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毒色:陛下,放开我娘子》 正文 第一章 陷阱 西楚宣平元年,皇城洪都西北门外十里。 “这可越走越偏了,李家少爷,你们说的庄子到底在哪儿?”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汉子,面色凶悍,左脸还有一道刀疤,目中精光四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与他一同的还有五人,其中三个穿着与他一样的黑色劲装。另外两个却是一个穿一身月白色长衫,头戴玉冠,手里摇着一柄扇子。扇子以上好宣纸为皮,白玉为骨,一看就价值不菲,这就是方才的汉子口中的李家少爷了,另外一个是仆从装扮。 听得问起,那李家少爷没说话,那仆从却陪着笑说道:“就在前面了,还请郑大爷稍安勿躁。这皇城边儿上寸土寸金,这么大的庄子可是少见,四位好汉到了一看就知我家少爷所言不虚了。这庄子要是不值十万两金,我们主仆俩任凭几位发落。” 那郑大哼了一声没说话,郑二却是有些心眼的,斜睨了二人一眼道:“如今新皇已经登基了,并不是我们王爷。你们浔阳李氏难道消息这么不灵通?这个时候跑来请我们四兄弟引荐我家王爷,焉得令人不生疑?” 那李家少爷依旧不说话,还是那仆从陪着笑道:“郑二爷此言差矣,睿亲王爷这么多年可一直是不二的储君人选,在朝中树大根深。那不知从哪条路上半路杀出的新皇,哪里能跟睿亲王爷相比?只怕过不了几天,这皇位还是睿亲王的,我们浔阳李氏,这点眼光还是有的。” “哼,算你们识相。”那郑大哼了一声,面露满意之色。那仆从趁机接着道:“我家少爷话不多,但脑子还是灵光的,我们浔阳李氏世代商贾之家,银子是不缺,可是要想更上一层楼,还是要仰仗王爷提携。我家老爷说了,四位可是王爷面前的红人,这庄子只是个见面礼,若是能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让我家少爷和王爷接上头,日后还有重谢哪!” 那郑二依旧沉吟着,郑三郑四却早已目露金光。见郑二不爽快,郑三悄悄顶了他一下道:“二哥,这可是十万两金的庄子,还只是见面礼呢!咱们不过是给王爷递个话儿,以前又不是没干过,有什么可犹豫的?” 郑四也接到:“就算是有诈,以咱们兄弟四个的功夫,二哥你还怕吃亏不成?” 郑二虽然犹疑,却也没再说什么。这时那仆从笑道:“四位,马上到了。从这儿树林子进去没有一射地,就能看到大门口了。” 四人不疑有他,挨个从树林子进去,刚走了二三十步,就听到背后“啪,啪”的拍手声,紧接着一女子的声音笑道:“做的不错,遁影,化影,这次给你俩记头功。” 四人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男一女,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男的黑红脸庞,短粗身材,面相敦厚。再看女的,却是曲线玲珑,肤白胜雪,眉目修长,一头长发简单的挽在脑后,顾盼之间光彩照人,论样貌端的是人间绝色。只是她脸上虽浅笑着,却似乎散发着无尽的冷意。 四人本来知道中了计,有些慌张,如今一看却只有一男一女两人,顿时放下心来。那郑大冷笑一声道:“我不管你们是何方妖孽,既然有胆子欺负到我们睿亲王府四大暗卫的头上,就要有把命留下的觉悟。兄弟们,今日晦气,被几个小毛崽子骗到这儿来了,跟我一起上,取他们狗命!把这个娘们儿留下轮流给咱们四个暖床!” 四人大喝一声,正要动手,那看起来很敦厚的男子忽然跨前一步,浑身劲气一发,四人觉得前面仿佛横着一堵墙一般,再难向前一步。女子冷笑一声,身子诡异的一晃,就绕到了那郑大的身后,贴着那郑大的耳朵悄声道:“轮流给你们暖床?那也得看看,你们兄弟四个有没有命消受。” 四人知道此番遇上了硬茬子,他们极有默契,郑大一个眼神,四人就一起向大路发足狂奔。那女子叫一声“追!”身子便轻飘飘地飞起,向四人方向飞掠而去,敦厚男子也如野牛一般发足跟着追去,跑起来地动山摇,扬起一路尘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暗杀 那叫做遁影的少爷打扮的人也要跟着追,叫做化影的仆从装扮的忙拉着他道:“你快得了吧!咱俩的功夫,给人家提鞋都不要,如今人已经带来了,剩下是他们的事啦,你还不赶紧歇歇!哎呦累死我了!”