” 随即询便出去了,只见他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茯若的心底才缓缓安定下来。无力的抬起头,却见到这夜的月色极好,但隐隐之中却有了一丝清寒之意。茯若只不由得微微打了一个寒颤,才感到初冬的时候也要快了。 随后几日,因着茯若已是皇贵妃的位分,后宫嫔妃只照着宫里的规矩来永和宫问安,放眼望去,满宫皆是莺莺燕燕,嫣红姹紫。宜贵妃坐在下首,只是神色略略有些无神,眼中饱含了愁绪。 茯若只是笑盈盈对下首的嫔妃道:“各位姐妹都过于客气,来年的正月初一才正式册封皇后,便是请安,往后有的是时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啊。” 闵昭仪赔笑道:“皇贵妃言重了,刻下宫里头便是皇贵妃的位分最尊,且皇贵妃自我朝开国以来便是位同副后,刻下中宫空缺,咱们来向皇贵妃问安,也不过是照着祖宗的规矩罢了。” 茯若只谦和笑道:“本宫瞧着闵昭仪不日便快要临盆了,这些个时候应该多在宫里修养,等着来日诞下一位小皇子,莫说是皇上和太后欢喜,便是本宫这个嫡母,也会好生疼爱他的。” 闵昭仪笑着道:“娘娘仁厚,臣妾在这里先行谢过娘娘了。” 随即,茯若又微微正色对宜贵妃道:“待得本宫做了皇后,本宫想着往后由宜贵妃帮着本宫协理六宫。以免本宫一人独力难支。” 宜贵妃一时语塞,不知茯若言语中何意,只是静静道:“臣妾不知皇贵妃何意,且臣妾之前没有过协理六宫,只担心臣妾愚笨,反而给皇贵妃添乱。” 茯若只是缓缓笑道:“这宫里又有谁是生来便会协理六宫的,便是本宫和薛氏不也是从贵妃的位子开始帮衬着一步步学来的么?本宫将此事托付给你,不是为了旁的,只想着宫里的嫔妃就你的位分高些,资历也够,其余的,张昭仪要照顾一双儿女自顾不暇,而闵昭仪又有身孕,到底不便,洪昭仪虽好,但她的性子太急了,倒不好托了她,本宫想着,满宫里的嫔妃也就只有宜贵妃可委任了。因此,还望宜贵妃万万不要推脱才是。” 茯若说的恳切,如此一来宜贵妃也不好推脱,只是缓缓道:“后宫里不是还有太子妃么?且她也可以帮着皇贵妃料理一二的。”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嫔妃赞同,便是丽贵嫔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只是笑道:“皇贵妃到底未曾细想,太子妃往后可是要母仪天下的,叫太子妃早些打理这些,岂不是比咱们更为合宜,也省的皇贵妃寻人来帮衬。” 茯若只冷笑道:“这话胡闹,太子妃入宫甚久,但如今都尚未有孕,本宫想着比起后宫的这些繁琐小事,还是皇嗣更为重要,这等微末小事也不必要让太子妃费心,只让她好些给太子诞下后嗣才是正理,若是长此以往,本宫也会想法子给太子选几位侍妾在身旁的。” 丽贵嫔被茯若说的讪讪的,只是不敢回话,宜贵妃复又道:“皇贵妃既然发话了,臣妾自当尽力为皇贵妃分担一二的。” 茯若只温然一笑,有随口与她们说了几句,便让她们跪安了。待得众人散了,秀儿才小心翼翼道:“皇贵妃,何故要让宜贵妃协理六宫呢?宜贵妃背后可是昭惠太后,奴婢只担心皇贵妃的权柄下移到了宜贵妃的手上。” 茯若只静静道:“本宫此举,不过也是为了让旁人坐实了本宫大度的名儿罢了,宜贵妃乃是和本宫争夺后位之人,此刻后位已是本宫的囊中之物。若是给她使绊子,还怕旁人议论本宫容不得人,且宜贵妃的性子和睦安分,眼下最为要紧,便是收拾了那个太子妃,若是不料理了她,待得太子登基,她做了皇后,本宫又如何自处。莫不是要瞧她的眼色。” 秀儿只叹道:“到底是娘娘有智谋。奴婢拜服。薛氏的丧仪也快完了,奴婢们料理也还周全。” 茯若只笑道:“如此便好,皇上下旨让她与敬和皇贵妃同葬,想来也当真是讽刺,薛氏一生位分都在敬和皇贵妃之上,如今身后,薛氏只是以贵妃的位分下葬,到底低了韦氏这个皇贵妃一等。便入了陵寝,也是以韦氏的棺木在东,薛氏的棺木在西。本宫想着若是薛氏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秀儿闻了,也脆生生笑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3章 宣和十五年十一月十九,废后薛氏的棺木放入定陵,与此同时,询下旨贬黜薛妙才贬至凉州,而薛广义也举家流放至巴州一带。前朝权势显赫的薛氏一族彻底落败,而随着茯若被册为了皇贵妃,宋氏一族渐渐壮大了起来。 茯若进长乐宫去向昭惠太后问安时,昭惠太后只卧在暖阁的榻上。金丝画屏,杌子上只放着一两樽青釉净瓶。一枝牡丹花妖冶。风骨极是妩媚。 初冬稀稀落落的阳光明堂堂透过雕花格窗,却给殿里更添了几分肃穆之气。 昭惠太后见着茯若来了,只睨了她一眼,手中细细把玩着一副墨青色的玉佩,良久才缓缓道:“惠皇贵妃平日一向不大来长乐宫,怎的今日却是有这般的闲心,哀家想着,眼下中宫虚位,皇贵妃乃是六宫之主,诸事繁杂,怎的还能腾得开手来。” 茯若只是低柔道:“便是臣妾再是如何事忙,也不能耽搁了给皇太后问安,且依着皇太后所言,臣妾刻下乃是六宫之主,诸事更是不能不为后宫嫔妃的表率,所以臣妾更当仔细。至于六宫事务,臣妾有太子妃在一旁帮衬一二,一时间倒也觉得并非十分劳累。” 昭惠太后只是将手里的那副玉佩递到茯若面前,只见玉质细腻油润,幽光沉静,看便是积古之物。昭惠太后的语气便有了几分悲凉之意:“这玉佩还是哀家的长姐送与哀家的,那年哀家才刚刚嫁进宫内,而长姐早已成婚了数年。哀家原想着姐妹情深便是如此,只是可惜,哀家到底没能保全长姐的孩子,亦未能保全长姐的家门。” 茯若的瞳孔蓦然收紧,道:“昭惠太后的意思是责怪皇上不应流放薛氏一族。” 昭惠太后缓缓瞥她一眼,神色中未见喜怒之色,只是将玉佩拿在手中,细细道:“皇帝乃是天子,即便哀家乃是皇帝的母亲,有岂会妄议朝政,哀家只是感念长姐要在烟瘴之地度日,一时间心中郁郁难解罢了。” 茯若略有些动容道:“皇上只是下旨让薛广义举家流放巴州,倒也未十分苛待了他,且巴州一带所说较之京城贫瘠了些,但也不全然算的是穷山恶水,想来日子也不会十分难过。” 昭惠太后似乎是累极了,只是缓缓道:“话虽如此,但那烟瘴之地到底难熬,哀家只是想着,待得皇贵妃入主中宫过后,哀家便想让皇帝恕了他们,权且让他们先回京城来,只贬作平民便是了。” 茯若只会柔声道:“臣妾只恐皇上不会允诺,太后娘娘切莫忘了,薛广义犯得罪过也不算小,结党营私,筹谋太子这可都是些不得了的罪过啊。” 昭惠太后冷笑道:“惠皇贵妃行事亦未免太绝了,眼下蘩懿已经自裁了,如今皇帝也已然属意你成为皇后,你又何苦做的这般。” 茯若只是低低叹道:“太后息怒,臣妾只是嫔妃,安敢做主前朝之事,臣妾不过是顺着皇上的心意而揣测罢了,且流放薛氏的旨意都是皇上所下,与臣妾无干,还望太后迁怒于臣妾,臣妾担当不起。” 昭惠太后的眼底露出几分阴郁之色,道:“你如今倒是越发有了几分皇后的模样了,言语不卑不亢,只会皇贵妃切莫忘了,便是你日后做了皇后,后宫之主也依旧是哀家,便是日后你又福分做得皇太后,哀家也是身份在你之上的太皇太后,难道皇贵妃以为成了皇后便能独霸六宫么?切莫望了往下还有太子妃,待得往后太子登基,太子妃做了皇后,哀家只怕到时候皇贵妃的日子才是真正的如履薄冰。” 茯若闻得昭惠太后的胁迫,只是淡淡一笑,缓缓道:“臣妾自然知道这些道理,臣妾从未有过称霸六宫的念头,后宫须得百花齐放才好,若是时常只得一枝独秀,也不是太单了么?废后薛氏便是嫉妒生事,才失了后位。臣妾便是再是无知,也是不敢重蹈薛氏的覆辙。” 昭惠太后只是冷笑道:“哀家细细问过太医院的人,如今仁惠太后的身子可是一日不如一日,她能否活到来年尚未可知,若是仁惠太后不在了,皇贵妃又要如何自处。且如今皇贵妃一来没有子嗣,而来失却了皇帝的宠爱,六宫诸人都知道自张昭仪从冷宫回来,便成了皇帝的专房之宠,且有不少的太监在背后嘀咕,说是皇帝原先是属意张昭仪做皇后的,只是因着仁惠太后的面上,才选了惠皇贵妃,如此算来,皇贵妃也当真是算的薄命之人了,哀家是过来人了,深知若是皇后不得皇帝之意,那后位会坐得如何的辛苦恣睢,只怕惠皇贵妃的苦日子还在往后呢?” 茯若听完了这些,心中早有恐惧不由得渐渐加深,只是强自镇定了神色道:“太后当年再是如何不得明宗皇帝之意,如今不也仍旧熬过来了,臣妾若是往后觉得心中苦闷,只想着昭惠太后的例子便是了,左不过福气都在后头。” 昭惠太后只是沉沉一笑,道:“很好,惠皇贵妃果然比昔年初次进宫时从容得体了许多,这样的心性倒也能掌管六宫了,只是皇贵妃心里且先记着你今日所说的言语,免得往后再来悔不当初。” 茯若再无言语,只是默默给昭惠太后福了一福。昭惠太后只是倦倦的挥一挥手,示意让她退下,茯若只照着昭惠太后的吩咐离开了,待得洪尚仪将茯若送出了殿门,才独自一人回到殿中,昭惠太后只对着洪尚仪喟叹道:“她们宋氏一族的女子多心性沉稳。且说哀家不论如何在后宫打压仁惠太后,她依旧能够气定神闲的安坐宫闱,而如今的惠皇贵妃亦是如此。” 洪尚仪只道:“这惠皇贵妃到底也是有福气的,没曾想这皇后之位竟能落到她的手上。” 昭惠太后冷冷一笑:“这便是福气了么?皇后不过是一个身份,我朝自开国以来已有十四位皇后,可又有哪一位是当真福泽深厚。便是哀家与贞熹皇后也不算的是有福气。哀家在后位煎熬多年,丝毫不得先帝的宠爱,而贞熹皇后早夭。如此一来,哀家看来。皇后之位也不过如此。若不是为了家门荣耀,又有谁会当真稀罕这位子。” 洪尚仪叹气道:“好在如今太后娘娘已然否极泰来了。” 昭惠太后微微苦笑,深吸一口气,道:“哀家命人去算过惠皇贵妃的八字,她的命格与哀家一样,都有着做皇后的命格,然而却失了夫妇琴瑟和谐的命数。” 洪尚仪不言,昭惠太后只是闭眼徐徐道:“惠皇贵妃的命格与后宫有一位嫔妃的命格相冲,且是化解不开的,哀家已然让人算过了,若是惠皇贵妃想要否极泰来,若是容那嫔妃存活于世却是断断不能。虎兕相逢,便如同哀家与昔年的纯献皇贵妃。原来哀家与她的命格也是相冲的。不过好在哀家还是赢了。” 洪尚仪只是好奇道:“不知那嫔妃是何人,太后也好提拔提拔她,好让她制约着皇贵妃,太后娘娘在后宫也好安心啊。” 昭惠太后心意沉沉,只是静静笑道:“提拔她做什么,若是由得她做大,哀家更是心烦,不过是算命先生的言语罢了,安知是真是假。” 洪尚仪深知昭惠太后的脾性,却已不再言语了。只静静退下去做事。 日复一日,随即便是岁末,茯若的立后大典也在渐渐着手准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4章 到了岁末,后宫里头也是渐渐为着册后一事而忙碌起来,早在腊月二十五的时候,昭惠太后便让人先去将长乐宫好生打扫了一番,只因着茯若说一切只按着薛氏从前的布置摆设即可,也不必要再来添置些什么,询闻了,只是喟叹茯若贤德,也在宫里省下了一笔开销。 诸事皆有以往的例子,昭惠太后只全权料理此事,茯若只是静静侯在永和宫,待得内务府的人将做好的皇后朝服送来,待得凤袍到了跟前,茯若细细一瞄,只瞧着与往日薛氏那件又有不同,薛氏那件乃是正红色,而如今茯若这件却是宝蓝色,且中间金丝绣线并镶嵌着点点珍珠,极是华贵。绫罗绸缎细细裁剪,凤冠霞帔密密铸成。茯若瞧在眼里,只是心中暗自欢喜。 偶尔玉璃前来永和宫串门,见了茯若,只是笑着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安。” 茯若知道玉璃是特意来与她说笑,只是浅笑道:“离着册后大典还有三日呢?玉璃又来和本宫玩笑了,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是本宫在这永和宫望眼欲穿呢?” 玉璃只笑着回话道:“左不过便只有三日了,臣妾早些叫一声皇后又有何妨,反正来日还有的是时候。” 茯若细细瞧着玉璃今日的装束,却见她穿着粉红织锦袍,那样淡淡的红,且只在双袖和领口微微缀绣金线夹着朱红色的牡丹,袍角长长地拂在银色云罗鞋面上,泛着浅浅的光泽,华丽如斯。只是含笑道:“如今你在昭仪的位子也有些时日了,且你又有一双儿女,皇上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的。” 玉璃温和的笑笑,道:“那是自然,皇上素来待臣妾便是极好的。且也多亏了娘娘的照拂,臣妾才有今日。” 茯若只浅浅的注视着玉璃,遗下一束灰暗的目光。眼下不觉含了一缕哀伤,只是叹气道:“皇上自然待你很好,放眼整个后宫,又有谁人能与你相较。” 玉璃面色宁和,和颐浅笑道:“娘娘过奖了,便是皇上再是如何宠幸臣妾,后宫之主终究是娘娘,且如今娘娘便是皇上的正妻了,皇上又怎的会没有娘娘的位置。” 茯若忽而眼中一亮,心被温柔地牵动,语气颇有些感叹道:“本宫这几日时常想起废后薛氏,却是让本宫难以思索,她在皇后的位子上那么些年,最后被皇上厌弃如斯,且还牵连了自己的母家,本宫总是在心里感念,生怕自己有一日也步了她的后尘。” 玉璃坦然目视茯若,平静道:“怎会,薛氏被废只因她作恶多端,娘娘素来慈心待以后宫诸人,且皇上素来也是极敬重娘娘的,娘娘怎能生出这等自扰之语?” 茯若衔了一抹澹然笑意,道“有你一番话本宫也能稍稍安心了。倒不是本宫庸人自扰,只是本宫前日听得太监与宫女私下议论,皇上心中原是属意玉璃成为皇后,最后下旨立本宫为后,也不过是看在仁惠太后的面上。” 玉璃只慌忙跪下,戚戚然道:“娘娘何必要去信那些个嚼舌根的奴才说的话,臣妾怎会有皇后的命数与福气,如今臣妾只在心中念想着溶儿与端懿能够早日成人,臣妾只在这后宫平缓度日便罢了,怎敢还有旁的心思。” 茯若慌忙扶她起来,只是道:“玉璃又何必如此,本宫不过是随口而言,也无半点责怪你的意思。” 玉璃只颦起了纤细长长的柳叶眉,睫毛恰似寒鸦飞翅,在眼下覆就了浅青色的轻烟,只轻声道:“还望娘娘不要疑心臣妾,这后宫中的嫔妃多不喜臣妾的出身,只有娘娘肯照拂臣妾一二,若是娘娘再与臣妾生分了,臣妾往后又如何自处?” 茯若只是静静笑道:“你我二人原在这后宫便如同相依为命一般,薛氏容不下咱们,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本宫怎会再来疑心你?且说如今是本宫成了皇后,便是皇上当真立了玉璃为后,本宫也会高兴的。你我二人相互提携,不论谁住着凤仪宫,都是一样。” 玉璃咬一咬唇,道:“臣妾原是没福的,能做个嫔妃便是天恩了,怎敢奢求后位呢?” 茯若和缓一笑,道:“嫔妃也好,皇后也罢,左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人,妻与妾也无甚分别。” 玉璃只静静一笑,再不多言,茯若瞧着玉璃的神色,许是她多虑了,但她只隐约觉得玉璃的眼色中一种无可言喻的阴冷慢慢地滋生。 宣和十六年元月初一,询正式下诏,命大学士邢之孝为正使,礼部侍郎林如汇为副使,持节赍册宝,册立宋氏茯若为皇后。 只见册文曰:“朕惟德协黄裳c王化必原于宫壸。芳流彤史c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庥。锡鸿名而正位。咨尔惠皇贵妃宋氏c乃礼部尚书宋代溪女侄也。系出高闳。祥钟戚里。矢勤俭于兰掖。展诚孝于椒闱。慈著螽斯c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翚翟c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称。宜膺茂典。兹仰遵昭惠太后慈谕c命以册宝c立尔为皇后。尔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苹c益表徽音之嗣。荣昭玺绂c永期繁祉之绥。钦哉。”(引自清圣祖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册文) 茯若只穿着朝服,由着宫人搀扶,一步步走到坤宁宫的正殿,询一早便已侯在那里,见着茯若,他只是执手含笑道:“算算日子,茯若自进宫以来也会十五年了。” 随即,询便下了谕旨,晋仁元帝姬为仁元公主。一时间仁元成了嫡出,地位自然比惠顺,端懿那些个庶出的帝姬高出许多。 待得那日午后,茯若只着皇后朝服,正衣冠,去了寿康宫去拜见仁惠太后,彼时虽说仁惠太后已是病体支离,却也是由着宫人搀扶着,靠在软塌上,也还换上了朝服,佩戴金冠,见着茯若,只是含笑道:“很好,你总算成了皇后了,也不枉费哀家的一番心血。” 茯若伏首三拜,诚恳道:“臣妾能有今日,都是母后的一番教导,若不是母后一力保举,这皇后的位子焉能是臣妾的。” 仁惠太后的神色平和淡然,只是和缓道:“如今一切都遂了哀家的意,哀家便是走了,也能稍稍安心了。” 茯若语气含了一丝哀意,只道:“臣妾会让太医院的人给母后好生调养调养的,母后是多福多寿之人,这些个病症都算的什么。” 仁惠太后闻了,只是平和地摇头,道:“哀家这一生到底也不算的福薄,原不过是端敬皇后的校书女史,却还成了太后,且哀家的母家如今也是越发显赫了,又有你这位皇后,哀家也算的是有福了。” 茯若沉默须臾,道:“臣妾只望着往后也有这母后这样的福气。” 仁惠太后微微一笑,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寒意:“你眼下已是皇后,若是你能再度诞下皇子,那他便是嫡出,若是你的孩子能够登上帝位,你还怕自己没有福气么?” 茯若的笑意静静的,像瑰丽日光下凝然不动的鸳鸯瓦,瑰丽中却让人沉得下心气:“母后所言,臣妾知道,眼下臣妾已是六宫之主,诸事都比得从前通达开阔的多。想来也不会太过难捱。” 仁惠太后从容笑道:“你往后自己便会知道了。” 茯若站在凤仪宫的殿外,里头仍旧薛氏昔年居住时的情景,茯若见了,不觉冷冷一笑,对着身旁的秀莲道:“薛氏机关算尽,便是为了防着本宫,没曾想如今这凤仪宫到底还是本宫来住了。” 秀莲只笑着扶茯若进去,道:“昔年都是娘娘带着咱们来凤仪宫给旁人请安,如今娘娘做了皇后,也轮到旁人一大早便来给娘娘问安了。” 茯若只是浅浅一笑,再不多言。 进去不过半刻,却见后宫众嫔妃并着太子夫妇二人来给茯若问安,诸人只整整齐齐跪在地上,三叩九拜,朗朗道:“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 茯若只是缓步坐上了凤座,才让她们起身,只是静静笑道:“如今本宫做了皇后,这后宫的大小事务都是本宫悉数做主,本宫想着也不必怎的改制,一切只照着原先薛氏的例子照做便是” 众嫔妃只是称是,不敢有丝毫的辩驳,茯若一扫眼,见着宜贵妃站在嫔妃之首,只是浅浅笑道:“原先本宫给宜贵妃说的那事,宜贵妃可曾还记得?” 宜贵妃柔声道:“臣妾还记得,可是皇后娘娘要臣妾来帮着协理六宫?臣妾只听着皇后娘娘的吩咐便是。” 茯若闻了,只是欢喜道:“如此也好,左不过有太子妃在一旁帮衬,想来也不会太过于费事。” 宜贵妃只是顺着茯若的意思,又随口说了几句,茯若话锋一转,忽然提起了惠顺帝姬,只说帝姬如今也有十三了,也该来料理她的亲事了,宜贵妃只是不知如何答复,倒是洪昭仪接话道:“依着臣妾看,眼下惠顺帝姬才不过十三岁,若是论起下嫁到底也好早了些,莫不是皇后娘娘太过于心急了。” 茯若闻声,知是洪昭仪,不觉勾起昔年的火来,只是冷冷笑道:“本宫也是一片好心,怎的洪昭仪事事都要与本宫相左,且本宫想着洪昭仪兄长的长子也有十七了,与帝姬倒是也相配,且你与宜贵妃素来也走得近,想来宜贵妃也是愿意的。” 洪昭仪听了,只觉茯若不含喜色,又念及她如今做了皇后,而自己还是嫔妃,故不敢再言语。 茯若随即又道:“若是宜贵妃心中觉得本宫安排的不妥当,权且自己拿主意吧。” 随后茯若只打发嫔妃们走了,倒是让太子与太子妃留了下来。 太子如今也有十六了,已是长成了以为俊秀青年,他自幼乃是薛氏养大,后来得知薛氏害了他的生母,对之薛氏的情分更添了几分复杂,后来薛氏殁了,太子倒是在东宫默默了半晌,只是哭了几声。如今茯若成了皇后,他自然只照着宗族礼法,只认茯若为母。而太子妃见茯若做了皇后,心下到底有几分不平,今日见着茯若让她与太子单独留下,心中更是添了几分疑惑。 茯若只是和颐浅笑的看着太子,道:“如今太子都已经这般大了,本宫初次进宫的时候,太子还不过是个只有一两岁的娃娃,如今也成了半个大人了。” 太子只温和道:“劳烦母后挂心了。” 茯若又对着太子妃道:“太子妃原先帮衬着打理六宫甚好,只是眼下本宫以为,还是少来插手六宫之事的为好。” 太子妃闻言大惊,只急切道:“皇后娘娘此言何意,儿臣不解?” 茯若冷笑道:“太子妃入宫也有甚久了,怎的如今还没有子息,如今本宫成了皇后,太子便是本宫的儿子,且皇家最要紧的便是子嗣,太子妃忧心六宫杂务本宫觉得到底不妥,还不如安心在东宫里,只早日怀有皇孙才是正经。” 太子妃不知茯若竟会这般,且句句击中正理,只道:“儿臣嫁进东宫不过一两年罢了,且子息也不是那般容易有的,但话又说回来,皇后娘娘入宫多年,膝下不也仍旧只有仁元公主一人么?” 茯若心下怒极,没曾想她做了皇后,这太子妃竟也还是这般桀骜不驯,太子也觉得不安,只是看了看太子妃。太子妃只是神色自若的的瞧着茯若。只待她如何应答。 茯若思索了一刻,只是道:“便是本宫膝下只有仁元一个公主,但本宫是皇后,后宫的皇子与帝姬都是本宫的孩子。母仪天下的道理难道太子妃不明白么?若是将来太子妃做了皇后,那又如何自处?” 太子妃不知茯若言语中何意,却见茯若又道:“本宫想着,待得得空了,也该着手给太子妃选几位侍妾在身旁,太子到底是储君,身旁只有一位太子妃,到底不妥。” 此话一出,太子倒是默默。而太子妃只气的苦闷,没曾想茯若居然是为了这个,亦不敢辩驳,生怕坐实了她嫉妒的罪过。只是静静道:“若是皇后娘娘有此念头,儿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多些人来伺候太子也好。” 当晚在凤仪宫的内殿,茯若只坐在询的身旁,静默不言,询瞧着茯若,半晌才道了一句:“皇后。” 这一声“皇后”才让茯若回过神来,原来她此刻已是她的皇后了,她瞧着询的面容,却见询依旧那个郎艳独绝的清隽男子,而她心中对他的爱意丝毫不逊于薛氏与韦氏。如今她终于成了与他并肩而立之人。心下五味陈杂。只是道:“臣妾就在这里。” 二人饮过龙凤交杯酒,殿里更是寂静如斯,只余帝后二人在此。 询轻轻握住茯若的手,他掌心的暖意,便渐渐的蔓延上心来,一缓缓暖了肌肤,融了心意。却见询凝视着茯若平声道:“这凤仪宫的陈设布置这皇后可还满意?” 茯若只是轻轻道:“一切都是极好的,臣妾没有什么不满的。” 询的神色不复昔日的温和,到了多了一份冷冽,只是道:“实不相瞒,这皇后之位朕原先是更属意于张昭仪,今日册封茯若为皇后,不过应仁惠太后之请,且又念及这茯若乃是朕的嫡亲表妹,想着后位给了自家人也好。” 待得询话语完了,茯若的心一分一分的凉了下去,没曾想这些宫女的流言都是真的,而最让她揪心是询居然在她册后的当晚亲口告诉了她,一时间茯若心中苦闷到了极处。 询轻轻颔首道:“皇后也不必忧心,朕今日告知你此事,不过是将心中多日的郁郁告知皇后罢了,如今你已然是皇后,须得明白母仪天下,厚德载物的道理,切不可似薛氏那般嫉妒生事。朕亦相信皇后不会辜负仁惠太后同朕的期望。” 茯若心头震动,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眼前这个相守相伴了十数年的男子,只是惨痛的发觉,原来他待她不过是这样罢了,自己心中自进宫了便只有他一人,而他的心中何曾又有真心爱护过她,即便册立她为皇后,焉知在他心中,自己不是第二个薛氏。 呆了半晌,才强自平复了起伏的心绪,只是浅笑道:“皇上与臣妾说的这般恳切,臣妾怎会不知皇上的苦心,臣妾自会恪守皇后之责,尽心打理后宫的。” 询慨然微叹:“朕想着等到过些时候,晋封玉璃的位分为皇贵妃,朕这些年也是对不住她,她有了一子一女却还是昭仪的位分,如今你已是皇后,这皇贵妃权且由她来做,只当是朕补偿她昔日所受的委屈。不知皇后有何计较?” 茯若莫名的心绪泛着不尽的苦涩,那苦闷似一片死海只将茯若生生困住,喘不过气来,茯若只是喃喃细语道:“皇上做主便是,臣妾心中没什么计较?” 询亦沉沉慨然:“如此便好,皇后首肯,朕亦放心了许多。今日也不早了,咱们权且歇息吧。” 随即询只是让人替他换了寝衣,便先行上床去睡了,茯若只是静静看着询的面孔,忽而觉得心中的不甘与愤懑骤然如冰裂灌入。而便是这样的心境,让她越发觉得头上的凤冠难以负荷,只叫她缓不过气来。 后宫茯若传第三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5章 番外:云林秋 薛氏的番外 随着我的废位,宣和十五年的深秋便在这样的萧瑟气氛中缓缓而来。我只跟在两个青衣小宫女身后,沿着那条静谧的小路上幽然前行。 行过一丛丛凄然枫叶,远远望着前方,却见是高柱在哪儿支使着小宫女,远远只听见他道:“将云林宫在好生打扫一番,别让薛氏在里头住的不安心。皇上虽废了她的后位,但下旨一切按着贵妃的供应用度,也别大委屈了她。” 众人又是一阵阵忙碌。我走得有些乏了,一个小宫女上前搀扶了我一下,缓缓道:“娘娘可是走得累了,那云林宫原是太祖皇帝的德穆皇后所住的,德穆皇后身子不好,六宫诸事又有昭贵妃打理,因此太祖皇帝特意让她住了这云林宫这清净地儿。而不照着宫里的例子居住在凤仪宫。如今娘娘被贬到这里居住,虽说偏僻却也是无法了。” 又走了半刻,便能看到云林宫的赤色宫墙了,高柱早已候在哪里,只是陪着笑道:“娘娘这便是云林宫了,还请您好歹将就些,奴才已然尽力了,这地儿已经闲置了一百余年了。虽有些破旧,到底也比冷宫要好些。” 我冷冷一笑,只淡漠道:“本宫此刻已不是皇后了,只是被皇上所废弃之人,倒是还难为高公公肯这般费心。” 高柱只是道:“娘娘且珍重,虽说如此被困囚这里,到底每个月还是按着贵妃的例子来的,想必也不会过得太过恣睢。” 我并没有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进了里头去。却见那里头委实是破败极了,四下里都散着一股似乎长年累月无人居住的霉烂之气。便是高柱先前已让人打理了数次,也丝毫不能掩饰这宫苑的荒芜。 我身边的宫女早已在慎刑司的时候被处死殆尽,便是唯一苟活的云修也是被询下旨逐出宫去了。而询对我早已是厌弃如斯,将我废位过后,只是随意让人从内务府又挑了一位小宫女伺候,便再不理会我的事。我细细观望着院落的景致,因着太祖的德穆皇后极是喜爱芭蕉,这院里种了不少,便是德穆皇后谢世早已有百年之余,而这院落中的花草也依旧有宫女来打理。但我今日细看,院里的芭蕉似乎有些败了,只颓颓的垂着头,靡出几滴黯黄的汁液。这样的情景让我惊心,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已然斗败了,失去了凤位,所居之处再也不是富贵堂皇的凤仪宫,而只是如此一间破败宫殿。 我缓步跨入那朱漆雕花的大门,正殿里暗沉沉的。我只吩咐那小宫女芹英去将里头再略略整理一番,才缓缓然坐在里间的长窗下,只在心里黯黯然,自己的余生怕是便要在这地方度过了。无声的叹息一声。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随后数月都是这样的郁结难舒。 只是偶尔缓缓沉思,自己入宫之初,日子是那样的明媚鲜艳。询在我入宫之后,便亲自到了我的居所翊坤宫,只是让太监高柱将贵嫔的册文交与了我,还温和道:“这便是蘩懿日后的居所了,只在这里安心便是,所有什么不惯的。告诉朕便是,反正咱俩日后是要朝夕相处的。”便是在这一刻,我的心彻底沦陷。 而最让我不悦的便是他身边早已有了皇后与韦昭媛。皇后是他的发妻,虽说皇后生的姿色平庸,细细而看,也会发现一种温婉秀丽的韵味,而韦昭媛,她自然是生的极美的。不怪乎询是那样的喜欢她。便是他这样的宠爱,让我心里总是空落落的,询便是待我再好,但终究也是及不上韦氏的。便是这样不甘,使我渐渐意识到只有成为询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我才能让询在心中更为看重我一些。便是这样的执念,使我将眼光放在了皇后的凤座上。便是这样的一番算计,使得懿仁皇后临盆过后,因着产后身子料理不善,便早早谢世了。而到底立谁为继后,成了询最为头疼的问题。 我只记得在一个初夏的午后,我如常去给昭惠太后问安。正在言语间,却闻得殿外太监的通传,却是询来了,昭惠太后只让我去里头的内殿里先躲着。我虽不明其意,却只有照做了。 却见询走到了里头,昭惠太后只是淡然道:“懿仁皇后过世也有些日子了,皇帝可有想过再立新后的事。” 询闻得此言,只是眉宇沉痛,声音也有些无力,道:“回禀太后,朕还没曾想过。懿仁皇后过身还不满周年,儿臣觉得所以此时便想着再娶新后的事,到底有些薄情了。” 昭惠太后只沉稳一笑,缓缓道:“皇帝对发妻深情乃是极好的,只是眼下,你已是九五之尊的皇帝,坐拥天下,身边焉能没有母仪天下的人。且懿仁皇后逝世已久,便是为着尚在襁褓中的皇长子思量,皇帝也应该尽快再立一位皇后来照顾他才是。” 询却是陷入了沉沉的思量,良久才道:“倒是朕思虑的不长远,今日多亏了太后点醒了朕。” 昭惠太后轻叹一声,道:“哀家瞧着贤贵妃倒是极好,既有资历,出身又尊贵,且懿仁皇后有孕期间,她也帮着协理六宫,宫里的事务她也都知道,于情于理她都是继位皇后的人选。” 我闻得昭惠太后此言,只觉到底也不枉费我一番算计,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询一向对她极为敬重的,有着昭惠太后的授意,我只觉得后位唾手可得。 随后便是询长久的沉默无言,良久才闻得昭惠太后冷冷道:“此事,哀家料想你母后也与你提过,只见她是如何说?” 询只平声道:“母后只说待得选秀过后,充实后宫,再与嫔妃中择一人入主中宫。且朕想着如今敬贵嫔有了身孕。母后是想着让敬贵嫔。” 言语未完,昭惠太后只冷笑道:“敬贵嫔即便有孕,那又如何,她不过乃是先皇后的陪嫁侍女,像她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如何能够成为皇后,常言道木腐不能为柱,人卑不能为主。且敬贵嫔眼下怀着身子,倘若她诞下皇子,又让她成了皇后,皇长子又该如何自处呢?皇帝可曾好生思量过此事。” 这样斩钉截铁的一番话,使得询终于回转了心意。三日后,询正式于早朝下旨册立我为皇后。 宣和元年的八月初六,立后大典由礼部和内务府全权主持。 只见册文华丽且隆重: 朕惟道法乾坤c内治乃人伦之本。教型家国c壸仪实王化之基。资淑德以承庥。宜正名而惇典。咨尔贤贵妃薛氏。乃御史中丞薛广义之女也。钟祥世族。毓秀名门。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c风昭令誉于宫庭。雍肃持身c允协母仪于中外。兹仰承昭惠太后慈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尔其诚孝以奉重闱。恭俭以先嫔御。敬襄宗祀c弘开奕叶之祥。益赞朕躬c茂著雍和之治。钦哉。(引自清圣祖孝昭仁皇后钮祜禄氏的立后册文) 便是在我封后不久,韦氏诞下了一对龙凤胎,询只下旨封了她为正一品的敬贵妃,或许是因为询对她的一份亏欠,自她封了贵妃,询对她却是越发的宠爱起来。而对我却是一日胜过一日的冷淡。 随后,询的身边的嫔妃却是越发多了,苏才人,文充仪,以及那个宫女出身的张氏。还有奉了仁惠太后旨意入宫的宋昭容。嫔妃只一日多似一日。 便是在这样沉寂而落寞的时日,我才发觉我已然有了询的孩子,或许是因为这个孩子,询对我态度倒是和缓了许多。而这个孩子降生后不久,便因胎里不足而逝世了,而我也因为生这个孩子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后却是再也不能有孕。而我这样悲苦的境遇,却并没有换来询的怜惜,因为此时他的目光已然全部都转到宋昭容的身上去了,宋氏的得宠荣光正好对应着我的落寞。每每夜深人静,我都会细细思索着我的孩子,倘若他还在,或许询想着这个孩子,便多来凤仪宫驻足。想的久了,再回过神来,却见泪痕湿。 我正在悠然思索,却闻得殿外驻守的侍卫的通传声:“昭仪娘娘到。” 我只冷眼看着门外,瞧着那张氏缓步而入,身边还有她身边的小太监。只见她穿的极是华贵,一展春水罗翠色的百子缂丝对襟云锦袍。浅金桃红二色流云纹滚边,每一滚都夹了玫瑰金丝线,行动间闪闪熠熠,如艳阳高照下灼烈艳艳的金色葵花,炫目动人。却见她静静立在那儿,却不说话。 那小太监只呵斥道:“见了昭仪娘娘,你怎敢不起身跪拜。” 我瞧着张氏那漠然高傲的面孔,只觉得生厌,只冷声道:“本宫从未听过皇后要向区区一介昭仪行礼的规矩,且你口中的昭仪,不过只是一微贱的宫女,即便她生了皇子,她也仍旧是个身份卑贱之人。” 那小太监却是喝道:“大胆罪妇,你眼下已被废后,怎敢再以皇后身份自居。” 张氏却只缓缓道:“她不必跪拜本宫,眼下后宫名分未定,本宫也不必急着同她较量。” 言语间,张氏只示意那小太监出去了,我冷眼瞧着她,只是讥讽道:“怎么,如今你要做皇后了,皇上可是已将凤印交与你手中了。” 张氏只是依旧和气道:“皇上已晋封惠贵妃为皇贵妃,不日便会下诏立惠贵妃为皇后的。” 我只冷冷笑道:“到底是你没有做皇后的命格,你处心积虑的除掉本宫,后来还不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张氏只是阴冷一笑,便柔声道:“本宫从未有过做皇后的心思,只要皇上的心思在本宫身上,那便足够了。” 我闻了她的言语,心下不禁一阵恻然,只是无奈道:“难为你倒是看得通透。” 张氏只笑意款款,眉目濯濯,道:“并非是嫔妃看的通透,只是因为娘娘太过于在意后位了,却深深忽略了皇上的情分,如此一来,你这后位怎还能坐得长远呢?” 我只凄婉一笑,道:“在意与否,本宫眼下终究是败了。只恨本宫当初心软,待得你被昭惠太后贬入冷宫的时候,本宫真应该一举结果了你,便如同对付顺安贵人,婉顺贵妃那样利落,也省的今日留下祸患。” 恨到极处,我只激得剧烈咳嗽起来。 张氏笑脸盈盈,嘴角衔着诡秘而治艳的笑意,温和道:“便是本宫算计了你,也是你咎由自取的缘故。娘娘所行的恶事,不消本宫说,娘娘心里也有数吧。懿仁皇后生产过后,使宫女在她的补药中动了手脚,使得懿仁皇后身子虚弱而亡,陷害洪昭仪不能生育,还有婉顺贵妃的孩子,还有顺安贵人难产身亡,这些都是娘娘所为吧。” 我闻得她将这些我做过的事,悉数说了出来,只是心下怒极,转瞬颜色清淡沉静,一字字清如碎冰,道:“一切都是她们咎由自取,本宫是皇后,她们只是嫔妃。便是懿仁皇后,她出身平庸,怎能担得这母仪天下的位子?” 张氏只托着粉杏的腮,轻裁漫拢的云鬓下,远山含黛的长眉,秋水为盈的漆眸,唇红齿白间缓缓吐出,道:“这便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了,娘娘算计了半生,只为保全身后的富贵与家门的荣耀,但一切悉数都成了空,皇上已经下旨削去你父亲的职位。还将他贬黜为平民。并且下旨流放南方烟瘴之地。如今看来,娘娘可算是家破人亡了。” 我心中已是惊骇不知所以,只是瞠目道:“不会,皇上不会如此狠心,我父亲乃是先帝提拔的御史中丞,他尽心辅佐皇上十数年,皇上他不会如此绝情。” 张氏只得意道:“薛氏一族以外戚身份把持朝政多年,且又有筹谋储君之嫌,这样的大罪还不够抄家流放么。” 我只争辩道:“胡说,润儿的太子之位乃是皇上亲口下旨册立的,怎会是本宫的母家筹谋。本宫的父亲也只是忧心国事罢了。” 张氏闻言,只是明媚笑道:“可怜你父亲一心为国,到了皇上的眼中还不是成了怀有私心。” 我只能承认,缓缓道:“想必又是昭仪在皇上哪里吹了不少的枕边风吧。” 张氏唇角笑意不减,道:“本宫只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告诉皇上罢了,谁知皇上竟信了。如今娘娘的一番心血都悉数付之东流。即便太子登基称帝,恐怕在后宫颐养天年的也是惠皇贵妃了且说太子得知你谋害了他的生母,只怕便是日后他有心要恕你罪过,也会被群臣所阻拦。” 她说着,笑的花枝轻颤,牵动鬓上花钿,金翠明灭。 待得她终于笑的累了,她才拂衣起身,临走前,只是笑意深远的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娘娘且好生在这住着,到底皇上看在昭惠太后的面上还是给了你贵妃的份例。” 我只含了一缕冷笑,却不答话。我只觉得我这一身全然是被自己所糟蹋了。旁人都以为我最爱后位,谁又知我心中真正所愿,而我穷尽一生所求的,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询,他的心里到底还是恨毒了我。 日已西沉,天色已是露出了不少的黯淡之意。只给人一种压抑的寥寥之感。我缓缓抬首,忽而见云林宫内的一株牡丹开的却是极好。 我已然心如死灰,后位已是没了,便是家门亦未能保全,我一生荣耀最后悉数都归了那宋氏。枉费我算计多年,如今临了了,却是一无所有。 看着那一堵红墙,只是无限悲怆的笑道:“这一堵高墙,便消耗了我半生韶华。如今魂归此处,却也是无奈。” 我只向那堵墙奔去,随后,我的思绪便已渐渐迷离。 还记得是那一年的初夏,我初次在翊坤宫里见到了询,他的笑容是那般的温和,模样是那般的清隽。却见他笑意温和的说:“往后咱们可是要朝夕相处的,你可万万不要拘谨。”“朝夕相处”便是这样的简单的四个字,便成了我一生的执念。 宣和十五年十月初六,废后薛氏自裁于云林宫,年三十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6章 如愿坐上凤位,却因皇帝猜疑,岁月皆是如坐针毡。 仁惠太后薨逝,失去了唯一靠山,日子过得更加隐忍。 入宫多年只求不相负,奈何帝王之家,几多真爱? 与玉璃反目,昔日相濡以沫之人今日更是成了不共戴天之仇。 心机深沉的昭惠太后十余年处心积虑,到底还有几多算计。 白玉作堂金作马,但处处都露着杀机。。。 第一章 茯若册封皇后半月后,宋代溪被加封为一品殿阁大学士,茯若的婶母亦被册为正一品诰命贞顺夫人。随后贞顺夫人便亲自入宫拜见茯若。 见了婶母,茯若自是十分欢喜,先前后宫因着薛氏风刀霜剑的逼迫,茯若因生怕出了什么祸事,也极少让婶母入宫来探望,便是静慧帝姬下嫁过后,因着此事多少拂了薛氏的脸面,茯若深知薛氏奸恶之性,只恐她借故发难,故而自静慧帝姬下嫁过后,便不让她们再入宫来探望,如今茯若做了皇后,可谓是事事通达了。 婶母眼见着茯若如今的身份,只是絮絮道:“昔日,娘娘入宫时,我本是万分不愿的,只是生怕娘娘在这里受了委屈,如今看着娘娘母仪天下,我心里倒是踏实了许多。” 茯若淡淡一笑,道:“先前的日子是不怎么好过,好在如今也好过了。宫中诸事都顺了本宫的心思,只有几件。”言语到此,茯若倒是皱了皱眉头。 婶母眼见茯若情况,心下觉得奇怪,便道:“娘娘如今统摄后宫,还能有什么烦心事?” 茯若只是无奈摆摆手,道:“六宫岂是这般好统摄的,且不说上有昭惠太后时常过问六宫事务,便是那太子妃苏氏,原先本宫为嫔妃的时候便与本宫不睦,如今本宫做了皇后,虽说她面上尊敬,可她仍旧事事与本宫相左。且说,眼下仁惠太后的身子也是越发不好了,本宫只是担心有个万一?” 婶母迟疑片刻,摇头道:“娘娘说的在理,仁惠太后倘若不好了,我也只担心娘娘的安危啊,那昭惠太后素来可是恨毒了咱们宋氏,若是由她一宫独大,只怕对娘娘不利啊。” 茯若冷冷道:“本宫担忧的也是这一层,皇上对本宫的情意大不如从前,自从仁元晋了公主的身份,他也极少来凤仪宫探望咱们母女,每日下了朝便是去玉璃的永安宫。好在玉璃与本宫交好,如此想来,本宫也能稍稍安心。” 待婶母出宫的时候已是临近黄昏了,茯若亲自将她送到了宫门外,只好生叮嘱数句才依依不舍的离去,婶母上了轿子,茯若微微湿了眼眶,只是低低道:“好歹注意身子,叔父今封了大学士的官职,婶母只在家里享福便是,其余的事也不必操劳。” 婶母只是含泪笑道:“娘娘且快些回宫去吧,好在圣上天恩,家眷每月可入宫探视一次,往后总还有相见的时候。” 往后数日,后宫的日子倒也是宁和而悠逸,只是因着茯若执意要给太子纳妾,倒是让太子妃的面子挂不住,只在凤仪宫与茯若说了许久,后宫诸人谁也不敢置喙,唯恐得罪两头,便是因着这件事,三月里,整个后宫都显得沉闷无聊。 茯若偶尔与玉璃商议此事,只是无奈笑道:“那太子妃的性子也当真执拗,本宫想着给太子纳妾也是为了开枝散叶的好事,奈何她妒性太重,死活不依,这是让本宫十分头疼。” 玉璃拨了一颗葡萄,缓缓放入口中,只是淡淡笑道:“皇后娘娘这话说笑了,娘娘是后宫之主,也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那太子妃便是您的儿媳妇,她怎敢这般无礼。” 茯若只是淡淡道:“那太子妃的心里何曾真心拜服过本宫。本宫每每与她言语,瞧着她眼角神色间,都露着鄙夷之色。”茯若冷笑两声,复又道:“依着她的主意,只怕认为本宫不过是嫔妃扶正的皇后,她乃是名正言顺的嫡太子妃,她眼中怎会容得下本宫呢?” 玉璃轻笑道:“那太子妃也到底骄横了些,臣妾多次和端懿帝姬在御花园碰上她,她也是冷冷淡淡的。” 茯若只是凝神思索道:“本宫且先着手寻个容貌出众的女子放在身边,待得合适时机,便将她赠与太子,若是那太子妃再有旁的心思,本宫也好借机打发了她。” 玉璃含笑道:“此等小事,何必要皇后娘娘亲自动手,只让臣妾去寻便是了。” 茯若只道:“那便有劳玉璃了。” 宣和十六年四月初四,仁贵妃闵氏诞下一女,帝悦,封为和贤帝姬。 晚间,询只在玉璃的永安宫歇息,二人用完了晚膳,只在一处说话,询只是微微叹气道:“仁贵妃未能一举得男当真是可惜啊,朕膝下的皇子只有三位,虽说润儿与澄儿都已娶亲,但至今仍无子息,而溶儿也还只有六岁,朕的心里到底不好受。” 玉璃只是颔首微笑道:“到底是皇后娘娘贤德,想着太子久来未能有子嗣,还想着给太子纳妾呢?” 询只是沉吟道:“难为她费心了。只是太子的性情太过于温厚了些,而澄儿的性子又太过于武断了些。他兄弟二人都不甚得朕之意。” 玉璃见着询这般语气,只是淡淡笑道:“皇上膝下的皇子原本就不过三个,若是太子和二皇子都不得皇上之意,哪有还有谁呢?” 询长叹一声,只道:“可惜溶儿太年幼了,若是溶儿的年岁再大些,那便是极好的。”询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心思甚为专注,玉璃在一旁听着,只静静微笑,不发一言。 随后,询回过神来,只是对着玉璃愧怍道:“朕心中原先属意的皇后之位,原本是给你的,只是因着仁惠太后请求,朕也不好违拗了太后之意,这才册立了茯若。” 玉璃只是静静道:“这些臣妾都知道,臣妾并不在意那些,且臣妾的家世不及皇后娘娘万分之一,这母仪天下的位子岂是能随便坐的。” 询沉思良久,道:“朕原先想着晋封你为皇贵妃,随后自册了皇后以来,诸事繁多,倒是让朕淡忘了此事,如今却是迫在眉睫了。” 玉璃犹豫再三,道:“皇上三思啊,皇贵妃位同副后,非比寻常,若是贸然册立了臣妾为皇贵妃,臣妾只怕皇后面子上不好看,也引得旁人议论。” 询的手指笃笃地敲着乌木书桌,思忖着道:“宫中眼下儿女双全的人也只有你了,韦氏追封了皇贵妃,如今你还只是个昭仪的位分,后宫里只许有两位贵妃,宜贵妃与仁贵妃的品行都是极好的,朕也不忍降了她们的位分,但更不忍委屈了你,所以权且让你高出她们一头,封皇贵妃倒也好些。” 玉璃还欲再言,询只是不听。便自顾自的去歇息去了。 过了十日,询正式下诏册封玉璃为皇贵妃。因着玉璃一再推辞,询只是稍稍让了些步,只让礼部大臣拿着圣旨往永安宫宣读,免去了繁琐的的仪式。 却见玉璃身着金银绣线鸾鸟绣纹牡丹明黄朝服,灵凰髻上珠饰繁多,只跪接圣旨,却见那礼部大臣缓缓念道: “朕惟彤闱赞化。本敬顺以扬庥。紫掖升名。表恪恭而锡庆。爰稽彝典。式播温纶。咨尔昭仪张氏c早侍深宫。夙娴懿范。襄廿年之内治。麟趾凝祥。超九御之崇班。凤章优秩。自膺册命。益茂芳徽。只事小心。克承欢于璇殿。含章明顺更流誉于椒庭。兹仰奉仁惠皇太后懿旨。以册宝晋封尔为禧皇贵妃。尚其勉副慈恩。光昭壸德。永怀淑慎。辉翟服以垂型。弥凛谦冲。绵鸿禧而迓福。钦哉。”(引自清高宗孝仪纯皇后魏佳氏册皇贵妃册文,略有修改) 玉璃接了旨意,只是叩头谢恩,随即安顿一切,便去了寿康宫向仁惠太后谢恩。仁惠太后此时已是命入膏肓,看着玉璃着锦衣华服而来,只是讷讷无言,待得玉璃行完了大礼,也只是淡淡道:“你果真是个没叫哀家看走眼,先前哀家抬举你做了常在,如今你自己竟能爬到皇贵妃的位子上。” 玉璃闻了此言,知道仁惠太后话中有话,只是和颐笑道:“臣妾能有今日都亏了仁惠太后和皇后娘娘的提拔之恩。” 仁惠太后只是无力道:“但愿你能好生记着这些。” 玉璃还欲再言,仁惠太后似乎是病的无力了,只会挥了挥手,示意让杨尚仪带玉璃出去了。待得玉璃走远后,杨尚仪回到仁惠太后身边,只是不解道:“禧皇贵妃乃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且她与皇后交好,太后为何似乎对她晋封皇贵妃之事心中不悦?” 仁惠太后的神色极是懊悔,只是定定道:“哀家如今也是追悔莫及了,张氏晋了禧皇贵妃,皇后危矣。” 杨尚仪只是吃惊道:“怎会如此,禧皇贵妃素来与皇后交好,昔年皇后受废后污蔑被禁足永巷,若不是禧皇贵妃拼死相救,皇后生死未卜,且说禧皇贵妃被打入冷宫,也是太后娘娘和皇后将她救出,这些在宫里可都算是过命的恩情啊。” 仁惠太后是无奈摇头道:“哀家原先只知道皇后的命格,随后才得知了张氏的命格,她与皇后乃是相冲的命格。那方士所言,她二人若是分庭抗礼,是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如今茯若做了皇后,张氏便是皇贵妃。她二人迟早会反目成仇的。” 杨尚仪微微迟疑,道:“那方士之言,岂可尽信,太后多虑了。” 仁惠太后只是淡淡笑道:“哀家一生笃信此事,便是早年因德宗薨逝被迫出宫,也是有一方士说哀家乃是后福之人,哀家原先不信,随后的事情你都瞧见了,哀家母凭子贵成了圣母皇太后。” 杨尚仪此刻也是讷讷无言了。 深宫寂静,玉璃坐在往乾元宫的轿子上,神情沉静让人觉得害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7章 待到四月十五的时候,玉璃果真寻到了一位适龄女子,不消茯若吩咐,玉璃便将她带到了凤仪宫去,只向茯若讨个示下。 茯若正坐在凤座上,神色冷淡,打量了那女子半日,只见她生的眉目端正,肌肤胜雪,星眼如波,皓齿排玉,明艳非常,美秀异常。这才慢悠悠道:“皇贵妃选的人自然是好的,本宫也没有旁的话了,模样生的也好,却不知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家世如何。” 那女子只是低低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姓柳,小字墨如,今年十五,父亲乃是宣抚使司副使柳山。” 茯若只对玉璃和颜笑道:“人生得好,名字倒也优雅。家世也还妥当。本宫想着太子定会喜欢她的。” 玉璃只一笑置之,道:“若能如此,臣妾也能心安了,总算未能辜负皇后娘娘的嘱托。” 茯若只让人将柳氏安置于凤仪宫的一处别院里,秀儿将她带下去过后,茯若方才正色对玉璃道:“如今你晋封了皇贵妃,原本便是喜事。谁算是成全了你素日的心气。” 玉璃淡淡道:“皇后娘娘误会臣妾了,晋封一事乃是皇上所愿,并非臣妾所求。原先臣妾也觉得此事十分不妥,奈何皇上执意如此。” 茯若笑色满目,道:“本宫也未曾怪你,你又何必急着为自己辩白。且说你平日里和本宫走得近些,你做了皇贵妃,也总比旁人要好些。” 玉璃只是淡然道:“皇后娘娘能这般想便是极好了。” 二人只说了几句便散了,正巧第二日太子夫妇前来凤仪宫向茯若问安,茯若只让人将柳氏带出来,让她同秀儿一起在旁侍奉。只是笑着道:“润儿如今也有十七了,母后如今入主中宫,也没有旁的心思,只愿着能早些抱上皇孙。” 太子闻言,脸上微微有些愧怍,只是道:“儿臣不孝,让母后挂心了。” 太子妃在一旁看着茯若神色,心中不忿,只是冷淡道:“皇后娘娘多虑了,如今儿媳和太子都正当盛年,子嗣往后也是会有的,何必皇后娘娘挂心。” 在一旁侍奉的秀莲,神色淡漠道:“太子妃失礼了,皇后娘娘乃是太子殿下的母亲,为何太子妃不随着太子一般称作母后,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又是何意。” 太子妃见了秀莲公然训诫她,心下更是忿忿不平,只是冷冷道:“孤是太子妃,若是孤有错,皇后娘娘自会训诫,岂容你这奴婢来多嘴舌。” 话音刚落,太子只对太子妃示以不悦的表情,只是冷冷道:“你怎敢在母后面前放肆?还不快快向母后请罪。” 茯若见了,只是和蔼道:“太子妃言之有理,何必向本宫请罪,太子妃未称本宫为母后,想必她心里不愿意承认本宫这位皇后,前些年她嫁入东宫的时候,本宫还只是小小的惠贵妃,她是从正门抬进来的嫡妃,怎么是咱们这些个继室能与相比的。” 太子妃闻了,亦不觉得难堪,只是顺着茯若的话接下去,道:“皇后娘娘言重了,儿媳只是私下以为娘娘虽为中宫,但终究只是太子名义上的母亲,母者,乃是生身养育之人也。太子乃是懿仁皇后所出,乃是薛氏所养。” 话还未曾说完,太子便怒道:“快些住口,你怎可说这些不敬的话语。难道你是要孤命人将你拖出去么?” 太子的性子素来温和谦恭之极,自太子妃入门以来,极少与太子妃争辩,便是有时太子妃无理取闹,太子也是一笑置之,不与她动气,今番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倒是唬住了太子妃。茯若见了,心下越发欢喜,只是道:“太子妃所言无差,润儿的确不是本宫生养的。但本宫既做了皇后,定会将太子视若己出。” 太子只是向茯若请罪,道:“还望母后原谅。” 茯若示意让柳氏走到她身边,只是道:“前几日母后去宫外寻了一位适龄女子,年岁也不过才十五,她的家世倒也还好,本宫想着做主让她给润儿做侍妾,不知润儿意下如何?” 太子闻了,只是呆了半晌,太子妃在一旁,唯恐太子又动肝火,只是不敢再发一言。过了半刻,太子才道:“既是母后所言,儿臣自当遵从。” 茯若浅浅一笑,道:“不知太子要给她什么名分?” 太子抬眼看了看柳氏,也不假思索,便随口道:“且先封为淑媛吧。” 柳氏只向太子谢了恩,茯若复又开口道:“润儿且将她带回东宫去,只是有一条,好歹别给她委屈受,到底她是本宫选给你的,若是传将开了,本宫这个皇后的面子也不好看啊。”这话显然是说给太子妃听的。且说太子妃闻了此言,只是不发一言。 太子夫妇二人给茯若跪安后,便带着柳氏退下了。待得人走远了,秀莲才笑道:“娘娘这下子可算把那个太子妃彻底治住了,只是奴婢担忧,依着那太子妃善妒的性子,只怕那柳氏便是入了东宫也不好受啊。” 茯若冷笑道:“再不好受也与本宫无关了,且本宫还盼着那太子妃生出些事来,到时候,本宫也好寻个由头摆布了她。” 秀莲还有不明,只是神色疑惑,茯若瞧了,只是笑道:“女子嫉妒乃是德行之大亏,若是坐实了这条,本宫乃是中宫皇后,贬黜一位失德的太子妃又有何难。且本宫如今与她结怨颇深,便是本宫如今做了皇后她也能这般对本宫不敬,若是太子登基,凭她做了皇后,本宫这位太后岂不是要事事受她的眼色看了。” 秀莲只是连连点头,只是道:“到底是皇后娘娘深谋远虑。” 且说太子即纳了柳氏为淑媛后,对着原先太子妃的恩宠但是淡了许多。茯若得知,只在一旁暗暗欢喜。 宣和十六年的春夏之交,仁惠太后病重,遂至弥留。先到了寿康宫探望的,却是昭惠太后,瞧着病榻上奄奄一息的仁惠太后,昭惠太后只打发宫女太监都下去了,这才慢慢坐在仁惠太后旁边,和颜悦色道:“自姐姐被封为圣母皇太后以来,与哀家争斗了十余年,如今姐姐就要先行一步了,哀家特来相送。” 仁惠太后强支病体,只是冷冷笑道:“妹妹也不必欢喜,如今妹妹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左不过便是哀家先行一步罢了,哀家只在黄泉路上碰到了明宗皇帝,哀家也好与他说说他册立的皇后上官氏是如何的威势赫赫。” 昭惠太后闻得明宗皇帝,神色登时不悦,只是冷声道:“姐姐便是碰上了明宗皇帝那又能如何,若他还在时,哀家还惧他三分,如今他早已薨逝多年,哀家乃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母后昭惠皇太后,便是当今皇帝也要看哀家的脸色,姐姐拿明宗皇帝来吓唬哀家,又有何用。” 仁惠太后见得此景,只是笑道:“难为妹妹有这般的胆识,莫说是做太后,便是相仿则天女皇登基,又有何难?”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冷声道:“不消姐姐为哀家操心,待得哀家往后做了太皇太后,哀家自会垂帘听政,且哀家定会诛你宋氏满门。” 仁惠太后冷漠的看了昭惠太后一眼。只是摆了摆手,道:“如今妹妹人也来了,威风也显摆了。还有若无旁的事,还是先行离去。哀家不惧妹妹诛灭我宋氏,上官氏把持朝政多年,妹妹可曾知道登高必跌重的道理,只怕未及妹妹动手,那上官氏早已被屠戮殆尽。”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充耳不闻,只是自行离去了,临走前只道了句:“便是真有那日,姐姐也是未能瞧见了。姐姐养虎为患。提拔了张氏,如今姐姐撒手一去,皇后原本便不受皇帝喜爱,如今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这一席话,更是说中了仁惠太后心事,她显然是惊惧到了极处,只是不住的咳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8章 待得茯若与询到了寿康宫的时候,仁惠太后还剩下最后一口气,她抬起沉重的眼眸,见着帝后二人都来了,只是吃力道:“皇帝,皇后都到了,快到哀家身边来。” 茯若见状,心下一酸,不由得落泪道:“太后娘娘,您可千万要好起来。若是太后娘娘不好了,臣妾在这后宫可真真是要没了主心骨了。” 询只执着茯若的手到了太后跟前,才缓缓道:“母后,儿子不孝,母后可万万要将身子养好,待得往后,儿子好生孝敬母后,来报答母后的生育之恩。” 仁惠太后只是无奈笑道:“不必了,哀家以端敬皇后女史的身份入宫,能做到今日的太后之位,都是母凭子贵罢了,皇帝自登基以来,事事都顺了哀家的心意,便是哀家的母家,如今也渐渐发达了,哀家也不多求了,只是一件,万望皇帝要答应哀家。” 询闻了,忙道:“何事?母后尽管说,儿子定当不辜负母后的盼望。” 仁惠太后看看茯若,只是无力道:“皇后,乃是我的侄女,还望皇帝善待与她,倘若她往后做错了什么事。皇帝好歹宽恕她。” 询的眼色越发的疑惑,只是无奈笑道:“母后多虑了,皇后宽仁待下,侍奉两宫太后也都尽心尽力,六宫事务更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儿子怎会生了废弃的她的心思,且皇后到底是国母,儿子原先已废弃一位皇后,倘若再废弃第二位,百年之后的史书工笔又该如何指责儿子了。” 仁惠太后只将茯若与询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只是吃力道:“帝后和睦乃是天下万民之幸。哀家只望着皇帝可做个名扬后世的圣君。” 询只是道了一句:“母后。” 茯若只是哭诉道:“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再无别的话语。 仁惠太后渐渐没了声息,询只是紧紧抱着仁惠太后的身子,哭喊道:“母后,母后,儿子不孝,万万不要离儿子而去啊。” 茯若伏在地上,大哭,只是口里不住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殿外的太监尖利的声音响彻六宫:“仁惠皇太后殁了。” 话传到长乐宫的时候,昭惠太后只是静静在跪在佛像前,待得洪尚仪将此事说完了,才缓缓睁开眼,淡漠道:“如今哀家当真是这后宫独一无二的太后了。” 洪尚仪欢喜道:“如今那仁惠太后没了,且看皇后独自一人如何在后宫支撑下去。” 昭惠太后冷冷笑道:“也不消咱们动手,如今那张氏晋封了皇贵妃,权且只看着她们两起萧墙。” 洪尚仪静静一笑,再不多言。 因着仁惠太后逝世,举国哀痛,询自是极尽孝道,为仁惠太后上谥号“安顺”,在加上先前所上的徽号,全谥为“仁惠昭穆齐淑安顺皇后”。与德宗,端敬皇后同葬裕陵。便葬于裕陵的右侧。询为此辍朝一月。 东西六宫更是上下均为仁惠太后戴孝,便是昭惠太后也去了些许珠饰,每日打扮的甚为清简。 茯若偶尔前去乾元宫宽慰询,却见询只是专注的批阅奏折。闻得脚步声,才抬起头来,只道:“皇后来了。” 茯若款款温言道:“臣妾担心皇上过于伤心,特来乾元宫探望皇上,不论如何,还望皇上万万要保重身体,倘若皇上的身子也不好了,便是仁惠太后在天之灵得知,也会不好受啊。” 询只是无力“嗯”了一声,道:“皇后有心了。” 兴许是暑热,夏日的暑气如温泉热汤,蓬蓬勃勃洒落下来,更教人觉得乾元宫内窒闷异常。茯若知道询心情烦闷,也不便多久留,坐了一刻便称凤仪宫有事,先行回去了。 而寿康宫一直都有宫嫔举哀,太子夫妇更是接连数日都在寿康宫。知道深夜才回去,第二日一大早便又到了。茯若看了,多多喟叹太子孝顺,太子妃因着上回的事,对着茯若倒是多了几分恭顺,也不再似从前那般桀骜不顺。太子自从纳了柳氏为淑媛过后,倒是对太子妃冷淡了许多。 待得到了寿康宫的偏殿,茯若只坐在上座,太子夫妇二人进来歇息,茯若见着太子单薄的身子如今越发瘦了,只是关切道:“仁惠太后逝世,本宫的心里也是万分不好受,且本宫瞧着太子的身子都是比先前憔悴了许多。” 太子只是缓缓答道:“回禀母后,儿臣不过因为皇祖母逝世,心下哀痛,不思饮食,所以才比平日消瘦了些,还望母后勿要挂心。” 茯若慢慢喝了一口水,才缓缓道:“母后怎能不挂心呢?你父皇已经是万分的伤心了,你的身子原先便不好,且这几日举哀你也确实太劳累了些,倘若你也不好了,母后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太子只是恭声道:“是,儿臣谨遵母后的教诲。” 随后茯若只打发他们二人下去了,只让秀莲到跟前来,只是冷声问道:“怎的如今的太子瘦成了这个样子。” 秀莲面有愧色,只是支支吾吾了半天,茯若急了,便喝道:“你伺候本宫多少年了,还不清楚本宫的性子么?本宫问什么你且说什么便是了,到底为何?” 秀莲这才无奈道:“奴婢也只是听东宫里伺候柳淑媛的小宫女说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且说太子似乎宠爱柳淑媛的紧,每晚都是在柳淑媛房里过夜的,且听伺候柳淑媛的人说,她为了早日怀上孩子,还让太子去饮用鹿血等壮阳之物。” 茯若闻了,只是冷冷笑道:“原先本宫瞧她生的端庄秀美,没曾想也是个狐媚子。” 秀莲只是道:“奴婢想着这事到底不堪,且太子岁数也大了,闺房之事也不便与皇后娘娘细说。” 茯若道:“权且不管她,若是那柳氏当真早日怀上子嗣,也算是一件喜事。” 主仆二人只出了偏殿,吩咐了众人几句,便打道回凤仪宫去了,行在路上,茯若坐在轿子里,只是好奇道:“怎么这几日不怎的见禧皇贵妃?” 秀儿答道:“回禀皇后娘娘,禧皇贵妃身子不适,自上回仁惠太后的丧仪完了后,禧皇贵妃对皇上称病,皇上体恤她,只说这些日子的举哀让她都不必来了。” 茯若闻了,无奈叹息道:“皇上待她果真是极好的,本宫这些时日忙得神思倦怠,皇上连句宽慰的话也没有。” 秀儿听得茯若自哀,忙劝解道:“皇后娘娘到底是皇上的妻子,禧皇贵妃再是得宠到底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的。” 茯若只冷冷笑道:“昔日的薛氏还不是也时常这般自欺欺人,到头来还不是说废便废了。” 秀儿道:“那到底是薛氏作恶太多,皇后娘娘厚德载物,薛氏怎能与娘娘相比呢且皇上到底与皇后娘娘乃是姑表兄妹,论起这层关系,娘娘在皇上心中也是与旁人不同的。” 茯若只是静静道了句:“但愿如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9章 太后丧仪完了过后,茯若吩咐六宫诸人将檀香和香花都撤了,便是寿康宫的白幔亦被换下,因着询的旨意,寿康宫仍旧照着仁惠太后在世的时候的模样来布置。也不许有什么更改,茯若只是照办,仁惠太后昔日在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都被茯若遣散了分予其余的嫔妃,只与得几位得力的在寿康宫时常打扫一二。杨尚仪因着伺候仁惠太后数十年,便求了茯若的恩典,只往裕陵去给仁惠太后守墓,茯若体谅她一片忠心,到底遂了她的意。后宫也渐渐回复了往日的平静。 唯一让人觉得不安的,便是太子的身子越发弱了,请了数次太医,亦开过几次方子,便成效不甚好,询倒是和茯若去东宫探望了几次,看着太子的这般模样,帝后二人只感束手无策。 回到凤仪宫,茯若只手里执着佛珠,已在软塌上静静出神。秀莲进来给茯若打扇,只是静静道:“太子的身子眼下是越发的不好了,皇后娘娘心里可有什么旁的成算。” 茯若霍然回神,只是道:“本宫能有什么旁的成算,且过一日看一日吧,但这润儿的身子的确垮的离奇,好端端的怎的便成了这副样子。原先虽说身子弱,但亦不至于这般样子?” 因着太子的病情,整个后宫为从仁惠太后逝世中缓过来便再一次陷入了阴霾。茯若这几日也足不出户,只是每日都吩咐去太医院请太医来询问太子的病情。 却是茯若正在凤仪宫用午膳,却是宝珠和秀儿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只是焦急道:“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太子的身子快不成了。” 茯若只疑惑怪道:“怎会?润儿正当盛年怎会轻易的便不成了。” 秀儿只是道:“皇后娘娘,好歹去一趟东宫吧。” 东宫里凤仪宫不甚远,却是位于后宫最东处,离昭惠太后的长乐宫甚近,若是寻常人走路,不消一刻便到了。待得茯若到了东宫,却见满殿里都是草药气味,太子妃与柳淑媛只在一旁默默抽泣,询已然先到了,看着病榻上的润儿,满脸沉痛之色。 待得润儿醒转过来,只是痛呼了一声,询立即奔到塌前,只是道:“润儿,父皇来看你了,你可定要快些好起来哦。” 茯若也走得近了些,只是在一帮劝解道:“润儿,母后亦在此,好歹你要保重身子,将来为你父皇分担政务。” 询只是白了茯若一眼,只是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来跟他说这些。” 茯若顿觉得难堪到了极处,只是辩驳道:“臣妾也只是关心太子罢了。皇上又何必动怒。” 润儿只是强撑力气说道:“父皇,儿臣怕是不成了,自儿臣册封以来,便不甚如父皇之意,儿子只感念愧对父皇,忝居了这太子之位。” 询抱着润儿的头,只哭道:“怎么?你到底是朕的儿子,你到底乃是嫡长子,你怎么是忝居了这储君之位。” 润儿复又道:“父皇,儿子幼时便没了母亲,多亏了薛氏将儿子一手抚养成人,她虽说谋害了儿子的母亲,但她对儿子委实是颇为恩慈,如今她死了,还望父皇看在她抚育了儿子多年的份上,且宽恕了她的家人吧。” 茯若在一旁惊异之极,没料想到太子心里却是这般看重废后薛氏。竟能宽恕了她的罪过。 询只是不住的点头,口里喃喃道:“好,父皇答应你,待得你好了,父皇便下旨恕了薛氏一族的罪过。” 润儿的气息只是渐渐微弱下去,微弱下去,便如同死水一般毫无波澜,终至令人惶恐的平静。 殿外正是暑热炎炎的时候,而润儿已然没了气息。 询自是难受道不能自已,只是随意看了看润儿一对妻妾。二人的哭声嘤嘤响起。而询心里霎时间腾起一股怒火,只是指着柳氏缓缓道:“太子的身子到底是如何不好的,你是他的侍妾你自然是知道的。快些招来。” 柳淑媛只是惶恐的抬头看了一眼茯若,不敢言语。询眼见这一举动,心里的疑惑更甚。只是冷眼瞧着茯若,道:“朕记得,这女子原是皇后赐给太子的。” 茯若自然知晓这番话的含义,只是为自己辩解道:“皇上明鉴,臣妾做主让太子纳这女子为妾全是为了让太子早些有子嗣。以免皇上忧心。” 这时,柳氏却是呜咽道:“还望皇上赎罪,贱妾都是听了皇后娘娘的吩咐,只余的全然不知了。” 茯若闻言,心下大惊,只知道遭了算计,强忍慌乱,只是镇定了神色道:“柳淑媛切不可胡言乱语,虽说你乃是本宫赐给太子的,但本宫何时吩咐过你什么事。你究竟受了何人指示前来诬陷本宫。” 询只是连连冷笑道:“皇后,枉费你肯这般算计。”随即又看了柳氏一眼,只道:“你且继续说下去,皇后吩咐做了何事,与太子的身故又有何关系?” 柳氏复又道:“皇后娘娘吩咐我早些怀上太子的子嗣,还说若是贱妾有了子嗣她便做主将太子妃废黜,由妾身做太子妃。” 茯若大怒,只是指着柳氏喝道:“放肆,你竟敢随口污蔑本宫,太子妃乃是什么身份凭你一个妾室也想着扶正。” 询并不理会茯若的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又问了下去,柳氏只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只将诸多她与太子的床笫之事且说了出来,例如饮用鹿血,这些皆推到茯若的头上,只说是茯若吩咐的。 待得柳氏言语完了,询只命人将她拖了下去,关进了牢里,又问了太子妃许多事,太子妃只是抽噎道:“这些事只如柳淑媛说的这般,皇后娘娘原是不喜欢儿媳才让太子纳了柳氏,没曾想却是害了太子。” 询只让人将太子妃先带下去休息,茯若立在一旁,早已连为自己辩驳的心思亦没有了,询只是缓缓起身,静静看了茯若一眼,随即便是一记耳光打在茯若的脸上。他下手极重,茯若险些摔倒,多亏身旁的秀儿扶住了茯若,询只是恨恨道:“你这个毒妇。你真是后悔,怎的为了宽慰仁惠太后之心便立你为皇后。” 茯若立在原处,只听得有无数细虫在她头颅里死命扎着,耳边嗡嗡乱响,颊上只是发木。她此时彻底没了言语。 询复又转过身去看看润儿仿佛静静睡去的尸体。只是沉痛对身边的高柱道:“太子身故,追谥为“肃悯太子”,丧仪由皇贵妃打理,宜贵妃及太子妃从旁协理。且让太子葬于安陵。” 他嫌恶的看了茯若一眼,只是冷声道:“皇后即今日起禁足于凤仪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来。”又对高柱吩咐道:“你且先去凤仪宫将凤印收回,交由皇贵妃掌管。” 茯若闻了,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只是对着询道:“皇上,臣妾犯了何罪,为何要禁足臣妾。方才的话都是柳氏一面之辞岂可尽信。” 询并未理会她,只是又说道:“将仁元公主带出凤仪宫,且先交由仁贵妃照顾。” 茯若只被宫女们带了下去。回到沉寂如斯的凤仪宫,秀儿与秀莲茫然的不知所以。茯若静静的坐在榻上,脑海中空空如也,良久,才对着秀儿笑道:“当真是报应,前些时日本宫才让薛氏被禁足凤仪宫,如今却落到本宫自己身上了。” 秀儿一向善体人意,如今却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仁惠太后的丧仪还未过甚久宫里便有了另外一场哀痛。而在这样的时日里,凤仪宫里的宫门重门深闭,不见来路。询在禁足茯若的第二日便下了旨意,凤仪宫照着采女的份例供给。 随后的事情,茯若便不得知了,因着询也不许旁的嫔妃来探望茯若,而盛宠正炽的玉璃更是再未出现在茯若的面前。 这样的疲累,终于让茯若筋疲力尽的倒下了。 永安宫内,玉璃细细看着手里的凤印,只是对着身旁的宫女如儿笑道:“如今肃悯太子的丧仪快要完了,皇上给本宫说待得料理这些,再去好好审问那个柳氏。” 如儿只是笑道:“到底是皇贵妃心思缜密,若不是借着那倒霉太子之死,只凤印还不能到咱们永安宫呢?” 玉璃的眼里只是露着骇人的寒意,只是冷声道:“如今一切都还言之过早,单单一个凤印又能算的什么,那凤冠才是本宫心中所想。” 另一位伺候的宫女雁儿只是道:“那凤冠早晚还不是娘娘的,凤仪宫哪位已然算是不废而废了,堂堂皇后怎会只有采女的份例。” 玉璃不理会她二人的言语,只是看着手里的凤印,脸色越发阴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0章 到了八月间,天气更加炎热。暑期的热浪层层袭来。茯若早已换上了单薄的纱衣。久而久之连着对询的怨怼之意亦无了,只觉得一切皆是枉然。询虽说下了旨意将茯若禁足凤仪宫。却许旁的嫔妃来凤仪宫探望她。虽是如此,但后宫诸人惯是些趋炎附势的。今番见着茯若受了禁足,谁还敢来凤仪宫走动,唯有仁贵妃与敏贵嫔等还偶尔来凤仪宫坐坐。唯一让茯若觉得欣慰的是,此事并未牵连到宫外。似乎宋代溪与宋希官都不知道茯若的近况。 正巧这日,仁贵妃来了殿中,只跟茯若说着仁元公主近况,茯若倒是对她颇为感激。二人只絮絮叨叨说了许久。 宝珠在一旁嘟嘟囔囔道“上回皇后娘娘受了废后薛氏所害被困于永巷,皇上将公主交予了禧皇贵妃,怎的今日娘娘遭了禁足,皇贵妃不闻不问。便是来凤仪宫宽慰娘娘一二的话也是没有的。当真是奇怪。” 茯若只是淡淡笑道:“许是皇贵妃忙得紧了,皇上如今将凤印都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怎会还有闲工夫来这凤仪宫呢?” 这样一番话,便是仁贵妃的面上亦微微露了难色,只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茯若情知有事,只是打发了宝珠下去,才正色对仁贵妃说道:“方才本宫说起禧皇贵妃眼见仁贵妃面有难色,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本宫知晓么?” 仁贵妃脸上神色一黯,随口道:“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前几日,臣妾宫里的掌事宫女带着宫女去内务府领取冰块的时候,禧皇贵妃感念臣妾和贤帝姬年幼,便特意赐了恩典多赐予臣妾宫里一些,臣妾便去永安宫向皇贵妃谢恩,言语间有说起皇后娘娘,且臣妾还求着皇贵妃去向皇上求情,到底先解了皇后娘娘的禁足,炎天暑热的,生怕娘娘的身子不好了。谁知皇贵妃闻了此言,便冷了脸色,只是说道这些事情咱们做嫔妃的不便插手,一切自有皇上的裁夺。” 茯若只是静声道:“本宫早已算到了此节,那柳淑媛分明便是她找来的,且那柳氏一口咬定乃是本宫指使她魅惑太子,分明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试问后宫里头还有谁人有这样的本事。自然便是她了。” 仁贵妃只是脸色淡淡,只是道:“原来娘娘竟是知道这些的。” 茯若冷冷笑道:“人心之可怖,竟至于此。” 过了三日,玉璃亲审柳氏,还未曾用刑,柳氏便一股脑全招供了。一切罪过都到了茯若的身上。玉璃只将此事告知了询,当晚柳氏便自裁于内牢。询只当她是畏罪自裁。亦为过多追究。 询与玉璃只是静静在乾元宫内,商议着该如何料理此事。询此事心下怒极,只是碍于仁惠太后及身后的宋氏家族不好惩处茯若。玉璃亦是无法。 玉璃思索了良久,才道:“皇后娘娘已然是和此事脱不开关系,但皇后到底是皇后,还望皇上从宽处置。” 询只是摇头道:“宋氏之罪不可宽贷,若是轻纵了她,谁知往后六宫再要生出多少风雨。” 玉璃只是微笑道:“但皇后也并非全无善德,若非皇后娘娘,臣妾怎的出的冷宫,再能见得皇上呢?” 闻得此言,询的脸色倒是稍稍柔和了些。只是道:“权且先禁足宋氏一些时日,待得她有意悔改了,在放她出来。” 玉璃只是含笑点头道:“臣妾替皇后娘娘多谢皇上的恩典。” 询只是温和道:“朕不过是成全了你和皇后的情谊罢了。但这凤印往后便由你掌管吧,便是宋氏解了禁足,后宫事务也不许她在插手了。” 玉璃缓缓垂下脸去,光影的炫目下,仿佛有淡淡玫色的花朵自她脸颊漫生。只是柔声道:“这般似乎不妥,皇后到底是皇后,凤印是要由皇后掌管的,臣妾到底只是嫔妃,只是这样乱了祖宗家法。” 询只是温和道:“祖宗家法也是人定的,且若不是因为因为不愿拂了母后之意,朕册立的皇后应该是你,如今这凤印交由你掌管,也算是遂了朕的心意,爱妃便勿要推脱了。” 既是如此,玉璃亦是无法了。只是默默认了。 到了九月,天气亦是渐渐转凉,来探望茯若的人亦是越来越少了。而茯若的母家再未有过前来探望她的人,茯若心下觉得奇怪,虽说被禁足,但外间的母家竟是一点消息也无,茯若心中只觉得隐隐不安。派了秀儿出去打听了数次,亦是不知所以然。 便是在这事不久过后的三日后的清早,茯若仍旧休息。慎刑司来了几位典狱官只说奉了皇上的旨意要着审凤仪宫的宫女,只将秀儿秀莲悉数都带走了,只留下宝带在茯若身边伺候,待得茯若知晓此事,亦是茯若起来不见秀儿来伺候,只有宝带立在床旁,茯若闻了几句,宝带支支吾吾的说不全,茯若恼了,只是逼问了几句,宝带才哭着说了实情,茯若心下更是慌乱。 偌大的皇后似乎是沉浸在秋日的浸染之中,平静得并无半分涟漪。玉璃只和宜贵妃在乾元宫商议着审问凤仪宫的宫女一事。 玉璃只是淡淡一笑,道:“前朝的人出了事,与凤仪宫的人也指不定有多大的干系,随意审问几个得力的人便罢了,何必将整个凤仪宫里伺候的人都抓来呢?” 宜贵妃只是在一旁帮腔道:“禧皇贵妃言之有理,皇上已然将宋代溪大人的爵位削了,便宋希官大人亦被左迁到了外省,再是审问旁的,亦是问不出什么的。” 询只是凝眉深思,缓缓道:“礼部侍郎周权敢公然向朕提议说肃悯太子薨逝,新人储君应当时临海王,且便是旁的大臣太常寺少卿夏德全c大理寺卿何远道亦是连声附和,可不算是私下筹谋储君,朕记得这些人一向与宋氏家门交好。” 玉璃惊异道:“难道皇上只怀疑皇后勾结大臣,为临海王的太子之位铺路。” 询缓一缓气息,沉吟道:“怪道宋氏当日执意要澄儿娶昭惠太后的侄孙女为妻,原是为了今日的缘由。这般一来,便是上官氏家族也会与她们一心了。” 正在言语间,前去审问的典狱官却是到了,询只是沉吟道:“那起子奴才可都招供了?” 那典狱官面有难色,只道:“还望皇上赎罪,那秀儿受尽了酷刑一言不发,秀莲熬不过酷刑咬舌自尽了。而宝珠只是哭喊道说自己不知此事,而另一位小宫女喜儿,熬不过只是一件旁的事。” 询只阴沉道:“何事?” 典狱官垂首道:“皇后原是一早便得知废后薛氏给她的沉水香有问题,随后,她乃是成心给禧皇贵妃用的。” 