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图》 正文 第1章 水不在深(序章上) 浮生河自西北流向东南,河长九万里。 三千里沽名山呈西北东南走向,落于浮生河中。 沽名山山首是一座悬崖,名曰,白丁崖。 自西而来的浮生河流经白丁崖前,被白丁崖刀锋般的崖面分水两侧,这就造就了沽名山落于浮生河中的景观。 被分道而流的浮生河沿着沽名山山势走向,依山而流,在沽名山山尾处的鸿儒崖前,分道而流的浮生河又汇聚成一道,继续向东南流去。 沽名山并不高,山势也并不险峻,但终年有日光驱不散的雾气缭绕在山中,远观之,看不清山中的详况,只隐隐有几株参天古木伸出几枝绿枝露出雾外,在黄昏落日中,偶尔有几只孤雁,在那几枝绿枝上飞起又降落,飞起又降落。 也许是地势的原因,原本奔腾的浮生河在流经白丁崖后,被分流而成的两条河道便变得极为平静,仿佛就是一潭死水。 而不管是沽名山东山前的浮生河河道,还是沽名山西山前的浮生河河道,河水似乎都不深,立于河岸,仿佛一目之下就能透过绿水看到河底的落石。 东山前和西山前的两条浮生河就是如此平静,毫无浪涛的流着,偶尔,有几片山中的枯叶,或几颗山中的红果,被风带入河中,平静的水流下,便有无数的游鱼突然穿出水面,争先恐后的追食,壮观不已。 又是一颗指尖大小的红果被风带入西山前的浮生河中,这只是沽名山上最普通的野果树结出的野果,味道极其酸涩,但浮生河中的鱼群似乎就喜欢这一口,随着那颗红果落入水中,涟漪尚起,便有无数色彩斑斓的游鱼向红果游去。 突然,游在最前面的那条游鱼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恐惧,几乎就到嘴里的红果都没来得及吞下,便就急速沉入水中,扎入河底,将斑斓的鱼身完美的隐匿起来。紧接着,其他的游鱼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恐惧,纷纷下潜,消失无形。只有那颗红果浮在趋于平静的细浪中,缓缓移动。 红果向前移动了数尺的距离,或许是太静了,这几尺的距离仿佛历经了很久。 恰在这时,红果的半尺之前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漩涡,发出极其细微的水流声。 红果向前移动,落入漩涡中,片刻之后,一个果核从漩涡中冒了出来。 漩涡并没有因为吞食了红果而就此消失,漩涡之下,有一个手臂粗,三尺长度的黑影在移动,黑影向前,漩涡便向前,却不知黑影究竟是鱼,还是蛇。 黑影向前移动了数十丈,并没有变大,但原本的三尺长度却变成了三丈之长。 黑影继续向前,愈来愈长,终究还是变大了一些,已经能看清一些黑影的轮廓,它仿佛是蟒,或许该说是蛟,毕竟这是沽名西山下,毕竟这是浮生西河中。 黑影又向前移动了数丈,接着便是翻腾的破水声,和一大片出现在河面上的雾气,日光之中,能隐约看到雾中事物的模样,那并非是蟒,也并非是蛟,而是龙,一条紫色的巨龙。 紫色巨龙盘踞在薄雾中,遮住了百丈的河道,也让无波澜的浮生西河变得更像是一潭死水。此时的死,并非是因为万物之枯寂,而是因为万物之恐惧。 紫色巨龙在破水而出后并没有在河面停留多久,在一声高亢的龙吟之后,它向上飞去。而在龙吟之中,无数颗山中红果落入浮生西河面,却碍于龙威,没有游鱼敢露头追食。 紫色巨龙飞上千尺的高度,萦绕在它周身的薄雾已经被日光驱散,日光落在它身上,折射下大片紫霞落在浮生西河面,此时,无数斑斓的游鱼已经冒出头来,沐浴在紫霞中,欢愉的追食红果。 紫色巨龙向下望了一眼,便沿着山壁,向东南飞去。 沽名山山尾的鸿儒崖畔,有一条直达山中的青石阶梯。 青石阶梯只有三尺余宽,至于阶梯有多长,传闻,有一千二百里长。而如此青石阶梯,在沽名山山首的白丁崖畔,同样有一条。 因为雾气缭绕的关系,青石阶梯只有十余阶青石依稀落在日光中,再往上的石阶便完全被雾气掩盖。 鸿儒崖下很安静,即便浮生东河和西河在崖下交汇,也没有发出半点浪涛声和水流声。 鸿儒崖下有一块石坪,因为落日的缘故,整片石坪都落在阴影中,石坪不大,此时却整整齐齐的跪着万余人。 也许是石坪过小,而跪地的人太多的原因,那两个领头的人已经跪在阶梯的第一阶青石上。 跪地的万余人身着黑色铠甲,这些铠甲质地精良,想来这万余人也不是普通人,不过他们并没有佩刀,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皆是双膝着地,身背笔直,垂着头的跪着。 这因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戎行,他们已经在此地跪了三日,不吃不喝,一干将士尽管满目血丝c满脸污垢和憔悴,却依然强打着精神,以这一支戎行特有的气质,抵抗着饥渴和倦怠,一动都不曾动。 落日又向西偏斜了一些,鸿儒崖下跪拜的那万余人终于有人动了。动的是跪在最前头,那一阶青石上右边的那个人,从他的铠甲上来看,他应该是这只戎行的将军,而从他跪拜的位置来看,他应该只是副将。 这个副将并没有站起身,原本面朝沽名山跪在第一阶青石上的他,转过身来,背向沽名山,坐在了第一阶青石上,因为跪地几日的缘故,他的双腿早已没有知觉,他用手将双腿搬直,他的双腿也就延伸至原本跪在他身后的一个军士的面前,但这个军士却并没有因为副将动而动。 副将捏了捏腿,随后随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污垢,他的肤色该是白皙的,却因为这几日的跪拜,被太阳晒得通红,甚至有些死皮发痛。他没有顾及脸上的痛,便将手伸入铠甲中掏出一个羊皮水袋,揭开水盖后,大喝了一口。 三日滴水未进,如今喝下一口水后,这位副将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舒爽的轻叹声。 副将没有再喝第二口,尽管他干渴的喉咙还想再喝一口。他一手向后撑地,仰着腰,望着他身侧仍跪着的人的侧脸,一手将水袋递了过去,同时说道,“将军,三日前,你下令卸兵束甲,同时不能携带干粮和水,我偷偷藏了一袋水,喝吧。” 将军面色沉稳刚毅,单是看这面色,便不失大将之风,尽管他憔悴不堪c饥渴不堪,但他没有动,面对眼前晃动的水袋,他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副将见将军没有接过水袋的意思,便抽回手,仰头又喝了一口水,接着说道,“儿皇只让我们在此山前跪三日,三日之后,无论有没有结果,我们都可以返程。你看这日头,你们看这日头,我们跪了已经三日零三刻了。圣命不可违,我们已经完成儿皇的旨意,将军,你为何还不下令起身,下令返程,你想让众兄弟如此跪死下去吗?” 副将质疑的望着将军,面色并不友善。 将军没有动,众将士自然也没有动。 副将喝完了水袋中的水,随手将水袋丢在一旁,这时他的双腿也已经恢复些许知觉,他双手支撑着大腿站起身,望着跪地的众将士说道,“我们已经跪了三日,山中那个叫有龙的老人若想见我们早就见了,既然他不想见,我们再跪下去又有何用?尔等起身,随我返程。” 将军的眉眼终于动了动,满目的血丝之中突然涌出无限的怒意,无法压制。 将军怒不可歇并不是副将起身喝水,劝众将士返程,并将统治帝国的帝皇称之为儿皇,而是因为副将叫出了山中老人的名字。 沽名山中确实有一位老人,老人确实叫有龙,可有龙这个名字不是他这个副将可以叫的,还是如此不堪的语气。 将军没有偏过头,也没有起身,连腰背都没有动,他只是抬起右手,朝副将的双膝之地一砍,一道厚重如刀锋的劲气便从他手中劈出,直劈副将双膝。 副将没有想到将军会出手,还是如此狠辣的招式,他下意识的想躲,并跳开了半步距离,可他还是慢了,厚重的劲气应声落入他双膝之地的骨骼血肉,下一息,他之双腿齐膝以下便被斩断。 副将摔落在地上,滚到了一个将士面前,他双膝处流出的血水瞬间漫开在石坪上,他捂着自己的双膝,看着自己的断腿,在血水中挣扎,惊恐和剧痛掺杂,惨叫出声。 将军虽然是将军,但身份并不比副将尊贵,他竟然就是因为副将以不堪的语气说了沽名山中那位老人的名字,便将副将的双腿砍掉。而不管副将如何在血水中挣扎,将军和众将士都没有动半分,依旧面朝沽名山,虔诚的跪在青石阶梯下。 向来养尊处优的副将几乎要痛晕过去,他颤抖的抬起一只手,指着面色不改的将军,双目中满是仇恨和怨毒。他张开嘴,因为剧痛,他咬破了嘴唇和舌尖,满口是血,他想咒骂几句,这时一片紫霞落在了鸿儒崖下的石坪上,一万余跪地的将士都置身在紫霞中,接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传下,他还未咒骂出口便晕死过去。 而其他的众将士闻到龙吟声,无不捂住双耳,痛苦的蜷缩在地。 待龙吟消散,巨龙远去,众将士才收回心神,心胆皆寒的望着天空,只见那条紫色巨龙已经飞向沽名山中。 将军望着在白雾中消失的紫色巨龙,低吟了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随后,他纠正自身的跪姿,继续面朝沽名山虔诚的跪着,他身后的众将士也同时效仿之。 至于副将,此时已经没有谁在意他的死活,从他的面色上看,他应该是死了,血水流尽,面色变的苍白。 落日下,热气蒸腾,血水迅速被蒸干,在石坪上留下一片丈余见方的枯黑血污,散发着一阵阵腥臭。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章 山不在高(序章下) 沽名山中,有一片不大的竹林,竹林中没有白雾,落日直射,偶有几只彩蝶追着几片竹叶飞在风中。 竹林前有一座茅庐,茅庐旁有一座竹亭,竹亭中有一方巨鼎,巨鼎中有一朵奄奄一息的火焰,在落日的光照中,显得微不足道。 茅庐前有一位老人,单从面貌和形体上看,老人确实很老,像一棵即将老死的枯木,套在一件宽松的素袍中。 这位老人姓莫,名曰有龙。 老人此刻正佝偻着身背,坐在一把竹椅上,老人手持柴刀,在削一根竹子。 老人的身侧有一个竹架,其上挂着七柄竹剑,想来这些竹剑都是老人削的,老人此时正在削的该是第八柄竹剑。 老人右侧五丈之地处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少年人穿着一件同老人身上那件长袍一模一样的长袍,想来少年人身上的这件长袍该是老人的才是,或者,老人身上的长袍该是少年人的,不过他们一老一少,穿这种款式的长袍都显得有些不合身。 少年人面目俊秀,他顾不上额头的密汗,正在专注着手中的活儿,他在砍一棵老竹。 老人对少年人说过,这棵竹子是老人在年幼时栽种的,已经历经了不知多少时月,如果少年人能砍断这棵竹子,老人就答应他,为他用这棵竹子削一柄竹剑,这柄竹剑也将是他的本命剑。 少年人想要这样一柄本命剑,所以在他三岁的时候,在老人应允这一件事的时候,他便开始砍这棵竹子,时至今日,他已经砍了十年。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少年人,嘴露慈爱的微笑,唏嘘不已,老人也想不到,当年他对三岁孙儿的一句逗趣之言,却让自己的这个孙儿整个童年都在和一棵竹子较劲。 少年人的品性老人是欢喜的,坚韧不拔,持之以恒,锲而不舍。 老人不知为何目光从少年人的身上慢慢移开,落在了巨鼎中那一朵奄奄一息的火焰上,而后又将目光落在了少年人身上,接着他默然叹息了一声,然后继续垂头削手中的第八柄竹剑。 少年人专注的狠劲儿致使他忽略了老人的目光,自然也没能听见老人的叹息声。这棵竹子他用最简单,也是最笨拙的方法砍了十年,如今已经快断了,他正强忍着欣喜,保持着镇定和专注,用手中那柄已经满是豁口的柴刀砍向竹子的断口处。 老人削好了第八柄竹剑,用一根草绳绑在这柄竹剑的剑柄处,然后站起身,将竹剑挂在了一侧的竹架上。 老人坐回竹椅,闭目养神了片刻,待他睁开眼睛时,一位介于老年和中年两者之间的男子拖着一棵竹子走出竹林,并将竹子放到老人身前。 这位不知该称是中老年人,还是该称为老中年人的男子脸面上已有些许皱纹,不过精气神尚佳,腰背尚直,男子身着一件与老人和少年人同款的长袍,不同的是,这款长袍穿在他身上却极为合身。 男子将竹子放下,向老人打了个手语,便走向少年人,看少年人砍竹子。 男子是聋哑人,天生的聋哑人。但凡天生的,便是无法根治的,这一点老人懂,男子也懂。 老人抓起身前的竹子,砍掉多余的细枝,开始削第九柄竹剑。 男子看少年人砍竹,片刻之后便觉得无趣,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打着手语道,不该这样砍,应该这样砍。 少年人抬头看了男子一眼,会意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继续砍竹,用的还是他那种最简单且最笨拙的方法。 倔强而愚笨的少年人啊,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确实该是无奈的,少年人砍这棵老竹十年,他便看了十年,其间,他无数次提醒少年人该换一种砍的方式,或者重新换一柄更锋利的柴刀,可少年人虽然认可点头,却还是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和他手中那柄已经满是豁口的柴刀。 男子无奈之下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好有一片紫霞笼罩进了这片没有白雾的竹林。 男子眉目露出笑意,他抬手抓起三片竹叶便向上抛去,竹叶纤薄无锋,但男子随手抛出的这三片竹叶却并非如此,这些竹叶无声向上,叶尖的尖刺已然刺破空气,在向上的空气中留下三道清晰的轨迹。 紫色巨龙悬在竹林上空的十丈之地,三片竹叶继续破空向上,若让它们击中巨龙的身体,足矣割破巨龙坚韧的鳞片,伤及巨龙的身体。 紫色巨龙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将三片飞来的竹叶视若无物,它向下张嘴,喷出一道龙吟,龙吟化作狂风,吹散了三片竹叶原有的轨迹,竹叶继续向上,贴着巨龙的身体擦了过去。 龙吟响时,老人在削第九柄竹剑,没有抬头看紫色巨龙一眼。而少年人随手砍了一刀老竹后,迅速丢下手中的柴刀站起身,捂住耳朵,抬头望着紫色巨龙。 男子是听不见声音的,所以龙吟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在少年人的目光中,紫色巨龙的身体迅速缩小,最后化作一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落在竹林中,落在聋哑的男子面前。紫色巨龙化作的人形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有他那件紫色的披风在落日中有些碍眼。 巨龙化成的男子眉宇间似乎有些怒气,他盯着聋哑男子不悦也不甘的说道,“三伯,难道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聋哑的男子叫三伯,这并不是一个辈分敬称,而是就是他的名字。 三伯无言,也没有手语,他听不见,却能读唇语,巨龙因为不悦而无礼的话三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的目光从巨龙身上移开,落在少年人身右侧,那棵老竹倒了,倒在一柄满是豁口的柴刀下,倒在一个十三岁的愚笨少年人手中。 少年人显然没有发现他最后的随手一刀砍倒了老竹,而老竹倒地的声音也被龙吟掩盖。 少年人没有顾及巨龙眼中的不甘和不悦,再者巨龙的不甘和不悦只是针对三伯的。少年人朝前走出一步,抱拳行礼,恭敬的向巨龙问候道,“拜见二伯。” 巨龙向少年人摆了摆手,眸中的不甘和不悦已然消散。 巨龙叫二伯,当然这也并非是一个辈分敬称,而就是巨龙的名字。 少年人曾听老人说过,巨龙在久远之前并不叫二伯,只是后来结识了三伯,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要逊于三伯,甚至有传言称,连他看上的女人都要随三伯而去,悲愤之下,他便将名字改成二伯,至少在名字上他大了三伯一头。 三伯的名字是老人取的,三伯改不了,巨龙却可以随意更名。 巨龙也曾想易名为大伯,可是他不敢,大伯真有其人,且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人,每每想到这个人,巨龙都心惊胆战。 巨龙二伯拉着少年人走到老人身前,行了一礼,接着也是恭敬的对老人说道,“老友,你叫我来有何吩咐?” 二伯和老人自然是老友,老人名曰莫有龙,他自然有一条龙,二伯便是他的龙。 老人已经削好了第九柄竹剑,正在剑柄上系草绳,老人在剑柄上系上一个活扣后说道,“生息之火要灭了,生息之火不能灭。” 二伯望向青亭中那方巨鼎中那朵奄奄一息的火焰,那就是生息之火,二伯知道生息之火的湮灭意味着什么。 二伯收回目光望向老人的脸,老人将第九柄竹剑挂上竹架,重新坐回竹椅。二伯说道,“四百年前,生息之火也面临着如此境况,即将熄灭,大伯让它重燃了四百年。” 三伯也已经走了过来,他打着手语道,“大伯都只能让它重燃四百年。” 老人的目光在二伯和三伯身上扫过一遍,二伯和三伯都明白老人目光中包含的意思,但这次他们会错了意思,老人的目光变得和蔼慈祥,落在了少年人身上,他说道,“木鱼,去,将你砍倒的老竹拖过来。” 少年人姓莫,名曰木鱼。 莫木鱼回头看了一眼老竹,这时他才发现老竹已经被他砍倒了,他满心欢喜,毕竟他砍老竹十年,手上的血泡磨破了又生起,生起了又被磨破,十年如此,手心都积起一层层厚茧,方才有这样的结果,如何能不喜?不过他的喜并没有表露在脸上,他面色从容淡定,他转念一想,十年努力,能砍倒那棵坚韧的老竹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既然是正常的事,又何必心生欢喜? 他依言走过去,将老竹拖到老人身前。 老人一手拿起老竹,一手拿起放置在竹椅旁的柴刀,开始削第十柄竹剑,这柄剑是他答应削给孙儿莫木鱼的本命剑,所以他削得格外认真细致。 莫木鱼砍了十年才砍倒的老竹在老人的手中就轻易的被砍掉残枝细节,莫木鱼暗暗称奇,便暗自下定决心,不管命运如何艰辛苦难,他都要成为一个像老人这样强大的人。 老人削第十柄竹剑的过程中没有人说话,甚至连风过都无声。 老人将削磨好的竹剑握在手中,比划着朝二伯刺出一剑,此剑无威,也无剑气荡漾,二伯却下意识的躲出了好远。 老人收剑,满是皱褶的脸上甚是欢喜,看来他很满意这第十柄竹剑。 二伯走了回来,看着老人手中的竹剑,笑着说道,“这是一柄好剑,恭喜老友。” 三伯也打着手语道,“这确实是一柄好剑。” 莫木鱼看着老人手中的剑,心生喜欢,这将是他的本命剑,只是他不解,这既然是他的本命剑,老人为何没有让他立即接剑,他很想从老人手中接过那柄剑,然而老人似乎并没有立即将剑给他的意思。 老人手握着剑,将目光望向巨鼎中那朵奄奄一息的火焰,说道,“你们谁愿意去?” 二伯率先说道,“我愿意去,我虽然不及大伯,但我至少能让生息之火重燃两百年。” 三伯打着手语道,“我愿意去,虽然我不及大伯,但我至少能让生息之火重燃两百五十年。” 二伯怒视了一眼三伯,他极为不爽三伯在数字上多出了他五十年。 老人没有将这种小细节看在眼里,他说道,“两百年后呢?两百五十年后呢?” 二伯和三伯都没有说话。 老人看向莫木鱼,慈爱的说道,“木鱼,你想不想去?” 此话刚问出,二伯和三伯便极为惊讶的看着老人和少年人,他们想不到,老人居然如此大胆,会将生息之火的存续系在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身上。 莫木鱼自然知道生息之火意味着什么,他也不明白老人为何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即便他想又能怎样,生息之火的存续怎么可能系在他这样一个少年人身上。他说道,“大伯是何等伟人,他都只能让生息之火重燃四百年,我不过就是一个废人,生息之火的存续怎么能落在我身上。” “沽名山上从来就没有废人。”老人将孙儿拉到身侧,笑着说道,“或许你会比大伯做得更好,能让生息之火重燃,并永远重燃下去。” 莫木鱼稍有怀疑的问道,“我真的会比大伯做得更好?我真的能让生息之火永远重燃下去?” “自然能,不过这将万般艰难。”老人抚摸着孙儿的头,注视着孙儿的眼睛说道,“你想不想去。” “我想去。” 莫木鱼没有犹豫便说道。只要他能做到,艰难一些又有何妨? 老人很满意孙儿的答案,欣然说道,“那你便去。” 二伯和三伯目瞪口呆,他们想不到一想处事沉稳的老人,在面对生息之火存续这等大事上,居然如此草率的做出了一个这样匪夷所思的决定。 二伯看着将被老人委以重任的少年人,还是提醒道,“老友,木鱼去不了。” 老人却说道,“我知道,所以你送他去。” 二伯说道,“我只知道去的路,不知道回来的路。” 老人拉起孙儿的手,说道,“终有一日,他会找到回来的路。还有,你送他去,比三伯送他去更合适。” 听到比三伯更合适这个词,二伯扬眉吐气般的看了三伯一眼,然后说道,“好,我送他去。我在浮生河中修行,多年以来境界停滞不前,说不定送他去那,我能得到更好的机缘。” 老人点了点头,接着将孙儿推到身前,望着孙儿的眼睛,说道,“木鱼,别怕。” 莫木鱼则是笑着对老人说道,“爷爷,我不怕。” 老人拍了拍孙儿的肩头,说道,“站去九尺外。” 莫木鱼依言,站到了老人九尺开外的地方。 老人却又望着孙儿提醒道,“会很痛,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莫木鱼面色没有任何变动,既然已经决定,他便不会因为任何苦和痛而退缩,他说道,“我不怕痛。” 老人朝孙儿举起了手中的那第十柄竹剑,或许是不忍,手竟有些颤抖,但这一剑他还是刺了出去,很平淡的一剑直刺,竹剑刺出三尺,却有无数道纯净的剑气化作无数道纯净而透明的细线朝九尺外的莫木鱼游走过去。 那无数道细线落在莫木鱼身上,迅速密密麻麻的将莫木鱼缠绕,缠成一个巨大的线团,或者该说是一枚巨大的茧。 却在这时,老人手中的剑向上一挑,巨大的线团便开始收缩,在转瞬之间便收缩成一粒拇指大小的流珠,或者说是一枚流动着纯净光明的茧。接着,这枚流珠慢慢飞至老人手中。 三伯看着老人手中那枚莫木鱼化作的流珠,打着手语道,“从那么大,缩成这么小,虽然在一瞬之间,可木鱼这一瞬之间的感觉必然生不如死。” 老人看着手中的流珠,说道,“木鱼已经算得上死过一次了,等他再次醒来,他将没有此前的记忆,此前的记忆种种,他将在未来的苦难历练中寻找到。” 二伯叹息了一声,说道,“老友,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虽然我不解你为何会将生息之火存续系在这样一个少年人身上,但我猜测你必然有深意,你且放心,我定会将他送过去,只是该安排一个怎样的身世给他?” 老人说道,“随你。” 二伯点了点头,看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老人将流珠放在二伯手中,说道,“未来之事未知难测,且看你和木鱼一龙一人的造化了。” 二伯将流珠放入口中,郑重的对老人点了点头,然后扭头望着三伯说道,“三伯,你的侄儿就将为了生息之火去历经种种苦难,你作为他的伯父,难道就没有任何表示吗?” 三伯听着二伯近似挖苦的语气,笑着从腰畔解下一根草绳,草绳上扣着一方拇指大小的鼎炉。看见这枚鼎炉,二伯双目冒光。在二伯近似饥渴的目光中,三伯取下草绳上的鼎炉丢了过去,并打着手语道,“这是我送给侄儿的礼物,祝生息之火重燃,祝他早日回归。” 二伯接过鼎炉,情不自禁的感叹道,“好手笔,好大方,你三伯果然是伯父之楷模,居然随手就将第一神鼎,能无米之炊的凡谷神鼎送给侄儿做礼物,佩服,佩服。” 三伯依然笑着,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舍,他本来就没有不舍,他笑着继续打着手语道,“你二伯也是木鱼的伯父,木鱼就将为了生息之火去历经种种苦难,你就没有什么表示?” 二伯苦笑着说道,“我要拼了老命送他过去。” 三伯摇了摇头,眸中带着嘲讽,打着手语道,“这不够。” 二伯见不得三伯的轻视和嘲讽,即便他知道这是三伯的激将之法,为了不落下面子,他也要落入三伯的激将之中。 二伯一咬牙,从身上抖落下一大堆鳞片,二伯本是巨龙,龙鳞坚不可摧,看着地上那一堆紫色龙鳞,三伯便就知道二伯想要干什么,笑容自然更胜。 在三伯奸计得逞的笑容中,二伯扣破自身的后颈皮肤,硬生生抽出一截龙筋,当然这截龙筋可以再生。二伯忍着断筋之痛,将手中的龙筋向下一甩,龙筋有灵,那截龙筋便将那些龙鳞串联起来,织成了一件龙鳞护甲。 二伯将龙鳞护甲扬在手中,强忍着痛楚说道,“三伯小弟,这就是我送给木鱼侄儿的礼物。” 三伯笑着,居然鞠躬行礼,并打着手语道,“三千龙鳞,一截龙筋,织成了这件坚不可摧的龙鳞甲,世间怕再难有人能伤到木鱼,二伯果然好大方,好手笔,不愧是伯父之楷模,佩服,佩服。” 二伯理说应当的接受了三伯的鞠躬,随后对老人说道,“老友,我走了,这就送木鱼过去。” 老人摆了摆手,二伯问道,“老友,还有什么吩咐?” 老人走到二伯面前,将他手中的凡谷神鼎和龙鳞护甲拿了过来。老人说道,“本命剑c凡谷神鼎c龙鳞护甲,这些你们的礼物都是木鱼宿命里的东西,他却不能生而就有,如果等他醒来,便就拥有这些东西,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这些东西,就让他们像木鱼此前的记忆一般,只有等他在未来的苦难历练中寻找获得吧。” 二伯和三伯认可的点了点头,却见老人双手向上一抛,他手中的本命剑c凡谷神鼎c龙鳞护甲便就飞向天空,随着飘动的白云隐去。 “你去吧。”老人朝二伯挥了挥手,重新坐回竹椅上。 二伯点了点头,向上一跃,化作百丈紫色巨龙,长吟一声,与老人和三伯作别之后,便向东南飞去。 待二伯龙身消失,三伯收回目光,对老人打着手语道,“鸿儒崖下有人跪了三日,想见您一面,您见不见。” 老人摆手说道,“不见。” 三伯继续打着手语道,“白丁崖前似乎也来了人,想要见您,您见不见?” “不见。”老人依然如此说道,默然停顿了片刻,老人又道,“封山吧。” 三伯打着手语问,“封多久?” 老人看了看天空,随后说道,“先封一个甲子再说。” 三伯点了点头,然后身影消失在原地。 鸿儒崖下,那条三尺余宽的青石阶梯直通沽名山中,由于雾气缭绕的关系,青石阶梯只有十余阶青石露在落日余光中。 身着黑甲的将军跪在踏上沽名山的第一阶青石上,他的身后有万余跪地的将士。 将军目视着前方,看着白雾慢慢向他靠拢过来,向下一阶阶遮住露在日光中仅有的那十余阶青石。 看着这一现象,将军知道,这是沽名山将要封山,这也预示着他此行的目的无法达成,他见不到山中的那位老人。他开始绝望,这份绝望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帝国那位年仅四岁的帝皇。 将军支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对身后的众将士说道,“沽名山将要封山,我们返程。” 听言,众将士默然无言,相互扶持站起身,在将军的率领下,跨过浮生东河上的浮桥,向东走去。 而在沽名山山首的白丁崖前,一群白甲将士正策马而来,当领头的白甲将军看到沽名山的白雾将白丁崖畔的三尺青石阶梯完全遮掩后,他挥动了手中的令旗,说道,“沽名山已经封山,返程。” 话毕,便率领众骑,向西夺路而去。 沽名山的白雾依然在潺动,在将青石阶梯遮掩住后,继续向下蔓延,直至将两处崖下的石坪遮掩住,才停止浮动。 同在此时,原本平静无浪的浮生东河水和西河水,也开始沸腾起来,追波逐浪,水位突然之间涨高了数丈,淹没了原本的浮桥,滔滔不绝的河水自西北而来,向东南滚滚而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章 沽名星 年迈的戈近亨半躺在一张藤椅上,透过屋顶的圆窗仰望着天空,混浊的双眼中清晰的映着明月和星辰。 屋顶的圆窗并不大,只有一丈见方,但仿佛整片天空的云河和星海都在这一丈见方的圆窗之中,一览无遗。 明亮的月光从圆窗中洒入,在地面留下一片光明,年迈的戈近亨就半躺在这片光明中。 戈近亨的右手边有一方圆桌,圆桌上有一张白玉石雕刻的星盘,而星盘旁有一盏可有可无的烛火。 如此烛火,戈近亨身后的六丈处也有一盏。 那盏烛火照亮了一方青铜漏壶,缓慢而沉重的水滴慢慢淹住了子时三刻的时刻线。 作为春秋皇朝钦天监德高望重的老监正,这种值夜观星的苦差事戈近亨完全可以交给下属来做,往常他也是这样做的,却不知为何,今夜一种几乎不会出自老龄人的莫名躁动驱使着他非要亲自来值夜,难道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戈近亨已经九十二岁,春秋皇朝钦天监监正之职向来都是子承父业,戈近亨自然也不例外,他从他父亲手中接过监正之位已经七十又二年。 星宿有其召,有其兆,召未知,兆祸福。 作为春秋皇朝开国以来最长寿的钦天监监正,戈近亨这一生为皇朝观星,预测了不下十场大祸事c大灾难。比如天玺十八年的河北地洪涝水患,比如天玺四十三年的上京地地龙翻身,比如天玺六十年的仓蜀地塌山流石,又比如今年,也就是天玺七十二年西云地的大旱热疫。 也正是因为戈近亨所司的钦天监对灾祸的准确预测,皇朝才有充足的时间来储蓄物资,调动人马,以此来应对灾祸降临时的饥荒和民乱。 钦天监监正不过是五品官位,却因戈近亨这一生的事迹,他和他所司的钦天监在春秋皇朝庞大而复杂的官僚体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无人可以小觑。 春秋皇朝自开国以来,以文教礼乐治世经国,盛世四百余载,少有无天灾的太平年,却少有之事发生,这除了因为钦天监对于历年灾害的预测,更是因为春秋皇朝精密的官员体系和考评制度。春秋皇朝统治中州万疆之地,庞大而复杂精密的官员体系之间相互协作,互为依辅,这般庞大的帝国才能顺利朝前开动。 年迈的戈近亨从左手边的矮桌上拿上一杯苦茶喝下,苦涩的茶水驱散了午夜袭来的倦怠,他放下茶杯,揉了揉由于仰望星空太久而干涩的眼睛,待眼睛稍润舒服后,他移开了双手,目光落在了圆桌上那张白玉雕刻的星盘上。 这张白玉星盘是戈近亨祖上传下来的,他能通过星象准确的预测灾祸,这张星盘立下了汗马功劳,他这一生都在专研星象,数十年来也对星盘中的几处错误做出了纠正。 这是一张趋于完美的星盘,星盘在历代戈家先辈的手中慢慢完善,在他戈近亨的手中才完美起来,这是一种成就,这种成就让戈近亨甚是满足。再过两日,戈近亨就将告老还乡,而这张完美的星盘和钦天监监正之位,他都将交给自己的孙儿,他没有不舍,这是一种传承,传承有所承,他甚是欣慰。 不过,戈近亨仍有一丝遗憾。 在中州有史书文字记载的历史之中,就在前朝,四百年前的西楼皇朝时代,也有一位钦天监监正,那位前朝的监正同样精通天象地理,他那一生一共预测了二十四次大大小小的灾祸。 二十四次,这也是戈近亨为春秋皇朝预测到的灾祸的数字。 如此以来,戈近亨就不能成为中州有史以来的钦天监监正之第一人,他只能和前朝的那位监正齐名。 这就是戈近亨心中的那一丝遗憾,他想名垂青史,他要做他所在的这个领域的第一人。 “无灾,那便是天下太平,甚好,甚好。” 戈近亨又喝了一口苦茶,如此说道,只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如同他年迈的表皮一样年迈的内心其实并不平静,就是这一丝遗憾,就是这种不平静,致使他莫名躁动,他才会在临近告老还乡的最后两日要亲自来观星。 年迈了就是年迈了,精气神已经远远比不上年轻人,尚是午夜,戈近亨的倦意就连那杯最苦的茶水都驱不散,他微微叹息一声,“命该如此,还是睡下吧。” 戈近亨闭目了片刻,他心中的不甘又让他睁开了眼睛,想要成为有史以来的第一人,除了气运,自然也要付出前所未有的艰辛,他咬了咬牙,继续仰望着天空星辰,或许是出于经验,或是职业病,他总感觉今夜将有大事发生。 青铜漏壶的水滴沉重而缓慢的滴着,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一刻钟,戈近亨感觉自己睁着眼睛都要睡着了,却在这时,从头顶圆窗中洒入,落在他身上的月光发生了变化,原本似水的月光在一瞬之间溢出了红晕,仿佛掺进了血水。 戈近亨伸出双手,看着手中捧起的那片月光,或者说是血光,心惊不已,他似乎猜到了什么,缓缓仰起头,目光透过圆窗,望向那轮明月,那已经不是一轮明月,而是一轮血月。 血月。 戈近亨的内心颤抖了起来,他的身体也随之颤抖了起来,他颤抖是因为他即将预测到第二十五次灾祸,成为中州有史以来的钦天监监正第一人,更是因为他内心的担忧和恐惧。 血月乃是至阴至寒之相,兆示着人世间正气渐弱,邪气渐旺,怨气渐盛,戾气渐强。这也预示着,天下就将风云剧变,山河就将悲鸣。 天下动荡,火光四起,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戈近亨如何能不担忧,不恐惧? 血月之兆并非是谣言流言,而是确有此事。 中州历史数千载,皇朝更替,几经易主,午丘皇朝灭淳于皇朝时,天空出现了血月。根牟皇朝灭午丘皇朝时天空出现了血月,甲阜皇朝灭根牟皇朝时天空出现了血月,翨阳皇朝灭甲阜皇朝时天空出现了血月,西楼皇朝灭翨阳皇朝时天空出现了血月。 当世的春秋皇朝,在四百年前取代西楼皇朝,统治中州万疆之地时,天空同样出现了血月。 而在七十二年前,那时,戈近亨刚从病重的父亲手中接过钦天监监正之职,那时,当今的帝皇闻人白羽刚从先帝的手中接过帝位,那一夜的天空也出现了一轮血月,如此时夜空的血月一模一样。 各代皇朝易主时天空出现的血月戈近亨也只是从史书中得知,但七十二年前,在他刚接手钦天监监正之职时天空中出现的那轮血月,是他亲眼所见,且在时隔数十年后他还记忆犹新,或者该说是那一轮血月之后,春秋皇朝的动荡让他记忆犹新。 北莽地叛乱,西垂地三千里国界线上的烽火,北莽王冤案,上京地流血十五日,这些纷乱的记忆在这一刻全数涌入戈近亨的思绪中,让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血月之兆,得速速告知皇帝陛下,不得延误。”戈近亨站起身,暗暗想道。 “来人。” 因为颤抖,戈近亨的声音有嘶哑。 片刻之后,值守的文吏走到戈近亨身前,恭敬的说道,“监正大人,有何吩咐?” “纸,笔。”情急之下,戈近亨只说出了两个字。 文吏极会察言观色,他瞧出了戈近亨脸上的焦躁和急切,便迅速拿上纸笔铺开在圆桌上。 戈近亨提笔时,文吏躬身退了出去,文吏很清楚,戈老监正在如此情急之下要写的东西必定是辛秘,不是他这样一个普通的文吏可以知道的。 戈近亨三言两语写好了密奏,装入信封,涂上火漆,文吏又适时出现在戈近亨身边。 戈近亨将密奏递给文吏,同时说道,“彻夜加急,送入宫中。” 文吏接过密奏,还没来得及应允,这时,天空之中那轮保持了不过半盏茶功夫的血月又开始出现了变化。 苍穹之上,仿佛有一张巨大的口,在眨眼之间,便将那轮血月吞噬,接着,天地间陷于寂静和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整个钦天监大殿,只有青铜漏壶旁和圆桌上的两盏细小烛火在熠熠生辉,一盏照亮了滴水石刻,一盏照着戈近亨那张因为惊讶到极致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月蚀,月蚀之相,血月之后便是月蚀之相,何解?何解?”戈近亨以文吏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说道。 “月蚀之相,乃是召示朝野之中有人欺上枉法,制造冤狱错案。难道今夜的血月之兆和月蚀之相之间有关联?” 文吏见老监正陷入沉思,便躬身退去送密奏,还没走出两步,戈近亨就喊住了他。 戈近亨从文吏手中拿回密奏,凑近烛火,待火焰将密奏烧成灰烬后,戈近亨重新提笔写了一封密奏,将血月之兆和月蚀之相都写在了其中。 戈近亨虽然忐忑担忧,但他却相信,那位跟他差不多年纪的皇帝陛下能像七十二年前那样,来妥善处理这场上天预示的灾祸。 文吏重新走到戈近亨身前,接过密奏,躬身退去,可他还没走出几步,老监正又叫住了他,他没有不耐烦,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文吏走到老监正身边,此时的戈近亨正以一幅惊骇莫名的表情仰望着天空,身体都在颤抖。 月蚀之相同样只维持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就退去,明月重新出现在天空,没有一丝血色,没有一丝阴影,明亮如镜。但,在明月的右下方,目视过去,不过两寸之处,突兀的出现了一颗星辰,只有明月的一半大小,但它似乎比明月更亮,比明月更引人注目,抢尽了明月的光辉。 戈近亨注视着那颗星辰,竟然诡异的笑了起来,并喃喃说道,“沽名星?果然是沽名星。血月,月蚀,沽名星。奇巧,奇巧。” 文吏没有听见戈近亨说了什么,他恭敬而谦卑的说道,“监正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戈近亨缓过神,彻底冷静下来,他拿回文吏手中的密奏,再次点燃,待密奏化作灰烬之后提笔重新写道,“血月,月蚀,沽名星,如此天象,与天玺一年三月中旬的那场天象一模一样,天象既然如出一辙,灾祸必然从之。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 如此近似白话的密奏,戈近亨写了两封,待他封装好,涂上火漆后,文吏再次适时出现在他面前,他吩咐道,“彻夜加急,一封送入宫中,一封送去天权府。” 文吏应允,躬身退去。 而戈近亨喝了一口茶,躺回藤椅,心满意足的睡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章 北蚩国 天权府位于上京西郊,背靠西凉山。 天玺十一年,春秋皇朝的皇帝陛下闻人白羽通过朝廷的威慑力,以及各种力量和手段,整合了中州万疆之地上的大半道门,及这些道门的修行资源,成立了三所专门为皇朝纳才的修行学府,天权府便是之一。 还有两所分别是位于江南地的天枢阁,以及位于北莽地的天玑楼。 六十年来,外界对于闻人皇室为何要通过朝廷的力量和手段来整合那些道门有诸多猜测,时至今日,那些猜测多数已经烟消云散,却仍有两条流传在坊间。 其一,便是因为北蚩国。 天下五州,世人将西起无垢山脉,东至东海,南起坤琼之地,北至天山险脉之间的万疆之地,称之为中州。 北州位于中州之北,以天山险脉为界。 北州地域广袤,向北一直延伸至极北的冰川荒原,北蚩国就统治着这片广袤的土地。 北州虽然地域广袤,却是一片苦寒之地,其上生活着无数天生便于人敌对的精怪妖物,那些精怪妖物在恶劣的环境中修行悟道,其中的一些佼佼者并不逊于人类的贤能之人。 那些精怪妖物中的佼佼者与一些叛离人道的人类修行之人结合,在北州创建了以妖皇为尊的北蚩国。 北蚩国拥有久远的历史,单从历史这一面而言,北蚩国绝不逊于中州。再者,北蚩国异常强大,在中州之北,若不是有北莽地的存在,若不是有天山险脉的存在,北蚩国的大军侵入中州绝非是难事。 但在七十二年前,春秋皇朝的新帝闻人白羽在即位之初,因要立新帝的天子之威,错杀了当时的北莽王,并将当时尚在襁褓中的北莽世子收监,造成了轰动一时的冤案。 虽说在数年后,冤案得以平反,北莽王得以沉冤昭雪,被收监的北莽世子也在闻人皇室的扶持下坐上了北莽王的位置,但闻人皇室与北莽地之间因为这场冤案交恶,生出的间隙并没有因此消失。 中州有谚语,天下英杰多出自于北莽,这句谚语就是在表彰北莽男儿千百年以来,在抵御北蚩国入侵中所起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闻人皇室与北莽交恶,间隙难以弥补,若北莽地因此将中州北部的门户大开,不管不顾,甚至与北蚩国勾结,任由北蚩国妖族大军入侵,春秋皇朝难有抵抗之力。 所以,坊间才有了这样一种猜测,认为闻人皇室整合道门成立三所修行学府,专为皇朝培养修行之人,就是在北莽地放任中州北部门户不顾时,皇朝能仍有抵御北蚩国的能力。 其二,便是因为迦南国。 迦南国统治着中州西南方向的六千里之地,那一片土地在地域上被称之为南州,中州与南州的分界线便是被世人称之为天堑的昆仑山脉。 昆仑山脉呈东西走向落在中州与南州之间,号称八千里昆仑,其上有无数雪山深涧,山势奇高,不管是中州还是南州,自古以来就没有人翻越过昆仑山脉的记录。 在昆仑山脉东隅有一条千余里长的五尺石道,这是中州与南州之间往来的最近的一条路,此路虽然近,却并不好走,凶险难测。若想走安全一点的路,那便只能从坤琼之地出发走海路。 天下五州,中州,北州,南州,西州,耳州。其中,北州面积最为辽阔,中州次之,西州第三,南州和耳州大抵相同。 耳州位于中州西侧,自北莽地向西,出了河西走廊便是耳州地界。耳州再往西是绵延万里的沙海,沙海的尽头就是西州。 天下并不太平,中州和耳州要抵御北蚩国入侵,而北蚩国因北州之地积寒恶劣,无时不在想着南侵。西州虽无北蚩国的威胁,但每隔数年便有血鬼和狼人从西州北面的莽林中南下,祸乱西州的安宁。 天下五州之中,唯有南州,远离北蚩国的威胁,远离血鬼和狼人的威胁,在大陆的南端,享受着太平安定。 迦南国统治着没有内忧外患的南州,佛门玄宗兴盛,国力强盛,甚至有中州的求道者,不辞艰险,跨过千山万水,前去南州拜佛求道,并定居在了南州。 近百年来,不断有行商和皇朝的密探带回南州的消息,说南州已经在研发一种堪比一座巨岛般的钢铁海船,并且已经初具规模,佛门玄宗的无数武僧修士就将乘坐那样的钢铁海船,自西南绕海路而来,攻伐中州。 对于闻人春秋而言,这无疑是来自南方的威胁,同样不容小觑,所以闻人皇室才会整合道门成立三所修行学府,以朝廷的手段和资源来大力培养修行之人,以抵御南州佛门玄宗的入侵。 至于这两则传言,哪则才更接近真实,坊间中人便不得而知了。 天权府已经立府六十一年,这六十余年来确实为皇朝培养了不少修行之人,在抵御北蚩国入侵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在天权府的后山,也就是西凉山,在西凉山的一处石崖上,立着一尊高百尺的石像,石像雕刻的是一位美人的模样,倾国倾城,却没有人敢在面对这尊石像时生出亵渎之念,因为石像雕刻的是天权府的院长,也就是当今的帝后娘娘。 闻人春秋整合道门,建立三所修行学府的六十余年来,这三所修行学府都是帝后娘娘罗岚在打理。若论修为境界,罗岚帝后要远远胜过皇帝闻人白羽。 石像的右下侧六十丈处有一座矮殿,这是皇朝的督学监,督的便是天权府以及天枢阁c天玑楼这三所学府的学。 新任的督学监的监正是一位二八之龄的女子,叫沐香草,香草美人的香草,沐香草也确实一位美人。 对于这位年龄不过十六的督学监监正,三所学院没有人能说清楚她的来历,她的监正之位是帝后娘娘钦点的,而她即便年小,却确实有能力坐上这个监正之位。 沐香草如今已是三境的修行之人,十六岁,三境修身而立道,如此年纪,如此境界,怕再难有人能与之比肩。 三所学府中甚至有传言,她将是皇朝下一任帝皇的帝后。 此时的沐香草正在入定,闭着眼睛盘坐在一张床榻上,粉色的被褥,粉色的衣裙,这都是少女的颜色。她的正前方有一扇巨大的窗,偏斜的月光从窗中照入,映在她的脸上,她确实是一个美人,五官精巧绝伦,不施粉黛,面色从容恬淡,淡得就如同照在她脸上的那缕月光。 不多时,沐香草从入定中醒来,或许是今夜的入定没有达到她预期的效果,她的双目在睁开时射出两道不悦的冷芒,冷芒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便就被恬淡的月光和她恬淡的神色掩盖。 沐香草起身下床,走向窗前,粉色的长袍在月下溢着流光,烘托着少女玲珑别致的身形,以及娇美。她几步走到了窗前,趴在了窗台上,托着腮,望着石崖下的天权府,目光接着远眺,望向几十里外的上京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之后,她向左撇过目光,望向石崖上帝后娘娘的石像,她转过身,正面朝向石像,微微欠了欠身,行了一礼。 对于沐香草而言,她最敬畏的人不是无相山上那两位名满天下的老人,不是皇朝的帝王,而是帝后娘娘。 常人想到帝后娘娘,自然而然会联想到无相山,沐香草也不列外,因为帝后罗岚就来自无相山,并且曾是无相山的圣女。 如果说当世之中州,有谁能真正凌然于皇权之上,那便只有无相山上的那两位老人,因为他们是神使。 五州之大,贤能之人无数,若要排名出第一第二,这个第一第二必定不会是北蚩国的妖皇,必定不会是西州无量山圣道的尊主,必定不会是南州佛门和玄宗的尊主,只会是无相山上的那两位老人。 有传闻称,当今之世间,无相山上的那两位老人是仅有的可以称得上是登上超凡入圣之大境界的人物。甚至还有传言称,那两位老人已经活过悠久的岁月,仿佛不死,在天地初开时,便就在无相山上。 而关于那两位老人的神使之称,也并非是世人对他们的敬称,或是恭维之言,而是那两位老人该有如此称号。 中州世人皆知,无相山位于渤海之滨,无相山上有罗氏人,而无相山罗氏是中州唯一一个能凌然于皇权之上的家族。罗氏圣人贤者皆有神明之力,代行神明之谕。罗氏的两位家主,也就是那两位老人,罗子和罗辰,更是四海五州皆知的两位神使,每年降雪之际,闻人皇室c耳州诸国,以及南州佛门和玄宗,都会派遣使者,上无相山进行朝拜。 在中州有史书文字记载的历史中,罗氏的圣人贤者,便就是说那两位老人,曾有过两次依神明之喻,以无上力量在五州青史上抹上鬼斧神工的一笔。 中州有奇书,名曰,《异域传》,其上有记载,“中州之西南,有异域曰火树国,亦被称之为火源之国。然,中州与遂明交壤之地,天降神石阻两地互通之道,此神石方百里,名曰天磐。” 中州的史书文字对于无相山罗氏圣人贤者的第一则记载就关于这个火树国, 那则记载中写道,“传闻万年以前,人血皆是冷的,如同蛇蛙,入冬便要进入长眠。又因无火源,若蛮荒之兽,皆以生食。神明见此状,便降喻于无相山,罗氏圣人贤者得之,先敬神明之言,后得神明之力,以剑劈开阻隔在火树国前的天磐之石,天磐之石因此裂开,幽谷一线天因此而生。罗氏圣人贤者就是以那一条幽谷一线进入火树国,从火树国取回火种,人血因此才变热,人心因此才有了血性,人世因此才有了刀耕火种,有了文明。” 而史书文字关于无相山罗氏圣人贤者的第二则记载则是,“谣传神居于海上,三千年前,罗氏圣人贤者又以神明赐予的强大力量,圈海寻神,最终找到了神明,并且再次得到了神明的力量。” 至于罗氏圣人贤者再次得到的神明的力量究竟是什么,世人自然也无从得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章 出自无相山的解读 世人皆知,位于渤海之滨的无相山是修行圣地,其上的修行资源要远远胜过皇朝的三所修行学府。 沐香草修行禀赋奇佳,对修行之事也极为痴迷,无时不在想着能去无相山求道,但她知道,无相山中那两位有着超凡入圣之大境界的老人不可能将她收为门徒,原因无二,因为她姓沐,并不姓罗。 不能去无相山求道的事实并没有影响到沐香草的情绪,她从帝后娘娘的石像上收回目光,转身走回床榻,盘坐而下,准备再次入定,却在这时她听见了一串脚步声向她的卧室走来,接着她便听到了敲门声。 沐香草能听出是谁的脚步声,自然也就知道是谁在敲门,是她的女侍,红衣。 “红衣,已经是午夜,有什么事明日再说。”沐香草并没有让女侍进门的意思,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凝神入定。 红衣却在门外说道,“小姐,是钦天监加急的密信。” 钦天监的密信怎么递到督学监来了?沐香草虽然疑惑,但她的表情却没有露出任何疑惑之色,依然从容恬淡,她睁开刚刚闭合上的眼睛,说道,“进来。” 红衣推门而入,走到沐香草床榻前,盈盈行了一礼,随后将手中的密信恭敬的递了过去。 沐香草接过密信,挑开火漆,取出信纸展开,其上写道,“血月,月蚀,沽名星,如此天象,与天玺一年三月中旬的那场天象一模一样,天象既然如出一辙,灾祸必然从之。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 沐香草一眼扫过信纸上的内容,原本从容恬淡的神情上终于出现一丝异样的波动,那是惊愕,那是难以置信。这一刻她才知道,为什么钦天监的密信会送到她这个督学监监正的手中。 这封密信事关重大,关乎皇朝,乃至五州的安宁,原本该是递给天权府院长,也就是帝后娘娘的,却因帝后娘娘近些年来时常不在天权府,而沐香草作为帝后娘娘的亲信,顺理成章的代理了院长之职,最终密信才递到她的手中。 而同样的密信,钦天监必定还有一封送入宫中。 沐香草右手轻轻一挥,她手中的密信便化作灰烬,她起身,将手中的灰烬和信封放到女侍红衣的手中,便径直走到窗前,仰起头,望向明月。一目之下,她就看到了那颗在明月右下方两寸之处的沽名星。 这颗星辰将在未来,伴月而升,伴月而落,抢尽明月的光辉。 沐香草虽然年幼,不过二八之龄,但她从皇朝的历史密卷中曾经看到过关于沽名星的记载。 沽名星第一次伴月而出是在七十二年前的夏夜,那一夜,也正是皇朝的新帝闻人白羽的登基之夜。那一夜,钦天监监正同样观察到血月和月蚀,还有月蚀之后,悄然而出的沽名星。 那时候,那颗星辰只是一颗无名星辰,并没有沽名这个名字。 当时,钦天监监正对于血月和月蚀很快做出了预测批注,但对于那颗悄然而来的星辰,钦天监监正翻遍了历朝历代的星盘和注解,都没能弄清它的含意,但他却隐隐猜测,那颗星辰和血月c月蚀一样,都是不祥之兆,将给皇朝带来灾祸。 在中州,帝皇在继承帝位之后,都要上一次无相山得到那两位神使的抚顶赐福,这是中州历代皇朝的惯例。 闻人白羽在继承帝位之后,同样要上一次无相山,接受两位神使的抚顶赐福,他那一次上无相山,就带着钦天监监正的疑惑。毕竟,这也是这位年轻帝皇的疑惑,闻人白羽不想在他继位之初,便就天降祸事。 而要解读那颗星辰的含意,五州之上,或许只有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有能力解读。 新帝闻人白羽登上无相山,见到了两位神使,在抚顶赐福之后,他便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请求两位神使解读那颗星辰。 两位神使没有拒绝,在推演一番之后说道,“那颗星辰叫沽名星,原本并不会发光,它明亮于夜空,是借用明月的光辉,它在掠夺明月的光辉,待它将明月的光辉掠尽,明月将暗淡无光。而明月黯淡无光,它将继续借用其他星辰的光亮,直至它将整片天空的星光借尽,让整片星空黯然,独它一颗星辰闪亮。但它的闪亮也维持不了多久,它本身并不发光,夜空黯然无光,它也无光可借,也会暗淡下去。即时,夜空之上便再无月光星辰,将是完全的黑暗。” 新帝闻人白羽追问两位神使,“此星辰有何含义?有何兆示?” 两位神使答道,“这颗星辰兆示,有一个毫无生机气运的人已经出现在中州大地上。此人原本毫无生机气运,之所以能存活于世,行走于世,都是在借用掠夺他人的生机气运。待他掠尽世间所有人的生机气运,便会继续掠夺百兽千鸟c花草树木的生机气运,直至世间无生机气运可借可掠,变成不毛之地,他才会死去,此人可称之为邪魔恶煞。” 两位神使的解答让闻人白羽惊出一身冷汗,他并没有觉得两位神使在危言耸听,他继续问道,“此人是谁?请两位神使告知,我这就下山下令,在中州万疆之地上通缉他。” 两位神使经过多日推演,画出了一张画像,交给了闻人白羽。闻人白羽就此下无相山,随后数月,中州各地到处都贴满了那个邪魔恶煞的画像。 沐香草没有见过那个邪魔恶煞的画像,因为在那卷关于沽名星的辛秘卷宗的结尾处有写道,罗辰神使下无相山,亲手将沽名星召示的那个邪魔恶煞斩杀了。 既然已经是个死人,沐香草自然就无须去在意他的画像。 而今夜,沽名星伴月而出,这便说明,那个邪魔恶煞并没有死。或者说,他死而复活了,并且借用他人的生机气运行重新走回了中州大地。 这一刻,沐香草很想看看这个邪魔恶煞画像,瞧瞧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恰巧的是,天权府的藏书阁中就有当年那些辛秘卷宗的备份,自然也该有那个邪魔恶煞的画像。 “掌灯。” 沐香草转过身,对女侍红衣简单的说了这两个字,便朝门外走去。 红衣侍女虽然不知道沐香草深夜了还要去哪,但还是依言迅速点亮了一盏灯笼跟在了她身后。 月色正好,无需明灯。再者,沐香草是三境修身境的修行之人,六识通明,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也能看清。她叫女侍掌灯跟在身后,或许并不是为了照明,只是为了应衬这夜色的景,或者是为了应衬她的身份。 一主一仆走下石崖,走过天权府的青石小道,来到了天权府的藏书阁前。值夜的文吏见是沐香草,恭敬的行礼,然后打开了藏书阁的大门。 沐香草知道那些辛秘卷宗的备份放在哪里,她径直走进藏书阁,打开隐秘的机关走进地下室,利索的找出了当年关于沽名星的那份卷宗。 由于尘封已久,即便在如此幽暗的地下密室,卷宗上也蒙上了一层灰,沐香草轻轻将灰尘弹掉。 跟来的女侍红衣已经将灯笼放在了一张书桌上,并收拾好了一张椅子。沐香草拿着卷宗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卷宗,卷轴中夹着一张画像,便是沽名星召示的那个邪魔恶煞的画像。 沐香草将画像展开在灯笼下,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画像上所画的是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年人。单看这画像,沐香草绝对想不到,这样一个俊秀的少年人竟然会是能掠尽五州之上所有生灵生机气运的邪魔恶煞。 画像的下方写着三个字,莫木鱼,这便是这个少年人,或者该说是那个邪魔恶煞的名字。沐香草这才知道他的名字。 沐香草放下画像,拿起卷宗,这份卷宗她曾经因为好奇历史往事看过十之一二。而今,沽名星重新伴月而出,画像上那个叫莫木鱼的邪魔恶煞已经重新出现在中州大地,她必须好好了解这个人,知己知彼,方能攻无不克。 在沐香草认真阅读卷宗的内容时,女侍红衣泡来了一壶茶,给她倒上了一杯,而她的思绪完全沉浸在卷宗的内容中,根本就顾不上喝茶。她原本从容恬淡的面色多次变换,该是卷宗的内容惊奇出彩,超乎她之预料。 卷宗中详细的写道,那个叫莫木鱼的少年人是当时被冤杀的北莽王佐天佑的至交好友。中州各地张贴了莫木鱼的通缉画像将近一年,皇朝的密谍司也追捕了他将近一年,却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该是北莽王佐天佑在庇护他。 而在天玺一年的大寒之日,午时三刻,被判以谋反之罪的北莽王佐天佑,在上京的午门外被砍下了头颅,就在长刀染血,头颅落地的那一刻,莫木鱼提着血剑从天而降,挥出一道剑气,侩子手持鬼头刀的右手被砍断,倒在血泊中。 当时看热闹的上京人混乱了,三千监斩军手持尖枪也在那时一拥而上,向他刺去。他却跪下,抱起佐天佑的头颅泪流满面的喊道,佐兄,我来迟了,我来迟了。 随后,便是三千监斩军全部被他杀死,六位监斩官被他砍掉了头。 那一天就是因为混乱,踩死踩伤的人加起来都有数百。他不杀寻常百姓,他将佐天佑的尸体绑在背上,一手抱着头颅,一手持着剑,向皇城杀去,闻人皇室也迅速调来禁军重骑阻拦截杀。 就在皇城宫门下,他单手将前来截杀他的五千禁军重骑杀退。 看到此处,沐香草垂头沉思,若是她在皇城宫门下,面对五千禁军重骑,又该当如何? 沐香草虽是少女天才,但以她目前的实力,尚不足以面对五千禁军重骑,所以,这个问题她并没有思考多久,便就继续看了下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章 明心而见性 卷宗中写道,闻人皇室戒备深严,若想进入皇城,必经三十六道百尺铜门,三十六堵宫墙。宫墙每堵厚百尺,高五十丈,每堵宫墙间隔三十八丈。 光是这些宫墙就足以让人望而生怯。 莫木鱼却背着佐天佑的尸体,抱着佐天佑的头颅,单手持剑,一剑摧毁了皇城南面的两堵宫墙,并大声喊道,将北莽王的遗孤交出来,否则我每日来摧毁两堵宫墙,十八日后便将你闻人皇室之人杀绝。 然后,他便要离开,围在他周围的禁卫重骑不敢再近身。他又说道,若想杀我,等我处理好北莽王后事,会在烟云阁楼顶等着诸位。 烟云阁位于皇城南门十三里处,果然,他在处理好北莽王的身后事后,就登上烟云阁楼顶,且每日清晨前去摧毁两堵皇城宫墙,又飞回烟云阁,也不顾天寒地冻,肆意吃烧鸡,喝老酒。 他在烟云阁楼顶呆了十五日,连续摧毁了三十堵皇城宫墙,其间,闻人皇室派去的三百四十七位前去截杀他的高手全数被他反杀,血染上京。 这就是著名的历史事件,上京流血十五日。 这段历史沐香草曾经读过,但她从未像今夜这般细致的读过,所以也从未有过今夜这般的震撼。 沐香草平复下震惊,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观阅卷宗。 卷宗中继续写道,莫木鱼呆在烟云阁楼顶的第十五日夜间,帝后娘娘送去无相山的求助信得到了回应,无相山上的罗辰神使亲自下山,出手将他杀死,随之,天空之上,那颗伴月而出的沽名星才隐去,上京流血事件才得以结束。 在卷宗的最后,记录的便是莫木鱼的修为境界,这是罗辰神使在将其杀死后,告知帝后娘娘的,随后经过帝后娘娘的转述,才记录在了这份卷宗中。 对于莫木鱼的修为境界,沐香草极为感兴趣,她迫不及待的将卷宗翻到了最后,其上写道,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巅峰。 看到这几个字,沐香草再次震惊,哑然无言。 莫木鱼被罗辰神使杀死时,尚不足二十岁,如此年纪,却就是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这怎么可能? 沐香草几乎怀疑是卷宗上记载错了。 能修行至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的修行之人整个中州,乃至五州,不过尔尔,都隐世于未知之地,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尚不足二十岁的少年人? 沐香草连续感慨了几个不可能,不过她细细想来,莫木鱼的境界既然是罗辰神使评说的,自然不会有假,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天之骄子? “不对,他是沽名星应召之人,掠尽他人之生机气运,他的修为境界必然也是从他人身上掠来的,不然以他尚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就能修行至明心而见性之境巅峰,根本不可能。” 沐香草暗暗想道,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 或许是思考不出所以然,或许是卷宗的内容过惊世骇俗,沐香草下意识的一杯接一杯的喝起茶水,待她将整壶茶水喝尽,她才站起身,拿着卷宗和画像,走出地下室,走出藏书阁。 女侍红衣收拾好茶壶之后,也提着灯笼跟了上去。 立在月下青石小道上,沐香草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已然恢复从容恬淡,美艳惊觉,她抬头望了一眼明月旁的那颗沽名星,又陷入沉思,“沽名星伴月而出,他必然再次行走在中州万疆之地,以他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巅峰的境界,春秋皇朝又有谁能与之匹敌?除了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我尚且知道的六境之上的人不过三人,帝后娘娘是之一,但帝后娘娘是六境中期,不是他的对手。天权府的教习慕白羊刚踏入六境,自然也不是他的对手。不周山的那位神将或许有一战之力,但那位将军远在西云地,正在为皇朝住持对火树国的战事。两位神使不轻易下无相山,他就将肆无忌惮的行走在中州。而依照沽名星应召之人的特性,他将掠尽他人之生机气运,他只会越来越强,或许过些时月,他就将突破传说中的七境。那时,他可能便是五州之上最大的灾祸了。” 在沐香草沉思时,女侍红衣就安静的站在一旁,沐香草思索无果,默然前行,她跟随着,始终跟在沐香草身后一步的位置,掌着手中的灯笼,灯笼微弱的火光照亮沐香草脚下的三尺之地。 沐香草自然不会去顾及她身侧的女侍,此时的她正觉得自己的想法和担忧有些多余,她虽然是皇朝督学监的监正,她虽然在帝后娘娘不在天权府时代理院长之职,但她的职责仍然是督学,皇朝的安危,五州的安危,这些事情该是皇帝陛下和帝后娘娘那样的大人物思考的才是。 她沐香草只是一个督学的小姑娘,她该谨守本分。 索性,沐香草抛开思绪中所有驳杂的愁绪,一身轻松的朝西凉山石崖上的矮殿走去。 回到石崖上矮殿的卧室,沐香草屏退了侍女红衣,在床榻上盘坐而下,准备凝神入定。 沐香草对于修行向来都是刻苦勤勉,不然以她十六岁的年纪,也不可能登上三境修身之境。 入定也是修行悟道的方式之一,便是以上念识海为中心,去感知天地间元气流动的通道,又以识海之念力为媒介,让识海与天地间的元气通道连接,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肉身,强化识海的过程。 入定的过程虽然看似不动,却极为耗费心神,甚至有修行之人,心智不坚,在入定之中迷失自我,心力交瘁而死。 或许是那颗沽名星的缘故,今夜的月光似乎过于明亮,明亮到尽管沐香草闭着眼睛,她都觉得有些刺眼,这让她心烦意燥,根本就无法聚念入识。 这是沐香草极为不喜的一种状态,她不想任何外界因素影响到她修行,她挥了挥手,一道无形的气息从她纤细的手中游出,眨眼之间,窗页在这道气息的干扰下自动闭合,隔绝了窗外的月光,整个卧室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沐香草原本以为这样她就可以安心凝神入定,可即使窗页隔绝了明月,她心须中的那丝烦闷也没有消散,仍然在影响着她。 沐香草起身下榻,走至书桌旁点燃了一盏应景的烛火,这时,她已经坦然,今夜那颗伴月而来的沽名星,那个叫莫木鱼的少年人,或者该说是那个叫莫木鱼的邪魔恶煞已经影响到她,带给她的好奇和震撼,致使她今夜根本就无法聚念入识,无法入定,甚至无法入睡。 “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巅峰,我何时才能踏上这样的境界,甚至更高的境界?” 沐香草望着那盏熠熠而动的烛火自问。 “帝后娘娘的天资要胜于我,她少女时期更是无相山圣女,无相山的修行资源任她取用,更是有两位传闻中是超凡入圣之大境界的神使为她指引前路,且她修行数十载,才有了如今六境中期的境界。” “天权府的教习慕白羊,来自西云地的山远之地,生而有大气运傍身,少时无名,却志向高远,立志徒步云游天下五州,因此,他此生遇奇人c遇奇事无数,去年末,在无心之下,他竟然踏入了六境,气运造化让人咂舌。” “不周山的那位将军,来自未知之地不周山,生而不凡,更是身负不周山之传承,如今已过百岁之龄,才有了六境巅峰的境界。” 想着这三位名声斐然的人的身世,沐香草联想到自己的身世,默然叹息一声,她虽然被帝后娘娘器重,视为亲信,但终究也只是器重而已,这与她往后的修行之路并没有多少益处,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不可能因为她沐香草受曾经的无相山圣女器重,就让她上无相山,拜入门下修行。 对于修行而言,想要登上不惑境及以上的境界,修行禀赋c修行资源c求道之心c气运造化,四者缺一不可,有些修行天资奇佳之人,求道之心坚定之人,却因缺少修行资源和气运造化,终其一生也只是在三境巅峰的境界,未能踏入四境不惑境。 沐香草自然不想成为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在修行求道之路上有野心的人,她想成为巨人,成为传说之中三皇五帝那样的圣人。她身为春秋皇朝督学监监正,皇朝的修行资源任她取用,但整个皇朝的修行资源根本就无法满足她在修行求道之路上的野心。 沐香草起身,从书架上的一个机巧盒中取出一副地图铺开在书桌上。 地图是中州万疆之地的地图,中州的名山大川c河流险脉,都详细的记录在这张地图上,但这张地图上被人用朱砂红墨标识出十个坐标,分布在中州各地,字迹娟秀,该是沐香草标识在上面的。 坊间之人都在传言,说六十年前,帝皇闻人白羽以皇朝之力整合了中州万疆之地上的大半道门,成立三所修行学院,专为皇朝纳才,这是盛世之举。 沐香草却通过阅读辛秘的历史卷宗得知,当年,帝皇通过皇朝之力,整合的道门都只是不入流的小道门,因为那些传承万载的c真正的大道门,早在四百年前就消失在世人的视界中,只有长生宗一门尚在无垢山脉的长岁山上,被方圆数千里的信徒朝拜。 但,沐香草通过皇朝密谍司打探的消息得知,如今的长生宗也正在水深火热之中,想让长岁山拜师求道,难度不亚于上无相山。 而只有那些已经消失的c传承万载的道门,或许才能满足沐香草修行求道之路上的野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章 贵人北来 沐香草一直在不遗余力,通过辛秘的历史卷宗去寻找那些消失道门的线索,但四百年前的历史卷宗中,对于那些大道门的记载甚少,或许是,有详细记录的卷宗都被人有意销毁,故而,时至今日,沐香草寻找多年,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利的线索,助她找到那些消失的道门。 沐香草只是寥寥听帝后娘娘提起过,无相山上有卷宗,记载着四百年前,那些大道门消失的辛秘,那些卷宗帝后娘娘也曾初略的看过。 那是一次偶然,帝后娘娘对沐香草说起她从无相山卷宗中看到的,关于四百年前那些道门的往事。 帝后娘娘说者无意,沐香草这位听者却有心的将之记了下来。 当时,帝后娘娘说道,相传,四百年前,中州万疆之地上有一市二道三宗四门,此十大道门。 随后,帝后娘娘将那十大道门的大致方位告知了沐香草,就是此刻,沐香草面前的地图上标识出的十个位置。 一市,即是海市。 海市在无相山,海市属于无相山,这是帝后娘娘亲口所说。帝后娘娘还说过,在无相山上的望海崖畔,有一条万步石阶,直达海市。 沐香草没有去过无相山,她没有资格去,她曾经悄悄去过无相山下,找了一处视野极好的位置,能隐隐看到无相山上的望海崖,但她没有看到那条直达海市的石阶,更没有看到传闻中的无相山海市,想来是隐匿于苍茫的缘故,常人看不见。 近些年来,因为好奇,因为野心,沐香草也曾在有意无意之间,不露声色的问过帝后娘娘几句,关于四百年前消失的那些道门。 帝后娘娘也是在有意无意之间,不露声色的为沐香草解惑。 沐香草问,“那些大道门既然在中州万疆之地上传承已有万载,为什么会在四百年前全部消失?” 帝后娘娘答道,“传闻,四百年前,正是西楼朝与春秋朝交替之际,那十大道门的掌权之人,包括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他们聚在了一个地方,签订了一纸协议,那个协议叫浮云之约。浮云之约的大致内容是,各大道门宗派必须将道门所在之地隐匿于苍茫,并约束门下弟子,不得入世行走。” 沐香草问,“何谓苍茫?” 帝后娘娘答道,“或许是云,或许是雾,或许是阵,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意思就是各大道门宗派将道门之所在隐藏了起来,不出现在世人的视界中。所以这四百年来,除了没有消失的长生宗,其他的各大道门都已经淡出了世人的视界,无相山也因此隐匿了海市。” 沐香草问,“长生宗为什么可以不遵守协议,不消失?” 帝后娘娘答道,“不知。” 沐香草问,“那十大道门宗派为什么要签订那样一份协议?” 帝后娘娘答道,“这也是不可知之事。但关于十大道门宗派为何要共同结订浮云之约,世间有多种猜测。其一,由于修行之人万年来以来,过度开发中州万疆之地上的修行资源,各种修行资源已经濒临枯竭,这一片土地需要休养生息。其二,各大道门宗派万年以来争执不断,明争暗斗,大损元气,同样需要休养生息来弥补各道门的损耗。其三,北蚩国的妖皇将在数百年后率领北州一隅中的所有精怪妖物跨过天山险脉,攻伐中州,各大道门宗派需要闭门蓄力,以备在妖皇攻伐中州之时,能有力抗之。其四,前朝西楼以武治世,而我朝春秋却是以文教礼乐经世治国,与前朝的治世手段大有不同。各大道门宗派代表的是武力,所以与我春秋朝贯彻的经世之道不符,所以该隐匿于苍茫,消失在世人视界中。当然,这种说法根本就不准确,修行之人目空一切,自认为是能超然于皇权法度的存在,更别说是那些大道门宗派,他们自然不会因为各自道门的主张与朝廷贯彻的法度不符合,便就妥协隐匿。” 沐香草问,“这四种说法到底那一种才是真的?” 帝后娘娘答道,“都说了是不可知之事,所以这四种说法或许没有一种是真的,都只是局外之人的揣测。” 沐香草问,“那些道门何时才会重新出现在世人的视界中呢?” 帝后娘娘答道,“这个问题只有天,才知道答案。” 回想起彼时与皇后娘娘的对话,望着地图上标识出的十个位置,沐香草的双眸变得炙热,光芒胜过烛台上的那盏火焰。 “一市二道三宗四门,这十大道门宗派是真实存在的,并非只是传闻,它们就在中州万疆之地上,只是因为未知的原因,而消失在世人的视界中,除去无相山海市,除去长岁山长生宗,还有八大隐世的道门,都是传承万载的道门,其中的修行资源得天独厚,绝非皇朝的三所修行学府可比。” 沐香草暗暗想道,“天权府的教习慕白羊出生无名,却因大气运傍身,云游天下之时,奇遇无数,才有了如今之成就。我沐香草自认出身c天资和气运都不逊于慕白羊教习,只是尚未出世行走,一直在帝后娘娘的麾下,一直在皇朝的政局中,故而奇遇未遇。或许我该找个契机,去向帝后娘娘辞行,我该去云游天下五州,去寻访未知之地,去收获我的奇遇。” 修行求道的野心最终驱散了沽名星带给沐香草的心烦意燥,她平下心绪将地图收起,放回机巧盒,随后,她走回床榻,盘坐而下,闭目,静气,平心,凝神,入定,一切自然,道生自然。 夜幕逐渐褪去,天光逐渐明亮,群星隐匿,在朝阳晨曦之中,唯有明月和那颗伴月而出的沽名星,在深远的天空之中,仍留有一丝痕迹。 素有江南第一关之称的居安关,横卧在大离山隘口前,是北入江南和西入江南的必经之地。大离山下有两条六丈余宽的官道自居安关而出,一条向北直达上京,一条向西直抵中州边陲西云地。 居安关前,这两条官道的夹角处有一座茶舍,茶舍虽然简陋,却因背靠青山,倒也显得别致雅静。 如此茶舍,多是供那些常年往来于南北c往来于东西的行商脚夫饮茶解渴,很少,极少有贵人在路经居安关时,会在这座茶舍歇脚,并饮一盏粗茶。 老实巴交的店家崔老二因为在六年前,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了居安关中的李老将军做小妾,才有资格盘下了这座茶舍。茶水利润微薄,却好在常年出入居安关的行商脚夫络绎不绝,微薄的利润从未断过,因此崔老二一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想起自己那位娇美如花的小女儿,正忙着烧茶的崔老二不禁摇了摇头,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造孽哦。” 让崔老二感叹的造孽之人自然不是崔老二自己,也不是他那位正怀着二胎的小女儿,而是他那位老女婿李老将军。 李老将军确实有点老,如今已是四代同堂,李老将军的父母早已仙逝,之所以说是四代同堂,那是因为李老将军的直系曾孙已经会背三字经了。 按照李老将军的年纪,即便他宝刀未老,老当益壮,借助虎狼之药,有一柱擎天的能力,也绝不可能有繁衍子嗣的能力,但怪就怪在李老将军最宠爱的小妾,也就是崔老二的女儿怀孕了。 老来得子,是如何之喜悦,是如何之意气风发,为此,李老将军大宴宾客一百桌。在十月之后,爱妾顺利诞下麟儿,且麟儿的模样跟李老将军颇为神似,为此,李老将军又大宴宾客三百桌。 如今爱妾怀上了二胎,李老将军春风得意,都感觉自己这棵老树上都开满了花,要不是郎中说爱妾的胎气不稳,不宜过喜,也不宜过悲,李老将军早就大宴宾客六百桌了,以表喜庆,以表他老李在某方面的能力出众。 为此,崔老二还佩服过自己那位老女婿好长一段时间,毕竟年龄摆在那,他崔老二比那位老女婿还年轻了二十余岁,但在那方面早就力不从心了。 只是前段时间,崔老二的小女儿刚怀上二胎,回娘家报喜,无意间说漏了嘴,崔老二这才得知,自己的小女儿第一胎所生的小外孙并不是那位老女婿的,而是老女婿的儿子的。而这第二胎怀的也不是老女婿的,而是老女婿的孙子的。 崔老二在感慨着家门不幸的同时,也在向上天祈祷着,此事千万不要东窗事发,让老女婿知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往土灶中添了一把猛火后,崔老二同情的看了一眼坐在茶舍中的老女婿,再次默然摇了摇头。 此时,茶舍中响起一道极不耐烦的声音,“崔老二,快点上茶。” 崔老二昨夜一夜未睡,烧了一夜的茶水,神情c身心皆是疲惫,虽然心中极为不喜,却还是一脸恭敬的说道,“贵人,您稍等,茶水马上就好。” 不多时,茶水沸腾,崔老二唤上自己的夫人和儿子,将茶水端给茶舍中满座的三十余位贵人,当然他的老女婿也在这些贵人中。 崔老二从昨日黄昏便就在疑惑,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名满江南地的三十余位贵人名流齐聚在他这座简陋的茶舍中,并且从昨日黄昏开始,这些贵人名流就一直在这座茶舍中,彻夜未睡,彻夜等候,并不时北望,难道有更贵的贵人将从北方来? 崔老二也很想知道那位将自北方来的贵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才能让平时在江南地嚣张跋扈的诸多贵人名流如此低三下气的彻夜枯坐,彻夜煎熬,彻夜不眠,而且这些贵人名流皆是上了岁数的老人。 给贵人们上好了茶,崔老二也喝了一口苦茶,并让儿子打来了一盆冷水洗了一把脸,彻夜未睡的倦怠才驱散些许。 洗漱后,崔老二端起脸盆,走出茶舍,将洗脸水倒在了官道旁的一棵老树下,当他无意间北望时,却看见一辆马车正从北方的官道上不急不缓的驶过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章 少年西来 那辆马车看似简单,车夫也看似简单,但马车的门帘上有一个复杂的标志,崔老二认不出这个标志,他却知道,这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标志,想来马车中坐着的那位也绝不简单。 远远望着那辆马车,崔老二下意识的喊了一声,“来了。” 崔老二的声音并不大,茶舍中满座的贵人们却都听见了,他们迅速丢下手中的茶杯,停下言谈,大步走出茶舍,依次排开,整齐的站在那条往北的官道上,一齐目视着那辆自北而来的马车。 “是他。”被不知是孙子还是儿子搀扶着的李老将军望着那辆马车激动的说道,“那是天权府的标志。” “没错,定是渊阁兄。”一位被一个娇美女仆搀扶着的老人也是激动的说道,“我等与渊阁兄久别已有五十载,遥想五十载前的那日,我们也是在此地与渊阁兄辞别。不曾想到,回首间五十载已经过去,那时的大好少年如今皆白了头。” “是啊,岁月不饶人,岁月不饶人。”一位被两个娇美女仆搀扶着的老人同样激动的说道,“渊阁兄少时家境贫寒,我等与他即是称兄道弟的同窗,自然该接济他,当然,这对我等而言都是小事。我尚记得当年,他与我等辞别的前日,他因醉酒失言,向我等表露心声,说他已是二八之龄的少年人,却从未碰过女人的滋味。” “对,对,我也记得,不过女人的滋味有什么好的。”另一位老人望了一眼搀扶着他的俊美男童,回忆着说道,“那日意外听到了渊阁兄的心声,我等才趁着年少轻狂重义,凑了三千两白银买了两个清倌人给他。当真是年少轻狂啊,第二日,渊阁兄北上京都,去天权府求学,走上这条官道时,双腿都在抖,腰都直不起来,我等都笑他,初经人事,不知节制。” “明景兄,那两个被渊阁兄开了苞的清倌人最后还不是被你收入了房中?”一位被两个俊美男童搀扶着的老人说道,“当年我等同窗挚友三十余人,却只有渊阁兄有天资能成为人上人,我等羡慕不来。如今渊阁兄衣锦还乡,不知那年他与我等辞别时说的,等他在天权府求学有成,成为人上之人,便帮我等各实现一个心愿的话还作不作数?” “元浩兄,明景兄将那两个清倌人收入房中之事切莫要在渊阁兄面前提起。”李老将军说道,“至于渊阁兄当日说的话自然算数,前些天我与他书信,他便说他一直记着当年他的那番承诺,这次他归乡任职,去天枢阁任教,便会实现他当年的承诺,不然他也不会让我将你们叫上,在此地等他。只是按照他的行程,他本该昨日黄昏就到了,却不知为何今晨才到?” 被俊美男童搀扶的明景兄望着远处的马车平静的说道,“管他为何今晨才到,渊阁兄已是人上之人,我等等他一夜又有何妨?不知诸位的心愿是什么?再者,渊阁兄虽然是人上之人,能否有能力实现他当日的诺言,帮我等各实现一个心愿?” 李老将军望了一眼明景兄,笑着说道,“修行悟道,人上之人,可不是我等凡人可以妄断,至于渊阁兄有没有能力实现我等的心愿,我想只要我等的心愿不要太过分,他都会助我等实现。” 李老将军虽然这么说,但在场的三十余位贵人名流中仍有一些人的心里在打鼓,他们在思考着,该说一个怎样的心愿,而且这个心愿值不值得他们在此地苦等一宿。 在众人默然思考间,马车渐渐走近。 在众人默然目视中,马车在众人前停了下来,车夫下马撩开车帘,一位三十余岁模样的儒雅男子走出门帘,跳下马车,站在众人面前,环视着众人,众人也目视着他。 李老将军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看来,他面前的这位儒雅男子根本就不可能是他的渊阁兄,而他叫上昔日的同窗挚友苦等了一夜,等来的却是一个陌路人,他觉得不值。 就在李老将军隐隐失落间,儒雅男子朝前踏出一步,抱拳而彬彬有礼的说道,“阁下是李青山,青山兄?” 李老将军望着儒雅男子,疑惑道,“在下正是李青山,阁下是?” 儒雅男子继续抱拳说道,“我是何渊阁。” “渊阁兄?”李老将军神情木纳,显得难以置信,“你竟然是渊阁兄?” 在场的众人皆是惊骇莫名,面前的儒雅男子竟然就是他们所等的何渊阁,这有点匪夷所思。 何渊阁与他们曾是同窗,皆是同龄,他们已是老人,而五十载不曾相见的何渊阁怎么可能还如此之年轻? 哑然片刻之后,那位被称为元浩兄的老人终于明白过来,望着何渊阁对众人说道,“修行悟道,人上之人,这就是我等与渊阁兄之间的差别,我等已是白头老人,而他却风华正茂,正值壮年。渊阁兄,请。” 听言,众人这才明白,并暗自感慨,不愧是人上之人,就这年过半百而不老的手段就惊为天人,昨夜苦等一夜该是值了。 众人前拥后簇将何渊阁迎进了茶舍。 就在这位自北方官道而来的贵人被迎进茶舍之时,一位自西方官道而来的少年人也在同时走进了这家茶舍。 这位自西而来的少年人或许不是贵人,他身边没有前拥后簇,刁然一人,风尘卜卜,甚至他身上那件长袍因为风尘或是因为老旧,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少年人容貌俊秀,神情淡漠,他没有顾及茶舍中前拥后簇那一幕,径直找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了下来,并为自己倒上一杯茶,缓缓喝下。 茶舍并不小,却因为三十余位贵人拥簇的缘故,便就显得局促了,被称作明景兄的老人看到独坐在角落里喝茶的少年人,不悦之色瞬间布满老脸,怒气冲冲的说道,“哪里来的乡下小子,如此不懂规矩,今日,这间茶舍被我等包了,你要喝茶去别处喝,莫要在此地碍眼,影响老夫心情。” 少年人对于老人的言词置若未闻,从容安静的倒上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见状,老人明景更怒,摔袖叫上家奴准备赶人,这时何渊阁却止住了他,并说道,“明景兄,茶舍还有空座,就让他在此处喝茶吧。” 老人明景虽然对少年人极为不悦,却还是应是,接着找了一处靠近何渊阁的位置坐下。 少年人依然在喝茶,并没有因为何渊阁替他说了一句话,而道谢,或是感激的看何渊阁一眼。 何渊阁嘴上应承着诸位往日同窗的寒暄奉承,却一直在观察这位喝茶的少年人。他何渊阁替这位少年人说了一句话,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出于他看不明白这位少年人。 何渊阁生于江南地,却因身具修行禀赋,在少年时便离开江南,北上京都,在天权府求学,一去便是五十载。上月末,帝后娘娘亲自下旨,任何渊阁为天枢阁院判,他才有机会回到故乡江南。 身具修行禀赋之人万中无一,何渊阁身为天枢阁新任院判,便有为皇朝发掘身具修行禀赋之人的职责,培养修行之人的职责,他看任何一位少年人,第一眼看的并不是少年人的身世c品性或容貌,而是看少年人是否身具修行禀赋。 何渊阁走进这座茶舍之时,便就留意到了这位几乎与他同时走入这座茶舍的少年人,一眼之下,他居然无法判断出这位少年人是否身具修行禀赋。 他何渊阁一眼之下,无法判断一位普通少年人是否身具修行禀赋,这是不可能的事,却就这般不可能的发生了。 何渊阁是皇朝仅有的数位记录在案的,达观而知命境的修行之人,他都看不明白的人会是怎样的人? 这位少年人或许并不普通,至少不会像表面上这般普通。 若不是何渊阁要应对旧时同窗,他都会放下身份去和这位风尘卜卜的少年人攀谈,他很想弄清楚,究竟是何种原因,才致使他看不明白这位少年人。 在昔日的同窗挚友敬茶时,何渊阁的手指悄然间沾染了几滴茶水,刻下一道追踪符,打向少年人下盘。 有了这道追踪符,只要少年人在何渊阁方圆六百里之内,何渊阁都能感应出他身在何处。 或许是彻夜赶路极乏极渴,少年人已经连续喝下了五杯茶水,他神情依然从容淡漠。或许是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对他身上的秘密感起兴趣,并在他的身上下了一道追踪符,他喝饱了茶水,毫无防备的趴在茶桌上小憩起来。 面对诸多同窗的热情奉承,何渊阁并不觉得尴尬,他很清楚,这些已有五十载未曾谋面的同窗为何会在此地等他,仅是因为他当年的那个承诺,待他修行得道,成为人上之人,他将为昔日的同窗挚友各实现一个心愿。 何渊阁摆了摆手,示意老同窗们停止寒暄,他开门见山的说道,“五十载前,我在此地与诸位辞别时便就说过,待我修行得道,便就助各位实现一个心愿。如今,我的修行略有小成,只要诸位的心愿不叛离人道,不是逆天改命,起死回生之类,我便会竭尽全力助诸位实现。诸位,谁先来说心愿?” 众人沉默,一时间竟然没有人说出自己的心愿。 何渊阁笑着说道,“无妨,诸位大胆说出来就是。当年,我酒后透露心声,还是不是拜诸位所赐,才实现当时的心愿。当年的那一夜风流,如今我都记忆尤新。” 众人陪笑。李老将军摸了一把老脸后说道,“渊阁兄,我李青山先来道道我的心愿。” 何渊阁摆着手说道,“青山兄请说。”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9章 黄泉果 李老将军喝了一口粗茶后说道,“我如今已经年及七十,如此年纪,早该看淡生死,不过我不想死,我的幼子尚在腹中,我想看到幼子成婚再死,我想再活二十载。” 何渊阁看了一眼李青山,心中甚是疑惑,他彻观李青山,发现李青山早就断了生机,怎么可能还有生育能力?莫不是李青山所说的尚在腹中的幼子并不是李青山的? 当然,这只是何渊阁心中的疑惑,他不可能说出来,他笑着说道,“青山兄果然宝刀未老,佩服,佩服。我观青山兄身体矫健,生龙活虎,再活二十载轻而易举,无须向我请愿。” “非也,我身患心疾多年,心疾不发作时与常人无异,心疾发作便是九死一生。”李老将军说道,“今年,我心疾发作频繁,郎中说我活不到明年春日。” “竟有此事?”何渊阁抓起李青山的手臂探脉,默然无语。 李青山看着何渊阁迟疑的面色,故作洒脱的说道,“让渊阁兄为我向天借命二十载难道是难事?若是难事,那我的心愿便就作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李青山富贵一生,早该无甚遗憾。” 何渊阁收回手,经过探脉他发现李青山所言非虚,李青山确实患有心疾,并且确实活不过明天春日。 向天借命二十载对常人而言,无疑是天方夜谭,但对他何渊阁而言,虽然艰难却还是能办到。 何渊阁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李青山面前,说道,“这是生机丹,数十载以来,我只寻获了三枚,这一枚赠给你。” “生机丹?”老人明景望着何渊阁手中的锦盒惊讶万分的说道,“能让人活足三百岁的生机丹?” 在中州或五州各地,修行之人活过两百岁不是难事,逢盛世和平,普通人活过一百岁的例子也多不胜数。 “好人长命”这一说,中州自古就有,在七十年前,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曾让世人在中州万疆之地上选出十位大善人,并以这十位大善人为榜样,告诫世人多行善举。而这十位大善人,两位神使曾赐给他们各一枚生机丹,并说,服下生机丹,十位大善人便都能活足三百岁。 七十年来,皇朝的教化司一直在不遗余力的宣传这件事,多行善举c助人为乐之事或许并没有增多,但能让人活足三百岁的生机丹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望着何渊阁手中的锦盒吞咽着口水,李青山颤抖着双手从何渊阁手中接过锦盒,环视了一眼众人,他感觉到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似乎并不友善,都在盯着他手中的锦盒。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如此宝物,莫不要被这群老匹夫抢了去。”李青山暗暗想道,“事不宜迟,赶紧吃掉,以绝后患。” 李青山立马打开锦盒,抓起丹药,送入嘴中,吞入腹中。 看到这一幕,何渊阁笑着说道,“我寻获的生机丹自然比不上无相山上那两位老人的生机丹,青山兄,你方才吞食的生机丹只能让你再活二十载,也就是说,二十年后的今日,你必死无疑。” 尽管不能活足三百岁让李青山颇为失望,但他还是心满意足的说道,“无妨,能多活二十载便是我的心愿,二十年后,我将死之时,我的幼子应该已经娶亲生子,我此生无憾,多谢渊阁兄助我达成心愿。” “无需言谢。”何渊阁与李青山短暂凝视了片刻,然后望向众人说道,“青山兄的心愿已经达成,你们的心愿呢?” 老人明景抢先说道,“我丘家书香传家二十余代,专注于仕途,专注于为皇朝教化四方夷族,数百年来,功不可没,皇朝也从未亏待过我丘家,我丘家之富贵享之不尽。奈何,我丘家人丁单薄,如今到了我孙儿那一代,就只有我孙儿丘圣哲一棵独苗,传承不易。再者,我那孙儿已经年方十四,整日无所事事,更是无心书香传家,却对修行求道之事极为痴迷,成天妄想能成为渊阁兄这样的人上之人,让我懊恼不已。” 何渊阁宽慰道,“痴迷修行求道并非是坏事。丘圣哲可有修行禀赋?” 丘明景摇了摇头,“去年我带他去天枢阁检查过,天枢阁的教习说他并不具有修行禀赋。” 何渊阁颇为惋惜的说道,“没有修行禀赋,那便不能修行。” 丘明景说道,“我唯一的孙儿痴迷修行求道,却苦于并不具有修行禀赋,我想帮我的孙儿达成心愿,这就是我心愿,渊阁兄能否帮我达成?” “禀受于天,生来具有。”何渊阁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便是说禀赋天定,人力不可改变,所以,明景兄,你这个心愿我无法帮你达成。抱歉。” 丘明景并不死心,继续说道,“传闻,渤海之上有黄泉通道,直抵地府,而地府之中有一种奇物,名为黄泉果,得之,食之,便能脱胎换骨,改变修行禀赋。” 这则传闻何渊阁也曾听过,但他却从未当过真,他说道,“这毕竟只是一则传闻,没有事实依据,当不得真。我修行求道五十载,还从未听闻改变过修行禀赋的实例。” “怎么没有事实依据?”丘明景说道,“相传,四百年前的西楼皇朝,有一位皇子,虽然能修行,修行禀赋却极差。为了改变修行禀赋,他去到了渤海上,耗时十余载,最终找到了地府,并找到了黄泉果,以此改变了修行禀赋,短短数年间,修为境界大增,一跃成为诸多皇子中最厉害的人物,也因此才被当时西楼皇朝的皇帝立为太子。不过,我朝春秋盛世的开国君主闻人诩尧不费一兵一卒入了天照之门,覆灭了西楼,易国号为春秋,所以,那位太子最终没能登临帝位c统御中州。” 何渊阁说道,“这也只是传闻。” “罢了。”丘明景的面色变得有些不悦,“既然我的心愿渊阁兄无法达成,那便作罢。” 何渊阁并没有不悦,他是修行之人c人上之人,可以就此拂袖离开,可是他不想这么做,他是重情重义之人,也是重承诺之人,他重昔日的同窗之情,更重昔日他对诸多同窗许下的承诺。 “明景兄,既然这是你的心愿,那便等我在天枢阁安定之后,就为你的孙儿丘圣哲去一趟渤海,若传闻是真的,我也有机缘找到传闻中的黄泉果,那就赠于你。” 丘明景的面色这才恢复正常,抱拳对何渊阁行了一礼,笑着说道,“那就先谢过渊阁兄了。” 何渊阁点了点头,又对余下的众人说道,“你们的心愿呢?” 