他恢复了原声,声音尖里尖气的,顺势往地下一倒,靠着一棵树喘着:“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搭档了!一锤子扎不出个屁来,还非要当少爷!大户人家哪有主子不说话,仆从在那里叭叭叭说话的?也就是这四个人利令智昏,要不然早就穿帮了!下次说好了让我当少爷,要不我就不干了!” “切!你当少爷?你也得看着像才行!长的就一副奴才样儿,还当少爷呢!”那遁影看着话少,一张嘴却毫不留情地打趣儿他。 “你说什么?”化影立马跳起来:“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化影扮不像的人!就是皇帝老儿,我也一扮一个准儿!” 两人正在斗嘴,那一男一女已经回来了。化影忙迎上去对着女子谄媚地道:“暗影姑奶奶,恭喜您老又取了四条人命,为您的杀手生涯又添上光辉一笔!” “滚!”女子不买账,抛给他一个白眼。化影只好又迎上男子,没话找话道:“震影大侠,事儿办的可还顺利?” 那叫做震影的敦厚汉子此刻无暇理化影,脸红脖子粗的跟着叫暗影的女子埋怨道:“你下次能不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你做了这么多年杀手了,又不是新媳妇儿上花轿,有什么可准备的?”暗影斜他一眼,大大咧咧的找了个树根坐着。 “你到底是不是女子?那可是四个大老爷们儿!你杀就杀了吧,扒人家衣服做什么?”震影依旧脸红脖子粗,说话都结巴了,显然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哈哈哈!”化影拍着手尖声笑道:“你这下可说对了,她就不是个女人!你要拿她当女人看,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他正说地忘形,忽然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脖子直往上冒,一看暗影正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睛看着他,吓得舌头打结,忙一溜烟跑到遁影身后去了。 暗影见他跑了,也不追究,斜眼看着震影道:“你当我是变态啊?没事儿扒死人衣服。这四个可是睿亲王府的四大暗卫,我们费尽心思把他们引到这么远的地方,不就是为了悄没声息的解决么?要是他们身上有什么物事能证明他们是睿亲王府的人,不是一下就被认出来了?我当然要翻一翻了!” “你可以跟我说一声儿嘛,我叫他们两个动手不就完了?好歹你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震影依旧无法理解。 “人都死了,那不就是四块儿肉嘛!还分什么男的女的,看不出你这么老古板,没趣儿!”暗影一脸不耐烦地站起来道:“杀也杀了,埋也埋了,任务完成了,回去吧!” 一群人以暗影为首,她说东别人不敢往西,听得这话,遁影和化影立马起来拍拍屁股跟上,震影虽还是转不过弯儿来,也只好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往月影宫方向走。 化影一路没话找话,此刻一边走一边凑上来笑嘻嘻问道:“暗影姑奶奶,最近这半年我们怎么老往皇城里跑?” “活儿是九叔接的,我哪知道。”暗影眼底也有一丝忧色:“月影宫成立之初就定下规矩,只要价格公道,不问雇主是谁,也不问杀的是谁。估计九叔也不好坏了规矩吧。不过这半年我们月影宫杀的朝廷命官确实太多了,背后的雇主也不知道是哪位高官显贵。这皇城啊,水可比江湖深。” “你们别多心了。”震影走上来道:“咱们月影宫的人可个个不是吃素的,有人花钱买他们的命,他们要找找那个买他们命的人去!关咱们什么事儿!真要是得罪了达官贵人,我就一辈子钻在月影宫不出来了,看他们能怎么样!你们两个,”他又指着遁影和化影:“就算武功不行,跑路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话是这么说没错。”暗影道:“可是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惹上那帮达官贵人?能一辈子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说话间,已到了皇城西北门。