玉璃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一瞬间便骤然变色,极力摇头道:“不会,不会,皇后娘娘和臣妾亲如姐妹,她怎会要来害臣妾的孩子?臣妾不敢相信。” 询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玉璃,只是神色苍白道:“那是我们的孩子,原来薛氏也不过是替宋氏的歹心担了虚名而已。” 宜贵妃只是恭谨道:“原先薛氏将此事做的极为隐蔽,或许皇后娘娘也是不知,兴许是那小宫女为求自保,随口胡说的。” 询并不理会宜贵妃的话,只是笃定道:“断断不会有错,自她生产了仁元过后,便极少用那香料了,朕当时只觉得奇怪,没曾想她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当真是用心险恶。” 玉璃只是恸哭道:“皇上,我的孩子,太医说过那一胎原本是个皇子,若是臣妾能诞下那个孩子,臣妾的溶儿也可以有个皇弟了。为什么?皇后娘娘要害臣妾的孩子。” 询的唇角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寒意:“嫉妒生事。” 典狱官只是复又问道:“慎刑司余下的那些宫女,该当如何处置,是否将她们放回凤仪宫去。” 询只是静静道:“悉数杖杀。” 宜贵妃在此接口道:“皇后娘娘又该如何处置。” 询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冷冷道:“废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1章 深宫寂静,寂静,只有上林苑花开声与飞鸟声,从远远近近传过来。皓月如霜,落下惨淡白光。 茯若倚在窗边,恍惚才想起,她初次入宫那晚,似乎也是这样的朦胧月色。 长乐宫里,昭惠太后的神色淡然,手里拿着一串碧玉南珠,口中喃喃念叨。 询立在下首,只是缓缓说道:“皇后此册立以来便不知谨慎行事,且事上御下,儿子思之再三,决意废后,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还希望太后下旨,废黜皇后宋氏。”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凝神伤感道:“废黜蘩懿的时候,哀家想着乃是蘩懿罪行深重,委实不能再敬承宗庙,所以哀家便由着你废了她,如今的宋氏,可是已过身的仁惠太后的侄女,与皇帝也是姑表兄妹,虽说哀家心里也不是十分中意这位皇后,但她到底是皇后,我朝开国百年来只有高宗皇帝和你废黜过皇后,但高宗皇帝的皇后赵氏企图教唆外戚谋害,高宗不得已才废黜了她,你先前已经废黜了一位皇后了,怎的如今还想着再废黜第二位?” 询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带着雾水般的潮湿:“还望太后明鉴,儿子也是无法。宋氏为了替澄儿谋得太子之位,设计害死了润儿。朕当初不愿册立宋氏为后便是担忧兄弟阋墙的事出现,如今却成真了,朕怎能不痛心疾首。” 昭惠太后无奈的叹息带了悠长的尾音,似有无限唏嘘:“这些都不过是他人之言罢了,那柳氏虽说是皇后赐予太子为妾的,但那柳氏一口咬定乃是皇后教唆她谋害太子,恐怕是为了将所有罪责嫁祸到皇后头上,而让真正的黑手安然无恙。这便是其中的疑窦了。且审问柳氏,及拷问凤仪宫的宫女,都是禧皇贵妃一人经手,那禧皇贵妃原是与皇后宋氏交好的,怎的这回审问起来,却是一点情面都没了。到底是在六宫,人心叵测,昔日唇齿相依的姐妹如今变得这般冷面了?” 询闻了,只是闭目叹息,手中毫无意识地蜷缩着。他沉默良久才轻轻颔首。 昭惠太后更是久久郁然道:“废黜皇后于国祚乃是大大的不祥啊。且你原先已废了一位皇后,哀家如今可是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你废黜第二位了。” 询的语气有些生硬,只是道:“到底是儿子昔日草率了,闻了顾全仁惠太后的心愿,便立宋氏为皇后,如今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当真是难做?” 昭惠太后叹气道:“且皇后如今膝下还有仁元公主,若是贸然废后,仁元又该如何?莫不成是要将她降为帝姬。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且若是废了宋氏,仁元自此在后宫里的身份,非嫡非庶,身份尴尬,她才只有十一岁,若是这般。往后可如何指婚,旁人知晓了她乃是废后之女,那户人家还敢娶她?皇帝可以不喜欢皇后,但仁元到底是你的亲骨肉啊。” 询只是定了定语气,道:“权且将仁元交于仁贵妃,待得往后册立了新后,只将仁元算作新后的女儿便是,她仍旧是公主,她到底是朕的女儿,朕断断不会亏待了她。” 昭惠太后太后沉默片刻,静静道:“皇后乃是一国之母,哀家以为,若是废后必要昭告天下臣民。无端废黜国母,皇帝又该如何安抚天下臣民呢?” 询的神色阴郁难定,缓缓道:“皇后宋氏未能诞下皇子,是为无后,且设计谋害储君,是为不仁,暗害禧皇贵妃,使其于怀胎期间误用有害的香料,是为妒忌嫔妃。这些罪行还不够她被废黜么?” 昭惠太后只是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只是道:“暗害皇贵妃不是蘩懿所为么?怎的如今又算到了宋氏的头上。” 询只是无奈道:“那宋氏早便是知道蘩懿赐予她的沉水香与朕的龙涎香混合可使有孕的女子小产,但她见禧皇贵妃熏染却一言不发,这莫不是妒忌么?” 昭惠太后闻了此言,原本蓦然的脸色倒是平和了许多,只是静静道:“原是这样?怪道禧皇贵妃未替皇后求情,原来她也恨毒了皇后。” 询只是冷冷道:“皇后无端端害死了她的孩子,她焉能不恨?” 昭惠太后默默了良久,手里拿着那串南珠在手中辗转轮回,良久才淡淡道:“是啊,宫里的孩子原本便活不长。哀家命薄,一生无儿无女。失却子女的哀痛却是无法感同身受了。但哀家昔日为皇后之时,亦是不得明宗皇帝所喜,而纯献皇贵妃却是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思,明宗皇帝数次都有废黜了哀家的心思,多亏了当时的明圣太后拦着,哀家在皇后的位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好不容易熬到了太后的位子上,这日子才过的舒坦起来。这便是哀家不赞同皇帝废黜宋氏的缘由,一个皇后得不到皇帝的心是这世上最委屈的事,明明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旁的嫔妃恩爱相好,还要因旁的嫔妃害的自己险些被废,皇后的位子所说天下人瞧着是母仪天下,光芒万丈,但只有在这个位子上坐着才知道那滋味是如何的万箭穿心。” 询只能静静地听着,心思缓缓游逸。思绪盘结无定。 昭惠太后只是无奈道:“不论如何到底留着她的后位,皇帝能因为昔日顾全仁惠太后的面子册立宋氏为皇后,如今哀家也望着你能顾全哀家的面子保留宋氏的皇后之位。虽说哀家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但哀家到底与皇帝是名义上的母子啊。” 询只是静静看了看昭惠太后,才缓缓喊了句:“太后。”不由得在心里想起若不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这皇位焉能传给自己,而他二十岁登基之初,朝臣蠢蠢欲动,多亏了这个女人一手摆平了朝臣,让自己坐稳了皇位。细细思索,对着昭惠太后的感念之恩不由得越发重了。 昭惠太后微微一笑,道:“且皇帝说了半天定是要废黜皇后,倘若废了皇后,这偌大的后宫谁又能继位中宫呢?皇帝所想的到底草率了。” 询只是深思道:“禧皇贵妃儿女双全,又深得儿子之心。可坐得皇后之位。” 昭惠太后只微眯了双眼,轻轻笑道:“皇帝莫不是忘了,禧皇贵妃原是宫女出身,她昔日不过是寿安宫伺候的宫女,且她的家眷都是被先帝流放的罪人,皇帝仁厚恕了他们的罪过已是宽仁无比,若是立了张氏为皇后,岂非让天下人非议。” 询只是赫然冷笑道:“天人下非议又算得什么?朕是天子,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册立什么样的女人为皇后都是朕的心思。与天下人有什么相干。” 昭惠太后斜倚着身子,沙哑道:“皇后乃是天下人之母,册立皇后乃是天下大事怎的不与天下人相干。且宋氏到底算是毓秀名门出身,而那张氏不过是个凭借色相魅惑皇帝的下作贱人,若是皇帝想着立她为后,还请皇帝先行赐死了哀家。以免哀家往后眼见凤仪宫皇后的宝座被出身微贱的娼妇霸占。坏了我大夏朝百年来的国祚。” 询的眼光有一瞬的迷离,只是不解道:“缘何昭惠太后便是这般的嫌恶皇贵妃,昔日也是太后将她废入冷宫,还是由母后恕她出来的。” 昭惠太后的目中微澜,泛着淡淡温情,缓缓道:“皇帝也万万不要忘了,张氏出的冷宫,一切事务都是由宋氏打理的,便是她回了永安宫,无人伺候都是宋氏体恤她,将在身边伺候的人拨了两个过去。当时满宫里的人都瞧不上张氏的出身,唯有宋氏对她真心相待。宋氏又有何缘由要去害她的孩子,且宋氏当时已是贵妃了。又有协理六宫之权,无故谋害她与宋氏又有何好处。” 询只断然决绝道:“人心隔肚皮,且她嫉妒生事,又是什么做不出来的。” 昭惠太后只是淡淡说道:“皇帝且先退下,但皇后之位可是万万不能废黜的,其余哀家也不愿多说了。” 晴光落在他面上,有照不亮的阴翳。询给昭惠太后跪安后,才缓步离去。 洪尚仪眼见着询走远了,才走到昭惠太后跟前,只是道:“太后娘娘素来和仁惠太后不睦,如今皇上要废黜宋氏,太后可借此将宜贵妃扶上后位,太后为何要一力保住宋氏的皇后名位。” 昭惠太后冷冷笑道:“这便是你的见识了,怎的如此浅薄?虽说哀家不喜宋氏,但那宋氏的为人也不算的十分可憎?且皇帝一心要让那张氏贱人为后,若是由那张氏做了皇后,哀家与那张氏积怨已深,且她的母家便是由哀家的父兄弹劾流放的,她又被哀家废入冷宫多年,她心里只怕是恨毒了哀家,若是由她做了皇后,哀家往后的日子可是万般难捱了。” 洪尚仪只是无奈道:“但那张氏眼下已是皇贵妃了,皇帝又将凤印交到了她的手上。如今皇后失势,张氏便算的是后宫之主了。” 昭惠太后沉吟道:“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如今太子身故,因着宋氏的失势,皇帝也彻底疏远了临海王,看来这太子之位多半是要落在张氏诞下的三皇子身上了,若是将来三皇子登基,张氏便是皇太后,哀家这位太皇太后岂不是要仰她鼻息。” 洪尚仪点头道:“所以太后要保全宋皇后,希望往后她们二人相互钳制。太后便可明哲保身了。” 昭惠太后神色冷冷,只是漠然道:“保全宋氏乃是其一,眼下宋氏张氏已是水火不容之势了,若是由得日后宋氏做了母后皇太后,张氏做了圣母皇太后,她们两宫相斗,哀家与宋氏也好摆平了张氏,且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要帮扶宋氏东山再起,她的后位是哀家一力保全下来的,她往后自然知道分寸,且最最要紧的,哀家要指望借着宋氏的手除了张氏,只要张氏不在人世了,便是她儿子做了皇帝,将来垂帘听政的人都是哀家这个太皇太后。” 洪尚仪定定一笑,道:“太后深谋远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2章 到了十月,天气渐渐寒冷了起来,宫里四周都是一片萧索的气氛,因着仁惠太后与肃悯太子的接连离世,加上皇后宋氏被禁足。宫里的人都极少出户,便是询也极少到后宫来。便是长乐宫里,昭惠太后因着天寒便有气闷的毛病,连着让嫔妃的请安礼节也免了。 唯独玉璃的永安宫,却是人来人往,每日总有三三两两的妃子去永安宫向她请安,或是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来向她禀告事宜。 玉璃坐在正殿的软塌上,这日难得乃是玉璃的生辰,一屋子的莺莺燕燕来向她贺寿,玉璃瞧着众位嫔妃围着自己,只是轻笑道:“左不过便是本宫的生辰之日罢了,各位妹妹还特意过来问安,当真是让本宫生受不起啊。” 坐在下首的丽贵嫔笑道:“禧皇贵妃如今统摄六宫,便算的是六宫之主了,主子娘娘的生辰,咱们这些做嫔妃的,自然都是要上心的。” 沈婕妤亦是接口道:“这个自然,如今皇上极少来后宫,便是来了也不过便是来皇贵妃的永安宫,皇上的心里自然是有皇贵妃的,咱们还能不将皇贵妃放在心上么?” 周昭容也是嘻嘻笑道:“如今肃悯太子身故,皇上有这般喜欢三皇子,依着嫔妾看来,指不定三皇子便是皇上中意的太子人选了。” 林修容只在一旁接口道:“这个自然如此,常言道子凭母贵,皇贵妃如今乃是后宫之主,三皇子便等同于嫡皇子,这皇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玉璃只是宛然微笑道:“众位妹妹说笑了,皇上时常来探望溶儿,也不是瞧在溶儿年幼罢了,且皇太子之位非同寻常,岂是咱们可以去揣测的。” 周昭容也只是笑道:“左不过乃是皇上对皇贵妃一番心意罢了。” 仁贵妃坐在一旁,只是冷冷道:“三皇子自然只极得皇上宠爱,但方才林修容说皇贵妃乃是后宫之主,未免太过了,皇后娘娘仍旧还在凤仪宫里,怎的皇贵妃便成了六宫之主了。若传到旁人耳朵里,岂不是要说咱们嫡庶部分,尊卑颠倒。” 玉璃闻得此言,只是微微不豫。含笑不言。 丽贵嫔却是极不服气,只是道:“仁贵妃怎的不知,那宋氏被皇上禁足于凤仪宫,便是立后的宝印宝册也被皇上悉数收回,如今已是形同废后了,怎的还算是后宫之主呢?” 仁贵妃闻了,只是缓缓说道:“丽贵嫔也知道是形同被废了,皇上的废后诏书未曾下来,皇后便始终是六宫之主。” 林修容只是谄媚看着玉璃道:“皇上已然将宋氏禁足在凤仪宫多时了,细想不多日便会废去她的后位,如今禧皇贵妃儿女双全,都深得皇上之意,嫔妾以为,这六宫之主的位子始终是给皇贵妃留着的。” 仁贵妃只是白了林修容一眼,再不言语。 玉璃见着她们下头一人一语,心头烦闷,面上仍旧笑道:“且都少说几句,皇后到底是皇后,岂是咱们这起子嫔妃可以议论的。免得被皇上知晓了,还说咱们坏了宫规呢?” 待得各位嫔妃都散了,玉璃才冷冷的对雁儿道:“备下轿子,本宫要去一趟凤仪宫。” 雁儿只是惊异道:“皇贵妃好端端的去哪儿作甚?且不说那里头如今只有一位宫女了,里头肯定是荒凉无比,皇贵妃何必去哪破败如斯之地呢?” 玉璃冷冷道:“本宫有数月不曾见到宋氏了,且方才仁贵妃的一番话倒是点醒了我,不论皇上如何禁足她,只要她一日在这后宫,她便依旧是皇后,倒不如本宫亲自去凤仪宫绝了她的念头,让她自己知趣些从退下皇后的位子。只有本宫成了皇后,本宫的儿子才能成为名正言顺的太子。” 却见到了凤仪宫的宫门,戍守的侍卫也只是浑浑噩噩的站在那儿,见着玉璃来了,也不敢阻拦,只是毕恭毕敬让她进去了,到了正殿前的庭院,却见庭院中松桧盆景因着无人修剪,越发茂盛恣意。夹杂着十数建兰,翠紫芸草,青葱郁然。 玉璃并未带着许多人,只是带了几位贴身的宫女。进了正殿,却见茯若神色憔悴的坐在榻上,玉璃给茯若问了安,也不消茯若回话,便径直坐在茯若下首的椅子上。只是细声细语道:“臣妾多日不见皇后娘娘了,因着皇后娘娘禁足,这统摄六宫的重担便落到了臣妾的头上,臣妾一时间腾不开手,想着来探望皇后,却是每每不能如意。可巧今日总算见到皇后了。” 玉璃的言语间,唇间只含着一缕浅浅微笑,温和有礼,身上的百子缂丝对襟云锦袍。描金桃红双色流云纹滚边,每一滚都夹了金丝线,极是炫目动人。高椎髻上碎玉累金丝缠成连绵不断的点翠牡丹花钿,映着日光耀目生辉,两侧横一支心攒翡翠七尾风流苏,凤嘴里衔下长长一串珍珠红宝流苏,更显得无比尊贵艳丽。 茯若因着禁足多日,且在宫中伺候的宫女悉数被杖杀,心境抑郁。且询又下了旨意只按着采女的份例供应。只磨得茯若身形消瘦,不施脂粉的容颜平淡至憔悴。她的发髻亦只是简单的平髻,一支朴素的楠木簪子,再者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一袭宫缎素雪绢裙。妆容极是清简。 茯若眉目平和,只是淡淡道:“难为禧皇贵妃还有心思来这凤仪宫一趟。” 玉璃只是冷冷笑道:“臣妾来这儿一来是探望皇后娘娘,二来也是为了让皇后娘娘知晓一些事。” 茯若定定瞧她一眼,只是温和道:“但说无妨。眼下还有什么是本宫经不住的。” 玉璃缓缓道:“前日皇上下了圣旨,命临海王前去戍守边关去了,连着皇后娘娘的叔父的官职亦被皇上降了,只是贬作了正四品的通议大夫。且皇上将他放了外任。而皇后的两位堂兄的官职一降再降,宋希官被贬为正八品的太公庙丞,因着静慧帝姬之故,宋希舟的官职都是无甚变化,但皇后娘娘与仁惠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的心血,如今看来算是全盘倾覆了。” 茯若闻了,只是淡淡“呵”一声,道:“本宫的母家如今一蹶不振,想必张氏一族便是要取而代之吧。” 玉璃冷冷笑道:“亦不算的取而代之,只是本宫的伯父已然被封了正一品御史中丞,便是本宫的堂兄也是正二品的同知枢密院事。昔日被流放的苦难也算是悉数都过去了。” 茯若目不微瞬,道:“昔日流放,皇贵妃可还记得当年是谁人一力说服皇上恕了你的家族流放之罪。皇贵妃今日此举可否算的是恩将仇报。” 玉璃冷笑道:“是么?皇后娘娘昔日被薛氏所害,禁足永巷,本宫胼手胝足将你救出。已然是报了皇后娘娘的恩情了,且若非本宫用计除了薛氏,这后位轮得到娘娘。” 茯若只笑意轻浅,静静道:“如此说来,本宫的后位还是皇贵妃一力成全的,今日皇贵妃用计将其收回,本宫也是不能有丝毫怨言了。” 玉璃笑得温和,只是道:“皇后娘娘也不能怨了臣妾,臣妾所为也是无法啊。若不除了太子,臣妾的儿子的如何入主东宫,且光是除了太子依旧无甚用处,娘娘贵为皇后,临海王乃是娘娘抚养,自然便是尊贵如同嫡出,倘若一举除了你们母子,这太子之位依旧与臣妾的儿子无缘。” 茯若只抬了抬眼皮,冷冷道:“难为皇贵妃倒是算计这般老谋深算啊。为着帮自己的儿子坐上太子之位,肯费这么多的心思与手段,原先本宫以为薛氏乃是这宫里头最为心思奸恶之人,如今看来,跟禧皇贵妃相比,便是那薛氏也要稍逊一筹啊。” 玉璃只是冷冷道:“姐姐何必拿那废后来打趣臣妾,且不论她早已身故,便是她还或者也不过是在云林宫苟延残喘罢了。皇上对她的厌恶,怕是比之娘娘仍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茯若只是静静凝视着玉璃,嘴边衔一丝似是而非的笑意,只是暗自感叹,眼前这把尊贵端和的皇贵妃,昔日竟只是一位人微言轻的常在。 玉璃眼见茯若冷眼瞧着她,只会静静笑道:“怎的皇后这般看我,臣妾的容貌皇后娘娘已然看过无数次,难道臣妾如今的模样比从前有什么变化么?” 茯若只和缓微笑,目色澄澈,道:“无甚变化,只是眼下如今皇贵妃执掌六宫,膝下又有一对儿女,本宫想起初次入宫时,你因着出身寒微被文氏欺侮,如今看来,皇贵妃当真是厉害,不消数年,便能从一个小小的常在一步步晋为皇贵妃。” 玉璃只是气定神闲道:“臣妾再是厉害也是比不上娘娘的,娘娘昔日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的昭容,因着仁惠太后提携先做了皇贵妃,随后又做了皇后。本宫再有福气,儿女双全,执掌六宫,但这最最要紧的皇后名位却仍旧在娘娘身上,臣妾又算得什么厉害。” 茯若只是静静向窗外,瞧着殿外秋风瑟瑟,而自己的一颗心亦是如此,只是淡淡道:“原来皇贵妃最最在意到底还是本宫的后位。” 玉璃只是笑语凌厉道:“恕臣妾无礼,这后位原本便是臣妾的,皇上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原本便是臣妾,因着仁惠太后之故才选了娘娘为皇后,如今仁惠太后身故,昭惠太后深居简出。臣妾要拿回这后位,难道还有什么过错么?” 茯若的眼皮轻轻一跳,只是笑道:“这才是你的心里话,原来你心里早就是恨毒了本宫的,你的皇后之位被本宫一朝夺去,你自己还要将它夺回的。” 玉璃只是咯咯地笑起来,笑得欢悦而清脆,道:“这也多亏了皇上与臣妾一心,若是皇上真心信任娘娘,怎会听了那柳氏两言三语便将娘娘禁足,且说皇上待娘娘的情意不过尔尔,这些皇后都是知道的。” 茯若眼见着玉璃笑意款款,良久才道了句:“难为你们倒是夫妻同心。皇上心中看重终究是你。” 玉璃只是扬了扬脸,微笑道:“皇上曾与臣妾说过待敬和皇贵妃不过是意存怜惜,待那废后薛氏不过敬重而已,而皇后娘娘,皇上待得可谓是二者兼有,但皇上又亲口道,待你不过看在仁惠太后的薄面上,顾全孝道罢了。” 茯若闻了,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恨到极处,只是喘息道:“皇上竟是这般的嫌恶本宫,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要顾全仁惠太后之意立本宫为后,也省的本宫受今日的苦楚。” 玉璃嘴角衔着诡秘而治艳的笑意,只是笑吟吟道:“原本皇上兴许也是心里有娘娘的,只是娘娘一心念及着家族富贵,自然而然便失去了皇上的心意了,这些都是娘娘自己所造的罪,今番报应了自己身上,也是无法啊。” 茯若闻言怒极,转瞬颜色清淡沉静,一字字清如碎冰,道:“难为皇贵妃看来告诉本宫这些。让本宫心里好歹有数。” 玉璃托着粉杏的腮,轻裁漫拢的云鬓下,远山含黛的长眉,秋水为盈的漆眸,唇红齿白间缓缓吐出,道:“皇后宫中伺候的人都悉数被皇上杖杀了,臣妾让皇上心意更加笃定,也无非是将昔日本宫所小产的胎儿的过错推到了娘娘头上。皇上以为娘娘嫉妒嫔妃。这才是坐实七出之条啊。” 玉璃言语间只是环视萧索冷落的凤仪宫,才静静道:“六宫之主的宫苑竟破败至此,他日若是本宫入主此处,定要好生整修一番。” 茯若只是轻笑道:“随了皇贵妃的意便可。依着皇贵妃的意思本宫在这凤仪宫也留不久了,待得本宫解脱。这凤仪宫便是皇贵妃将它翻过来也是无妨。” 玉璃倒也坦然,只是笑道:“臣妾自会入了娘娘的意,至于仁元公主,待得臣妾成了皇后,自然会好生抚养她长大,便算是报答了昔日仁惠太后的知遇之恩。” 茯若微微一笑,道:“本宫已无心再同你争斗,你便是那仁元公主来胁迫本宫亦是无用。” 玉璃只是得意道:“不是臣妾胁迫娘娘,只是提点娘娘不要妄想着负隅顽抗罢了,好歹还要为仁元公主的前途着想啊,不然谁知下回和亲,又是轮到谁了。” 茯若只静静道:“本宫已然倦了,仁元自然有她自己的命数,和亲也好,下嫁也罢。她乃是本宫所出,皇上厌弃了本宫,自然而然也会厌弃了她,辗转于一人手心,生死悲喜全由他。咱们母女都是这般。本宫又有什么好挂心的。” 玉璃笑意不减,只是道:“难为娘娘看的如此通透,这样一来臣妾也能安心了。” 待得玉璃走后,茯若依旧面色如同古井深水,沉沉深定。她只闭目养神,静静待着前朝废后的旨意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3章 询将意欲废后的心思在朝堂上对朝臣说了,朝臣自是一片哗然。旁人尚可,只是太傅上官明,从人群中走出来,只是恳切道:“皇上,老臣以为此事万万不可啊,皇后乃是国母岂可随意废黜,且如今的皇后宋氏册立尚且不满一年,若是贸然被废,天下人定会觉得皇上草率。” 而一旁的光禄大夫张炯却是出来辩驳道:“皇上,老臣私下以为废后乃是皇上的家事,咱们做臣子原是无权干涉,且老臣听闻,古人有云:妻不贤家不和,后不惠国不平的道理,若是皇后失德,理应废黜。” 询坐在龙椅上,倒是静静观看着朝臣的言语争辩,户部侍郎张太安出来言语道:“皇上明鉴,皇后失德,引得朝纲震动,若是废弃皇后,微臣只恐辱没了皇上的圣明啊。” 黄门侍郎闵普只是指责张太安道:“张大人此言太过了,皇后乃是国母,大人身为臣子岂可随意言语国母失德,岂非大不敬之罪。” 张太安只是冷冷道:“本官言之确凿,皇后引得今日朝纲动荡,且太子身故多有皇后皆有照拂有失之过,此等的罪过焉能不废。” 这时,张炯出来上奏道:“皇上明察,废后却说是皇上的家事,乃皇上的家事便是国事,若是皇后不贤,恐生大祸,还望皇上早日决断啊。” 询只是言语道:“朕的心思倒是想着早日废后,只是昭惠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张太安出来言语道:“废后乃是大事,皇上岂可顺从昭惠太后之意,昭惠太后虽说是母后皇太后,但这天下乃是皇上的,若是皇上事事都以昭惠太后之命是从,那这治理天下之人岂非成了昭惠太后了。” 上官安闻言大怒,喝道:“张太安当真是无礼,昭惠太后乃是先帝明宗正妻,又是皇上的嫡母,如今你公然教唆皇上拂逆昭惠太后是有何居心?且大夏自古便是秉承忠孝立国,若是皇上拂了昭惠太后之意,便算是不孝的罪过,还望皇上三思啊。” 众人又是争辩了起来,询只是觉得烦了,便退朝了。回到了乾元宫,只是将对着身边的高柱道:“朕如今当真是为难,废了宋氏只恐拂逆了太后之意,若是不废这宋氏,又怎能对得起身故的润儿。他到底是朕的嫡长子啊,宋氏这个毒妇当真是心毒。” 高柱只是道:“皇上明鉴,肃悯太子之死虽说那柳淑媛招供乃是皇后指使,但那终究是她之人之言,奴才只恐她是受了旁人的指使,诬陷了皇后。” 询只是白了他一眼,只是冷冷道:“事到如今,你还帮着那个罪妇说话。” 高柱闻言大惊,只是连忙跪下,为自己辩解道:“皇上恕罪,皇后入宫已有多年,且皇后平时带人和蔼宽厚,便是做贵妃时协理六宫也是惠及六宫。奴才只恐皇上受了奸人的挑唆,冤枉了皇后。皇后到底是国母啊。” 询的神情有些惘然的萧索,只是静静道:“朕的心里有数,且朕原先便不欲立她为后,早知有今日之事,朕便不该听母后的。如今当真是懊悔啊。” 永安宫内,玉璃只是细细闻着雁儿今日朝堂的事情,雁儿只是如实说了,玉璃大怒,只是拍了怕桌子,沉吟道:“如此说来,皇上一时半会儿还未能下决心废黜宋氏。若是再拖下去,只怕夜长梦多啊。” 如儿在一旁劝解道:“皇贵妃也不必过于忧虑,左不过便是上官安及他的同党维护那宋氏,但娘娘的伯父张炯大人,以及那位与娘娘家连了宗的张太安大人都上奏希望皇上早日决断此事。” 玉璃神色瞬间冷了,道:“但那宋氏一日在这宫中,本宫便一日不能心安。且如今太子之位空了出来,本宫要把溶儿推到太子的位子上,就一定要先让本宫的儿子成为嫡出。这样一来他做太子才能名正言顺啊。” 雁儿只是笑道:“皇贵妃多虑了,如今皇贵妃统摄六宫,便是那宋氏的凤印也在娘娘的手上,在旁人的眼里三皇子与嫡出又有何分别。” 玉璃唇齿间的冷笑几乎要横逸而出,道:“皇贵妃的位分又算得什么,那临海王的生母也是皇贵妃的身份。且他又娶了上官氏的女儿。若是将来到了册立太子之时,上官安一党定会大力保举临海王为太子,且说后宫还有昭惠太后,更是难对付啊。” 如儿劝慰道:“皇贵妃好歹放宽心,如今宋氏的立后册文,凤印,凤冠被悉数收去,什么时候娘娘给皇上说说,只让内务府断了她的供应用度,只活活饿死那宋氏也罢。” 玉璃漠然片刻,只是道:“此计不可,后宫还有昭惠太后,若是断了那宋氏的供应,长乐宫的人定会相助。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她宫里的用度可比凤仪宫多出两倍有余。此计不可。” 雁儿,如儿都只是默默了,不知如何是好。 玉璃思索片刻,只是轻声道:“且让光禄大夫与张太安大人再多给皇上上奏几次。其余的事只由本宫来应付便是了。” 雁儿如儿闻声,便下去做事了。 乾元宫的寝殿中静寂得过分,偶有寒鸦凄凉叫声,宿在残枝上,风扫过枯叶沙沙作响。月光倾泻在透过窗棂落在地上,皆是淡淡昏黄的影子。 询只是神情肃然,看着玉璃来了,只是静静道:“爱妃来了。端懿和溶儿可好。” 玉璃和缓一笑,道:“劳皇上挂心,他们二人一切都是安好。皇上如此深夜为何仍未歇息。” 询的目光有些柔和有些森冷,似不定的流光,只是静静道:“左不过便是为了宋氏的事情。如今朝臣各执一词。更是叫朕废了她不是,不废也不是。” 玉璃走进询的身旁,只是静默笑道:“依臣妾看,皇上且宽恕了皇后娘娘吧。” 询闻了此言,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便看着玉璃疑惑道:“爱妃怎的会为宋氏求情,那谋害了你未出世的胎儿,你应该是恨毒了她才是。” 玉璃轻声道:“臣妾乃是为了皇上的江山才请求皇上宽恕皇后的。” 询疑惑不解:“为何?” 玉璃只是温和道:“如今臣妾膝下儿女双全,但皇后娘娘的养子临海王却算的是皇上的长子了,且又是皇后一手养大,可算的是嫡出了,若是将来立储,临海王自然便是毫无争议的太子,若是皇上今日废弃了皇后,临海王的皇位来日登基,为顾全孝道,自然是要为皇后复位的。如此一来,只恐更是让临海王忠孝不能两全了。倒不如皇上如今宽恕了皇后,也以免临海王往后难做。” 询只是温和笑道:“难为玉璃倒是想的长远,只是朕的心里以为,临海王未必便是朕最最中意的儿子,这太子之位历来便是立嫡立长。朕册立润儿的时候,便是尊了立嫡立长之故,如今想着,倒不如立爱。” 玉璃闻言又惊又喜,只是轻声道:“皇上只要立溶儿为太子。” 询温和道:“这个自然,溶儿乃是咱们二人的儿子,朕的皇位自然是要传给自己最中意的儿子的。至于旁的,爱妃切不要再担心了。” 玉璃只是低低道:“那么皇后又当如何?臣妾只恐皇后不喜欢溶儿。” 询闻得此言,便冷了脸色,只是静静道:“这点爱妃倒是不必担忧,朕已有了主意,便是不废弃宋氏,她也断断不能再留在这宫里了。” 玉璃还欲再问,询只是一笑置之,二人只坐在寝殿内品茶下棋,再无他话。 三日后,询正式下旨:“皇后宋氏失德,不可敬承宗庙,特念其乃仁惠皇太后之亲,特念旧恩,保留皇后名位,贬至西京行宫幽居。” 仁贵妃带着仁元公主来凤仪宫为茯若送行的时候,只是执着茯若的手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将帝姬视为己出。” 茯若轻声而诚恳:“有劳了,若是来日指婚,不论仁元被许嫁何等人家,都还望贵妃好生打点打点。不要让她受了怠慢。” 仁贵妃点头,:“皇后娘娘且宽心,臣妾断断不会让公主吃苦头的。” 只见敏贵嫔也是跑来了,只是拉着茯若的手大哭道:“皇后娘娘,在西宫一定保重自己的身体。” 待得接茯若出宫的马车到了凤仪宫,茯若只是低手看一看含泪的仁元公主,只是蹲下抱了抱她,只是落泪道:“仁元,母后如今被贬出宫去了,你一定听仁贵妃的话。更要听你父皇的话,明白了么?” 仁元公主只是抱着茯若大哭,道:“不不不,母后去哪儿,仁元也要跟着去,仁元不要跟母后分开。” 茯若只是宽慰她道:“听话,不然母后要生气的。一定要听仁贵妃的话。” 随后,茯若只带了宝带上了马车,只与仁贵妃与敏贵嫔及仁元公主挥手作别,仁元公主大哭,只是跟着马车跑,只是哭泣道:“母后,不要丢下仁元一个人,母后。。。” 茯若见了心如刀绞,只是放下了帘子,只是马车里头静静垂泪,凤仪宫离宫城大门甚远,经过了长乐宫时,只见宫门外的洪尚仪和一个小宫女在说话,茯若不经意间瞧了那小宫女一眼,容颜与玉璃甚为相似,依稀还听见那小宫女的笑声。茯若细细掀开帘子,瞧了那小宫女一眼,只见那小宫女宛如一只轻盈的蝴蝶扑扇着长乐宫前狭长而冷清的石板,虽然只是穿着宫女最寻常不过的青色衣装,她玉蕊琼英一般的娇美面容,依然如一抹最亮的艳色,无可阻挡地撞入了茯若的眼帘。 洪尚仪见了茯若在马车上,只是行了礼,连同那小宫女也给茯若福了福。 茯若缓缓垂下马车上的帘子,只是悲哀的笑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4章 到了西京行宫的时候,已是向晚昏黄的时辰,茯若由着宝带搀扶下了马车,看着昏暗天色。只是稍稍定了定心神,道:“且让里头的人出来,领着本宫去居所吧。” 宝带只吩咐马车夫进去知会行宫里伺候的人出来迎接了。过了一刻钟,两位老宫女迎了出来,只是对茯若稍稍行了礼,道:“且让奴婢带着皇后娘娘进去。” 茯若这时才细细环顾西京行宫,只见着行宫气势虽说不比得宫城那般华贵磅礴,但也颇有典雅风骨。飞檐斗拱,也是别有一番气度。且这行宫原是太祖皇帝征战天下之初的宫殿,随后他平复了天下,登了帝位。便入驻了宫城,而这西京行宫便做为避暑,观景之地。每隔年总会来此居住数月。而后,太宗皇帝的幼子登基,而宣顺皇后孙氏与孝武皇后马氏素有过节,只以孝武皇后养病为由,将她送至此行宫,往后便少有人来避暑了。 两位老宫女带着茯若走了许久才到了茯若的厢房,其中一位老宫女只是说道:“奴婢名叫净月,另一位叫慧玉。乃是宫里头下旨从此往后在这行宫伺候皇后娘娘的。” 茯若只是淡淡点点头,自怨自艾道:“难为宫里头倒是想的周到,本宫这废弃之人还能有人伺候。” 慧玉只是静静道:“皇后虽说被贬黜离宫,然皇上的废后圣旨未下,皇后便终究是天下人之母啊,国母岂能无人伺候。” 宝带看了看那厢房,只见那厢房位于西京行宫最东处,极是偏僻,名字也唤作清思阁。只是喃喃道:“为何将皇后娘娘的居所安排在此处,我瞧着那正中的大造殿倒是极好,怎的不让娘娘住哪儿?” 慧玉面上微有难色,净月倒是先笑道:“这个咱们也是不得知了,只是都是皇上的旨意,这清思阁原是给太宗皇帝的孝武皇后居住,随后便再没有旁人了。” 茯若只是低声道:“兴许便是依着旧例吧。” 净月又说道:“这里头都已叫人打扫过了,娘娘只管放心住下便是。” 茯若只随着宝带进去了。进了内殿,只见里头的陈设布置极是简陋,莫说是凤仪宫,便是赶着永和宫也大是不如。只见里头桌椅茶具都是陈旧之物,只兴许有人打扫过,才没了灰尘。 在这内殿四周走动一番,茯若才坐到正中的椅子上,只是向净月问道:“这西京行宫偌大,住在这宫里的人可还有旁的人。” 慧玉只是沉声道:“还要一位郑昭媛住在此处。在便是一些戍守的侍卫,和一位打点行宫上下事务的尚仪和司仪,典仪三人。” 宝带细声问道:“既是如此,怎的咱们没有见到她们?” 茯若也是蹙眉道:“郑昭媛又是何人?怎的本宫不知?” 净月只是和颜悦色道:“不过是明宗皇帝的一位昭媛罢了,在宫里头不知何事冒犯了昭惠太后,被太后下旨打发到此处的。只命人将她好生看管,每月仍旧按着昭媛的份例供应。细细算来,那朕昭媛在此处呆了将快有二十年了。” 宝带倒是好奇问道:“怎的那郑昭媛不来拜见皇后,可不是没了规矩吗?” 茯若只是白了宝带一眼,只是不悦道:“到底没了规矩,那郑昭媛乃是先帝的昭媛,按理也是本宫的长辈,岂有她来拜见本宫的道理。你且好歹安分些吧,如今这儿可不比得凤仪宫了,本宫这个皇后还比得从前么?往后只在此处安顿下来,也是天意了。切勿再生事。” 只见一位身着深蓝色长衫的女子进来,口里只是冷冷道:“难为娘娘识趣,还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净月和慧玉只是向那女子行礼,宝带见了,只是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只是冷冷道:“我是这西京行宫的安尚仪,这行宫悉数事务都是由我来打理。” 宝带的性子颇有清儿的风骨,仗着茯若在此更是添了几分傲慢,只是道:“笑话,如今皇后娘娘到了此处,这宫里的事务还用你来打理么?还不快些巴巴的将这伺候的人都带来,给皇后娘娘问安再说。” 安尚仪也不理会她,只是继续对着茯若道:“宫里头,昭惠太后来了旨意,只说是皇后娘娘只按着从前昭容的份例供应便是了。至于旁的事无须娘娘插手。娘娘只需在此处颐养天年,旁的心思亦是不必有了。” 茯若见着安尚仪这般口气,情知今日是讨不到好处去了,只是静静道:“本宫知道了,安尚仪且先跪安吧。方才宝带无礼,还望安尚仪瞧在本宫的面上,且宽恕她吧。” 安尚仪只是恨恨看了宝带一眼,只是倨傲道:“娘娘开口,不必焉能不从。” 茯若只是神色神色冷寂道:“可还有旁的事情,倘若没有,本宫乏了想着先行歇息了。” 安尚仪轻哼一声,道:“暂且没了,只是明日还望娘娘到大造殿去,奴婢也好让旁人给皇后娘娘问安。虽说娘娘被皇上贬居此处,但这规矩礼数也是不能变的,这宫里除了奴婢,还有一位白司仪和莫典仪。她二人如今正在他处计算账簿,明日奴婢会带着她二人来向娘娘问安的。” 茯若只长长叹息一句:“何必如此呢?本宫如今只是空有皇后名位,旁人来不来请安原都是一样的。” 安尚仪只是静静一笑,只是自行跪安下去了。茯若住在最里头的暖阁,在暖阁铺上一床被褥,便是宝带歇息之处了,净月和慧玉睡在清思阁外的小木屋里。 待得晚间睡下了,茯若只是说宝带道:“你今日也忒猖狂了些,安尚仪乃是这行宫的尚仪,你怎的对她大呼小叫,你还以为这是皇后里头呢?” 宝带略有些委屈道:“奴婢也只是担心她对娘娘不敬,先给她个下马威。且娘娘到底是皇后,你瞧瞧那安尚仪今日的语气,言语里全然不带尊敬,竟还敢支使娘娘明日去大造殿,既要问安,也不教他们亲自来了清思阁便是。还省得咱们走动。” 茯若只不悦喝道:“你且闭嘴,你若是再不安分,随后出了什么差错,本宫可庇护不得你。” 言毕,茯若只垂下泪来,道:“若是秀儿还在,那便好了。秀莲,宝珠,她们都被皇上杖杀了。” 宝带自幼便是和宝珠一同伺候在宫里的,宝珠死了,她原是一个人伤心了许久,今日闻得茯若提起,也止不住落下泪来。 茯若哭了一阵,才宽慰宝带道:“不是本宫有心要说你,只是现如今也是再不比得从前了,仁惠太后离世,皇上又对本宫厌弃如斯,本宫已与仁元没了母女情分。本宫真真是再也经受不住什么旁的事了。” 宝带亦是迷惑道:“奴婢知道,只是为何皇上要这般待娘娘,皇后娘娘您到底是他的妻子啊。” 茯若黯然片刻,只带着潮湿阴寒的语气,道:“妻子,他何曾将本宫看做是她的妻子。他心心念念的都只是皇贵妃一人而已。如今将本宫贬了出来,正好将六宫交与皇贵妃的手上。可不是如了他的意么?” 宝带亦道:“好在如今在这西京行宫也还不算太过难捱。此时再也不能回宫呢?” 茯若只是冷笑道:“回去?本宫还能回去么?且说回去了又能做什么?白的做了旁人垫脚石。” 宝带知道茯若心中怨气,再也不敢多言,只是埋头睡了。 茯若静静卧在床上,是夜雨疏风骤,因着已是十月了,天气早已渐渐转凉。在这样的风雨中“叮叮“作响中,茯若才缓缓入睡。但茯若睡得不甚好,只宛如做了一场迷梦。仿佛还是在红墙宫苑之中,茯若只在凤仪宫内带着秀儿,宝珠观赏宫内盛放的牡丹,迎面而来却是澄儿,只见他仿佛还是幼年时的样子,只见他糯声道:“母后,母后。父皇许久不曾来探望儿臣了。儿臣好想他。” 随后,只是身后传来清儿的声音,只是见她泣血哭到:“小姐,小姐,快些离开凤仪宫。” 茯若一个发怔,却只见废后薛氏和敬贵妃已然先到了,薛氏的身旁还有齐贵人文氏,只见她三人指着茯若笑道:“如今宋氏也落得跟咱们一样的下场了。” 敬贵妃对着茯若哭泣道:“你让皇上厌弃了本宫,如今皇上自然也厌弃了你。” 薛氏只是语气幽怨道:“你费尽心思将本宫的后位夺去?如今因果循环,也祸事也降到你的头上了。”薛氏言毕,只是凄笑不止。 齐贵人也只是笑盈盈道:“惠贵妃,惠皇贵妃,皇后,宋氏贱人如今也试着登高必跌重的道理了。” 只见她们三人的身后却是玉璃和询,玉璃已然穿着皇后服饰,询只是执着她的手,冷冷道:“宋氏不在西京行宫静思己过,又来这后宫作甚,莫非你真要朕将你废了。” 薛氏回首凄惨叫道:“皇上,那后位原本便是臣妾的,你快些废了宋氏。” 敬贵妃只快步扑倒询的身边,只是哭泣道:“皇上许久未来看臣妾了,你可还记得臣妾和你的孩子,澄儿会静慧都还安好。” 询只是冷冷笑道:“澄儿战死了,静慧帝姬难产而死,你们母子也可在地府有伴了。” 薛氏只是幽怨对着茯若道:“咱们俩都是可怜虫,咱们为了这后位斗了一辈子,如今竟让那张氏占了便宜,本宫好不甘心,本宫入宫一来,一心一意待她,他对本宫厌恶至此,本宫好恨他,薛氏只快步奔到宫墙上撞死了,她的额头撞在地上瞬时破了,刹那有鲜血涌出,淋漓不止,甚是可怖。” 敬贵妃的声音忽然呜咽起来,如孤舟嫠妇,哀怨不已,嗤鼻道:“本宫冤枉,皇上你现下可得知那些祸事都是薛氏所为,与臣妾无干啊,皇上你冤枉了臣妾。皇上你到底误了臣妾。” 玉璃倚在询的身边掩唇而笑,轻快的声音如黄鹂婉转,此刻听来却尖锐而刺耳,道:“多亏了娘娘除去这些恶妇,为臣妾做了铺垫,臣妾才好跟皇上长相厮守啊。” 茯若心中痛恨之极,只见得仁惠太后失望的神情,却见她冷冷道:“茯若,你到底未能守住这后位,哀家的一生心血,尽数断送在你手。” 茯若听得只心头如遭石击,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只见她们众人只在一片迷雾渐行渐远,随后越来越模糊而暗淡,终于消失不见。 耳边传来脚步声,却是宝带将茯若摇醒,只是关切道:“娘娘梦魇了。” 茯若吃力地伸手抚一抚额头,缓缓直起身来坐着。心跳沉沉地虚弱着,仿佛桌上一枝跳跃着的微弱火光明灭。 在茯若神思游离的一个瞬间,唯听见冷雨敲窗,淅沥生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5章 到了第二日正午,茯若只带着宝带,净月,慧玉三人去了大造殿。安尚仪一早便到了,只见殿内乌压压站了一群人,还有一位双髻鬓白的老妪立在殿内。大造殿那是西京行宫最大的殿宇。其气魄极是宏大。只见安尚仪立在正殿之中,见着茯若,只是稍稍行了礼,连同她身后二人亦是如此,只是略略蹲了蹲。 茯若只是走到安尚仪身旁,细声问道:“人可都来齐了。” 安尚仪,四周打量一眼,只是冷声道:“都来齐了,娘娘且先上座吧,奴婢引她们来给你问安。” 宝带与净月最是知趣,只是连忙扶着茯若上了座椅,只左右立在茯若身旁。安尚仪只带着一群人,给茯若问安。茯若见了,心中不免有愧。只是忙让她们起来了,才缓缓道:“今日之事太过于周重了,本宫如今空有皇后名位,若是你们再是这般,本宫只怕传到宫里,要给旁人说本宫不安分了。” 安尚仪身旁的白司仪笑道:“咱们若是不拜娘娘,宫里头的人知道了还要怪罪奴婢们不懂规矩,也权且只是怨着娘娘,如今身份尴尬。让奴婢们也是难做。”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不敬,安尚仪及莫典仪都不安的看了白司仪一眼,那白司仪只当没事一般,只是依旧笑道:“还望娘娘勿要怪罪奴婢说话冲撞了娘娘,奴婢也是实话实说而已。” 宝带只在一旁气的发怔,茯若面上倒是静静的,只是平和道:“你所言属实,本宫怪你又有何有?且本宫倘若气量如此狭小,可有怎能做天下人之母呢?虽说本宫眼下有名无实,统摄六宫之权,凤印,宝册,凤冠悉数被收回,但名义上本宫依旧是皇后,本宫便还是这天下人之母。这点气量,本宫怎会没有?” 一席话说的白司仪哑口无言,宝带只见那一旁的老妪,只是面带冷笑的看着茯若,便出声呵斥道:“大胆,竟敢对皇后娘娘不敬,娘娘训斥奴婢,你竟敢面带冷笑,莫非不服娘娘么?” 茯若只冷静瞧了一眼那老妇,只见那老妇的形容枯槁,但眉目之中依旧依旧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且她身穿浅绿色绸袍,发髻上又带着一支金钗,装束比之安尚仪,白司仪等人华丽些许,便知她非比常人,只是静静笑道:“莫非这位便是郑昭媛了。” 那老妪只是淡淡行礼道:“皇后果真耳聪目明,老身还未曾言语,便能看出老身的身份。” 安尚仪上前扶了郑昭媛过来,只是对茯若道:“诚如皇后娘娘所言,这位便是郑昭媛了。”随即又训斥了宝带两句:“姑娘今日忒过了,平日里你为皇后娘娘尽心,与咱们呵斥几句便罢了,郑昭媛到底是主子,且又是先皇的妃嫔,宝带姑娘也敢训斥,不怕犯了大不敬之罪么?” 宝带只是看了茯若一眼,还望着茯若替她出头,茯若也是冷眼瞧着她,只是道:“还不快些去向郑昭媛赔罪。” 闻了此言,宝带只是委屈的去向郑昭媛请了罪,郑昭媛见了只是冷冷笑道:“老身如今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哪里还在乎这些个小事,且说,这一世老身所受的屈辱也不在乎这一小件事。” 安尚仪此事又说道:“宫里头来的旨意说是让皇后娘娘每月抄写佛经三十卷,到了每月的二十八,宫里头自会有人来取,奴婢受了宫里头的吩咐,只是要督促着娘娘,还望娘娘见谅,不要让奴婢难做?” 茯若的笑有沉甸甸的温和,道:“左不过便是抄写佛经罢了,本宫怎会怪你?且说本宫如今被贬居此处,每日也闲来无事,抄写佛经只当是打发着无聊岁月也是好的。” 安尚仪笑道:“娘娘如此想着便是极好了。” 郑昭媛只是无奈道:“皇后娘娘当真要抄写那佛经,抄写一日无妨,若是久而久之,也会觉得疲累啊。” 茯若只是苦笑道:“如今已到了此处,再是无聊也是如此,难道还能比得宫里么。且说此处四周皆是丛林,只是景色极好罢了。在此了此残生,远离那龙争凤斗也是福气了。” 郑昭媛只是感喟道:“难为皇后倒是想的通透。” 一来二去,茯若只是让安尚仪遣散了众人,只是带着宝带在西京行宫闲逛,西宫西侧的林苑景致极好,虽说不比得宫里的上林苑,但也颇有几番幽然。林苑之中有一水池,茯若走得近了些,只是对着宝带笑道:“你且看,这水池可像不像宫里御花园的碧水池。” 宝带瞧了,也只是拍手笑道:“果然极像,奴婢还记得皇后娘娘平常最喜欢带着仁元公主去哪里观景了。” 此言一出,宝带便知道失言了,只是面带愧色的看着茯若,喃喃道:“皇后娘娘恕罪,奴婢知罪。” 茯若只哑然失笑,道:“本宫怎会怪你,本宫如今虽说挂念仁元,但本宫已经将她交付给了仁贵妃,她本是仁厚之人,且她的位分又高,应该能照拂到仁元。” 宝带只是面有难色道:“仁贵妃位分虽高,但刻下的后宫都已成了禧皇贵妃的天下,她与皇后娘娘宿怨深沉,奴婢倒是担心她会对公主不利啊。” 茯若微微颔首,道:“本宫原先也曾顾虑过此事,但张氏最是欲除之而后快便是本宫与澄儿罢了。眼下本宫被赶出了皇后,澄儿戍守边关,仁元只是公主,将来又不会和她的儿子争夺皇位。她应该不会害仁元。” 宝带的乌翠的眉头蹙得如群山褶皱,似柳叶被狂风席卷。只是静静道:“昔日皇后娘娘和禧皇贵妃那样好的情分,没曾想如今她也能对皇后娘娘下此狠手,当真是人心难测啊。” 茯若只是轻哼一声,自嘲道:“当初她人微言轻,且说宫里的齐贵人,洪昭仪等有那个是容得下她的,且薛氏都是要一力打压嫔妃。张氏为求自保自然只能与本宫交好以求庇护。且不说本宫素来与齐贵人,洪昭仪等有仇,便是薛氏也是恨毒了本宫的,只有与本宫交好,才能和她们相争。话又说回来了,本宫的身后还有仁惠太后,她与本宫结盟,等于便算是拉了仁惠太后做靠山,如此一来,她的位分只在后宫里步步晋升。待得她的位分高了,她便有了与薛氏等人争斗的资本。本宫当初被薛氏所害,她拼死相救想来所为也不过是唇亡齿寒罢了。” 宝带只是道:“听皇后娘娘这样说来,那禧皇贵妃好深的心机。当初咱们真是小瞧了她。” 茯若默默盘算半日,才道:“她的心机自然是不浅的,出了冷宫过后,不消半年便让皇上恕了她母家的罪过,且又让她的伯父官复原职,随后还升了光禄大夫。且说一石二鸟,不光是为她母家平反,还顺带着铲除了齐贵人母家的势力,随后她生下了三皇子溶,又和本宫里应外合,只将那薛氏也斗垮了。这样的好手段,本宫心悦诚服,倘若不是她,本宫还真真斗不赢那薛氏呢?” 宝带只是静默无言,茯若冷笑一声:“只怨本宫未能早日看出她别有用心,如今被她困顿于此也是无法了。” 宝典只是无奈宽慰茯若道:“好在后宫里头还有昭惠太后在,她可是与禧皇贵妃不睦已久的,且说禧皇贵妃教唆皇上将临海王调到边关去,临海王妃便是昭惠太后的侄孙女,为着这层关系,昭惠太后也是不能与禧皇贵妃善罢甘休的。” 茯若只是微微出神道:“眼下太子身故,张氏定是要她的儿子做太子的。只是不知道昭惠太后那边又会如何应对。” 宝带喜上眉梢,只是欢喜道:“如此一来,咱们便有救了,临海王的正妻乃是出身上官氏,若是来日临海王登基,那么上官氏家族便能又出一位皇后了。昭惠太后自然是愿意,若是临海王登基,皇后娘娘乃是他的养母,他自然只要尊奉娘娘为皇太后的。如此一来,娘娘也算的是苦尽甘来了。” 茯若这才微微点头,只是一字一顿道:“倘若澄儿有来日,本宫今日的屈辱也便不会白受。” 宝带叹息道:“只是皇上一心宠着禧皇贵妃,且说二皇子又被派到边关去了,奴婢只怕到时候还是让三皇子坐上了东宫之主的位子,如此一来,娘娘往后的指望便微乎其微了。” 似有森冷的风生生擦着眼眸刮过,茯若只是眼中一酸,硬生生忍住泪意,恨恨道:“若是本宫能有来日,定要将张氏碎尸万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6章 岁月如梭,茯若到了西京行宫已有两月有余,却正是岁寒时节,虽说茯若遭逢贬黜,便行宫内的宫女也不敢忒怠慢了茯若,早早把茯若及她身边伺候的人过冬的衣物准备妥当了。茯若素来便有些怕冷,且这西京行宫历代便是避暑之地,倘若到了隆冬,寒冷更甚于别处。茯若每日极少出户,便是抄写佛经,也是让宝带与净月去大造殿取了佛经来自己殿中,自己抄写完了便是。 偶有郑昭媛都是会来与茯若叙叙话,因着这行宫里唯有郑昭媛与茯若乃是主子的身份,且二人皆被宫里厌弃。故更有明月照寒镜的惺惺相惜之感。 这日二人正在清思阁闲谈,却是慧玉从外间进来,只是通报了一声:“皇后娘娘,宫里头有人前来探望皇后娘娘来了。” 茯若正在纳闷,宫里还有谁人肯来看她,只想着兴许是仁贵妃或是敏贵嫔,却见莫典仪领着洪尚仪走了进来,茯若心下惊异,只是问道:“洪尚仪来此处有何贵干。” 洪尚仪只是和蔼一笑,道:“奴婢奉了太后娘娘懿旨,前来探望皇后娘娘。” 郑昭媛见到洪尚仪,只是脸色大变,原本平和的脸色,顿时添了些许戾气,只是冷冷笑道:“多年不见了,洪尚仪,可不知你还记得本宫么?” 洪尚仪闻声望去,只是细细端倪了半晌,才笑道:“还望昭媛娘娘恕奴婢眼拙,奴婢瞧了半日才知道原是昔日的郑昭媛啊。只怪这岁月无情,昭媛娘娘昔日被太后娘娘贬出皇宫的时候,还不过是青葱岁月,如今在这行宫蹉跎了二十年,早已不复当年的绮丽,奴婢自然是认不出的。” 郑昭媛闻言,亦是冷笑两声:“你倒也也还乖觉,瞧了半日,竟也还能看出本宫是谁,你方才说岁月无情,那么可想而知昭惠太后想必如今也是美人迟暮了吧。” 洪尚仪端详郑昭媛片刻,只是笑道:“人都是会老的,但皇太后纵然年华不再,她俨然已是这天下之尊,便是当朝皇帝也要对她礼让三分。这样的威势可是郑昭媛能与比拟的,且说若不是当年皇太后心慈,你早就被先帝处置了。岂能容你活到今天,郑昭媛莫不要知恩不报。” 郑昭媛只是凄笑了良久,只恨恨道:“昭惠太后当真是对本宫有恩,她对本宫真可谓是恩重如山。本宫至死都是不能忘记的。” 洪尚仪瞧着茯若诧异的神情,只恐再同郑昭媛说下去被茯若知道了什么,只是连忙呵斥身边的宫女道:“且快些将郑昭媛带回去,天寒地冻的,莫让她着了寒才好,以免太后娘娘知道了,降罪于你们。” 殿里伺候的宫女,只连忙将郑昭媛带了出来,郑昭媛起初还不愿,却见着洪尚仪虽说是奴婢,但可比她这位有名无实的嫔妃更让人敬服,只是勉勉强强随着众人出去了。待得人都走了,洪尚仪才坐下,只是对着茯若笑道:“还望皇后娘娘勿要见怪,这郑昭媛原先在皇宫里便与太后娘娘争宠,二人素有嫌隙,随后她犯了事,太后娘娘只将她打发到了此处。她心里自然是恨毒了奴婢与昭惠太后的。她方才说的那些疯言疯语,还望皇后勿要往心里去。” 茯若只是微微沉吟:“宫里的女子争宠结怨的不在少数,本宫入宫也有快十五年了,对这些个事早已见怪不怪了。洪尚仪不必解释也罢。且说,今日洪尚仪不辞辛苦来了这西京行宫,想必是昭惠太后有什么吩咐的话给本宫。” 洪尚仪只是笑道:“娘娘当真是聪慧过人,只是宫里头如今也忒乱了些,禧皇贵妃已然是独霸后宫了。偏偏皇上又宠着她,对着旁的嫔妃也极少让她们侍寝,前日前朝大臣礼部尚书邢之孝只是上奏应给肃悯太子的遗孀苏氏上尊号,以宽慰肃悯太子,谁知这话儿传到后宫,竟被禧皇贵妃说成了是心怀不轨,擅自干预后宫事务。只让皇上革了邢之孝的职务,又让太常卿张少安看管了他们邢家,怕是要抄家流放了。只是难为邢大人一片忠心。” 茯若只是掐着手心,冷笑一声道:“邢之孝原是我叔父任礼部尚书之时的下属,且他在礼部已多得我叔父的照料,随后叔父升迁了官职,邢之孝的礼部尚书还是叔父保举的,且皇上意欲废了本宫之时,似乎那邢之孝也有上奏劝谏皇上。因着这层干系,张氏岂能容得下他。抄家之祸怕是难免了吧,这给太子妃上尊号之事只是个由头罢了。” 洪尚仪平平道:“昭惠太后便是忧心此事,因着这些个时候皇上专宠于禧皇贵妃,便是太后给皇太后提议应当再次选秀亦被皇上回绝了。且更叫太后忧心的还是皇上如今在太后面前提起再立储君之事了,皇上只是提了几句三皇子聪明孝顺,且又极得皇上的钟爱。旁的倒是未曾说下去了。” 茯若闻了此言,只是陡然一惊,双目微张,道:“如此说来,皇上竟是有心要将皇位传给那张氏的儿子,这般下去,本宫便没有指望了。” 洪尚仪愣了愣,只是细声细语道:“昭惠太后也是在忧心此事,且昭惠太后与禧皇贵妃的仇怨,娘娘您是知道的,若是那禧皇贵妃的儿子登基,昭惠太后在后宫的日子也是难过了。” 茯若只是微微合上双眸,意味深长道:“那三皇子如今也才只有六岁,若是皇上的身体突然不在了,这天下岂不悉数都是那张氏的了。到时候,莫说是昭惠太后,便是本宫也是不能苟活了。” 洪尚仪只是淡然道:“昭惠太后倒是有心要扶持临海王做太子,且如今肃悯她只不在了,他和三皇子都是庶出,倒是已然没了嫡庶之别,且临海王自幼便是皇后娘娘您亲手抚养的,如今又算是长子了。论起名分来,倒是比三皇子更为名正言顺些。” 茯若只忧愁叹息道:“虽说是如此,但立太子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意,禧皇贵妃眼下这般得宠,且她又有统摄六宫之权,六宫嫔妃又有谁人能与她相争,且前朝的大臣咱们这边的人也多不得皇上器重,倒是昭惠太后的两位兄长还算颇得皇上的敬重。但他们的上奏皇上未必能听得进去,且说临海王的妻子又是上官安的女儿,若是贸然上奏,只恐皇上还以为两位大人有不臣之心。只是可惜了本宫的族人被贬居他处,唯一留在京中的兄长性子太过于仁厚宽和,且素来便是不得皇上重视的,昔日封他做太常少卿也不过只是看在仁惠太后的薄面上。如今因着张氏的挑唆,皇上对着本宫的母家倒是都厌烦了,他因着娶了静慧帝姬,才保住了他的官职,本宫只盼望他不要出旁的事才好。” 洪尚仪似乎想起一事,只是欢喜道:“若不是娘娘言语,奴婢还不曾说,那位宋希舟大人升迁到了正三品的金紫光禄大夫,却是因着静慧帝姬有了身孕。皇上为了宽慰帝姬孕中忧思,便升了宋大人的官职。” 茯若闻言,眉头渐渐蹙起如山峰,沉吟道:“但那金紫光禄大夫到底只是个闲职啊,且说在朝中也说不上话。且说如今那张氏的伯父张炯便担任了要职,便是她的兄长张明伦,张泰安等人也都十分得皇上的信任,这朝廷中的要臣子几乎悉数都是她的党羽了。本宫闻言,那张泰安原本乃是泰州张氏,而张氏乃是出身德州张氏,两家原本只是同姓而已,却张泰安瞧着张氏得宠,硬是与她家连了宗。若是来日三皇子登基,张氏临朝称制,这天下随了张姓也未可知啊。” 洪尚仪只是细细思索道:“皇后所言也是昭惠太后忧心之处,她让奴婢来探望皇后,原是想着让奴婢告知皇后好歹在这行宫呆着,至少还留着皇后的尊位,便是来日三皇子登基,您的皇后未能被废,按着宗法律例你便是新帝的母后皇太后,到时候昭惠太后自会在朝中让朝臣向新帝上奏,让她接你回宫的。” 茯若托腮微微沉思,只是徐徐道:“若是当真有那日也倒还算好,只是依着那张氏的性子,费尽心思才将本宫撵了出来,怎肯随意让本宫回皇宫啊。怕是又要生出许多波折了。” 洪尚仪只是凝神道:“虽说有些波折,但若是娘娘当真能以此法回宫,你与昭惠太后两人进可制衡张氏,退也可唇齿相依。也总比让娘娘在这行宫了此残生要好的多。” 茯若只是闻了,只是淡淡一笑,出神道:“若是由着皇上眼下这般专宠于张氏,下一道圣旨来这行宫废了本宫的后位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眼下之计唯有釜底抽薪而已。” 洪尚仪瞧着茯若的目光深沉而明了,良久,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娘娘的意思是让皇上渐渐淡了对张氏的宠爱。” 茯若只是无奈苦笑道:“这事也不过是在此处说说而已,但又谈何容易,皇上专宠于她已有将近十年之久了。想必在皇上心里待得早已不比得寻常的妃子了。” 洪尚仪只是道:“只盼着那禧皇贵妃早些颜老色衰也好,如此一来,咱们也能心安了。” 茯若细细思索良久,只是对着洪尚仪道:“本宫想起那日本宫被送出宫的时候,在长乐宫外瞧着有一位小宫女模样的生的极好,细细瞧着都是有那张氏的几分品格。” 洪尚仪想了想,只是笑道:“那小宫女名叫清漪,乃是贴身伺候昭惠太后的。却不知娘娘提起她作甚。” 茯若只是冷声道:“兴许那个小宫女能解了眼下本宫与昭惠太后的困境。” 洪尚仪何等老练乖觉之人,只是知道茯若的心思,只是微笑道:“皇后之意奴婢明白,奴婢只当回去禀告太后,请求太后做主。” 随后,茯若只让人送了洪尚仪出去,手里拿起一串佛珠,只是缓缓念叨起来。 洪尚仪回宫后,只将此事告知了昭惠太后,那昭惠太后卧在榻上,闻得此言,只是冷笑了半日,道:“那宋氏不愧是乃是仁惠太后的侄女,她们姑侄两人都是一等一善于揣测人心,哀家将清漪放在身边,便是为了今日皇后的念头,没曾想,那皇后竟也算到了这一层。” 洪尚仪只是不安道:“那皇后的手段也当真是算的厉害,若是若是能让她回宫来,与禧皇贵妃斗上一斗,那太后在一旁隔岸观火,也算是美事。” 昭惠太后只是悠闲自得道:“哀家已在筹划此事了,只要清漪那丫头争气,不消多时皇后便能回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7章 自从肃悯太子逝世,玉璃又处置了淑媛柳氏,东宫里的主子便只剩下了太子妃一人,且因着太子逝世,又接连贬黜了茯若,苏氏虽说一向与茯若不和,但眼看茯若被撵出皇宫,她心中或多或少还有有一份惴惴之气。且说茯若的母家宋氏一族又遭逢了皇上的贬黜。太子妃更是忧心自家人的安危,每日只身着朴素,也极少出户,便是偶尔出了东宫的大门,也只是往延禧宫去和宜贵妃说话,亦或是往长乐宫去向昭惠太后问安罢了。昭惠太后倒是时常宽慰她几分,又时常让洪尚仪往东宫送些赏赐来。 过了新年,到了宣和十七年的二月初,因着询对玉璃的恩宠,张炯又升迁了大司空的官职。便是张炯的夫人高氏也晋封为了正一品贞顺诰命夫人。 这圣旨一下,朝中便多有大臣反对。为首便是苏元昊。第二日的早朝,他只上奏劝诫道:“皇上,微臣私下以为晋封禧皇贵妃的伯母高氏为贞顺夫人大为不妥,还望皇上收回旨意。” 朝中顿时哗然,询倒是愣了愣,才语气微有不悦道:“当今是胡来,朕的圣旨已经下了,倘若再随意收回,岂不要让天下人都来耻笑朕。且说禧皇贵妃统领六宫,又儿女双全。她的父兄也皆是朝中的肱骨之臣,为何高氏不得封与贞顺夫人。” 张泰安只是出身冷冷道:“想必是苏大人见不得张大人一家飞黄腾达,如今瞧着眼热了,自然是要来生事的,否则皇上圣恩浩荡,奖赏有功之臣的家眷,怎的会惹得苏大人不快。” 有些许人听了这话,只是冷笑不止,鄙夷的瞧着苏元昊半晌。随后只见上官安太傅沉声道:“方才张大人言语未免有些过了,苏大人忧国忧民之心竟被你等说的这般不堪,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且不说贞顺夫人乃是正一品的诰命夫人之职,自开国以来,贞顺夫人便历来只封赏给皇后或是太后娘家的女眷,如今虽说禧皇贵妃位极后宫,但这大夏的皇后仍旧是宋氏。倘若皇上册立了禧皇贵妃的伯母为贞顺夫人,岂非等于宣告天下说禧皇贵妃乃是皇后了,试问,天下焉能有两个皇后。苏大人一片忠心劝解,还望皇上明鉴。” 询闻了上官安大人的一篇宏论,只是笑了笑,淡淡道:“太傅多虑了,朕暂时倒是没有这个心思,朕只是想着太子之位空悬已久,而三皇子溶聪明仁孝。倒是可堪继承帝业的人选,朕想着册立三皇子溶为太子,因此才先行晋封了禧皇贵妃的伯母为贞顺夫人。” 询的言语还未说完,只见苏元昊及安惠长公主的公公傅棠,二人只跪下,振声道:“皇上,此事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张炯起先闻了询的立太子之言大喜,随后见了傅棠与苏元昊的举止,只是脸色大为不悦,随后只是冷冷的立在朝臣中,权且看着他们如何陈情上奏。询只是冷冷道:“溶乃是朕最最钟爱的儿子,且他又是极是聪颖,为何你们两位臣子敢来与朕相左。” 傅棠只是陈恳道:“还望陛下明鉴,三皇子溶如今年岁尚且还只有七岁,到底年幼,且她的生母禧皇贵妃乃是嫔妃,东宫太子之位非同小可,岂可让非嫡非长的幼子做得,还望皇上明鉴。” 询只是冷冷笑道:“朕膝下的皇子原本便只有三位,除了过世的肃悯太子乃是懿仁皇后所出外,二皇子澄乃是敬和皇贵妃所出,三皇子溶禧皇贵妃所出。都是庶出,难道还能分出尊卑么?” 苏元昊此时接口道:“皇上,临海王虽说并非皇后所出,乃他自幼便是皇后所抚养,与嫡出无异,且他已娶亲封王,倘若册立太子,微臣私下以为,临海王最为妥当。” 御史大夫上官谦此时出言上奏道:“皇上,老臣以为苏大人言之有理。立太子,不过立嫡立长立贤而已。倘若是皇上因为偏爱三皇子殿下而在这等大事上有失偏颇,老臣以为于国祚不利啊。” 此言一出,只见张泰安的二弟尚书左丞张仁安便哂笑道:“上官大人此言当真是荒谬至极,大人口口声声说立临海王为太子更为妥当,但满朝文武谁人不知,临海王的王妃便是上官大人的侄孙女,若是来日临海王登基,只怕你们上官氏又能再出一位皇后了吧。”随后张仁安只向询上奏道:“还望皇上不要信了旁人的妄言。” 上官谦闻言大怒,但又不屑与张仁安争辩,只是使了使颜色给一旁的大臣苏元任,那苏元任见了,只是对着张仁安笑道:“本官听闻张大人因着眼见张炯大人得皇上器重,便攀附过来,与他家连了宗,如此算来,那三皇子殿下还算的张大人的堂外甥了,若是如此说来,张大人的居心更为可鄙,张大人又有何种理由去指责上官大人呢?” 询在上头听着他们争辩,只是不耐烦的吼了句:“都给朕闭嘴,朕乃是一国之君,朕说要立谁为太子,谁便是太子,朕告诉你们只不过叫你们知情罢了,接连上奏劝诫是何居心。” 随后询又呵斥了上奏的苏,傅二人几句,便勒令退朝了。 当晚,询没有去任何嫔妃的寝宫,只是在乾元宫独自一人待着,玉璃命人去问了数次,乾元宫的人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只见玉璃一人以手支颐,静静听着如儿向她汇报今日朝堂所发生之事。听到苏元昊与傅棠上奏反对询三皇子溶为太子的细节时,玉璃登时大怒,只将不远处的一盏瓷杯摔了出去,只是不悦道:“这起子大臣当真是要与本宫处处过不去,本宫费尽了心思才让那宋氏被逐出皇宫,便是为的本宫儿子的太子之位,眼下这般紧要关头了,他等竟有上奏反对。” 雁儿只是上前劝解道:“皇贵妃莫要生气,虽说那些大臣反对,但好在皇上乃是一心向着皇贵妃和三皇子殿下的。” 玉璃只是蹙眉道:“单单是这样没用,眼下本宫在朝中的人到底势微,而上官氏家族,连着先前宋氏家族的残党,并着太子妃与宜贵妃的罗州苏氏。都是一心要扶持临海王做太子的。且说后宫还有昭惠太后,她乃是母后皇太后,便是皇上也要忌讳她三分。上回倘若不是昭惠太后一力劝解,那宋氏的后位早就被皇上废了。焉能由得她与本宫今日嫡庶难分的局面。” 如儿说道:“那苏元昊到底不过是太子妃的堂叔罢了,竟也肯为了临海王的太子之位这般拼命劝解。而且奴婢还听闻,他今早还上奏皇上说皇贵妃的伯母不足以封为贞顺夫人。只说贞顺夫人乃是皇后亦或是太后母家的女眷才可担任。” 言语未完,玉璃只是冷冷道:“说到底,无非是他们心里头还是只认着那宋氏为皇后罢了,也怨不得旁人,本宫如今的宫殿乃是永安宫非凤仪宫,而本宫便是有了凤印,但那最最要紧的立后册文,凤冠,本宫还是未能得到。便是本宫统摄六宫,旁人眼里本宫终究也只是皇贵妃罢了。” 雁儿只是无奈道:“莫非皇贵妃便由着那些大臣来反对您和三皇子殿下么?” 玉璃眼里闪过一丝狠意,只是沉吟道:“怎会?一个个来慢慢收拾,便如同当年铲除了薛氏一族那般。昔日本宫人微言轻,那薛氏位居中宫,又心机叵测还不是被本宫斗垮。如今看来,那太子妃苏氏,本宫是该寻思个法子叫她离开东宫了,只要她还在东宫住着,前朝的大臣便一日不平。” 后宫的夜色便如同轻纱扬起,四散弥漫。倏尔有凉风吹过,只听得往来萧萧之声。洪尚仪侧身点亮一盏盏油灯,只显得整个长乐宫更是落蕊芳郁,沉静熠熠。 昭惠太后轻哂,对着洪尚仪道:“今日之事你可曾听说了?” 洪尚仪只是轻声道:“奴婢听着乾元宫的太监们略说了几句。那张氏的父兄当真是野心蓬勃啊。” 昭惠太后勉强一笑,道:“那张氏一家子便是极有野心的,景宗朝年间便在当时的庄献太子幕下做事,原本不过是一介皇商罢了。随后庄献太子赐了他们一个户部的官职,而后明宗皇帝登位,明圣太后只一力肃清了当时庄献太子的残党,她张氏家族也没抄家流放,而那张氏便是如此才被充入后宫做了宫女,只是不知后来怎的那仁惠太后竟让她成了皇帝的常在。如今若是仁惠太后还在世,只怕是要悔不当初了。” 洪尚仪只是静静道:“但是今日听皇上的口气,仿佛是要铁了心立那张氏的儿子做太子。便是今日傅大人与苏大人都被训斥了,这可从未有过的事啊。” 昭惠太后只是无奈叹息道:“如今便有了,傅棠乃是安惠的公公,皇帝都可这般不留情面,且说如今张炯那贼子在朝中做大,便是哀家的两位兄长也觉得在朝中难做了。只怕长此以往,哀家往后只怕是要仰人鼻息了。” 洪尚仪连忙宽慰道:“太后娘娘切勿忧心,好在咱们宫里的清漪倒是极好,若是她能顺了太后娘娘的意,那也不枉太后提拔她了。” 昭惠太后这才沉吟道:“且让华穗去将清漪叫到哀家跟前来。” 洪尚仪只是诺诺下去办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清漪便到了,只见她唯唯诺诺的给昭惠太后问了安,只是喃喃道:“不知太后娘娘如此深夜唤奴婢前来,有何事要吩咐。” 昭惠太后只是和蔼笑道:“也没有旁的事,只是哀家寻思着,打今儿起你且在哀家身边伺候吧,长乐宫的那些个杂活你且不必做了。哀家随后只让洪尚仪吩咐下去便是了。” 清漪只是欢喜道:“奴婢多谢太后的恩德,只是奴婢人笨手拙的,若是什么事做的不好了惹得太后娘娘生气,还望太后宽恕奴婢。” 昭惠太后和颜道:“这个自然,你来这长乐宫的时日也不少了,你瞧着哀家是那等容易动怒的人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8章 入了春,宫里御花园的各类花草竞相争放,玉璃素来是极爱赏花的。便带着宫里人去了御花园。她一袭明黄色绣芍药花的宫装,高椎髻上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左右各一对宝蓝点翠珠钗,形容极尽华贵之能事。便是一旁的雁儿也在打趣道:“今儿天朗气清的,皇贵妃穿的又这般的华贵,莫不是遇上了什么喜事。” 玉璃只是和颜笑道:“还能有什么喜事,如今这六宫里便是本宫为尊了,宋氏被贬黜他处,今生今世怕是也回不来了,只要前朝的事儿结了,本宫的儿子做了太子,将来本宫母以子贵做了这宫里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可不是事事都如了本宫的心意么?” 如儿含了一抹会心的笑意,走近玉璃几步,细细道:“此事想来倒也快了,奴婢听着乾元宫的太监们说,皇上做个拟了旨意说是要将苏元昊大人左迁到江东吴州去。皇贵妃细想,皇上立太子之事,那苏元昊大人便是牵头反对的,皇上拟旨将他贬官,可不是越发坚定册立三皇子殿下为太子的心意么?” 玉璃眉含疑惑,只是沉吟道:“当真有此事,那苏元昊到底是太子妃的叔父啊,且便是看在宜贵妃的面上,那也不至于外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做官。皇上如今可是下了狠心了。” 雁儿只是继续伫立,只是笑道:“可不是么?奴婢瞧着指不定往下便是收拾傅棠大人了。” 玉璃只上前摘了一朵开的极好的牡丹把玩在手里,冷冷道:“这件事倒是要仔细些,那傅棠到底是安惠长公主的公公啊。倘若如此,那昭惠太后定然也不会甘休的。” 雁儿不以为意,只是道:“安惠长公主乃是明宗皇帝的嫡皇后贞熹皇后欧阳氏所出,如今的昭惠太后只是她的继母,倘若安惠长公主婆家出了事,昭惠太后会出手相救么。” 玉璃,白了雁儿一眼,只是有些不悦道:“你懂个什么?那安惠长公主自昭惠太后嫁入宫以来便是一直养在膝下的。只是因着她乃是先皇的嫡长女,还不到十三岁,昭惠太后便将她下嫁了。不比得那庆顺帝姬在长乐宫养了十六岁才被远嫁出去。” 如儿坏笑道:“说起远嫁,奴婢想起如今的惠顺帝姬也有十四岁了。已是到了待嫁的岁数了。” 雁儿闻言大喜,也只是拍手道:“如儿说的极是,那惠顺帝姬乃是宜贵妃的养女,如今皇贵妃统摄六宫,皇子帝姬的婚事自然都是皇贵妃说了算。倘若皇贵妃将她远嫁他处,可不是妥妥的给了那罗州苏氏一个下马威么?” 玉璃只笑着走到御花园中的亭子里坐下:“如今羌族中也没有什么适龄的男子,而那西南赫连族倒是安分了许多。若是贸然将惠顺帝姬嫁出去,只怕旁人只当是本宫有心,旁人这般想了本宫倒是不怕,本宫只是担忧皇上也和那些人存了一样的心思,那便不好了。惠顺帝姬到底是他的女儿啊。” 雁儿眼中的兴奋之色退却,只是无奈道:“奴婢也只是想着帮皇贵妃罢了。皇贵妃的母家原先便是被罗州苏氏的人告发的。且皇贵妃先前在宫里受了那些人那般多的委屈。奴婢只是为娘娘抱不平而已。” 玉璃只是冷笑道:“你的心思倒都是极好,只是那宜贵妃苏氏本宫瞧着她在宫里这些年倒也还安分。倒也没必要睚眦必报。” 如儿道:“皇贵妃当真是宅心仁厚啊。” 玉璃微微思忖:“并非是本宫宅心仁厚,只是本宫为了溶儿的前途打算,不得已而为之。” 雁儿与如儿都面带异色,只是问了几句,玉璃和缓一笑,方才细细道:“如今本宫的母家的朝中的势力尚且不稳固,伯父虽说官做得大,但他年岁大了,而本宫的兄弟们都不是可堪重用之才,皇上料想也是不会对他们委以重任了。倘若皇上不在了。便是溶儿当真能坐上帝位。凭着那些勋贵们对本宫恨意,溶儿的帝位能做的稳固么?罗州苏氏乃是百年大族,又前朝中极有分量,傅氏乃是诗礼之家倒也是可用来帮我溶儿稳固帝位。本宫只是寻思着若是将来溶儿的娶亲能娶上罗州苏氏的女儿,那便好了。如此一来,有了一位出身名贵的皇后。料想溶儿的皇位也能更名正言顺些。” 如儿和颜道:“难为皇贵妃为三皇子殿下想的如此周到。” 玉璃神色的伤感如漩涡般在面上一瞬而过,她旋即坚定道:“这并非是本宫设想周到,只是本宫的出身不比得皇后宋氏,昭惠太后那般尊贵。因此想帮着溶儿子凭母贵怕是不行了。唯有出此下策。” 如儿只被玉璃的话深深感动,只是道:“三皇子殿下有皇贵妃这般的慈母,当真是他的福气。” 回到宫中,只是在里头伺候的喜儿出来焦急道:“皇贵妃不好了,太子妃刚刚来了这里说是要找皇贵妃,奴婢瞧着她语气不善,只怕她是要寻皇贵妃的麻烦。” “你且先进去伺候吧,本宫如今已是皇贵妃,她虽说是太子妃,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孀居的寡妇,本宫又何必惧怕她呢?”只是慢悠悠走了进去,到了内殿,只见太子妃面带愠色的坐在座椅上,玉璃一使眼色,如儿连忙却给太子妃端了一盏茶,只是陪笑道:“太子妃殿下难得到咱们这儿来,当真是稀客啊,如今这儿有皇上新赏下的茶叶。殿下且快些尝尝吧。” 太子妃冷冷哼了一声,只将如儿递给她的茶杯扔了出去,只是喝道:“孤哪里什么好的东西,要你这贱婢来这儿现世,皇贵妃的茶叶孤也敢喝,孤只怕她想药死了人。好让她儿子进东宫里去。” 如儿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啊,只是红了眼退到玉璃身后,玉璃见了只是冷冷一笑,径直走到上座,只是道:“本宫瞧着如今太子妃的样子倒也不像是来问安的,难不成是来找本宫说话的,但本宫方才命贴身宫女给你的倒的茶你都敢扔了出去。想来便是连唠嗑的也不是了。既是如此,太子妃还来永安宫作甚?” 太子妃只是恨了皇贵妃一眼,沉声道:“你与孤的母家到底有何冤仇,还是孤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要这样来陷害孤的母家。” 玉璃故作疑惑,只是好奇道:“太子妃这话本宫倒是不明白了。本宫何曾陷害了你的母家,且太子妃身为晚辈,对着本宫为何不自称儿媳,反而一口一个孤。听着倒是极为不妥。” 太子妃冷笑道:“对你自称儿媳,你也配。你只当你是皇后么?” 闻得此言,玉璃面上倒也带了怒色。只是静静道:“若是皇贵妃没有旁的事。且先下去吧。本宫在外头逛园子,有些乏了。只想着在入内殿去休息了。” 太子妃怒极,只是恨恨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奸妃,累的我叔父要被皇上问斩。” 玉璃倒是吃了一惊,只是向雁儿问道:“怎的又会问斩了,不是将他放了外任么?” 倒是玉璃宫里的一位太监道:“回禀皇贵妃,奴才听乾元宫做事的人说是苏大人抗旨不尊,还说皇上被奸人所惑。还将宣旨的人给打了。皇上得知了,只是大怒。便将苏大人下了大狱。择日问斩。” 玉璃这才得知了详情,只是慢慢道:“既是如此,太子妃来永安宫又有何用,若是想着求情还是去乾元宫好些,若是想着送行呢,且还是去大牢里吧。指不定你们叔侄俩再也不能见了。且太子妃到底忒不懂规矩了些。你身为晚辈,竟敢胡言乱语说本宫奸妃。你不怕犯了不敬之罪?” 太子妃闻得玉璃这般幸灾乐祸的言语,越发动了怒气,只是乱骂道:“你个贱人,你算得什么皇贵妃,你不过是仁惠太后身边伺候的下贱宫女罢了。” 玉璃闻言,大怒,只是低沉了语气,对着太子妃怒道:“太子妃你今日竟敢在永安宫妄动,你当真是不知分寸了。” 太子妃只是轻蔑道:“对着你这般微贱的女人有何分寸可言。” 玉璃怒极,只伸手打了太子妃两耳光。缓缓道:“本宫乃是当朝皇贵妃,又统摄六宫,便是无皇后之名却又皇后之实。太子妃不过一青孀寡妇。也来对本宫无礼,难道太子妃真要本宫动用宫规,在这永安宫里让人将你打一顿,教你学规矩么?” 太子妃只被打蒙了,只是稍稍缓了缓语气,对着玉璃道:“若是皇贵妃能出气你且打吧,只要你能救我的叔父。你愿打便打吧。” 玉璃只是让人将太子妃拖了出去,只是径直去了内殿休息去了。 三日过后,苏元昊问斩。宜贵妃大惊,闻得此消息便病倒了。玉璃前去探望,宜贵妃只闭门不见。 前朝之中,询再次说出册立三皇子为太子的事,朝中大臣多数不敢再言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9章 转眼间入了春,三皇子溶的倒许是身子单薄,竟遭了春寒之症,玉璃与询倒是焦急万分,询每日下了朝便直奔永安宫来。