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借法》 正文 第1章 宁可 宁可的命很贱!老爹喝醉了酒的时候总是这样说。 老爹是个铁匠,断了一条腿,没有女人,独自带着宁可住在小镇上。 老爹的手巧的很,不但宁可从小的襁褓c衣裤都料理的妥妥贴贴,还为宁可做了各种各样的玩物。 宁可印象最深的是一只会飞的竹蝶,如团扇般大小,双翼薄至透明,腹下有个小孔,只要将一把方形的木匙插入旋转几下,这竹蝶便会扇动翅膀,盘旋起舞,虽不及远,却如真的蝴蝶一般飘乎灵动。 精致的物事难以长久,竹蝶虽妙,却在某日飞动时被阿黄扑了下来,折了翅膀,自此不能再飞。 阿黄是一条狗,是老爹用一包盐向别人家换来的。 宁可命很贱。便是和阿黄做比较得下的结论。因为阿黄花了老爹一包盐,宁可则是老爹顺手捡到的,一个铜板都不用花。 老爹沉默寡言,不喝酒的时候便闷着头打铁,喝了酒便倒头就睡。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街。东边是一座道观,两间土屋,竹木为梁,茅草覆顶。小的那间住着观主李道人,大的那间供着三尊泥人,也不抹灰,也不上色。 李道人一本正经的说这是三清神像,宁可怎么看,也就是三个泥人而已。 镇上唯一的一家酒馆就开在道观旁边,宁可自会走路起,便摇摇晃晃的提着酒壶跟着老爹去打酒。 酒馆油水多。厨房外的两只木桶里,倒了些剩下的饭菜,引得镇上野狗团团围转,以为乐园。 野狗们自有地盘,进出酒馆的成年人它们不敢惹,个子矮小的宁可便成了它们欺负的目标。一个个伸颈低头,龇牙咧嘴的冲他狂吠,稚嫩的宁可从未遇上过这样的场面,有些胆怯的躲在了老爹的身后。 老爹看在眼里,也不多话。回来时带了一条牛筋,从屋后的柳树上砍下一根枝杈,削皮修型,将牛筋缠上,做成了一把小小的弹弓,搓了百十枚泥丸。说了一句:“宁可站着死,不愿躺着生。男子汉,岂能惧了野狗之辈?” 老爹手把手教了宁可如何瞄准,拉弦发弹的基本技法,便回房歇息,任由宁可自行琢磨。 弹弓不大,宁可年岁虽幼却也能拉得开弦,只是初学乍练尚还谈不上什么准头,于是屋后的柳树便成了他练习的靶子。 开始时,十步之外连树干都击不中,想到野狗们狰狞的面目,又想想老爹的那句话,宁可发了一股蛮劲,在柳条上系了一只小布袋,每日操弓狠炼。直到肩臂肿疼,手指上拉脱了一层油皮,终于找到了一些窍门。 柳丝长而柔软,虽有春风摇摆,但在宁可看来,风动自有韵律,韵律便是节奏。布袋虽小却再也不是无迹可寻,往往十发泥丸己能中七八枚。 再去沽酒时,阿黄跟着一起去。宁可将酒壶悬在腰间,旁边挂了一只小囊,装了二三十粒泥丸,提着老爹手制的弹弓,走在青石铺就的街头,居然有些期待野狗们的到来。 野狗们不负所望,成群的从巷口出现,盯着宁可观望,似乎在疑惑这个人类小孩见了它们居然不怕,怎地如此大胆? 阿黄与野狗们对峙,颈上黄毛虬张,龇牙咧嘴,毫不退让。宁可神情坦然,左手握住弓身,右手从囊中捏了一粒泥丸,扣在弦上虚引弓弦。 宁可的镇定在野狗看来是一种挑衅。于是为首的最強壮的那只野狗一声低吠,两只身上有些癞皮的野狗越众而出,沉肩探首,呜呜做势直向宁可逼来。 阿黄抢上前去拦住了其中的一只,撕咬在一起,剩下的那只便直冲宁可扑来。 老爹说过,“狼是麻腰杆,狗是土鼻梁!”打狗就得照鼻梁招呼!宁可看的真切,手起一弹,正中了哪野狗的鼻梁。 老爹的话没错。 野狗看似来势汹汹,鼻梁上吃了一丸泥弹后,“嗷嗷”叫声不绝,毛茸茸的尾巴夹的铁紧,低头顺耳,头也不回的跑了! 宁可一丸得手,胆气顿时一壮!囊中一摸,泥丸上弦。与阿黄纠缠的那只野狗体形颇大,阿黄眼看不敌,宁可略瞄了一眼,一弹射出,却打中那狗的后腿。 那狗顿时瘸了一瘸,未及惨叫,就被阿黄一口咬住了咽喉,“呜呜呜”的挣扎翻滚,拼了命的甩脱了阿黄,发力狂奔,眨眼之间去的远了! 宁可再扣一枚弹丸,瞄向领头的那只野狗。这次却不待宁可发弹,那狗见势不妙,一声轻吠,领了群狗掉头就走。只此一次,镇上的狗群见到宁可便远远的躲了开去。 宁可无狗可打,甚是寂寞,于是提了弹弓沿着镇子转圈。 年岁渐长,准头愈准,田边地头的野兔田鼠,枝头草丛的鹧鸪斑鸠着实打了不少。送去酒馆,倒也能给老爹换些酒喝! 李道人甚是眼馋,却没有宁可打弹弓的手艺,只能隔三差五跑到酒馆去赊酒喝,一喝就醉,一醉就唠唠叨叨说自己和道门的圣人——骑着青牛出涵谷关的那位“青牛道祖”是本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 李道人不分对象,逮着谁,便拉着不放,来回来去的就是那几句话。弄得去酒馆喝酒的人越来越少,以至于刘掌柜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李道人再要和客人啰嗦,便不再赊酒给他喝。 涵谷关在哪里,宁可不知道。长这么大,他连这个小镇都没出过。外面的世界如何,宁可一无所知。 故老相传,天地初开之时,民智未开,只知刀耕火种,以捕鱼打猎为生。后见日月交替,风雨辉映,雷电肆虐,于生死轮回中掌握了修行法门。 时至今日,整个大陆修行宗派林立,魔族占据了连云山脉以北的大片土地,妖族则盘踞在南方近海的高山密林中。人族位于中央,既要提防北方的魔族南下,又要担心南方的妖族北上,各大修行宗派被迫联手,合力抗击妖魔两族的侵袭。 灵羽宗,便是这其中的一员。因为善与驯化各种珍禽,在这当中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两军交战,自然少不了探马斥候的身影。 以上种种,俱都是李道人酒醉之余,在刘掌柜铺子里的妄语。宁可从小把它当成故事来听——李道人一开口,宁可便知道接下来他要讲什么,故事虽然听来过瘾,若干年一成不变,却实在听不出什么新意来! 。。。。。。 隔壁的二牛平时不怎么在家,一个月里难得回来一两趟。他是灵羽宗里侍奉仙禽的灵童。只有经过筛选,根骨俱佳的男童才能胜任。宁可很是羡慕。 那年,有一天老爹喝醉了酒没有打铁,宁可便一个人看住了铺子,刚好二牛回了家。宁可便把李道人的疯话讲给二牛听。二牛颇为忿忿不平。 二牛告诉宁可,莫说这南渡小镇,便是整个吴郡是灵羽宗的地盘。 灵羽宗,如李道人所说,是一个比较特别的修行之地。其他宗门或炼丹c或锻体,又或以法术精深著称于世,而灵羽宗的特点在于——飞! 大陆各种族之间,除了某些特定的,与生俱来带有飞行属性的种类如——龙族之外,人c魔c妖三族欲想腾空飞行,就只有修行一途。 而灵羽宗则另辟蹊径,为了飞翔于天空,宗内弟子分赴大陆各处搜罗各式凶翎猛禽,出手驯服以后,便带回乌梁郡,放养在乌梁山中,宗门内自有专人负责照看。 这些灵禽一般是平时刺探敌情,传递消息所用。但是有些异种珍禽经过训练,甚至能驼载宗门高人翱翔天际,与战争时期便冲锋陷阵,发挥巨大的威力。 “神仙中人也!”二牛对此用了一句文邹邹的话来表达自己的万分钦羡。 神仙是什么?宁可带着这个问题请教了李道人。 土屋道观香火不盛,李道人整日无所事事。见到宁可来问,李道人来了精神,硬是要收宁可为徒,束修什么的都不要,只要每天一壶酒就行。 宁可不肯,酒是老爹的命。 宁可的命都是老爹救回来的,又怎么肯拿老爹的命去换一个师傅。 李道人无奈,也不強求,只是从三清泥像的后面取了一口箱子出来,里面满满的都是道经,当然还有灰尘。 李道人说要想成为神仙,必须先学会修行,读懂这些道经,便能学会如何修行。宁可一脸向往,但是他不识字,道经对他来说便是天书。于是李道人折下段树枝,在满地泥尘中写了一撇一捺。 宁可认识的第一个字便是一个“人”字。 从那以后,宁可一有空闲便往道观中跑。李道人折枝做笔,泥地为纸。自道经中由简而繁,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宁可认读。宁可极聪明,看过一遍的东西就能牢牢的记住。李道人称之为“过目不忘”,啧啧称奇之余,讲解的便愈发仔细! 老爹对此心知肚明,但却保持了沉默。不说赞同,亦没有反对! 吴郡有山名乌梁,山如其名,成片的森林生长了无数万年,将高耸入云的山梁染的墨绿,远远的看去便是一片乌溜溜的颜色。 因为山高林密,这里便成了灵羽宗放养灵禽的禁区。从山脚起,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如若有人擅闯,死伤自安天命。 对于李道人将灵羽宗比做探马斥候一事,二牛耿耿于怀,即使时隔多年也不能释怀。前日回家歇了一天,临行前仍忿忿地对宁可说过:“他若不是吹牛,何至于在这破地方守个破道观?” 宁可深以为然! 李道人为何在此小镇上守个破道观,宁可无从得知,但他异常清醒的感觉到,兜里的铜板不多了。如果再没有收入的话,很可能明天父子两人就要饿着肚子开工干活了。 老爹虽是断了一条腿,但脊梁硬的很。宁可小时候没奶吃,老爹拄着拐抱着他沿镇上转圈。遇到有生了孩子的,就往人家门口一站,也不多话。十次里倒有九次是主人家问清原由主动给宁可喂饱了奶! 宁可稍大些,能吃米糊,菜粥的时候。老爹开了一个铁匠铺,专门打造些锄c铲之类的农具,除了镇上居民购买之外,大都送去吴郡郡府越州城,托了一家杂货店贩卖,得了银两便采买些铁砂c焦炭之类回镇铸铁,日子虽极清苦,好歹也将宁可拉扯到了如今。 老爹还没起床,昨晚上喝了一壶酒,怕是醉的有些厉害。铁砧上摆着几付缺了口的板锄,宁可正在盘算是不是自己升火将这些农具修好。 他己经十五岁了。粗茶淡饭能养人,从小跟着老爹敲敲打打,身板结实的很。和老爹站在一起,个子差的己不是太多!十余年间每日拉风箱,操铁锤,老爹的手艺基本都己学会,修这几付板锄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担心叮叮铛铛的声音会将老爹吵醒——阿弃有些拿不定主意! 好在老爹房里响起了咳嗽的声音——这是起床前的惯例! “吱嘎”门开了,“咚”的一声撞到墙上,震落房梁上的一层灰屑。 打铁的人比较粗犷,老爹抖抖肩膀,也不在意是否仍有灰屑沾在身上,拄着拐棍出了房间。 屋子很是破旧,自打当年铺子开张的时候便一直未曾修缮过。沿街的一间是门脸兼作坊,后面隔着天井便是两人的卧室,一人一间!宁可从不记得和老爹在一间屋子睡过觉。 天井的一边是厨房,两人平日里一日三餐便在这里解决。说是厨房,其实不过是从熔炉中砌了一条通道过来,热气互通,老爹那边熔铁,宁可这边做饭,倒也方便的很。 另一边是个封闭的小屋,有门无窗,专作沐浴之用。由于封闭,便意味着气闷,宁可几次想问老爹为什么不开个气窗。转念想想,也许是老爹断了腿,生怕别人见了笑话罢! “宁可,去打壶酒来。”老爹不曾洗漱,却把酒壶递给了宁可。 宁可应了一声,接过酒壶,转身出了铺子。 老爹很少要菜下酒,往往是喝一大口,怔一会儿,再一大口,再怔一会儿。喝着喝着,壶便空了,怔着怔着,人也醉了! 宁可没有把铜板不够的事告诉老爹。老爹能为他四处乞奶,他便不能让老爹为酒钱担忧。刘掌柜对宁可很好,今日且先赊上一壶,改日猎些鹧鸪野兔充了酒钱便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少男少女 镇小街不长,从铁匠铺到刘掌柜的酒馆宁可走过无数次。 七岁那年,宁可便数过,右脚先跨出铺门,走上三百五十一步,刚好还是右脚踏进酒馆大门。若是左脚先行,那便是三百五十四步,仍是右脚踩地即入酒馆。 宁可想了许久,怎么也想不透究竟缘何如此。有次正好遇上李道人,便以此事相询。 李道人当时正犯酒瘾,根本无心回答如此幼稚的问题。于是宁可便答应以半壶老酒相酬。 喝了本为老爹而沽的半壶酒以后,李道人扔了一句话给宁可:“那是因为你右脚长过左脚而己!”便抹抹嘴唇想要开溜。 宁可哪里肯放过,一把拉住衣袖便要李道人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如若不然,喝了的半壶酒便要李道人赔! 李道人耐不住小小宁可的眼泪鼻涕,便重又坐定讲了一个故事给宁可听。 道藏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其中有一本《道元游记》里记载。 极西之地有沙漠,放眼望去尽是黄沙,道元真人身在其中迷失了方向。无论他向哪个方向迈出,最终结果都是回到。 虽然其后道元真人得悟大道,以无上神通得以逃出生天。但他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便以黑巾蒙眼于旷野平地中四下奔走。 试验数次,最后除下蒙眼黑巾,细察地下脚印的时候,发现他自认为笔直行走的过程中其实是在绕一个大圈,所有的足印最后总会绕到起始的那个点。 由此道元真人得出结论,双腿的长度不一,其间差距虽极细微,但长时间的行走绕圈,便足以证明这个事实。 最后李道人长声笑道:“其实道元真人何其愚腐,这个道理沙漠之中人人皆知,所谓道法通天,源出自然,他又何必苦苦纠结?” 那日为了向老爹交差,以水充酒灌满酒壶,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骗过老爹。谁料老爹一尝便知,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挨揍便是那天了。 宁可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孕出一丝笑意来。老爹对他是极好的,若非自己骗了他以后,还死活不肯承认,想必老爹也不会动手。 青石板路,转眼即至。刘掌柜的酒馆门脸不大,更谈不上有甚装修。几张方桌,若干长凳,再有便是进口靠墙的一排柜台。镇上的都是些苦人家,只求劳碌一天有个地方可以喝些酒,解解乏。哪里还会顾及其余。 平日里酒馆里总要到黄昏时分才有客人,毕竟镇上大多数的居民都是靠租种着灵羽宗的田地过活。不把地伺弄好了,一年之中夏c冬两季的租子是很难应付的。 宁可跨进酒馆的时候,意外的发现二牛的爹和镇上有名的花媒婆正往外走。宁可叫了二牛爹一声,二牛爹“哼”了一声以作答复,宁可明显感觉到他不甚开心。 刘掌柜接过宁可的酒壶,回头吩咐自家的胖媳妇儿打酒,一边笑嘻嘻嘻问:“宁可,今天怎么现在就过来打酒啊?老许还想不想干活了?” 老爹姓许,镇上的人不分老少都叫老许。开始老爹对有些耄耋之年的老人家都管自己叫“老许”,很是诧异,总说怕要折了自己的阳寿——但是有些时候,称呼中的“老”字,其实和年龄无关,关乎的是宽厚,仁和,以及公平与尊敬。 老爹当年抱娃四处求人喂乳,而后的十数年铁匠生涯一直童叟无欺,兼又手艺精良,大到犁头,小到针箍,只要能比划出大概的形状,老爹都能打造的令人无可挑剔。 务农之人,有一件趁手的家伙,不亚于一个好帮手。一身好手艺,本身就值得让人敬重,遑论老爹为人平和,稳重,任谁提起都要竖一下大拇哥儿。 “近日天气燥热,怕是要将息几天!”宁可善意的为老爹圆了个谎。随即委婉的表达了酒钱不够但可以用野味相抵的意思。 “不怕,不怕。”刘掌柜的胖媳妇儿将装满的酒壶塞到宁可手中,说道:“上次老许帮着补了厨房的锅,也还没收钱呢!” 宁可道了声谢,提起酒壶便要回头。刘掌柜唤住阿弃,推过一碟切好的西瓜,说道:“急个甚么?吃口瓜再走。” 宁可哪里肯吃,老爹从小就告诫自己莫贪便宜,诸如“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的俗语更是经常念叨。更别说刚沽了一壶酒还没给钱。 胖媳妇白了老刘一眼,从柜台里转出来,笑盈盈的拉住宁可,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今年多大了?” 宁可手被拉住,感觉极不自在,嚅嚅道:“十五岁了!” 胖媳妇笑成了一朵肥肥的花,又问道:“十五可不小了呢,可曾许了亲事?” 乍闻此问,宁可顿时羞红了脸,从那肥肥的肉掌中抽出手来,提了酒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跑出酒馆。身后传来那胖媳妇儿响亮的声音:“唉,唉,怎么就走了呢?这孩子” 宁可逃出酒馆,感觉很是荒唐,刘掌柜的媳妇怎会问自己那种问题呢? 不错,刘家是有一个闺女,好像比自己还小了两岁。宁可的印象中,那姑娘挺能干,酒馆中择菜,洗碗,收拾桌椅。对了,好像还做的一手好饭菜。不过宁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事,他只求能找个安定的活计,每月能有些银两存,可以让老爹不用打铁这么辛苦,毕竟岁月不饶人。世上三般苦,打铁c拉纤c磨豆腐。干这三样营生的人,能平安到老的不多见! 正在胡思乱想间,头上“啪”的一响。一块土坷垃正正的砸在宁可的脑门子上。一阵巨痛。 “喂,我娘问你话,你跑什么?” 宁可抬头一看,前面一个姑娘双手叉腰,威风凛凛的站在屋檐下。 这姑娘青衫绿裤花布鞋,双丫髻,鹅蛋脸,一双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的小臂显然常经日晒,呈现出麦色皮肤,容貌算得上娇美,不知怎的,让人看了却生出一付彪悍的感觉! “是你砸我?”宁可问道。 “是又如何?”小姑娘气鼓鼓的答。 “为何砸我?”宁可再问。 “我娘问你话,谁让你跑那么快?” 宁可从未有过女孩对话的经验,听得如此有些霸气的回答,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姑娘见宁可手足无措,一脸呆萌的样子很是好玩,捂住嘴格格的笑了起来。 正当少年时,本来只七分颜色,却笑出了九分韵味。 宁可摸着脑门,有个包包正欲鼓起,见那女孩发笑,大概明白了女孩是谁。讷讷地问道:“你是刘掌柜的” 姑娘挺大方,走近宁可,说道:“我便是刘婉儿,怎么样?砸疼了你么?” 宁可有些生气,反问道:“你说疼么?你让我砸一个试试!” 刘婉儿笑道:“我本来只想扔在你身前吓唬你一下,谁料用力稍猛了些。哈哈,一下就中了脑门,真准!”言语间似颇为自豪。 宁可心想身前跟脑门是一个地方吗?差了那么多,又怎能谈及一个“准”字! 刘婉儿见宁可无语,便伸长脖子向宁可道:“真生气啦?诺,这便让你扔回去。” 女孩儿长长的脖颈,让宁可想起刘家酒铺里卤煮的鹅脖。。 “我才不要,”宁可侧身让开,说道:“我没那么小气。” 刘婉儿拉下宁可捂着脑门的手,看着鼓起的一个大包,不禁想起自家酒铺里卤煮的鹅头。 “真是个呆头鹅,也不知道躲闪。”刘婉儿莫名的生起气来,大大的眼睛瞪着宁可。 宁可有些呐闷,分明是你先扔的我,却说的倒象是自己犯错了一样。于是瞪大眼睛,无辜的望着刘婉儿。 两双眼睛互相瞪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少年男女素无交集,这异口同声的一笑,却仿佛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你为何扔我?”宁可问了个老问题。 “我娘逼我嫁人。”婉儿给了个新答案。 你娘逼你嫁人与我何干?宁可将这问题明显的摆在脸上。 “哎呀,你这人笨死了。”婉儿急了,皱着眉头说道:“你方才可见有人从店里出来?” “有啊,二牛的爹和花媒婆啊。” “那你知道他们去店里干嘛?” “二牛爹干嘛我不知道,花媒婆么肯定是去说媒啊!”宁可渐渐反应过来:“哦,我懂了,二牛爹定是央花媒婆去你家提亲。” 婉儿一副你才明白的表情点了点头。 “二牛很好啊,他是灵羽宗的灵童呢!” “呸,什么灵童。一年才能回家几天,若嫁了他,还不是如同守了活寡?” “你不嫁就是了。” “可我爹他大有顾忌,生怕驳了灵羽宗的面子,非要我娘逼我嫁人。” “那么你嫁啊。” “镇上除了你,我也不认识别的人。”婉儿脱口说出这句话,自己倒先羞红了脸。 “可是我还不想成亲。”宁可说道,他还想着如何才能挣到钱让老爹不用再打铁呢! “谁说要嫁给你了,臭不要脸。”婉儿转眼间就反了脸。眼泪含在眼框里打转,扭头就走,行不数步,拧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叶包裹,狠狠的朝宁可扔了过来,嘴里喊着:“我打死你!” “啪”。荷叶包落在宁可脚边,婉儿回头跑向酒馆,泪水终于没能忍住,滑过脸庞,一滴滴洒落在胸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初闻道 宁可拾起荷叶包,沉甸甸的透出一股子肉香,仿拂还带着一缕幽幽的少女体味。 “是肉啊!”宁可拿着荷叶包不知如何是好。 送回去,肯定不妥。带回去,老爹肯定会问,不如偷偷喂给阿黄吃了罢。宁可盘算着。 “阿黄应该很开心。”宁可自言自语。镇上的人家生活都不易,寻常过年时节桌上才有肉食。人尚如此,何况阿黄。整日的素食生生将阿黄逼成了猫——屋前屋后的老鼠便是阿黄的大餐。如今有这一包肉吃,开心的肯定要把尾巴摇断掉。 阿黄很不开心。趴在桌脚边,有气无力的摇着尾巴。 荷叶包摆在了桌上,里面是切的薄薄的猪头肉。宁可和老爹一人一副碗筷坐在桌旁。 “那丫头八成是看上你了!”老爹喝一口酒,吃一片肉,一边嘟嘟囔囔的对宁可说。 “不可能。”宁可不同意,接着提出自己的依据:“我与她连话都不曾说过,怎么会就看上我了?” “你懂个屁!”老爹挟了一大片猪头肉放在宁可碗中,说道:“你没和上她说过话,不代表她没看上你。” “你咋知道?”宁可嘴里有肉,说话不怎么利索。 “你帮我沽酒有多少年了?”老爹问道:“那丫头一直在老刘铺子里帮忙罢?” “嗯,有些年头了。”宁可一边嚼肉,一边歪头数数。 “你看,你这娃娃虽说是我随手捡回来的,倒也生了个好皮囊,女娃子爱俏。十有,那丫头早就注意了你!”老爹这样分析。 宁可的确很耐看,眉眼鼻唇哪一样都十分标致,再加上和老爹锻铁多年练就的好身板,也难怪刘家的那个婉儿看不上二牛。 “你是从哪里把我捡来的?”宁可挟了一筷猪头肉扔给阿黄,突兀的问道。 “这个么,说来可就话长了。”老爹呡了一口酒,在椅子上扭了扭身子,使自己坐的更舒服些。正摆出一付打算长谈的架势,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整个人如同虾米一样倦缩起来。 宁可一个健步跨到老爹身边,一把将他扶住,触手处只觉一片滚烫。 老爹平日里虽也时常咳嗽,但却从未象现在这般厉害,而且老爹的身上如此高温,整个人便如同筛糠一样抖个不停,宁可顿时慌了手脚,不知道老爹究竟发生了什么! 镇上没有大夫,宁可将老爹抱到床上,然后决定去找李道人。 李道人披着那件似乎几十年都不曾洗过,压根就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道袍,醉醺醺的坐在破观的门槛上打盹。 宁可将他唤醒时,李道人显得甚是闷闷不乐的说道:“扰人清梦,甚可恨之。” 宁可哪里会去理会他恨不恨,心想老爹的病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不过少睡一会儿又能如何? 有求于人,礼下三分。 老爹虽然不曾教过,但宁可约摸明白这个道理。李道人平日说话虽颇有些不着边际,但镇上居民有个头疼脑热的毛病,他倒也常能用些草根野果之类的东西对付过来!于是宁可耐着性子将老爹的症状仔细的向李道人说了一遍。 李道人听得老爹犯了病,倒没再多说什么废话,趿着双破了后跟的麻鞋,便起身跟宁可向铁匠铺走去。 宁可嫌李道人走的太慢,见他既己动身,招呼了一声,就转过身发力往自家奔去。 说也奇怪,宁可气喘吁吁的刚到门口,身后便传出李道人“踢踏踢踏”的拖鞋声。宁可不及细想,忙不迭的将李道人请到老爹床前。 李道人坐在床前,一手拈着颌下的几缕微须,一手切住老爹的脉门,闭眼按了半晌,宁可在一旁实在等的心焦,忍不住问道:“道长,怎么样?” “福生无量天尊。”李道人一本正经的宣了一声道号,起身说道:“老许这个病” 宁可等了半天没有下文,不禁急道:“到底怎样?” 李道人慢慢吞吞的态度让宁可极为不满,有那么一瞬间宁可甚至摸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弹弓——“先礼后兵”这个道理,老爹倒是教过他的。, 只是想到李道人对自己实有授业之恩,宁可放弃了内心深处涌起的一丝丝大不敬的想法! “很严重!”终于,李道人悠悠的说道:“酒喝的太多,又终日与熔炉为伍。火气郁结于肝,炭灰弥漫于肺,是以体内阴阳失调,五行不稳!” 宁可不解其意,问道:“那到底如何治疗?” “从今日起,煅不得铁,饮不得酒。我再给你开张方子,你去越州城一趟。把药抓来!”李道人走出房门,问宁可:“你这里可有纸笔?” 打铁何用纸笔?宁可摇摇头。 李道人长叹一声,说道:“也罢,你且与我同回观中,我自将药方与你!” 宁可拉住李道人,说道:“道长留步,无须如此麻烦,虽无笔墨,却自有记录之法。” 李道人见宁可手中握住一块焦炭,不觉哑然失笑,说道:“你这小子不愿跑路,却叫老道拿这玩意儿脏手!” 屋里老爹又是一阵剧咳,宁可目视李道人,眼中满是希冀之色,嚅嚅道:“道长,我,我实是放心不下!” 李道人倒也爽快,接过焦炭,俯下身子在地上振臂疾书。口中念道:“地黄连,五钱,红花龙胆八钱,大柴胡八钱,其余狗牙贝c虎头兰c柳叶蒿c红天葵,各六钱入药。煎汤服用,连服七日,我当再来。盼能稳其五行,调和阴阳!” 宁可自幼在李道人处翻阅经书,却只对诸如“道元游记”之类散记感兴趣,于医学药理上并无涉猎。此时老爹一病,不由的脱口问道:“阴阳是指什么?” “乾为阳,坤为阴。你可明白?” “何为乾,何为坤?” “日为乾,月为坤。你可懂?” “不懂!” “那我讲粗浅些。男为阳,女为阴。所谓男上女下”李道人望着宁可满是求知的稚脸,忽觉这男女之事说来颇嫌尴尬,顿时住嘴。 “男人我知道,不过女人嘛,老爹没有,我也没有,如何能懂?” “你可以想象。” “既然没有,如何想象?” 李道人彻底无语,随即一眼瞥见砧案,灵机一动,说道:“你既打铁,锤与砧你总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 “好,你知道就好。”李道人清了清嗓子。说道:“打铁之时,锤主攻,性属阳。砧主守,性属阴。这样说,你明不明白?” “好像有点明白。”宁可若有所思,问道:“那经书里常说的阴阳相济,动静相合又是什么意思呢?” “砧虽主守,不动如山。锤虽主攻,势不能久。宁可,你的锤落至砧板之后,有没有感觉到有一种向上弹的力量呢?” “是啊。” “那为什么锤明明向下击打,却反而能感觉有力将其往上弹呢?” “为什么啊?” “只因锤砧相接的时候,锤把力传给了砧,砧反过来将力再传给锤。” “那一瞬,锤既是攻击方,亦是受力方。砧本是受力方,却己变成攻击方。” “这一刻,阴阳己然相济,动静自然相合!” 宁可自出生便见老爹打铁,锤砧相交的场景己见过无数次,见李道人借此论述阴阳,心下大为倾佩。忍不住提出了埋藏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修行是什么?” “修行很危险。”李道人拍拍宁可的肩,说道:“踏上修行路,从此便是一路纷争。与天争寿,与敌争锋,更重要的是与自身争命。” “所以,修行的本质,便是探险!”李道人总结道:“我与你读的那些经书,便是修行路上的指路明灯。” “那我如何才能修行?”宁可问道。 “世人皆以为修行定然是打坐念经,其实不然。”李道人肃然道:“身处红尘,便是修行。小子,你自出生起,便己踏上修行路了!” 宁可伸手抚头,奇道:“我怎么不觉得我在修行呢?” “所谓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你没有觉得在修行,不过是你还没有找到你的道。” “什么是道?” “道法自然,自然而然即是道。”李道人解释道:“妖有妖道,魔有魔道,鸡鹅猪狗皆有其道。你问我什么是道,我却问你选择修什么道。” “我想要飞。”宁可脱口而出。 “错。”李道人摇头说道:“飞行,充其量只能算得上是一种术。术与道,是两回事。得道精深必有术,学术有成却未必得道,岂能混为一谈?” 宁可被这一番绕口令似的话绕的有点头晕,呆呆的看着李道人。 李道人见宁可发怔,心知他尚未懂得自己的意思,于是换了个问题又问道:“你可会凫水?” 小镇地处陵江之南,乃是著名的水乡。池塘小河随处可见,宁可打小就在水里避暑,自然会凫水。 “那你可知学会凫水,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当然是要熟悉水性啊!”宁可回答。 “又错。”李道人正色道:“要想学会凫水,最重要的便是你必须下水!” “你不能确定自己要修什么道,那是因为你自幼在这镇上长大,便如同从未曾下水之人,即使满脑子想象水中世界如何精彩,毕竟只是空中楼阁。水中的世界,只有入水才能了解。”李道人接着说道:“这镇上虽然民风淳朴,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却仅仅是沧海一粟。若是有机会的话,出去看一看也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食不厌精 机会就在眼前。 对于宁可来说,当下最重要的事便是老爹的病。李道人既己开出药方,依宁可的心性,就要连夜赶去越州城,只等药铺一开张,便能将药配齐,尽早回家给老爹服下。 当今乱世,魔族不甘久居连云山脉之北,数万年来无数次试图占据人类的生存空间。但人族强者层出不穷,同样无数次瓦解了魔族的入侵。直到五百年前,妖c魔两族联手,终于攻破了人族大军的防守,南下连云,吞并了人类的大片土地。人类大军以陵江为界,抵抗妖魔联军的进攻。 正在最危急的时刻,人类修行者的领袖,道门的前代掌教真人,以无上的神通重伤了魔君,并在随后和妖族的战斗中拼却性命和妖族之主同归于尽。羽族和鳞族为了争夺妖族之主的位置,大打出手,极大的消耗了妖族的实力,从此退出了这场差点给人类带来灭族之灾的战争。 妖族的退出,让人类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在随后的数百年间,人c魔两族在陵江以北相持不下,互有胜负。数百年的战争,给人类带来的只有苦难。巨大的消耗使得民不聊生,各地盗贼四起。 宁可从未离开过小镇,李道人如何放心的下。 。。。。。。 宁可也放心不下老爹,咳嗽虽然渐已见缓,但浑身高热仍是不退。二牛的哥哥当年便是如此,折腾了两三个昼夜,终于没能挺过来。 李道人见宁可坐卧不宁,叹了一口气,说道:“越州城离此虽有数十里地,但你此时出发,日落之前尚能赶到。只是你既不识路,又无盘缠,只怕去了也是枉然!” 这些都不是问题。宁可在酒馆里常听人说,此去越州城,只须沿官道向东直行便可到达。