老人元浩站起身来说道,“我斗胆向渊阁兄求一物。” 何渊阁问道,“何物?” 元浩说道,“血栖。” “血栖?”何渊阁苦笑一声,说道,“不知元浩兄所求血栖,是因为女人,还是因为财富?” 奇花血栖,少有人不知。在中州世间,血栖乃是象征爱情之圣物。传闻中,用一株血栖便可以俘获任何一个女子的芳心。 “我如今已是一把老骨头,要女人又有何用?再者,我元氏乃是江南地的名门望族,最不缺的就是财富。”元浩在两个俊美男童的搀扶下坐下,“我此一生没有别的爱好,独爱收藏奇花异草,如今,我已经是年迈将死之人,此生唯一的遗憾便是从未见过奇花血栖,若临死之前都未能如愿,我想我将死不幂目,血栖已然成为我的心结魔障,恳请渊阁兄成全。” 何渊阁面露难色,望着元浩说道,“我没有血栖。” “你可以去找。我这一生曾耗时三十载去寻找血栖,却未能如愿。”元浩满脸遗憾的说道,“而你渊阁兄是人上之人,手段想必通天彻地,应该不难找到。” “元浩兄,血栖在中州只是一个传说。”何渊阁极为无奈的说道,“传闻,三千年前,一年寒冬,渤海冰封百里,正是那一年渤海百里冰面上开满了血栖。而中州最后一次出现血栖是在六十九年前,在咋们江南地一个叫依水郡的地方。那年不知是岁末还是初春,一棵白梅之下盛开了一株血栖。那一株血栖被水合氏发现并上贡给皇室,原本在中州万疆之地上如微尘一般的水合氏因此而崛起。就因那一株血栖,闻人皇室诏书天下,只要日月在轮转,水合氏便可享永世之富贵。更有甚的是,皇帝陛下用那一株血栖俘获了无相山圣女的芳心” 何渊阁的话并没有说完,便就突兀的停了下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何渊阁伸手捂向自己的胸口,儒雅的面庞上在这一瞬之间布满了痛苦难堪,连嘴都张不了。 窒息,压抑的窒息,这是杀意,高如何渊阁都无法抵挡的杀意。 这无尽的杀意在短暂之间涌入何渊阁的身体里,他的胸腹c四肢c头颅,在这短暂之间仿佛就要炸开,苦不堪言。 何渊阁举目,艰难的环顾四周,他想看看到底是谁释放出了这道连他都无法抵挡的杀意。而他举目之下,整座茶舍满座的都是他的昔日同窗,只有店家崔老二,还有那位正趴在茶桌上看似熟睡的少年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0章 梨山行 昔日的同窗挚友可以排除,店家崔老二也可以排除,那便只剩下那位少年人。 “不会,不会是他,如此杀意,细密如丝,却又磅礴厚重,这该是有多少的仇和怨,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少年人身上。”何渊阁暗暗想道。 杀意并未消散,何渊阁愈加痛苦,无尽的杀意仿佛从八方涌来,又仿佛以他为中心涌向八方。 在何渊阁痛苦含血的双目中,他看到茶舍方圆三十丈之内的夏花都在凋谢,十余株参天老树都在枯叶,无风叶落,静谧无声,诡异到可怕。 何渊阁突如其来的变化也吓到了在场的众人,他们都是粗人俗人,或许根本就无法感受到那股杀意,自然就不知其中的可怕。 李青山伸手拍在何渊阁肩膀上,询问道,“渊阁兄,你怎么呢?” 此时,那股杀意终于散了,何渊阁强忍住胸腹中翻涌的气血,平复下心神,摆着手,随便找了个理由,“无事,前几日练功,走火入魔,气血上涌,间歇性发作。” 何渊阁的心中却在想,难道是方才说错了话,而得罪了恰巧路过此间的某位世外高人,所以那位世外高人才对他小施惩戒? 不过细想下来,何渊阁并未发现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唯有说起血栖的话题。 难道就是因为谈及血栖,才惹怒了某位高人?或许如此吧。 何渊阁认定了这种猜测,他面露遗憾的对元浩说道,“元浩兄,血栖乃是世间奇物,非大气运大造化不可得,我何渊阁福薄,无缘得之,还望元浩兄见谅,换一个心愿。” 元浩思考了一阵后说道,“那我也像青山兄一样,向你讨要一枚生机丹,向天借命二十载,多二十载的寿命,或许我还能在临死之前有机会见到奇花血栖。” 何渊阁哑然失笑,这一刻他才发现,他五十年前在此地向同窗挚友许下的,若有一天修行得道,成为人上之人,便满足他们各一个心愿的承诺,确实有些过于年少轻狂。 如今,他何渊阁已经修行得道,成为中州少有的几位人上人之一,却在要实现这些昔日同窗的心愿时,也显得有心无力,万般艰难。人之是无穷的,就算是他何渊阁也无法完全满足他人之。 不过何渊阁并不后悔,他是重情重诺之人。 何渊阁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到元浩面前,“元浩兄,这便是你求的生机丹,拿去。” 元浩接过锦盒,行礼谢过之后,何渊阁环视众人,继续说道,“你们的心愿呢?” 这时,少年人睡醒了,他从袖中掏出几枚茶钱丢在桌上,便走出茶舍,向居安关走去。他要入关,入江南。 何渊阁望着少年人的背影,一时出神,他回想起少年人的面容神态,突然间觉得有些熟悉,仿似在哪里见过。 “无妨,我已经在他身上定下追踪符,不久之后我便能找到他。”何渊阁望着少年人慢慢消失在关楼中的背影想到,而让他想不到的事,他在少年人身上定下的追踪符就在这一刻与他失去了联系,他无法感应,也就是说,少年人破解了他的追踪符。 “这怎么可能?我定下的追踪符,春秋朝能解之人寥寥无几,更何况他还是个少年。他是谁?” 何渊阁的心神全在少年人身上,此刻他根本就无心去听同窗的心愿,“定是在哪里见过他,不然不可能这般熟悉?” 猛然,何渊阁偏头望向西方的天空,那一轮明月和那一颗沽名星已经在日光中隐匿了最后一丝痕迹。 “是他?竟然是他。他还没有死,他回来了。”何渊阁惊出一身冷汗。 何渊阁没有经历历史,但他熟读历史,他知道沽名星意味着什么,他更知道沽名星应召之人意味着什么。 “渊阁兄,我也求一个生机丹。” 何渊阁并没有听见这位昔日同窗的话,他举目望向茶舍外,那一片片凋零的夏花和官道上那些枯黄的落叶,悻悻笑了起来,失声说道,“消失了六十九年的莫木鱼再入江南了。”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一入居安关,便能感受到江南地特有的繁华风物。而看少年人的神情,他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注意到了他,并猜出了他的身份。他什么都没有做,入了居安关便一直前行,完全忽视了关内这座城池的繁华。 他仅是路过这座城池,自这座城池的西门而入,东门而出,出城之时,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座城池的名字。 少年人确实就是莫木鱼,那个在中州万疆之地上消失了六十九年的莫木鱼。 江南地官道纵横,四通八达,莫木鱼出了城,择了一条向东偏北的官道而行。 官道之上,行商脚夫驱车赶马,络绎不断。 莫木鱼走了一段路,似乎有些乏了,他在路旁的青石上坐下,取下腰侧的水袋喝了一口水,待他起身时,一辆牛车在他身侧停了下来。驱车的是一位老汉,饱经风霜,却生得慈眉善目,操着浓厚的江南口音问道,“少年郎,你要去哪?要是顺路,我捎你一段。” “梨山。”莫木鱼向老汉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也是恭敬的说道,脸上却没有笑容,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梨山?倒是顺了一段路。你先上车。”老汉似乎还有话要对莫木鱼说,待莫木鱼上车坐好后,他驱车前行,随后说道,“少年郎,你此去梨山可是为了寻仙问道?” “老人家,您也知道梨山有仙,有道可求?”莫木鱼有些意外,在他看来梨山上那位该是名不见经传才是。 “这又不是什么辛秘,哪有不知的。”老汉笑着说道,“梨山之名,江南地无人不知。不过,少年郎,你想寻仙问道,梨山并不是好去处。” “噢?那依老人家您的看法,我该去哪才是?”莫木鱼随口问道。 “自然是该去天枢阁。”老汉摸了一把嘴角的唾沫,说道,“老汉我今年五十有八,十来岁那年家里曾耗费重金让我去过天枢阁一次,检查是否身具修行禀赋,奈何老汉我命苦,并不具有那种禀赋,所以才一生劳苦,如今到了这般岁数了还要在官道上驱车讨食。哎。我们勿水府可是了不起,勿水七郡出了好些个有那种禀赋的人,在江南地六府之中,可就属勿水府出得最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怕就是匪寇娼妓之后,只要有那种禀赋,匪寇娼妓都能被朝廷封为官身,可食朝廷俸禄,荣耀都胜过秀才状元。” “天枢阁是何地?”莫木鱼并不知此地,他已经近七十年未曾踏入中州。 “少年郎,你竟然不知道天枢阁?”老汉望着莫木鱼,颇为你诧异的说道,“天枢阁就在江南地,在苏水府,南庭山下,那是朝廷的三大问道地之一。少年郎,你若有修行禀赋,天枢阁是你最好的问道去处,无须你缴纳任何钱财,便能随师求道,还能有俸禄拿,你的家人也都能拿到官身。” 老汉瞧了一眼莫木鱼的行头,便猜测出他出自穷苦之家,继续说道,“至于梨山,那绝非是一个好去处。” 莫木鱼问道,“为何?” 老汉却说道,“少年郎,听你口音,你可是来自上京地?” 莫木鱼答道,“我来自西南。” “西南?西云地?”老汉沉默了片刻,笑道,“老汉我此生遇人无数,却还从未遇到过你这样能将官话说得如此纯正的西云地人。难怪,西云地僻远,所以你才不知道天枢阁,可你又是如何得知梨山有仙,有道可求的?” 莫木鱼也不好跟老汉直接说他七十年前就上过梨山,而梨山上那位所谓的仙人还曾是他的剑童,想必真说出来,老汉也不会信。莫木鱼便随口答道,“恰巧在一本书上见过,说梨山之巅,有仙。” “荒唐,定是那些无耻之人胡编乱造的书,专买给你们这些消息闭塞的蛮域之人。”老汉似乎有些怒意,“生意以诚信为本,怎能欺骗于人,江南地繁华,天下之丝绸c瓷器c笔墨纸砚等多出于江南地,便是因为江南地的货物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西云地对于中州诸多地域而言,确实过于偏远,对于老汉将西云地之人唤作蛮域之人,莫木鱼也不在意,他说道,“难道真实的梨山与书上记载的梨山有出入?” “大有出入,你那本书上的都是假的。”老汉说道,“少年郎,你可知,梨山之名,江南地无人不知是为何?” “恳请老人家解惑?” “那是因为梨山是凶地,是死地,无人敢去。”老汉驱着牛车,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道,“梨山脚下的山道旁有六十四座茅舍,其中有六十三座茅舍中各有一具干尸,它们都面朝梨山,以跪姿被钉在茅舍中,身体干枯,面容狰狞,路过之人远远就能看见。老汉我曾多次路过梨山下,望着那些茅舍和干尸,隔着数百丈,都心生寒意,不得不绕道而行。我听一些更老的老汉说,那些茅舍和干尸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了,即便是朝廷也不敢去铲除那些茅舍和干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1章 那年美人那年酒 茅舍和干尸数百年前就有了,这必然是夸大其词,莫木鱼曾经上梨山时,就没有那些东西,它们的出现也不过就是近七十年的事。当然莫木鱼也不好说破,他问道,“还有一座茅舍呢,其中为什么没有钉着干尸?” 老汉瞧着莫木鱼,绝非危言耸听一般的说道,“少年郎,你此行若真的上了梨山,那第六十四座茅舍中钉着的干尸必然是你。哎,少年郎,修行求道,成为人上之人,确实是诸多少年人的梦寐之事,可梨山确实不是一个好去处,你若身具修行禀赋,还是直接去天枢阁吧。” 莫木鱼沉默,他在思考梨山上那位剑童在梨山下盖茅庐并将一些尸体钉在其中的用意是什么。而莫木鱼的沉默在老汉看来,则是莫木鱼被他的话吓住了,老汉笑着说道,“少年郎,你难道真的身具修行禀赋?” 莫木鱼向后一靠,将背靠在牛车的一根木栏上,所有所思的说道,“尚未检验,还不知道了。” “你可以去天枢阁检验。”老汉完全是处于善心,他不想莫木鱼因为听信了书中的传言而误上梨山丢了性命,“我幼时去天枢阁检验,天枢阁还收取不菲的检验金,不过早在三十年前,朝廷就已经下令免除一切检验金了,而且前去朝廷的三处求道之地检验,不管是否身具修行禀赋,朝廷都会补偿往来路费。少年郎,我看你独身一人,自偏远的西云地而来,路途少说也有万里,花费必然不少,你前去天枢阁检验,有禀赋自然更好,即使没有检验出禀赋,有路费补偿拿,也不会亏损多少。” “为求大道,万里路途并不算什么。”莫木鱼自然能感受到老汉的善意,他言明谢过之后说道,“听了老人家您的善意之言,我也信了梨山是凶地死地,但我还是想去看一看梨山,当然也只是看看梨山,远远的看一眼梨山的风貌,看一眼您说的,梨山下的茅舍和干尸,便就折返,去天枢阁。” “那便好,只要不上梨山,就不会有事。”老汉见劝住了莫木鱼,也长吁了一口气,“我此行是去嘉兴府拉些货物,不管你是去看一眼梨山,还是去天枢阁,我都只能捎你到勿水桥,便不再同路了。去看一眼梨山,过了勿水桥,往北再行四十余里就到了。去天枢阁无须过桥,沿河向东走就成。” 莫木鱼再次抱拳行礼,“先谢过老人家了。” 接下来,老汉便再没说起天枢阁和梨山的事情,莫木鱼也没有问,老汉倒是问了莫木鱼不少关于西云地风俗地貌的问题,莫木鱼都一一答之。 其实莫木鱼很想告诉老汉,他并非来自西云地,他来自更西之地,他只是路经了西云地,但他始终没有说出口,他已经不再是七十年前的莫木鱼,那时的莫木鱼心直口快,毫无心机,如今的莫木鱼已经被命运迫使,学会了隐忍少言。 晌午时分,牛车赶到勿水桥畔,临别之时,莫木鱼付给老汉一把铜子作车钱,老汉本来拒收,但莫木鱼说,他自西而来去天枢阁检验禀赋,不管成与不成,朝廷都会补偿他路费,老汉这才收下。 莫木鱼跨上了勿水桥,而老汉驱车走了两丈之后又停下牛车,对着桥上的莫木鱼喊道,“少年郎,切莫上梨山,只去看一眼,就折返去天枢阁,我观你面相,你必然有那种禀赋,你必然能成为人上之人,切莫误上了梨山而丢了性命。” 莫木鱼站在桥上,点头应好之后,老汉才驱车离去。 走下勿水桥,莫木鱼走上去往梨山的路,他对老汉说他只远远的看一眼梨山,那只是在宽慰那位善良老汉的心,梨山他必然是要上的。只是他不知,岁月无情,七十年后的梨山对比七十年前的梨山是否已经物是人非。 而他希望,岁月不要改变什么。 勿水自东向西流,在流经大离山脉一座无名的峰峦之下时,又择道向北,汇入长水,最后注入东海。梨山则属于大离山脉的支脉。 梨山下有一条驿道,但很少见到行人。 莫木鱼走到梨山下,远远就看见老汉所说的茅舍和干尸。他走近细看,茅舍似乎在不久前被翻新过,新木横梁还没有风雨侵蚀的痕迹。 而那些干尸已经干枯到极致了,血肉已经被风干,皮肤因为风化脱水而呈现出极为难堪的黑色,似长满了霉斑。就是仅剩的这一层枯皮裹着枯骨,维持着尸骨的人形。 干尸皆是跪姿,面朝梨山之巅,神情狰狞扭曲,双目空洞,却也呈现出一副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显然他们在临死之时,必然极为惊骇。 莫木鱼经过观察发现,这六十三具干尸的头颅全都被砍下来过,又被人已针线缝了上去。 看到这个细节,莫木鱼苦笑了一声,此时,他已经大致猜到山顶之上那位剑童如此做的用意。 笑罢,他跨过山脚的界石,向山上走去。 或许是少有人走的缘故,上梨山几乎没有路,这与七十年前的梨山不同,那时的梨山虽说谈不上人声鼎沸c香火缭绕,却也有不少固定的香客,上梨山也有一条碎石小路。 如今,碎石小路几十年来无人踏足,落满了枯叶,枯叶又在岁月的作用下化作泥土,有野草山花的种子落在上面,生根发芽,原本的碎石小道早就被山花野草覆盖,难觅踪迹。 莫木鱼隐隐记得那条路,他踩着山花野草向上,一个时辰后,他走到了一处深潭边。 看到这处深潭,莫木鱼便知道他走错了路。深潭后面,是另一条下山的路。 清冽的山泉从高山处流下,流经十余丈高的山壁落入这处深潭,流水的冲击声不绝于耳。 七十年前,在莫木鱼初上梨山时,他也走错了路,而误入这处深潭。那时,深潭中恰巧有一位刚沐浴完从水中走出的女子,女子身着红裙,在那时的月下,玲珑别致,仿佛就是夜间的精灵,美不可方物,就是那一眼,莫木鱼便爱上了她。 在往后的这些年中,莫木鱼时常会想起,如果在他初上梨山时,没有走错路,没有误入这一处深潭,他的命运绝不会是如此模样。 他为此怒过。 他为此悔过。 他为此无奈过。 奈何,命运总是神似,在七十年后,在他再上梨山时,一路山花,一路野草,一路林荫,又让他走错了路,又误入了这一处深潭,好在,那时的女子不在此时的深潭中。 七十年了,她或许已经不在人间。而他,那些往事,该放下的,他终归要放下。 春未过,潭水偏冷,莫木鱼纵身跃下深潭,将整个人淹没在潭水中。他自西南而来,万里路途,餐风露宿,在上山见到那位故人c那位剑童之前,确实该洗净身上的风尘。 那位莫木鱼曾经深爱的女子或许已经死了,但他曾经的剑童必然还活着,近七十年的岁月能改变很多事情,终结很多事情,但还终结不了那位剑童的生命。 潭水映着天空和树荫,在山泉的冲击下一圈圈荡开,莫木鱼藏身在潭水中,仿佛就是藏身在天空上c树荫中,他闭着眼睛,神情平静,模样似睡着了,不谙世事。 时间过去了一刻钟,深潭的逐浪将莫木鱼推回了潭岸,他坐在岸边石头上,吐掉口中的潭水,而后起身。潭水已经洗净了他身上的风尘,甚至,潭水将他原本因为老旧,已经看不出颜色的长袍重新染上了颜色,天空的蓝,潭水的蓝。 不多时,长袍上的水渍自然而然干了,莫木鱼弹了弹衣袖,走入了林间。 好一个翩翩少年。 梨山野味很多,肉质细嫩,无须过多的作料和烹饪便就是一道美食。 上到山顶还有好些个时辰的路,莫木鱼生了一堆火,随手打了两只山鸡,拔毛去内脏之后,放在火上细烤。 自西而来,这种事情他没有少做,他活得就像一个凡人。 在火焰的温度下,山鸡被烤的焦黄,香味扑鼻,莫木鱼拿过一只熟透的山鸡,扒下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但似乎还少了什么。 美味当前,岂能无酒? 莫木鱼将手中的山鸡放置在一旁,站起身,走到身侧两丈处的一株大树下,他抬头向上,在大树的树干上,他伸手刚好能碰到的位置,刻着一个模糊难辨的酒字。 当年,她在这棵树上刻下这个酒字时,这个酒字的高度不过她的肩高,七十年过去,大树似乎并没有再长大一些,却长高了几尺。 莫木鱼找来了一根木棍,弯下腰,在刻着酒字的大树下翻泥,片刻之后,他在泥中翻出了一坛酒,酒坛封泥完好,这坛酒已经在这棵树下埋藏了七十二年,他清楚的记得这个时间的长度。 将酒坛抱回火堆旁,莫木鱼揭开封泥,揭开酒坛的封盖,顿时,醇香袭面,呛得莫木鱼流下几滴泪来。这,是一坛好酒。 莫木鱼抹掉眼角的泪,捧起酒坛大喝了一口,苦涩而醇厚的酒水似乎让他的心绪豁达不少,他竟然笑了起来。 少年的笑,甚是好看,他却身是少年,却又不是少年。 这还是他自西南而来,万里路途中第一次发笑。 笑容中,莫木鱼又灌下了一口酒,这是七十年前埋藏的酒水,这又让他想起原本已经遗忘,或者该说是已经放下的往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2章 梨山老人 这坛酒是莫木鱼跟她一起埋藏在那棵树下的,他挖的坑,她藏的酒。 她,那位红衣女子。 莫木鱼在初上梨山时,在月下的深潭处遇到了那位红衣女子,他们随后一起赶月上山,在路经此处时,红衣女子突然说想要喝酒。他爱慕红衣女子,自然有求必应,便连夜下山顺来了四坛酒,又连夜上山。他不是平凡之人,他的脚程很快,并没有耽误多少时间。 两人起了一堆篝火,烤了一只山鸡,觥筹交错,无话不谈,渐入佳境,最后相拥在篝火旁睡去。 两人都不胜酒力,一夜畅饮,一夜畅谈之后,四坛酒还剩了一坛,待两人酒醒,已是晨曦,也许是从未与男子相拥而卧过,她显得极为羞涩,面容红得胜过她的红裙。 他看醉了。 为了缓解尴尬,她望着剩下的一坛酒说道,“把这坛酒埋起来,待你我再次上梨山时,再取来对饮,可好?” 莫木鱼自然点头说好。随后,他找了一棵容易辨认的大树,在树下挖了一个洞,她将酒藏了进去,两人一起将泥土填好,盖上落叶。她又抽出他的剑,在树干上,在她肩高的位置,刻下一个酒字,作为藏酒点的标识。 只是,自此之后,他们再也没有一起上过梨山。 不可否认,莫木鱼深爱过她,这份爱即使在今日时隔七十年后,都未曾淡去,却因为命运,因为世事,而掺入了别的情愫,那是憎恶,或者该说是恨。 爱c憎恶c恨,这是一份矛盾的情愫,即便这坛尘封了数十载岁月而沉淀成最为朴实归真的酒,也无法将这种情愫洗涤清楚。 在她面前,在往事面前,莫木鱼是矛盾的,他可以选择遗忘放下,但往事终究是往事,那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一人独饮或许容易醉些,半坛酒下肚后,莫木鱼已经有些飘飘然了,他很自律,不再多喝,将酒坛的封盖盖好,并重新涂上封泥,而后抱起酒坛,重新将之埋藏在那棵树下。 命运难测,或许等他莫木鱼再上梨山时,又会无意间路过此处,并在无意间想喝一口酒,那时,等他回想起今日此时,他将会赞叹自己留下半坛酒是一个多么明智的决定。 在树下翻过泥的地方铺好落叶,仿似一切都没发生过,酒劲有些上头,莫木鱼揉了揉双眼,走回火堆旁,灭了火,继续上山。 酒意下走了数里,酒劲并未消散,而是彻底上头了,莫木鱼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赶路多日,他还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借着酒劲是该好好睡一觉,于是,他纵身跳上一棵大树,躺在枝干上睡了过去。 待莫木鱼醒来时已是黄昏,落日西沉,燕鸟归巢,林间满是鸟鸣声,甚至还依稀有几声兽吼。 这里是梨山的山腰处,地势甚高,视野辽阔。莫木鱼坐起身,透过树叶的间隙远望,不禁感慨,这真是一片大好河山,只是,这片河山留给他的回忆却不甚好。 在莫木鱼望着山下远处的官道失神时,一声人言传入他耳中。 “少爷,就要入夜了,我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歇息吧。梨山是死地,凶险难测,上不得啊。” 莫木鱼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主一仆走在林间,林间无路,仆人手持长刀硬是帮他身后的主子砍出了一条丛林小路。 仆人神情有些胆怯,在持刀砍路的同时不时在观望四周,特别是在听见兽吼时更是不禁哆嗦。 主子却一脸淡然,羽扇纶巾,手中的折扇一看就不是凡物,价值千金。他之五官并不端正,浓眉小眼,细鼻宽唇招风耳,一身素粉色长袍,配上他偏黑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有些草包。 主子挥扇赶走飞在他鼻尖的飞虫,镇定自若的说道,“这里已经是梨山了,且已经要入夜了,我们就是要下山也来不及了。来福,你就安心在前头领路,放心,本少爷保你安然无事,此行回家之后,我给你升职加薪,让你做总管怎么样。” 仆人来福似乎对总管之位并不在意,他哭丧着脸说道,“少爷,梨山是死地,凶名外传,我们此行上梨山九死一生,您就是给我升职加薪,我也没命去享受啊。” “富贵险中求,能受得了常人受不了的苦,才能享得起常人享不起的福。”主子将扇收好,握在手中,或许是他以为总管之位不足以打动他身前的仆人,便又继续说道,“若是你对潘家大总管之位不感兴趣,我让我爹收你做干儿子,你也当个主子,怎么样?不过我们先说好,我是大哥,你是小弟。” “要是让老爷知道,我陪您上梨山,老爷肯定会杀了我的,顺带杀了我全家。” 来福的脸哭丧得更厉害,莫木鱼也从方才的对话中得知,这位主子少爷该是来自潘家,至于是哪里的潘家还不清楚。 潘家少爷则说道,“你放心,我爹现在病重在床,昏迷不醒,潘家现在我说了算,我说你是他的干儿子你就是他的干儿子,也没人会杀你全家。再说,我们此行上梨山,也是为了救我爹,救你干爹。” “少爷慎言,奴才身份卑微,可不敢叫老爷干爹。”来福砍倒面前的荆棘,忧心忡忡的说道,“奴才为主子分忧,万死不辞,来福我不怕死,可梨山确实是死地,我是怕少爷您在此间遭遇什么不测。要是少爷您真的遭遇了不测,成为一具干尸,被梨山老人钉在山下的茅舍中,来福我就是死一万次也弥补不了我的过错。” “呸,你这个乌鸦嘴。” “呸,呸,呸,奴才确实是乌鸦嘴。”突然,山的另一边一声兽吼传来,来福吓得哆嗦,后退了一大步,差点将他身后的潘少爷撞倒。“少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潘少爷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笑着说道,“早知道你这么胆小,我就不让你陪我上梨山,我让旺喜陪我来。” 听到这句话,来福面色上爬上一丝哀怨,他一边砍路一边说道,“奴才虽然胆小,可却是少爷您最忠实的家奴,旺喜是一条狗,是七姑爷安插在您身边的一条狗,狼子野心,食我潘家米粮,却帮着外人谋夺我潘家产业,少爷,此行我若有命回去,我一定要帮您宰了这条狗。” “来福,我知道你的忠心,不过旺喜这条狗暂时留着他的命还有用处,等他该死之时,我会让你杀了他。”潘少爷若有所思的说道,“我那位七姐夫不简单,来路不明,他费尽心思娶了我七姐,绝不会只是某我潘家家业这么简单。我潘家有大秘密,他该是为这个秘密而来,我猜测,我爹突然病发卧床,就是我那位七姐夫的手段。” “少爷,我也是这样想的,老爷的病来势汹汹,肯定和七姑爷有关。”来福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事在府里都传开了,仆人们都这么认为。” 潘少爷的眸中露出些许不悦,却还是平淡的说道,“来福,你此行回去就是潘府总管,可要管好府中的仆人,不要妄议主子的事。” 来福应是,却在心里暗诽道,怎么不让老爷收我做干儿子了?当然,来福也只是这样想想,他接着说道,“少爷,老爷虽然病重,可天下之大,救治之法无数,您也没必要来死地梨山,请那位梨山老人啊。” “你懂什么。”潘少爷抬手将折扇敲在来福头上,而后又将折扇打开轻摇,摆出一副高深莫测c风度翩翩的模样,“少爷我将要去做一件大事,这件大事可不只是救治我爹这么简单,在这件大事面前,整个潘家的产业都算不上什么,你可懂?” 来福没有回头看他的少爷,在砍路的同时懵懂的摇了摇头,潘少爷看着来福愚钝的背影,脸色上呈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他继续说道,“再说,来福啊,你听谁说的梨山是死地,梨山老人会把偷上梨山的人杀死做成干尸,放在山下的茅舍中?” 来福回过头,环顾了一眼四周,小声说道,“府里的商队掌柜都是这么说的。”或许是觉得这个说法没有说服力,来福又说道,“咋们江南地的人都这么说,就连天枢阁的那些学子们也这么说。” “愚昧无知,愚蠢之极,道听途说之言哪能信。”潘少爷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倒是显得他学富五车,不同于常人。他挥了挥折扇,说道,“好了,在此地先歇息一会,吃点东西。” 主仆两人此时正好走到莫木鱼所在的大树下,莫木鱼望着仆人来福解下肩头的包袱,在树下铺开一层油布,让潘少爷坐在上面,而后又在潘少爷手边摆上几样糕点和水壶。 “来福,你也坐下来吃,本少爷从不亏待自己人。”潘少爷招了招手,大方的说道,“出门在外,就该相互照应,你我之间没有主仆之分。” 来福依言坐下,深望了他的少爷一眼,暗自诽道,没有主仆之分,你倒是在前头背包袱砍路啊。 来福心中这样的想法自然是不可能告诉潘少爷的,而随后他想到,此行陪着少爷上梨山,两人必死无疑,这可能是此生吃的最后一顿,于是也不顾什么主仆之别,抓起糕点大口吞咽。 看着来福的吃相,潘少爷便就知道来福心里所想,他笑着说道,“来福,你就放心,你不会死,少爷我也不会死,关于梨山是死地,梨山老人会把上梨山的人都杀死做成干尸,那都是谣传。梨山老人确实杀过很多人,但他杀的人都是该死之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3章 剑童 来福吞咽着糕点,一脸生命即将终结的沮丧,“偷上梨山的人就是该死之人。” “非也非也。”潘少爷摇着折扇说道,“谣言止于智者,本少爷我就是智者,江南地首屈一指的大智者。来福,本少爷就以本少爷的无上智慧,来为梨山老人正名,来遏制谣言。” 来福在哀叹命不久矣,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听他家少爷说了什么废话,只是含糊点头应是。 “来福,你可知北莽王佐天佑?”潘少爷以公子哥该有的仪态吃下一口糕点后说道。 北莽王,佐天佑,很久没有听人说起这位故人的名字了,莫木鱼坐在树上,望着树下的主仆二人,他不知这位潘少爷还会说起这位故人的一些什么事来。 来福点了点头,“知道,听说书先生说起过,北莽王冤案乃是我春秋朝开国四百余年来最大的冤案,好在已经平反了,北莽王后人也重新坐回了北莽王之位。” 平反了? 平反了又有何用,故人终归是被冤杀的。 莫木鱼闭上眼睛,强忍着胸中的起伏。 潘少爷说道,“不错,就是你所说的这位北莽王。不过,你可知,梨山老人和这位北莽王关系匪浅?” 来福摇头不知,潘少爷则故作卖弄的说道,“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也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来福,你可有耳福了,本少爷虽然才高八斗,却是很少给人讲故事的。” 来福没有由来的叹息一声,人都要死了,哪还有心思去听故事,所以他也就做出一副爱说不说的模样。 潘少爷极为察言观色,心中也不怒,只是说道,“那我就长话短说。” “梨山老人是北莽王的剑童。” “梨山上曾经有一方小道门,北莽王的妻子就出自这座道门,北莽王被冤杀之后,根据他的遗言,他的尸骨被烧成灰烬,分作两份,一份葬回北莽,一份葬在了梨山上。” “北莽王的剑童,也就是如今的梨山老人,没有回北莽,而是留在了梨山,他耗时近二十年追查,杀了六十三人,这些人都是当年设计陷害北莽王的凶手,都是死有余辜之人。” 听到自家少爷说出这几段话,来福误以为命不久矣的心思倒是安定不少,少爷是不会骗他的,少爷在史学上的造诣就是南庭国子监的教习都是夸赞过的。既然少爷说得有板有眼,来福还是信的,但他还是试探性的问,“这么说山脚下茅舍里的干尸都是冤杀北莽王的凶手,而不是偷上梨山的人?” 潘少爷点头,“该是如此。” “不对呀。”来福若有所思,“山脚下有六十四座茅舍,却只有六十三具干尸,还有一座茅舍空着?” “这只能说明当年冤杀北莽王的凶手尚有一人至今没有伏法。”接着,潘少爷以忧国忧民的语气说道,“关于梨山和梨山老人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历史辛秘,有心之人稍稍翻阅历史卷宗就知道了,世人却喜欢以讹传讹,依照心中所想,毫无根据的将梨山传为死地,将梨山老人传为恶人。” 既然知道了真相,那便是不要死在梨山上,来福终于安下心来,“少爷,如今距北莽王冤案已经过去近七十载,剩下的那名凶手怕是已经老死了。” 潘少爷却摇了摇头,“他还没有死,他还活着,梨山老人也知道他还活着,却不知道他藏身在何处。” 莫木鱼望着树下盘坐的潘少爷,方才他说的基本上都是正确的,梨山上那位剑童将六十三具干尸放在梨山下,莫木鱼也已经猜到了原因,而那最后一位凶手在哪里,莫木鱼也很想知道。 摆放在树下的糕点颜色分外诱人,那种枣糕莫木鱼曾经深爱的那位红衣女子很喜欢吃,莫木鱼自然也就跟着喜欢吃。看着那些糕点,莫木鱼下意识的使出一招隔空取物,一块枣糕便从树下的油布上消失,出现在莫木鱼手中,他咬了一口,枣糕很甜,是记忆中的味道,他慢慢咀嚼,却越来越苦涩。 那些往事能让苦涩的酒水变得甘甜,也能上甘甜的枣糕变得苦涩,食物的味道或许并不是食物本身散发出来的,而是发自饮食者的内心。 树下的主仆并没有发现少了一块枣糕,潘少爷继续说道,“梨山老人是一位忠心的剑童,在北莽王死后一直守在梨山上,后来,梨山上的那座小道门被朝廷整合,所有道门资源归入天枢阁,作为交换,朝廷将梨山赐给了梨山老人。” 既便苦涩,莫木鱼也吃完了手中的枣糕,且又在无意间隔空取来了一块。此时的他并不是喜欢枣糕的味道,仅是因为枣糕的味道能让他回忆起那些遥远的往事,睹物思人罢了。 而从潘少爷的这句话中,莫木鱼也已经知道,为何少有人上梨山c野草山花淹没碎石小路的另一个原因,那便是梨山上的那座道门已经不存在了,归入了春秋朝。至于天枢阁,倒是在来路时,莫木鱼听那位善良的老汉说起过。 来福伸手抓向枣糕,细心的他发现少了一块还是两块,他下意识的以为是少爷吃了,便没再多想,他说道,“少爷,我们此行上梨山是向梨山老人讨要求治老爷的药方,还是请梨山老人下山为老爷看病?” “哪有这么简单,梨山老人要是能轻易请动,朝廷早就将他请下山,去天枢阁做教习了。”潘少爷说道,“不过,本少爷自有法子请他下山。” 来福挠了挠头,颇为不解,“少爷,我还是不解,老爷虽然病重,别说整个中州,就是咋们江南地就有无数奇人异士,咋们潘府距天枢阁也不过就二十里路程,去那里请个人上之人给老爷看病,也比千里迢迢来梨山请梨山老人强吧?” “你懂什么。”潘少爷看了来福一眼,而后望向远处,“江南地虽说奇人异士无数,可南庭榜c洛书上记录的高人异士本少爷都瞧不上,能让本少爷瞧上眼的普天之下不过四人,其中有一个已经死了,所以现在只有三个了,他们分别是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还有就是梨山老人。” 潘少爷顿了顿,“不过,来福,你也知道,咋们潘家虽然有钱,可还是请不动无相山上那两位神使。” 来福一脸黑线,瞧着自己的主子暗自诽谤道,请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下山给老爷瞧病,少爷你倒是敢想。 “但请梨山老人下山,本少爷是有法子的。”潘少爷说道,“来福,方才本少爷已经跟你说过,请梨山老人下山不仅仅是为老爷瞧病,而是有天大的事情让他陪我去做。” “少爷,您倒是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要去做,比给老爷瞧病都重要?还有,您究竟有什么法子能请梨山老人下山,梨山老人可是世外高人,他可不需要钱财俗物。”来福也是好奇。 潘少爷看着来福,笑得神秘莫测,“我知道那最后一位冤杀北莽王的凶手在哪,这足矣请动梨山老人下山吧?” 来福并不是笨人,稍稍一想便知其中关系,“少爷英明,足矣,足矣。” “至于那件天大的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想让梨山来人陪我去一趟火树国。”潘少爷说道。 “这还不是大事?”来福万分惊讶,“江南地离火树国少说也有万里,再者我听说火树国人吃人不吐骨头,而且那边正在打仗,朝廷的重兵驻守在火树国前已经有二十年了。少爷您不能去那个地方,那里危险。” “我知道危险,所以这不上梨山来请梨山老人陪我一同去。” “少爷您去火树国干什么?” “天磐之石灵就要动了,火树国门户将大开,这种机缘数千年难得一遇,我自然是要去找回属于我潘家的机缘。”潘少爷笑着说道,“来福,这是秘密,关乎潘家之未来,本少爷信任你才告诉你,你可不要泄露出去。” 作为家奴,确实没有什么能比获得主子信任值得欣喜,来福欣喜的点头,伸手抓向枣糕,可他刚摸到枣糕,那块枣糕便消失了,来福心中大惊,瞪大了眼睛望着枣糕摆放的位置,而后又瞪着大眼睛望着潘少爷吞吞吐吐的说道,“少c爷,枣c糕突然,不见了。” 潘少爷也感觉到了异样,他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猛然他想到了头顶树上,便迅速抬起头来,只见一个少年正大方的坐在他头顶五丈之高的树干上。 潘少爷也算是机敏,荒山之中遇人,还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吃他的糕点,偷听他们谈话,他下意识将之定义为歹人。 于是乎,潘大少爷速度极快的从腰侧取下一柄弩箭,这不是一柄简单的弩箭,而是能连发五支箭羽的连发弩,且箭羽之上被天枢阁的符师刻上了简单的命中符,箭无虚发,威力极大,这是他花大价钱求来的。 唰唰唰,便是三箭向上连射。 莫木鱼已知行踪暴露,他深知偷吃别人的糕点,偷听别人的谈话,就是他的不对,既然行踪暴怒,他想大方的下树赔礼道歉,却见三支弩箭向他射来。 这三支弩箭对于普通人而言或许有很大的杀伤力,但对于莫木鱼而言,就如幼儿舞动木剑,确实没什么威力可言。 莫木鱼稍稍伸手,便轻而易举的抓了三支箭羽,连箭羽上的命中符都没有破坏掉。 莫木鱼跳下树,站到潘少爷面前,本想抱拳行礼道歉,归还箭羽,或许是他站得太近,让潘少爷感觉到危险,潘少爷再次出手,手中的弩箭唰唰又是射出两箭。 距离很短,如此距离以弩箭射出的速度射中莫木鱼也不过刹那间的功夫,莫木鱼却仍然轻松的抓住了箭羽。 潘少爷望着莫木鱼惊骇莫名,弩箭上的五支箭支已经射完,即便立即安装也来不及了,此刻,他正好与莫木鱼四目相对。 “高手,确实是高手。”潘少爷暗道,但为了气场不输于对方,他强挺着腰身,摆出一副临危不惧c视死如归的神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4章 还复来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历经的时间很短,来福的反应要慢些,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拿起身侧砍路的长刀准备忠心护主时,只见莫木鱼恭敬的朝他们主仆二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在下本在树上休息,无意间听到两位的谈话,又见糕点诱人,忍不住偷吃了几块,实在抱歉。” 话毕,便将一手所抓的五支箭羽递到潘公子面前。 潘公子本就是豁达之人,再者他的眼力很好,能轻易接住这五支弩箭的人绝不是普通人,必然是那种修道之人c人上之人。 潘公子没有修行禀赋,不能修行,他却最喜欢结识这类人。他先是让来福收刀,再是彬彬有礼的接过莫木鱼递来的箭羽,做出愧疚万分的模样说道,“是在下有错在先,与家奴从此间路过,不知兄台在树上休息,打扰到兄台了。而后有以此等利器伤人。好在兄台高能,未被利器所伤,不然,在下万死难辞。在下姓潘,名求生,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潘求生将弩箭丢给来福,恭敬的向莫木鱼递上名帖。 “在下姓杨,名铁钢。”莫木鱼接过名帖说道。 杨铁刚,这是莫木鱼随口说出的一个名字。虽然已经过去了近七十年,虽然莫木鱼这个名字在七十年前未曾名动中州,但在七十年后,他再次踏上中州,另有目的,他不想有心之人通过这个名字而发现他原本的身份。 “哦,原来是铁钢兄。如钢似铁,刚直不屈,好名字,好名字。来福,上茶上糕点。” 潘求生伸手,请莫木鱼在油布上坐下。他心中却在暗想,该有一个怎样的爹,才会取出钢铁这般霸气的名字。他潘求生的名字谈不上好,但他自认比钢铁这个名字要好得多。 想到名字,潘求生便有些无奈,他家五代单传,到了他爹手上,一连生了七个女儿,在他爹就将年老不举时,正牌夫人却又怀了一胎,为了向上天求生一个儿子,他爹便在潘求生尚在腹中时就给他取了求生这个名字。 江南地的风俗如此,名字由父取,名字也将随之一生,不能更改,若是可以改名,潘求生倒想改成潘多金c潘八斗c潘圣贤之类的名字。 莫木鱼不知潘求生心中所想,他刚好也有些话想问问潘求生,便坐了下来。 来福重新在油布上摆上一些糕点后,恭敬的站到了一旁。 潘求生仪态从容,风度不凡,随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铁钢兄,山野之地,没什么可招待你的,莫要见怪,若铁钢兄日后去到苏水,在下一定好好款待,以表歉意。在下家在苏水,很好找的。” 莫木鱼点了点头,却没再吃糕点,而是拿起潘求生给他的名帖看了一眼。 苏水潘家,莫木鱼的记忆里倒是有个苏水潘家,恍然,便想起一个故人来。莫木鱼将名帖捏在手中,望着潘求生问,“你可认识潘复来?” “自然认识,潘复来恰巧是在下的祖父。” 潘求生与莫木鱼对视了一眼,他着实好奇,他的祖父死了好些年了,在世之时也极为低调,深居寡出,按照道理没有什么名号才是,这般年纪的莫木鱼是如何认识他祖父的?于是,他问道,“铁钢兄认识我祖父?” “何止是认识这么简单啊。没想到,我一觉睡了六十九年,醒来时故地重游,故人之孙已是这般年纪了。”莫木鱼暗暗想到,同时他注视着潘求生,细细打量,这种目光看得潘求生心中发毛。 “铁钢兄,难道在下的衣着有何不妥?”潘求生整了整袍子和发束。 “没有不妥。”莫木鱼收回目光,他不可能告诉潘求生,你是我故人的孙子,你也该叫我一声爷爷,即使这样说,潘求生也未必会信。他说道,“我不认识你祖父,但我听说过潘复来这个名字,那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喔,我爷爷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潘求生回想起他的祖父潘复来,对于祖父潘复来,潘求生并不了解,所知的关于他的一些事情也是潘求生从父亲口中得知的。潘求生只知道,他的祖父很早就卸任了潘家之主的位置,从此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即使苏水潘家名满江南地,甚至名满中州,也极少有人知道他祖父潘复来这个人。 而此刻,他面前的少年人,却对他说,你祖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这确实让他费解。他疑惑道,“铁钢兄,并非是我不信你所言,而是根据我对祖父的了解,他或许只是与你口中那位了不起潘复来同名罢了。” 莫木鱼摇了摇头,“你不了解他。” 潘求生心想,难道你了解他?却又听莫木鱼说道,“他尚在人间?” 潘求生只好答道,“去世了,十六年前去世的,那时我年幼,所以对祖父没有多少印象。如果祖父真的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我倒是很想听听关于他的事情。” 听到故人已经去世,莫木鱼却只能在心中默叹一声,人都是会死的,即便他莫木鱼不同于常人,也是会死。即便他再悲痛,也挽不回已逝的故人。他说道,“你没去过北莽地吧,你爷爷去过,他在北莽地颇有盛名,他还有个外号,叫潘多金,这个外号是他自取的。” “潘家男儿,向来多金,此人定是我爷爷。”听到潘多金这个名字,潘求生在心中感叹道,接着,他问莫木鱼,“铁钢兄,你来自北莽地?” 莫木鱼摇头,“我并非来自北莽地,只是去过北莽地,恰好在那里听过你爷爷的事迹。” 潘求生做出愿闻其详的神情,莫木鱼继续说道,“你祖父没有修行禀赋,不能修行,这是血脉问题,几乎无解。” “对。”潘求生点头说道,“潘家族谱史志中有记载,近万年以来苏水潘家都没出现过身具修行禀赋之人。” “你祖父却不这么以为。他认为世间没有死结,总有解开的可能。”莫木鱼笑着说道,“所以他少时便立志要解开这个结,于是他用黄金铸造了一柄巨剑,其上镶满了宝石,那柄黄金巨剑足有六十斤重,他就是背着那样一柄黄金巨剑独身一人,游遍了中州万疆之地上的名山大川,访遍无数道门,希望能找到法子解开潘家之人不能修行这个死结。他自然没能成功,也因此遭受到了无数嘲讽,最后他背着他的黄金巨剑走进了北莽地。” 听到此处,潘求生的神色变的严肃庄重起来,如果莫木鱼所言是事实,那么他的祖父该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值得他潘求生敬佩仰慕,甚至他潘求生的一些想法和祖父潘复来不谋而合,他也想解开苏水潘家之人不能修行的死结,他也曾想铸造一柄黄金巨剑,在上面镶满各色宝石,而后仗剑走天涯,奈何潘父管得严,不允许他如此放纵,他的想法只好搁置。 “然后呢?”潘求生问道。 莫木鱼却问,“你祖父应该常年带着一张铁面具遮住了右脸吧?” 潘求生细细回想,而后说道,“祖父确实带着一张面具,遮住了右脸,不过不是铁面具,是镶满各种宝石的金面具,家父曾说,祖父的脸被烫伤过。” “哦,他在北莽地时所带的是铁面具,可能是回到苏水后才换成了金面具,他叫潘多金嘛。”莫木鱼苦笑着说道,“不过,他的脸不是烫伤的,是少了一块肉。” “脸上少了一块肉?祖父之一生必然凄苦。”潘求生叹息一声,发出如此感慨。 “那时你祖父已经有些名气,却不是盛名,而是骂名,骂他自不量力,无禀赋却妄图修行,当你祖父走进北莽地c走入北庭城时,城下有几个好事之人认出了他,而后一起嘲笑他。你祖父却不以为然,意气风发的入城,并豪情万丈的对众人说了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而在你祖父说出这句话时,当时的北莽王佐天佑就在城楼上,他注视着你爷爷,甚是欣赏。” 莫木鱼回忆起初见潘复来的片段,那日,在潘复来入城c说出那句话时,他和北莽王佐天佑都在城楼上。 “你祖父在北庭城没有找到解开死结的法子,便决定继续向北,他想翻越天山险脉,或者从白桑城走水路,去北州,去北蚩国。你祖父是一个有想法就会去做的人,所以他要去北州。而白桑城是一座军城,常年封城戒严,外人想入城几乎不可能,水路去北州便行不通,那就只剩下翻越天山险脉这一条路。” “我祖父翻越了天山险脉,去到了北州?他脸上的肉是被北州的精怪妖物咬掉的?” 潘求生问道,他清楚北州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的死地,如果他的祖父真的去到了北州,回来时只是脸上少了一块肉,那是何其幸运。 “他没有去到北州,但他登山了天山险脉,遇到了传说之中,隐居在天山险脉中的仙人。”莫木鱼望着夕阳说道。 听言,潘求生颇为激动,“我祖父遇到了仙人,我祖父他真的遇到了传说中的仙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5章 两柄剑 莫木鱼点了点头,回忆着继续说道,“你祖父登上了天山险脉,却听见山林迷雾中有凄惨的叫声,他能听出那是一个孩童在惨叫,便从背上取下黄金巨剑紧握在手中,向迷雾靠了过去。等他走近时,迷雾散了,他看见一只硕大的妖物正趴在溢满鲜血的地上,而妖物的旁边有一个不剩一丝血肉的骨架。” 潘求生惋惜的说道,“那只妖物吃尽了那个孩童的血肉?我祖父没能救下那个孩童?” “你祖父只是一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但他看到那只妖物并没有胆怯,那个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孩童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他举起手中的黄金巨剑便向妖物砍了过去。”莫木鱼缓缓说道,“妖物死了,死在你祖父的黄金巨剑下,而你祖父毫发无伤。” 潘求生难以置信,“我祖父居然这般厉害,真是匪夷所思。” “你祖父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清楚自己的斤两,更加知道北州妖物的强大,而且他的黄金巨剑是没有开锋的钝剑,可没等他细想,山中走来了一位妇人,妇人趴在不剩一丝血肉的骨架旁嚎啕大哭,那是妇人的孩子。”莫木鱼沉声说道,“你祖父望着伤心欲绝的妇人有些愧疚,他觉得如果他能早点出现或许孩童就不会死,而妇人这时也极为仇视的盯着你祖父,质疑你祖父既然能杀死妖物,为什么不救下孩童。” “你祖父不善言谈,所以不知如何辩解,在妇人的质疑下,他都认为孩童的死确实是他的过错。这时,山中走来了一位老人,老人气度不凡,仙风道骨,一看就不是凡人,老人在问了一遍事情的始末之后问你祖父,少年郎,你想不想救这个孩童?那时,你祖父确实是个俊秀的少年郎。” “你祖父自然回答,想救。老人便说道,想救回孩童也不难,孩童刚死去不久,如今魂魄尚未消散,还在骨架之中,只要你愿意融化了你的黄金剑,并愿意从身上割下二十一块肉,我就能用仅剩的这幅骨架,为孩童铸造一副金身,即时孩童就能活过来。” 莫木鱼看着潘求生的眼睛,逐字说道,“你爷爷照做了,融化了黄金巨剑,从身上割下了二十一块肉,其中有一块就割自右脸上。” 听言,潘求生一阵哑然,半响之后他才问道,“这是真的?” 莫木鱼说道,“自然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去北莽地,登上天山险脉,那里如今还住着一位一直保持着七八岁模样的金童,只要有机缘就能遇到,那位金童就是你爷爷融剑割肉救下来的那位。” 潘求生又问,“那位老人就是隐居在天山险脉的仙人?” “该是如此。”莫木鱼说道,“关于你祖父融剑割肉救下孩童这件事,北莽地一直在流传,有说这是天山险脉上隐居的那位仙人对你祖父的考验,而你祖父经受住了考验,自然就得到了仙人的垂青,得到了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潘求生忙问,“我祖父从仙人那里得到了什么?” 莫木鱼答道,“自那之后,他能修行了。” “我祖父能修行,这不可能。”潘求生反驳道,“如果他能修行,不可能寿数七十就死去,只要踏入修行之境,便就百病不侵,寿数起码在一百以上。” “至于你祖父为何寿数七十就死去,我并不清楚,但你祖父自天山险脉下来之后,确实能修行,北莽地都流传着他的事迹。”莫木鱼很想说你祖父能修行是我亲眼所见,但他并没有这么说,他继续说道,“自你祖父能修行之后,他并没有回苏水,而是留在了北莽地,他成为了北莽王佐天佑的剑童,我们”莫木鱼停顿下来,接着改口说道,“他们一起杀了很多南侵的精怪妖物。” “铁钢兄,并非是我不信你之言,而是北莽地关于我祖父的传言太匪夷所思了。”潘求生紧锁着眉头,关于他祖父的这番事迹他一时间难以理清头绪,“我祖父也怎么可能是北莽王的剑童,北莽王的剑童该是梨山上的梨山老人才是,春秋朝至少有五部史册隐晦的记载着北莽王佐天佑与梨山老人的关系。” 莫木鱼则是说道,“北莽王佐天佑有两柄剑,自然该有两位剑童。” 潘求生又是一阵默然,关于祖父,他的了解太少了,或许他真的该去一趟北莽地,找找关于祖父的传闻,又或许再去翻翻史册,看能否找到关于祖父的零星记录。 在潘求生不言时,莫木鱼也是沉默,他想起了佐天佑,他想起了潘复来,他想起了红衣女子,他想起了很多人,他不知道在他长达六十九年的沉睡中,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是否已经得道成圣?是否已经儿孙绕膝?那些死去的,是否常有人洒酒祭奠?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幕就将拉开,莫木鱼望着潘求生,发现他的面目轮廓倒是有几分像潘复来,不过潘复来五官极为俊秀,而潘求生却 莫木鱼能猜到此刻的潘求生在想些什么,历史已经记录在书上,已经被定义,所以对于潘求生这种熟读史书传记的人而言,突然听到自己的祖父是北莽王佐天佑的剑童,这种与书中记载的历史不相符的言论,便难以理解。 但不管潘求生能否理解,潘复来曾是佐天佑的剑童这件事却是千真万确,那日,在潘复来拜在佐天佑门下,成为剑童时,莫木鱼就在观礼。而佐天佑曾对莫木鱼说过,他愿意让潘复来拜在其门下,除了欣赏潘复来这个人,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因为他来自苏水潘家。 佐天佑曾翻阅过一本古老的羊皮卷宗,其上的一些只言片语中提到过苏水潘家,说这个潘家藏有一个大秘密,佐天佑虽然未曾觊觎这个秘密,但出于人好奇的本能,他还是想知道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而潘复来能让他接近这个秘密。 莫木鱼也曾从佐天佑口中了解过苏水潘家,莫木鱼不是中州之人,自然不了解中州历史,一切都是从佐天佑口中,或者是从佐天佑的藏书中得知的。 史书传记中有介绍,说苏水潘家乃是中州万疆之地上有名的商贾,经营范围涉及各个领域,中州各地都有潘家的商号。 有史料记载的中州万年历史中,前五千年是铁血征伐的黑暗时期。 汉历五千一百年,淳于皇朝的开国君主百里沙元结束了率军征战四十七年的征程,统一了中州万疆之地。 百里淳于统治了中州八百二十二年,最后被南水氏覆灭,南水氏将国号改之为午丘。 午丘皇朝统治了中州近七百年,随后的数千年中,中州又经历根牟c甲阜c翨阳c西楼四代皇朝的统治。在西子氏建立的西楼朝被闻人氏覆灭之后,闻人氏将国号改之为春秋。 自四百年前,闻人诩尧入天照之门,成为统治中州万疆之地的帝皇之后,闻人春秋对中州的统治也一直延续至今。 而苏水潘家对比中州已经消亡的各代皇朝而言,还要古老,史册上所描述的前五千年铁血征战的黑暗时期中,就依稀有对苏水潘家的记载,只不过是寥寥几笔。 中州之地自古以来重农轻商,在这样一种思想的影响下,著史者不会多费笔墨去描绘一个沾满铜臭的商贾如何从黑暗的铁血时期传奇般传承下来。 不过,在汉历六千九百年,这一年,根牟皇朝所编写的史册上有过一段关于潘家的有趣记载。 苏水城位于中州东部,临东海,隔渤海有数千里之遥。而传闻中,神居于渤海上,渤海湾是神观望大地的窗户。 汉历六千九百年,苏水潘家人潘先哲,在掘井之时意外掘出了一具陶俑。陶俑的眼睛紧闭着,就似一个在地下沉睡了万年的女子,五官极致精美,身着锦绸罗缎,肌肤胜雪,美不可方物,与画卷中描绘的天仙是一般模样。 潘先哲在见到那具陶俑的那一瞬间便就对它着了迷。且见过那具陶俑的人都纷纷传言,说陶俑是被邪魔恶煞炼制成陶俑的女神,在等待有缘之人来解救。 潘先哲相信了众人的传言,他要找到神,他要解救这位被炼制成陶俑的女神。 汉历六千九百年,正是无相山那两位神使圈海寻神的前夕,这一年年末,苏水潘家经过跟根牟皇室的商讨周旋,皇室诏书天下,由苏水潘家出资c主持,调民役十万,开凿南庭运河,引渤海之水至苏水城。 南庭运河横跨中州南北,绵延近万里,耗时一百二十年才初步建成,花费了多少钱财已经无法统计。当南庭运河建成的时候,潘先哲已经死了,是他的孙子潘继哲完了他的遗愿。 汉历七千零二十年,潘继哲出苏水城,一叶轻舟,沿运河北上,东出渤海,泛海寻神。 至于潘继哲最后有没有找到神,史册上没有记载,有记载的是那一具唯美的陶俑在南庭运河建成不久后,苏水潘家将她献给根牟皇室。而后在一次邦交上,根牟皇室又将之赐给东海属国,南樊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6章 火树国 莫木鱼对中州的历史了解甚少,他自然没有能力将苏水潘家的那个大秘密从这些零星的历史记录中推测出来。 这时,潘求生已经缓过神,尽管对他祖父的事他还没有想透彻,但他却不失礼数,颇为客气的对莫木鱼抱拳行礼,然后说道,“多谢铁钢兄将我祖父之事告诉我,不然,我可能永远都无法知道他老人家的生平事迹。” 莫木鱼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需言谢,能遇到传奇人物的后人,也是我的荣幸。” 客套寒暄,莫木鱼并不擅长,能在上梨山的途中,巧遇故人的后人,并将故人的平生说给他的后人听,这是莫木鱼意料之外的。这让他不得不感叹命运难测c造化弄人。 故人已经不在人间,或许,在往后的路程中,他还会遇到更多故人的后人,那些故人已经被岁月遗忘的平生,他都还记得,他希望,他能一一说给故人的后人听。 来福看了一眼天色,便躬身在潘求生身侧说道,“少爷,天色已经晚了,我们是在此处扎营,还是连夜上山。” “连夜上山。”潘求生说道。 在原本的计划中,潘求生并不着急上到梨山,也并不着急回苏水。他的目的是上梨山求见梨山老人,而这一路来他都是游山玩水,好不快哉,为了这次外出,他也准备充足,不惜耗费大价钱,从天枢阁的天才骄子手中求购了大量能在荒山野岭保平安的符箓,这些符箓可不是他家秀水阁中售卖的那些低阶之物。 可现在,他想立即见到梨山老人,并立即回到苏水去。此中缘由,仅是因为他从莫木鱼口中听到了关于他祖父的事。 他的祖父已经去世了十六年,但他祖父曾经深居简出的那座老宅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被破坏过,这一点潘求生可以肯定,而且经过他一番细想回忆,他也可以肯定,他的祖父在年少时确实外出游历过,他祖父再次回到苏水,也是在北莽王佐天佑被冤杀之后。这难道只是时间上的巧合? 北莽王佐天佑有两柄剑,自然该有两位剑童,在佐天佑被冤杀之后,一位剑童留在了梨山,一位剑童回到了苏水,这也未尝不可。 而不管北莽地关于他祖父的传闻是不是真的,不管莫木鱼所说是不是真的,潘求生都认为他有必要去他祖父故去的老宅认真的看看,或许他能从祖父的遗物中找到一些线索。 他的祖父能修行,这便说明他潘求生也可能能修行。能修行,这对没有修行禀赋的潘求生而言,是极大的诱惑,不管希望如何渺茫,都值得他试一试。 但现在,潘求生最大的疑惑并不是莫木鱼所说是不是真的,而是他祖父既然能修行,为何在寿数七十就死去? 这也是莫木鱼疑惑的,按照莫木鱼对潘复来的了解,即使这些年来,潘复来的境界停滞不前,也不可能在寿数七十就死去,至于这其中的原由,梨山上的那位剑童或许知道一二,到时一问便知。 “铁钢兄,你此行上梨山难道也是为了求见梨山老人?” 潘求生问道,他虽然不知道莫木鱼的身份,但他已经知道莫木鱼是修行之人,这就够了,如果他们此行的目的相同,或许,借助莫木鱼的身份也好,能力也好,能让他更容易见到梨山老人,再者,他还想问问莫木鱼,北莽地是否还流传着其他关于他祖父的事情。 “我此行确实是为了求见梨山老人,不过我已经见过了。” 莫木鱼并不想让潘求生过多的了解他的身份,若是同行上山,必然会有不方便之处。但想到潘求生是故人的后人,他还是应该帮他一把,于是莫木鱼从身侧的草丛中折下一截一尺长的青藤,编了一枚看似简单却难以看明白是如何编的环扣,递给潘求生,“我与梨山老人有些渊源,你拿着这枚环扣上山,看在它的薄面上,梨山老人必定会见你一面,至于你能否从梨山老人处,达成你的心愿,还要看你的造化。不过,你的祖父与梨山老人都曾是北莽王佐天佑的剑童,想来他也不会为难你。” 话虽然这么说,但莫木鱼很清楚,潘复来和梨山上的那位剑童虽说都曾是佐天佑的剑童,但两人曾为了一个女人相看不顺眼,甚至暗地里相互争斗过不少次,难较高下,谁也不服谁。 “那就先谢过铁钢兄了,实不相瞒,我此行上梨山确实是有要事要求见梨山老人,如今有了铁钢兄这枚环扣,必然会事半功倍。” 潘求生接过环扣,对于莫木鱼与梨山老人之间的渊源,他极为好奇,却也不好过问。他也知道莫木鱼先前必然已经听到了他此行上梨山的目的,而对于不能与莫木鱼同行上梨山他多少还是有些惋惜。此行,他虽然做足了准备,但连夜在荒山野岭中赶路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有位修行之人在侧,自然会安心一些。 今日的夜似乎要黑得早些,春日的林间在刮起夜风时也有些阴冷,潘求生不禁打了个冷颤,他看见来福已经准备好了两个火把,他也就准备起身向莫木鱼告辞,这时他却听莫木鱼说道,“求生兄,我有一事相询。” 叫潘求生为求生兄,莫木鱼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别扭,毕竟当年叫他祖父为复来兄,如今这么叫,辈分上有些凌乱。 “知无不言。”潘求生大方的说道。 “方才我无意间听求生兄说过一句,天磐之石灵就要动了,火树国门户将大开,这是真的?” 莫木鱼本来有两个问题想问潘求生,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便是冤杀北莽王佐天佑尚苟活于世的最后一位凶手在哪,但这个问题是潘求生能否请梨山老人下山的依仗,莫木鱼自然不好过问。再者,即便莫木鱼不问,此后,他也能从梨山上那位剑童的口中知道答案。 而他问出的这个问题,于他而言,才至关重要,因为他莫木鱼就来自火树国。他并非火树国人,却成长在那片土地上。 关于火树国,中州奇书《异域传》中有如此记载,“中州之西南,有异域曰火树国,亦被称之为火源之国。然中州与遂明交壤之地,天降神石阻两地互通之道,此神石方百里,名曰天磐。” 《奇物志》中亦有记载,“火树国不识四时昼夜,有火树名遂木,屈盘万顷。” 当然这只是中州的书籍对火树国的记载,而中州之人没有谁比莫木鱼更了解火树国。 在莫木鱼的认知中,火树国地形奇特,仿佛就是天圆地方的最佳佐证。 火树国东面与中州相接的门户,被天磐阻隔,其他三面则是被夜海包围了起来。在过往的岁月中,火树国人也曾想渡过夜海探寻对岸的世界,他们手持火把,驾着轻舟,向夜海深处划去。不过没走多远,夜海之上便有一道无形的壁障,阻绝了他们探索的路程,无法穿越而过。 中州历史上曾有很多学者穷尽一生之力也无法在已知的五州版图上标注出火树国的确切位置。 天磐位于中州西云地边缘,紧挨着八千里昆仑山脉。 幽谷一线天将方高百里的天磐一分为二,可真正让人在西云地边缘看到的天磐不过只有十数里,仿若幽谷和天磐一直插入昆仑山脉的山腹之中。 中州学者在曾经很长的一段岁月里,都一直将火树国标注在昆仑山腹中,称其为山腹中的国度。可谁都知道这不准确,山腹中不可能还有一片天。 学者们以理性的思维来论证火树国到底是如何形成,这个论证的过程很长,却依然没有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倒是中州一个流传极广的传说,告诉了世人,火树国究竟是如何而来。 中州世间,自古以来便有三皇五帝的传说,在那些虚无缥缈的传说中,三皇五帝乃是大圣人,修行数万载,而德合天地,最终得道飞升,到达天朝神国,成为俯视五州苍生的神袛。 那些传说中说道,三皇之燧皇在飞升之时,在昆仑山下种下一棵树苗,这棵树苗长大之后便是大名鼎鼎的火树,火树下自成天地,这片天地就是火树国,而火树国人皆是燧皇的后人。为了庇佑后人,庇佑这片国度,燧皇在飞升入天朝神国之后降下神石天磐阻隔在中州与火树国之间,以防止贪婪的中州乱那片土地。 虽然这只是传说,却成为中州人心中,甚至五州之人心中,火树国真实的由来。 “自然是真的,难道铁钢兄也想去火树国寻获机缘?”潘求生笑着说道。 传说之中,火树国的由来与三皇之燧皇有莫大关系,甚至五州之间有传闻,火树国乃是燧皇遗留下的道统的所在地,所以在潘求生看来,莫木鱼这样的修行之人,在知道火树国门户将大开之时,必然想去寻获机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火树国上一次门户大开,还是三千年前的事。 莫木鱼摇了摇头,双眸中在转瞬之间出现了一丝阴霾,他问道,“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7章 一树梨花一溪月 潘求生心中突然一滞,他能从莫木鱼的语气中感受出莫木鱼情绪的变化,他暗暗分析,火树国门户大开,机缘难得,多一个人知道这个消息,自然就会多一个人去分一杯羹,为了保证这个消息不泄露,确实值得莫木鱼杀人封口。 可他潘求生是普通人,若莫木鱼有心杀人,他潘求生单凭身上那几张符箓根本就无法逃脱,他只好如实说道,当然他本来也没想隐瞒,“我潘家有一本族史,这本族史起源于万年之前,记载着万年以来潘家的辛酸传承,族史中有一张残图,我就是从那张残图记录的信息中推测出火树国的门户将在今年夏日大开,距今日不过两个月的功夫。” “这只是你凭借一张残图推测出来的结果?可信?” 莫木鱼突然觉得自己过于紧张了,天磐之石灵哪是说动就动的。 “当然是可信的,三千年前,天磐之石灵也曾动过一次,而那一次,我潘家先祖也凭借那张残图准确的推测出来过,所以这一次,必然是可信的。”潘求生望着莫木鱼说道,虽然他能从莫木鱼的眼眸中看出一丝阴霾,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莫木鱼不会伤害他。“三千年,过于遥远,铁钢兄,你可了解三千年前的那段历史?” 莫木鱼摇头不语。 “那我便给你说说。”三千年前的那段历史虽然谈不上是辛秘,但熟知的人并不多,潘求生恰好知道,“总所周知,万年以来,中州与火树国两地往来只有一条通道,便是幽谷一线天。而在传闻之中,天磐本是一块整石,方c高都有百里,但在万年以前被人借以神袛之力,一剑将这块磐石从中切开,一分为二,这才有了幽谷一线天。幽谷绵延百里,仅一人肩宽,行人行于幽谷中,抬头望向百里之外的天空,仅有天光一线。火树国人就是凭借那一线天的优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任凭中州历朝历代如何发兵,都不曾攻占一寸土地。” “三千年前,当时的根牟皇朝陈兵数十万在天磐石下,开凿天磐石,当然,此举并不是为了开凿出一条通往火树国的大道,而是为了有一日能触及石灵。石灵动,天磐碎成沙粒,会被大风吹走,即时,中州与火树国之间便再无阻隔,中州之铁骑和悟道者,不出一月便可横扫火树国。毕竟,传说之中那份燧皇的道统,对世人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但想触及石灵,让天磐碎成沙粒并非易事,必须是恰当的人,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位置,以恰当的力度凿击天磐,才有可能触及石灵。三千年前,根牟皇朝,派遣数十万人凿石,凿了七十年方才凿动石灵,火树国门户才大开。而如今,当世的春秋皇朝,已经陈兵数十万在天磐石下,开凿天磐二十年了。” 看潘求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莫木鱼便问道,“也就是说在两个月后的某一日,会有一个恰当的人,会在恰当的位置凿动天磐之石灵?” “对。”潘求生说道,“能凿动天磐之石灵的人必定是天命注定之人,在三千年前凿动石灵的那个人,因为时间久远,也无史册记录,早就无从考证,但这次凿动石灵之人,必将载入史册,若是有幸,我倒是想去结识一番。” 或许是天磐之石灵事关重大,不可疏忽。又或许是因为潘求生是潘复来后人的缘故,潘求生的这番话未必可信,莫木鱼却信了几分。 “那张残图呢?可否借我一观?”莫木鱼问道,但这句话他刚问出口,他便觉得不妥。苏水潘家有大秘密,或许那张残图就是那个秘密。打探他人的秘密总是不对。虽然世间以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杀人越货的勾当不少,但做这样的事莫木鱼总是于心不忍,这与他的道德观不符。 而出乎意料的是,潘求生却大方的说道,“好,不过那张残图我并未放在身上,若铁钢兄真想观看,我上梨山求见梨山老人之后,返回苏水,最多也不过半月的事,半月之后,铁钢兄大可去苏水找我,即时,那张残图必当双手奉上。” “这件事于我而言非同小可,我在此就先谢过求生兄。”莫木鱼也没有推辞,只有他看到那张残图,他才能确定两月后天磐之石灵会被凿动的消息是否准确。为了以防万一,莫木鱼又说道,“这件事,目前有几个人知道?” 潘求生自然知道所指何事,他看了一眼来福,说道,“我跟他,还有你。” 莫木鱼点了点头,提醒道,“这件事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小心为上。” “铁钢兄放心,来福是我最忠实的家奴,他不会乱说,我更不会乱说。”潘求生清楚这件事情的分量,必然不会乱说,如果不是莫木鱼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即使他在梨山与莫木鱼相遇,也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这件事他未必会说出来。 潘求生将莫木鱼看做是萍水相逢,有心结识的修行之人,莫木鱼却将潘求生当做是故人之后,后生晚辈,这是一种特殊的感情。 潘求生以为莫木鱼提醒是因为莫木鱼的的私心,他不想让这个消息泄露,实则不然,这真是莫木鱼的善意提醒。 潘求生抬头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说道,“铁钢兄,我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半月后见。”说着,便向莫木鱼辞行,他确实想快点登上梨山。 “半月后见。”莫木鱼也在同时起身作揖辞行,接着他又指了指右侧,“那里有一条路,虽说不好走,但总比无路可走要强,你可以从那处上山。” 潘求生行礼谢过,便举着火把领着家奴离去。 莫木鱼象征性的向山下走了一段路,待潘求生主仆两人消失在丛林中时他停住了脚步,独自说道,“以火树国目前的状况,根本就无力抵抗,只有两个月了,我必须在两个月内找到能替代的道器,我必须要快一些了。” 恍然间,他抬头望向天空,已经入夜,明月已经出山,明月右下方两寸之处,有一颗星辰璀璨夺目,凝视着那颗星辰,莫木鱼苦笑了一声,呢喃独语,“我曾发誓说过,若有余生,此生不再入中州,却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目的再入中州。” 默然,莫木鱼纵身向上,他是不凡之人,他要以不凡之人该有的方式踏上梨山,他化作一道光,向梨山之巅飞去。 君不归来昼又去,一树梨花一溪月。 月下的梨山有些清冷,千万树的梨花盛开在春日月下,壮美不已,但这与莫木鱼记忆中的梨山不同,他记忆中的梨山虽然名为梨山,却只有一棵梨树,那棵梨树在梨宫旁,自栽下起,无数年月,日夜不断受梨宫香火熏陶,早就成为了一株有灵性的神木。而此时的梨山,梨花千万树,淹没了原本的梨宫,也淹没了那株神木。 莫木鱼落在梨花林中,花林虽美,却也让他忧伤,毕竟这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莫木鱼走到一棵梨树下,折断一根梨枝,握在手中。他知道这片梨林被阵法高手布下了一道名为路瘴的阵法,阵不破,走入这片梨林,将永远迷失,直至倒下,身体腐化,化作这千万树梨花的养料。 莫木鱼举起手中的梨枝,朝前路一斩,无剑气波动,无风动,甚至连一瓣梨花都不曾斩落,但名为路瘴的阵却被他斩破了。 他丢掉手中的梨枝,走向前路,他走了很久,却没找到他记忆中的梨宫,还有那一棵早就成为神木的梨树。 这让莫木鱼有些恼怒。那株神木下葬着北莽王的一份骨灰。若他找不到那株神木,自然就无法祭拜。 待莫木鱼怅然四顾时,梨林深处走来一位童子。 童子粉嫩可人,身穿一件白色道袍,头上扎着一个道士发髻,显得憨态可掬。 童子胆子很大,他完全没有在意莫木鱼脸上的恼怒和怅然,径直走到莫木鱼身前,倒是有些生气的问,“你叫莫木鱼吧?” 莫木鱼点了点头,“你认识我?” 童子怒气未消,也不知他哪来的怒气。 “我不认识你,我家先生认识你,他昨日深夜让我在梨林等你,我怕错过你被先生责罚,就一直守在梨林中,眼睛都不敢眨,更别说是去吃饭喝水。”话说到此处,童子加重了语气,继续说道,“我可是从昨夜深夜,一直等到现在,才等到你。” 瞧着童子满是稚气,又满是怒气的小脸蛋,莫木鱼笑着说道,“这就是你生气的原因?” 童子瞪大眼睛望着莫木鱼,并不答话,心中却极为世故的想道,“敢上梨山的人少,却并不是没有,每一个敢上梨山上来的人都有求于先生,都极为讨好我,不是赠我好吃的,就是赠我好玩的,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你难道不该表示下。你都能破路瘴,肯定不是凡人,身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快拿些出来送给我你要我瞪你多久还不拿出来?难道要本童子开口问?” 莫木鱼不知童子所想,他伸手摸了摸童子的头,却被童子撇头躲开,莫木鱼也不在意,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童子闷哼一声,也不作答,还在瞪着莫木鱼,想来是想从莫木鱼身上瞪出礼物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8章 达者为先 见童子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莫木鱼只好说道,“你家先生呢?带我去见他。”莫木鱼知道,童子口中的先生该是那位剑童。 “哼。”童子又是一声闷哼,怒气更甚的说道,“你就是不问,我也会带你去见我家先生。”他心中却在暗骂,“小气鬼,不通人情世故,哪能让人白等你一夜。” 童子也很无奈,他跟在先生身边几年,见过很多自山下来求见先生的人,而莫木鱼是唯一一个他家先生让他来等的人,想来不是简单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又能以一支梨枝破掉路瘴,可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童子可以得罪的。所以,尽管心中极为不满莫木鱼没有许给他好处,他还是领着莫木鱼朝梨林深处走去。 而没走出几步,童子身后的莫木鱼又说道,“等等,先不急着去见你家先生,先带我去找神木。” 莫木鱼是想在祭拜了故友佐天佑之后,再去见那位剑童。 童子在听见莫木鱼的话后转过身,鄙视了莫木鱼一眼说道,“我家先生是你相见就能见的?再说,什么神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莫木鱼自然不会在意童子的鄙视,他想到,或许是童子年幼,不知道神木的事,于是他改口问道,“你可知北莽王佐天佑葬在哪?” “喔,你说的是那株神木啊。”听到北莽王佐天佑,童子倒是想起了曾经听说过的一株神木,“很早之前就被拔掉了。” “被拔掉了?”莫木鱼难以置信,谁敢拔掉那株神木,他莫木鱼必将手刃之,“谁拔掉的?” “春秋朝啊。难道你不知道吗?春秋朝整合道门,成立三所修行学府,梨宫整合入了天枢阁,梨宫的资源自然就归属于天枢阁,那株神木是梨宫的资源,自然就被春秋朝拔走了。如今,它被移植在天枢阁中c南庭山下。”童子回忆着说道,这些他都是听先生说的。 “春秋朝,又是春秋朝。”莫木鱼继续问,“神木下北莽王的那份骨灰呢?” 童子答道,“被撒了。” 莫木鱼寒声问,“谁撒的?” “还能是谁,我家先生啊。”童子理所应当的答道,“春秋朝虽然拔走了神木,却哪里敢撒掉北莽王佐天佑的骨灰。” 佐天佑曾经的剑童撒掉佐天佑的骨灰,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莫木鱼心中冰冷,又问,“撒在哪了。” 童子指着莫木鱼足下,“你脚下。” 莫木鱼看了一眼脚下,却没有感知到佐天佑的任何气息。 当年,挚友佐天佑的身后事是他莫木鱼亲手操办的,他在七曜之内,奔走几万里,按照佐天佑的遗嘱,将之遗体烧成灰,分作两份,一份葬回了北莽,一份葬在了梨山。而即使佐天佑死了,在火焰中化作了灰烬,莫木鱼也能从那两份骨灰中感知到佐天佑的气息,但此刻,佐天佑的骨灰撒在他的脚下,他却感知不到任何故友的气息了。 难道岁月消散,故友的气息也随之消散呢? 莫木鱼挪开脚步,却见童子促狭的笑了起来,莫木鱼不知他为何发笑,接着,童子指了指整片梨林,收敛起笑容,极为庄重的说道,“神木被拔走之后,先生将北莽王的骨灰撒满了梨山之巅,那是春日,一夜春风过后,北莽王满山的骨灰化作了这满山的梨树和梨花。你看这满山的梨花是洁白的,先生说,只有一生毫无污点的人,他死后,他的骨灰化作的梨花才是洁白的。北莽王佐天佑之一生,毫无污点。” “北莽王佐天佑之一生,毫无污点。”莫木鱼沉默,片刻之后他朝童子挥了挥手,“带我去见你家先生。” “哼。”童子再次哼了一声,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向梨林深处。 莫木鱼记忆中的梨宫并不大,如今梨宫被梨林环绕,繁茂的梨木伸出的枝叶甚至盖过梨宫的穹顶,不大的梨宫也就显得更小了。 或许是少了香客和烟火,也或许是少了那一株通灵的梨木,今时的梨宫异常清冷枯寂,若不是有这满山的梨花,莫木鱼都怀疑,这梨山c这梨宫是不是自佐天佑冤死之后就断了生机? 童子领着莫木鱼走入了梨宫。莫木鱼望着童子的背影走在清冷的长廊,环视着梨宫因为破旧越发沧桑的墙垣,他便问,“梨宫里就住着你和你家先生?” “人贵不在多,在精。”童子也不回头,语气也不讨喜,显然他认为莫木鱼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莫木鱼觉得梨山人少,而在轻视梨山,“梨宫门下弟子虽然不多,但每一个自梨宫下山入世的弟子无不受朝廷的赏识器重,无不受江湖的膜拜追捧。你可知,近几十年来,梨宫只有五名弟子下山入世,却都入了春秋榜,且都排在前五十名。” 话到此处,童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望着莫木鱼的眼睛颇为郑重的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师兄,而我将是第六位自梨宫下山入世的弟子,未来春秋榜的榜上之人。” 莫木鱼在此之前并没有听说过春秋榜,但他能猜到这个所谓的春秋榜大致是什么,他朝童子做出一副夸赞童子志向高远的表情,手却不自觉伸向身侧的一根柱子。在这条长廊上,这种柱子有很多,皆是上好的木料,却因为年久失修,柱子已经脱漆,也已经开裂和腐蚀。 而在这根柱子的外侧,并不显眼的位置,刻着一行字迹,字迹娟秀,却因木料的脱漆和开裂,字迹显得斑驳不清,但莫木鱼能认出这一行字,这一行字是当年他与她初上梨山时,他看着她刻在上面的。 “水合沧露与莫木鱼到此一游。” 水合沧露便是那位红衣女子,莫木鱼深爱过的红衣女子。 在她在这根柱子上刻下这行字时,莫木鱼曾笑着c严肃的对她说,“沧露,你不是一个文明的香客。” 她似乎有些怒气,她不喜欢莫木鱼这样说她,嘟着红唇,极为委屈的走到那株神木下,在香炉前撒下了大把的愿钱,然后又在众香客诧异和倾慕的眼神中,她走到莫木鱼身前,踮起脚,在莫木鱼耳边轻声说,“我已经做出赔偿了,那些愿钱足够梨宫将长廊上的木料都换成新木,所以我是文明的香客,我只是想在梨山留下你我来过的痕迹。” 莫木鱼如今都还记得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说话时吹动的气流,他们彼此的脸贴得很近,清香扑面,徐徐而来,在春寒料峭的日光中,他燥热,躁动,心花怒放。 莫木鱼回忆起那一幕有些出神,他抚摸长廊柱子的动作落在童子的眼中又被童子曲解成另一种意思。 童子以为莫木鱼抚摸长廊的柱子,是莫木鱼刻意在他面前嘲讽梨宫的破败和不堪,这让他很是生气。 梨宫常年失修这是事实,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漏雨,更别说只是柱子脱漆腐蚀,但这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嘲讽。更何况梨宫破败,并不是修缮不起,师兄们归山拜见先生时,都提议过好几次梨宫该修缮了,先生却总是不让修缮。 童子想起师兄们因向先生提议修缮梨宫,先生在拒绝后告诫师兄们的那番话,于是他先是白了正在走神中的莫木鱼一眼,然后有模有样的说道,“先生说,修行求道,就该顺应自然,梨宫自建成伊始,由别具一格至陈旧破败,这是一个自然的过程,我们于梨宫中修行求道,就该顺应这个过程。” 童子说完这段话,又瞪大眼睛盯着莫木鱼,“我家先生的这番话乃是大道至理,你可懂?若是不懂,就该平心静气铭记在心,说不定对你的修行有莫大帮助。你要知道,我家先生从不点化外人。” “我已铭记在心,多谢小童子提点。”莫木鱼缓过神,看着童子的模样笑了起来,他不解这位模样可爱c天真烂漫的童子为何这般易怒,好像自见面起就极为针对他,他哪里知道童子易怒仅是因为他莫木鱼没有送童子礼物。当然他也不在意童子的小脾气,他走到童子身侧,拉起童子的手徐步往前走。 走到此处,莫木鱼已经无需童子领路,他知道那位剑童在哪里。 “这么说,你是你家先生的徒弟?既然你是你家先生的徒弟,为何你不叫你家先生师父?”莫木鱼垂头望着身侧的童子,眸中甚是怜爱。 “我自然是我家先生的弟子,目前最小的弟子,待我下山入世,我就会有个小师弟,不过我家先生说,他从未教过女弟子,所以等我下山入世之后,我家先生说不定会领个女弟子。” 童子被莫木鱼拉着前行,极不舒服,几次想甩开莫木鱼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只好认命般的被拉着走,“达者为先,师者之意,你可懂?我家先生说,先生一词比之师父更加文化内涵,我梨山弟子,首重内在涵养,而师父一词,那是江湖草莽对师者的称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19章 谈往生 童子,或者该说是那位剑童此番话的逻辑莫木鱼不敢苟同,他继续问童子,“你跟你家先生修行几年了?” 童子有些不耐烦,没好气答道,“我三岁时被五师兄送上山,如今八岁,你说我跟在先生身边几年了。” 莫木鱼促狭的笑道,“七年了。” 童子伸出一只手,心数了一番,“确实有七年了。”接着童子有模有样的叹息了一声,感慨道,“先生所说的光阴似箭,岁月不饶人,大抵就是如此吧。” 莫木鱼笑着追问,“你可是未来春秋榜的榜上之人,而今你在你家先生身侧修行六年,修到哪一个境界了?” 这似乎问到了童子的痛处,他支支吾吾了一番之后,最终找到了说辞,便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家先生说,修行修的不是境界,而是心态。心态好了,气运也就好了。气运好了,机缘也就到了。机缘到了,境界自然也就提升了。我尚处在青春年幼,正是心态不稳c情绪多变的年龄,所以,我最近几年修行的方向不是境界,而是心态。争取再修行五年,等到我九岁的时候,能将心态修行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境界。” 在莫木鱼夸赞童子的大志向时,两人已经走过了长廊,走过了圃园,走过了鱼塘,走到了一扇木门前。 此处并不是梨宫,只是一座加盖在梨宫旁的草庐。 月下的草庐显得极为精致,铺盖的干草上长着青藤c开着花,草庐前有一圈梨枝编的篱笆,围出了一个不大的院子。院子中也有一棵梨树,梨树很高,高过草庐一侧的梨宫。梨树下有一张木桌,两把木椅。木桌上有一张棋盘,棋盘上正落着黑白子。 莫木鱼推开篱笆上的木门,童子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莫木鱼,“你怎么知道我家先生住在这里?” 曾经,那些上过梨山的人,都以为梨山老人应该住在梨宫里,实则不然,梨山老人自六十多年前上了梨山,就没踏入过梨宫。 莫木鱼没有回答童子的疑惑,而是反问童子,“你家先生为什么不住进梨宫?” 童子想了一会,才说道,“我的师兄们也曾这样问过先生,先生说,他身高不过七尺,为什么要住进七丈高的梨宫里?师兄们不知如何作答,先生也就没住进梨宫。” 莫木鱼走到梨树下的木椅上坐下,望着身前棋盘上黑白子,向童子摆了摆手,“就说我到了,去叫你家先生来见我。” “不懂礼数,该是你去求见我家先生,哪能让我家先生来见你。”童子暗暗想道,但他又想到莫木鱼既然是先生等的人,既然人已经来了,或许是该先去告知先生一声,于是,他走向草庐,在准备扣响草庐的门时,却见他家先生拉开了草庐的门,从中走了出来。 “先生,莫木鱼到了。”童子在他家先生面前显得极为拘谨和恭敬。 而他家先生望了一眼梨树下的莫木鱼,然后摸了摸童子的头,严肃的说道,“小六,你不能叫他莫木鱼,你该叫他先公,或者先生公。” 先公?先生公?听到这两个怪异的称谓,童子小六仰头看着先生似笑非笑的脸沉思,师父c先生,师公c先生公,小六也算是机灵,片刻功夫便想到这两个怪异称谓的由来,接着满脸诧异的盯着他家先生,指着莫木鱼吞吞吐吐的说道,“他,他是,先生的,先生?” “可以这么说。”他家先生又摸了摸小六的头,“去泡壶茶来,一般的茶叶就行。”末了,又叮嘱道,“少放点茶叶,你也知道,你的那几位师兄,好些年没归山了,孝敬给先生我的存货已经不多了。” 小六嘴上应是,心中却在诽谤,上上个月五师兄就回过山。弟子们孝敬先生哪能用一般的茶叶来孝敬,你一般的茶叶是没多少,可是上好的茶叶都藏了几地窖了,也不知道一些个树叶子有什么好藏的,又不能增进修为,又不能延年益寿。再者,你怎么能对先生公如此小气? 他家先生懒得揣测小六的想法,吩咐完后便径直走到梨树下,在莫木鱼对面坐下。 莫木鱼望着棋盘上落下的黑白子,这是一盘无解的死棋,不管白子先落子,还是黑子先落子,都会是相同的结局,那便是黑子和白子同归于尽。 看到这盘棋局,莫木鱼便知道这是剑童故意摆放的,剑童知道他会来,剑童有意给他看。但他不知道,剑童有意让他在这盘死棋中看到的东西又是什么。 莫木鱼并不懂棋,只是在六十九年前,在北莽王佐天佑被冤杀之前,佐天佑曾经似着魔般迷上了这盘棋局,佐天佑甚至追问不懂棋的莫木鱼,是否有破解之法。 莫木鱼没有破解之法,但他却记住了这盘棋局,一子不差。 从棋盘中看不出所以然,莫木鱼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已经坐在面前剑童,只能说是曾经的剑童,现在梨山老人。 剑童其实并不老,以他之境界,即便再过七十年,他或许都不会老去。近七十年的光阴并没有改变他多少容貌,而是让他愈加儒雅且稳重,眉宇间的气息却又隐隐散发出不羁于岁月的味道。 北莽王佐天佑是美男子,曾受到过无数江湖侠女c大家闺秀,甚至是闺中少妇的爱慕,他的两位剑童同样有着不逊于北莽王的俊秀面孔,思慕之人无数,潘复来如此,谈往生亦是如此。 坐在莫木鱼对面,这位曾经的剑童姓谈,名往生。 童子小六不想错过聆听先生和先生公的言谈博弈,利索的泡好了一壶茶,他没有听先生的话,而是偷偷泡了一壶上好的茶,先生对先生公小气,他作为后生晚辈可不能对先生公小气。 小六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在恭敬的给先生和先生公各倒了一杯茶后,便从草庐中搬出一把小板凳,放在桌旁,他坐在小板凳上,托着腮,满脸好奇的看着莫木鱼,心中甚是疑惑,先生公看模样年纪怎么可能比先生还小?比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都小。 小六年纪虽小,也算不清数,却知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样的大道理,所以他也就往这方面思考,来解答先生公的年纪比先生小带给他的疑惑。 小六摇头来来回回看看先生又看看先生公,他们相互注视无言有片刻功夫了,小六猜测他们已经元神出窍,在意识之中大战了数百回合。 想到先生和先生公大战的场面,小六神往不已。 这时,先生公动了,他收回注视的目光,伸手拿过茶杯缓缓喝了一口,小六猜想,该是在方才元神出窍的大战中,先生败了,先生公准备提点先生几招。 先生公的提点必然非同凡响,小六饶有兴致,侧耳倾听,却见先生公放下茶杯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你知道我会来?” “不只是我,但凡有心之人都知道你会来。” 小六见先生指了指天空,他却不知道先生所指何物,但他猜测这是先生和先生公的哑谜,必然有莫大深意。 小六不知他家先生所指何物,莫木鱼是知道的,他指的是明月右下方两寸处的那颗星辰。 望着月下那颗愈加明亮的星辰,莫木鱼默然无语,片刻之后才说道,“已经过去六十九年了,或许那些有心之人已经死了,已经遗忘了。” “它很特别,你也很特别。”谈往生仰起头,与莫木鱼一起望着那颗星辰,“无相山上那两位神使不会死,只要他们不死,就没有人会将你c将它遗忘。” “你确定它就是我?”莫木鱼看了谈往生一眼,又看着那颗星辰,“世间之事有诸多巧合,它或许是别人,那个人可能与我同时出现,而我恰好就被误认为是那个人。又或许,我和它,本来就是巧合,我是我,它是它,只是巧合的在同时出现罢了。” “你自己相信这是巧合吗?”谈往生给莫木鱼面前的空杯中添满茶水。 莫木鱼沉默,尽管他无比希望这是巧合,但他确实不相信这是巧合。 见莫木鱼不语,谈往生肯定的说道,“无需怀疑,它就是你。” 莫木鱼问,“你相信无相山上那两位神使对它的解读?” “佐天佑不信,我自然也不信。”谈往生如实说道,“在与你相识的那三年中,佐天佑一直在想法设法让它隐匿,可他没能成功。这些年来,我也在收集相关的线索,希望能找到隐匿它的办法,多年来,也没有结果。所以,与你而言,中州是是非之地,是死地,你还是回去吧。或者,去南州c西州看看。” 莫木鱼却说道,“天下五州,共用一片天。” “火树国与五州不是同一片天,你只属于那里,你也曾发过誓,你此生若有余生,将不再踏入中州。” 谈往生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眸中突然出现了一丝怒意,“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0章 美人茶 为什么要回来? 莫木鱼没有回答。 