暗影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进城一趟。” 化影一听就沉不住气了:“你又进皇城做什么?每次都这样儿!遮遮掩掩的,你要会野男人就大大方方会去,这么大的人了,你不找我们才替你着急!” “去你的!”暗影一伸手凿了他一记爆栗:“乖乖回去跟九叔复命去吧,我随后就回去了。” 化影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也只好敢怒不敢言地跟着震影和遁影去了。暗影目送着他们远去,长出了一口气,从袖中摸出了一张薄薄的面具,往脸上一盖,抹了三两下,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子的样子,长长的脸儿,虽有几分清秀,但并不起眼。她又望了一眼同伴远去的方向,转头走进了城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偶遇 一进城门,就是最热闹的宣德坊,行人熙熙攘攘,路边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暗影步履匆匆,目不斜视。只是这次却有不长眼的找她的茬,她正一路走,忽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她诧异地一抬头,对上了一张满是胡子的黑胖脸,那汉子见她抬头,挤出一脸笑道:“姑娘,赏个光,看看我这摊上的首饰可有姑娘看得上眼的?” 暗影第一次遇到这样强卖的,大概这张面具实在是看起来人畜无害吧。她神色一冷,低声道:“放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那汉子却不为所动,依旧嬉皮笑脸,露出一口黄牙道:“姑娘你就看看吧!我这儿的首饰买过的都说好!” 暗影袖中寒芒一闪,眼看着那汉子的手掌即将离身,却斜着又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拉开了那汉子的手腕。暗影抬头一看,竟看到一张极其俊秀的侧颜,这白衣少年郎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鼻梁高挺,嘴唇微微有些上翘,小麦色的皮肤,眼神清澈如水。此刻他正一手抓着那汉子的手腕,怒声道:“大庭广众之下对一个弱女子拉拉扯扯,还有没有王法了!再不赶紧滚蛋,我立马送你去官府!” 那汉子不过是个泼皮,挣了几挣,发现挣不开,知道这少年手上有些功夫,立刻服了软。少年把他的手一甩,他来不及收拾摊位,就屁滚尿流地跑走了。少年此刻才转身,对暗影拱手道:“这位姑娘,这街市上鱼龙混杂,姑娘孤身一人,还是尽量少出门吧!” 暗影此前听少年叫他弱女子,早低了头,掩饰住唇边的一抹冷笑。此刻见少年和她说话,便也福了一福,淡淡地道:“多谢公子!” 她起身一抬头,正对上那少年一双璀璨的双眸,不觉有些失神。少年看见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回过身来,笑道:“不必客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 暗影微笑着一点头,两人擦肩而过。少年走出五六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转身去了。 暗影一边走,一边在心中苦笑:“果然不光是女子,就连男子皮相好看,也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不过她很快把这段小小的插曲忘在了脑后,急匆匆奔着平康坊去了。 平康坊是这皇城里的平民区,道路有些狭窄,两边的房舍也大多有些破败。暗影轻车熟路,在巷子里三弯两绕,来到巷子深处的一扇门前。她把面具从脸上取下来,藏在袖子里,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拍门。 蹬蹬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响起,暗影光听着这脚步声,就抑制不住满脸笑意。门开了,一张美丽的少女的脸出现在门后,一看见她,少女一双美眸立刻亮了起来,“姐!”少女伸开胳膊搂着她脖子又叫又跳,笑得比桃花还要娇艳。她回头又超身后叫道:“庄婶!我姐来啦!” “吆!