老爹前次托人带去越州寄售的农具尚未结款,宁可记得是在一家田记杂货铺售买,只要到了越州城,宁可相信买药的钱自然不成问题! 宁可担心的是老爹。看他如今的模样,怕是离不开人照顾。如果自己去买药的话 李道人似乎看出宁可的顾虑,挥挥手说道:“要去便速去。老道左右闲着没事,替你看着老许便是!” 李道人既如此说,宁可心中大定。此去越州有数十里路程,自然要做些准备。 老爹的酒壶灌满了水,怀里揣了几个隔夜的馒头,年前办下的路引现在派上了用场,脚上的麻鞋刚穿了几次,轻软透气,正适合走路。 既然路上不是那么太平,那么还缺一件防身的武器。环顾四周,到处都是些锤头钳子,锄头铲子之类,宁可抽出炭炉里的通条挥了几下,长短粗细正合适,虽然重了些,但他日常抡锤打铁,自然不拿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东西备齐,宁可向李道人施了一礼,也不多话,出门认准方向,抬头挺胸,直奔越州而去。 时值春夏之交,官道两旁都是大片的水田,田边的渠道边,有农人挖沟引水,浇灌稻田。稻秧己然开始抽穗,一片片的稻叶如剑般指向天空,好一幅田园风光。 宁可无瑕多顾,风光虽好,却比不上老爹的病重要。 越州城,地当南北交通要冲,毗邻陵江,陵江最大的一条支流越河穿城而过,越州由此而得名。 数百年前,人族踞陵江而守,抵抗妖魔联军。越州离战场近在咫尺,是以驻城军民烧土为砖,四周城墙砌成三丈高,一丈宽,十步一跺,百步一哨,砖缝里以糯米熬汁浇灌,便是巨弩攻城也能无损分毫。单以城楼坚固程度而论,整个大陆可以排入前五名。如今既是吴郡郡府所在,守卫更显森严。 辰时一刻开门,酉时三刻闭门。 如同显赫于世的世家豪门一样,规矩既定,容不得一丝含糊。 宁可来的及时,酉时刚过半刻,城门便己在望。 衫上的补丁,满脸的风尘,腰间别的通火条,再加脚上露趾的麻鞋。宁可便如满城的平头百姓一般,毫不起眼。以致于验过路引,守门的甲兵并没有过于盘查便让宁可进了城。 宁可从不知道城里的人有那么多。满街的铺子,卖什么的都有。胭脂水粉c绸缎布庄,文房四宝c古玩陶器,每一样都是宁可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 他在城里转了几条街,并没有发现那家田记杂货铺。客栈酒楼里飘出的酒菜香味,对于赶了半天路途的宁可来说无比诱人。 眼前的这家酒楼气派非凡,五六间的门脸,楠木门柱顶着飞檐斗拱,檐下一块大篇,朱漆为底,上面龙飞凤舞三个黑色大字“醉仙居”。 天色尚未全黑,门内便己红烛高照,墙上精心悬挂的一幅幅字画,显然是出自名家手笔,铁划银钩颇具功力,工笔花鸟栩栩如生。 门外车马络绎不绝,往来男女皆身着华服,或披绸缎,或饰金银。一个个看上去皆神采熠熠。有些相识的便相互拱手寒喧。就连站在门口牵马坠镫的仆役,也是一身青衣,抬头挺胸,甚是神气!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醉仙居熙熙攘攘,往来者众。路边却有一个老丐蓬头垢面,敞着一件破褂,露出瘦骨嶙峋的胸口,席地而坐,面前一只破碗,一支竹杖,眼见得站立索食的气力都没有了。 宁可不假思索的摸出怀中的馒头,自己留了一个,余下的尽数放在老丐的碗中。 “多谢小兄弟,多谢。”老丐见了馒头,伸手抓住一只飞也似的送到嘴边,狠狠的咬了一口。只因嘴里嚼着馒头,道谢的声音难免有些含糊不清。 宁可想的却是倘若找不到那田记杂货铺,这人生地不熟的,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正思忖间,醉仙居中传来一声清亮的喊叫:“快来人啊,有人吃霸王餐啦” 店里忽的清静了下来,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接着又是那个声音响起:“吃霸王餐啊!快来人呀!” “轰”的一下,众人反应过来。醉仙居的排场大,仆役也明显是训练有素。门外负责招呼客人青衣汉子们全然不动,门内不知从何处涌出七八个皂衣劲装的男子,齐刷刷的将传出喊声的那一桌团团围住。 那桌席面位于大堂,一桌七八味菜品,却只一个食客,看似十五六岁年纪,一身墨绿大氅,一只金环束发,一箸一杯一壶酒。虽被人墙围的水泄不通,却仍是一付好整以暇的模样。提起酒壶,筛了一杯酒,轻轻的呡了一口,叹道:“醉仙居,醉仙居。也只有这神仙醉有些意思了!” “这位客官,对小店的饭菜可是不甚满意么?”人墙中挤出一个胖子,圆脸大耳,挺一只硕大的肚子,对襟的长衫被顶的高高鼓起,便如即将临盆的妇人一般。 “你是”那少年满脸疑惑。 “哦,小姓郑,郑知味。”胖子双手抱拳,朝那少年略揖了揖,笑道:“乃是本店的掌柜。” “原来是郑掌柜,久仰久仰。”少年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口中虽说久仰,脸上却无半点久仰之色。 “好说,好说。”郑知味从袖中抽出一条汗巾,擦了擦油光可鉴的脸,扭头看向少年旁边侍立的一个青衣小厮,问道:“方才何故大声喧哗?” 那小厮青衫短袖,膀上搭了一条白色抹巾,正是刚刚大喊有人吃霸王餐的那位。醉仙居门脸不小,规矩自然也大,此时见掌柜的当面问话,那小厮嚅嚅的道:“这,这位客官方才所点酒菜共计纹银十六两,我问他是否结帐。他,他却说我们的菜一踏糊涂。根本,根本连一个铜板都不值!我看,他,他便是想吃霸王餐!” 宁可在门外听的一惊,吃一顿饭居然要耗十六两纹银,要知道自己和老爹两个人一整年的伙食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字了。什么人居然这么奢侈?宁可大起好奇之心,不禁转身向门内望去。 “住口。”郑知味伸手止住小厮,面向那少年,问道:“这位公子,本店在这越州城中已然开了数十年,向来有口皆碑。便是府尹大人隔三岔五的也来捧场。如今却被公子说的一文不值,敢问本店的菜品有何问题?” “掌柜的稍安勿躁。”那少年扶案起身,向郑知味拱了拱手,说道:“自古民以食为天。若是只求果腹,田瓜野果皆可充饥。何需衣冠楚楚,使那白花花的银子坐此明堂?” “公子言之,咳咳,那个有理。”郑知味略显尴尬。 “先贤曾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少年朗声说道:“今既衣美服而居华堂,要的便是器饰精致而食物精美。”此言一出,周遭食客皆点头称是。 “莫非本店装饰c食物有何不妥么?”郑知味见那少年侃侃而谈,心下有些忐忑。 “贵店饰物器皿倒也罢了。”少年接着说道:“只是若说食物精美却是未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溜溜的他 宁可在门外撇了撇嘴,吃饭便吃饭,还器饰精致。嘁,若是老爹打铁时,满屋飞尘,难道便不吃东西了么? “菜有什么不对么?”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震的众人耳嗡嗡做响。不知何时一个壮汉出现在众人面前。 “梁师父,你怎么来了?”郑知味讶异的问道。 “我在后厨听说有人将我做的菜说的一文不值,这便前来瞧瞧是何方高人。哼,谁知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梁师父围一条围裙,双手袖子高挽,露出肌肉虬劲的双臂,狞笑道:“小子,这些菜都是我做的。你说这些菜一塌糊涂,那便请你指出哪里不妥。你说的出来便罢,倘若说不出来,哼哼,梁某的名声所在,可不能任你信口雌黄。” “是啊公子。梁尹梁师父是我这店里的一面招牌,可不能胡说八道败坏他的名声啊!”郑知味正色道。 “我本不愿和你们斤斤计较,既然你们这么说,那便恕我直言了。”那少年将面前的一只瓷碗端起,问道:“梁师父,请问这是什么菜?” 梁尹瞥了一眼,说道:“莼菜羹。” “莼菜如何清洗?”少年又问。 “莼菜产于太c西两湖,向来量少,是以极为金贵,况乎此菜表面粘稠,自然反复搓洗方能食用。小子!这是我亲自动手所洗,我劝你莫打这菜的主意,” “哈哈,我笑你自称爱惜羽毛,为了维护名声不惜与我对质,却连这最基本的常识都不懂。”那少年嗤笑道:“莼菜生于水中,每年的四到十月,采其带有卷叶的嫩稍,只需清水漂洗两次便可食用。尤其名贵之处在于它表面自带粘液,功能清热解毒,你却反复搓揉,将之洗去,实在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堂中众人交头接耳,将信将疑。 “谁能证明你所言属实?”梁尹气极败坏,怒道:“这两湖之中,每年所产莼菜不过区区数百斤,所谓有价无市。若非大富之家,平时便连见都难得见上一次。你这黄口小儿却说这些鬼话哄人。” “他说的没错!”宁可脱口说道。 莼菜虽然金贵,宁可却是见过的。镇上水道颇多,盛夏之际宁可常于河中辟暑,偶尔便可见到莼菜飘过。初时宁可不识,只觉得叶片圆圆甚是可爱,扯了一些带回家中,老爹见了却啧啧称奇,言到此物难得,常携宁可一起去采集,每采一次,必做一碗羹汤,其味鲜c滑c爽c嫰,宁可记忆犹深。 “谁?是谁在说话?”梁尹暴跳如雷。他的嗓门本来极大,此时怒喝更是声震屋脊。 门口众人齐刷刷的扭头望着宁可,有些胆小怕事的更是将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梁尹自然一眼便看到满身风尘的宁可。 “哪里来的臭乞儿,也敢胡乱帮腔,莫不是收了这小子的好处?”梁尹盯着宁可上下打量了一番,不屑的问道。 “公道自在人心。”那少年不待宁可答话,抢先冷冷的说道。 梁尹气得浑身发抖,冷笑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串通这乞儿坏我名声,却是为何?” “我不是乞丐,与这位公子也从不相识。”宁可有些生气——无论是谁,被人接连叫做乞丐,诬做与人串通,终究不会开心的起来。 “这莼菜虽然金贵,但我们镇上河里倒也能捞到。”宁可接着说道:“我还知道这莼菜下锅不能碰铁器,不然煮出来的羹汤便会色做乌黑。” “哦?我只道他清洗太过,以至失其鲜味。”那少年低头看去,只见那只瓷碗胎薄轴青,卷叶的莼菜浮在碗里便如茶树的尖芽仿佛,羹汤中的确显出异样的暗乌之色。 少年目视郑知味,说道:“掌柜的,此羹既失其鲜,又损其色,实在是大大的不对了。” 郑知味苦笑道:“本店菜色确是有失调理,公子请便。” “如此,得罪啦!”少年将碗往梁尹手中一放,挥起广袖便往门外走去。 郑知味见堂中众人尚在观望,团团一揖,高声道:“叨扰诸位了,今日本店一应酒菜,都以八折收费,还请诸位落座。”众人应诺,各归各位重新吃喝。 “梁师父,你学艺不精,以致于今日如此狼狈。从明日起,你便另谋高就吧!”见各人落座,郑知味走到梁尹身边,哼了一声,俯首低声说道:“另外本店今日所有的损失,我会关照帐房,便从你的月俸中扣除!你好自为之吧!” 梁尹听了此话,怒气上涌,只觉今日之事全因那少年而起。正好手中端着那碗羹汤,于是提起瓷碗,大叫一声:“欺人太甚!”抡臂便将瓷碗向那少年砸去。 那碗携一道劲风向少年脑后袭来,郑知味尚未反应过来,己被汤水溅了一身。那少年兀自行走,眼看要被瓷碗击个正着。 “啪。”的一声脆响,瓷碗凌空裂成碎片。正是宁可见势不炒,及时抽出弹弓将碗击碎。 那少年霍的转声,堂内形势一目了然,不由的怒道:“梁尹,你想干什么?” 梁尹面目狰狞,暴喝道:“你毁我名声,断我衣食。我岂能饶你!”说罢双臂一振,跃起一人多高,空中做势,伸腿向那少年凌空踢来。 少年“咦”了一声,低头避过,顺手抄起一张长椅返身砸向梁尹。 梁尹一腿踢空方自落地,听得身后风声袭来,也不转身反腿踢出,不偏不倚正中长椅。“喀嚓”一响,楠木长椅断为两截。堂中食客见二人动上了手,顿时大呼小叫,纷纷躲避。 “瞧你不出,菜做的一般,身手倒是不错。”少年扔了手中断椅,一本正经的说道。 “住手,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郑知味急的直跳脚。 “废话少说,今日你辱我太甚,我与你拼了。”梁尹转过身来,双手护住门户,运腿如风,直逼过来。 “你当我怕你不成?”少年见梁尹来势汹汹,双足轻轻点地,身轻如燕,便似被风吹起一般向后退去。 梁尹一击不中,一腿又起。足底便如安了弹簧一般。少年也不还手,只顾滴溜溜的围着梁尹打转。因他闪的突然,梁尹几次收势不住,己踹翻了数张桌子。郑知味欲待上前制止,却又怕挨了拳脚,只得一味摧促方才围着桌子的几个皂衣汉子上前阻止。 那几个皂衣汉本与梁尹相熟,上得前来非但没有去拦梁尹,有意无意间却总是阻住那少年的退路。 少年一时躲闪不及,被梁尹扯住了袖口,两下一发力,“嗤”的一声,一截袖管落在了地上。 宁可见那少年遇险,正要拉起弹弓助阵,却听见长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当先一骑举一面黑色大旗,旗上以金线绣出一个大大的翟字,扯开嗓子连声喊叫:“今日宵禁,各位莫动,城内居民各回各家,外来人等备好路引,以待查检!” 宁可一怔,自己身上分文没有,虽是带了路引,可是一旦霄禁,自己连容身之处都没有。正思忖间,耳畔传来那少年的低语声:“快走,跟我来!”宁可尚未及反应过来,便觉得手腕一紧,被那少年扯了便走。 马上骑士见二人欲走,喝道:“正值霄禁,往哪里走?”宁可方欲停下,那少年用力扯住不放,走的愈发快了起来。 马上骑士见二人不停,双腿一夹,纵马追来。宁可只觉一股大力拉住自己,身体腾空而起,竟是被那少年拉的飞了起来,待到落地,却是一条小道,左右无人,甚是清近。只听得身后人喊马嘶,乱作一团,听声音已在几重院落之后。 宁可正欲开口说话,那少年用力一带,两人隐入路边的黑影之中。少年从怀里摸出两张纸条口中念念有词,宁可隐约听到“灵隐”二字,那少年便已念毕,将一张黄纸塞在宁可手中,自己捏了一张,开口说道:“成了,这下不用担心了!” 宁可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带我来此?这纸是干什么用的?” “嘘!”那少年伸指竖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宁可满肚子疑惑只得憋在心里。 少年左顾右盼,确定附近没人,伸手朝宁可钩了钩,宁可会意,紧跟少年身后,走出了黑影。 醉仙居。 “罗把总,幸好今天是您带队。我真的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您看,我这店里不是也被打的乱七八糟的嘛!” 店堂里一片狼藉,郑知味却已无法顾及。马上的骑士不见了宁可两人,正在对醉仙居内的众人进行盘查。 “那两个是不是人还说不定呢!”罗把总心有余悸,嘀咕道:“那么大的两个人,嗖的一下说飞就飞了。依我看那,八成是魔族的奸细。” 郑知味吓了一跳,哭丧着脸说道:“罗把总,你可莫要吓我,咱们和魔族十好几年没动过手啦!怎么可能会是奸细呢?”话没说完,两锭大银便从袖口滚入罗把总的手心。 “这可说不准,你呀赶紧把这铺子收拾收拾。”罗把总面不改色,指头一动,银锭便消失不见。“我己派手下上报府尹大人,想必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到这里来的!” “是是是,多谢罗把总点拨。”郑知味回头指派一众仆役:“听见了么?还不动手?” 皂c青二色汉子们正欲动手,街头转角处传来冷冷的一声:“不许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疏雨聆风 “是谁?”罗把总扭头问道。 街角转出一辆马车,双辕四轮,一骑单驾,车厢长有丈五,宽有六尺,密不透风,不知用什么材料造就。车厢四角和双辕前端各有一盏气死风灯,双辕靠近车厢处坐了一个车夫,手执长鞭,头戴一顶笠帽,帽沿极底,看不清面目如何,只露了一只尖尖的下巴在外面。 “你是何人?可是本城人氏?”罗把总大声喝道:“今夜宵禁,速速停下待检。” 车夫浑如未觉,轻提缰绳,蹄声得得,不徐不疾,自顾便往醉仙居驶来。 适才闹事的两个人凭空飞逝,罗总队心中早犯嘀咕。再说宵禁令已下,长街上己无人迹,冷月孤悬,清辉映照下孤零零的一驾马车实在太过诡异。罗把总警惕之心大生,一声呼哨,整队骑兵列阵于前。 “站住。”罗把总声色俱厉,喝道:“停车待检,听见没有?” 马车依然不停,眼看快到跟前。罗把总面色凝重,大喝一声:“出鞘。”众骑兵“呛啷啷”拔出腰间佩刀,动作整齐划一,显见得平时训练有素。 “希律律”一声长嘶,拉车的马被刀光刺激,人立而起,两只前蹄大如海碗,雪白的鬃毛在空中飞舞激扬,前腹后背布满了鳞甲,淡淡的发出如玉石般润泽的荧光。 “东海龙骑。”罗把总倒吸了一口冷气,座下军马再也无法保持队形,纷纷往后退缩,似乎对这身带鳞甲的白马深有惧意。 “你眼光倒还不错。”车中传来清脆甜美的声音,言辞间却透着说不出来的冷漠。“既识东海龙骑,还敢在我面前拔刀。甲三,该当何罪?” “死罪。”车夫甲三笠帽下传来同样冰冷的声音。 “初到越州,看在翟叔的面子上,死罪可免。”车中人冷冷的道:“留下兵器,这便走吧!” 甲三手中长鞭甩出,凭空幻出大大小小无数光圈,自罗把总以下,所有骑兵手中的长刀一齐脱手。叮叮之声不断,刀头朝下,在地上钉出一个齐刷刷的圆形。 “哈哈哈。好本领!”长刀脱手,罗把总不顾右手虎口开裂,鲜血淋漓,一把扯过身边小校所扛大旗,卸下旗面,只留充做旗杆的长枪在手,大声笑道:“既来我越州城,胆敢夺我军械,兄弟们,该当何罪?” “死罪。”众骑兵异口同声,斩钉截铁的喝道。 罗把总双腿夹紧马腹,手中枪杆在跨下马股上用力一抽,那马吃痛,虽对东海龙马甚惧,却也硬着头皮冲上前去。 “拿命来!”罗把总挺枪纵马,直取甲三。 甲三端坐不动,看着罗把总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喃喃念道:“想死?我成全你!”手中长鞭无风自动,鞭稍便如毒蛇一样直朝罗总队噬去,其速甚疾,眨眼间便己到罗把总的身前。眼看罗把总的长枪如龙,但在搠穿甲三之前,鞭稍便能洞穿罗把总的咽喉。 车厢中人一声长叹,车门开处,一道人影闪过,时间仿佛突然静止。 噬人的鞭稍若是毒蛇,那么这毒蛇的筋己被抽出,软棉棉的趴在地上。 直搠的长枪若是蛟龙,那么这蛟龙的角己被捏住。 是的,捏住。长枪的枪尖雪亮,长鞭的鞭身乌黑,这两种致命的武器,此时却被一只粉雕玉琢的小手捏在手心,绞丝不动。 罗把总连人带马向前疾冲,此时突然停住,那长枪受力不过,啪的一下折为两段,罗把总身子悬空,向后翻腾一周,啪的摔在地上。 战马收势不及,眼看要撞上那个捏住两样兵器的人。旁边伸过一只大手,轻轻在马腹上一托,居然将那战马悬空托了起来。 罗把总摔的七荤八素,趴在地上,驻着半截枪杆抬头一看,一个素白的人影立在他的眼前,双丫髻,素罗裙,脚下一双湖水绿的绣花鞋,却是一个身形窈窕的大姑娘,脸上蒙了一层黑纱,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晴。 “叔父大人安好!”那姑娘松开手,任枪头c鞭身掉落在地上,敛腰施礼,福了一福。 “免礼,那个,咳咳,免礼。”罗把总受宠若惊,急忙摇手。 “噗呲”那姑娘笑出了声,罗把总不知发生何事,正在纳闷,身后醉仙居的众人皆哈哈大笑,随行的骑兵却都滚鞍下马,单膝跪地,齐声道:“见过翟帅。” 罗把总大惊,连忙翻身爬起,却见一个豹眼虬髯的老者单手托马站在身后。 “啪。”罗把总全身崩紧,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见过翟帅。” “免礼。”老者身披紫袍,不怒自威,正是当今大正王朝的镇国公c正二品的骠骑将军c越州守备翟墨翟大帅。 翟墨放下手中战马,对那蒙面的姑娘问道:“你是花家老三?” “正是。”那姑娘欠了欠身,轻声道:“侄女疏雨见过翟叔叔!” “免了免了。”翟墨挥挥手,说道:“你如今这么大了,上次见你时你才刚刚会走路呢!” “翟叔有空时还请多到东海走走,爹爹时常和我们说起您呐!” “你爹的腿好些了么?”翟墨问道。 “还是老样子,一到下雨天就酸痛不止。”花疏雨轻声作答,和在马车里的冰冷判若两人。 “都老了。想起和你爹同门学艺时唉,恍如隔世。”翟墨接着问道:“看你的修为,聚了铅花罢?” “年前方才晋的级。” “不错,不错。晓月兄后继有人啊!”翟墨笑道:“知你要来,今日才执行宵禁,你却怎的和我军中儿郎动起手来?” “侄女当时正在找人,您的那位将军。噗呲。”花疏雨想到刚才罗把总的狼狈,笑了一笑,接着说道:“他却硬要我们停车,这才起了冲突,实在是误会一场!” “找人?是谁这么大的面子?要我们花家的小姐亲自出门?”翟墨大奇。 “这个小贼,若是让我找到,我非要拧下他的耳朵来!”花疏雨咬牙切齿的说道。 两个小贼蹑手蹑脚地走进一所黑乎乎的房屋。 一点火光亮起,是那少年不知从何处摸了一支蜡烛出来点燃。令宁可感到惊奇万分的是那家伙手里并没有火种,只是一点火苗于虚空中燃起,那家伙似乎生怕火苗熄灭,右手五指张开护在旁边,左手捏了支蜡烛揍上去,点燃之后最先的那一缕火苗便霍地散去。 “好险。差一点就点不着了。”那家伙拍拍胸脯,似乎有些庆幸。 “这是?”宁可没见过这么怪异的现象,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 “你是说这个?”那家伙将蜡烛放好,回过身做了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动作。宁可注意到这一次空中只是有一个火星跳了一下便无影无踪。 “嗯,嗯嗯。”宁可的脑袋点的就象小鸡啄米一样快。, “这是火啊。”那家伙一脸茫然的说道:“难道你没见过火吗?” 笑话,宁可跟着老爹终日铸铁,会没见过火?不过说句实话,象他那样取火的方式,宁可确是没有见过。, “嗳,你别老站着啊,过来坐。”那家伙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只烧鸡,一壶酒,居然还有两只杯子。 那家伙斟满两杯酒,歪了歪下巴示意宁可坐下,接着撕开烧鸡,抬头问道:“头c还是屁股?” 宁可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位公子” “花聆风。花朵的花,聆风听雨的聆风。”花聆风两手各执一半烧鸡,再次问道:“头c还是屁股?” “头。”宁可反应过来,接着介绍自己:“宁可。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的宁可。” “给!”花聆风将带鸡头的半只烧鸡递给宁可。 “花大哥。” “叫聆风,莫提那个字,娘气。”花聆风拧下鸡腿,咬了一口,举起酒杯对宁可示意:“干!” 老爹喝酒时宁可是尝过的。刘掌柜家酿的酒很辣,宁可不是很喜欢。但是帮花聆风打碎了一只碗,并且一起摸黑走了很长的路以后,宁可对他莫名的有些信任。于是也拿起酒杯。 “干。”没有碰杯,既然说干,那么干了便是。 一杯酒下肚,婉如一条火线从嗓子眼直烧下去,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下一个瞬间,又不约而同“哦”的一声,长长的吐了口气。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聆风,你为何拉我来此?”宁可一边四下打量,这间屋子满目焦痕,好似被火烧过一样。一边啃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问。 “在醉仙居你帮我打碎了那只碗。看你一身打扮也不象是越州人氏,适逢宵禁,你若是碰上个不讲理的,拉你去坐苦牢。”花聆风鸡腿已经啃完,正在嚼着鸡屁股,说道:“正好我也必须躲上一躲,带上你一个也不是太麻烦。” “原来是这样啊。”宁可很庆幸能遇到花聆风,万一真的被抓走,谁来替老爹买药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姐姐 “你到越州所为何事?”花聆风将半只鸡啃完,盯着宁可手上剩余的鸡脖子。 “为我爹买药。”宁可将鸡脖子递了过去。 “什么病?”花聆风也不客气,抓过来便啃。 “咳嗽,很严重的咳嗽!”宁可将最后的一块鸡骨吐掉,拍拍手站了起来!反问道:“你呢?” “我在躲一个仇人。” “仇人?”宁可一惊。 “你有没有试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花聆风放下鸡脖,认真的看着宁可,接着说道:“我说的是任何事。” “比如?” “比如我要往东,却偏偏只能向西。比如我要吃红烧肉,却偏偏只能吃青菜叶。又比如我明明喜欢舞刀弄枪,却又偏偏每天都要读书写字。”花聆风痛不欲生的说道。 “这些并不是什么大事啊!”宁可不是很理解,每天读书不好吗?李道人的藏经尚未通读,宁可深以为憾。 “再再比如,我明明每月能有一万两银子的例钱,却偏偏只能用十两。”花聆风眼中泛起泪花,补充道:“十五年!” 这就有些过份了,宁可和老爹辛辛苦苦一年到头,除去吃喝都攒不下十两银子。而他居然一个月的例钱就有一万。 “你真有钱。”宁可由衷的说道。 “你是什么意思?”花聆风对宁可的态度极为不满,问道:“难道你不觉的这样对我极不公平吗?” “若是我每年能有十两银子就好了!”宁可一脸的憧憬。 “再再再比如,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女人,却偏偏要逼着我娶她!”花聆风瞪大双眼,看宁可这次有什么反应。 “太过份了!”宁可拍案而起,刘婉儿的脸从心底一闪而过。“明明话都不曾说过几句,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注意,我说的是没见过面。”花聆风明显对宁可的举动有些感激,轻声的修正道。 “那就更可恶了。”宁可回过神来,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问道:“是谁和你有这么大的仇?” “我姐姐,我爹爹身体不好,母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花聆风神色沮丧的说:“她仗着比我年长几岁,处处压制于我。别的倒也罢了,只是这婚姻大事,无论如何都要我自己愿意才行。所以我就跑了出来,只是一向没有积蓄,倒在这里躲了几天。” “那是一定。”宁可赞同道:“若非情投意合,怎能白头到老?” “就是,万一是个臭八怪呢!”花聆风拾起鸡脖子,努力的尝试将骨缝里的鸡肉啃出来。 “有意思吗?”宁可见不得他这付模样,刚才在醉仙居分明是一副世家豪门的样子,现在却对一只鸡脖赶尽杀绝。 “你不懂,苍蝇也是肉。”花聆风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于一个饿了几天的人来说,绝不能放过一丝丝填饱肚子的机会。” “那你刚刚还那么挑剔!”宁可简直难以置信。 “我是真的没钱了。”花聆风一点没有感到不好意思,接着说了一句让宁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话。“从来没有试过霸王餐的滋味,就想去尝尝!” 宁可无话可说。 “你确定你要找的人在越州吗?”翟墨问道。 “我确定。”花疏雨从醉仙居里走了一圈,手里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一截袖管,往车厢里走去。 “要不我给你派几千人帮忙,人多好办事。” “不用不用,谢谢翟叔叔。”花疏雨一付小鸟依人的模样,心里想道:“人多有什么用?那个小賊奸诈的很,若非有那个宝贝,便连我都找不到他!” 告别翟墨,甲三扬起缰绳,龙马缓缓起步。花疏雨拎起一只竹笼,笼里是一只通体雪白,双眼通红的貂。花疏雨俯下身子,将那截袖管伸到小貂面前,轻声问道:“小宝贝,你闻到他的味道了么?” 小貂似通人性,鼻子嗅了几嗅,向左边轻轻的叫了一声。花疏雨满意的将一块肉干塞进小貂的双爪之间。 “左。” 甲三一抖缰绳,龙马有灵,在下一个路口向左一拐,陡然加速,绝尘而去。 “看你还往哪里跑。”花疏雨嫣然一笑,仿佛一朵鲜花在春风中盛开。 。。。。。。 鲜花再美,也有芳菲放尽之时。美酒虽好,却已经所剩无几。 花聆风将酒壶倒置在杯沿,看着壶中的酒一滴滴落下。壶中酒已然滴尽,花聆风将酒杯捧在手心慢慢转动,似乎舍不得饮尽杯中残酒。桌上蜡烛已快燃尽,有晚风吹过,火苗偏了偏,将腊融了一块,烛油淌了下来。 宁可用手去堵,却被火苗燎了一下,缩手时动作稍大,火苗陡灭,屋中重又一片黑暗。 “你能,那个,再来一下吗?”宁可对突然而来的黑暗有些不太适应。 “你是说点火?” “嗯!” “不行。” “哦。”宁可并不强求,除了最初的一瞬有些不适,其实黑暗里反而显得更加安静。 “我是说,嗯,并不是我不愿意。”花聆风解释道:“而是,而是我现在的情况,不足以连续施展那个,嗯,你懂的!” “你是说,法术?”花聆风讲的含糊其辞,宁可却偏偏懂了。 “你知道法术?”花聆风反问道:“你也是修行中人?” “我从出生起就开始修行了。”宁可想起李道人的话,于是照搬。 “那你应该很厉害呀!”花聆风来了兴趣,一口干了杯中的酒,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宁可,“给,试试!” “什么东西?”宁可摸着黑接了过来,圆圆的,硬硬的。 “试精石。”花聆风有些不解,“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宁可确是不知。 无数万年来,修行的目的一直就是在于突破体能的极限,规避死亡的威胁,探索长生的奥秘,消除时空的束缚,以达到传说中超脱生死,跨越五行,大自在的境界。 在未能达到这一境界之前,无数的修行宗门自有无数种修行功法,当然也就有无数种评定修行境界的标准。 自五百年前,道门的前代教宗璇玑真人身殒道消,魂散天地之后。继位的通元真人曾经对道门的各个流派进行了一次整合,沿袭前人对修行境界的领悟,将修行路上将会遇上的每一个关隘命名为:一筑基,二内景,三感应,四御物,五结丹,六温养,七胎动,八破妄,九不堕。 初三关炼精化气,称铅花境。中三关炼气化神,称银花境。后三关炼神还虚,称金花境。 九为数之极,九关皆过,便称为“三花聚顶”,是对天道感悟的最高境界。至此己修无可修,若要强行破境更上层楼,直达神鬼莫测的大自由境,便须直面九重天劫的考验。 冲得过,不入三界,不拘五行,不垢不净,不生不灭,念之所至,无往而不利。