他拿起面前的茶杯,看着杯中映着明月星辰c还有梨花的茶水,轻声念道,“芳草池塘,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玉钩金锁,管是客来唦。寂寞尊前席上,唯愁海角天涯。能留否?酴釄落尽,犹赖有梨花。当年曾胜赏,生香熏袖,活火分茶。极目犹龙骄马,流水轻车。不怕风狂雨骤,恰才称,煮酒笺花。如今也,不成怀抱,得似旧时那?” 佐天佑虽然是战功赫赫的北莽王,他之内心却并不热衷于武道c兵法,他热爱诗词歌赋,总畅想着若是有来生,他要做一名书生,生在诗文兴盛的江南,他要作一首文采斐然c耐人寻味的诗词,唱响在淮河两岸。 这是佐天佑曾经喜欢的一首词,念罢,莫木鱼将茶杯递到鼻下,他方才已经喝了一杯茶,却没像此刻这样,去回味杯中的茶香,“好茶,上好的美人茶。只叹风留精气尽,怀中美人换盏茶。美人茶,佐天佑的最爱。” 看着莫木鱼的一举一动,谈往生眸中突然生出的那一丝怒意,又在莫木鱼的举动中平息下去,他偏过头,用埋怨加哀怨般的眼神盯着坐在一侧的小六,眼神中有无言的责备,“不是让你泡一壶一般的茶吗?” 小六跟随先生多年,自然能读懂先生眼神中的意思,他颇为无奈的眨了眨眼睛,同样用眼神回答了先生,“我泡的就是一般的茶啊,难道我拿错了?先生我知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先生,你就不必责骂我了。” 谈往生一边心痛他的美人茶,一边也追忆起美人茶与佐天佑来。 美人茶是佐天佑的最爱,佐天佑却不是喜欢喝美人茶,而是喜欢用美人茶来泡澡。 北莽地汉子的肤色多是古铜色,就似美人茶水的颜色。 佐天佑自幼生得白净,在他束发冠礼c初经人事之后,赫然发现,他的肤色与北莽地汉子的肤色有极大色差,倒是跟与他通房的那名通房丫环的肤色极为相似,为此,佐天佑懊恼不已,为了改变肤色,也就爱上了用美人茶来泡澡。 美人茶虽然名贵,但对于声名显赫,权倾北莽的北莽王而言,也不过就是贵了一点的茶叶罢了。 而尽管佐天佑爱上了用美人茶泡澡,并用此连续泡澡多年,但他白皙的肤色却没有因此改变,倒是浑身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茶香,就如美人的体香,怎么也挥之不去。 有一日,佐天佑卸下铠甲,换上书生的长衫,走下北庭城的城楼,走在他身后c为他抱剑的潘复来抬手煽了煽鼻下的风,忍不住说道,“你生在北莽,我生在江南,你倒是比我更像是生在江南,身上的这股子脂粉气,就像江南地豪门大宅中那些有龙阳之好的公子哥儿,且还是喜受不喜攻的那种。” 为此,佐天佑大发雷霆,狠狠操练了潘复来大半月,直到潘复来体无完肤,他的怒气才消停。 倒是在一旁,为佐天佑抱着另一柄剑的谈往生,看着这一切,笑得欢喜。 “我此番来中州,最多两个月就会回去。”莫木鱼饮罢了杯中的茶水,把玩着精致的茶杯,徐徐说道,“两个月很短,眨眼就过去了,想来我能安生的渡过,毕竟,除了佐天佑被冤杀这件事,我与这偌大的中州并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恨。” “你消失得太久了,现在已经不是那个时代了,从前车邮马慢”谈往生苦笑了一声,抬手打乱了棋盘上的黑白子,并在棋盘上摆出几座中州城池的方位,“当年一封朝奏自北莽入上京,快马加鞭,少说也要七日才能送入宫门,而近些年来,春秋朝的天工巧匠建起了六十余座巧夺天工的传讯大阵,这些传讯大阵遍布中州万疆。所谓传讯大阵,就是其中的任何一座阵,那怕是远在西云地的阵,只要传出一条讯息,其他的阵不过盏茶的功夫就能接收到这条讯息。再者,七十年前,春秋朝的密谍司尚处在雏形,如今,密谍司的爪牙已经伸入各地,甚至在南州和西州,都有春秋朝密谍司的影子。” 谈往生伸手指了指那颗星辰,“有传讯大阵,有密谍司,想来它的出现c你的出现,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或许已经惊动了整个朝野。你不要忘了,你曾对春秋皇室做过什么。在这种境况下,没有了昔日北莽的庇护,你还想安然渡过这两个月?” 莫木鱼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棋盘上喻示着几座城池的棋子,轻松写意般的说道,“我曾经对闻人春秋做过的,都是我应该做的,也是闻人春秋应该受的,我只恨当年我做得太少了。它的出现c我的出现惊动了整个朝野又如何?除了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整个春秋朝又有谁能奈我何?” “整个春秋朝又有谁能奈我何?”小六听见先生公说出这句话,怎么看先生公都觉得先生公无比霸气,他已经彻底忘记初见时先生公没许给他好处了,他讨好般给先生公的杯中添满了茶水,却见他家先生伸出手抓住了先生公的手腕。 “咦,先生是在给先生公探脉?” 谈往生按住了莫木鱼的脉搏,探查了一番后,眸中溢出了欣喜的光,“你的伤痊愈了?” 莫木鱼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言。 六十九年前,莫木鱼自中州仓皇逃回火树国,他确实是逃回去的,受了很重的伤,就将死去。六十九年后,莫木鱼的伤好了吗?实则不然。那些伤患看似好了,却在莫木鱼的身体之中留了一道暗疾,那道暗疾恐怕此生都无法得到根治。 而谈往生探脉没能探出那道暗疾,莫木鱼自然不会说出来。 “不愧是神山西仪。”谈往生赞叹了一声,又问道,“怎么医治的?” 火树国有神山,名曰西仪。莫木鱼就来自西仪。 “我从中州回去,重伤将死,他们便将我封冻在寒冰中,不食烟火,不谙世事,一封便是六十九年,等我醒来,破冰而出,身上的那些伤患都已经好了。”莫木鱼一脸淡然的说道。 “神山西仪,不愧是神山西仪,竟然由如此神奇的救治之法。”谈往生再次赞叹了一句,接着他问,“你伤好后,便就立马回来了?” 莫木鱼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谈往生语气转变,“即使你的伤患痊愈,你行走在中州的这两个月也不能掉以轻心。” “噢?除了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难道春秋朝最近几十年又出了能威胁到我的人物?” 莫木鱼的这句话再次让童子小六的双眸中溢出了仰慕神往的光。 “那倒没有,出了三位境界大致与你相同的人物,一是当朝帝后,一是天权府教习,一是不周山神将,不过,若是单打独斗,他们胜不过你。” 谈往生的话尚未说完,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六就惊讶出声,“天啊,帝后娘娘,天权府的那位教习,还有不周山那位神将居然都打不过先生公?” 谈往生责备了小六一眼,眸中却没有怒意,他指了指着身后的草庐,“小六,你可以去睡了。先生与先生公谈论天下之大势,那是你这样一个无毛小儿可以旁听的。” “小六初见先生公,倍感亲切,想再陪陪先生公。”小六站起身,拉着莫木鱼的手,满脸求助的望着莫木鱼。 “那你就在一旁听着,不过这些都是秘密,你不能说出去。”莫木鱼笑着说道。 “小六保证不说出去。” 小六举起手要对明月发誓,谈往生将他拉到小板凳上坐下,他便又托起腮,睁大眼睛,极为崇拜的看着莫木鱼。 “你若只是在中州四处走走,两个月后就回去,不闹出大动静,你消失,它也会消失,如此以来,我想帝后c天权府那位教习c不周山那位神将,他们三位几乎没有可能联起手来对付你。无相山上那两位神使也不会轻易下山。”谈往生分析道。 “这么说来,这两个月我是安全的。” 话虽这么说,但莫木鱼很清楚,他将要去做的事,必然不会让他这两个月安然无事的渡过。 “这也未必,毕竟,那两位神使对于它的解读关乎五州的安危,在那份解读中,你可是会掠尽五州生机气运的不详之人,你对中州的威胁,胜过整个北州。” 谈往生笑着说出这句看似夸大的话,关于无相山两位神使对沽名星的解读,在一些历史书卷中都有记录,算不上是什么秘密。“我的大徒儿曾给我带回消息,说春秋朝的天工巧匠除了研制出了传讯阵,还研制出了一种火器,那种火器炸开,即使是我那位大徒儿也会受伤。或许,那种火器,对你也是一种威胁。” 火器,莫木鱼并不陌生,当年佐天佑的麾下就有火器营,但那时的火器营不堪重用,几乎不是用来对敌,而是在庆贺时用的。北莽地的汉子性格粗犷,来自江南地的烟火,燃放时声音太过于秀气小声,并不热烈,这不符合粗犷汉子们的性格,倒是火器营的那些火器,对敌没有多大的杀伤力,炸开时声音却够大c够热闹,又加上佐天佑是不拘一格c不拘小节的人,北莽地的火器营自然也就沦为末流小道,与民同乐。 能让修行之人受伤的火器莫木鱼还从未听过,他问,“你的大徒弟是什么境界?” 谈往生答道,“比我低一些,但也低不了多少。” 莫木鱼知道谈往生的境界,也就大致能猜到那种火器的威力,不过他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1章 养尸丹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来?” 谈往生盯着莫木鱼的眼睛,这是他最想确认的一件事。 时间已经过去近七十年,世间万事万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改变,莫木鱼这七十年的时间却是静止的,他还如七十年前一样,举手投足,都一模一样。 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谈往生欣喜,欣喜之后更多的却是担忧。 莫木鱼太显眼了,或者该说是天上那颗沽名星太显眼了,它明亮在每一个晴朗的夜空,抬头就能看见。在无相山两位神使对它的解读中,它应召着一位不详之人,这位不详之人会威胁到每一个生灵,甚至每一株草木。 对于这份解读,谈往生自然是不信的,他还清楚的记得,在莫木鱼在北莽地停留的那个年份,少雨的北莽地雨水充裕,阳光适宜,乔木花草长得格外茂盛,甚至五谷都是难得一见的丰收。 由此可见,莫木鱼怎么可能是那位会掠尽五州万物生机气运的应召之人? 佐天佑也不信。佐天佑结识莫木鱼在前,两人惺惺相惜c相见恨晚。佐天佑在接到春秋朝的密谍,看到了那份解读和一份附带的莫木鱼的画像,他在狂笑中将之付之一炬,他甚至狂饮了三坛酒,在北庭城的城楼上,指着东方,狂骂了无相山两位神使数个时辰。此后,他便有意将莫木鱼在北莽地的消息封锁。 这些年来,谈往生时常回忆起那些往事,回忆起佐天佑和莫木鱼,他心里有一个想法,或许莫木鱼就是那位会掠尽五州万物生机气运的不详之人,佐天佑是莫木鱼的挚友,两人情同手足,除了没有一起上过同一个女人,其他的事情他们估计都一起做过,可是佐天佑最终被冤杀了。是莫木鱼掠尽了他的生机气运,他才会被冤杀? 谈往生虽然有这个想法,但他从来就不相信这个惊悚的想法。 为什么要回来?莫木鱼似乎有意撇开这个话题,他伸手抓住一瓣掉落的梨花,丢入茶杯,梨花浮在映着星光所以璀璨的茶水中,却像是一座孤岛。 “潘复来死了。”莫木鱼将茶水和那瓣梨花一起喝了下去。 谈往生颇为诧异的看了莫木鱼一眼,莫木鱼这句话的语气明显是陈述,这说明莫木鱼已经知道潘复来死了。“你去过苏水呢?”谈往生问。 “没有。”莫木鱼并未将路遇潘复来后人的事说出来,而是问,“他是怎么死的,按照他的境界,他不该早死?” “我也不清楚。我与潘复来都是佐天佑的剑童,那两柄剑相互之间有感应,所以,我与潘复来之间也彼此有感应。他死时,我感应到了,所以我去了一趟苏水。”谈往生没再追问莫木鱼怎么会知道潘复来的死讯,或许莫木鱼与潘复来之间也有某种感应吧,而对于潘复来的死,谈往生也极为疑惑,“我到那时,潘复来已经死了,他的后人正在给他的尸体入殓。” “你没有检查他的尸体?”莫木鱼问。 “我仔细的检查过一遍。”谈往生眸中透着疑惑,“让我不解的事,他的死因竟然是大限已至,寿终正寝。” “不可能。”莫木鱼否定道,“依照潘复来的境界,他的寿数应该在一百五至两百之间,不可能在年过七十就身死道消。” “我也是这么想的,当时,我就感觉他的死因不简单,但我确实没有查出别的死因,所以”谈往生颇为神秘的看了莫木鱼一眼,然后笑着说道,“所以,我偷偷在潘复来的嘴里塞了五颗养尸丹,你要是对他的死因感兴趣,可以去苏水将他的尸体挖出来看看。我炼的养尸丹,一颗能让尸体十年之内不腐化,我当时塞了五颗,至少能让他的肉身在五十年内完好无损。” “江南地的风俗,人死后若肉身不能腐化,他之灵魂便不能轮回往生。”莫木鱼直视着谈往生,内心隐隐作痛,“你在恨潘复来?你不想让他早点轮回往生?就是因为白慕灵?女人” 莫木鱼眯起眼睛,眸中的那一道光变得寒冷,接着落了满树的梨花。 小板凳上端坐的小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周遭突然变冷了,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在他无意之下抬头时,看见他们身旁那棵梨木上满树的梨花都落了,无风,小六确认了无风,但他却看见那些梨花纷纷扬扬,落在了三丈开外的篱笆外,落入了鱼塘中。 谈往生的感知远比小六要强,所以他的感受绝非是冷这么简单,他在恐惧,他感觉快要窒息了。谈往生并不怕死,但他就是生出了恐惧。他知道这是莫木鱼的杀念或者该说是执念在作祟。莫木鱼是大修行者,境界之高,即便就是佐天佑都难以望其项背,他的杀念c执念,别说是惊落这满树的梨花,即使是让整座梨山燃烧起来都有可能。 “女人?就是因为你曾经栽在了一位复姓水合的女人手里,你就对天下所有的女人心生怨念?我对白慕灵的感情可是天地可鉴c日月可照,单纯且刻骨铭心。白慕灵最终没有选择我,那是白慕灵的选择,不管如何,我都会尊重并祝福她的选择,怎么可能为此去怀恨别人?” 谈往生艰难的说出这番话,顿时那股子杀念消失了,谈往生瞬间便觉得轻松不少,心惊之余,借机说道,“我从未恨过潘复来,这一点你一定要确信,我和他同为剑童,分别伺候着两柄天下间非比寻常的剑,天下间,却只有一位非比寻常的白慕灵。白慕灵跟了他,我有遗憾,有愤怒,有不甘,但没有一丝恨。” 谈往生顿了顿,“至于在潘复来口中塞了五颗养尸丹,这更是无关我的恨和江南地的风俗,仅仅只是因为我觉得他的死因不简单,我又查不出原因,而我知道,未来某一天,你必定会回来,依照你的性格,你必然会去弄清楚他真正的死因。我当时不知道你具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所以才会在他的嘴里塞养尸丹。如果你五十年后仍不曾回来,五十年后我还没死,我会挖开他的坟墓,继续塞养尸丹,直到等到你回来,或者我死掉。” 莫木鱼与谈往生对视了片刻,与其说是对视还不如说是莫木鱼在打量谈往生。或许是方才的心惊,谈往生在说起这番话语气虽然诚恳,眼神却有些躲闪。 莫木鱼叹息了一声,或许是他想多了,他不能因为他遇到并爱上的女人心狠手辣,就将天下所有的女人视为心狠手辣。他不能因为他的爱情是阴谋是骗局,就将天下所有的男欢女爱都视为阴谋骗局。他不能因为自己执念重,在爱情得不到一个好的结果时,恨那个女人,恨这个世界,就以为天下所有的男子会跟他是一样的心胸和目光,来恨那个女人,恨这个世界。 回着谈往生这番话,莫木鱼自嘲的笑了笑,他的这份执念源于六十九年前,这份执念陪着他仓皇逃出中州。那时重伤将死的他更是因为这份执念恨透了相关的人,甚至暗恨这个世界。接着他被封在冰中,无识无觉,他伤好后,破冰而出,他原本以为这将是他的新生,将有一个新的世界迎接他,而他可以将过去轻描淡写。可事实并非如此,那份执念六十九年来被寒冰一直封冻在他心里,封冻他的寒冰治愈了他伤患,让他重获生机,也让那份蛰伏的执念重获生机。当他重回故地,重遇故人,那份执念就一直在影响他的情绪。 莫木鱼看了一眼小六,他想起了小六的一番话,小六说,修行修的不是境界,是心态,他小六要将心态修炼到不以物喜c不以己悲的大境界。 这是一番好话,只是对于人这一物而言,要做到不以物喜c不以己悲该有多难? 曾经几年的相识,谈往生熟知莫木鱼的性格,莫木鱼是一个执着的人,认定的事情便难以改变,这样一个人的执念如果化作怨恨,该有多么可怕,谈往生不敢想象。他不想看到一个被怨恨控制的莫木鱼,那样的莫木鱼或许真会是能掠尽天下万物生机气运的不详之人。 看着莫木鱼慢慢舒展的神色,谈往生也长吁了一口气,这时他听见莫木鱼问,“你知道我会回来?” 莫木鱼一直在回想谈往生的话,而根据六十九年前的情况,当时的莫木鱼都要死了,那颗伴月的沽名星也消失了,并且在潘复来死前的几十年里,莫木鱼也一直没有消息,如此以来,谈往生为什么还能肯定他莫木鱼会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莫木鱼盯着谈往生的眼睛问,他不相信这是谈往生出于对他莫木鱼的信心c对神山西仪的信心,必然有其他的原因。 “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等着与你重逢,来告诉你一些事。”谈往生一改方才躲闪的目光,与莫木鱼对视,“但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必须先回答我两个问题,如实回答。” “你问。”莫木鱼在上梨山之前就有猜测,梨山上的剑童,对于当年让莫木鱼不解的事情,必然知道一些内情。 “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佐天佑曾经也问过你,你当时没有想出你的答案,你说,等你找到满意的答案你就告诉他,可是直到他被冤杀,你都没找到你满意的答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2章 二十七件道器 莫木鱼的记忆很好,修行到他这个境界的人,记忆都不会差,在听到谈往生说出这段话时,他便回忆起佐天佑问起他那个问题的场景。 那是莫木鱼和佐天佑第一次爬上天山险脉的时候,两位剑童抱剑站在他们一侧,青山绿树,蓝天白云,佐天佑问,“木鱼,你为什么要修行?” “你为什么要修行?这第一个问题,我是替佐天佑问的。”谈往生说道,“这么多年你想明白了吗?” 莫木鱼不知道佐天佑当时为什么要一本正经的问他这样一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他思考了片刻后说道,“我从来就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在哪?” “那我问你,在你看来,我修行是为了什么?”谈往生问。 “帮佐天佑侍剑,帮佐天佑,或者该说是帮中州抵御北州精怪妖物南侵。” “对,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修行的答案,那么你为什么要修行的答案呢?” 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却难到了莫木鱼,谈往生不容许莫木鱼再去思考,他继续说道,“佐天佑曾私下评价过你,说你重情重义,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弟,哪怕他将七十万北莽铁骑交给你,他也绝不会怀疑你c担心你叛变,但他还说,如若让你坐上北莽王的位置,不出三年,北州的妖物大军就能成功翻越天山险脉,南侵直下。” “他不是怀疑你的能力,他说你天赋异禀,境界之高,世间少有,你却遗憾的缺少了一种责任感c使命感c归宿感,就像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修行,你更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佐天佑猜测,这或许与你的出生有关。我不知道佐天佑为什么要这样评价你,但我相信他的评价是正确的。” 出生c责任c使命,听到这几个词,莫木鱼想起了那座极少有人知道的神山西仪,那是他的家,如今,对于他的家人,他的心中充满了愧疚,就是为了补救这份愧疚,他才会踏入他曾经发誓永远不再踏入的中州。 佐天佑的评价是对的,他莫木鱼就是缺少了责任和使命,才会让家人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一点他在这次踏入中州之前就认识到了,今夜,又被谈往生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他觉得自己愚蠢好笑,别人能一眼看出的问题,他却很久之后才清醒过来。 天赋异禀又有何用?修行境界再高有用何用?还是不能做一个明白人,明白自身的人。 “耕农日出而作c日落而息,以此在土地上获得粮食。猎人在荒野丛林中前行,与野兽搏斗,九死一生,去获得猎物。渔民明知危险,也要划着渔船起伏在狂风巨浪中,为了获得鱼蟹。耕农c猎人c渔民等,无数的人艰难的生活在世间,他们很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耕种,为什么要狩猎,为什么要捕鱼。” “粮食c猎物c鱼蟹,因为获取方式的不易,才显得弥足珍贵。耕农c猎人c渔民等无数人,明知几十年后总有一死,却艰难的生存着,也从一面彰显出生命的可贵。” “而你莫木鱼呢?你生在神山西仪,我没去过那里,但我对那里无限神往。你莫木鱼生而就是三境修身而立道,你只要呼吸,境界就会不断的往上升,根本就无须修行,更别说去考虑天赋c资源c机缘这些事。修行c境界,对你而言,来得太过简单了,所以你不知道它们的珍贵。对于唾手可得,或许根本就不要伸手你就能得到的东西,你会去思考它存在的意义?” “你可知,对于常人而言,想踏上三境修身而立道,这样一个你一出生就有了的境界,他们得付出多少辛酸努力?” “中州之上,一万个人中或许只有一个人身具修行禀赋,这些身具修行禀赋的人中,百分之六十的人终其一生都踏不上修身而立道这个境界,而这些终其一生都踏不上三境的人,至少有百分之六十死在了北莽,死在了天山险脉上,这是中州多数修行之人修行的意义,他们不求得道长生,他们求的是天下安宁。就是因为这些人的付出和白骨,春秋朝这延续四百余年的安定局面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的挚友佐天佑向往自由,他幻想中的一生是无拘无束,游遍天下五州,尝尽美食,看遍风景和美人,可尽管他时常有些荒唐的举动,但他此生从未踏出过北莽,一生守在北莽,直到因为莫须有的谋反罪,他从北莽被押往上京,他才走出了北莽地,看到了除了荒凉的北莽地之外的世界。” “我跟在他的囚车旁,见他一路都未合眼,他从北莽到上京,看了一路的风景,他在囚车中还写了很多赞美那一路风景的诗词,你走时,可以拿一份回去读读。” 谈往生喝了一口茶水,他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并不是为了跟莫木鱼探讨何谓责任使命,何谓生存艰辛,只是因为他想说,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已经近七十年。 谈往生也不是想通过这一番话来告诉莫木鱼何谓何谓责任使命,何谓生存艰辛,莫木鱼是天赋异禀之人,只是因为他的出生太高,高到让他无须去思考这些问题,只要他开始去思考,开始去体会,他必然会在些问题中有独到的见解,并将付出行动去改变。 随性而活,在佐天佑看来,这只能作为一个人的生活态度c生活方式,却不能当作一个人的生活目的和意义所在。 佐天佑的这个观点,作为剑童的谈往生是认可的。 莫木鱼逐字逐句认真听完谈往生这番话,他的感触很深,他想到了他的家神山西仪,那里的情况现在很糟糕,但他却不能将那里的情况告诉对面的谈往生。 对于谈往生的第一个问题,他仍然没有答案,就像当年在天山险脉之上,佐天佑问他的那样。那一次,佐天佑问过之后,他便将之抛之脑后,这一次,他必然要去思考一番。他说道,“你的第一个问题,我暂时无法回答你,我会好好去思考,等我回去之前,我会想好,即时,我会再上梨山来告诉你。” 谈往生笑着拍了拍手,“好,我会在梨山等你的答案。” 莫木鱼接着问,“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你为什么要回来?”这才是谈往生最为关心的。 莫木鱼一直想避过这个话题,但他也知道谈往生的性格,如果他不回答,谈往生也不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些事。“我可以告诉你,你毕竟是我的剑童。” “谁是你的剑童?”谈往生反驳道。 “佐天佑有两柄剑,他将其中的一柄送给了我,你是那柄剑的剑童,你自然就是我的剑童。” “你把那柄剑丢了。”谈往生无言以对,莫木鱼的说法还是有些道理的,“说吧,说你回来的目的。” “我回去之前把它丢了,回来之后必然会将它找回来。”莫木鱼笑了笑,“至于我回来的目的有二,其一,我要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两个月之内带回去。” “两个月之内?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谈往生惊呼出声,就是一夜都在震惊和惊喜中的小六,都因为莫木鱼这句话目瞪口呆。 人道九境,亦称人道九重。 一境,闻道始于盲,凝识而引气,引气而炼窍。 二境,知礼而后作。 三境,修身而立道。 四境,不惑而知行。即,先不惑,再知行。 而道器是器师炼制的一种器物,与修行之人一样,也有境界之分,但道器是死的,只有在修行之人的手中才能发挥对等的威力。比如修身境的道器,必须在修身境的修行之人手中才能发出堪比修身境的威力,在知礼境的修行之人手中也只能发出知礼境的威力。当然,不惑境的修行之人手持修身境的道器,也只能发挥修身境道器的威力。 道器的境界在成行出炉之时就已经限定了,除非回炉重铸,不然无法改变。 看着谈往生和小六的神情,莫木鱼疑惑,“有难度?” “何止有难度,难比登天。”谈往生苦笑道,前面他还说,只要莫木鱼不在中州闹出大动静,两个月后就从中州消失,想来春秋朝和无相山上那两位神使也不会有太大的动作,结果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莫木鱼回来的目的何止是闹出大动静,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大动静。 “我们先且不论春秋朝和无相山那两位神使对你的阻挠和威胁,单从不惑境的道器来说,看你想在两个月内从中州带回二十七件不惑境的道器难不难。” 不论莫木鱼想寻获如此之多的道器有何目的,谈往生都想让他打消这个念头,一来,这样做很危险,说不定封冻了近七十年,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的莫木鱼会因此丧命。莫木鱼修为境界是高,却怎么也高不过无相山那两位传闻中已经踏上超凡入圣之大境界的神使。二来,这根本就没有可能。 “在中州,修身境以上的道器基本上都记录成书,这些书并不难找到,你下梨山之后可以买本来看看,看我接下来要说的,有没有在骗你。”谈往生说道,“中州没有出现过六境及以上境界的道器,至少书中没有言明,坊间也没有确切的关于六境及以上境界的道器的传闻。五境的道器有两件,一件在北庭城北莽王府,这个你知道。还有一件在上京皇城中。而不惑境的道器,记录在册的只有十一件,其中有四件在北莽地天玑楼,四件在上京地天权府,剩下的三件在江南地天枢阁。也就是说,你就是将中州不惑境及以上境界的道器都搜刮走,也只有十三件,二十七件的一半都没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3章 死棋死局 “可能你会说,或许有不惑境以上的道器没有记录在册,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这样想,不惑境以上的道器不是简单的东西,就像不惑境以上的高手一样,必然赫赫有名。而有名的只有那十三件,都记录在书上了。没名的假使它存在吧,你又怎么去找呢?” 谈往生直截了当的说破了莫木鱼的侥幸想法,“或许你还不知道,六十年前,春秋朝整合了中州大半道门,成立了三所修行学府,就是方才我说的那三所。被整合的道门的修行资源也统统收入这三所学府,道器归朝廷所有,基本上极少有流失在外。当年的梨宫没有不惑境以上的道器,倒是有一件修身境的道器,现在收在了天枢阁中,你要是去抢不惑境道器,记得将那件修身境的道器抢回来,那毕竟是梨宫的东西。” 末了,谈往生看了小六一眼,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可怜的小六,长这么大连道器是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了。” 话虽这么说,但谈往生绝不希望莫木鱼出现在天枢阁,更别说是去抢夺道器。 莫木鱼信了谈往生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编造的事。但必须是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这关乎莫木鱼家人的安危,依照莫木鱼执着的性格,他岂会因为谈往生一句不可能,就放弃? “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对于中州,莫木鱼的了解远远没有谈往生多。 “或许有,但你始终绕不过春秋朝和无相山那两位神使,你和无相山上的其中一位神使交过手,你知道他们的厉害,我还没问你,当年你在那位神使的手下过了几招?” “一招。”莫木鱼如实答道,回想起当年的那一招,他如今都有些后怕。 “一招,当年你就重伤将死,仓皇逃离了中州?” 谈往生瞪大了眼睛,小六也瞪大了眼睛,谈往生很想在奉劝莫木鱼一句,别再去惹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也别再去惹春秋朝,毕竟春秋朝当朝的帝后是无相山曾经的圣女,可他知道他的奉劝不会有什么效果,也就懒得再说,他而是说道,“无相山或许有一些并没有记录在册的不惑境以上的道器,但你上不去,也取不走。我自幼长在北莽地,也听说过一些耳州的消息,听闻那里有两件不惑境道器。至于南州和西州,虽然没有听说过,但必然有不惑境以上的道器。只是你只有两个月的时间,想从五州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根本没有可能,二十年还差不多。” 话毕,谈往生实在不想看到莫木鱼去无相山冒险,他一改语气,语重心长,极为诚恳,“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原因要找齐二十七件不惑境道器,但你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如果你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我可以陪你去西州c南州找。南州佛门玄宗兴盛,比之中州有过之而无不及,道器必然多。西州之圣道也威名显赫,想来也有很多好东西。你若要去南州和西州,我一定陪你去。若你嫌人手少,不够快,我可以叫上我的徒弟们,我们昔日的旧友虽然已经过去七十年,但仍有人尚在人间,我们也可以叫上他们一起去。” “先生公,你是好人,说先生公你的坏话的人都是坏人。”听了这么久,小六也听出了很多事情,他本就聪明,轻易就能听出各种缘由。他拉起莫木鱼的手,也劝慰道,“无相山那两个老头是坏人,对先生公你而言,他们确实有点危险。你别去无相山好不好,我们去南州和西州找你想要的东西,小六陪你一起去,赴汤蹈火。” 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如果听到有位几岁孩童叫他们老头,并叫他们坏人,不知会如何作想。 “谢谢你小六。”莫木鱼拍了拍小六的手,又看着谈往生说道,“也谢谢你。我先去确认一些事情,如果两个月内我必须回去,我会考虑放弃,去找能替代的办法。” 以谈往生对莫木鱼的了解,他不认为莫木鱼真的会放弃,去找替代的办法,而言至于此,他不好再多劝,是福是祸,终会到来。他跳过了这个话题,问,“你回来的第二个目的呢?” 莫木鱼沉默,该是在思考怎么将他的第二个目的说出来,片刻之后他沉声说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这次回来我想将这件事弄明白。” 谈往生问,“什么事?” “当年,佐天佑的脑袋掉得太容易了,这一点我一直想不通。”莫木鱼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被判谋反之罪,证据确凿,刑律如山,春秋朝要砍他的头自然容易。”谈往生说道。 “你自幼跟在佐天佑身边,你了解他,你知道他不会谋反,他是冤枉的。北莽地的臣民和那七十万铁骑都不会相信他会谋反。”莫木鱼摇了摇头,盯着谈往生的眼睛说道,“所有人都相信佐天佑是被冤枉的,但他还是被一万禁卫重骑顺利的从北莽押回了上京,一万多里路,穿行戈壁荒漠c草原峡谷,却从未发生过一起劫囚。那只有一万禁卫重骑,想劫囚并不难。” “你自幼与佐天佑相伴,情同手足,你会眼睁睁看着他被押往上京,然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砍掉头?” “佐天佑麾下有众多悍将家臣,他们与佐天佑是生死之交,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佐天佑被押往上京,然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砍掉头?” “北莽王府有三支暗卫,一是羽卫,一是影卫,一是盾卫,这三支暗卫可是北莽王府的精锐所在,他们的职责就是誓死捍卫北莽王周全,他们会眼睁睁看着佐天佑被押往上京,然后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砍掉头?” “在北莽地,在北庭城,如果佐天佑拒不认罪,春秋朝的皇帝御驾亲征又如何,照样没有人可以抓住他,中州容不下他,他可以轻松写意的一路向西,河口关的城门会为他敞开,镇守河口关的守军会护送他出了河西走廊,他在耳州同样能洒脱而活,肆意而活。” “有这么多可能,可他还是死了,任何反抗都没有,一刀就被砍掉了脑袋。” “明知佐天佑必死,你无动于衷,潘复来无动于衷,那些悍将家臣无动于衷,三支暗卫也无动于衷,甚至佐天佑自己也无动于衷。难道是佐天佑自己想死,他让你们都看着他死?” 听着莫木鱼溢出怒气的话,谈往生喝了一口茶水,然后他将棋盘上的棋子一把抓在手里,开始一子一子的落棋,同时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好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用在别人身上我或许会信,但这句话套用在佐天佑身上我一点都不信,这不是他的处世行事风格。他虽然是春秋朝的北莽王,但他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不认天子不称臣,流水的皇朝,铁打的北莽王府,北莽王府数千年以来是万疆之中州的北莽王府,也是六千里耳州的北莽王府,而不是哪一代皇朝的北莽王府。” 莫木鱼确实有些怒意,他为佐天佑的死而怒,他为那些看着佐天佑死而不作为的人怒,“再者,佐天佑还曾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人活在世间,最终或许要面对很多种死法中的一种,而众多死法之中,唯独被所谓是大义杀死,是最愚蠢的一种,他这一生不会选择这种死法。” 谈往生已经在棋盘上摆好了棋局,他在检查无误后,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莫木鱼的目光落在棋盘上,这盘棋是方才被打乱之前的那盘棋,一盘无解的死棋,不管白子先落子,还是黑子先落子,都会是相同的结局,那便是黑子和白子同归于尽。 谈往生指着棋局,问莫木鱼,“这盘棋让你解,你怎么去解?” 莫木鱼说道,“我不懂棋。这也是一盘死棋,佐天佑曾经说过。” “佐天佑在认识你之前也不懂棋。”谈往生盯着棋盘缓缓说道,“他在认识你之后,便摆出了这盘棋局,冥思苦想破解之法,他甚至为了这盘棋拜访了诸多棋中高手,而那些棋中高手却无一能给出解答。” 莫木鱼听出谈往生不一样的语气,他问,“难道佐天佑的死与这盘棋有关?” 谈往生没有回答,他而是说道,“但就在佐天佑被押往上京的前一夜,他终于找到了破解这盘死棋的方法。” 莫木鱼不懂棋,只是不精通,行棋规则他还是懂的,他清楚破解这盘死棋有多难,他也很好奇,便说道,“摆给我看。” 谈往生抬起手,并没有将手伸入棋盒拿子,而是伸出右手食指,在棋盘的右侧边缘处画了一条线,这条线入木三分,原来的梨木棋盘上也就多了一条线,多了一些棋格。谈往生指着多了一条线的棋盘说道,“棋局是不是活了,黑子活了,白子也活了。” 莫木鱼隐隐感觉这盘棋有深意,但他却猜不出是什么,而单看这盘棋局,确实是活了,至于破棋的手法,不是常规的落子,而是改变棋盘。他说道,“棋确实是活了。谈往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谈往生收起手,看着莫木鱼问,“你还记得你与佐天佑初识时的场景吗?” “记得。”莫木鱼回忆起那日的场景。 那日正值春日,北莽地却罕见的下起了雪,大雪飞扬,遮天迷地,笼罩在北莽地荒凉的上空,此情此景中,莫木鱼顿生豪气,抽出了腰畔那柄生锈的断剑,情不自禁舞起了剑。他的剑招写意,行如流水,豪放不羁,在他剑意迭起,升至时,他听见了琴音,高山流水,跌宕起伏,从容不迫,竟然与他的剑意极为契合。待他残剑归鞘时,琴音也至尾声,他看到了弹琴的男子,他走过去时,男子已经收琴起身,爽朗的说道,“我叫佐天佑,我要赠你一柄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4章 一剑往生,一剑复来 莫木鱼说出那个场景,谈往生却摇了摇头,“这是你初识佐天佑的场景,却不是佐天佑初见你时的场景。他初见你时,他在北庭城楼上,你在北庭城楼下背着一柄剑要进城,这时,一个孤儿见你背着剑模样不凡,便伸手向你乞讨,你出手阔绰,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而看你掏出了银子,旁边又走来一位孤儿,围着你向你讨要。” “那应该是你最后一锭银子,你很为难,不是舍不得,而是面对两个孤儿,一锭银子不好分。于是,你拔出了你的剑,将银锭劈成两半,两位孤儿各拿着一半银锭高兴的走了,而你没了最后一锭银子,剑也因为劈银子劈断了。” “佐天佑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幕笑得甚是开心,他当时说了一句,你出现的时机不对。而我当时以为他这句话是说你不该在晨分入城,每日晨分都是商贩走卒入城的时候,这个时候,乞讨的孤儿最多,对于出手阔绰,又有同情之心的人而言,这个时候确实不是入城的最好时机。我却没想到,佐天佑这句话有别的深意。” “我出现的时机不对,这句话的深意究竟是什么?”莫木鱼看了一眼已经破解的棋局,他感觉佐天佑的这句话也与这盘棋局有关,难道六十九年前,让他不解的那一切都与这盘棋局有关? “当时我不敢确定,也不敢相信,直到今夜,我看到你坐在我对面,你的模样与七十多年前,你初入北庭城时的模样一模一样,你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我才确定了,我才相信了。” 谈往生又说了一句让莫木鱼费解的话,当莫木鱼要追问意思时,谈往生又指着棋盘说道,“你可以将这盘棋的黑白子各看做是一个人,将棋盘看成是一个特定的时机c时代,除去我刚才画的这条线,原来的棋局是死局,这黑子和白子两个人出现在原来的时代中,无论怎么走,都将必死不疑。但加了这条线,也就是换了一个时代,棋局不再是死局,意味着黑子和白子这两个人再出现,结局就不一样了,他们都活了,且未来不可限量。” 莫木鱼感觉谈往生言语中的黑子和白子两个人,就是在暗指他莫木鱼和佐天佑,而原来的棋盘是在暗指七十年前。 黑白子落在原来的棋盘上呈现的棋局是死局,就是指莫木鱼和佐天佑出现并相逢在七十年前是条不归路,他们两个人都会在七十年前那个特定的时机中无路可走,最终死去。 但加了一条线的棋盘,就是一张新的棋盘,这张新的棋盘暗指一个新的时机个新的时代,若在这个时代,黑子和白子两个人出现并相逢,才会逢凶化吉,安然无事,并且会有一个不可限量的未来。 破解这盘死棋,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心愿罢了,人终究不是棋子,棋子落了又可以拾起,无路可走时,大不了再在棋盘上加一条线,人生不可以重来,如果可以重来,可以改变六十九年前的那一切,莫木鱼倒是想慢点与佐天佑相逢相识。 多舛的命运终究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美好心愿而改变。 莫木鱼这样想到,黯然神伤,却听谈往生说道,“佐天佑在被押往上京之前,破解了这盘棋局之后,给你留了一封信,那封信是潘复来在北莽王府整理佐天佑的遗物时无意间发现的。” “信呢?”莫木鱼问,他很想知道那时的佐天佑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很抱歉,那时佐天佑死了,潘复来要回江南,白慕灵要跟他回去,我很气愤,便跟潘复来打了一架,我不小心出了一剑,剑气将潘复来背上的包袱割成两半,那封信恰好也被割成了两半。” 谈往生的面色上确实有歉意,“潘复来包袱里的东西洒落在地上,我看到那封被割成两半的信是佐天佑留给你的信,就试图去抢,你也知道,我和潘复来境界差不多,势均力敌,我抢到了一半,他抢走了一半。” “我抢到的那一半我一直没敢看,那毕竟是佐天佑留给你的东西,但佐天佑在写那封信时用得是极为普通的纸,保存不了多久。几十年前,我看那半封信黄得要烂了,我再不看,或许佐天佑在信中要对你说的事,怕是要成为不解之谜。”谈往生看了莫木鱼一眼后才说道,“所以,我才看了那半封信。” “信里说了什么?”莫木鱼平静的问。 谈往生撇头看了一眼小板凳上的小六,突然伸出手,在小六的脑门一弹,一道无形的气息暂时封住了小六的听觉。 小六站起身,捏着小拳头抗议道,“先生,你对我干了什么,我怎么听不见了?” 谈往生不顾小六的抗议,这才说道,“佐天佑在信中说,他和水合沧露真的没什么。那一夜你看到水合沧露在佐天佑床上,恰好佐天佑也在床上,其实佐天佑是无辜的,水合沧露想在佐天佑床头的暗格里偷拿什么东西,结果被佐天佑抓住了,黑灯瞎火的,佐天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还以为是刺客,然后他们就扭打在床上。佐天佑要你放心,水合沧露肚子里的孩子绝对是你的” 说到此处,谈往生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就像死了好几个时辰那种冷,他面前杯中的茶水都已经结起了冰,他知道这是莫木鱼的怒意,而且莫木鱼在竭力克制。 “然后呢?他还说了什么?”莫木鱼阴着眉头,他确实在竭力克制。 小六不知道先生说了什么,但他非常想听,便抓起先生的手,不停摇晃,再次大声抗议,“先生,你对我干了什么,我听不见了。” 谈往生被摇烦了,他想到接下要说的事也没有少儿不宜的内容,小六可以听,便又在小六脑门上一弹,转瞬之间,小六就恢复了听觉。 谈往生则继续说道,“佐天佑有两柄剑,一柄名曰往生,一柄名曰复来,我虽然姓谈名往生,却是复来剑的剑童,而潘复来则是往生剑的剑童,这些你都知道。” 莫木鱼点了点头。谈往生正了正身,正襟危坐,好似有绝大的事情要宣布的样子,接着他缓缓说道,“在那半封信中佐天佑还说,他先用往生剑刺了自己一剑,再用复来剑刺了你一剑。” 莫木鱼心中一惊,隐隐意识到什么,但又不敢确定,他忙问,“什么意思?” 谈往生指着棋盘,指着棋盘上那条被他画出的线,“意思是,他将往生,你将复来。” 莫木鱼心中的暗惊变作了震惊,他沉默了很久,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怎么也平静不下。“他将往生,我将复来。”他沉吟着这句话,有点难以置信。 “确实让人难以置信,我在看到佐天佑那半封信中的内容时,也不敢确定,不敢相信,直到昨夜看到了那颗沽名星,直到今夜看到了你,你还是那个模样,和七十年前的样子几乎没有变过,这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你复来了。” 谈往生的双眸中溢出惊喜的光,“而佐天佑,必然已经往生,说不定已经长成翩翩少年,正在淮河花船上,搂着美人吟诗作对。” “你确定?” 虽然一度震惊和不敢相信,但莫木鱼眼神里的兴奋和喜悦溢于言表,他怎么也想不到多舛的命运竟然会是这样安排,就如棋盘上的落子一样,让两个都将陷入死局的人相逢相识在另一个时代。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佐天佑的脑袋那般容易就被春秋朝砍了下来,必然是佐天佑有意为之。 至于他们两个人为什么最终会在那个时代无路可走,莫木鱼虽然不解,但他想,或许在另外那半封信中佐天佑做出了解释。 “我确定,你看这满山的梨花,哪里还有佐天佑的气息,他必然是往生了。”谈往生又说道,“北莽地有一句话,便是北莽地只有两柄剑,天下也只有两柄剑,一曰往生,一曰复来。所以,去将你当年丢掉的剑找回来,好生研究一番吧。” “既然佐天佑已经往生,你为什么不去找?”莫木鱼问,“他有没有留下能找到他的线索?” “该去找到的人是你。”谈往生说道,“再说,有缘自会重逢,又何必刻意去找?” 莫木鱼觉得谈往生这句话有道理,于是他站起了身,他此行来梨山的目的已经达到,他该走了。 “你要走了?”谈往生问,同时也站起了身。 莫木鱼点了点头。 “去哪?”谈往生问。 莫木鱼答道,“去把我曾经丢掉的东西找回来。” 谈往生清楚莫木鱼这是要去找复来剑,“不在梨山睡一晚?” “不了。”接着莫木鱼又说道,“潘复来和白慕灵的孙子正在来梨山的路上,以他的速度,明日早晨应该能爬到山上来,你莫要为难他。” “他来干什么?难道他知道我与他祖母有旧?”谈往生虽然一脸不情愿,但他的内心却非常想见见白慕灵的孙子,这与潘复来无关。 “他应该不知道你和白慕灵之间的关系。”莫木鱼说道,“他上梨山来,是想请你下山,陪他去一趟西云地。他知道那个人在哪。不管你答不答应陪他去西云地,将那个人的消息问出来,抽时间去杀了。当年的事或许是佐天佑有意,但他们的错不可原谅。” 谈往生知道莫木鱼所指何人,点头应是。 “再会。” 莫木鱼轻叹了一声,便化作一道光,跃上梨梢。小六见状,向那道光点伸出手,大声喊道,“先生公,带我走,带我去看看江湖。” 莫木鱼听见,默笑了一声,没有回应,飞向梨林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5章 血栖 见莫木鱼飞走,谈往生倒是松了一口气,瞪着小六,随意的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去梨林外边守着,明早我的孙子要来看我。” 小六不敢反驳,乖乖走向梨林外,边走边在心中诽谤道,“什么你的孙子,明明是你看上的女人跟你情敌的孙子,你还真当我年幼无知啊。” 莫木鱼飞到了梨林外,落在了一树梨花上,在他得知佐天佑已往生时,长久以来,心中那股子压抑似乎已经消散了。他突然意识到,即使命运多舛,他也可以从容不迫。 世间没有解不开的死结,就如潘复来,他解开了常人不能修行的死结。就如佐天佑,他解开了两个必死之人的死结。而他莫木鱼的家人,正在遭受的,必然也有法子将之解开。 莫木鱼环视了一眼满山的梨花,据小六所言,这满山的梨花是佐天佑的一份骨灰所化,佐天佑的那一生毫无污点,所以他的骨灰化作的梨花才是洁白的。 “他将往生,我将复来。” 莫木鱼低吟着这句话,回想起佐天佑曾说过的,若有来生,他要做一名书生,生在诗文兴盛的江南,他要作一首文采斐然c耐人寻味的诗词,唱响在淮河两岸。 或许,是该去淮河看看,去听听是否有一首斐然的诗词在传唱,去看看是否有一个翩翩少年在搂着美人把酒言欢。 莫木鱼再次跃起,化作了一道光 上京的夜,是个雨夜,雨不大,积厚的云层却低得可怕,绵绵细雨润物无声,那些涌动的云层却似起伏的山峦和海啸,正向上京压过来,这种景象在北国的春日实属罕见。 皇城西苑有一座楼,名曰琼楼。 琼楼高百尺,雕镂玉砌,琉璃金瓦。而因雨夜没有月光,如此夜色中,琉璃金瓦与寻常百姓家的土瓦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此刻的琼楼亮着几盏灯,熠熠灯火照着两位美人。 美人沐香草正捧着一盆花草,尚未张开的枝叶间,零星的开着几朵黄色小花。这就是一株田埂或山道上随处可见的花草,并不名贵,它贵只是因为它是当朝的帝后娘娘亲手从山道上拔出来,并带入皇宫移植在这个花盆中的。 玉石花盆很是名贵,东海岛国进贡的罕见血玉没有被雕刻成寓意吉祥喜庆之物,仅是因为帝后娘娘要养一株野花,就被雕刻成了一个花盆。 沐香草将花盆放在窗台上,轻缓的夜风吹动细雨,刚好落在花盆中,落在那几朵零星的野花上。 做完这件事,沐香草走到雕栏前,站在另一位美人身侧,这位美人要比沐香草高些,身材也是极为纤柔饱满,她美目转动,没有在意身侧的沐香草,她的眼神仿佛能看透积云,看见那片璀璨的星空。 沐香草自认是美的,但站在这位美人身侧,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美要逊色一些,总是少了些什么。 少了一份雍容高贵,少了一份威仪气度,少了一份成熟韵味。 这位美人不是别人,从她身上这件束身的凤袍就能看出她的身份,她就是当朝的帝后,罗岚。 自万疆之中州被淳于皇朝的开国帝皇百里沙元统一至今,已有数千年,其间中州历经数朝,历经百余代帝皇的统治,却唯有当代帝皇闻人白羽没有三宫六院c佳丽三千,唯罗岚帝后一人相伴左右。坊间都传言,说帝后罗岚乃是数千年以来最为幸运的一位女子,生而高贵,更是嫁给了一位对她极为痴爱,且权倾天下的男子。 有史书记载,汉历末年,也就是汉历九千九百九十九年,老皇帝闻人远白驾崩西去,太子闻人白羽继位,改年号天玺,这一年也就是天玺元年。 中州的帝王在继承皇位之时,都要上一次无相山受两位神使抚顶赐福。天玺元年初,闻人白羽独上无相山,受两位神使赐福。就是这一次上无相山,他见到了帝后罗岚,匆匆一眼,便就爱上了她。 当时的罗岚帝后还是无相山的圣女,不染世俗烟火,一颦一笑,都惊为天人。 在抚顶赐福,授长寿之后,闻人白羽便向两位神使冒昧的提出,他要娶罗岚圣女为妻。 两位神使听言并未生怒,而是慈眉善目的说道,“人之爱恋婚嫁不应由他人掌控,你既倾心于圣女罗岚,就应该去问圣女罗岚是否愿意嫁给你,而不是来问我们两个老头。” 于是乎,闻人白羽便厚着面皮将罗岚圣女偷偷拉上望海台。 关乎中州地志风物的书籍中有粗略的记载,望海台是无相山上的一座楼台,顾名思义,就是用作观海之用。 在望海台上,在徐徐海风中,在蓝天之下碧海之上,闻人白羽情真意切的向罗岚圣女吹嘘他统御国疆万里c造福黎民苍生之道,在罗岚圣女听得极不耐烦欲甩花袖离开时,闻人白羽才鼓起勇气告白,“罗岚圣女,只要你愿意嫁给我,我可以将整个中州送给你做礼物。” 罗岚圣女却说道,“我不要中州,我只要嫁给一个爱我并且值得我爱的男人。” 闻人白羽深情的看着圣女的眼睛,“我就是那个爱你的男人,撇开我是中州帝王的身份,我仪表堂堂,坦荡正直,学富五车,难道不值得你爱?我也相信你会爱上我。” 罗岚圣女浅笑,真是倾国倾城,她没有少女初谈婚嫁的矜持,而是含笑落落大方的说道,“在西州有一种花卉,叫蓝色妖姬,只盛开在死亡之地,象征着至死不渝的爱恋。你是帝王,学识广博,你应该知道,在中州同样有一种这样的花卉,它叫血栖。我从未见过血栖,如果你能在中州大地上,找到一株血栖送给我,我就嫁给你。” 白羽皇帝心中窃喜,暗想,这位圣女估计是常年呆在无相山无聊,看多了中州坊间各种关于情关乎爱的话本,才会提出如此简单的要求,于是满口答应。 白羽皇帝情窦初开,虽然极为不舍圣女,也只能就此下山,做拥握万里疆土的中州帝王,皇权倾天,可他对罗岚圣女的爱恋却没有改变,反而更加深厚,他也一直遣人在中州大地上寻找血栖,只是久久未果。 关于血栖,中州数万册相关的书籍中都没有明确c统一的说法,有史料说,血栖出自敦煌久远的壁画,是圣人飞升入天朝神国时,割舍的七情六欲所化的一种花。 有佛法经卷中说,血栖是佛陀坐化,肉身焚烧后遗留的舍利,埋在土中,春风细雨之后,偶然所得的一种花。 有药典中说,血栖乃是一种神草,能生死人肉白骨,世间罕见,百年生根,百年发芽,百年长叶,百年结苞,百年开花。故而五百年才有一见。 有天工奇物志中说,血栖并不存在,它只是久远以前,一位匠人用红玉雕刻所成的玉器,匠人将那枚似花的玉器取名血栖,并送给了一位美人,且获得了美人的芳心,才会在世间传下一株血栖便能俘获佳人倾心的传说。 而在与圣地无相山相邻的几个府郡,流传着一个关乎血栖的另类传说,且相传这个传说就出自无相山。 传说中提到,在中州向东,遥远的海域上,有无数的邪魔恶煞,他们用人的白骨堆砌出一座高数万丈的楼宇,叫蜃楼。每当一个正义的勇士杀死一个蜃楼中的邪魔恶煞,这个邪魔恶煞流出的血水,就会凝聚成一株血栖。 但在天玺二年,这个传说被一段事实给否定了。 天玺二年,正是新旧汉历交接之际,滚滚不息的红尘即将在五州之上展开一段新的史程。这一年,是闻人白羽登上帝位的第二年,这一年冬日,在江南地一个有小桥流水c红花照水的小郡中,一棵白梅之下,盛开了一株血栖。 这个郡,叫依水郡。依水郡被小桥流水分割成多少块,怕是当地年岁最长的人都说不清楚。除流水之外,依水郡最为有名的还是春日回暖的桃花和腊月寒冬时的白梅。在这两个时节,当桃花烂漫,当白梅绽放,依水郡就变成唯美的花中之郡,美不胜收。 依水郡也是出奇的太平之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郡志中,数百年以来,都没出现过杀人纵火抢掠的案例,更别说是有来自遥远海域的邪魔恶煞在此地被杀。 天玺二年冬日,在一棵白梅之下,有一株血栖依依绽放,如果依照那个出自无相山的另类传说中的说法,在这棵白梅下,会有一个邪魔恶煞的尸体。但在当时,在水合氏发现那株血栖时,白梅之下,唯有茫茫白雪,和那株殷红妖艳的血栖,便再无他物。 水合氏将这朵血栖上贡给闻人白羽,闻人白羽许其永世富贵。而闻人白羽,也凭这一株血栖娶到了圣女罗岚。 帝后罗岚望着低压的阴云良久不语,她并不是在回想她尚未出嫁时的那些往事,她的目光真的能看透阴云,看见那片璀璨的星空。当然,星空再浩瀚也吸引不了她,不足以让一朝之帝后仰视这么久,能让她仰视这么久的只有明月右下两寸处的那颗沽名星。 仰视着那颗星辰,帝后罗岚暗叹,果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六十九年前,无相山上的一位神使亲自下山出手,神使确认他死了,那颗星辰也随之消失于夜空,却唯独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没想到就是这一个疏忽,六十九年后,他死而复活,重新出现在中州大地,继续威胁着春秋皇朝延续了四百余年的盛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6章 西仪 因为境界的限制,沐香草还看不透阴云,而即便她看不透,她也知道他身侧的帝后罗岚在看什么,在想什么。除了长久以来源自北州的威胁,偌大的春秋皇朝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威胁,那颗星辰,那个人,是突如其来的一个威胁,威胁之大,胜过北州,帝后娘娘必然在想这件事。 这是一件很棘手的事,向来精明能干,善解人意的沐香草因为对比之下,境界确实过于低微,在这件事上根本无法为帝后罗岚分忧,所以她只能安静的站着,陪帝后罗岚站着。 这时,琼楼内传出了指尖划过细沙的声音,声音很小,已然六识通明的沐香草能听见,她转过身,走向琼楼内。 琼楼的中央摆放着一方鼎,鼎不大,三尺余高,长宽也不过三尺,鼎中铺着一层细沙,没有谁在划动,细沙之上却慢慢出现了一个字又一个字。 这方鼎就是闻名中州,甚至已经闻名天下五州的传讯大阵,这也是沐香草敬重帝后罗岚的方面之一。 三十年前,因为春秋皇朝的国疆之大,消息传递极为不易,由南至北,由西至东,消息传递少说七日才能到,根本就没有时效性可言。 因此,帝后罗岚领着一些器师c阵师和符师,耗时数年,创造出了传讯大阵。 初创时的传讯大阵有一个校场那么大,而经过二十余年的改进,如今的传讯大阵就是这方鼎,长宽高都不过三尺。能传递的讯息也从当时只能传递一个字到如今能一次性能传递十八个字。且初创时传讯大阵的传讯者,至少要是一位三境的修行之人,如今的传讯大阵一位二境的修行之人就能传讯。 半盏茶的功夫,讯息传递完成,望着鼎中细沙上的那行字,沐香草暗暗心惊,她过身重新走到帝后罗岚身侧,恭敬的说道,“娘娘,天枢阁新任院判何渊阁传来消息,说他,莫木鱼,入了居安关,入了江南。” “他看到他呢?”帝后罗岚回过目光,看了沐香草一眼,她的声音不如少女的声音动听,却极为有威严,有不可抗拒之势。 “何渊阁亲眼所见,说莫木鱼的样貌与画像丝毫不差,还是少年模样,棱角分明。” 这也是沐香草暗惊之处,修行之人的寿数比常人要长,但这个长体现在中年和老年上,修行之人的青春年少并不比寻常之人的青春年少要长多少,更何况还是近七十年模样不曾变化。 帝后罗岚点了点头,她方才还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六十九年前的莫木鱼确实是死了,如今伴月而出的那颗沽名星应召的是另外一个人,而她的这个想法被何渊阁传来的讯息印证是错的,他还是他,消失了六十九年的莫木鱼。 六十九年前,莫木鱼大闹上京时,帝后罗岚还是无相山圣女,并未嫁给闻人白羽,但帝后罗岚来自无相山,她比任何一个无相山之外的人都清楚莫木鱼对于中州的威胁,且他的威胁不仅仅是针对中州,而是针对天下五州之生灵。 帝后罗岚转身走回琼楼内,在一张软塌上坐下,沐香草跟随其后,恭敬的给她倒了一杯茶。 偌大的琼楼,此时没有守卫侍女,只有帝后罗岚和沐香草两人。 帝后罗岚小饮了一口茶后,从软塌的暗格中拿出一张卷轴递给沐香草,并示意她坐下来看。 沐香草坐在了一侧,将卷轴打开,卷轴上描绘的是一张极为粗糙的地图,她分不清这是哪里。她看了一眼地图,而后以不解的目光望着帝后罗岚。 “这是火树国的地图。火树国虽然与我朝交壤,却因天磐阻隔,鲜有人去过那里,数千年以来,也从没有一卷关于火树国的地图。你手上的这张地图,看上去极为粗糙,来得却极为不容易。” 帝后罗岚说道,“近几十年来,密谍司一直想穿过幽谷一线天,去打探火树国的消息,却因火树国守卫森严,近百密士都是有去无回。而上月初,火树国发生了一次地龙翻身,可能是危害较大,因此守卫也少了不少,这才给了密谍司可乘之机。这一次,密谍司一起派出二十一位密士,七日后回来一人,身受重伤,他在死之前画出了你手中这卷粗糙的地图。那位密士在临死之时还说了一句话,火树国不足为惧,小心堤防神山西仪。” 神山西仪,沐香草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 “那就是神山西仪,火树国的圣地,就似无相山是中州的圣地一般。”帝后罗岚指了指地图上粗略标示出的一个黑点,“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关于神山西仪的信息,那些进入火树国的密士也没有上去过,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根据那位回来的密士模糊的口述,他说,火树国无四时昼夜之分,而在神山西仪之巅,苍穹之上,有一道七彩的极光直垂而下,与西仪山之巅交接,自天而来的七彩极光笼罩着整座西仪神山,亘古如此,不曾变化。” 沐香草根据描述,想象着自苍穹直垂而下的七彩极光笼罩整座神山的壮丽画面,震惊不已,她暗暗想到,即便就是圣地无相山,也没有自天而来的七彩极光笼罩,难道无相山之神奇要逊于神山西仪?这种想法在沐香草心中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忽然觉得这样想是对帝后的不敬,便就停止了如此想法。 帝后罗岚的话似乎并没有说完,她从软塌的暗格中又拿出一张卷轴丢给沐香草,在沐香草接过卷轴打开之际,她说道,“这份卷轴出自六十多年前,是在北莽王佐天佑被杀之后,莫木鱼消失之后,密谍司暗访北莽地中佐天佑的一些旧人,而得到的信息。” 看着手中卷轴上记录的内容,沐香草本就白皙的脸因为过于心惊,而变得苍白,她满目震惊的看着帝后罗岚,缓缓询问道,“帝后,这是真的?” “密谍司办事向来不会出错,自然不会无中生有,空穴来风。”帝后罗岚说道,“莫木鱼曾自诩出自神山西仪,生而便是三境修身而立道,无须修行,他呼吸就是修行。当年我看到这个讯息,也难以相信,即使在圣地无相山,数千年以来,也从未出现过生而便有境界的人,更何况还是三境修身而立道。但后来我联想到了无相山两位神使对他的解读,我才释然。” “那颗沽名星兆示,有一个毫无生机气运的人已经出现在中州大地上。此人原本毫无生机气运,之所以能存活于世,行走于世,都是在借用掠夺他人的生机气运。待他掠尽世间所有人的生机气运,便会继续掠夺百兽千鸟c花草树木的生机气运,直至世间无生机气运可借可掠,变成不毛之地,他才会死去,此人可称之为邪魔恶煞。” 帝后罗岚复述出这份解读,继续愤慨的说道,“所以他生而不凡。所以他无须修行,呼吸就是修行,这是他在掠夺他人的修行所得。所以他才会在死了近七十年后复生,这是他在掠夺他人的生机气运。他之威胁胜过北州,必须除之,这一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决不能让他再次复活。” “臣女愿为娘娘分忧。”沐香草突然站起身,向帝后罗岚行了个大礼。 “为我分忧?”帝后罗岚笑看着沐香草,“你的境界略低了一些,当年,无相山上的某位神使败他只用了一招,而他败你也只需一招。你起来吧。” 沐香草起身重新坐回软榻,帝后罗岚又从软塌暗格中拿出一封信丢给了沐香草。对于帝后罗岚,沐香草是亲信,这种亲不是简单的帝后与臣女之间的信任,而是发自内心的一种亲情,就如对她的三个儿子一样。她也曾有过一个女儿,但很多年前就死了,为此,她的心一直在痛,直到沐香草出现,她的心痛在愈合,她便将沐香草当女儿看待。 “沽名星伴月而出,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已经知道,他们也很意外莫木鱼能死而复活,所以他们寄来了这封信,让我朝的密谍司先去暗探莫木鱼的情况,不日之后,无相山的使者就将下山。”帝后罗岚说道。 无相山没有传讯大阵,但无相山有一日能飞两千里的信鸟,上京距无相山不过一千余里,一日就能飞到。 沐香草抽出信纸阅读,读罢,信中的大致内容她都懂,并为此再次震惊,可有些细节她并不明白。 看着沐香草读信的眼神和表情,帝后罗岚就知道沐香草不解信中的一些内容,她笑着说道,“六十九年前,无相山上的一位神使亲自下无相山,一招败了莫木鱼。而莫木鱼之所以会败,仅是因为神使那一招,摧毁了他一个元窍。” 帝后罗岚接着说道,“世界的本源可以看作是一道又一道阵,人之生老病死c轮回往生是阵,太阳东升西落是阵,月之阴晴圆缺是阵,昼夜交替是阵,四季变换是阵,雷鸣闪电c草木枯荣亦是阵无数阵的集合构成了你我所看到的世界,有些阵繁杂,修行之人穷及一生也无法破解,比如生老病死c轮回往生,比如昼夜交替c四季变化。有些阵简单,修行之人稍加专研就能解读,并加以利用。比如利用水火之阵,利用雷电之阵。”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7章 本命宫 沐香草仔细听着,这不单单是一位帝后在为她讲解修行之事,更是一位六境明心而见性之境的修行之人在为她讲解修行之事。 “人之身体活动也可以看作是一道又一道阵的集合,修行之人是如此,常人亦是如此,只不过修行之人体内的阵比之常人要更加精妙和复杂,你是修行之人,虽然只是三境修身,但这一点无须我再跟你多做解释。” 接着,帝后罗岚将一根手指伸入茶杯中,一弹,便是二十一滴茶水从杯中飞出。这二十一滴茶水飞至沐香草面前,也不落下,逐一排开,排成两个毗邻的圆。 “你看你面前的这二十一滴水珠,就是信中所说的莫木鱼识海内的二十一个元窍,这二十一个元窍是构成了莫木鱼修行本源的两道本命宫。本命宫在不同的修行道门中有不同的叫法,诸如,本命阵,道之基石,道基,也有称之为道宫或天宫的,归于本质,就是阵。” 沐香草这时说道,“我的识海之中只有一道本命宫。” “达观境才能开辟元窍,凝炼第二道本命宫。”帝后罗岚说道,“众所周知,修行之人识海内的数个元窍组合成某一道本命宫,而识海内不管有几道本命宫,这些本命宫都是独立的元窍组合,可是莫木鱼的两道本命宫不同。” 帝后罗岚指了指沐香草面前的二十一滴水珠,“你看这两个毗邻的圆,它们之所以毗邻是因为这滴水珠同时是这两个圆的边。你懂了吗?” 沐香草点了点头,“帝后的意思是说莫木鱼识海内的两道本命宫共用了这一个元窍?” “对。修行之人识海内的本命宫才是修行之人力量的本源,识海c地藏c本命器物都只是辅助于本源力量。”帝后罗岚说道,“若是正常的达观境以上的修行之人,在被人摧毁或封印一道本命宫之后,并不影响这个修行之人的力量根基,甚至对这个修行之人没有任何影响,在有一道本命宫完好的情况下,耗费些时日精力,可以慢慢修复或解开被摧毁或被封印的本命宫。可莫木鱼不同,无相山上的神使摧毁了他识海内的一个元窍。” 沐香草疑惑的说道,“摧毁了识海内的一个元窍也只会毁掉一道本命宫,难道” 帝后罗岚笑着说道,“你猜的不错,就如信中说的那样,莫木鱼识海内被摧毁的那个元窍,就是莫木鱼识海内两道本命宫共用的那一个。所以莫木鱼的两道本命宫被毁,道之根基彻底被毁,你知道这意味这什么。” 作为修行之人,沐香草自然清楚道之根基彻底被毁意味着什么,她由衷的赞叹,“无相山上的神使确实高明,一眼之下就能看透莫木鱼的本命宫,并且一招就能毁掉他的本命宫。” 而说起本命宫,沐香草倒是想问问帝后罗岚,她识海之中的两道本命宫是什么。 修行之人问道始于盲,感知玄机,凝聚识海,感应天地元气流动的通道,让识海与这些通道连接,引天地元气入体,在识海内淬炼出一个个元窍,并让这些元窍组合成阵,这道阵就是修行之人的本命宫,亦或是本命阵。 本命宫是修行之人修行的根基,本命宫愈强大,便说明这个修行之人的资质愈高,日后的修行之路也愈加难以估量。 在六年前,沐香草修行至第二境,知礼而后作,六识通明,识念内在,脉络通达,六腑之内蕴有真气,伐骨换髓,成为春秋三院之中年纪最小的二境之人,作为奖励,帝后罗岚赠给了她一卷自无相山带下山的古经,这卷古经叫《暮伯宫经》。 《暮伯宫经》并不是修行典籍,只是一卷介绍本命宫的经书,其上将本命宫称之为道宫,其作者和年代已经不详,其上依照道宫的强弱程度依次记载了一百一十八种道宫。 沐香草的道宫是由九个元窍组合而成的洛水宫,此宫在《暮伯宫经》中排名第六十三位。 可让沐香草不解的是,她从洛水宫往前数,却只有三十种道宫排列在她的道宫前,按理说他的道宫在《暮伯宫经》中排名该是第三十一位才是。难道说排名在前面的三十二种道宫并没有收录在这卷宫经之中? 《暮伯宫经》中有载,“洛水有神,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以此宫为本命宫者,善御剑,善符箓古今风流人物无数,而有四十四位以此阵为本命宫者修行至明心境。” 暮伯二字,究竟是人名,地名,又或是别的意思,沐香草是不会去深究,能让她深究的或者说有兴趣的就只有排在她本命宫之前的,没有被收录的三十二种本命宫。她好奇帝后罗岚识海内的两道本命宫也是出于此故。 她想看看明心而见性之境的帝后罗岚识海之中的两道本命宫,究竟会不会是《暮伯宫经》中不曾被收录的三十二种本命宫之一。 不过,沐香草深知不能这么问,虽然修行之人的本命宫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但问别人的本命宫是什么,仍是一个忌讳的问题,更何况她和帝后之间,上下有序,尊卑有别。 “莫木鱼识海之中的两道本命宫因为一个关键的元窍而毁于一旦,这意味着他之识海不能再从天地中汲取元气,凝练真元。”帝后罗岚不知沐香草所想,继续说道,“所以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写来了这封信,想让我朝的密谍司去暗探重出江湖的莫木鱼,有没有因为消失了六十九年,那两道被毁的本命宫是否已经愈合了。” “依照修行理论而言,识海之中的两道本命宫被毁,绝无可能再愈合。” 沐香草很清楚,识海之中的两道本命宫被毁,即便莫木鱼仍是明心而见性之境,也是空有境界尔。本命宫一旦被毁,修为不可能再精进,甚至随着识海之中存储的真元枯竭,修为境界会慢慢倒退,最终归于常人,死于哀怨,化作泥尘。 “修行理论也从未说过,无须修行,呼吸就是修行这样的话,所以不能以常理来看莫木鱼。”帝后罗岚看了一眼沐香草,“明心而见性之境的修行之人识海庞大,但能存储的真元的数量终究是有限的,如果莫木鱼识海中的两道本命宫没有愈合,他之识海中存储的真元用掉一分便少掉一分,无法再从天地中汲取,对付一个识海空泛,没有真元的莫木鱼,那就简单的多。可万一莫木鱼的两道本命宫被神山西仪治愈了,对付这样的莫木鱼,那就只能再请无相山上的神使下一次山了。” “臣女愿为帝后分忧,前去江南暗探莫木鱼的消息。”沐香草刚将这句话说来,她就意识到她的这句话说得心急了一些。 帝后罗岚笑看着沐香草,“你想去江南?” 沐香草惶恐,与其说她是想去江南,还不如说她想出去走走,去名山大川,去寻找她的机缘奇遇。她很怕帝后识破她方才那句话的意图,但她知道帝后必然已经识破了她意图,她赶忙说道,“臣女愿为帝后分忧,帝后需要臣女去哪里,臣女就去哪里。” “如果仅仅是暗探莫木鱼的消息,就让未来的太子妃亲自前去江南,这未免显得我朝的密谍司太过于无能了。”帝后罗岚笑容更甚,她打量着沐香草,“你的心里有一个人?” 这句话看似疑问的语气,却是一种肯定的猜测。 沐香草自幼就跟在帝后罗岚身边,她是了解沐香草的,尽管沐香草隐藏得很好,但沐香草自从江南回来后,这一年来的一些怪异举动,还是落在了她的眼中,少女的心思,又怎么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帝后罗岚喝了一口茶,轻叹了一声,“我让你在江南呆了四年,本以为是对的,现在看来,尚不知是对还是错。” 沐香草恭敬的行礼,“帝后的安排必然是对的。” 帝后罗岚伸出手,掂起沐香草的下巴,以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不管他是谁,忘掉他,你与太子的婚约是你三岁时我给你定下的,不能改,你想去江南,等四个月后,你与太子完婚之后再去。” 太子完婚,东宫就将迁至南庭,也就是江南,天子不死,太子便不得回京。中州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谨听帝后懿旨。” 沐香草匍匐在地,将头压得很低,看不到表情,自然也就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帝后罗岚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沐香草,她弯下腰,伸出手,抓住沐香草的胳膊将她扶起,而后看着沐香草的眼睛说道,“你自幼跟在我身边,我将你似如己出,一心只想将天下最好的给你,让你嫁给太子,这样你就能和我一样,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不好吗?” 沐香草没有回答,她不知如何作答,帝后罗岚也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帝后罗岚将她的胳膊放开,然后挥了挥手,吩咐道,“去传讯告诉天枢阁新任院判何渊阁和南庭密谍司司首乐正忠,让他们留意梨山,莫木鱼入江南之后,必定会上梨山见梨山老人。” 沐香草应是,转身走向传讯大阵。这时,帝后罗岚又说道,“莫木鱼或许已经和梨山老人见过面了,让何渊阁和乐正忠留意葬剑崖。让梨山老人的三弟子回山,去打听他的好师父和莫木鱼都说了什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8章 镇歌塔 沐香草点了点头,走到了楼中那方鼎旁,她的精神念力自识海而出,落在鼎中沙盘上,她就是以精神念力为笔,在沙盘上写出了一个个字迹。 传讯,这是一个消耗极大的过程,极为考验修行之人对精神念力的控制。当沐香草在沙盘上写完十二个字,她的面色已然苍白,额头已然冒出虚汗,已近虚脱。 传讯大阵虽然方便快捷,一条讯息能在半盏茶的功夫中,传过遥远的距离,抵达另一座传讯大阵,但对传讯者的消耗极大,简单的十个二字就能暂时掏空一位三境修行之人识海中的元气和念力。如果是一个二境的修行之人在传讯,就是掏空他之识海元气和念力,也只能传出两个字。 “帝后,已经传讯完。”沐香草走到帝后罗岚身侧。 帝后罗岚将沐香草拉在身边坐下,突然问,“你想不想去无相山求道?” 沐香草窃喜,既然帝后罗岚这么问,就说明帝后罗岚有这方面的打算,至于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会不会将她沐香草收做门徒,就要看帝后罗岚如何去和那两位神使周旋了。 “臣女想去。”沐香草也没有掩饰她真实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 “几十年前,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曾给过我一个去海市镇歌塔下悟道一年的名额。”帝后罗岚回忆起一些往事,眸中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由于她隐藏得很好,也就无法从她的情绪去推测她回忆起的那些往事是喜是悲。“这些年来,我也一直在找一位适合去海市镇歌塔下悟道的人,原本是想让天权府教习慕白羊去,既然你想去那就你去吧,毕竟你是我的女儿,我的儿媳。教习慕白羊或许能在镇歌塔下悟得更多的东西,但他毕竟是外人。” 沐香草刻意保持着镇定和从容,而她之内心在听到帝后罗岚这句话后已经喜到心花怒放了。 去镇歌塔下悟道一年,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无相山自古以来就是中州求道问道之圣地,可是数千年以来,真正上过无相山求道问道之人不过一掌指数,且这些人在上山之前籍籍无名,下山之后便就威名赫赫,成为人道的贤者,引领风骚数百年。 春秋皇朝开国四百余年,都还没有人上过无相山问道求道,如果沐香草真能上无相山问道求道,那她就是春秋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人,这样的虚名她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增进自身的修为境界。 沐香草早就向往无相山,向往海市,帝后罗岚曾告诉过她,在无相山望海崖畔,有一条万步石阶,直达海市,却由于四百年前的浮云之约,海市和那条万步石阶隐匿于苍茫,消失于世人的视界。 至于镇歌塔,再此之前沐香草都以为它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五州之间一直有传言称,无相山上有神塔名曰镇歌,乃是天降之塔,是三千大道之摇篮,而这样一个传言,从来没有得到过任何一方的证实,所以世人才会觉得镇歌塔虚无缥缈,沐香草也是如此。 “镇歌塔真的存在?”沐香草心生向往。 “自然存在。”帝后罗岚笑着说道,“在镇歌塔下悟道一年,你将受用一生,等你和太子完婚,我就送你上无相山,可惜,名额只有一个,不然你和太子可以共去。我虽然曾经是无相山圣女,但想从两位神使那里求一个上无相山求道的机会也不是简单的事,所以,你一个人去吧。” 沐香草很感激帝后罗岚能将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给她,她也非常想去无相山求道,想去传闻中三千大道之摇篮的镇歌塔下悟道,但这一刻她迟疑了,要和太子完婚,就是这一句话让她迟疑。 她的心里真的有一个人,那个人远在江南,她的迟疑也是因为他。 为了不让帝后罗岚发现她的迟疑和矛盾,为了能让远在江南的那个人平安无事,她沐香草再次匍匐在帝后罗岚脚边,将头压得很低,掩饰了一切情绪,而后恭敬的说道,“臣女谢过帝后的厚爱,必将珍惜这次机会。” 日上中天,正是太阳正烈的时候,好在这是春日,日头虽然灼人,却远没有夏日那般毒辣。 赶车的李老汉摸了一把额头的密汗,天虽然有点热,但一想到怀中那把铜钱,李老汉就窃喜不已,他下意识的摸了摸怀中的钱袋,笑着感慨道,“意外之财,乃是意外之财,真是舍得,不过就是搭个顺风车,居然就给了这么一大把铜钱,真是富家子弟,败家也,不会过日子也。” 李老汉常年在官道上驱车赶货讨食,遇到搭顺风车的人无数,却还从未遇到过出手这般阔绰的人,虽然与说书先生说的那种一出手就打赏几十两银子富家子弟而言,相差还是有很远,但已经很不错了,这一笔意外之财,足够李老汉将车赶到目的地后,找个窑子,喝几杯花酒了。 意外之财,就该这么花。 想到窑子里那些老娘们的身板,李老汉就挺直了身板,日头正烈,牛车简陋,没有遮阳的帘子,快莫晒到这位出手阔绰的富家公子,李老汉挺直的身板就是为了给他身后半躺在牛车上的富家公子遮一丝阳光。只是太阳正在中天,哪里遮得住。 而半躺在牛车上的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是莫木鱼。 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莫木鱼脸上,他一脸安静,正在睡梦中。他梦见了西仪山神山,梦见了那道自天穹直垂而下的七彩极光,他梦见自己身穿冠礼服,奔跑在七彩极光游离的殿外,跑到了一位留须的男子面前,意气风发的说道,“父亲,我要下山,我要去中州。我是男儿,我有英雄梦,我要去实现。” 父亲笑着说道,“木鱼,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这里不好吗,你看这里的天空就像火树国人的心一样干净,他们心无杂念,不染尘埃,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样的国度。还有,你要知道,只有乐于甘守枯燥,坚持站在自己所属位置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 他说道,“父亲,可是这里没有自由,西仪山太小了,火树国太小了,这里不识四时昼夜,单调乏味,我要去到一个色彩鲜明,人性复杂的世界。” 父亲说道,“你懂得什么是自由?你说说什么是自由。” 他说道,“自由就是在广阔的天地间,可以追寻任何想追寻的。” 父亲说道,“不,这不是自由,自由是可以守护任何想守护的。木鱼,我们需要你守护,还有沉樱,她五岁就离开了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来陪你。她是你未来的妻子,她更需要你守护。在这里,就在你双脚所踩的地方,你要守护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 他摇头,父亲的话让他有了怒意。“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要沉樱做我的妻子,从小到大,我什么都由你们安排,为什么妻子你们也要给我安排一个?我是男儿,我们不是火树国人,他们望着火树的花火就可以无知无觉过一生,我们不能。我应该拥有更精彩的人生。父亲,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去寻求更精彩的人生?” 父亲还是一副慈爱的表情,并不在意儿子发小脾气,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下山,你会死的。” 这一句话中,简单的几个字包含了多少关爱,都被当时年轻气盛的他所忽略。 他怒意翻涌,拔出手中的长剑,斩向洒在殿前的七彩光华,剑气使得唯美的光华变得极为扭曲。 “我一定要下山,死又何妨?从小到大,我何尝有过一次选择,何尝有过一次惊心动魄的生死逃亡。我是男儿,我就应该在生死的边缘寻找英雄热血的感觉。” 父亲无奈地说道,“你下山吧,不要在外面太久,要活着回来。还有你要记得,你的妻子叫沉樱,她或许不是这个世间最好最美的女子,却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你要记得,你的妻子叫沉樱,她或许不是这个世间最好最美的女子,却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莫木鱼梦呓着这句话,李老汉耳背,但他似乎感觉到后面的莫木鱼说了什么,以为有什么吩咐,回过头去,却见莫木鱼在做梦,笑骂了一声,“少年人的梦,多半是春梦。” 莫木鱼梦里的场景多次变换,那些早就不曾相见的故人再次出现在他梦中。他好似不是在做梦,似在回顾前生。 他在离开三年后,回到了火树国,回到了西仪山。他的父亲说得没错,下山是会死的。他受了重伤,性命垂危,就将死去。 当时的他对生毫无向往,他只想死在一个安静的地方,让秋风落叶将他埋葬。然而,命运鬼使神差的让意识模糊的他回到了火树国,回到了西仪山,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的父亲有办法救他。 在冰封前,虽然他已近死亡,无法睁目,可他的感官识念还在。他依稀的听见一个声音,“你们也将我冰封起来吧,我不想等木鱼哥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我已经错过他三年,我不想再错过他一生。求你们了,将我也冰封起来吧。” 他知道这是谁的声音,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他拥有这么多,只是他不曾发现,或者不曾满足。 一个如此爱他的女子,一个如此值得他守护的女子,在往日的岁月中,一直站在他的身边,而他一直将她忽略。 在沉樱的哀求下,父亲真的将她也冰封了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29章 葬剑崖 岁月静好,有佳人与他相伴封在寒冰中,如此过去了六十九年。 而就在他康复,破冰而出的那一天,在他破冰而出的前一刻,整座西仪山在顷刻间变得摇摇欲坠,整个火树国都在摇摇欲坠。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数千年来一直安安静静的西仪山,山腹中居然藏着一股那么可怕的炎流。神殿里二十七位亲人的力量刚好与这股炎流的力量持平,他们还需要一道力量才能将炎流稳稳压制住。 在那一刻,父亲想到了沉樱,于是解开了封印她的寒冰。苏醒过来的沉樱并没有多问,便随着父亲跃到神山裂口的上空,双手结印,汇聚冰雪。 在寒冰结千尺的那一刹那,他刚好痊愈,从冰中走了出来。 或许是刚刚恢复的缘故,他四肢无力,惊讶的环顾四周,原本的神殿已经不复存在。他脚下所踩踏的土地已经开裂,随着裂口望去,炙热的炎流正似洪水猛兽般溢出来。而在那股炎流的上方,二十八位亲人凌空而立。在他看过去时,恰好有一位女子的目光与他对视。 “我不想等木鱼哥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我已经错过他三年,我不想再错过他一生。” 在目光交织的瞬间,他回想起这句话,回想起那些被冰封的记忆。他想哭,他想像英雄一般走过去,紧紧抱着她亲吻。然而,他读懂了她的眼神,“木鱼哥哥,别过来,这里危险。” 没有错别多年初见时的喜悦,他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后发疯似的跑过去,却有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虚弱的他推远,使他再次昏睡过去。 当他醒来,当他再次环顾四周,是一片白茫茫的寒气,当他脚履冰面走向那道裂口,那名叫沉樱的女子,还有其他二十七位亲人已置身于千尺寒冰中。 他看着这一幕,趴在冰面上,悲伤欲绝,这时一位老人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木鱼,孩子,你想不想救你的家人。” 他收敛起悲伤的情绪,望着老人,点了点头。 “西仪山山腹中的这股炎流很可怕,如果让它喷涌而出,整个火树国都会为此化作灰烬。为了挽救火树国,你的家人们才会以自身躯体为阵眼,布下了这座大阵,以此召来天地间最冷最坚硬的冰雪,来压制这股炎流。”老人说道,“你想救你的家人们也不难,只要你能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带回来,然后以你自身为阵首,以二十七件道器为阵眼,同样能施展出这座大阵,即时,你的家人们就能出来。” 他看到了希望,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 老人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活着回来。”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下了山。 莫木鱼梦醒了,或者该说是他在梦中回顾完了前生,他睁着眼看着太阳,无惧太阳刺眼。佐天佑曾经跟他说过,修行之人想要吸收日月之精华,就该目不转睛的盯着日光明月,即时,日月之精华就会通过双眼之中的元窍浸入识海,润养识海。他知道佐天佑这是谬论,可他却因此喜欢上直视烈阳和明月,他可以无视烈阳之灼热,无视明月之苍凉。 不多时,李老汉停下了牛车,回过头去说道,“公子,依水郡到了,你进不进城,进城老汉还能捎你一段,不进城就只能在这里下车了。” “不进城。”莫木鱼起身下车,舒展筋骨,“谢谢老伯了,就此别过。” “无需言谢,说起来,老汉我还要感谢你。”李老汉摸了摸怀中的钱袋,笑着上了牛车,赶车走向城门,他已经等不急要去窑子见相好的老娘们了。 莫木鱼望着不远处的依水郡,却因城墙的阻隔,他什么都看不到。 “她应该是死了。”莫木鱼暗暗想到,当年,他与水合沧露情到深处,,无视礼法,当他初次索取,水合沧露见血时,他们就以白床单上的那一丝血迹,歃血为盟,在两人的识海中种下了同生共死契。 同生共死契,这是佐天佑给的一卷古籍中记载的一种非常霸道的古老契约,夫妻之间若种下了这种契,彼此之间会有微弱的感应,夫妻两人在一人死后,另一人也会在不久之后郁郁而终,且这种契约一旦种下,几乎没有周全的办法解除。 莫木鱼已经感应不到水合沧露了,这只能说明她死了,以莫木鱼对她的了解,她不可能选择那些不周全的办法来解除他们两人之间的同生共死契。 莫木鱼不知道,他此行复来中州,会不会因为当年的同生共死契,会不会因为水合沧露死了,他不日之后也将郁郁而终。 他不在意这些,摒弃掉所有关乎水合沧露的记忆和念头,从依水郡的城墙上收回目光,而后向北走去。 他此行复来中州,不是为水合沧露而来,他是为他的家人而来,是为那位说出那句“我已经错过他三年,不想再错过他一生”而陪他一起被冰封六十九年的女子而来。 黄昏落日时分,莫木鱼走上了一座山崖,崖前七十丈处立有石碑,其上刻着葬剑崖三个大字。 此崖原本并不叫葬剑崖,这个名字源自六十九年前的一个夜间,那一夜,方圆百里的居民都看见天空云上,有一柄巨剑直插而下,插入了这座山崖下的深渊中,剑光照亮了方圆百里,夜如白昼,犹如仙人在葬剑。 自那一夜之后,这座无名山崖声名鹊起,朝廷先是封了山,派遣了一支重骑,想在崖下找到那柄仙人葬下的剑。 仙人的剑自然不是凡剑,无机缘气运之人不可得。朝廷派来的人虽然多,却无一有那份机缘气运,找了大半年之后,也没有找到那柄剑的踪迹,只好撤军,解除了对这座山崖的封禁。 朝廷的人撤走之后,江湖道门便又集结,在崖下寻找,想来也是没有找到。 倒是有好事之人,在崖前立碑,将无名之崖易名葬剑崖,并在石碑上提上小字,曰,仙人葬宝剑,剑待有缘人,得之,便可一统江湖,千秋万代。 如今,时隔仙人葬下那柄剑已有六十九年,却仍有想碰气运机缘的求道之人走入这座山崖下寻剑。 仙人葬剑的故事怕是还会流传很久。 