亦不往别处去,每日只在永安宫歇息了。太医们好生诊治了几天,总不见效,询无奈,只是将原是为仁惠太后诊脉的李太医请来诊治三皇子。如此一来,他的病情倒是稍稍缓解了许多。 只是待得最后几日。为三皇子溶诊脉的李太医来为三皇子溶请平安脉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只是到了永安宫的偏殿,只对着询与玉璃禀报道:“启禀皇上,微臣为三皇子殿下诊脉之时发现,三皇子的身子原不算甚弱。且殿下的病情发现的早,若是太医诊治日便能痊愈。何故需要二十余日之多。微臣以为事情兴许有些不对。” 玉璃接连忙碌了几日,神色有些恍惚,只是淡淡道:“许是旁的太医不及李太医精湛也是有的,且溶儿的身子向来畏寒。且他到底也还只有七岁。太医们开的药不全然能根治的缘故吧。” 李太医道:“娘娘此言差矣,微臣以为,太医院中的太医皆是一等一的国手,且三皇子的风寒之症原是寻常疾病,此等病症便是从民间请郎中回来,也是能以根治,更何况是在宫里,且微臣细问过伺候三皇子殿下的宫女,她们都说殿下原先开的那服药苦涩难咽,每每服侍殿下用药便要从御膳房去拿好一些蜜饯,果脯回来。微臣以为此事不对,治理风寒的药方原是应该酸中带甘,怎会如宫女所言万分苦涩。” 玉璃是何等乖觉之人,闻得此言,便知道事情不对,只是对着询说:“皇上,听李太医这般说,那先前的药方可是用错了。” 询只是凝神道:“且传人来去将溶儿先前的药方拿来,并着先前剩下的药渣子都拿来给李太医过目。” 高柱只吩咐手下人麻溜的去办了。不到半刻便将三皇子的药方并药渣子拿了来。询只让李太医细细过目。李太医瞧了半刻,只是惶恐道:“禀告皇上,这些药方倒是都没有错,但这药渣子里头掺了一味白芍,不但让药味变得极苦,并且白芍性寒,殿下原本便是患的风寒之症,药材中再添了一份白芍,便是大大的冲淡了药性,这也难怪殿下久病不愈了。” 玉璃听完了,只是惊异万分,对着询便哭泣道:“皇上,稚子无辜不知何人要对臣妾的儿子下次毒手,他到底还只是一个七岁小孩。”言毕,玉璃只是哭的如同孤舟弃妇,呜咽之声起伏不绝。 询见着玉璃这般,早已是万分不忍,只是对着高柱道:“且去将前日给三皇子诊脉的太医都给朕叫来。” 待得为三皇子诊脉的张太医到了以后,询只将药方命高柱递给他,冷冷道:“你如今是怎么办的事,办的也忒不小心了。给三皇子的药材里竟多了一味白芍。倘若三皇子出了什么事,你担待的起么?” 张太医闻言大惊,只是磕头如捣蒜,忙求饶道:“皇上明鉴,微臣给殿下的药方决计不会出错,但汤药中多了一味白芍,微臣确实是不知啊。” 玉璃哭了一阵,倒是缓了缓,只是对询低低道:“既然张太医都这般说了,想来也该是如此,且张太医只管开方子,但煎药这些个琐事,却都是由奴才们去办。臣妾以为许是底下的奴才做的手脚,定要谋害臣妾的儿子。” 询细细思索倒也觉得有理,只是让张太医先行下去。只让雁儿去将给三皇子煎药两位宫女都来了过来。玉璃才想起那两位宫女都是近日才来永安宫做事的。一个唤作沛儿,一个唤作碧纹。待得二人都来了,询只是恨恨道:“快些交待你们二人受了谁人的指使,敢来谋害三皇子。” 二人何曾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是都跪下来为辩解,只说自己与此事无关。 玉璃见状,只是让人将二人拖下去打板子,只是对着询解释道:“皇上,依着臣妾看来,这两个宫女一时半会儿倒也还不会交待的。皇上忙碌了这几日,明早还有早朝,还请皇上先行回乾元宫去歇息吧。这儿的事交给臣妾便是了。” 询点了点头,便领着高柱等走了。过了片刻,只闻得外间的惨呼声连绵而至,玉璃只由雁儿搀扶着走了出去,只是命喜儿搬了一个椅子来,只是对着下头挨打的宫女道:“若是想着少受些苦楚,还是快些招供了,到底是谁指使你们在三皇子的汤药中加了一味白芍。” 碧纹挨了十几板,只是疼的浑身冒汗,颤声道:“皇贵妃冤枉了奴婢们,奴婢虽说是帮着煎药的,但汤药中缘何多了一味白芍,奴婢们确实是不知啊。” 沛儿也只是痛楚道:“还望皇贵妃慈悲,饶恕了奴婢们。” 玉璃只是喝道:“本宫问你们的话不说,旁的废话都是说了一大堆。” 她只是冷冷道:“且给本宫继续打下去,打到这两个贱婢子说出实话为止。” 临近傍晚,宫里算的是寂静无声,玉璃只身坐在窗边,闻得外间杀猪似的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嚎叫,只是一言不发。如儿走得近了些。只是给玉璃揉揉肩。道:“也不知道这两个奴婢会不会说。若是外间那些人失手将她们打死了,那岂不枉费了娘娘一番算计。” 玉璃阴冷笑道:“本宫已吩咐了外间用刑的人,仔细些下手,莫将人打死,好歹留着活口。” 如儿只顺口道:“等到那两个奴婢熬不住的时候,娘娘便能心安了。” 玉璃神色平静,只是道:“可都探听明白了,那两个奴婢原是从东宫里放出来的。” 如儿只是垂着眼睑,恭谨道:“奴婢都已打听明白了,那两个宫女都原是伺候太子妃,因着肃悯太子逝世,东宫里头放了一些宫女太监出来到别宫。她们二人才被分到了永安宫。” 玉璃细细道:“待得明早,本宫且先去东宫一趟,若是那太子妃自己知趣,本宫倒也好做,若是那太子妃不识时务。本宫只好把事情做绝了。” 这一夜很快过去,待得玉璃醒了,便带人去了东宫,只见太子妃也才刚刚醒来,只是想着去给昭惠太后问安。却不想正被玉璃迎面碰上了。玉璃只是假意笑道:“太子妃这般急匆匆的是要往何处去呢?” 太子妃心里恨极了玉璃,只是白了她一眼,才冷冷道:“去长乐宫给皇太后请安。” 玉璃只是忧声道:“太子妃当真是孝顺,也难怪皇太后那般疼爱你。” 太子妃只是倨傲道:“前些日子听说三皇子的身子不大好,如今可好些了。” 玉璃只是和蔼笑道:“多谢太子妃关怀,如今溶儿的身子好多了。” 太子妃复又冷笑道:“做母亲的人亏心做多了,便会报应到儿子身上去。且说孤去向皇太后请安,也不算是什么旁的事,只是宫规如此罢了,如今这后宫里没了皇后,妾妃统摄六宫,兴许连着列祖列宗都瞧不下去了,难怪三皇子会得病。” 玉璃面上虽说笑着,但她的的声音里隐约透出冰冷的寒意:“太子妃如今犟嘴,只是本宫发现给溶儿煎药的宫女都是从东宫里出来的,本宫寻思着是否此事会与太子妃有关呢?到底是列祖列宗庇护不了我的儿子,还是有旁的人在蓄意谋害。” 太子妃只是惶惶道:“你说什么?你的意思莫不是孤教唆了她们陷害了三皇子,你好狠毒的心思。” 玉璃只是柔声道:“此事如何善后,全在与太子妃而已,若是太子妃知趣,自行将这东宫让出。去往安陵给已故的太子守孝,本宫眼见太子妃忠义,自然是不能如何呢。” 太子妃闻言,神色一震,眉毛挑了起来,道:“原来你是早有预谋,你眼里一早便盯着这东宫的位置。” 玉璃只是微笑道:“如今肃悯太子已故,临海王又去往了边疆戍守,东宫的位子便空缺了出来,本宫自然是要为自己的儿子挣得一片前程的,怎会容得你这小小太子妃在此碍事?” 太子妃只是怃然道:“所以你才设计里陷害孤,还连累了孤的叔父。” 玉璃只是慢慢抚了抚自己髻上的珠钗,只是阴冷道:“若是太子妃再是不知趣,待得本宫从那两位宫女口中套出话来,只怕不单单是太子妃的性命,连着你父亲和宜贵妃都要跟你一起陪葬了。” 太子妃的神色慢慢归于惶恐,险些站不稳,多亏身旁的宫女扶住了。玉璃转身便走了,临走前只是冷冷道:“本宫且给太子得一天的时间,若是太子妃迟疑了,可不要怪本宫心狠。” 玉璃回到永安宫,只命人将沛儿和碧纹关进了库房里,只是带了雁儿与如儿进了库房,对着伤痕累累的两位宫女细细道:“你们若是照着本宫的意思,或许本宫还能饶恕了你们的性命。” 沛儿只是无力道:“皇贵妃饶命,奴婢们确实没有往殿下的汤药中添加什么?” 玉璃只是娇声笑了起来:“自然是没有的,汤药中的白芍是本宫事后添加进去的,便是张太医也是本宫买通的。” 碧纹和沛儿闻声大惊,只是颤声道:“皇贵妃为何要这般做,奴婢们并无得罪了皇贵妃啊。” 玉璃只是冷眼瞧着她们二人,只是恨恨道:“怪只怪你们原先是在东宫里伺候太子妃的。” 碧纹到底乖觉些,只是喃喃道:“皇贵妃的意思是要奴婢们将此事推到太子妃的身上。” 玉璃闻声大笑,只是俯下身,抚了抚碧纹的头发,静静道:“难得你倒是个聪明人。” 当晚,玉璃只遣乐如儿将碧纹送到询的乾元宫去说话。自己只在永安宫内沉沉睡下了。待得第二日醒转,已是临近正午了。雁儿只是上来报喜道:“奴婢恭喜皇贵妃了。” 玉璃只是慵慵懒懒道:“何事?” 雁儿道:“昨日皇上听了碧纹的招供,只是生了大气。只说是要审问太子妃。结果今早,太子妃自己倒了乾元宫去,还没等皇上开口,她自己便提出要出宫去往安陵去给已故的太子守陵。皇上为着昨日的事情生了大气,原本便想着打发她出宫。如今她竟自己说了。皇上只命她明早便要离开东宫。” 玉璃只沉吟道:“那也好,明早本宫到底是瞧瞧她是怎么被送出皇宫的。” 雁儿道:“这个自然,如此一来,这东宫彻底空了,三皇子殿下要住进去,也不过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了。” 玉璃只是抚平鬓角道:“待得溶儿当上了太子,本宫也就能够心安了。为了他的太子之位,本宫用计铲除了皇后宋氏,如今又折了太子妃苏氏在宫中的地位。余下的昭惠太后已是独力难支了。” 雁儿道:“往后便是皇贵妃的好日子。” 玉璃定定一笑,不再多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0章 次日清早,宫里便派了马车来东宫门口接太子妃。东宫里头伺候的人只是纷纷哭倒在地。太子妃倒是一袭素锦浅绿色宫装立在人前,眼里只是稍稍含了泪意。因着乃是奉了询的旨意前去守陵,连着原先赏赐的珠钗首饰一应不许带走,只是留在东宫。太子妃只挽了一个寻常的平髻,上头只余下一个木簪子。心境沉重的行至马车前,却见到宜贵妃和洪昭仪倒是在一旁。太子妃见了宜贵妃,只是上前哭泣道:“如今我既要出宫去了,姑姑一人在这六宫里头好生保全着,所幸皇上没有恼怒了家里人。” 宜贵妃只是垂泪道:“那安陵的周遭极是简陋,你可要好歹保重身子啊。” 洪昭仪走近些,只是示意身边的宫女给了太子妃一些御寒的衣物。只是无奈道:“安陵地处高山之上,气候必是极寒。本宫只收拾了几件旧时的过冬的衣裳给你御寒。太子妃好歹将就些吧。” 太子妃只是泪光涟涟,恳切道:“多谢昭仪一片好心,你和姑母在宫里都要好生保重啊。” 一旁的马车夫倒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只是呵斥道:“絮絮叨叨的,说够了么?快些上路是正经。” 太子妃与宜贵妃倒是不知如何言语,倒是洪昭仪性子急,只是冷声道:“急什么?咱们说完了,太子妃她自会上路,要你个贱奴才来多嘴舌么?” 马车夫知道洪昭仪素日的烈性,且她又是嫔妃,自然不好与她争辩,只是假意陪笑道:“奴才也不过是奉了皇上的旨意,皇上说天色一亮便要送太子妃出宫。若是稍稍迟了,只怕惹了皇上生气,奴才们也不好过啊。” 太子妃闻了,只是缓步上了车。马车夫一抽鞭子,马车便慢慢往远处驶去,只闻得里头的抽泣声。哀怨不绝。 马车经过永安宫时,只见玉璃立在宫门外,见着马车从她身边经过,在越来越远,只是骤然大笑。几乎无法遏制。与玉璃畅快的笑声做对比乃是延禧宫内,宜贵妃自那日送走了太子妃后,便接连数日都躲在宫里暗自抹泪。便是惠顺帝姬前来探望,宜贵妃也只是借口将她打发走了。 这日午后,仁贵妃只是带着仁元公主去长乐宫给昭惠太后问安。昭惠太后素来便是极疼爱仁元公主的,见着仁元公主来了,只是让她坐得靠自己近些,只是笑吟吟问道:“仁元许久不来皇祖母这里问安了,怎的今日却来了。” 仁元公主此事也有十一岁了,只是恭谨道:“还望皇祖母赎罪,仁元原本是想着早些来的,只是母妃说最近宫里头的不大太平,怕我在外头惹出些事来。所以仁元才来的少了,今日乃是我央求着母妃许久,母妃才肯带我来长乐宫的。” 昭惠太后只是疑惑道:“竟有这等事,这宫里怎的不太平了。” 仁元公主只是怯生生道:“先是大皇兄殁了,随后母后又被父皇赶去了西京行宫,二皇兄夫妇也被父皇派到边疆去了。随后,连着皇嫂也被父皇赶了出去。仁元只是害怕,有一日父皇也会将仁元赶出去。” 仁贵妃只是道:“太后娘娘,公主说的也是实情啊,如今皇上连着臣妾的坤华宫也极少来了,便是和贤帝姬将满周岁。皇上也是不闻不问的。臣妾心里头委屈,也不敢声张了出去。只怕是被旁人说臣妾心里对皇上不满。” 昭惠太后瞧了仁贵妃一眼,转了转手里的佛珠,只是静静道:“眼下这宫里头乱世为王,九尾狐狸出世。自然是不太平的。便是哀家这个皇太后也时常觉得如履薄冰啊。” 仁贵妃只是诚惶诚恐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战战兢兢,生怕保全了膝下的两个女儿。如今禧皇贵妃对臣妾是越发忌惮了,臣妾每每去永安宫向她问安,她只是冷冰冰的。臣妾生怕什么地方得罪了她。那便不好了。” 昭惠太后凝视她片刻,只是叹气道:“太子妃才不过十八岁而已,便被赶了出去,当真是可怜。那禧皇贵妃当真是个祸害。哀家当初真是应该赐死她,也好绝了今日的祸患。” 仁贵妃只是神色不解,仁元公主倒是笑道:“若是皇祖母处死禧皇贵妃,父皇必定会伤心的,父皇很是喜欢禧皇贵妃。” 昭惠太后颔首道:“仁元倒是聪明极了,还知道揣测你父皇的心思了。” 仁贵妃也只是陪笑道:“公主素来便是极聪慧的。这也是随了皇后娘娘的。” 仁元公主只是抬起头,懵懵懂懂道:“皇祖母,母后何时才能回宫啊,仁元好生挂念母后啊。” 昭惠太后抱着仁元公主在身边,只是笑道:“难道仁贵妃待你便不好了么?” 仁元公主连忙摇头道:“母妃待我也是极好的,可是仁元的亲生母亲到底不是仁贵妃啊。仁元只是思念母后而已。” 昭惠太后只是抚着仁元公主的额头,温和道:“还望仁元到底在等待些日子,待得时机成熟了,皇祖母自会劝你父皇接你母后回来的。” 随后三人又磕了几句闲话家常,仁贵妃便带着仁元公主回宫了,洪尚仪将她们送到了长乐宫的宫门外,才回到内殿里头来,只是对着昭惠太后笑道:“这仁元公主到底也只是美人胚子,奴婢瞧着模样倒是比惠顺帝姬强得多了。便是与出嫁的静慧帝姬相比,亦是各有千秋的。” 昭惠太后只是冷冷笑道:“这个自然,皇后的容貌姿容出尘如仙,皆是堪称绝色。生下来的女儿自然是不会差的。只是如今皇帝一心宠着那张氏狐媚子。当真是让哀家不安啊。” 洪尚仪亦是焦虑了起来,只是道:“那禧皇贵妃倒也是有些手段,先是让皇上贬黜了皇后,如今又摆布了太子妃。如此一来,这宫里也真真便是她一人的天下了。” 昭惠太后只是沉声道:“是啊,哀家忧心的也是此事,她闷声不响的便接连料理了皇后与太子妃。如今后宫里头剩下的都是庸庸碌碌之辈,宜贵妃与仁贵妃虽说位分高,但这二人素来便是安分小心的。洪昭仪嚣张跋扈,但她城府到底太浅,且皇帝早已冷落了她,她自然是斗不过张氏的。” 洪尚仪只是含笑道:“好在如今太后手里还有一位,只是不知能不能分了那张氏的宠爱。” 昭惠太后只是沉思道:“清漪的模样都是与那张氏十分相似,且她如今也才十六岁。若是将她贸然献给了皇帝,只怕不得其法,反而叫她被张氏所害。” 洪尚仪只是温然道:“那么依着太后娘娘之见又该如何是好?” 昭惠太后闭眸凝神,须臾,缓缓道:“且让哀家思索到法子才好,清漪自然是要给皇帝的,只是此时要从长计议。” 洪尚仪神色茫然,不知昭惠太后之意。 昭惠太后摆了摆手,只是道:“且打发人去乾元宫说话,只说哀家明日要皇帝来长乐宫陪哀家用午膳。” 洪尚仪只吩咐华穗让她打发下头做事的太监去乾元宫传话去了,昭惠太后冷笑道:“明日你且让清漪来伺候哀家用膳便是,只让你和华穗歇息一日也是好的。” 殿里沉默片刻,洪尚仪福了福,便下去做事了。 清漪被人带到了昭惠太后的跟前,昭惠太后瞧着她,只是静静道:“明日你且伺候哀家用午膳便是。” 清漪闻言大惊,只是道:“奴婢从未伺候过太后用膳,况且太后娘娘用膳不是一向便是洪尚仪和华穗姑姑么?怎的今日轮到了奴婢。” 昭惠太后只是冷冷一笑:“如今哀家提拔了你,也不是好事么?倘若你是个有造化的,你的福气自然还在后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1章 次日午时,询倒是如常来了长乐宫,只是恭谨的给昭惠太后问了安,才温和道:“太后,怎的今日有心思唤朕前来陪您用膳,儿臣倒是觉得不解。” 昭惠太后只是颔首道:“哀家怎的闻着皇帝的心思倒像是不愿意来陪长乐宫用午膳似的。” 询连忙道:“儿臣岂敢如此,太后误会了,因着近日来宫中事多,朕倒是疏忽了给太后请安的规矩,一时间倒是觉得惭愧。” 昭惠太后端然一笑,只是道:“皇帝有心便好,依着哀家的意思,如今的后宫到底也不成个样子。皇后别居他处,皇贵妃独揽大权,且皇贵妃素来便是不愿来哀家的长乐宫走动的,有着皇贵妃做例,其余的嫔妃自然是上行下效。倒是仁贵妃还稍稍懂些规矩,昨儿还带着仁元公主来向哀家请了安。” 询闻了,只是微微一惊,似乎有些意外,只是缓缓道:“噢,朕也有许久不曾去见仁元了。” 昭惠太后执起一支水烟,吸了一口。淡然道:“皇帝虽说恼怒了皇后,但也不可轻视了仁元公主,到底她是皇帝唯一的嫡女。若是皇帝对她的宠爱还不及那些个嫔妃所诞下的帝姬,她的前途又会如何。皇帝可要好生思索此事啊。” 询猛然一惊,只是连说了三个“是”才缓缓道:“朕明白了,若是朕有些空闲的时候,且去坤华宫多看看她便是了。” 长乐宫的用膳之地位于东厢房,里间极是宽敞华丽。一时间膳食倒是由着宫女陆续端上来,清漪在一旁伺候着。其余的宫女只侍立在一旁,皆是敛声屏气。 询不经意间,瞧了一样清漪的模样,口中只是喃喃道:“玉璃。” 清漪见了,倒是有些惊异,只是碍于昭惠太后在此不敢发作,只安心给昭惠太后布菜,不敢多言。 昭惠太后凝神片刻。缓缓道:“皇帝可是认错人了,这个宫女唤作清漪,乃是贴身伺候哀家的。皇帝想必将她错认作皇贵妃了。” 询这才回过神来,只是道:“原是如此,还望太后休要见怪,朕只是瞧着这宫女的模样委实生的与皇贵妃极为相似,故认错了。” 昭惠太后自顾自饮了一口枸杞鲜鱼汤,微微颔首道:“皇帝这话倒是让哀家见笑了,清漪只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宫女,那张氏才是权势赫赫的禧皇贵妃。便是前朝大臣也是多忌惮她三分的。倘若清漪生的有几分皇贵妃的品格,倒是清漪的福气了。” 询连忙笑道:“不过是模样相似罢了,且说人多有相似。模样相似也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昭惠太后只是笑着对清漪道:“还不快去给皇帝问安。” 清漪闻了,吓了一跳,只是怯生生走到询的身边,温声道:“奴婢萧清漪给皇上请安。” 询看着清漪的形容,只是见她生的“。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樱桃小口,颊边微现梨涡,直是秀美无伦,明眸皓齿,桃笑李妍,出落得犹如晓露芙蓉,甚是惹人怜爱。”又在心里细细思索,这宫女清漪的形容委实像极了当年玉璃的模样。不由得情动,有多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清漪只是呆呆的不敢语言,还是洪尚仪在一旁呵斥了一声:“皇上问你话,你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回话。” 她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细声道:“回禀皇上,奴婢今年十六了。” 昭惠太后摆摆手,道:“哀家瞧着她做事伶俐,倒是极得哀家的欢心。且如今洪尚仪年岁大了,诸事不妥。华穗的性子又太急了,多亏了这个毛丫头在身边伺候。” 询陪笑道:“太后身边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昭惠太后扬眸看了一眼询,又道:“用完了膳,皇帝且回乾元宫去吧。若是心里有着哀家这个皇太后,往后且多来这儿给哀家请安便是。” 询只是含笑道:“这个自然,本朝乃是忠孝立国,皇太后乃是朕的嫡母,朕自然会对太后尽孝,问安乃是寻常之事,自然是一天都不可耽搁的。” 昭惠太后这才点点头,笑道:“皇帝既是这般说,哀家心里头便踏实了。” 待得询走后,洪尚仪扶着昭惠太后入了内殿,只是对着昭惠太后笑道:“奴婢瞧着今日之事,皇上倒是似乎对清漪那丫头起了心思。” 昭惠太后斜靠在软塌上,饮了一口茶,才冷冷道:“旧爱虽好,到底难敌新欢。禧皇贵妃纵然艳绝六宫,但总有颜老色衰的那时候,而如今清漪却是正当盛年。皇帝虽说如今碍于哀家的面子不敢言语。但心里只怕是已在寻思怎的向哀家要人了。” 洪尚仪愈加欢笑起来,道:“如此一来,便是如了太后娘娘的心意了。若是清漪能夺了那皇贵妃的宠幸,也称了太后的意。” 昭惠太后似笑非笑,只捧了茶盏凝神道:“眼下倒是要紧的关头,还得一步步慢慢来。如今要让皇帝多来长乐宫才是正经。却说皇帝如今已有三十八岁了。而那张氏也有三十五了。再过几年。只怕张氏的恩宠便能断了,待得那时候,哀家便能铲除了这个妖妇。” 洪尚仪只是敛容道:“如此一来,皇后倒是也能得以回宫来了。” 昭惠太后闭目良久,只是缓缓道:“眼下万万不可再出什么差错。” 询回到了乾元宫,只是问着高柱,神色有些恍惚:“你方才可曾瞧见了哪位宫女?” 高柱只笑道:“恕奴才愚笨,不知皇上说的是哪一位宫女,长乐宫里头的宫女太多了,奴才一时间不记得了。” 询只是静静出神道:“给昭惠太后布菜的那位。” 高柱这才道:“原是哪位唤作清漪的,奴才寻思着她的宫女容貌当真是极好的,莫非皇上对她有心了。” 询面上带了一抹不自然的笑意,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且她青春少艾,朕便是对她起了心思又有何不可?” 高柱面色有些疑惑,道:“既是如此,怎的皇上方才不求了太后的恩典,只将她带走便是。或者奴才眼下便去长乐宫宣旨,擢升她为从九品的更衣,今晚宣她来乾元宫侍寝,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询只是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若是做的太急躁了些,昭惠太后也不乐意,到底她不是朕的生身母亲。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高柱复又问道:“皇帝近来少去后宫,便是翻牌子也多是皇贵妃与丽贵嫔,沈婕妤等人。倘若皇上贸然又纳了一位宫女为妃,旁人还可,奴才只是担心皇贵妃面上挂不住。” 询只是冷冷笑道:“皇贵妃那边,朕自有办法。你且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将此事声张了出去。” 高柱点了点头,便下去做事了。询待得高柱出去了,复又批阅起了奏章。心里想起清漪的秀丽姿容,心中便登时升起一股暖意。 夜间原是要唤敏贵嫔来侍寝,询只是临时让太监去宣旨,只是让敏贵嫔不必来了。 此事传到玉璃宫中,原本便睡不安寝的玉璃,只是支起身子来,疑惑道:“皇上可是从来未曾这般,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雁儿端了一盏茶给她,温言劝道:“皇贵妃多虑了,许是皇上料理政事久了,龙体疲惫,只想着独自一人歇息便是了,所以才让敏贵嫔不必前去侍寝了,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玉璃叹了一口气,郁然道:“话虽如此,但本宫心里只是隐隐觉得不安。” 雁儿道:“皇贵妃许是料理后宫乏累,心绪到了夜间也是难以平复。” 玉璃慢慢啜了一口茶,随口道:“本宫费尽了心思才有今日的境遇,若是一步走错,便是满盘皆输了。且如今虽说那太子妃被逐出皇宫,但本宫的溶儿仍旧还未成为太子。本宫怎能安心呢?” 雁儿道:“左不过便是皇上一句话的事,且皇上对皇贵妃的心意,旁人都是知道的,皇贵妃若是觉得不安心,只是去给皇上再说说便是了。” 玉璃微微一笑:“你倒也提点了本宫,这事早不料理周全,本宫便不能安睡。” 雁儿欢欣道:“若是三皇子殿下当了太子,皇贵妃往后便是皇太后了。” 玉璃抚着胸前一把散着的青丝,凝神片刻道:“明日你且吩咐外面给人给张炯大人与张泰安大人传个口信,只让他们在朝堂上多为三皇子说些好话。后宫里头的事权且交给本宫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2章 次日早朝,询倒是主动提了册立三皇子溶为太子的事,一件事朝臣议论纷纷,朝臣大多有不赞同之意,为首倒是安惠长公主之夫傅溪,只见他出来奏请道:“启禀皇上,三皇子一则年岁尚幼,二则也并非是嫡出,若是贸然册立了三皇子为太子,微臣只觉得不妥当。” 此言一出,朝中倒是有多位大臣赞同。只是张泰安只是辩驳道:“皇上,微臣以为傅大人此言有失,自肃悯太子薨逝过后,皇上膝下的两位皇子都是由嫔妃所出,二皇子澄乃是已故的敬和皇贵妃所出,三皇子溶乃是如今的禧皇贵妃所出,且禧皇贵妃早已摄六宫事,早已是六宫之主了,因此,倘若皇上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倒也并无不妥。” 询只是捋了捋手里的朝珠,温尔一笑,道:“张爱卿所言,倒是颇为符合朕的心思。” 这时候,上官安出来奏请道:“皇上三思,决计不可贸然册立太子,眼下二皇子业已长成,又是自幼便是皇后宋氏抚养,与嫡出无异。还望皇上莫不要失了嫡庶尊卑的道理。” 上官安到底是昭惠太后的长兄,又是昔日明宗皇帝亲自指派在询身边辅佐的老臣,询便是此刻心里头有气,也是不好发作,只是冷冷道:“爱卿多虑了,朕岂能忘了祖宗定下的旧规矩。只是爱卿切莫忘了,如今宋氏图有皇后之名,但这六宫之主早已是禧皇贵妃,因此,便是册封三皇子溶为太子,倒也算不得坏了祖宗定下的规矩。” 上官明疾步走出,只是跪奏道:“皇上三思啊,太子乃是国之储君,万万不可随意册立,如今禧皇贵妃虽说摄六宫事,但到底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啊,皇上怎可随意册立她的儿子为太子呢?倘若如此,往后新帝登基,如今的皇后与二皇子澄又该如何自处?还望皇上三思。” 询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宋氏如今贬居西京行宫,自当好生静思己过,难不成她还望着日后回宫来做个皇太后不成?二皇子戍守边关,也是奉了朕的旨意,且不说如今赫连族又有死灰复燃之势,便是羌族往北的大罗国也在伺机而动,如今咱们的天下可不太平啊?且不说西部这两大后患,便是东海之外,那些个倭寇又岂是好相与的,朕早已接了数次沿海一带的太守的上疏,只说海上渔船多次遭逢倭寇的劫掠,朕寻思着等着这些事情安定下来便要派兵前往东海一带去平乱,早些立了太子,也早些安定了朝中动荡。” 张仁安顿时接了话茬,道:“皇上圣明,既是如此,择日便可命朝臣拟写诏书,宣告天下,册立太子一事。” 苏元任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只是冷冷道:“皇上若是有心平乱,只派遣一员大将领兵数万前去便是,何故非要等到册立太子过后,且二皇子澄如今业已娶亲,皇上若是册立了二皇子为太子,便是要与他商议政事也更为方便,三皇子如今还不过七岁,人情世故尚且未能全然领悟,又如何能参与政事呢?这太子之位非比寻常,还望皇上明白微臣的忠言逆耳。” 询只是瞟了苏元任一眼,缓缓道:“苏爱卿说的倒是在理,只是如今二皇子戍守边关,且朕寻思着他知晓兵法,所以才派他前去边关,且说洪泉,刘孟两位将军也一同戍守,又有十万兵马把守,倘若那大罗国当真觊觎我朝的领土,领兵来犯,有他三人在此也可抵挡一二。再者,羌族一带与我朝交好数十年,便是当真有战事,也能与我朝共同御敌。如今二皇子带病在外已将近一年,若是为了贸然将他召回,只恐将士之中军心混乱。这些个细枝末节,你们这些个做臣子的。可曾替朕思虑过。” 此言一出,众臣皆是讷讷无言。 询用眼尾瞥着朝堂里的大臣,只是冷冷道:“一群臣子,食着国家俸禄,却不思国之忧患,满心里只盘算着自己的政治前途。且我大夏自开国以来便有党争的旧历,昔日世宗皇帝一朝,群臣因着宣顺太后与孝武太后之故,分作孙党与李党,景宗皇帝一朝因着德宗,明宗二人轮流做了太子,朝臣也是分了派系,延续到如今,没人都只是盘算着自己的利益,那个人还能当真为了江山社稷作想。” 上官安颊边的肌肉一跳,猛地抬起了头,正欲开口,却见张炯已抢先一步跪了下来,只是道:“皇上圣明,还请皇上速速册立三皇子为太子,好让群臣归心。” 询已一顿首,字字清晰地坦然道:“朕今日宣告群臣,着册封三皇子溶为皇太子,居于东宫。” 下朝过后,此事传到了后宫,玉璃闻了,只是喜极而泣,道:“本宫在后宫谋划多年,如今可当真是否极泰来了。” 雁儿笑道:“待得三皇子登基,皇贵妃便是皇太后了。” 玉璃保养得细腻白皙的指尖在空中划过小小的弧线,只是指了雁儿一下,只是假意嗔怪道:“如今这是该改口了。怎的还叫他三皇子?” 雁儿只是抚着脸笑了笑,道:“奴婢知罪,该是太子荣登大宝过后,这六宫便是皇贵妃的天下。这皇太后的位子,皇贵妃决计是坐得的。” 玉璃郁然道:“眼下虽说一切都顺风顺水,但这宫里头风云多变,会不会有意外发生,实在是世上最难预料的事情。如今长乐宫里的昭惠太后的身子到也还稳健,而宋氏虽说被逐出了皇宫,但天下人仍旧都尊奉她为皇后。这两刺未出,本宫便仍旧未到高忱无忧的时候。” 雁儿惊讶道:“皇贵妃多虑了,如今昭惠太后业已年老,且说她便是往后做了太皇太后又能如何,皇贵妃乃是太子生母,太子自然是向着您的,难道还能帮着外人不成,便是宋氏仍旧是皇后,但她早已被赶出了皇宫,便是太子登基,难不成她还能回宫来尊奉她为母后皇太后不成。” 玉璃轻飘飘一笑,也不否认,随口道:“虽说如此,但那些个朝臣多有昭惠太后与宋氏的同党,且不说上官安与上官明仍旧官居高位,倘若他二人引导朝中公论,让太子尊奉宋氏回宫又当如何。我朝历来便是忠孝立国,宋氏只要仍旧是皇后,便是溶儿的嫡母,如此一来,若是溶儿与本宫不尊她为皇太后,只怕便坏了嫡庶纲常了。” 雁儿闻言,也是有些无奈了,只是徐徐道:“依着皇贵妃的意思又该如何。” 玉璃深深看她一眼,眸色微凝,半晌后,缓缓道:“寻个法子除了宋氏,她如今身在宫外,要杀了她都也容易,待得她一死,本宫便自然无可争议的皇后人选,倘若本宫做了皇后,其余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雁儿只是笑了笑:“那行宫的白司仪乃是皇贵妃的人,只消奴婢派人去知会她一声,让她坐得隐蔽些,只叫那宋氏死的不明不白便是了。” 玉璃只挑了挑眉,便失笑了起来:“如此也好,她久居宫外,便是皇上问起,只说她寻求解脱,畏罪自杀也是无妨,皇上早已是厌弃了她,便是她死了,皇上也不会多在意旁的细节。便如同死了一只蚂蚱似的。” 雁儿道:“奴婢明日便差人去办。” 玉璃思量道:“过些时日,本宫也该去长乐宫给昭惠太后问安了。” 三日后,询正式册立三皇子溶为太子,并由永安宫改居东宫。玉璃自是不胜欢喜。只是着了正红描金绣线的云锦宫装,亲自和询送了三皇子溶去了东宫。玉璃只将伺候了自己许久的喜儿派去伺候三皇子溶,并着原先伺候三皇子的人。总共人数竟到了三十余人之多。 消息传到宫外,茯若当时正在清思阁里抄写佛经,还是安尚仪给她说了此事,茯若闻了,也只是淡淡道:“当今太子的生母算计多年,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了。本宫亦被贬居至此,宫里的事与本宫再与瓜葛。无论谁做了太子,都与本宫无关。” 安尚仪只是谦逊道:“娘娘到底还是皇后,也算是太子的母亲,若是日后太子纯孝仁厚,自当会尊奉娘娘为太后,还望娘娘耐心等候便是。” 茯若神色有些倦态,缓缓道:“又何必再痴心妄想,他的生母岂能容得下本宫,且在这行宫里颐养天年便是。郑昭媛在此处呆了二十余年也不仍旧熬过来了。” 又言语了几次,安尚仪便跪安了。茯若只喝了一口茶,复又静心安然的抄写起佛经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3章 夕阳西下,天色皆是一片昏暗,不远处的还有着墨黑之色。长乐宫的琉璃瓦上,发着暗定定的光,人瞧得久了,也只觉得晃眼。 昭惠太后的声音低沉缓慢,又带了一抹刻骨的寒意:“皇贵妃一向不到哀家的长乐宫走动,怎的今日竟有这般好的兴致。可真真是叫哀家惊异啊。” 玉璃只身立在长乐宫的正殿中,神色甚是低顺,缓缓道:“皇太后素来不喜欢臣妾,若是臣妾平日里贸然前来,只怕更叫皇太后生气了,但如今臣妾的儿子做了皇太子,皇太后到底这六宫之主。臣妾可是不能不来了。” 昭惠太后斜倚在软榻上,华穗跪在脚边用玉槌有节奏地敲着小腿,洪尚仪用一柄白玉制成扇柄,苏绣为扇面的扇子为她扇风,她只是冷笑道:“这话自然是不错的,如今皇贵妃的儿子做了太子,来日若是太子登基,这个长乐宫还不是要给皇贵妃腾出来,皇贵妃此番前来,给哀家问安是假,先来长乐宫瞧一瞧才是真。若是哀家有什么用旧了的器物,只怕皇贵妃心里已在盘算着如何再向内务府的人要些新的来更换上。如此想来,皇贵妃到底算得是这宫里头福气最为深厚之人了。” 玉璃和缓一笑,道:“臣妾愚钝,不明白皇太后所言,还望太后赐教。” 昭惠太后沉吟道:“皇贵妃原先不过是仁惠太后身边伺候的宫女,一朝得幸成了常在,而后又一步步向上头擢升,若非哀家早早知道你的底细,否则有谁能信,这威势赫赫,华丽富贵的皇贵妃,原不过是宫里一寻常宫女。而且眼下你又摄六宫事,你的儿子又是诸君,你难道还不算的是福泽深厚么?” 玉璃闻了,只是假意笑道:“皇太后言重了,臣妾能有今日,还不都是托了皇太后的洪福,且说宫里头若是论起福泽,又有谁人能比得上皇太后呢。” 昭惠太后了然道:“皇贵妃不必再惺惺作态了,哀家方才对皇贵妃所说的话,也不全然皆是赞赏,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且皇贵妃手段高深,也无怪乎能从以小小宫女爬到今天的地位。” 玉璃闻了,知道昭惠太后话里有话,只是冷笑道:“臣妾不知皇太后所言何意,且臣妾哪里有什么手段,便是有一些微末伎俩也逃不过皇太后的法眼啊。” 昭惠太后冷笑一声,只是肃然道:“微末伎俩,皇贵妃的那些手段怎可算是微末伎俩,且不说先是从宫外招了一位女子充作柳氏之女,让她害死了太子,又连着顺水推舟将这错过推到皇后的身上,教唆皇上将皇后撵出了皇宫,如此一来,这六宫的权柄便悉数落在了你的手上。而后又在前朝后宫造起狱事,害死了苏元昊,又将计就计将太子妃也赶了出去,皇贵妃的心思一环扣一环,将这后宫对你不利的人逐一铲除,只怕假以时日,便是哀家也要被皇贵妃逐出皇宫,前往他处了此残生了。” 玉璃嘴上带着一抹笑,假意惊慌道:“皇太后言重了,臣妾只是嫔妃,怎会有如此不孝之行呢?且说臣妾今日来也无非是想给皇太后问安,只是皇太后不知为何对臣妾生出许多的成见来,嘴上只将宋氏所行的恶事悉数推到臣妾身上,便是皇太后再是如何不喜臣妾,也要瞧在臣妾是太子生母的份上,不能陷臣妾于不仁不义啊。” 昭惠太后只是放声大笑了起来,笑道良久才缓声道:“你这贱妇当真是会狡辩,自己做的事也敢矢口否认,还敢拿太子生母来威胁哀家。哀家总算明白了,你今日来长乐宫原是向哀家示威来了。” 玉璃正色道:“皇太后言重了,臣妾怎敢想皇太后示威,且便是往后臣妾也做上皇太后的位子,倘若皇太后健在,不便是太皇太后了。臣妾怎敢威胁皇太后呢?” 昭惠太后冷冷一笑,拨着小指上的金錾古云纹米珠图案寿护甲,缓缓道:“反正你与哀家已是宿怨深沉了,昔日你被哀家贬黜冷宫四年。你心里头自然是恨毒了哀家的,倘若你真能有来日,以你那阴狠的性子,哀家在这后宫里头只怕是要如履薄冰了。” 玉璃只是静静笑道:“皇太后不喜欢臣妾,原不过是瞧不上臣妾乃是司制坊出身的,且话又说回来,纯献皇贵妃都已薨逝多年,皇太后缘何还对她怀恨在心,便是纯献皇贵妃出身司制坊,但明宗皇帝专宠于她又干司制坊的人何事,皇太后为了发泄私愤,将原在司制坊做事的宫女悉数都撵了出去,便是臣妾也遭了不少的罪过,如此想来,臣妾能以苟活至今,也当真入了皇太后所言福泽深厚了。” 昭惠太后的的神色阴沉不可捉摸,喝道:“你竟敢在哀家面前提起那狐媚子,你当真是放肆之极。” 玉璃面对这昭惠太后的连声呵斥,丝毫不惧,只是冷冷道:“纯献皇贵妃乃是先皇宠妃,且她身后又是与先帝同葬陵寝。臣妾提起她又有何不可。倒是皇太后嫉恨她多年。且宫中又传言当年纯献皇贵妃死的不明不白,臣妾只说是寻思倘若明宗地下有知,作何感想。” 昭惠太后只是冷冷道:“宫中传言岂可尽信,且说纯献皇贵妃以微贱之身独占盛宠,只恐她的孩子是没福气来消受,所以才早早夭折,那个狐媚子思子心切,忧思成疾,早早死了怎的又算是死的不明不白,倒是皇贵妃满心里只是寻思着先帝后宫旧事,到底有何意图。” 玉璃寂静一笑,道:“臣妾也不过就事论事罢了,便是皇太后死的不明不白,旁人也不敢将此事推到皇太后头上,皇太后又何必动怒。” “皇贵妃无非不过是想借纯献皇贵妃之事来胁迫哀家罢了,但只恐皇贵妃错了主意,哀家身前已是皇后,便是纯献皇贵妃宠冠六宫又如何,不也仍旧要看哀家的眼色。皇贵妃便是再得皇上的喜欢,只怕比起当年的纯献皇贵妃还差得远。” 玉璃只是假意惶惶道:“纯献皇贵妃与明宗之事,早已成了宫中夫妻和顺恩爱的佳话,臣妾怎敢与纯献皇贵妃相较呢?只是皇上待臣妾到底也不薄,宫中女子多薄命,又有几人得了臣妾这般的盛宠,只怕多是在宫中蹉跎岁月。便是发髻鬓白,也不过是只身孤雁罢了。” 昭惠太后长叹一声,道:“只身孤雁,皇贵妃这个比喻倒是极为贴切的,只是哀家也明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盛极而衰也不过万物都逃不过道理。” 玉璃只是轻声道:“这个道理臣妾自然明白,但是想必皇太后必定比臣妾更加明白。” 二人说了这许多话,殿外的天色早已全黑,因着已是五月中了,外头黄昏时的闷风只吹得檐下宫灯簌簌摇曳,似漾出不安的昏黄光影。 昭惠太后的目光冰冷如寒锥:“不错,这个道理哀家的确明白,只是或许皇贵妃不日也会明白的。待得那个时候,只怕皇贵妃悔之莫及了。” 玉璃定定道:“便是真有那日臣妾也只会熬过来的,且皇太后不是自嫁入了东宫便是这般,这些年来不也一样过来了。” 昭惠太后冷笑道:“哀家与你不同,哀家到底是明宗皇帝的正妻,便是不得他的心思,只要在熬出头了。哀家一样是母仪天下之人。六宫诸人一样会跪在太后面前。但皇贵妃只是嫔妃,稍不留神便会有新人冒出来,假以时日,皇贵妃的多年心血怕只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玉璃面上只是沉稳一笑,不再多言。长久的静默,烛火一跳一跳,摇曳不定,将殿中暗红的流苏锦帐透成沉闷不可言的绛紫色。 昭惠太后摆了摆手,道:“皇贵妃且跪安吧。你今日所言哀家都已知道了,只要这后宫里头有哀家这个皇太后一日,皇贵妃便有的烦心了。” 玉璃闻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整衣而去。 洪尚仪见她离开,只是笑吟吟道:“这皇贵妃当真是胆大,竟敢这般对太后不敬,只怕太后娘娘要好生整治她了。” 昭惠太后冷冷道:“不论如何定要想个法子除了她,不然让她的儿子当了皇帝,哀家的末日便要到了。” 洪尚仪只是静静道:“皇上这几日来太后宫里请安的次数比平日要多了,奴婢想着莫不是惦记着清漪那丫头。” 昭惠太后沉吟片刻,只是道:“寻个时日,也该将清漪交出去了。如此一来,也能震慑那个皇贵妃。二来也能凭她,将宋氏召回宫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4章 转眼间到了七月,宫里头最是炎热,询倒是来后宫的次数渐渐多了,但对于玉璃的专宠却渐渐淡了下来,反而去长乐宫请安的次数都是越来越多了,再余者,便是流连于敏贵嫔,周昭媛的宫闱。玉璃对此倒是颇为不悦。 因着询已有十余日不曾见她,玉璃心下觉得万分疑惑,便亲自去了乾元宫。一下了辇轿,却见是洪尚仪带着一位小宫女喜滋滋的从乾元宫里头出来,二人皆是一脸欢悦,玉璃素来是恨极了长乐宫的人,只是冷眼瞧着她二人,雁儿倒是扶着玉璃的向前行步,洪尚仪见了,只是忙请安道:“奴婢给禧皇贵妃请安,禧皇贵妃万福金安。” 玉璃轻轻一嗤,道:“大暑天的,洪尚仪不在长乐宫里头伺候太后,到这乾元宫来作甚,难道如今连着皇上的饮食起居也是要洪尚仪来伺候了不成。” 洪尚仪只是恭谨道:“禧皇贵妃真会说笑的,奴婢怎能有福气在皇上身边伺候呢?左不过是昭惠太后让奴婢知会皇上晚上且去长乐宫陪昭惠太后用晚膳罢了。” 玉璃一笑置之,道:“这般的小事有何故让洪尚仪亲自前往,不知是昭惠太后太过于信任洪尚仪呢?还是长乐宫旁的奴婢都太过于窝囊,连着这样的微末小事也是不能做好。” 洪尚仪低首笑道:“奴婢自太后娘娘十四岁嫁入东宫便伺候她了,她自然是万分信任奴婢的,且这些不算的是什么旁的微末小事,皇上陪太后用膳乃是尽孝的善事,岂可随意吩咐了旁的奴婢来知会,倘若通知的不周全,错了时辰,岂不是恼了太后。” 玉璃笑道:“如此说来,洪尚仪倒是长乐宫的顶梁柱了,本宫思量着兴许没了洪尚仪,长乐宫的正殿兴许要坍塌下来也未可知啊。” 正在言语间,玉璃瞧见了随着洪尚仪一同俯身的奴婢,只是觉得好奇道:“怎的今日洪尚仪还带了以为小宫女在身旁,看来这小宫女也是极得昭惠太后心思的。” 那小宫女正是清漪,原是昭惠太后吩咐了洪尚仪特意带她来乾元宫的,今日却不曾想碰到了玉璃。洪尚仪连忙抢白道:“左不过是一个在长乐宫里头伺候的,太后娘娘让她跟着奴婢,也免得奴婢太过于劳累。” 玉璃闻了洪尚仪的话,又深知昭惠太后的鬼蜮伎俩,心下情知有异,只是冷着言语:“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 清漪无奈,只是缓缓抬起了头,玉璃见了清漪那容颜绝丽,明艳绝伦,秀美之极,如明珠,似美玉,明艳不可逼视。与自己的样貌甚为相似,心下登时雪亮,只是冷笑道:“好个美人胚子,昭惠太后惯会调养人的,把一个个小宫女都调养的这般如花似玉。可比咱们这些个半老徐娘要绮丽的多了。” 玉璃此言虽说也是讥讽之语,但洪尚仪细眼瞧着玉璃的容色,却是娇美无匹,容色绝丽,不可逼视。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娇媚风流,玉容上晕红流霞c丽色生春,有如鲜花初绽c婉丽非凡。只觉她美貌仍旧是不减当年,便是如今已是三十许人,但玉璃的容色比之清漪,丝毫不逊。 清漪忙给玉璃问安道:“奴婢给皇贵妃请安。” 玉璃奇道:“这个小妮子倒是乖觉,叫什么名字?” 清漪只是静静道:“回禀皇贵妃,奴婢唤作清漪。” 玉璃略略点点头,便道:“这个名字倒是幽雅的很,人才生的倒也十分出众。” 洪尚仪这是插话道:“望皇贵妃恕罪,太后娘娘还待着奴婢回去回话呢?此刻可否能让奴婢们先行回长乐宫去。奴婢生怕昭惠太后等的急了。” 玉璃淡淡笑道:“既是如此,你等且先去吧,只是待得有空了。反正往后见面的时候也多着呢?也不拘着就是今日。” 洪尚仪只是连忙带着清漪退下了。待得走得远了,洪尚仪才对清漪道:“你往后决计不能单独碰见这皇贵妃,否则你的性命难保。” 清漪不免有些疑惑,只是道:“奴婢瞧着那皇贵妃生的与奴婢极为相似,且她的容颜犹在奴婢之上,莫非她还容不下奴婢这个小小宫女么?” 洪尚仪只是面色铁青道:“你且听了我的话,这个妇人蛇蝎心肠,宫中折损在她的手里的嫔妃不少,便是先前的皇后也是因着她的缘故被撵了出去,你且细想皇后乃是六宫之主,都败在她的手下,你只是一小小宫女,她要取你性命不过如同碾死一只蚂蚁罢了。” 清漪悚然道:“我与这位皇贵妃无冤无仇,她缘何要会来害我。” 洪尚仪道:“总之你且小心便是。” 乾元宫偏殿的御书房极为静谧,只有两个小太监立在询的身后举着芭蕉翠明扇交相鼓风。询只是埋头批阅奏折,闻得有声响见是玉璃,只是和缓道:“爱妃来了。怎的今日有闲情来乾元宫?” 玉璃示意让周遭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了,自己拿了一柄扇子给询打扇,只是道:“臣妾多日不见皇上,心中挂念皇上,且便是端懿也时常挂念着久久不见父皇了。臣妾想着自溶儿做了太子,皇上便少来永安宫了。所以今日臣妾特来看看皇上。” 询扬了扬嘴角算是笑:“爱妃多虑了,不过恰好今日爱妃来的也和时宜,朕有一事想和爱妃商议一二。” 玉璃亲自为询斟上茶水,道:“何事,皇上且说。” 询饮了口茶,如话家常:“朕想着自薛氏废位之后,又接连撵了宋氏出去。后宫里头的嫔妃的也都年岁大了,朕寻思着再度选秀,选些新人充入后宫。也好多多繁衍一些子嗣,如今后宫里头的子嗣只有溶儿一个,澄儿戍守边关。朕膝下的皇嗣原本就不多。” 玉璃闻言,心中暗恨,不觉咬紧了贝齿,道:“臣妾不愿,皇上在后宫已然有了太子,又何必再想要旁的子嗣呢?且后宫嫔妃着实不算少,便是臣妾等年岁大了些,但闵氏,沈氏,林氏等人都不过才二十出头,皇上又何必在选些新人放在后宫呢?” 询静了片刻,似是在审视玉璃的话,见她说的这般决绝,只是笑道:“朕不过与皇贵妃商议罢了,皇贵妃又何必这般呢?” 玉璃只是正色道:“臣妾深爱皇上,自然是不愿意将皇上推到旁的女子身边去的,且如今的臣妾儿子的太子之位并不稳妥,若是皇上将心思放到旁的嫔妃哪里,臣妾和太子又如何自处?还望皇上体谅臣妾的这点私心。” 询的脸色微微一沉,缓声道:“朕对皇贵妃的心意,皇贵妃最是清楚,为了你,朕不惜违逆了仁惠太后的遗愿,抛弃了皇后宋氏。将她撵出宫外,更是流放了仁惠太后的母族,朕已然算是事母不孝,待妻不义了。但朕终究未曾后悔过,因为朕此生最爱的女子便是皇贵妃,只是没曾想皇贵妃竟也是与朕不同心。” 玉璃凄凉一笑,道:“臣妾自然知道这些,只是皇上要明白,臣妾不愿意让皇上选秀也无非是在意皇上罢了。且如今后宫里臣妾乃是统辖,咱们的儿子又做了太子,咱们一家三口不是在后宫安然度日的很好么?为何又要再招些新人进来。臣妾不愿意,臣妾无论如何都是不愿答应的。” 询见是玉璃眼里只含了泪意,只是上前将她搂在怀里,只是宽慰她道:“既是爱妃不愿,朕且不提此事便罢了。” 玉璃这才破涕为笑,只是柔声道:“皇上可是觉得臣妾妒意太重了。” 询只是温和的扶着玉璃的背,缓声道:“不说此事了,朕且听了爱妃的言语便是了。” 外头天色渐晚,询这才想起要去长乐宫陪昭惠太后用晚膳,只是让玉璃先行回去。玉璃闻了,情知不对,只是假意笑道:“平日里皇上是不愿去长乐宫的,怎的如今都是去长乐宫去的越发勤了。” 询的脸色登时有几分不愈,一瞬便平复道:“朕不过是先前答允了昭惠太后罢了,且她到底是母后皇太后,朕到底不能枉顾了宫里的规矩。不过是陪她用晚膳罢了。” 玉璃蕴了三分笑意,道:“既是如此,皇上还请先行吧,臣妾也该回宫去了。” 询点点头,玉璃只是笑意嫣然的出去了,待得出了殿门玉璃的脸色便阴沉起来,如儿跟在身后,只是道:“怎的皇贵妃早早便出来了,奴婢以为皇贵妃会陪着皇上用膳。” 玉璃恨恨道:“昭惠太后那个老妇当真是个会算计的,情知斗不过本宫,便不知从哪里找了一位与本宫容貌相似的人来勾引皇上,方才皇上说起去长乐宫用膳,兴奋地跟什么似的。本宫想着必定是哪个小宫女的缘故。” 如儿陪笑道:“那小宫女若是真能得到皇上的青睐,还不是托了皇贵妃的福气,倘若她生的不像皇贵妃,皇上又何必对她青眼有加呢?” 玉璃沉吟片刻,道:“总之眼下还是要当心为好,本宫总觉得昭惠太后在暗暗图谋什么。” 待玉璃走了不过一刻,高柱只是来请询前往长乐宫了,询静静坐在那儿,良久才道:“朕想着皇贵妃未免有些时候太过于不通情理了,朕想着选秀不过是为宗庙后嗣尔,她竟然万般的不愿,还与朕大闹。” 高柱道:“皇贵妃兴许有些时候也只是在意皇上罢了。且不是每个女子都能和先前的宋皇后那般。” 询剑眉一扬,脸色已含了几分不满,只是冷冷瞧了高柱一眼,良久才含怒叹息道:“罢了罢了,朕如今才想起若是宋氏,朕与她商议此事,她便是万般不愿,她也会成全了朕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5章 慧玉早早从外头收了几件命人浆洗的衣服进来,瞧着茯若正在出神,她自然不敢出声,只是半坐在床前仔细叠着衣裳,手势娴熟而利落。 待得将衣服都放进了檀木柜子里,她才嘀咕道:“皇后娘娘,方才奴婢出去收衣服的时候,听见这行宫的侍卫在窃窃私语说如今宫里的又要有喜事了,听说皇上和皇贵妃拿了主意,要将惠顺帝姬许配给刑部尚书的儿子。” 茯若闻了,只是支颐而坐,静静道:“惠顺帝姬原有十五了,也着实该让她下嫁了。这算不得什么大事。” 慧玉点头笑道:“奴婢也只是听见了一小点,其余的奴婢也不知了。” 茯若轻轻“恩“了一声,复又沉默。清思阁的内殿极为昏暗,烛火幽幽一脉,火光稀微如迷蒙的眼。 白司仪和宝带走了进来,见着茯若静默不言,白司仪只冷冷笑道:“奴婢也当真是为皇后可惜,倘若此刻皇后娘娘尚在宫中,那么惠顺帝姬下嫁何人不都是娘娘一句话的事?如今帝姬下嫁,皇后身为她的嫡母倒是在此不闻不问了。” 此言说的极为不敬,宝带只怒视了白司仪一眼,便是慧玉素来懦弱,也是稍稍露了些不悦,宝带终究忍不住,只是道:“白司仪这话过了,皇后娘娘在不在宫中与你有什么相干,难不成皇后娘娘此刻在宫中,惠顺帝姬下嫁,便能派了去做她的陪嫁么?” 白司仪丝毫不在乎茯若的面子,只是冷声道:“我只是说上两句怎的又不行了,皇后尚且未动怒,怎的轮得到你这个贱婢子插嘴。” 茯若闻了,淡淡一笑,道:“本宫此刻在不在宫里不都是一样么?皇上和皇贵妃让惠顺帝姬下嫁到刑部尚书自有道理,且便是本宫在宫中,也不过是在朝中挑一户适龄人家只让帝姬婚配便是了。且话又说回来,帝姬下嫁乃是大事,倘若本宫此刻在宫中,置办帝姬的嫁妆,打发宫女做陪嫁便要细细挑选数日,这些事皆是极为麻烦的,如今本宫在此处乐得清闲,只凭她宫里的人自去忙活,倒也不算太过委屈了。” 白司仪到底顾及茯若是主子,只是陪笑道:“奴婢不过是与皇后说玩笑话罢了,还望皇后切勿怪罪奴婢。” 茯若默然片刻,继而道:“你言语属实,本宫怪罪又有何用。倘若没有旁的事,你且先退下吧。” 她只悻悻然走了,宝带有些不解道:“皇后娘娘,这白司仪好生可恶,三番两次对娘娘言语不敬,娘娘怎的不好生教训她一番,否则往后只怕她眼里越发没了娘娘。” 茯若一笑置之,“白司仪胆敢这般对本宫不敬,自然是身后有了靠山才敢如此,且不说她只是一小小司仪。换做旁人谁敢如此,便是安尚仪也是对本宫言语上颇为客气。只怕白司仪乃是受了宫里的仇家吩咐的。” 宝带道:“莫非是张氏?” 茯若冷冷笑道:“凭着她的性子也未尝不可,但这不过是本宫的揣测罢了。兴许白司仪跋扈惯了。” 宝带笑道:“凭她,这个老奴婢不过是这一偏僻行宫的女官罢了,凭着什么跋扈,昔日的敬和皇贵妃与洪氏好歹是位分高的嫔妃,这个老妇又算得什么?” 茯若蹙眉摆了摆手,道:“且少说几句吧。仔细她听见了。” 过了数日,洪尚仪又来西京行宫探望茯若了,二人只在行宫里的水池边说话,茯若倒是不经意问了句:“本宫前几日听闻这行宫里的奴婢说惠顺被许配给了刑部尚书的儿子。可是皇上的主意?” 洪尚仪道:“皇贵妃原是想着将惠顺帝姬许配给那张泰安大人的次子。太后娘娘执意不许,宜贵妃也是不愿。随后皇上也得知了那张泰安的次子原是侍妾所生,自然是不能的,因此才许嫁给了刑部尚书家里。如此也好,那刑部尚书郭恕乃是端敬皇后的远亲,且他的次子郭世元如今已是上都护府副都护的官职,且他的长兄郭亮又是娶了承贤翁主,如此算来,倒也算是门当户对。” 茯若只是淡淡道:“宜贵妃将惠顺帝姬一手养大,如今惠顺帝姬便要出嫁,只怕宜贵妃心里定是十分不舍。” 洪尚仪只是笑道:“倒也果真如此,宜贵妃每日只在延禧宫里忙着打点帝姬的嫁妆等琐事。张氏对此事倒是不怎的理会,只是说宜贵妃是帝姬的母亲,只让宜贵妃打理便是了。” 茯若似笑非笑道:“此事已是大大的拂了她的面子,她只是不悦的。张泰安与她乃是亲眷,若是皇上允了张氏的主意,只怕那张氏便成了皇亲国戚了。” 洪尚仪道:“太后娘娘只是让奴婢只会皇后一声儿,好歹放宽心,指不定过些时候,便是娘娘回宫的时候了。” 茯若无奈笑道:“皇上此刻心里仍旧觉得是本宫谋害了太子,他又怎会让本宫回宫去。且不说后宫已悉数落入张氏之手,便是皇上为着帝姬的婚事拂了她的面子。但岂有帝姬许配给庶子的道理。这原是祖宗的规矩,皇上自然顾不得。只要后宫未有能制衡张氏之人,本宫便不能回宫去。” 洪尚仪道:“这事慢慢的终会有的,张氏便是生的国色,也有色衰爱弛的那一刻。后宫里头可是不缺鲜妍的女子。” 茯若静静道:“但愿如此,只是皇上待她的情意颇深,兴许皇上是爱着张氏也未可知啊。” 洪尚仪道:“皇后多心了,皇上乃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怎会单单爱慕一位嫔妃呢?天下男儿多薄幸,何况是一代天子,三宫六院的,怎会长久的只将心思放在一位嫔妃身上?” 茯若无奈道:“皇上专宠于张氏已有十年之久了,此前你可曾见过皇上对哪一位妃子这般专情?本宫最是了解皇上,皇上心里乃是极为看重张氏的。便是本宫这皇后之位,原先皇上不也是想着给了张氏的么?若不是仁惠太后竭力要保举本宫为后。只怕张氏早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了。如此想来,皇上到底也是对她深情。” 茯若说完,眼角隐隐有一点泪光。然而语气却是平淡而疏离的,连自身的愤怒和不甘亦是淡淡的不着痕迹。这样的平静,想必亦是伤心到底了。 洪尚仪只是劝道:“娘娘,您好歹是皇后,您才是皇上名正言顺的妻子啊。张氏再是得宠到底不过是个妾妃罢了。” 茯若淡淡道:“你侍奉昭惠太后多年,还不明白皇后不过是这宫里的摆设么?本宫与昭惠太后都只是那深宫的可怜人罢了。” 待得洪尚仪走后,茯若回到房里,口里只是想起一句:“新人从门入,故人从合去。”只是凄然一笑,再不多言。 时光缓缓从季节变更的痕迹上碾过去,碾过了暮春,碾过了盛夏,亦碾到了秋末。已是宣和十七年的十月了。茯若被赶出皇宫也有一年了。 惠顺帝姬出嫁过后,询下旨让敏贵嫔从延禧宫搬到了启翔宫,只让宜贵妃一人独住延禧宫。给她的赏赐又是多了许多。好歹宽慰她嫁女过后,独自一人的寂寥。 宫里头的日子依旧是每天如此有条不紊的缓慢度过。唯一不同的是,宫里头只是流传了一句打油诗“申后赴西宫,骊姬主凤仪。”年幼的宫女只是纷纷传唱,竟是到了满宫皆闻的地步。 玉璃得知了此事的时候,拍案大怒,只对着雁儿如儿道:“速速给本宫查明究竟是谁人在后宫散播这样的诽谤话语,一旦查出,杖打五十大板。” 雁儿颇有些不解,道:“娘娘何必动怒,左不过就是一句歌谣罢了,且骊姬和申后都是春秋战国时的人,距如今也有千余年了。奴婢私下以为乃是娘娘多心了。” 玉璃只是伸手打了雁儿一耳光,呵斥道:“糊涂东西,申后乃是受了褒姒陷害才被周幽王休弃,而骊姬乃是春秋时臭名昭著的妖妇。申后赴西京,不就是在意指宋氏乃是受了妃嫔陷害的原配,而骊姬主凤仪,自是讥讽本宫的话语。若是长此以往,被皇上听进去了,莫不是要本宫真如骊姬那般,过后被处死。或是让皇上又接了那宋氏回来?” 雁儿这才明白了关窍,只是诺诺道:“娘娘教训的是,奴婢知错了。” 随后,宫里自是一片肃杀氛围,因着传唱此诗句被杖责的宫女太监无数,后宫整日皆是一片哀嚎之声。 长乐宫里的昭惠太后闻了此事,只是对着洪尚仪静静笑道:“哀家这个法子倒是极好的,只让那张氏自乱阵脚了,她这般大动干戈,皇帝自会生疑的。” 洪尚仪只是笑颜道:“眼下便是要清漪出手了。” 昭惠太后缓缓道:“自然如此,只要她去伺候了皇帝吧。哀家都已告诉她该怎么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6章 后宫里头顿显出一片风声鹤唳之像。因着玉璃的指示,雁儿只是吩咐了内务府的人在后宫严加处理传播此诗句的人,六宫里每日挨板子不下千人。四处皆是哀嚎之声。 昭惠太后偶尔和询说了几句,询倒是不以为意,只是替玉璃辩白道:“兴许皇贵妃是想着这诗句不雅,且后宫里的奴婢整日里思索这些个玩意儿,到底也是无异,如今朕既说了由皇贵妃统摄六宫,那么这等微末小事,且由着皇贵妃便是了,倘若皇太后觉得不忍,朕且与皇贵妃说说便是了。” 如此,此事便是愈演愈烈。询倒是也不闻不问。每日只是安心与朝政。 正巧有一日,昭惠太后命了清漪给乾元宫给滋补的参汤,询近日来深夜多在乾元宫内,昭惠太后算准了时日,只是让清漪领着两个小宫女带了一碗上好的参汤给询送去。到了殿外,通传的太监只放了清漪一人进去。询闻得脚步声,抬头见却是清漪,端详她几分,只是温和笑道:“这么晚了,你还来乾元宫作甚?可是皇太后吩咐了你什么?” 清漪只是盈盈道:“皇上猜的不错,太后娘娘吩咐奴婢给皇上带来一碗进补的参汤,这原是上好的老参所熬,又是御膳房的严司膳亲手掌勺。料理是味道必定是极好的。” 询“嗯”了一声,道:“难为皇太后的心意了。且将这参汤端上来吧。” 清漪只是亲自给询盛了一碗,只是双手恭敬端到他的面前。只是静静道:“皇上请用。” 询饮了一口,不觉含笑道:“这参汤果然极是美味,你且也尝尝。” 清漪略略有些拘谨,只是低声道:“皇上不可如此,奴婢只是昭惠太后身边的宫女,怎能有福气品尝司膳所做的吃食呢?若是让让你知道了,该说奴婢犯了宫规了。” 询温尔一笑,道:“此刻,这内殿只有朕与你在此,你便是犯了宫规,又有谁人知道?且不说这参汤乃是朕让你品尝的。既是得了朕的首肯,旁人难道还能责罚你不成?” 清漪谦和一笑,轻声细语,“奴婢仍旧觉得此事不妥,眼下宫内每日挨了板子的人不在少数。奴婢原本便应该比旁人更加谨慎些。” 询的兴致更浓,道:“朕也未此事不解,到底那诗句是何缘由?惹得皇贵妃这般动怒。” 清漪只是恬淡道:“申后赴西京,骊姬主凤仪。”原不过是言语春秋时的两位薄命女子罢了。不知怎的便在这后宫流传开了。 询静静思索道:“那申后原是周幽王的正妻,因着周幽王宠妾灭妻,才使得申后被逐出了王宫。而那骊姬便是随后祸乱晋国的妖妇了。因着为了让她的儿子奚齐为诸君,倒是设计害死了不少人。不过是些古人之事罢了,亏得这些个宫人也能这般。” 清漪淡淡扬起小巧的唇角,道:“是啊,奴婢原先也是这般想的,只是随后又细想,这诗句是怎的流传到了皇宫里头的,且申后被妾妃所陷害,原是被逐回了母族,怎的又赴了西京,且说当时西周的都城不正是也唤作西京吗?申后即被逐出,怎的又有赴西京三字。且那骊姬虽说是晋献公的宠妃,但终究不过是侍妾,怎的又能入主凤仪呢?便是凭晋献公再是如何宠幸她,但那骊姬终究不过是妾妃罢了。奴婢细细思索,这诗句原也是不通之极。” 乾元宫空阔的内殿,别有一种青郁静谧的气息,清漪的目光有一种迷蒙的温柔,似牵住风筝的盈弱一线,只牵在询深沉的冷俊面庞上。 询只是随意一笑,眼中有一抹阴翳的散漫和冷漠,淡淡道:“朕只怕此诗句原不是意指申后与骊姬。否则又怎的会如此的不通。” 清漪婉约一笑,道:“也无怪乎皇贵妃要这般生气了。这般捕风捉影的怪事。” 询只是笑道:“皇贵妃也不过是心念着后宫罢了。且这样的诗句流传久了,难免不会祸乱人心。” 清漪婉约道:“只是臣妾以为,在宫里头挨打的奴才太多了,到底也不妥,太后娘娘在这几日都未曾睡好。只是总有奴才挨打的凄厉惨叫传进她的耳中。奴婢在一旁这十分觉得不忍了。” 询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和安慰,只是看着清漪那秀丽的容色,温和道:“倒是难为你伺候皇太后费心了。” 清漪只是浅浅道:“太后娘娘待奴婢极好,自然在要尽心侍奉皇太后的。” 询暧昧的瞧着清漪,只低语道:“倘若让你来服侍朕,你可能尽心尽力?” 清漪面上登时红了,低低道:“皇上休要再与奴婢说这些玩笑话,若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会编排奴婢妄想攀附圣恩。” 询“哧”地一笑,道:“你倒是心思单纯啊,且说宫女入了宫都算的是朕的女人。你便是得了朕的宠幸,又怎算的是攀附圣恩。” 清漪道:“如今宫里头犯事受责的奴婢不少,只是奴婢隐隐觉得,若是六宫仍旧是皇后娘娘主事,兴许亦不会如此。” 询微微一愕,不解道:“怎么?难道宋氏昔日待宫女很是宽厚么?” 清漪浅浅笑道:“昔日皇后娘娘待人自然是极好的,便是由奴婢们做事前后不留意差错了一点半点的,皇后娘娘也极少责罚。奴婢料想宽柔待下,深得人心便是如此。便是对待肃悯太子,皇后娘娘也是极为上心的,大约摸还是前年的时候,皇后娘娘还亲自去御膳房叮嘱严司膳给太子做一些进补的食材,只说是太子近日来温书极为辛苦,当时奴婢奉了洪尚仪的吩咐去御膳房取些果脯来。碰巧见了。” 询的神情微微愕然,深黑色的眸中似闪着幽异的火苗,道:“竟有这样的事,朕竟是不知。” 清漪只是坦然道:“奴婢亲眼所见的,且说奴婢和在东宫伺候太子妃的宫女金桂原是一同进宫的,只说皇后娘娘时常命凤仪宫的人去给太子送些吃食和补品什么的。” 询的眼神空洞,只茫然看着远处,喃喃道:“听你这般说,朕倒是不由得想起,宋氏在后宫主事多年,委实从未苛待过旁人。” 清漪只涩然微笑,道:“皇贵妃与皇后娘娘先前极为交好,奴婢以为二人待人接物原是一样的,只是不知原是这般铁腕手段。” 询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各人的性子皆有不同罢了。” 清漪只是假意迷茫不知所措,道:“皇上恕罪,奴婢原不该私下议论皇贵妃的,还望皇上宽恕。” 询倒是道:“不妨事,你且还年轻,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只是记着到了外头,这样的浑话切记不可再说了。” 随后清漪只是跪安了,出了乾元宫,清漪唇角溢起的一缕笑意越发浓了。而询只是内殿细细思索那两句诗“申后赴西京,骊姬主凤仪。”又想起了今日清漪所言,只是不禁念想起茯若昔日在后宫的种种,心思越发疑窦。 过了两日,清漪正在长街上游走,忽见雁儿领着几个宫女过来,只是冷冷道:“皇贵妃有命,命你前去永安宫问话。” 清漪未曾发话,便被雁儿一行人拖拉着走了,华穗瞧见了,只是跑回宫给昭惠太后说了此事,昭惠太后冷笑道:“没曾想皇贵妃这般心急,眼下便按耐不住了。” 华穗只是焦急道:“太后娘娘,皇贵妃素来心狠,还望太后娘娘快去永安宫,不然若是由她发落了清漪,只怕太后娘娘先前的心血便白费了。” 昭惠太后道:“急什么?哀家去又有何用,还不如让皇帝亲自去,瞧瞧他宠了那么些年的妃子在人后是怎样的模样。” 华穗闻言大喜,道:“太后娘娘是说?” 昭惠太后笑道:“哀家早已派了洪尚仪,且让她请皇帝往永安宫去一趟,便是清漪真出了什么事,哀家也早已思量到了挟制皇贵妃的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7章 永安宫的内院早已是支起了长凳,这长凳便是用来责打犯了错事的宫女太监。玉璃命人搬了椅子,只坐到了殿外。如儿静静侍立在她身旁,五六个太监手执木板立在长凳两侧,清漪被雁儿一行人拖拉了进来,只拖到清漪面前跪下。 自玉璃入驻了永安宫,询因着怜惜玉璃,这永安宫倒是整修了数次,一扫昔年破败之像,一重重金色的兽脊,梁柱皆绘成青鸾翔天的吉庆图案,那青鸾绘制得栩栩如生,彩秀辉煌,气势姿容并不在凤凰之下。玉璃施了艳丽妆容。只怒视着清漪与自己相似的面容,一言不发。 清漪知道此番决计不好过,只是依礼跪拜在玉璃的面前。恭谨道:“奴婢给禧皇贵妃请安。” 玉璃静默端坐座上,长长的珠络垂在面颊两侧,只是斜斜瞟了清漪一眼,道:“贱婢,你可知罪?” 清漪闻了,只错愕道:“皇贵妃恕罪,奴婢不知何处做错了惹了皇贵妃生气,还望皇贵妃宽恕奴婢。” 玉璃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喝道:“前两日夜间你去乾元宫也是在里头待了好长时间,本宫听当值的小太监说,你和皇上在里头言谈甚欢,你竟是在里头待了一个时辰才出来?可有此事?” 清漪只是谦逊道:“皇贵妃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奉了皇太后之命去给皇上送固元培本的参汤罢了,太后娘娘说皇上近来批阅奏折总是到深夜,太后娘娘也是慈心罢了。” 玉璃怒气丝毫并未消去,只愈发严厉,冷冷道:“给皇上送一碗参汤,也能再里头带上一个时辰,难不成还要你这个贱婢子亲手喂到皇上嘴里不成,你快速速招来,到底深夜前往乾元宫为了何事。不然本宫让你没命出这永安宫。” 清漪辩解道:“奴婢只是奉命给皇上送去参汤罢了,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皇贵妃饶恕奴婢这一回吧。” 高椎髻下玉璃精心修饰的容颜紧绷,眉毛如远山含黛,她的呼吸微微一促,只是冷冷道:“你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心思,送完参汤也能在里头带上这般许久,你想魅惑皇上,是也不是?” 清漪闻了大惊,只是哭泣道:“奴婢怎敢存此妄想,奴婢只是一个宫女罢了,且皇上三宫六院的嫔妃都是国色天香的美人,怎么会有奴婢的机会。” 玉璃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还敢狡辩,倘若不是存心勾引,怎的参汤不让洪尚仪及旁的得力的宫女送去?且还是深夜前往,你八成是想着只要皇上一个不仔细你便成了妃子了。你这奴婢上回本宫在乾元宫瞧见你便知道你存了心思。” 清漪吓得满脸是泪,只是道:“皇贵妃真的冤枉奴婢了,那参汤原是太后娘娘让奴婢去送的,其余的奴婢一概不知。” 玉璃盯着清漪梨花带雨的面容,只对旁边的太监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把这个贱婢绑到长凳上。” 一旁的太监得了令,只是将清漪拖到了长凳上,用麻绳捆住了她。玉璃盯着清漪道:“本宫再问你最后一次,你且说不说?” 清漪只是委屈的摇摇头,一言不发。玉璃急了,只是示意太监们动手,未打几下,清漪的裙摆便渗出了血迹。她只是惨呼了数声,口里不住叫道:“皇贵妃饶恕奴婢吧,奴婢一概不知啊。” 击打的“劈啪”声敲落在皮肉上格外清脆利落,清漪连求饶的惨呼声亦是小了许多。玉璃只是妆容浓艳的笑,满是得意之色。 忽而传来一声震怒:“马上给朕住手。”众人闻声望去,却是询赶来了。太监们只得停了。询走到院中,见清漪已疼的昏了过去。只是命令高柱让底下的太监松开她身上的麻绳,只是对玉璃不解道:“这宫女要让皇贵妃对她下这样的毒手?” 玉璃只是正色道:“皇上明鉴,这宫女犯了些错事,臣妾审问她,她还敢抵死狡赖。故臣妾不得不责罚她一番。” 询瞧着清漪痛楚的容色,与玉璃惋惜道:“便是再犯了什么旁的错?皇贵妃好生说说便是了。何故下这样死手的板子。” 玉璃不以为意,只是道:“皇上命了臣妾统摄六宫,臣妾便有心要纠正六宫上下的不正之风,若是由着奴婢对主子不敬,那往后岂不是要反了天了。” 询只是吩咐玉璃随他进了内殿,让其余人在外候着,让人将清漪从长凳放了下来,命人送回长乐宫去了。 入了内殿,询只是切切道:“朕既让皇贵妃统摄六宫,自然是相信皇贵妃的,可是又何必这般与一个小宫女过不去呢?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岂不要说皇贵妃心胸狭窄了。你便不是皇后,也是太子生母,怎的一点母仪天下的宽容都没有。” 玉璃道:“皇上为何今日要为了要一个宫女便这样拂了臣妾的面子,若是如此,臣妾往后在后宫在有何威严。又如何治理后宫呢?” 询的眼神满是深深痛惜和忧伤,道:“皇贵妃心里难道是在嫉妒那个宫女么?朕记得她前晚送了一碗参汤到朕的乾元宫,朕与她在里头说了许久的话。难道皇贵妃是在嫉妒么?” 玉璃静静道:“她意图勾引皇上,还对臣妾言语不敬,难道凭着这些,臣妾也不能责罚她么?” 询从来没有那样望过玉璃,他的眼神里绞着难以言喻的痛楚。道:“皇贵妃统摄六宫应该心慈仁厚,昔日宋氏摄六宫事,皇贵妃才出了冷宫,朕便将心思放到你心上,连着她和仁元都一同冷落了。可她亦是丝毫未有妒忌之意,还时常向朕提议给皇贵妃的永安宫多添些陈设,多拨些人来伺候的。” 玉璃只是惶恐道:“难道在皇上眼中臣妾还不如宋氏贤德么?皇上莫忘了,宋氏谋害了肃悯太子,又借着废后薛氏之手害死了臣妾的孩子。皇上可曾记得这些,皇上怎能将臣妾比作那样心如蛇蝎的恶妇呢?” 询的神情似乎苍茫难顾,道:“不必再说了,皇贵妃切勿再与那宫女为难了。嫉妒乃是女子德行之大亏。” 玉璃闻得此言,深深一震。不过片刻,她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强韧。冷冷道:“难道皇上还即刻纳了那宫女为嫔妃么?还是要下旨将宋氏接回宫来,让臣妾叫凤印交还与她,让她来宽仁待下。” 询只是郑重道:“皇贵妃多虑了,朕倒是暂时还没有这个心思。” 言毕,询正欲向外走去,玉璃上前,紧紧揽住他的臂弯,只是哭泣道:“皇上可要知道,便是臣妾去了嫉妒的心思也全然只是因为在意皇上罢了。臣妾深爱皇上,臣妾每每想着皇上昔日待臣妾的好,便十分安慰,只是如今皇上待臣妾不似得从前了。而且那宫女又生的那般绮丽,臣妾怕皇上冷落了臣妾。皇上,你定要理解臣妾身为女子的一点私心吧。” 询的神情凝滞如冰,道:“皇贵妃多虑了,朕在这六宫的嫔妃中只对皇贵妃动过心,只是如今的皇贵妃再也不似得昔年那般了。” 玉璃只是更加哭诉道:“皇上可曾知道,臣妾在这六宫战战兢兢,便是溶儿坐上了太子之位,可前朝势力汹涌,臣妾的家门原本便是力量单薄,若是皇上再冷落了臣妾,臣妾母子二人便是为人鱼肉了。” 询目中尽是阴翳,许久叹息:“到底是可惜,没曾想如今皇贵妃因着溶儿做了太子,倒是有了许多不该有的心思。” 随后,询松开了玉璃的手,只是步履沉重的走了。玉璃独自一人坐在殿内热泪滑落许多。 当晚,询到了长乐宫给昭惠太后问安,昭惠太后只是不悦道:“皇贵妃好大的气性啊,哀家身边的奴婢也说打便打,清漪现要休息数日才能下地,皇贵妃当真是放肆之极。” 询只是喟然道:“朕今日已经说了皇贵妃了,朕如今特来向太后赔罪。” 昭惠太后冷笑道:“连着哀家命宫女给皇帝送参汤便成了意图勾引皇帝,往后只怕皇贵妃是要驱逐后宫所有的女子,只留她一人伺候皇帝便罢了。” 询默默不语,道:“皇太后说笑了。” 随后,他又到了一句:“清漪现在何处?” 昭惠太后不耐烦道:“正在自己寝殿内歇息,皇帝若是当真对他有心,且直接给了她名位便是了。省的这般,让皇贵妃瞧着不雅,她自己也委屈。” 询闻言大喜,只是道:“如此也好,待得清漪好了些,朕便封她为正九品的采女。且将昔日宋氏所居的永和宫给她住吧。” 昭惠太后嘴角闪过一丝喜色,正色道:“如此也好,哀家明日便着人去整修永和宫。只是皇贵妃哪儿,皇帝可不要再让皇贵妃给清漪难堪了。” 询默认点头,过了数日,清漪伤势好转,询只下了旨意封她为正九品采女。赐居永和宫。 玉璃在永安宫内闻了,似乎是极疲惫了,只是道:“终究是防不住的。本宫竟也有这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8章 清漪才册封为采女的第二日,玉璃便称病不出,只免了后宫诸人的问安之礼。六宫嫔妃纷纷揣测到底出了何事。宜贵妃早早便去了永和宫探望清漪。 入了内殿,清漪见是宜贵妃来了,只是恭敬地下跪请安:“嫔妾给宜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宜贵妃和颜一笑,道:“不妨事,都是自家姐妹了,现如今你虽说位分不及本宫,但怎们左不过都是伺候皇上的人。且快起来说话吧。” 清漪这才起了身,宫女翡儿端来了茶,清漪只是自己恭恭敬敬的给宜贵妃呈上了,宜贵妃笑着接过,只是温和道:“本宫尚且还不曾知道采女的姓氏?” “嫔妾姓萧,家父乃是宫外的平民。只是因着家中贫困,故才将嫔妾送进宫做了宫女,倒也是嫔妾好运,被内务府拨进了长乐宫,后来又做了昭惠太后的贴身侍婢,如今,更是有幸做了采女。” 宜贵妃嫣然道:“萧采女生的貌美且又谦和,自然是有这个福气的。” 二人正在言语间,外头传来一声:“昭惠太后打发洪尚仪传话来了。”二人闻声望去,却见洪尚仪,见是宜贵妃在此,只是行了礼,才缓缓道:“太后娘娘让萧采女去长乐宫一趟,太后娘娘只有话吩咐。” 清漪忙起身道:“是是是,本宫现下便去。还望洪尚仪在外等候便是。” 宜贵妃这时对着洪尚仪笑颜道:“本宫也随着你们一道吧,反正本宫也有些时日未曾去给皇太后请安了。” 洪尚仪笑道:“贵妃娘娘自己做主便可。” 入了长乐宫,昭惠太后见了宜贵妃,只是笑道:“难得,难得,宜贵妃有些时日未来给哀家请安了。” 宜贵妃跪下行礼,只是浅笑道:“臣妾不敢来也是怕叨扰了皇太后清净罢了。且后宫如今也是多时,因着那那两句诗,皇贵妃每日在后宫不知责罚了多少人,臣妾承蒙皇太后抬举,空有协理六宫之权,倒也时常规劝过皇贵妃数次,每次皇贵妃只是说臣妾包庇那些犯了事的宫女,皇贵妃的位分到底是在臣妾之上,臣妾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由着她去了。索性也少出门走动,以免被人说什么,因此才耽误了给皇太后请安。” 昭惠太后的目光微一停滞,只是静静道:“皇贵妃此事到底太过了些,左不过便是寻常诗句罢了。何必这般大动干戈呢。” 宜贵妃低低道:“许是皇贵妃觉得这样的诗句流传于宫中,只恐扰了深宫的清净,只是皇贵妃做的有些过了。” 昭惠太后又向清漪关切道:“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清漪福了福,道:“嫔妾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如今已是大好了。” 昭惠太后闻言只是略微点头,又道:“永和宫可还住的惯?哪里原是皇后宋氏的居所,但宋皇后素来不喜奢华,且她的性子又极是寡淡,所以永和宫原有些清简。” 清漪道:“嫔妾觉得永和宫倒也不算清简,虽说不及永安宫与坤华宫的华贵,但到底也有种旁的钟灵毓秀的气韵。嫔妾只觉得里头住的到也还安心。” 昭惠太后的目光明明宁和自若,只是道:“如此便好,倘若宫里头缺什么少什么的,你给哀家说声便是了。” 宜贵妃倒是笑着道:“萧采女有福气了,太后娘娘这般疼惜你。” 昭惠太后微微颔首,道:“宜贵妃这话便是胡闹了,难不成哀家在后宫便未曾照拂你?倘若是被旁人听去了,还以为哀家在后宫里头给你什么委屈呢?” 