是谓大自由境。 冲不过,道殒身消,还功天地,任你如何神通广大,也不过是一缕轻烟,化为微尘而己。 试精石,实是天地间的灵物。对于初入修行的修者来说,是测试自己修行天赋的绝佳法器。只要将之紧握于手心,静气安神,心存念想,它便会自动发出光芒。依据光茫的强弱,修者便可得知自身修行的天赋是高是低。 “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聆风颇感讶异,由于此物存世极少,往往只有各大宗派,世家豪门方有少数存在。幸好宁可对此全不知晓,不然花聆风随手一掏便是一块,必然要对其身世大加猜疑。 “不知道。”宁可很坦然,随即又生疑问道:“我应该知道吗?” 花聆风彻底无语。要知道此物若被外人知晓,不知道有多少初入修行的人会为之疯狂,宁可号称自出生起就开始修炼,居然摸在手里而不自知,实在令人有种暴起而击之的冲动。 “你将它握于手心,存息凝神,自见分晓。”花聆风强抑动手的,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什么是存息凝神?”宁可一愣。 “你到底懂不懂修行?”花聆风开始暴走。 “当然,身处红尘便是修行。”宁可十分镇定。 “那你为何连入门最先的存息凝神都不知道?” “因为没人教我!”宁可实话实说。 花聆风摸黑在身周四下摸索,若是有青石板砖在手,他已决定要给宁可狠狠的一击,嗯,不计生死! “我来教你!”半晌后,花聆风咬牙切齿的说。 道家入门有握固之法。将大拇指扣在手心,指尖位于无名指的根部,然后弯曲其余四指,稍稍用力,将大拇指握牢,同时佐以吐衲呼吸秘法,有助于安魂定神c收藏精气。 天下修行宗门虽众,各家修行功法无数。以温养神识而论。魔族的噬魂之法晋境之速可称第一,但由于吞噬的真元过于驳杂,修行到后来极易遭致反噬。而妖族血脉觉醒一途,又因元始天妖传承的血脉不复纯正,导致妖族強者无论数量和实力,都每况日下。只有道门功法由仙圣开创至今己无穷岁月,代代相传均有所增益。虽起始进阶之速略慢,修行到最后却是一片坦途,道心通明之辈,根本无虞心魔作祟。 “依法施为,你可懂了?”花聆风摸黑将宁可的手势矫正正确,又详细说明了呼吸的要领,郁闷的说。 宁可很奇怪,花聆风捏住自己的手摆了半天,不过就是打铁时抡锤的手势,只是拇指握的更紧些而已。 至于呼吸,更是莫名其妙。花聆风所说呼吸需要绵长,为此还让宁可在一呼一吸之间数数字,所谓越多越好。又说呼吸必须至腹,越深越好。 可是老爹在教宁可打铁的时候,从一开始就要求宁可呼吸必须至踵,说道若非如此,发力不能顺畅,宁可多年苦练,也未能达到老爹的要求,至今只能一吸至臀。 不过花聆风看似颇为焦燥,宁可也懒得和他斤斤计较,于是一一照办。 黑暗间,宁可双腿虚盘,双手按握锤之法虚捏,闭眼调息。那块试精石静静的躺在宁可右掌掌心,良久没有动静。 “看着老实巴交,原来是个吹牛不打腹稿的家伙!”花聆风失去了最的耐心,站起身来要去拿回试精石。 一点萤光泛起,花聆风停下脚步。宁可手中的试精石渐渐亮起。初时如月晕蒙纱,渐次似烛火初燃,再次便如日之东升,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最后如日方中,从试精石上发出的光刺痛了花聆风的双眼。 “我的妈呀!”花聆风乍舌不己,脑中思绪急转,貌似在黄师父所授的大陆修行通史中都未曾记录过,有人能在试精石上发出过如此强烈的光茫。 发了,这下绝对是大发特发!花聆风脑中忽然闪现出一个绝妙的念头。 “我再也不用担心那个臭婆娘啦!”花聆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纵身而起,在这斗室之内连翻了十几个跟头。 “哗啦啦”。 花聆风停了下来,屋子实在太小,仅有的一张桌子毁在了他的手中。 下一个瞬间,一个身段窈窕,白衣素裙的人影,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貂,风姿绰约的站在他的面前。 “姐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水龙吟 花聆风目瞪口呆。 “你自以为逃了出来我便管不住你了,是么?”花疏雨伸手挽了一下长长的秀发,说道:“如今既己落入我手,还不乖乖的与我回家。” “休想。”花聆风怒道:“十五年了,我己经受够了你的管教,从今往后,你再也休想将你的想法強加于我。” “是么?看不出来,这几日不见,我们的花大少爷居然长成大人了。”花疏雨格格笑道:“那么你试试啊!” “啪。” 宁可手中的试精石似乎承受不了如此强度的测试,随着一声轻响,裂成碎片。屋里重又回到漆黑一片。 花聆风应变神速,趁着光线陡变侧退一步来到宁可身边,一把将宁可夹在肋下,腾身一跃,硬生生在墙上撞出一个大洞,闪身冲了出去。临走前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箓,向花疏雨扔了过去。 黄符落地,四道厚厚的泥墙从地面升起,将花疏雨围在中间,并且慢慢的向内挤拢,屋子开始坍塌,屋顶向下急堕,眼看要将花琉雨压个正着。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花疏雨一声轻叱,从身上散出一道光晕,便如一个圆球,将她从头到脚罩在其中。泥墙被光球所阻,再也不能往里一分。光球向外撑出,只一眨眼的功夫,泥墙便被光球撑的支离破碎。 “哗啦啦”屋子整个倒了下来,灰尘弥漫,动静着实不小。只是中间露出一块规整的圆形空地,花琉雨怀抱雪貂,纤尘不染地站在光晕正中,看着花聆风提着宁可向远处疾驰。 “还想跑?”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轻笑:“做梦!” 花聆风带着宁可一阵急奔,手中已经捏住一张碧绿的符纸,前面就是越河,只要他能跃入越河,凭手中这道御水灵符,他有十足把握可以躲过花疏雨的这次追踪。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并非象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辆马车,双辕单驾,前后挂着气死风灯,静静的停在越河岸边。长鞭悬在辕上,拉车的牲口比一般的战马明显高出一截,通体雪白,一个头顶笠帽的枯瘦人影如鬼魅般站在灯光映照不到的阴影之中。 “少爷,回家吧!”甲三幽幽的说道。 “妄想。”花聆风放下宁可,悄悄的将手中御水神符塞入宁可手中,“有机会先走,入了越河直顾往下游走,不用管我。” 花疏雨来的时候,宁可实己知晓,只是当时静息凝神,试精石中似有一股吸力,将宁可的精神牢牢的吸附于其上。是以全凭听觉判断发生了什么情况! 在宁可看来,花聆风跑路之前抢先夹住自己,便是一种态度。他在小镇上虽也自由自在,终究是缺乏少年的玩伴。今日遇见花聆风,不由自主的就感到亲近。 宁可郑重的将符箓重又放回花聆风的手中。临阵逃脱这种事,不说别人怎么看,最起码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 “要走一起走。”宁可话音虽轻,却能听出坚定的决心。 “白痴。”花聆风的嘴角抽了抽,没再啰嗦,直接纵身,挥拳便向甲三攻去。 甲三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招架,反而也是一步踏出,不知怎的,居然避过花聆风的拳锋,直接站到他的面前。笠帽的帽沿几乎碰到了花聆风的脸。 花聆风大骇,提膝撞向甲三的腹部。甲三身形一矮,拢在袖中的双手压在花聆风的膝上,便似小山一般沉重,花聆风攻势被阻,急急抽身后退。甲三身形飘忽,却象牛皮糖一样粘在花聆风身边。 宁可心知不妙。在醉仙居时,花聆风与梁尹相斗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梁尹攻势虽是凌厉,却靠众人阻拦才撕下花聆风的一截衣袖。 如今形势刚好相反,无论花聆风拳击,腿踢,肘攻,俱在动作方起始时便被甲三死死克住。二人贴身而斗,眼看甲三只须伸手还击,花聆风便难逃败绩。 宁可扯出弹弓,取丸,上弦,拉弓,瞄准一气呵成,弦响处,一枚弹丸直向甲三当头袭去。 甲三听的风声有异,斜眼瞥见弹丸己近身前,顾不得双手仍拢于袖中,稍稍一挣,“嗤”的一声双袖皆破,伸手一抄,将那枚弹丸收入手心。入手只觉甚是松散,低头看去,却因宁可弹丸乃是取老泥搓就,阴干而成。平时打些鼠兔尚可,甲三力大,甫一入手便即散做数块。 甲三稍一分神,花聆风瞅准时机跳出战圈,大叫一声:“快走。”便往马车扑去。 宁可先前己知花聆风身上符箓有些古怪,此时见他脱困,便也跟着他疾奔而去。 甲三见花聆风欲抢马车,舍了宁可直追花聆风。只是花聆风动起手来虽是束手束脚,逃跑的功夫却着实有些门道,既是起步在先,这短短的矩离之内,甲三却是万万追不上他的。 花聆风一个箭步冲上马车,龙马见是自家少爷,非但不惊,反而刨蹶甩尾,显得甚是亲热。 花聆风顾不得其它,脚尖一挑,将辕上长鞭接在手中,瞥见甲三紧随其后而来,抖手甩开长鞭照着甲三就是一鞭。 甲三的长鞭乃是以银丝混以毛发编成,平日不注灵气,便做马鞭使,若有突发事件,将自身灵气贯注进去,却是一件极厉害的兵器。 甲三颇感郁闷,此次随小姐出来,是为了将少爷带回家去。自己空手迎敌,便是担心兵刃无眼,万一误伤了少爷,只怕反而会受小姐责怪。如今长鞭当头抽到,打的却是自己,实在是让人无话可说。 一个懒驴打滚,甲三避开长鞭,不料花聆风却象疯了似的,一鞭连着一鞭,虽然甲三看来其中颇有些破绽,终究是不敢以身犯险,去试试自己长鞭的厉害。 宁可脚下加速,眼见己快到马车,突然发觉一股大力自背后袭来,正是花疏雨长袖拂来。 宁可借势往前一扑,连着两个跟头翻出,离那马车已经近在咫尺。正要跃起登车之际,一条水袖悄无声息的缠上他的右腿。 屋子坍塌时花疏雨丝毫未损,只是女孩子家素来好洁,满天的尘埃在她看来极为讨厌。待到尘埃落尽,她随后赶来时,甲三己失先机,只差一步,宁可和花聆风便都要登上马车。 幸好,还差一步! 水袖缠着宁可往后拉,宁可站立不稳,顺手抽出腰间的通火条往地上一插,籍铁条之力,宁可堪堪定住身形。 “还想跑么?”花疏雨笑道:“乖乖的随我回去吧!” “你仗着比我年长,境界略高,处处压制与我。”花聆风见宁可被困,嘶声喊道:“若是娘亲在世,定不容你如此胡作非为!” “住口。”见花聆风搬出娘亲说话,花疏雨勃然大怒,喝道:“甲三,退下,看我教训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 甲三见小姐动了真怒,身形一变,向外疾冲,退出了长鞭覆盖的范围,凝神在旁掠阵。 “你枉为男子,毫无担当。居然还有脸提及娘亲?”花疏雨舞起另外一只长袖,灵蛇般攻向花聆风。 “你当我真的怕了你么?”花聆风灵气贯注,将长鞭抖的笔直,便如长枪一般刺向花疏雨。 花疏雨长吸一口气,护身光晕又生,对刺来的长鞭竟是不闻不问,只顾将水袖向长鞭上缠去。 花聆风嘴上虽凶,终是不忍真下杀手,眼看刺到光晕,灵气泄去,那鞭象死蛇一般软了下来,正被花疏雨水袖缠个正着。 鞭袖相连,两人同时发力后拉,一时间相持不下。花疏雨虽已练精化气有成,晋了铅花之境,毕竟水袖难敌银鞭之坚。“嗤”的一下,水袖从中断为两段。 银鞭乍得自由,一缩一卷,刚好系住宁可空着的那条手臂。花疏雨方才力斗长鞭,于宁可身上便只使了三四分力。如今一袖既断,便将全力施于宁可身上,宁可只觉一股沛然大力涌到,整个人竟被水袖长鞭拉的横躺在空中。 这边一旦全力施为,花聆风顿觉压力大增,长鞭上传来的力道渐渐超出他的承受能力,眼看要被拉下马车。 宁可夹在两人中间更是难以忍受,竟似是生生的要被拉长一样!正好通火条已经不用插在地上,便转过手腕,向水袖上用力砍去。水袖应手而断。 花聆风只觉手上一沉,自然发力回拉,宁可身处半空被这一拉,便如飞人一般越过马车落在越河正中。 宁可方一落水,手上加劲,花聆风借力跃起,“咚”的一声落在宁可身边,摸出御水灵符一晃,越河之水便如同有了灵性一般,托住他们两人,霍的加速,顺流直下。 甲三见二人走脱,惊呼一声:“小姐!” “哼,想走?”花疏雨并指如剑,向着河面虚虚一指。河水顿时静止不动。 花聆风正在得意,却惊异的发现河水突然不再流动,转身往岸上看去,只见花疏雨剑指上挑,“哗啦啦”一阵巨响,河中之水悬空而起,化做一条硕大的水龙,头角峥嵘,直向水中二人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他是谁 水龙晶莹剔透,几乎有水缸般粗细,十几丈长短。 花聆风似乎惊的呆了,望着排空而至的水龙一动不动,口中喃喃说道:“聚水成龙。她何时修到了这般境地?” 花疏雨初见宁可之时,是在那间业己倒塌的房屋里,当时宁可正以试精石测试自己的修行天赋,结果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强烈光茫,连试精石都无法承受,以至碎裂成渣。以花疏雨练精化气阶段大成,突破铅花境的修为看来,此子实力不可小觑,甚至有可能不在自己之下。 而花聆风虽然已经过了筑基,内景二关,一只脚刚刚踏入感应的门槛,论境界比自己足足低了差不多两级,但他向来聪颖,晋境之速比自己毫不逊色,若非自己对他修行的功法了如指掌,只怕还不能轻易胜出。 再说花疏雨虽是家中老三,但是大哥,二哥多年前便己殒落在魔族高手之下,爹爹身有宿疾,娘亲又因难产而死,东海花氏早已不复当年盛名。此次为花聆风订亲一事,关系到家族的兴衰成败,委实是决计不容有失。 因此当她见到他们两人借水逃遁的时候,不假思索的施展出临行前爹爹所授予自己的秘符,凝聚这条水龙出来,拼了将二人重伤也决不能再让他们脱离自己的掌控。 水龙携万钧之势而来,宁可自幼居于江南,水中嬉戏自然习以为常,但象今日这般河水倒悬,幻化成龙的异象却是闻所未闻。 此时他与花聆风并肩战斗,眼见水龙来袭,花聆风却神不守舍,宁可责无旁贷,挺身而出。将花耹风往身后一带,宁可直面正对水龙。 水龙来势凶猛,宁可来不及细想,双掌叠于身前,用尽全力,下意识的向前推去。 水龙体态庞大,张牙舞爪,如无意外地话,下一个瞬间,宁可和花聆风将被巨大的水龙所吞噬。 异变陡生。 无数微小的光点从宁可的身体里亮起,仿佛无数的萤火虫在夏夜里欢聚。 光点亮起时,水龙停止下来,静静的悬在河面上,长长的龙须已经碰到了宁可的掌心。 花疏雨本以一丝神念附于秘符之上,才能如臂使指般的操纵水龙,在这一刻,就象是一把剪刀轻轻的一剪,剪断了她与硕大的水龙之间唯一的联系。 光点仍在,并且以某种玄奥的轨迹绕着宁可移动,使得他在夜色中好像被满天的繁星所包围。 静止的水龙就象是受到光点的影响,开始动了起来。它以宁可为中心开始盘旋,由于过于庞大,没等整条水龙绕上一圈,宁可便被它的身体所掩盖。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花聆风以为便如自己下不了恨心刺伤姐姐一样,姐姐在水龙临体的最后瞬间,放弃了伤害他们。 甲三的想法和他一样,毕竟亲生姐弟,何至于以性命相博? 花疏雨只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对那道秘符的控制,至于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她只能猜测是由于自己的境界太低,不足以驾驭己达破妄之境的爹爹亲手制作的秘符! 宁可更是茫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从不知道自己体内有如此数量的光点。更不知道那些光点以及水龙为何以他为中心绕圈。 随着水龙的盘旋,它的体量开始变小,越变越小。似乎被无数光点狠狠的压缩,十几丈长的身躯最终缩成一个晶莹的水滴,带着一丝神秘的蓝色,悬停在宁可的面前。 光点不再转动,好象完成了任务,重又慢慢的没入宁可的衣服c皮肤。蓝色的水滴如同受到召唤,慢慢的接近了宁可的眉心。 宁可本能的想抬起手来阻止这水滴的靠近,但他突然发觉自己的手脚在这一刻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滴水越来越近,及至最后,他的眼珠已经无限接近鼻梁,挤的生疼,再也无法看见那一滴水。然后,眉心处微微一凉,他很惊讶的发现,那滴水已经挤了进去,和自己的身体溶为一体。 宁可只觉得“轰”的一下,一股庞大的力量,似乎在抗拒这身体的束缚,在宁可的脑子里左冲右突,直欲破脑而出。 下一刻,毫无征兆的,宁可晕了过去! 比宁可更惊讶的是花疏雨。 这道秘符从爹爹交到她的手中起,她确定没有第三个人知晓。那颗蓝色的水滴,就是那道秘符的本像。 她自身已连克筑基,内景,感应三关,三花之中,铅花己聚,如今刚刚涉足御物之境界。 以爹爹破妄的修为,若是全力制成一道符箓,刚刚练精化气大成的她,绝对驾驭不住。是以这道密符,便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攻击利器,最高可以发挥出御物巅峰境界的一击。 花疏雨自问,若是这道密符攻击的目标转为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尚在模凌两可之间。面对宁可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甚至被迫返回原形,还被他吸入体内。 看他年龄与聆风相当。天赋之高,连试精石都无法承受,防御之強,连秘符也毫无作用,花疏雨脑中急转。 他,到底是谁? 当世的修行宗门虽众,能有实力教出这种弟子的,屈指可数。不外乎一门,三宗,五姓。 一门,便是道门。 当今掌教通元真人天纵奇才,五百年不到便己连聚三花,现在己是天劫五重的境界。放眼当今大陆,能与之匹敌的不过寥寥数人。兼之整合了各路分支教派,万众归心,天下信徒无数,被世人奉为道尊。以他之能,自是毫无疑问可以调教出这等少年。但是天下皆知,道尊亲授的七大弟子常年随身侍奉左右,世称真武七修,向不轻履红尘,自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三宗,指的乃是太白剑宗,佛宗,以及器宗。 太白剑宗以剑闻名。一剑在手,睥睨天下。宁可虽执一根通火的铁条,但观其出手,少了太白剑宗杀伐果决的庚金锋锐之气。 佛宗传自天竺,自前朝起方入本朝传道,数百年间,以其善恶因果,及顿悟涅槃的教义吸引了相当数量的信徒,不过佛宗弟子大都受戒落发,宁可看上去自然不象佛宗弟子。 至于器宗,顾名思义,乃是以炼器为主,名气虽大,却无修至顶间的真正強者,只怕也教不出宁可这样的门下弟子。 所谓五姓,其实就是历史悠久,渊源流长的五大世家。梅c花c王c翟c谢。 世间万物,不离阴阳五行。这五大世家于五行之中各精专一种,兼修其他。倒也很是出了不少了不起的人物。只是这五家互为姻亲,极少与外人接触,世人对其颇感神秘之余,所知并不详细。 五姓之中,梅家精于木,王家专修土,翟家擅于火,谢家攻于金。花家地处东海之滨,与生俱来对水有亲近之感,五行之中,以控水之能闻名于世。 花疏雨便是出身于这五姓之中的花家,自然对其底细知之甚详。 她本身在这一代的年轻高手中便称的上是佼佼者,今年刚满十八便己聚了铅花,晋入了御物之境。除了梅家的梅昌华c梅盛华c翟家的翟少卿,王家的王本这几人境界与她相当之外,余者碌碌皆可不提。 还有谢家的小怪物谢天,以十六岁之龄,居然已经修至御物大成之境,眼看就要破境入结丹,是五大世家中公认的修行天才。 但依花疏雨看来,宁可与这些人相较,毫不逊色。 “宁可,你怎么了?”花聆风见宁可挡下水龙却反而昏迷不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甲三,去把那人救上岸来。”花疏雨虽也不知宁可具体是什么情况,但是平素花家大小事宜都经她手,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不用麻烦。”花聆风将宁可打横抱起,纵身跃上岸边,板着脸孔说道:“借马车一用。” 甲三看了看花疏雨,见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将车厢的门打开。 车内颇为宽敞,一席,一几,几条薄被,前后靠边是两排书架,满满当当装满了书籍。花聆风将宁可安置在席上,除去湿衣,以薄被盖好,又唤甲三进来照应,这才走出车厢。 “他怎样了?”花疏雨坐在前辕,轻声问道。 “还没醒。”花聆风没好气的说:“你下手那么狠。” “谁教你跑的那么快?五家大比即将到来,你倒好,悄没声儿的就走了。” “谁让你非要我娶那谢家的丫头?” “谢家擅金,金能生水。若不是急着帮你提升修为,我岂能出此下策?”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家那位小妖怪?” “你,你这是強辞夺理!”花疏雨的眼眶有些湿润,接着说道:“大哥,二哥英年早逝,爹爹身体又不好,破妄多年尚未能破境,咱们花家在五姓之中早己屈居末位”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这一次的五姓大比,我保证咱家不会落底。” “哦?”花疏雨来了精神,“你有什么办法?” “喏,这是我刚结识的朋友,宁可。”花聆风朝车厢里歪了歪嘴,“你刚才弄了那么大一条龙出来都没能把他怎么样。依我说,让他参加大比,没准还能弄个坐二望一。” “他?”花疏雨一愣,“他又不是咱家人,怎么去比?” “嗨!”花聆风满不在乎的说道:“他要成了我姐夫,那不就是咱家人了吗?” “啊,啊” 球形的光晕再起,将两人完全笼罩在里面,一条人影裙带飘飘,如仙子临凡,出手如风,另一条人影抱头卷缩,如刺猬成球,哀嚎不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国王班底 “住手,别打了。”花聆风叫道:“再打我翻脸了。” “那你还胡说不?” “开个玩笑而已,还当真了?”花聆风整了整浑身被揍乱的衣服,一本正经的说道:“天亮了,在这儿待着也不是个事。我看哪,赶紧的帮他找个大夫才是正经!” “我们去找翟叔,他可也是破妄境的高手哦!” “事不宜迟,那就去吧!”花聆风同意,接着补充道:“可别告诉他我是偷偷跑出来的,啊哟!” 花疏雨揉了揉刚刚缩回的拳头,笑着说道:“最后一下!” 宁可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本是一片沉寂,四面八方绝对黑暗。突然,不知位于何处的一个点,发生了爆炸,于是有了光。 爆炸是如此的强烈,产生的碎片不断的向四处迸发,碎片与碎片间产生了碰撞,有的碎片改变了飞行的方向,于是更多的碰撞发生了。 这样的情景不断的重复,直到有一瞬间,所有的碎片都己离开的足够遥远,而且互相排斥,互相牵制。每一块碎片都有了自己独一无二的运行轨迹。 于是一幅神秘而美丽的画面出现在宁可的眼前。有的碎片会发光,而且极热,极大。有的较小,不会发光,那便围绕着发光的碎片慢慢转动。 如同和面时揪出的面皮,开始是极不规整的,各种形状都有。但是洒上面粉,转动着搓揉之后,便会形成一个个完美的圆形。 那些碎片也一样,无数漫长的岁月中,形成了一个个规整的球状,静静地悬在空中,光与暗的对比产生了许多有趣的图案,南方的那一块好象一只鸟,西边的光要亮一些,如同一只白色的大老虎,北边的图案极复杂,宁可甚至不知道怎么表达,如果一定要说象什么的话,那只能是一条长蛇缠着乌龟才能形容了。 东方的天空最好辨识,一条长长的光影,就像是那条水龙悬在空中,围着自己转动一样! 水龙? 宁可的思绪慢慢清晰起来。刚刚发生的战斗,昨天遇上的花聆风,还有镇上的李道人以及老爹。 “老爹!”宁可霍的坐了起来,汗出如浆。 “你醒啦?”花聆风被吓了一大跳待到看清是宁可之后惊喜的说道。 “你怎么了?”宁可发现他的脸上一块青,一块紫,右眼肿的老高,象是被长腿细腰的蜂子蜇了一口。 “没,没什么。”花聆风眼神躲躲闪闪,支支吾吾的说:“走路不小心,摔了一下。 宁可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坐在一个极大的房间,崭新的被褥,床很大,长宽差不多长短。床前一张八仙桌,桌上有茶有酒。 有酒的时候,花聆风自然不会喝茶。他放下酒杯,关切的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这是哪儿?”宁可问。 “这里当然是我家啊。”翟墨和花疏雨推门而入,身后跟了一个青衣童子,托了一面黑漆的托盘,盘中一只汤盅,里面盛了浓浓的鸡汤,香气扑鼻。 “你醒了?”翟墨示意童子将鸡汤放在桌上,笑着对宁可说道:“聆风的朋友,果然不凡。” “多谢翟叔夸奖。”花聆风一脸的假笑。 “我可没夸你!”翟墨正色道:“换了我象他这般年纪,收了那水龙吟,可不是睡上数日便能没事的!” “水龙吟?”宁可莫名其妙。 “便是那条水龙。”花聆风解释。 “哦。”宁可明白过来,“那可不是我收的,是它自己钻到我身上的!” “那你身上冒出的光点是什么?”花聆风这几日怎么也想不透这事,现在宁可醒了,正好抓紧时间问他。 “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手脚都动不了,只能看着那水龙吟钻进来,痛死我了。”宁可实话实说。 “想来是一种秘法吧!”翟墨笑道:“若非这几仔细为你推宫过血,几乎要将你视为魔族妖人。” “为什么翟叔会这么说?”花疏雨不甚明白。 “只因他破去水龙吟的手法,和魔族的噬魂之功极为相似。”翟墨沉下脸来,问道:“这位小哥,你是哪里人氏,师承何人?” “本州人氏,自幼和爹爹打铁为生,并无师承。”宁可听到翟墨将他与魔族妖人相提并论,心中有些不悦,不过他是花聆风的长辈。长者问,不敢辞。 “哦?并无师承?”翟墨冷笑了一声说道:“一个并无师承的人,非但破了水龙吟的法术,还将之据为己有。你说这可能么?” “我所言句句是实,你若不信,也就罢了。”宁可见他不但不信自己的话,言辞之中隐隐还有诬己为盗的意思,不由火上心头。 “你说的句句是实,在我听来,却是匪夷所思。聆风。”翟墨声音渐渐高起,说道:“你是如何识得此人?” “叔父息怒。”花聆风将他与宁可相识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接着补充道:“宁可乃是为父治病而赴越州买药。确是不曾修行,当日小侄曾将试精石给他,他竟然不知是何物,便是凝神吐息之法,也是小侄手把手的教他才学会的!” “是吗?”翟墨望着宁可问道。 “不错。”宁可点头道。 “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前日接到灵羽传信,魔族兵马调动频密,不得不小心呐!”翟墨叹道:“如今兵荒马乱,实不宜东奔西顾。你既为父买药,不知所需何药?” “地黄连,五钱,红花龙胆八钱,大柴胡八钱,其余狗牙贝c虎头兰c柳叶蒿c红天葵。各需六钱。”李道人的药方宁可记得很清楚。” “罗烈。”翟墨突然喊道。 “在!”门外一人推门而入,花疏雨觉得此人甚是面熟,仔细一看却是进城当日和甲三斗过一招的罗把总。 “方才药名可曾记清?” “记得清楚。”, “那好,你去把药抓齐,送宁可回家去吧!”翟墨补充道:“记住,你亲自去送他回家!” “遵令!”罗烈转身蹬蹬蹬的去了。 花聆风执意要和宁可一起去看老爹,用他的话来说:“既然联手抗过敌,便算的上是袍泽兄弟。既是兄弟,哪有不去拜见长辈的道理?” 花疏雨因为男女有别,不便同行,便着甲三驾车送宁可上路。 宁可拗不过他,待到罗烈将宁可所需的药物打包取来,便一起辞别了翟墨。 宁可和花聆风坐进马车,罗烈携了四个兵丁骑着高头大马尾随在后。 花聆风担心一路寂寞难耐,早准备了两壶美酒,时鲜瓜果,车内小几一张居中摆放,二人隔几对坐,车窗俱都大开。他自把酒临风,其乐融融。沿途虽是花红柳绿,草长莺飞,宁可却是忧心重重。 老爹的病情不知是否好些,李道人平日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能够指着他照顾老爹。翟墨派了罗烈一起前来,名义上是护送自己回家,实际的用意只怕是存了查证监视之心。毕竟那个什么水龙吟确是进了自己的体内。 其实宁可对自己体内显露的异象真的是一无所知。难道真如李道人所说自出生以来就开始了修行? 宁可摇了摇头,打散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官道平坦,龙马精神,甲三驾车又快又稳,眼看前面坡下就快到了。 蹄声得得,一行人骑马驾车,引的路人纷纷侧目。宁可临窗而坐,偶有相识的便颔首为礼,不过并无一人应答,定然是谁也不曾想到,铁器铺中的小家伙,有一天会以这般阵仗回到镇上吧! 小镇街窄,容不下马车前行,宁可向花聆风招呼了一声,抢先提着药下了马车。青石路面既湿且滑,想必是刚刚下过雨的,江南梅雨天下皆知,宁可自是习以为常。 毕竟是少年心性,离家数日,竟象是久别重逢,宁可满心欢喜,一路蹦蹦跳跳直奔家门。 一阵暖风迎面带了一阵焦糊味。宁可抬头看时,缕缕青烟尚未消散,看位置正是铁铺所在。 宁可心头狂跳,放声叫道:“老爹!老爹!”两声喊罢,情知离的太远,难以听的真切,撒开双腿,尽力狂奔,一个声音在心中不停的呼喊:“不会的,不会的。” 世间好物不坚牢,小街本身不长,宁可奔行又速,不过眨眼间功夫,宁可己站在铁铺门口。 原来的门脸c卧房俱己不见,天井里满是断墙残垣。十五年与老爹朝夕相伴之处,转眼化做飞灰。 宁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无声流做两行,淌过稍显稚意的脸庞,滴落在青石路面上。手中提的药包,慢慢自掌心滑落,眼看就要掉到水洼里。 一只手悄然而至,轻轻捏住药包上的提绳,花聆风神情肃然,轻声问道:“是这里么?” 宁可点了点头,忽然向废墟里冲去。跨过门脸,绕开天井,宁可停在卧房的位置——走之前老爹便是躺在这间屋子里的。他俯下身子,发了疯似的在废墟中翻捡,锋利的瓦砾碎片割开了他的手掌,鲜血涌出,他却浑然不觉。 罗烈c甲三等人将马拴在镇外,此时刚刚才到,见到这番景象,不觉一愣。罗烈望着花聆风,眼中满是问询之意,花聆风肯定的点了点头。 “帮忙!”罗烈行伍出身,行事素来干脆,几人说干就干,袖子一挽就往上冲。 宁可被一条斜柱挡住了去路,正以肩膀顶住柱子,想要把它翻开。