莫木鱼站在崖上,他的面前是深渊和云海,落日就在云海之上,红光万丈,照透整片云海,壮阔不已。 莫木鱼背过身去,背着深渊落日,在山崖上盘坐而下。 当年,他在这个位置葬了一个人。 当年,他在这个位置葬了一柄剑。 山崖上没有垒砌坟堆,当年,他在葬下那人时,就没有垒砌坟堆,但他记得那座小坟的位置,就在他面前。 莫木鱼盘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平坦的小坟前没有立碑,落日照在他身上,光影斑驳,他就似一块墓碑,沉重的墓碑。 他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目光盯着身前的三尺土地,那座平坦的小坟也不过三尺长。 山崖左右两侧的山林中有四个人,左右两侧各两个,都是猎人,他们隐藏得很好,仿佛在静等猎物,只是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莫木鱼的动静。 莫木鱼早就发现了这几个人,在他自山下上山崖时,这几个人就跟着他,猎人打扮,背着捕兽夹和弓箭,牵着猎狗,若不是他们脚步轻盈,爬了几十里山路,也面不红气不喘,莫木鱼还真当他们是猎人。 莫木鱼安静的盘坐着,几个乔装的猎人安静的盯着隐藏好的捕兽夹,就连那几条猎狗也安静的趴在主人脚边,密目养神。 当然,猎人并不是猎人,他们是南庭密谍司的密探,这四人中领头的密探叫张月泽。 南庭密谍司同僚说起张月泽,可都说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出生于江南地名门望族,修行禀赋惊人,在天枢阁求学不过五年,就上了南庭榜,上榜之时排在二十七位,在天枢阁众多天才学子中也算是风云人物,年纪不过二十,便就踏上了三境,这种禀赋,就是放眼中州,也找不出几个。 三境修身而立道,先是修身,再是立道。 张月泽在修身之境停留多年,耗费了不少灵丹圣药也始终踏不上立道之境,如今他再过三年就将年过三十,如果他在三十之前还踏不上立道之境,他之禀赋终其一生多半也只能停留在三境,这也就印证了那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古话。 年纪越来越大,境界却未能突破,张月泽在天枢阁类似于天才和风云人物这样的光环也慢慢消失,他呆在天枢阁也就索然无味,于是他向天枢阁学监提出申请,要外出闯荡,寻获机缘。天枢阁学监的意见是想让他从军,去北莽,去与北州的妖物精怪厮杀,说不定机缘自来,功德圆满,立道之境就踏上去了。 但一想到北莽危险,与北州的妖物精怪厮杀,身死道消的概率难以估量,张月泽就通过家世乃是江南地名门望族的关系,辞了天枢阁学监的建议,托关系入了南庭密谍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0章 奇物志 春秋皇朝的密谍司有四部,唯有南庭密谍司安乐,南庭密谍司的密探除了要暗查一些贵族官僚的不正之风之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危险的任务。 张月泽入南庭密谍司一年有余,这一年的时日他过得悠闲喜乐,他之修为虽然未有寸进,但在南庭密谍司中算是佼佼者,自然受同僚的仰仗,上级的器重。 今日早晨,在同僚羡慕的目光中,南庭密谍司司首乐正忠亲自找到张月泽委派重任,给了他一张画像,并叮嘱张月泽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冒然行事,只需要暗查画上之人的一举一动就可,等待下一步指示。 张月泽也算是心机聪敏之人,这个任务虽说看似简单,不过就是跟踪一个人,但他深知,如果只是一个简单的任务,绝不会是南庭密谍司司首亲自来委派,所以这个看似简单的人物实则并不简单,他一定要办好,才能开口向朝廷讨要奖赏。 这些年来张月泽一直没有踏上立道之境,但他一直在暗暗蓄力,他已经感觉到,他离踏上立道之境只有一步之遥,只要有一颗凝元丹的刺激,说不定这一步之遥他就能跨过去。 而所有的灵丹圣药就如所有的道器宝物一般,都归朝廷所有,统一按需分配,他张月泽的家世虽然是江南地的名门望族,也难以突破朝廷的封锁,为他弄来一颗凝元丹。 再者,在前几年,在张月泽表现出非凡禀赋的时候,朝廷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灵丹圣药,而自从他辞了天枢阁学监的建议,入了南庭密谍司,朝廷似乎就放弃了他。 张月泽清楚自身的处境,一步错,步步错,只有完成重任,才能重新获得朝廷的关注,他才能获得他需要的凝元丹,才能踏上立道之境,才能走上人生之巅峰。 这个看似简单的任务,尽管要暗查的是一位毛头少年,张月泽也没有掉以轻心,而是做足了准备。 眼角余光望着崖上盘坐的少年人,张月泽倒是十分好奇,这个少年人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能让南庭密谍司司首亲乐正忠自关注,而能让乐正忠关注的人,必定是上京密谍司关注的人,上京密谍司没有司首,由帝后娘娘掌管一切。 难道这个少年人是帝后娘娘关注的人物? 张月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贸然行事。他屏住了呼吸,目光虽然落在捕兽夹上,注意力却全部落在山崖上。 落日慢慢消失在云海之后,明月升起,沽名星伴月而出,漫天星光熠熠。 春风夜冷,崖上的风更大,不过,也没有人在意这些。 已经过去近两个时辰,莫木鱼依旧坐在崖上,一动都不动,像一块墓碑。 当然,不动的只是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念力已经自识海而出,如一线流水,沿着崖壁慢慢直下,流向深渊。 复来剑有灵,只要能感受到莫木鱼的精神念力,必然会穿破云海而上,出现在他面前,所以,他无须下崖寻剑。 春日回暖,正是蛇虫复述c燕鸟筑巢产卵的季节。 葬剑崖下的山壁之上,几株翠松长在峭壁的缝隙之中,将枝叶伸向溢满深渊的云海。 一株翠松之下,有一块向内倾斜的石坪,石坪的面积不大,不过三尺方,因为有这株翠松的缘故,这块小石坪也算是一处能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石坪上有一个新筑的鸟巢,一只雌鸟正趴在鸟巢中产卵,雄鸟则站在翠松之上,低头看着产卵的雌鸟,目光温柔,仿佛有灵。 这种鸟很是罕见,名曰云雀,确实是一种灵鸟。 中州有书名曰《奇物志》,《奇物志》中有云,长岁之地,有奇鸟名曰云雀,绿赤煌煌,生而有灵,可识字中之意。性善。成鸟展翅之时,背阔六尺有余。其巢筑于山崖峭壁之上,腾飞于青云落霞之间,无惧风雨,捕食雷鸣闪电,垂云翱翔数万里,可不歇。 又云,云雀寿数三百载,只择一偶,雌雄未尝相离,人得其一,则一思而死。 书中说云雀繁衍在无垢山脉的长岁之地,却不知为何,与之相隔万里之遥的江南地,这处峭壁之上也有两只? 雌鸟安静的产着卵,望着翠松上的雄鸟,目光也是温柔。 云雀只在春日产卵,且一年只产一枚卵。 这是一对新婚的云雀,它们将要迎接的是它们的第一个孩子,初为父母的它们格外兴奋和期待。 雄鸟望着妻子,安静的等着,雌鸟望着丈夫,也安静的等着,等着它们的孩子到来。 时间又过去了一刻钟,忽然,一阵风吹起,吹散了深渊上空的云海,月光和星光直射,照入深渊中,透过翠松枝桠间的间隙,照入鸟巢中,照在雌鸟身上。 或许是难得一见的云开见月明,那道清冽的月光给了雌鸟力量,它终于将那枚卵产了出来,它高兴的望着丈夫长鸣了一声。 雄鸟也是一声长鸣,望着巢中那枚在月下溢着流光的卵,难掩心中的兴奋和激动,它扑腾着翅膀,在深渊中急速盘旋了一圈,震翅长鸣,而后飞回巢中,展开翅膀,将雌鸟和卵都护在它的羽翼下。 这时,一条四丈余长,两尺余粗的巨蟒自峭壁的一处缝隙中缓缓爬了出来。 这是一条刚刚复苏的巨蟒,一个冬日的长眠已经耗尽了它存储的所有能量,它很饿,它爬出缝隙,爬上了一株翠松,抬起偌大的蟒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天空中那轮皎洁的血光,贪婪的吐着猩红的舌头。 雌鸟先看到了巨蟒,它恐惧得瑟瑟发抖,随之雄鸟也看到了巨蟒,它将羽翼护得更紧,仿佛是在安慰雌鸟不要害怕。 巨蟒所在的翠松与鸟巢只隔着五丈的距离,不过就是蟒身的长度,崖壁陡峭光滑,却有四根三尺余高的朝天石柱立在这五丈之间,巨蟒若想爬过去,只要缠绕着这四根天生的石柱,就能慢慢爬过去。 两只云雀并不怕巨蟒,它们能飞,巨蟒再凶残,也拿它们没办法。可它们想到那枚刚产下的卵,就惴惴不安。这是它们的第一个孩子,岂能葬送在巨蟒之口? 鸟卵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巨蟒的舌头扑捉到了那一丝丝微弱的气味,撇过头去,一目之下就看到了那两只云雀,看到了那枚溢着流光的卵。 巨蟒早就饥肠辘辘,它看了一眼崖壁之上的四根石柱,就找到了最佳爬过去的方法。 巨蟒将尾巴缠紧在翠松上,蟒头朝最近的一根石柱伸过去,这根石柱距翠松不过一丈,这个长度对于一条四丈长的巨蟒而言轻而易举就能爬过去。 巨蟒爬到了第一根石柱上,又将尾巴缠紧石柱,朝第二根石柱爬去。 两只云雀看到这一幕有些急了,决不能让巨蟒爬过来。雄鸟煽动翅膀飞起,朝巨蟒扑了过去,它的利爪很是锋利,抓破了巨蟒的鳞片,刺入了巨蟒的肉里。它想将巨蟒提起,丢入深渊,可是它失算了,巨蟒很重,再者巨蟒的尾巴缠紧了石柱,它根本就提不起。 突然,巨蟒回过头,张开巨口咬向雄鸟,雄鸟赶忙松开利爪,起飞,躲开了巨蟒这一击。 巨蟒也趁着雄鸟躲避的间隙,爬上第二根石柱,并缠紧尾巴,朝第三跟石柱伸出了头。 雄鸟见状,再次伸出利爪,向巨蟒抓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巨蟒,看了一眼羽翼下的卵,雌鸟也展翅扑向巨蟒。 巨蟒皮糙肉厚,两只云雀的利爪根本就无法伤及它的性命,都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巨蟒也自知,它对这两只能飞的云雀无可奈何,它只要那枚卵。等它爬上第三根石柱时,它不顾两只云雀的阻挠,伸出蟒头爬向了第四根石柱。 两只云雀无奈长鸣,极为凄厉,它们再次飞高,俯冲向下,借着俯冲之势,奋力一抓,还是没能将巨蟒提起,抛入深渊。 而此时,巨蟒已经爬上了第四根石柱,两只云雀已经绝望。第四根石柱距鸟巢不过半丈,巨蟒能轻易将头伸过去,将鸟卵吞食。 两只云雀停在一株翠松上,哀鸣着,看着巨蟒将尾巴缠紧第四根石柱,向鸟卵缓缓伸出头。两只绝望之中的云雀不顾生死,展动双翅,伸出利爪,朝蟒头再次抓去。 巨蟒见两只云雀来势汹汹,用力甩动蟒头,蟒身撞击在了两只云雀的胸腹,两只云雀吃痛,身姿不稳,朝深渊跌落下去,待它们稳住身姿,飞上翠松时,巨蟒的舌头距鸟卵已经不过一尺的距离。 莫木鱼的精神念力沿着崖壁缓缓流下,无声无息,流过了很远的距离,最终停在那第四根石柱上,汇聚成茧,将第四根石柱完全包裹。 巨蟒的嗅觉很是明锐,却无法嗅到已经汇聚成茧的精神念力。 第四根石柱中有一柄自我封印的剑,剑没有嗅觉,却嗅到了成茧的精神念力,感应到了某种召唤,于是,剑的自我封印慢慢解除,第四根石柱也随之缓缓颤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1章 老人刻石图 巨蟒看着近在咫尺的鸟卵,贪婪的允吸着鸟卵的清香,根本就没有在意它之尾部缠绕的石柱在动。它张开巨口靠近鸟卵,舌头已经舔到鸟卵,下一刻它就可以将鸟卵吞入腹中。 这时,它尾部缠绕的石柱突然炸开,一柄剑破石而出,溢出的剑气光华,将巨蟒的尾部绞成血沫,洒得四周的崖壁上到处都是。 巨蟒没有立刻死去,它失去了石柱的支撑,看着近在眼前的鸟卵,极为不舍的跌向了深渊。 破石而出的剑似乎并不知道它方才救下了一枚鸟卵,救下了两只新婚云雀的第一个孩子,它破石而出后,剑锋朝上,直刺云霄,赫然,化作了一柄巨剑,光芒大盛,照亮了方圆百里之地。 随后,剑光逐渐收敛,破石而出的剑也自云霄朝山崖落去。 两只绝望哀鸣的云雀看着破石而出的剑杀死巨蟒,从蟒口中救下它们的孩子,喜极而泣,鸟目中都溢出几滴泪来。 剑直刺云霄,两只云雀或许是想向剑道一声谢,也煽动翅膀,直飞云霄,剑飞得很快,它们也飞得很快。剑朝山崖落去,它们也朝山崖落去。 剑最终落在了莫木鱼身前,插在他身前的泥土中,赫然而立。 两只云雀也落到了莫木鱼面前,它们看着面前的少年人,恍然明白,原来从巨蟒之口救下它们孩子的不是剑,而是面前的少年人。 云雀有灵,自然知道救命之恩这样一份恩情有多重,两只云雀对视了一眼,做出了一个决定,为了报答这份救命之恩,它们要将除了它们的孩子之外,最好的东西赠给面前的少年人作为报答。于是,两只云雀长鸣一声,展翅起飞,俯冲入崖下。 莫木鱼看着落在他面前的剑,这就是他当年葬下的那柄剑。 剑身雪白,泛着清冷的剑光,它很是寂寞。 莫木鱼能感受到那一丝微弱的剑灵透露出来的情绪,它希望莫木鱼快点将它握在手中,能杀几个人,饮点血更好。 莫木鱼没有拔剑,他而是看向随着剑一起落在他身前的两只大鸟,他不知道这两只大鸟为什么会随剑一起落在他身前,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鸟,但看大鸟通灵般的眼神,他就知道,这绝不是一般的鸟。他颇有兴趣,准备行礼,与这两只通灵的大鸟打个招呼,而他刚伸出手,两只大鸟对视了一眼,怕是被他吓到了,突然展翅,飞离了葬剑崖。 他哪里知道,两只大鸟是回去拿东西准备来报恩了。 一只山猪不幸踩进了捕兽夹,捕兽夹的铁齿铜牙狠狠咬住了山猪的一条腿,一条上好的山猪腿就此血肉模糊,骨头应该也被咬碎了,山猪因此发出连天的哀嚎。 乔装的四位密探大惊,一位密探利索的摸过去,掏出匕首,干练的插入了山猪的咽喉。山猪死了,山野又归于平静,可四位密探的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了。 四位密探都看到了那柄冲上云霄的剑,盛起的剑光照得山野如同白昼,他们自然而然想到,这柄剑该是传说之中,六十九年前仙人葬下的那柄剑。 那柄剑居然毫无征兆的出世了? 那柄剑居然自云霄而下,落在了山崖上,落在那位他们暗查的少年人面前? 四位密探都没有在意那两只随剑而落的大鸟,他们的眼中只有那柄剑。 那可是仙人的剑,就插在百丈之外的崖上泥土中,只要走过去就能轻易拔出来,他们有四个人,那个静坐了半夜的少年人看上去也不是威胁。 找到仙人的剑,上缴给朝廷,必然是大功一件。即使不上缴,朝廷也无话可说,这是个人的机缘。虽然道器宝物归朝廷所有,但类似于仙人之剑这种无主之物,还是谁得到就是谁的。朝廷想将之收归于朝廷,也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交换。 四位密探望着崖上的那柄剑,双目中都冒出贪婪的光,特别是张月泽,他在四个人中修为境界最高,更清楚如果能得到仙人之剑的好处,那柄剑之中或许还藏有仙人之传承道统。 张月泽难耐内心的冲动,想立即冲上山崖,将仙人之剑拔出来,据为己有,在他看来,仙人之剑自然是仙人的,不可能是那位少年人的。不过就是仙人之剑出世,少年人恰好坐在了山崖上,而仙人之剑恰好落在了少年人面前,这是巧合。 宝物出世,见者有份,且有能者得之。在修为境界上,张月泽颇为自负,他不认为山崖上的那个毛头少年能打得过他,但为了保险起见,他必须拉上其他三个人,于是他朝其他三位密探打出手语,“走,去将仙人之剑夺过来,功劳均分。” 那位方才捅死山猪的密探抹净手上的血,也打出手语,颇为理性,“静观其变,少年人来路不明,仙人之剑既然选择了他,他应该不是凡人,小心为妙。再者,我们的任务是暗查少年人的一举一动,不被他发现,如果冒然夺剑,我们也就暴露了。” 张月泽心中颇为不服,打着手语,“不是仙人之剑选择了他,是仙人之剑出世,恰好落在了他面前,也落在了我们面前,只不过落得隔他近一些。” 捅死山猪的密探比之张月泽更有耐心,也更为谨慎,他也很想要那柄剑,但他的理智告诉他,这个少年人绝不会像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朝廷让他们跟踪这个少年人,这一路来,少年人没有去别的地方,单单是上了葬剑崖,坐了半夜,仙人所葬之剑就出世,并落在少年人身前三尺的位置,哪有这么巧的事?只能说明少年人本来就与那柄剑有关系,或者说与那位葬剑的仙人有关系。他打出手语,“再等等,剑在他身上跑不了,我们要夺剑,随时都可以夺,先查清他的底细,不能贸然行事。” 就在四位密探意见不一时,那两只飞入崖下深渊的云雀又飞回崖上,雄鸟的嘴里叼着一张卷轴,看上去极为古老。雌鸟飞在雄鸟身侧,它们一起落在莫木鱼面前。 雄鸟将嘴里的卷轴放在莫木鱼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然后和雌鸟一起望着莫木鱼。 莫木鱼颇为好奇这两只大鸟的怪异举动,他将面前的卷轴拿起,看着两只大鸟,笑着说道,“这是你们送给我的?” 两只云雀在莫木鱼诧异的眼神中竟然点了点头。 如此通灵的大鸟莫木鱼还从未见过,也就对这两只大鸟送给他的东西越发好奇。他解开捆绑卷轴的草绳,将卷轴缓缓打开,而就在卷轴完全打开的那一刹那,卷轴中夺目的霞光盛起,刺得莫木鱼都睁不开眼。 转瞬之间,霞光直上云霄,迅速扩散,将方圆五百里的夜空照得透亮,淹没了明月和星辰。 霞光转瞬即逝,莫木鱼睁开眼睛,这才看清卷轴上的内容,是一幅画,画上有题字,名曰,《老人刻石图》。字迹苍劲古朴,游云惊龙。而画上的内容则是一位老人在雕刻一块青石,老人将青石雕刻成五州版图的模样,不对,是四州版图的模样,画上没有西州,老人只将青石刻出了中州c北州c南州c耳州。 莫木鱼深知这不是一副简单的画,若是简单的画,哪来方才的霞光,哪来这般强烈的元气波动。他将念力探入画中,赫然,双目有神,望着面前的两只大鸟,喃喃说道,“难道这是天意?” 四位乔装的密探看着那两只大鸟为少年人从崖下深渊找上一张卷轴,都已经觉得惊为天人了,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张卷轴竟然不是凡物,卷轴照出的霞光比之那柄仙人之剑照出的剑光更甚,这只能说明那张卷轴比之仙人之剑更为神奇,乃是宝物中的宝物。 远远望着莫木鱼手中的那张卷轴,四位密探双目中贪婪的光芒更甚。 张月泽终于按耐不住,在那张卷轴展开时,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崖上百丈之内的元气在剧烈共鸣波动,他的识海也随之颤动,他意识到这张卷轴对他之修行将大有益处,有那张卷轴在手,他有信心在一个月之内踏上立道之境,并在三年内完美立道,踏上四境。 那张卷轴是他张月泽的必得之物,仙人之剑也是他的必得之物,而只有到手的宝物才是宝物,他率先冲出密林,一跃飞至崖上,威风凛凛,气势汹汹,将两只云雀都惊得飞上了天空。 另外两位密探也不甘落后,两件宝物决不能让张月泽一人独得,他们一定要分一杯羹,这是他们的心思,但他们的脚程要慢些,张月泽跃至崖上十息后,他们才走至崖上。 那位捅死山猪的密探没有动,相对于宝物,他更在意自身性命,仙人之剑已经让他认为少年人不简单,这张更为骇人的卷轴,只会让他认为少年人更不简单。天下没有那么巧的事。其他三位冲出去的密探已经让他意识到危险,他将自己隐藏得更深。 “道器宝物归朝廷所有,我们乃是朝廷密谍司密探,代表朝廷,少年郎,将仙人之剑和你手里的卷轴交出来,朝廷自然会记你一件大功,给你奖赏,说不定你和你的家人会因此封做官身。” 张月泽虽然有咄咄逼人之势,却并没有强抢。春秋盛世四百余年,和平年代,能不要动武,就不要动武,能讲道理自然要讲道理,而朝廷乃是所有道理的总称。 三位密探的突然出现莫木鱼也不意外,他没有抬头,更没有起身,只是看着手中的卷轴,说道,“剑就在你们面前,你们想要,拔出来就是,至于这幅画,容我再看一会。” 求票,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2章 念书 张月泽心中大喜,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竟然这般上道,这样好骗,他刚想伸手去拔剑,同行的一位密探要比他快一步,已经伸手摸上了剑柄,他要发怒,想喝退这位抢先一步的密探,可就在这时突生异变,欲拔剑的密探被一道无形的气流震飞出去,血洒长空,洒了张月泽和另一名密探半身。 待这名被震飞的密探落地时,已被震出了五六丈之远,他落地之后,抽搐了几下,再没动静,该是死了。 看到这一幕,张月泽和另一名密探一阵后怕,好在刚才拔剑的不是他们,而刚才他们两个都有要抢先一步拔剑的心思,只是慢了一步。他们为这慢了一步庆幸。这是劫后余生的感觉。 张月泽不敢再轻举妄动去拔那柄剑,后怕之余他又极为震怒,面朝莫木鱼阴森森的说得,“大胆狂徒,你竟然敢行凶伤人,你可知,你伤的乃是朝廷密探,此罪该诛九族。” “大人明鉴,他可不是我杀的,他是剑杀的。”莫木鱼一脸无奈的说得,“这可是仙人之剑,不是谁都能摸的。” 张月泽狐疑的问,“你也摸不得?” 莫木鱼说道,“我怕死,没敢摸。” 张月泽倒觉得莫木鱼的话又几分道理,便看着莫木鱼手里那张卷轴,心想卷轴他能摸,我必然也能摸,于是指着那张卷轴说道,“我代表朝廷,将你手里的卷轴征收了,快点献上来。至于你的功劳,我会如实上报,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莫木鱼扬起卷轴,笑着询问道,“大人,你确定要?” 莫木鱼的表情让张月泽有些迟疑,他不敢大意,盯着同行的密探,吩咐道,“靴子,你去拿。” 叫靴子的密探也有莫木鱼能拿他也能拿的心思,却没有张月泽多疑,再者,若是他拿到卷轴,卷轴就是他的了,他绝不会跟张月泽均分这份功劳。怀揣着这些心思,靴子走上前,去拿莫木鱼手中的卷轴。 可靴子刚走出一步,那柄传说之中的仙人之剑便突然拔地而起,飞至三丈之高,靴子密探抬头望着,却见那柄仙人之剑朝他直刺而下,速度之快,他根本就无从躲避,不过半息功法,仙人之剑的剑锋就从他头顶天灵直刺而入,插入了他的身体。下一瞬,仙人之剑又自主拨出,落回原来的位置,插入泥土之中。 靴子密探死了,死不幂目,双目中的惊恐不言而喻,他没有立即倒下,头顶天灵喷出的血水溅了张月泽一身,却没有一滴溅到莫木鱼身上。 看着缓缓倒下的靴子的尸体,张月泽突然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不过,他虽然为此心惊,却不恐惧,他毕竟是三境修身之境的修行之人,如此修为境界,放在北莽军中,都能统领千骑,与北州的妖物精怪作战了。 张月泽自负有对付面前这位少年人的能力,这位少年或许危险,但那张的卷轴和这柄仙人之剑值得他冒这个险。 “你又杀了一个朝廷密探,你可知,两罪并罚,你将遭受千刀万剐,凌迟而死。”张月泽盯着莫木鱼的眼睛,阴测测的说得。 “大人明鉴,他可不是我杀的,他是剑杀的” “不要用这句话来糊弄我。”张月泽极怒,指着莫木鱼,“你去将剑拔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好,我拔剑。”莫木鱼笑着说道,“不过,它从来不是什么仙人之剑,它名曰复来,是当年的北莽王佐天佑赠给一位至交好友的剑。” 张月泽预感不妙,却想不透不妙从何处来,这时,他见莫木鱼伸出两根手指凌空指着剑,向上一提,那柄名曰复来的剑便破土而出,悬在张月泽面前。 莫木鱼的手指轻轻晃动,复来剑也轻轻晃动,慢慢倒转了剑身,剑锋直指张月泽。 “你想要复来,那便拿去。” 莫木鱼的手指向前一推,复来剑便急射而去,直刺张月泽胸口。 见状,张月泽仓促之中聚起大量元气,护在胸前,不愧是三境修身之境,短暂之间汇聚的元气竟有三尺半厚,单凭这份元气的厚度,也该是立道之境才是。孰不知这是张月泽命悬一线,求生时爆发的顶峰状态。 张月泽暗想,凭此举,应该能接下这一剑。 然而,张月泽始料未及,复来剑视那三尺半厚的元气如无物,速度不减,眨眼之间,就从张月泽的胸口刺了进去,洞穿了张月泽的身体,自后背而出,带出了大片的内脏。 莫木鱼摇了摇头,对着复来剑说道,“如此杀人饮血,实在不雅。” 张月泽尚未断气,他听见了莫木鱼这句话,眼神中有无限的绝望c惊恐c悔恨。他悔,他不该不听南庭密谍司司首乐正忠的话,他不该冒然行事,能让帝后娘娘关注的人岂是简单的人,他都告诫过自己要谨慎,千万要谨慎,却在诱惑之下,还是没能忍住。 他悔,事实不容许他悔,他眸中的光芒逐渐暗淡,消失了一切的绝望c惊恐c悔恨。他倒在了地上,气绝身亡。 复来剑洞穿了张月泽的身体后,并未停下,直刺崖前右侧的山林,那位惜命的密探在靴子被杀之后,就已经心生退意,并且在慢慢退走,而这一切发生得很快,他根本就走不了多远。 复来剑尚未飞出几步,莫木鱼手指突然向下,复来剑便止住飞行,插在崖上泥土中。莫木鱼笑着说道,“复来,你已经饮了三人之血,早该饱了,就留他一命吧,毕竟,你是人道的正义之剑,除魔卫道才是你的本分,只有北州的妖道之剑,才喜欢杀人饮血。” 复来剑无言,安静的立在泥中。如果它能言,必定会说,杀人者,人也,非剑也。 御剑连杀三人,莫木鱼一直未曾起身,依然盘坐在先前的位置。而见来人已死,那两只盘旋的云雀这才落地,见到了会杀人的莫木鱼也不怕,径直走到他身前,好奇的打量着他。 莫木鱼笑看了一眼两只云雀,眸中有感激之意,随后,他重新将识海念力探入《老人刻石图》,再次探查一番之后,他才确认,他方才的猜测是正确的,这两只大鸟送给他的这张图何止是非凡之物,更是一卷念书,价值无法估量,且正是他莫木鱼需要的。 修行之人可分为多种,以铸器为主者,可称为器师。以炼丹为主者,可称为丹师。以养剑为主者,可称为剑师。以符箓为主者,可称为符师以修行识海之精神念力为主者,可称之为念师。 念师极难成才,但凡成才者,必是圣贤之类的人物。 而所谓念书,便是强大的念师凝聚念力并让念力实质化所成的书。 莫木鱼曾在一卷北庭城的古籍中看到过关于念书的记载,那卷古籍中有提到,说念书有三个特性。其一,时间性,便是指念书在成形之后,根据念师念力的层次不同,存留的时间也会不一样,有些念师念力所成的念书或许能保存十年而形不散,而有些念师念力所成的念书,或许不足一日就会消散无形。 其二,私密性,便是指只有念师本尊,和念师默许的人,才能观识念书中的内容。其他人若想以念力探识念书,无外乎两种结果,一,念书自毁,二,被念书反噬,变成痴傻之人。 其三,念书能化作无形,没入识海,便是指实质的念书能化作无形,没入观识者的识海。而念书只有没入观识者识海,有观识者念力的润养,才能做到长久不消散于无形。且润养念书,极为消耗念力,若观识者负担不起这份消耗,念书不但会反噬观识者的识海,还能破识海而出,重新化作实质的念书。 那卷古籍中还提到,将念力实质化制作念书消耗极大,所以念书并不常见,只有圣贤之流的念师在大限将至,或遇到衣钵传承之人而无法亲自教导时,才会凝聚念力,将毕生所学逐字写进念书之中,授给有缘之人,授给衣钵传承者。 莫木鱼看着手里的这幅画,感叹世间难得一见的念书,竟然神奇的被两只大鸟获得,并又被两只大鸟莫名其妙的送给了他莫木鱼。 此刻,莫木鱼心中有很多疑惑。疑惑这卷念书究竟是哪一位念师的作品,竟然能引动天地元气,盛起霞光,照亮方圆数百里? 疑惑什么境界的念师,才能制作出如此非凡的念书? 疑惑这卷念书究竟已经存留了多久,而形不散? 疑惑这卷念书为什么会在两只大鸟手中? 疑惑这卷念书为什么他莫木鱼能观识其中的内容,难道他莫木鱼是那位念师的默许之人? 疑惑那位念师损耗念力,不惜代价,制作了这卷念书,刻入的内容为什么不是典籍c道藏,而是这样一幅老人刻石的画? 诸多疑惑,无人能为莫木鱼解答,他只好看着面前的两只大鸟,不解的问,“为什么?” 云雀都能识字,自然能听懂人言,它们咕咕叫了两声,大致意思是,这是救命之恩的报答。 云雀能听懂人言,莫木鱼却不懂鸟语,他无奈的叹息一声,“你们虽然是两只鸟,我却不能占你们便宜。无功不受禄,这份礼过重,我本来收授不起,但这卷念书刚好是我需要之物,我暂且收下,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提,只要我能做到,必定满足你们。” 而此话刚说出口,莫木鱼便想到两只大鸟不能言,哑然失笑。他这句话可不是玩笑话。 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3章 天地元气 至于这卷念书,确实是莫木鱼需要之物,所以他才会发出感慨,道这是天意。 这卷念书的内容虽然不是什么贤者圣人的衣钵c道藏c典籍,只是一副老人刻石的画,但自莫木鱼打开这卷念书,他就感知到这卷念书之中,有浩瀚磅礴的元气在涌动,或者该形容为,这卷念书,能引天地元气入画中。 何谓引天地元气入画中,就是指这幅以念书为载体的《老人刻石图》能吸收天地元气,并无时不在吸收天地元气。 而元气,正是莫木鱼所需。 莫木鱼在六十九年前受过重伤,被冰封六十九年,他身上的伤患好了,可他识海的伤患并没有被治愈,那道暗疾依然在。他识海之中一个关键的元窍被毁,导致两道本命宫全毁,他之识海无法再从天地之中汲取元气,这对于一个修行之人而言是灾难,为此他之修为不可能再精进,甚至随着识海之中存储的真元枯竭,修为境界会慢慢倒退。 修行,则是一个从天地中汲取元气,完善自身的漫长过程。 所以,对于如何从天地中获取更磅礴更精纯的元气,是所有修行之人千载万年以来一直在思考探索的一个问题。 天地。 天,是空,元气流动的通道密布在空中,从这些元气通道中汲取元气是修行之人最常用的方式,却并不是唯一的方式。 地,便是地面和地下,在一些神奇之地,地面能孕育出蕴有最精纯元气的灵材宝药,地下会孕育出蕴有最精纯元气的矿脉,直接食用这样的灵材宝药,或是食用这种灵材宝药练成的丹药,也是修行之人从外界汲取元气的方式之一。不过,蕴有最精纯元气的矿脉则需要以特殊之法炼化,才能被修行之人汲取。 除此之外,修行之人还能通过猎杀精怪妖物的方式,获取精怪妖物头颅中的妖丹,直接炼化,来补充元气。 这些大致就是修行之人从外界获取元气的方式,但除了第一种,从天地元气通道中汲取元气的方式,对于修行之人而言比较廉价,余下的三种方式无疑都是代价不菲。 灵材宝药c元气矿脉,世间极难寻觅,价值难以估量。 再者,六境明心境以上的修行之人识海庞大到无法想象,得需要汲取多少灵材宝药c元气矿脉才能溢满一个六境修行之人的识海? 这种方式不可取,天地中的灵材宝药,元气矿脉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且在中州,精怪妖物少之又少,自然也谈不上去猎取精怪妖物,去获取它们妖丹的那点元气,来弥补一个六境修行之人受伤的识海。 而这卷念书,这幅《老人刻石图》,能帮莫木鱼解决识海两道本命宫被毁,而不能从天地中汲取元气的问题。 念书能化作无形,没入观识者识海,在两只云雀好奇的目光下,莫木鱼之念力自识海而出,将他手中的那卷念书慢慢同化c或者说是吞噬。 念书虽然形是书,究其本源就是念力,只是实质化罢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莫木鱼手中的那卷念书便就消失了,被莫木鱼之念力彻底同化,收入他之识海。 修行之人能观识内在,莫木鱼闭目,意念观于内在,只见在他手中消失的那卷念书已然出现在他之识海中。以莫木鱼的修为境界,他之识海念力刚好能润养这卷念书。 莫木鱼识海中的元气已经所剩无几,他自西云地万里路途来江南,一路步行,除了想领略中州之壮丽山河c人文风物,更主要的原因便是他之枯竭的识海。他所剩无几的元气,必须用在该用之处。 莫木鱼此刻枯竭的识海仅剩的元气就好比是一潭三尺余深的枯水,那卷念书就沉浸在枯水中。莫木鱼意念一动,那卷念书便缓缓展开,顿时,浩瀚磅礴的元气引入《老人刻石图》,引入莫木鱼之识海。 这卷念书奇就奇在能引天地元气入《老人刻石图》,而《老人刻石图》在莫木鱼之识海,天地元气引入图中,自然就是引入莫木鱼之识海。 观识内在,看着犹如枯水潭的识海生机焕发,元气逐渐充盈,莫木鱼倒是越发佩服制作出这卷念书的那位念师,这卷念书仿佛就是冥冥之中为他莫木鱼量身定做的。 莫木鱼猜测,能制作出如此神通的念书,那位念师必定是超凡而入圣的境界,这样的境界,除了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中州已经有数千年没有出现过了。难道这卷念书已经存留了数千年,在没有观识者念力的润养下,也能做到形不散? 枯竭的识海在元气重复充沛之后,莫木鱼意念再次一动,念书闭合,元气也就停止引入。 这卷以念书为载体的《老人刻石图》,虽然能帮助莫木鱼解决无法汲取天地元气的问题,却不能真正替代那两道被毁的本命宫。 本命宫无法得到修复,莫木鱼的修为境界便会一直停滞不前。 也就是说,自此之后,莫木鱼不用再担心识海元气枯竭,但他这一生始终会停留在如今的境界。 莫木鱼没有为此懊恼,他根本就没有想及这个问题。如今之境界足够他云游天下五州,去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以上的道器,足够他以自身为阵首,以二十七件道器为阵眼,布出那座大阵,替换他的家人,去封印西仪山腹中的那股炎流。 而他的余生,都将作为阵首,与那二十七件道器为伴,置身于千尺寒冰中,无识无觉,替他的家人守护西仪山,守护火树国。 他突然想到,或许这就是他修行的意义。 莫木鱼轻叹一声,朝两只云雀招了招手。两只云雀懂了莫木鱼的意思,径直走到莫木鱼跟前。 莫木鱼伸出手,复来剑飞入他手中,或许是错别多年,太久没有被莫木鱼握在手中,被莫木鱼握入手时,复来剑竟然震动,发出一声剑音,似龙吟之声,深沉细碎。 或许是能识人之善恶,两只云雀也不怕。莫木鱼举剑,割断了两缕黑发,他用这两缕黑发编了两个环扣,在两只云雀的腿上各绑了一个。当日,他在初上梨山时,遇到潘复来的后人,以青藤编了一个如此环扣相赠,而今夜他斩断了两缕黑发,编了两个如此环扣,赠给两只大鸟。 两只大鸟看着脚上的环扣,不知少年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时,莫木鱼说道,“感谢两位鸟兄将《老人刻石图》送给我,无以为报,我也不知道你们要什么,这两枚环扣无论我在天涯海角,都能让你们感应到我,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帮忙之处,或者想拿回这幅《老人刻石图》,它们会带你们找到我,即时,我必定全力以赴你们所需,或必定双手奉还《老人刻石图》,决不食言。” 两只云雀长鸣了一声,显然是听懂了莫木鱼的话,接着它们飞上天空,再次长鸣与莫木鱼道别,然后俯冲入崖下深渊。 见两只大鸟飞走,莫木鱼竟然还有几分不舍,毕竟这副《老人刻石图》不是凡物,两只大鸟竟然能做到随手相赠,这份慷慨,这份气度,让莫木鱼佩服。 只有无言的复来剑在叹息,我救的鸟卵,赠物报恩的受益之人却是你,早知如此,我还救个卵。 莫木鱼哪知复来剑有这样的想法,他从长衫上扯下一块布,将复来剑包好绑在背上,然后起身下山。 江湖险恶,六十九年前的遭遇让莫木鱼就深知了这个道理,此次他复来中州,是以不同的目的而来,他必须谨慎一些,小心一些。他无惧明枪暗箭,可中州这座江湖,杀人最多的手段,从来就不是明枪暗箭,而是陈出不穷的阴谋诡计。 今夜,复来剑重出江湖,盛起的剑光必将惊动很多人,那卷《老人刻石图》盛起的霞光,必定惊动到更多人,再加上伴月而出的那颗沽名星,他莫木鱼不想成为众矢之的都难。 伴月而出的沽名星,莫木鱼不知如何将之隐藏,只能任由它明亮于夜空。《老人刻石图》已经没入他之识海,外人再难找到。 至于这柄复来剑,确实显眼了一些,只要无鞘的复来剑出现在任何一位修行之人三十丈之内,都能轻易被感知到,并且能轻易被感知出它的不凡,这必定会给莫木鱼带来不小的麻烦。 得给复来剑重新配个剑鞘,当年的剑鞘在葬剑时被莫木鱼丢入崖下,不知所踪,毕竟剑鞘不似复来剑,复来剑有灵,而那个无灵的剑鞘,怕是再难找到。 复来剑原来的那个剑鞘所用的木料乃是千年的紫檀血木,所谓紫檀血木,便是紫檀木已经成精,不能再称之为木,而是精怪妖物,所以木中有血。 当年,佐天佑在将复来剑赠给莫木鱼时,就对莫木鱼说过,说复来剑原本有灵,后来因为未知的原因,复来剑中的剑灵死了,灵剑也就变成了死剑,但复来剑仍然是绝佳的灵胚之剑,而紫檀木能养神养气,只要能找到一株修炼千年已成为精怪妖物的紫檀木,取其精髓做剑鞘,莫木鱼又能用自身精神气魄来养复来剑,假以时日,说不定,复来剑中能重新孕育出剑灵。 于是,莫木鱼不惧危险,跨过天山险脉,去到北州,找到了一株修炼了两千六百年,早就成为精怪妖物的紫檀木,取其精髓,带回北庭城,过程虽然谈不上九死一生,却也几次差点身死。 北庭城的器师将紫檀木妖的精髓铸成了剑鞘,极为养气养神,又加上莫木鱼以自身精神气魄养了差不多两年,复来剑中才重新孕育出了一丝微弱的剑灵。但在那一丝微弱的剑灵出现后没多久,莫木鱼就将复来剑葬入了深渊。 为了那一丝孱弱的剑灵,得再给复来剑铸造一个紫檀血木的剑鞘,紫檀血木虽然少见,但在繁华的江南地或许会有,不过肯定价值不菲。 想到价值不菲,此刻身无半两银子的莫木鱼竟然笑了起来,他不差钱,当年在游赏江南地时,因为初识的水合沧露觉得好玩,他便陪她去劫过一次江南六府进贡给老皇帝闻人远白的生辰纲,并将生辰纲埋在某个地方,作为不传世的宝藏。 那座属于他和水合沧露的宝藏应该还在,莫木鱼尚还记得那个地方。 而就在莫木鱼连夜赶往那处藏宝地时,他望城墙而不入的依水郡正发生着一件他意料不到的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4章 十善人 中州之江南,依水郡。 在六十九年之前,这座位于中州江南之地的依水郡只是一座名不经传的小郡,尽管它之景色优美怡人,宛如桃源。而就是在六十九年前,发生于该郡的一件事情,让这座籍籍无名的小郡声名鹊起。 久远以来,中州历代皇朝一直沿用两种方式来记年记日,一种是汉历,另一种便是各朝各代帝皇颁布的年号。 其实年号和汉历在本源上是相同的,都是推算年c月c日,使其与相关天象对应的方法,并以此来记录经年岁月。只是帝皇的年号将汉历分段记录罢了。 比如,春秋皇朝的开朝帝皇闻人诩尧,在立国之初,颁布年号天册,当年便是天册一年。 天册年号被沿用了三百五十年,直到新帝闻人白羽继位,颁布年号天玺,天册这一年号才被停用。 而天册一年至天册零年,这一段长达三百余年的时间跨度,对应汉历的算法,便是汉历九六四九年至汉历九九九九年。 汉历起始于万年之前,是何人颁布的已经无从得知。或许,历法只是一种记年的方式,除去这一种方式,还有其他的方式可以用来记年,故而历法本来就是不甚重要之事,所以汉历是何人提出,以这种数字累加的方式来记年,自然也就不重要了。在中州各朝各代撰写的历史中,也确实没有关于汉历提倡之人的记录。 虽然汉历不知出处,但汉历却是五州通用的历法,北州c南州和西州直接用汉历记年,没有所谓的帝皇年号。只有中州和耳州才有帝皇年号,将汉历分段标示。却由于耳州被多国统辖,帝皇年号自然也就混乱不一。 依照如今之中州年号,往前倒推六十九年,便是天玺二年,是闻人白羽登上帝位的第二年,也就是汉历的万禧之年。 对于天玺二年这个特殊的年份,春秋皇朝的史官在这一年中记录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北莽王佐天佑造反,与耳州九国国主密谋作乱,欲在北莽地自立为皇,建朝为莽,与春秋皇朝划黄水c贺兰山而治。后,佐天佑所谋被春秋皇朝之帝皇闻人白羽识破,闻人白羽御驾亲征,远赴莽国北庭城,将佐天佑押解回上京,判之谋反罪,并将于天玺二年大寒之日当街问斩。 第二件事是,佐天佑之头颅于天玺二年大寒之日顺利斩落,却有邪魔恶煞为其复仇,从天降落,杀尽三千监斩军,砍死六位监斩官,杀退五千禁卫重骑,冲向皇城。而后,连续半月,该邪魔恶煞一共杀掉二百四十七位名将,摧毁皇城三十堵宫墙,造成轰动一时的事件,上京流血十五日。 第三件事是,帝皇闻人白羽爱慕无相山之圣女,为取其为妻,遣无数之人,走遍中州,寻找奇花血栖,两年无果。而天玺二年冬日,江南依水郡一棵白梅之下盛开了一株血栖。此棵白梅长于一座府邸,此府邸属于水合氏。水合氏将那一株血栖献于帝皇,为此,帝皇顺利娶到无相山之圣女。源于此故,帝皇赐水合氏永世富贵。 正是因为那一株血栖开在依水郡,正是因为史书上记载的关乎天玺二年的这第三件事,依水小郡才从一座无名之地而声名斐然名动中州。 关于天玺二年中州发生的这三件大事,第一件和第二件可以轻易看出其中的必然之联系,而除去当事之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三件事实则都是有着必然之联系,且密不可分。 夜已深已静,依水郡却静不下来,郡中无数的流水在潺动,发出细密无间的叮咚之声,一直在侵扰夜色的静谧。 水合氏的府邸位于依水郡的中心地带,虽是半夜,这座府邸中却是灯火通明,府邸之中的奢靡气息一一映照在灯火之中,朱漆大门,白玉台阶,琉璃细瓦,亭台楼阁,小桥流水错落而有致。 因为天玺二年的那一株血栖,这六十九年来水合氏的生活确实过得富足,甚至富足一词都不足以来形容水合氏的富足。 水合氏本是医道世家,悬壶济世,医术精湛,在天玺二年之前,便在江南一带拥有较大的贤名,却就是那一株血栖,在帝皇闻人白羽昭告天下,宣布赐予水合氏永世富贵之后,水合氏便闭门谢客,再也不论医道救死扶伤。 当年的那株血栖就盛开在这座府邸中,盛开在这座府邸后花园的一棵白梅下。 如今,这座府邸已经没有所谓的后花园,当年的那棵白梅早已经被砍伐,那一片梅园也已经被砍伐掉。而水合氏在那一片梅园的中央之地,用黑铁铸造了一座铁塔。 铁塔不高,只有三丈余,占地也不大,只有一丈见方。 铁塔的铸造风格也很简单,远远没有佛门的功德塔那般复杂,没有所谓的地宫c塔基c塔身c塔顶和塔刹,它只是用黑铁铸造成了类似塔的模样。 铁塔不分楼层,也没有窗户,塔身的西南面却有一道门。门不高,只有六尺,门也不宽,只有三尺余。这是铁塔之上唯一的一道门,而这一道门紧闭着,门上还落着一把锁,看锁的模样,就似不容易打开的类型。 六十九载的光阴,在俗世之中,足可以让一些乡里人家繁衍三代,三世同堂,甚至四世同堂。但这座府邸的主人水合氏,自六十九年前沿至今日,依旧只有两代人。 水合氏的当家名为水合云光,已经是一个一百一十岁的老人,可他却并不老,面容依旧如壮年时的模样,近邻偶尔见到他,会觉得他极为温文而儒雅。 水合云光不是修行之人,他能活过一百岁的高龄还能模样年轻,是因为他是十善人之一。 在汉历万禧之年,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曾让世人在中州万疆之地上选出十善人,以这十位善人为榜样,告诫世人多行善举。两位神使曾赐给十位善人各一枚生机丹,服之,便可活足三百岁。 水合云光服下了那枚生机丹,由此可见,一百一十岁的水合云光才活过生命的三分之一,他的生命依旧还很漫长。 只是生命是一种存在,或状态,是人或物生命现象存在的诠释,并非越漫长,便越有意义,越有乐趣。 有些人生命短暂,却能把握住生命中的每一个时刻,去享受人生,享受生存于世的乐趣,享受亲情友情爱情,享受天伦,享受儿孙满堂膝下承欢。他们或许还能游遍天下五州,观赏各地风景,尝遍风味美食,欣赏鲜花美人死时都无甚遗憾。 而有些人纵使生命再长,在垂老将死时却有无数的遗憾。 水合云光是有遗憾的,即便他还没有死,他的生命还很漫长,但他对于自身存在于世的遗憾,已经在他之念想中积压了数十年。 水合云光在过去的人生中,一共娶了近三十位妻子,一共生了几十个儿子,可是他的这些儿子都没活过十岁,便都夭折了。 这是水合云光的痛,也是水合云光之遗憾。 水合氏有春秋皇朝许诺的享受不尽的富贵,水合氏的府邸中,有彻夜不败的灯火光明,却还是无法掩饰这一门的人丁单薄。 水合氏府邸坐北朝南的一座小院中,一间房屋内,水合云光正坐在床榻上,他的双眸中有无限的慈祥父爱,但在他眼神的更深处,有深沉的痛,挥之不去。 床榻上有一个正在熟睡的男孩,皮肤皙白,五官精致,看模样年龄并不大。而这个男孩的年龄,却正是让水合云光心痛的年龄。 男孩名叫水合沧佑,是水合云光的第二十七房妻子为他诞下的儿子,这个儿子是他的第四十九个儿子,是目前最小的一个儿子,也是目前唯一的一个儿子。 水合云光的前四十八个儿子都没能活过十岁,都在十岁生辰的前几天或半月,就不幸夭折,身上没有伤口,没有任何痕迹,即便水合云光是方圆千里中最负盛名的医道大家,也查不出他的那些儿子的死因。 他的那些儿子的死,仿佛就是一种诅咒,一种恶毒且无法化解的诅咒。起初的一两个儿子夭折,他或许还认为是碰巧,但从第一个开始至今,已经是四十八个了,还能是凑巧? 水合沧佑已经九岁了,就是今日刚过的九岁生辰。这是水合云光最心疼的年龄,他很清楚,如果不出意外,他的这个乖巧懂事的四十九儿子活不到明年今日。 他多么期望能有意外发生,他乞求能有意外发生。 水合沧佑在熟睡中,他不知道他的父亲正在怜爱且痛心的看着他,他也不知道他将会终结在十岁生辰之前的命运。他睡得很安静,梦里是一群如他模样的孩童一起追逐在一片桃源,他就在追逐的队伍中,却是跑在最末尾的一个。他努力的跑,却怎么也追不上。他喘着气,边跑边着急的喊道,“哥哥,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5章 红衣姐姐 坐在床榻的水合云光依稀听见儿子的梦呓声,他想听听儿子到底在说什么,便贴耳过去,他听清了儿子在轻吟什么。他的四十八儿子夭折在去年,他的四十七儿子夭折在大前年,而这两个儿子,都是小沧佑见过的哥哥,有记忆的哥哥。 一时间,水合云光的心头一酸,他双眸深处隐藏的痛终于无法压制,演变成两道眼泪涌了出来。 他没有刻意擦掉这些眼泪,任它们流过脸颊,滴落在被褥上。 水合云光将手伸入被褥,轻轻的抓住儿子的手腕,他是医道大家,精通望闻问切,切脉自然信手拈来。给儿子切脉,也是他每夜必须要做的事。 几十年来,水合云光的儿子接二连三的夭折,他查不出原因,他猜想这是一种诅咒,可他还是不时要检查儿子的身体。但单从脉象上看,他的儿子都很壮实,像牛犊子一样。 在他的第三个儿子夭折之后,他便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日都要看着儿子入睡,静静的看上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甚至更久。然后再切切儿子的脉象,检查无事之后,才会去睡。 今日是水合沧佑的生辰,小沧佑白日闹够了,夜里睡得早一些,水合云光已经坐在床榻上看了睡梦中的小沧佑近三个时辰。 小沧佑的脉象并没有什么问题,水合云光抽回了手,他挥手叫上仆人来照看儿子,准备起身离开,却又听见小沧佑在梦呓中喊了一声哥哥。他的心头再次一酸,抬手挥退仆人,重新坐回床榻上,静静的看着小沧佑。 他舍不得小沧佑,他舍不得他所有的儿子,即便他还有着近两百年的生命,可以拥有更多的儿子,但他所有的儿子的结局都只会是那一个。 这是苍天对他的不公,这也是苍天对他的恶毒。 小沧佑在睡梦中跑得很累,但他在梦里终于追上了一个小孩,他还一把抓住了那个小孩扬在身后的衣襟。 那个小孩不喜欢衣襟被人扯住,他边跑边回过头,有些生气的对小沧佑说道,“小四十九,快放开我。” 小沧佑不解,“二哥,我不是小三吗,你怎么叫我小四十九?” 被小沧佑叫做二哥的男孩说道,“别叫我二哥,我是四十八哥,你比我小,你自然是四十九。在我们前面,还有四十六个你不知道的哥哥呢,我都见过了,都认识了。等你来了,你就知道了。” 小沧佑问,“我这不是来了吗?” 四十八说道,“你这不是真的来,你这是梦。” 小沧佑明显很不明白,“什么是真的来呀,我这不是在吗?” 四十八说道,“你没有在,是你做梦在。就像你想吃苹果,却没有苹果吃,于是就做了个梦,梦见了吃苹果。” 小沧佑问,“我什么时候才能真的来?” 四十八答道,“快了,你十岁之前肯定能来。” 小沧佑问,“这是哪里呀?” 四十八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扯着我,我快追不上去了。”说着,四十八就伸过手来掰开小沧佑扯着他衣襟的手。 小沧佑不依,在四十八掰开他的手后,他又扯住了四十八的衣襟,“二哥,你们这是要跑去哪儿啊?” 四十八脸上的模样看上去更生气了,他却依旧在跑,不肯落后,“不是说别叫我二哥吗,叫我四十八哥。” 小沧佑听话的说道,“好,四十八哥,我们这是要跑去哪儿,你告诉我好吗?” 四十八说道,“我们要跑去梅园,去听姐姐讲故事,很好听的故事,去晚了姐姐就生气了,不讲故事给我们听了。” 小沧佑问,“我们有姐姐吗?” 四十八说道,“当然有姐姐,还是个漂亮的大姐姐。” 小沧佑嘟着嘴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我们有姐姐呀。” 四十八白了小沧佑一眼,“你除了知道我,和你四十七哥,你还知道你前面有四十六个哥哥吗?” 小沧佑如实说道,“不知道。” 四十八说道,“这不就对了,那么多哥哥你都不知道,你还想知道姐姐?” 小沧佑抬头望了一眼前面正在追逐的四十多个如自己一样年龄的小孩,“四十八哥,我能跟你们一起去找姐姐,听她讲故事吗?” 四十八停下脚步,严肃的说道,“不行,如果姐姐看到我们带外人去梅园听故事,她会生气的,她生气的时候是很可怕的。” 小沧佑说道,“可我不是外人呀,我是你们的四十九弟,不是吗?” “当然是。”四十八说道,“不过你依然是外人,这个外人就好比我,还有姐姐,还有你其余的四十六个哥哥都在屋子里面,而你在屋子外面。懂了吗?你还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所以你是外人。你还是快出去吧,要是呆会姐姐发现你来了,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要被她处罚。” 小沧佑依旧不依,“四十八哥,求你了,带我去吧。我很会躲,我们玩躲迷藏的时候你从来就没有找到过我,你就带我去听姐姐讲故事嘛,我躲在远远的看,姐姐肯定不会发现我的。” 四十八摆着手说道,“不行,不行,姐姐厉害着了,像仙女一样。你知道仙女是什么人吗?那可是有大本事的人。” 小沧佑好奇的问,“什么是大本事啊?” 四十八崇拜的说道,“就是伸手就能抓下白云做棉花糖,伸手就能取下七彩光做彩虹糖,提笔就能画出各种玩具,是真的玩具,可不是画在纸上的玩具还有很多了,反正你也想象不到。” 听言,小沧佑对这个姐姐更好奇了,他从衣兜中掏出一把小白兔奶糖塞进四十八的衣袋中,笑嘻嘻的说道,“四十八哥,你就带我去一次吧,我保证不让姐姐发现我。” 四了一把衣袋,看来小沧佑对他的贿赂,他还是挺满意的,他抓住小沧佑的手往前跑,并叮嘱道,“好吧,不过说好了,只能躲在远远的看,绝对不能让姐姐发现。” 小沧佑再三点头应好。 他们一起奔跑,跑过潺潺溪流,跑过青青草地,跑过山花野道,跑过青石小桥,跑过绿树林荫,跑进了一片梅园。 整片梅园的梅花正值盛开之际,雪白的梅花让整座梅园看上去像一片冰雪的世界,却一点也不冷,小沧佑感觉异常温暖。 小沧佑举目望向梅园深处,那里有两抹鲜艳的红色吸引了他的目光,一抹红是一株他叫不出名字的花,一抹红是一个女子身上的衣裙,这个女子该是他们的姐姐。 小沧佑看到这个漂亮的姐姐非常兴奋,他准备跑上去喊一声,四十八却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拖到一棵梅花后藏了起来,“四十九,你想害死我呀,可不许被姐姐发现,你要听故事就躲在这里听,听完故事就早点回去。” 小沧佑透过梅花的间隙看向红衣女子,开心的说道,“我们的姐姐真的很漂亮,看她的样子好像并不凶呀。” 四十八似乎在后怕,“你是没有看到她凶的样子。好了,你就呆在这里,我去听姐姐讲故事了。”说完,四十八走向了红衣女子。 四十八个小孩围在红衣女子的身前坐着,聚精会神的听女子讲故事,女子的故事似乎很精彩,所有小孩的面色都是一变再变。 小沧佑的位置隔得太远了,他听不清红衣姐姐讲了什么,他想靠近一些,好听清楚故事的内容,于是他偷偷的从这一棵梅花下爬了出去。 还是听不见,那就再爬近一些吧。 怎么还听不见,继续往前爬 小沧佑一直爬到红衣女子的脚踝边,他也没能听清楚故事的内容,而这时他发现四十八哥正在惊恐的看着他,他抬起头也正好看到他的红衣姐姐正在看着他。 红衣姐姐似乎生气了,面容变得狰狞可怕,整片梅园突然刮起了大风,无数的梅花被卷起,像遮天迷地的雪花一样飞舞。 四十八个小孩都在惊恐的尖叫,然后纷纷跑离了梅园,只有小沧佑依旧趴在红衣女子的脚边,正以艰难的姿势仰头,看着这个姐姐的面色一点一点的变化,他惊呆了,也是吓呆了。他没想到,那么漂亮可爱的姐姐居然可以变得如此可怕。 这时,红衣女子面目可憎的伸出手,抓住小沧佑后颈的衣领,将他提起,然后轮了一个圈,将他摔飞出去。 小沧佑尖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 梦里千百年,世间一刻钟,这是中州的说法,小沧佑感觉自己的这个梦有很久,事实上并没有多久,不过是水合云光的眼泪涌出,再沿着脸颊流过,低落在被褥上的这段时间。 见小沧佑在尖叫中惊醒,水合云光一把抱住了他,极为关怀的说道,“沧佑,做噩梦了吗?” 小沧佑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做的梦算不算噩梦。梦里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梦里好像有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姐姐。 小沧佑推开父亲,扬起头看着父亲,准备跟父亲讲讲梦里的红衣姐姐,他却看到父亲脸上的泪痕,便懂事的说道,“父亲,您哭了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6章 流放岛 水合云光尴尬的抬手揉了揉脸,然后笑着说道,“没有,刚才为父在窗户边站了一会,夜里风大,可能是沙子吹进了眼睛。为父没事,你继续睡吧,为父守着你,不要怕。” 小沧佑点了点头,重新躺下,水合云光帮他捏好被角。小沧佑看着父亲,父亲此时疲倦的模样让他幼小的心感觉心痛,他说道,“父亲,您也去睡吧。” 水合云光笑着摇了摇头,“没事,你做噩梦了,等你睡着了,为父才去睡。” 小沧佑努力回想梦里的场景,却已经记得不多,他皱褶小眉头说道,“父亲,我没有做噩梦,我梦见了一个姐姐,穿红衣服的姐姐,她很漂亮。” 听到小沧佑的这句话,水合云光心头一惊,却碍于在小沧佑面前,不能表露出来,他刻意压制住心中的狂澜,轻声说道,“沧佑,红衣姐姐跟你说了一些什么吗?” 小沧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那个姐姐好像是沧佑的姐姐。父亲,沧佑有亲姐姐吗?” 水合云光沉默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有啊,有一个,她也确实爱穿红衣服,她叫水合沧露。” 小沧佑好奇的问,“父亲,能给我讲讲沧露姐姐的事情吗?” 水合云光捋了捋小沧佑额前的碎发,“可以呀,不过今日很晚了,你该睡觉了,为父也该去睡觉了,明日再给你讲好吗?” “好。”小沧佑点了点头,然后笑着闭上眼睛。 待小沧佑睡去,水合云光挥手招上仆人守在床榻前照看小沧佑,便起身离开小沧佑的房间。他没有走回自己的卧房,他走向书房,他内心的狂澜没有再压制住,惊恐c错愕c怨毒c失落多种神态变幻在脸上。他喃喃说道,“是她?难道真的是她?六十九年了,六十九年了啊。” 水合云光走到书房,打开了一处隐藏在极为隐蔽处的机关,一道小石门从书房的地面上打开。他走入石门,走下几步台阶。台阶下是一处密室,密室偌大,空间不亚于上面的书房。而密室中只有一把黑铁钥匙挂在青石墙壁上,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东西。 水合云光取下黑铁钥匙,将它放入怀中,然后就离开了密室,关好石门,走出书房,走向这座府邸的后花园,六十九年前,那里有一片梅园。 曾经,有一位书生路经水合氏这处府邸后花园外的小道,听闻花园内的欢声笑语,有感而发,在后花园外的墙上写下一句颇为传唱的诗词,“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如今,这句诗词依旧刻写在花园的外墙上,只是墙内的景象早就不是诗词中表述的模样。 后花园内数十年来只砍伐了一片梅园,实则景观并没有改变多少,依旧是九曲回廊,曲径通幽,花林掩映,碧草如丝,乱花迷人,独具匠心,移步换景,却没有一丝生气,早就不复佳人的欢声笑语。 这片花园在清冷的月下显得异常清寂,甚至有些诡异。 花园中很安静,却连依水郡随处可闻的流水声在这处花园中都听不见,更别说是蛙鸣蝉噪c虫鸣愈跃。 水合云光走在月光中,走在青石小径上,这一路来,他感觉到冰冷,感觉到可怕,他一直在颤抖。 颤抖并非是因为寒冷和恐惧,而是怒到极致。他在怒一个人,就是这个人的作为,让他感觉到冰冷和可怕。当然,那些让他心痛遗憾之事究竟是不是那个人的作为,他还只是猜测,他此行就是要去弄明白。 水合云光走到花园深处,这里是一片荒芜,唯有一座幽暗的黑铁之塔孤立在荒芜的中央。 这里很少有人来,或许该说,几乎没有人来。 水合云光不让家人仆人靠近这里,他自己也有好些年没有来过,若不是今夜小沧佑意外提起梦中的红衣姐姐,他水合云光也不会想起这个地方。 水合云光走到铁塔下,捏起手中的钥匙将塔门上悬挂的那把锁打开,而后推开厚重的铁门走入塔内。 塔内没有光明,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即便水合云光没有掩门,门外的月光也没有一分照入塔内。 水合云光掩好了门,从袖袋中掏出一支蜡烛点燃,微弱的火光撑开一片狭小的光明,照不亮整片黑塔内的空间,只照亮了三尺之地。 水合云光举着烛光前行,他尽量放轻脚步,可是他的足底踩踏在黑铁浇铸的地面上,依旧发出如同闷雷一样的声音,让他的心惴惴不安。 再往前行走数步,烛火的三尺光明中出现了一只手臂和一缕黑发,手臂贴在地面上,黑发覆压在手臂上,遮住了手臂的大半部分,但依然可以看出这支手臂的纤细白皙,这应该是一个女子的手臂。 这支手臂的手掌中紧拽着一卷画,画卷是展开的,有三见方尺之大,而这个手掌纤细,只能拽住画卷的一部分,所以画上的大部分内容举着烛光的水合云光一目之下就能看到。 画卷是一张残图,其上的一些线条和内容早就褪失,但水合云光知道这张画卷是什么,这是一张地图,关乎闻人春秋手中那座流放岛的地图。 关于那座神秘莫测的流放岛,在中州有许多传闻,且这些传闻由来已久。史料之中,对于流放岛的第一则记载是出自汉历五一三三年淳于皇朝的一卷史册。 五一三三年便是永初三十四年,永初是淳于皇朝的开国帝王百里沙元颁布的年号。 百里淳于统治中州万疆之地八百二十二载,最终覆灭,被唐氏一君所建立的午丘皇朝取代。 在唐氏午丘这一皇朝的一些史册中,也有只言片语关于流放岛的记载,而在午丘皇朝覆灭后,至西楼皇朝建立,其中中州又历经根牟c甲阜c翨阳三朝统辖近三千年,这三朝的史料中却没有任何对于流放岛的记载,直到西楼皇朝建立。 也就是说,流放岛曾在历史中消失了三千年。 西子重楼于汉历八三零零年灭翨阳皇朝,建立西楼皇朝,颁布年号承光。西子西楼统治中州一千三百余载,其中有一些史料表明,在这一千三百余载的年岁中,流放岛一直被控制在西子皇室的手中。 而四百多年前,西子西楼覆灭,闻人诩尧入天照之门,登上帝位,改国号为春秋,建立春秋皇朝,随之流放岛的控制权也就落入闻人皇室的手中。 四百余年来,春秋皇朝的史料中也有关于流放岛的记录,甚至近几十年的历史中也有,但纵观历史中所有的记录,对于流放岛的描述都是模糊的,甚至可以说是那些攥史者被皇权左右,而故意在含糊其辞。 漫长的历史之中,曾有近百位学者耗尽一生之精力来专研这些记录,想破解流放岛之谜,却因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所谓的不归,便是没有任何结果。 中州,乃至五州之上,关于那座流放岛的传言甚多,且是众说纷纭,各执一词。甚至有传言称,流放岛上存在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关乎远古遗迹,而遗迹中有数不尽的财宝,就是五州之内的所有人前去搬运,搬运三千年都搬不完,这些财宝的数量足可以将五州之内的所有道路都铺上金玉。 当然,这是俗世中的传言,在那些强大的修行者的领域中却也有着类似的传言,便是流放岛上的远古遗迹中埋藏的不是金银这等俗世财物,而是上古圣人遗留的典籍道藏,符箓法器,灵丹妙药,得之便能得道成圣。所以,有无数的修行之人也在寻找那座流放岛。 至于流放岛在哪,如今只有闻人皇室知道。 水合云光知道那座流放岛,他知道的是那座岛究竟是什么,岛上究竟有什么,但他却如同所有想去到那座岛上的人一样,不知道岛在何处。 水合云光异常想去到那座岛上,比任何人都想。 水合云光看了一眼被那支手掌拽紧且铺开在地面上的画卷,心中顿时生起一阵惋惜悲苦之意。六十九年前,他耗尽心机得来了这张地图,却是一张残图,其上尚保存的那一部分线索根本就不能支撑他找到流放岛。 再次向前行走了几步,水合云光的足尖已经站到了那支手臂前,此时,烛光照出的三尺光明足够水合云光看清足前这位女子的模样。 女子穿着火红的衣裳,趴在幽暗的地上,一直手臂往前伸,一只手臂枕在头下,黑发在地面上铺开,融入幽暗中。 女子的身形秀美且纤细,而她之身体上,竟然束缚着三根如同她身形一般粗大的铁镣。铁镣束缚得很紧,几乎要将她锁死,勒死。但女子并没有死去,她似乎是在熟睡。 水合云光此刻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子的侧脸,女子的面容煞白,这是不健康的白,而即便就是女子的面色气血再不好,也无法掩盖她容貌之上的美艳。 这个女子便是水合沧露,便是水合云光的女儿。 水合云光盘坐而下,看着面前陷入沉睡中的女儿,一时间心中生起怨恨c悲痛c嫉妒c无奈等各种情绪,却唯独没有愧疚。 水合沧露为何会被三根粗大的铁镣束缚在这座铁塔之中? 这是水合云光一手造成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7章 入心镜 在水合氏的这座府邸中,甚至是整座依水郡,如今几乎没有人知道他水合云光有这样一个女儿。 那位为水合云光生下这个女儿的夫人早就去世,那还是八十年前的事,水合云光已经记不起那位夫人的模样,他对这个女儿也没有所谓的亲情爱意。 她在他的眼里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能帮他得到去往流放岛地图的工具。但单从血缘上而言,他面前沉睡的水合沧露却是他唯一的女儿。他这一生有过很多的儿子,却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六十九年前,水合云光耗费重金,耗费常人想象不到的代价,请善于刻阵的修行之人依照他水合云光的法子,为他浇铸了这座黑铁之塔,浇铸了三根粗大的铁镣,目的就是为了困住他唯一的女儿。 他水合云光不是修行之人,从他的父亲被放逐到此地开始,水合氏的男丁便被封印了精神血脉,不再具备修行资质。他不能修行,他所有的儿子都不能修行,唯独这个唯一的女儿能,所以这个女儿便成了他的工具。 在水合云光幼年时,他的父亲被放逐,他随着他的父亲水合倚山被放逐到了这个地方。他的父亲无时都在想着要回去,回到那个美好的地方去,但垂死时都没能实现这个心愿。 水合云光同样无时都在想着要回去,去解开他精神血脉之上的封印。此生若不能回到那个地方带给他的遗憾,甚至要超过他所有的儿子都夭折带给他的遗憾。 而要回到那个地方,必须找到流放岛,只有流放岛的某座石碑上记录着去往那里的路。 “沧沧露” 水合云光唤了一声女儿,他的声音很干很涩,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叫过女儿的名字。 水合沧露并没有因为这一声叫唤而醒过来,她在沉睡中,外界的任何事情都无法惊醒她的梦,那怕现在水合云光出手将她杀死,她也只会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当然,水合云光不会轻易杀掉这个女儿,她既然是能帮他回到那个地方的工具,在他还没有回到那个地方之前,这个女儿便还能继续利用。 水合云光很清楚,他这样是叫不醒这个女儿的,想要叫醒她,必须进入她的梦中去。 水合云光虽然不是修行之人,但对于修行的认识和理解,他并不逊于一些道门宗派中的天才弟子。水合云光知道,一些修为境界强大的修行之人能在虚无之中开辟洞天福地,这是修行之人独有的世界。 洞天福地的门户有开放和封闭之分,所谓的开放便是任何人都能进入,只要知道门户之所在。所谓的封闭,便是没有经过对应的修行之人允许,外人进不去,除非用强大的力量将门户破开。 而除了那些修为境界强大的修行之人,一些境界低微的修行者在机缘巧合之下也能开辟出洞天福地,当然这种概率很小,有史料记载的万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几件这样的事。 但水合云光面前,正趴在地上沉睡中的水合沧露,便是一个例子。 水合沧露的修为境界在水合云光看来并不高,她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开辟了一隅属于自己的洞天福地。而她的这隅洞天与其他修行之人所理解的洞天却又不同。 其他修行之人所理解的洞天是在虚无之中开辟异域世界,诸如水合云光知道的,燧皇的火树国,玄帝的云窟。 但水合沧露的洞天并非是开辟在虚无中,而是开辟在她之识海精魄中,为那三年她认为最珍贵的美好时光和记忆,开辟的一隅洞天。 也就是说,水合沧露的洞天是开辟在意识层面,而非是常规修行之人所理解的物质层面。 水合云光曾听他的父亲水合倚山说起过一位那个地方的圣人,那个圣人并不强大,却可以长生久视。 长生久视,便是不朽。 而那个圣人能不朽的源泉就是因为他之洞天开辟在意识层面上。 关于在意识层面中开辟洞天的玄妙奥秘,水合倚山并没有跟水合云光细说,因为水合倚山也是一知半解。但水合倚山根据所知所闻,对那位圣人能长生久视有诸多猜测,这些猜测所得他是跟水合云光讲诉了的。 那位圣人之所以能不朽,在水合倚山的猜测中,便是圣人的洞天之中有无数个自己,而圣人之洞天是开辟在识海精魄这一意识层面上,便可以说是圣人的识海精魄中有无数个自己。 起初,水合倚山的这种说法水合云光并不能理解,随后水合倚山给他讲了一个比喻,他方才理解。 那个比喻便是,常人有记忆,这些记忆中肯定有无数个自己,这些自己都是过去的自己,并非是不存在,只是存在于过去罢了。而在这些过去的自己中,肯定有一个正心花怒放的自己,有一个正垂头丧气的自己,有一个正无奈焦躁的自己,有一个正年轻力壮的自己 对于常人,不论这些过去的自己是多么辉煌灿烂,多么年轻力壮,都只能用来回忆,永远也不能回到过去某一刻的那个自己,并且不可能用过去的自己替代现在的自己,生活在当下,生活在未来。 那个圣人的洞天之中的无数个自己,就好比常人记忆中的自己,常人回不到过去,常人存在于过去的那个自己也不可能出现在此刻和未来,但那个圣人的洞天之中的无数个自己却能。 这就是将洞天开辟在意识层面上的玄妙。 那个圣人为何能不朽,便是他之洞天中有一个或无数个正处于巅峰状态的自己,当圣人修为褪失,垂老将死之时,他之洞天中的那个巅峰状态的自己就会跳出他意识精魄之中的洞天,继续替代圣人将死之身,存活于世。 水合沧露之洞天也开辟在意识层面上,也就是说,此刻,若水合云光用匕首将面前的这个水合沧露刺死,水合沧露也不会真正的死去,会有一个存在于过去某一刻,且最美好的她从她之洞天中跳出来,替代她活在当下,活在未来。 水合云光看着面前的女儿甚是嫉妒,面容也变得狰狞恶毒。他不能修行,他所有的儿子都不能修行,但他与一个卑贱的妇人所生的女儿却能,甚至这个女儿在机缘之下,将三年的韶华时光封入识海,却巧合的自成一隅洞天。 这是意识层面上的洞天,五州之上或许没有人知道这种洞天的妙处,但他水合云光知道。他本来就不是五州之人。 面对这样的女儿,水合云光如何能不嫉妒? 若放任水合沧露离去,任她修行,不出五十载,她必将成为名动五州的圣人。 但水合云光不会放任水合沧露离去,他不惜代价请修行之人浇铸这一方黑铁之塔就是为了困住她。他现在不能修行,并不表示往后他也不能,只要他找到流放岛,识读岛上某座石碑上铭刻的记录,他就能回到那个地方。只要他回到那个地方,他精神血脉中的封印就能解开。 水合倚山曾告诉了水合云光一种夺舍之法的心诀,这种夺舍之法非常霸道,能夺舍他人的一切修为境界c本命器物,甚至包括洞天福地。 只要水合云光能修行,他就能凭借这种夺舍之法夺取他的女儿修行得来的一切。那时,他就能像那个地方的那个圣人一样,长生久视,不死不朽。他随着父亲被放逐,让他的父亲遗憾而死,让他在五州俗世行医苟且度日,这其中的仇恨不可磨灭,除非那个地方的那些仇人死尽,在他之手下死尽。 面容持续了片刻的狰狞之后,水合云光的面色恢复如常,他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他要唤醒面前的女儿,问明一些事情。 水合沧露已经保持如此模样睡了六十九年,这六十九年来,她就没有醒过,但水合云光知道她并没有睡着,她长眠不闻世事,是因她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中,她活在她之意识中,便是那一隅洞天,便是那三年的韶华时光。 水合云光叫不醒水合沧露,他更进不去她开辟在识海精魄中的洞天,但他却有方法唤醒面前的女儿。早在六十九年他就预料到这一天,为了唤醒女儿,他在浇铸这座黑铁之塔时,就在塔身上留下了一处窍门。 所谓的窍门就是一面镜子,只是这面镜子不是普通的镜子,镜面是黑色的,犹如塔身黑铁一般的颜色。这面镜子也是那些为水合云光浇铸这座铁塔的修行之人按照水合云光的方法,炼制而成。 镜子不能照物照人,也不能折射光明,但镜面上刻着一幅画,画上的内容是一个人手持一柄长剑刺入一个婴儿的咽喉。 镜子唯一的作用便是将镜面上所刻的这个画面,照入水合沧露的识海精魄中,只要看到这副画面,水合沧露必定会醒来。 此镜名为入心。何谓入心,三乘行位之地,每地分入住出三位,初入其地时,谓之入心。 真正的入心镜极难炼制,水合云光所请的那些为他浇铸黑铁之塔的修行之人也没有能力来炼制真正的入心镜。此时,悬挂在塔体内的入心镜对比水合倚山所授的典义中记载的真正入心镜,只能说是一个粗制滥造的简化版本。而即便如此,也已经够用了。 我是在玩单机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8章 长梦醒 水合云光站起身,走到镜子的下面。在此之前,镜面一直朝向塔身墙面,水合云光抬起手,将镜面掰了过来,让镜面对准了水合沧露的上念。 水合云光举高蜡烛,让烛光照在镜面上,镜面是幽暗的,折射不出任何光,烛光却让他看清了镜面上篆刻的画面,一个人手持一柄长剑刺入一个婴儿的咽喉。而画面上那个持剑人的模样,就是此时正举着烛火的水合云光的模样。 他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水合云光转过身,走回水合沧露身前,他很清楚,镜面上的画面很快就能映射入水合沧露的识海精魄中,即时她就会醒过来。 水合沧露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她觉得自己是真实的活着,活在最天真的年纪,活在最烂漫的岁月。她有一个儿子,一个永远也长不大,却每天都要喝奶的儿子。而她作为儿子的母亲,即便儿子永远长不大,她也很爱他,她似乎也不曾老去啊。 她觉得这样很幸福,她想生活一直这样持续下去。 要是要是儿子的父亲能来找她们母子就更好了。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她都会脸红羞涩,但她却又忍不住要去想。 她们母子生活在一片梅园中,雪白的梅花,在风起时,花瓣飘落枝头,被风卷起,扬漫在空中,仿佛是阳春白雪。而梅园四季如春,有无尽的温暖阳光。她们母子的居所就在这片梅园中梅花最灿烂的地方,阳光最充足的地方,风声最轻柔的地方。 她每天要做的事情很简单,便是给儿子喂奶,给儿子唱入梦的歌谣。而襁褓中的儿子总是哭了吃,吃了睡,醒来了又哭,她烦透了。但烦恼归烦恼,每当看到儿子熟睡的小脸蛋,她总会感慨生活的乐趣就在其中。 在梅园的外面还有一群小孩,那群小孩每天都会跑到梅园来,叫她姐姐,吵着要听她讲故事,所以她每天要做的事除了照看自己的孩子,便就是给那群小孩讲故事。 她是很喜欢小孩的,而她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儿子父亲的模样,记得她之所以要和儿子生活在这片梅园中就是在等儿子的父亲归来,然后和他生更多的儿子。她不会嫌儿子多,反正她奶水充足,足够养活很多儿子。 今日,那群小孩又是不约而同的跑入梅园,围在她身前,吵着要听她讲故事。她想着儿子在熟睡,按照以往还要两个时辰才会醒来,索性就给这群孩子们讲个故事吧。 这次她给孩子们讲的是她丈夫的故事,孩子们已经听她讲起过很多关于她丈夫的故事,但今日的故事特别引孩子们神往着迷。 在她的故事里,他的丈夫有一柄石剑,那柄石剑是她丈夫的至交好友赠给她丈夫的。那柄石剑只有三尺长,却很奇特,它是一柄具有灵识智慧的剑,就好像是北州的奇石繁生灵识,化身成精怪妖物一样,但那柄石剑并非是精怪妖物,它就是一柄剑。 而石剑之本身在很久之前并不是石剑,它化身为石头,是因为它的主人身死道消,它自我封印,才变成一柄三尺长的石剑,它在等天命所归之人,将它从自我封印中解救出来。 而她丈夫的至交好友说她的丈夫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所以才将石剑赠给了她的丈夫。 这时,一个小孩追问,姐姐,石剑除了有灵识智慧,还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传闻万年以前,人血皆是冷的,如同蛇蛙,入冬便要进入长眠。又因无火源,若蛮荒野兽,皆以生肉为食。神袛见此状,便降喻于无相山,罗氏圣人贤者得之,先敬神袛之言,后得神袛之力,以剑劈开阻隔在火树国前的天磐之石,天磐之石因此裂开,幽谷一线天因此而生。罗氏圣人贤者就是以那一条幽谷一线进入火树国,从火树国取回火种,人血因此才变热,人心因此才有了血性,人世因此才有了刀耕火种,有了文明。 在此旷世壮举中,罗氏贤者所用的那柄剑,就是他丈夫的那柄石剑。 听到这里,那群小孩吵着问她的丈夫在哪,要看那柄神奇的石剑。 却这时,她看见一个小孩从远处慢慢爬了过来,这个小孩她在以前从没见过,他好像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外来者,他却为何能进入她的世界? 想到这里,她回忆起一些可怕的事情。 原来,并非是她的记忆出了问题,是她刻意的在忘记一些痛苦的事情,或者说是将那些痛苦的记忆封存。 却就是因为这个小孩的闯入,让她回忆起那些痛苦的事。她的丈夫早就死了,她的孩子早就死了。 原来这片梅园,这些小孩她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只是梦,都只是幻想。 她的面色变得狰狞恐怖,她很痛苦,她也极怒。 她怒,她的世界里便有狂风。 无数的梅花被风吹落,又被风卷起,遮天迷地,整片梅园就似冬日,在飘雪。 那个小孩似乎并不知道她在怒,其他的小孩都已经跑光了,唯有他傻乎乎的一直在往前爬,居然径直的爬到她脚边。 暴怒中的她没有心思来怜惜这个小孩,她抓起小孩的衣领,挥手轮了个圈,将这个小孩抛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大风停歇,飘花落地,她也冷静下来。她既然能忘记那些痛苦一次,便就能忘记第二次,她尝试以精神念力来封存那一部分记忆,却就在这时,她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能听出是谁在啼哭,那是她的幼儿在啼哭。 难道那些痛苦的记忆都是假的,她眼前的一切才是真的? 她的幼儿在啼哭,那便是说她的儿子并没有死。可是也不对,她见过儿子幼小的尸体,只是没有见到丈夫的尸体罢了。 她抱着头,挣扎着想着这些问题,却还是忍不住,朝着幼儿啼哭的方向奔跑过去。 啼哭声越来越近,她内心的痛苦也越发强烈。 不对,这一幕好像曾经发生过,为何又要发生?她暗暗想到,脚步却没有停,以奇快的速度跑向幼儿的方向。 她跑到了一棵白梅下,看到对面另一棵白梅下站着一个人,她的儿子就在那个人怀中。 她认识那个人,那是她的父亲,她恨透了她的父亲。 她慢慢的走向对面的白梅树,同时向父亲生出手,“父亲,将冗儿还给我。” 站在另一棵白梅下的父亲并没有理会她,他从腰侧抽出一柄长剑举起,剑尖对准了他怀中幼儿的咽喉,他不顾幼儿的挣扎和哭泣,不顾女儿在不远处的呼喊和绝望,冷漠的提剑朝幼儿的咽喉刺去。 她心痛欲裂,看见一道鲜血从幼儿的咽喉处激射出来,射出了半丈高,然后滴落在地面上,染红了那些如雪一样洁白的梅花。 幼儿的咽喉依然在喷血,幼儿的咽喉中还在发出呜呜而嘶哑的抽泣声,这些声音就是一柄柄锋锐的匕首,插入她的心脏。 她双目通红,恨不得将她的父亲撕成碎片,却在这时她看见从儿子身体中流出的血水又从四地汇聚在一起,聚成了一朵妖异的红花盛开在满地的白梅上。 她不知道她儿子的血为何会演化成一朵花,而她的父亲在看见这朵红花盛开之后,将她儿子的尸体抛在地上,伸手摘下了那朵花,然后迅速离开。 她顾不上去追父亲,她走到白梅下抱起儿子因为血水流失而惨白的身体,失声痛哭。她恨,她仰天长啸,“水合云光,你为何要杀冗儿两次,他可是你的亲外孙。” 为何是两次? 在心痛之余,她突然察觉到哪里出了问题。 冗儿只有一个,为何水合云光能杀死他两次? 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儿子,感知不会出错,这是真实的血肉,只是血液流失,身体冰冷罢了。 忽然,她意识到,她是在做梦,为了忘掉这一段痛苦的经历,她封印了自己的五根六识,不谙世事,并将自己这一段痛苦的记忆封印,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灿烂而美好的梦境。 只是她的梦境为何会如此之真实? 她想不明白。 既然是梦,那该醒来看一看了。 她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从冰冷的地面上爬起身,便看到一团烛火的光明,而那个让她恨透了的父亲,就在这一团光明中。 她在睡梦中不知经年累月,她更不知道她一梦已经过去六十九年的时间,而带给她痛苦的那一幕就似发生在昨天。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恨意涌上心头,她爬起身,准备扑过去,却发现她之身体上束缚着三根沉重的铁镣,她根本就无法行动。 看见自己所处的状态,她惨惨的笑了起来,她想抬起手,质问面前的父亲为何要那样做,却发现在铁镣的束缚下她的双手都抬不起。 她双目之中的光泽尽是恶毒怨恨,那一幕带给她的痛苦早就让她忽略无视掉父女之情,她直视着水合云光,咬牙切齿的说道,“水合云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死你尚未满月的亲外孙?”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39章 一株花 水合云光没有回答水合沧露,他抬手就在水合沧露的脸上挥了一巴掌,他的双眸中同样全是恶毒怨恨,“告诉我,是不是你害死了你的四十八个弟弟?” 水合沧露直视着水合云光,水合云光拍在她脸上的这一巴掌她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痛,却让她愤恨不可歇止。 “你杀死了我的儿子,你杀死了你的亲外孙。为什么?为什么?” 水合沧露歇斯底里的喊道,她的双目通红,面色惨白,却因为疯狂失控,整张脸拧在一起,即便她容貌再美,此刻看上去,也显得极为可怕。 她挣扎着,纤细的身体在粗大的铁镣中显得更加细小。 她想挣脱三根铁镣对她的束缚,纤细的身体中一时间爆发出无穷的力量,狂风乍起在整个塔内的空间中,水合云光手中的烛火被吹灭,塔内陷入完全的黑暗,只有铁镣扭动的刺耳之音不绝于耳。 片刻之后,塔内安静下来。 水合云光重新点燃蜡烛,并将烛火举到身前,他看着水合沧露蜷缩在铁镣中,粗大的铁镣遮住了她的神态,只看到她的头颅露在外面。而她垂着头在哭,泪流不止,喉中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水合云光走近一步,望着水合沧露冰冷的说道,“没有用的,这三根黑铁链镣是专门为了对付你而浇铸的,以你目前的修为境界挣脱不了。再者,即便你就是挣脱了这三根铁镣,你也逃不出这座铁塔。” 水合沧露仰起头,整张脸呈现在烛火的光照中,烛火的光热迅速烘干她脸上的泪渍。“若我挣脱这三根铁镣,我必定要亲手杀了你,为我儿复仇,为我的夫君复仇。”她缓缓说道。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可见她对水合云光的恨意之深。 听言,水合云光却笑了起来,笑得很放肆,也甚是嘲讽和戏谑。笑罢,他说道,“你杀不死我,你下不了手,因为我是你父亲。当年,若不是你的阻拦,我早就死在他的剑下了。女儿,为父还要感谢你当年救我一命的恩情。” “你不是我父亲。若你是我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的女婿和外孙?他们都是你害死的,都是你害死的。我要杀了你,我要为他们复仇。” 水合沧露再次扭动身体,磅礴的力量从她之体魄中汹涌而出,铁镣被挣得嗤嗤作响,声音虽然清脆,却异常沉闷,充斥在塔内的空间中,几乎要压迫得人窒息。 水合云光伸手护住了烛火,使得烛火并没有被风息吹灭。他再次冰冷的问道,“是不是你害死了我的四十八个儿子?” 水合沧露并非是心智坚强之人,六十九年前,她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杀死了自己的儿子,那种恨,那种痛,让她几度崩溃,为了忘记那一幕,忘记恨和痛,她几次寻死,却都没有死成,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她才尝试封印五根六识,将那一段痛苦的记忆封存,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只有美好幸福,只有等待和希望的梦境。 她在那个梦境中安然的渡过了六十九年,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等她再次醒来,那一幕却如同发生在昨日。那一幕带给她的恨和痛依旧在,并没有因为遥隔六十九年的漫长时光而淡去半分。 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她错了,她不该逃避,该直面所有的恨和所有的痛。 恨无法消除,那便用所恨之人的血来清洗。 痛不可淡化,那便用所痛之人的肉来偿还。 那怕她所恨所痛之人是她之父亲。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已经疯狂了,她可以行一切极端之事,弑父又算得了什么。 她冷冷的笑了起来,笑得异常凄美,她根本就没有在意水合云光问了她什么,她直视着水合云光的双目,诡异的说道,“父亲,我一定会挣脱这三根铁镣,我一定会逃出这座铁塔,还有,我一定会亲手杀死你。” 水合云光抬起手,又在水合沧露的脸上挥了一巴掌,他已经没有多少耐性了,面对这个女儿,他同样只有嫉妒所带来的痛苦和恨意,他怒火中烧的继续问道,“快说,是不是你杀死了我的四十八儿子?” 水合沧露笑得愈加美艳诡异,她根本就不知道水合云光在问什么,自六十九年前,她被水合云光困在这座铁塔中,她封闭一切感官生活于梦境中开始,她对外界之事便一无所知。如今,她刚复醒过来,又怎么可能知道水合云光在这段时间中有过四十八个儿子,她有过四十八个弟弟? 她突然问,“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水合云光本不想回答她,冷眼对视片刻之后,还是答道,“六十九年了。” 水合沧露并没有感叹她一梦之下竟然过去这么长的时间,而是戏虐般的笑着说道,“六十九年了,没想到你居然生育过四十八个儿子,他们却都死了。哈哈,这是报应,你亲手杀死了你的亲外孙,你的儿子都要死,一个都不会剩,这是报应,是报应。” 说到最后,水合沧露的面色又变的狰狞起来,她疯狂的在笑,为水合云光死了四十八个儿子在笑。在笑声中,她的恨和痛竟然淡去了不少。 说到四十八个儿子的死,正是水合云光的痛心时,他怎么能见别人为此发笑,更何况这个发笑之人还是他痛恨的女儿。他气得暴跳如雷,抬手又是一巴掌挥在水合沧露的脸上,“贱人,快说,我的那些儿子是不是你杀的?” 水合云光的巴掌却没有让水合沧露恼怒,反而她为此大有快意。 在此之前,她根本就不知道水合云光有过四十八个儿子,所以他的四十八个儿子自然不是她所杀。但无论是谁杀的对她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此时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继续嘲讽道,“你亲手杀了你的外孙,害死了你的女婿,你的儿子们都死了,这就是报应,你这一生别再想拥有子嗣。” 水合云光已是怒不可歇,他抬腿一脚又一脚踢在水合沧露脸上,“贱人,到底是不是你做的?贱人” 水合沧露的整张脸被踢得面目全非,满是血迹,此刻,她却没有任何痛苦,有的只是如同大仇得报的称心舒畅,她疯狂的在笑,笑声回荡在塔体空间内,像一阵阵拍击海崖的浪潮。她一直在念道,“报应,这就是你的报应” 水合云光踢累了,他不能修行,就是一个常人,在体力上远远不及水合沧露。他叉着腰喘着粗气,面红耳赤,双目充血。他此行走入这座铁塔,就是为了问明他四十八个儿子的死因,以此来解救他的四十九儿子小沧佑。然而他唯一的这个女儿却已经是一个疯子,除了对他的仇恨,便不会再跟他说任何事情。 气息平复之后,水合云光的心绪也平复下来,他想到,跟一个疯子发怒是无谓的,就是她被气死,可能都问不出他想要的结果。 想到此处,水合云光沉默了片刻之后以一种让他都觉得尴尬的语气柔声说道,“沧露,告诉为父,你四十八个弟弟的死因,作为交换,为父也告诉你一件事情,关于你的儿子和你的丈夫的事情。” 水合沧露停止疯狂的发笑,她本来对水合云光的语气和言语不屑一顾,但事关她的儿子和她的丈夫,她不得不追问,即便她的儿子和丈夫都已经死了。她冷漠的问道,“关于他们的什么事情?” 水合云光缓缓说道,“他们都没有死。” 听言,水合沧露刚刚平缓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不可能,水合云光,不要再骗我,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我的儿子死在你的剑下,是你用剑刺穿了他的咽喉,我查看了他的身体,早就死透了。我的丈夫被你害死,若不是你将他识海元窍的秘密透露给无相山,他怎么可能不敌一招?天空之上,应召他的那颗星辰都已经隐匿了,他怎么可能没死?” 水合云光却说道,“是隐匿,并不是坠落,这便说明,你丈夫的生死尚有一线转机。至于你的儿子,我的那个外孙,你还记得他的血水汇集成了一株花吗?” 水合沧露点了点头,她如何能忘记那株红花,那是她儿子的血,是她儿子的命。她瞋目切齿的说道,“记得,怎么可能忘记,那是你手中的剑刺穿了我儿的咽喉,溢出的血。” 水合云光望着又将陷入疯狂境地的水合沧露,耐心的劝慰道,“你先别动怒,那株花是关键,能救活你儿子的关键,只要你告诉我,你四十八个弟弟的死因,我就告诉你,能复活你儿子和你丈夫的法门。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们并非是五州之人,我们的家乡祖地,是一个神奇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不朽的圣人,那里还有很多能起死回生c化腐朽为神奇的法门。” 水合沧露这一生之中,作为父亲的水合云光骗了她太多,他的这句话她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事关她儿子和丈夫的生死,那怕希望在渺茫,她也愿意倾听尝试。她询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水合云光撇了撇头,塔体内暗淡的光线遮掩了他阴冷的眉目,“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告诉我你四十八个弟弟的死因,我就告诉你能让我的女婿和外孙起死回生的法门。” “好。”