宜贵妃倒是笑了起来,道:“太后娘娘又拿臣妾来说笑了,臣妾方才不过是对萧采女说一玩笑话罢了。” 到了十一月里,天渐渐短了,玉璃的身子倒也好了些,清漪倒是侍寝了几次,不过叫后宫诸人意外是,询倒是未曾专宠过清漪,左不过便是隔三差五才去她的永和宫,或是叫太监宣旨让她去乾元宫侍寝。且她的位分也是侍寝了三次过后才擢升为从八品的选侍。清漪倒是并无多疑,只是六宫诸嫔妃揣测了许久。 偶尔在上林苑中,因着开始落雪了,偶尔有年轻的嫔妃不怕寒冷,倒是喜欢带着宫女到这儿来走动。永和宫素来和延禧宫离得近,宜贵妃倒是时常来永和宫探望萧选侍。 这日,这两人正在上林苑观看雪景,只听见前头的凉亭内,做个三两个嫔妃,却是沈婕妤和林容华,段昭容三人。正在凉亭里说笑。 二人走得近些,便听见林容华的笑声:“两位姐姐,嫔妾觉得倒也是奇怪,皇上破例册封了一位宫女做正九品的采女,听闻为着这事,连皇贵妃都气的病了数日,怎的一个月过去,皇上也没有怎么宠幸她,而且也还不过就是个从八品的选侍罢了。当今是奇怪。” 沈婕妤略略笑道:“林容华可真会说笑,左不过才一个月有什么好着急的,难不成先行便让那个萧选侍升到昭仪的位子上去么?” 段昭容也是接话道:“婕妤说的是啊,本宫进宫已有十二年了如今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昭容,更何况是是她一个小小的选侍。” 沈婕妤也稍稍自哀道:“到底是咱们福薄,没福气升到高位分上去,本宫的家族倒还是让皇上安心,还在皇上还是给了本宫一个从二品婕妤的位分。比起你们,本宫也能略略安心了。” 段昭容又道:“本宫只是盼着你年下了皇上又能大封六宫一回,如今皇后被撵了出去,皇贵妃打理六宫,宜贵妃与仁贵妃倒是都在高位,可昭仪的位子只有洪昭仪一人,便是贵嫔之位,也只有丽贵嫔与敏贵嫔罢了。本宫只想着好歹做个贵嫔,也不枉入宫这几年。” 林容华倒是笑道:“怎的昭容不说自己做个昭仪才好,最好是宜贵妃和仁贵妃两人让出个位子给你,叫你做会贵妃也罢。” 宜贵妃缓缓走到了凉亭外,诸人见是宜贵妃,只是吓得连忙起身问安,宜贵妃倒是笑着对段昭容道:“怎的昭容这惦记着本宫贵妃的位子么?” 段昭容立刻辩解道:“贵妃娘娘息怒,方才乃是林容华打趣臣妾的,臣妾只是想着做个贵嫔便好了,臣妾也有十二年了。还望贵妃娘娘体谅。” 清漪亦给三位妃子问了安,只在宜贵妃身边站着,宜贵妃只是徐徐道:“本宫有什么可生气的,左不过是后宫姐妹的玩笑话罢了,且段昭容还是与婉顺贵妃一同进宫的。如今婉顺贵妃已逝世多年,昭容妹妹如今还在从三品的位分上,也难免有些心焦了。” 沈婕妤出来道:“到底也是臣妾们福薄,不比得贵妃娘娘福泽深厚。” 宜贵妃淡淡笑道:“本宫又有什么福气?左不过托了抚养了惠顺帝姬之故,皇上才接连擢升了本宫的位分。到底后来竟也做了贵妃之位。” 林容华道了句:“若是皇上今年大封六宫的话,倒也真是咱们的造化了。” 宜贵妃和颜一笑,道:“今年惠顺帝姬出嫁,且本宫听闻临海王也快回京了。当真也算的喜事成双。想必皇上会体恤咱们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9章 到了十二月里,西京行宫原本便在山阴之处,夏日尤可避暑,但到了冬日,四周皆是一股阴寒之意。真真叫人无法逃遁,茯若素来便有些畏寒,偏生今年的冬日又是格外寒冷,倒是让她咳疾又犯了。安尚仪年老,天寒霜冻的,诸事都交予了白司仪打理,宝带去向白司仪说过数次讨药方来。但白司仪每每都只是言语道:“到底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咱们这里青黄不接,有没有现成的太医院供着。哪有药方。且还是安心养病吧。左不过就在这行宫了此残生了,早些去了,倒也了悟了。” 宝带被这话气的了不得,也不敢回去给茯若言明,只是回去推脱道:“隔几日便会有的。茯若病的不轻,倒也未曾理会。每日只是卧在床上休息。其余诸事一概不理。” 过了几日,茯若的身子稍稍好些,只说是在房里闷了那么几日委实憋得慌,只是吩咐了宝带随她去宝庆堂坐坐,宝庆堂便是郑昭媛的居所了。那宝庆堂虽小,里头只是住着郑昭媛与贴身伺候她的宫女翠云。茯若偶尔会来此处,今日到了堂外,却见是翠云正在扫雪。见是茯若来了,只是笑吟吟请了茯若进去坐,说是郑昭媛现正在里头。 郑昭媛在堂内看书,闻声见是茯若,只是淡淡道:“皇后来了。” 茯若稍稍行了见长辈之礼,道:“天气冷的紧,本宫前几日卧病了几日。今日只想着出来走走,顺便来看看郑昭媛。” 郑昭媛道:“皇后来了也好,我在这无事,皇后来了此处,也可与我言语几句。” 茯若慢慢道:“过了除夕,便是宣和十八年了,本宫算算弹指一挥间,本宫入宫已有将近十八年了。当年本宫还只有十五岁。” 郑昭媛打量茯若两眼,徐徐道:“这又算的什么,我这老婆子在这行宫都已住了二十余年。皇后如今才来了一年,莫非便有了沧海桑田之感,倘若到了我这个岁数,又要如何。” 茯若缓缓摇头,道:“本宫倒不是在意年岁,只是想着本宫这十八年来,似乎行在云间,仿佛两手空空,什么也未曾抓在手里。” 郑昭媛点点头,道:“皇后好歹还有个名位,且瞧瞧我这个老人,如今已是五十二岁的人了。却还是个昭媛的位分,且亦不能晋了太妃之位,也不能似旁的太妃太嫔那般享福。我思索这数十年,方才顿悟,人生原本便是空手来空手去的。” 茯若心下感念不已,忽而道:“明宗皇帝身边的后妃不多,亦不过才五个人罢了。如今唯一在世唯有昭媛和宫里的母后皇太后了。” 郑昭媛望着窗外飘絮,四周静谧,神色沉浸在往事之中,缓缓道来:“明宗皇帝的后妃可算是历代皇帝最少的一位了。只是他到底是个痴情人,先是念着嫡妃欧阳氏,随后又专宠于纯献皇贵妃。咱们这些个不得志的,他连正眼也不会瞧瞧。便是皇后上官氏,他待她亦是极为冷淡敷衍。虽说时常去她的凤仪宫陪她用膳,但左不过也是去陪她的嫡女安惠的。因着明圣太后乃是上官氏母亲的表姐。且上官氏的母亲又是公主。明宗皇帝为了顾惜她们的面子,待上官氏倒也好。只是情分全无。” 茯若只会浅浅盈盈道:“怪道昭惠皇太后那般憎恶纯献皇贵妃,原来是为了这个。” 郑昭媛道:“是啊,因着后来明圣太后薨逝,明宗皇帝倒是越发冷落了上官氏。偏偏这时候他又起了心思要立纯献皇贵妃的儿子做皇太子。朝臣不允。只说是太子应由皇后所出,且偏偏这时上官氏又怀了身孕。只是不知怎的了,后来她的孩子没能保住。当时是我在伺候明宗皇帝,他得知了上官氏的孩子没了,竟是反倒笑了起来。我当时倒也觉得上官氏可怜。” 茯若微微侧目,心下不禁骇然,心下更添了几分对昭惠太后的同情之意,又细细思索,虽说昭惠太后平日手段铁腕,不但后宫事务被她一手掌握,便是前朝政事她也时常置喙。便是仁惠皇太后亦是被她打压了数十年,但听闻她昔年的遭遇,才恍然明白竟是这般生死历练才使得她这般的处心积虑。原来她嫁的夫君,待她竟是这般薄情。凭她是皇后又如何。凤位于她,不过只是一件藏了银针的锦衣华服罢了。外面瞧着富贵华丽,但内里早已被戳的千疮百孔了。 郑昭媛复又道:“但那上官氏也着实厉害,她得知自己的孩子没了,亦不哭闹,便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我倒也真是佩服她。” 茯若道:“后来的皇贵妃薨逝,又是怎么回事?” 郑昭媛蹙眉思索良久,才缓缓道:“随后,皇贵妃的一双儿女都染上了高热,拖了半月,竟是越发的重了。随后便殁了,皇贵妃倒也病倒了,当时上官氏只说打理六宫,忙不开手来,只让我去照料皇贵妃的病情。 我想着她是皇后倒是去了。谁知她竟是有心如此的,她暗暗吩咐太医给皇贵妃开些相克的药物,使得皇贵妃病上加病。随后也殁了。只将这一切的罪过推到我身上,只说是我照料不善。将我发落到了此处。” 茯若道:“昭媛是如何发现此事的。” 郑昭媛浅浅道:“本宫原略略通些医理。皇贵妃患的乃是忧思惊惧之症,原开些安神的药物便可。但我听闻给皇贵妃服侍的人说那药极苦,皇贵妃每每服药都十分艰难,安神药怎会有极苦的药材,我这才晓得出了差错。我原以为是太医院的不当心,且我亦怨恨皇贵妃专宠了那么些年,亦未向上禀报。随后待得皇贵妃薨了,上官氏打发宫女来撵我出宫的时候,我才知道受了她的算计。” 茯若幽幽道:“这未免有些牵强了,倘若当时昭媛是个仔细的,将此事禀告给了明宗,那么此事岂不是败了。皇太后她能冒这么大的险么?” 郑昭媛蹙眉想了一想,道:“那上官氏当时也不过才二十出头,但她的心思手段极是厉害,我原本便怨恨纯献皇贵妃得宠,时常在背后抱怨,她定是算准了她安心让皇贵妃吃些苦头,这事便瞒了过去。好精细的手段。我亦是在这思量了半年,才知晓了到底是怎么被她算计了。” 茯若暗暗心惊,原本她只是以为昭惠太后手段凌厉如同雷霆之势,没曾想,她的心思也是这般深沉。倘若昔日的薛氏有她的智谋,自己焉能斗得过? 郑昭媛道:“我听闻宫中有两位皇太后。只是不知,另一位圣母皇太后能否应付得过来上官氏。” 茯若闻了,灿然浅笑道:“不瞒昭媛,皇上的生母仁惠皇太后宋氏乃是本宫的嫡亲姑母。本宫父兄与她乃是一父所出。” 郑昭媛点点头,道:“我就猜到皇后的来头不小,否则当今皇帝对你厌弃如斯,将你贬黜到了此处,怎的还能保全你的后位。原来是为了这层关系。” 茯若无奈笑道:“本宫的后位得以保全倒并非是因为皇上念及着仁惠太后之故,只因昭惠太后竭力保全罢了。” 郑昭媛“咦”了一声,好奇道:“怎的那上官氏竟也有这个善心了,你的后位被废了,她便可扶持她在宫中的亲信入主中宫,她怎会保全你的后位。” 茯若静静出神道:“如今的后宫里又出了一位宠冠六宫皇贵妃,且皇上专宠于她亦有十余年了。只是可惜,昭惠太后与她结了仇怨,若是本宫的后位不保,皇上自然是要抬举了那皇贵妃的。兴许昭惠太后保全本宫,亦是为了保全自身吧。” 二人言语了这般久,才回过神来,望向窗外,原来早已是月色清明的时候了,上弦月,清冷出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0章 过了正月,二月初八便是询的生辰,便在万寿节这日,询惠泽六宫,再次大封六宫。册封清漪为从六品美人,林容华晋为正三品祥贵人,沈婕妤晋为正二品恭贵嫔,段修容晋为荣贵人。丽贵嫔黎氏及敏贵嫔蒋氏晋为从一品昭仪之位,周昭媛晋为正二品宁贵嫔。随后,因着惠顺帝姬下嫁,询倒是动了心思给她的生母顺安贵人稍稍体面,只下令追赠为正一品贵妃。 阖宫宴饮,六宫嫔妃都得了晋封,便是玉璃等位分已高的妃子,不能再度晋封,询也是给她们诸多的赏赐。 二月的夜风仍旧稍稍有些清寒,它只沉缓地吹拂,残冬余下的凛风烁烁袭来。询只在承明殿内与六宫嫔妃饮酒。 祥贵人只是举杯叹道:“到底皇上乃是最有福气的,便是皇上的生辰也是在二月初八这样的好日子。” 询只是笑了笑,道:“祥贵人说话最是嘴甜,说起来最是让朕听得耳顺。” 这时,荣贵人许是喝多了,只是不经意说了句:“臣妾还记得皇后的生辰乃是八月初二,可不是正巧与皇上的生辰相对么?果然夫妻都是一心的。”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都有些挂不住,倒是恭贵嫔先行出来解围道:“荣贵人不会饮酒还偏偏要逞强,这会儿喝多了尽说些胡话。没得让皇上看着笑话。” 仁贵妃幽幽道了句:“这有什么可笑话的,皇后的生辰原本便是八月初二,本是与皇上相对的。虽说她眼下不在宫内,但皇后终究是皇后。荣贵人便是喝醉了多说了句,也算不得什么的。没得一个个嫔妃都似乌眼鸡似的盯着荣贵人。” 玉璃闻了此言,只是恨恨剜了仁贵妃一眼,冷冷道:“本宫听着这话,仿佛仁贵妃十分想念皇后宋氏了?待得过些时辰,可要本宫讨皇太后一个示下,准许仁贵妃也去那西京行宫给皇后请安。” 仁贵妃如何不知玉璃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只是将计就计,淡淡笑道:“到底皇贵妃是统摄六宫的人,心胸到底不同些,咱们做嫔妃的,给皇后问安原是本分。皇贵妃既然提起了此事,何不与臣妾一同前往。” 询倒是举杯笑道:“两位爱妃切勿再言语,今日乃是万寿节,乃是普天同庆的大喜日子,何故再起这般不必要的争执,若是要去西京行宫,待得到了暑日,朕只下旨六宫嫔妃一同出宫避暑便是。算起来,宫里也有多少年未曾出宫了。如今倒是提醒了朕。” 这样一番话,倒是稍稍解了玉璃与仁贵妃的针锋相对。 待得宴席散了,询自是让清漪随他去乾元宫侍寝,玉璃心下虽恨,但也不好再发作。只是独自一人回了永安宫。入了内殿,便坐在榻上,凝眉深思。雁儿上前来劝慰道:“皇贵妃不必和仁贵妃动怒,她原是一心向着那宋氏也无可厚非。且如今她只是正一品的贵妃,皇贵妃品级高过了她去。要整治她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玉璃只是细细道:“本宫为难的原不是这事?方才听着皇上的心思,倒像是到了夏日便要去那西京行宫似的,倘若皇上去了,那可不好了。” 雁儿道:“去了便是去了,又如何不好了,难不成皇上还能将那宋氏又接回宫不成?” 玉璃只是蹙眉道:“往日还好说,眼下却是不知了,以往旁人提起宋氏,皇上便会气恼,今日先是荣贵人说胡话,后又有仁贵妃言语,皇上始终脸色未改,本宫只是害怕皇上的心思起了变化。若是他有心恕了那宋氏,那本宫这些年的心血便要悉数付诸东流了。” 雁儿道:“皇贵妃多虑了,且不说眼下后宫便是皇贵妃为尊,便是前朝,皇贵妃的娘家也是鲜花著锦的盛势。且太子又深得皇上欢心。皇贵妃还有什么可忧虑的。” 玉璃摇摇头,定定道:“这后宫想来便是波橘云诡。得势与失势向来便在一瞬之间。你且想想宋氏的例子便是,她原是皇后,又是皇上的嫡亲表妹。且宋代溪又是仁惠太后的亲兄弟,皇上还不是照样放了外任。且如今皇上宠着那个萧美人,那又原是伺候昭惠太后的,本宫和昭惠太后的恩怨你原是知道的,她费尽心思将那个女子献给皇上,定是有所图谋。本宫如今眼下虽说得势,但若是由着这般。只怕是要步了宋氏的后尘。” 雁儿道:“那咱们眼下该怎么办?” 玉璃眼里闪过一丝寒意,缓缓道:“宫外和宫内的祸患都得一并给除了,本宫才能安心。前日听行宫的人来报说宋氏的咳疾又犯了?可有此事?” 雁儿笑道:“是有人来知会了一声,奴婢只祈求就此病死了那宋氏也罢,如此一来皇贵妃也能顺了心意。” 玉璃默默片刻,只是沉思道:“且让宫里头的大夫去给她好生瞧瞧。到底她是皇后,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雁儿笑道:“皇贵妃的意思是?” 玉璃微微点头,伸手拨弄着瓶中一支晚梅,似叹非叹:“左不过是个贬黜出宫的女子,且又犯了旧疾,若是殁了,旁人也不会在意。” 西京行宫的深夜安静得近乎诡异,触鼻是清冷的寒意。 茯若打了个寒噤,只是让宝带将火盆又放的近了些,只是不住咳了几声,她放眼望着殿外的一盏一盏亮着的昏黄灯火,只是无力道:“本宫只是想着待得天气暖和些了。兴许本宫的病会好起来。” 黑沉沉的夜里,月色惨淡。宝带只是抹泪道:“皇后娘娘受委屈了,奴婢去求了几次白司仪,只求她请太医过来瞧瞧,她只打发说已经往宫里讨了示下,只是兴许宫里的人事多,一时间不记得也是有的,待得奴婢还想着再问她便甩了脸子只让人将奴婢请了出来。” 茯若瞧着自己床榻上的青灰布幔。皆是宫女所用,便是郑昭媛宫里的陈设也比她华贵些,她定定一想,只是笑道:“也不算的什么,眼下后宫是谁在做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患病,只怕她是只盼着本宫快些殁了,好将后位让出来给她。怎的还会好心给本宫请一位太医来呢?” 茯若的唇角,绽开郁郁笑色。再不多言。 待得天色亮了,茯若起身略略洗漱了,便安然盘坐于青绒布蒲团上,拈起一串佛珠,默默念叨。 过了几日,太医院倒是派了一位于太医来给茯若诊脉。于太医来了,也只是随意诊脉了片刻。便开了方子。不过便是麻黄c桂枝c杏仁c甘草c草乌c桑白皮c薄荷等等。茯若只让宝带慧玉送了于太医出去。只是吩咐着让净月去把药材给熬了。 净月咳了几声,只是无力道:“奴婢近日来也有些风寒了,不知怎的,今日也开始犯了咳嗽。倒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了。” 茯若和颜笑道:“人都是有三病五痛的,这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本公想着,若是你身上不好,且将本公的药材分了一半与你。” 净月跪下道:“此事不可,这药乃是宫内的太医给皇后娘娘开的药方的,若是给奴婢吃了,岂不是奴婢的大不敬之罪。” 茯若淡淡道:“你也太客气了些,这原是本宫给你的,你若是拂了本宫的脸面,那才算是大不敬。你身子不好,便是做事也不便利。早些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如此一来,净月只是默默认了,只是随意拿了一些药回去。 到了夜间,茯若只服了一半的汤药,便吩咐宝带去将余下的给倒了旁人瞧不见的地方,宝带不解,便问道:“皇后娘娘此乃何意。好端端的药材要这样糟蹋了。奴婢只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不见好。” 茯若缓缓沉声,道:“那于太医原是宫内照顾端懿帝姬的,因着这层关系他是谁人派来的,本宫相信你亦是知道的,如此一来,本宫怎还敢服用。” 宝带道:“许是皇后娘娘多虑了,若是因着这层关系坏了皇后娘娘的身子,奴婢只为皇后不值。” 茯若眸中晶亮,有不可更改的执拗,冷冷道:“这定是那张氏让她的宫女去吩咐的,若是她亲自动手定会做的再精细些。且本宫借着净月身子不好只做了顺水人情让她服用了这药材。到底如何,权且只看净月的身子好转与否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1章 果不出茯若所料,过了三日,净月的病情便是愈发重了。茯若只是悄悄地停了药,除宝带外,并未让旁人知晓。 隔了两日,便正巧却是洪尚仪前来探望茯若的日子,茯若心下思索,只默默存了心思。定下一计。 洪尚仪果真到了,茯若含笑让她先坐下了。只是徐徐道:“洪尚仪有些日子没来了,眼下已是三月了,宫里头怎么样了?” 她只如实说了,只是道:“前些时日,皇上大封六宫了。将后宫里头的嫔妃都逐一晋封了位分。倒是有一件事是却是与皇后娘娘有关。” 茯若双眼一跳,定定道:“何事?” 洪尚仪略略不好意思,道:“当日荣贵人,即昔日的段昭容。在宫宴上多饮了几杯酒,随即便提了提皇后。谁知皇上竟是一点也不恼怒。往日,倘若宫内有谁无端端提起了娘娘,皇上可是会生了大气的。” 茯若淡淡道:“原来是为了这个?这也算不得什么?许是那日乃是阖宫宴饮,皇上不好发作了脸色也是有的。” 洪尚仪复又道:“皇后娘娘在这西京行宫也将有两年了。却是将其余的都忘却了。但昭惠太后却是盼着皇上能恕了皇后回宫。如今的后宫也到底太不成个样子。” 茯若闻了,心中渐渐有些不安。只是淡然道:“本宫此刻在行宫闲云野鹤般的清静日子却是过关了,若是当真再回了皇宫,也会万分的不习惯。到底是难为昭惠太后费心了。” 洪尚仪只是柔声劝慰道:“娘娘到底要自行将息些身子。皇后娘娘便是在行宫内。但您仍旧是皇后啊。若是皇后娘娘就此断了念头,岂不是让觊觎后位的称了心。” 许是旧疾又发了,茯若的头疼再度袭来,只是不觉面露痛楚,只是缓缓道:“眼下本宫的身子也是越发不济了。昔年的头疼如今却是发作的愈发厉害了。方才与洪尚仪说上一阵话,如今便是越发的难受了。” 茯若头脑中的晕眩却没有减轻。洪尚仪倒是起身去倒了一碗清水来,只是急切道:“怎的如今皇后娘娘的身子这般病体沉重。可要奴婢回宫去禀明了皇太后,只求太后请一位太医来瞧瞧。” 茯若低声道:“切不可再度劳烦太后了,原先宫里头来了一位于太医。许是本宫的身子到底太差了些。所以吃的药总不见效。而且这都是本宫的旧疾了,自打本宫生了仁元,便开始犯了。” 洪尚仪只是疑惑道:“既是宫里头已有太医来看过了,怎的皇后娘娘的身子还会这般?莫不是宫里头的太医做事情不仔细。” 茯若的头痛发作的愈加严重,不知不觉,猩红粘稠的液体从口中倾吐而出时。只是让洪尚仪吃了一惊,只是急切道:“皇后娘娘吐血了,快让行宫的宫女都快过来,且往宫里头传话,好歹派一位太医来瞧瞧。” 待得洪尚仪这般妥帖的吩咐完了过后,茯若一个支撑不住。只是不自觉倒了下去。 待得茯若醒转过后,已是深夜了。茯若只是唤来在内殿的慧玉,问道:“洪尚仪此刻去了何处?” 慧玉问道:“回禀皇后娘娘,洪尚仪早已回宫去了。娘娘方才吐了一口血,真是让奴婢们都吓坏了。” 茯若沉缓了气息,静静道:“宝带去了何处?净月呢?” 慧玉道:“宝带现正在后房里为娘娘煮粥,娘娘此刻身子不好。吃些清淡的最是裨益。净月还在房里休息,可是要奴婢去将她唤来。” 茯若摆摆手,道:“不必了,她身子向来不好,且连日来又劳累,且由她歇息吧,只是将宝带给本宫叫来。” 慧玉只是下去了。随即,宝带过来,只是道:“皇后娘娘身子可是好些了?” 茯若安静坐正身子,沉静道:“今日洪尚仪走得时候可说什么了?” 宝带面露喜色,深深拜倒,沉声道:“洪尚仪说会将此事报给昭惠太后,料想不日便会让旁的太医来给娘娘瞧病的。” 茯若静静摇头道:“如今最最要紧的,便是要想个法子除了行宫里头的白司仪才是,她是张氏的人。” 宝带不解道:“娘娘又何以见得?那白司仪虽说有些无礼,奴婢瞧着她倒也不似和张氏有什么关系。” 茯若冷冽的笑容愈发明澈,沉吟道:“那于太医原是她请来的,且最是坐实了本宫的疑心的便是,那白司仪每日都会变着方儿去问慧玉,本宫是否如实服用了汤药。若不是慧玉提起,本宫还不曾知道有这样的事?” 茯若一字字道:“那白司仪素来对本宫不恭,怎的又会起了好心都来关切本宫的病情。如此瞧着,定是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宝带默然无语,茯若瞧着殿外皓然月色,只是静静笑道:“张氏到底狠心,哄着皇上撵了本宫出来暂且不算,如今竟还做出这样的手段,想来谋害本宫。看来她对于凤位倒是志在必得啊。” 茯若强自抑制住心底无助的苍茫,缓缓道:“听着今日洪尚仪所言,倒像是宫内的形势又起了变化。兴许本宫可以翻身的日子要到了。” 宝带深深抽了一口凉气,道:“皇后娘娘可是思虑清楚了。只怕是此事十分艰难。” 茯若轻轻一嗤,冷道:“本宫眼下已是进退维谷,张氏已在苦苦相逼,本宫原想着便在这行宫就此安然度日却也是不能了。倒还不如借着昭惠太后的手,再度回宫去。若是本宫继续淡然处在行宫内,张氏此次不能除了本宫,定然也会有下次。” 宝带道:“皇后娘娘若是要与张氏抗衡,但皇上一心向着张氏,奴婢只怕此事对皇后娘娘不利啊。” 茯若心中有犀利的痛楚翻涌不止。她平了平气息,沉痛道:“本宫眼下与皇上早已没了情分,如今本宫只是为求自保罢了。本宫的家族,还有仁惠太后耗尽心血才给本宫换来的后位,万万不可就此荒废了。本宫要守住这后位,且要让我宋氏再度繁盛。更胜从前。” 宝带语气微凉,如雨雪霏霏,道:“奴婢自进宫便是跟着皇后娘娘的,只当对皇后娘娘忠心不二。只是今早奴婢听闻洪尚仪所言,皇上现下又宠着一位姓萧的女子,竟是连张氏都有些冷落了。” 茯若低首,轻轻冷笑出声,“他越是与张氏生分了,这情势对本宫回宫便是愈加的有利。且不论她宠着谁人都好,只要后位还在本宫的手上,本宫便别无所求了。” 长乐宫内,昭惠太后只是明白了此事,只是冷淡道:“张氏到底是大胆,竟敢明目张胆派人去害宋氏。” 洪尚仪定定道:“眼下最是要紧的,便是该知会清漪,叫她将此事告诉了皇上。” 昭惠太后叹息道:“且哀家还得想个法子让皇帝转圜了心意才是,当年肃悯太子身故,皇帝铁了心认为是皇后宋氏所为。若是能叫他消了这层疑惑便好了。” 洪尚仪无奈道:“但那皇贵妃做事素来不留余地,早已将东宫内原是贴身伺候肃悯太子的宫女太监都悉数打发了。便是太子妃苏氏也被逐出了宫外,柳氏一家都被抄家流放了。” 昭惠太后黯然垂眸,道:“太子妃到底还是活着,如今倒也还好。过不多日便是仁惠太后的忌日了吧。” 洪尚仪道:“正是如此。太后娘娘难不成要祭奠仁惠太后不成?太后娘娘明鉴,仁惠太后只是德宗的妾侍,而太后您是明宗的正宫。这于理不合啊。” 昭惠太后默默凝神片刻,眼中忽然闪耀过明亮的一点精光。她只沉吟道:“这祭奠的事原不该是哀家来做,只是哀家要提醒着皇上,到底别失了孝心,仁惠太后到底是他的生母,且最最要紧的一层,仁惠太后还是皇后的姑母。现已这样的法子,还皇上惦记起皇后宋氏才是。” 洪尚仪点头不语。 昭惠太后的容色在烛光下分外凝重,她只定定道:“给太医院的人吩咐下去,多给永和宫的里头开些补身子的房子,若是清漪此刻能有了孩子,张氏定会忙着去招呼清漪肚里的孩子,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便是哀家发力让皇后宋氏回宫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2章 这一日正是四月十五的日子,照着宫中的旧历,这日询原是应在凤仪宫歇息,自茯若被赶出皇宫,这例子便作废了。询只独自在乾元宫内歇息。这夜,询只是翻了清漪的盘子。只命她入乾元宫陪着询一同用晚膳。二人略饮了几杯。只觉得静夜的凉风一重重拂上身来,多了几分蕴静生凉,询不免添了几分沉醉的酒意,瞧着清漪嫣然妩媚的姿容,唇角带了一抹淡薄而倦怠的笑,道:“朕瞧着如今你的模样倒是生的越发的妩然了。比之以往做宫女的时候倒是越发有风韵了。” 清漪笑道:“皇上过奖了,臣妾不过是略有姿色罢了。且六宫盛传,皇贵妃的姿容乃是六宫翘楚。便是被贬黜的宋皇后,也是极为清秀出尘的,便是昭惠太后,也时常夸呢?” 询不免轻轻一嗤,道:“宋氏的模样是极好的,虽说不及玉璃那般灿若玫瑰的艳丽,但也自有一番秀若芝兰的清秀。其余的嫔妃,自然也是各有千秋的。” 清漪面上微微一笑,道:“只是臣妾前些时日听闻宫女闲谈一件不寻常之事,却是不知皇上知晓否?” 询微微一笑,只是不置可否,只让清漪往下说了。 “臣妾听闻皇后宋氏患病,宫内派去的太医略略瞧了瞧。但开的方子却是不甚好。宋皇后服用了几次过后,病症凡事越发的重了,上回昭惠太后派洪尚仪去西京行宫的时候,似乎宋皇后还昏了过去。洪尚仪眼见此事严重,故一回了宫便将此事禀告了上去。六宫也渐渐传开了。” 询微微垂下眼睑,沉吟道:“宋氏那原有咳疾,自她生产了仁元公主后,便落下了这个病。眼下却是越发的重了。” 清漪不觉收敛了神色。道:“臣妾想着宫内的太医原是做事做老了的,怎会开的方子药不对症,且皇上方才说宋皇后的病症已是医治了数年,因此太医院应是都明白开方的用药。没曾想这回倒是不仔细了。臣妾身为卑微嫔妃自然是不敢妄议这些的,只是臣妾想着宋皇后到底是国母,若是国母之病尚且如此怠慢,到底是不堪了。” 询倒是笑道:“难为你倒是看得通彻。只是眼下那宋氏的病症可好些了。既是昭惠太后经手,定然会派遣得力的太医前去诊治。虽说不定能痊愈,但稍稍诊治个缓解些自然也是不成个问题的。” 清漪微微一笑,道:“臣妾有一事只是觉得冒昧,却是只想着问问皇上?” 询只是叹道:“且说无妨” 清漪眉心微微凝了一丝笑色,缓缓道:“皇后被贬黜西京行宫已有将近两年,皇上可是要将她禁足西京行宫直到皇后薨逝为止。臣妾只觉得,皇后到底是皇后,如此到底不妥,且皇后宽仁待下。昔日臣妾在长乐宫做事的时候,皇后可是每日都来了皇太后跟前问安的。且臣妾原有个一同入宫的姐妹。她是在东宫做事的,臣妾曾听闻她言语,皇后时常去东宫探望太子与太子妃。臣妾细想所为厚德载物,莫过于如此了。” 询蹙眉细细思索了片刻,良久才沉吟道:“怎的你时常提起宋氏的好处?朕记得你和宋氏并不相识。怎的会时常为她说些好话呢。” 清漪垂着脸,声音却不卑不亢,毫无畏惧之意,只是淡淡道:“正是因为臣妾与皇后宋氏并不相信因此臣妾所言才是最最真切的话语。且臣妾所言皆是句句属实。” 询眉梢眼角都是无可奈何之意,道:“宋氏昔日在后宫对待宫女素来都是极宽厚的,甚少责骂。朕昔日将二皇子交到她手上抚养的时候,她也甚是尽心尽力。只是后来,她竟是太过于尽心了,竟想着为她的养子谋夺太子之位了。” 清漪低垂眼眸,柔声道:“臣妾曾听闻过一则趣事,乃是由高丽那边流传开的。且说是高丽有一官吏名唤权光,迎娶了当朝领议政侄孙女金氏为妻,而后他却时常流连于妓房。沉迷于一艺伎姜氏的美色。倒是时常数日不归家中。” 询只是绵绵道:“朕倒是喜欢听着你讲故事。且继续说下去。” “而后,金氏贤德,只是做主让那权光娶了姜氏做妾室。而后不到一年,小妾姜氏便有了身孕。不久便诞下了一位男丁,姜氏眼见自己诞下了子嗣,便开始贪图起了金氏的正妻之位。便时常设计谋害金氏。不久后,姜氏再度有孕,为求嫁祸金氏,竟设计让自己流产。而后权光以金氏善妒之条,只是休弃了金氏,只将她赶出家门。但却迟迟未扶正那姜氏。而后那姜氏含怨,只是多次意图谋害被赶出家门的金氏。随后,竟是偶然间被权光发现了姜氏谋害金氏的事实,权光悔之晚矣,只是又将那金氏接回了家中,将姜氏送交了官府。” 询只是停一停道:“这故事都是有趣的紧。一位男子并和他的妻与妾。历来妻妾争宠一向无所不用其极。这也算不得什么的。” 清漪只是沉沉道:“只是臣妾思索着,那金氏数次被姜氏谋害也无非是姜氏恼恨未被那权光扶正罢了。若是那金氏不在了,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正妻了。臣妾以为,那姜氏的心思好不歹毒,已然设计将金氏撵了出去,还多次谋害她。” 询微微一怔,唇边的笑意如遇上了寒雨微凉。只是细细思索道:“不错,若是金氏没了,那姜氏便自然是正妻了。” 清漪只是微微颔首,缓缓道:“但这也都是臣妾听闻胡乱听说的故事,算不得真。” 询只笑着挽着清漪的手,言语里有些醉意,道:“你与朕说了这般多话,瞧着这夜色都已是极深了。还是早些歇息才好的。” 清漪嫣然一笑,百媚横生道:“臣妾只听闻皇上吩咐便是。” 询只执着她的手去了内殿。衣衫褪去之声簌簌,二人的喘息之声起伏在内殿,黄帘布幔垂下,台前红烛明灭。 过了许久了,清漪早已倚在询的怀里睡去,询倒是细细思索起清漪所言的哪个故事,倒是越发的疑窦起来了。种种念头在脑中如雷电疾转,忽而又想起了那句“申后赴西京,骊姬主后宫”的诗句来,一时间倒是越是越发的不解了。 过了几日,后宫嫔妃只去永安宫向玉璃问安,清漪只随着仁贵妃一行人。到了内殿随口寒暄了几句。玉璃瞧着清漪,只是精光一闪,和言道:“如今萧美人生的越发好了,怪道皇上这般的喜欢你,还时常让你去乾元宫,不似得咱们这起子人老珠黄的,向瞧着皇上一眼都是不成的。” 清漪闻了,知道玉璃不怀好意,只是定定道:“皇贵妃说笑了,皇上不过是偶尔唤臣妾去陪她用膳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的。” 洪昭仪也是笑道:“许是萧美人性格温顺,皇上喜欢和她用膳。这也算不得什么。” 宜贵妃和祥贵人也一同出声附和。只是玉璃冷冷笑道:“不仅仅是皇上,本宫也是极为喜欢萧美人的,听闻萧美人在乾元宫也是博古通今的紧啊,连着高丽那边儿的趣事都被你知道了,还和皇上探讨了许久。到底是萧美人知道的多,不似得咱们,到了皇上跟前便似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的。如此看来,本宫倒是该好生赏赐萧美人。” 清漪神色微微一滞,情知玉璃只是知晓了。只是愧怍道:“皇贵妃过奖了,臣妾也不过是尽了臣妾的本分罢了。” 玉璃摆摆手,只让其余的嫔妃都先散了。只余下了清漪一人,待得众人都散尽了,玉璃才变了脸色,只是冷冷道:“你快从实招来,你给皇上讲那高丽旧事是何居心。妻妾争宠,又是什么妾室作恶撵走了正妻的。你可当真会编排人啊,怎的入宫做了宫女,为何不去写戏文呢?” 清漪只是低低道:“皇贵妃误会嫔妾了,嫔妾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皇上想来也爱听这些,所以嫔妾才给皇上说的。原是怪不得嫔妾的。” 玉璃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倒是本宫错怪你了,你快些充实招来,你到底有何居心。” 清漪迟疑片刻,玉璃只示意宫内的奴才将清漪按在地上,只命雁儿打了鞭子来,只是冷冷道:“你若是在不说出实话,本宫便要动用宫规了。” “嫔妾犯了何种罪过要皇贵妃这般?” 玉璃恨恨道:“你时常在皇上跟前讲些不堪之事,蛊惑圣心难道也算不得重罪。”愈说愈恨,玉璃只示意雁儿挥了几下鞭子。清漪生下顿时便血红一片,清漪只是要紧牙关,一言不发。玉璃示意雁儿再度挥鞭,没曾想询却以疾步冲到了殿中,只是喝道:“还不快快给朕住手。” 注:本文中所言的高丽旧事权光妻妾金氏,姜氏二人争宠典故,借用于朝鲜学士金万重所著小说《谢氏南征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3章 雁儿见着是询,只是连忙住了手,只是杵在一边不敢说话。玉璃缓缓起身,只给询行了礼,才缓缓道:“皇上怎的想起这个时候到永安宫来了。” 询冷笑两声,语气颇有些失望之意,道:“倘若朕不来,只怕是皇贵妃就此命人打死了萧美人也是有的,萧美人到底犯了何罪,要让皇贵妃指使手下人对她行这样的重形。” 玉璃怒视了清漪一眼,只是恨恨道:“臣妾只是为了维护六宫纲纪罢了,这个贱婢子在六宫流传闲散碎语。还让高丽那番邦小国的无聊琐事扰了皇上圣听,臣妾身为皇贵妃,却是不得不处罚她了。” 询微微蹙眉道:“这不过都是些微末小事,皇贵妃为了这样的小事,还能将后宫嫔妃鞭挞至此,若是长此以往,朕的后宫便没人了。且萧美人给朕说的高丽旧事,不过就是一高丽民间流传的故事罢了。也算不得什么的。” 玉璃正色道:“怎能会不算的什么?萧氏身为宫嫔却去留心高丽小国的妻妾争宠这样莫非不算的用心不正?且她私下帝流传申后赴西京,骊姬主后宫的谣言来扰乱后宫安宁,这样祸乱后宫的大罪便是将她处死也不为过了,臣妾只是略施惩戒,也算不得什么。” 询只是淡然道:“这些事朕都知道,且朕也都默许,朕都觉得无关大碍,所以皇贵妃也无须动气了。” 玉璃愈加含了怒气,只是冷声道:“皇上,臣妾所为都是维护六宫纲纪,此乃宫嫔之事,还望皇上勿要干涉臣妾。” 询亦是冷笑相对:“莫非皇贵妃是在嫉妒么?嫉妒萧美人所得的盛宠。还是皇贵妃觉得高丽旧事中那小妾撵走了正室,处心积虑让自己扶正的故事让皇贵妃听着堵心,所以才要责打萧美人?” 清漪只被询命人扶了起来。玉璃瞧着,心下愈加怨恨,只是道:“皇上怎能这般指责臣妾。臣妾为了六宫事务殚精竭虑。萧氏在后宫流传谣言,皇上不能因为偏爱萧氏便失了后宫的立法规矩。” 询只是不耐烦道:“后宫原本一向无事,便是因着皇贵妃的殚精竭虑,所以才搅得后宫天天都是责打宫女太监这样的祸事。昭惠太后近来身子不好,皇贵妃不前去侍奉,却在永安宫里鞭挞嫔妃。到底皇贵妃是现下的后宫之首,倘若皇贵妃都成了这般,其余的嫔妃桥在眼里也只会觉得不妥。” 玉璃只以清冷相对,道:“昭惠太后患病也自有太医照料,且她长乐宫里伺候的宫女都是得力,臣妾不得空,怎能前去侍奉?且皇上既说了臣妾乃是后宫之主,又怎么能又为了这个贱婢丝毫不顾及臣妾的尊严,若是如此,臣妾以往还如何管理六宫事务,后宫嫔妃还有谁还会对臣妾心服口服。” 询只是冷笑连连,道:“后宫之主不光是要铁腕之治,更是要以德服人,若是似的皇贵妃这般。只怕后宫嫔妃也只是口服心不服。” 玉璃只镇声道:“臣妾统摄六宫的权柄乃是皇上给的,其余的嫔妃怎会不服,若是今日皇上为了萧氏便这样拂了臣妾的面子,只怕往后那些嫔妃才会当真不服气。” 询冷声道:“后宫之主的威严凭着旁人去夺不去的。若是皇贵妃心里疑窦,还请皇贵妃宽仁待下便是。” 玉璃丝毫不肯放柔了语气,只是道:“难道眼下在皇上眼中,便将臣妾看做与骊姬一类?因而萧氏在后宫流传这句皇上默许,宫女们揣测传唱,皇上也丝毫不罚。” 清漪只是无力道:“皇贵妃息怒,那高丽旧事原不过臣妾一时兴起说与皇上听的,算不得什么的。” 玉璃闻了清漪的言语登时大怒,只是打了清漪一耳光,只是恨恨道:“贱婢还敢多言。你便是存心和本宫过不去么?好端端给皇上说那些个事作甚?还是你有心影射本宫是那奸恶的小妾,那被逐出家门的金氏便是在西京行宫的宋氏。” 询见了此景,大怒道:“皇贵妃放肆,当真朕的面子也敢这般动手。岂不是要反了。朕都没有疑心此事,没曾想皇贵妃倒是先沉不住气了。朕如此瞧着,皇贵妃这般容不下人,宋氏便真真算的是亘古少有的贤后了。” 玉璃脸色气的发青,只是道:“皇上万万不要忘了当时贬黜宋氏出宫的旨意,乃是皇上亲笔写下的。” 询白了玉璃一眼,只是带着清漪走了,玉璃瞧着他们走远,只是气的摊坐在地上,如儿上前跪在玉璃身边,只是静静道:“皇贵妃到底要保全身子啊,那萧氏不过是仗着青春少艾,皇上才对她格外留心的,但皇贵妃可是与皇上有多年情意的。皇贵妃可万万不要和皇上置气啊。” 玉璃愁眉不展道:“本宫眼下也是无法了,这萧氏乃是存了心思和本宫为敌,那高丽旧事本宫原先便是知道,她无非便是有心为宋氏的回宫铺路罢了。在她身后,只怕还更有昭惠太后。” 如儿只是道:“因此皇贵妃更是要好生将息,若是此刻惹怒了皇上,岂不是更给她们添了机会。奴婢只是担心皇上的心思也和那萧氏到了一块儿,那便万万不妙了。” 雁儿屏退了殿里的其他伺候的人,只是上前将玉璃扶了起来,喜道:“虽说如此,眼下还是有件喜事,希望更让皇贵妃解忧。皇上前几日已经给了张仁安大人正二品大行台尚书令的官职,且便是皇贵妃的叔伯兄弟张华也因着张炯大人的保举封了正四品的黄门侍郎。” 玉璃微微和缓了语气,道:“如此一来,本宫尚可稍稍安心,虽说溶儿成了太子,但若是萧氏那个妖孽当真做了怪,引得皇上对宋氏变了心思,那便万万不妙了。若是宋氏能以回宫,她和本宫眼下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她自然是容不下本宫母子的,昭惠太后定然会和她联手。她二人,一人是中宫皇后,一人是母后皇太后,且那临海王又是娶了上官家的女儿为妻。如此一来,为求临海王继承大统,她们定然容不下本宫的溶儿。因此,本宫拼死也不能让宋氏回宫来。” 雁儿道:“皇贵妃好歹放宽心,奴婢已经探听到那宋氏的身子在西京行宫可谓是愈发的羸弱了,只要将她困在宫外,她定然便会死在那行宫里头。” 玉璃含恨道:“为免夜长梦多,且再度下一次手,务必要杀了宋氏。她一死便一了百了。” 如儿道:“皇贵妃,眼下太子殿下已是将近八岁了。若是再过几年,可是应该给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太子妃才是。如此一来,皇贵妃在前朝势力也能稍稍与上官氏抗衡了。” 玉璃点头道:“此言倒是有理,那宋氏一族眼下已是不必在多虑了,罗州苏氏自那苏元昊问斩,太子妃苏氏被贬出皇宫,也是快到了日薄西山的境地。本宫想着倒是那光州傅氏倒是极好的。先帝明宗的嫡长女安惠公主便是下嫁到了傅氏。” 雁儿面带了一抹喜色,道:“这也难为皇贵妃想的巧,好像这番张华大人的保举之事,也有那傅守忠大人的上疏,如此看来,那傅氏倒像是有心向着皇贵妃的母家。” 玉璃默默道:“张华的姨父的姑表姐便是嫁入了光州傅氏,兴许是有点沾亲带故的。如此瞧着。倒也还好。” 雁儿只是笑道:“皇贵妃眼下可万万不要再和皇上置气,不要可是正中了那萧美人的下怀。” 玉璃只是默默点头。便示意让二人出去做事了。 因着询怜惜清漪无端端受了一顿鞭挞,便下旨在她伤势痊愈过后半月,却是六月初六的时节,下旨晋封了她为从四品的昭媛。 玉璃得知了此事,只是气的登时险些昏了过去。后宫嫔妃也在纷纷喟叹清漪的位分晋封之快,从宫女侍寝不到半年,便从末等的采女便成了如今的从四品昭媛。 昭惠太后在长乐宫知晓此事,只是对着身边的洪尚仪定定一笑:“清漪倒也厉害,慢慢的,也该让人去着手去整修一下凤仪宫了。不日那宋氏便能回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4章 过了半月,清漪被晋升为从四品昭媛的消息便传到了西京行宫,行宫里的人只是揣测纷纷,只是怪道一个小小宫女何以晋升这般快速,宝带素来便是个好打听事情的,便是打听了个清楚。得知前因后果,只是喜得连忙奔回清思阁去告知了茯若。 茯若的身子久久不见好,每日抄写了佛经过后,便静静卧床修养,亦是甚少出门,今番见着宝带急冲冲的跑了回来,情知有异,只是淡淡问道:“你素来甚少这般耐不性子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啦?这般火急火燎的,可是外头又出了什么事?” 宝带略略喘了一口气,才急切道:“皇后娘娘可得知近日来皇上新封了一位昭媛?” 茯若神色异常宁静,如水波不兴,只微笑道:“不过是封了一位昭媛罢了,有什么惊奇的?” 宝带只是欣喜道:“奴婢听闻行宫的奴婢传言说那位昭媛时常在皇上面前夸赞皇后娘娘贤德,倒是那禧皇贵妃得知了,只以那位昭媛妄议上殿为由,好生责罚了她一顿,谁知皇上竟还与禧皇贵妃起了冲突,竟还好生宽慰了她一番,她原本不过是从六品美人的位分,皇上怜惜她,便封了她为从四品的昭媛了。这般瞧着,皇上的心思定是倒向皇后娘娘这边了,兴许不日皇后娘娘便能回宫了。” 茯若得知了,只是淡淡一笑,缓缓道:“竟有这样的事?只是眼下虽说外人传言如此,但皇上心中究竟是何种心思,本宫亦是不得知。且兴许皇上只是念及这那昭媛年轻多顾及她几回罢了。这也算不得什么的。眼下本宫只是提点你,万万不要太过于得意,此刻咱们主仆二人更是万般的忍耐才是。” 宝带微微一诺,只是退下了。 到了八月初六,却是茯若的寿诞之日了,即便茯若被贬黜宫外,但昭惠太后早早的便下了旨意,只是让内务府的人将一应的供应礼品都送至了西京行宫。有下了懿旨准许茯若在行宫设宴庆贺,还特意命了洪尚仪亲临道贺,原先昭惠太后原是想让宫内的嫔妃都前往西京行宫,但询恐拂了玉璃的面子,且又六宫又多事,不便嫔妃远行,便不许了此事。便是如此,六宫嫔妃仍有稍稍嘱托了洪尚仪,给茯若带去贺礼的。询得知了此事,倒是不管不顾。 茯若的寿宴便是设在行宫内的大造殿,安尚仪得了昭惠太后从宫里下的懿旨早早便叫人将此处打少了出来,有着人好生布置了一番。只是在店内盛放了好几株玉兰。又夹杂着几株牡丹。茯若位居上首,郑昭媛便在起下首,安尚仪,洪尚仪,等体面的女官亦是纷纷入座。茯若见了今日盛况,只是对着洪尚仪恬淡笑道:“本宫真是有福了,难为昭惠太后还记得我这个贬黜宫外的皇后。” 洪尚仪客气笑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国母。国母的诞辰咱们自然是要好生重视的,只怕往后回了宫里,便是六宫嫔妃一齐向皇后娘娘道贺了。” 酒食果腹,宫人们一一奉上甜点,茯若因着体弱,宫人便呈上了银耳燕窝汤。那银耳燕窝汤熬得许久,初呈上来还微微有些滚烫,茯若只是放在一边。且食了一些旁的食物。 郑昭媛年老,略饮了几杯,便有些不胜酒力,伺候她的宫女只少不得要在身旁伺候。洪尚仪见了,只是冷笑道:“郑昭媛依旧是这般的不胜酒力,往日在宫里的时候也是这般。” 闻了洪尚仪的话,郑昭媛只淡淡道:“本宫素来便不喜饮酒,今日因着乃是皇后的寿诞才略饮了几杯。洪尚仪亦不必来嘲笑本宫。” 茯若见郑昭媛身乏体虚,只是笑道:“既是郑昭媛身子弱,且将本宫的这碗燕窝给了郑昭媛。这燕窝最是滋补。昭媛上了年纪,好生将养些也是好的。” 郑昭媛只婉拒道:“皇后客气了,这原是呈给皇后所用的,怎可让本宫服用了,这岂不是本宫的僭越了。” 茯若柔声笑道:“不过是燕窝罢了,且郑昭媛乃是先帝的妃子,本宫也不过尽了孝道罢了。也算不得什么的。” 安尚仪亦是出来劝道:“郑昭媛便不要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心意了。难为皇后娘娘心善。” 慧玉只是将那燕窝端到了郑昭媛面前,郑昭媛舀了一勺含在口中,只是道:“这燕窝的手艺到底是极好的,似乎是宫里的御膳房里的司膳才能做出这样的鲜味来。”话音刚落,郑昭媛便蹙了眉头,只是吐了一口血出来。 伺候郑昭媛的宫女慌得没了主意,只是惶恐道:“娘娘你怎么了?娘娘?” 郑昭媛又吐了几口血,身子只倒了下去,殿中诸人大惊,只是连忙传了太医来。 茯若面沉之色,只是对着慧玉道:“好端端怎会这样?那郑昭媛不过是饮了一口燕窝便成了这样。” 洪尚仪亦是面色忧惧道:“且那燕窝汤原本是给皇后娘娘服用的,倘若不仔细。那便是伤了皇后娘娘了。” 安尚仪只是命了在行宫里的太医将银针探入了那燕窝汤里,只见银针瞬间变得漆黑。茯若见了,心下含了怒意,只是神色不安道:“到底是何人要来毒害本宫,若不是郑昭媛饮了那燕窝汤,只怕此刻倒下的便是本宫了。” 安尚仪只是喝命道:“将今日经手过这寿宴的食材的宫女太监一应带到殿上来,好生审问。” 不到半刻,随着洪尚仪前来的丁典膳便到了,只是跪在地上,低低道:“回禀皇后,今番的食材都是奴婢及行宫里后厨房的宫女蒸煮的,至于为何掺了毒物在其中,奴婢也是不得知啊。” 茯若又道:“本宫自然不是疑心道你身上,只是这期间可出了什么差错?” 丁典膳思量片刻,只是不敢言语,缓缓道:“奴婢在厨房做事的时候,白司仪曾经到了后厨房,只说是吩咐着菜式的口味轻重,说是奉了安尚仪的话。” 安尚仪只怒视着白司仪,冷声道:“大胆的贱婢,我何曾吩咐了你去厨房多事。” 茯若勃然大怒,只让人将白司仪抓住,让慧玉前去好生打了她几耳光,只是冷声道:“究竟受了何人指示,敢来毒害本宫?” 白司仪愕然道:“奴婢冤枉,还望皇后娘娘宽恕了奴婢。” “或是你无辜,又何必入了那厨房去?且又说了谎话蒙骗丁典膳,定是存了歹心。且上回本宫的药材有了异样,本宫觉得白司仪亦是难逃干系。” 茯若使了使眼色,安尚仪吩咐下去,道:“且将白司仪的职位革了,将她好生看押。” 安尚仪复又上前道:“至于白司仪该如何处置,还望皇后娘娘定夺。” 茯若的心思此刻凄冷萧瑟,只意味深长的瞧了洪尚仪一眼,沉吟道:“还望洪尚仪且将她带回宫去交由慎刑司,她敢这般毒害本宫,其中定是受了旁人的指使,务必要置本宫于死地。” 后殿传来一阵阵哭声,一位小宫女出来禀告道:“郑昭媛服毒过后,因着体虚不治,已经殁了。” 茯若吃了一惊,只愧怍道:“这都是本宫的错处,原是本宫连累了她。” 洪尚仪上前宽慰道:“皇后娘娘勿要自责,郑昭媛虽说死的冤枉,但奴婢回宫启禀了皇太后,且好生对她追封,只让享受死后的体面便是了。” 茯若这才稍稍平复了脸色。 事情传到后宫,询得知了此事,亦是十分惊奇,只是让慎刑司的人仔细盘查。秋后时节,天色却是仍旧有些炎热。 昭惠太后入了乾元宫,询起身行了礼,只笑道:“天气仍旧不好,怎的皇太后亲自过来了,有话吩咐让朕去长乐宫便是了。” “哀家眼下可是惶恐的紧了,宫里有人明着心思要害皇后,这岂不是要反了天了。皇后是中宫,都能被险些毒害,哀家这个皇太后亦是觉得如履薄冰啊。生怕下一个遭了毒害的,便是哀家。” 询只是温和笑道:“西京行宫的事原是有些蹊跷,但好在皇后安好,只是可惜了郑昭媛。” 昭惠太后只沉声道:“郑昭媛的岁数比哀家年长,且她又是再明宗皇帝做太子时便在他身边侍奉的,皇帝且按理追封她位分便是了,务必给她写体面。既是说到了此处,连同庆顺帝姬的生母谢婕妤以一同追封了吧,只当是成全皇帝的孝心。” 询只连说了三个“是”,“皇太后提醒的很是,这倒是朕的疏忽了。” 昭惠太后复又道:“皇帝将皇后逐出皇宫已有两年之久,且如今又生了这样的变故,定是有人觊觎着后位,才敢起了这样的心思。还望皇帝好生思虑一番,殊不知古人云“以妾为妻,家无宁日。”且说历朝历代,嫡庶妻妾颠倒所生的祸事亦不在少数了,西周幽王废申后立褒姒而有亡国之祸,晋国骊姬为妾而其子奚齐为诸君,故晋国才生了内乱,这些个道理莫非皇帝不知么?哀家在后宫多年,原是不该理会这些事,但若是国无宁日,哀家这个皇太后也是不能安心了。” 询闻了,倒是默默良久,道:“朕明白了太后的心思,但眼下后宫已是皇贵妃主事,若是贸然接了皇后回来,只怕又要生了旁的事端。” 昭惠太后正色道:“皇贵妃到底只是妾妃,后宫岂有让妾妃主事的道理,且不说皇贵妃眼下愈发的肆意妄为,便是前几日鞭打萧昭媛之事,亦是犯了嫉妒之罪。这样的女子又怎能统摄六宫。且太子若是由这样德行有亏的母亲养大,往后又如何爱民如子?皇帝可好生思虑过这些?” 询一笑置之,道:“但皇后宋氏有害了润儿的嫌疑,朕不能不仔细些。” 昭惠太后冷笑道:“皇帝当真是糊涂,皇后好端端的起那个心思作甚?且不说肃悯太子的生母早夭,若是肃悯太子继承大统,皇后便自然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又何必起了心思去谋害太子呢?倒是如今的太子是谁的儿子?若是这般,岂不是张氏毒害太子岂不是最大?且当年审问都是张氏一手打理的,若是这事的主谋是她,那么皇后宋氏岂不是蒙了不白之冤?” 询微一沉吟,只是道:“先前萧昭媛也时常提起宋氏的贤德,朕倒是颇有些疑窦当年之事了?” 昭惠太后道:“皇帝且细想,皇后入宫多年又何曾害过人?且她自协理六宫伊始,便善待六宫诸人,便是寻常宫女也甚少责罚。她又何必为了临海王的储君之位去谋害太子呢?且不说无论谁人登基她都是皇太后。如此一来,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询双眸微抬,只不发一言。 昭惠太后深沉道:“且宋氏一族到底与皇帝有亲,皇帝可以枉顾哀家的话,却是不能不顾及仁惠太后,到底宋氏一族是她的母家。若是她得知皇帝将宋氏一族的官职都悉数贬黜了。哀家只恐她九泉之下亦魂魄不安。” 询思虑良久,只是点了点头,道:“朕知晓了皇太后的心思,朕自当会看着办的。至于审问一事,且交由皇太后经手吧。禧皇贵妃权且安心管理六宫事务便是。” 第二日,询于朝堂之上,只是下旨回复了宋代溪和宋希官的官职。且又下了旨意,重新审理当年东宫太子身故的疑案。 永安宫的玉璃得知此事,对着身旁的如儿苦笑道:“本宫到底是斗不过她们,如今宋代溪和宋希官都要回来了,怕是不久后,那宋氏也要回宫了。看来这凤印在本宫的手上亦是不得长远了。” 如儿亦是失了往日的平静,只是急切道:“眼下白司仪亦被昭惠太后关在了慎刑司拷问,奴婢只是担忧她一切都招供了。那定会对皇贵妃不利。” 玉璃只是含恨道:“仔细想个法子,务必要叫她死。本宫眼下也只有最后一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5章 接下来数日,六宫都相安无事,玉璃心思全数放在慎刑司里头,只是生怕昭惠太后从白司仪口中问出了什么。每日只是数次打发雁儿去慎刑司里头打听。自己则甚少出入永安宫,唯恐旁人的疑心。 宣和十八年九月初九,询下诏加封宋代溪为正一品御史右丞,封一等爵位,宋希舟加封为正二品同知枢密院事。并回复了宋代溪之妻沈氏的贞顺夫人封诰。且半月过后,因着乃是明宗皇帝寿诞,便下旨追封庆顺帝姬生母婕妤谢氏为贞宁贵太妃,追封郑昭媛为昌顺贵太嫔。并为她二人重修陵寝。 而慎刑司内,洪尚仪封了昭惠太后懿旨,审问了白司仪将近一月,仍旧未问出些许。昭惠太后只是让人将白司仪亲自带到了长乐宫审问。 白司仪已受了十余次鞭刑,身上皆是血渍,人亦是十分虚弱。被押到了长乐宫的内院,只见昭惠太后神色清冷的望着她。,只是冷声道:“都到了这地步了,还是不肯招供么?” “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只是偶然去了那后厨房,谁知那汤里竟是有毒的,奴婢当真是蒙了不白之冤啊。”白司仪有气无力道。 洪尚仪冷笑两声,道:“白司仪这话好不通,且不说当日那后厨房都是宫里御膳房里头出去的,一概都与皇后娘娘和昌顺贵太嫔无冤无仇,怎的会无端端便下了毒。反倒是白司仪,我且听闻自皇后入了西京行宫,你便百般的不敬。且当日那于太医所开的药方略有缺失,且说你身为司仪,打理行宫内一切的杂务,皇后称病将近半月有余,你缘何迟迟不报。莫不是安了歹心只愿皇后多受病痛。” 白司仪闻言,只是惶恐愕然的摇了摇头,不敢言语。 昭惠太后冷笑道:“量你一个小小的奴婢怎会有胆子谋害皇后,定是背后有人主使。你且出首了那人。哀家自当会恕了你的罪过。你可要好生思量啊。” 白司仪眼尖一跳,只是大口的喘着气。良久才一字一顿道:“奴婢冤枉,奴婢冤枉。” 昭惠太后对着洪尚仪一使眼色,洪尚仪便知会了底下的太监,只是淡漠道:“这个奴婢留着没用了,且处置了她。” 底下的太监只将白司仪拖了出去,到了后院,便乱棍打死了。随后,只是为首那人回来讨个示下,该如何处置白司仪的尸体。昭惠太后念了几声佛,只是冷笑道:“且将这尸首送去永安宫,给禧皇贵妃瞧瞧。只说是哀家的话,且叫她好生料理。” 底下人便去办了。永安宫离长乐宫原不甚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那通报的宫女喜儿见了,只是慌得顶梁骨走了真魂,只是踉踉跄跄的进去禀告了,不到半刻,玉璃便带着如儿走了出来,见着白司仪的鲜血淋漓的死尸,心下登时又惊又怒,只是快步上前打了为首那太监一个耳光,只是喝骂道:“下流奴才,拿了这尸身往本宫这儿做什么。还不成这永安宫成了乱葬岗不成,凭她什么死人都往这儿送。还不快快给本宫带走。” 那太监挨了打,不怒反笑,只是道:“禧皇贵妃息怒,奴才也只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吩咐了,只说让奴才们将这人带来,只让禧皇贵妃料理。” 玉璃瞪眼怒骂了几句,只是让永安宫的人出来将尸首拉去了乱葬岗,又一顿的将那几位送尸首的太监撵了出去,便径直回了内殿,如儿只会尾随其后,入了殿里,玉璃手里拿起一樽琉璃花瓶便往地上摔得粉碎。只是恨恨道:“长乐宫的老妇,断是最会与本宫作对,竟敢用这尸首这威吓本宫。” 如儿少不得上前劝慰道:“依着奴婢看,这倒是一件好事。” 玉璃沉吟道:“本宫倒是也思索到了这层,那上官氏想必没能从白司仪的口中问出什么,便生出这样一个法子来激怒本宫,只是盼着本宫兴许一时沉不住气便中了她的下怀。” 如儿舒了一口气,道:“好在那白司仪倒还是知事的,晓得拼死也不肯供出皇贵妃。倒也省了一些麻烦。” 玉璃愁眉深锁,只是沉思道:“如今虽说她死了,但那上官氏早已知晓了此事乃是本宫所为,眼下切实要想个法子,防着上官氏将此事告知了皇上才是,倘若皇上也跟着相信了,那只会越发增长了皇上迎宋氏回宫的心思,且不说皇上眼下已是在动摇了。只差人去推他一把。” 过后,询倒是稍稍问了昭惠太后审问一事,昭惠太后只说白司至死不肯吐口,只叫人打发了她。随后,询倒是并未过多在意。 到了宣和十八年的十月初六,后宫倒是传来了一件大喜事,承宠多时的清漪有了身孕,消息传到乾元宫时,询只是欣慰一笑,便吩咐这高柱派了内务府的人好生去赏赐些物品。当晚,又到了永和宫探望清漪,二人依偎在榻上,询只是抚着清漪的幽香的发丝,深深的吸了一口,欢喜道:“爱妃如今已有了朕的骨肉,朕心里可是万分的欣慰。待得过些时日,便可好好晋升你的位分。你有了身孕,也不大好辱没了你。” 清漪伏在询的裸露的胸膛上,恰似一只温柔的小猫,只是低语道:“臣妾觉得此事倒是颇有些不妥。前些时日皇上才晋了臣妾为从四品昭媛,倘若如今再晋升了位分,臣妾只恐后宫姐妹都要非议了,且不论旁人,便是禧皇贵妃,臣妾也觉得生怕拂了她的面子。” 询只是叹气道:“爱妃到底是心思纤细,这些事原是不必在意的,上回新年的时候朕已然大封了六宫,其余的嫔妃亦不会有什么嫉妒的心思。至于皇贵妃,你且宽心便是,朕只是特许你有孕期间只免了问安的礼节便是,你也少去永安宫惹她生气。到底皇贵妃是陪伴了朕多年的旧人,你与她不和,朕夹在中间倒也觉得难做。” 清漪复又道:“臣妾亦是想着与皇贵妃和睦相处,只是不知为何,皇贵妃便总是对臣妾怀有敌意。时常责骂臣妾,臣妾亦是不知该如何了。” 询只在清漪秀丽生姿的脸颊上香了一口,只是笑道:“朕却是知道为何,爱妃的容貌与皇贵妃甚为相似,兴许皇贵妃每每瞧见你,便能想起你尚且青春少艾,而她却已是美人迟暮了。这样的失落惆怅之情,难免会让她对你怀了妒意。” 清漪嫣然一笑,只是指尖在询的手臂上抚摸,和颜道:“兴许还是因为,如今皇上偏疼着臣妾,兴许是吃醋捏酸呢。” 询只是刮了刮清漪的鼻子,只是笑道:“何时爱妃也学得这般的贫嘴了。” 清漪只是妩然垂首,再不多言。 已是深夜时分,玉璃仍未安寝,却见雁儿在下首,玉璃只是坐在榻上,只是蹙眉问道:“今晚皇上可是又去了那永和宫陪那贱婢子去了。” 雁儿吞吐了片刻,却是玉璃申斥了两句,才委屈点头默认,如儿这时接口道:“奴婢方才让人去永和宫打听,只听人说皇上和萧昭媛在里头说笑了许久。且奴婢派人瞧瞧去看了看,皇上衣衫不整的搂着萧昭媛在怀里,二人想必是才。。。” 言语未完,玉璃已然恨恨道:“这个狐媚子当真是个没成算的,有着身孕也变着方儿勾引皇上,他也不怕生事。” 如儿灵机一动,只是笑道:“皇贵妃息怒,兴许这正是个机会。” 雁儿疑惑不解,只是茫然的瞧着如儿。玉璃思索半刻,才缓缓道:“这法子果真极好,便是真有个什么,也只能怪皇上自己情难自禁了。” 如儿定定一笑,再不多言。 随后,玉璃这才卧在榻上,只是吩咐着雁儿,且去吩咐御膳房的人,给皇上的膳食中多用些滋补的食材。再者,且去知会司设房的姜司设,只是知会她一声,且说萧昭媛初次有孕,睡不安寐,只吩咐她多叫人送些依兰花养在永和宫内殿。也好让萧昭媛她好生安胎。 雁儿只是下去办了,待得雁儿走后,玉璃真是冷声对着如儿道:“且悄悄去吩咐了永和宫里的人,到底好生些办事。断断不要出了岔子。” 如儿亦是下去办了。 玉璃这才睡下,只是心里成算着一场硬仗又要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6章 入了冬季,宫里越发的冷了,玉璃念及着端懿帝姬素有些畏寒,便早早的嘱托了雁儿去司制房传话,只是吩咐里头的郭掌制早些将帝姬过冬的棉衣备好。 过了十二月月初六,询倒是多在旁的嫔妃宫中留宿,许是顾及清漪的身孕,便极少去她的永和宫。而多是在洪昭仪亦或是祥贵人这些旧人的宫里过夜。倒也算的是雨露均沾。 玉璃每日都暗暗吩咐了人给永和宫送去依兰花。只是暗自算计着。成日里也是极少出入走动。 而询,终于在十二月初九这日踏足了永和宫,清漪此刻的肚子仍旧没什么痕迹,询见了,只是笑道:“朕瞧着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当真是极为乖巧的,你怀着他这两个月来,也极少有胎动或是不适。可让好歹放宽了心思。” 清漪低低笑道:“嫔妾也是觉得这孩子极好,甚少让嫔妾不适。嫔妾想来往后必定是位温顺的帝姬。” 询的面色有些冷了,语气也微微喊了几分不悦。“怎的说是帝姬,朕想着爱妃肚里的孩子必定是个皇子才好。朕膝下的皇子原本便不多,润儿不在了,眼下便只剩下澄儿和溶儿了。朕想着爱妃还要多生几个儿子才好。” 殿中的依兰花香气缓缓发散,询的脸色倒是泛起潮红只是大口的喘着气,眼神迷离的瞧着清漪,只是道:“朕有多日不怎曾与爱妃亲近了。” 清漪此刻的也有些心头暖暖的,还颇有些无力,但还有些些许的理智,只婉声道:“臣妾怀有身子,怕是不能伺候皇上了。” 询走得离清漪近些,闻着她身上发出的淡淡幽香,心底越发的燥热,语气也有些强硬,“你的胎气一向稳固,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 清漪还欲再言,却发觉询的脸色已微微有些不好看了,生怕惹恼了他,也只是默默不言了。 到了半夜,清漪只觉得肚子疼的厉害,便醒转了过来,细细一看,心下大惊,下身已是大片血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询闻声便醒了,见得清漪疼痛的惨状,只是连忙让高柱去传了太医来。 不到片刻,昭惠太后便赶来了,瞧着清漪的痛楚,颇有些怒意的指责询道:“皇帝这回也到底太过了些,萧昭媛的身孕才两月有余,怎能不顾及这些。若是萧昭媛没了孩子,皇帝岂不亦是伤心。” 两位太医正在里间全力的救治,询只是脸色懊丧,一言不发。而玉璃知道了此事,亦未赶到,昭惠太后派人去永安宫传了一次,谁知那小宫女只是哭哭啼啼的回来道:“皇贵妃说今日她身子不适,且又近来肝气郁结,故而不便来此血腥之地。只是打发奴婢回来了。”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冷笑一声,道:“这皇贵妃当真是尊贵啊,竟连哀家的懿旨都敢违抗。” 询此刻也是没了主意,只是道了句:“眼下还是尽力保住清漪的孩子要紧,也全然怪朕情难自禁。进了这殿里,便难忍有此想法。”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蹙眉道:“皇帝可是入了这内殿方才有了情难自禁。平日里在长寿宫亦或是延禧宫可有此事?” 询苦笑道:“这倒没有,许是朕如今格外宠爱萧昭媛一些,故才难以自抑。” 昭惠太后微微颔首,只是随口道:“皇帝宠爱萧昭媛是极好的,但如今这样子到底也不免有些过了。若是萧昭媛的孩子能以保全,皇帝往后好歹要顾忌些。” 过了半晌,在里间忙活了许久的吴太医出来道:“回禀皇上,太后,昭媛娘娘的孩子已经保住了。所幸发现的早,若是晚些时辰,后果便不堪设想。” 询大喜过望,只是连忙亲自扶了太医起来,又让高柱好生赏赐了吴太医。随即便入了内殿只瞧着脸色苍白的清漪,只是愧怍道:“爱妃,这原是朕害了你。” 清漪此刻只是无力道:“许是这宫里的依兰花太过于幽香了,难免让人情不自禁。这也是嫔妾的过失。原是应将这依兰花放在外间的。” 询闻了,倒是起了一丝疑窦,只是唤过贴身伺候清漪的宫女秋月,只是沉声道:“昭媛宫里原先不常用依兰花的,怎的如今却开始用了。” 清漪亦是有气无力道:“嫔妾倒是也不知为何,乃是从臣妾有孕过后内务府便开始送依兰花来了。” 秋月生怕询怪罪了自己,只是磕头如捣蒜,只是喃喃道:“皇上恕罪,奴婢一概不知,这些依兰花都是内务府的副总管郑贵公公送来的。” 询此刻,已是含了几分怒意,只是低沉道:“好好的,那郑贵送这些来作甚?朕记得,这依兰花原有催情之效。” 思量片刻,询便让清漪先行歇息,只先行回了乾元宫。只让高柱将盘查永和宫的依兰花之事。 到了第二日,高柱待得询起身了,在伺候询穿衣的时候,只是道了句:“奴才都打听明白了,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询且道:“你若是有事,但讲无妨。” 高柱定定道:“萧昭媛宫里不单单是有依兰花,原是平日来所用的熏香,亦是被人添加了一些艾草,且因着昭媛有孕,已将平日嫔妃常用的熏香换成了炭烧艾菊根茎而形成的香气。这些自昭媛娘娘有孕以来,便是一直都在永和宫里头。” 询的眉目里含了一丝郁然,只是沉声道:“朕记得不单单是艾草,并且艾菊亦都是使男女情动的绝妙方子。” 高柱道:“奴才也是知道这些,所以才不敢不报啊。” 询登时盛怒道:“内务府好大的胆子,究竟是奉了谁的指使,这般的算计萧昭媛。” 高柱微有难色,踌躇了片刻,终于出声道:“奴才细细问了内务府做事的人,那郑贵说是奉了禧皇贵妃的旨意。” 询的唇角只是勾出一缕悠远淡漠的笑意,道:“皇贵妃,看来她到底是在嫉妒。兴许贬黜了宋氏,只由皇贵妃统摄六宫原是朕的过失了。” 高柱闻言大喜,只是道:“皇上可是存了心思,要将皇后娘娘接回宫中了。” 询双目微微一瞬,目光淡远投向远方,缓缓道:“朕且先去西京行宫瞧瞧她,待得过了年,便接宋氏回来吧。” 高柱复又问道:“那太子殿下又当如何?” 询一直阴沉的眼色倒是有了一丝温和之意,只是浅浅道:“溶儿自当还是太子,只是皇贵妃的贪欲太过。权且不能再让她统摄六宫了。” 待得下了朝,询只是步履沉重的走入了永安宫,玉璃见了,只是出来迎接道:“臣妾许久不见皇上,昨日听闻永和宫出事了?萧昭媛可还安好?” 询的眸中含了些许怒意,只是颇有些憎恶道:“永和宫如何,皇贵妃一向不是最为清楚了么?” 玉璃瞬间便知晓了所有的事情,只是轻轻笑道:“曾几何时,皇上亦会和臣妾这样生分。” 询的语气颇有些倦怠:“朕只是不明白,你到底还要求什么?你已是皇贵妃,且又摄六宫事,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溶儿也成了太子。玉璃,你还有什么不满的,竟要这般去害萧昭媛的孩子,那到底也是朕的孩子啊。” 玉璃的语调淡漠:“臣妾所求不过是皇上的情意罢了,自从溶儿成了太子,皇上带臣妾便一日冷淡一日了,而你又偏宠着萧昭媛,臣妾虽贵为皇贵妃,但其中高处不胜寒的滋味,皇上又何曾明白。” 询只是沉痛的望着玉璃,缓缓道:“玉璃如今不再像是朕当年深爱的那个女子了,而朕偏爱萧昭媛,也无非是因为她仿佛让朕瞧见了玉璃你当初的模样。” 言毕,询只是转身离去,留给玉璃一个萧然的背影,玉璃只是瘫坐在地上大哭不止。永安宫此刻已是仿佛一个冷宫了。 而过了半月,询下旨晋升了清漪为从二品婕妤。六宫嫔妃瞧着后宫威势赫赫的禧皇贵妃日渐失势。倒是在日渐揣测是否不日皇后宋氏便可回宫。 长日徐徐,询再未踏足过永安宫。便是新春元月亦不过是十分的冷情度过了。 到了元月初六,询便亲自吩咐让高柱去了西京行宫探望茯若的近况。 这一举动,只让仁贵妃得知后,只是搂着仁元公主笑道:“如今终究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待得仁元的母后回宫,咱们二人在这后宫的苦日子已算是熬出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7章 番外:枫落长桥 一一一一一一玉璃的番外 我来皇宫已经有九年了。 每日所见的,只是四度高墙,她死死困住了许多女子最美好的韶华。渐渐地,只将她们的青丝熬成了白发。 天色皆是一片蔚蓝,金灿灿的阳光毫不吝惜的抛洒。 “你们又在发什么愣啊,难道不干完,等着待会儿让掌事宫女来抽你们的鞭子么?”不远处一个身着素色宫装的典仪正在呵斥在后院扫地的宫女。这些宫女都是些做粗活的,便是寝居之处也是极为简陋的。 我自然也是同宫女差不多的,唯一好些的,只是我是在寿安宫做事的,这些个粗活一时到也轮不到我。 想到此处,一时倒也觉得我竟也算是有福的,我原是因朝上父兄获罪牵连家族的女子,按理原是要去永巷做粗活的,谁知入宫不多时,便被内务府分去了司制坊,只跟着学做手工刺绣,我在里头学了几年,针线功夫倒是阴差阳错获得宫内正五品尚仪的赏识,随后,因她开了口,我只跟了她去,只是随着她在寿安宫里头伺候。这与我一个罪人家眷而言,已是天大的福泽了。 我的祖父原是景宗皇帝身边辅佐庄献太子的太傅张通,原是极得景宗皇帝倚重的老臣,而我的伯父张炯,父亲张炽都是从三品的文官。宣和二十三年,显德皇后郭氏及庄献太子双双薨逝,不到一年,继后严氏的儿子便成了东宫的主人。而后不到三年,祖父也病逝了。但是,随着景宗皇帝宾天,明宗皇帝登基,贵为皇太后的严氏突然犯难,只以莫须有的罪名将伯父与父亲下狱,随即,便是家门的抄家之祸,父亲被判了斩首,母亲被赐了毒酒,伯父与伯母都被流放到了西南边陲之地。其余男丁亦是如此。而未满十岁的我,只随着其余的女眷被充作了宫女。这样的横祸,是不可避免的,从庄献太子薨逝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这大厦倾的局面。皇太后严氏要的乃是朝野上下都是忠于她母子的臣子,而我家历来便是庄献太子那边的人,自是要铲除的。且铲除了我家,也能给其余的人杀鸡儆猴。这样的残酷的道理,也是在数十年以后,我的儿子成了太子我才明白的。 在宫内一待便是九年。 还记得明宗皇帝薨逝之后,因着新帝登位,圣母皇太后宋氏的宫室便是寿安宫了。这里原是尚仪杨氏一手管理。,除了我,在这里伺候的宫女还有二十余人。宋太后一到,殿内伺候的宫女已经呼啦啦的跪倒一片。我在杨尚仪身边跪下。宋太后冷冷瞧了我和杨尚仪一眼,只是笑道:“难为这里,你倒是打扫的干净。哀家往后住在这里也能安心了。” 杨尚仪只是客气道:“这原是奴婢的本分,太后娘娘夸奖,便是折煞奴婢了。” 我在心里暗暗吃惊,这宋太后的城府竟是这般深沉,这寿安宫原是宫内位份高的太妃居住的。自世宗皇帝的纯明贵太妃居住此处伊始,寿安宫原成了宫内太妃的居所。皇太后所居住的宫苑历代便是寿康宫及长乐宫。长乐宫自然是宫内最华丽的宫殿,地处东六宫的东北侧,造势极是富贵堂皇。但自然是早已被旁人捷足先登了。明宗皇帝的中宫上官氏自明宗皇帝驾崩后,翌日便入驻了长乐宫。随后又下了一道手谕,只让宋太后居住寿安宫。其中的打压意味不言自明。而宋太后居然也不动声色的承受了这一切。 在宋太后身边伺候了几日,我才发现她虽说待宫女十分和善,言语倒也恬淡。但她的内心却似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偶尔,她会与我闲聊,只是笑意和蔼的问我:“哀家瞧着你做事倒是妥帖。倒也是心细。” 而这样的亲厚,更让我与宋太后言语的次数多了起来,她是早逝的庄献太子身边的淑仪。成了寡妇后,便居住在宫外,随后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自然也母凭子贵成了皇太后。在她得知我原是张通的后人之时,待我的亲近之情又多了几分,当时只是指着我的手淡淡道:“你家的事情,哀家在宫外的便得知了,原是一门贞烈。却落得这般家破人亡的下场。你小小年纪便做了宫女,当真是可怜。” 当今的皇帝询也不过才只有二十一岁。他的发妻徐氏比他年幼一岁。如今已有了身孕。而侍妾韦氏如今已被封为了昭媛,宫内的女人就她二人而已。而深居长乐宫的上官氏,为了自己在宫中的不败地位,在当今皇上登基还不到三个月。便破例让她的姨侄女薛氏入了宫,封了贤贵嫔。 我仍旧记得我初见他的时候,那入了寿安宫来给宋太后请安,我只静静侍立在宋太后身旁。听着他的温和的声音:“儿子给母后请安。” 宋太后只是笑了笑道:“贤贵嫔可进宫了?” 他只是温和笑了笑,缓缓道:“儿子让她住在翊坤宫,到底是昭惠太后的外甥女,也别大委屈了她。” 宋太后静静道:“皇帝能这般想便好。” 他顿了顿,复又道:“儿子今日还有一件喜事要禀告给母后。” 宋太后温言道:“何事?” 他淡淡一笑,便欢喜道:“月华如今也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宋太后大喜,只怡然道:“果真是件喜事。如今小宛和月华二人都有了身孕。且再过几月小宛便要临盆了。若是能诞下一位皇孙来,哀家便能安心了。” 我不经意抬起头来,只对上他深邃双眸,心底暗自一惊。他原是这样清隽的男子。他亦是定定的看了我一眼。便对宋太后笑道:“儿子晚上要去凤仪宫探望皇后,便先行告退了。” 宋太后含笑不语,只是让他先行退下了。 过了半月,忽有一日,宋太后只是让我去伺候皇上。我只是惊异的,只是不解问道:“太后娘娘莫非是陷奴婢伺候的不够好么?且如今皇后和韦昭媛都有了身孕。皇上怎会对奴婢有心呢?” 宋太后微微一笑,道:“哀家此举,自有深意。且不日皇帝便会下旨晋贤贵嫔为贤贵妃了,便是韦昭媛也晋为敬贵嫔。且皇上每每来哀家的宫中请安,总是会不经意在对你多瞧上几眼。皇帝是哀家的亲生儿子,哀家自然是知道的皇帝的心思的。哀家此举也不过是成全了皇帝罢了。” 她见我仍有些迟疑,又徐徐说道:“且你不愿只在这后宫做一低微宫女,便了此残生吧?切莫忘了你家族中被流放的人,若是你在宫里有了指望,兴许你的家门也能再度复兴也非难事? 此番话,倒是定了我不定的心神。 我徐徐走进他的乾元宫,他只在斜靠在榻上看书。昏黄的灯光映衬着榻前的白纱轻扬,而我的心思却是极为慌乱。 内殿里散发淡淡的龙涎香,他抬头瞧见我,只是温和笑道:“你来了。”便起身走到我的身旁,只是静静瞧着我。一言不发。 我浅浅笑道:“皇上这般看着奴婢作甚?” 他只温和道:“灿若玫瑰,有如鲜花初绽c婉丽非凡。明艳不可方物。” 他将额头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扑面而至,双眼闪烁着光亮:“从今往后不可再自称奴婢了,过了今晚,你便是朕的妃子了。” 我心下泛起一丝蜜意,只是静默不言,脸色也羞红了。他的唇落在我的耳垂。 我呼吸紊急,只胸口随着上下起伏。 他将我抱起,缓步走到榻上,层层衣衫褪下。重重布帘垂下,唯有二人痴缠,吟哦,沉沦。 点点繁红撒落在锦衾龙床。 第二日,我被破例封为了正八品的常在,赐居永安宫。 我到凤仪宫去给皇后徐氏问安的时候,贤贵妃和敬贵嫔比我早到,我只分外恭敬对二人行礼,轻声道:“嫔妾常在张氏,给贵妃娘娘请安,给贵嫔娘娘请安。” 随即,她们只笑着让我起了身,我走得近了些,只是对着皇后徐氏行了大礼。皇后徐氏只是和颐浅笑道:“既然张常在伺候了皇上,那咱们便都是自家姐妹了。永安宫可还住的惯。” 我闻了皇后徐氏的言语,只是拜服徐氏的温婉和蔼,只是恭敬道:“劳烦皇后娘娘挂心,嫔妾一切都安好。” 皇后徐氏又道:“如此便好,倘若真有什么不妥帖的,张常在且只报给贤贵妃便是了,眼下本宫身子不便,六宫事务都是贤贵妃打理。” 我只是静静笑颜道:“嫔妾不敢,贤贵妃娘娘协理六宫,必定诸事繁忙,嫔妾怎敢贸然去打搅呢?” 贤贵妃曼声道了句:“张常在不愧是宫女出身,言语举止这般的谦和。” 此话的讥讽意味不言自明,我只是愈加恭谨道:“嫔妾位分低微,自然是要柔顺谦和的,且低位分的嫔妃理应对高位分的嫔妃有礼。” 皇后倒是出来解围道:“贤贵妃妹妹说话就是这般的不饶人,好歹也别吓着了张常在。” 贤贵妃温然一笑,道:“臣妾左不过跟张常在玩笑话罢了。” 到了皇后的生产那一夜,十分的冰冷寂静。且当晚询时宿在我宫里的,到了半夜的时分,殿外的宫女慌乱道:“皇上万万不好了,皇后娘娘生了,但胎儿难产,且流血不止。太医说怕是。。。” 询只是急忙起了身,只是呵斥着太监快些来给他穿衣。那宫女倒也乖觉,也直接上前伺候我更衣。待得穿戴好了,询只头也不回的去了凤仪宫,我穿好了衣裳便自行先回了永安宫。经过凤仪宫的时候,只瞧着里面通火通明,只如白昼一般。 我心下惶恐的很,只是疾步走回了永安宫,去了内殿便缩在自己的榻上一言不发。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时分,凤仪宫才传来消息,皇后徐氏诞下了一位皇子,询倒是十分喜悦,嫡长子出世,他也平息了两宫皇太后的担忧。 而唯一的缺憾是,皇后徐氏生产过后,身子便日渐羸弱,终于在第七日,她在凤仪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当时已是秋天了,她薨逝那晚却是少有打起了雷声,凤仪宫内伺候的宫女,只是纷纷哭倒在地,口里不住哭喊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是夜,凤仪宫的哀嚎传遍六宫,询这日却是独自一人宿在了乾元宫,而我,当夜还在寿安宫与宋太后对弈。