但是这根柱子甚粗,顶端还连着垮掉的房梁,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撼动。 宁可心潮澎湃,几乎失去理智,一味发力硬抗,此刻他突然感到肩上的柱子好象轻了许多。抬头一看,花聆风肿胀青紫的脸正在咧嘴朝他微笑。扭头望向另一边,罗烈和兵士也都用肩抵住柱子。宁可心中流过一道暖流。 众人发喊用力,那根木柱慢慢离地,毕竟连着房梁,无法一蹴而就。“啪”的一声,一根银鞭卷住梁柱相交之处,却是甲三出手相助。众人面面相觑,同时喝道“起!” 轰地一下,连柱带梁被掀翻了过去,露出了底下的床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我,是谁? 房梁连柱掀开,宁可心中万般忐忑,他不敢去看那熟悉的床铺,生怕看到老爹的身影。即使铺子已经烧的满目苍夷,他的心里仍然存有万一的希望。 勇敢并非胆大,不是说敢杀人c放火就是勇敢,也不是从悬崖敢往下跳就可以说勇敢,那只不过是胆子大一点而已。 真的勇敢,是在面对自己最大的恐惧时,任然可以坦然接受,直面相对。 宁可无疑是勇敢的,即便内心再如何担心害怕,目光仍然扫过床铺。 “咦”,宁可怔住,床铺上己被烧的面目全非,但是——没有人! 老爹没事!这个念头在宁可脑中一闪而过。但是他断了一条腿,能去哪里?李道人本应照顾老爹,却不见踪影,他又去了哪里?为什么刚刚离开几天,铺子就烧成这样?无数问题在宁可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嗳。”花聆风轻轻用手背推了堆宁可。 宁可回过神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先既是门脸又是作坊的位置上站了一个农人,肩上扛着锄,脸上的表情颇为奇特。 宁可说不出那是什么样的神情,似乎有些畏于罗烈他们身着的军服,又似乎在奇怪这些人在废墟中能刨出来什么?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站在那里观望,宁可很开心,至少他看到了熟人。 “张二叔,您是下地去吗?”宁可带着一丝笑,希冀着能够得到一点老爹的消息:“您知道我家这是怎么了?” 张二叔是个黝黑精瘦的中年人,见宁可和他说话,顿时十分局促的摇摇头。 “张二叔,是我呀!”宁可刚刚弄了满身烟尘,生怕因此认不出自己,于是扯下一截衣襟仔细的在脸上擦了擦,走上前去,说道:“你看清楚,是我,宁可呀!” 张二叔见宁可过来,往后退了几步仍然摇头,甚至将肩上的铁锄执在身前,显得有些戒备。这让宁可十分不解,急道:“您别害怕,我是宁可啊。您的锄头还是在我家买的呢。” 宁可的着急令张二叔更是害怕,连续退出几步以后,居然扔了铁锄掉头就走。宁可唤了几声,却反而越走越快。 罗烈贴近花聆风的身边,低声说道:“好似不太对。” 花聆风点头道:“有古怪!” 宁可拾起铁锄,锄上隐隐现出云状花纹。没错,这是老爹的手艺。 老爹铸铁时常以两种不同的铁坯熔合在一起,他说这样制成物件弹性更好且更结实,而且物件的表面会出现这种云状的花纹,一望可知。 “刚刚那人你认识?”罗烈问道。 “他是我的主顾。”宁可伸手将锄递了过去,“这便是从我家铺子里卖出去的。” “那他怎会认不出你?”罗烈生疑道。 这种满带怀疑的问话方式引起了宁可的不快,他看了花聆风一眼,自顾自的向街上走去。 “兴许是时间长了,忘记了!”花聆风随口一答,紧跟在宁可身后,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找认识我的人!” 宁可在镇上长大,十五年间呆的最多的只有三个地方,铺子既然已经烧了,那么剩下的便是土酒馆和破道观了。 镇小街不长,从铁匠铺到刘掌柜的酒馆宁可走过无数次。 七岁那年,宁可便数过,右脚先跨出铺门,走上三百五十一步,刚好还是右脚踏进酒馆大门。若是左脚先行,那便是三百五十四步,仍是右脚踩地即入酒馆。 街上行人极少,男人们各有营生,有女人带着孩子在自家门前玩耍,还有老人坐着矮凳在檐下的阴凉处纳凉。一路走来,宁可热情的和每一个遇见的人主动招呼。 “马大嫂,你可曾见过我爹?” 马大嫂坐在檐下,四五个孩童围着打闹,面前一个木盆,尽是些换洗的衣物,正俯身用力搓洗。初夏时节,所穿的单衫己微微见汗,领口略敞,胸前贲起老高,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起伏跌宕,隐约可见。 听到宁可唤她,抬头斜了一眼,面前的两人着实狼狈,衣着如何姑且不论,只看满身的烟灰泥泞便让人敬而远之。 “你这后生,如何弄成这副德行?”马大嫂皱眉道:“你爹是谁?怎的跑来问我?” 宁可一愣,方才张二叔不过在铺子里买过东西,见面不识还情有可原。马大嫂临街而居,十几年的街坊了,怎的也是这般模样? “我是宁可呀!你不认识我了吗?” “我管你渴不渴,快快走开,莫再恬嘈。”马大嫂有些恼怒,这问话的后生傻到不见了爹则还罢了,旁边的那个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自己胸前打转,十足的登徒浪子模样,着实令人讨厌。 宁可隐隐觉得不对,此次回来铺子被烧,前后所遇的熟人仿佛都认不出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宁可不知道。 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最后的目的地。 道观依旧,宁可稍稍有些安心。酒馆与道观相邻,相比之下,宁可先进了这里,泥塑的三清仍在,四壁如昨般破败。环顾无人,他却并不意外。 老爹平时从来不信神佛。潜意识里,宁可早已认准老爹不会在这道观之中。 如同冬夜得了糖果的孩童一样,最好的一颗必是躲在被窝中慢慢品尝。 酒馆——已是宁可最后的希望!那么,就要放在最后才去。 “咦,有间酒馆耶。”酒铺是如此的普通,以至于花聆风走到跟前才发觉,他朝后面赶来的罗烈等人潇洒的挥挥手,笑道:“走,进去喝一杯。” 宁可笑了笑,这里本来就是他最后的目的地。老爹和李道人都颇喜杯中之物,若是他二人在此小酌一杯倒也合情合理。 依旧有野狗围着厨房外的木桶打转,间或相互之间露出犬牙恐吓一番。有人走过,引起了它们的注意,见是宁可,领头的那只低声吠了几声,零散的野狗们极有默契的纷纷离去。 “它们好像有些怕你。”花聆风感觉一向敏锐。 “它们怕的不是我。”宁可取出弹弓晃了一下,说道:“是它。” “难怪你随时都带着。”梁尹偷袭他时,宁可凌空射碗那一幕花聆风记忆尤新。 “这是老爹给我的。”宁可淡淡一笑道:“好些年了!” 雨刚停不久,并不如何燥热,刘掌柜与平时无异,照例一手支脸,在柜上小憇。 “刘叔,刘叔!” 刘掌柜不知在做什么好梦,歪着脖子咧着嘴笑,口水淌成一线,晶莹透亮。宁可唤了几声都没反应。 “来一壶好酒。”花聆风伸手在柜上一拍,大声喝道。 “嗵”。刘掌柜吓了一跳,脑袋从手上滑落,重重的落在柜台上。 “客,客官要点什么?”刘掌柜明显还未睡醒。 “先来一壶酒,有下酒的,看着办。”花聆风摸出一块碎银,扔在柜面。 “好咧,客官您先找个地儿坐着。”刘掌柜见生意上门,来了精神,先收了银子,扭头冲内间喊道:“有客咧,出来倒酒上菜啦!” “刘叔,你可见过我爹?”这已是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希望所在,宁可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掌柜上下察看了他一番,勉强堆出些笑意,迟疑道:“这位客人,你,那个,咳,怕是认错人了吧?” 这个答复让宁可的心一下子如坠深渊。 他从会走路时便和老爹一起来打酒,十余年不曾间断。凭良心说,刘掌柜为人不错,宁可以弹弓猎得的野味来换酒时,非但从不克扣,还时不时的拿些吃食接济他们两父子,怎么也不认识自己了呢? 刘掌柜的胖媳妇儿提了一壶酒掀帘从内室走了出来,还未来得及把酒送到花聆风桌上,便被刘掌柜叫了过来。 “你瞅瞅,这小子是不是你娘家的亲戚?”刘掌柜的小声嘀咕着:“怎么跑来就管我叫叔,还问我见没见过他爹!” “有这事?”胖媳妇打量着可,说道:“俊是俊的很,不过我娘家不是早就没人了嘛?指定不是咱亲戚。” 他俩口子的低声合计,宁可听的一清二楚。每一个字都象是晴天霹雳一样打在他的心上。 “刘叔,你怎么了?”宁可还不死心,认真的说道:“我爹是老许呀!打铁的那个,你们都不记得了么?” 刘掌柜夫妇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罗烈从身后搭着宁可的肩膀,将他拉到花聆风的桌前坐下。甲三提过酒壶,将众人的酒杯一一斟满。 花聆风和罗烈使了个眼色,两个籍口解手,走出了酒馆。 “你如何看?”花聆风先问道。 “这镇上居民不似做伪。”罗烈据实而答。 “我看也是。”花聆风若有所思。 “宁可为何要到这里来?他又为何坚称这些人都与他相识?”罗烈也是一头雾水。 “你可知数日之前他和家姐有过一番争斗?”花聆风问道。 “当然,令姐修为精深,我是极佩服的。”罗烈对花疏雨映像非常深刻。 “我琢磨着,宁可这里有问题。”花聆风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姐下手一向不轻,你看我脸上就该知道。” 罗烈強忍笑意点头称是。 “再说,他把我姐的水龙吟给收了,就在这里。”花聆风再次指着眉心強调说:“定然是这里受了震荡,糊涂了,把自己究竟是谁给忘了!” “极有可能!”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把他带回去,据实回报翟帅!”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花聆风同意罗烈的办法,毕竟这种情况实在是百年难遇。 宁可举杯一饮而尽,酒是一如往常的辣,整个镇子除了家被烧毁并无其他不同,老爹和李道人去了哪里?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不出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怔怔的捏着空杯发呆。 刘婉儿细细的切了一只猪耳朵,拌上少许辣椒,淋了香油,洒些葱花端到堂前,那桌的客人出手阔绰,是用碎银付的帐呢。平日的客人便是五个铜板一碟的花生也要斤斤计较,实在是太过精打细算了。 宁可看着刘婉儿走到面前,激动的心情再也无法抑制,他一把抓往刘婉儿的手,问道:“你可还认得我吗?” 这个客人如此无礼,可是不知道男女有别吗?刘婉儿又羞又恼,手腕翻处,一碟刚切好的猪耳朵整整齐齐的扣在了宁可的脑袋上。 花聆风和罗烈刚刚返回便看到这样的一幕,连忙上前将二人分开。 刘婉儿的反应让宁可瞬间明白过来,这个镇子上,已经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满眼所见,都是曾经熟悉的陌生人。这所有的变故让宁可痛苦不已,有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声吼叫:“我,到底是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忘忧草 花聆风和罗烈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刘掌柜的一家,狼狈不堪的拉着宁可跑到车内。 对于重回越州,宁可并不抵触。相依为命的老爹,亦师亦友的李道人,突然之间消失无踪。相处多年的友好睦邻,转眼再不相识。这所有的一切,让他油然而生出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家的感觉。 回程的路上,罗烈不再骑马,不顾甲三的反对硬是挤进车内,和花聆风一起瞪大眼睛望着宁可。开始宁可并未察觉,只是盯着窗外发呆,直到车轮碾上一粒石子颠簸了一下,他才发觉对面有四只铜铃般的大眼瞪着自己。 “你们干嘛?”宁可很奇怪。 “这是几?”花聆风伸出一只手指问道。 “一呀。” “那么这又是几?”花聆风再伸出一只手指。 “你以为我是傻了么?”宁可渐渐明白过来。 “聆风的意思是说你和他姐姐打了一场。”罗烈停顿了一下,用手指着眉心说:“那里又多了一个什么水龙吟,怕你有什么问题。”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宁可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和他们争辨。自家事自家知,无论是否收取了花疏雨的水龙吟,他的生活注定已经改变。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我就是见你闷闷不乐,逗你开心而已。”花聆风脸都白了,狠狠地瞪了罗烈一眼,从来没见过这么不会说话的人。 宁可轻轻的一笑,整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匪夷所思,难怪他们胡思乱想。 镇上的生活一直平静而安逸,所有的变化始于来到越州这短短的数日之间。宁可隐隐感到自己好象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呢?他一时想不起来。 校场内,翟墨浑身披铠,立于高台,左右两位将军,分执黄c黑两色大旗,身后齐刷刷的站了两排将校,身姿挺直,神情肃穆。台下两队骑兵各按旗色,黄队执长枪,黑队使长刀,依军旗号令,闪转腾挪,往来冲杀。 翟墨凭栏观战,只见黑旗军长刀挥舞,气势如虹,明显占据上风,黄旗军虽处于被动局面,却队列整齐,进退有序,丝毫不显乱象。 黑旗将军三十岁左右年纪,方脸微须,见久攻不下,不免有些急躁,将手中黑旗连展,黑旗军得主将旗令,队列忽变,聚为楔形方阵,长刀此起彼伏,直取黄旗军中腹。 黄旗老将,须发皆白,见黑旗军強行冲阵,手中黄旗在胸前一横,左右摆动,黄旗军依令,让开前锋,任黑旗军长驱直入,待黑旗军冲过半数的时候,左右两侧黄旗军攸的包抄过来,挺枪直刺。 黄旗军以逸待劳,黑旗军放马前冲,一时收刹不住,左右两翼受攻,顿时纷纷落马,黑旗前军虽已冲透黄旗队列,腰尾两部却损失惨重,经此变故,场上攻守之势顿时返转。 黑旗眼见大势已去,却仍不服输,手中令旗再挥,意欲再战。 空中传来一声长唳,清扬激越。场中人吼马嘶,竟然不能将其掩住。翟墨伸手一挥,场中黄c黑两军顿时纹丝不动。 天边有个黑点,移动迅捷,转眼之间已清晰可见。一只大鹰,通体全黑,铁爪金喙,自西向东,排云蔽日而来。 到了近前,黑鹰敛翅急冲,众人恍惚间看到鹰背上似有一人,正欲分辨,黑鹰双翅扑出,激起一地灰尘,将它整个笼罩在其间。 “灵羽宗御鹰使铁无痕,参见翟帅。” 尘埃落定,露出一只巨鹰,体量尤胜战马,玄羽金睛,立在场中,左顾右盼,睥睨之色尽显。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抱拳立于鹰旁,颈中一条纯黑的围脖,一眼望去气宇非凡。 “免礼。”翟墨见他目含血丝,嘴唇干裂,吩咐道:“拿水来!” “且慢。”铁无痕急道:“在下有紧急军情要禀报翟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这里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凡事无须避讳。”翟墨正色道:“有话直说便是!” “遵令。”铁无痕纵身跃起,轻轻巧巧的落在翟墨身边,说道:“前日接到本宗鸽哨示警,魔族妖人调兵遣将,不知意欲何为。本宗所属鹰c雕两队,共计上千灵羽受命直入魔域侦查。不料遭遇妖蝠伏击,几乎全军覆没!” “妖蝠?”翟墨一惊,问道:“你是说妖族重现?” “不错。”铁无痕十分肯定,说道:“本宗灵羽虽多异种,实力強悍,但那妖蝠天生异禀,擅于夜战,是以一经交战,我方损失惨重!” “妖族己蜇伏数百年,怎会又现人间?”翟墨大为疑惑。 “在下不知何故,只是与妖蝠战后,我侥幸未伤,仍是潜入魔都,却探得一个绝秘的消息。” “快快讲来。” “自五百年前,魔君重伤返回天魔宫潜修至今,早己不问朝事,魔族之中早己议论纷纷。”铁无痕说道:“最近几十年来,实际掌权的乃是魔相王蒙。” “这个狗贼。”翟墨重重一掌击在栏杆之上,碗口粗细的木料被一掌击断。 “此人虽是人魔混血所生,却因其对人族异常的仇恨而得到魔族中人的信任。”铁无痕接着说道:“此次魔族兴兵,便是因他而起。” “哦?此话怎讲?” “只因魔君并无子息,此次王蒙公开诏告魔域,魔族八王之中,各遣五万魔兵,不论是谁,只要攻下越州,屠尽满城男女,便是魔族储君。如今八王之中,尸魔黎贡己离陵江不过五百余里,依他的脚程,最迟不过三日,便可到达陵江。” 这个消息震惊了所有人,八大魔王各出五万魔兵,总数已达四十万之多。而陵江沿岸所有布防的军队也只有三十万左右。 所谓布防防一线,进攻攻一点。強弱之势立分。 天空中乌云密布,闷雷声声,仿佛也被这个消息所震撼。 “十余年前被他逃脱,以至有今日之事!”翟墨叹了一声,随即喝道:“诸将听令。” “啪”,众人同时行起军礼。 “邓家升。” “未将在。”黄旗老将邓家升肃立领令。 “传我军令,你领本部军马,连夜兼程赶赴建康,协助江左兵马都督余同亮,修筑沿江卫所。” “得令。”邓家升领命而去,场中兵马迅速集结,自引黄旗军去了。 “翟让。”翟墨继续发令。 “未将在。”黑旗将军翟让应道。 “着你领本部人马,速将本城居名安全护送至苏郡,提请郡公好生安置。” “得令。”翟让军旗招展,黑旗将士领令而去。 “翟帅。”见翟墨任务分配完毕,铁无痕不解的问道:“为何王蒙下诏,兵锋独指越州呢?” 翟墨负手而立,仿佛陷入沉思,良久,说道:“只因十几年前,他只差一点就要死在这里。” 焦雷炸响,倾盆的大雨宣泄而下,仿佛要冲尽这世间的污秽与黑暗。 龙马脚程好快,地面刚刚潮湿不久便己冲到越州城外。罗烈原本是巡城的把总,自然无须检验便进了城门。 宁可感到似乎与上次进城有些不同,满街都是黑衣兵士,商铺大都已经歇业,沿街停满了马车或骡车,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登车的人群,不时传出呼儿唤女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花聆风问道。 “魔族来了,翟帅下令,满城百姓避去苏郡。”罗烈满身是水从外面探头进来。他遇上一个相熟的领队,刚刚得知消息。 “来的正好。”花聆风莫名的兴奋起来,说道:“若是打起来我岂不是不用回家了么?” “少爷,凭你的修为,魔族攻进城的话,你很难活到第二天的。”甲三难得的开了口。 “你又怎知?”花聆风相当不服。 “大少爷和二少爷当年都己丹成。” 花聆风顿时语塞,以他刚刚内景大成的境界,和大哥二哥差了足足三个大境,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先回翟帅府上吧?”罗烈征求众人的意见,宁可无所谓,甲三带过马头,便即上路。 “怎么会这样?”花疏雨瞪着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众人。 没人知道答案,自然没人理她。 翟墨也是大出意料,但他不象花疏雨那么一惊一乍,反而饶有兴致的盯着宁可上下打量。 “依我看来,你义父必非常人。”他看似随意的说道:“还有那个李道人。” “翟帅何出此言?”宁可甚为不解,在他看来,老爹和李道人俱是非常普通的人。 “自你离开以后,他二人突然神秘失踪,街坊邻里甚至再也认不出你。” “正是,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据我所知,只有两种情况能够合理的解释这一现象!”翟墨似笑非笑的看着宁可,说道:“要么,是你在演戏,隐藏自己的境界,装作生活在那个镇上。” 宁可待要分辨,翟墨揺摇手说道:“莫急,莫急。我为你推宫过血几日,你有没有修行,修到何等境界,那是逃不过我的眼晴的。” 宁可长长的吐了口气。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翟墨正色说道:“忘忧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夜空中最亮的星 “忘忧草?”众人似乎没有听过。 “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翟墨目光空洞,似在沉思。“相传此草乃是仙草,凡人若食一株,便能将一生烦恼统统忘却。只是此物不属人间,是以常人一生也难得见上一次。” “倘若确是使用此物使得镇上居民将你忘却,那么无论是谁,都绝非一般等闲!”翟墨相当肯定的说道:“修行界中,知道忘忧草的本已不多,而能拥有甚至随意使用的更是凤毛麟角。” 翟墨的推断无懈可击,至少在坐的诸人由于境界所限,提不出更有说服力的论据。世间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在复杂的问题面前,没有过多的选项,唯一的往往就是正确的。 基于翟墨的推断,那么无论是老爹或是李道人中的一位,必然是修行界中有数的人物,甚至可能二者都是。问题是,以翟墨破妄境的修为,五大世家中翟家家主的地位,朝中二品将军,镇国公爷的权势,数遍了当代修行界中久负盛名的人物,居然没有对的上号的。 魔族大军的即将到来,做为大正王朝在江南的军事指挥官,有无数更为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即使是在晚饭以后,前来请示兵马c军粮c器械等各种资源如何分配的官员和将军们络绎不绝,使得翟墨根本没有更多精力放在宁可的身上。 修行者一日不可倦怠。 翟墨自有公务处理,花家姐弟为了马上到来的五姓大比,也有每天必修的功课要做。宁可独自回到翟府为他准备的房间。 仆妇将木桶水盆送入房内,两个美婢正欲动手为他更衣沐浴,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的宁可吓坏了。 好不容易委婉的拒绝了她们之后,宁可匆匆的洗漱了一下,连洗澡水都没敢倒便急忙上床休息,顺带感概了一下世家豪门的不同凡响——用来照明的牛油蜡烛居然有小儿手臂那么粗。 人间没有的仙草,使在无名小镇的居民身上,不过是使之忘记一个从小跟着义父打铁的无名小子。究竟是为什么呢?更大的疑团浮上宁可的心头。 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么多的问题并没有妨碍宁可的入睡。躺在床上之后不过数十息,他便陷入了深深的睡眠之中。 宁可又开始了做梦。 星空浩瀚。无数的星球在宁可的眼前掠过——既然是星星,又都是球形,那么理所当然可以称之为星球。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闪过多少星域,宁可看到了一颗不同寻常的星球。 不会发出光与热,在漫天的星星里也算不上大,但是通体发出深深的蓝色。 几乎就是第一眼,宁可便喜欢上了这颗星星。他很想去看看那颗星星上到底有些什么?为什么看起来是如此的美丽,那种颜色就象是平时看到的蓝蓝的天! 因为他想,所以下一个瞬间,他来到了这个星球。 星球的表面几乎都是水,陆地几乎只有水的一半那么多,但是陆地上有活物。 无数的参天大树连绵起伏,无数的高山连在一起。有一望无尽的如毛毯一样的草地,也有干燥炎热的戈壁沙漠。一个无尽的世界展现在宁可眼前。 相对于宁可来说,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奇特,他感到自己好象争脱了身体的束缚,以一种难以理解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 在同一时间里,既感受到高山之颠的临空欲飞,也能体会到无尽深海中的宁静安详,在戈壁荒漠忍受饥渴酷热的同时,又在冰天雪地里渴望温暖。 沉睡中的宁可并不知道,当他在梦中的荒漠里极度干渴的时候,他眉心里的水龙吟动了一下。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动,那颗蓝色的水滴开始了艰难的运行。从眉心祖窍到头顶百会,脑后玉枕到颈后大椎,经命门至尾闾走会阴入丹田,一路行来极其缓慢。 但正如同江水涛涛,却被千里长堤所困,长堤若是坚固,江水自然受其束缚。一旦堤上有了漏洞——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蚁穴,江水便会由此宣泄,由细而微,直至一发而不可收拾。 水龙吟便如同一只蚂蚁一般,在宁可干瘪细小的经脉中穿行,所到之处一片清凉,好似在他的身体里面穿了一根冰线。 梦中的宁可同时感到身处冰天雪地之中。 渴望温暖的时候,床前矮几上的牛油蜡烛,火苗开始大盛。 烛火点着了纱罩,腾起的火苗象是受到了召唤,拉成细细的火线来到宁可床边,燎到了床上的幔帐。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幔帐变成了火种,引燃了宁可身上的被子,又一眨眼的时间,身下的床整个熊熊的燃烧而起。 水龙吟还在宁可的经脉中穿行,大火已经将他包围,梦中的他似乎感到了更加的炎热,于是水龙吟穿行的速度陡然间加快。水龙吟的加速,让宁可在梦中同时又迫切的需要温暖,于是火焰燃烧的更加猛烈。 宁可的意识沉迷在梦中的世界,照这样的情景发展下去,他有可能梦未做完,便会被活活的烧死在屋内。 便在这时,他的体内又闪现出了光点,和上次不一样的是,数量不象那么多。光点的出现,让燃烧的火焰静止了下来,这是如此的诡异,便象是有人拿了笔墨在虚空中画出了腾飞的火花。 光点旋转,火焰跟着旋转,熊熊燃烧但已静止的火焰慢慢的收缩变小。没有人看到,火焰最终变的成为一个火星,明亮闪烁,最终停在了宁可的面前,和水龙吟一样,慢慢的向他眉心移动,直至透过肌肤,消失无踪。 火星静静地躺在他的眉心祖窍之中,象是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水龙吟在他身上沿最初的路线已经运行了三十六次——由于宁可的经脉太过纤细滞涩,第一次走遍全身几乎用了半夜的时间。好在水龙吟本是水中精华,在开拓经脉的同时也起到滋润的作用,于是一次快过一次。 便象是长堤上的蚁穴,可能十年c二十年才能蛀穿长堤,但是只要有水穿过,一瞬间便能将长堤冲跨。 因为祖窍中被火星占住,水龙吟最终停在了宁可的命门之内。宁可仍在沉睡,梦中的他渐渐的感到自己发生了变化,荒漠中的炎热,冰雪中的寒冷已不再象最初那么难以承受,正在这时,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味道——焦味。 老爹打铁时一般都是宁可在生火。基本以树叶开始引火,然后加入细柴,最后以硬柴引燃焦炭。在这过程中宁可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烧焦的味道。十几年如一日,以至于这味道已在他的记忆深处牢牢的打上烙印。 宁可睁开双眼,惊奇的发现自己躺在一地的焦炭之中,睡前穿着的衣服化为了灰烬。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屋里有面铜镜,对镜自照,除了满身的焦黑,其余并没有任何损伤。 昨夜的浴水仍在,宁可重新沐浴,换了一身衣服,面对屋里的狼藉不知如何是好。 天色方高,聚将鼓响! 魔族大军即将到来,妖族蝠类亦己提前加入战团,灵羽宗的灵禽损失。这一切的一切,使得翟墨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 越州是魔族的主要目标,但是首先,他们必须要能渡过陵江。越州的百姓虽然已经开始疏散,当前最重要的仍是在陵江之前粉碎魔族的进攻。 翟墨披挂整齐,擂鼓聚将。鼓响三通,三通鼓罢,所有将领必须到场。曾经有位皇妃娘娘的兄弟,挖空心思谋了一个偏将的职位。某日宿醉,适逢翟墨点将,以为凭着自己皇亲的身份应该没事,没想到刚入辕门,便被斩了首级。 此事上动天听,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曾亲自遣使来问,翟墨只是轻轻的回了一句:“何以制军?以律为天!”使者回奏皇帝,此后便杳无音讯,不了了之。 三军齐聚,翟墨传令。除了沿途护送越州百姓的翟让部队,其余所有人马,俱都开赴建康,多方布防,将魔族大军抵御在陵江之畔。越州——任其成为空城。 众将领命,俱都分头带队出发。翟墨也将亲赴建康,坐镇前沿指挥。临行前回府和众人道别。 宁可闻着熟悉的焦味,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和老爹一起的画面。突然,他想起了一直以来隐隐感觉不对的是什么。有一件事,他早就该做而没有做的——田记杂货铺。 初入越州城,他身无分。 老爹有货品存于田记杂货铺寄售。 若不是当晚遇上花聆风,随后与花疏雨一战,导致昏睡了数日。他早就应该去田记杂货铺去取未结的货款。镇上居民都已忘记了他和老爹,那么,田记杂货铺呢?会不会有在帐本上面有记录?会不会有人记得老爹? 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的快要跳起来,随即又深深的痛恨自己没有提早想起。 但是还好吧,应该还不算太迟吧!他走出房间,去找翟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一百零一号 魔相王蒙剑指越州,魔族八王为争储君之位聚兵陵江。 翟墨出于安全考虑,动迁全城居民。宁可走出翟府的时候,距离翟墨下令已过了几近一昼夜。 翟让的动作很快,动用了无数车马兵士,已有将近八成的百姓踏上了迁居的路程。 宁可在满街的人流中穿行,对于越州,他毕竟不是很熟。他的注意力集中在道路两侧的店铺上,肩上却被重重的拍了一下。 回头看去,却是熟人,罗烈领了一队亲兵正在协助百姓撤离。知道魔军将至,大都居民都避之唯恐不及,象宁可这样满街乱转的,自然极易辨识。 宁可对罗烈的出现十分高兴,他虽然在镇上时怀疑过自己,但以目前的局面,倒是可以向他求助。 罗烈性子极爽,和亲兵交待了几句便带着宁可直奔目标而去——做为巡城把总,一般的买卖位于何处,他自然心中有数。 