如辰姑娘来啦!”被叫做庄婶的中年女子也笑着迎了出来,庄婶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略有些发福,穿着家常旧衣,系着围裙,眼角已有了鱼尾纹,颧骨上淡淡几点雀斑,但眼睛却极其明亮。见二人如胶似漆地在门口搂着,忙笑道:“如致,快跟你姐姐进屋说话吧!” “庄婶别做我的饭啊,我一会儿就走。”暗影一边和叫做如致的少女搂搂抱抱的进屋,一边招呼庄婶。如致一听就不高兴起来,嘟着嘴道:“怎么又是一会儿就走?你此次过来,怕又是有事要办,顺道来看看我这个妹妹吧?”她说着说着,语气就带上了一股酸意。 暗影眼里噙着笑意看着这个撒娇的妹妹:“好妹妹,出来办事是真,来看你也是真,我就你一个妹妹,怎么会不想你。只是你心里也明白我是做什么的,我怕我来的勤了,会给你带来麻烦。姐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为了你平安,忍些思念之苦又如何?”暗影说着说着,脸上就带了些落寞之意。 如致忙捂住了她的嘴,“姐你别不开心了,我就是开开玩笑的,姐的苦心我都明白,我以后不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章 姐妹 如致又好好的端详着她这个姐姐,论样貌,姐妹俩有五分像,只是如致还不满十八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笑起来娇媚可亲,姐姐却是脸庞瘦削,目光凌冽。她们姐妹俩难得见面,这些年她渐渐长大记事了,只觉得姐姐行踪越发神秘,气质也越发清冷了。她知道,那是因为姐姐的功力又精进了些,手上的人命也又多了些。如致已经不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了,这些年她每每看着姐姐,都觉得心酸。当年她们失去双亲,四海为家之时,她只有十个月,姐姐也只有七岁,一个七岁的孩子,如何带大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若不是她们姐俩被月影宫所救,只怕姐姐也不会走上这条路吧?可若不是姐姐成了月影宫的人,只怕她们姐妹俩也活不到现在吧?往事如烟,为了生存,为了把她养大,姐姐早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 暗影温和的看着妹妹,也只有看着妹妹,听着庄婶叫她如辰,她才能感觉到那被尘封已久的过去的记忆真的属于她自己。时间过得多快啊,当年她们林家全家被杀,她抱着不满一岁的妹妹在树林里疯跑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如致太小了,对阿爹阿娘,哥哥们早已没有了印象。可是她忘不了,她忘不了哥哥和弟弟躺在血泊里的样子,忘不了阿娘临死前看她的最后一眼。如果不是这场灭门之祸,她和妹妹也许会像普通的大家闺秀一样,针织女红,相夫教子吧?可是没有如果,如今的她,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月影宫座下九大魔星之首,江湖人闻之色变的女魔头。每日生活在腥风血雨中,她的心早已变得冰冷麻木,只有看到如致,她才觉得自己心里暖了,连带着整个人都暖了。姐妹俩一时没有再说话,如致靠在姐姐胸前,如辰摸着她的头发,这一刻,屋里是静谧的,姐妹俩依偎的画面,美的像一幅画。 只是美好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暗影知道她不能久留,想了想,她轻轻拉过如致的手,温和的问道:“庄婶伺候你可好?最近没什么异常吧?” “姐,你也不问点新鲜的,庄婶是你挑的人,怎么会不好。她这些年都拿我当亲女儿了,我稍微有个头疼脑热,她都要哭天抹泪的,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一样。”如致噘起了嘴开始吐槽庄婶。 “好啦,你就忍忍吧。庄婶早年受过爹爹的恩惠,绝对会拿出性命来护着你,又是一个人无牵无挂。你是不知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找到她。有她在你身边,再加上暗处那几个,我才好放心。你没事就在家待着,千万别出去乱跑。