水合沧露爽快的应了一声。 有人在看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0章 三百载 四十八个弟弟的死因水合沧露并不知道,但在她过去六十九年的梦境里,却有一群孩童,除去最后的那个闯入者c那个让她回忆起痛苦的孩童,刚好是四十八个。 这不会是单纯的巧合,她梦境中的那一群小孩应该就是她的弟弟。她清楚水合云光的能力,若是他都查不出的死因,那群小孩的死因必定有难以察觉的蹊跷。 为何死去的孩童会活在她的梦境中,且让她的感知极为真实呢? 她的梦境与那四十八个小孩真正的死因必定有关联。 想到此处,她说道,“我应该见过那四十八个小孩,在我长达六十九年的梦境里。” 听到这句话,水合云光大惊,水合沧露或许不知道她之梦境是开辟在意识层面的洞天福地,但他水合云光是知道的。他很清楚,水合沧露在她之梦境中见过四十八个小孩,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忙问,“四十八个孩童是一齐出现在你之梦境的?还是依次出现的?” 水合沧露如实答道,“依次出现的,短则月,长则年,就会出现一个。在我的梦境里,我的孩儿不曾长大,我不曾老去,那群小孩也不曾有变化,我初次看到他们时他们是什么模样,在我梦醒之前看到他们,他们还是那个模样。” 听到这个信息,水合云光愈加笃定他心中的猜测,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验证他的猜测。他没有再和水合沧露多说,将手中的蜡烛丢在地上,转身向前,拉开塔门,便向外跑去,跑向这片梅园之外。 水合沧露没有出言叫回水合云光,让他说出能让她儿子和丈夫起死回生的法门。她知道今夜水合云光还会回到这座铁塔中,出现在她面前,她耐心等着便好。 水合云光走得太快,都来不及掩好塔门。水合沧露抬头望向塔门外,那里曾经是一片梅园,如今却是一片荒草,落满月光的荒草。在荒草上流动的月光很美,这是这六十九年来,她第一次看到月光。 而水合云光边跑便叫唤,像发了疯一样,闻声而来的近二十个仆人出现在他面前。水合氏虽然人丁单薄,仆人却有不少。他急切的对仆人说道,“去找锄头,跟我走。” 仆人迅速找来几柄往日里用来修饰花圃的锄具,跟着水合云光走向这处花园的北面。 花园的北面有一片坟地,水合云光的父亲安葬在那里,水合云光那些去世了的夫人也安葬在那里,当然,他的那四十八个儿子也安葬在那里。 坟地并不远,半刻钟后,水合云光便领着一干仆人走到坟地旁,他从仆人手中拿过火把,率先走入坟地中。他找到了自己最大的那个儿子的墓,又连续找到老二老三的墓,然后指着这三座坟墓对仆人说道,“挖开这三座墓,小心一些,少爷们可能还没死,别弄伤了他们。” 仆人们大惊,以为水合云光突然失心疯了。 仆人们都知道水合云光是十善人之一,有着无相山上两位神使赐予的三百年悠长生命,其中一些年长的仆人还听一些老人说过,水合云光的大儿子死去最少有五十年了,埋在坟墓中,五十多年后怎么可能还活着?即便当时没死,也早就憋死渴死饿死了。但水合云光的话他们不敢违背,硬着头皮扬起锄具开始刨去墓地上垒砌的泥土。 好在当年下葬这三位少爷时,三樽小棺材下葬的并不深,没过多久,三樽棺材便被仆人们刨了出来,并从坟坑中抬了出来,摆放在一旁的空地上。 水合云光让仆人将三樽棺材撬开,仆人们头皮发麻,犹豫再三后还是依言撬开了三具棺盖,而棺内的景象却让他们大吃一惊。 三樽棺内所躺的并不是干尸白骨或是土尘,而是三具完好的尸体,死者去世时是什么模样,时隔数十年后挖掘出来还是那个模样,什么变化都没有。 仆人们见状心惊不已,却也大大称奇。 “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见到三樽棺内的老大老二老三在下葬五十余年后都没有腐化,甚至没有任何变化,水合云光已经肯定了他之猜测的真实性。他欣喜且眼泪纵横的呢喃道,“我的孩儿们果然没有死,都没有死,只是丢了上念魂魄。” 水合云光在很小的时候就随父亲水合倚山被放逐到了中州,他的父亲被封印了血脉精神,从强大的修行之人沦落为常人,最后垂老至死。水合倚山那一生虽然不能再修行,但他数百年修行得来的学识并没有因为血脉精神被封印而忘却,反而被他视若珍宝,一一将之记在脑海中。 水合倚山也不曾吝啬,他虽然知道儿子水合云光也被封印了精神血脉,这种封印会随着血脉延续一直传承下去,不可能自行破开,但他还是将他知道的所有关于修行的学识全数告知了水合云光。 水合云光延续了他之父亲的血脉,不能修行,他却从其父口述中知道了丰富的修行学识,这些学识自然包括一些珍贵的修行轶事。今日,他在听到水合沧露在梦境中见过他的四十八个儿子后,之所以会如此激动,并笃定他的那些儿子并没有死,就是源于一件他从父亲口述中得知的修行轶事。 水合倚山曾对水合云光讲起过一位那个地方的圣人,那个圣人所开辟的洞天就在识海精魄这一意识层面,极为之玄妙,而那件修行轶事就关乎这个圣人。 水合倚山的口述中讲到,圣人有位好友,非常之强大,堪比圣人,却因为掉以轻心而被强敌偷袭,上念之中的识海地藏c本命道宫皆被破坏,终生不能再修行,只能沦为常人在病痛之中凄惨死去。 圣人得知好友的遭遇,便用特殊的法门抽离出好友的上念魂魄,归入圣人之洞天中,让好友之上念魂魄生活在圣人的世界里。而好友在抽离了上念魂魄之后,便变成一具尸体,他的家人见状便将之安葬,在痛心之后,也渐渐忘记了他的存在。 好友的上念魂魄在圣人的洞天之中生活了三百载,不枯不老,进去时是什么模样,三百年后仍然是什么模样。 三百年后,圣人从泥土中挖出好友的尸体,并将好友的上念魂魄从洞天之中放置了出来,让上念魂魄重新归于好友之体魄,好友苏醒过来,且发现自身之上念中的伤竟然全都愈合,识海地藏c本命道宫都痊愈如初。 这便是意识层面上的洞天的另一处玄妙,可以修复上念魂魄中的伤患。 也就是因为这一则轶事,水合云光才联想到他的四十八个儿子或许并没有死。 水合云光和他所有的儿子都被封印了血脉精神,这种针对血脉精神的封印也属于上念魂魄伤患的范畴,且不论水合沧露被困在铁塔中是以什么方法抽离了他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也不论水合沧露是否有那么好心以自身洞天之玄妙来治疗她四十八个弟弟血脉精神中的封印。 事实是,水合云光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确实生活在水合沧露的洞天中,他埋葬了数十年的三个儿子的尸体也没有腐化,他的这些儿子的境况,就如修行轶事中,那位圣人的好友一样。 “我的儿子都没有死,他们的上念魂魄是去水合沧露的洞天之中疗伤了,只要我能从水合沧露的洞天之中找回他们的上念魂魄,他们就能活过来。说不定他们血脉精神中的封印早就被治愈,恢复了修行的资质。我的四十八个儿子都能修行,我拥有丰富的修行学识,一定要复活他们,我要亲自教他们修行,我要带着他们杀回那个地方。” 水合云光暗暗想着,他的面色几经变换,仆人都不敢吭声,等着他吩咐。片刻之后,水合云光回过神,伸手探查老大的身体,因为上念魂魄被抽离,他根本就探查不出老大血脉精神中的封印究竟消除了没有。 “不行,我要让水合沧露将她弟弟们的上念魂魄都放出来,我要查看沧露之洞天是否有修复上念魂魄伤患的玄妙。” 仆人们并不知道水合云光在想什么,只见他挥了挥手,阴恻恻的吩咐道,“将其他少爷都挖出来,抱回厢房去,不要让他们的身体受到任何伤害,不然,你们都得死。” 仆人们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是,开始逐一刨去墓上的泥土,挖掘少爷们的棺木。而水合云光让三个仆人将老大老二老三先抱回厢房,便迈开大步朝后花园中的那座黑铁之塔跑去。 水合云光跑得很快,他气喘吁吁的跑过流水小桥c九曲回廊,跑入塔内,还没喘匀气,便以不可拒绝的语气对满面冷漠的水合沧露说道,“将你弟弟们的上念魂魄都还给我。” 水合沧露并不知道水合云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能猜想到,水合云光那么着急跑出去查证事情,又如此着急跑回来,应该是找到了他那些儿子的真正死因。她冰冷的说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你那些儿子的死因,你现在应该告诉我复活我的儿子和丈夫的法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1章 最美年华 水合云光终于平复稳气息,“只要你将他们的上念魂魄都还给我,我就告诉你。” 水合沧露是修行之人,她自然知道上念魂魄为何物,但她以为她的梦境只是梦境,所以她并不知道她在梦境中所遇到的那群小孩就是她的那些弟弟们的上念魂魄。她说道,“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水合云光摊开双手,直白的说道,“用你四十八个弟弟的上念魂魄换回你至爱的儿子和丈夫,你并不亏。” 若能有什么可以换回至爱的儿子和丈夫,水合沧露会不惜代价的去得到,但她确实没有取走四十八个孩童的上念魂魄,她如何还得出来?她说道,“我并没有夺走你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 水合云光愤然说道,“你休想骗我,我知道他们的上念魂魄在你的手里,在你的洞天之中。” “我的洞天?”水合沧露笑了起来,她的修为境界距可以在虚无之中开辟洞天的修为境界相差遥远,怎么可能拥有洞天。“水合云光,你高看我了,以我之境界,哪来的洞天?” 水合云光同样在笑,笑得很是冷酷,很是无情,“你别想用梦境之说来掩饰你将洞天开辟在识海精魄这一意识层面上的事实。我虽然不能修行,但我从你爷爷那里得知了无数修行学识,你的爷爷曾经可是堪比圣人的人物。五州之上的修行之人不知道洞天开辟在意识层面上的玄妙,我和你爷爷却是知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五州之人。” 水合沧露恍然悟起一些什么,她一时哑然无言,神情呆滞。而她此时的神情落在水合云光眼里,他以为她的无言,是因为他拆穿了她谎言。事实却并非如此。 “难怪,我一直想不明白梦境为何会那般真实,原来那里根本就不是梦境,那里是洞天,是自成世界,那其中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水合沧露暗暗想到,呆滞的神情却没有多少变化,“这么说来,梅园外的那四十八个小孩,确实就是水合云光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只是他们的上念魂魄怎么会进入我之洞天中?” 水合沧露虽然惊讶,却没有过久的沉溺在这种惊讶震撼中。水合云光或许并不知道,水合沧露是知道开辟在意识层面上的洞天之玄妙的。 水合沧露曾在北庭城看过一本书,那本书上详细叙述了这类洞天之玄妙,书中还说到,能将洞天开辟在意识层面上,这只是一种可行的理论,真正做到的修行之人,古今往来屈指可数。而那本书,在她看后不久,便被她的丈夫和她丈夫的好友一把火给烧掉了,那一夜他们还烧了很多的书,都是关于修行的典籍,她在一旁看着,笑得很是幸福。 片刻之后,水合沧露平复脸上呆滞的表情,她变得镇定从容。她故意说道,“既然我的谎言被你识破,那么我便无须隐瞒,你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就在我手中,我可以跟你交换,但你水合云光欺骗了我太多,不可信,所以必须你先跟我说出,如何复活我的儿子和丈夫的法门。” “好。”水合云光没有任何犹豫,“你的丈夫并没有死,六十九年前,应召他的那颗沽名星虽然隐匿无踪,却并没有陨落,如今,那颗沽名星又复现在明月之旁,炙热而明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水合沧露忍住心中的欣喜,神情淡漠的点了点头,“我的儿子已经在你的剑下死透,如何复活我的儿子?” 水合云光想着即便水合沧露知道真实的答案,也挣脱不掉她身上的三根铁镣,走不出这座铁塔,所以他毫无隐瞒,如实的说道,“在我和你爷爷的故乡,有的婴儿一出生便就异常强大,上念诸窍完美,下行诸窍亦是无瑕,只是这种强大和完美无瑕并非是天生的,而是人为的。我知道,我这样说你并不理解。” 水合沧露点了点头,她确实理解不了。 “之说以说是人为,是因为一些修行之人修行到一定的境界,却发现因为上念和下行的一些窍位缺失,而不能在修行之路上更进一步,为了解决这种情况,五州之上繁生了邪恶的血道,以抽离他人之窍位来补全自身的缺失。而在我和你爷爷的故乡,则是用另一种温和的方式,便是将自身体魄以特殊的法门炼制成精血,又以特殊的法门送入母体宫盘中,重新孕育发育,重新降生于世,这是重塑体魄的方法。” 水合云光继续说道,“修行之人重新降生的身体会愈加完美,也会完全继承修行之人之前的修为境界,虽然重新在母体中孕育了一次,却还是那个人,甚至记忆也会继承。所以,在我和你爷爷的故乡,一些婴儿因此天生就异常强大,实则那些强大的婴儿并非是单纯的婴儿。” 水合沧露依旧漠视,“这和复活我的儿子有何关系?” 水合云光耐住性子说道,“冗儿虽然死了,但他之精血还在,只要你将他之精血送入你宫盘中重新孕育,十月怀胎后,冗儿便会重新降生。你要清楚,这并不是你重新怀上一个孩子,只是将冗儿重新孕育十月。” 水合沧露想起丈夫那张对她失望愤恨的脸,只要冗儿能复活,她的丈夫或许就能原谅她,为此,任何匪夷所思的方法,她都甘愿尝试。她难掩心中的情绪,急不可耐的问道,“冗儿的精血呢?” 水合云光说道,“冗儿父亲的血脉有古怪,冗儿传承了他父亲的血脉,所以也很古怪。修行之人若想重新于母体宫盘中塑造体魄,必须先以特殊的法门将自身之体魄炼制成精血,而冗儿的精血无须炼制,在他的血水流尽后,他之血水汇集成一株花,那株花名为血栖,便就是冗儿的精血。当年,我摘走的那株花。” 水合沧露回想起那一幕,冗儿的鲜血流尽,落在如雪的梅花上,然后又重新汇聚,汇成一株妖艳的红花,最后被水合云光摘走。回忆到此处,她含恨说道,“那株花在哪?还给我。” 水合云光却说道,“它不在我手中,我将它送给了春秋皇朝的帝王闻人白羽,它如今应该在帝后罗岚的手中。” 水合沧露已经顾不上去追问水合云光,为何会将冗儿的精血送给毫不相干的春秋皇朝,她而是自言自语道,“我要去找回冗儿的精血,我要重新孕育冗儿,复活冗儿。” 水合云光冷笑一声,他冷笑是因笑水合沧露在异想天开,她都逃不出铁塔,又如何去找冗儿的精血。他说道,“我已经将复活你儿子的法子告诉你了,你现在也可以将我儿子的上念魂魄还给我了。” 水合沧露望着水合云光冷漠的表情,同样在冷笑,她笑得张扬,甚至可以说是肆无忌惮,“水合云光,等我救活冗儿,找到我的丈夫,我自然会将你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还给你。” 听言,水合云光怒极,他一把扯住水合沧露的长发,将她的头颅按压在一根铁镣上,恶狠狠的说道,“快将他们的上念魂魄还给我,不然我会杀了你。” 水合沧露依旧在笑,笑得毫无顾忌,“水合云光,我的好父亲,我求你杀了我,快点杀了我。” 水合云光虽然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他心知肚明,若水合沧露不自愿放出他四十八个儿子的上念魂魄,他根本就夺不回来。他也不可能杀掉水合沧露,他根本就杀不死她。 再者,死,是水合沧露唯一逃出这座铁塔的方法,也是最简单的方法。 而水合沧露若想寻死,却很容易。 想到此处,水合云光语气又变得温和的说道,“沧露,只要你放了你那些弟弟,为父就放任你离开。” “水合云光,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水合沧露面含讥讽的说道,“再者,我已经找到逃出这座铁塔的法子了,那便是,死。” 说完,在水合云光的哑然中,水合沧露扭动身体,她身上的铁镣也随之扭动。 一条铁镣缠绕在了她白皙的脖子上,她暗自发力,铁镣随着她的暗劲自主向两方扯动,她的面色被勒得通红。 水合云光都来不及阻止,便见水合沧露头一歪,死了。 她用粗大的铁镣将自己勒死了。 见状,水合云光愤愤不已,同时追悔莫及,他暗恨不该告诉水合沧露关于意识层面上的洞天之玄妙,可是这下想来,他似乎并没有对她多说什么,那她又是怎么知道她之洞天可以保她不死呢? 五州之上难道还有人知道意识层面上的洞天之玄妙,并告诉了水合沧露? 水合云光愤然之下望了一眼水合沧露的尸体,只见三息之后,那具尸体便突兀的消失在烛火的光明中,只有一卷残缺的地图尚留在幽暗的地面上。 而在不知距依水郡有多远的地方,有一潭干净的深潭瀑布,水合沧露如伊人出浴一般,从瀑布下的深潭中走了出来。 七十二年前,她就是在这里与她的丈夫相识,那是她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刻,那一刻里的她是最美好的年华。 而七十二年后的今夜,那个最美好的水合沧露再次从瀑布下的深潭中走了出来,她不顾水渍侵湿了她的红裙,让她的红裙在月下变得透明,玲珑曼妙的身形突显。 她抬头仰望了伴月而出的沽名星一眼,辨清了方向,而后下山,走上去往中州上京方向的路。 她要去上京,她要找回儿子的精血。 而她没走出几步,便想起了一坛酒,那坛她与丈夫初上梨山相识时,一起葬下的酒。 求吐槽,求建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2章 同生共死契 念及于此,水合沧露情不自禁留下泪来,脚步也下意识的走到了当年的埋酒地。 她看到当年她用丈夫的剑在树上刻下的酒字,在月下,斑驳不堪。 她蹲下,一边流泪,一边徒手挖泥。 或许是夜色太幽暗,或许是回忆太深沉,她并没有发现埋酒的泥土有不日之前被翻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发现酒坛口是新封的封泥。 她将酒坛抱出泥坑,抱入怀中,拍开酒坛上的封泥,醇香撩面,她深陷回忆的思绪也因为酒香的醇厚而变得清醒。 这时,她才发现,少了半坛酒。 竟然少了半坛酒。 封泥密封严实,酒水不会挥发。而且也只有她和她的丈夫知道,这棵树下埋了一坛酒。 这一刻,她心中有了猜测,看了一眼拍掉的封泥,明显是新封的,泥坑周遭的泥土落叶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目光明锐的她立马洞悉到,她的丈夫来过,在不日之前来过,并喝了半坛酒。 突然,她心生无限凄凉和悲伤。她的丈夫回来了,而她已经感应不到他了。 这只能说明,在时隔多年之后,她的丈夫不但没有原谅她,还解除了当年与她一起种下的同生共死契。 她深知同生共死契的霸道,在那卷记载着同生共死契的古籍中,倒是写了三种可以解除此契的方法,一是,自断双臂。二是,自废双足。三是,自瞎双目。 她不敢想象,她的丈夫为了解除当年与她一起种下的同生共死契,竟然如此决绝,甘愿自残。 此刻,她心中虽然有百般的凄凉悲伤,却也开始担心她的丈夫,他究竟是断了双臂,还是废了双足,亦或是瞎了双目? 她猜测,该是瞎了双目。以她丈夫的修为境界,早就有灵觉,无须双目,也能视物,所以自瞎双目对于她的丈夫而言,是解除同生共死契最小的代价。 她爱她的丈夫,并且错在她,想到丈夫瞎了双目的处境,她默然流泪,暗暗想到,一定要找到冗儿的精血,一定要找到能治愈丈夫双目的方法,一定要获得丈夫的原谅,为此,她可以死千百次。 她抱起酒坛,仰起头,对着天空中那颗伴月而出的沽名星,将酒坛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酒水辛辣,呛得她泪流不止,嚎啕大哭。 她不知道她的丈夫为什么要留下半坛酒,抱着丈夫不日之后,还会回来喝这半坛酒的心思,她在哭过之后,从发束上抽出一根发簪放入了酒坛中,然后封好封泥,重新埋在了这棵刻着一个酒字的树下。 而那根发簪是她的丈夫送给她的,发簪上有她丈夫亲手刻的四个字,木鱼沧露。 她此举并不是为求得她丈夫的心软谅解,她只想告诉她的丈夫,她来过,当年的海誓山盟她没有忘,当年的行差踏错她也没有忘,她会设法弥救,只要还来得及。 她重复深潭,洗净了手上的泥和脸上的泪,择道去往上京。 莫木鱼不知道水合沧露还活着,在水合沧露在梨山上挖出他们当年一起埋下的那坛酒时,莫木鱼已在数千里之外的雁荡山找到了他们当年一起埋下的宝藏。 宝藏中的藏物乃是七十多年前江南地六府进贡给老皇帝闻人远白的生辰纲,金银玉石c明珠珍奇c名家字画c灵丹圣药,多不胜数,当年有传言称,这批生辰纲可以买下半个扬州城,便可见其价值。 莫木鱼当年陪水合沧露劫下这批生辰纲,无关钱财,仅是出于他对水合沧露的爱慕,倾心于佳人,便可为佳人上天入地,赴汤蹈火。 至于水合沧露为何要劫下这批生辰纲,也无关钱财,只是出于好玩。 他们却不知,就是因为这批生辰纲被劫,多少无辜之人为此身首异处。那年,为了找回这批生辰纲,当时坐镇在南庭的太子闻人白羽,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亲率一万一千铁骑,踏平了雁荡山,杀尽山中的流民匪寇,老少妇孺一个不剩,仍是没能找回生辰纲,孰不知,生辰纲就埋在事发地三里外的一处天然石窟中。 石窟入口本就隐蔽,再加上水合沧露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在石窟入口处略施手段,就足矣迷惑众人,常人便是站在入口前,也不知入口在何处。 石窟中暗淡无光,莫木鱼深陷黑暗中也能视物,他环顾石窟中肆意摆放的诸多宝物,想起佐天佑曾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江南六府进贡给老皇帝的生辰纲被劫,满朝之人几乎没有人知道真凶是谁,最终只得将罪于雁荡山中的流民匪寇,但北莽王佐天佑知道真凶是谁。 那是莫木鱼初入北庭城,在与佐天佑结识后,一次与其对月饮酒,佐天佑半醉之后拿着朝廷的邸报,在痛斥完朝廷的滥杀无辜之后,也痛斥劫走生辰纲的劫匪贪婪无道,为了一己之私欲,害死无数人。 微醉的莫木鱼听言心中略悔,便坦白直言,说他就是劫匪。 闻言,佐天佑盯着莫木鱼看了良久,没有问莫木鱼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叫人将莫木鱼拿下,他而是说道,“木鱼,你是侠义之人,行事亦有侠义之风,你劫走生辰纲而致使无数人冤死这件事,将成为你此生的污点。“ 莫木鱼悔意渐深,叹息了一声,“事已至此,也不能挽回,那就等我死了之后,进入幽冥地府,让那些因我而冤死之人每个来割我一刀泄愤偿还。” 佐天佑吐着酒气,笑着说道,“谁知有没有来生?谁知有没有地府?所以这不是一个侠义之人该有的偿还补救的法子。木鱼,你若真想弥补你的过错,为兄倒是有个法子。” 莫木鱼真想补救过错,便说道,“天佑兄请说,只要我能做到,万死不辞。” 佐天佑抬手指了指月下的天山险脉,指了指月下的北庭城郭,说道,“这是中州的北国之门,这座门一旦失守,中州c耳州,乃至南州之上的无数生灵,将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你若想补救无数人因你而冤死的过错,就只能去救百倍于此的人,去杀千倍于此的精怪妖物。中州有很多重犯恶寇都是在北庭城楼上c天山险脉中,以精怪妖物的血洗净自身的过错罪孽。” 莫木鱼知道佐天佑这句话的用意,那时,佐天佑的父亲,老北莽王大限将至,北莽地时局不稳,天山险脉那头的北蚩国虎视眈眈,为了稳定北莽地时局,为了将老北莽王身死道消之后,北蚩国入侵的风险降到最低,北庭城需要一个人道高手坐镇,无疑莫木鱼就是佐天佑当时相中的高手,所以,他才想以弥补过错的法子,将莫木鱼留在北庭城。 莫木鱼确实想弥补自身的过错,所以他在深知佐天佑的用意之后,还是说道,“三年,我在北庭城三年,为那些因我而冤死之人,为中州守这座北国之门三年,不知能否弥补我的过错。” 佐天佑与莫木鱼对盏相饮,爽朗的笑道,“够了,够了。” 回想起佐天佑这番话,莫木鱼视野中,这满石窟价值连城的宝藏就是他此生的污点,他暗想,他死后,他之骨灰化作的梨花绝对不会像佐天佑的那般,是洁白的,他的或许白中带黑,或者白中带血。 而当年的三年之约,莫木鱼只在北庭城待了两年,尚欠一年,莫木鱼自认是重诺之人,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将这一年补上,只是不知,如今的北庭城如何?世道多变,谁又是如今的北莽王? 石窟中有二十几个箱子,莫木鱼一个个将其打开,名家字画c明珠珍奇不是他要找的,虽然已经过去几十年,被盗的生辰纲中的名家字画c明珠珍奇怕是也没有人敢出手买卖,灵丹圣药品次并不高,他拿了几盒以防万一,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没有多大用处,他也就懒得去思考对别人有没有用,有没有交易价值。 打开了十几个箱子之后,莫木鱼才找到了他要找到的东西,元金。 所谓元金,实则就是黄金,只不过,黄金千取其一,谓之元金。也就是说,一千两黄金通过特殊之法提炼,最多也不过能提炼出一两元金,可见元金的价值比黄金要高得多。 虽说元金乃是黄金千里取一,但一千两黄金远远买不到一两元金。不是任何人都能从黄金中提炼元金,非器师不可,且提炼之法极为艰难。 元金的价值高除了体现在是黄金千取其一,和极难提炼外,更是因为它在炼器c布阵这方面的导气完美性。 人道修炼,引元气入识海,元气再出识海,沿着人体脉络,通达周身。人体脉络各异,有些脉络极佳之人,脉络导气完美,元气出识海,达至周身各处,便不会出现损耗,修炼的速度就快得多,挥出拳头的力量也要大几分。 而脉络欠缺之人根据脉络欠缺的层次不同,脉络导气时损耗的程度也不同,有些损耗十之一二,有些损耗十之七八的都有。 元金就有完美的导气性,就如那些脉络极佳之人一般,通过元金输导元气,基本上不会出现损耗。元金在这方面的性质,元银c元铜没法比,只有些高阶精怪妖物的骨骼才能与之媲美。 求吐槽,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3章 紫檀血木 道器c布阵,或多或少都会存在元气输导,而元气输导过程中出现的损耗,会影响道器和布阵的品阶,高阶精怪妖物的骨骼世间难以寻觅,元金自然就成了抢手之物,元金自然也就成了炼制高阶道器的必需之物。 当年,坐镇南庭的太子闻人白羽为了巩固太子之位,逗老皇帝开心,寻遍江南地,入流的c不入流的器师找了六十余位,不计代价,耗时三年,才提炼出三百两元金,作为生辰纲的一部分,却没想到生辰纲被劫,三年,无数人的心血因此付之东流,难怪太子不怒,不杀尽雁荡山中的流民匪寇。 莫木鱼伸手抹掉元金上生辰纲的印记,然后将这三百两元金全部收入包袱,又拿了几锭抹掉生辰纲印记的银子放入怀中,大步走出石窟。 当年,佐天佑一直在遥想,若能在烟花三月c春风十里之时,腰缠万金,坐香车c拥美人c品佳酿,纵情扬州,去体会诗词中所描述的那种“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的意境,可他那一生都未能如愿,且不知他此生有没有往生在扬州,往生在淮河岸。 如今,莫木鱼腰缠万金,准备走一遭扬州,去体会一番扬州慢,去体会一番苍梧海上山。 江南地六府,繁华相当,面积却属扬州府最广,其下辖二十六郡。 晨分日出,莫木鱼出现在淮河南岸,扬州郡。 晨曦朝露,空气清新,莫木鱼登上一座淮河畔的高楼,乃是一座可远观江景c近听河声的茶舍。 莫木鱼叫上了好茶和点心,慢慢品味。茶舍环境雅致,茶客也不少,倒是悠闲安乐,别有滋味。 “痴货。” “呆子。” “败家子。” 这时,几声嘲骂落入莫木鱼耳中,他闻声望去,却见邻座两位羽扇纶巾的中年文士正在义愤填膺的数落着谁。 由于两位文士过于愤怒,他们的言词多是在宣泄情绪,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却并未表述清楚,莫木鱼听得云里雾里,但能大致猜到是一位丹青妙手收了一个败家的弟子,这位弟子在丹青妙手去世后,卖光了丹青妙手的遗作,用换来的钱买了两艘大船,去渤海寻仙问道,结果两艘船都沉了还不死心云云。 莫木鱼对这位丹青妙手的败家弟子倒有几分好奇,这让他想起身背黄金巨剑,不顾一切,闯荡江湖的潘复来。 邻座两位文士的悲愤影响到莫木鱼品茶的雅兴,他无心再品茶,便走下楼结账,即时问小二,“小二,方才在楼上听两位文士说起一件事,说扬州府有一位丹青妙手收了一个败家子做徒弟” “客官,您是刚入扬州府吧,您有所不知,这件事在扬州府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莫木鱼话还未问完,小二便抢先说道,“扬州府是有一位丹青妙手,叫秦大师,那可是给当朝帝皇帝后画过像的,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画作寸纸寸金,价值连城,却都毁在了一个败家弟子手上。” 小二滔滔不绝,“秦大师五年前去世,他这个弟子前几年还算老实,守着秦大师留给他的殷实家底研究学问过日子,可去年开春不知道着了什么魔怔,身无修行禀赋,竟然妄想修行问道,听信了渤海之上有地府,地府之中有黄泉果,得之,食之,就可以改变修行禀赋的传言。于是,他卖了秦大师的部分遗作,买了一艘大船,雇了水手,立即就去渤海。可这艘船刚从长水入东海,还没走一日就被一个浪打翻了,水手都死了,他命大,抱着船上的一块木板在海上飘了半日,被渔夫救起。” “客官,您可别以为这就完了。大家都以为有此遭遇,秦大师的这位弟子估计要老实研究学问,忘却寻仙问道了。哪知他不死心,也不听劝,半年后,把秦大师余下的遗作全卖了,买了一艘更大的船,雇了更多的水手。客官,您猜怎么着了?” 莫木鱼见这小二说话时眉飞色舞的表情颇为憨厚可爱,便说道,“难道船又翻了?” “可不是吗。”小二抹了一把嘴角的唾沫星子,“在老地方翻的,出长水入东海不久,一个大浪就将他的大船打翻了,船上的水手又全都死了,他慌乱之中抱着一块木板,飘了半日,又被渔夫救起。” “他回到扬州后,卖了秦大师的宅子,陪给水手们的家人,再无居所,就用手里余下的钱买了一艘渔船,吃喝拉撒住都在渔船上,对寻仙问道之事还是不死心,更是对那些劝解他的人c嘲讽他的人,扬言说寻仙问道要心诚,要有大毅力,他要在年节之后c开春之时,一个人划着那艘渔船去渤海。” “可前几日,他的那艘渔船不知被谁凿了个洞,船沉了,他伤心不已,众人都以为他这回可能会彻底死心了,连扬州府数百年来以书香传家的丘家都派管事请他去丘家做丹青教习,结果被他拒绝了,他又当众扬言说,要效仿古时苏水潘家潘继哲,一叶轻舟,沿南庭运河北上,东出渤海,泛海寻神。” “于是,他拿起菜刀,从城外砍了几棵大竹子回来,这几天正在造轻舟,想来已经造得差不多了,估计近几天就会出淮河,沿运河北上。客官,您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莫木鱼确实有兴趣,便问,“他叫什么名字?” 小二答道,“他叫吴云飞。” “吴云飞。”莫木鱼低吟着这个名字,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算是润口费,他从来就没金钱观念,打赏多少全凭喜好。也不等小二道谢,径直走出茶舍。 小二接过这锭掂手的银子,眉开眼笑,有了这锭银子,他家那个懒婆娘一直吵着要换个大一点院子的银钱算是凑够了。他追上莫木鱼,恭恭敬敬的送莫木鱼走出长街,为莫木鱼指明吴云飞造轻舟的方位,才离开。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走过几条长街,看遍街景,莫木鱼感叹,扬州府的繁华,名不虚传。他没有着急去看那位造轻舟的吴云飞,而是在一座古朴的阁楼前停下,阁楼的匾牌上写着秀水阁三个字。 秀水阁,莫木鱼曾听财大气粗的潘复来说过,这是他家产业。江湖中也素有天下珍品出秀水的美称。 莫木鱼走入阁楼,想看看有没有紫檀血木铸造的剑鞘。 阁楼中装饰尽显奢华,稀世古玩明珠琳琅满目。 见莫木鱼入店,一位身着束身长裙,身形修长火辣的美人眉目含笑也是含春的迎上来,瞄了一眼莫木鱼背上的剑就找到说辞,“公子,看您气度不凡,就知您是修行之人c人上之人,不知您有何吩咐?” 江南地文士书生佩剑者不少,以一个秀水阁执事的眼力,单看佩剑就能分辨出修行与否,这显然不可能,不过,不管佩剑者有没有修行,都喜欢别人将他们称之为人上之人,虚荣心作祟罢了。 莫木鱼对这个人上之人的称谓没什么感觉,对这位美人可称得上是袒胸露乳的装扮也没什么感觉,他的识念在美人身上扫过,便感知到这位美人是修行之人,且境界是知礼而后作之境。他问,“有没有紫檀血木铸造的剑鞘?” “有倒是有,可是公子您来晚了一步。”美人一脸惋惜,下意识挺了挺腰肢,本来就极为饱满的胸部,这一挺便显得更为饱满。能买得起紫檀血木剑鞘的人,绝不会是普通人,一定要伺候好才是。 再者在莫木鱼以识念观她时,她也正在以识念观莫木鱼,可她却观不透莫木鱼长短,而莫木鱼已知她深浅。她观不透,便说明莫木鱼的修为境界在她之上。如此年少,如此境界,她更该好生伺候。 莫木鱼心念非礼勿视,却还是忍不住瞄了几眼,心说,我又不是来买奶的,也不是来的,美人你几个意思。 美人继续说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阁中唯一一件紫檀血木的剑鞘被人预定了。这件紫檀血木的剑鞘可不简单,是不周山那位神将坐镇北莽地时,深入北州,亲手斩杀了一株修炼了一千一百年的紫檀木妖,取其精髓铸造而成,几经易手,才转入本阁,一直以来都是本阁镇阁之宝,可惜,被人抢先一步预定,不然,那件不凡的剑鞘倒是跟公子您的气度相得益彰。” “只是预定,便是说剑鞘还在阁中?”莫木鱼问,见美人点了点头,莫木鱼接着说道,“他出多少,我出双倍。” 莫木鱼,或者该说是复来剑急需一件紫檀血木的剑鞘。一是,没有紫檀血木的剑鞘,修行之人的识念极为容易感知到复来剑的不凡,给莫木鱼带来麻烦。二是,复来剑中的剑灵本来就极其微弱,又刚从自我封印中复苏,不能有任何闪失,一旦灵胚不稳,那一丝微弱的剑灵就会湮灭,想要再以精神气魄养出一丝剑灵,就不知要等到何时何月了。 且这件修炼了一千一百年的紫檀木妖取其精髓铸造的剑鞘,莫木鱼还觉得时间少了,最好是一千五百年以上的紫檀木妖。这一刻,莫木鱼倒是怀念被他丢掉的那件以一个修炼了两千六百年的紫檀木妖的精髓铸造的剑鞘。不过,紫檀血木在中州极为罕见,一千一百年的也只能先凑合着用。 求吐槽,求建议,求收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4章 不器印 闻言面前的公子连价格都没打听就出口说出双倍的价格,美人美眸中的光芒大亮,却还是只能惋惜的说道,“公子,抱歉,先来后到,这是秀水阁的规矩,您就是出再多的钱我们也不能将客人预订之物卖给您,不过您要是真想要,倒是可以与那位客人商量,双倍的价格,想必那位客人会转卖给您。那位客人的预定价格是一万六千两黄金。” “好,他什么时候来取鞘?” 听到一万六千两黄金的价格,莫木鱼面色平静如常,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生在神山西仪,生在火树国,那里根本就不存在金钱和交易。他虽然曾在中州游历了差不多三年,却有两年余呆在了北莽地,傍上了北莽王佐天佑,吃喝嫖赌,从不需要自己花钱,所以对金钱交易这一方面涉及未深。他在这方面的观念确实有些欠缺。他哪里能知道,一位能活一百岁的的渔夫,就是从出生就捕鱼,一直到老死,捕上来鱼全卖掉都凑不齐六十两黄金。 美人不知道莫木鱼在这方面有意识上的欠缺,她只是在暗道果然年少多金,一开口就是双倍,那可是三万二千两黄金,一般就是加价一两成,说不定别人就会转卖了。 也不知这般多金,又俊朗的大好少年是哪家名门之后,美人对莫木鱼兴趣犹生。她说道,“来预定的是一个管事,本阁尚未营业他就来了,敲门而入,交了定金,定了那件剑鞘,说他家少爷起床晚,起床了就立马来取,看这天色,约摸是快来了。” “好,我等他。”莫木鱼说道。 “请公子上二楼雅间慢慢等。”美人领着莫木鱼走上二楼,同时说道,“秀水阁一楼陈列的都是一些俗世玩物,入不了公子的眼,二楼中可有不少好东西,适合像公子您这种气宇轩昂c风度盎然的人上人。” 上了二楼,莫木鱼倒没见到什么好东西,都是一些低阶的道器c符箓c丹药,便兴致全无,他随手拿起一柄道器飞环看了看,说道,“春秋朝不是说道器宝物归朝廷所有,为何秀水阁仍有售卖?” “普天之下,莫非朝土。率土之滨,莫非朝臣。道器宝物自然也该是朝廷的。”美人笑颜如花,风情万种,“不过话虽如此说,朝廷对道器宝物的交易也有限制,但只有立道境之上的道器,这样的镇国利器在售卖时必须经由朝廷审查之后方能交易外,立道境之下的道器交易就宽松得多,当然立道境之上的道器也极少流入市场。公子若有意立道境之上的道器,只要您出得起价,秀水阁都能帮您弄到手。” “真的?”莫木鱼狐疑的问,他看着美人的神态韵味,倒是佩服潘复来家会做生意,有如此美人坐于店中,还愁吸不来金。 “自然是真的,绝无虚言。”美人挥手示意仆人上茶,而她已经领着莫木鱼走入雅间,她能看出莫木鱼对二楼中那些道器符箓丹药不感兴趣,便不再介绍。“不知公子意向中的道器是什么,只要公子提出要求,秀水阁不出三日就能帮公子联系好卖家。” 莫木鱼品了一口茶,望着美人的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有意的不是立道境的道器,而是不惑境以上的道器。” 美人有些意外,她之识念感知不到莫木鱼的修为境界,便猜测以莫木鱼的年纪,他不过是修身之境,最多也不过是立道之境,却没想到这位少年郎开口就要不惑境以上的道器,难道他是不惑之境? 不惑境的道器,只有在不惑境及以上境界的修行之人手中,才能发挥出相应的威能。 美人熟知春秋榜c南庭榜c洛书,等各种榜,以面前这位少年郎的年纪,就已经是不惑之境,也该是春秋榜上的英杰才是,却不知面前的这位少年英杰究竟是谁?于是,她这才向莫木鱼递上名帖,“我叫剑犹怜,是这家秀水阁的执事,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我姓杨,名铁钢。”莫木鱼说道,“不惑境以上的道器能不能联系到卖家?” “联系得到,请公子说要求。” 剑优伶默念着杨铁钢这个名字,但她熟悉的各种榜上并没有这个名字。她眼睛毒辣,深知面前这位少年郎的气度风华绝不是在装模做样。赫然,她想到了一个人,那是春秋皇朝除不周山神将之外的另一位神将,终南山神将杨狮虎。 杨狮虎,杨铁钢,看这名字便就一脉相承,剑优伶愈加笃定心中的猜测。 终南山神将杨狮虎如今辅佐六岁的北莽王,坐镇在北庭城,而传闻,这位杨狮虎神将有一个天才儿子,一心在终南山求道,从未出世,所以各种榜上从未有他的名字,而他一旦入世,中州各种少年俊彦的榜单都将因为他而改写。 难道?不是难道,面前的这位杨铁钢必定就是传闻之中神将杨狮虎的儿子,那位隐世在终南山修行的天才。 美人爱英雄,剑优伶这一刻春心动荡,倒是有几分爱慕面前的少年郎。这时,她听莫木鱼说道,“没有要求,只要是不惑境或以上的道器就行。” 剑优伶示意仆人拿上一卷册子,翻看了几页后说道,“倒是有一件不惑境的道器在售,是一枚印章,曰不器印,乃是两千年前的剑仙黄庭坚送给翨阳朝帝皇独孤不器的帝印,卖家售价三十一万两黄金。” 剑优伶本以为莫木鱼听到这个价格会有些迟疑,会砍价,不器印的底线价在二十八万五千两黄金,还有很大的让价空间,毕竟即便他就是来自终南山神将之后,这个价格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谁知莫木鱼没有半分犹豫,想都没想就说道,“买了。”然后解下背上的包袱,从中拿出一锭元金摆在剑优伶面前,这锭元金是五十两。 剑优伶将这锭元金拿入手中,看着莫木鱼一阵哑然,她确定这是元金,货真价实的元金,她做秀水阁扬州分店执事已有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元金,在此之前她见过最多的一次元金也不过六两,而她此刻手中的这锭起码有五十两。 虽说元金乃是黄金千里取一,可元金流入市场,就是一万两黄金也买不到一两元金,一两元金的价值在一万二千两黄金至一万五千两黄金之间浮动,若求购者多时,价格甚至更高。 剑优伶眼尖,在莫木鱼手伸入包袱拿出这锭元金时,她看到莫木鱼的包袱中至少还有五锭这样大小的元金,这如何能不让她震撼哑然? “钱不够?” 见剑优伶如此表情,莫木鱼真以为钱不够。他知道元金贵重,但在他的印象中,一两元金的价格应该在五千两黄金到八千两黄金之间,这是佐天佑告诉他的。 “够了够了,还有多,帮公子您采购到不器印后,结余的元金需要给您折算成黄金吗?折算比例是一两元金换一万二千两黄金。” 莫木鱼没有砍价,已经让剑优伶或者说秀水阁多赚了两万五千两黄金了,如果再按照这个比例换算结余的元金,剑优伶只会赚得更多。虽然此刻剑优伶已然有些动心于莫木鱼了,但商人逐利,这是天性。 莫木鱼没有回答折算与否,而是问道,“还有没有不惑境及以上境界的道器?” 剑优伶较为诧异,“难道公子还需要一件?” 莫木鱼摇了摇头,在剑优伶诧异的眼神中,品了一口茶后说道,“有几件我要几件。” 有几件要几件,好大的口气,剑优伶再次哑然,她倒不是怀疑面前的少年郎买不起,而是中州不惑境及以上境界的道器都记录在册,也只有那么十几件,且不器印就是其中之一。 终南山神将之后人拿这么多不惑境道器干什么?难道北莽地时局不稳,北蚩国将有大动作?可即便如此,镇守在北庭城的那位终南山神将也该上书朝廷,问朝廷要道器,让儿子来买道器,喻意何为? 剑优伶如是想。她说道,“不惑境以上的道器不是简单之物,说是镇国利器都不为过,买卖都极为不易,如果杨公子还需要,秀水阁最多还能答应公子,为公子想办法筹得一件,再多,秀水阁便无能为力了。” 莫木鱼点了点头,多一件总比没有要强,“余下的元金就当是定金,等你联系到卖家,我会将余下的元金给你。” “好。”剑优伶给莫木鱼杯中添满茶,以元金交易比以黄金交易更有赚头,足矣让剑优伶心喜。促成这样一单交易,说不定她剑优伶会因此由执事升做副长老,“不器印七日后公子就能来秀水阁取,至于另一件道器,公子还需等上些时间才有消息。” 莫木鱼问,“等多久?” 剑优伶答道,“快则一月,慢则三月。” 莫木鱼说道,“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最多给你们一个半月,希望能有好消息。” “好的,秀水阁会尽快给您答复。“剑优伶对莫木鱼愈加好奇,而言谈于此,交易已经达成,她示意仆人拿上镜盒,将那锭元金封入锦盒中,此事涉及交易的数目较大,已然超出她剑优伶权利范围,她需要禀告坐镇在扬州府的秀水阁长老才行。 这时,一位十二三岁模样的少年人推门闯进雅间,可能是一路奔跑,他满头大汗,望着剑优伶气喘吁吁的说道,“您就是剑执事?我的剑鞘呢?” 求吐槽,求建议,求关注,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5章 名器录 少年人闯门而入看似鲁莽,可他的言行举止落在莫木鱼眼中都显得极为得体,合乎礼节,丝毫生不起恶感。这两种反差让莫木鱼对这个少年人有了几分兴趣。 剑优伶目含三分秋水看了一眼莫木鱼以表歉意,而后起身迎向少年人,她眼神毒辣,一目之下就猜到这个少年人并未修行,且该是来自名门望族。她盈盈一礼,柔声说道,“请问公子是?” 剑优伶此刻的柔声与彼时同莫木鱼说话的柔声有明显不同,她与莫木鱼说话时的柔声是娇媚含春c欲拒还迎,与这少年人说话时的柔声却是含蓄深婉c得体大方。对什么人便以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倒是被她拿捏得恰到好处。 十二三岁的少年人毕竟不似莫木鱼这种老手,在看到剑优伶风韵十足的身姿后竟然涨红了脸,刻意撇过目光不去看剑优伶颈下皙白的肤色和低衫挤压出来的巨大沟壑。春秋朝民风开放,如此装扮并不有辱斯文。少年人自认君子坦荡荡,默念着非礼勿视,从怀中掏出一张票据递给剑优伶,“我的仆人上午来贵阁订了一件剑鞘,我来取。” 秀水阁并不会特意打探客人的信息,取物有票据就足够了。 剑优伶接过票据,检查无误,这就是一个时辰前她亲自开出的票据,她巧笑倩兮,“公子,这位杨公子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下您预订的那件剑鞘,您意下如何?” 少年人的目光这才落在莫木鱼身上,准确的说该是在莫木鱼背上的那柄剑身上。 少年人虽然出自书香世家,却无心诗书传家,醉心于寻仙问道,他熟知各种修行轶事,也最喜欢结交修行之人,自然知道紫檀血木铸造的剑鞘最为养神养气,乃是灵剑的最佳选配。他暗想,“难道这位杨公子背上的那柄剑也是柄灵剑?” 少年人饶有兴趣,走近莫木鱼,准备行礼,这时,他家的仆人抱着一柄巨剑走入了雅间。想来是少年人跑得快,他家仆人抱着的巨剑过重,且仆人的手腕处明显刚受过伤,还绑着染血的纱带,所以未能跟上少年人的速度。 仆人走入雅间之后,唤了一声少爷,便抱着巨剑恭敬的退到一旁。 莫木鱼一直在打量少年人,他觉得是自己多心了,面前的这位少年人不可能是佐天佑的往生之人。江南地偌大,人口之多,难以算计,就是佐天佑真的往生在江南地,也不会恰巧在他莫木鱼再入江南不过两三日就给碰上了。他示意少年人在茶座对面坐下,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 少年人话未说完,仆人便插嘴说道,“少爷,老爷不让你在外乱透露姓名。” 少年人瞪了仆人一眼,然后大方的说道,“我叫丘圣哲,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杨铁钢。” 莫木鱼倒是记得听过丘圣哲这个名字,那是他入居安关前坐在官道旁的茶舍,听一位叫丘明景的老人为孙子丘圣哲向友人求取,传闻之中能改变修行禀赋的黄泉果。难道那位老人口中的丘圣哲就是面前的这位? “丘公子,你是否愿意割爱,将你预定的剑鞘以双倍的价格转让给我?”莫木鱼不解,他面前这位不能修行的丘圣哲拿一件紫檀血木铸造的剑鞘干什么。紫檀血木虽然名贵少见,但除了能为器中之灵养神养气之外,并没有其他作用。 丘圣哲并未回答愿意与否,他先是让剑优伶去取剑鞘,然后从仆人手中拿过丝绸紧裹的巨剑,并示意仆人退出雅间。待雅间中只有他和莫木鱼后,他将巨剑放到了茶桌上,问,“杨公子,难道你背上的那柄剑也是灵剑?” 莫木鱼品了一口茶,没有答话。 见莫木鱼不答,丘圣哲将巨剑之上紧裹的丝绸一层层解开,接着,一柄镶嵌着十余颗血色宝石的黑铁巨剑出现在莫木鱼视线中。 丘圣哲颇为得意的打量着这柄巨剑,而后望着莫木鱼问,“杨公子,我的这柄灵剑比之你的那柄灵剑,谁优谁逊?” 莫木鱼疑惑的看着丘圣哲,“你这是灵剑?” “自然是。”丘圣哲肯定的答道。 莫木鱼疑惑愈深,笑着问,“谁告诉你它是灵剑?” 丘圣哲说道,“没有谁告诉我,但我能感觉到,它有灵。” 莫木鱼隐藏笑容,他清楚这位少年人痴迷寻仙问道,却无禀赋,所以他不想打击这位少年人的兴致或憧憬。 少年人的这柄黑铁巨剑根本就不是什么灵剑,除了剑身上镶嵌的那十余颗血色宝石,这柄剑一无是处,连道器都算不上。 道器形态万千,可以是剑,可以是刀,可以是鼎,可以是印灵器也是如此。复来剑就是灵器。 道器和灵器虽然都是出自器师之手的器物,但有本质上的不同。 道器的境界在成行出炉之时就已经限定,除非回炉重铸,不然无法改变。且道器只有在修行之人手中才能发挥出对应的威能,否则,即使道器境界再高,威能再大,也是死物。 灵器则不同。 也有说法,说灵器是有灵胚的道器。确实如此。只有道器有灵胚,才能培育出器灵。 而如何能让道器中有灵胚,这不是可以操控的,必然是机缘巧合c大气运c大造化之下,偶然所得。 灵胚的出现,与器师的修为境界和手艺无关。初学炼器的器师铸造的简单道器,都有可能会出现灵胚。反之,有着超凡而入圣之大境界的器师耗尽毕生所学和财富,铸造的高阶道器,都有莫大的可能不会出现灵胚。 道器本就是稀缺之物,出现了灵胚的道器更是少之又少。但有灵胚的道器还不能称之为灵器,灵胚只是能让道器培育出器灵的一个先决条件。 而要让灵胚中培育出器灵,又需要一番大气运c大造化,且在器灵培育出来之前,对培育者也是一番考验。培育器灵需要消耗培育者大量的精神气魄,这种消耗不是一般的修行之人能承受的。 前朝西楼时,就有记载,说一位修行之人,偶得一件有灵胚的道器,欣喜之下,以精神气魄养之,十年之后,仍然没有培育出器灵。而这位寿数原本可以两百载的修行之人因为这十年的养灵,耗尽了精神气魄,死了,享年不过五十。死时,肉身正当壮年,没有半分年老的痕迹,只是精神气魄枯竭,生息之火湮灭。 也就是说,十年养灵的消耗,等同于他之余生一百五十载所用的精神气魄。 器灵乃是培育者的精神气魄所养,所以器灵一旦培育而成,就能与培育者产生共鸣,使得人器合一,忠诚不二。但一旦培育者死去,器灵也会消散。 这也是为什么复来剑原本有灵,灵却死了的原因。该是复来剑原本的主人死了,所以它原本的器灵才会消散。 器灵消散不会影响器中的灵胚,但想让灵胚中重新培育出器灵,让灵胚之器变成灵器,必须重新消耗精神气魄养之。至于是否能培育成功,就要看气运造化了。 且,灵胚之器一旦培育出器灵,灵器的境界就能随着器灵的慢慢强大而变化,无须回炉重铸,就能自主吸收天地元气c日月精华,提升境界。当然,一旦器主身死,器灵消散,灵器的境界也会降至初始。 看着茶桌上的黑铁巨剑,莫木鱼默然叹息,丘圣哲痴迷寻仙问道,该是有心怀叵测之人,投其所好,以此来诈骗这位热血少年的钱财。莫木鱼都不知道该说破还是不该说破。他问,“如此灵器,想必出自名家之手,不知这位名家是谁?” 丘圣哲神秘一笑,说道,“仙人?” “噢?仙人?”莫木鱼已经笃定丘圣哲是被骗了,“哪里的仙人?” “杨公子昨夜有没有夜观天象?”丘圣哲笑容愈加神秘。 “没有。”莫木鱼不解这位十二岁少年的心思,“莫非你的这柄灵剑与昨夜的天象有关系?” “杨公子,你没看昨夜的天象实在是遗憾,昨夜的天象可是奇观。如此天象,我朝的大器师c大阵师欧阳醉生所著的《名器录》中有阐述,说六十九年前,在依水郡北一百六十里处的无名崖上,有仙人葬剑,剑光直冲云霄,声势浩大,照亮方圆百里。” 丘圣哲年少烂漫,毫无心机,如实说道,“昨夜我无心睡眠,半夜起床在府中的老槐树下观星赏月,刚好看到了《名器录》中阐述的那一幕,就在依水郡北一百六十里处的葬剑崖方向,有一道剑光直冲云霄,照亮方圆百里的天空,正当我惊骇莫名时,那个方向又是一道霞光直抵云霄,比之剑光更亮,扬州郡的天空之上都有霞光涌动。我在震惊之余便猜测,该是六十九年前,仙人葬下的那柄剑出世来择主了。望着天空上的霞光隐去,我之内心激动难安,正当我准备念首诗抒发一下我的当时的情怀时,杨公子,你猜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莫木鱼笑了笑,“莫不是天空之上又出现了一道奇光?” “不,不,霞光散去之后,便没有再亮起。”丘圣哲指了指茶桌上的黑铁巨剑,语气高昂的说道,“就在霞光散去之时,这柄剑飞入了我府中,落在了那棵老槐树下,落在了我的跟前c我的脚边。” 求推荐,求收藏,求吐槽,求建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6章 浩然玉 莫木鱼看着丘圣哲,忍俊不禁,却又想在丘圣哲面前控制情绪,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丘圣哲为什么如此确定这柄黑铁巨剑是灵剑。他说道,“所以,你认为这柄飞入你府中c落在你脚边的剑,就是昨夜出世来择主的仙人之剑?它择主了你?” “不然没有别的解释。”丘圣哲天真的点了点头,“霞光隐去,仙剑择主入我家墙院,落在我脚边,我就是这柄仙剑命中注定的主人。” 莫木鱼虽然不解这柄黑铁巨剑为何会在霞光隐去之时恰巧落在丘圣哲跟前,但他能肯定昨夜引起天象异动的是复来剑和那卷《老人刻石图》,而这两样东西如今都在莫木鱼手中。 莫木鱼感叹少年人心思简单,率真烂漫,他怀念这样的年少,可时光一去不复返。他问,“所以,你就认为这柄剑是灵剑?” “仙人之剑自然就是灵剑。”丘圣哲说道,“再者,《名器录》中说,灵器好饮血,昨夜我家的仆人刚好手腕割伤,流了一地的血,我将这柄剑放在血水中,一地的血都被它饮得干干净净。” 丘圣哲那能知道,他那位忠厚的仆人,为了给少爷验剑,心甘情愿割伤手腕,还要佯装是不小心割伤的。 灵器好饮血,这并不假。有言道,器灵是魔是妖,即是说灵胚之器孕育出器灵,就如世间异物修炼成精怪妖物。有圣人贤者甚至将灵器归类于精怪妖物。 妖性即恶,好杀人饮血食肉嚼骨,灵器亦是如此。在器灵培育所成之后c孱弱之时,也可以用鲜血养之,让器灵稳固成性。而仍要以精神气魄恒久养之,就是为了消除器灵的妖性。 莫木鱼曾在北莽地呆了两年余,与北蚩国的精怪妖物大军大战不下三百场,他更是曾与北蚩国的幕府神将秋夜冷交过手。 秋夜冷手中的那柄剑,在剑灵初生之时,就被秋夜冷每日以三升鲜血养之,久而久之,剑灵嗜血成性,终成一柄魔剑,妖气冲天。 秋夜冷拔剑,他周身三十丈之内尚未修行的将士不能靠近,否则,血气会被那柄魔剑隔空吸食干净。 如此魔剑,再配上秋夜冷的修为境界和练就的魔功,几次交手,莫木鱼都未能将其斩杀。 而何谓幕府,那是北蚩国妖皇麾下,叛离人道的修行之人任职的机构。 闻得这柄黑铁巨剑能饮血,莫木鱼便再次打量了它一眼,一目之下,他便知道,为何黑铁巨剑能饮血? 是因剑身上的那十余颗宝石,这是一种变色石,所谓变色就是靠吸收液体,以液体的颜色来改变宝石的颜色。如今这些宝石微红,想来是昨夜吸收了血水的缘故。 丘圣哲不知莫木鱼所想,他继续说道,“《名器录》中又说,紫檀血木最为养神养气,乃是器灵的最佳配饰,所以,杨公子,抱歉,那件剑鞘我不能转让给你。” 莫木鱼在犹豫,该不该点破丘圣哲,让他知道这柄黑铁巨剑并非是什么灵剑,这时,剑优伶叩开了雅间的门,手中捧着一个三尺余长的锦盒。 对于一般的客人,自然都由下人应付,而剑优伶媚眼识人,她清楚什么样的客人该由她亲自招待。 “公子,您预订的剑鞘。”剑优伶向丘圣哲递上锦盒。 丘圣哲接过锦盒,也未检查,便让仆人给了剑优伶几张金票,付了尾款。他这才将锦盒放在茶桌上打开,顿时,一阵凝神醒目的神秘气息自锦盒中传出,一件纹饰古朴c生机盎然的剑鞘也就出现在几人的视线中。 “好鞘,自然该配好剑。君子本该成人之美,不过,如此好鞘,正是我所需之物。杨公子,我先你一步,实在抱歉。” 丘圣哲打量着剑鞘,心中甚是欣喜,而他言语中的歉意,也极为真诚。 丘圣哲春风正爽,准备让灵剑归鞘,便一手拿剑,一手拿鞘,由于黑铁巨剑有几分重量,他拿剑的右手分明有些吃力。 “少爷,我来帮您。” 忠厚的仆人上前,帮丘圣哲捧起剑,剑锋对准了丘圣哲手中的剑鞘,接着,仆人说出了一个事实,“少爷,剑大了,鞘小了,塞不进去。” 丘圣哲面露惋惜,他也发现了这个事实。他面向剑优伶,问,“剑执事,贵阁可有天工巧匠能将剑鞘改大?” 剑优伶真实的想法是想让莫木鱼购得这件剑鞘,当然,她这样的想法不可能表露出来,她红唇含笑的说道,“公子,咋们春秋朝的剑分很多种,有君子之剑c文士之剑c英才之剑c力士之剑,等等。且每种剑的规格都不相同。这件紫檀血木的剑鞘乃是不周山神将曾经用过之物,不周山神将所用的佩剑乃是君子之剑。而观您的这柄灵剑,该是力士之剑才是。力士之剑比之君子之剑要长一尺,宽一寸。再者,紫檀血木世间罕见,铸造剑柄,也必须取相同年份的紫檀血木,不然,会破坏剑鞘的整体性,养神养气,就会有遗失。所以,不是不能改,是大了改小容易,小了要改大,那就难如登天,必须先找到一株相同年份的紫檀血木才行。” 丘圣哲明白这个道理,少年人心中不藏事,脸上的惋惜之意也就更深,他问,“有没有替代之法?” “有,本阁还有一件剑鞘,正是力士之剑的剑鞘,配上公子您的这柄灵剑,也算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剑优伶所说并不假,秀水阁还真有这样一件剑鞘,“那件剑鞘乃是顶级的浩然玉雕刻所成。浩然玉,玉中蕴含浩然正气,与紫檀血木一样,是难得一见的稀世珍奇。将一块浩然玉放在北州的精怪妖物面前,精怪妖物都不敢明目正视,否则,会心胆俱裂而亡。不过浩然玉比之紫檀血木在养神养气方面略差,只有紫檀血木的十之七八。且,浩然玉易碎,较之紫檀血木也略重。浩然玉雕刻的剑鞘,多是用作观赏。公子,若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的紫檀血木剑鞘配您的灵剑,浩然玉雕刻的剑鞘也是不错的选择。” 剑优伶知道那柄黑铁巨剑不是灵剑,她不会傻到去拆破,至于关乎浩然玉的这番说辞,她没有半点虚假。她认为这位不能修行的富家公子重金为宝剑求鞘,不过是为了充当门面。既然紫檀血木和浩然玉同等珍贵,而紫檀血木铸造的剑鞘大小又不合适,他应该会选着浩然玉雕刻的剑鞘才是。这样一来,她剑优伶也算是帮了莫木鱼。她暗道,“不知这杨公子解不解风情?懂不懂我的这番心思?” “好,去拿上来。”丘圣哲也没问价格,就拿定了注意。 剑优伶心喜,这个月业绩不错,看来升作长老有望。她说道,“那件剑鞘的售价也是一万六千两黄金,不过,既然是公子您今日在本阁所购的第二件剑鞘,奴家就私自给公子免去一千两黄金,一万五千两黄金的价格可好?” 丘圣哲道了一声谢,便示意仆人,“给她金票。” 仆人利索的掏出三张五千面额的金票递给剑优伶。仆人的动作虽然利索,他之内心其实是忐忑的。 丘府少爷十二岁便就成年,这是规矩,成年之后便要离开祖宅,开牙建府,开枝散叶,家主不死,且不是家主继承之人,便不得归入祖宅。他家少爷已经十二岁成年了,老爷都给了开牙建府的金钱,却因为少爷是丘家如今的独苗,老夫人舍不不得,便让少爷留在府中再呆两年。而老爷当时给的开牙建府的金钱约摸四万两黄金,扬州米贵,开牙建府不易,没想到少爷今日随随便便就花掉三万多两黄金了,他怎能不忐忑?不过,他想到,他方才听说,对面的公子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买下另一柄剑鞘,他的内心才稍稍平静。 莫木鱼看着剑优伶与丘圣哲这番交谈也不多言,待仆人递出金票,剑优伶伸手去接时,莫木鱼看到雅间门口走来三个人,两男一女。站在中间的是个少年,约摸十四五岁,面相算得上英俊,但他的神情桀骜不驯,眉宇之间又隐隐散露出一股阴沉邪魅之气,这让莫木鱼极为不喜。 桀骜少年右手边站的是一位少女,明艳动人,亭亭玉立,而少女的目光自她出现在雅间门口,便就一直落在丘圣哲身上。因为丘圣哲背对着门口,他并没有发现这三人,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这位目视着他背影的少女。 桀骜少年左手边站的是一位中年男士,中年男子瘦弱的身体被一件宽松的袍子笼罩着,低垂的头颅之上可以看到他向内凹陷的五官,显得极为萎靡不振和猥亵。 莫木鱼察觉不到这位中年男士的任何气息,这只能说明,要么是这位中年男士的修为境界在莫木鱼之上,要么是中年男士修炼了莫木鱼不知的隐气之法,要么是这位男士是死人,是一具被药物养成,而被超控的行尸走肉。 莫木鱼看着桀骜少年,桀骜少年也看了莫木鱼一眼,嗤笑之后便望向茶桌上的那柄黑铁巨剑,他抬起手。屈指一弹,一条细如毫发的银线自他手中游出,速度极快,绕在了黑铁巨剑的剑柄上。 求收藏,求推荐。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7章 情滋味 桀骜少年勾指微拉,黑铁巨剑便从茶桌上飞离,飞过丘圣哲脖间,剑锋只差分毫就要割开丘圣哲的脖子,险之又险。想来这是桀骜少年刻意为之。 眨眼之间,黑铁巨剑便飞入桀骜少年手中。 莫木鱼没有出手阻止桀骜少年这般危险的举动,倘若方才剑锋真的会伤到丘圣哲,他才会阻止。 丘圣哲看着灵剑飞起,差点就割开自己的脖子,心中大惊,转过身去寻灵剑的去向,却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少女,与少女对视,顿时,年少的心头仿佛肝肠寸断。 少年初尝情滋味,相思伊人独憔悴,那种失去伊人之痛,丘圣哲认为就话本之中所描述的肝肠寸断。 与少女短暂的对视,丘圣哲的内心却要痛很久。他移开目光,望向桀骜少年,即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剑优伶和仆人也在同时转过身去,望向门口的三个人。 剑优伶认识那位桀骜少年,他叫茅州龙。 六十多年前,春秋皇朝整合道门,创立三所修行学府,那些道门中有一方道门叫茅山道。因为茅山在江南地,所以这方道门归入了天枢阁。曾经的茅山道掌门也就成了天枢阁的几位院士之一,官职比扬州府的府伊还要大半阶。 再者,茅山道精通控尸之术,更有秘法能操控人心,使人忠诚不渝,永远不会背叛。茅山道在归入天枢阁时,就将这种秘法上贡给了朝廷。 剑优伶听闻,因为六十多年前北莽王佐天佑的变故,闻人皇室曾在佐天佑之后的数位北莽王身上都用了那种秘法,包括当今那位年仅六岁的北莽王。 也是源于此故,那位茅山道院士极受朝廷器重。在天枢阁的呼声中,那位茅院士本该是这次天枢阁院判的当仁不让之选,却不知为何,帝后娘娘从上京调来了一位院判。 而这位茅州龙,就是那位茅院士的独孙。 茅州龙将黑铁巨剑抗在肩上,完全忽视了被气得发抖的丘圣哲,他直勾勾的打量着剑优伶胸前的起伏,眸中皆是轻薄戏虐,他说道,“剑执事,数日前我定的五两元金,你可筹到货了?” 元金虽然谈不上有价无市,能入市的却也极其稀少,想筹到货绝非易事,若不是莫木鱼方才拿出元金做交易,剑优伶还真未筹到。再者,剑优伶与茅州龙原本约定的期限是七日,如今才过去两日。 剑优伶也不喜欢这位茅州龙的做派,她欠了欠身,算是行礼,“尚未筹到,还请茅公子再等几日,秀水阁必定信守承诺,为公子在约定的期限之内筹到足够的元金。” 茅州龙今日来秀水阁的本意也不是来取元金,他的目光落在剑优伶的俏脸上,“好,那我便再等你几日,若期限之内筹不到五两元金,要么让我砸了你这家店消气,要么你去我府上,用你这自诩冰清玉洁的身子让我消气。” 剑优伶听言隐忍不怒,面色如常,含春含笑,心里却早就将茅州龙全家骂了个半死。 茅州龙身侧的那位少女就没有剑优伶的这份心性,闻言,她的神情中已经明显生出对茅州龙的厌恶,可她又不得不留在茅州龙身边,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一起呈现在少女脸上,倒也让少女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丘圣哲忍无可忍,他指着茅州龙,怒目视之,“茅州龙,将我的剑还给我。” “你的剑?” 茅州龙戏谑大笑,随后看着身侧的少女,满脸嘲讽,当然他的这份嘲讽不是对少女的,而是对丘圣哲的,“他说这是他的剑,佐佑怡,你看到没有,他就是个傻子,他竟然认为这是他的剑。他竟然以为这是那柄仙人之剑。他竟然以为仙人之剑出世择主了他。他竟然以为这柄破剑是灵剑,还来秀水阁丢人现眼,为这柄破剑重金购鞘。佐佑怡,你看到没有,你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哈哈哈哈,可笑之极。” 少女名叫佐佑怡,她没有侧目看在她耳边嘲弄发笑的茅州龙,她的目光一直在丘圣哲身上,那种目光有不忍,有坚定,或许还有别的情绪,只有如此年纪的少男少女才知那是什么。 丘圣哲这才明白,那柄黑铁巨剑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之剑,他也根本就不是什么仙人之剑的择主之人,这一切都是茅州龙对他的捉弄。肯定是昨夜茅州龙将黑铁巨剑丢进了他府中,丢在了他脚边,就是为了让他在他喜欢的少女面前难堪。 意识到这是茅州龙的捉弄,丘圣哲怒火攻心,双目充血,少年人本就冲动,不会隐藏情绪,他颤抖着手,指着桀骜少年,“茅州龙,我要杀了你。” “他竟然要杀了我,就凭他?” 茅州龙没有理会丘圣哲的怒目相指,可他的言词和神情,满是对丘圣哲的鄙夷,他侧过头附在佐佑怡耳边,目光却沿着佐佑怡白皙的脖子透过衣领继续往下看。 少女的迷人之处就在于此,那一抹粉色裹胸遮住了茅州龙想看到的一切,却就是看不到,茅州龙才欲火难耐,想将之占为己有。 “佐佑怡,跟着这样的傻子有什么前途?我比他何止强千百倍?你我正是青春年华,正是精气盈旺之时,如此年华,正是双修的大好时机。如今你已炼窍成功,只要你我双修,我初次采撷你之后,保证你能踏上二境知礼。等你成为我房中人,以我祖父在天枢阁的实力,天枢阁的修行资源还不任你用?” 话毕,茅州龙伸手顺势将佐佑怡揽入怀中。 佐佑怡听着茅州龙这番露骨下流的话,气红了脸,对茅州龙的厌恶也就更深,但她有她的无奈,她有她的想法,此刻,她必须站在茅州龙身边。茅州龙突然将她揽入怀,她愤怒不已,双手一推,脱离了茅州龙怀中,也将茅州龙推得踉跄失衡。 被少女推开,茅州龙并未对少女生怒,他的怒在丘圣哲身上。他盯着丘圣哲,眸中的火焰几乎要将丘圣哲烧成灰烬,他冷冷说道,“你想杀我,我给你这个机会。” 说话间,茅州龙将手中的黑铁巨剑抛向丘圣哲。 与其说是抛,还不如说是砸,黑铁巨剑本来就有三十来斤重,再加上茅州龙手臂挥出的力道,丘圣哲哪里接得住。 剑优伶见出手伤人之事就要发生在秀水阁,她准备接下砸向丘圣哲的黑铁巨剑,可她慢了一步。丘圣哲那位忠厚的仆人隔得近些,见巨剑向自家少爷撞去,便以身接剑,剑身撞在他胸口,巨大的力道将他撞到在地,该是断了好几根肋骨,他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见状,剑优伶忍无可忍,秀水阁的规矩,入阁便是客,想了结恩怨情仇,出阁之后想怎样了结都可以,但阁内绝不容许伤人之事发生。她愤怒的说道,“茅州龙,秀水阁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茅州龙盯着剑优伶,眸中的神色好似已经将剑优伶身上的衣物扒光,“你给老子闭嘴,今日之事,你要是敢插手,老子必定将你绑回府上,操控十尸来好生伺候你。” 剑优伶气得发抖,她还从未被人这样侮辱过,她不惧威胁,茅州龙已经在秀水阁伤人,今日之事她一定要管,她能感知到,她与茅州龙的修为境界相当,谁胜谁输还不一定。 剑优伶正准备出手,将茅州龙一行人赶出秀水阁,却见丘圣哲拿起压在仆人身上的剑,怒吼了一声,“我杀了你”,便举剑向茅州龙砍去。 莫木鱼眼见一幕少年人争风吃醋的戏码演变成如此模样,也是极为不喜。佐天佑曾经跟他说过,少年人的爱情是最为纯粹的爱情,少年人可以为爱情迷昏头脑,可以热血冲动,却不能为此伤人,否则就玷污了爱情的纯粹。 佐天佑那一生只爱过一人,他亦有情敌,但他获取爱情的方式都光明正大,莫木鱼认同,那才是获取爱情的最佳方式。 莫木鱼不喜茅州龙的方式,茅州龙或许并不是在获取少女的爱情,只是为了获取少女的,这种行径更让莫木鱼厌恶。 莫木鱼见丘圣哲举剑砍向茅州龙,而茅州龙并未抬手,只是左手屈指一弹,那条银色细如发丝的线便又从他手中游出,钉入他身侧那位中年男子的后背。 随着细线没入中年男子的后背,原本垂头而显得萎靡不振的中年男子仿佛在这片刻间就有了精神,他抬起头来,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迎向丘圣哲手中的黑铁巨剑,找准角度,在剑身上一拍,一股大力道便沿着剑身游走,袭向丘圣哲。 在大力道的侵袭下,丘圣哲双手虎口发麻,几乎抓不住剑,大力道继续向前,丘圣哲的双手竟然剧烈抖动,嗤嗤作响。 剑优伶见状,暗叫不好,若让那股力道继续侵袭,这位少年公子的双臂怕是要废了。她立马上前,扶住了丘圣哲的双肩,同手双手打出两道气息,通过丘圣哲双肩传入他之手臂,卸去了那股大力道,才算是保住了丘圣哲的双臂。 茅州龙冷笑一声,“剑优伶,你竟然敢插手,好,大好,七日之内,我必将绑你回府,超控十尸取你贞操,不过,如你这种,贞操怕是早就没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8章 愈骨丹 丘圣哲一击未成,心中的那腔冲动热血也未退减,在稳住身形后,在茅州龙说话时,他再次举起剑,向茅州龙砍去。 丘圣哲未曾修行,未曾习武,力士之剑这般利器在他手中,也只会砍这一个简单招式。 剑优伶闻得这番侮辱的言词,整张脸都气得发紫。而莫木鱼一直未言,他在观察,他已经知道那位中年男子没有任何气息,并不是修为境界高,并不是修炼了隐气之法,只是因为他是死人,是经过药物处理炼制而成的尸儡。 丘圣哲就是通过那根银色细线在超控这具尸儡。 莫木鱼猜测,那根银线该是元银所制。元银是白银千取其一提炼而出,与元金相比输在了导气性,但同样较为珍贵。 莫木鱼暗想,难怪这桀骜少年要求购元金,想必也是为了制成细线,操控尸儡。元金输导元气没有损耗,对操控尸儡而言是无上利器。 取尸炼儡,偷尸炼儡,更有甚者,以活人炼制尸儡,而不管尸体的来源是否正当,但单凡炼制尸儡都有伤天和,引人厌恶。 莫木鱼不想再看到这位控尸的桀骜少年,更不想再听到他辱骂人的肮脏言词。于是,在丘圣哲再次举剑砍向桀骜少年时,他手指微张,打出了一道气息,没入丘圣哲后背,气息沿着丘圣哲的身体手臂,侵入黑铁巨剑。 顿时,黑铁巨剑爆发出一阵耀眼剑光。 黑铁巨剑斩向茅州龙,那阵剑光也斩向茅州龙。 茅州龙没有意料到如垃圾一般的黑铁巨剑在垃圾一般的丘圣哲手中居然会有如此变化。那阵剑光有不可抵挡之势,浩然正气充盈,而浩然正气正是尸儡的克星。 在茅州龙惊讶之中,剑光吞没了他操控的尸儡,斩断了他的那根银线,当他在下一息,看清剑光中的场景时,却见他的那具尸儡已在浩然剑光中,转瞬间燃烧殆尽,化作了一堆白灰,落在阁楼的木地板上。 浩然剑光吞没了尸儡仍未消散,继续向前,斩向茅州龙。 茅州龙大惊,赶忙调动元气护住周身,他更是暗思,有没有能力接下这一剑。 浩然剑光下一息便破开了茅州龙调集在身前的元气,将他斩退数步,斩倒在地上,大口吐血。 少年人争风吃醋,言行过激,让莫木鱼不喜,却没有让莫木鱼有杀人的心思,他打出的剑气恰到好处,能败退茅州龙,却绝不会伤到他。而茅州龙倒地吐血,想必是胸腔中的气血不稳,翻涌向上。 茅州龙大咳嗽了几声,吐尽了堵在喉中的血水,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成如此境况。 那柄剑就是垃圾,丘圣哲也就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一个废人手握一柄垃圾剑,一剑之下,竟然能将他的尸儡毁掉,还能将他斩倒在地,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难道是剑优伶这搞得鬼? 茅州龙自诩天子骄子,因为祖父的身份,他在天枢阁也是受人仰视追捧,何尝受过如此耻辱,被一个废人斩落在地。 茅州龙暗恨,今日之耻他已经记下,不想再在这里呆下去,而这一刻,他龌龊的心思已经想到数十种报复丘圣哲和剑优伶的方法。 他冷笑着爬起身,因为嘴角未抹净的血渍,他的神情显得更为桀骜不驯c阴沉邪魅,他盯着丘圣哲和剑优伶,逐字说道,“你们给我等着,我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随后他愤然下楼,走出了秀水阁,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莫木鱼一眼。 而佐佑怡看了一眼丘圣哲,眸中情绪万千,都是那种只有如此年纪的少男少女才明白的情绪,一目之后,她也下了楼,追茅州龙而去。 丘圣哲神情呆滞,站在原地,此刻的他根本就没有在意佐佑怡离开时目光中的万千情绪,他在为方才的那道剑光震撼。他想不到,他竟然劈出了只有在话本中才能看到的剑光,他竟然一剑将一个人斩成了灰,他竟然一剑将夺他所爱的茅州龙斩得落荒而逃。 怎么可能?难道这柄剑真是仙人之剑? 不过,下一刻,丘圣哲就否定了这种想法。这柄剑是茅州龙设计来让他在佐佑怡面前难堪的,不会有假,只有可能是秀水阁的那位剑执事在暗中帮他。 丘圣哲转身面相剑优伶,行了一礼,眸中甚是感激,“多谢剑执事暗中相助。” 剑优伶也在为方才的剑光震撼,她清楚这是莫木鱼出的手,见丘圣哲向她行礼道谢,她也没立即道明是莫木鱼在帮他,只是瞄了莫木鱼一眼,而后说道,“公子神威盖世,手中的仙人之剑气势凛人,哪里用得着奴家在暗中相助。” 这番话要是茅州龙说出来,丘圣哲必然会认为是嘲讽取笑,但从剑优伶口中说出来,丘圣哲却感觉不到任何恶意,甚至颇为受用,或许是被美人吹捧,他竟有些羞涩,“剑执事说笑了,我不过是一个不能修行的废人,哪来的神威盖世。而这柄剑也不过是他人辱我之物罢了,哪来的气势凌人。不过,剑执事今日于我的恩情我已经记下,若他日剑执事有需要帮衬之处,可来扬州丘家找我,必然全力相帮。” 剑优伶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少年公子是名满天下的扬州府丘家之人。 春秋皇朝自立朝以来就有为武勋c文勋赐立功德碑的律例,如今春秋朝开国四百余年,闻人皇室一共赐下三座武勋功德碑和两座文勋功德碑。 三座武勋碑一座立在不周山下,一座立在终南山上,一座立在北庭城北城门下。而那两座文勋碑一座立在了齐鲁地的孔庙,一座立在了江南地的丘府。 朝廷赐文勋碑于孔庙,是因孔庙完善了以君权神授为中心的中州律法。赐文勋碑于丘家,是因丘家数百年来兢兢业业,一直致力于教化四方,桃李满天下。 秀水阁消息灵通,剑优伶知道如今的丘家只有一棵独苗,名曰丘圣哲,该就是面前的少年公子。 剑优伶浅笑,“丘公子,真不是我在帮您,奴家没有那个能力,帮您的是这位杨公子。” 丘圣哲有些意外,这位杨公子一直未发一言,丘圣哲还以为他因为紫檀血木剑鞘的事心生芥蒂,所以才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没想到是他丘圣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丘圣哲面向莫木鱼行了番大礼,“多谢杨公子出手相助。” “举手之劳罢了。”莫木鱼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盒打开,取出一颗丹药丢给剑优伶,指着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仆人说道,“你引气帮他服下。” 常人也能吞服修行之人炼制的丹药,但要修行之人引起相助,才能将丹药化开吸收。不然,即使吞服,丹药在常人腹中,也不会消化。 剑优伶捏着这颗丹药,愣然失神,暗道,竟然是修身之境的丹药,愈骨丹,价值何止万金,就是找遍秀水阁江南地的分店都找不到一颗,就被他随随便便拿出手来救治一位不相干的仆人,不愧是终南山神将之后,这份慷慨气度,无人能及。 剑优伶看莫木鱼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痴迷。 莫木鱼也没想到,他从他和水合沧露埋下的宝藏中取出几颗丹药以备不时之需,还真派上了用场。物尽其用,就该如此,他根本就没做多想,哪知道一颗丹药就让剑优伶有如此想法。“还不喂他服下,丹药出锦盒之后,一盏茶的功夫就会挥发掉一层药力。” “噢。”剑优伶红唇微嘟,连连点头,更是风韵卓越,惑人心神。她蹲下,将丹药喂入仆人嘴中,又渡了一道气将丹药送入仆人腹内。在这道气的作用下,丹药化开,药力被仆人吸收,仆人因为肋骨断裂而轻微下陷的胸腹,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该是仆人断裂的肋骨在药力之下痊愈了。 剑优伶暗叹,不愧是修身境的丹药。当今,灵材宝药匮乏,以至丹道没落,丹师少之又少,所以似这类修身境的丹药已经很难寻觅到了。 片刻之后,仆人醒了过来,爬起身,并不知道他昏死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我我我结巴了很久也没有对他家少爷说出下文。这位仆人老实忠厚,本就不善言谈。 “多谢杨公子赠药,救了我家仆人。” 丘圣哲再次向莫木鱼行礼,他清楚莫木鱼那颗丹药不是普通之物,不然也不可能让断骨重伤的仆人在片刻间就康复如初。而这位仆人看着丘圣哲自幼长大,相伴多年,感情深厚。“两次大恩,无以为谢,这柄紫檀血木的剑鞘就当是谢恩之礼,还请杨公子收下。” 丘圣哲知道莫木鱼需要这件剑鞘,此刻他也真心想将这件剑鞘赠给莫木鱼,他甚至觉得这份谢礼轻了。只有他那位仆人在暗道,礼重了,四万两开牙建府的钱已经花出去三万多两,眼见出府的日子近了,要是让老爷知道少爷您将开牙建府的钱这样花了,老仆被老爷打死也就算了,怕是少爷您也要被老爷打断腿。 纵使仆人有万般想法,这是主人谈话的场合,他也只能有苦不言,憋在心中。 “我助你救他,并不是为了让你赠我这件剑鞘,所以,还是依照原来的说法,你若愿意转让,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49章 文勋碑 出手帮丘圣哲赶走茅州龙,是因他莫木鱼厌恶茅州龙辱人的言词和控尸之道。赠药救这位仆人,是因他莫木鱼不想见到这位忠厚的仆人死于非命。这是本心也,与紫檀血木的剑鞘确实无关。他不能因为无关的事而改变初衷。 丘圣哲没想到莫木鱼会回绝他的谢意,就连剑优伶也是吃惊,只有仆人最为开心。 “杨公子,哪我该如何谢你?”丘圣哲问。 “你将剑鞘转让给我就是在谢我。”莫木鱼答道。 丘圣哲心中矛盾,莫木鱼已经两次帮他,即便不重礼言谢,也决不能再占莫木鱼便宜以双倍的价格转让剑鞘。 丘圣哲心机一动,转而问剑优伶,“剑执事,秀水阁的规矩,客人若对所购之物不满意是否可以退货?” 剑优伶对丘圣哲暗加赞赏,“当然可以。” “那我便退了这件紫檀血木的剑鞘。”丘圣哲说道,“杨公子,如今你要购这件剑鞘就找剑执事,我当初求购的价格是一万六千两黄金,你莫要被他宰了,秀水阁向来欺生。” 莫木鱼大笑,愈发觉得这少年有意思。而剑优伶噗嗤笑出了声,“丘公子,秀水阁乃是千年老字号,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您倒是说哪里欺生了?” 丘圣哲笑而不语。剑优伶继续说道,“丘公子,紫檀血木的剑鞘奴家给您退了,啰,这是一万六千两金票。” 仆人接过金票,收入怀中,忠厚敦实的面容掩饰了他此刻内心的激动,开牙建府的钱总算是保住了一部分。 剑优伶又问,“那件浩然玉雕刻的剑鞘您还要不要?” “要,为什么不要?” 丘圣哲握紧手中那柄黑铁巨剑,因为巨剑过重,而他臂力单薄,巨剑的剑刃倚在地板上。“我今日尚不能修行,若有一能修行,这柄废剑,这柄他人辱我之剑,我必定将之铸成灵剑。” 剑优伶为这句话动容,但她清楚想要修行,必须身具禀赋,而要改变不能修行的禀赋几乎不可能。当然她也不好劝说,让这位公子绝了修行的心思,她只是说道,“好,奴家去为公子取鞘,也祝公子早日踏上修行之路,将之铸成灵剑。” 剑优伶退出雅间,丘圣哲走到莫木鱼对面坐下,喝了一口苦茶。 丘圣哲的这句话也让莫木鱼心生感触,他又想起潘复来,为寻仙问道,不顾一切,踏入江湖。或许中州世间,像潘复来那样的人有很多,那位造轻舟的吴云飞是如此,他面前的这位丘圣哲也是如此。只要他莫木鱼行走在中州,悉心留意,还会遇到更多这样的人。 莫木鱼望着饮茶不语的丘圣哲,问,“你为什么要修行?是为了方才那位少女?为了爱情?” 丘圣哲愣然,他没想到莫木鱼会这样问,他摇头说道,“我与那佐佑怡自幼在一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早就有意结亲,我也不否认对她心有爱慕。不过,我想修行,这与佐佑怡无关。当佐佑怡在我身边,我俩一起在月下荡秋千时我就要想要修行。当我与佐佑怡一起念书识字知理,熟知,敎,上所施下所敩也。化,敎行於上,化成於下也这句话时,我就想要修行。当我幼时与佐佑怡一起牵手外出游玩,走过乡野坊间,见农人寒辛耕种,见乞儿悲苦乞讨,我就想要修行。” 莫木鱼问,“为何?” “我丘家乃是文勋之家,教化四方,春秋开国四百年来,朝廷仅赐出两座文勋碑,其中一座就在我丘府大门前。” 丘圣哲说道,“前朝西楼,以武治世经国,万疆之民能识字者不过十之一二,能知理者便是百里挑一,而能通史言今者怕是万人之中也难觅其一。当朝春秋,自开国以来,便以为文教礼乐治世经国,我丘家与朝廷经过四百余年的努力教化,万疆之民能识字者至少有十之七八。这只是偏远之地,能识字的人数。而在富饶之地,比如江南地,比如上京地,比如齐鲁地,更是人人能识字,知理而能通史言今者也多不胜数。这确实是大功德,非一朝一夕之功,四百余年的教化之路何其艰辛。可是这种教化是错的,或许该说并不完善。” 莫木鱼又问,“为何?” “幼时,一日,我问父亲,识字的渔夫比不识字的渔夫同日之内能捕到更多的鱼虾吗?识字的樵夫比不识字的樵夫同日之内能砍到更多的柴薪吗?识字的猎人比不识字的猎人同日之内能狩到更多的野物吗?那问了很多这样的问题。父亲不言,他是学问大儒,通史言今信手拈来,却回答不出我这些问题。” “所以,年幼的我带上仆人,带上佐佑怡出了丘府,走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最后我知道了答案。捕鱼c砍柴c狩猎要从这些劳动中获取更多,比的并不是谁识字多。” “我拿着我找到的答案去质问父亲,说我丘家教化有功就是笑话,实则无功。父亲扇了我一耳光,怒骂我大逆不道,屁都不懂。“ “我说,渔夫c樵夫c猎人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识字而改变。今日识字的渔夫与前朝不识字的渔夫一样,依然要艰辛捕鱼,去抚养嗷嗷待哺的幼儿。今日识字的樵夫与前朝不识字的樵夫一样,依然要卖掉艰辛砍来的柴换药,去救治他卧病在床的母亲。今日识字的猎人与前朝不识字的猎人一样,要用野物的皮毛来抵御冬日的寒夜这就是教化之功?” “父亲满脸怒容说,可是有渔夫樵夫猎人因为识字知理而至仕,生活一日千里,成为名门望族的都有。丘圣哲,你不要忘了,我们丘家,在五百年前,也不过是以种桑养蚕为业的农户,就是因为我们的先祖识字名理,才会有如今的丘家。” “我说,世间依然为官者少,而渔夫c樵夫c猎人居多。” “父亲说,那是他们不求上进,事在人为,别人能由渔夫而至仕,由樵夫而入官,由猎人而从将,他们为什么做不到?” “我说,父亲,不求上进四个字解释不了人间疾苦,解释不了世态炎凉。” “父亲没想到年幼的我竟然能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心平气和的问我,既然你说我们丘家育人识字知理这等教化无功,是错的,那你说说,什么才是有功的教化。” “我说,该是文化与武化相融合。文化以虚,武化以实。虚由实生,实仗虚行。以文载道,以武入道。” “父亲盯着年幼的我沉默良久,才说,你想修行?朝廷有三所修行学府,正在授人修行。如今,文昌武盛,该是你说的教化。” “我说,朝廷是错的。” “父亲问,为什么?” “我说,朝廷只教能修行的人修行,这与只教能至仕的农人识字知理一样,都是错的。” “父亲说,不是朝廷不教,而是更多的人身不具禀赋,不能修行。” “我说,这是愚人的观念,圣人不会这样想。” “父亲笑着问我,圣人该怎样想?” “我说,圣人只会着眼于多数人,而不是将眼界局限在少数人身上。所以,圣人的想法做法,该是去解决多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而不是仅仅去教那些少数能修行的人修行。而我,丘圣哲,要成为这样的圣人。” 丘圣哲说完这番话,看着莫木鱼,继续说道,“我丘家已经教人识字知理四百余年,我想换一种活法,我要成为圣人,所以,我要解决多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个问题,我必须先要修行。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修行的原因。” 莫木鱼望着丘圣哲的神情,真诚且坚决,找不出办法浮夸虚假。如果是常人听到丘圣哲这番话,必然会嘲笑丘圣哲自不量力,竟然身无禀赋妄图修行,还想成为圣人,去解决无数人不能修行的问题。但莫木鱼没有嘲笑丘圣哲,他甚至因为丘圣哲的这个大志向而敬佩这个少年。 “不可笑?”丘圣哲问莫木鱼,他本以为会惹来莫木鱼的嘲笑。 “不好笑,没有人可以去嘲笑别人的志向。我看好你,少年,我相信你终将成功。”莫木鱼笑着说道,“我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就是身无禀赋,却背着一柄黄金巨剑,闯荡江湖,寻找解决他身不能修行的办法。他走了很远的路,惹了无数谩骂嘲讽,身上还少了二十一块肉,不过好在他最终解决了不能修行的问题。” “我知道你说的人是谁,我在江湖孤本中看过对他的描述。”丘圣哲对莫木鱼认识潘复来有些吃惊,“我生时,他死了,不然你认识他,倒可以让你为我引荐,去问问他到底是怎样解决的。杨公子,我见你也长不了我几岁,可否冒昧叫你一声杨大哥?” “可以。”莫木鱼暗笑,“我大你可不止几岁。” “好,杨大哥。”丘圣哲问,“你如今是什么修为境界?” 莫木鱼不知如何作答,难道告诉丘圣哲他是六境巅峰见性之境,而他听谈往生说过,如今整个中州,六境以上的修行者不过三人。见性之境这个答案,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他说道,“我之境界,云游天下,行走江湖,该是够了。” 丘圣哲问,“可上得了苍梧海上山?” “上得。”莫木鱼不解丘圣哲为何会这么问,在他的认知中,上苍梧海上山对六识通明的修行之人而言轻而易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0章 苏剑客 苍梧海上山乃是江南地与东海之间的名胜,山在海上,也在地上,高拔如云,雾气难消,就似仙境。也因雾气过于浓厚,两人相隔一步而不可见,也是险境,终年雾气迷眼,游人下一步或许就会踩空,跌入悬崖。 上苍梧山需要勇气,更需要毅力。但只要爬山苍梧山巅,就似云开月明,雾气再也不障眼。能望东海之广袤无际,雄涛巨浪。能观江南之人间烟火,千里城郭。 闻得莫木鱼上得了苍梧海上山,丘圣哲暗自窃喜,也暗自佩服,就是天枢阁南庭榜上的英杰俊彦,真正能上得去的也没几个人。 丘圣哲起身走到仆人身前,从仆人怀中掏出一把金票,然后走回茶桌,将金票摆在莫木鱼面前,“杨大哥,这是我所有的钱,我知道少了,但还请你收下,陪我上一趟苍梧海上山。” 仆人闻言心中大惊,明知此种场合他不能插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不可,少爷,这是老爷给您开牙建府的钱,咱们” 丘圣哲瞪了仆人一眼,也不责备,只是不想仆人再继续说下去,以免仆人的话干扰到莫木鱼,致使莫木鱼不陪他上一趟苍梧海上山。他一定要上苍梧海上山,那里有能改变他之禀赋c让他能修行的秘密。 在此之前,丘圣哲同样想过要请南庭榜上的那些英杰俊彦,陪他上一趟上苍梧海上山,他一直犹豫不决,原因很简单,那些英杰俊彦不可信,只要他道出那个秘密,那些英杰俊彦或许立马就会将那个秘密夺走。 那是他丘圣哲能否修行的希望,唯一的希望。 而今日他遇到莫木鱼,或许是因为莫木鱼两次出手相助,或许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他有一丝微妙的感觉,那便是莫木鱼可信,莫木鱼不会夺走他那个唯一的希望,所以,仅凭这一丝微妙的感觉,他都未问莫木鱼的来处,便下定决心,要对莫木鱼道出那个秘密,只望莫木鱼能陪他上一趟苍梧海上山。 莫木鱼瞧着桌上的两万多两金票,对于常人而言,这是一笔巨额财富,足可以为之铤而走险,但对于莫木鱼这种没有多少金钱观念的人而言,并没有什么感觉,他的目光在金票之上短暂停留,便落在坐在对面的少年身上,他笑着问,“你想上苍梧海上山,可是因为山巅石崖上的那句题词,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旧闻草木皆仙药你想以苍梧山中那些草木仙药来改变你不能修行的禀赋?” 在江南地的传说中,苍梧山巅石崖上的题词是千年前的剑客苏东坡挥剑刻上去的。 传说中还提到,剑客苏东坡是近千年以来,唯一一位得道成圣c能飞入天朝神国c成为俯视五州苍生之神袛的人。他本与爱人隐居在苍梧山潜心求道,奈何他之爱人机缘不足,无法求得大道。 却就在他之爱人大限将至,身死道消时,他的机缘恰好到了,天降彩霞,笼罩了整个东海,笼罩了整座江南,一条七彩大道自天穹深处落下,落在苍梧山巅,接他入天朝神国,成为神袛。 可他没有上道,入天朝神国,而是举剑斩断了那条大道,抱着爱人的尸体从苍梧山巅跳入了东海。 这个传说有几个结尾,但让莫木鱼喜欢的结尾是,苏剑客抱着爱人的尸体跳入东海之后便死了,他的尸体和爱人的尸体紧紧相拥,漂浮在东海上,化作了一座岛,而能找到那座岛的人,就能得苏剑客之衣钵,继承他的道统。 当年,佐天佑在听到这个传说时,正值佐天佑的爱人死去,留给了他一个不足月大的孩子。佐天佑看着怀中的幼儿,看着玉棺中爱人的尸体,没有落泪,他从不落泪,只是说,“木鱼,我也作了一首诗,我也想爬上苍梧山巅,将我的诗刻在山巅的石崖上,然后抱着她的尸体从山巅跳入东海,我和她的尸体应该也能化作一座岛。” 