行出两条直街,路上明显少了许多人,道边的门脸上,田记杂货的青布招牌在风中来回打转。宁可走到近前,不出所料的,已然人去楼空。显然,主人家走的甚急,铺面的门板都未上齐,一块块靠墙码好,里面的东西大都已经带走,只是剩了一些鸡零狗碎的小物件。 店家虽然不一定知道老爹的下落,但是好歹也是一个希望。如今失之交臂,宁可很是失望。 罗烈曾陪宁可回到小镇去过,因此颇能理解他的心情,一脚踢去,靠墙的门板散落一地,骂道:“妈妈的,魔崽子们还没到,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惹的老子发起火来,一把火烧了他的铺子。” 宁可苦笑了一下。都是拖家带娃的普通人,陡逢变故,当然以自保为主。只是现在兵荒马乱,又不曾见过本人,这条线索怕是断了。 谢过罗烈,宁可依旧回到翟府。十五年来,他从未离开过老爹,一朝失散,又无处可寻,宁可想来想去,不知道去向何方。 无论要去哪里,做为刚刚结识的朋友,花聆风那里必须道别。 刚入翟府,就看到他迎面而来。花聆风脚步急促,神情鬼祟,见到宁可便将他一把拉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跟我来。” 宁可本不愿去,转念一想,在翟府住了数日,便是离去也要正式告辞。于是也不出声,任花聆风前面领路,只顾跟着便去。 翟墨调兵遣将,兼之疏散全城百姓,自家宅院之内,防卫反而不如以前。 花聆风带着宁可一路走来,倒也畅通无阻,偶有个别巡逻守卫,也知他是家主亲近之人,自然任他行动。 翟府地处江南,建筑颇有意境,占地虽不甚广,却叠石为山,挖池蓄水,其中楼台亭榭俱以曲折迴廊相连,间以花草树木,景致非凡。当朝宰相文守正曾亲口赞曰“不出城廓而获山水之怡,身居闹市而得林泉之趣”,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宁可出入翟府不过一二次,但也依稀认得大致方位,眼前这条长廊到底,便是翟墨平时议事的宣威堂所在。 长廊曲折,拐过一个极大的弯角后,花聆风矮下身形向宁可招手示意。宁可跟上前去在他身边立定。花聆风指定前方,低声道:“快看!” 宁可凝神看处,宣威堂左侧一株大树,粗有一抱,高有数丈,其中一根枝杈上停了一只巨鸟。遍体玄羽,金晴铁爪,栖在枝上亦有一人多高,却是铁无痕的黑色巨鹰。 “看到了没?”花聆风悄声问道。 “果然好大。”宁可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鹰。 “若我乘此巨鹰,只怕再也不怕会被姐姐抓住了。”花聆风一脸的钦羡。 “莫非你仍要逃避?”宁可不解。 “不错。”花聆风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了许久,实在是无法想象要娶一个从未谋面的女子。” “那你就想一走了之?”宁可问道:“你可曾想过你若走了,你姐姐怎么办?你父亲又会如何?” “当今五大世家之中,我花家已是苟延残喘。眼看明年夏至,便是我五大世家较技之时,以我如今的修为,即使回去,又能如何?”花聆风面露痛苦之色,接着说道:“但要我以联姻的方式,来保住我花家的地位,却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即使战死,也要回去!”宁可斩钉截铁的说道:“失败并不可怕,至少你曾经为了花家战斗过。至于你花家从此是否还能列入五大世家,何足道哉?” “但是他们逼我订亲!”花聆风感到非常委屈。 “不订便是。”宁可认真的说道。 花聆风望着宁可,这寥寥数语给了他极大的勇气。 “你是说,我回去?” “回去。照顾好你爹。”宁可想起老爹:“我若是能知道老爹的下落,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止我去找他!” “说的好!”一声娇赞响起,花琉雨从廊后转出。 “姐姐。” “聆风,宁可说的对,只要我们为花家努力过,虽死无憾!”花疏雨一脸决绝:“谢家丫头你若不娶,从此我再也不提此事!” “真的?”花聆风有些不敢相信。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花疏雨点头。 花聆风心结既去,自然不再抗拒回家,于是姐弟二人便去向翟墨辞行。宁可随之而去,却发现宣威堂中除了翟墨,另有他人——铁无痕一身黑衣,坐在翟墨左侧。 翟墨和疏雨聆风本是五大世家中人。自然知道五姓大比之事,是以对他二人的离去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对于宁可同时提出要走,翟墨很是讶异。 “贤侄。”翟墨第一次这样称呼宁可:“你如今可说是举目无亲,且又正逢乱世,此时要走,不知意欲何往?” 宁可无言以对,他本就不知要去向何方,只是仍有执念,想要寻找老爹以及李道人,弄清原委。但是人海茫茫,他又没有明确的目标,心中打的实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主意。 “不如和我们一起去东海啊!”花聆风见宁可无声,不由的喊道。 “待我此间事了,再去东海拜访花兄!”宁可摇了摇头,他要去找老爹,花聆风盛意拳拳,只能心领。 “聆风。”花聆风提醒道:“那个字,娘气。” “我欲留你在军中效力,贤侄意下如何?”翟墨问道。 “请恕小侄难以从命。”宁可婉言谢绝。 “如今天下大乱,刀兵四起。你在我军中,也好有个照应。”翟墨继续劝说道:“况乎男子汉大丈夫,军中历练正好建功立业,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家事,国事,天下事。家事未定,不敢妄言建功立业。”宁可初心不改。 “老夫见你才堪大用,方再三挽留,贤侄何以一意而孤行?”翟墨有些不悦,若非见宁可曾经收取过花家秘符水龙吟,他绝不会接连向宁可发出邀请。 “翟帅好意,小子心领。”宁可再拒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只是老爹于我恩重如山,如今无故失踪,实在是难以割舍。待小侄寻回老爹,定当全力以赴,为翟帅效犬马之劳。” “哈哈哈,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说的好。”翟墨心下盛怒,冷笑道:“你心念义父,本是人之常情。只是本帅麾下強将如云,精兵无数,倒也不是非你不可!你今日若去,便好自为之吧!”说罢起身,拂便欲离去。 “翟帅且慢。”铁无痕连忙叫道。 “你还有何事?”翟墨停下脚步。 “还是方才所议。前次我灵羽宗弟子受妖蝠夜袭,伤亡惨重。如今大战在即,巡空侦察往来传讯,人手严重不足。本门宗主的意思,还请翟帅于军中选拨资质聪颖之人,入我宗门,习那操控灵禽之法,以解燃眉之急。” “灵羽宗?”宁可脑中灵光乍现,镇上二牛便是灵羽宗的灵童。镇上众人丧失了对自己和老爹的记忆时,他正好在灵羽宗当差,说不定找到他便能找出事情的真相。 “习你宗门之术?”翟墨问道:“需时多久?” “倘若只求粗通鸟语,负责往来传讯之职,最多半年可略有成效。”铁无痕说道:“若是象我一般,乘鹰御空,巡游天际,便要看各人的机缘。若能得灵禽认可,甘愿认主,便是十天半月亦有所成。如若不然,便是十年八年也难。” “既然如此。”翟墨说道:“任选百人。” “谢翟帅。”铁无痕大喜。 “记住,我这百名兄弟,从此便是你灵羽宗的弟子。大敌当前,可不能敝帚自珍。”翟墨正色道。 “翟帅放心,既入我宗门,必当倾囊相授。”铁无痕拍胸保证。 “翟帅。”宁可唤道:“可否容我加入?” 翟墨斜了宁可一眼,笑道:“哦?你不是急欲寻找义父么?怎的现下又要加入灵羽宗?” “只因刚刚想起,本镇有一邻居现在灵羽宗。”宁可说道:“此番前去,便是寻访旧识。若能得老爹消息,自然安心修炼,力抗強敌。” 翟墨盯着宁可看了半晌,突然大笑一声:“好,百人之外,再加你一个!”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且凭灵羽问造化 “我自知你非同凡响。今日你既入灵羽宗,我且试目以待。”翟墨笑道:“能够有多少造化,便全在你自己手中了。” “谢翟帅成全。”宁可一揖到底,内心深处对翟墨的感激莫可名状。 “太好了,宁可。”花聆风笑的有些猥琐,语带双关的说道:“你在灵羽宗学会了骑大鹰,可记得来我东海流沙岛看我和我姐姐!” “你这臭小子!”花疏雨顿时大发娇嗔,一顿拳脚雨点般落在花聆风的身上,引来一阵杀猪似的惨叫。 “明年夏至。若我学有所成,定到东海为你花家助威!”宁可心里下定决心。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朝朝有酒朝朝会,笑举夜光杯。天涯路远自珍重,莫洒英雄泪。轻别离,重相聚,且共谋一醉。 花家姐弟坐了马车离去,甲三的长鞭挥动,好似落在了宁可的心里。所谓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数日之间,宁可已将花聆风视为了挚友。 选谁去灵羽宗?这,是个问题。 翟墨犹豫了半天,下令从巡城司选派二十人,黑旗黄旗各选二十,再从建康兵马都督余同亮处选派四十人,毕竟灵羽飞禽到处传讯,各部都有熟人比较合适。 军令如山,无须一日,人马调齐。便由铁无痕领队,各骑战马,直奔乌梁山。 一百个大头兵,其中有大半倒是平素认识的,一路上铁无痕虽然极力约束,但是相互之间的寒喧之声任然纷纷不绝于耳。 “李猴子,怎么把你给找来了?你这么瘦,小心让鹰把你给叼了去。” “去你的,王麻子,你脸上那么多的豆子,八成倒会被鹰给啄破了脸皮!” 罗烈身为巡城司把总,入选进入灵羽宗,自然是情理之中。但是宁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居然碰到了另一个熟人——梁尹。他与花聆风的相识,便是因为联手斗过梁尹。此时乍见,都觉颇有些尴尬。 宁可略一颔首,梁尹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脸色有些涨红,腼腆的稍稍点头,以做回应。 灵羽宗内分为猛禽和灵禽两大部分。其中猛禽又分为鹰c雕c隼c鹫四队,而灵禽则由鹤c鹭c鸽c雀四队组成。 做为灵羽宗来说,只要能够发现的珍禽异种,都会想方设法的搜罗进宗门。相当的一部分灵禽是由本宗弟子发现之后,先进行驯化,然后带归山门。 而有些则是因为实力过于凶悍,或是发现灵禽的弟子修为不够,发现以后单凭个人力量无法进行驯化,那么就会由宗门中养性功深的高人或是众多弟子一起出手,先行制服而后带回来慢慢调教。 这一过程,在灵羽宗内被称之为“择灵”。人选择珍禽的同时,珍禽也在选择人。一旦人禽之间两两相宜,那么就会产生一种类似“契约”的奇特关系。 珍禽会认驯服它的人为主,忠心不二,一旦主人身死,珍禽只能有两种选择。一就是和主人一起死去,再就是主人死去时,珍禽或己怀卵,或是有幼禽必须照顾,那么珍禽即使活着,终此一生都不会再认第二个人为主。 而反过来,主人虽然驯服了珍禽,也不会将之视为自己的战利品,他们将在漫长的一生中,互为战友c兄弟c朋友。绝大多数时候,如果珍禽先于主人而死去,那么主人也不会试图再次驯化第二只珍禽。 “我们和它们之间的关系,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铁无痕郑而重之的对宁可说道:“那就是忠贞!” 蹄声得得,沿山下弯道曲折向上,主峰突兀,高耸挺拔,紧挨着的一座侧峰,便像是被拦腰截断,在峰顶形成一块满是青石的极宽大的广场。 背靠主峰建有宫殿,鳞次栉比,依次而下,分别是朝天宫,藏经楼,剑阁等等不一而足。另有云集山房,内含数百间房舍,专供本宗弟子居住。广场正中一座牌楼,俱以汉白玉砌成,飞檐斗拱高达十丈,上有巨匾,阴文朱色四个大字“羽化天宗”,正是灵羽宗道场所在。 “宗主正值破境,闭关修炼,各位远来辛苦,请先至云集山房歇息,待明日晨时至朝天宫议事!”出面接待众人的是长老宋成荣,矮矮胖胖,圆头圆脸圆肚皮,整个人活脱脱象是冬瓜上面叠了个西瓜,若非亲眼所见,实难想像世间竟有圆的如此周正之人。 “如此甚好,有劳长老安排!”众军之内以罗烈官衔最高,理所当然出面应对。 当下便由宗内童子将众人引入云集山房,分别入住。宁可沿途凝神细看,往来者虽众,却并不见二牛的踪影。只因宁可是翟墨亲允入宗,铁无痕便将他带到自己居所的隔壁。 屋内虽不甚大,倒也干净,一张木床倚墙而设,中间摇了一张方桌,茶具皆备,看上去极为整洁。 “铁兄,我有一旧时邻舍,叫做王二牛,现下便在本宗内当差,不知你可曾听说?”宁可不等坐定,急着便向铁无痕打听。 “他是何人门下?”铁无痕反问。 宁可语塞,他只知二牛乃是灵羽宗内的灵童。 “实不相瞒,本宗鼎盛之际门人愈万,如今略显萧瑟,亦有数千之众。一个小小灵童,实在是未曾听说。” 灵羽宗自宗主以下,有五大长老,分率八名队长。八队之中,能御禽巡游天际的便称做御禽使者,每个御禽使者又有若干副使,副使之下才是灵童。虽然叫做灵童,实则干的都是些洒扫除尘,喂食之类的琐事,若非本人所属童子,旁人根本不识。 宁可一声叹息,他原也不指望一来就能找出二牛。只是既有线索,便多了一个指望。如今看来,只有既来之,则安之。静下心来便学这控禽之术也是好的,至于二牛,同属一宗,总有碰面的时候。 次日清晨,众人齐至朝天宫。五大长老齐聚,宋成荣立于阶前,只因双腿极短,上身极圆,看上去摇摇晃晃,万一失足落阶,免不了滚出老远,宁可颇有些替他担心! “诸位既已来此,便是本宗弟子。”宋成荣虽是矮胖,声音却甚是洪亮:“本宗虽不以玄功道法称雄于世,但于御禽一途却可称得上独步天下。” “但是御禽巡天,有一个最根本的问题。”铁无痕补充道:“那便是九天之上罡风凌烈,与平地大不相同,寻常修士跟本无法正常呼吸。各位试想,咱们本当巡游天际,自在逍遥。倘若忽然不能呼吸,把自己闷也闷死了,岂非大煞风景?” 众人轰然大笑。 “肃静,肃静。”一位长老面色不豫,大声喝道:“朝天宫中岂能容你等如此放肆?” 众人旋即收声,大都有些不快。 “世事无绝对。本宗立派千年,自然早有应对之法。”宋成荣当空拱手做了一揖,又道:“创派祖师留下的流云诀,便是专门为此而创!” 流云诀,是一种特有的修行功法。也是一种玄妙卜的身法。 针对初入门的弟子修为普遍不高的特点,这门功法主要解决了两个问题。一方面通过吸收天地间的灵气,使之在身体前方形成一个锋锐的保护气盾,有效减少高速飞行时,罡风扑面而来的压力。 第二个方面,便是灵禽的体量虽然远比普通禽鸟为大,但以载人而言,实则可供回旋的余地并不多。 这流云诀本身就是为了高速移动而创,功分九层,第一层只需筑基入门,能引天地间灵气入体便可施展,斗室之中闪转腾挪,遇敌不求有功但足以自保。练至最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于方寸之间进退如电,便是九天之上罡风再烈也不能阻其丝毫。 “是以入我宗门,所修的第一套功法,便是流云诀。”宋成荣正色道:“原因无他,只为因才施教。” 灵禽落于地面的时候,自然不及飞翔时的迅捷。流云诀练到第三层,行动之间便已然极快,已可跟得上灵禽闪躲的速度,是以凡灵羽宗弟子,要想参与择灵,流云诀必须练至三层以上,若非如此,便连被选的是资格也没有。而不能参加择灵,则无法与灵禽产生契约关系,只能在地面与鸽雀之流为伍,充当御禽副使,宗门内的地位自然不受太多重视。 “当今世界,魔族肆虐,本宗弟子受妖蝠伏击,伤亡惨重,宗主出于和军方合作共赢的目的,将你等破格招入宗门,实是指望你等尽心尽力,皆可参与择灵之会。”宋成荣叹道:“须知若无我灵羽宗仙禽传讯,军中铁骑与异族交锋便不能料敌先机,出奇制胜!你等多少袍泽的性命,可说都掌握在你们的手中,盼诸位好自为之,早日修成,早日参战!” “必尽全力,凌风御敌!”一众军兵热血沸腾,异口同声的高声喊道。 宁可心中也是慷慨激昂,不能自己。 “若是找到老爹,我必当尽全力,除妖灭魔!”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不疯狂,不得活 宁可碰到了麻烦。 流云诀的修习,前提是要能筑基。修行中人以规律的生活作息,严格的身体训练,来达到对身体的完美控制,进而经由紫府感知神识。紫府能够感知神识,便可以沟通天地灵气以淬练自身经脉。 修行者经脉愈宽,能容纳的灵气则愈多。容纳的天地灵气越多,则便越強横,自然可以温养出更强大的神识。 如此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便可以一步一步的提高自身的境界。无数万年以来,人类一直在以这样的方式进行修炼。 产生神识的过程,便是筑基。 花聆风曾经手把手教过他存息凝神,这本是修行者筑基的正途,可是问题在于时间。 大都的修行者,依此法打坐c存息c凝神,在一年左右的时间里可以凝聚成第一缕神识,资质上乘的则能在半年之内完成筑基。 但是魔族已经兵临陵江之北,翟墨亲率大军隔江布防,以陵江之险,魔族暂时不敢轻举妄动,但是没人知道,魔族还在等什么?也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会在什么情况下爆发。 由于时间紧迫,宋成荣为这一百零一个人定下的择灵的时间为一个月之后。 一个月,必须将流云诀练到三层以上,这才仅仅有参加择灵的资格。而宁可却连筑基都没有完成。在罗烈看来,这次宁可是遇上了大麻烦。 军中所选的汉子们俱都有些根底,最少的也是筑基圆满。罗烈身为巡城把总,自是其中的佼佼者,现已突破内景,直达感应之境,只差一步便能轻松凝聚铅花。他的意见,宁可当然极为重视。 “以武破境。”罗烈理所当然的这么说。 军中修者大都走的都是这条路子,做为人类修行界的巅峰存在,太白剑宗曾经为大正王朝培养过无数勇将,悍将,世之名将。 如令拱卫京师的禁卫将军聂少白,曾经以二十八天破筑基。是太白剑宗历史上入门速度最快的修者,没有之一。 “只要你有他那样的疯狂。”罗烈说道:“每天拨剑刺击超过一万次。” 聂少白本是一个镖师的儿子,擅击剑,少年成名,十二岁跟随父亲走镖时便以手中长剑斩了当时颇有名气的大盗中山狼。待到十三岁那年拜入太白剑宗,乃是当今宗主厉云峰的亲传弟子。 相传他入门之时曾问乃师如何修成剑道。厉云峰于烟霞湖畔煮酒赏柳,回了他一句“勤能补拙”。言下之意居然是嫌他资质尚不够好。 于是聂少白拨剑刺柳,一剑刺一叶,剑剑不虚发。连日间不眠不休,中途曾经昏厥数次,皆是刚刚苏醒又拨剑。终于在第二十八天凝聚了剑魂,过了筑基这一关。 烟霞湖畔本来绿柳成荫,经此一来,却大多沦为秃柳,厉云峰因其太过疯狂,故 而称他为“剑疯子”,一时传为佳话。 “宁可从未学过剑术。如何能比聂疯子?”梁尹与罗烈同居一室,当然也知道这个典故,于是被罗烈吓了一跳,又道:“即便与聂疯子同样的速度,又如何来的及将流云诀再练至三层以上?” “那就只能比他更疯狂!”罗烈面无表情,将自己所佩的长刀递给宁可。 乌梁山山高林密,涧水长流。 有一块巨石横空出世,如一只巨掌托住了从上面流下的山泉。山泉不断聚集,从巨石边溢出,象极了一个小型的瀑布。 宁可站在瀑布前,抽刀,砍,回鞘,再抽刀,再砍。 本来宁可入灵羽宗是为二牛而来,择灵与否对他而言并不是十分重要。但是铁无痕带来了一喜一忧两个消息。 喜讯是鸽队的一个使者在横断山脉发现聚集了大量的异种灵禽,经日不散,其中有些甚至隐隐已生智慧,近乎于妖。 坏消息是那个使者看中了一只金色的雕,想凭一己之力将它驯化。带着自己的副手及灵童跟了上去。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个使者在跟进金雕时,将前因后果写在一张纸条上,遣自己的灵鸽送回宗门,推算时间,是在五天以前。 根据以往众多驯化不成的经验,宋成荣判定那个使者出了问题。从宗门卷宗内查出这个使者共带了三个副使及五个灵童,其中一个名叫王二牛! 宋成荣报着万一的希望,派遣了一支由长老领导的救援队,带着鹰c雕c隼c鹫四队各五名御禽使,共计二十一人即日出发,以救援为主,辅以侦察大批灵禽的动向——铁无痕赫然在列! “我即刻要走。”铁无痕对宁可说道:“如果那个灵童是你要找的人,你必须力保参与择灵,因为宋长老已经确定,此次择灵的地点就在横断山脉!” 宁可别无他法。 自己要找的二牛已经出现,只是情况极不乐观。不论事态会如何发展,当下必须保证能够加入择灵。在没有任何其它办法的时候,宁可选择了信任罗烈。 于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宁可己经对着瀑布砍了五天。他本以为凭借从小跟着老爹打铁抡锤练出的膂力,应该可以坚持很久的,但是他错了。 罗烈无疑是一个合格的教官,但合格,有时意味着严格c严厉。在他的要求下,从第一刀起,就必须以全身的力量发出,每一刀,必须砍在瀑布的同一个地方。对于宁可来说这无疑是个挑战。 全力出刀可以做到,哪怕是力量慢慢变小,只要是用尽了力气便是。但是砍在同一个点上,宁可实在是力不从心。 准,就需要控制。用尽全力而且必须控制精确,一刀两刀可以,十刀二十刀也没问题。但是,一百刀呢?一千刀呢? 宁可不知道自己砍了多少刀,他只知道手臂已经象断了一样的疼,似乎无数把小刀在皮肉里穿行。为了不让刀子脱手,他撕下衣襟将刀柄牢牢的绑在手心,不顾腰腿肩背传来的刺骨疼痛。一刀,再一刀。 刀刃穿过瀑布,烈日下甩出的水会被晒出彩虹。汗水湿透了衣衫,转眼就只留下淡淡的盐渍。 罗烈带来了午饭,宁可的右手绑住刀柄,于是就用左手抓了饭菜囫囵咽下,就着瀑布饮了两口水。罗烈还未来的及收拾碗筷,宁可又己操刀砍了起来。 月上中天,宁可己经连刀都举不起来,全身酸痛已经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令人绝望的麻。他从没想过“麻”也会如此不堪忍受。在大约一万两千多刀时,宁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宁可握刀的手臂青筋虬张,随着心脏的跳动突突乱蹦。出于对肌体的保护,一直蜇伏在命门的水龙吟开始动了起来。沿最先运行过的线路缓缓的移动,受到它的影响,眉心紫府的火星也在同一时间沿同一条路线滚动。 有趣的是,连速度好象也是一样。当水龙吟移到紫府时,火星同时落在了命门。水龙吟的清凉和火星的燥热在宁可体内循环往复,每走一遍,宁可疼痛酸麻的感觉就弱了一分。 不知道走了多少遍,水龙吟和火星停了下来,仍然停留在命门和紫府之间,宁可幽幽的醒了过来。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宁可翻身爬起来,继续挥刀。 山泉汇聚的瀑布哗哗流淌,刀锋前一刻划过留下的空隙,后一个瞬间便被水流补上。 这样真的有用吗?宁可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同样的方法对于不同的人来说可能会产生迥异的后果,毕竟他不是聂少白。 但是没用又如何?放弃吗?明明知道二牛的下落,却不用尽全力去争取,那和花聆风的逃避有何区别?正如他劝诫花聆风的那样。死,也要去! 一刀,再一刀。 经过昨天一天的拼命,宁可发现自己的刀似乎听话了一些。开始的时候为了控制刀锋落在同一处上,十分的注意倒有四分被分散开来。一万多次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好象肌肉骨骼产生了自己的记忆。只要挥刀,自然而然的便朝着那一个点落去。 宁可感到很欣慰。至少,比昨天要強一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昏厥得到了休息,现在的身体内完了全没有那种让人感觉生不如死的疼痛和酸麻。他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种情况维持了没有多久。午夜时分,所有的感觉又回来了,更糟的是由于连续的握持刀柄,手心开始出现了血泡,宁可没有停下,咬着牙坚持下去。 第三天罗烈来送饭,看到宁可时几乎认不出来了。眼神深邃带着痴迷,长长的胡茬子,因为发力撕裂的衣袖,更重要的是,握刀的手缠着布条,一片鲜血淋漓。 罗烈守过宁可的刀,打开布条,只见从虎口到掌心的整块皮肤破裂翻起,象极了一张张咧开的嘴。鲜血从皮下渗出,丝丝汇成血珠。 “够了。”罗烈沉声道:“休息吧,再练下去,你的手就废了!” 宁可默默的用左手抓住饭团,默默的看着罗烈为他敷药包扎,又默默的提起刀柄开始挥刀。 “为了找到二牛,我一定要去择灵,如果不能择灵,纵使不废又能如何?” “来吧!让我废吧!” “若是废不了我,那么,就被我征服吧!” 宁可心里默默的念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无端之辱(上) 见到宁可迹近疯狂的举动,罗烈闪出一丝倾佩的神情,站在原地看了他良久,留下了一瓶金创药默默的离去。 宁可所选的修炼地点虽是清静,却并非人迹罕至。罗烈离开不久,巨石后面传来一阵嬉笑打闹的声音。 “陈大哥,这里好美呀。”这声音又糯又甜,语调娇媚,让人听了实是说不出的受用。 “当然了,不美能带我的莲妹妹来么?”一个粗犷的嗓音响起,接着又轻佻的说道:“不过景色再美,又哪里及的上你的脸蛋呢?” “人家哪有这么美?” “小莲妹妹,你太美了。”粗犷的男声再次响起:“来,让我亲一个!” “啊呀,你好坏,我不跟你说啦。唔,唔”娇媚的声音戛然而止。 良久,粗犷的男声喘着粗气道:“这里山高林密,四下无人,你,你就从了我吧!”随即响起布料摩擦的声音。 “你好坏,我不理你了!”娇媚的声音拒绝着,然后有脚步踩踏藤蔓的声音,向着宁可这边走来。 宁可凝神练刀,全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直到巨石后闪出一条窈窕的身影。 “咦!”突然出现的小莲吓了一跳,脚下一崴,险些摔倒。 “小心点。”赶上来的陈大哥一把扶住,转头怒视宁可,问道:“你是何人?” 宁可见小莲从瀑布边闪出,担心误伤了她,因此将刀收入鞘中。见那陈大哥身穿黑色劲装,腰悬长剑,披着一头略显棕色的长发。皮肤白晰,剑眉薄唇,生的倒算标致。只是一双眼睛有如桃花泛水,左顾右盼,平添一股淫邪之意。 “我自练刀,与你何干?”宁可有些纳闷,但见他衣着与铁无痕一般无二,知道也是灵羽宗内弟子,倒不如何防他。 “练刀便练刀,怎的吓着我的小莲妹妹?”陈大哥见宁可不卑不亢的样子,心里渐渐火起,心想凭我爷爷长老的身体,灵羽宗上下准不敬重三分。于是加重了口气又再问道:“看你身着我宗弟子的服饰,我怎么从来不曾见过你?” 宁可急欲晋级,懒的理他,见二人离瀑布己远,不顾手心剧痛,仍然拨出长刀,向瀑布砍去。 “当”的一声,陈大哥亮出长剑架住宁可长刀。 “你做甚么?”宁可怒道。 “我三番两次问你,你却装聋卖哑!”陈大哥冷笑一声,手中长剑生出一股吸力,运剑成圈往怀里夺去。“今日说不得要教训教训你。” 宁可浑身疼痛本己难耐,手上皮破肉绽,兼之并无防范之心,长刀顿时脱手。陈大哥剑上劲力不小,被绞脱的刀飞去三四丈,“嚓”的一声插入泥中,刀柄不停的来回晃动。梁尹提着一只粗布口袋面无人色的站在那里,刀尖离他的脚趾只有一寸距离。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惩戒,记得以后在灵羽宗看到我的时候躲远一点。”陈大哥长剑归销,伸手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头发,神情倨傲的看着宁可说道。 “我会记得你。”宁可右手裹住的伤口被扯开,鲜血沿着手指一滴滴落在脚边,渐渐汇成一滩,宁可不顾伤痛,双眉紧锁,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陈剑飞,这是我师妹宋玉莲。你若不服气随时可以来找我。”陈剑飞一把揽过宋玉莲,一脸的嘲讽,轻声道:“师妹,我们走。” “你凭什么动手打人?”梁尹反应过来,拨出地上的长刀挡在陈剑飞的面前。 “嗯。敢在我的面前拨刀?”陈剑飞皱起眉头问道:“你是哪一个御禽使的人?” “我们才刚入宗门。”梁尹不知他是什么身份,说话没有什么底气:“马上就要择灵,说不定我们也会成为御禽使,你可别欺人太甚。” “原来你们就是新来的那一批人。哼,宗主老糊涂了,招了一帮大头兵。”陈剑飞轻蔑的说道:“在我灵羽宗里,未经择灵就敢和我这么说话的人,想来也只有你们两个了。你也接我一剑,免的被人说我厚此薄彼。” 长剑重又出鞘,明晃晃的向梁尹削来。梁尹明知他要出手,舞起长刀正待护住己身,却不料陈剑飞忽的加速,身形快的不可思议,梁尹只觉眼晴一花手上一轻,长刀己被削成两断。梁尹惊呼:“流云诀?” “不错!”陈剑飞削断长刀,就势翻身,一个侧踹正中梁尹胸口。梁尹跌出一丈开外,一口鲜血没忍住,喷了自己一身,竟是己受重伤。 宁可忍无可受,纵身跃上,手中没了兵刃,便以刀鞘做武器,朝陈剑飞当头砍下。宋玉莲见宁可杀气腾腾而来,吓得一声大叫,花容失色。 陈剑飞见宁可虽然来势汹汹,却脚步踉跄,不由的冷笑一声,也不见做势,突然就从原地消失不见。宁可一下砍了个空,方欲回身,一柄冷森森的长剑己然架上咽喉。 “就凭你,也想跟我斗?”陈剑飞阴测测的声音在宁可耳边响起:“我看你身无神念,脚下虚浮,分明连筑基都没成功,还妄想择灵?” 宁可浑身伤痛,委实连手臂都己抬不起来,当下听准声音来路,一个头锥顶了过去。 陈剑飞贴在宁可耳边说话,兼之胜劵在握,手中长剑己勒住宁可的脖子,做梦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反击。一下被撞正鼻梁,眼泪鼻涕同时涌出,心头大怒,长剑回拉,竟是痛下杀手,直接要将宁可置于死地。 “住手!” 这声音刚一入耳,陈剑飞只觉手腕上如同扣了一道紧箍,手中长剑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一张胖胖的圆脸出现在他面前。 “爷爷。” “师,师叔祖。”宋玉莲和陈剑飞同时喊道。 宋成荣矮矮胖胖,堪堪只到陈剑飞的下巴,他一只肉滚滚的胖手捏住陈剑飞的手腕,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我灵羽宗虽然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教门大宗,却也教弟子们堂堂正正为人。