林家的血脉,只剩下我和你了,你要是有个闪失,让我怎么去见爹娘。” “好了姐,你又来了,你和庄婶儿一样爱唠叨!每次过来这些话你都要翻来覆去地说多少遍,我耳朵都起茧子了!”如致嘟着嘴。 “我就知道你如今长大了,不爱听我说话了。”暗影无奈地笑笑:“好了,我今儿回去还有事情,你好好的,我以后再来看你。” 如致知道她留不住姐姐,尽管满心不舍,也只好嘟着嘴点了点头。 暗影跟庄婶招呼了一声,正打算出门,庄婶叫住她道:“如辰姑娘!” “怎么了庄婶儿?”她停在门口,等着庄婶说话。 庄婶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里屋,才道:“算了,你先忙你的,也不是着急的事,下回再说。” 庄婶说话一向干脆爽利,从来不吞吞吐吐,暗影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今日确实有事,想了想只得道:“那好,我改日过来再说。”又朝着房顶方向高声道:“柳承,辛苦了!” 房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姑娘不必客气。”却看不见人影,暗影也不在意,依旧拿出面具戴上,飘然而去了。 她如普通的女子一般,随着人流走出了城门,出了大路,人便越来越稀少。她四处张望一番,确定四下无人后,几个起纵,便消失在路边的密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章 月影宫 月影宫其实就位于天朝洪都郊外的山林里,却没有几个人知道它的具体方位。暗影一路用轻功来到武俊山山腰,抬头看看那两柱笔直入云的杉树,看来没什么异状,便双臂轻展,轻轻落在两株杉树之间的小树枝上,拨开树枝,赫然是一个仅容一人的洞口,她钻过洞口,洞内却是极大,她不再用轻功,缓步从洞内穿过,出了山洞,眼前是一条立在山谷中的滕梯,蜿蜒向下,若是不会武功的人,走这滕梯恐怕是要头晕眼花,不敢向下看。如辰却走得很稳当,如闲庭信步。待走至滕梯尽头,眼前才豁然开朗,一栋栋错落有致的木楼沿着山谷中峭壁而建,一缕瀑布飞流直下,宛如人间仙境。此时才有一白衣男子匆匆赶上来,向暗影施了一礼:“暗影,宫主等你半天了。” 暗影将面具一掀,瞟了男子一眼。只见他肤色白皙,薄薄的嘴唇,一个大男人,却长了一双默默含情的大眼,端的是男女皆宜的好样貌。这男子正是九叔多年的相好陶墨秦,九叔今日让他亲自在这等着暗影,想必是有要紧事吧?想到这里,暗影有些戏谑的向墨秦还了一礼:“劳动陶公子亲自来迎,暗影真是惶恐。”墨秦听出了暗影的口吻,面色微微一红:“哪里,暗影你是月影宫头号功臣,我手无缚鸡之力,自保都不行,最是无用之人。我在这里迎你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们还是快去吧,莫要叫宫主久等。”暗影无奈,决定不再跟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大男孩开玩笑,便动身随他去了。 江湖传说月影宫九公子富可敌国,其实九叔的生活倒并不见得比暗影强些。整个月影宫的人,除了为了钱出去做事,大部分时候都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田园生活,九叔也并不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月影宫里。这些年,暗影在他的一手教引下成为武功高强,江湖上闻之色变的头号杀手,同时又表现出了极强的运筹能力,九叔也就慢慢把月影宫的大多事务交给了其余几个长老和暗影,自己几乎不再插手具体事务,每日与墨秦厮混在一起。因此今日他这般兴师动众等着暗影,暗影还是有些诧异的。 来到九叔的屋子,墨秦便退了出去,只见九叔衣着散漫,披头长发,慵懒的歪在榻上,榻边摆着好酒。暗影也不客气,径自进去大摇大摆的坐在下方太师椅上,自己倒了茶来喝,一边喝一边问道:“如此兴师动众找我,所为何事啊?”九叔慢慢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慢慢转动着酒盅,却不出声。暗影一盏茶喝完,不见他开腔,有些诧异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月影宫的人,地位较低的叫九叔宫主,如暗影般地位较高的,便叫九叔。