莫木鱼问他,“那你的孩子呢?” 佐天佑坐在玉棺旁,沉吟了很久,“是啊,那我的孩子呢?” 莫木鱼忘不了佐天佑那一刻的模样,一个男人伤心到极处时的模样,那副模样,莫木鱼这张脸上也曾出现过 莫木鱼不再回想那些往事,看着少年人,却见少年人摇了摇头之后,撇过头去,对他的仆人说道,“刘伯,你出去,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间雅间。” 仆人刘伯深望了桌上的金票一眼,只得退出门去,将门掩好。 “杨大哥,我上苍梧海上山确实是为了改变我不能修行的禀赋,不过,不是因为苏剑客那句草木皆仙药的题词。” 丘圣哲将手伸入怀中,他的长衫内有一个缝合得极其隐秘的小袋,想来是用来藏辛秘之物的。他掏得很慢,半响之后才掏出一张折成小方块且已经发黄的白纸,递给莫木鱼。 莫木鱼还以为丘圣哲递给他的是春宫图,北莽地的那些军汉,就是这样藏春宫图的。 莫木鱼将手中的方块小纸展开,纸上画的果然是一张图,不过画的不是春色无边的美人,而是描绘着两粒细微的火焰从天空中落下,落在了某座山中,这样一幅画。 “什么意思?”莫木鱼看着手中的画问。 “天玺三十八年,天降两粒奇怪火焰,落于苍梧山,火焰虽小,光明却极大,驱散了苍梧山终年不散的白雾,当时只有三人在苍梧山,也只有那三人看到了那两粒奇怪火焰。” 丘圣哲指了指莫木鱼手中的画,“这幅画描绘的就是那两粒奇怪火焰落于苍梧山的一幕,出自那三人之中的一人之手。” 发生在天玺三十八年的事莫木鱼哪能知道,他天玺二年逃离中州,今年方才回来,这其间六十九年的事他都不知道。 “你上苍梧山可是为了去寻获那两粒奇怪火焰,你认为那两粒奇怪火焰能改变你不能修行的禀赋?” 既然丘圣哲因为听信传说话本,能将落入府院中的普通剑当做是传说之中的仙人之剑,那么他将山中自燃的白磷鬼火,当做是能改变他之修行禀赋的仙人之火,莫木鱼也不奇怪。 丘圣哲点了点头,“我想让杨大哥陪我上一趟苍梧山,确实是为了寻获那两粒神奇火焰。不过,据我所知,其中的一粒神奇火焰已经被人吞食,另一粒神奇火焰或许还在,或许也已经被人吞食,我只能去碰碰运气。” 莫木鱼问,“吞食了那粒神奇火焰的人改变了修行禀赋?” 丘圣哲没有回答,而是问莫木鱼,“杨大哥,你可知书生匡珩?” 莫木鱼摇头,“可是这位叫匡珩的书生吞食了那一粒神奇火焰,而改变了修行禀赋?” 莫木鱼不知匡珩,倒上丘圣哲有些意外,毕竟这位书生匡珩是春秋朝近几十年最受争议的几个人物之一。他点头说道,“这件事还得从天玺三十八年说起,那一年春日,我之祖父丘明景c书生匡珩,还有一位叫禾目的书生,因为一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而结伴同游。他们都身无禀赋,不能修行,却说要锤炼大毅力大气魄,便决定爬苍梧山。那时的苍梧山终年雾气障眼,稍有不慎,一步走错,就会跌入悬崖,粉身碎骨。” “他们三人做足了准备,爬上了苍梧山,结果因为雾气障眼而迷了路,在山中辗转几日,喝光了所带的水,吃光了所带的食物,都没有找到下山的路。就在他们三人饥渴难耐,几乎崩溃时,天上白云处降下了那两粒神奇火焰,我之祖父和匡珩都没看到那一幕,禾目隐隐看见了,他隐约看见那两粒神奇火焰落在了一片林间,一棵树上。接着,神奇火焰发光发热,驱散了白雾,他们三人这才看清下山的路。” “欣喜之下,三人下山,可由于太饥饿了,在他们三人路过一片野生枣林时,匡珩看见一棵树上有两颗青涩酸枣,便爬上了树,将其中一颗酸枣摘下吃了一口,便丢给了我之祖父。而另一颗酸枣长的高了一些,匡珩怎么也摘不下,也就不想再费力气,就此下树。” “我之祖父和禾目都出自大富之家,既然下山之路已经明朗,便觉得不能自降身份去吃这种粗鄙农人才吃的山中酸枣,说了一声,匡兄,我们三人此番上苍梧山锤炼大毅力大气魄功成,下山之后,我与禾兄做东,请你好好尝尝咋们江南的美酒佳肴,还有美人,就将匡珩丢给他分食的酸枣丢在路边。” “匡珩乃是寒门书生,倒是没觉得山中野果吃不得,或许是因为太饿,他也不顾颜面风度,既然我之祖父和禾目都不吃,他捡起那颗只咬了一小口的酸枣丢入口中,囫囵吞下腹,而后随着我之祖父与禾目下山。” 丘圣哲继续说道,“根据多年之后禾目的回忆,他隐约看到那两粒神奇火焰就落在了那片野生枣林,而由于枣树过多,他不能确定到底是落在哪一棵枣树上。且当时是春日,所有的枣树上都是满树枣花,唯有那棵枣树上没有枣花,只有那两粒青涩酸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1章 妖魔匡珩 “所以,你认为那两颗青涩酸枣是那两粒神奇火焰所化?” 丘圣哲痴迷寻仙求道,他能从任何传说话本中找出能寻仙能修道的蛛丝马迹,去推测,去猜想,这让莫木鱼不得不佩服他在这方面的想象力。 “这不是我的猜想,是那位书生禾目的猜想。去年年末,当我通过匡珩的平生,调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去问年过半百c已成为孤寡老人的禾目时,他已经病入膏肓,苦苦挣扎,却就是不死。他画了这幅画给我,他说,他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像匡珩一样吃下另一颗青枣,他爬上了苍梧上,根本就没有锤炼出大毅力大气魄。之后,禾目让我答应他一件事,他便告诉我一个秘密。” 或许是这个秘密过于辛秘,丘圣哲撇头看了一眼门,发现门窗紧闭才说道,“杨大哥,你可知天玺三十八年秋日,匡珩战胜不周山神将那件事?” 莫木鱼听说过不周山那位神将,乃是当今之中州三位六境以上的人物之一,要战胜他必然也要有六境以上的修为才行,而方才丘圣哲说过,禾目身无禀赋,不能修行,却战胜了六境的神将,显然不可能。他说道,“这是传说话本中说的?” “杨大哥,你竟然不知道?”丘圣哲有些意外,不过细想之后,毕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那时莫木鱼尚未出生,而像莫木鱼这种修行之人,出生便一心修行求道,那会像他丘圣哲一般,一门心思在这些修行轶事上,便就释然。他解释道,“这可不是传说话本中的故事,是事实上,比的也不是诗词歌赋,而是修行之人该有的决斗方式,他们决战在苍梧山巅,剑光剑气c大雨大风c雷鸣闪电,该有的都有,很多人都看见了。” 莫木鱼有些疑惑,“因为吞食了那粒神奇火焰所化的青枣,匡珩不出几个月的时间,就成为了能战胜不周山神将的高手?” “没有人知道匡珩不出几月就成为绝顶高手,是因为吞食了那颗青枣,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禾目的猜测。”丘圣哲说道,“匡珩家在东海岸的一个小渔村,他与我之祖父c禾目一行结束之后,便回家。回家之后才发现,一伙漂泊在东海的流寇上岸作乱,杀了他的家人,正在焚烧渔村,悲伤中的匡珩怒火攻心,拾起一柄鱼叉将那一伙流寇杀得干干净净。” “据记载,那伙流寇有二十余人,都是修行之人,境界高者有三境修身,境界低者也是二境后作。那伙流寇本是江南地的一方道门,因为不满朝廷整合道门而奋起反抗,在朝廷的围剿下想遁入北州效力妖皇不成,最后被逼入东海为寇,在东海沿岸作案百起,不为钱财,只为报复朝廷,而报复闻人皇室不成,就只剩下报复沿海的渔村乡民了。” “从未修行的匡珩就凭借一柄鱼叉杀光了那样一伙朝廷通缉多年的流寇,为此在江南地名声大震,天枢阁的英杰俊彦不满c也不信一个未修行的书生竟然能杀死二十余位境界不俗的流寇,便纷纷向匡珩发起挑战,可想而知,那些英杰俊彦们都败了,甚至连天枢阁当时的院判都败在匡珩手中。” “天玺三十八年秋日,不知出于何故,原本计划下南州的不周山神将绕道江南,挑战匡珩,结果也败了。” “如今这匡珩何在?”如果丘圣哲所说都是事实,莫木鱼对这位匡珩倒是极有兴趣,毕竟就如当年的潘复来,辗转青春,最改变了不能修行的禀赋,也没有如这匡珩一般,仅因为吞食了一颗青枣,就成为能打败六境之人的高手。 丘圣哲说道,“他死了。” “怎么死的?”莫木鱼难以相信,如此高手,寿数起码也有两百载,而听丘圣哲的描述,他就是活到今日,也不过七十岁。 丘圣哲说道,“自汉历万禧之年c也就是天玺二年之后,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只下过两次无相山,一次是天玺二年,下无相山诛杀一位在上京地闹出上京流血十五日的邪魔恶煞,另外一次便是天玺三十八年冬日,下无相山诛杀匡珩。” 闻言,莫木鱼面色如常,眸中却亮起一丝极其细微却尖锐的冷芒,丘圣哲察觉不到。莫木鱼问,“那两位神使,为什么要杀匡珩?” “两位神使杀人不需要原因,更不需要解释。”丘圣哲说道,“只有在事后,朝廷的教化司布告说,匡珩已经入魔成妖,为了不祸害天下苍生,神使才下山将其斩杀。” 莫木鱼沉默,他就是被那两位神使定义为邪魔恶煞之人,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匡珩入魔成妖,那两位神使杀他必然有别的原因。 “数十年来,江南地对匡珩的争议颇多,我观书中记载的匡珩的平生,发现整个事件的起始竟然是他与我之祖父c禾目结伴游苍梧山,所以,我问了我之祖父,但他一无所知,我这才找到了禾目,他给了我这幅图,告诉了我他的猜测,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丘圣哲信任莫木鱼,也不怕秘密泄露c他之唯一希望被夺。他说道,“禾目说在匡珩战胜不周山神将之后,他心生疑虑,想起了那两粒神奇火焰和那两颗青枣,所以他在那年秋日,独上苍梧山,找到了那片野枣林,找到了另一颗青枣。那一片枣林,只有那一棵树仅有一颗青枣。” “禾目将青枣摘下,他想像匡珩一样能修行,成为高手,可是他却谨慎胆小,不敢立即吞食,想再观察匡珩一段时间,而他怕那等能让身无禀赋之人不出几月就成为绝顶高手的奇物被外人知晓,前来抢夺,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没有将那颗青枣带下山,而是将它放在了一个能保证青枣百年不坏的锦盒中,埋在了苍梧山的一处。” “而后来,无相山上的神使下山,将匡珩斩杀,教化司布告天下,说匡珩入魔成妖,禾目再也不敢吞食那颗青枣。再后来,禾目病入膏肓,痛苦不已,他想要用那颗青枣来治病,可苍梧山早就在无相山神使与匡珩的大战中,布满剑气,常人避不过剑气,再也上不了山。再者,禾目怕能救他入骨病痛的青枣被外人夺走,也就没有向别人透露出这个秘密,直到后来告诉了我。” 莫木鱼问,“你让我陪你上苍梧山,是为了取找那颗青枣?” 丘圣哲答道,“对。” 莫木鱼笑着问,“你不怕我抢了你的青枣?” 丘圣哲同样笑着,“我不怕,我信任你,这是感觉。” 莫木鱼又问,“苍梧山上有剑气?” 丘圣哲点了点头,“自天玺三十八年冬日,无相山神使与匡珩大战之后,苍梧山中便有二十八道凝而不散的剑气。那二十八道剑气一道比一道凌盛,想上苍梧山,非接下那二十八道剑气不可。天枢阁南庭榜上的英杰俊彦,能接下剑气而登山者屈指可数。关于那二十八道剑气,有说是无相山神使留下来的,也有说是匡珩留下来的。这些年来,企图上山去参悟那二十八道剑气的人也不少。” 莫木鱼尚以为丘圣哲让他陪他上苍梧山,是因为苍梧山满山障眼之雾气,没想到却是剑气。而他此番入江南,本就有要去苍梧山看看的心思,因为苏剑客斩断成神之路,抱着爱人的尸体跳入东海,成为浮岛的传说。因为佐天佑想在苍梧山巅石崖上提上自己的诗,也想抱着死去的爱人从山巅跳下,落入东海,化身成岛。 这两个原因就已经让莫木鱼想去苍梧山看看,而今日又听丘圣哲说起匡珩,他更要去苍梧山看看。他与匡珩同病相怜,一个被那两位神使定义为邪魔恶煞,一个被那两位神使定义为入魔成妖,他们都被神使追杀过,幸运的是他莫木鱼还活着,而匡珩已经成为尸骨。 莫木鱼看着丘圣哲,说道,“我可以陪你上一趟苍梧山。” 听言,丘圣哲欣喜,眸中立马冒出精光,“真的?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今晚就走怎么样?事不宜迟,就是今晚吧。杨大哥,今晚子时三刻,你来我家西墙外等我,可好?”旋即,告诉了莫木鱼他家的地址。 莫木鱼感叹,少年心性,如此心急。他说道,“可以。不过,你不怕吞食了那颗青枣之后,像匡珩一样,被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说成入魔成妖,而出手杀了吗?” “不怕。”丘圣哲说道,“我吞食那颗青枣是为修行求道,是为解决身无禀赋便不能修行的问题,这是圣人之道,怎么可能被说成入魔成妖?” 莫木鱼又问,“禾目告诉了你这个秘密,而他让你答应他一件事,我想知道,你答应他了什么。如果这件事不符合侠义之道,我便不能陪你上苍梧山。” “禾目病入膏肓,极为痛苦,拖了两年都未死,他想自杀,自己却又下不了手,所以他让我为他去抓一副药,吃下那副药能无痛苦的死去,但那副药是朝廷禁药,很难找到,而恰好我能找到,所以我找给他了。”丘圣哲很怕这件事违背莫木鱼心中的侠义之道,提心吊胆的问,“此事有无违背侠义?” 莫木鱼摇头,丘圣哲这才放心,或许是想转移话题,也或许是想知道一些莫木鱼的底细,他继而说道,“杨大哥年纪轻轻,就能接下那二十八道剑气上苍梧山,必然是俊彦英才,南庭榜上能接下剑气上苍梧山的英杰俊彦中并没有姓杨的,而听杨大哥口音,该是上京人才是。杨大哥,你来自天权府?” 莫木鱼没作多想,便答道,“我来自北莽地。”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2章 大白馒头 “北莽地?天玑楼?难怪如此。春秋三府,天权府资源最为丰厚,天枢阁底蕴最深。而天玑楼在北莽地,因为属北莽王府管理,朝廷怕其发展壮大,威胁朝廷,所以一直用各种手段在限制其发展。不过,尽管如此,三府之中,却就属天玑楼最出人才。前几年三府大比,前十名有六名在天玑楼,天权府和天枢阁为此都闹了大笑话。” 丘圣哲也是年少,心机不深,他这番话要是被外人听见,流传开来,即便他是文勋丘家之后,也会被御史弹劾,遭朝廷降罪。 想起天玑楼的不易,丘圣哲看着桌上的金票,他是觉得少了,至少五万两才对得起莫木鱼陪他上这趟苍梧山,而这才两万多两,至少少了一半。他暗想,今日回家之后,得找祖母和母亲再讨要些才是。于是,他指着桌上的金票说道,“杨大哥,这两万多两黄金必然少了,你且先收下,待今日夜间出发时,我必定能筹齐五万两给你。” 莫木鱼笑着,“这些金票你还是收起来吧,我本来就要上苍梧山,只因为你心急,今晚就要走,提前几日罢了。” “这怎么使得,这是杨大哥你该得的。”丘圣哲说道,“再者,大丈夫言出必行,我又怎么能收回来。” 推谢几番,丘圣哲始终不愿收回去,莫木鱼也是无奈,他从方才仆人刘伯的言语中已经知道,这笔钱对丘圣哲也颇为重要。他暗想,那就暂且收下,再找个机会还给他。 言谈于此,事情已然定下,丘圣哲朝门外喊道,“刘伯,剑执事将剑鞘送来了没有?” 仆人刘伯在门外答道,“送来了,已等候您有一会了。” “让他进来。” 仆人刘伯推开门,剑优伶这才抱着锦盒走入雅间,“丘公子,您试试。” 丘圣哲接过锦盒打开,一件天青色的剑鞘出现在几个视野中,浩然正气十足,闻之无味,极难察觉,却能有让人心中坦荡之感觉。 莫木鱼暗叹,果然是好玉,果然是好鞘。 丘圣哲取出剑鞘,这件剑鞘少说也有十余斤重,而黑铁巨剑也有三十余斤重,丘圣哲这样的纤弱少年一手拿剑一手拿鞘,想潇洒的插剑入鞘,必然不可能。 仆人刘伯见之说道,“少爷,我来帮您。”便抱起黑铁巨剑插入鞘中,剑与鞘倒也合适。 “少爷,我帮您背剑。”仆人刘伯又说道。 “不用。” 丘圣哲取过锦带,将入鞘的巨剑背稳在背上,在与莫木鱼和剑优伶辞谢之后,下了楼。倒是仆人刘伯,望了几眼桌上的金票,黯然神伤。 莫木鱼看着背剑少年的背影,少年比剑都没有高出多少,却也显得合适。 意气风发c神采飞扬,大好少年时光。 只是不知这少年未来,能否成为他志向中的圣人?能否将那柄平凡的剑铸成灵剑? 修行之人六识通明,莫木鱼的识念随着丘圣哲一起下了楼,他感知到少女佐佑怡并未走,在秀水阁门口等着丘圣哲。 丘圣哲视若不见,背着巨剑朝前,佐佑怡拉住了他,“丘圣哲,你为什么不明白,我虽有修行禀赋,却资质平庸,之所以要在茅州龙身边,是为了想早点踏上二境,只有踏上二境,我才能向天枢阁为你求生机丹c驻颜丹。只有有这两种丹药,我们才可以长相厮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你与茅州龙在一起,时时刻刻在一起,都要去双修了,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丘圣哲,你就是个混蛋” 莫木鱼收回识念,笑着感叹,“少年人的爱情啊。” 而他身是少年,却不再是少年。 剑优伶见莫木鱼发笑,便问,“杨公子为何发笑?” 莫木鱼没有作答,指着紫檀血木的剑鞘说道,“这件剑鞘我买了,钱在那些定金里扣。” 话毕,喝了一口苦茶,取下背上的复来剑,归入鞘中,下了楼。 剑优伶望着莫木鱼的背影,也是发笑,少女怀春似的笑。她暗想,还会再见。 真好,还会再见。 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落魄江湖载酒行,十年一觉扬州梦。 淮河南岸,青楼花舫,乃是扬州一景。 春暖花开日,夕阳西下时,青楼之中,花舫之上,莺歌燕舞,姹紫嫣红,环肥燕瘦,正是酒客买酒,春客,醉生梦死的大好时光。 莫木鱼七十多年前入中州,一路走马观花至北莽,错过了江南绿水红桥c秀水明山之美景,更是错过了江南秀色可餐c冰肌玉骨之美人。此番入中州,他势必要留心领略一番。 何郎湾,淮河扬州河道的一处河湾,景色宜人,青楼画舫林立。江南地素有传闻称,此湾中的青楼女子,吹拉弹唱,七十二般床技样样精通,不管是何等坚挺的壮士,都是昂首而入,扶墙而出。 更有文人作打油诗称,何郎湾里美人花,柳腰花态娇无力,后庭却有九曲弯,不入深处非好汉。 这其中之滋味,也只有挥霍千金,买得春风一夜c梅开三度的雅士才能知晓。 黄昏下的何郎湾风平浪静,停在湾中的几艘花舫却在前后左右摇摆不停,实乃怪哉。 莫木鱼入了何郎湾,不过不是来体会九曲之后庭,晨间茶舍中的那位小二告诉他,吴云飞就在何郎湾里造轻舟,他来此处,仅是想来瞧瞧那位让他好奇的吴云飞,或许,他还要问问吴云飞,为什么如此执着,为什么非要修行? 一路青楼,一路艳笑,莫木鱼在河湾的浅水滩见到了那位吴云飞,他的轻舟已然造好,他正坐在轻舟上,看着夕阳,他的身边有个烂瓷碗,碗中有两个白馒头。 河岸围着好些看客,正瞧着吴云飞,河岸青楼上未接客的姑娘们也自窗中探出头来,瞧着舟上的吴云飞,好不热闹。 而吴云飞眼中没有看客,没有青楼,没有红尘,只有那一轮夕阳。 莫木鱼坐在河堤上,与吴云飞相隔几丈。吴云飞的面容谈不上俊秀,端正的五官倒是给了莫木鱼一种朴实无华的感觉。这该是一个朴质纯真的少年,这样一个少年,为何要变卖了家师留给他的家业,一心求道,两次遇阻涉险还不死心呢? 这让莫木鱼愈加好奇。 这时,一个看客说道,“吴云飞,你的轻舟已经造好,你何时出淮河,沿运河北上入海?你倒是快点走,莫要再在何郎湾里碍眼,我等千金买醉,与佳人共度良宵,看到你这蠢货就兴致全无。你可知,你在何郎湾造轻舟这十来日,何郎湾的生意至少少了三成,佳人们为此可憔悴了不少。” 另一看客说道,“吴云飞,你师父秦大师的棺材盖你订好没有?他要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糟蹋他的遗作,败光他的名声家业,他还不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你。” 又一看客说道,“寻什么仙,求什么道,吴云飞,你要是当初没这心思,也算是名门之后,也可以与我等一样,挥霍千金,买佳人一笑,共赏良辰美景。可惜,偌大的家业被你败光了,如今成了饭都吃不起的破落户,莫说是牵手佳人,怕是女人的滋味都没尝过。来,叫声大爷,给你五十个铜钱,你可以去窑子里尝尝老女人的滋味了。” 众看客轰然大笑,一青楼女子在楼上望着楼下说道,“寻仙求道自然有好处,听说修行之人的根就要比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根大得多,坚挺得多,持久得多。”青楼女子瞧着方才说话的看客,伸出小拇指,“那似你的根,也莫说是牙签,顶多就是筷子大小。半盏茶的功夫也没得,就似死猪一样摊在床上动不得了。” 众看客的目光从吴云飞身上移开,落在这位被青楼女子嘲笑的看客身上,又是一番嘲笑。这位看客急红了眼,指着青楼上的那位女子说道,“那一夜我饮酒过度,身体欠佳,今夜再战一番如何?我一定让你知道何谓男儿本色,让你明日下不了床。” 青楼女子说道,“来啊,我还怕你不成,我给你打个对折,反正也就是半盏茶的功夫。” “气煞我也,众位兄台,我先走一步,去会会这浪货。”在众人的笑声中,这位看客挥了挥衣袖,潇洒的上了青楼。 莫木鱼打量着吴云飞,想看看吴云飞面对这番辱人的言词会有什么反应,然而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置若未闻,依旧看着夕阳红日,继而拿起烂瓷碗中的白馒头咀嚼起来。 见吴云飞吃馒头,青楼上的一位貌美女子依窗说道,“小弟弟,你的画风深得秦大师真传,要不你给姐姐我画幅画,姐姐的大白馒头给你吃怎么样?可是白嫩多汁,鲜美可口哦。” 听言,一众看客想入非非,其中一位看客抬头望着那位貌美女子,笑着说道,“美人,作画我也会,且最擅长作春宫图,他不给你画,我给你画,你的大白馒头给我吃怎么样?” “当世之春秋,若论丹青妙手,秦大师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如今,秦大师去世五载,世间专研丹青者多不胜数,依然无人敢称第一,为何?是因为秦大师有一位弟子,名曰,吴云飞,年仅十一时,便以一副《春秋上河图》名震天下,当时,在世的秦大师都言说过,就是他此生的巅峰之作,都不及他十一岁徒儿所画的那副上河图。你能跟他比?” 貌美青楼女子的眼里没有那位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她虽然沦落风尘,这是命运里的无奈,她一个纤弱的女子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她也曾是大家闺秀,喜欢诗词,喜欢琴棋,喜欢书画,奈何那命运啊。她继续说道,“小弟弟,莫要再醉心寻仙问道了,我看过你当年所画的那副上河图,惊为天人。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可以过得更好,又何必过这种每日以两个馒头果腹的日子?” 求收藏,求推荐,求吐槽。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3章 春秋上河图 善画春宫图的看客想不到一位青楼女子竟然敢轻视他,而且他从这位青楼女子看吴云飞的眼神中,竟然看到了倾慕爱慕之色,这让他怒火中烧。他耻笑着说道,“,你莫不是看上这吴云飞了,心甘情愿给他大白馒头吃?我就不让你如愿,今夜我包了你,掐烂你那一双大白馒头,看你怎么给他吃。至于你这情郎,前两次出海没死成,这次还想效仿古时潘继哲,妄图一叶轻舟,沿运河北上入渤海,这次,他就是没淹死在运河里,入了渤海也会被无相山那两位神使,降下雷霆劈死。他这种有辱师门,居心叵测的不良人怎入得了渤海,只会是一个惨死的结果。” 青楼女子闻言愠怒,竟怒言相对,“他哪里有辱师门呢?他哪里居心叵测呢?” “呦,一个当众维护情郎了。,我就想问问你,你这幅烂皮肉卖给别人一夜千金,卖给你这情郎是不是分文不收,每日还倒贴两个大白馒头啊?我可要去告诉你家老鸨,让她找这破落户要过夜钱,她要是不找,今夜,我买你这幅烂皮肉也不给钱。”善画春宫图的看客阴阳怪气的朗声说道。 “你”青楼女子没再发一言。 吴云飞将手中吃掉了半边的白馒头放入烂瓷碗,不紧不慢的站起了身,站在轻舟上,望着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徐徐说道,“敢问无相山上的那两位神使既然已经超凡入圣,为何不飞入天朝神国,成为神袛,而偏偏要留在俗世中做神使呢?” “自然是为了人间正道,自然是为了五州福祉。”善画春宫图的看客没想到吴云飞会这样问,他心中一冷,继而说道,“吴云飞,你这是在亵渎两位神使,如果我上告教化司,治你亵渎之罪,你至少要被流放到坤琼之地三年,不过,你已经是这幅破落户的模样,迟早要死在沿运河北上的路途中,我也懒得跟你计较。倒是今夜,我包了这位爱慕你的青楼,你在这舟上过夜,要是听到我蹂躏她时,她发出的惨叫,可莫要心痛哦。” 吴云飞认识那位青楼女子,她艺名叫瑶女,真名叫云中瑶,曾经是一个大家闺秀,父亲是扬州府某郡的主簿,因被陷害而获了贪渎之罪,入狱而死,家道就此中落,她被迫卖入青楼。 生活艰辛不易,被逼所迫,逼良为娼,这种事情偌大的中州每日都在发生,吴云飞并未替她感到惋惜,反而,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日果腹的那两个大白馒头,都是她赠给他的,她时常戏言,“你给姐姐我画幅画,姐姐的大白馒头给你吃怎么样?” 她并不是什么姐姐,她比他还小几个月份。但他欠她一幅画,不为别的,就为这些日子来每日两个大白馒头的情谊。这是真情实意,他感受得到。 而今日,因为他吴云飞,她得罪了那位善画春宫图的看客,那位看客必然不会让她好过,今夜,她或许会被蹂躏致死。 青楼女子的命运向来如此。吴云飞变卖了先师留给他的宅子,住在淮河舟上以来,才深知这条名动春秋c诗词歌赋兴盛的淮河并不干净,他见过太多起老鸨,将被蹂躏致死的青楼女子的尸体沉入这条河中。 吴云飞想救下她,改变她沉尸江底的命运,只希望这群来看他吴云飞笑话的人中,有识货之人。他说道,“在今夜之前,我要替她赎身。” 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嗤笑,所有看客嗤笑,所有青楼上依窗而立的青楼女子嗤笑,只有瑶女流下泪来。 为她赎身,在他未败尽秦大师家业时,不过就是半纸画而已。但如今,他已经是身负无数骂名的破落户,自身难保,想为她赎身,何其难啊。 她曾是一位大家闺秀,那日,在他画出《春秋上河图》时,她就在观礼,她远远的看了一眼当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吴云飞,便就一心幻想要嫁给这位男子,可是命运不公,她入了青楼,成为了一位可以被千夫所亵玩,却又被千夫所指骂的,她知道再也不可能嫁给他,甚至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却没想到,不公的命运也出现在他身上,她从不认为是他败尽家业,她只认为那是命运不公。 那日,她在青楼上,依窗望着他抱着几根青竹走入窗下的河滩,她惊喜的流出泪来。还能再见,竟然能再见,她之心中这些年来受尽辱骂屈打一直保持未变的那份对他的爱慕,喷涌而出。 那时闪目的他是不认识她的,好在现在落魄的他能认识她。 她知道他的遭遇,端着两个白馒头下楼,放在他身侧,笑着说道,“小弟弟,姐姐叫瑶人,你给姐姐画幅画,姐姐的两个大馒头给你吃怎么样?” 他吃了她好些日子的大白馒头,却从来没有答应要给她画一幅画,今日,却扬言要给她赎身,尽管她觉得没有可能,但她依然感动得一塌糊涂。那怕今夜,她将沉尸江底,也再无怨悔。 “什么?你要替那个赎身?”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嘲笑道,“痴人说梦,你连每日果腹的馒头都是那给的,你哪来的钱给他赎身?” “现在是没有,呆会就有了。”其实吴云飞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他说道,“在下乃是昔时丹青妙手秦大师的唯一弟子,幸得家师真传,今日在此作画一副,价高者得。” “这就是你说的呆会就有钱了?”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冷笑,“既然如此,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出一两银子买你的画,希望一两银子你能为那赎身。” “秦大师真传弟子的画哪只值一两银子,我出二两银子。这家青楼的老鸨我认识,呆会我帮你去疏通疏通,希望你二两银子能为那赎身。”另一看客说道。 “我出三两,画归我,这我曾经玩过一夜,她背上有个牙印还是我咬的,你替她赎身之后,不妨扒光她的衣服瞧瞧。”又一看客说道。 “三两银子?哼,我家看门狗每日都要啃五两银子的骨头,我出十两银子买你的画,让我家的看门狗少啃两天骨头。不过,我要你画那没穿衣服的样子,不然,这画我不买。”一位看客接着说道。 “我出五十两银子” 世态炎凉,吴云飞暗道,罢了,今日看样子是替瑶女赎不了身了。他歉意的看了一眼瑶女,却发现瑶女也正在看着他。 那是一双漂亮的眼睛,明亮干净,不染尘埃,如果他要作仕女图,他必然会将她的那双眼睛画入仕女图中,不,或许,她应该就是他画中的仕女。 他有所爱之人,所以这无关情c爱,只是因为他喜欢那双眼睛,一双历经凄风苦雨,看尽世间丑态,仍那般明亮的眼睛。 “我的眼睛明亮,那是因为此刻,我的眼里有你。” 如果瑶女知道吴云飞此刻的想法,她必然会这么说。她此刻很想哭,大声的哭,老鸨的皮鞭,娼客的辱骂,都没有让她落泪,此时她却有止不住的泪,不是因为没人买他的画,不是因为她不能赎身,只是因为他,只是因为他愿意为她画一幅画赎身。 她仰头看着夕阳不让眼泪落下,笑着说道,“小弟弟,谢谢你的好意,我不过就是一介风尘女子,那值得你画一幅画替我赎身,不过,你要是愿意画幅画送给我,姐姐的大白馒头给你吃。” “,你那对大白馒头还是今夜留给我吃吧。”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嗤骂了一声。 “吴云飞,我出了五十两银子,是价格最高的,你的画还画不画?”一看客说道。 “五十两银子就想替她赎身,你当这家青楼的老鸨是他娘啊,窑子里的半老徐娘赎身都不止这个价。”另一看客说道。 “兄台,不如你那五十两银子让他画我在床上如何蹂躏那,如何?”善画春宫图的看客说道。 “极好,在下正有此意。”那看客说道。 吴云飞默然无言,此刻他的内心没有任何怒意,这些看客,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词都不足以让他生怒。近两年来,再不堪的言词他都听过,内心早就强大。他的内心只有一丝歉意,对瑶女的歉意。 “抱歉。”他面向瑶女,如是说道,然后转过身,不看青楼,不看瑶女,不见看客,面朝长河落日,盘坐而下,拿起吃剩的那半个馒头咀嚼起来。 “我出两万三千两,黄金,买你的画。” 莫木鱼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金票,这是丘圣哲给他的。他欣赏吴云飞,就如当年欣赏佐天佑一样,不是出于别的原因,仅是出于眼缘。一眼之缘就足够他莫木鱼帮吴云飞一把。 闻言,众人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可不是两万三千两白银,而是两万三千两黄金,按照春秋朝黄金与白银的换算比例,乃是一两黄金换五十两白银。 幻觉,肯定是幻觉。 满河岸的看客闻着声音望向了莫木鱼,河岸青楼上那些依窗而立的女子闻声看向了莫木鱼,瑶女也看到了莫木鱼,她原本悲入谷底落入黑暗的心,仿佛突然升起,照入了光明,她欣喜万分。 她喜,不是因为她可以赎身,她从来没有这样奢望过。 她喜,仅是因为终于有人懂得他的才华,肯出高价买他的画。 吴云飞也以为听错了,他将最后一口馒头吞入腹中,起身回过头去,却见一位似他年纪的少年,正扬着手里的一把金票,冲着他笑。 那也是一双干净的眼睛,那更是一个干净的笑容,他吴云飞感觉得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4章 万金购画 “你真愿意出两万三千两黄金买他一幅画?”善画春宫图的看客望着莫木鱼,暗想这是哪家少爷出手竟然如此阔绰。 莫木鱼扬着手里的金票,“我这些金票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善画春宫图的看客突然心生妒火,他一直瞧不起直嘲笑的破落户竟然走了运,真能卖出画,而且还是两万三千两黄金的天价,他如何能不妒? 江南地的文人雅士常说,挥霍千金,与佳人共度良宵,此中的千金也不过是百十来两银子罢了,如果真的有千两金子挥霍,又何必上青楼,都能买下好些个尚未的红倌人了。 两万三千两黄金,估计五州之上所有青楼中的头牌逐一玩上一夜都还有剩余,善画春宫图的看客如是想,内心的妒火欲燃愈烈,他不想这笔交易达成,于是,他装模做样,好言相劝,“兄台,你可莫要被他骗了,就是他师父秦大师在世,一副巅峰之作顶天也不过六千两黄金,他的丹青水准本来就逊于秦大师,如今更是声名狼藉,人人喊打,一幅画哪值得上两万三千两黄金。如果兄台真是懂画的雅人,莫说是江南地,就说咋们扬州府都有好几位丹青大师,水准远在这破落户之上,若公子有意,在下倒可以给你引荐。” “就是就是,他的画远远不值这个价。” “少年郎,莫要被他骗了,他如今臭名昭著,避之还来不及,哪还有谁要他的画,他的画用来做草纸都嫌糙。” “我方才出五十两白银买他的画,就是为了在画中包一坨屎砸他头上,替秦大师教训这位不孝弟子。” 一众看客七嘴八舌。 “公子,别听他们胡说,他有真才实学,只是命运不济,才落得如此境地,当年他的一副上河图,就是秦大师都言说过,秦大师此生的巅峰之作,都及不上。而他画那副上河图时才不过十二岁。”瑶女说道,她不想好不容易出现一位懂得欣赏吴云飞才华的人,却因为这群恶人的三言两语c恶言相击就改变了主意。 “,你闭嘴。你可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善画春宫图的看客怒视着瑶女,“你如此夸赞你的情郎,还不是为了骗这位公子买你情郎的画,替你赎身,如此心机,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莫木鱼置若未闻,他望着那位自称善画春宫图的看客,笑着说道,“我不买他的画,难道买你的春宫图?” 善画春宫图的看客能从莫木鱼的笑容中读出对他的嘲讽,他的面色也变得微冷,“你想买谁的画是你的自由,不过,听你口音,你不是当地人吧?” “怎么?外地人入扬州买不得画?”莫木鱼笑着问。 “自然买得,不过,入了扬州城可不是光有金子就能过得安生,小心” 善画春宫图的看客话尚未说完,只见莫木鱼扬了扬手,一阵风起,便将他卷入十丈外的河中,惊得一艘正在摇摆正爽的花舫停止摇摆,一位裤衩都未穿好的老汉从花舫中走出,立在船头,指着河岸众人,扯着嗓子大骂,“哪个天杀的扔的石头,破坏本老爷兴致,有辱斯文,斯文扫地,晦气。” 如此怒火,想来是推车不成,提早缴械了。 而那位落水的善画春宫图的看客,仍没有冒出头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修行之人?” “竟然是修行之人。” “无中生风,便能将人卷入河中,果然厉害,不愧是修行之人。” 河岸的看客见突然生起的怪风将人卷入河中,倒吸了一口冷气,纷纷惊呼出声,再看向莫木鱼的眼神都有些躲闪,有些敬畏。繁华之江南,修行之人虽然并不少见,也不似偏远之地那样,将修行之人当做神仙,但真正能见到修行之人出手的却没有几个。 吴云飞自轻舟上了河岸,走到莫木鱼身前,行了一礼,问,“公子,你真愿意买我一幅画?” “当然。”莫木鱼站起身,笑容灿烂。 “好,我今日就为公子画一幅画。” 吴云飞望着莫木鱼,眸中的感激之意无需言表,这是近两年来唯一一位真心实意买他画的人,或许是出于欣赏他之才华,或许只是因为心善,想帮他一把,不管出于什么,只要不是出于嘲讽,都值得他感激。再者,莫木鱼愿意买下他一幅画,他也能帮瑶女赎身,还掉她每日两个白馒头的恩情。小恩,只要是真情实意,就足以让他铭记。 “不过,我的画值不得两万三千两黄金,一百两黄金足矣。”吴云飞说道。一百两黄金足够他给瑶女赎身了。 莫木鱼本来就金钱观念欠缺,再加上只要是对他欣赏认可的人,两万三千两和一百两一样,都只是小财,不足为道,自然也不足挂齿。“君子一言,言出必行,我既然当众扬言出两万三千两黄金买你的画,又怎么能只给你一百两?” 莫木鱼将金票塞入吴云飞手中,吴云飞捏紧金票,心中虽有万般感激,却并未言明,只是将之记在心中。他说道,“我这就去买纸笔,为公子作画。” “我叫杨铁钢,你可以叫我杨兄,也可以叫我铁钢。”莫木鱼说道。 “在下吴云飞。”虽然知道对方或许知道他的名字,但吴云飞还是介绍道。“不知杨兄要画什么?” 莫木鱼摆了摆手,指着青楼之上,那位依窗而立,早就泪流满面的瑶女说道,“作画的事暂且不急,你先去为她赎身。” “好,杨兄,你先等着,我去去就来。”吴云飞收好手中金票,转身扎入青楼,这还是他此生头一次上青楼。 两刻钟后,吴云飞自青楼出来,瑶女背着一个简单的包袱跟在他身后,想来事情已经办妥。 河岸一众看客见到这一幕纷纷散去,只有青楼之上那些依窗而立的女子望着瑶女露出羡慕的神情。 瑶女见到莫木鱼,便跪在莫木鱼面前,磕头言谢,“公子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莫木鱼示意吴云飞将她扶起,笑着说道,“救你的人是他,不是我,所以,你要谢,也该谢他才是。” 瑶女侧头仰视着吴云飞,她深知这份恩情有多重,却始终未能言出谢字。或许,情到深处时,无言相随,不离不弃,就是最好的表达。 好多年前,她就想嫁给他,这些年来,她也一直不曾忘记她当年的想法,只是命运让她不敢再奢望而已。而今,她虽然重获自由,但已是一副残躯,又哪里配得上他。 此刻,她明亮的眸中再没有重获新生的喜悦,而是生出了一丝不可言喻的黯然,莫木鱼看在眼里,吴云飞看在眼里,只是都没有挑破罢了。 “瑶女”吴云飞将瑶女扶起,忽然觉得再这么叫她有些不妥,“你本名云中瑶,自此之后,你该忘掉瑶女的身份,重新做回云中瑶。” 云中瑶点了点头,眸中的那丝黯然仍未消散,她忍住泪水,暗道,“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啊。” “云姑娘,能否帮我去买些笔墨纸砚来,我好为这位杨公子作画。”吴云飞帮云中瑶赎身,仅是为了报答她近些日子来每日给他两个白馒头的恩情,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叫云中瑶去买笔墨纸砚,也并不是将她当做侍女下人使唤,只是因为此刻,他找不到别人去帮他做这件事,而他又抽不开身。 或许是这一声云姑娘让云中瑶内心欢喜,她眸中的黯然阴霾瞬间散去,露出清淡的笑容,甚是好看。吴云飞看着她,缓缓说道,“笑时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啊。” 他记住了这个笑容,犹如在黑暗中含苞,在晨曦中绽放的野花,从来不言说高贵,从来不故作典雅,它普通着,也灿烂着。他暗想,一定要将这个笑容画入画中,等找到她时,拿给不爱笑的她看,让她知道,其实笑得平凡也很好啊。 只是与她谈论另一个女子的笑容,她会不会不喜? “好的,公子。”云中瑶努力笑着,她要将她最好看的笑容呈现在她这张尚留着一丝青春的脸上,表达给他看。 “莫叫公子,你叫我小弟弟都比叫我公子好些。”吴云飞说道,“我叫吴云飞,你可以叫我吴云飞。” “你可以叫我吴云飞。”云中瑶一时默然,她突然回想起她少时曾经叫过一次这个名字,那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她望着十一二岁的他问,“吴云飞,你的上河图上有那么多人,怎么没有我?” 她不记得他是怎么回答的了,再也记不起他是怎么回答的了。 “好,吴云飞,我这就去买笔墨纸砚。”她笑容灿烂,神采飞扬。女人心思善变,也不知自她从青楼出来这短暂的功夫中,她的心思变了几次。 “云姑娘,莫急着去买笔墨纸砚,先去买两壶好酒来。”莫木鱼喊住了她,说道,“吴云飞,你可饮得了酒?” “自然饮得,我自幼随家师学画,三岁时家师就让我饮酒,说什么丹青无须学,学饮酒即可,酒量渐长,丹青水准自然渐长。奈何我信了家师的歪理,酒量倒是涨了,将家师的好酒偷喝干净,丹青水准却没长半分,被家师拿着扫帚追着满院子打,还骂我不学无术。而后来家师仙去,我没有打理好家师的家业和名声,落魄至斯,无心作画,也无钱再饮酒。” 吴云飞大方的说道,“今日有幸遇见杨兄,慷慨解囊,解我燃眉之急,言谢岂能无酒。云姑娘,去这青楼叫老鸨将上好的酒都搬出来。杨兄,要不要来几个舞女助兴?” “妙哉,你我在轻舟上饮酒,让舞女在这河湾浅滩中戏水作舞,来一曲出水芙蓉,佳人湿身也不枉这夕阳美景,大好时光。”莫木鱼笑着说道,“吴云飞,还不请我去你的轻舟上坐?” “杨兄,请。”吴云飞请莫木鱼上了轻舟。他亲手造的轻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5章 下行上念 长河落日,无限夕阳,大好时光。 莫木鱼坐在舟头,吴云飞坐在舟尾,两人抱着酒坛,相视而饮。 舟前的河湾浅水滩,水深刚过膝,十余位身姿曼妙c轻纱罗裙c若隐若现的舞女,在反弹琵琶的艳曲中,在浅水滩里翩翩起舞,偶尔有舞女不慎摔倒,佳人湿身,轻纱愈加透明,眼福大饱,河岸的看客叫好声一片。 “如此雅兴,让舞女在何郎湾中戏水作舞,百十年来还是头一遭遭。”一位刚才青楼之上下来的花甲老人如是想到,他望着舟上对饮的少年人,感叹岁月不饶人,老了就是老了,当年随随便便就能挺一炷香,而如今借助虎狼之药,也不过就一盏茶的功夫。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倒是想狂,奈何,那不饶人的岁月,给了他一颗不服老的心,却也给了他一具老到将要腐朽的残躯。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花甲老人在喧闹的人声中,向舟上的饮酒少年道了一声,“饮好。”便拄着拐杖离去。 半坛酒下腹,不胜酒力的莫木鱼已经有些上头,开始运气解救,而吴云飞不愧是丹青无须学,学饮酒即可,仍然在肆意狂饮,好不畅快。 酒过三百巡,已然熟络,吴云飞抱着酒坛,吐着酒气说道,“铁钢,你是修行之人,又来自北莽地,你可杀过精怪妖物。我前些年看过朝廷的一张邸报,说神将杨狮虎手刃了一头妖物,从妖物的巢穴里,清理出八百具人的尸骨,惨烈不已。” “杀过,精怪诡计多端,妖物凶残嗜血,岂有不杀之理,我曾经杀过一只精怪,在它的巢穴里发现了三千张,而那三千人的血肉白骨,都被它拿来炼丹了。”莫木鱼回想起他在北庭城的那两年时光,那是他此生最为热血澎湃,四射的两年时光,如今时光一去不复返,但在酒劲上头时,回味起来,有无穷乐趣。 “精怪妖物可恨,镇守在北莽地的军民可敬。”吴云飞抱着酒坛喝了一口,“若是我能修行,一定要随铁钢你同去北莽,将青春年华奉献在那里,待至年老,无力再征战时,再回乡作画,将年少时光c岁月都作在画上。” 莫木鱼问,“这就是你不惜败尽家师家业,也要去渤海寻求虚无缥缈的黄泉果的原因?” 吴云飞喝了一口,他的笑容比酒还苦,“我要去渤海并不是为了寻那传说之中的黄泉果,那都是别人以为的,我也懒得解释。” 莫木鱼不解,“那你去寻什么?” 吴云飞看着莫木鱼,夕阳照在他脸上,照进他的眼睛里,他笑着问,“铁钢,你是否爱过一个人,可以为那份小情而漠视天下所有大义。” 莫木鱼点了点头,少年初尝情滋味,在他爱上水合沧露时,就有这样的想法。 吴云飞继续说道,“我也爱上了一个女人,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说,只要我为她找到一株血栖,她就嫁给我,所以,我败尽家师家业,弄得声名狼藉,只为去一趟渤海,看是否能受老天垂青,找到一株虚无缥缈的血栖。有传说中说过,三千年前,渤海冰封百里,那一年,渤海的百里冰面上开满了血栖。” 血栖是莫木鱼心中的痛,只是在吴云飞面前,他隐藏得很好。少年人的爱情就是如此,喜欢用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物传,说来证明爱情的纯真和不渝。他问道,“你真要以这一叶轻舟去渤海?” “是啊。”吴云飞喝罢了一坛酒,将酒坛抛入淮河,随浪而去。“我爱的那个女人现在在上京,沿运河北上入渤海要经过上京,希望,在入渤海前,能再见她一面,我已经有两年没见她了,也不知她瘦了没有,牙还痛不痛,晚上还失不失眠。” 莫木鱼说道,“轻舟入海,你可能会死,你的两艘大船可都在海浪中颠覆了。” 吴云飞苦笑一声,“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这是人生最大的不自由。” 莫木鱼想起了他与父亲的一段对话,便说道,“我曾经认为自由该是在广阔的天地间,可以任意追寻任何想追寻的,可有人却告诉我说,这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自由是可以守护任何想守护的。吴云飞,你如何看?” “你们说得都没错啊,就如你的剑与鞘,剑的自由是可以走遍天下,除妖饮血,匡扶正义,而鞘的自由是要追随剑,时刻护住剑。于你而言,真正的自由是什么,要看铁钢你是想做剑,还是鞘。”吴云飞饮酒了一口酒,接着说道,“人总是要死的,我不能修行,所以不能为大义而死,那我为小情而死又有何妨呢?这是我的自由。” “没有修行禀赋,也有修行的希望。”莫木鱼认同吴云飞这番关于自由的言论,颇有道理,他继续说道,“为大义而死,天?嘶峒亲∧悖n槎溃挥兴峒亲∧悖不蛐砹疾换峒亲∧恪!?br /> “我不要天?思亲∥遥热粑艺嬖嵘聿澈#蚁膊灰亲∥摇!蔽庠品杀Ы艟铺常腿绫e潘哪歉雠耍勾永疵挥斜Ч!捌涫担沂u胰ヌ焓喔蠹煅楣煅榈慕峁俏矣行扌匈鞲常淳褪遣荒苄扌校凳裁次夷芤床荒苣叮灾挛薹肚希圆荒苄扌小l郑芊裎医步庖幌潞挝叫扌匈鞲常俊?br /> 有禀赋,能引气,却不能凝识,以致无法炼窍,这让莫木鱼极为惊讶。 人道初境,问道始于盲分三个阶段,凝识而引气,引气而炼窍。 也就是说,必须先凝聚识海,才能引元气入体,也只有将元气引入识海,才能在识海中淬炼上念诸窍。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万年以来,但凡身具禀赋之人修行,都依照这个过程,不可逾越。 而吴云飞的情况显然不符合这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无须凝聚识海,便能将元气引入体内,而识海是盛装元气的容器,也是淬炼上念诸窍的场所,甚至本命宫都在识海之内。 无法凝聚识海,那边是连修行的根基都没有。 无识海却能引气,这让莫木鱼愣然,他说道,“何谓修行禀赋,只要理解这三句话就可以。其一,人从何处来?其二,一蚕所吐为忽,十忽为丝。糸,五忽也。何谓忽,十窍谓之忽。其三,禀受于天,生来具有。五州之内所有的修行法门都涵盖在这三句话中。” “何解?”吴云飞问。 “人从何处来,五州的神话故事中大致有四种传说,分别是捏泥造人之说,取骨造人之说,天外来客之说,还有猿猴进化之说,但对于修行理论而言,这些传说都不对,人该是蚕虫结丝,破茧而来” 莫木鱼饮了一口酒,耐心为吴云飞继续讲解。 禀受于天,生来具有,这并不难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这个世间不存在绝对平庸的人。有人善游泳,浪里白条。有人善骑射,百步穿杨。有人视力好,明察秋毫。有人记忆好,过目不忘 而一蚕所吐为忽,十忽为丝。糸,五忽也。何谓忽,十窍为之忽。这句话,其实也不难理解,修行理论认为人是蚕虫结丝,破茧而来,这是别于所有关于人从何处来的传说。但修行之人有这样认为的理由。 常人,也就是不具备修行禀赋的人,在一些古老的典籍中被称之为糸人,而具备修行禀赋的人则被称之为丝人。 至于如何甄别一个人是否具备修行禀赋,则看这个人体内存在多少忽。何谓忽,十窍为之忽。 也就是说看这个人体内存在多少窍。 窍,被称为元窍,也可称之为灵窍,或力窍。各家道门都有不同的叫法。 曾经还有一门邪道教派,血道,将窍称之为血窍。而血道早已灭亡。 血道喜于解剖人体,将常人之解剖,研究其中血窍,并用特殊的法门取出来,放于自身体内,增强自身修为。 血道尊主,名号已然不详,此人曾经有一夜解万尸的恶名。 在血道盛行的那些年中,血道兀祭山下的勿水河常年被血水染红,腥臭之味能传出百里,怨声载道。最后血道的作为被迢迢天道不容,众多侠义之士群起而攻之,才剿灭这一门歪门邪道。 在正统的各家道门中,诸多供修行者踏入初境问道境的典藏中都有提到,人之元窍有一百零八。当然,或许会更多,一百零八,只是自人发现自身能修行的数万年以来,统计出的一个数字。在两千年前,这一个数字只有九十九个,也就是说在近两千年中,有九个没被载入道经典藏的元窍被相继发现。 而不管是糸人还是丝人,身体之中都有很多元窍,有些是看得见的,有些是看不见的。看得见的比如五脏六腑,四肢五官。看不见的比如六识。 将糸人和丝人划分开有一条线,这一条线也将人之体内的一百零八窍划分为下行和上念。下行五十窍,上念五十八窍。 所以在一些道经中,糸人亦称为下行者,丝人亦称为上念者。 下行五十窍,有能看见的窍,也有看不见的窍。 上念五十八窍,皆是看不见的窍,需要凝聚识海,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才能现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6章 舟上风景 上念五十八窍各有其名,不过这也只是一种说话,没有谁的识海之内,能将五十八种元窍全部淬炼出来,境界再高的修行者都不能,即便是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也不能。 而一般之常人,体内大约有三十窍左右,皆是下行之窍。禀受于天,生来具有,具有的便是窍,窍也便是禀赋。善游泳善骑射者,六腑骨骼之内会比没有这种禀赋的常人多些窍。而视力好记忆好者,六识之中会比没有这种禀赋的常人要多些窍。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下行五十,同上念五十八一样,只是一个概念。体魄再好之人,禀赋再佳之人,下行的五十窍在他体内都不可能皆有,就是无相山的两位神使也没有。 即便是修行之人踏入二境,知礼而后作,洗髓伐骨,也只是让自身的身体更强硬,更完美,更适合修行。而这里的完美和适合,并不是完善体内缺失的下行五十窍。 修行之人若想将下行五十窍,上念五十八窍,全数收归于己身体内c识海,也许只有一种法门,便是血道秘法,解剖无数的人之,通过特殊的抽离之法,找到己身缺失的元窍,抽离出来,再放置于己身体内。 不过,即便就是抽离出他人体内所有己身缺失的元窍,这些元窍也是别人的元窍,要让这些元窍与己身不排斥,能完美融合,必定还要经过更加复杂的手段来处理。 而不管是这种复杂的手段,还是抽离元窍的秘法,自血道消亡以来,便就没有再出现过,或许这种不容于人道的修行法门本来就不该出现在世间。 听莫木鱼讲解了这么长一段,吴云飞似懂非懂,他说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不能修行也无妨,我只要我的爱情如意就好了。” “情比天大的少年人。”莫木鱼暗道,他喝了一口酒,回想起过往,却发现他曾经也是如此。 这时,云中瑶已将笔墨纸砚买了回来,吴云飞吐着酒气,“铁钢,我为你作画,不知你想画什么?” 莫木鱼看那云中瑶已将支起画架,开始研墨,便想了想说道,“那就画我吧,可要将我画得潇洒倜傥一些。” 他重金购画,只是想为吴云飞解围,并没有真正想过要他画一幅画。 “好,那就画你。”吴云飞一手拿酒坛,一手拿起画笔,饮了一口酒后,提笔便画。 莫木鱼望着长河落日,独饮一口,心中好奇,也不知吴云飞会将他画成什么模样。 一炷香之后,吴云飞饮完了手中那坛酒,也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说道,“铁钢,已经画好,拿去,只希望这幅画抵得上你那两万三千两黄金。” 莫木鱼接过吴云飞递来的画,酒意下平静的神色,却在看了一眼这张画后大变,甚至惊呼出声,“你怎么会知道她?” 莫木鱼让吴云飞画他,但吴云飞并没有画他,或者该说,莫木鱼只是画上一个不起眼的人物,且只是一个背影。 画上画的是华灯渐上的河岸长街,是河堤上在春风中逐渐展枝的杨柳,有青楼女子在搔首弄姿,有路人在言谈声笑,而在一棵杨柳下,有一个停伫的女子,她望着舟上对饮的少年,眸中有万千情绪。她的眸中只有莫木鱼,或者该说,只有莫木鱼的背影。 画上的女子竟然是水合沧露。 莫木鱼转过身去,他瞧见了那棵杨柳,那棵杨柳?粗挥幸晃辉诼羯毡陌2牛揪兔挥兴喜茁兜挠白印?br /> “你怎么会知道她?她已经死了,不存在了。”莫木鱼扬着手中的画,吐着酒气,“你难道能看透我的心不成?” “善画者自然善观人心。”吴云飞对这幅画很满意,“铁钢,这幅画该有题词。” 莫木鱼看着画中的女子,默然问,“题何词?” “拿来,我来为你题。” 莫木鱼将画递了过去,吴云飞拿笔在画上写了两行字,便将画还给莫木鱼。 “你在舟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堤上看你。” 莫木鱼轻念着这两行题词,他不认为水合沧露会在河堤上看他,他感应不到水合沧露了,这只能说明水合沧露死了,他不认为水合沧露会以自残的法子,来解除他们之间的同生共死契。 “这幅画如何?”吴云飞问他。 “不错,值得我那两万三千两黄金。” 莫木鱼小心将画收好,水合沧露从没有过画像,却没想到在时隔六十多年后,在她死后,她竟然有了一张画像。画上的她,还是他初见她时的模样,什么都没改变。那是最美好的她啊。 莫木鱼一直以为他是恨她的,但当他看到这幅画,看到画中的水合沧露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那万般情绪,他忽然觉得他的恨很可笑,再也恨不起来,倘若她还活着,他想将她揽入怀中,对饮了此刻他手中的这坛酒。 夜色降临,莫木鱼让在浅水中作舞的女子上岸,也准备向吴云飞辞行。他说道,“吴云飞,我与人有约,要走了,有缘再见。” 莫木鱼站起身。吴云飞也起身说道,“铁钢,你今日于我的恩情,我铭记在心,倘若有一用得着我,倘若那一还没死,我这条命都可以给你。” “言重。” 在莫木鱼看来,重金购画只是一件小事,而他也为此得到了一副超乎意料的珍贵画卷,已然值得。他看着吴云飞,不想如此少年,因为寻找那虚无缥缈的血栖,而在江河大海中死去,他说道,“火树国有血栖,你大可以去那里找,又何必涉险去渤海。” “真的?”吴云飞惊喜。 “自然是真的。”莫木鱼说道,火树国中确实有一处有血栖,接着他想到吴云飞必定会入火树国,而火树国人必然会为难吴云飞,他便抬起手,凝气成剑,斩断了一旁云中瑶的一缕秀发,拿在手中,编了一个环扣,也不等云中瑶惊呼,他将环扣递给吴云飞,“如果你入了火树国,有人为难你,就拿着这枚环扣给他看,能保你平安无事。” 吴云飞接过环扣,尚来不及道谢,便见莫木鱼跃上河堤,消失在街灯人影中。 云中瑶望着吴云飞手中的环扣,那是她的秀发,她的秀发能保他平安,她为此庆幸。她说道,“吴云飞,你要去火树国?”她方才听见吴云飞要入火树国寻血栖,却还不知他寻血栖是为另一个女子。“哪我呢?” “你” 吴云飞本想说我替你赎身是在还你每日两个大白馒头的恩情,如今你已赎身,该就此别过,各安天命。可他看着云中瑶的眼神,这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善画者自然善观人心,他能读懂云中瑶眼神里的意思。他说道,“我去将家师的宅子买回来,你且在宅子里住着,我此去火树国至少也要一年半载,你就代我替家师看家吧,若是有心,可以找个如意郎君,韶光易逝,莫误了终身。” “我的如意郎君是你。”云中瑶暗道,她却知道,因为她那无奈的过去,她与吴云飞再没可能,她只希望上苍能让她呆在吴云飞身边,能时刻见着吴云飞就好,别无他求。 她拿过吴云飞手中的酒坛,狂饮一口,酒水的醇厚呛得她面色潮红,却更是美艳,她笑声爽朗,将酒坛还给吴云飞,同时说道,“好,我等你回来。” “还有,早日回来。” 月下梨山,梨花千万树,安闲自在,淡然悠远。 童子小六爬上梨林外围的一株大梨树,遥望着远处的山下灯火,小模小样的黯然叹息了一声,那片灯火里有令他神往的江湖。 小六尚不理解爱恨情仇c世间疾苦,他只向往江湖中那些刀光剑影的侠客故事,向往江湖中那些梨山上没有的新奇玩意。而他还入不得江湖,他的叹息由此而来。 小六的先生谈往生曾对小六说过,想要下山入江湖,至少也要踏上三境修身之境才行,不然会丢了梨山老人的脸。他的那些师兄,都是在这个境界下的山,且下山之后,都成为了春秋朝炙手可热的人物。 后来,谈往生又对小六说,“小六,你本性纯真烂漫,是先生最喜欢的弟子,为先生者也不以对你那些师兄的要求来要求你,只要你能踏上二境后作之境,嗯知礼之境也行,先生就让你下山。” 其实谈往生本想说,“小六,你本性愚笨贪玩,为先生者悉心教导你三年,你都未能凝识,如此禀赋,实属罕见,莫说是少年鲜衣怒马入江湖,怕是你年老不举时,也踏步不上修身之境,入不得江湖。” 小六不知先生心中真实想法,只听先生的言语好听,对先生一番行礼大谢之后,便暗下决心,要好好修行。奈何又是一两年过去,他还是未能凝识。一日,谈往生自一树梨花下走过,望着梨树上正抓着一只老麻雀玩的小六说道,“小六,只要你能成功炼窍,为先生者就让你下山去江湖走一遭。” 闻道始于盲,凝识而引气,引气而炼窍,想必炼窍很容易,小六如是想,满心欢喜,丢掉手里的老麻雀,下了梨树,在树下满地的梨花上盘坐而下,参照在先生的戒尺下熟记的心法,开始悟道凝识。 无奈的几年时光又是如此过去,小六仍然未能凝识成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7章 公皙荣 谈往生时常望着不是在抓蜂蝶,就是在上树捣鸟蛋的小六,眸中从来就没有过失望,甚至还有会心笑意。他的前五个弟子自小就心智早熟,循规蹈矩,那有小六这般天真烂漫,当然也都没有小六这般不学无术。 小六的不学无术在谈往生看来并不是缺点,他认为少儿就该如此无拘无束,保持童心纯真。少儿时只要重在培养纯良之本性,能让少儿明理,能分辨善恶是非就好了,这一点,谈往生眼里的小六做得很好,比他前五个弟子都好。 至于禀赋差,多年教导都未能凝识,在谈往生看来这也不是问题,世间之大,能修行的人万里才有其一,不能修行的人同样能在这个世间活得精彩绝伦。而且在谈往生看来,这个世间的历史和繁华,从来就不是修行之人创造的,是那些不能修行的平凡之人创造了如此多姿多彩的世界。 修行之人的世界,只有纷争,只有杀戮,只有悲苦。 修行禀赋差,或许这是小六的福,谈往生偶尔会这样想,他不会别的,只会修行,若是他会别的,他或许会将小六培养成画师,亦或是棋手,亦或是铁匠。 昨日,在送走白慕灵的后人潘求生之后,谈往生又对小六说,“小六,只要你能成功凝识,为先生者就让你下山。” 谈往生暗想,依照小六这些年表现出来的禀赋,想要凝识成功,怕是还要五六年。而五六年之后,小六已经长成大好少年,也该下山了。只是不知,一个刚凝识的少年,便踏入纷扰的江湖,会遭遇什么。这是谈往生所担心的。 简单的凝识对于小六而言,是在是太难了,那卷能让他凝视的经卷他已经能倒背如流,却就是凝不了识,此刻,梨树上的小六想起了先生公莫木鱼,便想到,“先生公那般厉害,整个春秋朝都只有三个人能在境界上与他比较,想来他必定有能让我快点凝识的方法。可惜,那日先生公走得匆忙,我都来不及问他。也不知下次,先生公何时才会上山来看我。” 因为忘了问莫木鱼能快点凝识的方法,小六惋惜之下,又是一声叹息,心思也在这一声叹息中,从先生公身上转移到他之三师兄身上。他的三师兄在春秋朝做大官,具体有多大,小六不知道,只知道三师兄每次归山,带给先生的礼物都是几位师兄中最丰厚的。 昨日,山下有飞鸽来信,说今夜三师兄会回山,想必又会带丰厚的礼物,少不了他小六的那份,所以他才会早早的来梨林外等三师兄。 “三师兄的修为境界虽然比不上大师兄,却是修为境界增长最快的师兄,比大师兄小了二十载的年纪,修为境界已经比大师兄低不了多少了。想必三师兄也有能让我早日凝识的办法,见到三师兄一定要问问。”小六如是想。 等待的时光总是极为漫长,小六翘首以盼,数尽了他眼前的梨枝落下三千瓣梨花,终于才见到他三师兄的身影出现在梨林中。 “三师兄。”小六高兴的下了树。 被唤作三师兄的男子身穿一件素白的老旧道袍,却掩饰不住他面色之上的蓬勃朝气,且他清秀的眉目中,有一道含蓄内敛的光,被他隐藏得极深,也不知这道被他隐藏的光是他隐藏的野心,还是他隐藏的性格里的张扬,好让他显得沉稳一些。 “小六呀,你怎么在这?些许时间不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三师兄见小六跳下树,将手中的包袱丢给小六。 小六接过包袱,背在背上,笑嘻嘻的说道,“三师兄,这是你这次回山带给先生的礼物吗?都是些什么好东西呀?” 三师兄摸了摸小六的头,拉起他的手往梨林深处走,“就是一些普通的茶叶和一些修身养性的丹药。” 小六眉开眼笑,三师兄的东西哪里有简单的道理,都是好东西,既然是给先生的礼物,必然有他小六的一份。小六打量着三师兄,突然惊讶的说道,“三师兄,你怎么没穿你的官服?你穿上官服才威武。你上次归山可是穿了的,在五位师兄中,你可是最霸气的一位。” “这里是梨山,不是山下的春秋朝,你穿官服给谁看,是不是还想要我等几位草民向你这位官老爷叩首行礼?” 三师兄回想起他上次与几位师兄弟一起归山时,因为身穿官服,而被先生嘲讽数落的这句话,顿时心生一丝不悦。在他看来,弟子升官发财,为先生者理当为弟子的成就喜悦自豪才是,可他的先生并没有因为他的成就而自豪而喜悦,甚至为此看他的目光中都多了一丝戒备,说话的语气中都多了一丝训斥。难道在先生的眼里,他真的不如大师兄c二师兄c四师弟c五师弟讨喜?他虽然不是先生膝下几位弟子中修为境界最高的一个,却是禀赋最佳c修行速度最快的一个。也是如今在春秋朝中,仅有官身的一个。可他就是得不到先生的喜欢。他不知为何。 三师兄垂头看了小六一眼,满面的蓬勃朝气掩饰了他内心的不悦,他微笑着,如沐春风,“小六,先生上次可是教训过师兄了,这里是梨山,可不是山下皇朝,官服那等俗物呆会你可不要再在先生面前提起。” “官服哪里是俗物了?”小六不解,“我就喜欢看三师兄穿官服,等我下山之后,我也要入朝做官,像三师兄一样穿官服。” 三师兄默然叹息,暗道,难道众师兄弟中只有年幼的小六与他志同道合?他笑着说道,“好,小六,师兄在山下朝中等你,等你下山之后,师兄引荐你入朝为官,即时,咋们师兄弟俩相互扶持,平步青云,名动朝野。” 小六听得开心,心神飞扬,眉飞色舞,仿佛他已经下了山,入了朝,有了官身。他说道,“三师兄,我很快就能下山了,先生说,只要我能成功凝识,他就让我下山。” 不上修身之境,下不了山,三师兄清楚这一点,其他师兄弟都是这个标准,难道仅是因为小六讨先生欢心,先生就将小六下山的标准降得这么低?如果成功凝识就能下山,他公皙荣四岁就能下山。 三师兄名曰公皙荣。 公皙荣垂头望着小六,不解这位禀赋奇差,天性贪玩好动的六师弟哪一点能讨得先生喜欢?他面含笑意,只有他自己清楚这笑意中的苦涩,“小六,你还未能凝识?你要知道,三师兄我四岁时就已经成功凝识,你的大师兄二师兄四师兄五师兄也相继在五六岁时成功凝识。” 闻言小六并未羞愧,而是抱怨道,“凝识太难了,聚念入识,而我的识念太散,总是集中不到一点。前两日先生公来了,可我忘了问他该怎样做才能快速聚念入识,真是遗憾。三师兄,你可知道先生公?他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听他跟先生说,当今之春秋,论修为境界,就是帝后娘娘c不周山神将c天权府那位教习都不是先生公的对手。” “先生公?”果然不出帝后娘娘所料,那人入江南,必上梨山。公皙荣暗道,他清楚小六口中的先生公是谁,他此行归山,就是奉帝后娘娘懿旨,来探听那位所谓的先生公和他之先生到底谈论了什么。 “先生公就是先生的先生啊,用你们江湖人的话就是祖师爷。”小六说道,“三师兄你也不知道我们有位先生公?” “先生从未跟我提起过先生公之事,想必大师兄都不知道。”公皙荣摇了摇头,若不是帝后娘娘在懿旨中提起,他还真想不到他的先生与六十九年前那位大闹上京的邪魔恶煞有这等关系。他接着说道,“真没想到,我们的先生在江湖之上素有达观境下第一人之称,这是盛名,也是江湖和朝廷不敢轻视梨山的原因,更没想到,我们的先生公更是一位论修为境界都要高于春秋三贤的人物。若是先生公能坐镇梨山,或是入朝,怕是不周山和终南山都要低我梨山一等。” 帝后娘娘,不周山神将,天权府那位教习,被世人称为春秋三贤。 闻得只要有先生公在,那名满天下的不周山和终南山都要低梨山一等,小六豪气干云,先生公在他心中的印象又高大了几分。他面露惋惜,“先生公有要事在身,走得匆忙,若是当时,他愿意带我下山闯荡江湖,想必在十岁之前,江湖之上必有我谈小六的一番名号。” 公皙荣暗道小六真是天真,一个十岁都可能还凝不了识的童子能在江湖上留下什么名号?想想就好笑。不过他没有笑,小六的话中还有一句先生公有要事在身,那所谓的先生公的要事,就是他此行归山的目的,他要打探清楚。他佯装好奇,“小六,咋们的先生公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的要事怕是天大的事,说是惊天地泣鬼神都不为过,师兄着实好奇,你可知道那要事是何事?快说给师兄听听。”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8章 梨下夜谈 小六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说道,“三师兄,我忘了,当时我是听见的。” 公皙荣了解小六,以为这是小六在向他讨要好处,他也大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小六,同时说道,“这是培元丹,价值黄金三千两,正好适合像师弟你这般尚未凝识的人服用,你服下这颗培元丹,药力能让你轻松的聚念入识,以小六你的禀赋,想必不出几月就能成功凝识,即时小六你就可以下山入朝闯江湖了。让师兄想想,该引荐你做个什么官才好。” “真的?培元丹有这么神奇?”小六狐疑的望着公皙荣。 “自然是真,你若是不信,可以服下试试,师兄为你引气化药。”公皙荣没有骗小六,培元丹对于初境问道的修行之人确实有莫大辅助作用。 “可是先生说过,问道分三阶,凝识而引气,引气而炼窍,这三阶是整个修行求道之路的根基,最忌讳服用辅助丹药。是药三分毒,毒性若有一日反噬根基,根基断裂,求道之路止矣。”小六望着手中的锦盒,他也想快点凝识,但先生的训诫响起在他耳边,他不敢违背。 “这是先生的说法,或许是正确的,但小六你要知道,如今这春秋朝满朝的修行之人,只要服用得起辅助丹药的有几个不服用?你有后顾之忧不敢服用,但别人敢。别人因为服用了辅助丹药,修行速度比你快,自然慢慢的境界就会比你高。别人境界比你高,就会压你一头,你何谈出人头地c名动朝野?你想要闯荡江湖,你想要入朝为官,你想要有所建树,就不要去思考太多的后果。明白吗?小六。”公皙荣说道。 “谢谢三师兄的教诲和丹药,我会趁先生不备,偷偷将它服下。希望能早日凝识,能下山追随三师兄。”小六点了点头,将锦盒收入怀中,“不过,三师兄,我真忘了先生公的要事是什么了。” 虽然给了一颗名贵丹药,却没能问出想问之事,公皙荣也不怒,他笑着突然说道,“先生公身上的伤可好了?” 小六疑惑,“先生公没有受伤啊,好得很。三师兄,你从哪里听说先生公受伤了?” “随口一问,你莫放在心上。”那是识海元窍的伤,想来尚未凝识的小六也不懂,公皙荣拉着小六前行,又问,“先生公和先生应该有好些时间未曾相见了吧,他们坐在一起都谈论了些什么,有没有谈论起我们这些徒孙啊?” “三师兄,我不记得先生公和先生谈论了什么了,你也知道我愚笨不记事,八十言的《凝识初卷》在先生的戒尺下我背了两年才背下来。先生公和先生谈论了大半夜,估计谈了很多事,我当时又迷迷糊糊想去睡觉,哪能记下他们谈论的事。”小六可爱的脸蛋上露出真诚的歉意,他收了三师兄的好处,却帮不了三师兄,多少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公皙荣暗道笨小六,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下来,一点信息都问不出,白白浪费了他一颗名贵丹药。一颗培元丹,在山下朝中,足矣让他收买一个心腹了。 既然小六愚笨不记事,那只有在先生谈往生身上找突破口,希望能问出那位所谓的先生公的一些信息。 小六偷偷瞧了一眼三师兄的表情,发现三师兄并没有因为他一问三不知而不悦,他才宽下心。其实哪里是他愚笨不记事,那夜先生公与先生所有的谈话他都记得,只是先生已经猜到三师兄这次归山的目的,给他小六下了死命令,不论三师兄怎么问,许以什么样的好处,他都不能出卖先生公,向三师兄透露任何关于先生公的事。 “一颗丹药还收买不了我,十颗都不行,我谈小六以后可是要在江湖上创下赫赫威名的人,怎么能被区区一颗丹药收买?”小六暗暗想道,这一刻他也发现了一个道理,那便是年幼的人装无知,才最具欺骗性。 公皙荣也没再问什么,拉着小六入了梨林深处。 月下鱼塘,梨林草庐。 公皙荣走过鱼塘小路推开篱笆上的木门,走入院中,他的先生谈往生正在草庐前的那棵大梨树下饮茶,饮的是美人茶,他公皙荣遣人入北莽地收罗来的美人茶。 “先生。”公皙荣下跪叩首给谈往生行了一番大礼。 谈往生示意公皙荣起身,并让他在茶桌对面坐下。 “先生近来可好?”公皙荣坐下之后,拿起茶壶给谈往生面前的茶杯中添满茶水。 “能吃能睡,有酒有肉,哪有不好之理。”谈往生看了一眼小六,小六也看了一眼他,短暂的对视,他问了小六,你说了没有?小六则回答,没有,一字未提。 当然这样的问答,只是谈往生与小六之间的眼神交流,公皙荣体会不到,他指了指小六背上的包袱,说道,“这次弟子归山匆忙,准备欠妥,只给先生带了八两美人茶和一些修身养性的丹药,望先生莫要见怪。” 谈往生举杯饮下半口茶,望着对面的公皙荣,“你的那些师兄师弟几乎每次都是空手归山,我何时怪过他们?” 公皙荣不知如何作答,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弟子与他们的条件不同,该孝敬先生的自然要力所能及的孝敬先生。” “对,你们的条件不同,你是朝廷的官,他们只是你治下的民。”谈往生愠怒,“可他们比你清白,他们绝对不会如你一般,为了升官发财c荣华富贵,做出背叛师门的事。” 公皙荣大感冤枉,而在谈往生面前他不敢有任何忤逆的言词,他跪在谈往生面前,极为委屈的说道,“弟子也从未做过背叛师门的事。” “我知道你此行归山的目的。”谈往生注视着公皙荣,“你为他而归,他是莫木鱼,是也不是?” 公皙荣依然跪着,默不作声,谈往生继续说道,“你们几位师兄弟只知道我曾是北莽王佐天佑麾下的剑童,我的一身修为是北莽王佐天佑亲授,你们的师祖该是那位被冤杀的北莽王才是。可是你们不知,佐天佑早就将我侍的那柄剑赠给了他莫木鱼,我是莫木鱼的剑童才对,你们的师祖是莫木鱼才对。你还说你没有背叛师门?你此行归山可是来询问关于莫木鱼的事?” 公皙荣无奈的说道,“这是帝后娘娘的懿旨,而且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曾对莫木鱼有过解读,说他是邪魔恶煞,会掠尽五州之上所有人的生机” “闭嘴,如果他是邪魔恶煞,我,你们都是邪魔恶煞。”谈往生愤然说道,“你想大义灭亲,出卖他,这不是背叛师门是什么?” “先生言重了。”公皙荣磕头,他在山下朝中官再大,再不可一世,他始终是谈往生的弟子,他的内心之中野心再大,也是惧怕谈往生的。他恳求道,“弟子在朝为官,身不由己,不敢违背帝后娘娘的懿旨,也不能背叛师门,只求先生能告诉我一些关于先生公莫木鱼的消息,一丁点就好,能让我下山复命。” “我没有消息要告诉你,不过我有个建议要给你。”谈往生面色冷峻,“我了解莫木鱼,也了解你,我给你的建议便是,莫要去招惹他,甚至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不然,你会死在他手上,当他出手杀你时,根本就不会顾及我的情面。” 谈往生对其他师兄师弟说话总是柔声细语,唯独对他公皙荣说话,言语中总有训斥之意,这让他认为是谈往生偏心,他心有苦楚不甘,垂着头小声说道,“先生,你真的了解我吗?” “我真的了解你吗?哼,我这一生未娶过妻子,没有过儿女,你们六个我自幼带大的小杂毛就是我的儿女,我将你们视如己出,含辛茹苦带大,可曾苦过你们一日?你居然敢问我了解你吗?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吗?” 或许是过于愤怒,谈往生竟然笑了起来,“你和你四师弟年岁相差无几,几乎同时拜在我门下。你四师弟天性善良淳厚,尽管你是师兄,可无论他有什么,他都要让给你,即使是两块米糕,我平分给你们一人一块,你四师弟也只会吃下半块,将剩下的半块留给你。可你的天性并非是纯良之人,你有野心和,尽管你只能吃下一块米糕,但你连你四师弟手中那块你也想抢过来,尽管你四师弟会将他手中的米糕分一半给你。但他分给你的你不会要,你狭隘的心思认为他分给你便不是你的,只有你自己得到的才是你的,所以你会费尽心思c千方百计去得到那半块你四师弟原本就打算给你的米糕。” “是也不是?”谈往生盯着公皙荣清秀的眉目问。 公皙荣没有回答,也没有否定,谈往生接着说道,“你在梨山天性就是如此,放在偌大的江湖之中,你的天性只会放大,不会收敛。你的野心c你的只会越来越大。是也不是?” 谈往生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莫木鱼是个好人,天性该是善良,为人仗义豪爽,对于入了他眼之人,他不会有半分计较,一赠千金c倾其所有他也未尝做不出,可他这样的人不适合你去结交招惹。” 公皙荣问,“难道我入不了他的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59章 天人八图 “你能不能入他之眼,我暂且不论,但我了解他也了解你,他身上有太多你想要的东西,能满足你野心的东西。假使你入了他之眼,他愿意与你结交,那些你想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你便唾手可得,只要你开口,他就会毫不犹豫送给你。可是以你的天性,他送给你的东西你会要吗?” 谈往生望着公皙荣说道,“以你的天性,既然从他身上有所企图,你会真心与他结交?以你的天性,你难道会隐忍野心,不去算计他?入了他眼的,他便当做兄弟,可以为之不顾一切,但他眼里容不得沙子,容不得阴谋算计c出卖背叛。他杀过很过精怪妖物,当年北莽地的斩妖榜,他连续两年霸榜第一。他杀过很多人,当年为了佐天佑,他大闹上京,死在他剑下的人,何止万人。他对那些无关的生命很漠视,所以,你不要天真的以为因为我,你与他便有了渊源,他会为此饶过你。别妄想了,因为我的渊源,你只会在他剑下死得更惨。所以我还是方才那句话,我没有消息要告诉你,只有一个建议给你,收起你的野心和,不要去招惹他莫木鱼。” 公皙荣沉默,谈往生确实是了解他的,尽管他都不想承认,可谈往生的这番话,完全说出了他内心的想法。当他接到帝后娘娘的懿旨,从懿旨中知道莫木鱼与他的先生谈往生有匪浅之关系,并且从懿旨中他知道莫木鱼找到了遗失多年的复来剑,甚至得到了传说之中的天人八图之一。 当他公皙荣知道这些的时候,他就在算计了,该如何从莫木鱼手中将复来剑和那卷天人图夺过来。 公皙荣知道复来剑是当年北莽地的两柄神剑之一,而他的先生谈往生是复来剑的剑童,后来,北莽王被冤杀,复来剑也不知所踪。他不知道北莽王佐天佑将复来剑赠给了莫木鱼,复来剑的失踪是因莫木鱼葬了它。 公皙荣也曾向先生谈往生打探过复来剑的消息,他想找到那柄剑,可谈往生对他说,复来剑是神剑灵剑,只有有缘之人才能得之。他认为他既然是谈往生的徒弟,那便是与复来剑有莫大渊源,他不是有缘之人,谁是有缘之人? 而他心心念念的灵剑复来,却被莫木鱼得去了,他何尝会心甘? 而那卷天人图,公皙荣原本并没听说过,但在这次帝后给他的懿旨中,帝后提到了关乎天人八图的传说。 传说中提到,遥远之前,天朝神国中的某位神袛曾降世,并在世间游历了一番,而后,那位神袛以念力作画八卷,分散在五州各地,此八卷画谓之天人八图,无相山海市中有一卷,其他七卷不知所踪。而传闻,只要集齐八卷天人图,就能召唤神龙,即使是肉身凡胎,神龙也会将其接入天朝神国,让之成为神袛。 如此宝物,公皙荣如何能不想要? 公皙荣的野心膨胀,早就淹没理智,此刻他的先生挑破了他的野心,他的理智恢复了些许,知道那莫木鱼不是他能惹之人,可是他的内心仍有不甘,仍然占据他的内心。 倘若他公皙荣能得到复来剑,能得到那卷天人图,他的修为会为此突飞猛进,春秋三贤或许会因为他改写成春秋四贤。他会备受帝后娘娘c闻人皇室青睐。他会平步青云。这座梨山,这座破败的梨宫,为因为他公皙荣而声名鹊起。 短暂的沉默,公皙荣已经有过千百个念头,他尚未下定决心就此收手,这时,谈往生一改方才的冷漠语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小三哪,你可还记得,那时我为何会准你入朝为官?” 公皙荣回想前程往事,他只记得原本先生极力反对他入朝为官,可后来先生被他说服了,他究竟是用了什么理由说服了先生,他此刻已经记不起来。 谈往生叹息一声,“那说,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你入朝为官,只为看尽世间百态,更好修行。如今,我只想问问你,你为官这些年,有没有认真去看百态之世间?有没有更好去悟道修行?莫不是被朝野的名利权术迷花了眼。” 公皙荣立即说道,“我有好好修行,我如今之修为境界很快就能追上大师兄。” “你确定你之修为境界是你苦修禅悟所得?而不是借助辅助丹药?”谈往生望着跪地不起的公皙荣说道,“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辅助丹药食不得,那些丹药看似效果斐然,能让你之境界在短期内突飞猛进,可那是用你未来的生机气运来涨你此时的修为境界,这是拔苗助长。终有一日,你未来的生机气运会被现在的你利用殆尽,那时,你就会知道其中的厉害,后悔已晚矣。” “先生教训的是,弟子自此之后,再也不会服用那些辅助丹药。” 公皙荣话虽这么说,可他之心里并不这么想,如今的春秋朝又有几个修行之人不服用辅助丹药,也没见谁因为服用辅助丹药而出现不可逆转的副作用,甚至朝中的修行之人为了一颗丹药,明争暗斗,无所不用其极。如今丹道是没落了,可经卷中记载,曾经丹道盛极一时,若丹药有副作用,是拔苗助长,丹道为何会兴盛? 公皙荣有无数个要服用辅助丹药的理由,他在朝为官,为的就是修行资源,那些辅助性的丹药便是修行资源。 “如今的丹道已非彼时之丹道了。”谈往生暗叹一声,他清楚这位弟子不会如言语中那样,真的不去服用那些丹药。他懒得再去劝说,儿大不由爹。他站起身,将公皙荣扶起,一手拉起公皙荣的手,一手拉起小六的手,走向院外的鱼塘。 公皙荣被先生拉着手,并未觉得尴尬,这种感觉他甚是怀念,先生已经有好些年没拉他的手了。 鱼塘岸有几株梨树,而在一株梨树下有六棵竹子。那六棵竹子都不高,最高的那棵也不过胯,只有四个竹节,最低的不过一指高,一个竹节都没有,刚破土而出,发出两瓣嫩苗。 也是怪哉,那六棵竹子不是春笋破土而成,它们自破土而出,便已经是竹子。 谈往生望着那六棵竹子说道,“无论你们六位师兄弟在天涯还是在海角,我在这梨山上,都会知道你们最近的状况。你们可知这是为何?” 公皙荣摇头不知,小六也摇头不知。 谈往生指着那六棵竹子,“因为那六棵竹子,它们不是普通的竹子,是我取下你们的心头血,通过秘法培育出的竹苗,再为你们亲手栽下土的竹子,说它们是你们的本命竹也不为过,你们的生活状况,你们的修行状况这六棵分别代表着你们六位师兄弟的竹子会感应到,我通过看这些竹子的生机状态,就知道你们最近的情况。小三,小六,你们猜猜,哪两棵竹子分别代表你们。” 公皙荣指着最高c长得最好那颗竹子说道,“先生,那棵是我。” “先生,那棵是我。”小六指着那棵一指高的竹子说道,语气尚有些羞涩,他在此之前可不知道那些竹子是他们几位师兄弟的本命竹,他只知道凭他的力气拔不出它们来,而且他还在那几棵竹子上尿过尿,不止一次。 “小六猜对了。小三,你猜错了。”谈往生指着比那棵长得最好的竹子矮了半指,竹叶也有些枯黄的另一棵竹子说道,“小三,那棵才是代表你的竹子,长得最高的那棵是你大师兄的。” 公皙荣不解,“大师兄修为境界在我之上,他的竹子确实该高我的竹子半指,可为什么几位师兄弟的竹子竹叶都翠绿,生机蓬勃,而唯独我的那棵竹子竹叶枯黄,仿佛要枯死了一般?” 谈往生凝视着公皙荣,逐字说道,“那是因为它的生机气运不够了。” 那棵竹子的生机气运不够,那便是说他公皙荣的生机气运不够,难道真是为了快速提高修为境界,而服用辅助丹药的缘故才导致的?公皙荣忙问,“先生,可有补救之法?” 谈往生又是一声叹息,说道,“修行求道之路漫长,最忌讳路途之中迷失,而忘掉初心。小三,你为何要修行,你可曾忘记?” “不敢忘。”公皙荣正色说道,“我修行是为发扬梨山光辉,让梨山能像不周山和终南山那般,成为人人敬仰之神山。” “梨山只是梨山,梨山就该是如此模样。”谈往生望着倒影在鱼塘中的明月,和明月右下角两寸处的那颗星辰说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忘掉初心了,你若没忘,你可愿意辞去官身,陪我在这梨山上,再过三年五载的清苦日子?” 公皙荣默不做声,想来是不愿意。谈往生瞧着弟子的反应,也不怒,只是说道,“你要清楚,修行从来就不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追名逐利。” “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如今这满朝的修行之人修行,为的就是荣华富贵,为的就是名利。若不为这些,那还为什么?”公皙荣少见的反驳谈往生,“难道是为了得道成圣,飞入天朝神国,成为俯视五州苍生的神袛?可是先生,自千年前,苏剑客一剑斩断成神之路,抱着他的尸体跳入东海之后的这千年来,就再也没有人得道成圣的传闻。有人说,苏剑客斩断的不止他个人的飞升之路,而是斩断五州所有修行之人的飞升之路。得道成圣,飞入天朝神国,与我辈修行之人而言,无疑是痴人说梦。”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0章 五行化生 谈往生问,“在苏剑客斩断成神之路的传说中,是否提到过,他得道成圣时,一条七彩大道自天穹深处落下,落在苍梧山巅,接他入天朝神国?” 公皙荣点了点头,谈往生继续说道,“在你们那位先生公莫木鱼的家,西仪神山,终年有一道七彩极光自天穹垂落而下,落在神山之巅,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公皙荣暗惊,西仪神山,七彩极光,这些都是帝后娘娘的懿旨中没有提到过的。他说道,“意味着先生公莫木鱼,意味着所有西仪神山之人,随时都可以踏上那条七彩大道,飞升入天朝神国?” 公皙荣被这个推测吓了一跳,此刻,他之膨胀,极想去那座西仪神山看看,若能飞升入天朝神国,他又何必留恋这世间的荣华。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我没去过那里,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小三儿,我只想告诉你,飞升之路,从来就没有被苏剑客斩断,那条路依然存在,只是这世道变了,或许是变的繁华了,繁华到可以让所有人醉生梦死了。修行之路上,想要得道,想要成圣的人因为贪恋这世间的繁华,最终迷失在了路途中,所以那条七彩大道,再也没有自天穹落入世间,所以才有了苏剑客一剑斩断所有修行之人飞升之路的谬论。” 谈往生看了一眼那棵枯黄的竹子,又看了一眼面容上朝气蓬勃,内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的公皙荣,“小三儿,你下山吧,去将你那颗被你遗忘,或是被名利埋没的初心找回来,只有这样,你那流失枯竭的生机气运才会重新归于你身。不然” 谈往生停顿了片刻才说道,“你知道生机气运枯竭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弟子这就下山。” 公皙荣跪倒在谈往生脚边,他此行归山的目的并没有达成,但他也知道了莫木鱼的家乡西仪神山,和那道终年不散的七彩极光,那是传说之中可以飞入天朝神国的路,这些信息应该能够回复帝后娘娘的懿旨。 谈往生再次将公皙荣扶起身,同时看着他的眼睛再次告诫道,“小三儿,切记,莫要去招惹莫木鱼,不然以你的天性,他真会杀了你,绝不会手下留情。” “谨记先生教诲。” 话虽这样说,可公皙荣的内心之中充斥着另一个声音,“若能得道成圣,像苏剑客那般留名千古,冒死一次又有何妨呢?” 公皙荣与谈往生辞别,摸了摸小六的头,转身走离鱼塘,走入梨林。 望着公皙荣的身影消失在梨花中,谈往生默然无语,他不知道他的话,他这位三徒弟听进去多少。是福是祸,他不知道,或许再等些时日,他就知道了。他只希望是好消息。 小六看着先生脸上的苦闷,便劝慰道,“先生,您的话三师兄必然是听进去了,而且先生公一看就是好人,那怕三师兄有再多冒犯,他肯定也不会杀掉三师兄的。” 谈往生望着那棵枯黄的竹子,说道,“这是他命里的劫,如果他能挺过去,他会成为圣人。如果他挺不过去,就把他的骨灰撒在这方鱼塘吧,让我也好有个念想。” 小六不知该如何劝慰情绪低落的先生,他只好从怀中掏出方才三师兄给他的那颗培元丹递给先生,同时说道,“先生,这是三师兄给我的丹药,说是能让我快速凝识,可小六最听先生的话,绝不服用这些丹药。” 谈往生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丹药,笑着问,“你真不想服用,借助药力快点凝识,好下山闯江湖?” 小六摇了摇头,“先生说过,问道三阶,乃是修行之根基,岂能借助丹药之力来筑建根基。” “好,还是小六明理。”谈往生捏起锦盒中的丹药丢入鱼塘,被一条夜间觅食的游鱼一口吞入腹中。 小六暗道,“先生真是浪费,我不吃也没必要喂鱼呀,三师兄说这颗丹药价值黄金三千两,我们若拿去卖掉,能换不少好东西哩。” 谈往生摸了摸小六的头,而后望着那棵看似刚破土而出一指高的小竹子,笑着说道,“待你长成少年,不管你是否凝识,我都会让你下山,少年人不鲜衣怒马,游历江湖,挥斥方遒,难道还陪我这个老头终老在梨山不成?” 小六问,“先生,您说得可是真的?” 谈往生拉起小六的手走向草庐,“待你长成少年之前,若先生我还没改变主意,那便是真的。” 小六无言以对,暗想还是好好修行,早日凝识才是正道。 子时三刻,丘府西墙下。 夜深人静,落在西墙上的月光被一棵老树的枝叶遮挡,让西墙陷在黑暗中。 丘圣哲背着那柄黑铁巨剑偷偷摸摸爬上墙头,或许是心急,或许是太暗,他没有顾及西墙的高度,便就纵身一跃,跳下墙头,只听哎呀一声,他摔趴在地上,加上剑鞘少说也有五十斤重的黑铁巨剑将他压在剑身下,估计摔得不轻。 “杨大哥,你来了没有?快扶我起来。”丘圣哲动弹不得,艰难的说道。 莫木鱼从老树上跳下,走到丘圣哲身前,拿开那柄压在他身上的黑铁巨剑,将他扶起,笑着说道,“你不知道你家的墙有多高吗?还背着这样一柄重剑往下跳。” “莫说了,怪我那仆人刘伯多嘴,将我要跟你去苍梧山的事告诉了我娘和祖母,为了阻止我,她们将我锁死在屋内,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若不快点逃出府,非被她们抓回去不可。”丘圣哲揉着痛处,看莫木鱼的眼神有些歉意,“杨大哥,实在抱歉,本来说好要凑五万两黄金给你,可我娘和祖母知道我要去苍梧山的事情之后,连半个铜子都不再给我,不过,杨大哥,你放心,我丘圣哲言出必行,一诺千金,一定会想办法将余下的黄金凑齐,给你,只希望你能宽限些时日。” “无妨。” 莫木鱼本来就没想过要丘圣哲的黄金,还想要将那两万三千两黄金找机会还给丘圣哲,这时,西墙内有少爷跑了c抓少爷的喊声传入莫木鱼耳中,他说道,“你的家人发现你逃出来了,要不要快点走?” 闻言,丘圣哲抓过莫木鱼手中的黑铁巨剑背在背上,也不顾身上的摔伤,说了一声“这边走。”便领着莫木鱼向南走入一条地形复杂的街道。他比莫木鱼熟悉扬州,自然更清楚往哪走更容易躲过家人的搜捕。 莫木鱼跟在丘圣哲身后,回想起他少年时也曾背着家人,偷偷去做一些顽劣的事情,而那些顽劣的事情具体是什么,如今的他再也回想不起来。 少年啊,时光啊,莫木鱼望着丘圣哲奔跑的背影独自感叹,只有少年过去时,少年不再时,少年成为回忆时,那年少的时光岁月才别有滋味。