你仗着自己流云诀修行有成,任意欺凌刚入宗门的新人,你爷爷身为执法长老,没有教过你么?” 陈剑飞涨红了脸,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忽然传来一阵狂笑:“哈哈哈,宋长老,老夫如何教导孙儿,似乎不用你太过操心吧!” 这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忽而粗犷忽而尖细,听在耳朵里让人说不出来的难受。陈剑飞听了却露出惊喜的神声,大声叫道:“爷爷,爷爷,你快来救我!” 林中异响骤起,吱吱喳喳,无数鸟雀冲天而上,翅动之声如闷雷一般作响,聚集成幕布似的一大片乌黑,将这一方天空遮蔽的严严实实。 鸟群慢慢变形,幻化出一张人脸,空洞的双眼从天空俯视,漠然的看向众人。宁可依稀辨出便是那日在朝天宫中喝斥众人的老者。 “万灵归真?”宋成荣松开手,任陈剑飞握剑退开,双手虚抱胸前,说道:“陈长老,想不到你役鸟之术已然修到虚空显形的地步,真是可喜可贺呀?”嘴上虽是如此说,但脸色凝重,充满了戒备之意。 “好说,好说。”那鸟形成的脸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我这孙儿不知轻重,伤了新入宗门的弟子,我自会约束与他,就不劳宋长老费心了。哈哈哈哈!”狂笑声中,人脸慢慢散去,无数鸟雀向下疾掠一拥而上,化做一道黑色的洪流,将陈剑飞卷在中间,贴着地面如巨蟒般蜿蜒流动,转眼就已不见踪影。 宋成荣眼见所有的飞鸟都己消失不见方才松了口气,将双手从胸前放下,沉着脸喝道:“过来。” 宋玉莲低着头慢慢走到他的面前,宋成荣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道:“我早与你说过,剑飞这孩子心性跳跃,飞扬跋扈,绝非可以依托终身之人,你就是不听。”宋玉莲潸然欲泣,低声道:“孙儿以后,以后不敢了。” “哼”。宋成荣不再理她,转而望向宁可道:“你可还好?” “我没事。”宁可沉声应道:“多谢长老缓手!” “唉,我这孙女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老实。”宋成荣重重的叹了口气,又道:“那陈剑飞三番几次欲聘莲儿为妻,我都没有同意。见她二人一同外出,担心她受了魅惑,吃亏上当,是以分了一缕神识附于其身,若非如此,还不知道你等受欺。” “长老便任他胡做非为吗?”宁可不解。 “他爷爷陈廷豪与宗主有救命之恩,又身居执法长老之位。”宋成荣略显尴尬的说道:“我不想因为这些琐事与他闹翻,没想到将剑飞纵容成了这个样子。哦,你那同伴如何了?” 宁可一步一步挪到梁尹身边,俯下身子察看了一番。梁尹吐血晕倒,人事不知,所幸呼吸倒还顺畅。 “他晕过去了,不知伤势如何,还望老老相助。!”宁可于伤势病理并不精通,只能看向宋成荣,指望他能出手救治。 “都是宗门弟子,怎能见死不救?”宋成荣为梁尹检视了一遍,正色道:“断了肋骨,须得回去再治。你若没事,我带他先行一步!” 宁可点了点头,说道:“长老放心,我只是虚脱乏力,并无大碍,还请长老速速救我兄弟,不胜感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无端之辱(中) 宋成荣见宁可虽然衣衫破烂,手上鲜血淋漓,好在精神尚佳。于是也不再啰嗦,嘬唇一啸,一头苍鹤从天而降,这鹤细颈长腿,丹顶长喙,体量与铁无痕的黑鹰相较,似乎还大了一圈,更难得的是一身羽毛也是通身墨黑,连一丝杂色也无。 宋成荣将梁尹抱在怀里,一跃而上鹤背,宋玉莲也是一声娇叱,发力凌空登于苍鹤之上。不须宋成荣再多说,苍鹤引颈长唳,蹬腿处已起在空中,双翅一振,宁可只觉一阵劲风扑面而来,那鹤已然升至高空。再振几振,便已去的远了! 宁可见鹤已远去,双腿一软坐在地上,他太累了。连续多日不眠不休,除了曾经昏厥过去一次和短暂的进食时间,他并没有过真正的休息过,不间断的挥舞长刀,让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数次面临崩溃。方才一怒之下挥鞘攻击陈剑飞,实已耗尽了他的最后一分气力。 身体似乎已被掏空,但宁可从未象现在这样渴望变得强大。 陈剑飞对自己的羞辱,尚在宁可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毕竟他到灵羽宗,最主要的目的还在于找到二牛,宁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为自己是灵羽宗的一员。他在此地修炼,便象是借了人家的地方一样。人家有意见,虽然态度恶劣,最多换个地方也是一样。 但是陈剑飞错在不该将梁尹手中的长刀削断,更不应该在长刀削断之后将梁尹一脚踢成重伤。 刀,是罗烈的。他能将刀借给宁可,在宁可看来是一份情义。刀被削断,便是欠了罗烈的情。 老爹从小就告诉宁可“世间最重是人情”。 欠了,就要还! 梁尹,本来宁可与他并无深交,甚至和花聆风还与之动过手。但自梁尹拨刀质问陈剑飞之时起,宁可已然将他视为可交之人。梁尹重伤,宁可认为起因是缘于自己。 李道人不止一次的在宁可面前唠叨过“不染前因,不报后果。” 染了,就要报! 拿什么还,拿什么报? 宁可饥肠辘辘,脑子转的飞快,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陈剑飞在刚刚结束的战斗中展现出来的速度极快,即使宁可状态完好之时也根本摸不到他的踪影。宁可目前所认识的修行者中曾经展现过境界的,大概只有花疏雨能够和他一较高下。而自己连筑基都尚未成功,如何与他相斗? 花疏雨那天最后施出的水龙吟威力强大,但是在宁可身上出现无数光点以后,非但静止无功,还莫名其妙的被吸入体内。 宁可一直在纳闷,这些光点是从何而来,怎么会在自己体内,又怎么会在水龙袭身时出现,它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克制水龙?这一系列的问题,和老爹的下落一样在困扰着他。 和宁可一样,陈剑飞也陷入了深深困扰之中。 宗主对外号称是在破境,但宗内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在养伤。 十五年前,灵羽宗内实际上有八大长老,宗主骆颍川带着他们一起远赴魔域,为的是一只青鸾。 相传羽族之主乃是凤凰。鳞族之主则是青龙。 自五百年前,妖族大圣和道门教宗同时魂散天地之后,妖族无主。羽族凤凰和鳞族青龙为争妖主之位,各率族妖斗了个两败俱伤。是以五百年来妖族势微,退出了原来妖c魔c人三族征战的局面,大部分残余的妖族躲在南荒大地苟延残喘。 青鸾的出现,对于灵羽宗来说是一个完美的契机,若能将这等神级的灵禽收归宗门,那么立时便可令灵羽宗成为大陆的一等修行圣地。 理想很美好,但是事实很残酷。九位灵羽宗的顶尖高人,只回来了六位。便是当今宗主和五大长老。 据爷爷说,在驯服青鸾的时候遇到了魔族的第二号人物——魔相王蒙。因为他的偷袭,殒落了两位长老,失踪一位,令宗主骆颖川带伤至今。若非爷爷相救,宗主当年必死无疑。 以爷爷对宗主的救命之恩,现在却屈居宋成荣这个矮冬瓜之下,仅仅当了一个执法长老,陈剑飞不服。 偏偏那个老冬瓜生了个漂亮孙女,陈剑飞想起宋玉莲的娇美容颜,忍不住一阵心神荡漾。若是能将她娶回家倒也罢了,合两大长老之势,灵羽宗内还不是他说了算。 只是宋成荣太过不识好歹,几次拒婚。今日好不容易将小莲师妹诱入密林,却碰到两个愣头青。 陈剑飞越想越生气,若不是那两个狗东西,没准已经将宋玉莲生米做成了熟饭。到那时,任那矮冬瓜再倔,只怕也只能任他予取予求,哪里会象现在这样灰溜溜的被爷爷禁足在家,不许外出? “哼,不让你尝尝我的厉害,怎能消我的心头之火?”陈剑飞呼哨一声。窗外扑进来一只怪鹰,灰羽灰爪,却长了一只猫一样的脑袋,一只黑喙比寻常鹰隼略短,脑后两簇羽毛支起,活像是猫的两只耳朵。 “替我去找金沙来!”猫头怪鹰似能听得懂他的话,原路从窗口又飞了出去! 百草堂是灵羽宗内弟子疗伤之处。 梁尹静静的躺在床上,衣襟敞开,露出凸挺的肚子,胸口明显有一块瘀青。四周空旷离墙甚远,宋成荣一双胖手在他胸腹间来回摩挲,不知不觉,十指间透出莹润的白色光茫。 肉眼可见的,梁尹胸前肌肤随着宋成荣的双手高低起伏。宋成荣摸的格外仔细,待到确定断了的骨骼回归正位之后,白光大亮,仿佛离开宋成荣的双手钻到梁尹体内似的随即消失。 宋成荣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笑道:“成了,只要静养,定与从前一般无异。只是此次择灵怕是去不成了。” “啪。” “爷爷。”陈剑飞捂着脸,做梦也没想到陈廷豪会打他。 “你可知我为何打你?”陈廷豪脸色铁板,双手负背,在自己的居所来回走动。 “孙儿不知。”陈剑飞自幼丧父,从小爷爷对他珍逾性命,便是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他,今日的一个耳光彻底把他打懵了。 “你这蠢材,一门心思便只想着宋家的那个小姑娘。”陈廷蒙颇有些怒其不争,斥道:“若是你有了权势,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还不是任你挑捡。” “难道凭你堂堂的执法长老,还不够有权势么?”陈剑飞奇道。 陈廷豪強忍出手的冲动,反问道:“莫非你觉得执法长老已经够了么?” 执法长老还不够?陈剑飞朦朦胧胧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 屋里光线柔和,陈廷豪默不做声,一张瘦脸显得说不出来的阴鹜。 宁可发现梁尹落下了个布包,打开一看,是烙的整整齐齐的一叠面饼。“他是送饼来的。”宁可眼角有些湿润。 就着山泉啃了两个饼以后,体力渐渐回复过来。宁可不知梁尹现在如何,不过有宋成荣在,料想应无大碍。罗烈他们都在修炼流云诀,宁可不想让他们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免影响他们的进境。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这句话也是老爹教的。 目前的情况很明显,首先必须择灵去。至于陈剑飞,择灵之后再和他算帐!宁可打定了主意,回到瀑布前。刀断了,还有手。宁可双手拉开架势,冲着瀑布狠狠的砍去。 但是有人似乎不想让他如愿。 金沙就在陈剑飞眼前。金沙不是沙,是一个眉目间透着机灵的男子,他和陈剑飞差不多高,却欠着身子和陈剑飞说话。 “陈少,那人断了几条肋骨,己被宋长老以疗伤术治好。” “嗯。”陈剑飞不置可否,问道:“那另一个呢?” “宁可?他还在那里,没挪窝。”金沙很肯定。 “还在那儿?在干嘛?” “在劈瀑布。” “他的刀不是被我削断了吗?” “以掌为刀!” “为了择灵如此拼命?”陈剑飞闪过一个念头,嘴角带过一丝狰狞,冷笑道:“我却偏偏不能让你如愿!” 金沙见他这付神情不由一惊,每次他露出这样的神态时,总是有人要倒霉,倒大霉。 “我灵羽宗虽然号称役鸟天下第一。”陈剑飞似在喃喃自语:“但是总有那么一两只天生強悍的鸟儿是我们驯服不来的。” “你的意思是,后山?”金沙心道果然所料不虚。这次宁可不知怎么惹的陈剑飞,听这意思只怕不止倒霉这么简单,没准宁可这次要把命都搭进去。 “不错,那小子初入山门,定然不知后山之事,若能将他悄悄引去”陈剑飞言犹未尽,随即又醒悟过来:“如今我被禁足在家,此事只能由你谋划,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宁可痴心修炼,只怕不会轻易上当。” “那便另想办法,总之我要他消失的神不知鬼不觉。”陈剑飞一脸狰狞,咬牙切齿的说道。 金沙沉思片刻,展颜轻笑道:“办法我倒是有一个,只是须要借你两样东西一用!” “但说无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实施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 李道人曾说水变化随形,泽被万物而不与之争,暗合天理大道,乃至柔之物。 宁可却不这么认为。 以双掌为刃,固然比挥舞长刀更加轻松自如,但是当无数次全力劈砍之后,宁可感觉瀑布的水仿佛象是铁砧,他的手拍击上去,便象是砸在砧板上一样的疼痛难忍。至此他完全明白了李道人曾经论述的阴阳相合的道理。 为了打听到一些老爹和李道人的消息,他必须找到二牛。 他的右手本己负伤,支撑着他能坚持到现在的,不过是执于心中的一念——择灵。 但是现在,盛夏的烈日,极度透支的体力,不休不眠的修练,以及莫名其妙受到的羞辱,都让宁可感觉到——累了。 他还没有彻底从原先无悠无虑的小镇生活中摆脱出来,面对出现的一切,还来不及适从。 身边的密林遮蔽了阳光,午后的鸣蝉声音嘹亮,瀑布从巨石上泄下,激起氤氲的细雾。有轻风,从林中来。 宁可汗流夹背,汗水和雾气将他浸润的如同在涧水里泡过一样。湿透的衣服紧贴皮肤,是以对空中气流的波动,感觉更为敏锐。 轻风徐徐而来,宁可鼻中嗅到了一股幽幽的香味,似有若无,但却令人心神一荡。 自陈剑飞寻衅滋事以后,宁可警惕了许多,周围并没有花,这香味从何而来?疑团在他的心里浮现。 他扭转身体,寻找香味的来源。密林枝繁叶茂,阳光费力的穿过枝叶间的空隙,在地面上落下斑驳的光影。在一个最阴暗的角落里,金沙托住一只金黄色的圆珠看着宁可。 圆珠鸡蛋大小,自带异香,风从他身后吹来,染上了魅惑的气息,向宁可吹去。宁可尚未发现金沙,身体却象是一个倒空了的口袋,软软的倒了下来。 “嘟——呼。”一个极不寻常的鸣声响起,林间树叶分开,挤出了一只黑色的怪鸟,停在了枝头。全身覆盖了灰色的羽毛,双爪和鹰无异,却长了一只猫的脑袋,至少和猫极其相似。 猫头怪鸟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仿佛确定了宁可不再动弹,双翅展开,凌空向宁可扑来。 双爪如铁钩,抓住了宁可的衣襟。这一扑的力量极大,宁可百余斤的体重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它。并无任何滞涩,它带着宁可腾空而起,擦着瀑布飞了过去。怪鸟双扇连振,带着宁可越飞越高,渐渐的消失在天空中。 “醉鬼迷神安息香,不愧是六品以上的妖狐才有的内丹。陈少,你为了对付他,可真是下足了本钱啊。”金沙收了安息香,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喃喃自语道:“陈剑飞,凭你的资质,若非有个当长老的爷爷,又怎能将我视为奴仆,呼来喝去?今日我帮了你,好歹也要再添些彩头才是。” 灵羽宗门人弟子无数,足迹遍及大陆。无数年来通过择灵,网罗了天下无数的灵禽。 灵禽一旦被驯服,便与御禽使相依为命,宗门内会按所属品类编入八队之间。灵禽若是鹰属,那么主人便被称作御鹰使。若是雕属,则被称为御雕使。 只有极少数的灵禽并未驯服就被带回了灵羽宗,理由只有一个——太过强大。強大到宗门内的弟子无法凭一己之力将之驯服。 这部分的灵禽绝大多数是通过非正常的手段才能捕获。带回宗门后,由专人经过长期的调理c磨合之后,熬去野性,也能认可自己的御禽使,与之一同并肩战斗。 唯一的例外在后山。 灵羽宗所有的灵禽都筑巢栖息在乌梁山上,平日里或是捕食,或是松散筋骨,满山都是低空回翔的影子。但是无论鸽雀,乃至鹰雕,有意无意之间都会避开后山这一块。 主峰山阴,有一片狭长的空地,一面靠山,三面临崖。靠山有半株老槐树,径粗丈许却拦腰凭空折断,只余四五丈高的一截树干,孤伶伶的立在那里。断口处乌黑发焦,竟似是遭了雷击火烧一般。树身缠满青藤,皆有手臂粗细,如巨蟒一样,将树身裹的严严实实,盘根错节,直把根茎深深的扎入树干里。 一只巨鸟盘踞在树顶,体型硕大。丈许方圆的树顶尚不能完全容纳它的身躯,光是两只钢爪就占了一半以上的地方,敛尽了双翅,首尾还探出树干三尺有余。 这是一头雕,两只眼睛是深邃的红,象最纯净透彻的宝石,在满头的银羽中分外显眼。和头部一样,尾羽也是耀眼的白,象放大了无数倍的折扇,随着它的呼吸缓慢摇摆。黑色的羽毛覆盖全身,闪烁出金属的光泽,金黄色的爪探出黑羽,趾尖全部都深深陷入了树干之中。 它是个囚徒,树上的青藤绑住了它的双爪,那是脚上的镣铐。偶尔,它会用巨大而弯曲如钩的喙去啄青藤,但每次当它这样做的时候,藤上便会隐隐有光波流转,在它的爪上缠的更紧。 锁灵藤,羽族的噩梦。 这本是一种噬血的妖藤。一向生长在瘴气弥漫的南方沼泽地域。专门寄居在高大的林木之上,貌似人畜无害,但是只要有血肉之躯靠近,它便会用自生灵活的藤蔓紧紧的缠住对方,直到对方死去,藤蔓上的细小触须便会刺穿猎物的皮毛,吸光血肉,只剩尸骸。 由于这种特点,器宗有位前辈专门将其炼制成法器。注以乙木真灵,去其噬血本性,单留盘缠固锁之能,植于器宗之内,专司防守护卫之职。 十五年前宗主骆颖川携八大长老远赴魔域,求取青鸾不成,反遭魔相突袭,损兵折将之余,却在返回宗门的途中,收了这头巨雕。 宗门内至今无人能与它心神互通,完成择灵。反而因为巨雕性格刚烈,不服驯化,伤了数位试图接近它的御禽使。只能将它养在后山,并设下禁置,将这片空地列为禁地。 万般无奈之下,骆颖川抱伤病之躯亲赴器宗,求取了这条锁灵藤,将这头巨雕困在后山,留待以后有能降服它的御禽使出现。 猫头怪鹰出现在了崖边。 它似乎对那头巨雕颇有忌惮,低空回旋了数次,然而最终还是轻轻的落在了崖边。崖边山风凛冽,宁可依然不醒人事。 巨雕见怪鹰落在崖上,极为不满。 它是雕,向往的是蓝天白云,享受的是无拘无束,它生来便天空中的強者,它的命运就是在空中生活,空中死去。 它已然被囚十五年,身处这一方狭小的空间,它无数次的挣扎反抗过。可是面对强大的修者炼制的法器,它无能为力。但当这狭小的空间也遇到入侵的时候,它怒了。 巨雕浑身翎羽戟张,引颈长唳,双翅扑扇,意欲飞扑进击。扇起的劲风猎猎,却在崖边不远处碰上了什么东西,嗄然而止。 如平地起了一朵乌云,宣纸上泼了一团浓墨。铁翅方展,它便己腾在空中,向猫头怪鹰直扑过来。 猫头怪鹰对它早有防备,听到它怒声长唳之时便已放开了宁可,扭头冲下了山山崖,没入云海,消失无踪。 巨雕不见了怪鹰,转而将目标锁定在了宁可的身上。宁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和巨雕相比,他的身体小的可怜,似乎只要巨雕一张嘴,就能把他吞下肚去。 但是并没有。 巨雕的喙离开宁可不过一步之遥,便已碰上了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前进一丝。 巨雕眼见啄食无功,转而提起巨大的铁爪用力抓向宁可,但是锁灵藤已然绷紧。这一抓之力何等巨大,便是那半株槐树仿佛也动了一动,树根上腾起一层灰烟,树身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声音。但是锁灵藤牢牢的系住了它的爪子,一步也无法前进。 巨雕扑倒在地,眼望着宁可,发出了一声悲鸣,这声音包含了多少愤怒,多少无奈。 悲声起时,金沙突兀的出现在崖边,就象一直都在,从未离开一样。一手捏诀破开那层屏障,一手轻托那粒安息香,将之直直的送到巨雕的嘴边。 巨雕未及反应,安息香已然起了作用。它的双眼似被蒙上了一层薄纱,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它知道有些不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双翅交于体前,整个身体往后急退。 金沙身形变幻,如附骨之蛆,绕开铁扇一样的双翅,始终将安息香置于巨雕的嘴边。 不过片刻之间,那巨雕便已揺摇欲坠,象是饮了过量的烈酒,终于支撑不住,颓然倒下。 “果然无往而不利。”金沙将安息香置于怀中,又将宁可从崖边拖到巨雕身边,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笑道:“现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此时金乌西坠,倦鸟归林,从山峰上向下看去,极目天际,云卷云舒似乎都在脚下,以景致而论,实可算得上是人间仙境。 一条小路从密林间依山势呈之字形蜿蜒而至,宋玉莲沿路轻快的走来。 “陈大哥不知何事,怎的约我到后山相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如意算盘 宋成荣虽然严禁她再和陈剑飞往来,但她年少方慕少艾,又初尝肌肤之亲的美妙滋味,得知情郎相约,便冲昏了头脑,悄悄的躲过爷爷,孤身上了后山。 当年想以巨雕做为择灵目标的弟子众多,但是巨雕实在太过強悍。多年来不但没人能够成功择灵,反而有相当数量的门人伤在巨雕的尖喙利爪下。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一再发生,也为了防止巨雕挣脱锁灵藤,灵羽宗合五大长老之力在后山创造了一个结界。除了各大长老之外,便只有出类拔萃的御禽使才能进出。是以后山人迹罕至,一路走来,清静无人。 御禽使和灵禽心意相通,灵禽对后山避而远之,御禽使自然轻易不来禁地。兼之宋玉莲有心私会情郎,下意识的避开人群,偷偷的来到这里。 她来到空地上,触到了那层无形的屏障,身为大长老的孙女,宋玉莲当然知道如何进入结界。 轻轻捏了个法诀,她走了进去,四下环顾。与她心里设想的不同,陈剑飞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宋玉莲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条,上面清清楚楚是陈剑飞的字迹,写着:“酉时一刻,后山相见!” “陈大哥,你在哪里?”宋玉莲轻声唤叫。 没人答应。 一阵轻风吹过,带起木叶的轻响。宋玉莲感到有些不安,正要抽身回去时,鼻端嗅到了一缕异香。 女孩儿对于香味天生没有任何扺抗力,而且这香味是如此独特,幽幽淡淡,却又沁人心脾,她又用力的吸了一口,然后,昏倒在了地上。 “为什么你会喜欢陈剑飞这个蠢货?”金沙如幽灵一样闪现出来,看着宋玉莲天真无邪的脸庞,吹弹可破的冰肌雪肤,眼晴渐渐变的通红,湿润。良久,他闭上眼,有泪沿脸颊流下。他嚅嚅的自语道:“莲儿,你可知道,我己默默的喜欢了你多久?” “但你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我,你就只和陈剑飞这个废物在一起。” “论修行的天赋,资质和刻苦,我比他強上一千倍。” “若不是他有一个执法长老的爷爷,我一只手便能捏死了他。” “莲儿,他哪里能比得上我?啊?你说话呀!” 金沙的脸上最先的爱慕之色渐已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嫉妒,愤怒,是歇斯底里的疯狂。 “陈剑飞,我绝不会让你先得到小莲!”金沙颤抖着伸出双手,向宋玉莲丰挺饱满的胸前袭去。 宁可被金沙随意的扔到巨雕的爪边,一动也不动。他仿佛又进入了梦境,回到了那个生机盎然的蓝色星球。 与前两次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产生了一些变化。他仿佛置身于极高的地方,从空中俯瞰整个大地。 原本虚无的空中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一丝丝,一缕缕,极其透明象云团一样随意变化着形状。 湛蓝的海洋,碧绿的森林,洁白的雪,金黄的沙依然是原来的颜色,只是变得有些透明。 宁可感到所有能够看到的东西,都是由空中那些丝丝缕缕象云一样的东西组合而成。 他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那些到底是什么,但是他摸不到,那些东西比河浜里的游鱼还要滑,眼看落在手心,他刚要捏住的时候,却偏偏从指缝中溜走。 巨雕旁的宁可屈了屈手指。 宁可抓不住那些东西,有些沮丧,他突然想到了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那个小镇,他想去看看,于是他来到了小镇。 镇上屋宿俨然,但是没有人。 他沿着青石板的路面行走,看着路旁的店铺,感觉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回到了幼时。 他在铁铺中寻找老爹,但是没人。他步履蹒跚的走到街上,提着酒壶为老爹去沽酒。 酒馆中依然没有人,宁可转身去了邻近的破道观。道观蛛网丛生,三清泥像剥落残缺。他隐隐记起在此读过道经无数。 观主李道人手捧经书,摇头晃脑的高声颂读“道冲而用之,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他高兴极了,伸手去拍,却是一个幻影。 人呢?人都到哪儿去了? 巨雕旁的宁可泪流满面。 梦境中,宁可仿佛化身无数。他想起了曾和老爹一起燃炉铸铁。于是,他到了铁铺,炉中燃起熊熊大火,却不见了老爹的身影。 在他眉心紫府中的一点火星,动了起来。 宁可又想起曾和老爹一起在水中采集莼菜。于是他到了河浜,依稀有莼菜,但却不见了一起捞捡的老爹。 在他腰间命门里潜藏的水龙吟,游了起来。 宁可再想起幼时会飞的竹蝶,于是天空中飞满了竹蝶。 如同当年一样,宁可伸手去抓。这一次,竹蝶落在了他的手心,化成丝丝缕缕,钻进了他的皮肤。 正如李道人所说,宁可自出生起便开始了修行。十余年煅铁的同时,也将宁可的身体炼的异乎寻常的強健。他体内神秘的光点,更是最大限度的保留了他的先天体质。之所以迄今为止宁可没有突破筑基之境,也如李道人所说,他尚未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以武破境,是聂少白的方式,并不代表宁可也能适用。但不可否认,在一定程度上,这种修炼的方式起到了促进,加速宁可破境的作用。 第一个竹蝶消失在他的掌心,宁可愣了一下,感觉有些东西进入了自己的体内。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结界内,同样的事情也在发生着。被结界罩住的这部分极稀薄的灵元,如第一个竹蝶一样向宁可体内涌去。转眼即逝! 然后,构成结界的灵元,就象第二个c第三个竹蝶一样,被鲸吞入宁可体内。 世上很多事情就象是静止的车轮。想要推动时必须要出很大的力,一旦动了起来,想要停止,往往却要花费更大的力量才能停下。 经脉经过水龙吟的开发和滋养,比起最初的时候已经茁壮了许多,灵元入体化为一股暖流在其间穿行。 水龙吟和火星碰到这股暖流,就象是李道人喝多了老酒一样的兴奋,陡然加快了运行的速度。 它们各自穿行,永不相遇。火星在紫府,水龙吟必在命门,火星运行到了命门,水龙吟便到了紫府。 经脉中极速的运行,渐渐的形成了一个旋涡,越来越多的灵元化为暖流,充斥在宁可的经脉之中。从最初的涓涓细流,到后来的潺潺流淌,及至最后变成汹涌澎湃的急流。 宁可感到自己像一只吹涨的皮球,体内的暖流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水龙吟最初运行的那条经脉早已容纳不下,被涨的生疼。于是像水一样,那道暖流在宁可体内四处奔流,寻找出口。 “哗”的一下,一条从未走过的经脉被冲开,暖流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奔马般跑了进去。 从未走过,便意味着细小,孱弱。突如其来的暖流奔腾而入,带给宁可的是无比的痛苦。 巨雕旁,宁可开始抖动起来,这痛苦是如此强烈,以至于他的手脚不听使唤的产生了痉挛。他一把抓住了绑在巨雕爪上的锁灵藤,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再也不肯松手。 锁灵藤上光晕流转,布满了器宗的乙木真灵。这本是专司防御禁锢的法器,一遇外物自然而然地便会发起防卫,锁灵藤动了起来,象真正的巨蟒一样虬结盘绕,把宁可整个身体圈在中间。下一刻,乙木真灵便象是竹蝶一样,源源不断的被吸入宁可体内。 乙木真灵的加入,就是火上浇的油。暖流变得狂暴起来,瞬间将那条新冲开的经脉填满。“哗”又一条更新的经脉被冲开。 冲开的经脉越多,暖流的速度越快,旋涡的力量也就越大。组成结界的灵元急速的被宁可吸入,转瞬之间,结界已快支撑不住。 金沙喘着粗气,喉节不停上下吞咽,他的手摸上了宋玉莲的衣襟,刚刚解开两粒扣子,就察觉结界状态有异。 “糟了。”金沙飞速的反应过来,想道:“好不容易把小莲骗来,就是因为结界能够屏蔽宋老儿的神念,如今结界不稳,只要被宋老儿察觉小莲的位置,只怕转眼就到,到时我连跑都来不及。” 他凝神环顾四周,发现了宁可的异状,结界上的灵元肉眼可见的朝宁可汇集而去。 “怎么会这样?”金沙眼看百年一遇的良机摆在自己的面前,却因为宁可的原因,造成了结界的崩塌,他绝不甘心。 金沙一晃身,从原地瞬间移到宁可身边,狞笑着从怀中摸出一柄断刀——正是被陈剑飞削断的那柄。他提起断刀砍向宁可的咽喉。 组成结界的灵元正被宁可吸入体内,此时的他浑身都被灵元包围,金沙的刀哪里砍的下去。刀刃离开宁可咽喉三寸之时,金沙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刀刃。 “啊!”金沙怒不可遏,整件事情所有的计划他都执行的一丝不苟。 为了迷倒巨雕和宁可,他向陈剑飞要来了安息香,并借猫头怪鹰将宁可掳至后山。又以陈剑飞的亲笔信将宋玉莲骗来。 占有宋玉莲,嫁祸于宁可。这便是他打的如意算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筑基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金沙做梦也没想到,宁可在这个时候居然开始破境。不但开始破境,而且就连宗门禁地的结界似乎都快被宁可鲸吞一空。 他的计划完全被这一突发事件给打乱了。 他能得到陈剑飞如此的信任,并非全无原因。金沙为人机智灵敏,杀伐果断。他一看刀砍宁可不能奏效,脑子里稍一转动,眨眼的功夫想出来四五条计谋,每一条都足以让他安全撤离。他一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之色。 