论起年龄,九叔应当有快五十了,暗影记得自己七岁刚被捡回来的时候,九叔就已经年近三十,成为江湖有名的月影宫宫主。暗影这一看九叔,才惊觉这十六年来,他竟不见老,依旧是剑眉星目,说不出的俊朗。如若不是他爱的是陶墨秦,只怕就算年纪大了,愿嫁他的女子也要从这月影宫排到皇城去吧。只是今日,九叔的眼中却有一丝愁色。暗影见他这样,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只静静等着他开口。 半晌,九叔才缓缓开口道:“暗影,我们月影宫成立之初就立下宗旨,拿钱办事,不问是非,但这些年来接的活,一般都是江湖快意情仇之事。可是这半年来,你觉不觉得,我们杀的朝廷命官有些多了?” “九叔你不提这事,我也想问你了。不算今儿这四个,这半年来光我亲自出手的就有三个了,还有一个是当朝太师。我们月影宫与朝廷,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就算是拿钱办事,这样频频刺杀朝廷命官,也绝对会引来无穷祸事。” “我自然知道,”九叔有些无奈,“可是我月影宫的规矩就是如此,只要价格公道,不问雇主是谁,也不管杀的是谁,若是坏了规矩,以后如何在江湖上立足?对方找上门来,给的酬金又极丰厚,我若是因为是朝廷命官就不接,岂不是砸了月影宫的招牌。” 暗影沉吟了一下,又问道,那雇主你可见过?九叔道:“来人每次都独自过来,以银色面具遮住半个颜面,他自称栊栱先生,替雇主而来,所以我并未亲眼见过雇主,但是我一直觉得栊栱先生这个名字好生奇怪,当时并未多想,现在却忽然想明白了,我们西楚皇室以木为祥瑞之物,若是去掉这个木字,龙和共合起来岂不是个龚字?” 暗影只觉得心头一紧,双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姓龚?”她喃喃的问道。 洪都皇室,就是姓龚,天下谁人不知? 暗影觉得思绪有些乱,她定了定神,苦笑道:“皇室中人想杀朝廷命官,有的是办法,为何要找上我们。”九叔苦笑着,却没有立刻答话。暗影着急起来:“你知道的必然不止这些,既是与我商议,何必吞吞吐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章 招安 “暗影,不瞒你说,这半年屡屡接到刺杀朝廷官员的单子,我心里也疑窦丛生。杀的是朝廷官员,自然是因为官场恩怨,我这半年并不是一味玩乐,而是一直在暗中打听朝中情况,我们杀的这些官员,都是之前夺镝热门五皇子一党。先皇尚且年富力强,并没有急着立太子,但就在一个月前,先帝突发重病不治,却留下遗诏将皇位传给了之前默默无闻的七皇子。” “这点我也很奇怪,”暗影插话道,“在新皇登基之前,我从未听说过我朝还有七皇子。先皇的子嗣不多,我只知道三公主和六公主已经出嫁,二皇子和四皇子未成年就死于疫病,大皇子早些年犯了大错,被先皇贬黜在外。满朝里年富力强又得人望的也就只有五皇子了,所以即便先皇没有立太子,全天下也都知道五皇子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我却不知何时又有了个七皇子?” “默默无闻也就罢了,可我却听说了个匪夷所思的秘闻。”九叔微微一笑继续道:“据说是宫里的一个老太监临死吐露的秘密,这七皇子,是先皇和一个贱婢所生。先皇只是一时兴起临幸了那贱婢,后来见她有了身孕,就赐了个最低的品衔,她后来便生下了七皇子,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顶多地位低些,但也有个皇子的位份。可谁知后来却发现,那贱婢竟是敌国的奸细,十八年前我们西楚和北周那一场大战,原本是胜券在握,结果却遭到伏击,大败而归。若不是及时发现了这贱婢和北周勾连窃取情报,只怕西楚会遭到灭顶之灾。那一场仗西楚大伤元气,至今都没有回到十八年前的繁盛。因此查出这个奸细后,先皇大怒,用及其残忍的手法处死了那个贱婢,将她的尸体扔到郊外喂狼。她生下的孩子,先皇原本也要一刀斩了,被先皇后苦苦劝住了,但虽说留下了一条命,却一直扔在冷宫里,先皇见都没见过,就这样的身世,先皇却将皇位传给他,这里面要是没有内情,傻子都不信。” 九叔略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新皇登基后上京郊龙泉寺朝拜,我远远的看了一眼。我几乎可以确定,那位栊栱先生,就是刚刚登基的皇帝本人。