宫女慌慌张张冲进来说了这一噩耗之时,让我惊愕的是,平日里笑意和蔼的太后,却是神色冷漠的道了句:“到底也是个命薄的孩子。好不容易诞下了皇嗣,却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我心中虽说并无或悲或喜,但脸上到底也挂了几分哀切之情,只是淡淡道:“皇太后切勿忧伤过度,皇后薨逝,到底也是后宫的悲事了。” 宋太后思索片刻,只是对着身边伺候的贴身宫女沉吟道:“明日,你且去传旨,只是吩咐哀家的兄长,说是哀家的意思,且让沈夫人带着茯若进宫来跟哀家叙叙旧事。” 那宫女只是下去办了。我闻得茯若这个名字,只是切切道:“皇太后,嫔妾闻着茯若二字倒是十分的幽雅。只是不知这茯若是何人?” 宋太后笑颜道:“那原是哀家的侄女,算算日子,再过两个月便要满了十五了。哀家瞧着她幼时的模样,都是个美人胚子。” 我只是恬淡一笑,道:“皇太后的娘家人自然是不会差的。” 第二日,六宫皆缟素,除了两宫皇太后,六宫嫔妃都是着孝服。发髻珠钗一律都去了,只以木簪挽住头发。耳坠已是极为清简的银色流苏。 在凤仪宫跪了将近半日,我早已是累极了。偏生贤贵妃仍旧独自一人在前头举哀。敬贵嫔因着有身孕,早已打发人说身上不爽快,且自行回了坤华宫去了。 到了黄昏时刻,贤贵妃惦记着乾元宫的皇上,只是和我前行退出了凤仪宫,只是吩咐手下人好生打理。 我且自行回宫去了,经过寿安宫时,正意欲进去给宋太后问安,行至外间,却见里间的宋太后与人说话的声音。 我细声问了问做事的小宫女,那小宫女只说那太后的娘家人原是在里头和太后说话,才来了不久,只是善意劝我此刻不要进去。我且在外间候着。只闻得里间传来一阵声音却如清泉般悦耳,犹如水激寒冰c风动碎玉。我心下好奇,只是透着纱窗往里瞧着,只见一身形修长的少女正站着和宋太后相谈甚欢。 宋太后且笑着道:“你在家里,你叔父可有让你读书识字。” 却闻得那少女曼声道:“回禀皇太后,叔父说女儿家要有些见识才算的好,故请了一位先生,只是教了《诗经》,《楚辞》《史记》并又教了《女德》。” 太后赞许道:“凭你一个姑娘,这学识算是不错了。” 紧接着,宋太后又向殿中另一中年妇人问道:“茯若她可许了人家了。” 那中年妇人叹气道:“原先欧阳氏家的三公子原是遣人来求过亲,他叔父只是还想着再留茯若一两年,便只让那欧阳家的人过一年再来。” 宋太后问道:“欧阳氏,却是哪一户的欧阳氏。” 那中年妇人笑道:“乃是金陵欧阳氏,便是贞熹皇后的母家。且那求亲的人,正是贞熹皇后之父的侄孙。却是当朝太常卿欧阳远的三公子欧阳泰。只比茯若年长四岁。” 太后亦是笑道:“若是这般,这亲事本是极好的,那欧阳泰的家世也好,亦不会委屈了茯若。茯若的叔父到底有些不通理了。” 我听着这些话左不过都是些闲话家常,越发没了兴致,只是独自一人走了。 过了三日后,我才又到宋太后的寿安宫向她请安,却只见宋太后只是对着我笑道:“如今皇后没了,哀家却是想着让哀家的侄女为继后。唯一不妥的只是她的年岁到底太小了。如今还不到十五。比之皇帝足足小了六岁。” 我只浅浅笑道:“皇太后的意思左不过便是想着让她入宫来,既是如此,且让皇上纳了她为妃嫔,待得过些时日,再作旁的打算倒也并无不可啊。” 宋太后浅笑不语,似是赞同了我所说的话。 而后,他只是遵循了昭惠太后之意册了贤贵妃为继后,并在册封后不久,便开始了选秀。因着适龄的女子不甚多,只选了三位女子入宫来,分别封做了充仪,才人,良人的位分。 宋太后得知后位已被人抢了先机,只是下旨让她的侄女入宫。并且让他破例册封了她的侄女为从三品昭容。 在她入宫那日,我只远远瞧了一眼那宋氏的容貌,只见她身形修长,青裙曳地。淡,清,雅,灵,秀,仙,远观近看都有一种神韵从骨子中沁出。有如江南水月的秀美,温润如玉,清澈如水,清逸淡雅,秀丽逾恒,清丽绝俗,出尘如仙,美若天人。恍若仙子下凡,是人世间极少的绝美女子。 当晚,他照例宿在了我的宫里,我只假意惊道:“怎的今日皇上没去永和宫?仁惠太后的侄女已经入宫了,嫔妾还以为皇上今日会去她的宫中。” 他只无奈一笑,淡淡道:“朕让她进宫原也不过是顺从了母后之意,且朕听说那宋昭容原是有人向她求亲的,只是因着礼部尚书想着多留她几年,因此才作罢。” 我浅笑道:“这事嫔妾原也知道。似乎是欧阳氏的三公子向她求亲。” 他思索半刻,才道了句:“欧阳泰?” 我倒是显得有些惊异了,好奇道:“皇上竟也知道这人。嫔妾还会还是去向仁惠太后问安时,不经意听到的。” 他若有所思,缓缓道:“那欧阳泰乃是此次上官谦太傅保举的新任中州别驾。且他出身的欧阳氏乃是诗礼大族。且他的文墨极好,倒是个可用之材。只是没曾想他竟向宋氏求过亲。想必那宋氏定是容色出众异常了。” 我只笑道:“嫔妾倒是在长街上远远瞧过她一眼,委实是个清逸出尘的美人。” 此后数日,新入宫的三人倒是都多了几分忧色,定是为了后宫无故又多了一位秀丽逾恒的宋昭容而不喜。 随后,亲自见到了宋昭容,许是咱们都是宋太后那边儿的人,关系竟也渐渐熟络起来。 我渐渐发觉到,其实他对宋昭容是有几分爱慕的,宋氏的性子是那般的清冷自持。而他在后宫里见多了对他曲意迎逢的女子。宋氏的淡漠让他多了一分新鲜的意味。 在我被昭惠太后贬黜到冷宫的那几年。我原以为他早已忘了我。因为我从外面宫女的言语中得知了宋氏在后宫的盛宠如炽。而她的盛宠却是我最最困苦无依的时节。便是这样的妒意,让我对宋氏渐渐生出了些许的恨意。 其实她待我终究是是好的,在我初出了冷宫过后,一切的事务都是她在打点。 还记得出了冷宫的第一晚,他竟是到了我的宫殿。 细纱宫灯下,他只是静静凝视着我。将手抚过我不再似从前那般鲜妍的面庞,只是温柔道:“玉璃,朕好想你?” 我心里泛起一阵惊悸,面上却是淡淡的。 “朕或许爱上你了,你比之皇后,敬贵妃,甚至是宋昭仪都更叫朕动心。宋昭仪虽说通晓诗书,且也生的秀丽端华。但如今朕瞧着她便时常想起母后及她身后的宋氏一族。”他冷笑两声,“其实宋昭仪又何尝真心喜欢过朕,她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家门荣耀罢了。” 我不自觉紧握了他的手,听完他一番真挚的话语,心里倒是多了几分兴奋的感觉。 正在沉默间,他吻了过来,唇舌缠绕间,我只是挣扎喘息着,披散的长发与他纠结。 静谧的宫殿,褪下的衣裳,散落的珠钗。他只是癫狂的将我搂在怀中。 待得半夜时分,我只俯在他的胸膛,缓缓入睡。 凭着他待我的心思,我倒是渐渐平反了家族昔年所受的冤屈的,敬贵妃韦氏与皇后薛氏接连失势。在宋太后的一再要求下,宋氏成了凤仪宫新的主人。 子夜时分,我坐在乾元宫内,只听着他的抱歉之语,原来这后位,他原是属意我的。 浓墨的深夜丝毫盖不住我心里如烈火烧灼一般的不甘与怨恨。若不是宋太后的一再要求,与他并肩而立的母仪天下之人原应该是我啊。慈心温厚的宋太后既是提携了我,最后也生生打压了我。 而宋太后逝世过后,我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划谋夺皇后之位,而太子之死亦不过是为了我的儿子铺路罢了。 不单单是我对宋氏的册礼心有不甘,便是他亦是深深的不悦。这原是他的皇后,应是由他来选立的。 宋氏失势了过后,我亦接连发力铲除了宋氏家族的在朝中的势力。只是唯一不足的便是宋氏仍旧是皇后。即便她被驱逐到了西京行宫,她也依旧是皇后。而我倾尽全力,到底也未能登上那个位子。 “申后赴西京,骊姬主凤仪”的诗句在后宫流传开来,这两句冷冰冰的提点着我宋氏的失势与我的得势原在旁人眼里竟不过是这样的对错。 而我最最害怕的,他到底也相信了这一切。 天色快要亮了,我只静静坐在永安宫的内殿,昏暗的宫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我思索了好久好久。他即刻便要去接宋氏回宫了,我的心血终究是付诸东流。便是我最最重视的凤印,亦被人收去了。 终于,我也开始累了,只伏在榻上缓缓入睡了过去,睡梦中我仍旧见着昔年的我与他。他仍是初登皇位的那位俊朗男子,而我亦只是一位小小的常在。 只是可惜,我和他到底回不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8章 皇帝让茯若回宫的请求,使她平静的日子再次风云再起。 禧皇贵妃张氏一生机关算计,步步为营。只为东宫太子名位。 虎兕相逢,茯若与玉璃二人生死缠斗。最终又是怎样惨淡收场。 梦中未必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皇帝的再度猜疑,只让茯若险些再陷泥潭。 一世平凡,夫妻恩爱。最是不可得? 第一章 茯若闻了询的言语,心下极为惊愕,面上却是表现的极为淡漠,只是柔声道:“臣妾自知德行有亏,能在这行宫里静思己过,已是皇上心慈。臣妾不敢奢求回宫。” 询的眼中有薄薄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底色,他只是沉声道:“皇后如今心里仍旧在跟朕置气么?所以才说出这些话来。” 茯若听着询如常冷淡的语调,心下暗暗含恨,只是定定道:“臣妾在此处深居了三年,倒是细细思索了许多事。原不过想着,这世间女子一世最是盼望不过便是恩爱夫妻,父母子女,男耕女织的光景。但臣妾即便已然是天下人之母,这样的幸福却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询的神色仿佛有一瞬的失神,他只淡淡道:“皇后所求无非便是夫妻恩爱罢了,难道皇后觉得朕待你不够好么?亦或是,皇后可是从未有爱过朕,故而觉得做了朕的皇后也无非是蹉跎了这一生。” 茯若闻得询的问话,泪水却是不止潸然而落,只是苦笑问道:“那皇上可曾有真心爱过臣妾?” 询只觉得无言以对,良久才淡淡道:“朕原先是爱慕过你的。因为你的清冷自持,以及那份后宫女子没有的端然秀丽。” 茯若的语气微弱,却夹杂着深深酸楚。她只缓缓道:“但是皇上自从玉璃回宫过后,便渐渐不爱臣妾了。即便是册立臣妾为皇后,也无非是不愿拂逆仁惠太后的心愿。既然皇上这般厌弃臣妾,又当初又何必要让臣妾入宫。” 询的神色间顿时多了几分凛冽,冷声道:“当初让你入宫也无非都是母后的意思,朕当时想着母后家中势力单薄,母后为了家门荣耀,才让你充入后宫。” 茯若的神色却是沉痛了许久,只是叹道:“原来臣妾到底也不过只是仁惠太后为了光耀门楣的一枚棋子,如今看来,臣妾入宫后所拥有的一切,都无非是皇上的怜恤罢了。” 询只是沉声道:“朕还想起原先曾有欧阳氏向宋氏提亲,却是欧阳氏的三公子意欲娶你为妻。不曾想母后和宋代溪却是早早为你安排好了后路,只是让你入宫了。” 茯若的心思骤然疼了起来,仿佛伤口再度被揭开,并撒上了一大把盐。疼的让她无法逃离。那欧阳泰原不过是她随着叔母前去寺庙拜佛时偶然见面的,叔母的娘家沈氏原与欧阳氏有亲。两家只是说笑了起来。茯若当时亦不过才十四岁,只是不经意瞧见欧阳泰一眼,委实是个俊逸少年,只见他眉目清秀,俊美之中带着三分轩昂气度。他亦是瞧着茯若。茯若当时年幼,桃花脸一红,便速速躲到仆妇身后去了。今番听得询再度提起,原来才想起他原是向她求过亲的,倘若是当时叔父应允了他,兴许茯若的一生便会大有不同了。 茯若徐徐道:“臣妾也只是听着皇上说起,才明白此事。臣妾的叔母沈氏素来与欧阳氏有亲,若是他家来求亲,也算不得什么。左不过只是门当户对罢了。” 询闻了,却是轻诮笑道:“朕听闻那欧阳泰可算是钟情你许久。当时只向宋氏求亲了数次。随后,只是因着昭惠太后下旨赐婚,他才娶了上官氏的女子为妻。如此算来,皇后所期盼的人生,却是全然被母后葬送了。” 茯若再是好性,终究抵不过询这样的讥讽,她首次对着询恨声道:“臣妾所盼望的人生不是毁在仁惠太后手上,而是被皇上一手毁了,臣妾入宫多年来,这样寂寥黯淡的岁月都是皇上给予臣妾的,皇上从未爱过臣妾,今日还要为了这件陈年旧事来羞辱臣妾。” 询闻了勃然大怒,只是怒道:“放肆,朕不过是将实情说与皇后罢了,便是皇后此刻再是后悔亦是不成了。便是朕废了你的后位,等待你的亦不过是在冷宫了此残生罢了。你难道还能奢求旁的事?” 茯若不禁凄然冷笑:“臣妾怎敢奢求旁的事,便是那欧阳泰求亲之事,臣妾全然为何他只见了臣妾一面,便会向臣妾的家门提亲。” 询望着茯若的目光,变得有些许的柔和,他只缓缓道:“秀若芝兰,淡雅脱俗。气度清华芳菲,秀丽绝俗。皇后的姿容堪比国色。也无怪乎他会对皇后动心。” 茯若闻了,释然一笑,道:“罢了罢了,饶是以往的容色再是如何清丽绝俗,如今臣妾也不过三十余岁的妇人了。” 询只是细细盯着茯若的脸,不以为意道:“皇后的容色比之从前倒是并未有多大变化。仍旧还是那般。” 茯若痴痴一笑,只是摆了摆手,无奈道:“还望皇上恕罪,臣妾今日有些乏了。怕是不能再与皇上说话了。还请皇上往别处去吧。” 询如今对着茯若却是尊重了许多,见茯若这般言语,只是温和笑道:“既是皇后不适,那朕便先往别处去。明日朕再来看你,只是皇后好歹明白,朕是铁了心要接皇后回宫的,若是皇后迟迟不愿回宫,朕便在此处一直陪伴皇后。直到皇后愿意随朕回宫为止,也算的朕对皇后昔年种种不好的补偿。” 询走后,茯只独自一人留在内殿,只是对镜无奈一笑,原来自己的一生原不过便是这样。家族荣耀这四字生生锁住了她的安稳人生。 遥想当年的光景,她从寺庙回了宋府过后,只一人在后花园观赏着池中游鱼,清儿稍无声息的走过,只是笑道:“小姐还在发愣,莫不是惦记着哪位欧阳公子了?” 茯若这才回过神来,只是笑着打了清儿两下,嗔怪道:“这话原也是可以浑说的,若是传将出去,可还了得。旁人却是不知该如何编排我了。” 清儿却是笑道:“奴婢瞧着那欧阳公子八成也是喜欢小姐的,奴婢听着跟在后头的人说,咱们的轿子都走远了,那欧阳公子都还痴痴望着咱们。可不是喜欢小姐么?” 茯若神色淡淡道:“你这小蹄子,惯会胡说的,你怎生不说是那欧阳公子看上了你,只是八成在寻思让人拿了银子将你赎了出去。只娶你做娘子呢?” 清儿倒也不害臊,只是笑道:“那欧阳公子生的那般俊朗,若是小姐当真嫁给了他,奴婢便做个他身边的姨娘也是好的。” 二人又是一阵笑声。茯若渐渐思索,倘若他当今得了叔父的应允,将自己娶过门去。自己的人生亦或许不必再这般的辛苦恣睢,辗转压抑。 若是嫁给了他,兴许早已是儿女成群,这样的初春时节,只在家里绣线抚琴,亦或是观阅诗文。只随他说笑几句。亦或是拌几句嘴。 但这样畅快的日子,她竟是从来都没有过。询待她从来都不算的甚好。尤其是玉璃出了冷宫过后,她的时光亦是越发的寂寞。 心尖只如针刺一般疼痛,这样的痛楚,还仿佛是以前,茯若在隆冬时节,独自一人往上林苑观雪,回宫之时在长街上偶然撞见玉璃挽着询的手臂,在冬雪中二人恩爱离去。茯若生生记得那一刻的感受,便如同寒冰刺心一般,玉璃是询的毕生最爱,而茯若自己,于他而言到底不过是个寻常妃嫔,只是一位顺承母命而册封的嫔妃罢了。 心里翻腾着积攒了许久的委屈,深夜寂静,永和宫的夜晚太过于安静,仿佛连风吹叶声也可以听见。远处的宫殿外的欢笑声亦会传来。这兴许是乾元宫内传来的。 她原是爱着询的,而询却是爱着玉璃的,在玉璃与询恩爱相守的那些时光里,她只幽居在永和宫内,思念着哪一张俊朗的面孔,冷眼瞧着月色寂寥,渐渐地,晨曦初露。 茯若最是孤寂的一段时日里,却映照着玉璃的三千宠爱。她饶是协理六宫的惠贵妃,也不过只是夕阳黄昏下的衰草枯杨罢了。 那一日独立于茫茫皓雪之中,茯若生生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映衬了玉璃与询的琴瑟和谐,劳燕双飞。而自己终究只是潇潇落花,孤影寒燕罢了。 每每见到玉璃承欢过后的幸福笑颜,都越发突显了茯若的惨淡与空虚。 而这样的恩爱相守,茯若原是可以拥有的,只是被旁人生生折断了。 心里的爱早已被蚕食殆尽,余下了只有骇人的恨意。繁华转身后的空虚与落寞。亦不过如此。 被践踏如斯的心可以这般的坚定与生冷,忽然间,茯若明白了昭惠太后,亦明白了自己。 思索了一夜,待得第二日天光放亮之时。茯若丝毫未有睡意,过了半刻,询到了。只是对着茯若温和问道:“皇后可回转了心意?” 茯若见了。只是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只是对着询和颜道:“皇上,臣妾已然想明白了。臣妾愿意跟随皇上回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9章 这一日的日头极好,天空亦是蓝澄澄的。 内务府的太监与宫女早已奉了询的旨意将皇后朝服带来,连同着昔年茯若被收回的凤冠,并着宝册宝印。都一并带到了西京行宫。询只身立于茯若身旁,静静看着宫女们为茯若梳妆打扮,茯若静坐于黄铜镜前,神色温婉,仿佛这三年期间一切都未曾发生过。询瞧着茯若沉静的神情,只是笑道:“朕觉得皇后到底还是如今这般的装束更合适些,原先在行宫的服饰太过于清简了。” 茯若神色微有一瞬的滞缓,随即便浅笑道:“许是皇上在后宫看惯了服饰华美的女子,故才会觉得臣妾在行宫里的服饰过于清简了。” 询只是温和笑道:“这三年后宫里头很乱,玉璃好生整治了一番,但也不见什么成效,皇后回宫以后,可要好生费心了。” 茯若心思亦是冷冰冰的,只在心里感喟,自己这一生最终还是逃不出皇后身份的束缚。这一生一世都终究无法逃离了。 瞧着身旁的询,他亦是着明黄色朝服,只是神色温和的瞧着茯若。旁人定会以为帝后之间的伉俪深情。但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心尖的隔阂与怨恨却是永久消不了的。便如同破碎的玉镜,周遭都是裂纹,再是能工巧匠,却也消不去。 宝蓝色为底色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金丝银线补成的牡丹样式,生生显出了国母的华贵。高椎髻上累累珠钗,繁多而又迷离。茯若眼瞧着宫女们为她缓缓的梳妆,心里的那一份繁重压抑之感却是越发的重了。 待得一切都好了,茯若由着宝带搀扶缓缓起身,慧玉与净月只在一旁照应,询见了只是蹙眉道:“如今皇后身边伺候的人到底太少了些,回宫以后,得让内务府的人再好生选一拨人来伺候。” 茯若只是静静道:“倒也难为皇上费心,其余且先不论,倒是臣妾宫中自从王氏犯事过后,便再无尚仪之职,如今臣妾回宫,六宫事务都要臣妾忧心,且凤仪宫内到底不能没有尚仪。臣妾觉得此事倒是最为要紧的。” 询只是点头道:“这些微末小事,皇后自己拿了主意便可。” 茯若和声道:“既是皇上这般说了,臣妾思量着这行宫里的安尚仪做事倒是极为妥帖的,臣妾想着往后便由她在臣妾身边伺候吧。” 询不动声色,只是静静道:“皇后若是觉得那安氏得力,且带了她回宫便是。回头再往只西京行宫里头再派遣一位新的尚仪便是。” 茯若淡然一笑:“如此甚好。” 询执着茯若的手缓缓上了龙凤和鸣轿撵。 这算是茯若第二回入宫了,因着初次入宫时还只是昭容的身份,只能从偏门进入,如今茯若已是中宫皇后了。只从宫城的正门进去。长街之上,宫女们纷纷垂手侍立。待得帝后二人经过,只是齐齐跪下。朗朗道:“恭贺皇后娘娘回宫,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昭惠太后已是领着众嫔妃在勤政殿钱等候,待得茯若到了殿前,众嫔妃只是齐齐跪下给茯若问安。 茯若只如昔年的薛氏,只是神色温婉的让她们起身了,并无旁的言语。昭惠太后和蔼笑道:“久不见皇后了,如今瞧着倒是比以往更清瘦些了。” 闻了昭惠太后的关切之语,茯若只微微屈膝,谦虚道:“臣妾久在宫外,未能与太后面前尽孝,还望太后恕罪。” 昭惠太后只是笑容满面,笑吟吟道:“如今皇后回宫便好了,哀家到底盼望了许久,如今可总算顺过来了。” 茯若转眼一瞧周遭的众人,只见宜贵妃与仁贵妃居首,人群还有一位与玉璃极为相似的女子。茯若瞧了,心下已知那便是旁人口中的萧婕妤了。只是不见玉璃,便向宜贵妃好奇问道:“怎的不见禧皇贵妃?” 询的眼中唯有深不见底的空漠,只淡淡道:“玉璃她身子不适,朕也不好勉强了她,只恩准她不必前来了。” 随后,询让众人都先散了,只是带着茯若回了凤仪宫,入了内殿,茯若便觉得凤仪宫内外一切如旧,仿佛还是当初的样子。 询与茯若坐在塌前,只是执起茯若的手微微有些愧怍道:“如今皇后已然回宫了,朕也算了解了一桩心事。” 茯若静静笑而不言。询又与茯若说笑了几句,便召集朝臣往宣室殿商议后宫名位之事。 上官明起先上奏道:“皇上圣明,如今皇后娘娘回宫,后宫一切都会回复往日的秩序。如今只剩下一些细枝末节需要皇上来处理了。” 询只是沉吟道:“爱卿所言,亦是朕心中所想。今日朕召尔等前来,亦是为此。朕今日下旨只是降张炯之妻高氏为三品诰命夫人。” 张炯闻言,唯有不愈之色,只是碍于众人之前,且又是自家的私事,不便开口。 随即询复又道:“昔年因着储君之事,在朝中生出了不小的风波,朕亦错杀了忠臣。如今朕下旨追赠苏元昊为从一品光禄大夫,谥号文贤公。”询微微缓口气,又道:“如今东宫太子已立,先太子妃应有徽号,着封太子妃苏氏为纯宁妃。且让她只在西京行宫颐养天年便是。且追封纯宁妃的母亲赵氏为正二品诰命夫人。” 做完了种种安排。询便遣散了众人。只往永和宫去了。 永安宫内,雁儿垂头丧气的向玉璃告知了今日的种种,只是叹气道:“连着皇上的心思亦是向着上官氏与苏氏那一伙人了,瞧着咱们如今也是越发的不好过了。” 玉璃闻了,愈加没了神色,只是泱泱道:“本宫眼下失势,伯父自然在前朝会受一些冷落。世态炎凉,原本便是如此。” 如儿倒是上前宽慰道:“皇贵妃好歹不能丧气啊,如今到底东宫太子还是咱们的三皇子殿下。往后若是三皇子殿下能又来日,只圣母皇太后的位子自然还是皇贵妃的。到了那个时候,皇贵妃也能雪耻了。” 玉璃闻得“太子”二字,眼中倒是顿时添了些神色,只是恨恨道:“如儿说的在理,本宫眼下决计不能松懈。那宋氏和本宫已是解了血海深仇了,有她在后宫,本宫的儿子的太子之位还能做得安稳么。且如今那个萧婕妤又有了身孕,若是让她诞下一位男胎,只怕溶儿的地位便会受到冲击了。” 雁儿到底粗心,只是满不在意道:“这又怎会?皇太子乃是储君,便是萧婕妤诞下了皇子,也不过是个奶娃娃,又能有多大的作为。” 玉璃摆摆手,只是蹙眉道:“雁儿此言差矣,虽说如今溶儿坐上了太子之位,但皇后的养子娶了上官氏的女儿。如今皇上将她接回了皇宫。本宫昔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且说若是皇后和昭惠太后合力,溶儿的太子之位怎会不受到动摇。且说如今那萧氏又极其得宠,若是她又有了皇子,本宫只怕只怕是在这后宫更加无力了。” 如儿道:“那依着皇贵妃的意思,咱们应该如何做?” 玉璃冷声道:“好歹仔细探听着凤仪宫和永和宫的消息,皇后昔日的宫女悉数都被本宫处死了,如今内务府定会拨些新人给她送去,安插一两位咱们这边的人,才能让本宫时时刻刻都知道凤仪宫的事,至于永和宫哪位,本宫自有方法来压制她,那个贱婢毁了本宫所拥有的一切,非要她死,本宫才能安心。” 夜色深沉,又添了几分肃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0章 自茯若回宫后,六宫事务一切渐渐返了昔年的旧历,倒也渐渐缓了些这些年来玉璃执掌时诸事皆由己好恶的风气。倒是一片和缓的气象。仁贵妃与宜贵妃倒是每日都定时来给茯若问安。茯若自昔日遭了玉璃的算计被贬黜三年之苦过后,便于宫中事务甚为仔细。诸事皆要自行打理。所幸,宜贵妃与敏贵嫔倒是入宫的旧人了,茯若且与她二人也算是和气,只是将各宫的宫女职务调度与账目审计之权分予了二人。但大事仍旧乃是茯若自身定夺。因着这个缘故,茯若回宫过后,仁贵妃奏请了数次要将仁元公主送回凤仪宫,但茯若只以六宫事务繁忙,且又以仁贵妃细心妥帖之故,将仁元公主留在了坤华宫中。 转眼间过了一月,六宫嫔妃都悉数入了凤仪宫拜见皇后,唯独玉璃每每皆以身子不爽快为由推辞了此事,故茯若回宫过后,便从未见过玉璃,反倒是太子溶与端懿帝姬倒是由着乳母带领,仍旧来了凤仪宫给嫡母问安。大夏朝极重孝道,且嫡庶尊卑异常分明,宫中生养的孩子皆要悉数尊称皇后为母后,且便是皇子帝姬的婚事,亦是全权由皇后做主。惠顺帝姬之亲事便是因着茯若不在宫中,才由得玉璃胡乱拿了主意,将惠顺帝姬草草下嫁了。 这日午后,茯若歇了午觉起来,安尚仪只是进来伺候,跟在安尚仪身后做事的林典仪嘟囔了句:“皇后娘娘也到底好性儿,禧皇贵妃至今未来向皇后娘娘问安,皇后娘娘便是这般恕着她么?若是如此成了风气,只怕将来后宫的人都认为皇后娘娘好性儿,越发的都没了入宫请安的规矩。” 安尚仪只是回首骂了句:“你如今是越发会做事了,竟还敢随口议论主子了。若是传将出去,只怕还会坏了凤仪宫的名声,编排皇后娘娘交出这么个没规矩的下人来。且革了你半个月的银米。” 林典仪吓得只忙忙向茯若并安尚仪求饶,只是哭道:“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也只是为皇后娘娘不平而已。” 茯若也不正眼瞧她,只是冷冷道:“安尚仪是凤仪宫的尚仪,出本宫外打理这凤仪宫一切事务,今日本宫是有心要恕了你这次,只念在你心里想着本宫,只是若是本宫贸然恕了你,便会拂了安尚仪的面子了,因此本宫想着倒还是由着安尚仪才好。半个月的银米也不算的什么大事,左不过你们的膳食自有后厨房的小宫女料理,且没了这一次倒也是不妨事。” 林典仪情见茯若这般说了,自知讨饶无望,便自行离去了,茯若见她走了,只是对着黄铜镜瞄了瞄眉毛,只是细细道:“且随本宫去一趟永安宫才是。” 安尚仪到底深沉老练,只是默默不语,使了使眼色给一旁的小宫女,小宫女便去将茯若的首饰珠宝拿来,随后,宝带只上前给茯若梳妆。宝带只是对着安尚仪笑道:“到底不愧是在行宫里做事做老了的,支使下人的时候竟连话也不消说一句。”因着宝带乃是茯若一直带在身边的伺候,且她如今也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安尚仪自然是要给她几分面子,只是淡淡道:“若是颟顸无能,怎能坐得这尚仪之位。” 茯若只带了净月,慧玉及安尚仪上去,临走前,只是吩咐宝带遣人去永和宫探望萧婕妤的龙胎。 永安宫离凤仪宫距离适中,穿过上林苑便是了,茯若久在行宫,如今见着长街上的宫人对她恭敬的礼数,早年心中的那份忐忑不安之心早已消散,取而代之却是一种自得的心思。几人在赤色宫墙内转了几处,便到了永安宫,驻守宫殿外的侍卫见着是茯若只是慌慌张张将茯若迎了进去,消息一层层传进去,亦不见玉璃出来迎接,只是雁儿出来给茯若请安道:“奴婢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茯若亦是不答,只是安尚仪冷声道:“皇贵妃张氏何在?为何不出来迎接皇后。” 雁儿正在结舌讷讷。却是如儿出来下跪并着恭谨道:“因着皇贵妃现正在里间给太子殿下温书,且奴婢们也是疏忽了,所以传进去的时候,皇贵妃还未来得及出来迎接,还望皇后娘娘恕罪。” 茯若只是冷声对着净月道:“且看着这两个婢子,莫让她等进去。”便径直入了内。 玉璃见是茯若入内,二人只是怒目相视了,玉璃冷冷道:“皇后娘娘多年未至臣妾的永安宫了,如今降临,可算是臣妾的荣光了。” 茯若冷笑两声,秀美微蹙道:“承蒙皇贵妃的恩德,本宫于西京行宫禁足多年,便是连皇宫亦是多年未入。如今本宫否极泰来。自当要好生报答皇贵妃昔日的恩典。所以特来永安宫探望一二,瞧着这几年匆匆岁月,皇贵妃是否依旧如往常那般艳冠六宫。” 玉璃浅笑两声,只是让乳母带着太子给茯若行礼,便让太子先行出去了,这才正色道:“臣妾比皇后娘娘尚且虚长三岁。如今皇后娘娘亦是将近三十有五了,本宫自然更是人老珠黄了。所幸本宫的儿子倒是成了储君,将来到底也有个指靠。” 茯若冷笑两声,道:“本宫亦是明白皇贵妃心中所思,如今皇上最是宠幸婕妤萧氏,皇贵妃昔年的荣宠悉数给了她人。皇贵妃朝中势力如今也是不稳了,若是再不寻个指靠,只怕往后便要难做了。” 玉璃闻了茯若的讥讽,脸上笑意更甚,只是淡淡道:“皇后娘娘失宠多年,如今不也仍旧这般度日,本宫好歹专宠了那么些年,且本宫的儿子还是太子,将来若是太子登基,本宫便是圣母皇太后,细细思索本宫这一生亦不算的太亏了。” 茯若白了玉璃一眼,只是沉吟道:“皇贵妃心里的算盘未免打的太精了,虽说你的儿子做的太子,但是你又能如何能安保他能登上帝位。宫中变幻莫测,便是昔年的肃悯太子,稳坐东宫位子数年,不也仍旧逃不过早夭的厄运。” 玉璃含怒打断了茯若的言语,只是恨恨道:“皇后娘娘仔细说话,太子到底是储君,乃是往后的皇帝。皇后娘娘怎敢随口诅咒?若是让皇上知晓了,皇后娘娘好不容易得来的安逸时日,便要悉数付诸东流了。” 茯若全然不加理会,只是自顾自的笑道:“凭你的儿子乃是皇太子又是如何?本宫才是正宫皇后,在祖宗家法眼里,你的儿子唯一的母亲只有本宫一人而已。” 玉璃冷声笑道:“饶是如此,臣妾乃是太子的生母,太子自会同臣妾更会亲近。且饶是皇后娘娘乃是正宫又如何,娘娘博古通今殊不知孝武太后典故。这孝武太后马氏乃是太宗皇帝正妻,然太宗与马氏无后,皇位便传予了高宗皇帝,太宗高宗二人乃是叔侄,高宗皇帝生母宣顺皇后孙氏乃是惠宗正妻纯惠皇后刘氏的浣衣宫女,因着稍有姿色被惠宗临幸,故而有了高宗,而她亦母凭子贵封了个昭媛。往后,高宗继位,便尊了伯母马氏为孝武太后,生母孙氏为宣顺太后。然两宫时有不和,高宗皇帝最后只以孝武太后身子需静养为由,将马氏送去西京行宫。而后宫便全然成了孙氏一人的天下。且孙氏太后喜好权势,自高宗登基便垂帘听政六年。且又睚眦必报,在马氏于西京行宫薨逝后,竟将马氏一族悉数流放西北苦寒之地。直至百余年后,世宗当政才恕了马氏一族的冤屈。 茯若闻了玉璃的威吓,丝毫不惧。只是缓步走近了玉璃,只是低声道:“本宫今日可告知皇贵妃一声,来日便是你的儿子有福气能坐上皇帝,你也定然没福气坐上太后。这将来宫里的皇太后,只有本宫一人便足够了。且今日皇贵妃对本宫的威吓,本宫来日定将全然报与张氏一族,以雪西京行宫之仇。还望皇贵妃往后在宫中万万要仔细。” 玉璃闻了,只是迎上了茯若的噬人的狠辣目光,只是缓声道:“臣妾明白,且臣妾也一直盼望着,这宫里头皇后与皇贵妃只存其一便可。” 日色缓缓沉重,茯若带着宫女出了永安宫,神色凛然的行在长街上。时不时,寒鸦扑棱棱飞过,在夜空余下一声凄绝的叫声,越发凸显了宫里深夜的肃杀。 昭惠太后在长乐宫内殿缓缓点了一支水烟,只是静静笑道:“这宫里怕是要有一场腥风血雨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1章 询不日便下旨赐婚。欧阳泰自是十分欢喜。因着仁元乃是嫡公主,询为了她体面下嫁,又下旨升迁了欧阳泰的官职为正二品的大行台尚书令。又封了欧阳桓为正五品的中州别驾之职。虽说官职不算甚高。但欧阳桓到底年轻,已然算是难得的恩赐了。 昭惠太后疼惜仁元公主异常,且仁元又是皇后所出。一时间各宫嫔妃只将贺礼纷纷送去了坤华宫,仁贵妃手下的宫女们每日打点,收拾都要费去不少的时间。仁贵妃只是和偶尔前来做客的敏贵嫔说笑道:“六宫的姐妹到底也太过于客气了,这宫里的库房都快要容不下这些礼品了,本宫如今只想着公主快些出阁,将这些个贺礼一并都带去了才是。” 敏贵嫔亦是回道:“可不是嘛,便是宜贵妃娘娘亦是在和臣妾打趣道:说公主出阁的礼数到底不同些,当年惠顺帝姬下嫁的时候,虽说送礼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哪有儿这般鲜花着锦的场面。” 仁贵妃闻了只是不住笑道:“照着这般说,敢情宜贵妃心里头是有气了,待得本宫不忙活了,也该去延禧宫瞧瞧她才是。” 敏贵嫔只是淡淡道:“这倒是也好,如今萧婕妤的产期越发的近了,皇上倒是时常去永和宫陪她。便是皇后娘娘亦是十分关切这件事。” 仁贵妃淡然一笑:“皇后娘娘素来慈心。且本宫听人说,仿佛萧婕妤这胎是个皇子。若是这样,那可真真是一件喜事了。宫里头可是许久都没有皇子降生了。”随即,仁贵妃眼里又多了一分哀怨,只是自顾自喃喃道:“想着本宫诞下和贤帝姬那年,皇上还有些觉得扫兴呢。” 敏贵嫔闻了此言,只觉得万分的不自在。只是强自欢颜道:“贵妃多心了,虽说和贤只是帝姬。但终究也是皇上的骨肉啊,且后宫的孩子多数是帝姬,现下的皇子在世不过也只是临海王与太子罢了。” “听着这般说,本宫倒是放宽了心思。好在本宫眼下已是贵妃了,将来待得和贤帝姬出嫁。应该也可像仁元公主这般,有一户极好的人家。”仁贵妃淡淡道。 永和宫内,茯若想着清漪将近临盆之日,便亲自来探望她。清漪眼见茯若前来,原本想着起身行礼,茯若只让林典仪前去扶住了她,和气道:“不必了,眼下萧婕妤有孕,请安这等繁琐之事便可免了。本宫如今关心只是萧婕妤的胎儿是否安好罢了。” 清漪甚为恭谨,只是颇有些无力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的身子倒还好,只是进来颇有些神思不振,夜晚亦有些睡不安寝。饮食亦有些不思。” 茯若神思冷冷的,语气颇有一两分寒意,只是随口道:“你初次有孕,难免会这般,本宫当初怀着仁元的时候亦是如此,不过说来倒也是时光如梭,一转眼间,仁元便要出阁了。” 清漪淡淡笑道:“公主乃是嫡出,自然是有福的。” 茯若亦是温和道:“太医们都说萧婕妤怀了一位皇子,若是婕妤当真能以争气生下一位皇子,那才是真真的有福呢?如此一来,婕妤也可母凭子贵了。” 清漪拂了拂自己的肚子,只是颇有些无力道:“臣妾也是不知,其实不论皇子也好,帝姬也罢,原是没什么要紧的,且臣妾以为,若是生下了皇子,便是将他推去了争斗之地了,倒不如是个帝姬。只是平平安安度日即可,且又有享不尽的富贵。” 茯若清冷一笑:“婕妤到底还年轻,不明白这宫里的险恶,你只想着平安度日,但旁人可偏偏要生出些事来,本宫当年还是嫔妃的时候,所居的宫室便是这永和宫。当年本宫的年岁还和婕妤如今差不多,当时亦不过只是想着平安度日便可。没曾想最终是不能。” 清漪看着茯若惆帐的面容,缓缓道:“但如今皇后娘娘亦是正宫了,六宫嫔妃都拜服在你脚下。所幸也算是否极泰来了。” 茯若温然托起清漪的手,只是和缓道:“婕妤到底要成全本宫和皇上的指望,务必要生一位皇子才好。宫里的皇子原本就不多。且婕妤是明白太子生母是那般的不能容人。若是婕妤这胎只诞下了帝姬。将来婕妤在这宫里怕是越发的难做了。你有了皇子,也可跟她分庭抗礼啊。” 清漪闻了,只是陷入了默默不语。茯若支然起身,只是吩咐了宫女们好生照料萧婕妤的胎儿。便回宫了。 行至长街上,茯若吩咐了林典仪去太医院将为清漪诊脉的太医请到凤仪宫去。只说是有话要问他。林典仪照着吩咐去了。 茯若回了凤仪宫不消半刻,为清漪诊脉的崔太医便到了,茯若只是阴沉着语气,道:“你且给本宫细细说来,萧婕妤此胎到底是男是女。” 崔太医见是茯若神色凝重,且她又是皇后身份,越发的害怕,只是跪下,郑重道:“回禀皇后娘娘,下官在太医院做事已有二十余年之久,下官敢以性命担保,萧婕妤所怀的,定然是一位皇子。” 茯若神色越发的凝重,只是颇有些骇然道:“那萧婕妤的身子可有如何,可有什么旁的异样。” 崔太医复又道:“萧婕妤的身子颇有些血虚之症,似乎是饮食不当所引起,但好生调养一番,便可安好。” 茯若冷笑起来,只是道:“崔太医到底医术高明,只是本宫一个理儿要告诉太医。在宫里头若是想着保住性命,最好便是谨言慎行。且本宫也是明白,你们崔氏一族,自从景宗朝开始便在太医院任职。你们崔家原也算是极好的人家。若是太医知道分寸,本宫若有来日,自然不会亏待了太医。” 虽说茯若这一席话说的温和,但崔太医早已被骇出了一身的冷汗,只颤声道:“是是是,下官知道。” 茯若只让安尚仪送了崔太医出去。随后,待得安尚仪回来,只是颇有些疲倦道:“御膳房那般打理的如何了。” 安尚仪道:“都已打点好了,宝带姑娘和御膳房的洪典膳原是一同入宫的,且宝带已然给她带去了皇后的话,那洪典膳自然知道分寸。” 茯若以手支颐,缓缓道:“做的仔细些。每日给她的饮食中添的剂量小些,让旁人瞧着只觉得她是血虚之症便可。务必不要伤了她的胎儿。” “奴婢自然知道这个,若是她当真诞下皇子,那皇后娘娘便有指望了。”安尚仪欢喜道。 茯若神色冷漠,沉吟道:“眼下只是千里之行的足下罢了,且不说东宫太子是张氏的儿子,便是皇上依旧是对她余情未了。便是昭惠太后在此事上,决计不会和本宫同心,便是废去了张氏的儿子,本宫余下的便是要和昭惠太后成了仇敌了。” 安尚仪道:“皇后娘娘原是不必至此,便是昭惠太后想着拥立二皇子,二皇子还不是皇后娘娘一手带大的,他不也仍旧会对皇后娘娘孝顺么。到时候,后宫里头,昭惠太后是太皇太后,皇后娘娘是皇太后。原是不起什么冲撞的。” 茯若冷笑两声:“若是临海王登基,虽说本宫余生的荣华可以保全,但本宫的家门终究要被上官氏压制,且他的正妻也是出身上官氏的,这是决计不可的。” “皇后娘娘想着拥立萧婕妤腹中的皇子为帝,奴婢只怕此事步履艰难啊。”安尚仪颇有些无奈道。 茯若强硬了语气,道:“本宫自从入宫过后,那一日不是步履艰难,且若是这个皇子能以登基,本宫便能垂帘听政了。如此一来,这天下便都在本宫的脚下了。” 安尚仪只是觉得惊异,道:“原来皇后娘娘是想着临朝称制。便如同宣顺太后那般。” 茯若沉声道:“我朝自宣顺太后以来,历代太后都或多或少有干涉朝政之举。本宫在行宫数年。早已明白了此生所求为何。本宫不甘只将目光放在区区一个后宫,若是本宫做了皇太后,前朝的政事,才是本宫心中最最关切的,本宫无比的希望,自己的家门亦可像上官氏或苏氏那般,成为一等一世家大族。” 安尚仪道:“奴婢定会为皇后娘娘效力。” 茯若徐徐道:“且好生盯着永和宫那位的胎儿。万万不要出错,本宫余生的心思都在那个孩子身上了。” 安尚仪一诺,便下去做事。茯若留在殿中的凤座上,神色愈发的阴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2章 到了十一月初六,却是个极好的日子,这日仁元公主正式下嫁欧阳桓,茯若全副心思都在萧婕妤的胎儿身上,且又因仁元下嫁的乃是欧阳家,生怕询起了疑心,便将此事悉数推给了仁贵妃,只是让净月随着仁元入欧阳府管事。又将昔年仁惠太后所赏赐的物品悉数给了仁元公主做嫁妆。 那日清早,坤华宫便上上下下忙活了起来了,仁贵妃与敏贵嫔只是忙着吩咐宫女给仁元公主更衣梳洗妥帖,只给她换上了一袭正红密织金线合欢花长裙。只是静静待着茯若及询前来相送,六宫的其余嫔妃早早便来了。只除了萧婕妤因着身孕不便出门,因此未曾道来。到了吉时,询只执着茯若的手,帝后二人一同到了坤华宫,茯若细细瞧着仁元的鲜妍面容,这才惊异的发现原来仁元竟与她生的是那样的相似。眼角眉梢无一不是茯若少女的风骨。只是仁元的眼眸中多了一份文静温然之色,倒是颇有些像询平时温和的目色。 茯若扶着仁元上了喜轿,随即只是静静瞧着她愈行愈远。玉璃悄然行到了茯若身后,只是清冷笑道:“当年若不是仁惠太后的旨意,兴许皇后娘娘亦能向如今的仁元公主这般,嫁入平凡人家,夫妻恩爱,男耕女织了。” 茯若无言相对,心底的哀凉如同驱不散的薄雾,若不是仁惠太后的旨意,兴许自己的人生会大大的不同,夫妻和睦的日子,却是茯若最是奢求而不得,饶是她母仪天下,但这道路的荒芜,旁人焉能得知。茯若缓缓转首,瞧着面带一丝诡异笑容的玉璃,心下愈发的哀怨,夺去了自己夫君心思的人,却正是这个人。让茯若的日子日渐万劫不复。 询似乎生怕玉璃和茯若起了什么冲突,只是咳了两声,道:“今日皇后嫁女,心情不免有些自哀,玉璃还是小心冲撞了皇后。” 玉璃假意笑道:“怎会,臣妾可算是亲眼看着仁元公主长大的,今番她下嫁,臣妾不免多些体己话想给皇后娘娘说罢了。还望皇上勿要多心。” 茯若白了玉璃一眼,只是对着询冷声道:“皇上恕罪,臣妾这些日子为着公主下嫁之事一时间操劳太多,今日有些头痛,如今只想着先行回凤仪宫去歇息了。” 询首肯道:“到底好生将养着,你是皇后,六宫事务都要你来打理,且说如今也是事多,虽说今日仁元下嫁了,但太子与端懿帝姬的岁数也渐渐大了,再一两年,也该为他们操持了,端懿尚且可以暂缓,但溶儿乃是太子,择选太子妃之事定要皇后亲自经手。” 茯若唇角一动,侧头想了一想,只是道:“到底是臣妾大意了,如今算来溶儿也有将近十岁了,再过一两年也该留意了。早些娶亲,也好早些有了子息。既是皇上这般说了,臣妾自会留意的。” 到了十一月末,朝中却是出了一事,张泰安被人弹劾私自占用民田,折子传到询的面前的时候,他只勃然大怒,当即便着人去调查去了。且将张泰安软禁。 上官明倒是多次请旨让询重罚张泰安。以安民心,询只是念及玉璃的面子,每次都一笑置之,只是推脱道:“事情仍未查明,太早责罚未免失了慎重。” 张炯因着年迈,早已是卧病在床多日,而张仁安在朝中官职不及上官氏一族的人,不敢与之反驳,只是将此事命人传到了宫中,只让玉璃拿了主意。因着张仁安的正妻万氏乃是可以入宫给玉璃问安,第二日清早便入宫去找玉璃讨个示下。 玉璃得知了此事,只是大为不悦,只是冷声道:“到底是那张泰安不当心,朝中大臣私占民田原已是大大的不该,且他还偏偏叫人拿住了把柄,如今皇上虽说未以重罚,但若是坐实了此罪,不单单是他,连着本宫兴许亦会受到牵连。” 万氏神色微微黯淡下去,道:“因此,妾身才入宫来,请皇贵妃到底要好生拿个法子,如今老爷身子不好了,我家大人在朝中也说不上话,且那德州张氏在朝中为官的亦只有那张泰安一人,且他如今又被软禁,妾身只是担忧,怕是有人要蓄意来谋害咱们。” 玉璃冷声笑道:“这自然是有人要来谋害,否则怎会平白无故就让人弹劾了。本宫寻思着这件事和凤仪宫定然脱不了干系,长乐宫兴许也有份。” 万氏却是道:“还望娘娘恕妾身多嘴,凤仪宫哪位膝下只有一位公主,且说如今还下嫁了,饶是她是正宫,难不成还能压制着皇贵妃不成?” 玉璃眉宇间掠过一丝恨意,只是道:“虽说如此,但那宋氏的养子便是临海王,且那临海王的王妃又是上官氏的女儿。如此一来,还不能叫她们联手么?若是溶儿被她们从太子之位上推了下来,凤仪宫和长乐宫都能得利了。” 万氏似乎又想起一事,道:“前些天,娘娘吩咐说在欧阳府中安插的眼线已然办妥了,乃是妾身的一位庶出侄女,只是嫁给了欧阳府的管家做三房。妾身只给她说了数次,只让她好生留意着欧阳府的一切。” 玉璃点点头,只是道:“这件事最是要紧,且要她好生留意着,那欧阳泰原是和凤仪宫哪位求过亲的,且如今皇上也知晓了此事,只要本宫好生寻出个由头,那宋氏便能从凤仪宫内再度被赶出去了。” 万氏只是谄媚的笑道:“若是皇贵妃得以登上中宫之位,那太子殿下的地位便稳固了。咱们张氏也可发达了。” 玉璃淡淡笑道:“这个自然,若是本宫有福做了皇后,兄长大人便是国舅。且你乃是兄长的妻室,自然便是正一品贞顺诰命夫人的位阶。” 万氏只是不住的笑道:“这个自然要多谢皇贵妃的恩典了。” 凤仪宫内,茯若只是细细盘问这安尚仪朝中之事,得知了张泰安被贬黜过后,茯若无神道:“却是谁人告发的,想必如今禧皇贵妃定是手忙脚乱了。” 安尚仪只是道:“此事奴婢却也不知,只是从旁打听到,似乎乃是德州地界的沈通判,见着民田被张氏所占,便写了折子弹劾。” 茯若道:“本宫这几日眼见皇上似乎为了处理此事,愁眉不展啊。” 安尚仪道:“兴许是为了顾全禧皇贵妃的面子,若是将此事处置的不周全,太子那边儿也会有些非议的。” 茯若只微微沉吟道:“只是吩咐下去,说是本宫的话,只让宋希官大人这些天早在朝堂上与人议论此事,便是皇上问及,也只说的中肯些。左不过上官明与上官安在对此事穷追猛打。本宫且坐山观虎斗,且由着昭惠太后出手。” 安尚仪道:“张泰安在朝中原是担任要职,若是张泰安倒了,上官氏的人自会向皇上奏请官员的人选,如此一来,上位自然又是他们上官氏的人。皇后娘娘何不抓住这个时机。” 茯若微微冷笑,道:“眼下昭惠太后最是想除去张氏,且上官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本宫眼下回宫不久,且还不如由着他们摆平了张氏,本宫如今越是示弱,昭惠太后来日便越能容得下本宫。且说如今本宫也该好生在琢磨往后的事情了,上官氏与本宫眼下最是痛恨都是张氏母子罢了,待得本宫先行蛰伏一段时间,待得张氏母子都被剪除了,再来思虑后事。” 随即,安尚仪只受了吩咐下去做事了,几日过后,张泰安之罪被证实了,询下旨将其流放漠北苦寒之地。原有张泰安担任的尚书令一职被搁置了下来。 上官明只是上奏表明说出身光州傅氏的傅万忠能以接任,询只是允了。 玉璃在后宫得知了,对茯若及昭惠太后的恨意,愈加深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3章 宣和十九年十二月初八,婕妤萧氏诞下皇四子,询为此自是大悦,当日便赐名为“涵”。并且加封萧氏为正二品淑贵嫔。许是她怀着皇子以来长久的辛劳,许是她身体的孱弱,晋封为贵嫔的喜悦并没有为她的身体带来额外的生气,反而,皇四子降生七日后,萧氏在永和宫因产后虚弱而亡。 询得知了此事,人只险些倒了下去,多亏了一旁的高柱扶住了他,忙劝道:“皇上万万要保重啊,且还是早些商议淑贵嫔的身后事要紧。” 他目光一沉,只是颇有些无奈道:“淑贵嫔原是极得朕的心意的,如今她好歹为朕留下了子嗣便这般去了,朕这心里自然是不好受的。” 高柱倒是默然了许久,也随着询的话语道:“倒是可怜了四皇子殿下,襁褓之中便没了母亲,皇上也该在六宫里头好生寻个嫔妃来抚育他才是。” 因着接近新年了,淑贵嫔的丧仪虽说因着询的旨意要办的隆重些,但不过也是草草而过,询思虑了许久应当如何来安置四皇子涵。茯若自回了宫后便一直对询冷淡淡的,这些天倒是少有和缓了些态度。这日清晨,茯若打发了六宫前来请安的嫔妃,便带着安尚仪去了乾元宫,这时询也才刚刚下朝,见着茯若前来,只客气的让她进去说话。 高柱打发人端来了茶果,询只和茯若一同坐在榻上,询只是颇有些不解道:“皇后一向甚少来乾元宫,怎的今日却是为何?” 茯若嫣然一笑,只是和着语气:“臣妾想着往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故不敢随意来乾元宫,只生怕打搅了皇上处理朝政,然如今淑贵嫔薨逝,涵儿出了娘胎便没了母亲,臣妾觉得到底也该好生安置他才是,所以臣妾才来向皇上讨个示下。” 询满意的捋一捋自己的胡须,只是笑道:“难为皇后倒是和朕想的一样,只是如今后宫的嫔妃太多,朕一时间倒是寻不出个合适的人选来养育涵儿。不知皇后心中可有了主意。” 茯若温和笑道:“臣妾想着如今禧皇贵妃乃是太子生母,且又要照顾端懿帝姬,自是不可由她来抚育涵儿,然宜贵妃和仁贵妃虽说位分极高,但仁贵妃膝下还有和贤帝姬尚且年幼,臣妾觉得宜贵妃倒是甚好,昔年的惠顺帝姬,宜贵妃待她真可谓是视如己出。只是可惜了会惠顺帝姬太过于懒散又偏生贪吃,只是生的痴肥了些,宜贵妃确是慈母心肠,只是由着惠顺帝姬了。” 询蹙眉道:“皇后这般说,朕倒是觉得却是不能让宜贵妃来抚育涵儿了,涵儿乃是皇子,自然不可想帝姬那般骄纵,且不说如今的太子刻苦好学异常,每日都睡不满六七个时辰便要去上书房温书,且玉璃管教亦是严厉,前些天朕听玉璃说,太子如今已是在学习《尚书》了。且他早已熟知孔孟之道,朕倒是甚是欣慰。且当年皇后抚育澄儿的时候,已是时常教导着他。如今澄儿虽说不过才二十岁,便已经可以帮着朕处理边疆事务了。这倒是皇后昔年的功劳。” 茯若谦逊道:“皇上过奖了,到底也是澄儿聪明好学,臣妾倒是亦未过多管束,且还望皇上莫要指责臣妾偏心,当时臣妾的心思多事放在仁元哪儿,对于澄儿倒是了留心的较少。” 一流小站首发 询和蔼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茯若,静静道:“仁元的身子向来不好,皇后到底是她的生母自然是要多留心些的,不过朕倒是十分清楚皇后时常待得澄儿下了学便吩咐宫女督促他温书。当时皇后还是贵妃的位分,帮着薛氏打理六宫事务,但还能分神来顾及澄儿的学业,倒是也是难得。且我朝历代便是极为重视对皇子的教养,若是帝姬公主倒是可以随意些,左不过大了便要下嫁的,但皇子却是要继承祖宗江山的,此事万万不能马虎。” 茯若语气淡淡的,“那依着皇上的意思,到底该由何人来照顾涵儿?” 询细细瞧了茯若一眼,只是沉重道:“皇后乃是涵儿的嫡母,朕思之再三,到底还是该由皇后来抚育涵儿好些。仁元和澄儿在皇后的手下都被教养的极好。朕相信涵儿若是自幼由皇后抚养,来日也可为朕来分担政务。” 茯若却是推辞道:“皇上三思,此事臣妾觉得略有不妥。如今已有太子,且太子并非由臣妾所出,若是臣妾此刻抚育了涵儿,臣妾只恐多事之人会妄议臣妾。” 询摆摆手道:“此事皇后不必担忧,溶儿已是堂堂正正的太子,朕决计不会无端端有更换太子人选的想法,旁人便再是妄议皇后的是非,也不过只是枉做小人罢了。且朕相信皇后应该亦没有筹谋储君的心思。” 茯若肃了肃脸色,只是凛然道:“臣妾到底也是太子的嫡母,且说不论如何,臣妾是皇上的正宫,就如同溶儿是堂堂正正的太子一般,待得溶儿登基,臣妾自然便是无可争议的母后皇太后,臣妾又何必要动那个心思。” 询只是执着茯若的手,温和了语气:“有皇后这句话,朕便放心了。” 当夜,询便亲自将四皇子涵带到了茯若的凤仪宫,消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传遍了六宫。其余嫔妃倒是没有什么旁的话语,倒是长乐宫里头,昭惠太后得知了此事,倒是冷笑了许久,只是对着身边的洪尚仪及华穗笑道:“哀家原以为除掉了那张氏jiàn fu,哀家在这后宫便能高忱无忧了,如今才发觉,原来皇后才是往后在这后宫最大的敌手啊。” 华穗顿时笑了起来:“太后娘娘说的哪里话,那皇后若不是太后娘娘一再说情,只怕她如今都还在西京行宫里头,奴婢瞧着她如今倒是对太后娘娘万分的恭敬了。便是她收养了四皇子又能如何,左不过只是个奶娃娃。难不成还能让皇上换了太子不成。” 昭惠太后以手支颐,只是缓缓道:“皇后如今一门心思都想着如何来斗垮张氏,自然是要向哀家示好的,且哀家亦是和那张氏结下了深仇大恨,且偏偏那张氏的儿子做了太子,若是由得她的儿子登基,哀家和皇后都指不定会被那张氏如何料理了,但若是除掉了张氏,皇后的心思便会放到旁的地方,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皇后还会和哀家同心同德么?” 洪尚仪道了句:“奴婢亦是觉得不解,太后娘娘心里想着扶持临海王为太子,但皇后乃是临海王的养母,若是临海王登基,皇后自然是皇太后的身份,她又何必还要着急收养四皇子呢?” 昭惠太后冷笑道:“临海王是她的养子不错,但临海王的正妃却是上官氏的人,便是临海王真能入了哀家的意,登上皇位,于皇后而言,亦不过再出一位上官氏的皇后罢了。哀家娘家的势力只会越发的做大,但皇后的娘家难免便要被咱们压制了。换做你是皇后,你又会如何。” 洪尚仪与华穗登时都没了话语,只是静静杵在原地。昭惠太后抽了一口水烟,徐徐道:“眼下最最要紧的还是要除掉张氏母子才是,皇后如今尚且势微,但哀家也该要生个法子来压制她才是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4章 宣和二十年的元月,因着淑贵嫔的薨逝在喜庆之余,多了几分悲凉的气韵。阖宫宴饮也不过是随意便罢了。 询因着倭寇不断的劫掠我朝商船并且西南赫连族的余孽纠结连同先前大夏原先征服的南越国蠢蠢欲动,为着朝政格外的烦心,且朝中事务亦有些棘手,因着先前张泰安私占民田一事,各地倒是多有上奏弹劾朝中官员的,一时间牵连甚多,询亦是不愿在朝中掀起风云,只是和几位信任的臣子商议了数次。 按着旧历,元月头三日皇帝都是要在皇后宫中留宿的,如今询已是过了四十岁,不再似从前那般血气方刚的年纪,便是留宿凤仪宫,也多是与茯若叙叙交谈,甚少如同从前那般。且因着如今茯若已是皇后的身份,询倒是偶尔会将朝政之事说与她听。茯若每每闻了,只是随意搪塞几句便罢。但询今日却是少有的说到了朝中的大多官员都有私占民田之事,茯若倒是难得言语了几句。 “臣妾以为,我朝历代便是重视农务之事,且民田乃是太祖皇帝定下规矩由从农者由国所借而已,若是由着一些不法之徒私心过重,岂不是要坏了我朝的根本。还望皇上万万要好生处置此事。”茯若只是屏神静气道。 询饮了一口茶,才颇有些语气慵懒道:“朕何尝不知皇后深意,但此事牵连甚多,朕若是以雷霆之势大力惩处,只怕朝中官员便要惴惴不安了。且如今东海一带的倭寇猖獗异常,吴州太守已然上表了数次。只说是倭寇劫掠我朝商船,如今竟还有上岸来劫掠妇孺的恶行。那太守已然多派遣了重兵把守各处,但还是担忧倭寇再有什么旁的诡计。且如今南越国伙同赫连族的余孽倒是有着再度进兵冒犯的心思。如今国库虽说充实,但自明宗皇帝登基以来,我朝便颇有些重文轻武,原先虽说洪景舟与薛妙才倒是些极好的武将,只是如今洪景舟战死,因着薛氏废位,薛妙才亦被贬官到了别处,朝中一时间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可用之人了。” 茯若只是和颜道:“此事倒是果真棘手,若是皇上大力惩处朝中官员,只恐来日无人可用了。既是如此,依着臣妾愚见,还是早些应付了外患才是。倒是如今东海与西南边陲都有祸患,只是不知应当先行应付何处?” 询蹙眉思索了良久,只是道:“澄儿一直戍守关外,且庆顺帝姬远嫁羌族亦有十余年了,朕倒是想着可让澄儿领兵与羌族兵马合力先行剿灭了南越国势力,至于东海一带。倒是前些天倒是张仁安自荐愿领兵前去平定倭乱。” 茯若心下隐隐觉得不好,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淡淡道:“皇贵妃的堂兄似乎原是会领兵的,臣妾原先听闻仁惠太后说过,张氏一族原先便多是武官的身份,似乎皇贵妃的祖父张德便是景宗朝的一员大将,似乎还一手平定了乌桓的叛乱。” 询淡淡一笑:“难为皇后倒是知道的多。” 茯若亦是浅笑道:“原先左不过是仁惠太后说与臣妾听的。如此想来,张仁安似乎倒也可用。” 询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气,俊朗的脸上多了一丝清肃,只是缓缓道:“话虽如此,但东瀛倭国的海盗十分善于水战,且那国家四周岛屿众多,时常便有兵马粮草隐藏与岛屿之中,若是我朝兵马大举进攻,只恐若是中了埋伏,那便是万万不妙了,朕还记得原先高宗皇帝一朝,便是宣顺太后孙氏的从弟孙博率兵攻打东瀛,结果被敌军诱入深海,十万大军尽数葬身鱼腹。亦是因着此事,朝中官员才一齐发难,瓦解了沪州孙氏的势力,便是那宣顺太后孙氏亦卷帘归政,自此深居六宫了,自此以后,朝中再无人敢率兵出征东瀛。朕倒是忧心旧事重演。” 茯若闻了此事,心尖骤然泛起了一团火热,思索片刻道:“臣妾倒是以为,若是皇上并无万分的把握,可分两路兵马分南北夹击东瀛。乌桓之地业已归顺我朝,皇上何不派遣官员经由乌桓,而后入罗刹国境内,由东瀛北部攻入,而张仁安便可自东海而攻入,如此一来,便可让东瀛首尾不能相顾,且罗刹国与东瀛素有嫌隙,虽说我朝与其并不算交好,但若是皇上派遣官员以利说之,罗刹国定会与我朝一同发兵。” 询闻了茯若的言语,眼角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随即便温和笑道:“皇后果真贤德,朕如今倒是觉得诸事通泰了。只有一件,却是派遣何人走北路攻打东瀛。” 茯若思索片刻,只是笑道:“此事臣妾便是不知了,只是看皇上在朝中如何思量。” 过了三日,询倒是下旨召回了临海王夏侯澄,只是让他领兵攻打南越国,且又擢升昔年被贬的薛妙才为从二品镇国大将军,只让二人各自领兵三万分东西两路南下。随即又着人写信联系羌族一同进攻。半月后,羌族首领倒是回了信,只是顺着询的意思,亦是派遣了一万五的兵马南下进攻。 因着临海王奉旨出征,王妃上官氏倒是时常入宫来给茯若及昭惠太后请安。每每上官氏入了凤仪宫,茯若便让安尚仪亲自给她捧上茶果,又和上官氏一同坐着,十分热切。 茯若只笑着对上官氏道:“媛儿,到底忒知礼了,前日不是才进宫来给本宫问过安了,怎的如今又来了,到底也辛苦了些。如今天气还冷,本宫倒是担忧你着了风寒。” 上官媛恭敬道:“母后娘娘过奖了,妾身身为后辈,伺候母后原是本分,但妾身无福居于内宫,故只能多多入宫来给母后问安了,或是连着问安等小事妾身亦是不行,便是真真失了礼数了。” 茯若笑着饮了一口茶,道:“你又这份心却是十分难得了,只是如今你嫁给澄儿亦有些时日了,若是早日让母后抱上皇孙,那才是对母后最大的尽孝了。” 闻了此言,上官氏面上多了一丝羞色,只是喃喃道:“妾身无能,还望母后恕罪。” 茯若倒是客气的抚了抚她的衣裳,只是道:“本宫倒也并非是责怪你,澄儿平日一向多在任职,你们夫妇相处的时日自然是不够的,若是待得澄儿得胜归来,本宫倒是想着也该请求皇上让澄儿久居京中才是。只是我朝历来便武将少,故而要委屈你们了。” 上官氏和颜笑道:“这原是算不得什么委屈的。理当该如此。” 茯若话锋一转,只是道:“媛儿乃是出身上官氏大族,本宫记得你家中有一位兄长乃是新近的步军副尉。” 上官氏道:“那原是妾身的堂兄,乃是上官谦伯父的次子。乃是以武举入仕的。” 茯若目色沉静,语气却是冷冰冰的,“委实却是可惜了,凭着他的出身,只做一个小小的步军副尉到底屈才了。本宫觉得怎的也该是三品以上的武官才是。” 上官氏不知茯若话语何意,只是静静不语,茯若复又道:“你那兄长娶亲以否?” “尚未娶亲,原先似乎婶娘想着让他迎娶薛氏的女子,随后。。”上官媛并没有再说下去,生怕茯若不喜。 茯若笃定了笑意,只是道:“既是如此,原是这般,前些日,本宫的家眷入宫来请求,说是让本宫想法帮族中一远房侄女在朝中求个好亲事,却是不知媛儿觉得可好。” 上官氏丝毫不敢言语,只回话道:“这等大事岂能让妾身做主,若是昭惠太后允诺,自然是没有什么的。” 茯若笑道:“这个自然。” 上官氏走后,安尚仪不解问道:“皇后娘娘何故打听临海王妃娘家人的事?难不成皇后娘娘的娘家真的想着与上官氏的人联姻。” 茯若冷冷笑道:“若是能与她家联姻,往后的事本宫便有把握了,不论胜负如何。本宫都可收渔翁之利了。” 随即,茯若只是不经意道了句:“这些天涵儿可好。” 安尚仪笑道:“这个皇后娘娘放心,四皇子殿下的饮食一应周全,宝带事事都要亲自经手,奴婢偶尔亦会帮衬着一二分。” 茯若脸色愈加的阴沉:“这个自然,到底要好生照料他。本宫来日的指望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5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过了元宵,询倒是先行下旨让张仁安领兵五万先行攻打东瀛,由海路进军,且又派遣了参知政事严锡北上乌桓,只游说罗刹国准许我国借道进军东瀛。罗刹国因着与东瀛争夺岛屿之事,早已积怨已深,加之严锡以利诱之,罗刹国的国主便应允了此事,只是言明待得击溃了东瀛过后,东瀛海上的所属的岛屿要悉数归罗刹国所有,严锡回朝奏明了此事,询只一口应允了。且又与亲自派遣官员带去了许多的封赏给罗刹国,只是择日便要北上进军。 是年二月初二,上官谦薨逝,享年七十二岁,因着上官谦乃是历经四朝的老臣,询只命礼部尚书追谥其为“文烈公”。并着人亲临上官府致哀。上官谦生前乃是正一品太傅的官职。自他离世后,朝中又开始了一番对于又谁来继任太傅的争论。朝中局势又再度紧张了起来。 虽说自从上回张泰安被弹劾后,张氏一族的势力受了些许打击,但因着询已经授予了张仁安正二品武官的职位,且张炯在朝中亦是担任从一品太保的职位,且朝中原先德宗的旧臣,大多与张氏父子交好,且还有旁的官员不断向张氏生出橄榄枝,因此,张炯成为太傅的可能性极大,这倒是令上官明觉得头疼不已。 却是这日,自半夜便开始落雪,昭惠太后只在内殿里头点了一支水烟,缓缓吐纳,洪尚仪在一旁伺候着,华穗在外殿支使宫女们做事。 昭惠太后只在软塌上偏躺着,悠闲地道了句:“华穗到底也是做事精巧,有了她,这些年,你可是空闲了许多。” 洪尚仪笑道:“可不?华穗做事情比起奴婢要更为精细些,依着奴婢瞧,太后娘娘倒是可以晋了她为司仪也罢。” 昭惠太后只缓缓点头,“也好,你这倒提醒的很是。待得天气回暖些了,哀家便赐这份恩典与她。” 洪尚仪只是笑着,正欲开口,却见华穗从屏风外进来,淡淡道了句:“皇后娘娘来请安了。” 昭惠太后只是让人忙将茯若请进来,又命洪尚仪着人看茶。只是笑着对茯若道:“天寒地冻的,皇后还来长乐宫请安作甚?” “太后娘娘说笑了,臣妾原本是该前几日便来的,但想着上官太傅殁了,太后娘娘心里必定不好受,所以如今才来,说到底这倒还是皇上昨日提醒了臣妾,只说是恐太后娘娘心里头难受,只说是让臣妾好生宽慰太后才是。” 昭惠太后笑了笑:“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哀家前些天心里头是有些堵,不过如今也好了,其实到了哀家这个岁数,倒也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坎儿了。我兄长自景宗朝便入仕为官了。在朝中为官三四十余年,所幸也还是没遇上什么贬黜的祸事。” 茯若淡淡笑道:“皇上昨日还和臣妾说道,却是为着该由何人继任太傅的事情烦心,朝中倒是有人上奏说张炯倒是极为适合的,且他的官职又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皇上只是觉得太傅之职非比寻常,万万不能草率了。” 昭惠太后只是温和笑道:“皇帝既是这般说,想必永安宫哪位,定然也在他耳边吹了不少枕边风了。倒是皇后心里可有了主意。” 茯若只是面带忧色,只是淡淡道:“臣妾只是个寻常妇人,怎会得知这些政事。且臣妾的叔父如今虽说也是从一品的官职,但他到底年岁大了,且叔父他向来性子恬淡,太傅这样的高位到底不适合,至于臣妾二位兄长,都不过只是二品的官员。且年岁又太轻了,骤然升迁了太傅,只恐朝中有人要非议了,且臣妾如今乃是中宫,若是臣妾一心只想着家门发达,难免要让皇上多心了。” 茯若这番话说的极为圆滑谨慎,昭惠太后只是淡淡一笑,随后才道:“难为皇后倒是本分,只是如今哀家久久不理会政事了,但若是皇后忧心让张氏的同党把持了朝政,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了。” 闻了此言,茯若的语气倒是显得焦急了起来,只道:“太后娘娘明鉴,如今皇上已然封了张氏的堂兄为二品武官,若是那张炯再得了太傅之职,如此一来,半个朝廷都会被张氏家族所把持。虽说上官明大人如今还是太师的官职,但若是由了张炯做了太傅,岂不是诸事都将不顺。” 昭惠太后闻了,只是神色冷淡道:“那依着皇后的意思,此事又该如何?” 茯若思索片刻,方才缓缓道:“如今眼下之计,还请太后万万要在让上官明大人给皇上上奏,保举一位官员接替上官谦大人的职位才好,至于皇上封张仁安为二品武将,原也是为了征伐东瀛之事,臣妾听闻上官谦大人的次子上官磐乃是武举入仕。可让皇上升迁了他的官职,如今皇上已然复了薛妙才的官职,便是如此,昭惠太后何不让皇上派遣上官磐北上进军,如此一来,若是将来攻打东瀛之国大获全胜,也不至于让张氏一族占了全部的功劳。” 昭惠太后冷笑两声:“原是为这个,哀家听闻皇后前些时候,还想着让你的远房侄女嫁入上官磐为妻。怪道如今这般热切来让哀家帮着说和,若是将来上官磐得胜而归,而后,你的娘家侄女便是出嫁也更是体面了不是?” 茯若淡淡一笑:“臣妾也不过是存了些许的私心罢了,且原不过是叔母前些日进宫给臣妾说起了此事,原是想着要让她嫁与澄儿为妾的,臣妾想着到底不妥,所以让人留心打听了一下。” 昭惠太后的神情悠远的:“哀家早已准了此事,且已让人去宋氏求亲了,若不是因为兄长病故,只怕不日便可娶亲了。如今看来,却是要委屈那姑娘再多等三年了。” 茯若定定道:“既是如此,方才臣妾所说的让上官磐率兵北上攻伐东瀛,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昭惠太后只点点头,却是允了此事。随后便声称身子不爽快,只是入内休息了。 茯若行在长街上,面上挂着一丝阴冷笑容。 永安宫内,玉璃冷眼瞧着唯唯诺诺跪在自己下首的女子,只是曼声道:“你这些时日在欧阳府里头可有什么发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那跪在下首的女子倪氏便是玉璃安插在欧阳府的亲信,只见她怯生生道:“草民倒是没发现什么旁的事,只是有一次在入欧阳老爷的书房之时,发现了他亲笔所写的一副字画。” 雁儿只是笑道:“又在浑说了,一幅字画有什么稀奇的,赶紧说正经的。” 倪氏道:“草民细细瞧了那字画的日期,乃是仁元公主嫁入欧阳府当天所写的。且草民倒是觉得真真是奇怪,那字画上却是画着杜若并着茯苓。” 玉璃眉间一挑,只是冷声道:“正是这个了,你可还记得那字画上欧阳泰写了什么?” 倪氏思索了片刻,缓缓道:“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 玉璃闻后大喜,只是大笑道:“那欧阳泰也真真是大胆,竟敢在写出这样不敬的言语来。” 随即,玉璃只遣了倪氏下去。如儿只是问道:“敢问皇贵妃,这字画并着上头的诗句到底有何关窍。” 玉璃只是冷冷笑道:“那上头旁的不画,偏偏画茯苓,杜若在上头,茯若不正是皇后的闺名么?且那诗句,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写的便是思慕情人难以忘怀的心境,这后头还有一句乃是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更是将爱慕之情呼之欲出了。你且细想,若是皇上得知了此事,皇后可不算是百口莫辩了。饶是未能击垮宋氏,也能让欧阳氏一族大祸临头。” 如儿笑道:“如今朝中正在为张炯大人的事情争论,若是这个时候出了这件事,想必皇后以及宋氏的人也无法来插手了吧。如此一来,张炯大人也能顺利坐上太傅官职了。” 玉璃笑意越发阴沉,只是道:“自是如此,若是皇上疑心再重些,能够废了宋氏的后位便最好不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6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到了三月间,却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虽说前线两头开战,但因着羌族与临海王倒是里应外合,分别从南越国东西夹击,倒是已有了十之八九的胜算,且南越国的兵力折损大半。因着此事询倒是极为喜悦,只是下旨好生赏赐前线的战士。且又在此后不久,又再度添了一件喜事。静慧帝姬诞下一女。询与茯若倒是格外的欢喜。 茯若偶尔前往乾元宫去向询问安之时,询倒是时常笑道:“如今静慧那孩子已诞下了女儿,咱们夫妇二人倒是已成了外祖了。” 闻着询的言语,茯若只是淡淡笑道:“皇上说的在理,若是澄儿也早些有了子息,让皇上做了祖父,那才是真真是更叫人安心了。” 询颔首道:“待得此番南越国的事了结了,朕且还让澄儿久居京中才是,左不过了结了后患,边疆也就太平了。倒是薛妙才着实可是个可用之材。朕以为往后可以重用。” 茯若温然浅笑,语气颇有几分莫名的意味。只是道:“若是薛妙才当真可堪大用,皇上所言亦未尝不可,且昔年废黜薛氏后位,虽说接连流放了薛氏一族。但薛妙才与废后薛氏不过同出一族罢了,且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若是皇上能以不计前嫌,朝中公论亦会拜服皇上宽仁的。” 询正欲言语,却闻得外间的小太监尖利禀报道:“禧皇贵妃前来给皇上请安了。” 高柱得了询的意思,只是匆匆出去将玉璃请了进来,玉璃见着茯若与询分别坐在东侧的软塌上,只是恭恭敬敬的下跪问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询只让人扶了玉璃起来,只是笑道:“怎的这个时候皇贵妃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玉璃温婉道:“怎会是有什么要事,臣妾不过是得知了静慧帝姬诞下了一女,想着心里头到底高兴,故来向皇上道喜的。” 茯若冷冷道:“皇贵妃到底也忒贤德了,静慧帝姬生育尚且能让你欢欣至此,若是来日端懿帝姬也诞下子女,莫不是皇贵妃还要出宫去探视么?” 玉璃闻了茯若的讥讽,唇边掠过一丝恨意,旋即便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臣妾身为宫嫔,怎能随意出宫。若是如此,岂不是坏了宫里的规矩。” 询捋一捋胡须,只是叹气道:“过些时日,也该让端懿帝姬下嫁了。她只比仁元年幼三岁。如今也有十二了。且往后还有最最要紧的给太子择选正妃。那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茯若道:“皇上倒是暂且不必忧心此事,臣妾已着人在打理此事了。只是臣妾以为,若是来日择选太子妃,也当在太子身边安排一两位侍妾妥帖些。如此一来,不拘着谁先有了身孕,都算是为开枝散叶了。” 询只是点头道:“如此甚好,皇后且自行料理便是,你乃是太子的嫡母,这等小事自己经手便可。” 随即,茯若只是借故要回去了照料四皇子,只是先行回凤仪宫去了。玉璃见得茯若走了,依旧垂首侍立在侧,询只是不经意道了句:“似乎皇贵妃比之以往要清瘦了些,可是如今胃口不好了。” 玉璃微微怅然,道:“臣妾无非是愧怍往日自己的不堪与愚钝罢了,想着昔年臣妾打理六宫之时,只因着皇上偏宠淑贵嫔萧氏,臣妾犯了嫉妒,便时常为难萧氏。如今萧氏去了,臣妾瞧着四皇子年幼丧母,故才觉得愧怍,故而饮食不下了。” 询的神色冷冽如冰。缓缓道:“罢了,罢了。如今淑贵嫔业已身故,皇贵妃亦是不必愧怍了,且如今涵儿在皇后膝下。自然是极好的。” 玉璃福了一福,只是浅浅道:“宫里的人都说四皇子的生辰与已故的肃悯太子倒是相近,且说来亦是巧,便是肃悯太子亦是生下来过后不久,生母便薨逝了,而被皇上下旨送去了废后薛氏处抚养。” 询也不言语,冷冷看着玉璃,冷声道:“皇贵妃今日说这些浑话作甚?好端端提起这些旧事做什么?昔年薛氏作恶,润儿的生母,若是照着皇贵妃的意思,如今的皇后亦是如同薛氏那般杀母夺子了?” 玉璃凝眸,只是缓然道:“臣妾不过是对此事颇有些疑窦罢了。且如今淑贵嫔身故,四皇子交到了皇后娘娘手中,如此一来,皇后娘娘手中已有了筹码,且皇后娘娘素来与臣妾不睦,若是将来皇后娘娘为了谋夺太子之位,而暗害臣妾的孩子。臣妾身为人母,不能不防此事。” 询的口气温和了几许,道:“皇贵妃多心了,不论如何,溶儿都是我朝名正言顺的太子。朕昔年为了溶儿的太子之位,不惜亲自赐死了朝中重臣。而今又怎会有随意易储的念头?皇贵妃多心了。” 玉璃的笑色颇黯,道:“臣妾并非多心,而今正是因为皇上看重臣妾母子,故而臣妾母子才会成为后宫众人的眼中钉,且说溶儿并非是皇上的长子到底也不是嫡出。臣妾只是担心。” 询微微摇首,道:“皇贵妃多虑了,说到底,朕也非是嫡出。而朕对皇贵妃的心意,皇贵妃一向是知道的,昔年因着为了顾全母后的意思,朕将后位给了茯若,但其实朕心中最最属意的人选乃是皇贵妃。便是如此,自从润儿薨逝过后,朕绕过了澄儿,直接将太子之位给了溶儿。便是希望皇贵妃有来日能做个圣母皇太后,便是百年之后也有福气与朕一起同葬陵寝。朕的这番苦心,皇贵妃可明白了?” 玉璃不禁骇然失笑。道:“皇上这般言语,臣妾竟无言以对,饶是如此,与皇上身边并肩而立的人终归不是臣妾。而是宋氏。” 询只一字一字缓缓地道:“她是皇后,她乃是朕的正妻,但朕心里待她的情意却是万万不及皇贵妃的,册立她为皇后,无非是为了母后家族的富贵。且皇后入宫多年,着实并无大的错处。” 他的口吻淡漠如烟,玉璃只是无奈一笑,只是淡淡道:“臣妾多谢皇上。臣妾上回瞧着仁元公主出嫁之时,方才发觉,如今公主的容貌倒是和皇后娘娘越发相似了。且她还偏偏嫁入了欧阳氏。” 询闻言不觉冷笑,“怎么,皇贵妃可是得知了什么闲言闲语。虽说欧阳泰昔年曾向皇后提亲,但那已是数十年前的旧事了。且彼时皇后还不过才十四五岁。正是待嫁的年纪,这倒也没有什么的。便是仁元嫁入了欧阳氏。也不过是仁贵妃的主意。且欧阳氏到底是诗礼大族。仁元下嫁她家,才算的体面。” 玉璃蕴了含蓄的笑,“但臣妾听闻欧阳泰钟情皇后许久,便是昔年的求亲已有过数次。如今仁元公主与皇后娘娘生的这般相似。且又成了欧阳氏的儿媳。臣妾只怕是欧阳泰自己心里头添堵罢了。” 询摆手不耐道:“旁人倒也罢了,怎的皇贵妃也会去信这些胡话。” 随即,玉璃跪安离去,询眼底的寒意越发锋利,他只唤过高柱前来,只是冷声道:“皇贵妃所言,可是真有人在后宫这样流传么?” 高柱只徐徐道:“奴才倒也不知,只是淑贵嫔临产前,倒是真有些血虚之症,但奴才细细问过太医,都说淑贵嫔原先的身子亦还算是好,无端端便有了血虚之症,可是罕见。且至于欧阳氏的事情,奴才倒真是不曾知晓啊。” 询的脸色有些难看,是阴阴欲雨的混沌,沉声道:“且去细查此事,只是莫惊动了凤仪宫和长乐宫。至于欧阳氏,朕自会遣人好生去查探一番的。” 高柱只知趣退下。 乾元宫空空的,询独自一人坐着,闭目安神,神色却是颇有些骇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7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到了三月中旬,却是昭惠太后的寿辰将近,因着这是宫中难得的盛事。询与茯若夫妇二人想着昭惠太后乃是母后皇太后,为了顾全孝道,自是对此事大操大办。只在承明殿摆了两天两夜的阖宫大宴。且将昭惠太后的娘家人悉数请进了宫里。场面既是隆重。因着欧阳泰之妻乃是出身上官氏。故而亦到了宫里赴宴。 待得宴席散了,茯若念及着仁元公主,倒是和欧阳泰夫妇言语了几句。那上官氏倒还妥帖,只是欧阳泰见了茯若,只是怔了一瞬,随即便恭敬问安道:“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上官氏亦在一旁如此,随后,茯若只是笑道:“且快快起身,如今仁元嫁入了你们家,本宫和你们便算的是亲家了。倘若还就这般行大礼,便是太见外了。” 欧阳泰只是眼色沉重的瞧了茯若一眼,随即便垂下头。上官氏眼见着,面色平淡,只是温和笑道:“难为皇后娘娘慈心,但倘若不是如此,只怕旁人会指责咱们坏了规矩。” 茯若道:“规矩也不过是给人看的。若是死死守着它,便越发没了意思。” 随意言语了几句,三人便散了。但欧阳泰一直沉静的看着茯若的面容,便如同他第一次见到十四岁的茯若那般。一切都未曾变化。似乎茯若依旧是哪个清秀脱俗的出尘女子。 询在远处不经意看到了茯若与欧阳氏夫妇说话,未知如何,许是原先玉璃给他说的言语,让他起了疑心,许是他放心不下。