金沙来到宋玉莲身边,将陈剑飞的亲笔书信揣入自己怀里,抱起她掠至宁可身旁。看着宋玉莲无比娇美的面容,金沙浑身颤抖,不由自主的亲吻下去。良久,金沙的眼角滑出两行热泪,弯腰将宋玉莲放下,拧身飞掠而去。宋玉莲依偎在宁可怀中神色安详,仿佛睡着了一般,胸前心脏部位插了一把短刀,伤口处鲜血洇出,慢慢染成一片。 宁可吸收了大量的灵元,体内的经脉不堪如此重负,浑身血液沸腾,肌肉筋膜不停抽搐,周身的皮肤耐不住体内高压,已经开始渗出血来。 幸好于此同时他也将锁灵藤上的乙木真灵尽皆纳入身体之中。器宗的乙木真灵顾名思义,五行属木,本身自带一股浩浩生机。被宁可摄入之后,汇聚结界上的灵元,化作经脉中的汹涌洪流。一路冲击宁可周身经脉的同时,乙木真灵也在一路修复。因此尽管当宁可浑身上下如同有千万把小刀一起穿刺,痛到连灵魂都在颤抖的时候,经脉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只是这种情况不能再维持多久。 举世皆知,身外世界为宇宙。修行的手段便是通过秘法吸收宇宙间的天地灵元入体为己用,以增进修行者的修为。各宗各派的秘法不一而足,或静坐或冥想,又或以刀剑证道,又或由顿悟成佛。 无论以何种方式修行,讲究的都是循序渐进,每次吸收的天地灵元都有一定之规。 须知人体容量有限而宇宙无限。修行之时人与宇宙相通,以有限之身,纳无穷宇宙,实是危机四伏。若是经脉畅通,修行功深,尽力而为也未尝不可。反之便如提壶沽酒,瓮中酒满而壶小,酒壶须臾则满。此时若将瓮中之酒尽数強纳于壶中,不问可知,壶必爆裂无疑。 宁可现在面临的就是类似的问题。 他现在意识归于梦境,身体却在尽情吸纳天地灵元。 全身经脉初次运行,本来浅尝辄止,对心身神魂都有莫大的好处。关键是目前虽非纳一方天地入体,仅仅是结界所蕴含的灵元和锁灵藤上附着的乙木真灵,便非当下的宁可所能承受。倘若一味的吸收下去,结果便和酒壶无异。 梦境中,宁可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他意识到痛苦的来源在于小镇里所有他想到的东西都呼啸着被他吸入。于是他想到了离开——因为他想,所以他离开了小镇,宁可感到他漂浮在空中,但仍未能脱离体内爆涨的事实。他想知道自己的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是他看见了自己。 他从空中俯瞰,见到自己躺在巨雕的旁边。看到宋玉莲以无比旖旎的姿态伏在自己的身上。 但他无暇多顾,即将爆体的感觉让他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穿过巨雕,绕过宋玉莲,他的意识凝成一点,冲进了自己的眉心紫府。 意识神游而复归己身,则为神识! 宁可体内本来有一道水龙吟的秘符和一点烛光化成的火星,现在加上锁灵藤上的乙木真灵和构成结界的数量庞大的灵元,化为涛涛洪流,在经脉中横冲直撞。 宁可的神识方一入紫府,便被这股洪流卷走,向下一路奔腾。体内经脉就如四通八达的管道,使宁可觉得象进了迷宫一样,洪流泛滥,便象是梅雨季节的河流。 神识随波逐流,从手足三阳经到手足三阴经,任c督c带c冲,十二正经和八大奇经走了个遍,一路风光奇幻。 紫府如宫皮如纸,丹田似谷膜如云。浑身骨骼便象是参天古树,遍体筋肉就如同血色战旗,五脏六腑更是如山如岳。 宁可不及细看,神识己随洪流在体内运行了一周。此时的经脉中,纵有乙木真灵不断的修复,有些地方也已经开始皴裂。山谷一样深幽的丹田之地也挤满了灵元,元气氤氲,飘荡聚合,已被压缩到了极限。“啵”的一声轻响,结界中所含的灵元已被宁可吸收殆尽,消失无踪。 无数光点,从紫府深处亮起,便如满天繁星,随即合而为一。皓皓如烈日却不刺目,茫茫如夜月却更明亮,便似是一颗明珠,高悬在宁可的紫府之中,不停散发出莹润通透的光茫。这光自宁可体内透过皮肤直射出去,笼罩了方圆十丈的空间,璀璨夺目,仿佛明月坠入人间。 灵元不再入体。宁可的皮肤也不再渗出血液,经脉中狂暴的洪流失去了源源不断的补充,开始变得温驯起来,只是已然入体的灵元仍然存在,体内鼓涨,痛苦依旧。 宁可已然感受不到这些,光起时,他的神识仿佛受到召唤,义无反顾的投入到光明当中。 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但是绝对温和。神识如同回到母体,无比惬意,无比满足。对于体内神秘的光点,宁可一直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现在既然神识深入其间,他自然要极力感知这光明的本质。 宁可惊异的发现这光是由无数散发出光茫的字迹组合而成,字形古拙上下飘乎,并不连贯成文。奇怪的是,宁可确定以前从未见过这种文字,但当神识处于这些闪光的字迹中时,他似乎隐约明白其中极少一部分的内容。 “道冲而用之。”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若存!” “和光同尘。”当他感知到这四个字的时候,紫府轰然大震,所有的光骤然回缩,无数的字迹蓦然化做光点,溶入他的神识之中。 这是一种功法,也是一种身法。神识既生,便能施展道法,这些发光的字迹在他眼前显现,为的就是展示这个名为“和光同尘”的神通道法。他既己感知,便能修炼,字迹理所当然的功成身退。 和光同尘,其实是在表达一种境界。 “和”就是一起。 “同”就是一样。 这门功法练至最后所要达到的境界,就是和“光”一起存在,如“尘”一样不朽。 光是最快的速度。 要达到大自由的境界,必须扛过九道天劫,而“劫”一般指的是天雷。雷的本体实则是闪电,之所以以雷为劫,就是因为它快。当它起于天际的同时便已临身,是以渡劫只能硬扛,没有任何修者能单凭速度逃过天劫。和光一起存在,便是速之极限! 尘是最微小的存在。 但同时,它也是最重要的。组成世界的任何东西,其根本都是由“尘”所组成的。所以若说世界即尘,也未尝不可。世界存在,则尘存在。与尘一样不朽,便是时之尽头! 而修炼这门功法的要旨,便在于一个“冲”字。 勇猛精进,百折不屈,道之所向,虽千万人吾往矣! 光明溶入神识,神识无比清明。宁可重又感到的痛苦,醒来之前,他认真的审视自身的经脉,发现除了海量的灵元之外,还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水龙吟的存在,宁可早己自知,只是他从未以神识自体内见过。一滴蓝色的水珠,晶莹剔透,安静的停留在命门之中——灵元不再入体之后,洪流变缓,水龙吟自然回归本位。 心脏的位置,多了一点火星。宁可隐隐觉得和翟墨府上的那一夜有些关系。 紫府之中,除了神识之外,却又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截青藤,静静的悬空而立。 宁可本来怎么也想不透这是从何而来,但是当他睁开双眼,看到自己拼命握住的锁灵藤时,答案不问自知——它和紫府中的青藤如出一辙。 “就是这样么?”宁可躺在地上没有动弹,静静地体会身体的变化。神识已生,意味着筑基已经成功。经脉脏腑都已见过,应该已经进入内景之境。另外体内多出的海量灵元,把经脉丹田撑得满满当当,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庞大力量。 “应该可以练流云诀了吧。”择灵的念头始终在他脑海里盘旋,甚至来不及考虑身在何处。正在这时,宁可感到了一丝异样。 结界已破,山风吹入,宋玉莲的长发飘到宁可的嘴边。宁可试着坐起来,却发现宋玉莲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俯卧在自己身上,他回想起神识入体时也见过这一幕。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终于开始想起这个问题。宋玉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知道她是和陈剑飞在一起的,但是她又怎会和自己以这种姿势抱在一起?没等宁可想明白过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她已然死去多时。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蒙冤 “我怎么会在这里?”宁可终于开始想起这个问题。他记得昏迷之前曾经闻到过一缕幽香,现在宋玉莲的头发上隐约也有这香味残留。 宋玉莲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他知道她是和陈剑飞在一起的,但是她又怎会和自己以这种姿势抱在一起?没等宁可想明白过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她已然死去。 傍晚,后山,空地,伏地的巨雕和醒来的宁可,怀中消逝的美好生命,就象是一幅画,美丽而诡异。 结界的消失,引起了众长老的注意,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宋成荣。 他以一缕神念寄于宋玉莲之身,只要她灵元稍有异常波动,便能随时抽身赶到。但宋玉莲偷偷私会情郎,又怎敢让他知道? 结界崩塌后,他第一时间查找孙女的下落,却突然发现再也感觉不到宋玉莲的气息。又惊又怒之下,连鹤也未骑,便施展流云诀直上后山,没想到刚刚落定身形,看到的却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莲儿,莲儿。”宋成荣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老泪纵横,连身法都未曾使出,步履蹒跚的走向宁可。 “宋长老。她,她已经死了!”宁可也十分难受。宋成荣对于孙女的感情之深,他自然知道。他小心翼翼的将宋玉莲托到宋成荣的面前。 “莲儿,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呢?”宋成荣颤颤巍巍的接过孙女,涕不成声的道:“你可是爷爷的心头肉哇。你,你这一走,可叫我怎么办呐?” “宋兄,节哀顺变。”执法长老陈廷豪仅比宋成荣慢了数息,结界被毁,他担心孙儿的安全,于是回家将陈剑飞带了一同前来。 “小莲,小莲。你怎么了?啊?”陈剑飞装腔作势,眼角使劲的挤出泪来。 除了意图占有宋玉莲,金沙的计划事前他已尽知。平心而论,对于宋玉莲他是喜欢的,曾经几次托人提亲,但是都被宋成荣拒绝。所以当陈廷豪在他面前流露出对宗主之位的觊觎之心时,权势的诱惑压倒了一切。 他知道骆颖川身上带伤,实力大损,眼下的宗主之位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宗内大小事物,多由长老们协商解决。凭陈廷豪多年执法长老的威信,救过宗主的功劳,只要废了骆颖川,十有七八可以获得其他长老和弟子的支持,登上宗主的宝座。除了宋成荣! 宋成荣本身已是大长老,权柄还在陈廷豪之上。况且他对骆颖川忠心不二,可以说欲除骆颖川,必先除宋成荣。但他平时待人忠厚,做事规矩。在宗门内的影响力甚至还要稍胜陈廷豪,一辈子只有一个软肋,那就是宋玉莲。 所以当金沙提出牺牲宋玉莲,以栽赃嫁祸给宁可的时候,陈剑飞想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为此,他偷了陈廷豪密不示人的安息香,连使用的秘法一起交给了金沙,还指派猫头怪鹰将宁可掳上后山,又写信将宋玉莲骗了出来——在陈剑飞看来,他得不到的东西,不如将之毁灭。兼之若能因此令宋成荣一蹶不振,更是皆大欢喜。 如今看来,计划已经成功。宋玉莲己死,宋成荣伤心欲绝,只要为宁可安上一顶用強不成,忿而杀人的帽子,便已经达到了一石三鸟的目的。 “你为何会在这里?”陈剑飞怒视着宁可。宋成荣也是一脸的疑惑。 “”面对陈剑飞的质疑,宁可不想,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是啊,这里早已被划为禁区,你是如何进来的?”陈廷豪不愧是执法长老,开口就直指问题的中心:“灵雕如何倒地不起?此地的结界又是如何被毁?” “”结界之事,宁可心知和自己体内充沛的灵元脱不了干系,但他不想直言此事,所以仍然闭口不语。 “我只问你,小莲是如何死的,何人下的毒手?”宋成荣久经世故,渡过最初的痛心疾首之后,他也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 “我”面对宋成荣,宁可无法做到避而不答,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实情以告:“我本在瀑布修炼,闻到一股香味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时便身在此地。小莲妹妹她她是如何死去的,我实在是不知。” “小莲妹妹也是你叫的吗?”陈剑飞怒了,当日与宁可初见,便被无视,以至有后来仗势欺人不成,反被禁足之事。 “你身上满是鲜血,怎能推说不知此事?”陈廷豪目光如炬,一针见血的问道。 “我醒之时,她伏在我的身上。”宁可实话实说。 “什么?”陈剑飞大怒,便是他自己也不过偶尔讨些手口上的便宜,听到宋玉莲伏在宁可身上顿时在心里大骂金沙。 “你说你昏迷不醒而来,醒时结界已毁,小莲己死?”宋成荣一字一句的问道:“可有人证?” “并无人证。”宁可的确不知谁能证明自己。 “那你如何解释这柄断刀?”陈剑飞阴险的问道:“我记得这是你的刀罢?” 宁可默然。 “既有凶器在此,你还有何话说?乖乖束手就擒罢!”陈剑飞一声爆喝,手起一掌便直取宁可胸前要害。 “住手。”宋成荣与陈廷豪同时大喝。 陈剑飞有心一招之间便送了宁可性命——死无对证之下,旁人纵有疑问,也是无从查起。 陈廷豪携他前来时,他正禁足在家,来的又极匆忙,并未携带宝剑。但是他和宁可曾经动过手,知道他连筑基都未成功,以自己感应境大成的修为,全力一掌若是打实,怕不在宁可胸口处开一个大洞,甚至一掌将他拍碎也未可知。 “呯”的一声巨响。 一条人影无声无息,倒飞而起,远远的落在地上。 宁可呆立在原地,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陈剑飞离他不过丈许,流云诀一经施展出来,实是翩若惊鸿,快如闪电。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此必死无疑,谁知陈剑飞倾尽全力的一掌实打实的拍在他的胸前,飞出去的居然竟是陈剑飞。 方才宁可在梦境之中不知加以约束,片刻之间把结界所蕴含的灵元吸了个干干净净,若非体内有无数字迹显灵,他早已被这股庞大的灵元撑的爆体而亡。此时灵元遍布全身,令他浑身涨痛无比,正不知该收于何处,陈剑飞这一掌,实实在在的将宁可打得——很舒服! 陈廷豪飞身过去查看,陈剑飞掌上骨骼尽碎,小臂c大臂尽皆骨折,整个人气若游丝,面色煞白,分明已然伤的极重。 陈廷豪惨笑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枚丹药塞入孙儿口中,面色极为阴鹜的转过身来。 “好精深的修为。”他自忖孙儿已是感应大成的境界,象这样若无其事将之震成重伤,便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够做到。所以一边转身,一边己将自身灵气提到极限,竟己完全将宁可当成同等级别的劲敌。 “以你如此修为,何以潜入我灵羽宗,坏我禁地结界?伤我宗门弟子?你,到底是谁?”陈廷豪色声俱厉的问道。 “我真不是有意的。”宁可实实在在的说。 “不是有意已然如此霸道,若是有意,岂非要连老夫的命也拿去吗?”陈廷豪怒极反笑,厉声喝道:“废话少说,动手吧!” 一声喝罢,也是中宫直进,便如陈剑飞一般,右掌正对宁可前胸,狠狠地拍了过来。以他出手之速,身旁的宋成荣竟连“住手”二字都未及喊的出口。 宁可面对陈剑飞尚且无法躲避,何况修为远胜于他的陈廷豪。连念头都没转过一转,便被击个正着。宁可如同飞矢一般,被击的向后平平的直飞出去,“怦”的一下,撞在巨雕的翅上滑落到地。“噗”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陈廷豪修行多年,早己进入胎动上境,只差一步便能晋入破妄之境。这一掌击出,暗含无穷后手,无论宁可是挡是格,左避右趋,前进后退,他都有克制的法门。但他万万没想到,宁可竟然不闪不避,硬接了他一掌。这一掌,他己试出宁可的深浅。 宁可体内灵元皆来自于结界,与陈廷豪源出一门。以陈廷豪的修为之深,足以引起体内灵元的共鸣,宁可被击吐血,实已受伤不轻。 “原来你是魔族妖人。”陈廷豪厉声喝道:“你以噬魂之术吸取我宗结界,我如何能够容你?” “魔族中人?”宋成容惊道:“噬魂?” “正是。”陈廷豪叫道:“他一身灵元俱是源于结界,以他初窥内景的境界,若非噬魂,如何能够?” “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宋成荣将手中尸体缓缓放下,提气运功,一脸正气的面向宁可问道:“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何必多言?”陈廷豪狞笑道:“待我召集门人弟子,今日断然不容这妖人逃脱!” 满山遍野的密林之中,噗啦啦的飞起无数鸟雀,遮天闭日,将黄昏的天空掩盖的更为昏暗。巨大的扑翅声便如闷雷般响动,鸟雀腾于天际,幻化成一只硕大无朋的羽毛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战起 陈廷豪施展万灵归真,虚空显形的神通召唤宗内弟子,天空中万鸟化羽,羽轴直直的指向后山禁地。一时间,乌梁山各处无数灵禽升上天空,整座山峰被覆盖的严严实实,如万蝗过境,又如乌云蔽日,密不透风。 宁可周身经脉早被结界所含灵元撑到了极限,便如一只充满了气的皮筏,在受到攻击的瞬间,便将这股大力分散至全身各个部位。 但陈廷豪的这一掌蓄势而发,灵元充沛,实是威力无穷。宁可体内真气激荡,鲜血喷出,一时连气都喘不过来,眼见无数灵禽遮云蔽日而来,心中顿时生出一股豪气。 宁可自出小镇以来,事事不顺,老爹行踪成谜,自身被乡邻遗忘。好不容易入了灵羽宗,实指望寻着二牛,得到些老爹的线索,却不料先是无辜受欺连累梁尹重伤,现在不但因为凶器被疑做杀人凶手,甚至被陈廷豪诬为魔族中人。 宁可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更莫说他自幼随老爹铸铁。精钢须从百炼出,好铁由来火中生。铁匠的性子向来极強硬,再坚硬的铁坯也要用手中铁锤将之任意弯折。铁匠的脾气都很执拗,再渣的铁粉也要凭炉中之火将它炼成精钢。宁可跟随老爹多年,在这一点上早己青出于蓝。 “那么就来吧!”宁可的名字是老爹取的,当然不能辜负了他。 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宋玉莲的死,灵羽宗必不肯善罢甘休。凶器本为宁可所有,无论如何他也脱不了干系。宋成荣虽然让他束手就擒,但是看陈氏祖孙二人的出手,分明都欲将宁可置之于死地而后快。 宁可不怕死。但是真凶逍遥法外,他的死没有任何意义。 陈廷豪要宁可死。他唯一的孙子现在多处遭到重创,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这些都是拜宁可所赐。 他不去想是谁先动的手,宁可有没有还击,既然陈剑飞现在变成了这样。 那么,宁可必须以死来消除他心中的怒火。 于是,他出手。 天空中形成羽毛的万千鸟雀陡然散开向下俯冲,携裹着陈廷豪数十年性命交修的真力灵元,幻化成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当头便向宁可抓了下去。 宁可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老爹的下落还未探明,杀死宋玉莲的真凶还没找到,他不想留下遗憾。 于是,他开始反击。 一滴蓝色的水滴突兀的出现,悬空停在宁可眼前,不停的旋转。它是如此清彻透明,以至于可以清楚的看到水滴中有一条微小的c白色的龙盘距在内,彷佛是在熟睡。 下一刻,水滴绽开一道小口,无数水花从中迸出。瞬息之间,惊涛拍岸之声大做,那条龙被放大了无数倍,出现在众人面前,头角峥嵘,须牙毕现,鳞爪宛然,摇头摆尾绕着宁可盘成一团,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水墙。 “东海水龙吟?”陈廷豪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若是花晓月那老儿亲手施为,老夫倒还让他三分。你这小子乳臭未干,也敢拿出来现世!” 水龙曲折蜿蜒,围着宁可不停游走,空中巨手加速落下,一把抓了个正着。 “给我碎。”陈廷豪咬牙切齿,满拟凭这一下捏碎水龙,生擒宁可。 宁可好好的站在水墙中央,看着无数鸟雀被灵元带动,往水墙上冲击,死去。巨手的威势虽大,但他以结界中吸取的灵元注入水龙,成功的抵住了这一次的攻击。 “臭小子,瞧你不出,倒还有两下子。”陈廷豪没能击破水龙的防御,大出意料,脸色狰狞的冷笑道:“再试试我这一招!” 巨手散去,群鸟在空中折返,又形成了一支巨大的圆柱,直向宁可冲来,圆柱的一端,陈廷豪将自己的灵元凝聚成尖锐的一点,像是天上巨灵手执的长矛,自云端而下,狠狠的刺向宁可。 宁可见他来势凶猛,生恐防御不住,神识电闪,水龙张牙舞爪,直向天空迎去。 陈廷豪身为一宗长老,养性功深,毕生的修为实是非同小可。这一刺,以点破面,在百丈高空从水龙巨口插入,破腹而出,其势不减,仍向宁可而来。 水龙被破,无法再维持形态,漫天水花倾泻而下,将宁可和巨雕淋的湿透。宁可面对从天而降的巨矛,无暇收复水龙吟,有心闪避,又怕伤了身旁巨雕,只得依葫画瓢,将剩余的灵元聚成一束,看谁长矛来势,如棍棒一般捅了过去。 便在这时,他身边的巨雕动了一下翅膀,一声长唳响彻天际,它挣扎着,宛如一座小山在震颤,虽然仍有些摇摇晃晃,但是终究,它站立了起来! 它痛恨四周密布的禽鸟,遮住了它向往的天空。它痛恨对面施法的敌人,将它囚禁了漫长的岁月。它痛恨头顶凝成巨矛的鸟雀,助纣为虐,居然敢入侵它的领空。 这一声长唳,包含多少向往,多少辛酸,多少无奈,多少忿怒,直将它多年的仇恨一股脑儿的发泄了出来。 巨矛中的鸟雀哪里能够承受?除了裹在中央无法脱身之外,大半鸟群散去。下一刻,矛尖钉在宁可的灵元棍端。 一点光,从碰撞处发出,越来越亮,刺痛了众人的眼眸。宛如惊雷般的声音炸响,震疼了众人的耳膜。两股大力相遇,形成巨大的波动,从相撞之处肉眼可见的向四下铺开,一路当者披靡,直到数十丈外的山壁上,手臂粗细的树木一摧而断。 宁可由下向上,自然有些吃亏,像被铁锤砸了一下,整个人大腿以下全都没入土中。 陈廷豪自上而下,却不显轻松,向后连续飞出五六丈,仍觉得有大力袭来,蹬蹬蹬又退数步,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为争胜负,居然不顾万千鸟雀的性命。”宁可对陈廷豪的战斗方式难以理解,叹道:“似你这般,居然也能当上长老。实在是可笑c可恨。” “为了抓住你这魔族妖人,无论牺牲多大,都是值得的。”陈廷豪所御万鸟被巨雕一声喝散,一身灵元与宁可硬拼也未占到上风,只觉浑身酸痛,己无再战之力。 “陈兄稍歇,待我来擒这妖人。”一条高瘦人影越众而出,却是负责传授功法的屠长老。 宁可注意到,在他和陈廷豪交手的时候,无数灵禽己将天空挤满,便是地面,也被灵羽宗的弟子们围的水泄不通。 “你凭什么说我是魔族中人?”宁可极为忿怒,早先翟墨也曾下过这样的定论,但是随即便又自己推翻。 “休再趁口舌之利,有话跟我回戒律堂再说罢。”屠长老见宁可灵元充沛,和陈廷豪斗了个旗鼓相当,不敢有丝毫大意,出手便召了自己的灵禽助阵。 一头褐隼,双翅展开有三丈开外,从空中盘旋而下。宁可半截身子埋在泥中,挣了几次未能挣出,褐隼敛翅急冲,双爪前探,自他脑后突袭而来。 宁可听的风声有异,拧过身向后看去,只见两只车小的巨爪迎面抓到,无奈之下向前卧倒,身体尽伏于地。险而又险的避过这一抓。 褐隼一击落空,正欲振翅飞高,转来再袭,突然发觉双爪一紧,却是宁可神识电转,以紫府中的一截藤蔓绑住了褐隼双爪。褐隼双翅连扇,宁可借助它的挣扎之力,将自己从泥里拔了出来。 屠长老眼见爱隼受困,长吸一口气,身形似乎又拔高了几分,流云诀展出,瞬息之间来到宁可身边。腰间长剑出鞘,抖出剑花无数,厉喝声中,无数剑花归回一道,起手似是斩向宁可,落剑处却在褐隼双爪之间。 藤蔓原是锁灵藤上一点木精,只因布满器宗的乙木真灵,所以宁可破境筑基时将它吸入体内。不知为何,无论水龙吟或是那一点火星,初入宁可体内时都在紫府温养过一段时间。这锁灵藤也不例外,蛰伏在紫府之中,原先的一点火星因此转入了心房。此次神识役使锁灵藤现身捆住褐隼,自然饱含灵元。 屠长老一剑落下,剑锋到处,“叮”的一声,锁灵藤仅断一股,仍是死死将褐隼缠住。屠长老大急,正待挥剑再斩,一只巨大的翅膀从旁扇来。 以屠长老一身神通,灵羽宗内稳居前五,无论宋成荣或是陈廷豪,欲想胜过他都绝非易事。此时他急于救助褐隼,无虑其他,那翅膀来的又快,竟是扇了一个正着,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传来,将他扇的鲜血狂喷,飞矢一样直向山壁撞去。单看去势,这一下若撞实山壁的话,屠长老一条性命只怕要就此罢休。 一条圆圆的人影,鬼魅般出现在山壁之前,屠长老一下撞正在那人怀中,去势不减,仍往山壁飞去。眼看就要撞上,那人身法如电,在千钧一发之际,带着屠长老往斜刺里掠去,双腿在山壁上连蹬十数下,每一下都蹿出一丈多远,终于化解了这股巨力,正是宋成荣眼见危急,抢来救了屠长老一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飞天 屠灭被一翅扇出,却是那只巨雕已然恢复清醒,认出当年围捕自己就有此人在内。十五年被囚禁山谷之恨,尽数发泄在这一扇中,力量自然惊人。 屠灭身受一扇,本以为此番命不保矣,谁料生死关头被宋成荣所救。他二人同为宗门长老,多年来并肩做战,早己无需相谢。只是眼前形势极为不妙,宁可尚还罢了,这巨雕既已醒来,少了结界与锁灵藤,以灵羽宗眼下的实力,只怕无人能制得住它。 这巨雕虽未能化形为人,但已有不下于人族六品温养的境界,兼之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便是普通七品胎动的高人,对上也未必能得什么好处。当年捕获此雕时,宗主骆颖川正值身负重伤,五名长老之中,陈廷豪负责守卫宗主,所以实际上是由四位长老一齐出手才将这巨雕擒获。 如今遍数宗内,宗主骆颖川闭关疗伤,屠灭身负重伤,另有两名长老带队去了横断山脉,陈廷豪单对宁可尚不能稳操胜券,只剩一个痛失孙女的宋成荣,独力难支,如何对付巨雕?二人面面相觑。 “为今之计,别无选择,只能动用天罗大阵。”屠灭沉思道。 “天罗大阵须八队灵禽同组,鹰队受妖蝠伏击,损失惨重。”宋成荣沉吟片刻道:“如今只剩我等几人,便是布阵,怕也只有往日五c六成的威力。” “顾不上那许多了,今日拚尽全力,也要将这孽畜留下。”屠灭咬牙切齿的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宋成荣叹道:“传令下去,布天罗大阵御敌。” 己近黄昏。群鸟振翅,在天空中遵循某种玄奥的线路开始运行。 水龙吟被陈廷豪一击而碎,不复再显龙形,宁可动用神识将残留的水花聚齐,依然是蓝色的一滴水珠收入命门,只是和原先相较小了一半左右。巨雕对此颇为好奇,垂下马车大小的脑袋,盯着宁可目不转睛。它虽体量巨大,宁可倒也不怵,见它神情憨呆,不禁展颜一笑,伸出手去在它头上摸了一摸。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巨雕曾见宁可与陈廷豪及屠长老动过手,心中对他自是大有好感。宁可与它亲近,它发出了,“咕咕”两声轻啼,扭过头去,颇有些不以为然。它体型如此巨大,自是活了漫长的岁月,和宁可相比只怕可以做他的爷爷都有富余,怎能轻易让人在头上抚摸?但它随即感到有些不对,双爪怎的如此轻松,禁锢了它多年的锁灵藤已然消失,这种感觉甚至比扇飞仇人更令它感到兴奋。 自由!多年不见,甚是想念。 屠灭既然已受重伤,宁可打算将锁灵藤收回紫府,任那只褐隼自行离去,料它离了屠灭的操纵也不能再有多大作为。 谁知那只褐隼刚得自由,方要振翅起飞,一只铁爪从天而降,一把掐住它的脖子死死的踩在地下,雕首下探,脸盆大小的眼珠不住打量,似乎是在确定褐隼是否也参与了当年一战。 褐隼只有巨雕一半大小,此时被一爪踩住脖颈,脑袋是一动都不能动,只有双翅激烈的扑腾,一双铁爪在身子下面不停屈伸,已然刨了一个大坑出来。巨雕审视了许久,认定褐隼当年攻击过自己,于是它不再客气,伸出弯弯如钩的巨喙开始撕扯褐隼颈上的羽毛。 所谓去鳞拔毛之痛,世间无出其右者。褐隼身受此难,顿时生不如死,团起身来,双爪以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击中巨雕大腿。巨雕翎羽如铁,任它爪爪到肉,只如未觉,坚定不移的将褐隼颈上羽毛拔了一圈。此刻四周哨音大作,天罗大阵已然发动。 天罗大阵,乃是灵羽宗的护山阵法。这套阵法传承千年,脱胎于伏羲八卦图解,能攻善守,威力无穷。 阵法启动时,分由八人各自操控一队灵禽,按乾c震c坎c艮c坤c巽c离c兑八个方位排列。以猛禽为主,灵雀为辅,一方面其速甚疾,以尖嘴利爪发动攻击。另一方面其数极众,或以色彩斑澜迷人眼目,或以万鸟齐鸣夺人心魄。实是令人防不胜防,挡无可挡。 日落西山,大阵初成。 无数灵禽各按其位,此起彼伏,振翅疾飞,翱翔之际带起阵阵劲风。劲风渐烈,将宁可和巨雕圈在中间,仿佛以羽爪血肉凌空筑成了一个新的结界。 除了鹰队由铁无痕率领,远赴横断山脉参与救援之外,其余雕c隼c鹫c鹤c鹭c鸽c雀七队首领俱已到场,各率本队所属御禽使待命。 天罗已布,只等收网。 “各队御禽使,速速施救。”屠灭见到巨雕如此虐待自己的褐隼,心如刀绞,恨不能以身相替,等不及宋成荣发令,抢先厉声喝道。 屠灭虽也位居长老之位,但御禽使向来只由大长老指挥,七队首领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宋成荣身上。 