他只希望,此刻他面前这位不顾一切奔跑的少年,能在少年时光匆匆而去时,不管有没有成为志向中的圣人,有没有将那柄废剑铸成灵剑,都要无悔。 年少无悔,不负白头。而他莫木鱼的年少,是有悔的,即使年老白头,那些悔也不会消散而去,只会在心底发酵成佳酿,越发醇厚和苦涩。 “他们没有追上来吧?” 跑出几条长街,因为身上的摔伤和背上的巨剑,丘圣哲跑得气喘吁吁,他取下巨剑,瘫坐在路边的石板上问莫木鱼。 “没有。追不上来了。”莫木鱼笑看着丘圣哲问,“此去苍梧山近千里路,你真要一路背着这柄剑?” “不能将它放在家里,不然我的祖母和母亲非将它丢了不可。我可是说过,若有一能修行,我一定要将它铸成灵剑。”丘圣哲神采奕奕,那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改变不能修行的禀赋有多难,要将一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铁剑铸成灵剑有多难。他说道,“杨大哥,你可懂铸器?” 莫木鱼想了想说道,“看过几本关于如何铸器的典籍,不过从来没有亲自开炉铸过器,只说得上是懂得些皮毛理论吧。” “那依你之见,我这柄剑有无铸成灵剑的可能?”丘圣哲满怀期待。 莫木鱼本想说几乎没有可能,但想想这个回答对于面前这位满怀希望的少年而言或许过于残酷,他便说道,“一切皆有可能。我在北莽地时曾听闻北蚩国有一位大器师,叫木灵承光,它掌握了一种名为五行化生的火焰,这种火焰,能将一切废弃的不可用材料,煅烧转化成可用的珍贵材料。而木灵承光更是因为五行化生火成为了北蚩国首屈一指的大器师,妖皇堃舆的魔天杖是它炼制的,幕府神将秋叶冷的血魔剑是它炼制的,妖道六圣的灵器都是它炼制的。血灵承光就是凭借五行化生火,炼制出了八件灵器,高阶道器必然更多。所以,你这柄剑,只要有五行化生火回炉重铸,还是很有可能铸成灵胚之剑。有了灵胚,你再以精神气魄培育,早晚有一日能培育出剑灵来,即时,你的剑就是灵剑了。” “八件灵器?还是出自同一个妖物的手?真是难以想象。就是咋们偌大的春秋皇朝都只有三件灵器,一件在不周山那位神将手中,一件在终南山神将杨狮虎手中,还有一件在北莽,听闻叫往生剑,不过往生剑自老北莽王佐天佑被冤杀之后,剑中的剑灵也随之消散,如今近七十年过去,都还没培育出新的剑灵。” 丘圣惊骇莫名,而他虽然听说过仙人葬剑的传说,但他却不知道,那柄所谓的仙人之剑也出自北莽地,同往生剑一样,都曾是老北莽王佐天佑的佩剑,且那灵剑复来就在他对面的莫木鱼背上。而他听闻他的巨剑经过那种神奇火焰的煅烧有可能铸成灵剑,忙问,“杨大哥,除了北蚩国那位大器师木灵承光,哪里能找到五行化生火?”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1章 木灵承光 莫木鱼指了指天空。 “天上?”丘圣哲疑惑,“除了得道飞升的圣人,哪个还上得去天,难道那木灵承光已经得道成圣,自天朝神国取下五行化生火后,再回到人间不成?” “木灵承光所掌控的五行化生火确实来自天上,不过它并没有得道成圣。得道飞升,这是咱们人道的说法,北蚩国妖道并没有得道飞升这种说法。”莫木鱼解释道,“听闻,木灵承光本是一株山楂树,像所有的草木一样无识无觉,在一片茂林中生长了百年,直至枯萎,干成朽木。一日,一粒星火从天上飘下,落在它枯朽的身上,借着风势,它迅速燃烧起来。那粒星火,就是五行化生火。借着风势,它枯朽的树身上燃烧的火焰便也是五行化生火。而五行化生火燃烧之后,它枯朽的树身不再枯朽,充满了生机,变成了一株灵木,自此之后,它便有了灵识,开始悟道修行,终成妖物。而它也在被五行化生火焚烧了一遍后,如此机缘之下,掌握了那种火焰,才成为北蚩国首屈一指的大器师。” “原来如此。”丘圣哲望向天空,怅然说道,“青天啊,你怎么不降下一粒星火,将我也烧一遍。” “走吧。”莫木鱼笑着说道,“我曾听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每个人之一生都有那么一两次机缘,能否成功,能否得道,且要看这个人是否把握住,是否有造化。所以,你无须羡慕一头妖物的机缘。” “对,杨大哥说得极是,我的机缘在苍梧山,此行自苍梧山下山之后,我丘圣哲也将声名鹊起,受人敬仰和追捧。”丘圣哲重新将巨剑背回背上,挺直腰身,语气豪气万丈。 莫木鱼举步朝前走,“待你声名鹊起时,可莫要忘了请我喝酒。” “那是自然,有酒有肉有姑娘。”丘圣哲跟在莫木鱼身后,又问,“杨大哥,难道我们一路走着去苍梧山?” 莫木鱼回头看了一眼丘圣哲,“你想怎么去?” “你带我飞啊,咋们飞着去。”丘圣哲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在书中看到过,说修行之人能御剑飞行,日行三千里。此去苍梧山不过千里路,你带我飞过去,不出几个时辰就到了,一双脚走,怕是要走好几日。” 莫木鱼无言以对,倒不是说丘圣哲在异想天开,而是带上丘圣哲御剑飞行千里,他莫木鱼虽然做得到,可是他的识海受过伤,最关键的那一颗元窍被毁,导致两道本命宫全部被毁,无法吸收元气,即使是现在得到了那卷神秘的《老人刻石图》,能间接的吸收元气了,但带人御剑飞行千里,这种消耗还是太大了,他如今的识海必然经受不起这样的消耗。 即使就是无相山那两位传闻中有着超凡入圣之大境界的神使,必然也不会轻易做出带人御剑飞行千里这种事。 丘圣哲见莫木鱼不出声,便问,“怎么呢?杨大哥,难道我说得不对,那是书上在瞎说?” 莫木鱼说道,“瞎说倒是没有,只是御剑飞行本身就对天地元气和精神念力消耗极大。修行之人的识海就好比是牛皮气球,在充气放气的影响下,能伸能缩,但这种伸缩的能力终究有个限度,超过了这个限度,牛皮气球的伸缩能力必然会下降。修行之人的气海也一样,元气引入,元气外放,都是在伸缩,而伸缩一旦超出限度,对识海是一种伤害,想要弥救这种伤害,万般艰难。所以,一般的修行之人绝对不会做那种急剧引入元气c又急剧外放元气的事,恰好御剑飞行就是这种事。这样说或许你不明白,等你能修行之后,自然就会明白。所以,你如果真不想走路去苍梧山,咋们还是去租辆马车吧。” “好,咋们去租马车。”丘圣哲也清楚,让莫木鱼带他御剑飞行去苍梧山有点强人所难,接着他面露尴尬,“不过” 莫木鱼问他,“不过什么?” 丘圣哲这才极为歉意的说道,“杨大哥,你也知道,我此行出来匆忙,并未带盘缠,所以不过你放心,租车的银两,这一路的所有花费,都算在我头上,你先帮我垫付,等自苍梧山归来之后,这些银两,和那些我欠你的黄金,一定一并还给你。” “无妨。” 莫木鱼笑着说道,而后领着丘圣哲去敲开了一家车马店的门,租了一辆配有两匹马力,四轮车轴,内饰宽敞奢华,有专职车夫的豪华马车。 就如谈往生对莫木鱼的评价,只要是对入了莫木鱼眼的人,莫木鱼都极为豪爽舍得,更何况只是租一辆马车而已。丘圣哲自然入了他莫木鱼的眼,他欣赏如此单纯却又不顾一切的年少。 江南繁华,官道通达,互市便利,即使是在夜间,趁着星月,赶货的行商脚夫也不在少数。 专职车夫在前头驱马赶路,莫木鱼和丘圣哲坐在车厢中,丘圣哲在追问了莫木鱼一些问题之后,睡意来袭,便抱着他的巨剑睡去,莫木鱼也跟着睡去。 次日莫木鱼醒来,正是黎明时刻,太阳尚未升起,世间只有暗淡的天光。 车夫将马车停在官道旁的一棵老树下,官道下有一条河滩,车夫卸掉两匹白马背上的车架,将两匹白马牵下河滩饮些水,喂些草料。 莫木鱼跳下马车,也走入河滩,掏了一捧河水洗了一把脸,然后在河滩中的一块大石上,面朝东方,盘坐而下。 这是一处乡野中,四下安静,少有行人,只有虫鸣,只有莺歌,偶尔,河滩上正吃着草料的白马也会打个响鼻。 莫木鱼解下背上的复来剑,拔剑出鞘,放在面前,识念与复来剑灵胚之中那一丝孱弱的剑灵连接。黎明时刻,正是喂养剑灵的大好时刻。 复来剑中那丝孱弱的剑灵就如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在与莫木鱼的识念连接之后,开始大口吞噬莫木鱼的精神气魄。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莫木鱼断开了这种连接,将似乎是尚未吃饱,而发出龙吟似的剑音抗议的复来剑,归入鞘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莫木鱼的面色已经失去了方才的血色,变得苍白。 以精神气魄培育剑灵c润养剑灵,并非是一件简单的事,若是普通的修行之人,莫说是润养剑灵,就是在培育剑灵阶段,精神气魄就会被耗尽,已至身死道消。而莫木鱼不但要以精神气魄润养复来剑之剑灵,更要以精神念力润养那卷念书《老人刻石图》。 莫木鱼闭目调息了一炷香的时间,面色才恢复些许血色,他将复来剑重新背回背上。或许是心血来潮,突发奇想,这一刻,他想到了丘圣哲那柄黑铁巨剑,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七气祖火为炭兮,看那黑铁巨剑会有何变化。 正如莫木鱼所言,他看过几本炼器的书,那些炼器的书若放在中州,春秋朝那满朝的修行之人必将为之争得头破血流,想来都是不chuán shi的辛秘典藏。而且,在莫木鱼冠礼时,火树国的国主曾送给莫木鱼一粒七气祖火做礼物。那一粒七气祖火如今尚被莫木鱼收在识海中,火树国国主送给他时是什么模样,七十余年后的今日还是那般模样,仍只是一粒火星。 炼器所用之火焰也需要修炼,方能壮大。火焰越大,温度越高,威力自然就越大,炼起器来自然就愈加得心应手。 莫木鱼虽然看过几本炼器典籍,又有七气祖火,可他根本就无心炼器一途,这些年来,从未想过要自己炼器,那粒星火七气祖火也就从来没有被他修炼过。 而七气祖火或许比不上北蚩国那位大器师木灵承光手中的五行化生火,不过既然是号称是火源之国的火树国的国主送给他莫木鱼的礼物,自然也不会是普通之物。 莫木鱼看过的典籍中有一本名曰《天工正经》,其中就介绍过一种将废剑回炉重铸的手决。 丘圣哲那柄黑铁巨剑就是废剑,此地没有鼎炉,那就以天地为炉,且试试看。 莫木鱼扬起手,道了一声,“剑来。” 只见丘圣哲怀中那柄黑铁巨剑离鞘而出,从车窗中飞出,直接落在莫木鱼手中。 丘圣哲被惊醒,趴在车窗上望着手握巨剑的莫木鱼,睡眼惺忪的说道,“杨大哥,你要为我铸剑吗?我方才做了个梦,正好梦见你将我的巨剑铸成了灵剑。” 莫木鱼没想过能将手中的黑铁巨剑重铸成灵剑,他只是突发奇想,想试试《天工正经》中的炼器手决,和那一粒他从未用过的星火,七气祖火。他望了丘圣哲一眼,开玩笑般的说道,“若我真将这柄剑铸成灵剑,你要怎么谢我啊?” 丘圣哲不认为莫木鱼是在开玩笑,他认真的想了想,才开口说道,“我有个表姐,她有公主的身份,听闻长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而且她自幼被世外高人看中,收做关门弟子。如此佳人,想来是杨大哥你的良配。若杨大哥你真帮我将巨剑铸成灵剑,我就想办法撮合你跟我那表姐,让她嫁给你,怎么样?” “好啊。”莫木鱼笑着说道,“不过,我已是有家室的人,若真是帮你将这柄剑铸成灵剑,到时你可莫舍不得你那公主表姐,嫁给我做小妾。”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2章 人皇将归兮 没等丘圣哲回答,莫木鱼从识海中释放出了那粒星火七气祖火。 炼器的各种灵火都是靠燃烧元气,莫木鱼元气外放,包裹住了黑铁巨剑,悬在莫木鱼面前。莫木鱼将手中的星火七气祖火打入包裹着黑铁巨剑的元气中,顷刻,整柄巨剑燃烧起来,火势极大。 莫木鱼刚想借机打出《天工正经》中的炼器手决,锤炼一番黑铁巨剑,这时一声闷雷炸响在天空,他收住了手,听出了这道闷雷的异样。他举头望向天空,仿佛看见东方日出之地,有黑云涌动,而那些涌动的黑云让黎明时刻的天地都暗了几分。 丘圣哲和马夫也在闷雷炸开时,望向东方天空,他们看不清东方天空之上那些涌动的黑云,他们下意识的产生错觉,以为夜幕又将自东方拉开。 莫木鱼也看不清那些涌动的黑云,他也只是感觉到那里有黑云在涌动罢了。 接着,红日终于从东方跃出,光芒万丈,这时,莫木鱼c丘圣哲和马夫才看清那些涌动的云层,那并非是黑云,而是洁白的云霞,或许是方才天光的缘故,才会让人产生错觉认为那是黑云。 而东方天空之上,那些涌动的洁白云霞正构建成一幅图案。 图案上有一片天上宫阙,宫阙前有一座高塔,高塔下有一片波涛起伏的大海,而大海上悬着一柄巨剑。 在太阳自东方跃出的那一刻,巨剑斩向那座高塔,斩向那片宫阙,顿时,高塔倾了,宫阙垮了,巨剑碎了,化作千万片流云散去,只剩下一片大海,就如此刻晨间蔚蓝的天空。 莫木鱼被云霞构建的这样一副图案震撼了,丘圣哲和车夫都被这样一副图案震撼了。只有那两匹白马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吃着草料。 燃烧在黑铁巨剑上的火焰在莫木鱼震撼时,已经熄灭,那粒七气祖火重新归入莫木鱼识海。 莫木鱼自动东方天空收回目光,望向身前的黑铁巨剑,他因为天象的震撼,忘了打出炼器手决,这必然会影响到炼器的成败,莫说是将黑铁巨剑铸成灵剑,此刻的黑铁巨剑怕是在七气祖火的煅烧下,已经成为一堆飞灰了。 却当莫木于望向黑铁巨剑时,他才发现黑铁巨剑确实不见了,只有一柄一指长指粗的袖珍小剑悬在他面前,剑锋正指着他的胸口。 方才日出之地的天象必然有很多人看见,并为之惊讶震撼。公皙荣就包括在这些人中。 公皙荣自梨山上下来,正在赶回苏水城的路上,他赶了一夜的路,他一路都在思考,或者该说是内心在挣扎。他的先生让他不要去招惹莫木鱼,可是莫木鱼对他而言是极大的y一u hu一,他根本就听不进去。 “复来剑,天人图。”公皙荣默念着,膨胀的让他完全失去了理智,忘记了先生对他的再三告诫。 正在公皙荣暗下决心,不管如何,都要得到那两样东西时,他看到了东方日出之地的天象,他便猜测,如此天象,必然是有灵器出世。 “难道是他,难道这件灵器又落在他手中?一个被无相山两位神使定义的邪魔恶煞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气运?他已经得到了复来剑,得到了天人图,他的家里更是有一条可以随时飞升入天朝神国的七彩大道,怎么还来中州抢夺我的机缘造化?” 公皙荣妒火中烧,他从来就没有将莫木鱼当做是他的先生公,他只将他当做是无相山两位神使解读中,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恶煞。 而因为公皙荣的官身,他想通过南庭密谍司知道莫木鱼的行踪并不难,且莫木鱼最近的行踪都在南庭密谍司的掌控中,他知道莫木鱼去了秀水阁,知道莫木鱼去了何郎湾,并且知道莫木鱼将要去苍梧山。 “苍梧山?” 公皙荣阴沉的笑了起来,一个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与公皙荣看到天象,便猜测是莫木鱼可能又得到了一件灵器而妒火中烧不同,中州羌海地一位老得已经分辨不清是人模样的老人,在看到了日出之地的天象后,黯淡无光的双目中,突然露出一丝惊喜的神韵。 这里是羌海地无巫山下,这里方圆五百里都是无人区,至于为何无人,因为无巫山下方圆五百里之内,每逢下雨,雨水就会从泥土地中洗出无数骷髅人骨,甚是渗人。 风一吹,吹入头骨,从一只眼洞吹入,另一只眼洞吹出,发出的呜呜声,就如怨气缠身的恶鬼,闻之仓皇逃离还来不及,哪里还有人敢来此地居住。更何况还是方圆五百里的枯骨,方圆五百里的风声鬼啸。 无巫山口,有一片枯木林,因为乔木枯得很彻底,也瞧不出这片林子里的枯木原本是什么木。 枯木林中站着一位老人,若不仔细看,根本就分辨不清他是一位老人还是一颗枯木。 他枯透了,却就是不死。 若是心灵敏感之人,从他身前走过,必然会察觉到他暗淡的目光中有滔天怨气。 野鹦鹉不是心灵敏感的灵物,所以它们感受不到这位老人无光的双目中那份滔天怨气。 一对野鹦鹉将这位老人枯萎得如同干草的头发当做是遮风避雨的鸟窝,并在里面下了好几个鹦鹉蛋,过不了几日,小鹦鹉就要孵出来,小鹦鹉们会将鸟屎拉在这位老人头上c肩上。 想必这位老人已经如一棵枯木一般在这片林中站了很多年,他的肩上c头上一层层的鹦鹉屎已经风干,无时不在发出一阵阵恶臭。 也不知为何,这位老人不将那些筑巢在他头上的野鹦鹉赶走,或许是他动不得吧。 如此站着该是很闷,而他枯朽的喉结,却不能发出任何声音,不然他倒是可以与这些野鹦鹉说说话。 而当他看到东方日出之地的那片天象,他暗淡双眸中溢出惊喜之光的同时,他头顶上那只正在孵卵的野鹦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和想说的话,迅速飞出鸟窝,飞上一棵枯木的枝头,展翅以鹦鹉学舌般的语调说道,“生道剑出兮,人皇将归兮。” 顿时,整片枯树林中成千上万只野鹦鹉飞出窝,飞上枝头,展翅说道,“生道剑出兮,人皇将归兮。” “生道剑出兮,人皇将归兮。” “生道剑出兮,人皇将归兮。” 莫木鱼望着悬在他胸前那柄一指长指粗的袖珍小剑,惊讶莫名。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那柄黑铁巨剑会变成如此模样的一柄袖珍小剑。 难道真是他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七气祖火为炭兮,而将黑铁巨剑重铸成这样一柄袖珍小剑? 莫木鱼伸出手,将袖珍小剑拿在手中,一番探查后的发现让他更是惊讶,这柄袖珍小剑不但是灵胚之剑,而且灵胚之中俨然已经有一丝剑灵,虽然微弱,却正如生灵的心脏一般,正在律律搏动。 怎么可能?这超出了莫木鱼的认知,在他的认知中,出自器师之手的器物最多只会有灵胚,至于器灵必须以精神气魄培育,加上机缘造化,才有微小可能将器灵培育出来。 哪有器物在成形之时,不但有了灵胚,还有了器灵的。闻所未闻。 难道方才日出之地的天象与这柄袖珍小剑有关? 就在莫木鱼不明所以时,丘圣哲抱着他的浩然玉剑鞘从车厢中跳了下来,跑到莫木鱼面前,望着莫木鱼手中的袖珍小剑,眸中满是惊喜兴奋,“杨大哥,这还是我那柄黑铁巨剑吗?它怎么在你释放的神火中变小了?你是不是真帮我将它铸成灵剑了?” 莫木鱼也不知道黑铁巨剑为何会变小,而且还一举成了灵剑。《天工正经》中的神秘手决他并没有打出,这自然与《天工正经》无关。 难道只是被七气祖火煅烧了一遍,废剑就能成为了灵剑? 莫木鱼此刻倒是想去找几件道器来,让七气祖火来烧烧,看是否也能成为灵器。 但关与七气祖火,莫木鱼并不了解,作为修行之人,他只知道水木金火土五行之五气,至于剩下的两气是什么,或许要回火树国问问那位送他七气祖火的老国主才能知道。 虽然黑铁巨剑在不知名的情况下变成了一柄袖珍小灵剑,不过,莫木于并没有想过要将之占为己有,他将它丢给丘圣哲,同时说道,“它确实已经成为一柄灵剑了。” 丘圣哲将袖珍小剑捧在手中细细端详,片刻之后才兴高采烈的说道,“它真的是我的黑铁巨剑,杨大哥你看,它也是黑色的,而且上面的宝石也在,都只是变小了。杨大哥,你真厉害,居然真像我梦里那样,帮我将它铸成了灵剑。我还想等我能修行c成为圣人之后,它才会成为灵剑,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你放心,杨大哥,我说话算数,既然你帮我将它重铸成灵剑,我一定会想办法将我那公主表姐嫁给你,让你成为我的表姐夫。” 那本来就是玩笑话,莫木鱼并不在意,难道还真因为一个玩笑娶了丘圣哲表姐不成。他说道,“一个玩笑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它能成为灵剑,也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它虽然成为了灵剑,而你却面临着一个棘手的问题。” 丘圣哲忙问,“什么问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3章 灵剑无垢 “一般修行之人为灵胚之器培育器灵,都用自身的精神气魄来培育。北蚩国的精怪妖物和叛离人道的修行之人多用自身的鲜血来培育。这两种方式,不管以那一种方式培育出来的器灵都会与培育者血脉相惜,有心灵感应,器灵绝不会背叛它的培育之人。” “但以自身精神气魄培育出来的器灵,即使在器灵培育成功后,每日仍要以自身的精神气魄来润养器灵,以保证器灵壮大,消除魔性。而以自身鲜血培育出来的器灵,在器灵培育成功后,便无需再用自身的鲜血来润养器灵,外人的鲜血也可以,但这样的器灵嗜血成性,一日无血便不欢,乃是妖灵魔灵,器也是妖器魔器。” 莫木鱼耐心说道,“你手中的这柄袖珍小灵剑虽然无需你用精神气魄或鲜血来培育剑灵,便已经有了剑灵,但你怎么润养它呢?你目前无法修行,所以你的识念无法与剑中的剑灵连接,他无法吸食你的精神气魄。你更不能用鲜血来润养它,否则它为成为魔剑。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担心的问题,这柄袖珍小剑中的剑灵毕竟不是你以精神气魄或鲜血培育出来的,它与你之间没有那种血脉相承的感应,它可能随时会背叛你,择主其他人。” 丘圣哲极有自信,一点都不担心小剑中的剑灵会择主其他人,只是问,“难道就没有别的润养它的办法吗?” 而丘圣哲刚说完这句话,只见袖珍小剑从他手中飞出,插入倒在一旁的浩然玉剑鞘中。 浩然玉剑鞘是黑铁巨剑的剑鞘,对比如今的袖珍小剑,显得实在过大,袖珍小剑归入鞘穴中,都看不到影。 见状,丘圣哲笑着说道,“小剑还是小孩子心性,怕羞,竟然藏起来了。” 莫木鱼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识念外放,伸入鞘穴中,却惊讶的发现,袖珍小剑在吸食浩然玉散发出来的浩然正气。 这又是一件超出莫木鱼认知的事,在他的认知中,道器之器灵,只会吸神气魄和鲜血,从来就不会吸食别的东西,但袖珍小剑中的剑灵竟然吸食浩然正气。 这柄被他莫木鱼随随便便就重铸出来的袖珍小灵剑必然有古怪,不过,它既然吸食浩然正气,莫木鱼也宽下心来,至少它不会像秋叶冷手中的血魔剑一样,成为魔剑。浩然正气乃是人道正气,是妖魔邪气的克星,吸食这样的正气长成的剑灵必然严气正性,铮铮有声。 丘圣哲瞧出莫木鱼神情的变化,便问,“杨大哥,怎么呢?” 莫木鱼说道,“你不用担心怎么润养它了,它正躲在剑鞘中吸食浩然正气。” 丘圣哲惊喜,“就是说,以后只要我能找到足够多的浩然玉,它就不会饿肚子呢?” 莫木鱼点了点头,暗想,这柄能吸食浩然正气的袖珍小剑配上那套《日星河岳剑》倒是不错,不过丘圣哲尚不能修行,不然,倒是可以将那套剑法传授给他。 丘圣哲不知莫木鱼所想,他将浩然玉剑鞘拾起抱人怀中,这时,刚入他怀中的浩然玉剑鞘化作了一把白色粉末,自他怀中撒落在他脚背c地面,只有那柄小巧的灵剑在他怀中。 “这是?”丘圣哲惊讶出声。 莫木鱼看了一眼之后说道,“该是他吸食了浩然玉中的精髓,吸食尽了玉中的浩然正气,所以,你那件浩然玉剑鞘才会化作石粉。你看,它长大了一些。” 剑灵吸食浩然正气,而剑身会长大,这又是一件超出莫木鱼认知的事,他也懒得去寻根究底,毕竟这柄袖珍小剑的古怪太多。 丘圣哲捧着小剑看了一圈,疑惑的说道,“我没看出来它长大了一些呀。” “它确实长大了一些。”莫木鱼的目光比之丘圣哲自然要明锐得多。 “这么说,只要有足够的浩然正气喂它,它会一直长大,长成黑铁巨剑那般大?” 丘圣哲端详着手中的小剑,虽然仍然没有发现它长大了一些,但他相信莫木鱼的话。他倒是希望小剑能长大,毕竟如此小剑还是过于婉约,跟那红娘手中的绣花针没什么区别,远远不如黑铁巨剑衬托出他丘圣哲的那份霸气。 “理论上是这样。” 莫木鱼想道,袖珍小剑吸食了十余斤重的浩然玉中的浩然正气才长大丝毫,若想让它长成黑铁巨剑那般大,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浩然玉。 浩然玉不是普通之物,世间稀少,价格高昂,仅是以浩然玉中浩然正气来润养这柄小剑并不是明智之举。而一些武功心法能让修行之人修炼出浩然正气,比如《日星河岳剑》中的招式施展出来,就有澎湃的浩然正气,那些浩然正气足矣让这柄小剑吸食,奈何丘圣哲不能修行。 莫木鱼遗憾望了丘圣哲一眼,却没有将遗憾表露出来,他说道,“灵剑都该有一个名字,它既然是你的灵剑,那你就给他取个名字吧。” 丘圣哲想了想说道,“它既然是在杨大哥的神火中去掉糟粕,剩下精华,而有灵性,那就叫无垢吧。剑中无垢,无垢剑。” “无垢?”莫木鱼笑着说道,“西部有大山名曰无垢,山中却诟病繁多。而你这小剑也叫无垢,却是真的无垢,有趣,有趣。” 袖珍小剑似乎也喜欢无垢这个名字,在被命名为无垢之后,它立即飞出丘圣哲的手,绕着莫木鱼和丘圣哲飞了一个大圈,才飞回丘圣哲手中。 “看来,它是择你做主了。恭喜。”莫木鱼说道,“它天生有灵,又以浩然正气为食,便是天生的人道正义之剑。你该善待它,用他来匡扶正义,除妖卫道。” 丘圣哲望了一眼莫木鱼,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无垢剑,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车夫已将两匹白马牵上官道,套上车架,朝河滩喊了一声,“两位客官,可以走了。” 莫木鱼领着丘圣哲上了马车,在车厢中,丘圣哲把玩着无垢剑,问莫木鱼,“杨大哥你说,无垢剑现在有多厉害?” 无垢剑的情况超出莫木鱼的认知,他也不知道如何评价,只能含糊的说道,“瞧它的状况,它出剑虽然不要消耗你的元气和念力,但你尚未修行,不懂御剑之法,它现在只能凭剑中的那丝剑灵乱飞c瞎出剑,如果出其不意的话,估计能放倒一个初境问道境刚炼窍成功的高手吧。” 莫木鱼忍不住用了高手这个词,而初境问道境刚炼窍成功的修行之人实在称不上是什么高手,这样说只是为了照顾丘圣哲的情绪。 “那便是说还是打不过茅州龙。”丘圣哲将无垢剑捏到眼前。 “道器,灵器,只是外物,悟道修行终究只能依仗自身。等你此行上了苍梧山,有了修行禀赋,我教你一套剑法,你勤加修炼,很快你就能打得过他了。到时候,你那心爱的女孩,自然会重归你的怀抱。” 莫木鱼在说话的同时,凝指一弹,一道无形的气息没入车夫后脑。方才河滩上的一幕车夫都看见,车夫也已经知道无垢剑的事,为了不让车夫将他之所见说出去,生出事端,莫木鱼只能出手干扰车夫的记忆,让他忘掉他方才看到的一切。 “真的?杨大哥,你愿意教我剑法?我拜你为师怎么样?”丘圣哲惊喜,神情比之黑铁巨剑铸成了灵剑还要惊喜,“我本来就想过,若我有修行禀赋,绝不留在江南地,一定会去北莽地,拜在天玑楼门下。等修行有成,就投入北莽王麾下,成为一名军卒,除妖卫道,待杀足一万精怪妖物,再回江南。杨大哥,你既然来自北莽地,必然是天玑楼中人,我拜在你门下,就是拜在天玑楼门下,还望你莫嫌弃我尚没修行禀赋。” 少年人也是心急,丘圣哲说拜师就拜师,根本就没留时间给莫木鱼考虑,他就扑通跪在莫木鱼面前叩首行礼,“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对于莫木鱼的来历,丘圣哲并不了解,莫木鱼是天玑楼中人也只是他的猜测。或许是少年心思简单,不谙世事,他根本就没有去想过莫木鱼可能是十恶不赦之人。莫木鱼给他的感觉很好,这种好感就足够让他对莫木鱼产生信任。 而且随便一出手,就能将一柄废剑重铸成灵剑的人,绝对不会简单。再者,莫木鱼看上去虽也是少年模样,但他给丘圣哲的感觉,却有一种道不明白的高深莫测感。丘圣哲坚信,拜这样的人为师,不会有错。 莫木鱼伸手将丘圣哲扶起,他还从未收过徒弟,若是能收一两个对眼的人做徒弟想来也不错,不过,如今不是他莫木鱼收徒儿的时机。 因为无相山那两位神使的解读,他莫木鱼不容于中州,甚至不容于天下五州。再者,他此行复来中州,抱着寻找二十七件不惑境的道器而来,若他真的出手去抢夺那些被春秋皇朝控制的道器,必将在中州搅得天翻地覆,他走之后,他所收的徒弟必然会因为他莫木鱼受到牵连。 当然这些情况莫木鱼不可能告诉丘圣哲,而为了不让丘圣哲失望,他说道,“收你为徒可以,不过想拜在我门下条件严苛,你可愿意接受?” 丘圣哲赶忙说道,“愿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4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莫木鱼说道,“好,等此行上了苍梧山,你有了修行禀赋,我先授你一套剑法,你想拜入我门下的条件便是,将那套剑法练至大成,然后去北莽地从军一年,斩杀三千只精怪c三千头妖物,即时,你就能拜在我门下。” “好,一言为定。”丘圣哲信心十足。 莫木鱼突然问,“你可知如今的北莽王是谁?与老北莽王佐天佑是什么关系?” 丘圣哲疑惑,莫木鱼既然来自北莽地,不可能连如今的北莽王是谁都不知道,但他转念一想,或许这是莫木鱼在考教他,便立马答道,“如今的北莽王是一位六岁孩童,叫佐剑生,是北莽王佐天佑的孙子。” “他的孙子?”莫木鱼怅然,又问,“那佐清歌呢?” 丘圣哲答道,“死了。” 莫木鱼问,“怎么死的?” 丘圣哲答道,“病死的,五年前就死了。” “病死了,那位我亲手给他带上长命锁的侄儿清歌,竟然病死了。”默然,怅然。 佐清歌乃是佐天佑的遗孤。 莫木鱼无言,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回想那些往事。 那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痛,只有他最清楚。 三日后的晌午,莫木鱼和丘圣哲入了苏水城。要上苍梧海上山,苏水城是必经之地,苏水城距苍梧山约摸还有大半日的路程。 苏水城繁华,比之扬州城有过之而无不及。 让车夫驾着马车粗略的游览了一遍苏水城,莫木鱼便选了一间名为秀水的客栈下榻。秀水客栈与秀水阁一样,都是苏水潘家的产业。 给车夫算了工钱后,莫木鱼让小二开了两间上好的客房,此行一路来的车旅费用自然都由莫木鱼来担负。 自从丘圣哲决定拜莫木鱼为师,尽管莫木鱼给他开出条件,要等他将那些条件做到之后才能收他为徒,可丘圣哲不管这些,那些条件在他看来,他迟早都会达成,莫木鱼迟早会是他师父。既然莫木鱼迟早会成为他丘圣哲的师父,自认尚且年少的他花点师父的钱在他看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小二领着两人去客房,各自归房将随身的东西归置好后,丘圣哲敲开莫木鱼的房门,走到莫木鱼身前说道,“师父,我饿了,要不我们去客栈的食肆吃点东西?江南地的龙蟹天下闻名,而秀水阁食肆以秘法烹制的龙蟹更是在江南地的美食榜上常年霸榜第一。” 丘圣哲也不掩饰,边说边吞咽着口水,“我上次来苏水秀水客栈吃龙蟹是好些年前的事,是幼时去天枢阁检验是否身具修行禀赋的时候,那次来苏水,虽说检验出没有修行禀赋,遗憾至极,不过在苏水秀水客栈吃的那一顿龙蟹,这些年来一直让我回味无穷。” 莫木鱼倒是吃过一次秀水客栈烹制的龙蟹,那顿龙蟹在他记忆里的味道并不好,味同嚼蜡。 那是佐天佑被冤杀之后,莫木鱼将之的一份骨灰葬在梨山上那株神木下,想起从未出过北莽地的佐天佑曾经说过想尝尝地道的江南美食,他便飞下梨山,来苏水秀水客栈买了一份龙蟹,去绍兴买了两坛黄酒 他走遍了江南地,将江南地排得上名号的美酒佳肴都收罗了一些,带上梨山,带到那株神木下祭拜佐天佑,已经化作骨灰的佐天佑自然吃不下那些美酒佳肴,唯莫木鱼一人在神木下独饮独食,他尝不出佳肴的美味,他只记得美酒的味道,苦涩难言。那一次,他在神木下,醉了几夜。 看着丘圣哲那张笑意盈盈的脸,莫木鱼又想起,不知道佐天佑往生成了谁?是否还记得他莫木鱼?应该是不记得了吧,沽名星明亮于夜空,若他还记得,为什么没有找来? 莫木鱼将背上的复来剑解下,让丘圣哲背在背上,而后拍了拍丘圣哲的肩膀,说道,“走,下楼去吃龙蟹,尝尝常年霸榜第一的江南美食到底是什么滋味。” “呵呵,又要让师父破费了。”丘圣哲笑容更甚,且有一丝奸计得逞的神态。秀水客栈烹制的龙蟹他确实念想了很多年,而秀水客栈中州各地都有,以秘法烹制的龙蟹却只有苏水秀水客栈才有。 莫木鱼本来就不是小气之人,所以并不觉得破费,倒是丘圣哲张口闭口都喊他师父,让他颇为无奈。几日相处下来,莫木鱼前两日让丘圣哲莫要这样叫,丘圣哲却说,那些条件他迟早会达成,莫木鱼迟早是他师父,若有一日他达不成那些条件,自然不会再叫他莫木鱼师父,就当是莫木鱼将他逐出了师门。 莫木鱼无可奈何,只好随丘圣哲去叫,几日下来倒也让他觉得,其实有个小弟子跟在身前也不错,至少能帮忙背剑c端茶送水做些杂事。只是不知,他莫木鱼将要在中州做的事,会不会连累到他这位小弟子。 下楼来到秀水客栈的食肆,正是下午饭点的时候,食肆中食客正多,莫木鱼也没找什么雅间,在大堂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机敏的小二上前来点菜,“客官,您两位要吃些什么?” “两份龙蟹,配一壶好酒。”莫木鱼点了之后问丘圣哲,“你还想吃些什么?” 丘圣哲也不客气,随意点了几个菜,都是他想吃的,且是价格不菲。 小二看着两人的点菜单面露异样,丘圣哲见之,便问,“怎么?这些菜都没了?” “不是,不是,只是客官您两位点的这些菜都是价格不菲的菜系,需要先付了钱,才会吩咐厨子去做。”小二略带歉意的说道,“倒不是怕您两位吃霸王餐,而是以前确实有好些人点了这些价格不菲的菜系,吃了霸王餐,就是将之拉到官府去打官司,将之卖给牙行也偿不清菜钱,所以,本店才立下这样的规矩,希望两位客官能理解。” 丘圣哲看向莫木鱼,付钱的事在此刻的他看来理当由师父莫木鱼来付。 莫木鱼能理解秀水客栈这条规矩,问,“多少?” 小二答道,“白银五百两。” 那便是一百两黄金,莫木鱼从怀中摸出一张百两面值的金票递给小二,小二这才喜笑开颜的去催厨子做菜。 等着上菜之际,丘圣哲问莫木鱼,“师父,我是你门下的大弟子,也就是大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再收几个徒儿给我做小师弟?” 丘圣哲看过不少江湖chuán qi话本,那些话本中描述的大师兄都是天赋异禀,侠肝义胆,威风凛凛,极受师弟们敬重爱戴,他丘圣哲既然是大师兄,自然也该当如此。 莫木鱼并没有说过丘圣哲已经是他徒弟,是丘圣哲自己这几日来一直以莫木鱼坐下首席大弟子自居,这已经让莫木鱼无可奈何了,更别说是再去收几个小弟子。再者,一个大弟子随随便便一顿就能吃掉师父一百两黄金,要是再收几个弟子还了得。 莫木鱼向客栈门口望了一眼,笑着说道,“要不我将佐佑怡那个姑娘收在我门下,给你做小师妹怎么样?常言道,大师兄,小师妹,天生是一对。” 丘圣哲先是小脸微红,略露羞涩,不过那份羞涩也仅仅在他脸上维持了片刻功夫,随后他说道,“师父若能将佐佑怡收入门下,对她的修行而言必然是一件好事,就怕她死性不改,离不开天枢阁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 此刻,在莫木鱼的目视下,佐佑怡一行三人刚好走进客栈,走入食肆大堂,在距丘圣哲不过半丈远的一张桌子坐下,或许是食肆人多嘈杂,或许是丘圣哲背对着门的缘故,佐佑怡并没有看到丘圣哲,在另一张桌子上与丘圣哲背对着背坐着。 “师父,你在看什么?”丘圣哲看着莫木鱼似笑非笑的目光有些好奇,便扭头望去,正好看到佐佑怡的窈窕背影,一眼就认出了是她,或许是不想被佐佑怡发现,一撇之后,丘圣哲立即回过头来,独自说道,“她怎么会来苏水?” 天枢阁在江南地有三处分院,扬州城就有一处,三处分院中的弟子皆是初境问道境,只有问道大成,炼窍成功,且通过每年九月的试炼考核,才能进入苏水南庭山下的天枢阁总院继续修行求道。 佐佑怡虽然已经炼窍成功,但如今尚是晚春,距每年九月的试炼考核差不多还有半年,在丘圣哲看来,这个时候,佐佑怡不该出现在苏水城才对,难道,她答应了茅州龙,要与茅州龙双修了? 想到这里,丘圣哲怒火上头,正好小二将酒送上,丘圣哲抓起酒壶,也不顾什么师徒礼仪,叼着壶嘴就大饮一口,酒水的辛辣呛得他双目充血,几乎流泪,硬是被他憋了回去,只是喘着粗气。 莫木鱼见状,默然发笑,少年初尝情滋味,争风吃醋,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事,当年他莫木鱼爱上了水合沧露,而水合沧露有意无意示好佐天佑,吃醋的莫木鱼也不管酒量如何,狂饮烈酒,导致烂醉如泥,因此,没少被佐天佑嘲笑。 那时,他莫木鱼吃醋的模样与此刻丘圣哲吃醋的模样,并没什么不同,少年人啊,少年人。莫木鱼不仅感慨。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5章 二十八道剑气 “你的情敌茅州龙不在,此时佐佑怡身边的两个人也只是刚炼窍成功,你那柄无垢小灵剑或许能出其不意,将那两个人一剑干翻,要不要试试。” 话虽然这么说,不过莫木鱼并不希望丘圣哲使出无垢剑,无垢剑乃是非比寻常的灵剑,就连莫木鱼都看不透,如此灵剑该是世间少有,更别说是春秋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丘圣哲目前的能力还不足以将无垢剑展露出来。 那一口辛辣的酒水已经让不胜酒力的丘圣哲酒劲上头,他给莫木鱼摆了一个酒杯,给杯中倒上酒,不再去想佐佑怡和茅州龙的事,他拍了拍被他藏在怀中的无垢剑,吐着酒气说道,“师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懂这个道理。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指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师父,我丘圣哲可是立志要做圣人的人,一点少年时无关痛痒的爱情愁苦于我而言算不了什么。”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句话莫木鱼从未听说过,他饮尽了杯中的酒后,并未回顾他的人生,只是问丘圣哲,“这句话是谁说的?” “一位圣人。”丘圣哲给莫木鱼添满酒,“师父,你就当是我说的吧。” 小二陆陆续续上菜,丘圣哲也不客气,道了一声,“师父,请。”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莫木鱼瞧着丘圣哲大口吞食的模样,也不知他在酒劲和醋意下,吃着这种精致昂贵的美食是否也味同嚼蜡。虽说丘圣哲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莫木鱼能看出丘圣哲一直在留意佐佑怡那一桌的谈话。相隔不过半丈,若有心听,谈笑总能听得清楚。 “没想到,堂堂天枢阁扬州府分院只有我们三人有这次试炼考核的资格,实在可气,不过好在,佑怡师妹你也有这次试炼考核的资格,你可是我们三人中唯一一个女孩子,实在了不起,由此可见,你是扬州分院中,近百女弟子中最出色的一位。”一位年龄比佐佑怡稍长的少年说道。 这位少年名曰刘长空,生着浓眉剑目国字脸,也算得上是一位俊朗好少年,他这句话看似是对佐佑怡的恭维,他的内心却不这么想。扬州分院的学子中有谣言,说佐佑怡为了求道,为了修行资源,抛弃了青梅竹马却不具修行禀赋的丘圣哲,而转投天枢阁茅院士独孙茅州龙的怀抱。甚至有谣言还称,佐佑怡走路双腿呈外八字形,这是佐佑怡与茅州龙双修过度的表现。 春秋朝虽然民风开放,但对忠贞礼节看得还是比较重,一个少女为了资源,在没有名分的情况下就不顾贞节,与他人双修互采,这是一件可以唾弃的事。 刘长空是瞧不起佐佑怡的,他甚至想象过佐佑怡与茅州龙双修时的画面,甚至将画面中的茅州龙换成是他刘长空,瞧不起归瞧不起,但佐佑怡的美貌还是让他垂涎欲滴。再者,佐佑怡与茅州龙是相好,而他刘长空即将通过试炼考核,进入天枢阁总院学习,若能与茅州龙结识,继而得到那位茅院士的赏识,他刘长空在天枢阁必将青云直上。所以,他一面唾弃着佐佑怡,一面却又巴结着佐佑怡。 佐佑怡心思单纯,见刘长空话说得好听,全然不知刘长空内心的龌蹉想法,她颇为谦虚的说道,“长空师兄,过奖了,我是运气好,机缘巧合之下竟然炼窍成功。” 刘长空猥琐的想到,“哪是什么机缘巧合,该是双修时,吸了茅州龙不少精气吧。” 佐佑怡不知刘长空所想,继续说道,“分院中有三位实力在我之上的师姐,厚积薄发,若是按照往年的惯例,每年九月份试炼考核,那三位师姐必然能在九月之前炼窍成功,只是不知为何,新上任的天枢阁院判竟然将九月的试炼考核提前了半年。” 同行的另一少年叫戴子雅,他与刘长空不同,不管是面容还是心思比之刘长空都要单纯得多,也是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戴子雅乃是扬州分院院判戴雅的儿子,他比佐佑怡和刘长空早一日到苏水,相约在秀水客栈见面。只见他叹息一声,有发自内心的忧虑,他说道,“若是按照惯例,每年九月试炼考核,九月时,我扬州分院至少有十四位学子能炼窍成功,参加考核,其他两所分院九月时能参加试炼考核的也不过这个数。奈何试炼考核提前半年,导致我扬州分院只有三人能参加,而听闻绍兴分院参加试炼考核的是七人,勿水分院参加试炼考核的更是有九人之多,相比之下,我扬州分院的人数实在是相形见绌,颜面扫地。” 临行前,戴子雅的老子戴雅以如此哀伤叹息的语气对戴子雅说过这番话,今日他又是以如此语气将同样的一番话说给同窗听。 少年人的哀愁极为容易传染,佐佑怡就被戴子雅感染,也是一声叹息,说道,“也不知此次试炼考核的内容是什么?难不难?往年的试炼考核虽然都是炼窍成功的学子参加,也因各种原因,有学子未能通过考核,只能留在分院再学习一年。只希望此次试炼考核,我们三人都能顺利通过,也能为我们扬州分院保留一点颜面。” 戴子雅的消息要比佐佑怡和刘长空灵通一些,他说道,“我听我父亲说,这次试炼考核的内容是上苍梧山,只要能接下两道剑气,就算试炼通过。” “如此简单?”刘长空惊呼。 苍梧山上有二十八道剑气,春秋朝满朝的修行之人无人不知,自山下到山顶,二十八道剑气一道比一道精妙厉害,曾经有不少同样是问道初境,炼窍成功的学子上过苍梧山,那些学子的记录多是接下了三道到四道剑气,甚至有根基稳固,悟性非凡的初境学子能接下五道剑气。所以,若试炼考核的内容只是上苍梧山接下两道剑气,对已经炼窍成功的学子而言,确实有点简单。 “并不简单。”戴子雅说道,“我父亲说,我朝的大器师c大阵师欧阳醉生,自几十年前辞去天工院首座之职,来到江南地后,便没干别的事,就是潜心研究苍梧山上的那二十八道剑气。你们也知道,那二十八道剑气是当年无相山的罗辰神使和妖魔匡珩大战之后留下来的。关于那些剑气,朝中也有颇多争议,有人说那是妖魔匡珩临死前的最后一剑,被神使罗辰斩裂成二十八道所致。也有人说,那是神使罗辰的剑气,罗辰神使就是为了压制匡珩的妖灵,才留了二十八道剑气在苍梧山。不过,欧阳醉生老前辈经过几十年的研究却发现,那二十八道剑气并不是神使罗辰和妖魔匡珩留下的,而是一座古老的剑阵,在神使罗辰和妖魔匡珩大战之前,就已经存在于苍梧山,是神使诛杀妖魔的大战中引动的元气,唤醒了原本因为元气枯竭而沉睡的剑阵,所以苍梧山才有那二十八道剑气。” “剑阵?难道是苏剑客所留?”佐佑怡说道。听到古老的剑阵,佐佑怡第一念想到的便是苏剑客,那位斩断成神之路,抱着ài rén的尸骨跳入东海,化生成岛的苏剑客。 “欧阳醉生老前辈也有这种猜想,但他却没能找到证据证明。”戴子雅说道,“你们也知道,有阵必有阵眼,大阵能运转,那是因为有阵眼在引导并输送能量。而前段时间,欧阳醉生老前辈找到了那座古老剑阵的阵眼,为了研究那座阵,他全然不顾天枢阁总院几位院士的劝说阻止,私自从户所拿走了两百两元晶,投入古老剑阵的阵眼中,因此,那座古老剑阵的威力暴涨了一倍,如此以来,试炼考核的内容是上苍梧山接下两道剑气,便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听言,佐佑怡面露担忧,开始在想以她目前的能力,上苍梧山到底能不能接下两道剑气,毕竟,在那些剑气的威力没涨之前,普通的炼窍成功的学子能接下三道c四道剑气,如今剑气的威力暴涨了一倍,想要再接下两道剑气,恐怕不再是易事。 刘长空没有担忧,他在惊讶,惊讶欧阳醉生竟然可以不顾天枢阁总院几位院士的劝说阻止,私自从户所拿走了两百两元晶。元晶可不是普通之物,几乎与元金等价,一两元金换一两元晶。不同的是元金是器师通过秘法用黄金提炼而成,拥有完美的导气性,再者,元金能入市交易。 而元晶却不同,元晶是一种地下矿物,是天地元气流动在地下,经过一系列的地质hu一 d一ng后,天地元气自然晶体化的产物,世间稀少,拥有极高的元气密度和含量,吸食经过处理的元晶,也是修行之人最快补充元气的方式。 再者,元晶是朝廷严密管制之物,不能入市流通,都是定量配给。 春秋朝年产元晶一千两左右,其中三百两平均分配给春秋三院,余下的皆是送到天山险脉一线,配给那些在天山险脉一线,为了阻挡精怪妖物南侵,而浴血奋战的修行之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6章 引气录 两百两元晶,那可是天枢阁两年的配额,竟然被一个糟老头子私自拿走,还是为了研究一个破阵,而且还让那破阵的威力暴涨了一倍,让此行试炼考核变难。 刘长空感到惋惜和愤怒,暗想,若是那两百两元晶给到他,再配上一些名贵丹药,他刘长空的境界能快速突破二境上到三镜。 而户所,虽然在天枢阁内,却是独立于天枢阁的一个部门,管理着天枢阁各种修行资源的配给,户所的监事与天枢阁的院士官位同级,比院判要小上一级。如今天枢阁户所的监事便是谈往生的三弟子,公皙荣。 “长空师兄,你怎么呢?”戴子雅见刘长空面色几度变化便问。 “长空师兄你不用担心,你不似我与子雅师弟,我们才刚刚炼窍成功,且只开辟出了一个元窍,而你已经开辟出第一个元窍多时,想必很快就能开辟出第二个元窍,所以你根本无需担心试炼考核通不过,该担心的是我与子雅师弟才是。”佐佑怡以为刘长空在担心,便安慰道。 人道九境,一境,闻道始于盲,凝识而引气,引气而炼窍。而一个修行之人炼窍成功,开辟出首个元窍之后,如何才算是踏上二境知礼而后作,便要看这个修行之人何时能开辟出灵目窍。 灵目窍乃是上念之窍,修行之人开辟出灵目窍,便能识念内在,六识通明,看清自身体内的经络c血肉c骨骼c內腑,这也就是所谓的知礼,其实这一个境界该叫知己而后作才是。奈何久远之前创立人道九重境界的圣贤或许是一位风韵雅士,才将这人道的第二重境界取名为知礼而后作。 而后作便是在识念内在之后,引导本来只能存储在识海的天地元气出识海,沿着经络,游走周身,润养血肉c骨骼c內腑,以致伐骨洗髓,强化肉身的过程。 至于何时才能开辟出灵目窍这并不好说,有些天赋异禀者,或者运气奇佳者,开辟出的首个元窍就可能是灵目窍,而有些愚笨之人,或者霉运缠身者,就是开辟出了五六个元窍,也没能开辟出灵目窍。 天枢阁扬州分院曾有记载,有一个叫慕容荒的弟子,一连开辟出七个元窍都不是灵目窍,因此遭受了不少奚落和嘲讽,等他开辟出第八个元窍才是灵目窍,这也是春秋朝修行之人中最倒霉的一个人。 灵目窍没能开辟出来,那便不能六识通明,识念内在,所以就是开辟出再多的元窍,也算不上是踏上二境知礼,更别谈是需要灵目窍引导元气游走周身,洗髓伐骨的后作境。且开辟出灵目窍之后,对开辟其他的元窍也大有溢出。 “我不是在为我担心,我是在为你们担心。”刘长空看了两人一眼,看似无意其实有意炫耀的说道,“我已经开辟出第二个元窍了。” 佐佑怡面露羡慕。戴子雅也是羡慕之极,他问,“长空师兄,你的第二个元窍是什么窍?” 刘长空故作神秘,“你们猜。” 佐佑怡猜道,“神庭窍?” 刘长空含笑摇头。 戴子雅猜道,“风池窍?” 刘长空依然含笑摇头。 神庭窍和风池窍这是修行之人开辟出的第二个甚至第三个元窍中比较常见的元窍。而如何能早点开辟出灵目窍,这不仅仅与禀赋c运气有关,与引气炼窍的心法也有莫大关系。 春秋朝整合道门,对那些道门中的诸多引气炼窍的心法进行整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优化出一套精良的心法,名曰《引气录》。 春秋三院中的多数学子都是依照《引气录》上的心法来引气炼窍,开辟出灵目窍多是在第四个元窍,只有很少一部分禀赋好,悟性好的学子,才能在开辟第三个元窍时,就开辟出灵目窍。而第一个c第二个元窍就是灵目窍,那就更少了。所以,佐佑怡与戴子雅根本就不会去猜刘长空开辟的第二个元窍是灵目窍。 只见刘长空笑容大盛,眸中尽是骄傲与得意,他缓缓说道,“是灵目窍。” “天啊”佐佑怡惊呼出声。 “可是真的?”戴子雅都有点不敢相信。 刘长空看了一眼戴子雅,眸中好似有嘲讽,“你觉得师兄会拿这个来骗你们?” “当然不会,长空师兄天赋异禀,第二个元窍就开辟出灵目窍,前途不可限量,实在可喜可贺。春秋三院之中,前一个第二个元窍就开辟出灵目窍的人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戴子雅自知说错了话,便立即说道,“长空师兄既然已经开辟出第二个元窍且是灵目窍,为什么不早点说出来让我们大家知道,若是你早点说出来,我父亲必将当着扬州分院近千学子的面夸赞你,并亲自送你来苏水天枢阁总院参加试炼考核。” 第二个元窍就能开辟出灵目窍,确实鲜少,如此学子,多是被冠以天才头衔。此刻,听着戴子雅恭维的话,刘长空得意膨胀,都不稀罕区区一个分院的院长送他来苏水天枢阁总院参加试炼考核。他努力装做淡然和谦虚的说道,“子雅师弟过奖了,师兄我也是昨晚修炼时,巧合之下开辟出了第二个元窍,能是灵目窍也是运气好,说不上是什么天赋异禀。” “长空师兄修行之努力,乃是我们楷模。”佐佑怡羡慕的同时也只能夸赞,“就是这试炼考核,我与子雅师弟都未能通过,单凭长空师兄开辟的第二个元窍就是灵目窍,必定也能让我们扬州分院大方光彩,名声大盛,优于其他两所分院。” 戴子雅认可的点了点头,“听说,这次不仅是我们的试炼考核,因为那二十八道剑气的威力暴涨,天枢阁总院的师兄师姐们在我们试炼考核时也会上苍梧山。总院的茅院士都说了,此次上苍梧山乃是天枢阁的盛事,该有彩头,第一个接下二十八道剑气并上到苍梧山巅的学子,会得到一件由欧阳醉生老前辈亲手铸造的后作境道器做奖赏。” 听到彩头是一件后作境的道器,佐佑怡和刘长空面露震惊,羡慕不已,奈何如今的他们太过于弱小,根本就没有接下二十八道剑气,登上山顶的能力。 戴子雅继续说道,“我还听说,终南山神将杨狮虎传讯给了帝后娘娘,说他那位不出世的天才儿子,已经下了终南山入世行走,且已经进入江南了。说不定此次上苍梧山,终南山神将的那位天才儿子也会去。” 终南山神将杨狮虎的儿子? 听言,正在大快朵颐的丘圣哲差点噎住,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迅速抬起头来,盯着正在小酌的莫木鱼,眸中有震惊,有惊喜,有兴奋。 “杨?都姓杨。狮虎?铁钢?名字一脉相承。来自北莽地?如今终南山神将杨狮虎正在辅佐年幼的北莽王,终南山也算是在北莽地。终南山有一柄灵剑?师父的剑也是灵剑。难道师父就是传闻中终南山神将的那位天才儿子?”丘圣哲如是想。 他也学着莫木鱼的模样小酌了一口酒,而后轻声问莫木鱼,“师父,你来自终南山,是神将杨狮虎的儿子?” 莫木鱼当然不是神将杨狮虎的儿子,杨铁钢这个名字只是他随口说出来的,他也懒得去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了丘圣哲一眼,然后饮罢了杯中的酒。 丘圣哲似乎会错了意,激动得面红耳赤,他极力压制声音,却难掩内心的振奋,“没想到,我丘圣哲此生还能与名满春秋的终南山神将扯上关系,而且还成为了神将的徒孙,竟然还是首席大弟子。低调,低调,一定要低调。” 就在丘圣哲振奋的说低调时,茅州龙一行三人走进了秀水客栈,与他同行的两人中有一个中年男士,中等身材,身穿一件宽松的黑袍,脸面被宽阔的帽檐遮住,莫木鱼一眼就瞧出这是一具尸儡。同行的另一人是一个比茅州龙年长的少年,一身大红长袍,眉宇间的神态与茅州龙也有几分相似,阴沉邪气,桀骜不驯。 茅州龙一手搭在红袍少年的肩膀上,咧嘴笑着说道,“河舍兄,既然你已经聚窍成宫,这顿该由你请,我要吃龙蟹,吃两份。” 红袍少年名曰柯河舍,他同样咧着嘴笑,神情与茅州龙相差无几,“州龙竟然想吃龙蟹?两份够不够,要不要多点两份?” 柯河舍也曾来秀水客栈吃过龙蟹,并不觉得有多美味,反而觉得龙蟹不过就是一道凡间俗物,而他柯河舍可是要成为圣人的人,圣人那是要飞升入天朝神国,俯视五州苍生,岂能在意凡间的美食。柯河舍瞧不起凡间的美食,也瞧不上茅州龙,尽管他俩的性格有几分相似,若不是茅州龙的爷爷是天枢阁院士,柯河舍都懒得搭理茅州龙。 而所谓的聚窍成宫那便是说柯河舍的境界已经是三境修身而立道,且已经是立道之境。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7章 修身立道 二境巅峰,后作大成,脉络通达,肉身强化到一定的程度,五脏六腑相继会被天地元气改造,被改造之后的五脏六腑于修行之人而言不再只是单存的造血和维持各种生命机能,也能将循环周身的元气改造成真元。 如此以来,修行之人脉络之中流动的便不再是单纯的血液,而是血液与真元相融合的混合物。 元气是气,真元可以说是高密度元气的液化体,修行之人调动真元使出的招式远远要比调动元气使出的招式强大得多。 而改造五脏六腑,让五脏六腑能将元气改造成真元的这个过程就是修身。 至于立道,那是聚窍而立道宫,也就是将踏上问道之路以来开辟出的元窍,通过真元流动的脉络,建立起某种联系。这种联系可谓之阵。也就是所谓的本命宫,立道就是立本命宫。 柯河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已经聚窍成宫,已是三境巅峰的修行之人,在春秋三院之中,也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河舍兄客气,两份足矣。”茅州龙挡在一位传菜的小二面前,吩咐道,“上两份龙蟹,再来两壶好酒。”他也没问柯河舍要不要。 小二面露恐慌,他见茅州龙的装扮和气质就知道茅州龙不好惹,而他所传的菜正好是两份龙蟹,“茅少爷,您是小店的常客,您应该知道小店的龙蟹每日只有十份,而这两份已经是今日最后的两份了,已经被别的客人点了。” 茅州龙也不问是被谁点了,直接说道,“我就要这两份,端到那张桌子上去。”茅州龙随手指了一张桌子。 小二有些为难,“茅少爷,这不符合小店的规矩,您就别为难小人了,若您真要这两份,您得让先点这两份龙蟹的客人同意才行。” “你跟我讲规矩?你说我在为难你?”茅州龙蔑视了小二一眼,“我倒要看看,我就要了这两份龙蟹谁敢不同意?” “咯,是那桌的两位客人点的。”小二快步绕过茅州龙身前,几步就走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前,将两份龙蟹放在桌上,他已经顺利将菜传到客人的桌上,客人是否同意将这两份龙蟹便不管他的事了。“两位公子,这两份龙蟹是小店今日最后两份龙蟹,那位茅公子想让你们将这两份龙蟹转让给他,不知公子意下如何?”小二指着后面跟来的茅州龙说道。 这时佐佑怡已经看到了茅州龙,她站起身,面色略显紧张的喊了一声,“州龙师兄。” 戴子雅和刘长空也站起身,招呼了一声“州龙师兄。”茅州龙虽然是天枢阁总院茅院士的独孙,但他在问道初境时,依然要在扬州分院求道,在炼窍成功之后,才能进入天枢阁总院,所以他们都认识茅州龙。 而柯河舍来自绍兴分院,他们都不认识,不过戴子雅隐约有些印象,他曾随父亲去过一趟苏水天枢阁总院,与柯河舍有过一面之缘,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可是柯河舍柯师兄?” 柯河舍面含笑意的看了三人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天啊,真的是柯师兄,南庭榜排名第十一位的柯师兄。”戴子雅惊呼出声。 闻言,佐佑怡和刘长空望着柯河舍面露钦佩,他们都熟读南庭榜,自然知道柯河舍,只不过只知其名,不知其人。 倒是柯河舍听见戴子雅的惊呼,心中大为不悦,南庭榜排名第十一位,那是去年末的排名,如今他柯河舍聚窍成宫,排名进入前十都有可能。 坐在桌前,看着桌上两份龙蟹流口水的丘圣哲根本就没有回头看是谁想让他转让这两份龙蟹,他将一份龙蟹推到莫木鱼面前之后,也不客气,掰下另一份中的一只蟹螯送入嘴中允吸,并含糊说道,“不转让,他要是想吃龙蟹,你让他明日早些来。” 龙蟹不过是口腹之欲罢了,没了就没了,茅州龙想将那两份龙蟹截下,并不是为了想吃,更多是因为少年心性,为了在柯河舍面前彰显豪气,不想落面子。 哪知等茅州龙走近,看到不愿意将龙蟹让给他的人竟然是丘圣哲,不能修行上次却在秀水阁让他茅州龙颜面扫地的丘圣哲。 茅州龙怒火中烧,面露鄙夷与厌恶,屈指一弹,一条细如毫发的金线自他手中游去,速度极快,迅速射向丘圣哲那只正抓着蟹螯允吸的手。 莫木鱼看到这一幕,便知后果是什么,如果真让那一条金线射在丘圣哲手上,丘圣哲的左手就将齐腕被切断。莫木鱼当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他在暗处朝丘圣哲打出一道气息。 顿时,丘圣哲仿佛被莫木鱼控制,左手上的蟹螯还没放下,右手便反手拔出了莫木鱼让他背在背上的复来剑,起身斩向那条金线,动作之快,令人咂舌。 没有剑光,没有剑气,朴实的复来剑斩向那条金线,只听啶的一声,食肆中满座的食客无不痛苦的捂住双耳,纷纷外逃。 丘圣哲蒙了,还在纳闷右手为何突然不听使唤,待他拔剑劈向金线,看到了茅州龙,便知道这是莫木鱼又一次在帮他。 茅州龙也在纳闷,没有禀赋,未曾修行的丘圣哲何时有了这样的身手,举剑斩向金线产生的力道竟然能将他震退半步才卸去力道。 “你怎么在这里?”佐佑怡看到是丘圣哲,满脸惊讶。 此时的丘圣哲右手正持剑指着茅州龙,左手正拿着一只蟹螯放在嘴中允吸,好一副浪荡不羁的俏少年形象。 佐佑怡难以相信,上次丘圣哲能举着那柄黑铁巨剑斩败茅州龙,那是因为有秀水阁执事剑优伶在。如今那位剑执事不在,丘圣哲简单的一剑为何还能让茅州龙退半步? 佐佑怡和茅州龙虽然那日在秀水阁中都过莫木鱼,但对他都没什么印象。莫木鱼此刻在一旁安静的坐着,由于穿着朴素,倒像是丘圣哲的仆人。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丘圣哲将左手上的蟹螯丢在桌上,螯中的嫩肉已经被他允吸得差不多了,他舔了舔嘴唇,反问佐佑怡,“就允许你们上苍梧山试炼考核,我就上不得苍梧山?” 戴子雅是认识丘圣哲的,他也是单纯心善,好心劝慰丘圣哲,“圣哲兄,不可,危险,你未曾修行,上不得苍梧山。几年前,曾有樵夫误上苍梧山,被山中的剑气绞成了碎片。” “多谢子雅的好意,不过我此行必上苍梧山,不但要上去,还要上到山巅去,看看苏剑客留在山巅石崖上的题词到底有多雄壮。你们且看着吧。”丘圣哲豪言壮志,或者说是大言不惭的说道。他暗想,他既然是终南山的首席大弟子,他的师父既然是终南山神将之后,必然能护他丘圣哲上到苍梧山巅。 一个身无禀赋之人居然敢大放厥词,要上苍梧山巅看苏剑客的题词,柯河舍鄙夷的看了一眼丘圣哲,随后,目光落在丘圣哲手中的剑上。 此刻的复来剑朴实无华,看上去极为普通,但柯河舍却隐隐觉得那柄剑不普通。他撇了一眼隐忍发作的茅州龙,故作嘲讽的说道,“州龙可是最近双修过度,下盘不稳,不然何至于被一个身无禀赋未能修行的糸人一剑斩退?” 闻言,茅州龙心中的怒火再难隐忍,他不解丘圣哲为何能一而再的让他难堪,明明这次剑优伶那个dàng fu没在。难道丘圣哲身无禀赋,不能修行只是表象,丘圣哲其实是个天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茅州龙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茅州龙盯着丘圣哲,一副吃人的可怕模样,他暗想,不过就是一条人命罢了,丘圣哲虽然是名门望族之后,也不是什么杀不得之人。 两次难堪,已经让心胸狭隘的茅州龙对丘圣哲怀恨在心。 只见茅州龙再次屈指一弹,他手中那条细如发丝的金线便从他手中游出,钉入他身侧那位中年男子的后背。顿时,中年男子身上那件宽松的黑袍仿佛被风灌满,支撑开来,帽檐后翻,露出了中年男子那张死气沉沉,毫无生机的脸。 中年男子只盯着丘圣哲,双目之中没有瞳孔,只有如雪的眼白,有说不出的诡异。 “这次剑优伶那个dàng fu不在,看谁会来帮你。”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嘴中无舌,有一阵恶臭传出。 尸儡无言,这句话不过是茅州龙借尸儡之口说出来。 “元金线,尸儡。”佐佑怡感受到了茅州龙的杀意,赶忙护在丘圣哲身前,“州龙师兄,不可。” “州龙师兄,不可。”戴子雅也说道,“圣哲兄乃是文勋丘家人,教化四方,桃李天下,你若杀了他,满朝的文士必将视你为心腹大敌。” “我倒要看看,哪个文士敢将我茅州龙视为心腹大敌?”茅州龙冷笑,他望着佐佑怡,“不要以为你有几分姿色就以为我会给你几分颜面,你在我眼里与只母狗没有什么差别,既然你要护着你的情郎,那你便陪他一起去死吧。” 说罢,茅州龙控制着尸儡向佐佑怡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8章 偷尸贼 尸儡双手成爪,异常灵活。茅州龙也是下流,让尸儡那成爪的双手直接抓向佐佑怡胸口。 茅州龙恶毒的想着,要扒光佐佑怡的衣服,让她在众rén iàn前,特别是丘圣哲面前屈辱而死。 眼见尸儡攻来,还是如此下流的招式,佐佑怡怒红了脸,她自知不是茅州龙的对手,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时,丘圣哲一把将她护在了身后,深情的看了她一眼,同时说道,“佑怡,莫怕,圣哲哥在了,一直都在。” 说罢,丘圣哲举起手中的复来剑,大喊了一声“师父,助我。”便斩向尸儡。 莫木鱼面含笑意,又是一道气息于暗处打出,没入丘圣哲后背。即时,复来剑剑光大盛,被丘圣哲握在手中,斩向尸儡,斩向茅州龙。 大盛的剑光有不可抵挡之势,浩然正气充盈,而浩然正气正是尸儡的克星。 “怎么会这样?” 茅州龙哑然,那日在秀水阁,丘圣哲用那柄黑铁巨剑斩出了浩然正气。今日,丘圣哲用一柄朴实无华的剑再次斩出了浩然正气。剑优伶那dàng fu明明不在啊,难道丘圣哲真是个隐藏极深的天才? 茅州龙眼睁睁看着浩然剑光吞没了他操控的尸儡,斩断了他手中那根金色细线,当他在下一刻,看清浩然剑光中的画面时,他的那具尸儡已经在浩然剑光中燃烧殆尽,化作了一堆白灰。 茅州龙惊讶之后便是大骇,原本他以为将操控尸儡的元银线换做元金线,因为元金完美的导气性,他所操控尸儡在各方面都会上一个层次,哪里知道在丘圣哲这个废rén iàn前,他的尸儡如此不堪一击。怪哉,怪哉。 依如那日在秀水阁,浩然剑光吞没了尸儡仍未消散,继续向前,斩向茅州龙。 茅州龙大骇之下,只得慌忙调动元气护住周身,可是他知道,他根本就抵挡不住这一剑,他将又一次颜面扫地。 浩然剑光直接破开了茅州龙调动在身前的元气,将他斩飞,直接飞出了秀水客栈的大门,落在门外热闹非凡的街道上,此刻无数看热闹的人正看着倒地吐血的茅州龙指指点点。 茅州龙无地自容,怨气冲天,可一时半会又动弹不得。 丘圣哲取下背上的剑鞘,将复来剑归入鞘中,望着门外的茅州龙,也没走过去,故作正义慷慨的说道,“取尸炼儡,偷尸炼儡,以活人炼制尸儡,有伤天和,引人厌恶,若下次还看到你操控尸儡,害人性命,我必将斩断你的双手。” 闻言,门外看热闹的人无不对丘圣哲这番大义凛然的话拍手称快,对茅州龙嗤之以鼻,唾弃谩骂。 其中一个年迈古稀的老者,朝茅州龙吐了口唾沫,举起手中的拐杖劈向茅州龙的头,同时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个天杀的,我叫你偷我老伴的尸体。” 老者的老伴前几日与世长辞,昨日刚下葬,今日儿孙却告知他,尸体被偷了,他正是去城外老伴的新坟瞧瞧,哪知走到这里正好听到丘圣哲那番话,气不打一处来,便将茅州龙当做是偷走他老伴尸体的人。 老人的举动让看热闹的一干人等动容,无数的唾沫浓痰朝茅州龙头上飞去。 刘长空心思深沉,深知若想结识茅州龙,得到那位茅院士的青睐,这是最佳的时机,他走出门去,将茅州龙扶起,背着茅州龙夺路而。看热闹的人这才逐渐散去。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柯河舍走到丘圣哲身前,也没看丘圣哲一眼,只是盯着丘圣哲手中的复来剑,他认为这柄剑有古怪,该是一柄好剑。他理所应当的说道,“将这柄剑给我。” 丘圣哲看着柯河舍,极为疑惑的问,“我们认识?” 柯河舍眼中只有复来剑,“不认识。” 丘圣哲难以理解,“那我凭什么将剑给你?” “你不愿意给?”柯河舍看了一眼丘圣哲,桀骜不驯的笑了起来,“你会给的。”随后,他蔑视了丘圣哲一眼,转过身去,将双手负在身后,阔步走出秀水客栈。 戴子雅仰慕柯河舍,相请教一番这位在南庭榜排名第十一位的天才,便也追出门去,只是临走前对丘圣哲说了一句,“圣哲兄,快回扬州去,莫再呆在苏水城,切莫上苍梧山。” 都走了,只留下佐佑怡一脸茫然的望着丘圣哲,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刻,佐佑怡竟然发现他一点都看不懂丘圣哲了。丘圣哲何时这般厉害了?上次在秀水阁是剑执事帮他,那这次是谁帮他呢?难道他真的找到了能让身无禀赋之人修炼的办法,并成为了天才? 丘圣哲曾对佐佑怡说过,他此生一定会找到让身无禀赋之人修行的方法。 丘圣哲就是喜欢佐佑怡如此看他的眼神,那种茫然中的仰慕,那种疑惑中的爱恋,都让丘圣哲极为满足。他走到桌前坐下,将复来剑放在莫木鱼面前,恭恭敬敬给莫木鱼倒了一杯酒,极为谄媚的说道,“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威风了?”莫木鱼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看着丘圣哲。 少年爱出风头,特别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曾是少年的莫木鱼,也曾喜欢在心爱的水合沧露面前出风头啊。奈何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只留下无数的伤疤和无数的怀念。 “威风了,此生还从未如此威风过。”丘圣哲又给莫木鱼倒了一杯酒,随后,他掰下一只龙蟹螯递到傻站在一旁的佐佑怡面前,“你吃不吃?” 佐佑怡此刻哪有心思吃东西,她望着被丘圣哲称作师父的莫木鱼,这才想起,那日在秀水阁,莫木鱼也在。原来那日出手帮丘圣哲的人不是剑执事,而是他,今日也是他在暗中出手。她恭敬的朝莫木鱼行了一礼,“多谢公子多次出手相助圣哲。” “你怎么能叫师父公子?快叫师父。师父说了,他愿意收你做徒弟。”丘圣哲原本对佐佑怡还有一些醋意,自方才佐佑怡护在他面前,他的那份醋意便烟消云散了。“你知道师父是谁吗?师父可是” 莫木鱼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丘圣哲的话。丘圣哲也算是明白人,便知道师父这是低调,不愿将身份轻易透露。 莫木鱼笑看着两人,“我还说过,大师兄,小师妹,天生是一对。” 闻着莫木鱼这句打趣的话,丘圣哲涨红了脸,佐佑怡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丘圣哲见佐佑怡没有将蟹螯拿过去的意思,便送入嘴中允吸,并含糊不清的说道,“师父门下如今只有你我两个弟子,我是大兄,你是小师妹。快叫师父。” 莫木鱼并没有说过已经收了丘圣哲做徒弟,更没说真要将佐佑怡收做徒弟,这都是丘圣哲一厢情愿赖上的,莫木鱼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 佐佑怡并未依言叫莫木鱼一声师父,而是问丘圣哲,“你找到能让身无禀赋之人修炼的方法了?” “还没有,不过此行师父随我来苏水,就是为了找方法,很快就能找到了。”丘圣哲将允吸干净的蟹螯丢在桌上,“今日你彻底得罪了茅州龙,天枢阁你回不去了,就跟着我们,跟在师父身边吧。你放心,跟在师父身边绝对不会比你呆在天枢阁差。” 佐佑怡的心思似乎要比丘圣哲成熟得多,她不认为拜师求道是一件简单的事,而在丘圣哲口中说来,拜师求道就好像过家家一样。她说道,“天枢阁是春秋朝的,不是茅州龙他茅家的,我怎么会回不去呢。” 丘圣哲温怒,“这么说你还是要回去?你信不过师父还是信不过我?” 佐佑怡望着丘圣哲,突然面色变得极为郑重,她说道,“圣哲哥,我努力修行,努力求道,并不是为了去天山险脉,抵御精怪妖物南侵,匡扶正义,更不为了得道成圣,飞升入天朝神国,我只为与你长相厮守啊。” “可是你没有修行禀赋,你会生老病死,当然我也会,而我生老病死会比你慢得多。我想与你长相厮守,只能更努力的修行,不然等你生老病死那一日,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可奈何。” “我想留住你的青春,我想留住你的年华。我想你能与我一样,缓慢老去,而不是匆匆衰老年华,匆匆离开人世,都不知道时间去哪里了。所以,我必须要为你得到生机丹和驻颜丹。” “你知道,生机丹c驻颜丹等丹药,是朝廷严密管控之物,就是有钱也难以买到,只有春秋三院中的学子,踏上二境,后作大成之后,为朝廷,也是为中州无数生灵,去天山险脉效力,每效力三年,才能换回其中一种丹药,且只有一颗。” “人生实苦,那无数的三院学子为了家人能健康长寿,为了中州能稳定安宁,三年又三年的在天山险脉效力,抵御北蚩国南侵,最终只能在那座山中化作白骨,甚至连白骨都没有。” “圣哲哥,我是女子,我的心里没有天下和大义,我的心里只有你。” “圣哲哥,等我十年。四年之内,我必将踏上二境后作,我再去天山险脉效力六年,就能为你换取那两种丹药。即时,你我就能长相厮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69章 万般滋味 “我不需要你为我这样做,我很快就会有修行禀赋。”丘圣哲饮了一杯酒,吐着酒气,心中是道不明的滋味。 “可是你现在还没有修行禀赋啊。圣哲哥,我好想和你在一起。若哪一天你真的有修行禀赋了,无须你多言,我会立即回到你身边。而只要你没有修行禀赋一天,我就会努力一天,去为你争取那两种丹药。”在佐佑怡的心里,莫木鱼或许是高人,但她不认为一位高人会收一个身无禀赋的人做弟子。 佐佑怡转过身去,没再看丘圣哲一眼,走向门外的街道,待她快走到门口时,她放缓了脚步,也不知是哭了,还是终于下定了不回头的决心。她说道,“圣哲哥,等我十年,那时你二十四,我也二十四,正是我们最好的年华。”然后走出门去。 丘圣哲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更没有挽留,只是饮了一杯酒。 莫木鱼一直无言,他的怀兜里有一些丹药,或许就有佐佑怡需要的生机丹和驻颜丹,他将手伸向怀中,准备将丹药拿出来赠给佐佑怡,但转念一想,或许这对情犊初开的少男少女该去经历那些,他们的爱情才会长久,中州不是有句诗吗,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而佐佑怡方才的那番话也让莫木鱼短暂的想起了水合沧露,而短暂之后,水合沧露的身影在他心里消散无形,被另一个女子覆盖。 那是个傻女子啊,真的是个傻女子。他回想起那个傻女子的那句话,“我不想等木鱼哥哥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老了我已经错过他三年,不想再错过他一生” 不是滋味。 没有滋味。 万般滋味。 不过是一个情字尔。 苦笑无言,莫木鱼拿起酒壶倒酒,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莫木鱼将丘圣哲扶回房时,丘圣哲已经烂醉如泥。莫木鱼也有些酒劲上头,头晕目眩,他运功调息,将酒劲挥散之后,走出丘圣哲的房间,重新走下楼。 今夜,莫木鱼想去苏水潘家看看,并不是急着去看那副能推测出天磐之石灵何时会动的图,而是想找到潘复来的灵位,去祭拜一番,如果可以,他还想将潘复来嘴里的养尸丹取出来。 江南地的风俗,人死后若身体不能腐化,他之灵魂便不能轮回往生。 不管潘复来的死因如何奇特,另有隐情,莫木鱼都希望他能早日超脱,早日往生。 潘府并不难找,出了秀水客栈,稍作打听,莫木鱼便知道潘府在何处。 莫木鱼与潘求生有约,半月后将shàng én拜访,如今距半月之约还有几日,想必潘求生还在从梨山赶回来的路上。 潘府的大院高墙自然拦不住莫木鱼,他跃上墙头,飞檐走壁。 潘家大院的精致与奢华并未被莫木鱼看在眼中,他此行入潘府也并不是来参观这座府邸。 荷塘月色,别有风韵,莫木鱼飞到潘府一处独立的别院中,还未来得及欣赏如此夜色,如此荷塘,便听见一声男子高亢的长啸声,和一个女子凄惨的痛苦声。男子在发出长啸之后,喘着粗气,而女子在惨叫之后,便再无声息。 片刻之后,别院中一间房的房门打开,一个身披青袍的男子走了出来,随口喊道,“来人。” 一个正值壮年的管事走到男子身前,贼眉鼠眼的笑道,“五姑爷,有何吩咐?” 被称作五姑爷的男子笑看着管事,神情中尽是猥亵,他说道,“不错,你弄来的虎狼之药确实不错,姑爷我还从未在女人肚皮上如此威风过,该赏。” 管事偷偷朝门内看了一眼,只见一位衣不蔽体的女子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女子身上随处可见淤青和咬痕,下身血迹斑斑,一片模糊。也不知这女子方才是经历了何等的折磨,如今该是死了。 管事望着被蹂躏致死的女子,眸中没有同情与怜悯,反而连声说道,“姑爷威武,姑爷威武,我那虎狼之药只不过是给姑爷助助兴而已,即便没有那虎狼之药,凭姑爷的本事照样能让天下女子叹服。” “那是当然。”管事的话这位五姑爷极为受用,“你赶紧处理一下,切莫让你家五xiǎ一 jiě知道,不然以她的脾性,非一把火烧了这个院子不可。”五姑爷从怀中掏出两锭大银子丢给管事。 “小人做事,姑爷放心,绝对不会让五xiǎ一 jiě知道。”管事接过银锭眉开眼笑,“往后若是还能找到那等虎狼之药,定当全拿来孝敬姑爷。” “知道就好。”五姑爷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去处理干净。” “好嘞。”管事走入房中,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麻绳和一块石板,他将女子的尸体绑在石板上。 这该是一位豆蔻年华的貌ěi nu子,只是死不瞑目的模样让她看上去极为狰狞,极为丑陋。 女子未曾闭合的双眼盯着捆绑她的管事,管事与女子的尸体对视了片刻,淫邪一笑,便伸手在女子的胸口摸了一把。女子刚死不久,弹性尚在,管事意犹未尽,想再摸一把时,却听五姑爷在门外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啊。” 管事应了一声好后,将女子的尸体在石板上绑紧,然后抱出门去,丢入了院前的荷塘中。 女子的尸体迅速沉入荷塘,惊起的涟漪在片刻之后便恢复平静,这处别院之中,还是如此的月色,还是如此的荷塘,还是如此的别有风韵,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 莫木鱼在月夜的暗影里,没有人能发现他,他看着这一幕,有痛心,有悲伤。他的识念扫视了一遍那片月下荷塘,他至少在荷塘中发现了六具尸骸,且都是豆蔻年华女子的尸骸。 顿时,莫木鱼悲从中来,愤恨不已。 在距江南地万里之外的北莽地,在北庭城,在天山险脉,有无数的人为了中州安定,为了抵御北蚩国的精怪妖物南侵,为了不让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精怪妖物将中州万疆之地上的人命当做草芥屠戮,那无数的人奉献了青春,奉献了热血,奉献了生命。 而这些享受着安定生活的人呢,全然不知人命的可贵,就如那些毫无人性可言的精怪妖物一样,在将人命当做草芥。 杀。 该杀。 莫木鱼回想起他在北庭城的那两年余的岁月,想起那无数在他身边在与精怪妖物搏杀时倒下的将士,想起那些将士的血汇聚在一起没过他的脚踝。 那些血里,有他莫木鱼的血,有佐天佑的血,有谈往生的血,有潘复来的血,有千千万万无名之士的血 无数人的血只为换回太平盛世,只为换回人命可贵啊。 望着那两个淫笑着准备离开别院的人,莫木鱼随手摘下两片竹叶扔了过去,拈花飞叶皆是利器,瞬息之间,两片竹叶便割破了两人的咽喉。 主仆两人伸手捂住传来莫名痛楚的喉部,相互目视一眼,发现对方的喉部血涌如注正从指尖的缝隙中喷出来,惊恐万分,却再也叫不出声音,片刻之后,就倒地而亡。 莫木鱼没看两人的尸体一眼,便离开了这处别院,他此行来潘府,并不是来替潘复来处理府上如此肮脏的事,是为了去潘复来灵前祭拜,是为了取出潘复来嘴中的养尸丹,也想尝试着看是否能找到那半封信。 当年佐天佑留给了他一封信,半封被谈往生带上了梨山,半封被潘复来带入了江南。而被带上梨山的那半封信中的内容,莫木鱼已经知道。 至于被潘复来带入江南的那半封,莫木鱼希望能找到,切莫在七十年的光阴中淹没了痕迹。毕竟那封信是佐天佑的遗言,或许至关重要,就像前半封信中所讲的,一剑往生,一剑复来这个信息一样。 由于潘府实在太大,莫木鱼一番暗查之后也没能找到潘复来的灵位,却又走进了一处独立的别院中。 此时,有一主一仆正从门外走入别院,主子喝多了,步伐无力,酒气冲天,仆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主子,生怕主子摔倒。 扶着主子跨进别院的门槛,仆人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六姑爷啊,莫要再赌了,您已经输了十三万两黄金,还欠了四万两黄金的外债,加起来可是八百五十万两白银。现在尚是晚春,您若不再去赌,想些法子,还是能把这个窟窿补上,不然家里年中旬查账的时候可怎么办哦。” “怕什么?”六姑爷吐了仆人一脸酒气,“老爷子卧病在床几个月了,如今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就要死了,谁还来管查账的事。潘家如此大的家业,我堂堂潘家的六姑爷,输这么点钱算什么?我不输掉别的姑爷也会拿去挥霍掉。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的姑爷都趁老爷子重病,忙着往本家转移产业,我何时转移过产业?我拿点钱去赌怎么了,我要是能赢回来,还不是潘家的钱?嗝” 仆人伸手想捂住他家六姑爷的嘴,却被他家六姑爷一巴掌将手打了回来,仆人只好着急的说道,“姑爷呀,这样的话您可千万不要乱说,要是被其他的姑爷听到,可就麻烦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0章 噬心绝脉 六姑爷摸了一把嘴角的唾沫,极为气愤,“他们敢往本家转移潘家产业,还怕我说吗?你说,跟他们相比,我堂堂潘家六姑爷,拿点钱去赌怎么了?潘家是商贾之家,从商有风险嘛,有赚自然就有亏。从商和去赌还不是一个性子,都是以小博大,都有风险嘛。我并不是赌输了,而是做生意做亏了知道吗?” 醉意蒙蒙的六姑爷看着已经走入了自家别院,突然精神大振,原本无力的双脚突然间也有了力气,不再需要仆人搀扶,他望着别院中一间房中亮着的一盏灯,原本放荡不羁的神情突然变的老实巴交,他扭头对身边的仆人说道,“你也知道你家六xiǎ一 jiě的性子,所以,我赌输钱的事切莫告诉你家六xiǎ一 jiě,不然,她非拔了本姑爷的皮不可,你不想看到你家姑爷赌场失意,情场也失意吧。” 在六姑爷的威逼之下,仆人点头保证不说,六姑爷才放任其离去。 而六姑爷在仆人离开之后,整了整身上的衣衫,甚至吐了一口唾沫在手上,抹均匀之后擦了一把脸,然后走到那间亮着一盏灯的房门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极为彬彬有礼的喊了一句,“娘子,久等了,为夫今日实在太忙,与几位掌柜谈了一笔十几万两黄金的生意,谈到方才才谈妥” 莫木鱼望着这样一幕,哑然失笑,他不知道在这座偌大的潘府之中,到底有多少肮脏丑事,到底有多少欺瞒谎言。当然,这些都与莫木鱼无关,他无须去在意,更无须去管。 潘复来的灵位该是在祠堂,而要在潘府中找到祠堂也足够莫木鱼一番好找,他不想在这样毫无线索的找下去,便从暗影中现身,反手扣住了一个巡夜的护卫,问,“祠堂在哪?” 巡夜的护卫也不害怕,极为镇定的说道,“大侠,您可是第一次来潘府?” 莫木鱼没有作答,而是继续问,“祠堂在哪?” 这名巡夜的护卫依然镇定,“想必这位大侠真的是第一来潘府,您要是想劫点财物该问库房在哪才是,祠堂里没有值钱的东西。再者,我家小少爷说了,但凡能突破潘家护卫,神不知鬼不觉进入潘家大院的侠客,都可以去库房领五十两金子。大侠您不但突破了潘家护卫的防线,还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这里仍然没有被发现,已经符合我家少爷定的,可以去库房领五百两金子的侠客标准了。大侠,您来潘府不过就是为了钱财,要不您放开我,我这就带您去领金子,五百两,分文不少,您放心,潘府重诺,绝对不会骗您。” 莫木鱼不想再听废话,稍稍释放出一丝杀念,即便是细微的杀念,也不是这位或许刚刚引气成功的护卫可以抵挡,护卫瞬间心胆皆寒,连忙喊道,“大侠饶命。” 莫木鱼再次问,“祠堂在哪?” 护卫指着一个方向,“那里就是。” 莫木鱼在护卫的后颈轻轻一拍,护卫便晕了过去,莫木鱼将之丢进了花丛里。 只是在护卫被拍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护卫的嘴角有一抹异样的笑意,不知是为什么。 因为视线的缘故,莫木鱼没能看到那抹笑意。 莫木鱼走到护卫所指之处,才发现这里依然是一处独立的别院,并不是祠堂。而莫木鱼刚踏入这处别院,便听见一间屋中传出摔破瓷器的声音。 正在莫木鱼暗道,难不成又撞见什么丑事时,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你竟然在茶里下了药。” 此时,另一个女子极为凄婉且哀怨的说道,“如果我不下药,又怎么会知道,我千挑万选的夫婿竟然也是个女人。” 两个女子的这番对话倒是让莫木鱼大有兴趣,他走到墙角,将窗页点开一丝缝隙,以他的修为境界,这五州之间,极少有人能发现他。 他通过缝隙瞄向屋内,却见两个极为貌美的女子在瞪眼对质,地上有一个摔碎的茶杯。其中一个女子只穿着一身轻纱,玲珑曼妙的身形一览无遗,而她面容哀怨,虽未哭出声,却已经是梨花带雨。她的面容有几分像白慕灵,莫木鱼猜测,她该是潘复来的孙女。 而另一个女子身穿一件男子的青色长袍,长袍虽然极为宽松,此刻却被她婀娜的身材撑开,不管是她的身材形态,亦或是面容声音,让人一眼就能瞧出她是女子。 莫木鱼知道一种定容丹,吞食之后,男人可以按照设想的模样变成女人,女人亦可以按照设想的模样变成男人,若不是脱下裤子查证,一般之人根本就分辨不出。 必然是这个身穿男子长袍的女子吃了定容丹,乔装成男子,欺骗了潘复来的孙女。 身穿男子长袍的女子望着一身轻纱的女子,眸中有戏谑和疑惑,她说道,“潘芙蓉,你不错,这一年来,我倒是小瞧你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我是女子的?又是怎么找到的水清丹?潘府之中,除你之外,还有谁知道我是女子之身?” 水清丹便是能让吞食了定容丹之后变了模样的人恢复真容的丹药。 潘芙蓉抹了一把眼泪,神色惨淡的望着面前的女子,悲伤万分的说道,“明云轩,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样害我?你可是个女子啊。我居然嫁给了一个女子,我这一生都被你毁了。” 被称作明云轩的女子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经知道我是女子,我便不妨告诉你,明云轩不是我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明月珏。” “既然你是女子,你为何要乔装成男子,入赘潘家做婿?”潘芙蓉对明月珏的真名置若未闻,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尚未隆起的小腹,精神恍惚的说道,“既然你是女子,那每夜与我圆房的人又是谁?” 明月珏看着潘芙蓉摸小腹的动作,脸上的冷笑更甚,“娘子,你可是有喜了?” “不要叫我娘子。”潘芙蓉厉声说道,“告诉我,每夜与我圆房的人是谁?我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不然我会杀了你。” 明月珏不紧不慢的在茶桌前坐下,冷眼看着潘芙蓉,“你杀得我了吗?如今这潘家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你当潘家之人都是傻子?不管你是明云轩还是明月珏,我只想告诉你,潘家没有弱女子。”潘芙蓉擦净脸上的眼泪,竟然也笑了起来,“你方才喝掉的茶中,不但有水清丹,还有毒药,是噬心绝脉毒,三日之内,你若没有解药,便将毒发,肠穿肚烂而死。” 闻言,明月珏大骇,立即拉低了自己的衣领,露出大半的左胸,只见原本雪白的左胸上,此刻有一块暗黑的瘢痕,无数条暗黑的血线正从这块瘢痕中游出,沿着经络,扩散向全身。 果然是噬心绝脉毒。 “你怎么会有噬心绝脉毒?” 明月珏慌忙站起身,伸手掐住了潘芙蓉的脖子,眸中杀意翻涌,“解药,快给我解药?” 莫木鱼知道这种名为噬心绝脉的毒药,他曾在北莽王府的藏书中看过一本古老的毒经,毒经中就介绍了这种毒药的配方和解药的配方。 噬心绝脉毒是一种极为霸道的毒药,毒性根本无法彻底医除,只能每隔三日服用一颗解药压制毒性,不然就会毒发身亡。 也就是因为那本毒经中记载的数十种毒药,皆是像噬心绝脉这般霸道的毒药,莫木鱼看了一遍之后便认为,倘若毒经流传出去,会贻害万年,所以在得到佐天佑的认同之后,他俩一起将那本毒经烧毁了。 莫木鱼也本以为自那之后毒经中记载的那些毒药不会再出现在世间,却没想到,噬心绝脉之毒依然还有人知道配方。 潘芙蓉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难,面红耳赤,极不舒服,她却还在笑,“告诉我,你乔装成男子入赘潘家做婿的图谋?告诉我每夜与我圆房的人是谁?告诉我,我爹突然发病卧床是不是与你有关?只要你告诉我,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明月珏同样冷笑,“你不给我解药,就真当我找不到吗?” 潘芙蓉憋足了气,冷哼了一声,“你不妨试试。” “好,那我便回答了你这些问题。”明月珏一把将潘芙蓉摔在地上,“我乔装成男子入赘潘家做婿,自然是因为潘家有我所图之物。你爹突然病重在床自然与我有关,因为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至于每夜与你圆房的人是谁,这个可不好说。” 明月珏打量着趴在地上的潘芙蓉,嘲讽说道,“我每夜都去城中抓个健壮的乞丐丢在你房中,每夜与你圆房的人可不是同一个人。” “胡说,你骗我。”潘芙蓉激怒,“分明就是同一个人,虽然我不知道他的模样,但我知道他的背上有六道疤,横的四道,竖的两道。竖的两道疤一道长一尺,一道长两寸,横的四道疤也足有寸余。” “吆,娘子,你竟然将与你私通的野男人记得这般清楚。你放心,与你私通的野男人活得很好,只要我没有杀他的理由,我绝对不会杀他,至于他是谁” 明月珏蹲下,捏着潘芙蓉的脸,这一刻她一点都不惧她身上所中的噬心绝脉毒,“娘子啊,为夫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为夫是女子的?又是如何得到失传多年的噬心绝脉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1章 太平令 潘芙蓉冷眼凝视着明月珏,“你不要得意,我的弟弟已经外出寻找高人,他已经对你有了猜疑,他必然能瓦解你的图谋。再者,你不要忘了,你中了噬心绝脉毒,你活不过三日了。” “娘子,为夫深信你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为夫毒发身亡。” 明月珏大笑,她那张脸确实精致,“至于咋们那位好弟弟潘求生,不过就是一个草包而已,他能找到什么高人?他回不来了,我不会让他再回来。” “你想杀了他?可笑,你居然妄想能杀了他。”潘芙蓉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也是一张精致的脸,“没有人能威胁到潘家继承者的安全,只要你对我弟弟出手,隐藏的太平令就会出现,莫说是你,就是当朝的帝后也不会是太平令的对手。” 太平令?七十年前,莫木鱼倒是听潘复来念起过太平令,那是一首词。 管堂无事启丹经。香烟袅,慧灯明。声和流玉音清。云收绝雾敛,眄平一色瑶池净。洞天玄照瑞光凝。分明见,豁然惺。回眸返入道圆成。便忘形羽化,虚皇付我天符令。 至于这首词的意思是什么,莫木鱼便不得而知。 “太平令?你们潘家豢养的死士的代称?”明月珏不以为然,她认为潘芙蓉夸大其词,若当朝帝后都不敌太平令,潘家岂还容得下她明月珏在此翻手为云覆手雨,“娘子放心,在杀掉咋们那个草包弟弟之前,我必然会先将所谓的隐藏在暗处的太平令解决掉。” “我拭目以待。”此刻,潘芙蓉心中的凄婉和悲痛已然冷静下来,她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 “那你就睁着眼睛看清楚,看我如何毁掉你潘家,从中得到我想要的东西。” 明月珏嘲讽了潘芙蓉一眼,随后,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捏开潘芙蓉的嘴丢了进去。“娘子,这是忘神丹,你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你以前吃过不少呢。” 忘神丹,一种能让人精神萎靡致幻的丹药。明月珏与潘芙蓉成婚一年多,潘芙蓉每夜与别的男子圆房,都没能发现明月珏是女子,没有发现与之圆房的男子不是明月珏,忘神丹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药力迅速在潘芙蓉体内化开,短暂之间,潘芙蓉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横眉怒目的神态顷刻变得温婉如水。明月珏女子的模样出现在她眼里也不再是女子,而是就是她的丈夫。她从地上爬起,对明月珏盈盈行礼,“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嗯“明月珏应了一声,说道,“娘子,为夫中毒了。” 闻言,温婉的潘芙蓉大惊失色,忙问,“夫君中的是何毒?要不要紧?我这就去找郎中。” “噬心绝脉毒。”明月珏拉住了要去找郎中的潘芙蓉,问道,“娘子可有解药?” “妾身正好有这种毒的解药,这就去为夫君拿。”说罢,潘芙蓉走入内间去拿解药。 望着潘芙蓉的背影,明月珏耻笑,这就是忘神丹的作用,只要明月珏愿意,她就能从潘芙蓉口中问出任何潘芙蓉知道的事。 片刻之后,潘芙蓉从内间出来,手中端着一个锦盒,“相公,妾身这里有两颗噬心绝脉毒的解药,你快服下一颗。” “夫人只有这两颗解药吗?“明月珏问。 潘芙蓉点了点头,“只有这两颗。” 明月珏问,“夫人可知道解药的配方?” 潘芙蓉摇头,“不知。” 明月珏没有服下解药,既然潘芙蓉不知道解药的配方,且目前只有两颗解药,服下一颗便少了一颗,还是等三日后毒将发作时再吃吧。 “夫人,这两颗噬心绝脉毒的解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明月珏问。 潘芙蓉答道,“妾身走在花园中,这个锦盒就掉到我面前了。” 明月珏问,“还有呢?” 潘芙蓉答道,“还有一颗水清丹,一颗噬心绝脉毒丸,噢,还有一封信。” 明月珏问,“信中都说了什么?” 潘芙蓉答道,“信中说夫君是女子,还让妾身将水清丹和毒丸放在茶水中,让夫君喝下,即时夫君是男是女一眼便就知道。” “原来不是她发现的,发现我是女子之身的另有其人。”明月珏暗暗想道,接着说道,“娘子相信了那封信中所说的话?” 潘芙蓉仿佛有一阵头痛,她捂住头想了片刻,笑脸如花的说道,“夫君怎么可能是女子,如果夫君是女子,那妾身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娘子不信自然最好,府中总有些心胸歹毒之辈,见不得你我恩爱有加c琴瑟和鸣,总想着来中伤你我,挑拨你我之间的感情。” 明月珏捋了捋潘芙蓉的秀发,捏了捏她的脸,笑得极为柔和明媚,“娘子,你先睡,为夫今夜尚有要事要去处理,你也知道,泰山大人如今病重不醒,弟弟求生年幼贪玩,其他的几个姐夫都不是做生意的料,所以很多事情只能我去处理。” “夫君辛苦了,妾身为你留灯。”此时的潘芙蓉就似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人。 “娘子,你可了解太平令?”走出几步之后,明月珏回过头来问。她虽然不在乎,但还是想起要问一句。 “幼时倒是听爹爹说过,说只要弟弟有危险,太平令就会出现。爹爹还说,就是当朝最厉害的帝后娘娘,也拿太平令没办法。”潘芙蓉不知为何地上会有一只摔碎的茶杯,她将茶杯碎片拾起,同时说道,“怎么呢?夫君。” “没什么,你早些歇息吧。” 明月珏走出门去,如今这潘府之中已经有一个躲在暗处的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她的动作必须要快一些,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而且只有那个躲在暗处的人身上有噬心绝脉毒的解药和配方,她必须将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揪出来。 明月珏走出门后,从怀中掏出一颗定容丹吞下,她女子的神态和模样立即变成了一副男子的神态和模样,常人难以分辨。 莫木鱼看着这一幕,神识已经在明月珏身上扫视了一遍。明月珏有不俗的境界,四境不惑,尚未到知行,如此境界,已经算得上是一个高手。 如此高手,乔装成男子,入赘潘家,到底有何图谋,莫木鱼着实好奇。于是,他不声不响的跟了上去。 修行境界高就是有如此好处,明月珏一路行来,或许是知道潘府之中已经有人知道了她的身份,她小心再小心,却根本就发现不了一直尾随的莫木鱼。 明月珏走到一处别院前,别院门框上的匾额上赫然刻着祠堂二字,这正是莫木鱼要找的地方。 就在明月珏欲推门走入祠堂时,一位刚在祠堂中换香烛的仆人正好拉开门从祠堂中走出来,手中还有一把剩余的香烛。 仆人看着明月珏有些惊讶,“七姑爷,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岳父大人如今卧病在床,不省人事,我心担忧,如今的潘府也是多事之秋,我心难安难眠,所以过来给先祖们上柱香,祈求先祖庇佑。”说罢,明月珏伸手去拿仆人手中的香烛,“你先下去,不用管我。” 仆人恭敬的将香烛递给明月珏,道了一声,“七姑爷真是孝顺。”便退了下去。 明月珏走入祠堂,掩好了祠堂的门。莫木鱼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将一扇窗推开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缝隙,能观察到祠堂中的一切和明月珏的一举一动。 祠堂的供案之上摆满了灵位,有数百个,潘复来的灵位就在其案的左下侧有一樽楠木棺材,棺材没有棺盖,可以清楚的看见楠木棺材中躺着一个人,或者该说是放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具男尸,莫木鱼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潘复来的尸体,尽管在七十年前,在莫木鱼与潘复来作别时,潘复来还是二十出头的翩翩少年,俊俏潇洒,放荡不羁。而如今木棺中尸体,已经老得不成模样,没有半分往日少年的影子,但莫木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潘复来啊。 “潘复来故去时,不过七十岁,以他当时的修为境界,七十载的年纪绝不可能老成如此模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既然潘复来已经故去,为何潘家之人不将之安葬,而是将他的尸体摆放在祠堂,甚至连棺木都没有合上?” 莫木鱼心中顿时冒出这两个疑惑,他看向明月珏,只见明月珏将手中的那把香烛丢在供案上,拿起一支点燃,香烛散发的微弱红光照着她那张即便是男人模样也英气逼人的脸。 明月珏把玩着手中的香烛,并没有将之插在供案上的香炉中去祭奠供案上的那些灵位,而是坐在了楠木棺材上,望着棺材中的潘复来,神情变幻不定。 “你的尸体不腐,该是有人喂你吃了养尸丹,究竟是何人喂你吃的养尸丹?” 明月珏问木棺中的老人,尽管棺中的老人已死去多年,根本就没办法回答她,“你的儿子原本已经将你的尸体下葬,却在三年后,又将你的尸体挖出来,这又是为何?难道真如你儿子说的那样,因为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并未死去,尚有一口气在,所以才将你挖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2章 明月宗 “不过,我看你已经是死透了,怎么可能还有一口气在?” 明月珏掐灭了手中香烛上的微弱火焰,左手握住香烛的上端,垂手奋力向下刺去。香烛下端的竹签刺破了潘复来身上的锦衣,直接刺入了潘复来的心脏。 片刻之后,明月珏将香烛从潘复来身上拔了出来,并没有鲜血喷出,他已经故去多时,早已经是一具干尸了。 竟然敢亵渎潘复来的尸体,看着这一幕,莫木鱼怒火中烧,恨不得夺过那支香烛,将之插入明月珏的胸口,可是他隐忍下来,想看看明月珏到底要干些什么。 拔出香烛并没有期望中鲜血喷射的场面,只有竹签上沾染的一些褐色物体,或许是潘复来干枯的内脏,明月珏看了一眼,仿佛是有些恶心反胃,她起身将那支香烛插在供案的香炉中,点燃之后说道,“潘复来,你到底将人皇笔藏在哪里,我入潘府这一年来,找遍了潘府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找到。我没有时间了,五日之内,若我还找不到人皇笔,我将杀尽潘家人。即时,中州巨贾,苏水潘家,将无一人生还。” 明月珏冷笑一声,转过身去,望着楠木棺材中,安静的躺着的潘复来,“你若不想看到苏水潘家灭族,最好庇佑我五日之内将人皇笔找到。” 人皇笔,莫木鱼从未听说过,他很好奇,到底人皇笔是何物,会让这个叫明月珏的女子不惜代价要去找到。 莫木鱼望着木棺中潘复来的尸体,他自认了解潘复来的性格,却不知潘复来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忽然,莫木鱼发现潘复来的尸体竟然在动,显然明月珏也发现了,她面色大惊,诧异道,“难道你真的还活着?” 明月珏俯过身去,想一探究竟,这时,潘复来的尸体硬直弹了起来,从楠木棺材中飞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明月珏大惊,弹起的尸体直击她的面门,她挥出一掌,劲力十足,击打在潘复来尸体的胸腹,干瘪的尸体被她拍落在脚边。 不对,潘复来根本就没有复活,如果是潘复来复活绝对不会如此不堪一击。 明月珏没再在意落在她脚边的潘复来的尸体,她望向楠木棺材中,只见一个黑袍素衣之人从棺材中爬了出来,想来方才是这个黑袍素衣之人要从棺材中爬出,而将棺材中潘复来的尸体扔了出来。 明月珏注视着黑袍素衣之人,黑袍宽大,且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明月珏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是一个女子。 “想不到,密室竟然是在尸体之下。”明月珏暗暗想到。她入潘府这一年来,几乎找遍了潘府的每一个角落,翻动过潘府所能翻动的一切东西,就是为了找到密室,找到那支传说中的人皇笔。而这一年来,她从没有动过潘复来的尸体,却没想到,密室的入口竟然就在棺材中,就在潘复来的尸身下。 如果密室的入口不在棺材中,哪这个黑袍素衣的女子怎么会推开潘复来的尸体,从棺材中出来? 打量着黑袍女子,明月珏自然而然联想到那个人,那个藏在潘府之中,而知道她明月珏真实身份的人。“难道真是她,是她告诉潘芙蓉我的真实身份,并让潘芙蓉在茶中下了水清丹和噬心绝脉毒?” 黑袍女子也看到了明月珏,她并不在意,将手中的黑色包袱往肩头一挑,从棺材中跳了出来。 明月珏注意到了黑袍女子肩头的包袱,在她看来,既然黑袍女子先她一步找到棺材下的密室,潘复来留下来的东西和那支人皇笔自然就被黑袍女子捷足先登,说不定就在那个包袱中。 “你是谁?为何要藏在我潘家先人的尸身下,辱我潘家先人的尸首?”明月珏不知黑袍女子的虚实,并没有冒然出手将包袱抢过来。 黑袍女子对明月珏的话置若未闻,阔步走向门口。 明月珏大怒,怎能让黑袍女子就这么走出去。 “你辱我潘家先人尸首,盗我潘家之物,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话罢,明月珏游开身法,双手成掌,一道结实的掌印向黑袍女子的后背拍去,真元涌动,速度极快。 黑袍女子也不是等闲之辈,察觉到后背袭来的掌印,迅速转过身去,同样双手成掌,拍出一道掌印,迎向明月珏打出的掌印。 两道结实的掌印击撞在一起,无声,涌动的真元却将供案上的数百个灵位吹得七零八落。 一招下来,两人的掌力不相上下。窗外窥视的莫木鱼也已经感知到黑袍女子的境界与明月珏相当,都是不惑之境。 “摄空掌?你是明月宗的人?”黑袍女子笑看着明月珏,她虽然黑巾蒙面,但她的眼睛好似在笑,声音也极为好听,“不过,你的摄空掌练得一般。” 能接下明月珏一招摄空掌,并能知道这一招叫摄空掌,又能通过摄空掌知道她明月珏是明月宗的人,这个黑袍女子必然不简单。 “你究竟是谁?是不是你给了潘芙蓉水清丹和噬心绝脉毒?”人皇笔虽然重要,但明月珏最想知道到底是谁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并让潘芙蓉在她的茶中下了噬心绝脉毒,只有找到这个人,她才能找到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 “噬心绝脉毒?你中了噬心绝脉毒?哈哈,那你総一u rén腊伞!焙谂叟硬辉俣嘌裕砣ィ俅卫阶呦蛎趴凇?br /> 明月珏哪能这么容易让黑袍女子走掉,她怒极,“留下包袱里的东西,留下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不然,死。” “想要我死,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黑袍女子并未回头,挥出一掌气劲,将紧闭的祠堂大门拍开,她加快身法,从门口闪了出去。 人皇笔和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或许就在这个女子身上,明月珏岂能放过,此时,她并不在意落在她脚边的潘复来的尸体,和藏在棺材中的密室入口,她也加快身法,追了出去。 莫木鱼并没有立即追上去,他走入祠堂,将祠堂的门重新关好,方才祠堂的动静似乎没有引起潘家护院的注意,没有人过来查看。 莫木鱼径直走到那樽楠木棺材旁,仔细探查了一番,一切如常,没能发现密室入口的机关,他不再深究,而是抱起潘复来的尸体放回棺木中。 谈往生说过,潘复来的死有蹊跷,查不出死因,所以谈往生才会在潘复来的口中塞入了五颗养尸丹,希望潘复来的尸首能保全下来,以备复来中州的莫木鱼查看,以便找到潘复来真正的死因。 谈往生的修为境界比之莫木鱼要低得多,莫木鱼自然能从潘复来的尸首中探查出一些谈往生探查不出的端倪。 莫木鱼识念外放,在潘复来的尸首上扫视了一遍,果然发现了一些蹊跷之事。 上念识海对于修行之人而言并不是一个可见的脑中器官,但它却真实的存在于修行之人的脑中。而修行之人在身死道消之后,上念识海会随之烟消云散,不能再探查到任何一丝踪迹。 莫木鱼在潘复来的脑中没有探查到上念识海的痕迹,这很正常,只能说明在潘复来身死道消时,因修行而得来的上念识海也随之消散。但莫木鱼却在潘复来的腹部发现了上念识海的痕迹,虽然那丝痕迹微乎其微,莫木鱼却能确定那就是上念识海的痕迹。 这超出了莫木鱼的认知。 上念识海在脑中,这是数千年以来的修行理论,怎么可能会在腹中? 在腹中的上念识海还能叫上念识海? 潘复来死去多年,按照道理在他身死道消时他的上念识海就该消散,为何他腹中的上念识海在他死去多年之后仍留有一丝微弱的痕迹? 潘复来原本并不具备修行禀赋,是因他良善,愿意从身上割下二十一块肉和融掉他那柄黄金巨剑去救一个素不相识的孩童,而受到隐居在天山险脉的仙人的垂青,仙人赐予了他修行禀赋。 在与潘复来相识的几年岁月里,潘复来也从未对莫木鱼说起过,他的上念识海不在脑中,而是在腹部这样的话。 难道在潘复来死时他之上念识海从脑中下沉到了腹中?又或许潘复来有两个上念识海,随着他身死道消,他脑中的上念识海随之消散无踪,而腹中的上念识海仍保留了一丝微弱痕迹? 莫木鱼有很多猜想,这也仅仅是猜想,具体的原因是什么,此时的莫木鱼还得不出任何结论。索性,他不再去想这些事,而是将散落在地上的灵位拾起摆回供案,点燃一支香烛插在香炉中,稍作祭拜,便走出祠堂。 春风夜凉,空气中仍有明月珏和那名黑袍女子匆匆离开的气息,莫木鱼察觉到这些游离的气息,获悉她们的去向,便化作一道残影追了上去。 苏水东城外,十里河滩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明月珏和黑袍女子对峙在林中,不相上下。 黑袍女子的蒙面黑巾已经被挑开,露出那张不施粉黛却极为娇美的脸。但凭容貌而言,黑袍女子的容貌绝不逊于明月珏。明月珏的美中是英气和狠辣,而黑袍女子的美是柔和与明媚。这两种美截然不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3章 人皇笔 黑袍女子一把抹尽嘴角溢出的血水,平复下五脏之中翻涌的气血,盯着五丈开外同样在抹掉嘴角血水的明玉珏,满脸无奈的说道,“你有完没完,已经追了我二十多里了,这一路来,你我交手不下十次,咱俩修为境界旗鼓相当,我打不过你,你也打不过我,我想要走你根本留不住,难道你要像一条凶狗一样追着我去天涯海角吗?我身上可没有喂狗的骨头。” 明月珏也是无奈,她的修为境界确实与黑袍女子相当,能与黑袍女子缠斗,却不能将其留下,更别说是夺下其肩上的包袱和逼其说出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不过,她还有后手,她手里有一张符,只要将这张符打出去,必定能重创黑袍女子。只是这张符极为贵重,她本想留着关键时刻保命之用,并不想将这张符浪费在黑袍女子身上。 “你究竟是谁?出自何门何派?”明月珏打量着几丈外的黑袍女子,第一次交手,黑袍女子就已经猜到她明月珏是明月宗的人,而这一路的缠斗,明玉珏却不能从招式中推测黑袍女子的身份。 “我是谁?你猜呀。”黑袍女子笑了起来,甚是明艳动人,“你即是明月宗的人,难道就不知道浮云之约吗?四百年前,你们一市二道三宗四门之人签订了浮云之约,约束门下弟子不得下山入世行走,你看你出现在春秋皇朝治下的中州,你这是违背了浮云之约,这是你们明月宗违背了浮云之约,难道你们明月宗就不怕无相山上的两位神使杀入明月宗,将你们明月宗满门之人的双腿斩断吗?哈哈哈哈,明月宗变成了瘸子宗,想想就好笑。” 明月珏无言以对,懒得去回答黑袍女子的这个问题,她冷笑着说道,“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得留下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和你包袱里的东西?” “你放我走?笑话。若不是我有要事在身,我还就不走了,跟你打上三天三夜,分出个高下又何妨。”黑袍女子拽紧肩头的包袱,包袱里的东西于她而言极为贵重,绝不能落入外人手中。她一改方才嘲讽的神态,此时的神态中富有怜悯,“你我素不相识,这一路来二十多里路,交手十来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朋友还谈不上,多少也算是有些交情了,对于你中了噬心绝脉毒我深表同情,若我有解药的配方必然会双手奉上,可是我并没有。” “你既然给我下了噬心绝脉毒,怎么可能没有解药的配方?”明玉珏满面怒容,她深以为黑袍女子在敷衍她。 闻言,黑袍女子极为诧异,“你说什么?我给你下了噬心绝脉毒?” “难道不是?”明月珏冷笑。 黑袍女子又笑了起来,俨然是嘲讽的笑,却有春光明媚之态,“你认错人了吧,你我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也素不相识,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我是谁,我堂堂我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想杀个人还用得着使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黑袍女子的神态不像是装的,明玉珏暗暗想到,难道真是认错了人,指使潘芙蓉在茶中下水清丹和噬心绝脉毒的人另有其人? 见明玉珏不说话,黑袍女子笑声爽朗的说道,“既然是场误会,那我就先走了,祝你早日解毒,长命百” 而黑袍女子话未说完,明月珏抬起手拍出一掌,又是一道大掌印蕴含着精纯的真元朝黑袍女子拍来。 黑袍女子见状,赶忙御掌还击,待卸掉这一道大掌印,涌动的真元带动的狂风气流已经将黑袍女子的长发吹得凌乱。 黑袍女子怒视着明月珏,说道,“你是疯了吗?都说了那是误会。” 明玉珏冷笑一声,“下毒之事或许是误会,可是你潜入潘府密室,盗取潘府之物这不是误会,想走,把你包袱里的东西留下,那是潘府之物。” 黑袍女子哑然失笑,“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潜入了潘府密室,又是那只眼睛看到我盗取了潘府之物?” “你当我是傻子还是瞎子?”明月珏气极,“潘府的密室就在那樽楠木棺材之下,我亲眼看到你从那樽棺材中走了出来,你还想狡辩。” “你就是个傻子。”黑袍女子并不解释她为什么会从那樽棺木中走出来,她说道,“我就是盗取了潘府之物你又能怎样?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将我包袱里的东西留下来给你?” 明月珏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是潘府的七姑爷,你既然盗取了潘府之物,我自然该让你留下。” “你是潘府的七姑爷?你一个女子竟然敢自称是潘府的七姑爷?莫以为你吃了定容丹改变了女子的容貌,我就看不出来。”黑袍女子双眸中尽是嘲讽,“你想跟着就跟着,我倒想看看你会跟到什么时候。” 话罢,黑袍女子转身就走。 “想走,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明月珏满面冷意,她认定了黑袍女子潜入了潘府密室,盗走了藏在密室中的人皇笔,而人皇笔是她潜入潘府这一年来一直在不遗余力要找的东西,岂能被别人夺走。她望着黑袍女子肩上的包袱,认定了人皇笔就在其中。她不再多想,尽管不舍,还是从怀中捏出了那张黄纸符,并引元气入符中,将在元气的催化下燃烧的符朝黑袍女子打去。 燃烧的黄纸符脱离了明月珏的手之后,化作了一条数丈长的huáng sè巨龙,长吟一声,装牙舞爪,气势不凡,向黑袍女子直掠而去。 符简单而言,那便是有着高深境界的符师将真元离体,又以念力将离体的真元封入符纸,而得来的一种u qi。不同的符咒刻画难度不一,也有不同的功用。 黑袍女子闻得龙吟声,暗叫不好,迅速转过身去,却见一条huáng sè巨龙向她俯冲而来,几乎要将她吞噬。 “黄龙倒海符,你一个明月宗的弟子居然有曻符门的黄龙倒海符。” 黑袍女子不敢轻视,转瞬之间调动全身的真元,拍出一道道掌印打向huáng sè巨龙,在掌印的击打下,数丈长的huáng sè巨龙在慢慢缩小,这是黑袍女子打出的掌印消耗掉了huáng sè巨龙的真元。此时的huáng sè巨龙本来就是离体的真元所构成之物。 “不错,这就是曻符门的黄龙倒海符,我很好奇你是谁,不但知道明月宗,还知道昇符门。”明月珏望着已是强弩之末的黑袍女子说道,“没有用的,以你的修为境界根本就抵挡不了这张黄龙倒海符。你在这张符下撑不过三十息。用这张符来对付你,真是暴殄天物。” 黑袍女子面色凝重,已然变得苍白,额头布满虚汗,她自知在这张黄龙倒海符下撑不过三十息,仍然竭尽全力一道道掌印拍向huáng sè巨龙。 难道要死在这里了?黑袍女子暗想,“果然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爷爷我错了。” “死吧。若你早一点将包袱里的东西交出来,你根本就不会死,我也根本就无须用掉这张来之不易的符。”黑袍女子死不死明月珏并不在意,她惋惜如此草率的用掉了这张珍贵的黄龙倒海符。 黑袍女子并未听见明月珏的话,她的心神全在应对huáng sè巨龙中。 黑袍女子体内的真元有限,构建huáng sè巨龙的真元仿佛浩瀚无尽,第二十七息时,黑袍女子耗尽了体内的真元,仍有两丈余长的huáng sè巨龙冲破了黑袍女子布在周身最后的那一层真元防御,从黑袍女子的胸口,钻入黑袍女子的身体里。 huáng sè巨龙本来就是真元所化,在钻入黑袍女子的身体后又化作浩瀚的真元在黑袍女子的体内乱窜,侵蚀着黑袍女子的脏腑和脉络。 黑袍女子艰难的抬起手,捂着胸口,因为痛苦不堪,她那张柔和明媚的脸变得狰狞可怖,鲜血从她口中喷涌而出,短暂之后,她向后倒去,摔在地上,不知生死。 明月珏满面冷意的走了过去,并不在意黑袍女子的死活,她蹲在黑袍女子身边,解下黑袍女子肩头的包袱,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在这一刻终于落地。 人皇笔,她欣喜终于找到了人皇笔,她差点喜极而泣,她入潘府一年余,而在此之前,她耗掉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五州各地游历,寻找人皇笔的线索,最后才将目标锁定在已经作古的潘复来身上。这十年来的艰辛,只有她知道。 她忍住欣喜,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袱,然而包袱中并没有她要找的人皇笔,只有一套鲜红且款式老旧的嫁衣。 明月珏愣然,怅然,茫然,颓然,这是一种大喜到大悲的情绪反应。 怎么可能没有? 是哪里出错了? 明月珏望了一眼包袱中的嫁衣,又望了一眼倒在她身侧不知身死的黑袍女子,开始仔细回想今夜的事。 潘府的密室应该就在那樽棺材之下,不然黑袍女子也不可能从棺木中走出来,而黑袍女子既然潜入了潘府的密室,为何却只拿出这样一件嫁衣?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4章 那年春芽 明月珏仔细翻看了一遍这件嫁衣,不过就是普通之物,远远比不上一年前潘芙蓉嫁给她明月珏时身上穿的那件。 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这些疑惑让明月珏郁结烦闷,以至怒火中烧,她丢掉手中的嫁衣,要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脚边这位不知生死的黑袍女子身上。 她向下拍出一掌,强劲的真元掌印自她纤细的手中拍出,压向黑袍女子的身体,这一掌若落在黑袍女子身上,黑袍女子将化作肉泥。 却就在这时,一把飞叶从明月珏的左侧飞来,轻松的卸掉了真元掌印,甚至有几片飞叶击打在明月珏拍出掌印的右手上,明月珏都来不及躲闪,右手巨大的痛楚几乎让明月珏认为她的右手已经废掉了。 她惊恐的撇头望向左侧,愤然道了一声,“是谁?” 然而,那里只有绰绰树影和清凉月色。 “是谁,为何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相对于前一句话的愤然,明月珏这句话显得小心翼翼,语言上虽然是讽刺鄙夷,但她的身体已经做好了防御的姿势。 躲在暗处偷袭,可以说得上是偷鸡摸狗,但明月珏并不认为一般之人单凭偷袭,就能卸掉她那道掌印,甚至将她的右手打伤。这只能说明,偷袭她的人境界在她之上,远在她之上,不然她不可能察觉不到任何一丝对方的气息。 莫木鱼的眼里没有明月珏,他的眼里只有那件被明月珏随手丢在地上的鲜红嫁衣,他认识那件嫁衣,没想到在时隔七十多年后还能再看到那件嫁衣。 他从树影下走了出来,全然不在乎明月珏的提防和目光,径直走到明月珏身侧,捡起地上的那件嫁衣,捧在手中。 是它,就是那件嫁衣,嫁衣臀部上的两个污黑手印都还在,绝对不会错。 他左手捧着嫁衣,右手手掌朝嫁衣臀部的一个污黑手印盖了上去,他的右手居然与这个污黑手印完全吻合,这本来就是他的手印啊。 短暂的失神让他回想起那些作别已久的往事,那是他第一次与佐天佑出征归来,浩荡的大军走过北庭城北城门下,商贩走卒惧于大军的威严退避三舍,却有一个女子不惧,她站在路旁,对着大军高喊了一句,“佐天佑,我要嫁给你,我要给你生孩子。” 闻言,骑在战马上的莫木鱼饶有兴趣,他撇头看向路边的女子,她正笑容明媚,如同春光。 身披铁盔钢甲,看上去神武不凡的佐天佑坐在高大的白色战马上,领着大军从女子身边走过,自始至终都没看女子一眼,只是不知,在她听到女子说“我要嫁给你”时,他那张藏在铁iàn ju后的脸是什么样的表情。 女子似乎不忍佐天佑走远,她又喊道,“佐天佑,我要嫁给你,你听见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佐天佑没有回头,直至走远。 莫木鱼笑着,独自替那个女子惋惜,他惋惜是因为他认为如此明媚的的女子竟然是疯子,如果她不是疯子,又为何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男子叫嚷着我要嫁给你,这样没羞没操的话。 那夜莫木鱼与谈往生对月小酌,谈起那个女子。熟知佐天佑往事的谈往生告诉莫木鱼,那个女子芽,并不是疯子,她对佐天佑是真爱,近三年以来,只要佐天佑出征归来,她都会站在城门下,对佐天佑大喊,我要嫁给你,给你生孩子之内的话。 莫木鱼饮了一口酒,笑着问,“我看那女子模样可人,性格应该也不错,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佐天佑为何不将她收入房中,多大的事啊。” “要是春芽看上的是我,在城门下对我喊,谈往生我要嫁给你,我立马就把她娶回家,可人家看上的是佐天佑。”谈往生叹息一声,那一声叹息中仿佛有对春芽的绵绵情意,他接着说道,“佐天佑为何不将她收房?你莫木鱼又不是没跟佐天佑一起上过青楼,你知道他的口味,他喜欢眉目含春,身材火辣,破涛汹涌的,你再看春芽,前胸和后背一样,屁股上也看不出有二两肉,更别说眉目含春了。她除了会傻笑,和名字里有个春字之外,其他的跟春都沾不上一点关系,佐天佑怎么可能会将她收房。” 莫木鱼无言发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年后,又是一次出征归来,又是浩荡的大军走过北庭城北城门下,商贩走卒退避三舍,唯有春芽什么都不惧,亭亭玉立的站在路旁,望着走来的大军。 女大十八变,莫木鱼不得不如此感叹,一年未见的春芽已经完全张开,前凸后翘,不再是那个干瘪的春芽,那张笑脸也愈发精致可人,她的笑脸中,双眸里,不但有明媚春光,更是有数之不尽的涓涓春水。 如此模样的春芽,该是对佐天佑的口味了。 看着走近的大军,看着身披铁盔钢甲的佐天佑,春芽一如既往的喊道,“佐天佑,我要嫁给你,停下来,看我一眼。” 佐天佑勒住战马,利索的下马,站到了春芽面前,注视着春芽说道,“你真的要嫁给我?” 春芽笑容灿烂,“当然,我等了你好多年,你走过了一次又一次。” “好吧,我就娶了你。”佐天佑摘下铁iàn ju丢给谈往生,将春芽抱上战马,扬长而去。 在佐天佑将春芽抱上战马的那一刻,莫木鱼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猥亵的笑意。 战功赫赫的北莽王就是如此草率的选定了北莽王妃。 北莽地男女成婚时有一项叫摸臀礼的习俗,即是男子在背着女子跨过红红火火的火盆,将女子背入洞房时,男子的手足兄弟或至交好友要在女子的臀部抓上一把,寓意是好生养,也是催促这一对新人快点生养。 在佐天佑与春芽成婚那日,在佐天佑要将春芽背入洞房之时,莫木鱼被一干好友举荐出来执行摸臀礼。谈往生c潘复来等人将莫木鱼的手上弄满墨汁和其他一些污物,并哄笑着说道,“抓重一些,不要手下留情。” “今日不抓以后就没得抓了,木鱼,用力。” “今日你抓得越用力,来年他们生的崽子就越壮实。” 莫木鱼不负众望,弯腰双手成爪,朝尚在佐天佑背上的春芽的臀部抓去。 或许是抓重了,春芽尖叫一声,众人哄笑,只有佐天佑回过头来,怒视着莫木鱼说道,“莫木鱼,你给我等着,等你成婚那日,莫怪我辣手摧花,这叫礼尚往来。” 莫木鱼这才抽回手,在众人的轰然大笑中,看着春芽嫁衣上的两个污黑大手印,目送佐天佑将春芽背入洞房。 或许是莫木鱼执行的摸臀礼起了作用,或许是佐天佑在洞房花烛夜勇猛不凡,半月后,就传出春芽怀孕的喜讯。不过,在春芽生产后不久,她便惨死了。一只精怪潜入了北庭城,潜入了北莽王府,将一柄三菱刺插入了她的心脏,放干了她的血。 短暂的失神,莫木鱼回想起这些往事,他望了一眼脚边那位满脸痛苦,不知死活的女子,暗想,春芽的嫁衣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中?她与佐天佑和春芽又是什么关系? 只能先救她,等她醒来后才能知道。 莫木鱼弯腰下去探查,发现黑袍女子尚有一丝呼吸和脉搏,这才放下心来。 黑袍女子的伤势很重,黄龙真元入体,使得她五脏六腑受损,脉络气血大乱,即便是在此刻,黄龙真元仍留下她体内,在侵蚀她的脏腑血脉。 莫木鱼将黑袍女子扶起,单手撑着她的后背,柔和的真元源源不断的从后背送入她之体内。莫木鱼输送的柔和真元化解掉了那道黄龙真元,黑袍女子的痛苦这才减轻,原本狰狞的脸也慢慢舒展开来,不过仍在昏迷中。她脏腑所受的损伤,需要药物调理,单靠输送真元过体,无法彻底根治。 莫木鱼捧着嫁衣失神和为黑袍女子疗伤的过程耗时差不多一刻钟,而在这个过程里,明月珏没有任何动作,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她不知道莫木鱼的修为境界,但她深知莫木鱼的修为境界远远高过她,只要莫木鱼愿意,莫木鱼能轻易将她杀死。在一个能轻易将她杀死的rén iàn前,她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不敢有半分侥幸。 看着莫木鱼稍稍输送真元,就能将黑袍女子体内那道黄龙真元化解,明月珏极为震撼,也让她极为费解,春秋皇朝再如何卧虎藏龙,也不会离谱到如此程度。 她的师尊,也就是明月宗的尊主,在给她那道黄龙倒海符防身时曾对她说过,想要化解黄龙倒海符,至少需要五境达观而知命的修为境界,耗时一月才能彻底化解。 而刚才明月珏看莫木鱼化解掉黄龙倒海符的过程,不过只耗费了一刻钟的时间,五境达观而知命的修为境界都需要一月才能化解,那什么样的修为境界只需要一刻钟就能化解?肯定是五境之上的境界。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5章 浮云之约 明月珏眼里的莫木鱼不过二十岁,当然,此时的莫木鱼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不过二十岁。 一个不足二十岁的人修为境界就在五境之上,明月珏不敢相信。她明月珏也算得上是明月宗的天才,她如今的修为境界是四境不惑,尚未到知行,她如今的年纪已经快三十岁了。而她的师尊,明月宗的宗主明器,听闻在达到五境时的年纪,也已经年过半百。 明月珏甚至觉得,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年轻人就是面对她的师尊都未尝不是对手。 看着莫木鱼轻轻将黑袍女子平放在地上,并将那件嫁衣叠好放入包袱,站起身来,明月珏迎上莫木鱼正看向她的目光,只是她的目光在刻意躲闪,不敢与莫木鱼对视。她行了一礼,小心翼翼的说道,“前辈,恕方才晚辈无礼。” 修行之人都以修为境界的高低来论前辈和晚辈,当然若要以年纪来论前辈和晚辈,莫木鱼仍然是明月珏的前辈。 莫木鱼注视着明月珏,他见过明月珏女子的模样,虽然美,但这份美里的英气和狠辣让莫木鱼极为厌恶。他毫无语气的说道,“你叫明月珏,你今夜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 明月珏以为莫木鱼说的是打伤黑袍女子的事,赶忙道歉,“前辈恕罪,晚辈方才不知这位女子与您有关系,不然绝不会出手伤人。” “我说的不仅是你打伤她的事,你今夜在潘府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中。”莫木鱼将装着春芽嫁衣的包袱背到肩上。 看到这一幕,明月珏暗想,难道是他让黑袍女子潜入潘府密室,盗取了这件嫁衣? 他为何要盗取这样一件嫁衣? 突然,明月珏想到,一些藏宝图些重要的线索,就专门刻画在那些不起眼的物件上,莫非人皇笔藏身之处的线索就在那件嫁衣上? 对,肯定是这样,不然他不会让黑袍女子去盗取那样一件毫无用处的嫁衣。 他是谁?莫非他就是那位藏在潘府中的高手?是他指使潘芙蓉在茶中下了水清丹和噬心绝脉毒? 莫木鱼似乎猜到明月珏的想法,他说道,“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噬心绝脉毒不是我指使人所下,不过我手里有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 明月珏又想到,以莫木鱼的修为境界,若想杀她明月珏,想从潘府拿什么东西,根本就无须对她下毒药,直接杀了就是,直接shàng én抢就是。 “他不是藏在潘府之中的那个人。”明月珏如是想,而她听到莫木鱼手里有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顿时欣喜,性命攸关,她想都没想就跪倒在莫木鱼脚边,祈求道,“恳请前辈将解药的配方赐给我,若前辈有何吩咐,晚辈万死不辞。” “我可以将解药的配方给你,只要你如实回答我一些问题。”莫木鱼不在意明月珏跪倒在他脚边,也没有示意让她起身。 “晚辈知无不言。”明月珏极为诚恳。 莫木鱼说道,“给我说说明月宗。” 明月珏不解,“前辈不知道明月宗?” 莫木鱼说道,“不知。” 明月珏费解,以莫木鱼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他不可能不知道明月宗,虽然在四百年前,明月宗和其他八大道门一样,隐匿于苍茫,不出现在世人的视界,并约束门人弟子不得入世行走,但世人,特别是修行之人,若想知道明月宗,和其他九大道门的事,还是能通过一些典籍知道。 明月珏试探性的问道,“前辈,您可知浮云之约?” “知道。”佐天佑曾与莫木鱼提起过一两句浮云之约。 明月珏说道,“四百年前,一市二道三宗四门,这十大传承万载的道门共同缔结了浮云之约,随后,其中九大道门隐匿于苍茫,消失于世人的视界,明月宗就是此九大道门之一。” 原来如此,莫木鱼知道浮云之约,也知道十大道门共同签署了浮云之约,不过十大道门是哪十大,他并不知道。在此之前,他还以为明月宗是一方小道门,在六十多年前被春秋朝整合,归入了春秋朝的三所学府。 莫木鱼继续问,“明月宗让你潜入潘府的目的?” “潜入潘府,这是我的个人行为,不是明月宗的指使。”在明月珏的评估中,莫木鱼的修为境界能与明月宗的尊主明器不相上下,所以明月珏不想为明月宗树立这样一个强敌。 “至于我潜入潘府的目的,是为了从潘府中找到人皇笔。”今夜明月珏的所作所为都落在莫木鱼眼中,明月珏不敢撒谎,只得如实说道。 莫木鱼问,“人皇笔是什么?” 人皇笔乃是辛秘,莫木鱼修为境界再高,不知道这个辛秘也正常。明月珏说道,“前辈可知人皇,可知生道?” 莫木鱼摇头,“不知。” 这个回答又让明月珏有些不解,不过她并不在意,她说道,“五帝三皇之人皇,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于八千年前创立了生道,生道的修行之法别于五州之上所有道门的修行之法,能让身无禀赋的人也能修行,所以,无相山上那两位活过悠久岁月的神使将生道视为邪道魔道,之后两位神使召集各大道门,对生道群起而攻之,生道最终被灭,人皇也在与两位神使的大战中陨落。而人皇笔是人皇用过的笔,人皇用它写出了生道所有的修行典籍,那些典籍在生道被灭时,被各道门焚毁,大火烧了三日三夜才将那些典籍彻底焚毁。那支人皇笔最后却不知所踪。传闻,只要找到人皇笔,就能将生道的修行典籍复写出来。” 莫木鱼对所谓的人皇笔没有兴趣,对那已经被灭的生道的修行典籍更没有兴趣。生道的修行之法能让身无禀赋的人也能修行,这让他想到,潘复来身无禀赋,却在天山险脉中遇到仙人,仙人赐予他能修行,是否有可能是仙人赐予潘复来的并不是修行禀赋,而是生道的修行之法? 生道的修行之法别于五州之上所有道门的修行之法,再加上联想到潘复来尸体的异常,他的脑中没有上念识海的痕迹,腹中却有上念识海的痕迹,那丝痕迹甚至在潘复来死了十多年后仍未消散,莫木鱼便愈加笃定心中的想法。 “人皇笔在潘府?”莫木鱼说道,“我与潘复来是旧识,可以说得上是生死之交,他从未跟我提起过人皇笔,我想你找错了地方,我不阻止你找人皇笔,不过你若想长命一些,最好去别出找。” “原来他并不是二十来岁,只是驻颜有术。”明月珏如是想,她能听出莫木鱼话里威胁的意思,她如实说道,“前辈,人皇笔在潘府也只是我的猜测,前辈既然与潘复来是旧识,自然知道潘复来本无修行禀赋,却因在天山险脉遇到了传说中的仙人,仙人赐他能修行。我就是凭借这条线索,才猜测人皇笔在潘府,才会潜入潘府。前辈可能不理解,我之所以如此推测,那是因为我在潜入潘府之前,曾云游天下五州,寻找过关于人皇笔的线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最终我在南州玄宗的秘典中找到了一丝线索,便是人皇原本也身无禀赋,也是去过一次天山险脉,并在天山险脉上做了二十八年的砍柴人,等他自天山险脉上下来,他便就是人皇。” 明月珏继续说道,“玄宗的典籍中还推测,生道的发源地或许不是羌海地无巫山,而是天山险脉,是是传说之中那位隐居在天山险脉的仙人赐予了人皇那支人皇笔,御笔疾书便能写出所有生道典籍。” 羌海地无巫山,莫木鱼回想起他曾经去过这个地方,那是七十年前他第一次来中州,在初略的游览了江南之后,北行去北莽地,路过无巫山口,他在无巫山下还看到了百余具裸露在外的凌乱人骨,抱着死者为大c该有敬畏的心态,他还用剑刨出了百余个坟坑,将那些凌乱的人骨安葬。 原来那就是生道的发源地,那些凌乱的人骨莫不是八千年前被灭的生道门人的人骨? 莫木鱼暗暗想道,继而说道,“既然如此,你要找人皇笔也该去天山险脉找才是。” 明月珏无奈的说道,“前辈,晚辈曾去天山险脉找过,耗时三年,走遍了天山险脉的每一寸之地,却连那位仙人的影子都没看到,或许是晚辈的机缘不足吧。所以,晚辈才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潘复来身上,寄于在潘府,恳请前辈谅解。” 莫木鱼继续问,“你明月宗是传承万载的道门,底蕴深厚,应当不需要人皇笔,不需要生道的修行典籍才是。再者,生道的修行典籍只会让明月宗如生道一样,被无相山那两位神使称为魔道邪道,你明月宗就不怕被灭门?” “前辈,晚辈找人皇笔并不是为了生道的修行之法,而是为了生道典籍之中的一门医术,那门医术能让瞎目重明,能让残足重生,能化腐朽为神奇。”明月珏不敢撒谎,如实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6章 杨铁钢 “晚辈师尊的独子,也就是我的师弟,有圣人之资,却天生残废,双足残缺,我找人皇笔只是为了那门医术,能让师弟的残足重生。”明月珏说道。 莫木鱼这才知道明月珏潜入潘府的目的,他说道,“你起来吧。” 明月珏跪地不起,“前辈,您的问题晚辈已经如实回答,恳请前辈赐予晚辈噬心绝脉毒解药的配方。”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潜入潘府,我限你在三日之内离开潘府,将潘府恢复成你进入潘府时的模样,将那位被你弄得卧病在床的老人救治过来,然后离开潘府。”莫木鱼以不容商量和质疑的语气说道,“至于解药的配方,你三日之内将这些事情做到,在你耗掉你手中那两颗解药后,毒发之前,我自然会将配方给你。” “好,晚辈一定做到。” 这一刻,明月珏不敢说出不字,她不认为这位看上去面容和善,声音也和善的前辈就真的和善,只要她敢说出一个不字,她相信,莫木鱼会立刻杀掉她,莫说是给她解药的配方。先保住性命才是,有命在,才能去找人皇笔,才能治好师弟的双足。 “你走吧,等你处理好潘府的事,我自然会来找你。”莫木鱼抱起黑袍女子。 明月珏跪地不起,低头应是。而莫木鱼抱着黑袍女子,化作一道长虹,消失在原地。 明月珏望着那道长虹消失在树野,这才站起身,心中不是滋味,只好苦笑一声,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她明月珏比潘府的人强,所以潘府之人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任她摆布,而莫木鱼比她强,她就只能听之任之,不敢有任何反抗,甚至连反抗之心都没有。 苦笑之后便是大笑,明月珏很是乐观,她找人皇笔已经十来年,遇到波折无数,莫木鱼的出现不过是又一个波折而已,她始终相信她能找到人皇笔,她会找到人皇笔,她能将师弟天生残废的双足治好。 等师弟能下地奔跑的那一日,她的师尊就会将她许配给师弟。 她深爱着师弟,她期待着那一日到来。 而要享受期待中的一切,必须先把命留着。 想到三日的期限,明月珏转身飞向潘府。 黑袍女子醒来,发现她正躺在一张床上,棉被麻帐,房间的装饰也极为简单,她猜测这应该是一间客栈的客房。当然,她身上那件黑袍已经脱去,此时,只穿着一件内衫,不能再称之为黑袍女子。 她回忆起昨夜的事,一个奇怪的女子追着她,非要她交出手里的包袱,她怎么可能答应,包袱里装的可是她的嫁衣。她自幼与人订过娃娃亲,定亲时未婚夫婿家里就给了她那件嫁衣,未婚夫婿家里还说,待她芳龄十八时,就会shàng én提亲,她出嫁时务必要穿上那件嫁衣。 她并不喜欢那件嫁衣,样式老旧不说,还是被人穿过的,不过她也没办法,听闻那是她未婚夫婿家那边的习俗,母亲的嫁衣会留给儿媳,儿媳穿着嫁进门之后又会留给孙媳,一代代如此,这是什么破习俗嘛。 想到那件嫁衣,千万不能丢了,她爬起身,脏腑的伤痛被起身的动作牵动,痛的她流出泪来,她骂了一句,“该死的女人,下次再见到你,我一定也要让你尝尝重创脏腑的滋味。” 她强忍着痛,一支手支撑着身体,一支手抹掉脸上的眼泪,显得极为娇弱。 而床头有两个包袱,其中一个是她的,看到这个包袱,她安下心来。包袱还在,嫁衣未丢,若是丢了,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嫁进未婚夫婿家。 另一个包袱,她猜想应该是昨晚救她的那个男子的。她对那个男子印象深刻。昨夜,她被那道黄龙倒海符重创之后,不知身死,那个陌生的男子救了她,其间她醒来过一次。她醒来时,她正被男子抱在怀中,男子抱着她在飞,飞得很快,风声很大,她眯着眼睛,看见了男子的脸,看见了男子的眉宇和扬发,还看见了一片星光熠熠的璀璨天空。随后,她又昏死过去。 虽然印象深刻,但那个男子的模样她已经记不得了,不过匆匆一眼之下,那个男子给她的感觉完全符合她心中未来夫婿的标准。 想到那位未来夫婿她就生气,她未来夫婿的家中长辈在给他们定亲时说过,等她十八岁时就shàng én提亲,可如今她都二十五岁了,俨然是老姑娘了,她未婚夫婿的家里都还没来提亲。 为此,她一心想去未婚夫婿家里讨个说法,可是她的爷爷却说,“你的未婚夫婿天资聪颖,禀赋极佳,是修行天才,一心求道,婚姻之事耽搁几年也是正常,你的禀赋也不错,也该好好修行才是。” 她不认可爷爷的说法,她也不是着急要把自己嫁出去,她觉得大丈夫也好,小女子也好,都该遵守承诺,说等她十八岁就shàng én提亲,结果她二十五岁了都没来,这是在将承诺当儿戏,她不喜,极为不喜。 所以,前两日,当她听说她的未婚夫婿修行有成,下山入了江南,她不顾爷爷的阻拦和劝说什么女子要矜持,偷偷下了山,就是为了找到她的未婚夫婿当面问清楚,问他还要不要娶她,他若说还娶,那她就披上那件嫁衣当场嫁了。若他说不娶,那她就把婚退了,将那件嫁衣还给他。 她自认为模样可人,性格也好,并不愁嫁,昨夜救她的那个陌生男子就不错。英雄救美,以身相许的桥段若能发生在她身上,她也就不枉此生了。 她抬起一支手来,抚了抚胸口,平畅脏腑的气血。她望着床头的两个包袱,出于对那个救她男子的好奇,她对男子的包袱也极为好奇,那就偷看一下,她觉得这样不好,但还是解开了那个包袱。 “元金,竟然是元金,这么多。” 她望着包袱中的五锭差点惊呼出声,她的爷爷是个器师,最近为了十几两元金愁得焦头烂额,都准备卖掉一件道器来筹集元金,却没想到那个救她的男子身上有这么多元金,这五锭元金起码有二百五十两。 救她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她着实好奇。 “师娘,你醒了吗?我要进来了。”这时,丘圣哲在门外敲了敲门说道。 闻得敲门声,本来就在震惊中的她大惊,根本就没有听到门外的声音喊了她一声师娘,她还以为喊的是姑娘,以为是昨夜救了她的那个男子要进来了,赶忙将解开的包袱还原。 包袱是看不出被她动过的痕迹了,她又想到,她穿着内衫与一个陌生男子见面是不是不好,接着又想到,“他昨夜救我,我的外衫都是他脱的,都被他看过了,穿不穿都无所谓了。” “还是穿吧,显得稳重一些,爷爷说过,女子要矜持。”这是她最后想出的结论,于是她对着门外说道,“等等。” 她拿过床头的外衫,艰难的穿好,由于脏腑的伤痛,这个穿外衫的过程,又让她痛出眼泪来,她抹干净脸上的泪,觉得一切妥当了,便端庄的坐在床头,道了一声,“进来。” 房门缓缓被推开,她终于可以好好看一眼她的救命恩人。待房门全部被推开时,从门外进来的却是一个端着托盘的十三四岁少年,这让她有些失望,这不是救她的那个人,这应该是店里的小二。 端庄的坐姿有点累人,特别是一个脏腑受损的人,她换了一个不太端庄的坐姿,对被她误认为是小二的丘圣哲说道,“放下吧,你可以出去了。” 丘圣哲将托盘放在桌上,托盘中有一碗绿色的汤药,他将汤药端起,递向坐姿随意的她,同时说道,“师娘,我不能出去,师父吩咐我让我看着你将这碗汤药喝下去。” “你叫我什么?”她并未接过汤药,只是满脸惊讶的望着丘圣哲,暗道,他居然叫我师娘,我还没嫁人了。 “师娘啊。”丘圣哲说道,同时将手中的汤药又向前递了一寸。 “你是不是走错房门了?” 她这才打量起丘圣哲,发现他眉清目秀,模样不凡,彬彬有礼,一身锦衣,应该不是小二。她笑着说道,“小弟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娘,乖,出去,把门关好,去别的房间找你师娘。” “师娘,别闹了,我怎么可能走错房门,怎么可能认错人嘛。”丘圣哲将汤药递到她嘴边,“来,把汤药喝下去,师父让我在里面加了一勺蜂蜜,一点都不苦。” 她无奈,只得将送到嘴边的那碗汤药接到手中,却并未喝下,她问,“你的师父是谁?” 师父虽然说过要低调,但师娘问起师父的身份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丘圣哲说道,“我的师父是杨铁钢。” “杨铁钢?”她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心中极为震惊,比在那个包袱中看到那五锭元金还震惊,她忙问,“终南山神将杨狮虎的独子杨铁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7章 连理佩 “对啊。”丘圣哲疑惑的答道,暗道,师父是终南山神将之后师娘你也用不着这么惊讶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师父的身份。“师娘,你快点把汤药喝下,师父说要趁热喝。” 她仰头,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苦得她只邹眉头,而汤药再苦,也掩盖不了她心中的感叹,难道这就是命中注定?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汤药的苦涩在口中挥散不去,她却笑了起来,笑容明媚灿烂,如同春光。她问,“昨晚是你师父救的我?” “是啊。”丘圣哲将她手中的药碗拿过来丢到桌上,搬过一条凳子坐在她面前,“师父同师娘有心灵感应,师父昨夜应该是感应到了师娘有危险,所以才会半夜三更出去救师娘。” 她听得心头喜欢,问,“你师父呢?” 丘圣哲答道,“出去了,好像是去给师娘找什么能快速修补脏腑损伤的丹药。” 她又问,“你师父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是她的疑惑。她感叹命中注定,感叹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那是因为自幼与她定下娃娃亲的人,她的那位未婚夫婿就是终南山杨狮虎的独子,杨铁钢。她与杨铁钢自从定下娃娃亲之后,就未见过面,那么杨铁钢是怎么认出她就是他的未婚妻的呢? 丘圣哲笑着说道,“不是师父认出你来的,是我认出你来的。” “你?”她不解,“怎么回事?” “师娘,师父这些年来潜心修行,不问世事,世间很多事情和规矩他都不知道,你也就别怪师父没认出你,他昨夜感应道你有危险,不是立马去救你了吗。”丘圣哲说道。 “我没有怪他。”话虽这么说,其实她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情绪的,“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丘圣哲说道,“我叫丘圣哲,是师父门下的首席大弟子,也是目前唯一的弟子。” “圣哲,好名字。”至少比铁钢和狮虎这种名字要好,她说道,“小哲,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因为你那块玉佩啊。”丘圣哲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那块玉佩,说道,“昨夜师父将你救回来,让掌柜的婆子给你换衣服的时候我看到了你腰间的玉佩。那是连理佩吧。咱们春秋朝的习俗,在定娃娃亲的时候会互换连理佩,你的那块玉佩上都刻着师父的名字了。我就是看到了连理佩上师父的名字,才得知你是师娘。”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把腰间的玉佩,这确实是当年她与杨铁钢定亲时互换的连理佩。玉佩的一面刻着终南山,一面刻着杨铁钢的名字。她把玉佩扬在手中,有些怒意的问,“你师父没有认出这是当年我与他互换的连理佩?” 丘圣哲突然有些后悔,后悔方才为了在师娘面前表现而说了实话,刚才他就应该说是师父通过玉佩认出师娘的,不过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能再收回来,他只好再次说道,“师父这些年来潜心修行,不问世事,世间很多事情和规矩他都不知道。” “呆子。”她骂了一句,又气呼呼的问,“后来他认出来了?” 看到师娘有些怒气了,丘圣哲马上说道,“我刚说你那是连理佩,师父立马便知道你的身份了。” 闻言,她下意识的抱怨了一句,“怎么能认不出来,难道他身上就没带着刻着我名字的连理佩吗?” “没有。”丘圣哲以为师娘是在问他,脑筋转不过弯来的他如实答道,他确实没在师父的腰间看到连理佩,昨夜他还特意留意过,而等他脑筋转过弯来时,话已经说出去了,他差点给自己一个大嘴巴,他只好补充道,“师娘,你的连理佩是贵重的东西,师父珍惜的很,舍不得带在身上,怕有损坏,一般他都放在包袱里的了。” 什么鬼话,她方才都翻过那个包袱,里面根本就没看到连理佩。 顿时,她无限悲凉,他没有随身带着连理佩,这只能说明这次他下山入江南,并不是来提亲,并不是来娶她。刚才,在知道救她的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婿杨铁钢时,她还在窃喜,她的未婚夫婿拿着五锭元金做娉礼。如此贵重的聘礼,怕是四百余年来的春秋第一遭,她欢喜得要命,结果,他此行江南根本就不是来娶她。 悲伤,悲凉,悲愤,情绪交织,她也不在意丘圣哲在场,忍不住流出两行清泪。 见师娘流泪,丘圣哲深知方才又说错了话,他何尝不知道师父没有随身带着师娘的连理佩,就表示师父此行并不是来娶师娘,他安慰道,“师娘,师父心疼你得紧,他昨夜将你救回来后,探查了你的伤势,连夜去找来药草,亲手熬了方才你喝下的那碗药汤。他对我说,药汤治不了你脏腑的损伤,只有什么丹药才行,在吩咐我等你醒来要我将汤药让你喝下之后,他都没有休息,便又出门去给你找丹药了。” 丘圣哲的这番话让她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她抹掉眼角的泪,问,“你跟在你师父身边多久了?” 丘圣哲不敢回答才几天功夫,小心翼翼的想了想后说道,“有一段时间了。” 她问,“你师父为人怎么样?” 丘圣哲说道,“年轻有为,心地善良,坦荡正直,与师娘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她暗道,那是当然,我未来的夫婿肯定不会差。她又问,“你师父身边有其他的女子吗?” “没有,绝对没有,师父乃是洁身自好,君子之风的楷模。”丘圣哲紧张的说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师父在修行之余,总喜欢一个人独坐着望着江南的方向,直到昨夜我看到了师娘,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望的不是江南,望的是师娘你,在思念师娘你。” 闻言,她心里美上了天,说道,“小哲,快给师娘说说你师父的事?” 丘圣哲内心痛苦,他和师父结识根本就没几天,但为了让师父的形象能在师娘心中高大不凡,他只得继续编下去。好在他丘圣哲生于文勋世家,熟读经书史册,熟读chuán qi画本,历朝历代,朝廷草莽的英雄事迹他都了然于胸。 夸夸其谈,滔滔不绝的说了师父半个时辰的英雄事迹,丘圣哲几乎是背了一卷《前朝侠行篇》,师娘听得连连点头,该是被糊弄过去了。 莫木鱼回来走进房时,丘圣哲正在讲莫木鱼在天山险脉上用九阳神鼎,为一干在人妖大战中受伤的侠士炼制疗伤圣药的事,他那师娘听得如痴如醉。 见莫木鱼进来,丘圣哲立马停止了精彩绝伦的演说,站起身,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恭敬的说道,“师父,您回来了。” 莫木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望向坐在床上的女子,女子此时也正望着他,相互目视,他倒有些尴尬。他想不到,未知难测的命运会将如此诡异的巧合安排给他。 为了掩饰他莫木鱼的真实身份,他随口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叫杨铁钢,这本来就是一个烂名字,却没想到名满春秋朝的终南山神将的独子就叫这个名字。而因为旧友春芽的那件嫁衣,他救下的一个女子正好是那个杨铁钢的未婚妻。 女子肯定是将他莫木鱼当成是未婚夫婿杨铁钢了,莫木鱼都不知道怎么对她解释。 女子望着莫木鱼,裂开嘴笑,明媚入春光,甚是好看,莫木鱼却头皮发麻。她的如此笑容,像极了当年春芽的笑。只不过那年春芽如此笑看着佐天佑,而今日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子如此笑看着他莫木鱼。 莫木鱼的模样完全符合女子幻想中夫君的模样,她看着走近的莫木鱼,眼中几乎要冒出光来,再加上没看过《前朝侠行篇》,不知道西楼四子是何许人也的她,在听丘圣哲胡扯,将西楼四子豪气干云c侠肝义胆的江湖事迹全部搬到莫木鱼身上后,莫木鱼的身影在她心中更是伟大伟岸。 如此人物,竟然就是她的未婚夫婿,她的内心都兴奋得开出了一片花海。 莫木鱼走到她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递给她,同时说道,“这里面有五颗破厄丹,你每日服用一颗,五日后,你脏腑的损伤就能痊愈。” “破厄丹?” 她迅速将锦盒打开,她不认识锦盒中的五颗丹药,但单看品质,这些丹药就绝不简单。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破厄丹,但她听说过,破厄丹乃是四境不惑境的疗伤圣药。 如今之春秋,丹道没落,丹师甚少,能用来炼丹的灵材宝药更是少之又少,二境知礼以上品次的丹药便是朝廷的管制物品,即使有钱也难以买到,四境不惑的破厄丹,他怎么会有?而且随手就拿出五颗。 她问,“这真的是破厄丹?” 莫木鱼点头没有说话,倒是丘圣哲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的同时说道,“师娘,师父怎么可能骗你呢,这当然是破厄丹,你快吃下一颗,对你的伤有好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8章 破厄丹 她有些舍不得,这毕竟是四境不惑的破厄丹,若是拿出去卖,一定是天价之物,但想到是未来夫婿给她的疗伤之物,她也没有多想,拿起一颗吞下腹中。随后,她问,“钢哥,破厄丹可不是普通之物,春秋满朝都可能找不出几颗,你怎么随手就能拿出五颗?” 钢哥这是她考虑良久才思考出来的称谓,她觉得喊未来夫婿铁钢显得有些平淡,只有喊铁哥或钢哥才有那种夫妻之间的亲昵。 莫木鱼被她这一声钢哥喊得极不自然,他说道,“我炼的。” “你真的会炼丹?还是如此高品次的丹药。” 她几近崇拜的看着莫木鱼,这个未来的夫婿着实让她惊讶,丘圣哲虽然对她说过莫木鱼会炼丹,但她觉得丘圣哲应该夸大了那么一点点,能炼出凝识引气境的丹药就不错了,却没想到他竟然能炼这么高品次的丹药。 见师娘满脸惊讶,丘圣哲笑着说道,“师娘,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师父炼丹炼器,画符chui xiā一,样样精通。” 莫木鱼白了丘圣哲一眼,在桌前坐下,示意丘圣哲倒杯茶给他喝。他说道,“以前看过几本炼丹手札,记住了一些丹方和炼丹手决,一直没有炼过,昨夜找了一些药材,找了一个丹炉,失败了无数次,炼到方才才炼出那五颗破厄丹。” 第一次炼丹,就能炼出四境不惑的破厄丹,未来夫婿有如此天赋,她有些头晕目眩。 丘圣哲给莫木鱼倒了一杯茶,听莫木鱼说这是他第一次炼丹,丘圣哲有些尴尬,因为他方才说过,莫木鱼曾在天山险脉借用九阳神鼎为一干侠士炼过疗伤圣药,怎么可能还是第一次炼丹呢。好在看师娘的脸色,师娘该是被幸福冲昏了头,没有听出这处破绽。 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丘圣哲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在他将茶喝入口中时,他听见莫木鱼一本正经的说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丘圣哲满口的茶水喷了出来,喷得满桌都是,他暗道,师父,你是在开玩笑吗,你竟然连你未婚妻子的名字都不知道?完了,完了,师娘有得伤心了。 莫木鱼不知向来彬彬有礼的丘圣哲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这时她也一改方才头晕目眩的幸福模样,笑容惨淡的看着莫木鱼,凄凉的问道,“你不知我是谁?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丘圣哲暗道,师父,快说你是在开玩笑。他却见莫木鱼摇了摇头。他只好说道,“师父这些年来潜心修行,不问世事” “再不问世事,不可能连未婚妻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她打断了丘圣哲的话,言语中的凄凉之意更上一层楼,“望江南?杨铁钢,你望的是什么江南?你我自幼定亲,定亲那日说,等我十八岁你就来娶我,如今我已经二十五了,名满春秋的终南山杨家难道就如此不重承诺?杨铁钢,你是不是早就把我这个未婚妻忘了?对,你彻底忘了,不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好,我告诉你,我雪,欧阳春雪。” 说到悲凉之时,欧阳春雪几乎要流出泪来,但她觉得在这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负心汉面前要坚强,绝对不能掉眼泪,所以眼眶里的眼泪被她强忍着。 莫木鱼望了丘圣哲一眼,说道,“你先出去。” 丘圣哲不想出去,他想帮嘴笨的师父打打圆场,但师命难违,只得老实走出门去。 待丘圣哲将房门掩好后,莫木鱼看着满脸惨淡楚楚动人的欧阳春雪,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他救她,为她炼丹,只是因为春芽那件嫁衣。 与未婚夫婿单独共处一室,欧阳春雪之内心虽然谈不上有只小鹿在乱撞,脸颊却爬上了一丝艳丽的红晕。不管是他此行下山没带上她的连理佩也好,还是笨到不知道未婚妻的名字也好,她再怎么生气,他终究是她的未婚夫婿。 原本垂头伤心的她偷偷抬头瞟了一眼莫木鱼,见莫木鱼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暗道,呆子,快向我道歉,说几句好话给我听,我就原谅你了。 莫木鱼没有想着要说好话给她听,这件事他务必要解释清楚,不然就是一件麻烦事。他说道,“春雪姑娘,有一件事想必你是误会了。” 欧阳春雪不喜欢听他叫她春雪姑娘,她认为这个称谓显得两人的关系过于生分,他应该亲切温情的叫她春妹或雪妹才是。 她气呼呼的将头扭向一侧,说是愤怒不平却是撒娇使性般的说道,“我误会什么了?” “我叫杨铁钢没错,可我不是终南山那位杨铁钢。”莫木鱼看着欧阳春雪,顿字顿句的说道,“春雪姑娘,你明白了吗?” 欧阳春雪愣然,他说的可是真的? 面前的这位杨铁钢只是与终南山那位杨铁钢同名,并不是她的未婚夫婿,这样以来,他没有带着她的连理佩,他不知道她的名字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欧阳春雪与面前的这位杨铁钢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啊。 不过,这可能吗? 她瞪着莫木鱼,极为愤怒的说道,“杨铁钢,你就是个混蛋,欺骗一个弱女子很好玩是吗?你若不想娶我,想退掉我们的婚事,你直接说就是了,我欧阳春雪绝不是一个优柔寡断,拖泥带水的女子。你不想娶我,我还不想嫁了呢。” 说着,她抓起腰间的玉佩丢给莫木鱼,“还给你,记住,下次你再来江南时,将我那块连理佩带来还给我。算了,你还是将我那块连理佩从终南山石崖上丢下去吧,我此生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再与你们终南山有任何关系。” 莫木鱼接过玉佩,暗道糟糕,他可不想因为他胡乱给自己起的一个名字就毁了别人的一桩大好姻缘。他耐心解释道,“春雪姑娘,我真的不是你的未婚夫婿,我们真的只是同名而已。” 欧阳春雪撇头望着窗外,今日是个阴天,她因为动怒,不想看见莫木鱼,眼角的余光却还是在莫木鱼脸上。 她说道,“杨铁钢,你一个大男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一个小女子有意思吗?你唯一的徒儿丘圣哲刚才才跟我说过,你就是终南山神将杨狮虎的独子,杨铁钢。你不想娶我,想欺骗我,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行吗?同名同姓,这样一个烂理由你骗得了谁?” 莫木鱼无奈,他说道,“我没有骗你,至于丘圣哲,我也从未跟他说过我就是终南山那位杨铁钢,是他以为我就是那位杨铁钢。” 欧阳春雪笑了起来,尽管她笑得悲伤,也明媚如春光,“既然你不是我的未婚夫婿,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为我炼制如此贵重的疗伤丹药?” “因为你包袱里的那件嫁衣。”莫木鱼说道,“那是我的一位故人成婚时穿过的嫁衣。” 你的一位故人成婚时穿的嫁衣?闻言,欧阳春雪觉得好笑,暗想,上次那件嫁衣被穿上,应该是终南山神将杨狮虎娶媳妇的时候。杨铁钢,神将杨狮虎的媳妇不就是你娘吗?什么故人的嫁衣,分明就是你娘的嫁衣。 “这件嫁衣是你我定亲时你们杨家送过来的,说是你我成亲时,让我穿上这件嫁衣嫁进门,既然如今你我婚约解除,这件嫁衣你也拿回去吧。拿去送给你心仪的姑娘。”欧阳春雪抓起床头的包袱丢给莫木鱼。 莫木鱼接过包袱放在桌上,开始思考,这件嫁衣是终南山杨家送给欧阳春雪的,那便是说这位春雪姑娘与佐天佑和春芽并没有直接关系,与他们有关系的是终南山杨家。 终南山杨家?春芽?佐天佑或许是因为口味,草率的娶了春芽,佐天佑没有过多的追问春芽的身份,莫木鱼自然也没有去追问,但他依稀记得,春芽说过那么一两次,她姓杨。 或许春芽就来自终南山杨家吧。又加上如今的终南山神将杨狮虎正在辅佐年幼的北莽王,莫木鱼愈加肯定了这种猜想。 在莫木鱼沉思不言时,欧阳春雪也在思考,她是一个心灵聪慧的女子,至少她是这么认为。 她始终不相信莫木鱼的话,她认为莫木鱼就是她的未婚夫夫婿,就是那位终南山的杨铁钢。什么同名同姓,都是谎话。 她暗暗分析到,她的这位未婚夫婿并不是一个愚笨的人,为何今日却要用如此拙劣的理由来欺骗她? 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今日的欺瞒谎言都是他刻意为之,他并非是真的不想娶我? 有可能,欧阳春雪聪慧的想到。 从小她的爷爷就教育过她,说女子要体谅丈夫。她虽然还未嫁进门,但未婚夫婿就是丈夫,她确实该体谅丈夫的难言之隐。一时的欺瞒谎言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他还想娶她,真心待她。 “他当然是想娶我的,不然怎么会有心灵感应来救我,不然怎么会特意为我炼制如此贵重的丹药?只是他的难言之隐究竟是什么呢?我要不要问问?还是不要问了,爷爷说,喜欢刨根问底的女人不是好女人。”她自认聪慧的分析到这一层,顿时心中的悲愤烟消云散,倒是有些后悔方才任性,将连理佩和嫁衣都还给了未婚夫婿。 莫木鱼不知欧阳春雪所想,在想通了春芽之事后,他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包袱,走到欧阳春雪面前,将包袱和手里的那块连理佩一起递给欧阳春雪,“春雪姑娘,这些东西你还是拿回去,不然等你下次见到你真正的未婚夫婿时,没法向他交代。” “我就说嘛,他不是真的想退婚,他有难言之隐。钢哥,我能理解你。”欧阳春雪暗道,接过包袱和连理佩,心中乐开了花。 莫木鱼接着说道,“春雪姑娘,我能否问你一个问题?” 欧阳春雪笑如三月桃花,“钢哥,你问。” 莫木鱼极不自然的问道,“你为什么会从潘复来的棺材中走出来?” 欧阳春雪没作多想,便说道,“这是一个秘密,我爷爷说,这个秘密将是我和你将是我成婚时的嫁妆。” 莫木鱼虽然好奇,却也不再追问,他说道,“我有事在身,便不再作陪,房费已经付了五日,你每日吃一颗破厄丹好身修养,五日后脏腑的损伤就能痊愈,有缘再见。” 莫木鱼转身欲走,她站起身来问,“钢哥,你要去哪?” 钢哥,哎,随她去叫吧。莫木鱼说道,“上一趟苍梧山。” “上苍梧山?难道是去提亲?”她暗道,顿时脸上爬上一层艳丽的红霞,她和她的爷爷就住在苍梧山。 “嗯,好的,钢哥,我等着你。”她极为明媚的说道。 莫木鱼不解,她为什么要说等着他,他懒得再问,快速拉开门走出房去,这才安心不少,七十年前的经历告诉了他,情债还是少惹为妙。 一直在门外恭候的丘圣哲见莫木鱼出来,笑着问,“师父,你搞定师娘呢?” 莫木鱼白了他一眼,不知该如何训斥这位死皮赖脸的便宜徒弟,只道了一句,“走,去苍梧山。”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79章 不羡仙 郁郁苍梧海上山,蓬莱方丈有无间。 旧闻草木皆仙药,故携红颜隐山源。 雅志未成空自叹,红颜西去独自怜。 酒醒却忆少年事,只羡双燕不羡仙。 这是苍梧山巅石崖上的题词,传闻是苏剑客斩断成神之路,抱着红颜的尸骨跳入东海之前所刻。 苍梧山的盛名由此而来,千年以来,无数侠客与雅士都以上苍梧山观赏苏剑客题词为乐。 更有一些偏执的侠客与雅士,在红颜死后,效仿苏剑客,毅然决然抱着红颜的尸骨从苍梧山巅纵身跳下,跳入东海,希望能像传说中的苏剑客一样,与红颜相拥,化身成岛,永世漂浮在东海。 佐天佑就有过如此想法,在春芽死后,佐天佑曾想抱着春芽的尸体从苍梧山跳下去。 粉身碎骨c葬身鱼腹也好,化身成岛c漂浮海上也好,佐天佑都无所畏惧。他不舍春芽,不愿春芽长眠于地下,来年春风雨露,埋葬于地下的种子会允吸春芽尸骨的精华,破土而出,长出一片大好的春芽,可那些春芽终归不是他的春芽。 莫木鱼从未承受过真正失去红颜的滋味,所以他无法体会到佐天佑在失去春芽时到底有多痛苦,多悲伤。他更不知道世间到底有多少男儿,在痛失红颜时,会甘愿斩断成神之路,只为化身成岛,与红颜永世相拥的那份痴情。 莫木鱼没有尝过失去红颜的滋味,但他承受过被红颜背叛的滋味,那种滋味里没有痛苦,只有无尽恨意。那些恨意在六十九年前可以说是入骨焚心,他恨不得因为那些恨意,而一剑毁掉整个繁华世间。 而六十九年后的今日,莫木鱼望着眼前的茫茫苍梧山路石阶,那些恨意早就入不了骨,焚不了心,更不会让他生起一剑毁掉整个繁华世间的念头。 面对那些过去的恨意,他莫木鱼早就可以淡然处之。 今日此时,在他看来,男女之间那些偏执的爱能成为永恒,能成为传说,但男女之间那点偏执的恨,或许能成就一时的chuán qi,但在匆匆岁月之下,终将烟消云散。 莫木鱼领着丘圣哲走到苍梧山下时,已是正午,此时苍梧山下的平台上已经围着数百人,想来都是天枢阁的学子。 自从几十年前,苍梧山凭空多出了那二十八道剑气,那些以上苍梧山观赏苏剑客题词为乐的侠客与雅士就此止步,只能在山下望山兴叹,直呼危乎高哉,难于上青天,之类的言词。而那凭空多出的二十八道剑气,倒是上苍梧山成为天枢阁为数不多的试炼之地。 “试炼就要开始了。” “这次试炼不单单是我们三所分院学子的试炼,也是总院学子的试炼。听闻,这次试炼第一个接下二十八道剑气,上到苍梧山巅的学子,会得到一件后作境的道器做奖赏。” “后作境的道器,莫要去想,我们分院学子能顺利通过试炼就不错了,至于那件道器,就留给南庭榜上的英杰俊彦们去争吧。” “我听说南庭榜排名前十的十位师兄师姐已经被总院新任的何院判勒令去北莽地,任职神将杨狮虎麾下历练了,今日就走,所以,这次试炼南庭榜前十名的师兄师姐们都不参加。” “如此说来,那件后作境的道器非总院的柯河舍柯师兄莫属了,听闻柯师兄已经聚窍成宫,已是三境巅峰的修为,早就能挤入南庭榜前十,只是一直未向排名在南庭榜前十的师兄师姐们挑战。” “由此可见,柯师兄果然是深明远见,若他向南庭榜排名前十的师兄师姐们挑战成功,挤入了南庭榜前十,此次试炼就与他无缘,那件后作境的道器自然也与他无缘。他有进入南庭榜前十的修为,却甘愿屈尊于第十一名,就是为了那件后作境的道器。你们想想,如今南庭榜前十的师兄师姐哪一个有后作境的道器?柯师兄有如此境界,又将有一件后作境的道器,必然是如虎添翼,不日之后,洛书上必然也会有他的名字。” “我看未必,这次试炼总院的学子也参加是因为我朝的大器师欧阳醉生让苍梧山的剑气暴涨了一倍,而且这次试炼,并未规定只有天枢阁的学子能参加,也未规定,只有天枢阁的学子才能拿走那件后作境的道器,也就是说江湖人士也能参加,只要能率先登上苍梧山巅,就能拿走那件道器。我就听闻,骨道的少尊主骨无善也会参加。骨无善的修为境界江湖中少有传闻,但绝不会比柯师兄底,所以,他将是柯师兄的劲敌。” “骨道?难道是几十年前不愿受朝廷整合,归入天枢阁的骨道?” “对,就是那个骨道,不过骨道虽然不愿接受朝廷整合,归入天枢阁,但这些年来,骨道的门人弟子在抵御北蚩国精怪妖物南侵中,流血不少,死伤无数,乃是江湖门派的楷模,受过朝廷的表彰。” “此次试炼果然是我们天枢阁的盛事,不但有骨道的少尊主参加,我也听闻就连终南山神将杨狮虎的独子,那位从未入世行走的天才,也已经下了终南山入了江南,来参加这次试炼,只是不知到了没有。” 闻言,众人动容,惊叹不已,倒是一旁的丘圣哲心中暗笑,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从未入世行走的天才就站在你们身后,只是你们不识,当做路人罢了。 丘圣哲听着一干学子的言谈,环目四顾,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佐佑怡的身影,她正站在戴子雅与刘长空中间。 或许是感受到了丘圣哲目光的注视,佐佑怡回过头来,看到了人群后的丘圣哲,四目相顾,她暗道,圣哲哥,你为何如此固执,苍梧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于是,佐佑怡挤过人群朝丘圣哲走来。戴子雅见佐佑怡往人群后走,一目之下,他也看到了人群后的丘圣哲。他与丘圣哲相识,不想丘圣哲将性命丢在苍梧山,便也朝丘圣哲走过去。 刘长空见两人走后,望着两人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便转身走向人群另一侧的茅州龙身边。 莫木鱼没有在意众学子的言谈,也没有在意丘圣哲的目视中,佐佑怡和戴子雅正朝他们走来。他的目光越过苍梧山下古朴简陋的山门,望向上山的那条石阶山路,愣然失神。 那条石阶山路与上神山西仪的石阶山路极像,这让他想起神山之巅的漫天冰雪,想起西仪山腹中的可怕炎流,想起那些置身在冰雪中结阵而自我封印的父母家人,以及那位让他愧疚c让他感动的傻女子。 找集二十七件不惑境的道器,这对于外人而言,无异于天方夜谭,他莫木鱼也深知此事不易,却一定要找到二十七件不惑境的道器,唯此才能解救家人和那位傻女子。 “师父,您能帮我一个忙吗?”丘圣哲不知莫木鱼为何失神,只是随着莫木鱼的目光望向山门后的石阶山路。 莫木鱼垂头看着比他矮一个个头的丘圣哲,笑着说道,“要我帮你什么?” 细心的丘圣哲发现莫木鱼的笑里有苦涩,尽管被莫木鱼深藏,他不知为何,也不去过问。他说道,“帮我让佐佑怡通过这次试炼。” 莫木鱼已经知道这次所谓的试炼不过就是上苍梧山接下几道剑气,这对他莫木鱼而言并不是难事,他依然笑着说道,“好,让我帮她率先登上苍梧山巅都行。” 他们与人群相隔有几步距离,喧闹的众学子未能听到莫木鱼的话,不然众学子必然会将莫木鱼这句话当做是笑话,而丘圣哲不认为这是一句笑话,他从未怀疑过莫木鱼的能力。他说道,“以佐佑怡的修为境界率先上到苍梧山巅,这太惊世骇俗了,还是算了,这会给她c也会给师父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您只要帮她通过这次试炼就行。” 莫木鱼点了点头,这时佐佑怡和戴子雅已经挤过人群走到了他们身边。 来不及打招呼,或许是根本就没想打招呼,佐佑怡便瞪着丘圣哲说道,“圣哲哥,你为什么如此固执,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让你等我十年,你为什么还要来?” 戴子雅也随口说道,“圣哲兄,切莫上苍梧山,你未曾修行,上不得苍梧山啊。几年前,曾有樵夫误上苍梧山,被山中的剑气绞成了碎片,你快回扬州去。” “多谢子雅兄好意。”丘圣哲向戴子雅行了一礼,随后目视佐佑怡,“佑怡,我此行必上苍梧山巅,心意已决,无须再劝。你放心,我不会有事。若此行苍梧山无果,我丘圣哲无法改变命运,始终不能修行,我下苍梧山后等你十年二十年又有何妨,即便是耗尽一生我都会等你。” 戴子雅无奈,想不到丘圣哲竟然如此固执,他不再多劝,安静的站在一旁。 少女心性使然,佐佑怡见丘圣哲不听劝,便觉得丘圣哲如此油盐不进该是受了莫木鱼的唆使引诱,她将目光从丘圣哲身上移开,望着莫木鱼,有些怒气的说道,“公子,我感谢你两次出手相助圣哲,可你为什么非要拉着圣哲上苍梧山?你知道他身无禀赋,不能修行,根本就抵御不了山上的剑气。你既然帮了他,又何苦害他?”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80章 白首书帷 莫木鱼笑看着佐佑怡,并未因为佐佑怡的这番言词动怒。佐天佑那痞子曾与莫木鱼说过,他最喜欢看少女动怒时的模样,百看不厌。所以,莫木鱼始终觉得少女动怒时的模样该是好看的。 当然,佐佑怡动怒时的模·样也极为好看。 不等莫木鱼说话,丘圣哲便说道,“佑怡,我的师父便是你的师父,你怎么能以如此语气跟师父讲话?再者,此行上苍梧山不是师父非要拉着我,而是我非要拉着师父,你可明白?你且放宽心,有师父随行,他自然能护我周全。” 佐佑怡并未听信丘圣哲的话,继而质问莫木鱼,“你真的能护他周全?” 莫木鱼笑看着动怒的少女,回想佐天佑为何喜欢看少女动怒时的模样,同时说道,“他既然叫我一声师父,我当然要护他周全,若你叫我一声师父,我必然也会护你周全。” 丘圣哲拉了一把佐佑怡,催促道,“快叫师父。” 佐佑怡怒视了一眼丘圣哲,这才怒视着莫木鱼说道,“圣哲哥一心上苍梧山,我劝不了他,不管是不是受你唆使引诱,只要你能护送他安然上山下山,等你们下山之后,我叫你一声师父又有何妨?不过,若圣哲哥此行上苍梧山有半点损伤,我必将视你为我此生宿敌,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佐佑怡的口气再次逗笑了莫木鱼,他含笑说道,“我等着你叫我师父。” “哼。”佐佑怡怒斥一声,觉得莫木鱼此刻的模样有些轻佻。 而在此时,一干学子停止议论,苍梧山下的这处平台也就立即安静下来,偶尔有几丝鸟声蝉鸣。 一位身着锦衣,浓眉剑目,模样神武不凡的中年男士出现在一干学子之前,一干学子肃然起敬。 中年男士整了整衣冠方才说道,“一生须惜少年时,哪能白首下书帷。我乃是天枢阁的茅院士,此次有幸主持这场属于你们少年人的盛事,我羡慕你们如此年少,有大好光阴,大好前程。你们将是朝中栋梁,将是人道的中流砥柱,天枢阁将在新任院判何渊阁的带领下,为你们这样的大好少年,创造一切条件ti g一ng提升的机会。而我朝有明文规定,将二十五岁及以下之人称之为少年,所以,这次盛事,不管你是天枢阁的学子,还是江湖门派中人,只要是朝廷明文规定中的少年人,都能参加。” 茅院士望了一眼台侧的凉亭,凉亭中坐着几位中年男士,何渊阁不在其中,公皙荣在其中。 茅院士继续说道,“天枢阁新任院判和众位院士,以及户所监事公皙荣为此次盛事准备了丰厚的奖赏,第一位破解了二十八道剑气,上到苍梧山巅的少年将得到一件由欧阳醉生大器师锻造的后作境道器,第二位上到苍梧山巅的少年将得到一两元晶以及一颗洗骨丹,第三位” 茅院士中气十足的宣布奖赏,一干学子热血沸腾。 “三所分院的学子只要能接下两道剑气就算通过试炼考核,不过只有一次试炼的机会,一次未能接下两道剑气便视为不合格。” 茅院士随后宣布道,“少年们,苍梧山中的那二十八道剑气精妙绝伦,又在近日剑威暴涨了一倍,你们务必要小心,适可而止,切莫贪功冒进,将大好的生命留在山中。此行试炼,山巅的石崖旁已经有一位公正的院士在等你们,将为你们记名。而我与几位院士则不会陪你们上山,将在山下等你们归来。” “我宣布,试炼开始。” 茅院士大手一挥,一道气息挥出,苍梧山简陋的山门被缓缓拉开,一干学子争先恐后的跃入山门,走上那条石阶山路。 石阶山路看似狭窄,实则极为宽敞,一干学子一拥而上,也不显得拥挤。 苍梧山中的那二十八道剑气并不会在同一时间触发,有运气极差者,上山第一步便就可能触发第一道剑气,而有些运气绝佳者,上山走了数里才可能触发第一道剑气。 但要上到苍梧山巅,二十八道剑气一道都不会少,只是会在触发的时间上存在差异罢了。 佐佑怡和戴子雅加入了一干学子的队伍,莫木鱼领着丘圣哲最后跨过山门。 丘圣哲背着复来剑,莫木鱼两手空空,有这个便宜的徒弟负责背剑,他这个便宜的师父乐得自在。 春秋皇朝虽然整合了中州万疆之地上的大半道门,但江湖中入流的c不入流的道门仍然纷杂,茅院士和其他几位坐在凉亭中的院士不认识莫木鱼和丘圣哲也不觉得奇怪,暗道是哪个不入流的小道门的弟子罢了。 公皙荣认出了莫木鱼,他在天枢阁的密卷中找到了莫木鱼当年的画像,那张画像此刻他就放在身上,他很想将那张画像公布出来,让莫木鱼身败名裂,受千夫所指和唾沫,但他深知,现在还不是时候。 公皙荣也认出了丘圣哲背上那柄剑,那就是复来剑,他的师父谈往生曾经侍过的剑。那是一柄灵剑啊,若有那样一柄灵剑在手,他公皙荣的修为境界必将更上一层楼。 望着莫木鱼的背影和那柄复来剑,公皙荣的双目中有掩藏不尽的妒火,为了不让身边的人看出端倪,他只得闭目掩藏,内心的妒火却因此愈燃愈烈。 跨过山门,向前走出了三里,莫木鱼和丘圣哲依然没有触发第一道剑气。 而这一路来已经有大半的学子触发了剑气,有些甚至触发了第二道c第三道,这些学子中就包括佐佑怡和戴子雅,他们只触发了第一道。剑气的威力暴涨了一倍绝对不是虚言,他们御招破解,耗费了大半的气力才将第一道剑气完全破解,此刻正盘坐在原地调息养气。 柯河舍已经触发了三道剑气,有着三境巅峰境界的他将这前三道剑气轻易破解,此刻他正走在莫木鱼和丘圣哲身后,暗道两人好运气,走了这么远都还没触发第一道剑气。当然,他的目光更多的是在丘圣哲背上那柄复来剑上,那是他此行志在必得的剑。 又向前走了百米,莫木鱼仍然没有触发一道剑气,他便想到了曾经看过的那些详解古阵的典籍中介绍的一些剑阵,只会被特定境界的修行之人触发,但凡修行之人的修为境界超出了那个特定的境界,剑阵便不会再触发。难道苍梧山中的剑阵就是那样的剑阵?且行且看吧。 就在莫木鱼纳闷时,丘圣哲终于触发了第一道剑气。 一道凌冽的剑气在丘圣哲头顶三丈之地汇集而成,直刺而下,刺向丘圣哲头顶百汇。莫木鱼抬手,欲挥出气劲将那道剑气化解,这时,他却发现,丘圣哲怀中的那柄无垢小剑发散出一道气息,形如一张大嘴,直接向上将那道剑气吞食。 怎么回事?莫木鱼疑惑,无垢小剑不但吞食浩然正气,还能吞食剑气,实乃怪哉。 丘圣哲全然不知他已经触发了第一道剑气,且已经被他怀中的无垢小剑吞食。在莫木鱼的疑惑不解中,他朝前又踏出了一步,刚好触发了第二道剑气。他身后一丈两尺处,第二道剑气骤然而成,比之第一道更加精妙精纯,直刺他后颈风池。 莫木鱼抬手,气劲还未打出,只见丘圣哲怀中的无垢小剑再次发散出一道气息,形如一张大嘴,将第二道剑气吞食。 莫木鱼笃定了心中的想法,无垢小剑能吞食剑气,至少苍梧山中那座剑阵释放的剑气它能吞食。 丘圣哲依然无知无觉,继续向前,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他又走出十步之后,第三道剑气触发,在他身前一丈一尺处赫然凝成,直刺他胸腔正室。 就如莫木鱼猜想,无垢小剑又一次发散出一道气息,形如一张大嘴,将这第三道剑气吞食。 莫木鱼知道是无垢小剑吞食了丘圣哲连续触发的三道剑气,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柯河舍并不知道。 柯河舍也感知到了丘圣哲连续触发了三道剑气,但那三道剑气在聚成之时便就消失了。丘圣哲身无禀赋,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本事,而丘圣哲身边的莫木鱼尚未出手,这让柯河舍误认为,三道连续触发的剑气消失,是因为丘圣哲背上的那柄剑。他本来就认为那柄剑不凡,觊觎那柄剑,如此以来更是心动。 柯河舍大步追了上去,堵在了丘圣哲和莫木鱼面前,阴沉的笑着,以不容商量的语气说道,“将你背上的剑给我。” 丘圣哲闻言暗道,你是有病吗?他认出了堵在面前的柯河舍,上次在秀水客栈,柯河舍也以如此语气向他丘圣哲要过复来剑。 丘圣哲似打量着一个疯子一样打量了柯河舍一眼,“我们认识吗?” 柯河舍无视丘圣哲神态和语气中的嘲讽,“不认识。” 丘圣哲笑道,“那我凭什么将剑给你?”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会给的。”柯河舍看了一眼丘圣哲,无视莫木鱼,桀骜不驯的笑了起来,而后转身向前走去。 “师父,他是疯子吗?”望着柯河舍的背影,丘圣哲说道,“终南山的灵剑怎么可能给他。” “你就当他是个疯子吧。” 柯河舍想要复来剑,不过是察觉到了复来剑的不凡,使然,而莫木鱼并不认为这个世间有谁能从他手中夺走复来剑,所以,柯河舍的言行他并不在意。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