他心里顿时起了些许阴郁。只是静静吩咐了身边人几句话。 茯若回了凤仪宫,宝带安尚仪上前来茯若褪下些许珠饰。宝带扶着她走到了软塌处,待得茯若卧了上去,便跪下给她捶腿,只是道:“因着昭惠太后的生辰,皇后娘娘可是接连劳累了数日了。” 茯若会心一笑,道:“如今也好了,再是劳累,如今也可轻松了些了。只是眼看着澄儿还未归来。本宫的心里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宝带只道:“皇后娘娘到底是对临海王慈爱,自打他出征,便时常盼着他归来。” 茯若抚了抚手腕,淡淡笑道:“他到底算是本宫带大的,若不是昔年张氏作祟,凭着他是宫里唯一成年的皇子,又是本宫的养子,只怕这东宫之位。”茯若还欲再言,随即只是叹气道:“罢了,罢了。一切都自有定数,本宫又何必再自添烦扰呢?” 宝带垂眸笑道:“好在如今皇上倒是十分信任敬重皇后娘娘的。前朝的许多事也多和皇后娘娘商议。” 茯若略略思忖,才缓缓道:“本宫如今已是快四十的人了,其实对于皇上宠谁这等小事早已全然不在乎了,且如今本宫已是六宫之首。只是眼下后宫有皇贵妃张氏,才是最最叫本宫心烦的,饶是皇上再是信任本宫,其实也不过是愧怍罢了。” 二人正在言语间,忽见外间的太监进来说话:“启禀皇后娘娘,皇上今夜翻了皇后娘娘的牌子。眼下要奴才接娘娘去乾元宫。” 茯若神色冷冷的,只是静静道:“今日又不是十五,且前日皇上才来凤仪宫陪本宫用了午膳,怎的如今又要见本宫。” 那传旨的小太监笑道:“皇后娘娘到底是皇上的正妻。皇上待娘娘也是夫妻情深,故才会时常想着见娘娘一面。” 茯若原本今日便乏了紧了,只是淡淡道:“你且回去告诉皇上,只说是本宫今日身子不适,不能去乾元宫了。改日本宫在亲自去乾元宫告罪。” 安尚仪得了茯若的眼色,只是笑着送了那小太监出去。宝带只是笑着道:“莫非娘娘仍旧在为昔年之事跟皇上置气么?” 茯若斜睨她一眼,只是道:“并非是如此,只是本宫今日着实累的紧了。且皇上召本宫去乾元宫多半又是为了商议朝政或是议论太子的婚事。本宫且想着且过些时日再来思量这些。” 宝带只是带着几个宫女嬷嬷伺候茯若换了寝衣,茯若便打算上床歇息。安尚仪只是上前给茯若端了一碗安神茶。茯若浅浅饮了一口,便搁置在一旁。只是吩咐道:“且都退下吧。只是让守夜的宫女出去守着,其余人都去歇息吧。” 安尚仪便照着茯若的吩咐下去了。茯若正躺在床上闭目神思,只闻得外间一阵嘈杂,却是太监通传道:“皇上驾到。”茯若闻了,心下不喜,只是唤过内殿守夜的宫女芷儿,道:“怎的这个时候皇上到了。”宝带只忙进来给茯若披上了一件宝蓝色宫装,询只大步走了进来,只是道:“原来皇后已经歇息了。看来朕来的不巧。” 茯若福身向皇帝问安,只是道:“臣妾接连这几日又有些乏累,故而早些歇下了。皇上深夜驾临,可有何事?” 询嘱咐了茯若坐下,脸上犹自挂着淡淡的笑容:“朕不过是想着这几日皇后辛苦了,且朕也有些体己话想着和皇后说。便着人请皇后往乾元宫,谁知皇后却打发人走了。朕便只有亲自来了。” 茯若欠身道:“还是臣妾不该,还望皇上恕罪。” 询的语气只是淡淡道:“朕今日且在凤仪宫歇息。”随即便吩咐让人给他宽衣。待得换上了寝衣过后。茯若只是打发了其余人下去。 茯若随着询坐在床上说话,询忽然提了一句,“朕瞧见,今日宫宴的时候,皇后倒是与欧阳泰夫妇言语了几句。” 茯若闻了,只道:“臣妾也不过是关切着仁元的近况罢了。臣妾只有仁元一个女儿。” 询只缓缓道:“朕听说那欧阳泰只一直瞧着皇后,倒是十分神情款款。可有此事。” 茯若只遽然变色道:“皇上便是这般不信任臣妾,好歹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会有这等事。臣妾对皇上的心意皇上是清楚的。为何皇上还要这般来怀疑臣妾。” 询别过脸,只是道:“朕当然相信皇后。只是那欧阳泰钟情于皇后多年。且如今仁元有嫁入了他家,只怕皇后也跟着起了什么旁的心思。” 茯若道:“皇上万万要相信臣妾,臣妾只入宫后,全副心思都放在皇上身上,且臣妾今生今世只深爱过一个男子,便是皇上。且臣妾至今深为憾事便是皇上待臣妾的情意丝毫不及待旁人的万一。臣妾好歹是皇后。” 询倒是默默了,随后只道:“朕到底给了皇后中宫之尊的名位。且后宫诸人,朕最是信任的人便是皇后。便是皇贵妃,朕便是不会同她商议朝政。皇后也要知足。” 茯若冷了半晌,目光中并无半丝温情,缓缓道:“臣妾多谢皇上信任。” 二人再无言语,是夜,茯若良久未眠,询亦是如此,偶尔询转过身来,只是想着将茯若拥在怀里,随即不经意道了句:“再过几日,便是皇后初次入宫的日子。当真是岁月如梭啊。当年皇后才只有十五岁。” 茯若心下五味陈杂,道:“是么?如今臣妾不过是个容颜不再的妇人罢了。” 询的语气似乎含了一缕温情,却又有几分淡薄之意:“如今朕也是四十余岁了。咱们夫妇二人多年相伴,往后若是朕与皇后的年岁都更老了,也可算是白头偕老了。” 茯若黯然道:“但愿如此。也算是成全了臣妾为皇上妻子的一点奢求。” 随后数日,询倒是偶尔会来凤仪宫陪着茯若用膳。只是前朝不知为何,欧阳泰却莫名受了旁人的弹劾,询也不过问缘由,只将他软禁在家,便是仁元公主,已是下旨接回了宫中。一时间宫内传的沸沸扬扬,嫔妃们私下里亦有议论。仁元公主照旧被送回了坤华宫随仁贵妃同住。 过了三日,询只是下旨去搜查欧阳府,隔了一日,询只下旨将欧阳泰下狱。罪名却是以私交外官以及任上亏空。倒也并未连累其余人。 此事传到长乐宫,昭惠太后正和宜贵妃说话。问了此事,她只正了正高椎髻上的珊瑚银珠簪子,随后才缓缓道:“张氏到底是有本事的,原本皇后已然回宫了。没曾想如今还是又生出这样的波折。” 宜贵妃在旁缓缓道:“如今欧阳泰下狱,想必皇上是动了真怒。臣妾只怕若是皇上再次将皇后赶出宫外。那便不好了。且这回的事,兴许真是让皇上抓到了什么错处。” 昭惠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只是静静道:“眼下皇帝虽说将欧阳泰下狱,但仍未将皇后禁足,倒也还好,只是若是留着皇贵妃在旁挑唆,只怕皇帝改了心意便难办了。” 宜贵妃道:“臣妾听闻这回上奏弹劾欧阳泰的人乃是原先张仁安手下的人。如此看来,亦是受了皇贵妃的指使了。” 昭惠太后眼中掠过一丝狠色,缓缓道:“待得了结了此事,哀家也该寻个法子除了张氏了,只要她一死,这后宫也能安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8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次日,询下了朝便往凤仪宫赶来,宫苑之上那重重叠叠的琉璃瓦。日头正好,却是越发照的流光溢彩。茯若这几日心下甚是焦虑,便是仁元公主回宫,她亦是从未去坤华宫瞧过她,连六宫嫔妃的问安也是免了,心下只是郁郁。 询入了内殿,茯若只屈膝迎了下去:“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询瞧着茯若神色颇有几分憔悴,情知为了欧阳泰的事,她心里到底已是不好受,只是温和扶了茯若起身。只是叮嘱了旁人下去伺候。 他只是蓦然轻叹,缓缓道:“如今皇后心里可是万分的不好受,但朕贵为天子,皇后乃是国母,若是旁人对皇后有什么私心,朕是断断不能纵容的。” 茯若只是低低叹气道:“臣妾无辜,还望皇上万万要相信臣妾。且欧阳泰乃是朝中重臣,又是仁元的公公,若是皇上将他治罪,往后仁元在欧阳府又如何立足。且欧阳泰虽说向臣妾求亲,但那早已是多年前的旧事了。皇上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询凝视着茯若,只冷笑道:“虽说求亲乃是陈年旧事,但朕派人去欧阳府查抄的时候,可是翻出了不少的东西。若不是为着这些,朕还断断不会将他下狱。” 茯若心下愈发生出一丝丝寒意,只是沉静道:“皇上搜出了什么?” 询沉默片刻,只是缓缓道:“梦中未必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这原是朕派去的官员从欧阳泰的字画上看到的,且那字画上旁的什么都没有,只是单单画着茯苓与杜若。茯若不正是皇后的闺名么?且这两句乃是何意,朕相信皇后自然是知道的。朕到底是小瞧了欧阳泰,没曾想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依旧对皇后念念不忘。” 这一句虽说询说的淡淡的,但茯若不禁想起在宫里多年的寂寞岁月,又想起询待她多年的冷遇,而在宫外,还有一人却是这般思慕她,心下五味陈杂,只是勾起了满眼的泪。只是缓缓道:“臣妾到底是给皇上蒙羞了,还望皇上降罪。” 询的声音渺渺响起:“这原不是皇后的过错,朕自然不会怪罪皇后,且朕从西京行宫将皇后接回宫的时候便说过,皇后永远是皇后。朕心里永远相信皇后。只是那欧阳泰朕是决计不会饶恕的。” 茯若心下紧了几分,只是淡淡道:“皇上打算如何来处置欧阳泰。” 询的神情只淡漠得仿佛日暮时的一带脉脉的云烟:“怎么?难道皇后还关切他不成?皇后可要万万记得,不论如何,皇后乃是朕的妻子,倘若皇后心下向着旁人。那便是对朕不忠了。” 茯若沉吟片刻,朗然道:“臣妾还望皇后到底宽恕了欧阳泰,好歹他是仁元的公公,且此事便是传将开来,臣妾与皇上的颜面也会不好看。” 询冷哼一声,“皇后此言,不过是为了欧阳泰开脱罢了。朕虽说相信皇后,但还望皇后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任才是。若是皇后执意向欧阳泰求情,朕只怕要相信旁人所言,其实皇后对欧阳泰也有些许情意。那便让朕难做了。” 茯若只无声地冷笑:“旁人所言,究竟是谁人给皇上挑起了这些事?是皇贵妃张氏么?皇上口口声声说相信臣妾,但为何听了旁人的言语。便开始对臣妾起了疑心?且皇上疑心臣妾。难道皇贵妃便是对皇上全心全意的么?臣妾实在不懂这些。” 询只摇头道:“皇贵妃自是不会这般,朕待她是极好的,且朕也能感受的出来,她是深爱朕的。便是这样的两情相悦,让朕觉得皇贵妃待朕的真心。而这些,朕在皇后身上可是看不到的,虽说朕十分信任皇后,但那不过是朕对于皇后愧怍之心罢了。” 茯若闻了,一颗心难过得如同被浸在滚水里反复地揉着搓着,那最后一滴血都亦被洗净。最后只是虚弱道:“皇上待皇贵妃到底比臣妾更好,皇上深爱皇贵妃,皇贵妃亦是如此。两情相悦。”茯若含泪冷笑两声,“皇上嘴上说信任臣妾,但皇上心里可有真正关心过臣妾?” 询微微犹豫,别过脸道:“朕自然是关心皇后的,你到底是朕的妻子。” 茯若只是反问道:“那么皇上可有关心皇贵妃那般关心臣妾?” 询只是动容道:“朕关心皇后,那自然也关心皇贵妃,那这其实是不一样。朕待皇贵妃更多是男女情爱,而皇后,”询微有不愈,缓缓道,“且更像是相谈朝政之人。皇后是个贤妻。这点便是先前的薛氏与徐氏也是丝毫不及皇后的。” 茯若只缓缓地浮上一层稀薄的笑意,道:“相谈政事,商议朝政。原在皇上的眼中,臣妾不过是跟那些个大臣一般。” 询缓缓起身,道:“皇后到底要体谅朕,后宫嫔妃不得干政,朕为了皇后,连这祖宗的规矩都给忘却了,难道皇后还不知足么?” 茯若强忍泪意,只是清冷道:“臣妾多谢皇上厚爱,但臣妾只求皇上一件事,倘若皇上真要治罪欧阳泰,臣妾只想去瞧瞧他,有些事,臣妾也想亲口问问他。” 询“嗯”一声:“好,朕答允皇后,待得朕想好了如何处置他,只会亲自派人来通知皇后,到时候,皇后自行向大狱里去便是了。你是皇后,料想也是没人敢阻拦的。” 询只是缓步向外走去,茯若只是不经意问了句:“皇上要去何处?” 他只是冷然道:“永安宫,朕今日来凤仪宫,只是想着宽慰皇后一二。且朕已有多日未曾见到皇贵妃了。朕只想去看看她。” 茯若心下冰冷到了极点。只是颤声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得询走后,安尚仪原本打算进来伺候,茯若只是摆了摆手,随即安尚仪有让人出去了,茯若一人留在内殿,不住抽泣了起来。 彼时,永安宫内宾客盈门,因着茯若这几日并不大出门,且亦免了其余嫔妃的问安,故而六宫嫔妃大多都来永安宫。且因着欧阳泰被下狱之事,六宫已是流言四起,有不少好事的嫔妃,只在揣测何时茯若会被废位。 玉璃坐在上首,黎昭仪坐在下首,其余还有一些新近入宫的嫔妃,玉璃一袭红衣,煞是华丽,且上头绣着金丝银线,显得整个人十分富贵。发髻上的七宝珍珠步摇,磷光闪闪。而一旁的宜贵妃的装束却是简朴的多了。 玉璃只是笑道:“如今瞧着宜贵妃,本宫只是想着若是自己的端懿也下嫁了,自己往后在宫里也会觉得无聊了。但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 宜贵妃笑道:“臣妾早些时候觉得不舍,如今想着也倒还好了。且左不过每月她可以回宫来小住三五日,臣妾倒觉得也够了。” 黎昭仪只是接口道:“且如今皇贵妃膝下还有太子殿下,便是端懿帝姬下嫁,只要往后太子妃娶进宫来,难道皇贵妃还怕无聊么?” 玉璃只是假意笑道:“昭仪妹妹这话说的轻巧,太子妃岂是随意娶进宫的,若是皇后娘娘不拿主意,光是咱们在这干着急,又有何用。” 沈婕妤只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谁知道皇后娘娘还能不能平安无事,且不说她先前已被皇上赶出去一次,若是如今又出了差错,只怕这凤仪宫,便真真是要皇贵妃去住了。” 玉璃微微正色。道:“沈妹妹且仔细些,若是被旁人知晓了,你莫不是想去慎刑司么。” 众人正在说笑,骤然间,询只走了进来,玉璃只和旁人一齐问安。询只遣了其余嫔妃下去。唯独留下玉璃一人。玉璃情知有事,只是问道:“皇上今日是怎么啦?怎的这会子便到了永安宫了。” 询只道了句:“朕方才从凤仪宫过来,想着如今心下烦得紧,皇后那边朕不想待了,所以才来了永安宫。” 玉璃只笑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心下自然是不好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9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次日,刑部对欧阳泰的罪证倒是悉数呈上了乾元宫,询随意翻了翻,都是些私交外官,任内亏空的罪责,只是随意撂下一句话:“瞧在他一门忠烈,他的家眷一概保全,至于他本人,且赐他毒酒便罢。待得这件事了了,欧阳府的软禁也该解了。”询似乎是疲倦极了,只是斜斜支在青玉案上,如玉山倾颓,伏几醺睡。 他正欲合眼,却见茯若翩然而至,姿态清远,笑意端庄,一袭大红色织锦宫装,一对碧玉东珠耳坠倒是在华贵中显出了些许的清丽。询见了只是含笑道:“皇后来了,朕方才已经下了旨意,赐欧阳泰毒酒,算是留他一条全尸,若是皇后想着去送他一送,这几日便可。他暗暗思慕了皇后这些年,朕相信皇后亦有不少的话要亲口去问问他。” 茯若不禁冷笑:“左不过便是些轻微的罪名,皇上何至如此,且不论欧阳泰乃是百年世家,到底也要瞧在仁元的面上,且说他私交外官,任内亏空。那为何单单要处死了欧阳泰,而不是旁人。且这些罪名照着我朝律例,原本都不过只是些流放的罪责,皇上缘何要这般不留情面。” 询点点头,道:“朕相信皇后定然知道,为何朕一定要杀了欧阳泰,皇后到底是朕的妻子。朕贵为天子,他动了这样的心思这么多年,朕岂能容他。” 茯若无神抚摸着发髻上冰冷的金线坠珠流苏,缓缓道:“皇上明鉴,臣妾与他之间是清白,还望皇上三思,到底宽恕了他。” 询的神色登时含了几分怒意,只是冷冷道:“清白?倘若当真清白,朕今日不过是赐死一位臣子,皇后为何要来替他求情?莫不是他当年曾向你求亲,你无以为报,如今便只有替他求情了么?” 茯若心底一片哀凉,道:“臣妾只是不愿意见到皇上错杀忠臣,让皇上背负骂名。” 询静静地看着她,眼波并无一丝起伏:“朕倒是时常想起皇后昔年初次进宫的时候,是那般的清秀脱俗,朕当时是真心爱慕你的,只是如今朕与皇后都已经回不去了。皇后无须在多言了,往后皇后仍旧是皇后。只是这件事朕的心意已决。” 茯若淡淡道:“皇上容不得欧阳泰无非是因为臣妾。” 询的声音沉稳而笃定,并无一丝迟疑,只阴郁道:“不错,朕便是因为皇后才痛恨他,恨他暗自思慕皇后。皇后乃是国母,乃是朕名正言顺的妻子。朕是定要杀了他的。” 茯若闻言,身子仿佛被落进了冰冷的河水中,周身凄寒彻骨。只是苦笑道:“这些都是旁人的污蔑罢了,臣妾在深宫之中从来不知这事。皇上口口声声说臣妾乃是皇后,乃是皇上的妻子,为何皇上从未相信过臣妾。宁可去相信旁人的闲话。” 询只是冷冷闪过茯若一眼,道:“这样的事情,朕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且说若不是因为朕相信皇后,如今下狱之人怎会单单只有欧阳泰一人。还望皇后不要辜负了朕的苦心。” 茯若的心如同覆着厚厚的冰,寒冷而沉重:“皇上如今可曾还有一丁点的心思在臣妾身上。于皇上而言,臣妾不过是一件摆设而已。皇上何曾真心深爱过臣妾。臣妾只是皇后,而皇上心里真正看做妻子怕是另有其人。” 询的神色掠过一丝迟疑,只是默默了半刻,便再无一言。 茯若只感到震腑之痛,沉重道:“或许皇上不该听从仁惠太后之言,册立臣妾为后,亦或是臣妾一开始便不该遵从仁惠太后之命入宫为妃。如今的臣妾与皇上不过只是一对怨偶。” 闻了茯若沉痛的话语,询的语气有了些许的温和,他只道:“这世上的事原本便是极难预测的,朕原先以为皇后的性子不过是有些清冷自持罢了,如今才觉得皇后的清冷之中更多的却是傲气。” 茯若凄然笑道:“然在皇上的眼中,臣妾的傲气不过是让皇上愈发生厌的桀骜不顺罢了。” 询只是无奈的摆摆手,示意茯若下去。 她怔了片刻,才缓缓起身,道:“待得这件事了了,且送仁元出宫吧。” 凤仪宫沉静如水,沉闷而邈远。茯若坐在榻上,安尚仪在一旁伺候,茯若瞧着可怖月色,只是冷冷道:“如今宫里头不太平,你们最近也要仔细些,那张氏是铁了心要除了本宫的,如今这件事,已是让皇上对本宫失了耐心,若是再出了旁的事,本宫怕是便要守不住这凤仪宫了。” 安尚仪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近日来得知了一件事。高公公遣人在暗地里调查御膳房的宫女,但是这件事倒是并未惊动道司膳与掌膳。只是那御膳房的典膳被叫去问过数次,这件事乃是奴婢上回去坤华宫替皇后娘娘传话偶然间见到的。莫不是皇上对于淑贵嫔之死有了什么疑心?着人在暗地里调查。” 茯若双眸微扬,只是静静道:“原来竟有这种事,那高柱乃是皇上身边的人,看来这件事错不了,定然是皇上起了疑心,不然他不会无故让高柱来查这件事。好在被你暗中瞧见了,如今看来,本宫倒是要生个法子来应对了。” 安尚仪道:“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张氏结怨已深,奴婢只是忧心此事莫不是皇贵妃张氏在旁挑唆的。且前番弹劾欧阳大人的事,便是张氏一族的人所为。” 茯若神色肃杀,冷冷道:“那不过是皇上的授意罢了,皇上心里早已起了疑心。张氏不过是赶巧得了皇上的意罢了。只是如今本宫已是难做,若是再捅出了淑贵嫔的事情,本宫便真真是要走到尽头了。” 安尚仪道:“奴婢曾听人说,昔年皇后娘娘在西京行宫之时,宫里原是皇贵妃主事,而淑贵嫔与皇贵妃一向多有不和。” 茯若微微颔首道:“这倒是提醒本宫了,且将祸水引到永安宫去,至于御膳房的人,司膳乃是本宫一手提拔的,至于那掌膳,倒是只有委屈她了。还望这件事能够灭了张氏的气焰。” 二人正在言语间,宫外有人来报,昭惠太后来了,茯若只连忙起身前去迎接,昭惠太后入内,只是笑道:“皇后许久不来哀家的处了,哀家在长乐宫里头闷得慌,如今便只有出来找皇后说说话,解解闷。” 茯若只是吩咐了安尚仪下去伺候,又亲自扶了昭惠太后上座,只是道:“臣妾给皇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 昭惠太后只是让洪尚仪扶了茯若起来,茯若静静侍立在一旁。倒是昭惠太后说了句:“如今前朝出了那件事,皇后心里想必定是极不好过的,这倒是提点了哀家一件事,那张氏一日不除,哀家与皇后便一日不能心安。” 茯若只是笑道:“臣妾何尝不知皇太后深意,只是皇上待她情深义重的紧,且臣妾与她又是素有嫌隙,若是臣妾出手,只怕是皇上生了疑心。” 昭惠太后沉稳笑道:“淑贵嫔那件事,皇后做的倒是很利落,杀母夺子,如此一来,皇后便有了能与皇贵妃抗衡的棋子了。” 茯若不曾想昭惠太后竟是得知了这件事的。险些站不稳,多亏了身边的洪尚仪扶住了她,只是静静道了句:“皇后娘娘到底要当心身子啊。” 昭惠太后道:“哀家倒不是想着来追究皇后的过失,只是如今这件事,咱们到底要寻个法子怪罪到张氏的头上去,哀家在前朝已然布好了局。张氏家族被铲除指日可待,只是这件事,若是能以推到张氏头上,哀家也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茯若闻了昭惠太后的言语,心下略略宽心。只是道:“臣妾多谢太后。” 随即,昭惠太后只是笑道:“倒也不必谢我,只是除了张氏过后,溶儿的太子妃人选可要让哀家决定,皇后不许再插手这件事了。只是安心做你的六宫之主便是了。” 茯若恭顺笑道:“这是自然,虽是臣妾乃是后宫之主,但臣妾的权柄还不都是皇太后给的,且太子娶谁做太子妃,臣妾在意那些事做什么?” 昭惠太后举眸良久,方才道:“如此也好。皇后知道便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0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茯若行走在宫城内不尽的长街上,夜路漫漫。因着询的旨意,已将欧阳泰从宫外的大狱迁到了宫内的慎刑司。即便明日的赐毒酒,亦是在此处。只算是给他留的最后一丝体面。入了慎刑司。茯若迟疑了片刻,还是托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前行。 行到了尽头,只见一人身着囚衣,独自坐在地上沉思。他的身上有几处血迹。显然这几日他受了极重的刑罚。他的神色死寂,闻得脚步声,只是缓缓抬头,见得是茯若,只是浑身颤了颤,喃喃道:“皇后娘娘,您怎的来了此地?” 茯若沉沉点头,语气颇有几分潮湿:“看来你这段日子倒是受了不少的苦了。若说你是为了本宫,那原是不值得。” 欧阳泰只是定定一笑,道:“今日早些时候,皇上派人来宣旨了,明日便会将臣赐毒酒。臣这一生,原算是极好的,只有一件,唯这一件事,若是能如了臣的心意,那才好,只是怕是再也不能了。” 茯若只是叹息道:“当年你向本宫求亲,本宫心中只觉得诧异,当年我们不过是随着家眷在寺庙中匆匆见了一面。怎的你不日便来求亲了。本宫当时只想着八成是你家长辈拿的主意。后来才晓得,这原是你自己央求了你父亲的。” 他只是眉眼平和,语意清单而坚决:“臣如今这不记得着许多事,只是想起第一次瞧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当年娘娘才十四岁。那种清秀脱俗的样子。便是那样,臣才奢求希望可以向您求亲,若是当时臣的心愿得尝,那便是太好了。” 茯若只是微微浅笑:“本宫如今也是三十六岁的妇人,且自皇上登基,仁惠太后与本宫的叔父便商议要将本宫充入后宫,如若不然,兴许早早的便允了你家的亲事了。或许,本宫今日和你的种种,都有大有不同了。” 欧阳泰温和笑道:“只是臣敢问皇后娘娘一句,您这些年在宫里头过得好么?” 不尽的温软与痛楚,密密匝匝刺入茯若的心扉。她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好与不好,其实都是那样,不论如何,本宫都是皇后。本宫是皇上的妻子。且本宫一生中唯一深爱的男子便只有皇上一人。至于宫中岁月大抵如此,不过是日日都是煎熬罢了。” 欧阳泰微微一笑:“那副字画原是臣写了许久的,每每瞧着,心里便会想起皇后娘娘。心里总是不住在想起,若是臣当年能有幸娶了娘娘为妻,那该有多好。” 茯若心尖只如同有撕裂一般的疼,不曾想眼前这个男子,却是生生钟情了自己这么些年,自己在宫里形单影只的时候,宫外还曾有个人却是这般生生思慕这自己。而如今的种种,却早已是成了定局。茯若只是恬静笑道:“为了本宫,原是不值得,你家中有一位妻子,且她出身极好。你该好好待她才是。”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太监拿着酒来了,只是尖利道:“时辰到了,且送他上路吧。” 茯若回过神,还是喝退了那太监,只是道:“且待本宫与他再多说一刻,皇上那儿,自有本宫去担待。” 那太监原想着申辩一二,但瞧着茯若神色不善,便讪讪退了下来。 茯若复又道:“本宫再和说上一刻,便要回宫去了,想必皇上此刻还在凤仪宫候着。”茯若冷冷一笑:“皇上想必此刻定在盘算着本宫和你说了些什么?他嘴上说着最最信任本宫,其实心里还不是时时刻刻防着本宫。” 欧阳泰摇头道:“似乎,皇后娘娘觉得皇上对您并非真心相待。” 茯若只是凄然笑道:“他若是待本宫有丝毫真心,何至于有今日之事了,他的真心早已给了旁人,兴许他待本宫的心意还不及你待本宫的一半呢?” 欧阳泰闻了,只是面有愧疚之色,“臣提起让娘娘不悦之事了。” 茯若凄然唏嘘,“这原是事实,其实本宫已然悔了,若是当年未曾听从家中的安排入宫,而是嫁给了你,兴许今日的种种都会有不同,本宫和你都不至于过得这般困顿。” 欧阳泰深深呼吸道:“臣原该去多求几次的,兴许多求几次,你的叔父便会心软。” 茯若强忍泪意,只是缓缓将酒杯送到欧阳泰的面前,沉痛道:“你且上路吧,时辰也不早了。” 欧阳泰轻轻一笑,眸色蕴了些许悲凉的意味,道:“由皇后娘娘来送臣上路,臣这一生也都值了。只是臣的家眷,还望皇后娘娘定要保全。臣的妻子,臣到底是负了她的。” 茯若淡淡道:“好,本宫答应你。” 他举杯一气饮尽,面色只是渐渐平淡下来了,茯若心酸楚的几乎被融尽,依旧强忍着泪意,缓缓道:“你这一生算是枉费了,为了本宫这样的人,原是不值得。” 他似乎用了最后力气,只是缓声道:“值得,在臣眼中,皇后娘娘永远都是那个清逸出尘的温婉女子。”言毕,鲜血从他的唇渐渐渗出,他的神色痛苦,眼色却是定定瞧着茯若,一如以往的沉重与温暖。 茯若再也止不住泪意,只上前拥住他颤抖的身体,泪水终于滚落下来,凄然道:“你这一生原是被本宫误了。本宫对不住你。” 忽而,他的手握住了茯若的手,只道:“臣在死前,能以见到自己思慕了一世的人,这已然算是值了。臣在许久许久以前,就想着这样握住娘娘的手了。” 他的气息已开始仓促了起来,“臣的儿子到底是有福的,仁元公主生的与皇后娘娘当真是像极了,且她们的感情亦是极好的。” 茯若含泪一笑:“皇上昨日已解了欧阳府的看管,便是仁元,皇上也已将送回欧阳府了。” 欧阳泰拼力绽出一片雾样的笑意:“如此便好。” 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去,缓缓地,他整个人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他的身体亦开始失去了热度。 茯若缓缓起身,向外走去,却是安尚仪和宝带在外候着,见着茯若身上的血迹,安尚仪只关切道了句:“娘娘,事情可都妥了。” 她只沉静道:“欧阳泰已然饮了毒酒自尽,皇上呢?现在何处?” 宝带难堪的低下头,道:“皇上今日去了永安宫,想必此刻怕是歇下了。” 茯若的心思早已如冰冷的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道:“知道了,且去传话,只说本宫明日要和皇上一同用午膳。且让皇上务必要到,若是皇上不来,那本宫便自己亲自去乾元宫了。” 回到凤仪宫内殿,茯若只无声哽咽,一层层的悲翻涌上心头,酸痛不可遏止,泪水潸潸而下。自己爱了一生的男子,到底不在意自己,而爱了自己一世的男子,却被自己杀了。泪珠落在皇后的鸾凤华衣之上。 安尚仪悄然立在茯若身后,低声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已将查明,皇贵妃张氏在坤华宫中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且那宫女极得仁贵妃信任,想必仁元公主下嫁欧阳府,指不定便是皇贵妃先前的算计。再者,皇上密令高公公查询淑贵嫔之事,亦是皇贵妃所为。” 茯若只点了点头。 安尚仪忧心道:“皇贵妃意在后位,屡屡陷害,皇后娘娘到底要仔细啊。” 茯若心下恨极,面上却是冷冷的,淡淡道:“本宫知道了,本宫与皇贵妃争斗多年,如今也是时候了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1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欧阳泰死后,询只是照例让欧阳府将他的尸身带回去安葬,倒也并未格外的为难,且又擢升了欧阳桓的官职为从三品的国子祭酒。便是欧阳泰的遗孀上官氏,已是破例被封为正二品诰命夫人,而对于茯若,询的关切却是一切照旧。似乎这关切的背后,还隐隐含着一丝的愧怍之情。 茯若偶尔晨起临镜自照,只是发觉鬓角的发根隐约可见霜色,眼角,已有细腻缠绵的细纹横亘其上。茯若不禁对着身边的安尚仪凄然笑道:“如今本宫才真真觉得自己开始老了,兴许再过些时日,本宫回满头白发也未可知啊。” 安尚仪只是笑着回道:“皇后娘娘切勿担忧,依着奴婢看着,娘娘多半只是太过于伤心了。且这些时日,皇后娘娘膳食亦未多用,每每宫女们呈了膳食上来,皇后娘娘只用了几口便撤了下去。饮食不佳,加之皇后娘娘为了太子爷的亲事,日夜悬心,怎能不见白发呢?” 询这些时日多事宿在玉璃宫中,宫中皆知皇后与皇贵妃分庭抗礼,然而,如今,茯若也不得不承认,凤仪宫的明媚到底是不如永安宫了。 乾元二十年七月,京中已有数月未曾降雨,询为此倒是颇为焦心,朝中大臣多有上奏请求询前往行宫祈福降雨。询思之再三,倒是允了此事。唯有一事,让朝中大臣议论纷纷,询此番出宫祈福,照着祖制,原是应有皇后与之同行,而询却带着玉璃前往。对外只是宣称皇后宋氏身子不适,不便远行。 茯若得知了此事,只悄然一笑,目光幽幽如一息烛火:“这样的凉薄之事,本宫也不是头一回遇着了,且说他心里何曾真心把本宫看做皇后,且又出了欧阳泰之事,皇上嘴上说着相信本宫其实还不是生了疑心。多半张氏又在他耳边吹了不少的枕边风。” 一旁的仁贵妃苦笑道:“娘娘到底看淡些,原先欧阳大人的官职如今给了禧皇贵妃的族人了。只怕不过多日,整个朝廷便都是她张氏的天下了。” 过了三日,询正式带着玉璃出宫,临走前夜,询倒是来了凤仪宫陪茯若用晚膳,二人似乎倒是又生分了许多,询亦未开口提及欧阳泰之事,只是寡淡着语气,随口叮嘱了茯若几句要好生打理六宫,有言语如今乃是暑热天气,未免嫔妃中了暑热,问安等琐事倒是可以免了,且又要注意侍奉昭惠太后。一番话下来皆是如此。茯若冷冷淡淡的回了几句。 只是说了这许多事,询才淡淡道了句:“似乎这些时日,皇后的心里很是不好受?” 茯若只含笑道:“皇上多虑了,臣妾这些时日左不过是在忧心六宫事务罢了,且如今溶儿也一天天大了,择选太子妃之事非同小可,便是昭惠太后亦是问了臣妾数次,臣妾思之再三,倒是觉得棘手了。” 询只颔首道:“朕说的可不是此事?朕相信皇后心里有数。” 茯若不禁笑意轻绽:“臣妾已向皇上表明了臣妾的决心,且不论旁的,便是他的毒酒也是臣妾亲自递给她的。莫非皇上还是不肯相信臣妾么?” 询只轻轻颔首,眉心微动,怒气便不自觉的溢出,“朕闻得皇后此言,到似乎有些怨怼之意,皇后到底是朕的妻子,且朕宠幸旁人乃是朕的事情,若是皇后因此而生妒,便是皇后的过错了。” 茯若不禁愕然道:“怎会?臣妾何时有过嫉妒后宫嫔妃的举动,且不论皇上一向算是雨露均沾。后宫之中倒也并未有过多的争风吃醋之事。” 询的眼色有有冷冽的怒色:“皇后的心思到底不只朕一人。皇后心里或许还在怨恨昔年朕的过错。” 茯若不禁大惊失色,只是俯下身道:“皇上明鉴,臣妾从未对皇上有过怨怼之意,还望皇上相信臣妾。” 询的面色阴沉如晦,只起身向外,一言不发。宝带入内将茯若搀扶起,安尚仪亦是上前来照应一二,宝带道了句:“皇后娘娘到底要仔细啊,以免皇上当真对娘娘生了怒意,若是如此一来,娘娘昔年的心血便都悉数废了。” 茯若冷笑侧首道:“本宫早已熟知皇上的性子,眼下本宫且要到底示弱些,不论如何都要先熬过这一阵子才好。” 安尚仪道:“皇贵妃张氏想必是忌惮皇后娘娘所甄选的太子妃人选不合她的心意,故而才在皇上面前数次离间,怕是要让皇上与皇后失了信任才是。如此一来,太子妃选谁家的女子,便是皇贵妃的主意了。” 茯若只意味深长的一笑:“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皇贵妃她自然是要紧紧攥在自己手上的,若是选了本宫这边的人。怕是往后皇贵妃心里头有的添堵,既是如此,倒不如皇贵妃先行裁夺了才好。” 安尚仪及宝带垂首退下,茯若拿起一口水烟,缓缓吐纳了几口,在烟雾缭绕中神色倒是甚为安详。 兴许是入了夏且又接连不下雨,长乐宫原本枝繁叶茂的大树倒是显得萧条破败了些,便是宫外种植的鲜花,都是显得有些几分褪色。茯若行到门前,只是对着看门的小宫女道:“宫外的话倒是破败了,且去吩咐了花匠前来打理一二才好,太后娘娘素来是看重这些的。” 那小宫女只是唯唯诺诺的去了,严尚仪迎了出来,只是躬身福了福:“皇后娘娘来了,太后娘娘正在里头看书呢?” 茯若入了内殿,只是照常给昭惠太后问安。 昭惠太后只温和道:“皇后请起。” 茯若的语气颇有自伤之意:“如今皇上带了张氏出巡,本宫想着在凤仪宫里头闷着倒也是无聊,倒不如来长乐宫陪皇太后说说话,倒是尽了臣妾的本分。” 昭惠太后两鬓似乎已是花白了许多,便是眼角眉梢的皱纹,也比之茯若初入宫闱之时要多出了许多。她只淡淡道:“张氏那狐媚子倒是会来事,哀家听人说,她已在和皇上说起光州傅氏的女儿的身世,想必她定是看上了她家的女儿,想着给她儿子娶回来,为防着咱们插手,她自然是要先让皇帝与皇后生分的。如此一来,太子妃选谁,可算全是她一人的主意了。便是哀家也不能置喙一二了。” 茯若只是神色沉静,道:“臣妾无能,一辈子都不得皇上的心意。否则有怎会让旁人三言两语便叫皇上对臣妾生了疑心?” 昭惠太后颔首道:“御膳房的事儿,哀家已全然摆平了,只是寻个时机嫁祸到永安宫去就是了。这样也好,拿着清漪的性命来换张氏,便是皇帝得知了,也定然会觉得张氏不克恕了。” 茯若心下震了一下,只是淡淡道:“只怕皇上不信,若是不能一举除了张氏,往后便真真是要难做了。” 昭惠太后轻叹道:“单单这一件事自然是不行的,咱们眼下且要蛰伏起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在她儿子登基之前除了张氏便好了。” 茯若只是点头道:“怕是未到那一日,臣妾与太后便先被张氏算计了,且臣妾已被她算计过一次了。” 昭惠太后神态冷漠,冷声道:“欧阳泰那件事,皇后做的倒是很是利落。难为他思慕了皇后这些年,皇后竟也忍心。” 茯若深深凝眸,道:“臣妾是皇后,旁人对臣妾的真心只会害了臣妾,且皇上已然对臣妾生疑,若是臣妾不自保,难道要臣妾被废黜后位,让张氏成了后宫之主,难道昭惠太后便能心安么?” 昭惠太后冷哼一声,道:“很好,皇后的果断决绝倒是比旁的女子好的多,便是哀家亦不得不佩服皇后了。” 茯若缓缓道了句:“还望皇太后好歹留心,断断不可放过那张氏,臣妾的一生已被她断送。要她死,臣妾才能甘心。” 昭惠太后漫不经心的一笑:“这个自然,哀家当年对纯献皇贵妃也是这个心思,只是如今的张氏,可比昔年的纯献皇贵妃要难对付的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2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宣和二十年八月初,因着询和玉璃的出巡,许是天宫见怜,许是酷暑将近,持续甚久的干旱终究结束了,从八月初四开始变接连下了十日的大雨。倒是滋润了京城早已干涸了许久的土地,便是原先上林苑中颓败的花卉也显得鲜妍了些。 询与玉璃是在八月中旬的时候归来的。询待她依旧是如同以往那般,虽说不算是格外的恩宠优渥,但眼神言语间,又似乎由着一种数十年的情分在。 茯若照例领着六宫嫔妃在乾元宫门外候着,询见了茯若,帝后二人只是淡淡寒暄了一两句,玉璃倒是盈盈下身给茯若行了礼,茯若见她身上皇贵妃的服饰上的纹样为凤穿牡丹。整件服装在鲜艳的艳红缎地上,绣八只彩凤,彩凤中间,穿插数朵牡丹。牡丹的颜色处理得净穆素雅,色彩变化惟妙,煞是华丽,直逼着茯若明黄镶红边的波纹的云锦宫装了,许是茯若许久的抑郁,便是凤袍的纹样亦显得有些微微黯淡,娇小玲珑的碧色兰花却是依旧鲜艳刺目。 茯若碍于询的面子,只是温和笑道:“皇上和皇贵妃到底是心诚,如今这也开始降雨了,便是皇太后也说如今可以省了不少的心思了。” 询淡淡道了句:“如此也好,只是难为皇后这些时日打理六宫了。” 六宫嫔妃只是照常给询问安,询随后只是让她们先行散了,只是吩咐了茯若及玉璃随她入了乾元宫去。 乾元宫的内殿大气开阔,南北长窗对开,借着这些时日的降雨,倒是给里头添了一股清凉之意,询只是如常坐到了正中的软塌上,茯若随后已是坐到了软塌的西侧,玉璃在一旁垂手侍立,询瞧着,只让小太监去给玉璃搬了一个椅子来,随即才道:“朕如今觉得太子的婚事倒是耽搁不得了,且朕与皇贵妃在途中已是商议了一二,只等着回宫再与皇后商谈。” 茯若缓缓拢着头发,淡淡笑道:“却不知皇上和皇贵妃相中那户人家的女儿?” 询不答话,却是玉璃盈盈笑道:“却是光州傅氏家的女儿,乃是朝中观文殿大学士傅万吉的幼女。且光州傅氏也算是世家大族,自惠宗朝开始便在朝为官了。且安惠长公主不也是下嫁了光州傅氏,若是这般论起来,她家的女儿倒也担得太子妃的位子。” 茯若沉静这眼光打量了玉璃一眼,只是徐徐道:“既是如此,皇上和皇贵妃都已有了主意,本宫倒也觉得极好,权且选那傅家的女儿。只是昭惠太后那儿?皇上也该去给太后娘娘言语一二。到底也要顺着太后娘娘的意思。” 询只是点头道:“朕倒是先想到了这一层,不过既有安惠这一层关系,料想昭惠太后应该不会反对,且明日皇后与朕一同去长乐宫向她问安时,再给她说这件事吧。” 随即,询只是示意茯若与玉璃二人出去,高柱上前来询问今夜由哪位嫔妃侍寝,询思量了一下,只是翻了沈婕妤的牌子。 茯若玉璃二人退出了乾元宫,只在长街上走路,倒是玉璃沉不住气,先行道了句:“难为皇后娘娘为着太子妃的事情费神了许久,如今皇后娘娘先前的功夫也算是悉数白费了。到底是皇上不够宽仁,早知如此,又何必要皇后娘娘费心了。” 茯若睨了玉璃一眼,浅浅笑道:“本宫到底正宫皇后,自己的儿子娶亲,本宫这个嫡母自然是要费心的,且说便是选了傅家的女儿又能如何,便是将她从正门抬进来过后,她也是要先到凤仪宫向本宫这个嫡母问安,随后才去皇贵妃的永安宫。”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的儿子自然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儿子,只是臣妾到底也是他的生母,若是将来臣妾的儿子荣登大宝,宗法名分到底是及不上骨肉血亲的。” “大胆,难道皇贵妃眼下敢来威胁本宫不成,你便不怕被皇上知道皇贵妃这般的心思。且皇贵妃莫以为把持太子妃的人选便能胜券在握,且不论昭惠太后那边还未同意,便是太后应允了,皇贵妃到底莫忘了,安惠长公主乃是昭惠太后一手养大的,光州傅氏的人会亲近本宫与昭惠太后还是会亲近皇贵妃,你可要仔细掂量。切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 玉璃瞧着茯若微微沉郁的脸色,只是浅笑道:“皇后娘娘怎的不会明白臣妾的秉性,若是臣妾手中无全权把握,怎会冒险。便是安惠长公主乃是昭惠太后所养又如何?且不论安惠长公主的生母乃是贞熹皇后,且便是那光州傅氏也不单单仅有安惠长公主及她夫君一户人家。那傅万吉与那傅溪不过是远房堂兄弟罢了,两家不过是祖上乃是亲兄弟,如今关系门户越发远了,便是傅溪去了安惠长公主,倒也为曾见到那家占了多少的光彩,若是如今他的女儿成了当朝太子妃乃至未来的皇后,你说说,她们会向着臣妾还是向着皇后娘娘。” 茯若嫣然一笑,冷冷道:“皇贵妃好精细的心思,难为你肯思量这许多。只是皇贵妃要明白一句话,机关算尽太聪明,切莫到头来算计了自身。” 玉璃娇媚的笑影如同锋锐的剑刃寒气煞人,她只一字一字道:“凭着怎么样?到底皇上的心里是相信臣妾的,且皇上的心到底放在臣妾这里多些,难道皇后娘娘还不明白这些么?” 茯若只逼视着玉璃,缓缓道:“本宫自然知道这些,不过可惜,皇上再是如何向着你,便是皇上将他的心都给了你,中宫皇后也只有本宫一个,本宫才是皇上的正妻,就算皇上待你是刻骨铭心的爱意,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妾侍罢了,难道还能想着跟中宫皇后比肩么?便是往后你的儿子登基,你也不过只是圣母皇太后,本宫的名位也就在你之上。” 玉璃微微冷笑:“难为皇后娘娘还肯这般自欺欺人,娘娘的后位乃是如何得来的,相信不许臣妾再来言语,且枉费皇后娘娘苦苦守着那个有名无实的后位,皇上待皇后娘娘原本便不过尔尔,若是皇后仍旧要这般让皇上觉得生厌,只怕是不多日,将来这中宫易主也未可知啊,且不论还出了欧阳泰的事情。若是那欧阳泰识相些自裁了,若是留他苟活着,只怕皇后娘娘还有的烦闷了。” 茯若嘴角凄微的笑凝结得僵硬,强自镇定道:“那欧阳泰的饮下的毒酒,便是本宫亲手递上去的,只是难为了皇贵妃一番心思想要除了本宫,如今看来却是枉费了心机,你早早就在坤华宫安插了心腹你以为这档子微末小事能瞒过本宫么?你以为凭着欧阳泰那件事便能斗垮本宫么?本宫心里只有后位,只要挡了本宫的后位的人,本宫都会毫不留情的逐一铲除。” 玉璃的目光中如同凝结了寒霜冰雪,只是道:“便是皇后娘娘亲手给欧阳泰送上了毒酒,但在皇上心里,他依然不相信皇后娘娘,且臣妾也会尽力让她不要相信皇后娘娘。” 茯若凄然一笑,道:“皇上他何时相信过本宫,且不说原先你除了润儿嫁祸到本宫的头上,便是你昔年小产之事,你亦心知肚明,皇上何时相信过本宫,但都不要紧,本宫如今仍旧还是皇后。在恩宠与名位上,若是本宫失了恩宠,那本宫只能牢牢抓住名位了。” 说了这许久,玉璃与茯若的神色都显出了几分倦意,玉璃微微一福,只是往永安宫走了。茯若瞧着她远去的身影,只觉得整个人的身心都已倦态之极。 第二日,询与茯若只是往长乐宫去给昭惠太后说了此事,昭惠太后先是微微一惊,随即便只道了句:“若是皇帝皇后觉得妥当,哀家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权且皇帝拿主意吧。” 往后一个月,询只是让礼部的官员开始着手此事,每日茯若只是忙着诸多繁杂的事务,连着六宫嫔妃的问安也都一概免了。每日只是多和安尚仪及管事的宫女商议事务。 可巧这日洪尚仪来了凤仪宫给茯若送昭惠太后的赏赐,原是些极好的刺绣。茯若正在用早膳,洪尚仪只进来笑道:“皇后娘娘如今忙活了好些时候,如今可清闲些了。” 茯若只饮了一口笋汤,才缓缓道:“这也还好,只是一些赏赐,怎的也劳烦洪尚仪亲自来送,这等小事,只让长乐宫的小宫女来做便好了,何苦劳烦洪尚仪呢?” 洪尚仪笑道:“原是昭惠太后说着要奴婢亲自送到皇后娘娘宫里才好,这样太后娘娘也可略略放心。” 茯若知她话中有话,只是沉静笑道:“既是如此,本宫已是知道了,洪尚仪且先回去吧,待得本宫午后再去长乐宫向太后娘娘谢恩。” 已是渐渐入秋的时节,茯若入了凤仪宫的内殿,只觉得庭院的枫叶凄艳似血。茯若瞧着这一景致沉思了许久。 宝带走进,给茯若披了一件云锦披风,关切道:“如今天气到底有了些凉意,皇后娘娘若是着了风寒,那奴婢只真真是要没了主心骨了。且还有六宫这许多事。” 茯若的神色里含了一丝无奈,只是低低道:“你且瞧那枫叶鲜红似血,瞧着却是迷人,但本宫只觉得如今本宫的身心却似那枫叶一般,早已是鲜血淋漓了。” 宝带只是摇头道:“皇后娘娘切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娘娘的福气到底是在后头。何必为着这些个小事情烦心呢?” 茯若叹气道:“本宫的一生原已是这般了,再是有福又能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3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是年九月末,询倒是正式下旨让太子溶迎娶傅万吉之女傅明嫣为正妃,许是昭惠太后为了喜上加喜,倒是又下了一道懿旨。只让京中官宦人家的云英未嫁的女子皆随家中有封诰的妇人入宫来拜见皇后。顺便在从中给太子溶甄选一两位妾室放在身旁。 消息一出,茯若自是明白了昭惠太后的深意,只是对着前来请安的宜贵妃笑道:“到底是太后娘娘智谋甚远,多放几个妥帖的人在太子身边,咱们心里也更能心安一些。” 宜贵妃掩袖轻笑,缓缓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倒是难为了太后娘娘的苦心,只是臣妾觉得若是如此,只怕是太子妃将来进宫后心里头要添堵了。只盼着别生出什么事才好啊。” 茯若正一正赤金镶红宝石的簪子的珠翠,语气颇有几分慵懒:“皇宫岂是寻常人家可比的,且瞧瞧咱们,三宫六院,若是本宫也心里时常添堵,那人不便给活活堵死了么?若是太子妃当真心里头过不去。”茯若笑意轻绽,只是道:“那只能说明她不适合这等的高位了。” 待得到了十月初二的时候,却是众位官宦家的女儿入宫来给茯若请安的日子,茯若早早便打发人吩咐了太监将上林苑好生打理过了,又摆设了宴席,只是和仁贵妃一同先到了。 上林苑内的榴树开的极好,树枝间花蝶缤纷。茯若只是正坐在凤座上饮茶,待得人来了,众位女子只是齐齐整整跪下给茯若请安,茯若温和的让她们起来,只转过头去,对着仁贵妃笑道:“本宫瞧着,今天的这些个女子里头倒是都挺好的,如此看来,倒也能给太子挑选一两位好的。” 茯若瞧着众位女子里头站的略前些一位身着浅蓝色素裙的女子,只是温和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来,温和道:“瞧着倒是温和端庄,却不知如今多大了。” 那浅蓝素裙女子只是缓声道:“回禀皇后娘娘,民女十三了。” 茯若只是笑了笑:“倒是和太子同岁。” 仁贵妃起身走近那女子,只是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女子原是臣妾娘家的表姐的女儿。乃是臣妾特意让她进宫的。” 茯若的笑意更是温和了些,只是道:“既是如此,本宫记得仁贵妃原有位表姐便是薛妙才的夫人,莫不是就是这位女子的母亲了。” 仁贵妃向着人群中的一位身着素色的女子示意,那女子只是走前来,给茯若请安行礼。 茯若微微含笑,如春风吹动波心,对着那少女:“名字叫什么?” 那少女只是柔声道:“回禀皇后,民女小字茜薇。” 茯若含笑颔首,端过茶盏饮了一口,道:“名字倒是极为幽雅,家世倒也妥帖。” 倒是从后头传来一声婉转,“皇后娘娘这话便是糊涂了,这女子乃是废后薛氏家门所出,这般的家世怎能还叫做妥帖?”却是玉璃带着宫女到了这里,众人只是徐徐跪下给玉璃请安,整齐恭敬丝毫不逊方才对茯若的行礼。便是仁贵妃也对着玉璃福了福,道了句:“臣妾给禧皇贵妃请安,愿禧皇贵妃万福金安。” 玉璃只是示意让仁贵妃起身,却不叫其余的跪下的人起来,只是给茯若请了安,不紧不慢道:“这女子乃是废后薛氏的侄女,若是皇后娘娘心里不计较这些,但太子好歹是本宫的亲生儿子,本宫心里可有个忌讳。且既是已然定下了太子妃人选,又何故节外生枝。要再度甄选极为妾室呢?” 茯若眉心微蹙,沉声道:“便是这女子乃是废后薛氏家所出那又如何,且不说皇上已然回复了薛妙才一家的官职。便是如今前线战事吃紧,为着安抚将士军心,也该如此。且说皇贵妃到底莫忘了自己的本分,便是薛氏一族曾被贬黜,但到底是数十年的世家大族,且论皇贵妃的娘家也不是遭了流放的罪人,怎的便不许旁人了。” 玉璃眼色闪过一丝恨意,道:“皇后娘娘莫要忘了,本宫乃是太子的生母,今日所选的妾侍都算是本宫的儿媳,本宫自然是可以置喙一二的。” 茯若正色道:“本宫乃是皇上的正宫皇后,太子名义的母亲只有本宫一个,本宫所看中的人选,若是太子拂逆了本宫的意思,那便是不孝,难道皇贵妃要让自己的儿子担着这样的大过错么?” 玉璃忙垂首,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只是觉得此事生怕匆促了些。” 茯若瞧着玉璃的面容,眸光倏然一沉,道:“既是如此,且过会儿去乾元宫问问皇上的主意吧。” 玉璃余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女子,细细瞧了瞧,除了今日的薛氏,其余的人家皆是些朝中中等人家,且便是女子姿容也都大多平庸,便情知茯若乃是有心如此。更深知背后乃是昭惠太后的意思。神色一黯,只是下旨让她们起身。 茯若冷寂着脸色,道:“皇贵妃且先退下啊,这些人入宫来是来拜见本宫的,若是皇贵妃无事的话,且下去吧,本宫这里暂且不需要你来伺候。” 玉璃福了一福,便转身离去,随即,茯若又命安尚仪给了今日来的女儿家悉数都给了赏赐,却都是司制坊的刺绣。唯有薛茜薇,茯若待她却是格外优待些,又给了她一支司珍坊打造的鎏金簪子。只是温和笑着道:“饶是皇贵妃心中不属意,你也无需太过于担忧,到底本宫和昭惠太后的意思在哪儿,皇上想必也不好驳了本宫和太后的面子。” 薛茜薇及她母亲只是给茯若谢了恩,茯若吩咐让仁贵妃及安尚仪亲自送她们出宫去,随即只是温和吩咐道:“过不多日本宫便是派遣人往你家去教授你宫中礼仪的,待得迎娶了太子妃入宫,不多日便是遣人将你接进宫的。” 茯若回了凤仪宫,只是换了一件件蜜蜡黄折枝牡丹披风,便往了长乐宫去。昭惠太后卧在榻上,瞧着茯若进来,只是忙让洪尚仪及华穗上去伺候,只是笑道:“皇后来了,薛氏的女儿可怎么样?合不合皇后的心意?” 洪尚仪扶着茯若走进了些,茯若只是笑道:“那女儿倒是极好的,模样也好,性子倒也温和。只是皇贵妃不喜她乃是废后薛氏家门所出。臣妾只怕,这事有些麻烦了。” 昭惠太后微微蹙眉,道:“竟有着档子事。” “臣妾与她争辩了几句,多亏的臣妾用着皇后的身份才压住了她。将她驳了回去。但臣妾只担心皇上的心思也向着她,那便万万不好了。” 昭惠太后一袭瑰紫泥金五彩云纹西番莲折裳,听着茯若徐徐道来,只是不悦道:“张氏贱人惯是会生事的,一手把持了太子妃的人选还嫌不够,如今还想着断了哀家和皇后的后路。到底皇帝也是忒糊涂了些,为着这个妖孽,宠妾灭妻的事情做的还少么?” 闻着这番话,茯若倒是显出了些许的愧色。只是道:“还望太后娘娘到底给皇上说说,臣妾的话,皇上听不进去,倒是太后,皇上到底也不该随意逆了太后的意思。” 昭惠太后点点头,道:“如此也好,皇后言之有理。且晚些时候,哀家让华穗去乾元宫传话,只说是让皇帝来长乐宫陪哀家用晚膳就是了。” 茯若闻得如此,知道此事多半妥了,便也不再多说了。只略坐了一坐便告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4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宣和二十年的初冬来得特别早,仿佛才过了深秋,宫中几处景致便能见了雪了。上林苑四周都已有了初雪的痕迹在树梢上。 却是十一月初六,太子溶正式迎娶傅明嫣为正妃,一大早,宫里人都为这件事忙活了起来。 茯若这日起的不算甚早,待得起身了,只有由着安尚仪在一旁伺候,带了一支珠钗在发髻上,向着在一旁做事的小宫女问道:“东宫那边儿,可遣人去吩咐了,让内务府选一些得力的人去伺候太子妃。” 那小宫女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件事奴婢昨晚便去做了,还是安尚仪吩咐奴婢的。” 茯若只是向着安尚仪笑道:“难为你倒是想的妥帖,本宫这几日身子乏累的极了,压根便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事。还是多亏了你。否则指不定本宫要怎么手忙脚乱的。” 安尚仪正要回话,却是外边的太监通传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前来问安了。” 茯若只是起了身,去了外殿,却见是太子溶恭恭敬敬立在殿中,见着茯若出来,待得茯若稳坐之后,才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我的儿,快些请起,你今日便要去娶亲了,想起来也当真是岁月如梭,当年你还不过只是个奶娃娃,没曾想如今竟也要成亲了。”茯若只是随口道。到底太子溶是玉璃所出,且他登上太子之位之时,却正是茯若一生中最最困顿的时节,饶是碍于宫中礼法,但茯若心中对于太子溶,却总是有份疏离。 太子溶只是正色道:“儿臣今早起了,便去了乾元宫给父皇请安,随后便来了母后的凤仪宫了。倒是不能忘了孝道。且随后出去迎接太子妃的人,便要进宫了。到时候应该会一同往承明殿去给皇祖母及父皇母后问安。” 茯若只是淡淡点头,随口道:“你母妃呢?你可要去永安宫向她问安?” 太子溶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之意,只道:“父皇说让儿臣先来母后的凤仪宫,至于儿臣的母妃,待得隔几日儿臣再同太子妃一起去问安就是了。” 茯若轻轻叹息一句:“如此也好,本宫只是忧心生怕你母妃得知了此事,心里头添堵。” 太子溶的沉默似摇落在重重秋霜里的薄薄芦荻,良久,才缓缓道:“儿臣只是照着父皇的话做的。母妃料想不会多心的,到底是父皇的意思。” 二人言语了几句,太子溶便退下。 待得到了正午,新人夫妇只是往承明殿给询及茯若请安问好,茯若身着正蓝色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发髻亦是高椎髻,上头珠饰繁多,形容甚是华贵。只是和顺对太子妃傅明嫣道:“如今你便是太子妃了,东宫里头的事务你都要打理一二,倘若得了空,也要学着处理六宫事务才好。” 太子妃傅明嫣的容貌娇美异常,且又面如白玉,正如盛开的花朵般明媚,可谓是粉装玉琢。华贵的衣饰的衬托下显得面庞愈发精致,光彩照人。 她听了茯若的话,只是点点头,柔声道:“儿臣,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 茯若只是沉吟道:“既然已嫁给了太子,怎的还称呼本宫为皇后娘娘,太子妃到底太生分了些。” 殿中的气氛一瞬间变得尴尬了起来,询只是打圆场道:“兴许是太子妃初入宫闱,对这些事都还不甚了解,皇后又何必跟她较真呢?往后在慢慢教便是了。” 这番话算是圆了双方的面子。茯若倒也不好再多言语。 随即,太子妃夫妇二人便去了长乐宫给昭惠太后问安。昭惠太后只是随口说了一两句便叫他们下去了。 此后数日,太子妃每日都早早的来凤仪宫给茯若请安,茯若待她面上也不过淡淡的。每次只是随口和她说一两句话便散了。倒是到了第十日,待得太子妃再来的时候,茯若倒是难得的言语温和了些,只是对着太子妃笑道:“你入宫也将近十日了,在宫中可都还住的惯?” 傅明嫣只是低声道:“劳烦母后挂心了,儿臣一切都住的惯,身边伺候的人都也还妥帖。” 茯若沉吟良久,又问道:“既是如此,太子待你可还好?” 傅明嫣面上忽而有了一丝羞色,只道:“很好,太子待儿臣很好。” 茯若的面色只是稍稍肃然了些,道:“你们到底还年轻,如今自然什么都是好的。且你又是世家大族出身,料想也是知书达理,宽仁大度的道理的。” 傅明嫣愀然不乐,道:“儿臣不明白母后的意思。” 茯若淡淡笑了笑,道:“本宫想着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但如今太子身边只有你一位正妃。本宫想着可以在太子身旁再放一两位妾室在身旁伺候着,若是能早些有了身孕。这样倒也是件大喜事。本宫今日给你说了这事,还望着你往后能在东宫里头和她们和睦相处,万万不要因妒生事。” 傅明嫣思虑良久,随即只是淡然道:“母后所言,儿臣记下了。且儿臣眼下是太子妃,若是太子登基,儿臣便是母仪天下之人,且说三宫六院的嫔妃亦是不少。儿臣自然是知道分寸的。还望母后无须担忧此事。” 茯若眸光如电,只是定定瞧着太子妃,缓缓道:“太子妃这番话都是让本宫佩服,你才十四岁的年纪,竟也有这般的见识,已然是不简单了。” 傅明嫣只是漠然道:“儿臣多谢母后。” 茯若随即又恳切道:“倒也不是本宫心狠,太子妃到底要记得一个理儿,不论将来太子身边的女人有多少,但能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只有你一人。便是其余的妾室再是如何得宠,但正室始终只有你一人。这就是本宫在后宫多年唯一明白的道理。今儿,本宫就把这个道理告诉太子妃。” 傅明嫣恭敬一福,便面带忧色的告退了。 宝带上前来给茯若端了一盏茶,只是道:“皇后娘娘与太子妃殿下说了许久,想必是口都干了吧,饮杯茶润润口吧。” 茯若无奈一笑,道:“本宫瞧着她,便想起了从前的自己。当时本宫初入宫闱的时候,年岁也和她差不多。只是难为她了,方才本宫与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有些绝情了。只是不曾想,本宫如今竟也会变成这个样子。这般的铁石心肠。” 宝带未发一言,茯若只是独自一人在殿中深思,想必当年的废后薛氏,敬和皇贵妃,亦是这般。只是到了最后,剩下的都只是废后薛氏自尽时满壁如桃花般凄艳的血红。还有韦氏临死前那种绝望哀艳的神情。茯若的神情茫然了起来,她们都是爱极了询的,而询心中或许从未爱过她们。这便是她们的悲哀。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相互争斗了一辈子。最后余下的唯有悲凉。 三日后,茯若下旨让薛茜薇入宫,太子溶知道薛氏乃是茯若为自己所选的妾侍,便封了她良娣的身份。 入冬过后,京中的雨却是忽而多了起来。寒意却也是透着一丝丝阴冷越发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5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良娣薛氏入宫后,东宫那边都也很算是缓和,太子妃傅明嫣亦并未有过多的刁难与她。如此,茯若倒是稍稍安心。 转眼间到了腊月末,阖宫上下又开始忙活起来。许是残冬将近,时节亦是越发的寒冷,六宫嫔妃大多闷在宫里头,且今年的前线战事未结,便是宫中的用度,昭惠太后和茯若下旨一切从简,故便是御寒的棉衣,宫中嫔妃亦是添置的极少。便是东宫那边儿,太子妃傅氏只添置了三件冬衣,而良娣薛氏不过只有一件而已。 偶尔她二人来凤仪宫茯若问安,茯若倒是怜恤她们几句:“真真是可怜见的,如今天寒地冻的,按理来说,你们的氅衣,按理来说到底也该每个人添置个数件才是,只是如今前线吃紧,皇太后和本宫到底要给六宫做个表率,只是苦了你们二人了。待得挨过了这阵子,往后自会好些的。” 薛良娣本想开口说话,但傅氏未发一言,她怎敢越过了身份去,只是在一旁静静。倒是傅氏笑了笑道:“母后言重了,左不过便是一两件氅衣罢了,且儿臣和良娣到底都还是添置了一件。且母后和皇太后都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咱们。” 茯若只是温和一笑,转向薛良娣问道:“良娣想的也和太子妃一样么?” 薛良娣静静一笑:“自然如此。” 茯若望着殿外茫茫白雪,不禁出神道:“本宫瞧着你们眼下如今鲜妍的年纪。往后太子登基,太子妃不必说了自然是母仪天下。良娣乃是仅次于太子妃的身份,便不是贵妃,也必定是昭仪的身份。” 薛良娣忍不住惶然道:“母后说笑了,儿臣怎担得起昭仪这样的高位。” 太子妃傅氏只是打趣道:“良娣妹妹到底太过于自谦了些,在东宫里头,除了孤便是以你为尊了,且太子殿下待咱们都算是和气,也倒未瞧着有什么厚此薄彼的。若是良娣妹妹此刻这般谦虚,倒显得是咱们在东宫苛待了你似的。” 闻了傅氏的这番话,茯若身边的安尚仪不禁笑了,茯若亦是露了些许笑意,只是道:“本宫如今年纪大了,如今是最喜欢瞧着你们这些小女儿家拌嘴了。” 薛良娣急忙道:“母后莫要误会,儿臣不敢和太子妃拌嘴。” 傅氏闻了这句话,眼中颇有自得之意,只是含笑不语。倒是茯若微微肃了肃脸色,道:“左不过只是句玩笑话罢了,且都是太子身边的人。何必这般见外。” 如此一来,薛良娣倒是没了言语。随即,二人又和茯若说笑了一阵,便退下了。 安尚仪瞧着二人走后,只是对茯若笑道:“奴婢瞧着方才的光景,只怕是在东宫里头这薛良娣要处处矮太子妃一头了。且奴婢还听说,太子待太子妃更为亲厚些。只怕这薛良娣在宫里头的日子难熬了。” 茯若抚了抚自己衣襟金线所绣的凤穿牡丹,只是沉吟道:“太子妃出身于光州傅氏,且又是迎娶过安惠长公主的,在家世上便远远胜过了良娣薛氏,且不说如今薛氏不及先前的富贵,便是有着废后薛氏这层关系在,便是皇上也不见得会给薛良娣好脸色瞧,且说了,良娣到底只是个妾室,我朝嫡庶尊卑分明。且太子又偏向与太子妃,薛良娣处于下风那是理所应当的。” 宝带在下首收拾茶具,只是说了句:“奴婢得知的不单单是这样,听说薛良娣好几次去给禧皇贵妃请安,都被永安宫的人给打发了。每每薛良娣前去问安的时候,禧皇贵妃总是推脱不见,便是她和太子妃一同前去,禧皇贵妃也总是特意吩咐了宫女只让太子妃一人进去,偏叫薛良娣在宫外候着。” 茯若微微蹙眉,道:“竟有这等事,怎的没事来回本宫。” 宝带道:“奴婢也只是听起上回几个小宫女在永安宫瞧见了说的,只是怪可怜见的,如今天气这般冷了,薛良娣倒还是一个人在外头候着,若是冻坏了身子,调养起来可就麻烦了。” 茯若只是冷着脸色,缓缓道:“张氏到底太过了些,明知道良娣薛氏乃是本宫给太子选的人,她还敢这般给她难堪。” 安尚仪道:“到底也是薛良娣自己糊涂,她也该早些回了皇后娘娘才是。” 茯若以手支颐,缓缓道:“真是难为这可怜孩子,她若是来回了本宫,只怕那禧皇贵妃又会用些旁的法子来挟制她。张氏的手段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本宫与她斗了这些年,从未占过上风。又何况是薛良娣。” 宝带道:“那么皇后娘娘就打算这般容皇贵妃这般不待见薛良娣。” 茯若思虑一二,才起身道:“本宫且去永安宫,有些事本宫也要和张氏好生说说才是。” 行在长街上,安尚仪只在一旁道:“皇后娘娘,奴婢前些天去长乐宫取昭惠太后的赏赐,倒是太后娘娘问了端懿帝姬的婚事,说是让皇后娘娘与禧皇贵妃商议过后便可拿主意,不必去长乐宫问了。” 茯若冷笑两声,道:“连着太子妃的人选张氏都可自行打了主意,跟何况是帝姬下嫁这等小事。本宫又何必再去与她商议呢?左不过是要下嫁朝中她那一派的人。只为着在朝中多一层势力罢了。” 安尚仪道:“话虽如此,但娘娘是正宫皇后,若是娘娘执意不肯,皇贵妃又有什么法子。” 茯若垂首,抚了抚怀里的暖手炉,良久才道:“便是本宫不许,皇上的心思向着张氏,本宫总不能拂了皇上的面子。” 到了永安宫的正门,茯若只径直走入,全然不需殿前守卫的通报,玉璃正在殿中饮茶,见着茯若进来了,只是缓缓起身,口里不紧不慢的道了句:“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茯若也不叫她起来,只是由着安尚仪搀扶,缓缓上座,才幽幽道:“皇贵妃如今倒是难得闲情雅致啊,这般寒冷的天气,竟还有心情在殿中品茶。” 玉璃脆生生笑道:“皇后娘娘说笑了,虽说外头天气严寒,但永安宫里头供暖的炭火从未短缺过,且便是永安宫冷情,到底臣妾到底还是有福的,乾元宫里头总是个暖和的地儿了。” 这一番话无非是在讥讽茯若的失宠。茯若如何不知,只是沉静笑道:“宫中的许多嫔妃当真是对禧皇贵妃羡慕也羡慕不来,到底都是快将近四十的人了,但皇上的心思却还是总放在你那儿。倒是不似得本宫,凤仪宫冷的便似个冰窖一般。” 玉璃顺着茯若的话道:“皇后娘娘这也不能怨了旁人,凤仪宫到底乃是中宫所居,若是中宫都冷成了冰窖,若是皇后娘娘不幸来日被改居了侧宫,那岂不是更为严寒了。” 茯若略略肃了肃脸色,冷声道:“闻着皇贵妃的意思,倒像是本宫刻下便要将凤仪宫皇后的宝座挪出给旁人似的。怎么,难道皇贵妃心里还想着本宫的凤位不成?” 玉璃故作惶恐,只是道:“皇后娘娘折煞臣妾了,臣妾如今已算是有福了,儿女双全,且自己的儿子来日便是一国之君。臣妾往后若是成了圣母皇太后,自然便可和皇后娘娘平起平坐了。” 一旁的安尚仪和宝带都目露忿色,倒是茯若沉静自若,只是端然道:“皇贵妃倒是思量周全啊,如今便惦记着圣母皇太后的宝座了。” 玉璃道:“宫中礼法如此,臣妾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 茯若只是轻笑道:“既皇贵妃知道宫中礼法,怎会不晓得,虽说来日本宫和你同为太后,但本宫乃是母后皇太后,而你不过是圣母皇太后。本宫才是东宫太后,而圣母皇太后不过是西宫罢了,嫡庶有别,尊卑有序。怎的皇贵妃竟敢奢望和本宫平起平坐。当真是糊涂之极。” 玉璃笑意轻绽道:“可太子是本宫的亲生儿子。” 茯若也不正眼瞧她,冷冷道:“那又如何,本宫才是太子的母亲。否则怎的太子娶亲当日,新人夫妇在承明殿三叩九拜唯有本宫和皇上,而皇贵妃这位所谓的生身之母,怎的未能在场?” 玉璃还欲争辩,茯若只是冷哼一声:“妃妾就是妃妾,就算你有手段左右太子妃人选,但每日太子妃只会来凤仪宫晨昏定省。” 茯若瞧着玉璃不甘的神色,只是冷声道:“且皇贵妃屡次给薛良娣难堪的事,以为本宫糊涂不知么?” 玉璃倨傲道:“臣妾不敢给薛良娣难堪。到底她也算是臣妾的儿媳。” 茯若冷笑道:“你不敢?薛良娣多次来向你请安却被你拒之门外,这等事你还不敢。皇贵妃当真是无视宫中法纪。薛良娣乃是本宫和昭惠太后为太子所指定的侍妾,皇贵妃难不成要驳本宫和皇太后的面子不成?” 玉璃不发一言,茯若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半跪在地上。茯若复又训斥了几句。安尚仪才扶着她起身。随即玉璃才敢平身。 走到殿门前,茯若只留下一句话:“皇太后知会本宫说是该张罗端懿帝姬的婚事了。你是她的生母,且由你经手吧。不论选了什么人家,也不必来和本宫说了,你只和皇上就是了。” 玉璃淡淡笑道:“若是这般,只怕旁人闲言闲语。” 茯若置若罔闻,只是走了。玉璃望着茯若远去的身影,面色越发的阴沉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6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宣和二十一年正月,京中接连下了将近十余日的大雪,便是长街上亦是白茫茫一片,宫中除夕夜的阖宫宴饮,询素来是极爱热闹的,且又因太子溶新娶了太子妃,随即又纳了良娣薛氏,故而茯若便特意叮嘱了内务府的人,到底便办的隆重些。 故从腊月开始,宫外的食材便是金银器物源源不断涌入宫中,内务府总管只在承明殿忙活了十余日。 过了春节过后,六宫上下的人也不走动。因着端懿帝姬的婚事,玉璃倒是定下了主意,只为着亲上加亲,只将她许配给了太子妃傅氏的堂兄傅敦儒。询素来便是顺着玉璃的意思。到也未曾言语。茯若与昭惠太后亦是如此。只是茯若吩咐了句:“若是定下了时日,且遣人来凤仪宫知会本宫一声,本宫也好打发人给端懿置办嫁妆。” 过了元宵,端懿帝姬便正式下嫁傅家。虽说到底有了些许雪止之意,寒意却未丝毫消去半分。 而长寿宫的昭仪洪氏却自元宵夜宴身子便越发不好了,太医前去问诊了数次,只说是染了风寒。到底开了几副方子。但洪氏的身子却是丝毫未见起色。只是一日羸弱似一日。 茯若闲来无事偶尔问过一两句关于洪昭仪的病情,安尚仪道:“太医说昭仪娘娘的病情染得离奇,开了好几次药方也不见效。怕是不能见好了。” 六宫中与洪昭仪交好的人不算多,唯有原先的宜贵妃与黎昭仪与她算是走得近些,闻得洪昭仪染病,宜贵妃倒是时常去长寿宫探望她。偶尔黎昭仪亦会去坐会儿。唯有茯若和玉璃,倒是从未去长寿宫瞧过她。只似只容她自生自灭似的。 与此同时,宫中只是开始流传是有人在暗地里诅咒洪昭仪。因此洪昭仪的病情才久久不愈。且传言愈发离奇。茯若与昭惠太后倒是申令了数次。但仍旧屡禁不止。玉璃倒是时常在背后冷笑茯若的不得人心。 到了初春二月,洪昭仪已是遂至弥留之际,询只是下旨封赏她的家眷。她父洪安舟为国捐躯,便晋升了她兄长的官职。但询从未去长寿宫探望她一次。茯若为此倒是去求了一次情,询只是冷哼一声:“这等子小事,只由皇后来做便可以了,又何必来劳烦朕呢?且如今政务繁忙,朕哪还有闲工夫去长寿宫瞧她。皇后自行裁夺了就是。” 过了三日,饶是茯若心中如何不愿,但碍于皇后的身份,还是带了人往长寿宫去。 长寿宫倒是里寿康宫极近,在往东多走一会儿,便是先前文氏所住的储秀宫了。 许是因着洪氏的病情,整个长寿宫的前院倒是显得格外凋敝。茯若稍微走得近些只闻得一股子药味。不禁蹙眉道:“整个宫里头这么大股子药渣子味儿,怪道昭仪久久不愈。这个宫里的掌事宫女也忒糊涂了些。” 茯若进了内殿,只见里头的宫女正在伺候洪氏喝药,见了茯若进来,只是连忙起身请安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便是洪氏亦是挣扎着立起身子,给茯若略略福了福,口中无力道:“臣妾昭仪洪氏给皇后娘娘请安。还望皇后娘娘饶恕臣妾行礼不周。” 茯若淡淡道:“也罢,你眼下身子不好,本宫又何必跟你在乎那些个虚礼。你且坐着说话。” 洪昭仪见了茯若珠饰华贵,衣襟的金丝银线无一不显出了皇后的派头,又想起昔年与茯若交恶。不禁含了一丝刻薄,只是冷冷道:“皇后娘娘有将近数年不曾来臣妾的长寿宫,怎的如今却来了。” 茯若冷眼瞧着她,缓缓道:“本宫原本也不想来,只是皇上说着本宫乃是六宫之主,嫔妃身子不好了,本宫于情于理都要去瞧瞧。略尽本分罢了。且说如今洪昭仪快要不成了,本宫也只当是赶着来瞧最后一面罢了。往后兴许再也不得见了。” 洪昭仪不理会茯若的刻薄话,只道:“皇上呢?怎的皇上不来。” 茯若不禁冷笑道:“若是皇上肯来,又何须本宫再来呢?且皇上待昭仪的情分不过尔尔,昭仪又何必自欺欺人。”随即,茯若又自嘲道:“这满宫上下,皇上待咱们不都这样,可不是人人都有禧皇贵妃那样好的福分,你且瞧瞧本宫便是了,皇上待本宫都尚且如此,有更何况是你一个妃嫔。” 洪昭仪不禁冷笑连连:“原来皇后娘娘到了如今还是这般憎恶臣妾。也难怪,臣妾昔年与皇后娘娘相争。心里的疙瘩到底也不是那么容易消去的。” 茯若闻了,想起宫中多年岁月,只不禁伤感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那时候本宫和你还不过是如今太子妃和薛良娣一般的岁数。如今也成了半老妇人了。且凭咱们再是如何相争,如今咱们的日子都是那样。也不见得谁比谁好过。” 洪昭仪只痴痴道:“皇后你这一生唯一只是败给了张氏那个狐媚子,但从未败给过旁人。而我,却未赢过。” 茯若瞧她神色哀怨,话语也颇有些不通顺,不禁起了疑心,只是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本宫只败给了张氏,这又是何意。” 洪昭仪默然了片刻,喃喃道:“皇后可还记得我初次入宫的时候,那时候皇上瞧着我父亲功勋卓著,直接便封我为正三品的玉贵人。也往后也是多来我的寝宫留宿。旁人也当我宠冠六宫,但只有我一人知道,皇上在睡梦中总是喃喃道出另一个女子的名字。我起初听得不真切,随后听得清了,才不禁觉得饶是皇上时常留宿,但皇上的心里何时真正喜欢过我。他思慕的从来只是旁人。” 茯若闻了,只觉得胸口仿佛剧烈地起伏着,犹如大海中狂湃的浪涛,骇然起伏,但又有些许惊异,只是喃喃道:“皇上他睡梦中念叨的人是谁?” 洪氏的脸颊留下两行清泪,无声滚落。她只是痴怔道:“还有何人?还不就是你。在张氏回宫之前,皇上心里唯一爱慕的女子只有你一人。”洪氏不禁呵呵冷笑起来,“也是你自己愚蠢,想着跟咱们斗,非要接那个贱人回宫,生生断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茯若忧似不信,只道:“怎会?” 洪氏须臾叹道:“我为何要骗你,咱们二人已算是水火不容了,只是还不算不共戴天罢了。且若非此事,我为何要那般恨你。” 茯若不禁摇头道:“太蠢了,你便为了这等争风吃醋的小事就与本宫相争多年。几次三番的暗害本宫,而如今不单单让皇上厌弃了你,还便宜了旁人。” 洪氏只讥笑道:“昭惠太后下旨要我进宫便是为了废后薛氏在宫中的永保无虞。且说了,皇上若非是怕昭惠太后忌惮,怎会容忍我的位分越过你去。” 殿中只余下良久的静默。喉头的酸涩从心底泛起,茯若心里酸涩万分,如今只余下了唏嘘。对询的心思多了一份五味陈杂。她只是缓缓起身,慢慢踱到门外。 临行前,只余下一句:“余下几日且好生将息吧。” 回到凤仪宫的时候,还不过是傍晚,正入了内殿,只闻得小宫女来报,说是询传话让茯若去乾元宫。茯若只打发人备了轿子,便向乾元宫而去。 进了门,询正在看书,只是脸上毫无半分在意之色,道:“洪氏的身子怎么样了。” 茯若郁郁道:“臣妾思量着只怕是时日不多了。到底也实在可怜。” 询只如常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又有什么。且她为从一品昭仪的位分,在宫中这些年享尽了富贵,已然是算的有福之人了。” 茯若深吸一口气,终于出声道:“洪氏不过是抱怨了入宫多年,似乎并未得到皇上过多的恩宠。” 询只是冷笑道:“三宫六院的嫔妃,个个都想着朕的恩宠,但朕这个皇帝只有一个。怎能给她过多的恩宠,痴心妄想罢了。” 茯若只觉得背脊却一阵阵发凉,又通出薄薄的汗。心下不禁骇然,原来凉薄如此。后宫女子拼尽全力所求的,原不过只是这样一人。随即,她只是自持道:“虽说是痴心妄想,但咱们这个后宫妃子,也只有这点唯一的念想了。” 询的面上不见一丝动容之色,只是道:“权且让内务府的准备后事吧,以免她哪一刻殁了,到底太过于仓促了些。” 二人又说了几句话,询只让茯若先行退下了。 