宋成荣呆呆立在山壁,望着身前宋玉莲的尸体,悲痛欲绝,泪水盈眶,却又将落未落,神情之间落寞到了极点。 “请大长老下令。”屠灭急不可待地摧促道。 宋成荣闭上双眼,难以察觉的点了点头,两行热泪流出,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宗令如山。七首领既已得令,各自转身以神识指挥自己的灵禽。 天罗大阵,收! 巨雕完虐褐隼,宁可本觉太过残忍,但是一想刚才自己和陈廷毫力拼之下被埋入土中半截,这褐隼居然无声无息的从脑后偷袭。若非见机应变的早,只怕最少也要重伤在它爪下,如此恶鸟,略做惩戒理所当然,是以并未阻拦巨雕。 天空中的变化,宁可心知肚明。方才满天禽鸟将他围住绕圈疾飞,在他看来便是警告,并没有攻击他的意图。但是突然,一切发生了变化! 无数声鸣叫,几乎同时响起,制造出肉眼无法观察到的音波,宁可根本想象不到原来这种叫声是如此可怕。一瞬间,他只觉得无数把利刃从双耳刺入,直达脑海深处。他刚刚凝聚的神识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这一刻,他已如同一座空城,毫不设防。 一队秃鹫抢出队列,向他俯冲过来。秃鹫脖颈裸露,是因为它们惯食腐尸,常常要将脑袋伸进猎物的腹腔之内啄食腐肉。正因如此,它们的脖子与一般猛禽相较,更为灵活。宁可呆立不动,在领先的秃鹫眼中不断放大,为了确保他不再有反击之力,它将脖子略微后缩,决定第一口先啄去他的眼珠。 这是它最后的愿望! 在它伸出脖子将要啄到宁可面门的时候,一只巨大的翅膀从上而下,擦着宁可的鼻子拍了下来。秃鹫们的队形便象竹蝶落入阿黄口中一样散了开来。 最前的那只甚至已经从宁可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的形象。“原来,头上没有羽毛是那么丑!”刚闪过这样的念头,然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念头了,它被直直的拍入了泥土之中,地面留下了它最终展翅猎食的剪影。 巨雕一翅扇出,破了秃鹫对宁可的攻击,随即引颈长唳,清越激昂,似是燃起了熊熊斗志。这一唳,以音破音,几乎要将群鸟合鸣之声完全压制下去。 宁可识海中光茫闪烁,受伤的神识立时恢复,整个人如同梦醒一般回过神来。 秃鹫刚散,岩雕又至。这一次的目标换成了白头巨雕,数十头牛牯大小的岩雕快如闪电,尽在巨雕身侧盘旋飞舞,铁喙钢爪,不时落到巨雕身上。 巨雕一爪按住褐隼,挥开双翅,上下翻飞,便如赶苍蝇一样,欲将岩雕赶走。但岩雕进退趋闪速度极快,又往往从巨雕双翅难以企及的部位掠过,一时之间将巨雕缠住,无暇顾及宁可。 宁可见岩雕难缠,正欲出手相助,谁知其后五颜六色冲出一队雀鸟,锦鸡,山雀,知更,斑鸠等等,不一而足。黄的金黄,绿的碧绿,红的鲜红,竟似是开了染坊一般,铺天盖地,层出不穷,每一只皆是一击则闪,但数量之多,仿佛无穷无尽。 宁可措不及防,手忙脚乱,身上头上早已中了数十下,所幸的是尚能于千均一发之际避开眼鼻,止有脖子遍布血丝,头发乱如蒿草。 心念电闪间,水龙吟又再召出。虽已只剩一半,幻不出巨龙形状,但宁可将之凝成一个径有丈许的水圈,水桶粗细,也不远攻,只围住身侧,神识摧动,转的飞快,隐隐便如一个水球,将自身罩住。一时之间,倒也能暂保无虞。 巨雕被围,一时相持不下,斗到心头火起,松开铁爪,扔下褐隼,展开双翅,腾空而起,利爪探出,登时将两只岩雕开膛破肚,送了性命。褐隼得脱,便是捡了一条性命,慌不择路之下,一头扎进了雀鸟堆中,雀鸟顿时大乱。 宁可瞅准时机,锁灵藤一截一截甩出,绑了五六只岩雕双足。岩雕身形一滞,便被巨雕振翅扇飞,余下岩雕大生畏惧,远远的避了开去。 巨雕少了纠缠,甚是欢喜,低下巨首,一口拦腰叼住宁可,双爪蹬地,巨翅扑出,好一阵狂风刮起,如一朵乌云出岫,扑棱棱直冲上天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情为何物 宁可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突然之间眼前的褐隼c群鸟,乃至天地的位置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下一刻,他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天罗大阵摆在空间狭长的后山,导致灵禽充斥天空太过密集,所以御禽使无法与自己的鸟类伙伴一起战斗。倘若一切正常,单以灵禽运使天罗本也无碍,纵然宁可顽强,巨雕凶猛,终究无法在天罗大阵永无休止的连环进攻之下顺利脱身。但是由于褐隼亡命的逃蹿,之后更是一头撞乱了雀鸟进攻的队形,造成了一定系列的连锁反应。 首先,严重的影响了后继进攻的连贯。空中飞行向来以速度见长,在队形如此密集的情况下,雀鸟一乱,紧跟其后的任何一支飞行队伍第一时间要做的就是闪避,而闪避意味着意料之外,必有然有各多的灵禽,为了闪避突如其来的闪避而闪避。 其次,雀鸟的混乱给了宁可宝贵的时间。他用刚刚凝聚的神识,以锁灵藤成功的偷袭了岩雕,彻底将巨雕解放了出来。 以巨雕恐怖的实力,适逢天罗瞬间的混乱。破阵,只在转之间。 巨雕经过多年的囚禁之后,重返天空的大过了一切。一旦机会摆在眼前,它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秃鹫。第一次的进攻被巨雕一翅击溃后,剩余的秃鹫一直在它的上方盘旋。当岩雕成功的牵制住巨雕的时候,它们曾经打算同时进行夹攻。 但是岩雕合围之势仅仅维持了片刻之间,等巨雕衔着宁可冲天而起时,只凭秃鹫如何能挡? 巨大的喙夹在他的腰间,整个人以侧躺的姿势向天空中升腾,他扭过头来,看到巨雕的眼睛闪烁着妖异的红,他感觉到从它海碗大的鼻孔中喷出的灼热气息,耳畔响着空中无数鸟鸣的嘈杂和地面传来的惊呼。 “不好了,阵法乱啦!” “它要逃跑了!” “快,截住他!” “慌什么?都给我御空,追!” 宁可依稀辨出最后的声音发于陈廷豪,心中油然生出一丝疑虑,这声音中气十足,为什么先前却表现的如此不堪?纵然凭了结界中雄浑的灵元全力施展水龙吟,料想也难以在一击之间,便将一个修行了数十年,久负盛誉的宗门长老击败。毕竟自己才刚刚筑基圆满,初窥内景,境界上与陈廷豪相差不可以道里计。这些想法在心中一闪而过。接着,好像浑身的血液被挤上了头,耳朵里如同进了水一样,“瓮瓮”的做响,所有的声音好像瞬息之间远离了他,听来俱都不再那么真切。 太阳已经落山,在这个白天的最后一丝光明里,宁可清晰的看到自己从鸟群中穿过,所有接近或者试图接近他们的灵禽,都被巨雕或扇或抓,一一击退。群山在他的身下变的越来越小,身后有一连串的黑影尾随,再然后,狂风扑面而来。 宁可挣不开眼,他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拼命的吐气。巨雕极速飞行,空气从他的口鼻处直灌入他的身体,若非他筑基成功有神识护体,几乎就要被这迎面的狂风活活呛死。 巨雕撕裂天罗,无视满天鹰雀,衔着宁可冲天而去,丝毫没有将灵羽宗的护山大阵放在眼里。 陈廷豪抢先发号施令,七大首领各率御禽使骑上灵禽,御空追击巨雕。宋成荣再如何伤心孙女,此时也无法坐视不理,长啸声中招来苍鹤,飘身而上,衔尾追击而去。一时间,声势浩大的天罗大阵烟消云散,后山禁地顿时冷清下来。 陈剑飞被宁可震断了手臂,陈廷豪正撕下自己的衣襟为他包扎固定。 屠灭重伤不能随同前去,念挂褐隼不知伤势如何,挣扎着将它召来眼前,只见褐隼颈中一圈羽毛已被拔的干干净净,鲜血淋漓,好好的一只大隼,变得就象是一只秃鹫。 “你这扁毛的畜生,若是落在我的手里,非要将你千刀万剐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屠灭伤心之余,痛心疾首的暗自发誓,全没想到自己的褐隼也在扁毛畜生之列。 一道剑光闪起,齐着没毛的脖子削过,褐隼声都没出一声,脑袋便落在了地上,颈中喷出一腔热血,小牛般的身体歪在一边不住的抽搐。 “啊!”屠灭无法接受发生的这一切,难以置信的看着提剑站在他眼前的陈廷豪,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的是陈廷豪居然是以他惯用的长剑斩了他的爱鸟。 “你,你干什么?”屠灭颤抖着问道:“难道你疯了么?” “剑不错。”陈廷豪信手挥剑,略一抖腕,炸出三朵碗大的剑花。 “你可知它与我相依为命”屠灭话未说完便己停住,心口处一柄长剑从前胸入后胸出,陈廷豪一边缓缓的将剑拔出,一边轻声的说道:“所以,我送你和它一起上路啊!” 随着长剑从体内抽出,屠灭大口吐着鲜血,目光盯死陈廷豪,仿佛不停的追问:“为什么?” 话虽未尽,剑己拔出,屠灭好似一只倒空的口袋软软的倒在地上,直到最后,他都没弄明白为什么同为一宗长老,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怎么会对他?绱撕菔帧?br /> “爷爷。”断臂的陈剑飞也吓坏了,要知道门规之中,杀害同门弟子乃是重罪,更遑论是长老之尊。陈廷豪的举动,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都已经迹同反叛。 “哼。你怕了么?”陈廷豪问道。 “”陈剑飞紧张的话?挡怀隹冢荒芤缘阃纷鑫鸶础?br /> “那你怎么敢对宋老儿的孙女下手?”陈廷豪突然问道。 “你怎么”陈剑飞如遭雷击,一下子被问到了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么?”陈廷豪冷笑了一下,说道:“旁人自然不知,但你岂能瞒的住我?那宁可曾说在昏迷之前闻到过淡淡异香,这后山巨雕实力超群,你若不是偷了我的安息香,凭你如何能够做到这些?废话少说,快快将那安息香拿出来,我有大用。” “那香”陈剑飞欲言又止。 “那香怎么了?” “不在孙儿身边。”陈剑飞呐呐说道。 “什么?”陈廷豪大惊失色,问道:“难道,这些事情不是你做的?” “孙儿,孙儿指派金沙出面行事。”陈剑飞愈发不安起来。 “蠢材,蠢材。”陈廷豪哭笑不得,如此机密之事居然假手外人,实在是他难以想象。 “爷爷,那现在怎么办?”陈剑飞看着屠灭的尸体,一时不知所措。 “瞧你这点出息,如何能成大事?”陈廷豪粗暴的训斥道:“岂不闻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今日经此变故,宗内防守定然空虚,纵无安息香在手,料也必能成事。只是你方受重伤,行动不便,不如在此等候,待我去取了镇山的宝贝,再带你一同离去。” “离去?”陈剑飞大惑不解,问道:“难道您不是要坐那宗主的宝座吗?” “宗主?”陈廷豪哈哈笑道:“区区灵羽宗的宗主,怎能入我法眼?若非骆颖川将那宝贝随身携带,我早己得手离去多时!今日天赐良机,宋老儿追那巨雕,想必一时之间回转不来,骆颖川识相便罢,如若不然,哼,休怪我手下无情!” “那不如孙儿先回家中等候,也好收拾些财物细软!”陈剑飞想的十分周到。 “蠢货!”陈廷豪颇有些怒其不争,斥道:“如今横断灵异己显,实是分秒必争,如何还去想那些俗物?若是此次能得机缘,转眼之间你我便成这世上顶尖的人物,到时何物不任你予取予夺?” “不知是何机缘?”陈剑飞听到有如此好处,登时双眼发亮,急不可待的问道。 “时间紧迫,待我回来再说。你且先寻个地方躲藏,这把剑先与你防身!”陈廷豪将剑递了过去,神念起时,人影原地消失,在数百丈外的山梁上晃了一晃,攸忽不见了踪迹。 “这老东西,对我说话还留半截。”陈剑飞提着长剑四下寻找可以容身之处,心里念叨着爷爷刚说的机缘,想到一旦成为这世间顶点的人物,顿时有些心痒难搔。 忽然,他看到静静躺着的宋玉莲,如一朵出淤不染的莲花,清静高洁,再也与世无争。想起自己对她的苦心设计,一丝愧疚之情浮上心头。 “这一世我负玉莲。若有来生,当你做男子,我为妇人。许你一世缠绵,以偿今生罪孽!”陈剑飞对剑为誓。 “不用了。”一股淡淡的异香传来,金沙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陈剑飞身后。 陈剑飞反应极快,反手一剑削了过去。但是金沙更快,一只手摸上了陈剑飞的脖子。用力一拧,陈剑飞的脑袋以极诡异的角度转向了金沙。“当”长剑坠地,陈剑飞的身下传出一陈恶臭。 金沙神色漠然,松开手,任陈剑飞软绵绵的滑倒在地。他走到宋玉莲的尸体旁,弯腰将她抱起。 “阿莲,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要陪你一起的,都只能是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风暴漩涡 夜幕降临,一轮皎洁明?缤衽蹋测男谝箍铡f瓶罩炱穑坏谰薮蟮暮谟按釉孪侣庸俣戎欤沟煤谏囊贡闳绱悍缌俪兀浩鹨徽罅颁簟?br /> 涟漪尚未平复便被冲破,数十道黑影接踵而至,间或有鹰啼鹤唳,撕碎了夜的宁静。 宁可曾经在梦里飞过无数次,但是没有一次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 灵羽宗虽因各方面的条件不足,天罗大阵无法发挥原有的威力,巨雕将他衔在口中,成功突围,但还是没有完全摆脱困境。御禽使一路穷追不舍,渐渐的分出了实力高下。 宋成荣的玄鹤乃是人间异种,初生时羽色全白,头顶丹冠。数十年前宋成荣择灵选了这只丹顶鹤时,它灵智方开,一身羽毛如同雪花,白的耀眼。自入了灵羽宗和宋成荣一同修行,道行渐长,羽毛渐渐的转为黑色,便如人类老翁耄耋之年反生乌发。如今它通体尽墨,正是已然到了化形的要紧关头,与人类相较,实已达到六品温养之境。是以虽是后发,反而先至,已与巨雕追了个首尾相连。 在他之后,七队灵禽之中以隼速最快,兼之巨雕曾狂虐褐隼,是以众御禽使同仇敌忾之心大作,在首领陆乘风的带领下衔尾狂追,不留余力,仅仅落于宋成荣之后。 秃鹫向以耐力出众闻名,初时其速不显,但自巨雕破阵至此,已然飞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秃鹫愈追精神愈长,已然和灵隼处于并驾齐驱的位置。秃鹫首领关山早已算定,只要再飞一个时辰,他们将完全超越灵隼的位置。至于剩余的灵禽或因速度受限,或因后继乏力,此刻早己遥遥落于身后,几不可见。 空中罡风凛冽,有白头巨雕当先破风而行,在它的飞行轨迹之内风阻甚小,灵羽宗众禽体力消耗不多,眼看就是再飞一两个时辰,也绝对不成问题。但宋玉莲尸骨未寒,尚未收敛,宋成荣既己追上,又怎耐得下性子再跟。 宋成荣流云诀展出,无视罡风正劲,在玄鹤背上闪得一闪,凌空将矮矮胖胖的身体挪移到巨雕背上,足下似乎生出了吸盘,牢牢立定。宋成荣体内灵元流转,双目中湛然露出金色神光,紧走数步,来到巨雕颈肩交汇之处,提起右足轻轻踏下,大喝一声:“坠。” 以巨雕身形之庞大,超过宋成荣不知凡几,两者体态相差悬殊绝非道里可以相计。但宋成荣一足方自踏实,巨雕便如泰山压顶,流星落地,飞行之速骤减,从半天空中直往下掉。 宁可以神识控制体内灵元外放,在自己身前凝出一个无形的气盾,漫天狂风无法直接吹袭到他的身上。刚刚有些沾沾自喜,便发觉巨雕直坠而下,一颗心仿佛要从腹腔中直蹦出来。抬头望去,月光辉映,巨雕眼中红光大盛,雕背翎羽根根竖起,便如一片刀山,绞向宋成荣。 宋成荣足下不动,体内灵元急速运行,身上长袍如打足了气一样向外鼓起,双手如怀似抱,舌绽春雷,又是一声大喝:“御!”竟是硬生生的接了巨雕这一击,全身上下安全然无恙。 巨雕飞行速度既减,身后玄鹤便己临身。两只钢爪伸出,透过竖起的羽毛,在雕背之上狠狠的一抓,顿时撕裂了皮肤,抓开了两个血口。此时,灵隼c秃鹫俱己赶上,在空中将巨雕团团围住,一拥而上,尽力攻击。 巨雕自从当年被囚,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待瞥见玄鹤当年好似也曾参于擒它一事,更是火冒三丈。当下将身一拧,于空中就像是一只陀螺般的急旋起来。 宁可便如同骰盆中的骰子一样,忽而朝天忽而朝地。倘若漆黑一片,倒也分不出天上地下,偏偏明月高悬,便连地面山峰上的树都看的清清楚楚,巨雕这一转,直让他觉得脑中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倒过去,但扑面的狂风又令他不得不保持着分外的清明。 夜色里,天空中,月光下。宁可的神识第一次离开身体,游荡在天地之间。 好像无数次的梦里,他在飞翔。 他看到巨雕的急速旋转,巨大的双翅依靠旋转的力量,象是甲三手中的长鞭挥舞,带起了比罡风更为狂暴的力量,在空中形成了一股飓风的漩涡。灵隼c秃鹫,不需要被直接抽中,单单这狂暴的力量,便足以令它们的翅膀无从借力。 它们中的一半象是无舵的小船遇上大海的风暴,无法控制自己的航向,只能随波逐流,驰向漩涡的中心。那里,是比漩涡更为可怕的巨型钢爪——对于禽鸟之类而言,哪怕是已经可以化形的巨妖,最厉害的攻击方式不是苦苦修炼得来的妖术,是且只能是它们的本体。以巨雕的修为,普通的灵禽一旦落入它的双爪,只有一个结果——死亡。 宋成荣在雕背上再也立足不稳,他没想到这巨雕如此的刚烈。他的“坠”字法诀已然炼到了七品胎动上境,一步踏出实有山岳之威。以巨雕最多只到六品温养大成的境界,居然无视这整整一个境界的差距,硬生生的施展这风暴漩涡。只要他痛下杀手,巨雕实有颈断肩折的危险。 他不想要它的命,所以只能退而避之。 被吸住的灵隼和秃鹫逐渐向漩涡内移去,这风暴的规模过于巨大,漩涡中产生了強大的吸引力,除非在它生起之前,便已避开,否则的话,死亡是唯一的终点。 但垂死挣扎乃是本能,陆乘风和关山都在漩涡之中,他们很清楚再不采取措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既然无法逃脱,那么能和巨雕同归于尽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不再试图挣脱漩涡,所有的御禽使不约而同的调整了方向,直向巨雕冲去。哪怕死亡,也要在死亡到来之前,在巨雕身上留下他们攻击的痕迹。 宁可自然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神识闪念之间,剩余的水龙吟出现在夜空里,蓝色的水滴裂开,涌出无数水花。下一刻,巨大的翅膀拍在了水花上面。 翅膀曾扇起风暴漩涡,力量可想而知。水花瞬间被拍散,化成无数水珠。 每一颗,都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不可一世的飞向陆乘风和关山以及他们的队友c伙伴。 宋成荣无法坐视一众灵禽就这样死去,于是他也开始旋转了起来,他将流云诀施展到了极致,直向漩涡内冲去。 风暴漩涡内水珠迸射,宋成荣矮胖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几乎同时出现在了陆乘风和关山身边。伸手抓住了他们身下灵禽的脚爪,顺着漩涡的方向用力甩去。 漩涡的威力,在于身处其中无从借力,只能随波逐流。一旦可以借到外力,只要足够抵消漩涡的吸力,那么顺势脱困并非难事。 陆乘风和关山几乎同时冲出了风暴漩涡,紧接着他们的属下接二连三的被解救了出来,哪怕其中相当数量的人身体被水珠洞穿,好在并无一人一鸟丧命。 飞溅的水珠无可避免的击中了宋成荣,御字诀替他消除了大半的杀伤力,但终究还是给他带来了不轻的伤势。更要命的是,在解救了众人之后,他已无法自拔。巨雕的钢爪就在眼前! 宋成荣长吸一口气,即使身处漩涡中心也无法阻止海量的灵元被他吸入体内。他暴喝一声:“御!”双臂带着沛莫能挡的力量和钢爪碰在了一起。 流云诀施展到极致的他,身影顿时停下。然后,向相反的方向弹射了出去,一口鲜血刚刚喷出,便被罡风吹成了雾状,转眼消失不见。玄鹤从后飞来,宋成荣在昏死前的一瞬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落点,几乎就在落到玄鹤背上的同时,他昏厥了过去。 巨雕也无法再做旋转,宋成荣比它高了整整一品的境界,这博命的一击让它前冲的速度加快了一倍有余,巨大的冲击让它再也无力保持完美的飞行状态。它不由自主的发出声震天地的一声长唳。 宁可的身体,从它嘴里滑落,坠入无尽的黑暗中去。 百草堂,宗门弟子疗伤之地。 骆颖川负伤多年,一直将宗门事务交给宋成荣打理,长年隐身于此专心疗伤。 陈廷豪轻车熟路,来到了百草堂中一间密室的门口。这间密室建于地底,正午之时也没有光能照射到这里。一路行来,墙上俱是历年来渔鹰从南海采集的明珠,珠光莹润,将整条密道照的如同白昼。 他是执法长老,宗门内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直出直进。但他为了确保即将发生的事情不被任何人打扰,自从进入密道之始,便将暗中值守的护卫一一清理干净。以他执法长老的身份和修为,他确定没有留?魏位羁凇?br /> 他自幼投身灵羽宗,从最初的灵童,到后来的御鹰使,最后成了长老。在山门内娶妻生子,还有了孙子。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为什么要做接下来的事情。 陈廷豪站在密室门口,有一点紧张,但他毫无犹豫的捏了个法诀,破开了门口的禁制,轻轻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天王遗物 密室内并不很大,四颗明珠点角而缀,已然能将室内照的纤毫可见。 室内别无摆设,只有正中一张云床,一个骨瘦如柴的老者端坐其上,珠光映照之下,就如同一具埋了千年的干尸一样,皱巴巴的皮肤蒙在骨架之上,全身竟似是没有一两肉。腰间的丝绦系的极紧,但是终究免不了显现出身上所穿青衫的处处宽绰。 青衫老者紧闭双眼,五心向天,盘腿而坐。陈廷豪推门而入并没有发出丝毫响动,但他仿佛自有感应,开口问道:“你又来了?” “见过宗主。”陈廷豪欠身为揖,一掬到底。 “不必多礼。”骆颖川如同亲见,嘴角泛起一丝笑意,透着说不出来的讥讽之意,说道:“除了以安息香为我疗伤,这些年你一向足迹罕至,今日何以礼数如此周全?” “若非师兄当年固执已见,一意孤行,廷豪怎敢对你有丝毫不敬?”陈廷豪挺直腰杆,脸上露出一丝忿忿不平之色。 “你既对当年之事始终耿耿于怀。”骆颖川叹道:“那又为何三番五次救我性命?” “你终究是我的师兄。”陈廷豪不胜唏嘘道:“想我初入宗门随师学艺多年,始终未能成功择灵。师傅看我天分不高,言语木讷,盛怒之下要将我逐出师门。全仗你多多美言,一力担保,我才能得以留下。如今位高权重,执法一宗,这都是受师兄所赐,此恩此德,小弟没齿难忘。” “师傅当年未有识人之明。”骆颖川咳嗽了几声,说道:“你虽未能择灵,却另辟蹊径,练就了万灵归宗,虚空显形的独门绝技,又怎能说天分不高!” “师兄见笑了。”陈廷豪语风一转,说道:“当日练就万灵归宗,我颇有些自得意满,以为天下之大,尽可去得。却不料十五年前遏径山一行,落得铩羽而归。” “当年在遏径山流马驿,你我师兄妹九人出行,只盼能得神鸟青鸾垂青,随我等回宗。届时实力大增,跃至一流宗门指日可待。谁知魔族内乱,教我等遇上魔相王蒙,损兵折将,只落得六人归宗,此乃我一生的大憾事。”骆颖川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恨恨的道:“岂独你一人耳?” “师兄此言差矣。当年武卓天然与魔君反目为仇,亲自起草杀魔令昭示天下,领麾下无数兵马转投人族。经天下修者共议,已经不再是魔族中人。”陈廷豪摇头道:“是以魔相王蒙奉命诛杀敏然,便不能说是魔族内乱。” “武卓天王发布杀魔令,号令天下除魔卫道,实是深明大义,确是不能归于魔族之流。”骆颖川从善如流。 “敏然魔武双修,功参造化,若非王蒙偷袭得手,本也不会轻易殒落。”陈廷豪满脸阴鹜,接着说道:“当年我等适逢其会,亲眼见证武卓天王魂散天地。师兄,你得了天王遗物,为何不拿将出来与众师兄弟一同参详?若能领悟其中一二,我灵羽宗也不至于落到今天二流宗门的地步。” “原来你处心积虑,几次救我便是打这天王遗物的主意。”骆颖川勃然大怒,人虽枯瘦至极,这一声大喝终于有了一宗之主的威势。 “你当年身中王蒙追魂蚤之毒,若非周王二位师兄舍命相救,我等如何能自魔相之手逃脱?”陈廷豪针锋相对,厉声喝道:“这遗物既是用我宗兄弟之命方才换来,便是我宗门之物,师兄你身为宗主,却将落日神弓据为私有,如何对的起殒落的周王二位师兄?” “你口口声声周王两位师弟,为此多年来对我颇有微词。”骆颖川冷笑道:“今日终于图穷匕见,实则念念不忘的便是这落日神弓。” “不错。”陈廷豪坦然以对,振振有辞,说道:“自你得了落日神弓以来,潜心钻研,但你可知我灵羽宗实力已是每况愈下。八大长老中,周王殒落,天分最高的陆雪芹陆师姐至今下落不明。便连你曾寄与厚望,好不容易才擒获的巨雕,今日也己逃之夭夭。师兄,再这样?ィ伊橛鹱谇甑拇校慌乱谀闶种谢儆谝坏!?br /> “住口。”骆颖川怒道:“我灵羽一宗门下弟子众多,向以御禽为能,天下禽鸟不绝,我灵羽传承不断。巨雕今日能逃,难道他日我宗便无人能再擒它不成?” “他日?哼哼,师傅曾说我灵羽宗有一本羽化天经,乃是创教祖师所留,其中所载法术惊天动地,神鬼莫测,若有人能将它练成当然是轻而易举之事。”陈廷豪冷笑道:“只是羽化天经早在五百年前陵江大战之时便己随师祖神秘失踪,莫说你我,便连师傅,也未能见过几次。若非如此,我灵羽宗怎会落得现在这般零落不堪?” “零落不堪?”骆颖川一脸痛惜的道:“师弟,你几十年的修行难道便只这点见识?祖师爷留下的玩意儿丢了可以慢慢找,如今我等修为虽未达巅峰,但是除魔卫道向来不落人后。整个大陆提起我灵羽宗,谁不交口称赞?” “师兄,多说无益。如今的世界,強者为尊。”陈廷豪面无表情,冷漠的道:“数日之前,闻报横断山中有异种珍禽汇聚,数量极众,经日不散。据我所知如此盛况,乃是天大的机缘,你将那天王遗物落日神弓交了给我,我若得了这机缘,定当重振我灵羽雄风!” “落日弓虽属武卓天王遗物,但实是魔族圣器。我虽得之多年,但深感其中魔意滔天,向来不敢轻启。”骆颖川正色道:“师弟你道心不坚,心术不正,我如何能将它给你?” “哈哈哈。”陈廷豪仰天大笑数声,忽的停下,沉声道:“话已道尽不投机,你既将它视为己物,敝帚自珍,那便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陈廷豪身形晃动,绕着云床发力急奔。珠光里,一生二,二生三,竟幻出七条人影,举手投足,同时向骆颖川攻去。 劲风声中,骆颖川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动了起来,无论陈廷豪从哪个角度攻来,他始终面带笑容,从容不迫,一一化解,便如同生了三头六臂一样。 陈廷豪一轮急攻不下,慢慢停了下来,七条人影合而为一,停在先前的位置,好似从来未曾动过,但其实在这短短的数息之内,他已然发出了数以千计的进攻。 “师弟,你自创万灵归宗心法,可称聪明睿智。但你心浮气燥,修行境界终究还是不够,我便是有伤在身,你又能耐我何?”说话声中,骆颖川同时停下,仿佛亘古以来便端坐在云床之上,便连呼吸的节奏都不曾乱上一分。 “师兄道法精奇,小弟自然甘拜下风。”陈廷豪脸上露出十分诡异的笑容,说道:“但是师兄你既有追魂蚤附体,还妄动灵元与我交手,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骆颖川骷髅一样的脸上突然泛出奇异的神情,象是在忍受难以置信的痛苦,深深凹陷的眼眸中燃起了无可言喻的痛苦。透过宽绰的青衫,仿佛有东西在他体内穿行,一块一块接二连三的鼓了起来。 “你,你”他怒视陈廷豪,如果目光能够,陈廷豪现在己然被刺的千创百孔。但是,骆颖川再也讲不出话来,他体内的鼓起开始到处游走,甚至已经爬到了他的脸上。 本来干瘪的脸颊瞬间丰满了起来,随着鼓起的移动,他的眼珠“啵”的一声从眼眶中被撑了出来。有黑色的触须从空洞的眼眶中向外探了一探,转身又向皮肉深处爬了进去。头顶的皮肤先是高高鼓起,以至裂开一道血口,黑色的,泛着金属光泽的甲壳一晃而过,待它过后便深深的凹陷?ァ:孟笪蘼垩夤趋蓝家驯凰骋豢铡b嬗贝u俗纳砬闳绫恢盏氖鞲桑菰谠拼仓稀?br /> 陈廷豪目视着这一切,无数复杂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惋惜,痛恨,不舍,决绝,恐惧,直至最后剩下极度的惊喜。 一个鸡蛋大小的金球从骆颖川头顶的破口出现,不染一丝血污。离开身体的一刹那,金球变幻,一把长弓显现在陈廷豪的眼前。弓形古拙,弓背金光灿灿,乌黑的弓弦不知道以什么材料制成,凭空发出“嗡嗡”的声音。 陈廷豪伸手握住弓背。长弓陡然发出巨烈的震颤,好似要脱手飞去一样。陈廷豪神念闪出,将长弓牢牢的锁住。同时用尽全力,双手青筋凸现,不住口的念道:“定,定,定,定” 连续念了二三十个定字诀,长弓终于不再挣扎,静静地悬在空中,任陈廷豪如何用力,依然纹丝不动。 陈廷豪的额角流下汗来,神物有灵,不愿随他前去,那他先前所做的一切,难道都仅仅是一厢情愿? “噗通”。 他跪了下来,冲着长弓连连磕头。 “若肯跟我离去,我必以心血侍奉。” “若肯跟我离去,必让你博击长空。” “若肯跟我离去,横断山中有机缘。” 他磕的如此用力,额角鲜血飞溅,有一滴落到了弓弦之上。 不知是这滴鲜血的缘故,还是陈廷豪的祷告起了作用,金弓不再晃动。他伸出手,试着提起金弓,应手而起。陈廷豪泪流满面。 云床上,骆颖川的残骸中黑影忽闪,四五个拳头大小的黑色甲虫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向陈廷豪袭来。它们在骆颖川的体内寄居多年,刚刚吸尽了他的精血。现在,陈廷豪便是下一个宿主。 “噏” 弓弦无风自动,发出轻吟,甲虫由首至尾,每一只都分成完全相等的两份。金弓晃动,似乎颇为自得。 神器自重。 在它面前,敢于发动进攻的,无论何物,下场只有一个。 万里之外,极西沙漠。沙丘如山,流金似火,峰顶有一袭青衫赤足而行。 甲虫方毙,青衫驻足! “落日重现,横断机缘?哈哈,有趣,有趣!”青衫自言自语,足下不见作势,青虹一闪,人已远去,隐隐传来吟哦之声, “云岭逶迤蜀道难,山东酒暖漠北寒。江南子弟江湖老,人生何处不尽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