茯若行在长街上,只觉得整个身心都是寒浸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7章 却是二月初六的傍晚,昭仪洪氏过世,当时京中依旧还有着些许的小雪。便是长寿宫的宫女也是趁空偷闲,却是里头的杨尚仪进去提醒洪氏服药的时候才发现她没了气息。 当时,茯若正在乾元宫陪询用午膳,却是高柱慌张进来,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洪昭仪殁了。” 询与茯若夫妻二人均是。神色平静,波澜不兴。半晌后,茯若才缓声道:“知道了,可去通知六宫其他人了。” 高柱道:“还没有,长寿宫的人发现了以后,先把消息传到乾元宫了。” 询只是摆手道:“罢了罢了,太后娘娘这几日身子也不大舒坦。传话去长乐宫的时候小心些。” 高柱又道:“册立追封一事,还望皇上讨个示下。” 询只是瞧了一眼茯若,茯若只是静静笑道:“洪氏想了数十年的贵妃之位,还是给她吧。到底逝者为大,左右都不过是身后的虚名了。” 他点点头,道:“且追谥为玉庆贵妃,于以往的婉顺贵妃同葬陵寝吧。” 次日,消息传遍了六宫,平日与洪氏交好的人倒是伤怀了许久。几个来凤仪宫问安的嫔妃里头,宜贵妃倒是一直沉郁着脸色。便是旁人的面容也是泱泱的。 沈婕妤带着哭腔道:“昭仪娘娘真真是命苦,没曾想才过了新年便抛下姐妹几个去了。” 周婕妤亦道:“可不是呢,眼下皇上来六宫不比以往那般勤了,偌大的后宫,可稍微说说话的人也不过就是那几个人。” 玉璃只冷声笑道:“两位妹妹到底糊涂了,如今皇上已经追封了洪氏为玉庆贵妃,怎的沈婕妤还称她为昭仪,难不成沈婕妤要违抗圣旨么?” 沈婕妤惊得花容失色,只是连忙下跪请罪道:“臣妾一时说顺了嘴。还望皇贵妃饶恕” 茯若手里捻着蜜蜡佛珠,坐在凤座上,冷眼瞧着,只冷声道:“沈婕妤且先起身吧,左不过是件小事。难不成还能发落了你不成。” 周婕妤和蒋昭仪忙去扶了沈婕妤起来,倒是玉璃笑道:“到底是皇后娘娘宽仁待下。臣妾只觉得自叹不如了。” 茯若也不正眼瞧她,缓缓道:“这倒不是本宫宽仁,只是本宫竟不知这后宫如今已是要看皇贵妃来主事,难道本宫这个皇后不在了么?嫔妃做错了事,竟是要向皇贵妃告罪。” 殿中嫔妃只是默默瞧着茯若与玉璃,谁也不敢出声,玉璃笑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妾乃是皇贵妃的位分,位同副后,若是妃嫔犯过,臣妾略为训诫一二,自然也无不可,皇后娘娘昔年改居西京行宫之时,后宫上下事务,可都是由臣妾打理。” 众人听了这话,先是一惊,随后只是悄悄瞧着茯若的脸色。茯若闻了,脸上也未见嗔色。只是缓缓道:“纵使如此,但眼下本宫已重返后宫,且说凤仪也在本宫手上。这后宫的事务,本宫说一,旁人便不可说二。明白么?” 玉璃只是慢条斯理道:“臣妾等自然是不敢和皇后娘娘相争的。还望皇后娘娘勿要多心才是。” 茯若心下不耐烦,只冷冷道:“要本宫别多心,只要皇贵妃安心做个嫔妃,本宫还能如何多心呢?就只怕皇贵妃贪心,占了东宫的位子还不够,怎么?连着凤仪宫难道也要本宫搬出来让给你。” 玉璃脸色慌乱换上了一副诚惶诚恐之色,只是哀戚道:“臣妾不敢。臣妾不敢。” 茯若又吩咐了几句,便打发人散了。因着宜贵妃与洪氏交好,因着她的丧仪,茯若只让宜贵妃经手便是了。至于旁的。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到了三月间,洪氏的棺木正式下葬地宫,与婉顺贵妃同葬。 而此时,昭惠太后的风寒倒是一直不见好,便是长乐宫亦是无端端走水了一次。所幸宫女发现的早,只是烧去了东边三间厢房。倒也无人伤亡。询得知了,倒是来长乐宫探视了数次,只是厉声训斥了在长乐宫伺候的奴才:“怎么做事的,竟能出这样的差错,若是太后娘娘有什么不好了,朕要你们这些个贱奴才都一齐陪葬。” 倒是昭惠太后无力道了句:“皇上也无须在动怒了,哀家如今身子不好了,她们每日伺候哀家倒也还着实辛苦,且如今哀家年纪大了,往年虽说都会有风寒,但是如今可不是怎的。身子总不见好。” 倒是一旁的华穗大胆,道:“奴婢只怕是有人放煞冲犯了太后娘娘,前日,长乐宫所栽种的牡丹凋敝了一大半。以往可从未有过这种事。皇上到底是要好生查明才是。” 昭惠太后只是道:“你眼下越发会做事了,怎可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快些给哀家出去,只先革她一个月的银米。” 询眼底倒是起了疑心。只是缓缓道:“前些日子,洪氏的病起的急,不到一月便殁了。若是真有人在后宫作祟。朕自然是不可轻饶的。” 昭惠太后咳嗽了几声,吃力道:“皇帝若是生疑,且好生彻查一番吧。只是哀家如今身子到底不济了。有什么事不必来知会哀家了。” 询给昭惠太后跪安过后,便退下了。回了乾元宫询只是低语吩咐了高柱几句话。 次日,高柱便抓了些许在嫔妃身边伺候的宫女问话,侍卫也时常在御花园或是上林苑等处搜查。整个后宫只觉得风声鹤唳。茯若觉得不解,倒是去乾元宫问了询数次到底所为何事。询每每都是冷声打发,只是道:“左不过是朕要整顿后宫罢了,皇后切莫理会。回凤仪宫自行将养便是。” 茯若道:“臣妾身为六宫之主,六宫上下如今人人自危,臣妾怎可坐视不理。” 询白了茯若一眼,道:“皇后乃是朕的妻子,皇后身为天下人之母,怎可不知“夫为妻纲”的道理,难道皇后要忤逆朕的意思。便是从前的薛氏也不敢这般大胆。” 茯若轻嘘一口气,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觉得如今宫中人人自危,到底不妥,万一惊动了太后,那便不好了。” 询的语气缓和了些,摆手道:“皇后且先退下吧,朕便是为了太后着想才会这般,且说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只怕是有人放煞冲犯,且说太后殿中的牡丹凋零了大半。长乐宫的花匠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怎会有这等事。且说太后的风寒乃是旧疾了。怎的今年一直不见好。朕难免不得不生疑。” 茯若福了福,这才缓缓退下。 待得茯若的脚步刚离了乾元宫,便有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询身边低语几句。 询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道:“查到的可是真的?” 那小太监只怯怯道:“回皇上的话,奴才所查属实。在御花园东侧的松土有符咒以及一些羊骨在里头。” 询只冷冷道:“可查明了是谁做的?” 那小太监道:“那一带隐蔽的很,且御花园东侧临近的便是东宫和长乐宫。且长寿宫也在不远处。怕是如今皇太后的病情以及先前玉庆贵妃的身故,都因着符咒所起了。” 询冷冷道:“可有人最近去过哪儿。” 那小太监道:“却是正月间,有人说瞧见了皇后娘娘带着凤仪宫的宫女去了哪儿。因着进来天冷,宫里头大多足不出户,奴才问过戍守的侍卫,只有皇后到过哪儿。” 询只沉吟道:“且再去细查,可先拷问一两个凤仪宫的小宫女,只是别惊动了皇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8章 往后数日,六宫倒是一切如常,只是高柱偶尔遣人带了几位凤仪宫的粗使宫女前去问话,且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又特意叮嘱了不许泄露出去。那几位宫女人微言轻的紧。见了这般光景只被唬住了。回了凤仪宫哪里还敢泄露半句。便是安尚仪亦未察觉出异样,茯若更是如此。 到了三月中旬,张仁安归来,虽说仅有小胜,但东瀛倭国也已损耗了不少元气。短期难以恢复,再者罗刹国又在一旁对其趁火打劫。接连占领了不少岛屿,便是为着这个,东瀛倭国在海上便不可再似从前那般通行无阻。消息传到朝中,询倒是甚为欣慰。只是晋升了张仁安的官职为振国将军,有封了张仁安之妻黄氏为正二品诰命夫人。便是张仁安二子亦被封了正六品的昭武副尉。玉璃自是大为得意,且入后宫,多只去永安宫。其余宫室甚少踏入。便是茯若亦生生玉璃压下去一头。 到了四月,噩运再次降临凤仪宫,询只是下旨搜捕了凤仪宫的许多宫人,且也不许茯若出入。只余下了宝带留下来伺候茯若。便是安尚仪亦被带到慎刑司去了。茯若虽说心下惊恐,便有过之前被贬黜出宫的经历,这回茯若倒是镇静了许多,每日只是如常在凤仪宫内殿里念佛。也不理会其他事。 倒是宝带时常慌慌张张道:“皇后娘娘,若是皇上这回又要发落了咱们,那可怎生是好。” 茯若手里拿着佛珠,念了几句佛。才缓缓笑道:“倘若当真如此,只当是本宫和皇上夫妻情分已尽,倒也无可厚非。” 宝带道:“娘娘当真看透了这一切。” 茯若静静笑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世上的事原本便是如此,本宫在西京行宫那些年便早已了悟。且若是皇上当真再度废弃本宫。本宫也自有超脱之法。且静观其变便是。” 与凤仪宫的冷情相比,永安宫那边却是热闹了许多。因着张仁安的功勋,询倒是下旨允了他的家眷随时入宫来探望玉璃。因此,张仁安之妻便是时常入宫来给玉璃请安。 得知了凤仪宫的情景,黄氏只是谄媚笑着道:“民妇只觉得是皇贵妃的福分到了,如今咱家功勋卓著,太子殿下也是皇贵妃所出,且皇贵妃独得恩宠多年。我瞧着那凤仪宫眼下的情景,皇上怕是在寻个机会要将凤仪宫腾出来皇贵妃才是。” 玉璃轻轻一嗤,取了一枚樱桃放在口中,只是慵慵笑道:“如今倒是言之尚早,先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皇上也不过将她赶去了西京行宫罢了,皇后的名位倒是还留着。如今若是虽说皇上起了疑心御花园的符咒乃是宋氏所为,但也只是疑心而已。本宫还得再使一把力了。” 黄氏眨巴着眼睛听着,只点头道:“皇贵妃说的极是,民妇想着可要让咱们这边的大臣也一齐上表。到底皇贵妃乃是太子殿下生母,且皇后无出,眼下又犯下了这样的过错。民妇只觉得机会难得。” 玉璃长舒一口气,道:“倒也是多亏了洪氏那条命,长乐宫那个老妪的身子也不大好了,本宫也寻思了这一手,只是借着除了那宋氏最好。御花园的侍卫本宫早早便打点好了。否则怎的旁人不说,偏偏只说了凤仪宫的人。”玉璃冷笑两声,“因着那个欧阳泰,皇上已然恼了宋氏,如今只是差个由头废了她罢了。若是宋氏倒了,后宫也无人可与本宫相争了。” 黄氏微微踌躇着道:“民妇只是担忧若是那些问不出什么来,那岂不是枉费了皇贵妃的心思。” 玉璃柳眉微蹙,道:“不必担忧,便是那些个奴才问不出什么,本宫也自有主意让皇上相信。那宋氏一日不除到底是个祸患。还不如早些铲除了,以免她往后做了皇太后,那本宫在后宫就难做了。” 黄氏只道:“皇贵妃倒是多虑了,太子殿下乃是皇贵妃所出,那宋氏有福分便是做了皇太后,皇贵妃也是圣母皇太后,难不成这后宫还没有皇贵妃的容身之地么?” 玉璃道:“按理虽说如此,但她到底是正宫,本宫只是侧宫。嫡庶到底有别,若是她有心和本宫作对,到时候她是本宫儿子的嫡母。碍于礼法,情势倒是对本宫极为不利。所幸还不如眼下便铲除了她。以免往后麻烦。” 虽说询下旨不许旁的嫔妃去凤仪宫,但玉璃依旧还是漏液去了凤仪宫,戍守的侍卫惯是会看人下菜碟的,得知眼下茯若被禁足,若是不幸被废,玉璃乃是太子生母,又是位同副后的皇贵妃,这皇后的宝座自然是非她莫属,便也不甘阻拦,只是放了她进去。 却在整个凤仪宫昏惨惨,恰似灯将尽。玉璃入了内殿,只见宝带在一旁伺候。茯若整个人泱泱的坐在凤座上。玉璃只是上前福了福,随口道了句:“皇后娘娘万福金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茯若示意让宝带下去,玉璃亦是遣散了其余的宫女,殿中只余下她二人,相对沉默良久,茯若才缓缓道:“你来了。本宫方才听见外间的动静就知道是你来了。” 玉璃淡淡笑道:“皇后娘娘怎的知道是臣妾,难不成便不许旁人来凤仪宫了么?” 茯若冷笑相对,道:“除你之外,还有谁人敢无视皇上旨意擅自踏足凤仪宫,且说,除了你,其余的嫔妃亦无闲情逸致来瞧本宫。” 玉璃平视着茯若,只见她神色自若,身着极为华贵宝蓝色皇后朝服,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摇曳间,便有星光点点,煞是华贵,且她细看茯若的形容,只觉得茯若的容色比之当年无差。仍旧是那般出尘清逸。秀若芝兰。 茯若细细抚了抚身上的皇后朝服的纹路,缓缓道:“想必皇贵妃日思夜想的,便是想着将这件衣服穿在身上吧。眼下,皇贵妃有了一切,唯独只差这最最要紧的名位了,只如今本宫还在凤仪宫,将这个位子占着。皇贵妃饶是再想,也只能成全本宫了。” 玉璃道:“但如今皇后娘娘的位子也不稳了,出了欧阳泰之事,还有如今符咒之事。皇上早已对皇后娘娘失望,否则怎的臣妾买通了侍卫,随口浑说,皇上便软禁皇后?臣妾瞧着,皇上待皇后娘娘的情分,还不如昔年的废后薛氏。”玉璃咯咯冷笑两声:“怕是不久,后宫里头要再有一位废后宋氏了吧。” 茯若闻了这句讥讽,只是淡淡笑道:“若是皇贵妃要除了本宫的话,还请皇贵妃快些动手,否则到时候只怕本宫会有生路也难说,只怕皇贵妃又要枉费心思。” 玉璃道:“臣妾漏夜前来便是放皇后娘娘一条生路的,若是皇后娘娘能自行向皇上请求,放弃后位,改居西京行宫,臣妾还可饶恕了皇后娘娘的族人。还望皇后娘娘早些决断。” 茯若缓慢起身,只行至玉璃面前,沉默良久,只重重的打了玉璃一耳光,平声道:“本宫是皇后,皇贵妃只是妾妃,身为嫔妃竟敢威逼正宫,皇贵妃当真是大胆。若是皇贵妃有本事让皇上废黜本宫,且放手去做吧,但本宫只提醒皇贵妃早些了断。” 玉璃的嘴角登时红了,还有些许血从她嘴角滴下来。她只是冷冷道:“皇后娘娘这一巴掌虽说解了气,但也只是现在解气了。往后的苦楚还多着呢。” 茯若冷声道:“若是皇贵妃欲图将此事告知皇上,本宫倒也不怵。只怕皇贵妃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怕是皇贵妃会先行责问,为何皇贵妃私自来探视本宫才是。” 玉璃只是退下了。茯若目送她离去,方才回去坐着,继续闭目安神。 凤仪宫四周漆黑,兀楞楞飞过几只乌鸦,显得原本就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肃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9章 是夜,因着昭惠太后的身子微微见好,询只前往长乐宫陪昭惠太后用晚膳。询的脸色倒是郁郁。昭惠太后见了。只是随口问道:“哀家听闻皇帝禁足了皇后,又下旨让人审问凤仪宫的宫女,可是那符咒之事与皇后相关。” 询只是点点头,眉头紧锁。良久,才开口道:“朕原也不愿相信这些,只是证据确凿,朕也是无法。且说御花园所掩埋符咒的地方临近东宫,又放了羊骨。朕细思极恐,只怕是皇后要对太子不利,故才在宫中行这种邪术。且说去过那御花园的人只有凤仪宫的人。朕也是无法了。” 昭惠太后含了一丝寡淡的笑意,道:“听闻皇帝这般说,哀家倒是记起了,太子倒是属羊的。且说符咒离着东宫近些,若是真有这些事,但也当真是有人要来谋害太子。但皇后起那个心思做什么?” 询冷冷道:“太子乃是皇贵妃所生,且皇后与皇贵妃的宿怨,太后是知道的,皇后她怎能容得下太子。” 昭惠太后沉静道:“太子倒是极为孝顺的,因着东宫与长乐宫离得近,他倒是每日都来问安。连着太子妃和薛良娣亦是如此。长乐宫与东宫隔得近,哀家倒也时常有人来陪着,且太子每每在哀家这里停留一会儿,便会往凤仪宫去。皇后来长乐宫陪哀家说话的时候,也时常夸赞太子仁孝呢。” 询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端倪,他的神色亦是冷冽如冰:“可皇后心里是否这般想,谁有得知呢?” 昭惠太后微微颔首,道:“倒是那禧皇贵妃,可是从未来过长乐宫给哀家问安的,若是往后她成了皇太后,哀家这个老婆子只怕余下的日子也难过了。” 询只慌忙道:“太后娘娘言重了。皇贵妃可能只是念及着太后一向不喜欢她,所以担心来了长乐宫反而惹得太后生气罢了。” 昭惠太后手里拿着楠木佛珠,只是缓缓道:“且哀家觉得皇帝到底太武断了些,怎的凭着侍卫的话便可认定是凤仪宫的人放了符咒,且不说长乐宫与东宫相近,便是哀家亦是属羊的。且不说怎的乃是哀家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东宫太子却是平安无恙,只怕是有人蓄意谋害哀家才是。” 询只嘴唇微微张合,终于道了句:“太后的意思是?” 昭惠太后只是徐徐道:“哀家只是提点皇帝仔细才是,莫要冤枉了皇后,且说原先皇帝早已冤枉了她一次了。再者,皇后谋害太子作甚,不论如何,皇后都是母后皇太后,且说皇后又谋害哀家作甚。且不说皇后侍奉哀家至孝。便是皇后不论何事都与哀家同心同德,若是哀家倒了,皇后在宫里岂非更是独木难支。” 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询只低头道了句:“那照着太后的意思是?” 昭惠太后道:“若论谁人在宫里和哀家不睦,皇帝是知道,若是哀家倒了,又可接连除了皇后,对谁人最是有利,皇帝自然也是知道的。” 询的脸色既是颓然,道:“太后是意指皇贵妃。” 昭惠太后朗然自若道,“自然,且不说皇贵妃在后宫屡屡生事,因着皇帝偏爱她,已然坏了礼法。难得如今还要容她谋夺后位不成。” 询只是矍然变色,目光狐疑,默默良久才道:“那依着皇太后的意思,朕应该如何做。” 昭惠太后微微眯了双眼,道:“皇帝到底也该去问问永安宫的人,且不说清漪身故一事,哀家以为永安宫也脱不了干系。且不说禧皇贵妃昔日嫉恨清漪。便是昔日清漪有孕,禧皇贵妃意图以迷香使她险些流产的事情,皇帝应该记忆尤新。” 询缓和了几声,道了句:“太后所言,朕知道了。朕自会彻查此事的。” 昭惠太后只是宁和道:“还望皇帝即刻便下旨怎的对待凤仪宫,永安宫也照旧,且说重刑之下多有冤狱,哀家也不见到鲜血淋漓的惨状。此事且让其余的嫔妃来审问便是。” 询只是黯然道:“便依着太后的意思吧。” 刻下,询只吩咐了高柱传旨禁足永安宫。玉璃得知了消息,正在和黄氏相谈,只见这几个太监进来,只是带走了不少人,连着雁儿和如儿亦被请走了,只留了一位唤作金桂的丫头留下来服侍玉璃。便是黄氏亦被太监请了出去,玉璃只是怒道:“大胆奴才,竟敢随意带走本宫手下的人,你们眼里可还有本宫这个皇贵妃。” 为首的一位太监陪笑道:“皇贵妃息怒,奴才也是奉命行事。否则奴才怎敢开罪皇贵妃呢。” 玉璃柳眉一挑,道:“奉了谁的旨意,怎的要审问永安宫的人,放煞之事不是凤仪宫的人所为,又干永安宫什么事。” 其中一个太监大胆些,只是冷冷回了句:“皇上觉得事有蹊跷,便下旨彻查也是有的。” 玉璃只起身,嚷着要去乾元宫,几个太监倒是拦住了她。只是道:“皇贵妃到底息怒,奴才只是遵照皇上的吩咐,皇上下旨不许任何人出入永安宫。”玉璃无法,只得退了下去。心头暗暗觉得大事不好。 第二日,昭惠太后下旨后宫事务悉数由仁贵妃及宜贵妃二人打理。便是连着审问凤仪宫与永安宫之事亦是悉数交给了二人。 六宫嫔妃只是觉得眼下凤仪宫与永安宫都遭了禁足。虎兕相逢,如今瞧着,倒是必有一方会以折损了。 因着这番变故,便是太子溶亦是觉得不解,只是去乾元宫求情了数次,询亦只道:“太子且勿理会,独自安心便是。” 太子只哭泣道:“父皇明鉴,儿臣怎能安心,儿臣的母亲与母后都遭逢禁足,且说宫中流言纷纷。只说她二人只容一人。儿臣到底觉得心忧,还望父皇解了母亲还有母后的禁足。” 询落下泪来,只上前握着他的手,道:“太子无论如何都要记着,朕如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的安泰,你是朕最最珍视的儿子。你一定要理解朕的一番苦心啊。” 太子溶还欲再言,询只让高柱将她请了出去。他想去永安宫见玉璃以免,戍守的侍卫只是拦住了他。只说是皇帝下了旨意,不许任何人进去。他无奈,唯有回了东宫娶。傅氏薛氏二人倒是时常去长乐宫向昭惠太后求情。昭惠太后只是随口打发了她们。她二人不敢触怒昭惠太后,也只能不言了。 初春的深夜依旧还残留着的冬天的清冷,深夜,昭惠太后和宜贵妃只在对弈,昭惠太后缓缓道了句:“可审问的清楚了。哀家吩咐的事,可都妥了。” 宜贵妃道:“有太后在背后布局,臣妾们只是照着吩咐做便是了。还多亏了太后说动了皇上,若是皇上不禁足永安宫,只怕事情还难办呢。” 昭惠太后冷冷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氏起了心思意图再次谋夺后位,哀家只和皇后将计就计。如今也是该她自食恶果了。” 宜贵妃道:“也是时候用上太子妃了,若是没了她,只怕皇上还不能尽信呢?” 昭惠太后点头道:“这倒是了,只怪那张氏贪心不足,要娶光州傅氏的女儿。哀家早已盘算好了一切。只需那太子妃身边的人自行供认,其余的,也不必咱们下手了。” 宜贵妃静静道:“只怕皇上最后还是宽贷了张氏,那岂非枉费了昭惠太后的一番算计。” 昭惠太后和颜道:“哀家自有主意,且去知会凤仪宫一声,只说是哀家和皇后一齐联手的时候快到了。”宜贵妃如常吩咐了人去凤仪宫传话。 茯若得知了此事,只是少有的酣畅淋漓的大笑起来,几乎无法遏制。连着一旁的宝带,便也只觉得微微惊异。 兴许是笑的累了,茯若才轻轻道:“难为本宫和昭惠太后一番谋划,如今瞧着,那张氏的命,也是该绝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0章 过了数日,事情又再度起了新的变化,黎昭仪和蒋昭仪因着春日御花园风景如画,且因着近日来茯若与玉璃皆被禁足。宫中诸人皆是胆战心惊,平日里生怕自己宫室受了牵连,倒是也极少出户,因着昭惠太后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六宫嫔妃想着倒是个尽孝的时候,便时常去长乐宫向她问安。这日二人正陪太后说了话出来,只想着去御花园散心。便结伴而行。 已是将近四月,御花园的景致甚好,花卉争妍。且空气还留着一丝丝清冷的意味。闲逛起来倒也有趣。 黎昭仪行在路上,只对着身旁的蒋氏笑道:“你说如今皇后娘娘和皇贵妃都被禁足,且宫中传言她二人中必定只留的下一人。你说说谁会被废黜出宫啊,本宫只猜着是皇后,左不过皇上也不待见她。且如今东宫太子乃是皇贵妃所出,若是皇后倒了,正好皇贵妃入主中宫,也不知谁是有福能坐上皇贵妃的位子。” 蒋昭仪淡淡道:“黎昭仪且少说两句吧,咱们只是昭仪的位分,如何能取议论皇后和皇贵妃的事呢?若是被旁人得知了,只怕是要申斥咱们了。” 黎昭仪白了她一眼,道:“怎的蒋昭仪入宫也十余年了,怎的胆子还是这般小。如今宫中除了两位贵妃,还有皇后和皇贵妃外,谁的位分能高过了咱们去,若是以往的哪位洪氏还在世,本宫倒也还怵她三分,如今她已殁了,按着宫中的规矩原始该有三位昭仪的,如今却剩下咱们二人了。” 蒋氏只默默道:“如今玉庆贵妃殁了,想起来倒也还心寒,她在昭仪的位子熬了那么多年,如今到了头,到底也还有了个贵妃的虚名。” 黎氏脆生生笑了起来,道:“我听蒋昭仪说着这话,难不成也是想着贵妃的位子了不成,急什么,若是你有福分,指不定往后皇贵妃的位子你也做得了。” 蒋氏闻言大惊,只是急忙辩解道:“昭仪休得胡说,这话岂是能随口说的,且不说如今皇贵妃尚在其位,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只怕还说本宫心里头不安分了。” 黎氏满不在乎,自顾自言语道:“她俩如今都自身难保了,怎的还能管咱们的事。再者,如今这儿只有咱们身边的人,还有谁能听去。左不过便是一句玩笑话罢了。难道蒋昭仪不记得了,昔年的敬和皇贵妃不也时常念叨着要入主凤仪宫么。” 蒋昭仪只正色道:“便是如此,难道黎昭仪不记得敬和皇贵妃最终的惨淡下场了么?本宫也决计不愿似她那般。” 黎昭仪道:“依着本宫看来,那敬和皇贵妃的最后下场还算不错了,到底她也落了个皇贵妃的名位。难道还不好么。” 蒋昭仪无奈摇头,道:“她身前被打入冷宫,与骨肉分离,难道也能算得好么?且不说皇上到底厌弃了她,便是给她皇贵妃的名位,也不过是碍于仁惠太后的面子罢了。” 黎昭仪又笑了起来,道:“说起这个,如今的皇后,皇上册封她为正宫,不也是瞧在仁惠太后的面上么。” 这时,黎昭仪身边的宫女芳儿忽而尖叫起来,黎昭仪只转过身去呵斥道:“好端端你叫唤什么?倒是唬住了本宫,到底出了何事。回去了看我不罚你。” 芳儿只是颤巍巍指着不远处的一株樟树,道:“昭仪娘娘,那可树上钉了东西,钉了东西。” 黎昭仪只道:“便是钉了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却回过头去细看,只是险些昏了过去,却只见得那可樟树上钉了两只死兔子,却是以长钉刺入了兔子的身体。黎氏越瞧越发,只是忍不住一声惨呼,昏过去了。倒是蒋氏沉稳些,只让她身边的宫女扶着黎氏到不远处歇息。自己又亲自走得近些细细瞧了瞧。却见得那两只死兔子之下,还挂着一块木牌,却是茯若的生辰八字。登时只觉得脊梁发寒。只是吩咐了身边的宫女去将此事通知了仁贵妃。 不消半日,事情便传遍了六宫,询在乾元宫只是训斥了内务府的总管太监:“没用的贱奴才,怎的如今宫中巫蛊之事频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以往都好好的,怎的如今宫里却是这般了。先是有人御花园东侧掩埋符咒,尚且不知是对太后放煞还是太子。如今又是有人在西侧放木牌诅咒皇后。” 内务府总管只是磕头如捣蒜,惶恐道:“还望皇上赎罪,奴才也是不知倒是为何会如此,且说守夜的侍卫和太监奴才都细细问过了,都说不知是何时的事了。” 高柱在一旁帮着道了句:“皇上,奴才去细细问过了,那木牌还有那些个秽物,都已是放了许久的,因着天气严寒,宫中又在落雪,所以被雪掩埋了,所以宫中人都不得知此事,只是今日碰巧被两位昭仪娘娘瞧见了。” 询只缓缓道:“既是如此,看来这回诅咒皇后的人,和上回的放符咒的人定是一人所为。” 高柱道:“大抵如此。” 乾元宫广阔的内殿中还有着冷冽的寒意,询正在思索间,殿门被人推开,却是昭惠太后带着人来了。 询见太后亲临,忙起身相迎,高柱和内务府总管只是连忙磕头请安。 昭惠太后缓缓坐上了正中的座位,缓缓道:“哀家今日听闻今日又发现了诅咒皇后的木牌,只是想着宫中到底是怎的了。我朝开国已将近两百余年,可是甚少有这等巫蛊之事。且说后宫巫蛊之事频出,与国祚也是大大的不祥啊。” 询只道了句:“让太后受惊了,乃是朕的过错。” 昭惠太后沉稳道:“既是又发现了诅咒皇后的木牌,那先前发现的符咒定然便是冲着哀家前去的。既是如此,皇帝大可解了皇后的禁足了。难不成她自己会诅咒她自己么,哀家话中深意,皇帝想必也是知道的。” 询只是身子一震,又惊又愕,他面色很快平静下来,清晰道:“太后娘娘之意,乃是说此事乃是皇贵妃所为。” 昭惠太后冷笑道:“那贱妇的心思手段哀家都是知道的,且不说她先前陷害,累的皇后被贬黜西京行宫三年,便是哀家也将她昔年打入了冷宫,她满心里算计着后位。怎能容得下哀家和皇后。想必借着玉庆贵妃之死,只生出了这般的下作手段来咒杀哀家和皇后,若是咱们二人殁了。这六宫是谁人的天下不言自明。” 询愤声唤道:“太后。” 昭惠太后只是淡然道:“太子倒是纯孝宽仁,但她的生母太过于不堪了。身为嫔妃筹谋后位,又在宫中行巫蛊之事,已然是不可恕的大罪了。” 询的神色甚是沉痛,只是道:“朕会解了皇后的禁足。至于皇贵妃,朕倒是要好好思索,该如何来处置了。” 昭惠太后只严厉道:“若是皇帝宽带了那罪妇,哀家决计不会妥协。且说皇帝要细想,便是哀家并非你的生母,乃皇后乃是仁惠太后家门所出,若是仁惠太后九泉得知,难道她会让皇帝放过张氏的大罪么?” 询只是沉声道:“朕眼下还是不能,且说宜贵妃和仁贵妃还在审问。若是永安宫的人都招供了,再行处置也是不迟。” 昭惠太后冷声道:“总之哀家只留下一句话,不论如何,那张氏是断断不可在留在人世间了。” 随即,她只由洪尚仪扶着回去了,殿中寂静无声,询的心一丝丝冷了下去。 第二日,询下旨解了茯若的禁足,有放出了在慎刑司审问的凤仪宫的宫女。宫中议论纷纷,而被禁足永安宫的玉璃倚在窗边,瞧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只是喃喃道:“本宫也许真是是大势已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1章 玉离 永安宫空旷的殿宇,宫门紧锁,便是最后的一丝光亮,亦被生生阻断。残烛将尽,一股叫人窒息的黑暗,在殿中缓缓弥漫开来。 玉璃只是断断续续的低声悲戚着,许是太过于入神,她丝毫未曾注意到身后的人影。夜风徐来,虽已是过了初春了,但殿中仍旧是由着丝丝凉意。 询缓步来到殿中,只是缓步将她扶起。紧紧拥她入怀。只是缓缓抚着她颤抖的背。无奈长叹一声,道:“玉璃,朕对不住你。昭惠太后定了心思要朕赐你毒酒。如今朕也是无奈。我朝历来以忠孝立国,若是朕拂逆了昭惠太后之意,怕是来日史书工笔,朕的名声便不好了。” 玉璃哽咽两声,道:“皇上,臣妾虽死无憾,但皇上到底要相信臣妾,臣妾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皇后和昭惠太后设下奸计来陷害臣妾的。” 询只是哑着嗓子加重语气说道:“勿要再申辩了,不论如何,朕刻下却是保不住你了。玉璃,你可觉得朕窝囊之极,连着自己最深爱的女子亦是未能保全。”询的声色只回荡在空落落的殿中,还带着一丝丝无奈辛酸之意。 玉璃只是跪在询面前,拽着询的袍袖哀哀哭泣着:“皇上到底要答允臣妾一件事,不论如何都不能动摇了溶儿的太子之位。这是臣妾唯一的心愿了。” 询的目光幽幽,紧紧咬着牙,沉重道:“这个自然,也不论溶儿从未有过什么大错,再者昭惠太后向来因着太子妃傅氏的缘故,倒是也算疼爱溶儿。至于皇后,这些年,她图有皇后虚名,又能有什么作为?” 玉璃眼前有冰冷如死的花白。思索片刻,只是起身在询的耳畔低语几句。 询闻言后,神色微微一惊,只是道:“当真要如此。” 玉璃只是森然道:“只有这样才能让臣妾的儿子的地位毫不动摇。如此一来,凤仪宫和长乐宫也不能两宫齐心了。” 询沉着阴郁的脸庞,只是缓缓点头。 玉璃小声道:“臣妾宫中的奴才是谁招供了,是如儿还是雁儿?” 询此刻仿佛有着无垠的愧疚,只是沉吟道:“如儿受尽了酷刑一言不发,雁儿进去受了几下鞭刑便熬不过,只是招供了当年你陷害宋氏的罪证,还有前些天的欧阳泰之事。至于巫蛊之事,乃是太子妃傅氏身边的宫女自行认罪的,却说是和永安宫的人串通好了。” 玉璃随口道了句:“哪位出首臣妾的宫女现下如何了。” 询只是蹙眉道:“皇后下旨将一干人等悉数都杖杀了。便是太子妃亦因为御下无方被皇后下旨禁足半年。” 玉璃只是涩然发抖,道:“好个皇后,臣妾原以为她性子极是高华清冷,如今才晓得,她的心思手段丝毫不在臣妾之下,原先竟是臣妾小瞧她了。” 询只是怔然道:“皇后她到底也可怜。也罢。” 玉璃眼中的泪也是艰难滴落,道:“皇上也认为臣妾乃是罪有应得?” 询只是深情望着玉璃,模糊中询只是淡淡一笑,带眼底的温暖。那种温暖,是他从未对其他嫔妃有过的,那一丝笑,隐隐若现。带着愧疚,还有着深深的情愫。他的笑,宛若春日暖阳,温暖玉璃心底最后的冰凉。良久,询才道:“无论如何,朕只对玉璃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意。” 这一番话,完全化解了玉璃的不甘与怨恨,不论如何,在询的心中,她才是最重要的。 询沉重离去,却也已是深夜了。 茯若到了永安宫时,殿外还下着细细小雨,茯若手里只端着一盏酒。玉璃瞧着茯若的宝蓝色皇后朝服,珠饰点点。但似乎茯若眼底的神色再也没有以往初入宫闱的时候的鲜艳清丽。心里不禁喟叹一声,她们的原本安稳人生,都已在彼此的嫉妒恨意全盘倾覆。 茯若静静瞧着玉璃幽怨的目光,心里闪过一丝隐隐的快意,淡淡笑道:“原本昭惠太后是让小太监来给皇贵妃赐酒的,本宫想着咱们在宫中相识多年,便亲自带了酒过来,待得皇贵妃喝完了,也可放心上路了。” 玉璃冷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如今臣妾成了将死之囚,皇后即刻便是独一无二的六宫之首了。” 茯若淡淡笑道:“本宫还记得昔年初次入宫的时候,当时宫中嫔妃少,薛氏和韦氏有斗得厉害,本宫虽有仁惠太后的照拂,但韦氏明里给本宫摆脸色,薛氏暗里给本宫使绊子。且文氏跋扈,洪氏傲慢。唯有你和德穆贵嫔算是个贴心的。本宫倒是时常想起,昔年晋封为惠贵嫔的时候,你只和德穆贵嫔在永和宫等本宫回来。那么好的日子到底回不去了。” 玉璃眼中只是滚下了泪意,语气颇有几分潮湿,“我还记得昔年因为位分不高,且家眷都被先帝流放,文氏时常来羞辱我,当时还是你给我解了围。” 茯若温和笑道:“是啊,世事难料,原本以为咱们会在宫里相互提携,谁知后来斗得你死我活却偏偏是咱们二人。” 月色颇有几分清冷,玉璃苍白面色。缓慢的呼吸,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茯若将手中的酒递给玉璃。她见了,只是淡淡道:“我原本对你是真心相待的,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亦或是为何咱们如今会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闻言后,茯若只是顿悟笑道:“兴许都只是因为咱们都太爱一个男人了。他的心只能给一个人,于是,咱们便开始不断地拼杀了。斗到了眼下,只算的是两败俱伤。” 玉璃只是虚软的笑,泪也随着抖动滑落下来。道:“是啊,咱们算是两败俱伤了,我丢了性命,而你,到最后,还是没能得到他的心。” 茯若将双眼闭阖,轻轻地说:“不重要了,于本宫而言,都已经不重要了。” 玉璃叹道,语气夹着最后的一丝怨毒:“我虽死倒也不冤,毕竟,我到底拥有了皇后娘娘穷尽一生都没能到手的东西。” 一仰头,玉璃已是饮完了全部。 玉璃只是缓缓倒地,鲜血渐渐从她的口中溢出,渐渐地,她失去了生息。 茯若回到凤仪宫后,许是外面雨大,茯若的发髻上亦有了些许的水珠。心底空空的。 冰冷的凤榻上,她只愣愣的坐着,良久,颊边缓缓滑落了一滴清泪。 入宫二十年岁月,爱恨交织,都终将归于平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2章 茯若再次见到询却已是三个月之后了,为着让稳定六宫人心,茯若下了懿旨不许嫔妃们再度提起玉璃。若有人犯只是革她一个月的银米。这日赶巧,茯若刚刚从长乐宫请安回来,只是换下了华丽的衣饰,只是换上了一件家常的衣裳,浅黄色的襦裙,上头绣着点点杏花。正在殿中饮茶,却是外头人通报:“皇上驾到。” 询缓步进来,只是让旁人都退下了。也不言语,只是坐在软塌上,茯若端了一盏茶,只是淡淡笑道:“怎的皇上今日有兴致到了臣妾这儿来了。” “方才朕经过了永安宫,又想起了许久不见皇后了,所以特来此处看看。。” 茯若平声道:“臣妾将毒酒给了禧皇贵妃,那毒酒发作极快,她倒也没受多大的痛楚。只是今早臣妾去给太后请安,说起张氏的身后事,这倒是难处了。” 询道:“有何难处?” 茯若道:“太后娘娘之意乃是张氏乃是罪人之身,自然是不可追谥的,而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只是随意安葬了便是,但臣妾以为,张氏到底是太子的生母。如此便是难做了。” 询的神色瞬间僵了,只是道:“且不必追谥了,就以禧皇贵妃的身份的下葬,且安葬于孝陵便是。” 茯若笑容顿时冷了,沉吟道:“将张氏安葬于孝陵,皇上可知那孝陵乃是懿仁皇后和皇上百年之后的陵寝。张氏到底乃是妾妃,与帝后同葬不妥。” 询缓缓道:“以往也有这样的先例,明宗皇帝不是便同贞熹皇后及纯献皇贵妃同葬安陵么?这又有何不可。且说帝后同葬乃是祖制。但不过是与元后罢了。而皇后乃是继后。待得皇后长命百岁过后,不过另建一陵寝安葬便是。” 茯若温言笑道:“臣妾想着皇上如今才不过四十余岁,且皇上的身体倒也算是健朗。眼下便来思虑这些,却是有些早了。” 询怔了半晌,只是淡淡道:“眼下太子还且年幼,若是朕不在了,这大好江山,太子他能承担得起么?” 茯若恍然道:“皇上多虑了,也是臣妾不该说起这些事,还望皇上降罪。” 询只双眸微黯,沉沉道:“倒也不是多虑,早些安排好这些倒也还好。朕倒是不放心澄儿?” 茯若浅浅道:“这又干澄儿什么事?” 询只怅然道:“如今溶儿年幼,而澄儿年长,且澄儿又有军功,朕只是担心若是朕百年之后,澄儿会生了不臣之心。” 茯若只是幽幽道:“皇上多虑了,且不说澄儿一直宽仁孝顺,便是与太子也是兄弟情深,且说溶儿乃是皇上亲封的太子,澄儿怎敢生了二心呢?” 询断然道了句:“以防万一,还是将澄儿放了外任最好。边疆虽说如今稳了下了,但难保万一,倒不如将他外放。无事不许他回京,但也少了事。” 茯若得体笑道:“如此也好,但皇上这般做到底太过于绝情了些,澄儿到底也是皇上的儿子啊,臣妾身为皇后,只是觉得于心不忍。” 询略略思忖,道:“若是留他在京中。难保他不生二心。朕决计不愿见到兄弟阋墙之事。所以也是无法了。” 询的声音莫名多了一丝温然,只是缓缓道:“朕昨日已将张仁安外放了,至于张炯,朕怜他年长,只给了他一个闲职。至于其余的,因着先前玉璃之事,张氏一族的亲眷,在朝中受了弹劾的也是不少,都被朕贬谪了。朕想着其余的倒是不忙,只是张仁安与张炯的官位,可让昭惠太后的两位堂兄来接任。皇后意下如何。” 茯若微微轻笑道:“皇上此举自有皇上的的道理,臣妾不敢置喙。” 询颔首道:“皇后能这般想便好了,舅父如今年纪也大了,朕倒是想着封他为正一品的殿阁大学士。至于皇后的两位兄长,宋希舟去了静慧已是额驸的身份,至于宋希官,朕倒是可晋升为从一品的都察院御史。” 茯若轻笑道:“臣妾多谢皇上抬爱。” 说完这些,询只是回了乾元宫去,茯若只躬身送他离去,安尚仪在一旁低语道:“皇上此举,貌似要提拔上官氏的人了。” 茯若只是挽着衣上细细的垂珠流苏,冷冷道:“如今张氏被铲除了,连着张氏一族在前朝的势力也被以往的政敌瓜分,昭惠太后及上官一族在此中出力最大,自然得利最多。只是眼下本宫的母家也是陷入了尴尬之地了。” 安尚仪道:“皇上不是都给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升了官么?怎的还让皇后娘娘烦心啊。” 茯若沉吟一晌,道:“虽说听着都是些一品的官位,但细细分辨,还不过都是些闲职。又有什么用处?且说皇上此刻抬举上官氏,因着共同铲除了张氏的关系,只怕到时候光州傅氏和罗州苏氏的人也会得利不少,只怕这朝廷不久后又是上官氏的天下了。” 安尚仪低低道:“若是这般,那么四皇子岂非永无出头之日了?” 茯若阴沉着脸色,道:“好歹本宫方才说合着皇上将澄儿外放,若是就留着他在京中,只怕往后的祸事会更多。” 安尚仪蹙着眉心,疑惑道:“临海王到底是皇后娘娘一手养大的,依着奴婢愚见,若是临海王登了帝位,他自然会报答昔年皇后娘娘的养育之恩。” 茯若沉吟道:“虽说如此,但他的正妃乃是上官氏,若是再出一位上官氏的皇后,只怕来日这天下都要是上官氏的了。且说如今,皇上嘴上不说,但本宫已经瞧出来他的身子不大好了。你上回可去太医院细细问过了。” 安尚仪“嗯”一声,又道:“上回奴婢随口去问了问太医院的人,只说皇上自开年来便时常要太医开些补气的药方,且便是御膳房也是时常给皇上送些补身子的食材。且近日来皇上多留宿于祥贵人,荣贵人,宁贵嫔这些年轻的妃嫔宫中,又因着张氏一事,内外交困,只怕是身子越发不好了。奴婢只怕。” 茯若冷冷笑道:“若真是如此,本宫也是无法。只是太子还不满十三,这偌大的江山他如何守得住啊。” 安尚仪道:“皇后娘娘多虑了。” 茯若沉声道:“倒不是本宫多虑,若是本宫刻下成了皇太后,本宫也只盼着新帝年幼,垂帘听政的人该是本宫也不是昭惠太后。” 安尚仪闻后眸色微凉,如蒙秋霜,缓声道:“只是眼下朝中都是昭惠太后的人,饶是太子年幼登基,只怕也多会让昭惠太后垂帘听政。” 茯若饮了一口茶,只是恬然道:“且去给御膳房的人好生吩咐着,只是每日多给皇上呈上大补的食物便可。且如今天气寒冷。食物到底也要能御寒才是。” 安尚仪道:“奴婢都已照着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了。” 茯若思索片刻缓缓道:“只是可惜了欧阳泰殁了,凭着仁元嫁入了欧阳氏,本宫在朝中也不至于势单力薄。” 安尚仪微一沉吟,道:“所幸如今张氏已死,欧阳泰大人也不算死的冤枉。” 茯若的脸色阴冷之极,只是随口道了句:“张氏虽说殁了,但到底比本宫这样苍白贫乏的守着凤位好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3章 到了岁末,询的身子略略好些,只是比之以往乏了许多,倒还是时常入后宫来歇息。只是刻意避着茯若,便是偶尔从凤仪宫外过身,也是极少驻足,数月下来,只与茯若见了还不过几次而已。每每皆是茯若入乾元宫去和他议事,亦或是二人一同去长乐宫向昭惠太后问安。 这日赶巧,茯若正在长乐宫陪昭惠太后说话之际,询也到了,茯若起身问了安,只退到下首的软塌上,询问安后,只是坐在昭惠太后左侧,笑道:“太后娘娘近来身子可好。朕想着不日便是腊月末。只是想着要阖宫宴饮,务必要让太后高兴才是。” 昭惠太后笑着摆手道:“每年左不过都是那样,也没个什么新意。哀家只盼着按着照着往年的例子便好,如今哀家也是满五十的人了,皇帝也有将近四十三了。不比得以往了。” 殿外的洪尚仪为着询上了茶,茶香缓缓溢满殿中,昭惠太后随口笑道:“倒是如今临海王被放了外任,哀家以为到底不妥,皇帝倒不如召他回京,只在京中做个富贵闲人便是。何必在外受罪呢。到底临海王是皇帝的儿子。” 询淡淡道:“太后多虑了,朕这般安排不过也是看重这个儿子罢了,朕膝下皇子不多,不过只有三位而已,太子也还罢了,涵儿也不过只有三岁,可以帮着朕分忧的只有澄儿一个。待得过些时日,朕自会召他回京的,还望太后勿要忧心。” 昭惠太后含笑道:“这倒是了,哀家只是想着临海王娶亲也有多年了,但与正妃聚少离多,长此以往,久久没有皇嗣,哀家还盼着当个祖奶奶呢。” 询笑道:“这倒是朕的疏忽了,还望太后见谅。” 昭惠太后微微颔首,道:“且待着过了年,皇帝还是召临海王回京才是。到底是骨肉血亲。” 询微微沉思,缓缓道:“既是如此,待得来年六月的时候再下旨吧,澄儿才放了外任还未多久。若是过早的召他回京,只恐旁人生了疑心。” 昭惠太后顿时笑逐颜开,道:“既是如此,便依着皇帝的意思吧。” 询道了句:“朕原先与皇后商议过此事,皇后允诺了,倒也没有什么旁的异议。所以朕才放了澄儿的外任,倒是太后爱孙心切。” 茯若闻言,只是缓缓道:“臣妾想着事关朝政,臣妾不敢过多置喙。” 昭惠太后面上温沉的笑意逐渐敛去,她定定瞧一眼茯若,只是淡淡笑道:“原是这般,皇后到底太过于本分了些,你是澄儿的嫡母,便是为着澄儿辩解一两句,难不成皇帝会和你生分了不成。” 茯若神色微微不安道:“原是臣妾的不是,还望太后恕罪。” 询打发还有折子要批改,便先行退下了。 待得,询离去了,昭惠太后神色越发阴冷,只是沉吟道:“哀家原先倒真真是小瞧了皇后的心思,不曾想皇后竟有这个心胸,皇帝要打发临海王放了外任,且皇帝的身子也大不如前了,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太子还未成年,哀家又是老婆子了,这前朝后宫可都被皇后攥在手心里了。” 茯若闻言,险险惊得没立稳,只是强自镇定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冤枉。” 昭惠太后只是淡淡一笑,那笑意却是碎冰上泛起的亮儿,叫人发寒,道:“哀家是否冤枉了皇后,皇后自己心里有数,如今那张氏贱妇死了,皇后成了名副其实的后宫之主,怎的便这般急着来拨弄前朝的事端了。想着先行打发了临海王,再者可是要打发上官氏的人?” 茯若只是慌忙便跪下了。恳切道:“还望太后娘娘明鉴,臣妾怎会有这般的心思。臣妾在后位战战兢兢多年,以往遭了张氏的陷害,若非太后娘娘深谋远虑,臣妾怎能重返后位。此番恩德,臣妾铭记镂骨。臣妾怎会对太后有二心?” 昭惠太后的脸色和缓些许,但语气仍旧是冷冷的,只是道:“哀家只是提点皇后罢了,如今哀家也是明白皇后的想法,便是为何皇帝的身子一直不见好,哀家与皇后也都心知肚明。” 茯若的额头上冷汗直迸,只是惊异原来昭惠太后早早便知道了这些,即便她深居后宫,极少出户,每日只是与嫔妃唠嗑,再者便是礼佛念经,但她的心耳神意时时注意着后宫。这样的心思手段,乃是茯若远远不及的。 昭惠太后凝视了茯若片刻,只是长叹道:“皇后入宫还不过二十年的岁月,但哀家入宫也有将近四十余年了,且自从先帝登基,后宫的权柄便被哀家牢牢握在手里,这后宫的风吹草动,哪里能逃过哀家的法眼,如若不然,怎的仁惠太后那般老谋深算,依旧还不是一生被哀家踩在脚下。她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后。” 茯若只是淡淡道:“臣妾知罪,还望太后见谅。” 昭惠太后眼帘微垂,轻轻一嗽,沉吟道:“皇后往后要做什么便是什么,哀家都不会阻拦,只有一件事。皇后到底要记着。若是皇帝现下薨了,太子年幼,垂帘听政的人自然便是哀家,还望皇后安分深居内宫便是,不要插手前朝政事。” 茯若的面色瞬间苍白了,只是膝行上前,恳切道:“太后娘娘怎能这般诅咒皇上,且不说皇上眼下正当盛年,便是臣妾又如何敢生了垂帘听政的心思,臣妾对前朝政事一无所知。” 昭惠太后冷笑两声,道:“皇后是当真一无所知还是故作愚钝?且不说前年弹劾张泰安之事,便是你两位兄长的官职一再升迁,这等还好,皇帝时常与皇后商议政事,难道皇后还想装作不知政事么?” 茯若缓缓抬头,只瞧着昭惠太后沉静似寒潭的目光,道:“臣妾着实不知,且说皇上与臣妾商议政事无非是想着臣妾到底是正宫,若是与嫔妃商议,怕是违了祖制,且说便是皇上与臣妾商议,臣妾也极少言语,只是听着皇上所说便是。” 昭惠太后示意让洪尚仪扶了茯若起来,只是沉声道:“有意无意都罢了,只是方才哀家的警告,还望皇后到底牢牢记着,切不要忘了。” 茯若只觉得背脊上却一阵一阵发着寒。缓缓道了句:“是,臣妾记下了。” 昭惠太后回复了往常的笑意温和,只是道:“今日哀家也乏了,皇后跪安吧。” 出了长乐宫,茯若只觉得足下无力,坐在轿子上人亦是心里头惴惴的。 长乐宫内,昭惠太后点了一支水烟,徐徐道:“过些天也该把寿安宫打扫出来了。若是皇帝宾天了,皇后也把凤仪宫让出来了。” 洪尚仪道:“怎的不是打扫寿康宫,却是寿安宫?” 昭惠太后吐了一口烟,烟雾只在锦帐间凝成一抹,絮絮飘散,四下弥漫,沉静道:“若是让她住了寿康宫岂不是抬举了她,哀家原先用寿安宫镇住了一位宋太后,眼下也该镇住第二位宋氏的太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4章 往后几日,茯若倒是如常去长乐宫问安,昭惠太后见了她,只是神色冷冷的,二人随意言语几句,茯若便悻悻然退了下来。 次年仲春,原先便身子羸弱的询终于病倒了,却是下了早朝过后,询正在与高柱商议事情,谁知询竟昏了过去。消息传到后宫,茯若得知的时候,正在内殿念佛,却是宝带进来在她耳畔低语,只说:“皇后娘娘,皇上患了重病,奴婢听乾元宫传来的消息,这会儿,太医们都往乾元宫赶呢。” 茯若默默片刻,只是淡淡道:“本宫过会儿也去乾元宫瞧瞧便是。” 宝带得了茯若的旨意,只是缓缓退下。 茯若倒也并未如何梳妆打扮,只是带了安尚仪急急忙忙往乾元宫赶去。到了殿外,却见是华穗与高柱侯在外头,她心下便知昭惠太后在内,华穗只是笑着给茯若问安,茯若亦不理会,只是叫她起身,冷冷道:“皇上现下如何了。” 华穗假意笑道:“奴婢也是不知,现下昭惠太后在里头,只是太后娘娘留下口谕,说是旁人谁也不许进去。” 茯若先是不信,只是沉吟对着高柱问道:“皇太后当真这般说过。” 高柱无奈点头,道:“还请皇后娘娘先到一旁的偏殿等候片刻,怕是皇上和太后母子情深,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因此不欲旁人进去打扰也是有的,方才宜贵妃和黎昭仪想来侍疾,都被太后娘娘亲自遣走了。因此还请皇后娘娘等候片刻。” 茯若登时心下怒极,只是阴冷道:“放肆,本宫乃是皇上的正妻,难道本宫算的旁人么?大胆奴才,还不快快给本宫起开。” 高柱与华穗眼见茯若动怒,只是慌忙跪下央求,道:“还望皇后娘娘息怒,咱们也只是遵照太后的意思罢了。” 茯若只是冷笑道:“怎么,难道你们眼中单单只有太后一人,便没本宫这个皇后么。” 二人正在默默间,却是洪尚仪从里边走了出来,只是给茯若请了安,缓声道:“太后与皇上请皇后娘娘进去。”进去前,只是吩咐了高柱一句:“且说是本宫的懿旨,六宫嫔妃一律不许来乾元宫侍疾,只叫她们都安心在自己宫殿里便是。” 茯若随着她入了内,里头只是一股浓浓的药草味,询已经醒过来,显然是才服了药。询见了茯若,只是声音沙哑道:“皇后来了。不过也巧,便是皇后不来,朕也打算派人去凤仪宫将你带过来。” 茯若神色依旧,只是给安坐一旁的昭惠太后请了安,才缓缓道:“臣妾自然是要来的,皇上现下患病,臣妾乃是皇后,于情于理是该前来侍疾的。” 询冷冷瞧了一眼茯若,缓声道:“现下朕的身子却是不行了,朝政之事,朕已经委托了大臣们。” 茯若淡淡道:“臣妾以为,倒是皇上有些心急了,臣妾想着皇上的身体定会康复的。若是随意委托了大臣,臣妾只是觉得不妥” 询恍若未闻,只是无力道:“且说皇太后也会帮着照料一二的,如此一来,朕也可安心了。” 茯若静静道:“既是如此,倒是臣妾多虑了。” 询徐徐道:“若是来日太子登基,他到底年幼了,需有人辅佐才是。因着朕却是想着,太子登基过后,在他弱冠之前,且由皇太后垂帘听政便是。” 茯若心下大惊,只是惶然道:“皇上三思啊,太后娘娘如今年岁大了,按理倒是该在后宫颐养天年才是。何故要来忧心朝政呢,且说皇上有先祖庇佑,是一定能好起来,如此一来,臣妾也能安心了。” 昭惠太后此刻只是冷冷笑道:“皇后当真贤德,不过依着哀家听起来,倒像是皇后心里觉得垂帘听政的人该另有其人才是。” 茯若恬然道,“皇太后多虑了,臣妾怎会有这样不敬的念头,臣妾只是忧心皇太后的身体罢了。” 询闻了,只是唇角扬起冷冽的弧度,阴沉道:“皇后无需多言,朕已将朱印交与了皇太后,朕自有朕的道理,但今日朕召皇后前来,无非是想着皇后乃是太子的嫡母,若是朕不在了,皇后定要答允朕,好生照拂溶儿,便如同你昔年那样照顾澄儿一般。” 茯若和颐微笑,道:“这个自然,臣妾自当会尽心竭力照顾溶儿。” 昭惠太后只说有些乏了,便先行回宫去了,询示意让茯若留下侍疾,因此茯若便留了下来。 待得殿中只余了帝后二人,询原本沉郁的脸色,愈发不好了,只是道:“饶是皇后嘴上不说,但心里定是恨极了朕吧。将朱印交予了昭惠太后。” 茯若的神色亦是冷淡些许,只是叹气道:“既然皇上明白,又何必再来问臣妾呢?” 询微微叹气,却是不言语。 茯若悠悠道“昔年臣妾奉了仁惠太后的旨意入宫,若早知往后要受这般多的苦楚,臣妾倒是悔了。”询只是不言语,茯若又道:“入宫后,仁惠太后待臣妾自是极好的,只是她想着臣妾入宫是以能够光大门楣,臣妾入宫后,虽说事事都遂了臣妾的心愿,从贵嫔,贵妃的位子一路上升上来,只有一件,却是臣妾唯一缺憾的。皇上心中深爱的到底不是臣妾。” 询闻了茯若吐露深情,不觉微微触动,脸色倒也和缓了些许,只是缓缓道:“这倒是难得,皇后素来是极为高华自持的,这番话咱们二人相伴二十余年,皇后从未对朕说过。” 茯若复又道:“皇上,臣妾心里盘踞一件事已有数年了,如今想着好生问问皇上。” 询道:“皇后且说便是。” 茯若道:“皇上待张氏的情意自然是极深的,只是臣妾想,难道自臣妾入宫以后,皇上便从未真心喜欢过臣妾?即便是在张氏被困囚冷宫,臣妾得宠那些年。” 询闻了,只觉心中一阵迷乱,道:“这倒是难住朕了。” 茯若见询这般言语,只道:“臣妾只是记挂着这件事许久了。” 询良久才开口道:“茯若,朕不能瞒你,朕待你一向敬重爱慕,你入宫过后,朕确实是真心待你的,只是真正走进了朕的心里的人,却只有玉璃一人而已。” 茯若顿了一顿,哽咽道:“皇上已有许多年未曾唤过臣妾的名字了。尤其是这些年,皇上唤臣妾不过是一句冷淡的皇后罢了。” 询的神色微微释然,道:“朕的身子刻下已是不能好了,茯若定要好生照顾溶儿,权当是朕请求茯若的最后一件事。” 茯若眉目低垂,心头的气闷却是一重一重往上浮,道:“皇上到底是有失偏颇了,怎的只想着溶儿,难道皇上的儿子只有溶儿一人么?且不说臣妾还要膝下还有一位年幼的涵儿要照顾。便是溶儿的岁数到底也比涵儿大许多。” 询闻了,情知茯若心下不悦,只是黯淡灰败道:“皇后果然心下还是恨朕的。只怕皇后想着溶儿乃是朕和玉璃所生,心下难免有恨。” 茯若淡然道:“皇上多心了。” 询只是怆然道:“兴许皇后心里很爱朕,但爱而不得便易生恨,只怕皇后心里亦是恨毒了朕。” 茯若凄然笑道:“臣妾今日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若不是皇上,臣妾焉能坐上后位,若不是皇上,臣妾又岂能成为天下人之母。” 询的神色缓缓冷了下来,如同燃尽了的余灰。 茯若不欲再言,只是恭敬告退。 往后数日,询的身子越发差了,竟是已到了弥留之段,凤仪宫与长乐宫各自盘算着后事。倒是乾元宫外,总有一拨拨的嫔妃在外哭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5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茯若只在殿中静静出神,却是宝带道了句:“皇后娘娘在想些什么?可是在忧心皇上的身子?” 安尚仪给茯若上了一壶茶,只是道:“娘娘忧心也是无法,但好歹皇上还有太医照料着,但这话原是不该奴婢说的,乾元宫的人都说皇上的身子丝毫不见起色。”安尚仪停顿一二,往下的话,自然也是不敢再说了。 茯若闻了,神色却是恍惚而又凄凉。冷冷道:“便是皇上如今去了,本宫又如之奈何。且说如今本宫的叔父与兄长虽说在朝中官居高位,但到底势单力薄了些,不似得昭惠太后的族人,都是一品大官的位子上。且若是此刻皇上没了,在朝中垂帘听政的人又是昭惠太后,本宫往后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安尚仪淡淡笑道:“皇后娘娘多虑了,饶是垂帘听政之事交由昭惠太后,但若是娘娘乃是正宫皇后,若是太子登基,自然便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了。难道娘娘还担心什么?” 茯若蹙眉道:“话虽如此,但依着昭惠太后的性子,若是她一手掌握了朝政,那么本宫的父兄的仕途便会生出波折了,且说如今太子妃与薛良娣的母家都与上官氏走得近些,本宫费尽心机挑唆皇上打压了澄儿,就是不欲让昭惠太后身边的人再度占据了后位,如今瞧着,本宫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漏液时分,因着茯若乃是皇后,且又下旨不许嫔妃随意往乾元宫去,生怕打扰了询养病,故侍疾的担子便由茯若一力承担。 入了内殿,微酸的药气扑入茯若的鼻息,她瞧着病体沉珂的询,只是淡淡笑道:“皇上服药了可好些了么?” 询只是清冷笑道:“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兴许皇后如今已在盼着皇太后的位置了。又何必再来担忧皇上的身子呢?” 茯若神色平静,只是笑道:“皇上说笑了,臣妾乃是皇上的妻子,怎会有这般大逆不道的念头,且说若是皇上没了,臣妾即便成了皇太后,也不过是一介孀寡。那又有什么意思。” 询的神色稍稍释然,只是缓声道:“是啊,皇后说的在理,这后宫四堵高墙,在里头困着着实无趣,但皇后这些年不也都已经这般过来了,当了皇太后也是一样,亦没有什么分别。” 茯若只是温顺笑道:“臣妾有一事想着,只是想起,以往皇上身子康健之时,倒是时常和臣妾一齐商议朝政,臣妾虽说是妇人,但对于朝政之事倒是知道的不少了。” 询闻了,只是淡然笑道:“你乃是皇后,朕在后宫里头又没有旁的人可以商议,玉璃虽说与朕亲近,但这些政事叫她知道朕只觉得不妥,但叫皇后知道,这却是无妨了。” 茯若徐徐道:“既是这般,皇上又为何不让臣妾垂帘听政,既然皇上让臣妾好生照顾溶儿,若是来日溶儿登基,臣妾在他成年之前,只替他打理朝政,且说昭惠太后到底年长了,倒不如将此事托给了臣妾,且臣妾到底是溶儿的嫡母,我朝昔日有宣顺太后孙氏垂帘听政的旧历,若是新君年幼,自是由太后听政,哪有太皇太后来擅理朝政的道理,皇上到底要三思。” 询迟疑片刻,只是冷笑道:“说了半日,皇后原来还是惦记着执掌天下的权柄。朕原还以为,在皇后心中最最看重便是朕这个夫君。” 茯若亦是冷笑相对,道:“皇上说臣妾恋栈权位,但皇上又何曾看重过臣妾这个皇后,臣妾在后位上如履薄冰多年,都是因为皇上对臣妾的猜疑与淡漠。” 询怅然只笑出声,道:“说到底,皇后的心里到底是恨毒了朕的。” 茯若平声道:“臣妾不恨皇上,只是自己这一生到底身不由已罢了。” 询道:“朕为了顾全你与昭惠太后,亲口下旨赐死了玉璃,只是她死前,一直在说自己是冤枉的,如今,朕只想问问皇后,那些事难道是皇后算计的。” 茯若微微含笑,缓缓靠近询,只是笑道:“皇上说笑了,且不说昔日张氏借由戕害肃悯太子来污蔑臣妾,累的臣妾被废黜出宫三年,如今这件事也只当是臣妾以眼还眼罢了。” 询只是茫然道:“是了,原来竟是朕冤了她。” 茯若冷冷笑道:“是了,再者,昭惠太后说一定要赐死皇贵妃,不单单是因为她放巫蛊诅咒臣妾与太后,也还有她暗中谋害了淑贵嫔萧氏的缘故,只是因为她的歹心,累的四皇子涵生下来便没了母亲。到底也是作孽。” 询显然为此事有些惊惧了,只是喘气道:“什么,清漪乃是玉璃害死的?怎会这样。” 茯若明艳一笑,道:“不是皇贵妃害了淑贵嫔,而是臣妾做的,只是由皇贵妃担了这虚名罢了。” 询闻了,只是如摧枯拉朽一般倒了下去。只是咳出了几口血,无力道:“毒妇,你当真是用心歹毒,朕当初真该废了你,把你打入冷宫,叫你永不超生。” 茯若只是明艳冷笑道:“皇上若是思念皇贵妃,只是早早去了那个西方极乐世界不好,也省的皇贵妃在十八层地狱等你等的太过于凄苦了。” 询显然是气急了,只是咳出一大摊血来,殿外风声簌簌,戍守的侍卫太监早早的被茯若遣走了。且询也没了力气来叫喊。只是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连日来身子的薄弱让他再也不能承受丝毫的惊惧,而他许是气极了,只想着坐起来扯住茯若,谁知竟是半点气力也无。只是又倒在了床上,胸口起伏。挣扎片刻,终于没了声息。茯若缓步靠近他,只见他鼻息已无,双目紧闭,茯若只松了一口气。缓步出了乾元宫。 行到外头,高柱早早的就在外头候着,只是上前问道:“皇后娘娘,皇上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茯若神色静静的,语气淡淡:“皇上驾崩了。” 茯若伫立在凤仪宫漆黑的内殿,心里的悲凉一丝丝泛起,她爱的,爱她的,都在手里一手葬送了。眼角的泪水缓缓落下,仿佛还记得昔年在永和宫那些时光,茯若思索良久才回过神,不论如何,她最深爱的,还只是询罢了,只是如今这个男人已经永远离开自己了。 宣和二十三年,夏侯询逝于乾元宫,追谥于“宣和帝”,庙号宣宗。同元后徐氏同葬安陵。太子溶继位,尊嫡母宋氏为仁穆皇太后,祖母上官氏为和敬太皇太后。并立太子妃傅氏为皇后,良娣薛氏为昭仪。四皇子涵册为英顺王。 过了三月,待得询的丧仪完了,仁贵妃闵氏晋为仁德贵太妃,宜贵妃晋为宜安贵太妃。黎昭仪晋为丽太妃,蒋昭仪晋为敏太妃。低位分的嫔妃都一律迁到西京行宫里头去安度晚年。除了仁贵妃与宜贵妃,亦或是黎昭仪这些个一品位分的嫔妃,亦是改居了后宫北苑的颐宁宫。 茯若正在凤仪宫中微微出神,安尚仪进来,低语道:“太后娘娘,太皇太后来了。” 茯若冷笑片刻,道:“此刻她来做什么,难道垂帘听政了过后,竟还有闲情来哀家的凤仪宫这儿?怕是又生出什么别的事。” 正在言语间,太皇太后进来笑语道:“皇太后这几日是怎么啦,怎的哀家来了,也不出来迎接,越发没了规矩。” 茯若淡然起身行礼,随即推到下首的座位上,只是淡淡道:“臣妾眼下成了寡妇,到底心里感伤,一时间疏忽了也是有的。” 太皇太后冷冷一笑,道:“左右太后往日和先帝也没有什么情分,先帝在世的时候那般的冷落你,便是你的后位也是坐得不稳,如今他去了,你便是后宫不可动摇的太后。你该高兴才是,何来感伤一说呢?” 茯若端然道:“是啊,先帝在世的时候,厌弃了臣妾,便如同明宗皇帝厌弃太皇太后一般。左不过都这么过来的。” 太皇太后道:“哀家今日前来,无非是想着让皇太后移宫罢了。眼下皇后已立,但皇太后还是牢牢占着凤仪宫,皇后在翊坤宫住了许久,哀家思量着倒也不妥。因此还请皇太后早些搬离了此处才是。” “臣妾原想着入寿康宫居住,但内务府的人说寿康宫年久失修,还望臣妾再多多等候数月,这才耽搁了下来。” 太皇太后冷冷瞧她一眼,只是道:“这原是哀家的意思,哀家却是想着,那寿康宫原是仁惠太后的居所,虽说她殁了许久,但眼下皇太后便住进去到底不妥,依着哀家的意思,还不如请皇太后往寿安宫去住吧。且左右也是个清净地儿,且皇太后在后宫操劳了数十年,如今是该寻个清净地好生颐养天年的时候了。” 茯若缓缓吸一口气,沉稳道:“太皇太后不可欺臣妾至此,臣妾到底先帝的正宫,乃是先帝的嫡母,怎可让臣妾去屈居于那妾妃所居的宫室。” 太皇太后沉吟道:“你自然是皇太后了,但那寿安宫也自然是供皇太后所居的宫室,你且也不必先搬出昔年孝武太后和宣顺太后的旧历来,哀家让你居寿安宫,就是为了让皇太后明白一件事。在这前朝后宫,做主永远都是哀家这个太皇太后,这个理儿,还望皇太后牢牢记着。” 正在言语间,太皇太后拿出一道谕旨,只是交由茯若,缓缓道:“皇太后且亲眼瞧瞧。” 茯若只是缓缓打开,只见上头写着“如宋氏于后宫前朝生事,可凭此谕旨废黜之。”上头乃是询的亲笔,再附有他的朱印。 绝望的气息迅速淹没了茯若,她只是软软的瘫了下去,再无力气。 太皇太后睨了茯若一眼,冷声道:“先帝让哀家垂帘听政之事,便料到你会不安分,所以哀家让他写了这样一道遗诏。眼下皇太后的性命,可是被哀家攥在手上了。”言毕,她只是扶着洪尚仪走了出去。 次日,茯若迁居寿安宫。茯若住进这里的第一晚,心里只是想着昔年到仁惠太后的宫室来问安,如今自己竟也住到了这里,但心境早已是大大的不同了。 深夜醒转,只吩咐宝带端茶来,宝带宽慰道:“太后娘娘,眼下虽说是在寿安宫,但好歹娘娘已是皇太后了,且皇上皇后每日都是按时来给皇太后问安。依着奴婢瞧着,皇太后也不必过于忧心。好歹你膝下还有英顺王呢。” 茯若眸光如利剑般倏地一亮,恨恨道:“这个自然,无论如何哀家都是皇太后,上官氏权势再大,终有薨逝的那一日。” 宝带道:“眼下皇太后还是好生休息一段时间才是。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安稳的日子。” 茯若阴沉道:“哀家自入宫后,这日子哪有一日是安稳的,若要哀家真真高忱无忧,且让涵儿坐上了帝位,哀家在帘后训政才算。” 后宫茯若传第五卷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6章 番外:两茫茫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询的番外 夜色沉缓,乾元宫空旷的内殿,我只身立在殿中,瞧着殿外深沉月色,加之饮了些许酒,心里总觉闷闷的,只欲昏昏睡去。 高柱从殿外进来,只是缓步走到我身旁,低语道:“皇上,前几日仁惠太后的侄女宋昭容已经进宫了,且内务府把昭容娘娘的绿头牌也已经做好了,皇上今个可要请她过来?” 我似乎有了几分醉意,只含笑道:“不必了,才顺着昭惠太后的意思册立了新皇后,且今日又是十四了,朕还是去凤仪宫为好。” 高柱只是下去做事了。经他这般一提,我才想起,宋昭容入宫已经数日了。而小宛过身,也有将近四个月了。虽说立了蘩懿为皇后,但也无非是为了顺承昭惠太后之意罢了。且也是为着前朝政局稳定,也不得不如此。 蘩懿的父亲乃是正一品的御史中丞薛光义,又是先帝极为倚重的重臣,而她的母亲上官氏算是昭惠太后的长姐。这样的家世,委实担得皇后这个位子。 出了乾元宫,在殿外行了数步,只见凉风习习,我到底打消了主意,只是吩咐高柱:“罢了罢了,朕今日且独自就寝便是,改日再去瞧皇后。” 我瞧着殿外月色澄明,不禁喟叹:“今晚的月色倒是极好的。” 高柱只在一旁陪笑道:“皇上说的极是,想必也月中的,因此月色自然是好的。再过几日,也便是十五了。” 我闻言只是蓦然了片刻,二十乃是小宛的生辰,而正是十五这日,朕迎娶了她过门。转眼间也快有五年了。脑海中只是不自觉想起苏轼的词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小宛到底是我的结发之妻。 我只还记得我们刚成亲的时候,那时候小宛比我小一岁,也不过才十六。她的性子倒是极好。我与她只时常在一起说笑,而便是我纳了月华为妾,她亦未曾过多的抱怨,我只看重她心好,只是一时间也不太过于冷落了她,且当时身边人只她和月华二人。且平时小宛喜爱对弈,我只常常午后闲来无事与她下一个把时辰的棋。月华只在旁伺候着,偶尔我侥幸得胜了,月华倒是只在一旁笑道:“我瞧着小姐的棋艺倒是退步了许多。” 小宛转过头道:“想必以往在家里头,和你们下棋,怕是顾及着身份,只是让着我罢了。如今和侯爷下棋,怕是真真遇到高人了。自然便败了。” 我缓缓道:“我是你的夫君,败给了又能如何。咱们夫妻本是一体,又何必分这些个对错。” 小宛哂笑道:“到底侯爷说话也不顾及些,月华还在一边呢。这下越发叫我脸红了。” 月华只假意赔笑:“小姐这话,越发是叫月华难做了,小姐本就是正妻。奴婢只是个侍妾。难不成还会为了这些事吃醋捏酸不成。” 小宛又笑道:“看你紧张的,我不过是已玩笑话罢了。” 三人又都笑了起来。 随后,皇叔无子,只收我做了嗣子。我成了诸君。而小宛与月华亦是随我一同入宫,小宛自然便是太子妃。而月华亦成了淑媛。我登基过后,昭惠太后上官氏想着扶植自家的势力,只是硬生生让蘩懿入了宫。只在她入宫前夜。照例我宿在了小宛哪里。 小宛笑着道:“明日,奉了太后旨意的薛氏就要入宫了,皇上可要如何安置她。” 我只是淡淡道:“我亦不知,只照例给她昭容的位分便是。” 小宛静静道:“这万万不可啊,还望皇上到底瞧在昭惠太后的面子上,只好歹许她一个贵嫔的位分吧。” 我闻言大惊,道:“贵嫔的位分可是仅次于正二品了。薛氏初次入宫,便许了如此高位到底不妥。” 小宛沉静笑道:“妥帖与否,到底只让皇太后安心便好了。且薛氏的父亲亦是先帝倚重的老臣。如此也算是使前朝安心了。” 我漠然道:“只怕是月华要寒心了,她眼下不过是从四品昭媛的位分,但薛氏初次入宫的位分便高过了她去。” 小宛静静道:“如此也是无法,若是往后月华也有了身孕,皇上也只许她高位便好。且她眼下到底也还年轻。” 蘩懿入宫后,先做了贤贵嫔,而后因为小宛的身孕,我又晋了她为正一品的贤贵妃且摄六宫事。小宛过身后,凭着家世,又有昭惠太后的扶持,她自然是无可争议的皇后人选。 但继后蘩懿在我的心中的位置却是真真及不上小宛。而后,蘩懿也有身孕,我心里自然虽说也是极为开心的,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若是蘩懿诞下一个皇子,那么润儿嫡皇子的地位便势必会被受到冲击。到底蘩懿生下了皇子淙。但许是因为那孩子胎里不足,不到几个月便夭亡了,而让更为痛心的是,曾有太医私下来乾元宫禀告,只说是蘩懿因着生产时伤了身子,往后再也不能怀孕了。 蘩懿占了皇后的位子过后,母后亦是效仿昭惠太后昔年的手段,只是让茯若入宫,而我却是不欲再让嫔妃一入宫便坐上高位,只给了她从三品的位分。为此母后倒有了些许的不满。 过了数月,我开始渐渐注意到了奉了母后旨意入宫的宋昭容,到底是个极为清丽的女子,平日里见着她,只是在阖宫宴饮亦或是在蘩懿的凤仪宫里。而那时我心里亦是暗暗记下了她。 因着母后只是圣母皇太后,声望名位都不及上官氏那位母后皇太后,因此,宋昭容在初次入宫的时候并不十分好过,亦是被冷落了日子。而在那时,在我的目光停驻在她的身上的时候,我才发觉,自己心里许对她是爱慕的。 所以,我一开始是极为宠爱她,先是许她正二品惠贵嫔的位分,而后不久,因着她的身孕,又晋了从一品昭仪。这样的殊荣,不单单是身为皇后的蘩懿觉得诧异,便是月华这位贵妃并着洪氏,苏氏其余的嫔妃也隐隐生羡。 其实我的心里是极为希望茯若她给朕生下一个皇子的。因为我膝下的皇子原本便不算多,只有小宛和月华膝下有皇子。 后宫嫔妃亦是不算甚多,亦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而当时在我心中,唯有茯若是不一样,到底因为她的清冷高华,亦或是她的鲜妍姿色外让我觉得与蘩懿,月华,蕴然等人的绮丽不一般,不会让我生出一种疏离之感。便是这样的念想,让我渐渐地爱上了这个女子。 偶尔与她对弈,她的棋艺甚好,十回有九回都是胜过了我。且她性子冰冷,偶尔我只故作不满,道:“茯若到底太过于要强了,好歹也让朕胜一回。” 茯若清冷笑道:“若是臣妾假意相让,怕是皇上便是胜了也觉得无趣,臣妾还不如用尽全力。到底也能够让皇上的棋艺越发精益。臣妾这倒是极好的。” 言毕,二人只相顾一笑。再不多言。 最好的时光都是在永和宫内。 而后的种种,我心里渐渐起了变化,先是因着一系列的斗争,我才惨然惊觉,原来那高华的女子亦不过是后宫诸多宫妃的其中一个,饶是她再如何清冷出尘,但渐渐我亦从她的身上,瞧见了寻常女子的醋意与算计。亦或是觉得厌烦了,这样的念头,只是对她的爱意缓缓冷去,只如同逐渐香炉燃了许久的灰,失了热度,只渐渐冷却。 不单单是她,许是后宫其他许多人,亦都是如此。月华含恨而终,我默默了良久,我当年亦是极为宠爱她的,只在她死前,我才发觉,原来朕心里并未真心喜欢过她。 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玉璃,而她出冷宫过后的几次临幸,几次款款相谈,竟让我渐渐把对茯若的心思都悉数转移到了玉璃的身上。 随后,蘩懿因罪被废,而已成了贵妃的茯若,便如同昔年的蘩懿那般。自然是不可争辩的继后人选,而昭惠太后中意的却是同为贵妃的蕴然。而我心里却希望后位是玉璃的。 但我到底是拗不过母后的,自从茯若进宫后,母后便想着茯若能够有一天入主凤仪宫,荣登皇后的尊位。毕竟,若是母后的娘家出了一位皇后,那家世自会大大的不一样。后位,自然我便给了我曾经深深爱慕的女子。待她穿着皇后礼服立在我面前时,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了些许的怨意。许是我心里只觉得这后位原不应是她的。 对着玉璃的愧怍,但是渐渐多了起来,在立茯若为后不久,我便许了她皇贵妃的位分。我亦是到底低估了她们入宫多年的姐妹情谊,原来怨怼的并不止我一人,但是玉璃,亦是深恨的。而我当时竟是丝毫未注意到的。 随后的许多许多事,我只觉得都太过于不堪了,在母后薨逝后,玉璃下手谋害了润儿,将罪过推到了茯若的身上,我亦不愿相信她的辩驳,只是随口下旨将她打发到了西京行宫。且便是立后的凤印,连同昔年册封贵嫔,贵妃的册文亦是一概收回,只叫她徒留皇后之命,形同被废。这一切的种种,与其说是玉璃的谋害,都不如说是我对她的冷遇罢了。兴许在皇位这数十年间,我的心思亦是变得凉薄了许多。 过了几年,我才渐渐发觉,原来竟是自己错怪了茯若,玉璃虽好,但我偶尔还是会在乾元宫幽幽出神,想着昔年哪位清秀绝俗的女子。偶尔回神,才想起,原来她被驱逐至西京行宫已有三年了。 因着昭惠太后的一再说情,且说我亦不愿往后在史书工笔上成为一位宠妾灭妻的昏君,到底还是勉强将茯若接了回来,在西京行宫看见她的那一刻,我瞧着她神色清冷,但眉宇倒是多了几分怅然之色。心下微微不忍。许是她心里恨毒了我,自我接她回宫过后,我再也未曾见她对我笑过,不论是提拔她的亲族亦或是与她商议政事。她都再未对我似从前在永和宫那般。 偶尔,听闻玉璃提起茯若昔年被欧阳泰求亲之事,我心里只有一丝丝的轻微的不悦,玉璃似乎察出了异样,缓缓笑道:“皇上心里头不悦,但臣妾以为这都是不过是陈年旧事了。” 我淡淡道:“都在浑说了,当时皇后还尚未入宫,且又是到了适婚的年纪,且宋氏也算的是世家大族,有人提亲又有何奇怪。” 但我心里到底还是添了一根刺。难道我的心里还是爱慕这个女子。对了,她本是我的妻子,我原是应该爱她的,只是入宫后的许多许多,我和她都冷淡了许多。而这样的相互冷遇,二人再度见面,早已没了昔年对弈时相顾一笑的深切情意。 后来,我得知茯若竟有心让她膝下唯一的女儿下嫁欧阳家,我心里原本的不安越发多了。只是生怕茯若对欧阳泰还有情。 便是这样的猜疑,我到底还是下旨除了欧阳泰。 只是从我亲笔写下旨意那刻开始,我才惊觉,我是爱茯若的,我亦是爱玉璃的,但对于玉璃是那种闲适夫妻生活的向往罢了,我只觉得和玉璃在一起很是自在。而茯若,我对她的爱却是复杂了许多。她入宫亦是身不由己,我立她为后亦是身不由己。 许多的无奈与猜忌,我与茯若到底成了一对怨偶。 因着巫蛊之事,我无奈赐死了玉璃。而自玉璃死后,我只觉得仿佛弄丢了一件自己甚为珍视的东西,而还在的,却也是面目全非了。 便是这样的郁郁心境,我亦是病倒了。 太医数月的诊治,我的身体并未康复,而茯若来探视的时候,她脸上的神情有着一种隐隐的喜悦之感,虽说她极力掩饰,每每来都只是询问我的病况,以及随口说说后宫嫔妃的事情,但我能感觉到她心里的巨大喜悦。 我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茯若她,果真是怨毒了我的。而我,到底负她太多了。 昭惠太后前来乾元宫探视我的时候,我只是淡淡无力道:“母后,如今朕的身子要不行了,太子溶才十三岁,朝政之事,还望母后多多费心才是。” 她闻言,只是沉静道:“依着皇帝的意思,竟是有让哀家垂帘听政的心思?哀家这老婆子倒是不怕费心,只怕凤仪宫那位,她到底是皇后,待得溶儿登基,她便是独一无二的皇太后,若是由哀家这个太皇太后来打理朝政,只怕宋氏一族的不服。若是在朝中生了争端那便不好了。” 我叹气道:“朕是知道这些的,朕就是担忧宋氏不安分所以才劳烦母后,儿子只是担忧溶儿的皇位不稳,若是让宋氏打理前朝事务,到底她和玉璃宿怨太深,且溶儿又是玉璃的亲生儿子。” 昭惠太后道:“哀家知道这些,但还望皇帝留下一道旨意,若是将来哀家降不住宋氏了,哀家到底还能保全自身,且如今哀家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 我颤巍巍道:“母后要朕写下何种旨意,朕只写便是了。” 昭惠太后一字一顿道:“如宋氏于后宫前朝生事,可凭此谕旨废黜之。” 我只大惊,道:“母后,宋氏她到底是朕的皇后?且若是朕宾天过后,她便是皇太后了,这般的谕旨恐有不妥。” 昭惠太后冷冷道:“这谕旨原不是为了哀家,而是为了溶儿的皇位永无后患。” 我只是默默了片刻,到底还是写了这道谕旨,随后只是道了句:“还望母后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这道谕旨,她到底是朕的皇后。” 昭惠太后接过那道谕旨,瞧了片刻,只是满意笑道:“哀家自然知道分寸,若是宋氏还像从前那般在哀家面前恪守孝道,那她自然可在后宫颐养天年。” 我无力道:“朕只想着与小宛合葬即可,且将玉璃也一并葬在哪里。” 昭惠太后凄然一笑,缓缓道:“皇帝倒是效仿起先帝来了,先帝昔年便是这般将自己与贞熹皇后并着纯献皇贵妃安葬在一处,没曾想如今皇帝也是这般。哀家瞧着你与懿仁皇后并着禧皇贵妃张氏到底是情深。” 我淡淡道:“蘩懿和月华葬在一处。她二人都是以贵妃的礼仪安葬。如此也好。” 昭惠太后觉得乏了,且茯若又到了,她只让茯若来侍疾,只先行回长乐宫去了。我心里只料到了茯若的来意,必是来打探由谁人来打理朝政的。 二人寒暄几句,我漫不经意道出了由昭惠太后垂帘听政的意思,只说让茯若在后宫主事。许在后宫多年煎熬,她的心早已死了,唯一可以让她早已枯萎的心力再度春潮泛滥般饱满的只有权力了。 许她早已筹划了许久,只盼着我过身后,她在帘后听政。满朝文武,并着整个天下,都在她的掌控之下。而她期盼了许久的心思,竟被我生生掐断。她到底是有恨的。 亦或许是这样的不甘,在我过身后的许多年,成了皇太后的她,只和成了太皇太后上官氏斗争了许多年。连着她们身后的宋氏与上官氏。已成了朝中水火不容的政敌。 茯若的一生到底是被我负了,她原本的安稳人生,到底是被我一手毁去了。 那夜,我只与她争吵了起来,她似乎是气极了,只说了许多叫我惊异的话语,我早已羸弱的身体,自然是经受这些的。胸中似有一股散不开的气流涌动,只渐渐的,吞噬了我微弱的生息。 其实,我心里到底还是爱茯若的。便是在我卧病的时候,我才得知我心里的念头。只是我一直都没有发觉。临死的时候,一生的种种,只如电光石火便在脑海涌现。我才渐渐明晰了自己心里最真的心思。 只是我与她,到底是错过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0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一闭上阳多少春,一生遂向空房宿 第一章 新帝溶登基过后,改元延和。因着溶年幼,所以太皇太后上官氏垂帘听政。指引着这个缘故,上官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倒是比之先前强了数倍。而原先遭逢贬斥的苏氏,薛氏家族亦是稍稍在朝中回复了些许势力。 延和二年初秋,宋代溪病故,溶只是授意追谥为正一品:“穆懿公”。太皇太后且又代溶下了旨意,让宋代溪两子宋希官同宋希舟皆回乡丁忧三年。二人只得领命。 等到茯若见到溶的时候,却是他下了旨意的第二日,他带着皇后来寿安宫向茯若请安之时,茯若为这家中接连遭事,自然心中郁郁,只是静坐在凤座上,冷冷瞧着二人向自己跪拜行礼。 溶跪在下首,只是温和道:“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茯若置身九莲凤尾宝座之上,俯视着溶冷声道:“难为皇帝还有这份心,还记得哀家。只是眼下哀家的娘家出了事,便是皇帝再如何请安,哀家的心里也还是难以心安啊。” 溶只是默默了片刻,随即才低声道:“若是母后说的乃是两位大人丁忧的事,这倒是叫儿臣难做了。那原是皇祖母的意思。皇祖母说我朝历代以仁孝治天下。这个“孝”字乃是最最重要的。” 茯若闻了,只是拨弄了手里的白玉如意,沉声道:“难为皇帝还知道仁孝之礼,只是如今皇帝的眼中只有太皇太后,可是全然不记得哀家这位皇太后了。莫非皇帝所尽的孝道单单是对着长乐宫么?” 皇后闻了,只是惶然欲泣,低声道:“母后娘娘冤枉皇上了,皇上一向事母至孝,若是母后娘娘这般,便真真是折煞臣妾与皇上了。” 茯若睥睨着皇后惊恐的面容,不屑笑道:“皇后的眼中当真有哀家这个老婆子么?怎的前些时候,皇后打理六宫事务的时候,怎的事事都不与哀家置喙一声,便是因着先帝驾崩后,六局二十四司中的宫女多有放出宫回乡的,其中还有好几位身居要职的女官,怎的皇后在着人填补这些空位的时候,怎的都不来寿安宫与哀家商议。” 皇后只是低下头,淡淡道:“臣妾原是想着母后昔年操劳六宫事务数十年之久,如今好不容易得享安乐。臣妾不便为这些个微末小事来打搅了母后的清净。” 茯若闻了,只垂眸抚摸着手上的白玉如意,缓缓道:“难为皇后一片孝心,只念及着哀家数十年的辛劳,却不顾及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每日忙于朝政的辛苦,哀家听闻,皇后事无大小都要谴人去长乐宫讨个示下。” 皇后闻了,心头一跳,只是慌得说不出言语来,溶倒是出声帮着分辨道:“还望母后息怒,这原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只说是皇后还年轻,且儿臣后宫的嫔妃也少,六宫事务繁多,只恐皇后料理得不周全出了什么差错。只让后宫的人看笑话,所以才吩咐皇后事事向长乐宫禀告,如此一来,皇后她办事也不容易出了差错。” 皇后也随着谦卑附和道:“便是如同皇上说的那样,还望母后勿要多心。臣妾断断没有不敬母后的意思。” 茯若见着皇后与溶说的恳切,只是从容笑道:“既是如此,你们且跪安吧。” 二人起身过后,正要往外走,茯若却是道了一句:“皇帝如今的后宫里的人到底也都太少了左不过也就皇后与昭仪两个人,也该挑个时候选些新人入宫了。若是皇帝能够早些时候有了子嗣,哀家与太皇太后便能真正心安了。” 二人只是诺了后,便躬身退去。随机安尚仪只是出来给茯若捶腿,道:“太后娘娘往日里甚少训诫皇上皇后二人,今天却是为何?” 茯若将手里的白玉如意搁置在一旁,只是徐徐道:“哀家说这些哪里是训诫他们二人,不过是借着他们的耳朵说给长乐宫那位听罢了。那上官氏到底也太欺人太甚了。因着先帝的意思,她有了垂帘听政的权力,将朝政都拿在手里不说,如今连六宫事务也要事事置喙。若是前此以往,这六宫里头,谁还记得哀家这个皇太后啊。到底是先帝对哀家寡情,所以才叫哀家被上官氏篡在手里。且眼下叔父也殁了,二位兄长也被太皇太后贬回了家中。哀家想要出头,如今却是越发难了。” 安尚仪宽和道:“所幸太后娘娘膝下还有英顺王,到底也还算有个指望。且到底如今娘娘已成了这宫里独一无二的皇太后。这宫里头除了太皇太后,便娘娘您为尊了。” 茯若只是手势一滞,缓缓摇头:“若在这六宫里头没有权势,便是地位再是尊贵又能如何。哀家在后宫里头煎熬多年才熬到了如今的太后之位,断断不可在此时安然处之。且如今哀家的娘家遭逢打压,哀家怕是要劳些心力了。仁惠太后和哀家在后宫里谋划了数十年才使得宋氏有今日的地位,决计不可在此时被太皇太后所打压。” 安尚仪只是担心道:“但眼下太皇太后把持朝政,且朝中的官员多是上官氏家族的亲信。且皇上事事都听命与太皇太后。这倒是难办了。” 茯若的眉头渐渐紧锁,只是淡淡道:“是啊,这倒实在是麻烦,哀家只盼着再过个几年,皇帝早些亲征就好了,亦或是,再过个几年,人总不能长命百岁吧。且她如今也有五十三岁了,又照着她这般劳心劳力的,前朝后宫的事情她都要抓在手里,若是有个万一。”茯若只是冷笑一声,往后没有再说下去。 自询过世后,仁贵太妃闵氏只安心在颐宁宫抚养和贤帝姬。来寿安宫的次数倒是少了许多,反倒是宜贵太妃与敏太妃倒是来得多些。时常来陪着茯若喝茶说话的。 今日却是宜贵太妃单独来了,只陪着茯若说了好一阵的话。茯若也不禁喟叹道:“哀家如今也快是四十的人了,想着当年初次入宫的时候,不过才是十五岁的年纪,只和如今的皇后的昭仪差不多,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宜贵太妃淡淡笑道:“这也是皇太后的福气。若是换做旁人,兴许还熬不过这些年呢。” 茯若闻了,只是扬一扬手里的浅杏色绢子,浅笑道:“眼下宫里头的旧人也不多了,除了哀家和你,再者便是敏太妃同丽太妃了,仁贵太妃到底比咱们晚了十余年进宫。却不似得你我二人,硬生生的在后宫里头熬过了二十五年。” 宜贵太妃道:“眼下臣妾的惠顺帝姬也有了子息,前些时候,她还带着她的女儿入宫来给臣妾请安了。如何想着臣妾这一生倒也还算是有福的。一来在后宫心安,二来到底也坐到了贵太妃的位分。也不算的吃亏了。” 茯若只是笑着道:“且说当年薛氏被废,先帝为着册立新后的事烦恼不已。若非是仁惠太后坚持,只怕如今入主寿安宫,是宜贵太妃也未可知啊。” 宜贵太妃闻了,只是盈盈笑了起来,道:“皇太后又来打趣臣妾了,若真是如此,臣妾素来愚笨又不甚得皇上宠爱,那张氏能容得下臣妾?” 茯若闻了,也是不住笑了起来。只是道:“如今宜贵太妃的嘴越发刁滑了,哀家瞧着你昔年入宫的时候倒也还是笨口拙舌的,怎的如今越发能说了。” 宜贵太妃闻了,会心一笑,只是不经意道了一句:“臣妾听闻,前些时候皇上曾向太皇太后提议追谥他的生母张氏为皇太后,已尽孝道。只是被太皇太后训斥了。说是皇上的母亲只有皇太后一人,便是皇太后要给母亲尽孝,只叫皇上多来寿安宫便是了。” 茯若与安尚仪相视一笑,茯若只是低声道:“皇帝乃是张氏亲生的,他要给他的生母添些身后的哀荣也是人之常情。” 宜贵太妃道:“话虽如此,但若真是遂了皇上的心愿只怕是皇太后的宫中也难做了。若是那张氏追谥成了皇太后,那么自然而然,往后便要将张氏的牌位供于太庙之中,若是史官工笔,自是要为追尊张氏为皇后。如此一来,岂不是便宜了张氏。” 茯若闻了,只是“咯”地冷笑一声:“张氏与哀家争斗数十年,无非便是为了皇后的名位,只是眼下虽说她的儿子成了皇帝,但只怪她行事太过于阴狠,伤及了自身,在后宫安度晚年的福分她是没了。至于是否追谥她为皇太后,哀家何必在意这些事。凭她如何,来日史之上,先帝生前亲自册封的皇后只有三人,而薛氏被废,懿仁皇后早逝,有福气做了皇太后只有哀家一人。” 因着茯若的四十岁生辰将近,且茯若又是皇太后之尊,溶自是吩咐皇后好生操办。务必要尽了孝道。便是长乐宫那边儿,太皇太后也时常派人华穗带着小宫女来送礼。 待得宝带将礼物一一手下过后,茯若只留华穗喝口茶再走,华穗温言婉拒了,只是笑着道:“若是皇太后得了空,还望去长乐宫陪太皇太后说说话吧,太皇太后在里头念叨了好几回了。” 茯若只是笑道:“好,哀家知道了。不日便去长乐宫给太皇太后请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1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这一日的日头却是极好,茯若用了早膳过后,见着外头的景致幽静,只对着一旁的安尚仪低声道:“随哀家去趟长乐宫吧” 安尚仪不解道:“太后娘娘素来与太皇太后不睦,怎的今日却还主动要去长乐宫?” 茯若淡淡道:“你如今倒是管的也愈发宽了。前些日子不是长乐宫的华穗还来传话说让哀家得空了便去问安。正巧今日这的日头也足,哀家觉得待在寿安宫里也闷得慌。倒不如出去走走。” 茯若坐在轿撵上,只在宫墙夹道走了许久。因着寿安宫距离长乐宫甚远。倒是行了大约摸半个时辰才到。到了长乐宫外,外间戍守的侍卫只是纷纷跪下给茯若问安。为首的一人只是进去传了话,不到半晌,洪尚仪便笑着迎了出来。只是道:“奴婢给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前几日正在念叨呢。只盼着皇太后早些来长乐宫,说是有些事要和太后娘娘商议。” 茯若由着安尚仪扶着下了轿撵,只是缓声道:“哀家原本也多来长乐宫问安,以尽孝道。只不过,寿安宫地处偏僻,哀家如今岁数也大了,且先帝宾天过后日夜伤心,所以平日里不大出门走动。” 洪尚仪只是扶着茯若走了进去,快要到正殿的时候,在外当差的宫女早早的打起了帘子。两个小宫女出来接过洪尚仪的差,只将茯若搀了进去。只见太皇太后端坐在正殿的椅子上,神色温和。手里拿着一盏茶,只是细细品了两口。一言不发。茯若只是跪下问安道:“臣妾给太皇太后请安,愿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太皇太后只道:“且起身吧,哀家也有些时日没有见着太后了。虽说如今你成了皇太后,但若是得了空,还是要来长乐宫陪哀家说说话才好。哀家倒是记得昔年太后还是贵妃的时候,可是守规矩的紧。怎的如今便这般了。” 茯若叹气道:“臣妾也是想着有空多来长乐宫陪太皇太后,只是奈何臣妾所居的寿安宫着实太过于偏远,且说臣妾也是思量着太皇太后如今要辅佐皇帝。每天在帘后打理朝政也是辛苦,且说皇后到底也是做事不妥帖。臣妾听闻,她打理六宫事务却时常来长乐宫讨太皇太后的示下。如此一来,太皇太后要忧心前朝后宫的事情,所以臣妾更是不敢来随意叨扰了。” 太皇太后冷声笑道:“皇太后的口齿还是如同昔年那般好,哀家垂帘听政虽说辛苦,但也还不算十分劳心劳力。且说朝政之事自有大臣们商议,哀家不过是置喙一二罢了,至于皇后,她到底还年轻,如今才不过十余岁的年级便统摄六宫,她一个小孩子家,哪里经这些事。怎比得太后,荣登后位之前,早已做了多年的贵妃,且早早便帮着协理六宫。” 茯若闻了上官氏屡屡提起她为妃妾的事情,心下不悦,亦只是冷声笑道:“难为太皇太后还记得这些旧事了。只是臣妾和太皇太后到底都是没福气的,不比得如今的皇后是从正门抬起来的皇后。” 殿中伺候的奴婢闻着茯若与上官氏二人唇枪舌剑。皆是敛声屏气,连大气也不敢出。上官氏如何不懂茯若的讥讽之意。只是和颐笑道:“哀家想着如今太后也是快四十的人了。且到底又是先帝的正妻。这四十大寿可是要好好地办一桌。断断不能仓促简陋了。且自从皇帝登基,后宫许久没有热闹了。后宫里头的人也只有皇后和昭仪两个人。哀家只是觉得到底冷清了些。且想着和皇太后商议商议皇帝的选秀之事。” 茯若神色沉稳,只淡淡道:“闻着太皇太后这番话,倒像是心里已有了成算似的。若是如此,只按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是了。” 上官氏笑道:“哀家着人留意过了,前朝几位大臣的府中有几位年龄相当的闺秀。可以充入后宫。皇帝到底还年轻,皇后与昭仪更不经事的。这些事只有哀家和皇太后来费心了。” 茯若淡淡道:“且不知太皇太后心中中意的人选是那些人?” 上官氏道:“哀家瞧着前朝户部尚安斌的长女安氏便很好,比皇帝年轻两岁,再者翰林院学士徐友归之女徐氏,乃是懿仁皇后的远房侄女,也算是极好的人选。再者,再从小宫女中挑选两三个妥帖的在皇帝身边伺候就是了。” 茯若只是点头道:“到底是太皇太后妥帖,若是臣妾断断想不到这般仔细。便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办吧。臣妾的生辰之事倒是小事,臣妾只是盼着若是这些个新人能在臣妾的生辰之前入宫,到时候六宫也热闹了。如今先帝的嫔妃们,大多都在颐宁宫居住。位分低的也迁去了行宫里头,三宫六院都空置在哪,除了凤仪宫和坤华宫住了皇后和昭仪两人。” 上官氏点头道:“哀家也是这般思虑的。后宫里头要人多才好。只是太后的四十岁寿辰也不能马虎了。先前你的叔母已封了正一品的诰命夫人的爵位。哀家只是想着好好地再升一升欧阳桓的官职,到底太后也只有仁元一个女儿。且欧阳氏入朝为官的人不甚多。” 茯若脸色沉静,只是淡淡点头,“即使如此,便依着皇太后的意思吧。” 上官氏笑道:“太后的叔父在前朝为官多年,但算是先帝身边的肱股之臣。太后的两位兄长也算是极好的。只是这孝道不能不顾全。还望这三年过了,他们再入朝为官也是好的。” 茯若笑意浅浅,只是道:“臣妾多谢太后恩典。” 回到寿安宫的时候,已是过了正午了,宝带早早给茯若备好了茶果,便去催促午膳了。安尚仪瞧着茯若神情冷漠。只是淡淡道:“今日奴婢瞧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倒也不想是成心要和皇太后为难。她不是还想着升迁欧阳大人的职位么。” 茯若冷笑道:“上官氏那里是为了顾全哀家的面子,不过是想着将欧阳桓拉拢到上官氏一族罢了。且不说欧阳氏素来便和上官氏走得近。便是仁元是哀家的亲骨肉,但到底和哀家生分些。不比得澄儿和涵儿。” 安尚仪亦是叹气道:“如今英顺王还小。若是英顺王大些,太后也好安心些。” 茯若亦是喟叹道:“便是他长成了又如何,照着这般下去,往后不过只是个富贵闲人罢了。哀家如今失势,虽说上官氏嘴上说着皇帝选秀的事要和哀家商议,还不是自己先行拿好了主意,只是说给哀家听罢了。且说上官氏看重的安斌不正是接替了兄长的职位的人么?上官氏还想着选他的女儿进宫来。摆明了是给哀家下马威呢。这老妇的手腕倒真真是厉害得紧。只是可惜啊,如今哀家被她攥在手心里。前朝又没有助力。后宫里头皇后虽说对哀家面上恭敬。但她心里倒是更偏着长乐宫那边。且皇帝待她也好。薛昭仪虽说时常来寿安宫给哀家问安。但她到底是个妃子,又能如何。” 安尚仪浅浅道:“到底是昭仪她的家世不如皇后了。若是昭仪做了皇后。兴许皇太后也能好过些。” 茯若静静一笑,眼色倒是越发沉静阴郁了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2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过了半月,太皇太后只是下了懿旨,只说是新帝孝期未满,不便选秀。只遣人将安斌以及徐友归之女接入了宫中。再者,次日,宜贵太妃只去长乐宫请安时说起自己家中还有一位的隔房的侄女,待字闺中,且年岁也不过才十一二岁。正好可堪入宫。太皇太后素来便是极其看重罗州苏氏一族。只是欣然允了。隔日也差人从宫外一并接来。 溶甚少过问这些事,便是位分的定夺也是全权由太皇太后处置。三人入宫后,安氏被封了从四品昭媛,居了储秀宫,徐氏封了慧贵人。居了从前茯若所居的永和宫。因着念及宜贵太妃的面子,故苏氏封了正四品的容华,只是居了从前婉顺贵妃的毓秀宫。溶到底也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级。平日里便极少到后宫来,且多是和宿在皇后的凤仪宫。这三人入宫后,倒是让溶来后宫的次数多了起来,慧贵人徐氏伴驾最多,这倒是令她稍稍在旁人面前骄矜了起来。 正巧这日,众嫔妃去了长乐宫给太皇太后问安过后,正欲各自分别回宫。薛昭仪除皇后外,行在最前头,慧贵人徐氏只是个多嘴舌的,只是笑盈盈道:“昭仪娘娘走的急啊,只是不知这是要去往何处啊?” 昭仪只是温和道:“现下时辰还早,本宫想着去寿安宫陪皇太后说说话。左不过回了坤华宫也是闲着无所事事罢了。” 安昭媛也接口道:“既是如此,臣妾还和昭仪娘娘同行吧,进宫这些时日,平日里时常见得只有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到底是寿安宫太过于偏远了。” 薛昭仪和颐笑道:“既然昭媛有心,那便最好了。” 慧贵人只是睨了一眼立在一旁的苏容华。却不做声,只是淡淡道了句:“臣妾的姑母让臣妾得空了去颐宁宫陪她说话呢。臣妾还是先行告退吧。” 薛昭仪笑道:“如此这般,苏容华且先退下就是。太后娘娘素喜安静,若是人去的多了,反而会叨扰了她。左不过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苏容华正欲告退,慧贵人却是冷不丁冒了句:“到底是苏容华有福气的,家族到底出了一位贵太妃。如今只身一人在这九重宫阙也有人照应。不比得咱们形单影只。” 安昭媛出来打圆场道:“贵人又在说笑了,如今咱们入宫便都是一同伺候皇上的姐妹,说什么形单影只的话。” 薛昭仪瞧着慧贵人言语不当,只是心中不悦。便冷冷道:“慧贵人到底是才入宫不久,所以还不知道个中滋味罢了。不过,皇上时常驾临永和宫。难不成慧贵人还会觉得形单影只么?” 慧贵人只是笑道:“这倒也是了,不过臣妾方才倒是想起,若是昭仪娘娘的刻下还在后位,只怕如今昭仪娘娘的位分到了正一品贵妃也未可知啊。”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苏容华素来胆小,只是惊得不敢言语。安昭媛见了,只是惊恐的瞧着慧贵人,不发一言。倒是薛昭仪正色自若。只是淡淡道:“慧贵人的胆子也忒大了。私自议论前朝的旧事。这些话岂是你可随意浑说的。若是传到旁人的耳朵里,只怕慧贵人便要受责了。” 慧贵人满不在乎,只是道:“臣妾所言属实,难不成昭仪娘娘还想着去太后娘娘面前告状不成?” 昭仪再是好性,如今也是动了怒气。只是沉声道:“慧贵人且仔细言语,本宫虽说与你同为皇上嫔妃,但本宫是皇上亲封的从一品昭仪,而贵人的位分不及本宫,饶是本宫尚无协理六宫之权,但要处罚比自己位分低下的犯错的嫔妃,本宫自问还是有那个本事。” 慧贵人只是毫不畏惧,道:“臣妾与昭仪同为皇上嫔妃,昭仪怎可肆意处罚臣妾。臣妾所说入宫时日尚短,但也明白,六宫事务乃是皇后娘娘打理。” 薛昭仪闻了,脸色越发冷了,只是沉声对身边的高尚仪道:“让她给本宫跪下,这般桀骜不驯。若是往后成了气候那还了得。” 安氏与苏氏二人只是上前来劝昭仪消气。且使眼色让慧贵人快些服软。谁知慧贵人只是不理。众人正在言语。却听得后头传到一阵阵脚步声。回首望去,只见浩荡荡一行人,为首的董尚仪道:“皇后娘娘驾到。” 四人只是忙一齐屈身下去,齐声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神色不虞,只是冷冷的让众人起身了,随即道:“如今慧贵人的胆子也是越发大了,先帝后宫岂是你可随意言语的。旁的还好,若是传到长乐宫和寿安宫的耳朵里。便是本宫和皇上也救不了你。” 慧贵人只是低首道:“臣妾知错,皇后娘娘教训的是。” 薛昭仪道:“难道今日的事便这么算了,慧贵人言语失当,若不好生责罚,这往后谁人还重视宫中法纪。” 皇后脸色一沉,道:“本宫听着昭仪这话,难不成还要将此事闹到乾元宫去由皇上来定夺么?再者,后宫以和为贵。本宫方才去了颐宁宫探望和贤帝姬。在路上便见着你们在这里吵闹。” 薛昭仪淡淡道:“臣妾也是想着管束慧贵人罢了。” 皇后冷冷笑道:“怎么,难不成昭仪瞧着与本宫乃是一同嫁入东宫的,如今又是封了从一品的位分,便想着可以越俎代庖。来替本宫管制六宫事务么?且不说,还有长乐宫和寿安宫在,便是皇上也尚未说要在后宫嫔妃里选一位来替本宫分忧。怎的如今昭仪便耐不住了?” 昭仪闻了,更是谦恭道:“臣妾不敢,臣妾不过只是妃妾。不敢有越俎代庖的心思。” 皇后只默默道:“就算是当年皇太后亲自选你做了良娣。哪有怎样。本宫才是皇上亲封的皇后。” 昭仪这时不再言语了。皇后只是遣了众人散去。便回凤仪宫去了。 回到坤华宫后,昭仪为着今日的事只是生着闷气。身边的小宫女茉扇上前道:“娘娘可要将今日的事情告诉太后娘娘,好歹太后娘娘还是帮着您的。” 薛昭仪淡淡道:“罢了罢了,如今皇太后也处在困顿之中,本宫又何必为了这点微末小事去烦她。且说便是皇太后知晓了此事,将皇后训斥了一顿,皇后过后必定会和本宫为难。本宫又何必去自找麻烦呢。” 茉扇径直道:“昭仪娘娘何不央求皇太后下旨准许您协理六宫。如此一来,旁的嫔妃也不敢给你气受了。” 薛昭仪轻声笑道:“便是本宫有了协理六宫之权,后宫里头真正主事的人还是皇后。且皇后的背后还有太皇太后在。三位新入宫的嫔妃都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进宫的。且说皇后的母家光州傅氏也和太皇太后走得近些。而眼下长乐宫和寿安宫不和乃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情。便是皇太后出面,太皇太后若是护着皇后,那不是更给后宫的瞧见了本宫的难堪。眼下皇上的身边人只有本宫是皇太后选的,其余的都是太皇太后选立的。且如今连皇太后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本宫。” 茉扇只是淡淡笑道:“好在太后娘娘还是想着您的,奴婢听人说,皇后和皇上去了寿安宫问安,皇太后总是冷着脸,但若是昭仪娘娘去了,皇太后还时常留您在哪陪她用膳呢。” 薛昭仪静静一笑:“你如今的话也是越发多了。” 茉扇又笑道:“若是往后太皇太后薨了,后宫便都是以皇太后为尊了。那么昭仪娘娘的好日子就来了。” 薛昭仪急忙白了她一眼,道:“小蹄子越发胆大了,这些浑话也是你能说的。若是传了出去,不单单是你,只怕连本宫也要被你连累了。” 往后几天,宫中嫔妃仍然是照旧每隔五日便向长乐宫去问安,而至于寿安宫,茯若打发人说素喜清净,只是免了嫔妃的问安,便是溶和皇后有几番去问安。也是连寿安宫的正殿都还未进去便被茯若遣人给打发了出来。 而到了茯若的四十岁寿辰那日,依着太皇太后上官氏的旨意,自然是要在承明殿阖宫宴饮。便是早已下嫁出宫的公主帝姬也是纷纷回宫来赴宴。虽说临海王不在京师,但王妃上官氏早早便入了宫来给茯若问安。 觥筹交错间,太皇太后只是笑道:“如今倒是甚好,天下天平,前朝后宫都算是风平浪静,且因着前些年先帝杀伐果断早早的平息了周边的战事。且如今外有临海王戍守。哀家这个老婆子与皇太后也可在后宫颐养天年了。” 慧贵人只是起身奉承太皇太后道:“臣妾觉得这都是托了太皇太后的洪福罢了。若无太皇太后协理朝政,臣妾等安能得享太平。若是细细论起来,太皇太后当真是这后宫里最有福气的人了。” 皇后亦是起身道:“慧贵人说的极是,臣妾自入宫后便多得皇祖母照拂,且六宫事务繁琐,虽说如今后宫嫔妃人少,但臣妾时常觉得料理棘手。还多亏皇祖母的提点。” 上官氏眼角一扫,只是瞧着皇后左侧的薛昭仪静默不语,只是瞧着皇后与慧贵人二人。便淡淡道了句:“昭仪的想法也和皇后一样么?” 薛昭仪急忙起身道:“这个自然,臣妾的想法与皇后无二。” 上官氏只是笑道:“皇后和昭仪二人是皇帝在东宫时便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人了。而眼下新进宫的嫔妃虽少,但皇后和昭仪也要时刻在旁提点她们才是。” 茯若身后的宜贵太妃倒是出声道:“臣妾瞧着皇后与昭仪二人都是极为妥帖的,其实不论如何,若是后宫里有嫔妃早些诞下皇子,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能早些安心了。” 上官氏含笑点头,只是伸手放了一颗葡萄在口里,缓缓道:“贵太妃说的极是。哀家如今亦是老婆子也还好说,只怕是皇太后也是早早的盼着做皇祖母吧。” 茯若见太皇太后把话语引到自己身上,只是静静笑道:“眼下皇帝和嫔妃们都还年轻,往后自然会有的。哀家倒是不着急这些。” 上官氏又道:“只是可惜了临海王常年戍守在外,只是可怜了哀家的侄孙女。哀家想着还是将临海王调回京中才是。左不过眼下周遭也还太平。” 茯若笑着道:“既是太皇太后的意思,且这样办吧。臣妾也有好些年没有见到澄儿这孩子了。” 延和三年开春,太皇太后下旨让临海王奉旨回京。且又颁旨封了上官明为正一品太师,而上官安封了正一品太傅的官职。便是二人的隔房兄弟上官佐也是以临海王岳父的身份升迁为从一品京都枢密使。而上官佐的长子上官淳也因此升迁为从二品光禄大夫。至于上官明和上官安的子息皆是正二品总督的官职。朝中要职皆是把持在太皇太后的母族手里。 因着慧贵人的入宫,徐友归的官职倒是由翰林院学士升为了正二品的吏部侍郎。 安尚仪这日正在殿中吩咐着宫女准备茶点。宝带在里间伺候着茯若服安神药。待得宝带探出身子来示意,安尚仪便亲自吩咐宫女端着几碟茶点进去。随即便坐在茯若下首的软塌上,陪着茯若说话。说起上官氏在朝中盛势。茯若倒是静静笑道:“眼下太皇太后嘴上说是辅佐皇帝打理朝政,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把朝政一手都抓在自己和上官氏家族的手里了。旁的不说,便是如今澄儿回京,上官氏明着是顾念她自己的侄孙女,其实不过是想着借个由头来给自己家中的人升迁罢了。” 安尚仪道:“眼下长乐宫权倾天下。上官氏的威势更甚于从前了。” 茯若冷笑道:“花无百日红,如今虽说皇帝年幼不知事,但他总会长成的,若是待得他亲政的时候,只怕上官氏有得烦心。常言道:掌权容易交权难。这天下之主到底是皇帝而不是太皇太后。” 安尚仪亦是叹气道:“如今皇上在宫中势单力薄,且皇后的母家又是历来和上官氏走得近的。” 茯若神色自若,沉稳道:“皇帝不是还有哀家这个母后么?虽说皇帝和哀家向来不怎么亲近。但若是有一日皇帝觉得上官氏碍眼,在宫里他唯一靠得住得人也只有哀家了。” 宝带只是道:“到底是太皇太后把皇帝管束着,又让太后娘娘居住着这般偏僻的宫室。且皇后也甚少来问安,前些时候,奴婢听说薛昭仪想着来给太后娘娘问安,却遭到了慧贵人的讥讽,谁知皇后竟还偏帮这慧贵人给了薛昭仪难堪。即便她是皇后,怎能这样。” 茯若缓缓转动手里的念珠,沉静道:“昭仪到底是个有心气的,这些事她竟然瞒着哀家。” 宝带道:“难不成太后娘娘便由着皇后与慧贵人这样无礼么?” 茯若冷冷笑道:“便是刻下哀家责罚了她们又能如何,且不说皇后如今主事六宫,便是她们背后还有长乐宫。若是哀家出面,太皇太后必定会维护皇后。即便哀家是皇太后,但上官氏乃是太皇太后。哀家也是拗不过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安尚仪道:“若是薛昭仪有协理六宫的权柄便好了。” 茯若静静道:“再是如何协理六宫也不过从旁协助罢了,若是真有福气的,主持六宫事务不是更好?且看薛昭仪的造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3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过了初秋,溶只是再度向太皇太后上官氏提起追尊生母张氏为皇后的事。上官氏仍旧不允。前朝为此事倒是议论纷纷。只因按本朝旧历,皇帝的生母应追谥为后。例如宣和帝生母宋氏身后便被追封为安顺皇后。如此一来,便有几位大臣向溶上表此事。但朝中多数大臣以为不妥。为此,只在朝堂上争执了数日。 消息传到寿安宫的时候,还是安尚仪亲口说与茯若知道的。当时茯若正在正殿后的院落的看着英顺王习字。闻了此事,只是淡淡笑道:“这些个大臣到底是写不省心的,张氏都已死了那么些年了,如今还将此事翻出来。且不说当年先帝也虽说将她废位赐死。但到底身后还是许她按贵嫔的礼仪治丧。也还算是全了她的体面。” 安尚仪道:“太后娘娘说的极是,只是皇上到底是张氏的儿子。且说回来,先帝膝下只有四位皇子。除却身故的肃悯太子外,余下还有三位皇子,但临海王的生母乃是敬和皇贵妃,英顺王的生母虽说生前只是个贵嫔的位分,但他自幼便是太后亲自抚养在身边的,身份早与嫡出的皇子无异。如今一来,只有当今的皇上的生母身后无名无分。也难怪皇上多次向太皇太后陈情要追尊张氏为后。” 茯若不答话,随即叮嘱宫女好生照顾着英顺王,只吩咐安尚仪随她往乾元宫去一趟。一路上宫墙深深,长长望去只见朱色的一片。下了轿撵,只见在溶身边伺候的大太监黄佑出来迎接,只是跪着请安:“奴才给皇太后请安。” 安尚仪只是道:“你怎么不在里头伺候这,怎么亲自出来迎接了。” 黄佑苦笑道:“今日皇上自从早朝回来后,心里便不大高兴了,回了乾元宫便把奴才们给赶了出来,直说谁也不许进去。如今也没用午膳,方才有个小太监进去送午膳,也被皇上骂了出来,还说谁要敢再进去,就要打板子。奴才一个个担心皇上的龙体,如今也担心的紧。” 茯若冷声道:“长乐宫与凤仪宫可知道了这件事?” 黄佑道:“方才奴才派人去长乐宫讨了示下,但太皇太后只说且由着皇上,待得皇上心里的火气过去了,自然就好了。” 茯若只是冷冷道:“这起子奴才当真是糊涂,难不成长乐宫说由着皇帝便当真由着皇帝么?若是皇帝有什么不好了,你们且有几个脑袋瓜子来陪葬。” 只闻得殿中寂静无声,茯若吩咐安尚仪在外候着,只是一人推开门进去。只见溶坐在雕花的蟠龙椅上,神情肃穆。他的眉宇紧锁,极像询生气的样子。他看见茯若进来,只是连忙起身道:“给母后请安。母后怎么今天亲自过来了,外头的人也不通传一声。” 茯若宁和笑道:“皇帝生了这般大的怒气,伺候的人都被你赶出了殿去,谁还敢出声来通报。到底是皇帝的不是,你乃是九五之尊的天子,怎可随意发怒,若是旁人瞧见了,天家的体统颜面就这样被皇帝一人断送了。” 溶的神色颇有几分自责之意,随即便道:“朕虽说是皇帝,但为何要追尊自己的生母为后都要听太皇太后的意思。虽说父皇下旨让太皇太后辅佐朕。但这天下到底是朕的还是上官氏的。” 茯若恬和微笑,缓缓道:“皇帝如今又说浑话了,这天下自然是你的,太皇太后不过是受了先帝的嘱托用心辅佐你罢了,且她到底只是个妇人,既要执掌朝政自然是需要提携自己母家的人,若无上官氏的人同她一起担着,这江山光凭皇帝和太皇太后两人如何担得起呢,且说如今皇帝也才不过十五岁罢了。” 溶闻了,面色和缓了许多,只是道:“朕知道这些,但朕想追封生母为后也不过是依着祖制罢了。” 茯若的面色越发沉静,只是缓缓道:“话虽如此,但皇帝莫要忘了,张氏生前犯下重罪,因而先帝才赐死了她,若非先帝念及你仁义孝悌,只怕就连你的东宫之位也要拱手让与他人。既然张氏乃是大逆罪人,怎可追封为后,且说先帝仁厚,为了顾全你的颜面,许她按贵嫔之礼治丧。本朝祖制虽说皇帝生母当追尊为后,但若是皇帝生母犯错,自然是另当别论。” 溶倒是被茯若这一席话说的没了言语,半晌后才道:“朕也只是想着以尽孝道罢了,到底张氏乃是生养朕的人。” 茯若淡淡道:“皇帝有孝心乃是好事,只是皇帝也要记得,哀家才是母后,依着祖制,皇帝若是论起孝道,先要记着寿安宫与长乐宫才是啊。” 溶道:“朕自登基以来,少有去寿安宫问安,便是皇后,也时常与母后相左,这原是朕的过失,还望母后恕罪。” 茯若默默道:“哀家此言并不是为了责怪皇帝,只是若是皇帝有心要追封生母,若是追封她为后不可,但若是个其他的名位怕是没什么不妥吧。” 溶缓缓道:“母后的意思是?” 茯若笑道:“你的生母生前的位分乃是皇贵妃,既如此,皇帝且追尊她为皇贵妃便是。便如同临海王的生母一般,追谥为敬和皇贵妃。如此一来,既能全了皇帝的孝心又能堵了那些个大臣的嘴。也算是两全其美了。” 溶思索了良久,才叹道:“多谢母后。” 茯若随即便道:“哀家与皇帝说了这许久,且哀家方才听闻皇帝连膳食都还未曾用过。你且先用了膳再忙吧。” 过了三日,溶只是了照着茯若的意思追封张氏为禧肃皇贵妃。但同时为表对长乐宫与寿安宫两宫的孝道,又分别为上官氏及茯若加了徽号。太皇太后上官氏原本的徽号为和敬,如今又加了德显仁粹四字。而茯若自做了皇太后以来,徽号便是仁穆,溶只添了慈顺和惠四字。 几日后,茯若去了颐宁宫和仁贵太妃说话,二人言语了不到半刻钟,只见宝带进来匆匆道:“太后娘娘,长乐宫的人来传话说太皇太后刻下就要您过去。” 茯若明白上官氏的用意,只是微有不快道:“知道了,哀家即刻就去。” 仁贵太妃道:“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怎么了,怎的这个时候传了太后过去。莫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茯若叹气道:“还能为着什么,只怕是为了前些日子追封张氏的事情。” 入了长乐宫的内殿,只是见上官氏倚靠在贵妃榻上,华穗在旁边拿着美人锤只是仔细为她捶腿。见着茯若来了,只是起身淡淡道:“奴婢给皇太后请安。” 上官氏也不正眼瞧茯若,只是冷声道:“哀家有些日子没瞧见皇太后了,如今皇太后在寿安宫里可还算自在?” 茯若微笑答道:“劳烦太皇太后关心了,臣妾在寿安宫一切安好。” 随即,太皇太后似乎含了一抹似有似无的浅薄笑意,淡淡道:“到底是哀家小瞧了太后,不知道太后原是打理朝政的好手,不单单让皇帝给了张氏身后的名位,且还顾全了长乐宫与寿安宫两宫的面子。哀家瞧着这慈顺和惠的名号,皇太后也当真是担得起。只是可惜先帝糊涂,将江山社稷托给了哀家。” 茯若缓声道:“还望太皇太后明鉴,臣妾所为不过是为了顾全皇帝的颜面罢了。溶如今到底是天子,但他的生母却无名无分,这到底有所不妥啊。” 上官氏只是不疾不徐道:“只是难为你与张氏那般深仇居然还肯让皇帝追封她皇贵妃的位分。到底还是哀家小瞧了皇太后的心胸。” 茯若缓声道:“不是臣妾大度,只是张氏身故多年,即便她的儿子做了皇帝,但她也是个没福气的,且皇帝虽说追尊了她为皇贵妃的名位。但不过也只是嫔妃的身份罢了。臣妾与太皇太后都曾是中宫之主的身份,饶她张氏如何追封,自然也是越不过咱们的。且皇帝仁孝,也给太皇太后与臣妾加了徽号。也算是全了咱们的面子。既是如此,何必让皇帝难做呢。” 上官氏略略沉吟,只是缓缓道:“皇太后的口齿还是如昔年那般好。一席话下来说的让哀家这个老婆子找不到错处。只是不知道皇太后此举的真正意图为何,怕是只有皇太后自己才知道了。” 茯若只是浅笑道:“太皇太后又在和臣妾说笑了,如今臣妾已然是皇太后了,只在寿安宫安度晚年便是,且说皇帝也孝顺。臣妾还能谋求旁的什么呢?” 上官氏略有所思道:“哀家垂帘听政也有将近三年了,只盼着再过些年便能卷帘归政了,到时候皇帝也大了,且朝政之事也熟稔了。只是如今皇帝到底还年轻。便是先帝登基的时候已是十八了,尚且时常为着朝政犹豫不决。若是哀家这些年不好生注意着,只怕辜负了先帝的嘱托。” 茯若只陪笑道:“臣妾所想的也和太皇太后一样,只盼着溶儿往后是一位明君。” 太皇太后只淡淡笑道:“你两位兄长的丁忧兴许到了后年可就算完了吧。也可再度入朝为官了。” 茯若的神色微变,只是道:“原是如此,劳烦太皇太后挂心了。” 上官氏道:“回来了也好,只是官复原职便是了。且前日哀家瞧着吏部送来的折子,说是新进的从三品光禄寺卿宋成以及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宋夏乃是兄弟,且与皇太后一样皆是出身临安宋氏。哀家听闻这还是薛妙才举荐的。” 茯若只是神色谦卑道:“臣妾不知,但若是哪二人是可堪用之才,入仕为官也算是成全了臣妾的母家。” 太皇太后似有些倦了,只是道:“罢了罢了,皇太后且跪安吧。哀家有些乏了。” 茯若依言告退。出了长乐宫的宫门外,上了轿撵,原本和颐的神色复又阴郁起来。安尚仪知道茯若的性子,只是静静不言。 洪尚仪立于上官氏的身旁,笑道:“虽说宋氏做了皇太后,但奴婢瞧着她还是畏惧太皇太后的。她方才和太皇太后说话的语气,只和她当年做妃子无二。” 太皇太后感慨笑道:“你怎会知道她的厉害,虽说她如今对哀家恭敬。但她心里却是无时不刻不在算计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后宫都知哀家的威势厉害。可宋氏的手段却是无人瞧得出来,只当她真是为了顾全皇帝和哀家才会让张氏被追封为皇贵妃。旁人说她宽厚,哀家想着只怕是为了拉拢皇帝罢了。” 洪尚仪不解道:“太皇太后多虑了,凭她怎么拉拢皇上,但垂帘听政的人只有太皇太后您一个人啊,且说出身的上官氏的官员都是太皇太后提携的。难不成皇太后还能越过您?” 太皇太后细细道:“话虽如此,但若是皇帝如今翅膀硬了想着自己来主事了,那才是哀家真正担心的。若是这样一来,他自然会同寿安宫更为亲近。” 洪尚仪惊异道:“那太皇太后一定要防着。” 上官氏沉吟道:“这个自然,好在皇太后的兄长原先在朝中的官职只是闲职,便是如今升迁上来的两位也不过文官罢了。一时间生不出什么风浪的。只是哀家唯一忧心的是,若是薛昭仪抢在皇后面生下了皇帝的长子,那便不好了。如今薛妙才和皇太后的母家走的近。且薛昭仪虽说是蘩懿的侄女,但到底也是皇太后亲选的良娣。且说后宫里头,和皇太后走得近的嫔妃只有薛昭仪一个人。” 洪尚仪道:“这点太皇太后倒是不用担心,皇上向来和皇后亲近些,且如今慧贵人得宠,至于坤华宫皇上极少踏足。” 太皇太后只是愁眉不展道:“哀家只想着倘若皇后能够诞下皇帝的皇长子便好了。长子是嫡出,倒也省了往后许多的麻烦。” 洪尚仪笑道:“皇后娘娘和皇上情谊深厚,且又是皇帝的结发之妻。皇子自然是会有的,太皇太后不需担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4章 次年仲春,宫里倒是传出了一件大喜事,皇后傅氏有了身孕,消息传开来,六宫人心浮动如潮,或喜或悲。 太皇太后得知了此事,倒是和身边的华穗笑道:“如今到底是安了哀家这个老婆子的心了,倘若皇后能够一举生下嫡子,那便太好了。” 溶素来便和皇后亲近些,因着她有孕,更是欢喜非凡。只是加封了皇后的生母甄氏为正一品诰命贞顺夫人。便是傅氏一族的女眷但凡成了婚的,溶也大多都封了品阶。 皇后的生父傅万吉原先是正三品中书令的官职,亦被升迁为正二品知枢密院事。 宜贵太妃入寿安宫来陪茯若说话,只是笑着道:“臣妾听凤仪宫里头伺候的人说皇帝自从得知皇后有了身孕,可是每晚都来凤仪宫陪皇后用膳的。到底是皇帝待皇后深情啊。” 茯若淡然含笑道:“皇后与皇帝一向亲厚,再者如今皇后有了身孕。皇帝自然是要多顾惜她几分的。” 宜贵太妃道:“好像过些时日,安惠太主要回宫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再者也是来探望皇后。” 茯若轻轻一笑:“这也在理,安惠太主是皇帝的姑母,又算是皇后婶母,傅溪与傅万吉虽说是堂兄弟,但到底同出光州傅氏一族,再者,当初选傅氏为太子妃,无非不也是瞧着光州傅氏乃是安惠太主的夫家么。她是明宗皇帝的嫡公主,又是元后贞熹皇后所出。自然是身份贵重些。” 安尚仪给宜贵太妃奉了茶,只是笑道:“贵太妃难不成是在担心自己的苏容华么?” 宜贵太妃叹气道:“她眼下虽说还年轻,只是皇上一向待她淡淡的。” 茯若笑道:“苏容华倒是个妥帖的,哀家瞧着倒有几分当年宜贵太妃刚入宫时的样子。她稳重的很。” 安尚仪接话道:“好似再过半月便是皇后的生辰了,好像依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到时候宫内是要好生庆贺一番,这可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茯若饮了一口茶,只是道:“纯宁妃在西京行宫也有好几年了,她也是在可怜,权且在皇后生辰那几日,也叫她回宫来吧。” 宜贵太妃起身给茯若福了福,只是道:“臣妾多谢太后美意,只是如今她如今乃是肃悯太子遗孀的身份。皇后生辰乃是大喜事,臣妾是怕太皇太后觉得不妥。” 茯若冷笑道:“宜贵太妃也忒小心了。若是细细论起来,难不成哀家和太皇太后便不是寡妇了么?再者,纯宁妃到底是肃悯太子的正室。且又是太皇太后亲选的,料想不会有什么的。” 安惠太主只是早了几日入宫来,只在长乐宫的偏殿住下了。且每日多是在凤仪宫照拂皇后的身孕或是在长乐宫陪太皇太后说话。六宫嫔妃来请安时,也顺带给安惠太主问了安。正巧这日,仁贵太妃带着和贤帝姬来给安惠太主问安,茯若想着也有多日未曾前往凤仪宫探望皇后了,便随她母女二人一道。 到了凤仪宫外,只听见里头安静的紧,董尚仪掀开了帘子让茯若等进去,只见里头六宫嫔妃都到了,安惠太主坐在皇后的下首。 茯若进了内殿,皇后并着六宫嫔妃只是给茯若问了安。茯若只是连忙扶了她起来,笑道:“你如今有孕,这些虚礼且免了吧。” 皇后道:“母后难得来一趟凤仪宫,倒是臣妾如今身子不便,不能时常去寿安宫给母后请安了。” 皇后只是退到了下首的座位上,茯若做了正殿的首座,才缓缓道:“不妨事,皇后顾忌着长乐宫便是了,哀家那儿原本是不必顾忌的。” 安惠太主只给茯若福了福,冷冷道:“当今是岁月如梭啊,孤也有多年未曾见到皇太后了,想着当年孤刚刚出嫁不就,皇太后便入宫为妃了。” 茯若如何不明白安惠太主言语里的讥讽,只是冷笑道:“难为安惠太主的记性倒是好。” 仁贵太妃和和贤帝姬只给安惠太主问了安,安惠太主只是示意让和贤帝姬亲自到她身边去,只是笑道:“和贤如今也有岁了,再过些时日,也是要指婚了。宣宗皇帝的子嗣如今只剩下和贤帝姬与英顺王还未长成了。” 茯若淡淡道:“左不过和贤还年幼,太主操心这个做什么?哀家想着仁贵太妃只有和贤帝姬一个女儿,多留她几年也无妨。” 仁贵太妃眼见茯若与安惠太主二人互不相让,只是出来解围道:“和贤不过是帝姬的身份罢了,不比得嫡出的公主,且待得她在大些,只按着先前出嫁帝姬的例子来便是了。” 安惠太主话锋一转,只是对着皇后笑道:“明嫣乃是嫡皇后,你腹中的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极为贵重的。” 慧贵人素来嘴快,只是道:“太主娘娘又在说笑了,皇后的孩子自然是和咱们这些嫔妃的孩子不同的。” 安惠太主只是瞧着茯若笑道:“自然是不同的,莫说是皇后与嫔妃不同,便是继皇后的子女成了嫡出,也不全然算的是名正言顺的。” 此言一出,除茯若外,殿中诸人都不敢言语,只是敛声屏气的望着茯若。安惠太主丝毫不惧茯若,只如同没事人一般。 茯若闻了,只是正色道:“安惠太主说的在理,继皇后自然是不比得原配嫡后的。只是如今在后宫里头放眼瞧着,哀家和太皇太后都不是嫡后。太主这番话,若是被太皇太后听见了,只怕是要吃心了。” 安惠太主冷笑道:“孤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皇太后也不必来急着拿孤的话柄。” 茯若轻轻笑道:“太主最是孝顺,自然是不会为着这些个小事惹着太皇太后生气的。” 皇后生怕二人起了龃龉,只是出来说合了几句。随即倒是苏容华接话道:“皇后娘娘的生辰乃是大喜事,只怕是宫里头有的热闹了。” 安昭媛也道:“好像臣妾记得,若是论起来,指不定皇上会在皇后娘娘生辰那日给咱们晋了位分也是有的。” 慧贵人闻了只是轻笑几声:“本宫瞧着昭媛倒像是还惦记着什么旁的位分似的,难不成从四品的位分你还不知足么?” 茯若不喜慧贵人言语的刻薄,只是冷冷道了句:“这边是糊涂话了,若是宫里头有喜事给嫔妃晋位分原是太宗皇帝定下的规矩。怎的好端端的慧贵人要编排安昭媛不安分。” 慧贵人身边的宫女馨儿最是乖觉,情知茯若已然动了怒气,只是怯生生道:“皇太后息怒,贵人她不是有意,只是言语有失罢了。” 皇后亦是道:“还望母后消气,若是为着这件小事责罚了慧贵人是小,若是惊动了太皇太后便不好了。” 慧贵人见着茯若的神色,只是急忙出来告罪道:“太后恕罪,还望太后恕了臣妾的言语失当。” 茯若冷笑道:“慧贵人往后也该注意些分寸了,哀家今日恕了你,可没有下次了。” 安惠太主又借机道:“到底是慧贵人失礼了,入宫许久都还不知这些个规矩。这倒是让孤想起来了,昔年太后还是从三品的昭容的时候,不也是因为宣宗皇帝在元月时节,大封六宫才晋了正二品贵嫔的位分么。” 茯若只是浅笑道:“难为太主的记性倒好,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哀家都不记得了。” 安惠太主冷笑道:“这个自然,如今皇太后尊贵无匹,满宫里除了太皇太后,便是以您为尊了。有了如今的显赫富贵,怎会记得昔日为人妃妾的陈年旧事。” 茯若冷笑数声,只是不言语。 安惠太主说要回长乐宫去伺候太皇太后,只是先行走了。她携着伺候她的众位奴婢行在长街上,贴身伺候她的刘尚仪只是奉承道:“太主到底是有威势,方才一番话将皇太后说得哑口无言,奴婢瞧着即便是皇太后,也还是奈何不了太主。” 安惠太主冷冷道:“孤的生母乃是出身是世家大族金陵欧阳氏的,且又是明宗皇帝的原配嫡妻。且说太皇太后一手将孤带大,太皇太后身份贵重,岂是如今的皇太后可比的。” 刘尚仪道:“若是论起出身,皇太后的母家到底不算得显赫。” 安惠太主冷声道:“岂止是不算得显赫,不过就是一破落户罢了。宣宗皇帝的生母当年不过只是端敬皇后郭氏身边女史罢了,虽说比寻常宫女要体面些,但到底也是不过是在身边伺候她的。只是不知道怎的她就成了德宗的侍妾。若不是纯献皇贵妃那狐媚子的儿子养不大,这皇位焉能落到宣宗皇帝的手上。” 刘尚仪道:“过了这些年,太主原来心里还是厌恶纯献皇贵妃。” 安惠太主道:“那贱妇魅惑了父皇,几乎动摇了太皇太后的后位,孤虽说当时年幼,倒是时常见着太皇太后昔年在殿中神伤的样子,太皇太后虽说非孤的生身母亲。但到底是一手把孤带大的。” 刘尚仪道:“太主到底孝顺。如今庆顺帝姬远嫁,能在太皇太后身边尽孝的,也只有太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5章 过了几日,茯若只是下旨,让纯宁妃再度入宫来,只道是想着宫里头多些人企业热闹些。且又体谅她孀居多年,更是为着她与宜贵太妃亲眷的这层关系,茯若只是让纯宁妃暂且住在宜贵太妃的颐宁宫。为此,宜贵太妃倒是感念了茯若的恩德许久。 在她回宫的第二日清早,纯宁妃便随着宜贵太妃并苏容华来寿安宫给茯若问安了。安尚仪自是吩咐宫女们端茶,奉上茶果。待得茯若梳洗完毕出来后,三人只起身给茯若问安。 茯若只笑着让她姑侄三人起身了,只是瞧着纯宁妃略带憔悴的面容叹道:“这些年,想必纯宁妃也是不好过的很,哀家如今瞧着你,只是想起,当年你初嫁肃闵太子之时,还是那样鲜妍明媚,如今面容上瞧着倒是饱经风霜了。” 纯宁妃早已没了昔年的傲气,听了茯若的话语,神色越发恭敬,只是淡淡道:“劳烦皇太后挂心了,臣妾不过是一薄命之人罢了。所幸因着先帝的恩典,还能在西京行宫了此残生。且虽说出了东宫,但因着先帝的旨意,用度供应也都还是按着做太子妃时的例子来的,也不算十分恣睢。” 茯若平声道:“但到底也是可怜见的,倘若肃悯太子还在的话,这如今的凤仪宫的主人便是纯宁妃了。” 听了这话,纯宁妃踌躇半刻,随即只是苦笑道:“到底是臣妾没有福气罢了。如今的皇后母仪天下,又是出身世家大族的,且说若不是沾了皇后的光,臣妾刻下还不能回宫与皇太后相见呢。” 这一番话说的极是稳妥,便是茯若身边的宝带和安尚仪也是暗暗喟叹纯宁妃的稳重。只是茯若闻了,只是随口道了句:“光州傅氏乃是世家大族不错,只事倘若是比起罗州苏氏到底还是稍逊一些。且不说苏氏一族在昔年太祖皇帝征战天下的时候,便是得力的臣子,便是自仁圣皇后过后,后宫嫔妃多有出身与苏氏一族的,且单单是先帝朝中,便有婉顺贵妃与宜贵太妃两位出身罗州苏氏的女子,便是如今的后宫中,苏容华不也是罗州苏氏的女子么。反观光州傅氏,若不是因着安惠太主下嫁,也不过就是一稍稍显赫些的书礼之家罢了。” 纯宁妃谦和道:“难为太后娘娘对臣妾的母家了若指掌。只是如今的皇后乃是出身傅氏家族的。且如今皇后也有了身孕。这便是祖宗庇佑的福气了。” 宜贵太妃接话对茯若道:“臣妾也是认为纯宁妃说的极是。如今为着皇后有孕的喜事。阖宫上下都在庆贺。这到底也算是新帝登基后的大喜事了。且不说皇后腹中所怀的乃是皇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倘若是皇子,便是嫡长子了。这可是大喜事啊。” 茯若一扫在宜贵太妃身旁讷讷无言的苏容华,只是道:“苏容华所想呢,也和你姑母并着你长姐一样么。” 苏容华只是低低道:“回禀皇太后,臣妾所想也和她们一样。” 宜贵太妃随即又道:“臣妾只是盼着,若是臣妾的侄女也能有子息那便好了。” 茯若捋了捋发髻上的珠子,只是静静道:“哀家瞧着苏容华倒是个有福气的,子息是会有的。” 宜贵太妃叹气道:“到底是臣妾与婉顺贵妃福薄罢了,入宫数十年,但最终都还是无儿无女的,所幸臣妾身边到底还有惠顺帝姬这个女儿相伴,也不算十分难过。” 茯若笑道:“好歹贵太妃还有个女儿。若是细细说起来,先帝的子嗣原本就不多,膝下不过四个皇子罢了。” 众人随即又说了一些话,茯若便让她们跪安了。待得她们走后,宝带倒是对着茯若道:“如今的纯宁妃倒是稳重了许多,奴婢倒是还记得她当年做太子妃时的跋扈样子。” 茯若冷冷笑道:“她自然是稳重了,她也实在是可怜,张氏那个贱妇算计了哀家过后,为着把她的儿子送上太子的位子,在宫里头给她使了不少绊子。殊不知,昔年哀家在西京行宫还不满半年,太子妃的叔父便被先帝赐死了,虽说往后先帝懊悔自己错杀了忠臣,但她在西京行宫这些年,想来也不算十分好过。” 宝带问道:“即使如此,皇太后何必又要下旨接她回宫来,奴婢记得,昔年皇太后与纯宁妃的关系并非十分和睦。” 茯若冷冷笑道:“本宫接她回宫不过是顾着宜贵太妃的面子罢了。且她左不过一个孀居的寡妇,即便是先帝亲封的纯宁妃。也不过如同一叶浮萍罢了。” 纯宁妃回宫的消息在两三日内传遍了后宫,消息到了长乐宫的时候,安惠太主正在陪着太皇太后品茗,只是不解问道:“母后,儿臣到底是不明白了,这皇太后好端端接她作甚?且不说,纯宁妃昔年乃是废后薛氏亲选的太子妃,便是自她嫁入东宫以后,也是素来和母后您走得更亲近些。” 太皇太后含笑雍容:“安惠到底是个嫡出公主的身份,从小便无忧无虑的,怎会明白咱们这些后宫妇人的心思算计。那皇太后虽说面上瞧着温厚敦和,但她的城府手段都厉害的紧。她如今接纯宁妃回宫,自有她的打算。” 安惠太主不以为意,只是道:“儿臣倒是不觉得她有什么厉害的,虽说她如今做了皇太后,但若非她的姑母乃是先帝的生母,这皇后的位子怎能轮得到她,且说她昔年被禧肃皇贵妃张氏算计,若不是母后运筹帷幄,她只怕刻下都还在西京行宫呢,只怕到时候她是该等着旁人的恩典来接她回宫了。” 洪尚仪闻了这话,也是不忍笑了起来,便是华穗也是止不住笑了几声。太皇太后笑了笑,随即沉了脸色,道:“到底是安惠的性子不及庆顺沉稳些,她如今已然是皇太后了,你还提这些个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做什么?” 安惠太主只是辩解道:“儿臣也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且说便是她如今做了皇太后。但垂帘听政的人乃是母后,且她被母后下旨打发到寿安宫去了,又能有什么作为。” 太皇太后冷笑道:“虽说如此,但若是有朝一日母后不在了,这六宫上下便是以她这个皇太后为尊了。即便你是皇帝的姑母。你若是真有个什么得罪了她,难不成她还不能奈何了你?” 安惠太主仍旧不在意道:“怎的母后如今越发的谨慎了,且不说当今皇帝非她所出,便是她宋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也不过尔尔罢了。儿臣何必怕她呢?” 太皇太后蹙眉道:“饶是如此,可是眼下皇帝比之哀家,倒是更亲近宋氏一些,前些时候为了给他的生母追尊一事。皇帝和哀家倒是生了些许的龃龉。但那宋氏乘虚而入,为着这件事,如今皇帝倒是时常去寿安宫。长此以往,哀家倒是不能不忧心啊。” 安惠太主道:“眼下,儿臣只是盼着皇后早些诞下嫡皇子最好,如此一来,母后也可以安心了。” 太皇太后面有忧色,只是叹气道:“自从皇后有孕过后,哀家倒是总觉得忧心忡忡的,只怕是要出什么事。” 安惠太主笑道:“如今母后岁数大了,倒也是糊涂了,咱们只是安心等着皇后生产便是,即便这胎是公主,皇后到底还年轻,难道还怕往后没有机会么。” 随即,安惠太主只是想去上林苑逛园子了,太皇太后独自一人在殿中静静出神。洪尚仪吩咐人收走了茶杯糕点,只是上前道:“奴婢所想也是和太主一样,太皇太后近来倒是忧思了许多。这到底对太皇太后您的身子无异啊。” 太皇太后神色凝重,只是道:“皇后有孕过后,哀家遣人去算了一卦,只说是如今的皇帝的命格却是一龙配双凤。这倒是让哀家不得不担忧了。” 洪尚仪闻之便惊恐道:“可是如今皇后已然有孕了,想必是算卦的人有差错。” 太皇太后沉声道:“但愿如此,哀家只是担忧若是如今的皇后没了,且皇帝眼下又同寿安宫更为亲近,哀家不能不担忧啊。” 洪尚仪道:“所幸凤仪宫的人倒是十分仔细的照料皇后的身子,便是御膳房的人也是丝毫不敢马虎的。周司膳与祝掌膳倒是每天都是亲自准备皇后的膳食。向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太皇太后闻言后,只是稍稍和缓了脸色,道:“如此一来,倒也还好,只是你若是得了空,也得帮着照料照料。凤仪宫中伺候的人到底不如你在宫中服饰了数十年。” 洪尚仪只是点头称是。 到了皇后生辰那日,阖宫宴饮。为着宽慰皇后傅氏,溶下旨命她的亲族悉数入宫赴宴。自是给了皇后极大的体面。 往后数日,溶下了朝过后,便是往凤仪宫去。 皇后偶尔与溶闲叙一两句,只是说起后宫的妃子们自入宫过后,还未曾晋封过位分。溶闻了,只是笑道:“皇后到底多虑了,除了薛昭仪入宫的时日长些,其余人等入宫不过数月罢了,且她们的位分都不算低,朕以为倒是此刻晋封倒是不妥。” 皇后和颜笑道:“臣妾所言不过顾忌到众位妹妹罢了,如今因着臣妾的身孕,皇上总是来凤仪宫,这虽说自是皇上看重臣妾,但其他的嫔妃难免要吃心了。” 溶看着皇后说的恳切,只是笑道:“难为皇后倒是如此的贤德,只是皇后到底是皇后,且你腹中的孩子乃是嫡出。又是朕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朕自然是看重的。” 皇后自是垂首道:“臣妾多谢皇上的厚爱。” 溶执着皇后的手宽慰道:“皇后且放宽心,不论诞下的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朕最疼爱的孩子。” 皇后只是笑道:“臣妾还记得初次嫁入东宫的时候,皇上亦是如此执着臣妾的手,与臣妾说了了许久。” 溶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只是自顾自喃喃道:“是了,那时候皇后刚入宫不久,母后便将茜薇也送入了东宫。但朕心里同皇后更亲近些,待她总是淡淡的,所幸她的性子宁和,倒也没什么。” 皇后闻了,脸上的喜色稍稍减了几分。只是道:“到底她是母后给皇上选在身边伺候的人。虽说皇上待她淡淡的,但好歹她的位分仅次于臣妾。” 溶闻了,似乎想起一事,只是道:“前些时候,朕去寿安宫给母后请安的时候,母后倒是给朕说起了,如今皇后你有了身孕,且又要主持六宫事宜,怕是你的身子吃不消,母后倒是给朕提起过,让昭仪来帮着协理六宫。” 皇后闻了,神色稍稍冷了一瞬,随即平淡道:“难为母后挂怀着臣妾的身子。只是臣妾不知皇上的心意如何?” 溶随口道:“朕只说好生思量思量此事,只是想着和皇后商议过后再做决断,到底这也不是件小事。且说照着宫里头的旧历,若是真让茜薇来协理六宫,兴许要晋她为贵妃了。” 皇后的语气带有一丝的不悦,道:“臣妾以为此事到底不妥,若是贸然晋了昭仪的位分,且又给了她协理六宫之权。臣妾只怕旁人要多心了。再者,昭仪乃是废后薛氏的侄女。若是由她来协理六宫,臣妾心里总觉得不甚妥当。” 溶似乎略有所动,只是温和道:“如今尚好,但若是待得皇后的月份大了的时候,朕不忍皇后操劳,所以想着还不如让薛昭仪先行帮着分担着。以免到时候皇后孕中还在思虑后宫的琐事。” 皇后浅浅笑道:“臣妾倒是以为,若是真要托付一人来协理六宫,臣妾想着慧贵人倒是比薛昭仪更为妥当些,虽说她的位分不及薛昭仪,但皇上素来也喜欢她。且臣妾觉得她的性子进退得宜。倒是薛昭仪太过于谦和了。” 溶思虑一二,只是笑着道:“那朕便随着皇后的意思。明日便颁旨让慧贵人协理六宫便是。” 皇后复又道:“臣妾还想着多为几位嫔妃向皇上求个恩典。既是皇上下旨让慧贵人帮着协理六宫,但她若如今还是正三品贵人的位分,到底不妥,臣妾只想着皇上好歹晋了她的位分。” 溶只是随口道:“即然如此,权且将她晋为正二品贵嫔的位分便是。” 皇后道:“臣妾想着如此甚好,但不知安昭媛和苏容华该如何安排?” 溶思虑片刻,只是道:“难为皇后贤德,且晋安氏为从三品昭容,至于苏氏,权且瞧着宜贵太妃的面上,朕想着倒不如给她从二品婕妤的位分。但这三人都有晋封,却独独没有茜薇的,朕觉得难免有些厚此薄彼了。” 皇后温和道:“虽说如此,但如今昭仪的位分仍旧是高过其余嫔妃的,且若是要给她晋封,昭仪之上便是正一品贵妃了。如此一来,协理六宫之权若是不许了她反倒不妥。” 溶觉得皇后所言有理,只是点头称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6章 最快更新后宫茯若传最新章节! 到了金秋桂花飘香的时节,皇后的身孕却是已经满了六个月,溶疼惜她这一胎,只是下旨让慧贵嫔全权代理六宫事宜,凡事或有不决者,只和长乐宫商议便是。溶为着顾全宜贵太妃与苏婕妤,只是下旨让纯宁妃往后便留在颐宁宫。无需再回西京行宫去了。为此,宜贵太妃倒是欢喜了许久,只还亲临乾元宫去给谢恩。 茜薇往寿安宫去的时候倒是越发的多了,茯若待她也是极为亲厚的,但偶尔也劝道:“虽说哀家知道你孝顺,但你若是得了空,也还是要多去长乐宫,以免太皇太后心里有什么不痛快。” 茜薇清冷一笑,道:“太后娘娘多虑了,臣妾往长乐宫去请安的规矩可是从来都没有落下过,只是平时无事的时候,臣妾不愿意到人跟前去凑热闹。” 茯若淡淡道:“皇帝到底也是糊涂了,慧贵嫔入宫的时日尚浅,且说你的位分又在她之上,怎的皇上会将这协理六宫的权柄给她?哀家只觉得皇帝处事不当,皇后也不在一旁规劝。” 茜薇沉郁道:“臣妾也不是在意协理六宫的权柄,只是慧贵嫔自进宫以后便与臣妾不和。虽说臣妾的位分在她之上,但她时常在臣妾面前冷嘲热讽的,臣妾只是烦心也无非是为了这件小事罢了。” 茯若道:“慧贵嫔的性子到底是有些跋扈了,不过这后宫的女子有几个好相与的,且如今皇帝的后宫也不过在寥寥数人罢了。若是往后多选秀几次,三宫六院的嫔妃多了起来,那才叫令人心烦呢。” 茜薇沉吟道:“臣妾到底是沉不住气,让皇太后见笑了。” 茯若正色道:“你已然算是稳重了,且如今皇后有了身孕,皇帝不许你协理六宫,哀家想着,怕是有着旁的原因。” 茜薇淡淡道:“许是因为臣妾乃是出身薛氏家门的,而臣妾的姑母。”茜薇默默片刻,到底没有再说下去。 茯若亦是陷入了沉思,只是道:“许是因为这样一层关系,到底不过是陈年旧事罢了,当年哀家尚未入宫,只是听起宫里的旧人随口说过几句。当年懿仁皇后有孕,而你的姑母薛氏已是正一品的贤贵妃,皇帝许她协理六宫,但薛氏意在后位,只是借机害了懿仁皇后,这后来的事情,咱们都知道了。兴许皇帝不过是在顾虑这一层罢了。” 茜薇低低道:“臣妾不知这些,只是知道当年姑母被废位之后,父亲便左迁到了远处。且举家上下都随着父亲离了京城。好在过了些年后,先帝又将父亲官复原职。” 茯若叹气道:“也难怪慧贵嫔与你不和,她算是懿仁皇后远亲。只怕是这有这层关系的缘故。” 因着皇后傅氏的身孕算是溶登基的第一个孩子,且又是中宫皇后所出,因此溶与太皇太后都十分看重皇后这一胎,饮食与补药都是由着凤仪宫的人仔细料理,便是洪尚仪也时常去凤仪宫帮着董尚仪打点一二。至于太医院更是每日都派了太医去凤仪宫侍候。 到了第七月,皇后到底沉不住性子,在太医把脉的时候,只是问了句:“本宫所怀的是皇子还是公主?” 那太医姓杨,乃是太医院中一等一的好手,听了皇后的话,脸色只是一肃。随即道:“皇后娘娘这一胎从脉象来看,似乎是位公主。” 皇后的心只是一沉,喃喃道:“不会,不会,本宫怀孕时一直服用酸梅汤,且更是吩咐御膳房的人每日都要送酸杏果脯来,本宫一直觉得怀的是皇子。” 杨太医只是跪下给皇后磕头道:“还望皇后宽心,且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孩子,且又是中宫嫡出的。皇上必然会万分疼惜这个孩子的。” 皇后心中阵阵发紧,脸色只是越发的不好了,道:“正因为本宫是中宫皇后,且这一胎又是皇上登基后第一个孩子,若这胎是个皇子,那是祖宗庇佑的大喜事,但若是个公主,不过是聊胜于无罢了。” 杨太医道:“皇后如今还年轻,便是这胎是个公主,往后一定还会再度诞下皇子的,且皇后终究是六宫之首,皇后的孩子不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嫡出。” 皇后无奈摇头道:“话虽如此,可若是其他的嫔妃抢在本宫之前生下了皇子,那本宫的颜面往哪里放。” 杨太医不知该如何答话,皇后定定道:“今天的事情可万万不能告诉皇上。只做本宫的胎像一切安好便是。” 杨太医道了句:“那么太皇太后那边,可要告知一二。” 皇后蹙眉道:“这件事绝不许让凤仪宫以外的人知道。” 待得杨太医出去了,董尚仪来服侍皇后喝安胎药,皇后的脸色只是越发沉郁,只冷声道:“方才太医说,本宫的这一胎是个公主。好在皇上好不知道,但这件事也务必要瞒着外头的人,尤其是乾元宫和长乐宫的人。” 董尚仪给皇后捶腿道:“皇后娘娘多虑了,皇上素来疼惜皇后娘娘,即便这胎是个公主,难不成皇上对皇后娘娘的情意还能就此减了?” 皇后秀美蹙起,只是道:“虽说如今皇上每天都来探望本宫,但如今皇上在后宫嫔妃留宿的次数也是越发多了,先前只是慧贵嫔还稍稍得宠些,如今的苏婕妤与薛昭仪都在时常陪着皇上,本宫只不过是担心她们中有人怀了身孕,那便不好了。” 董尚仪道:“即便她们有了孩子,也不过是庶出罢了,怎么能够与皇后娘娘相提并论。” 皇后闻了,只是淡淡道:“但她们若是有谁先行生下了皇子,那便算是皇上的长子了。而本宫只生下了一位公主,皇上的心意会如何,本宫也难以揣测。” 到了延和四年的隆冬,四下都是朔风剧寒,如能蚀骨。而皇后已是到了快临盆的时候,但许是因为她数月来的郁郁不欢,她临盆的那一天却已是深夜了,溶只是独自歇在乾元宫。而黄佑将他唤醒,告知他皇后生产的消息时,他自是十分欢喜,只是忙穿了衣服,便往外疾步而去。 到了凤仪宫外,宫女太监只是跪了一地。只听见里头皇后的惨呼阵阵传来,溶只觉得十分难受,大步走了进去。却见茯若已然到了,给茯若问安后,便急忙道:“母后,现下皇后她怎么样了?” 茯若道:“哀家听太医们说,皇后似乎有难产之像,到底是皇后她平日忧思太多的缘故。” 溶只是眉头一皱,道:“皇后她成日里又是在忧心什么?她是有身子的人了,居然也是这般的不在意,不为旁的,到底她也要好生想想她腹中的孩子。” 里头的稳婆出来焦急道:“皇后娘娘一直使不上来劲。可要再用催产药。” 茯若心里一沉,只是淡淡道:“怎会这样,但若是冒然用了催产药只怕是伤了皇后的身子。” 溶沉吟道:“且斟酌而行,务必要使得皇后平安无事。” 不知是过了多久,只闻得凤仪宫内殿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声,皇后只觉得腹中空空的,但却未闻得婴孩的啼哭。只是无力道:“孩子可生下了?” 稳婆将婴孩抱出,只是董尚仪上前来哭泣道:“皇后娘娘切勿伤心,这是个死胎。” 皇后闻了,只是又惊又怒,一口气提不上来,便昏了过去。董尚仪出去将此事告知了溶与茯若。溶听了,只险些站不稳,亏得一旁的黄佑扶住了他,倒是茯若镇定自若,只是道:“皇后自有孕以来,所用的饮食与补药都是你们仔细伺候的,怎的如今皇后会生下一个死胎。” 董尚仪哭泣道:“还望太后娘娘恕罪。” 溶的声音没了丝毫的底气,只是道:“那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董尚仪道:“是一位公主。” 溶沉吟片刻,只是道:“好生照料着皇后,至于长乐宫那边儿,也要仔细些,太皇太后的年级大了,说的时候要小心些。” 寒风吹过凤仪宫外光秃秃的枝丫,昏惨惨的宫灯只是洒出斑驳的光影,使得整个凤仪宫都显得沉重而又疲惫,便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茯若的神色如常,只是对着溶沉郁道:“皇帝也且宽心些,到底好生宽慰皇后,你们还年轻,孩子往后还有再有的。且如今也不早了,你且回乾元宫去休息吧。” 皇后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黄昏了,董尚仪等宫女已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如今见她醒了,只是上来伺候。皇后的身子似乎是虚的紧了,她只是淡淡道:“本宫让皇上失望了。” 董尚仪只是道:“皇上与太后并未责怪娘娘,皇上临走前只是叮嘱着奴婢们好生照料着你的身子。” 皇后眼中泪珠滚滚:“本宫原想着可以一举得男,如今,倒是累的阖宫都来看本宫的笑话了。” 董尚仪只是心疼道:“皇后娘娘,到底也要在意自己的身子啊,孩子往后还会再有的。” 皇后在诞下死胎过后,身子便全然垮了,且因着忧思成疾,饶是太医院时常来进些汤药,也是无半点好转的迹象。 溶虽说仍旧时常去凤仪宫探视皇后,但二人早已生分了许多。溶便是来探望皇后,也总是说不上几句话,便走了。 一转眼便是延和五年的初春了,但皇后一直病体沉重,且因着皇后诞下了死胎,这个宫里都郁郁的。到了二月末,皇后许是因为心境一直郁郁,病体越发沉珂。 董尚仪每日只是在凤仪宫打点事务,偶尔宽慰皇后道:“还望娘娘到底放宽心,眼下娘娘到底要先把身子养好了才是。” 皇后干涸的双眼中似乎连泪水也流不出了,她只是淡淡苦笑道:“本宫辜负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指望,更是辜负了傅氏家族。且如今本宫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怎还敢想着往后的事情。” 董尚仪双眼含泪,只是低低道:“皇后娘娘,您到底要快些好起来啊,若是娘娘不好了,奴婢们可真真要没了主心骨了。” 皇后卧在床上,咳了几声,淡淡道:“若是本宫不在了,也不知道是谁继位中宫。” 董尚仪只是摇头道:“皇后娘娘何必说这些晦气的话语,娘娘正当盛年,且皇上和娘娘乃是结发夫妻,娘娘可万万不要泄气啊。” 皇后怆然摇头道:“罢了罢了,结发夫妻,便正是因为如此,本宫才觉得愧对皇上。” 过了数日,皇后的身子依旧不见好,溶这日照例去凤仪宫探望她。只见皇后服用了汤药,正在床上闭目安神,整个凤仪宫都弥漫着浓重的草药气味。皇后鲜妍的容貌显得憔悴了许多,溶瞧着她,只觉得一阵心酸。皇后缓缓睁开眼,看见溶,只强撑着起来行礼,溶只是扶住了她,道:“你我二人,原是不比在乎这些虚礼的。” 皇后只是靠着,无力道:“臣妾的身子怕是要不好了,皇上,臣妾对不住你。” 溶只是温沉道:“那个孩子没保住原不是皇后的过错,且说咱们往后一定还会再有孩子,且朕所求的只是皇后快些好起来便是了。” 皇后淡淡一笑:“臣妾还记得刚刚加入东宫的时候,皇上那时候还是皇太子,你待臣妾也是如同现在这样。臣妾还记得,大婚那夜皇上执着臣妾的手对臣妾说,如今总算有人来东宫陪你了,你一个人在东宫里孤单的很。” 溶淡淡道:“是,那时候皇太后和母妃斗得厉害,朕每天都在担心自己的太子之位不保,毕竟宫里头的人都说是母妃害死了肃悯太子,这东宫的位子才空出来的。可是自从皇后嫁进了东宫,朕觉得至少有一个人可以和朕一起分担这一切了。” 皇后勉力道:“那是臣妾一生中最好的时光,只有我与皇上两个人,再无旁人了。只是可惜臣妾嫁进东宫不久,皇太后便把薛昭仪也送了进来。” 溶的笑容沉了下去,只是道:“皇后这些年一直与薛昭仪不睦,原是为了这个。” 皇后道:“皇上虽说心里待她淡淡的,但其实皇上心里待她是和臣妾一样的。这些年的许多事,臣妾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溶的语气有了些许的冷漠:“皇后如今是糊涂了,薛昭仪一向安分,朕不过也只是喜欢她的清净自持罢了。” 皇后的神色越发的软弱了,只是道:“臣妾是不喜欢她,因为自从她嫁进了东宫,皇上的心便要分一半给她了,且臣妾明白,皇上心里始终都有她。” 溶的口吻渐渐疏离了起来,道:“薛昭仪虽说只是妃妾,但朕也算是她的丈夫。朕心里自然有她。” 皇后痴痴道:“臣妾只是记得,在她进宫以后,她给皇上做了一个香包,皇上竟是日日都带在身上,且即便皇上甚少去她宫里过夜,但皇上每隔一两日便让她进乾元宫来陪你用膳,这些臣妾都是知道的。” 溶只是渐渐道:“朕今日才知道皇后原来如此的心细。朕只猛然惊觉,仿佛朕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皇后,即便咱们二人成婚数年。” 皇后凄婉一笑:“是啊,臣妾也似乎从未真正猜透过皇上的心思,即便皇上待臣妾很好,但臣妾仍旧不满皇上的心里还有旁人。” 溶感叹道:“怪道皇后的身子一直不好,皇后成日总是胡思乱想,兴许是这样,才使得你腹中的孩子保不住。” 皇后闻了,只是不住咳了起来,胸腔剧烈的起伏着,道:“皇上到底还是责怪臣妾。” 溶不答话,只是施然起身,行了几步,沉声道:“皇后勿要在多思虑了。这对你的身子有百害而无一利。” 皇后不答,只是一人卧在床榻上。似乎整个人都疲倦极了。 溶以及身边伺候的人,迤逦而行,黄佑问了句:“皇上今晚是去那位娘娘宫里歇息。” 溶思索了片刻,道:“朕回乾元宫了,和皇后说了许久的话,朕觉得疲累的紧。” 溶行在路上,在凤仪宫说了许久的话,出来时已是月色苍茫了,他的心思亦是茫茫的,只是随口道了句:“朕与皇后多年夫妻,但如今皇后的孩子没了,朕只是感觉这些年的夫妻之情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黄佑陪着笑道:“兴许是皇上和皇后太过于伤心了。过些时候就会好了。” 溶瞧着黄佑恭顺的脸色,只是道:“朕待皇后很好么?” 黄佑道:“这个自然,皇后娘娘有孕的时候,皇上不是每天都记挂着皇后娘娘的身子么?连寿安宫和长乐宫都在说皇上待皇后真心。” 溶的语气多了一份寂寥之感:“但兴许这对于皇后来说,还是不够。” 溶刚刚回到乾元宫,正在闭目安神,只便闻得凤仪宫哪儿传来宫女的哀嚎,只见的黄佑急冲冲进来,道:“刚凤仪宫的人来报,皇后娘娘薨了。” 溶的声音有几分恍惚,泪水渐渐溢出,道:“朕到底还是辜负了她,定要好生办理皇后的身后事。” 黄佑出去了以后,溶一个人在乾元宫默默了许久。 消息传到颐宁宫的时候,宜贵太妃和纯宁妃正在对弈,纯宁妃叹气道:“皇后到底也是可怜。只是眼下凤仪宫的又空了出来。只怕后宫又有纷争了。” 宜贵太妃淡淡道:“若是毓秀宫那位争气,兴许咱们苏氏便能再出一位皇后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