我的眼睛一向不曾骗过我,虽说他每次都戴着银面具,但是身量气度,却是做不了假”。九叔显得有些颓丧:“一个皇子,甘冒奇险亲自来我这臭名昭著的月影宫,可见他的确势单力薄,没什么助力。但不管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办法,他现在已经成功登基。既然知道是当今,我一不敢轻举妄动,二不敢拒接单子,只能假装不知,等着看他究竟是何意。直到今天,我收到了这个。” 九叔拿出了一卷明黄色的丝帛,放在了暗影面前。暗影打开一看,却是惊讶了:“圣旨?”“没错,”九叔苦笑道:“没有宣旨太监,这东西就这么躺在谷口前,差点被底下当成废品扔了,可是这上面的授印,却是做不了假,这是新皇的私印。” 暗影压下心头的震惊,细细的看那圣旨,这一看,却又吃了更大的一惊:“招安?!” 这圣旨上写的冠冕堂皇,说是不忍英雄流落江湖,要封他们做影卫。暗影看的嗤之以鼻,找杀手来当影卫,分明是想借着他们的力量做见不得人之事。可随之她又明白了九叔的苦楚,这是圣旨,他们一个江湖杀手组织,即使高手如林,又如何能够与朝廷相抗?若是月影宫与朝廷素无瓜葛,朝廷也不能明目张胆的清缴他们。可是这半年来他们屡屡刺杀朝廷命官,朝廷若是以此事追究,自然冠冕堂皇,他们若说这是皇帝授意,谁能证明?这是阳谋,可是他们除了接受,似乎没有别的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章 决定 九叔看暗影沉吟不语,便试探道:“暗影,这新皇招揽我们这样的杀手组织,自然是要替他清除异己,坐稳这宝座。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朝廷,若是我接了这圣旨,只怕你要叛我而去了吧?” 暗影听到这话,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九叔一眼:“九叔,你还是不相信我。这么些年我手上血债累累,只怕我前脚叛出月影宫,后脚就有一堆仇家蜂拥而上了吧?再者说了,这些年你盯我妹妹盯得那么紧,恐怕也不只是为了替我照顾她吧?” 九叔一听,立刻呼起了冤枉:“暗影你可不要冤枉我,早些年你根基尚浅,顾不上你妹妹,我才帮帮忙,这几年我可再没管过你妹妹的事情。”说完又有些尴尬地笑笑:“我知道你很聪明,只是我的顾虑,我想你也明白。我们月影宫的人,各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终日活在阴影里,不能在阳光下示人。若是被当今皇上招安,不管背地里做什么勾当,至少明面上,是有个拿得出去的身份了。可是这不好之处,想必你也清楚,将来恐怕连我,都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了。” “九叔您能这么想就好,我还以为你转了志向,想做什么从龙功臣呢,若是如此,我可就不敢恭维了。”暗影开了个玩笑,“如今这圣旨,想必是不想接也不成。后面的事,想必总有应对之策吧。月影宫的人也各个不是吃素的,若是那皇帝的行事为人不让人敬服,自然是要留一手的。将来他想鸟尽弓藏,不将我藏个好去处,也要看我答不答应。”暗影虽口气轻松,眼神却是骄傲。确实,刀口舔血十六年,她有骄傲的本钱。九叔叹了口气,确实,走一步看一步,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九叔,我七岁就遭到灭门之祸,我奄奄一息之际是你救了我,收留了我和我妹妹,这份恩情我记着。这些年我手上人命越多,我和月影宫的羁绊也越深,你实在不用担心我会叛出。招安,也好吧,虽说给皇帝办事也免不了人命官司,但我又不是杀人魔,能多做点听壁脚的事情,总好过动不动要人命。我对九叔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把我妹妹牵扯进来。”暗影正色道。 “放心,我哪有那么傻。你妹妹是你唯一的软肋,你为我办事,我若是把你的软肋暴露给他人,岂不是自掘坟墓。”九叔口气有些酸:“你有个妹妹的事情整个月影宫知道的人也就是我和墨秦了,墨秦你是知道的,我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他嘴巴很紧,何况他从没离开过月影宫,你不用太担心。” “既然如此,何时去向皇帝报道,我就等你消息了。”暗影不再问什么,起身走了出来,将门掩上,自去自己房中歇息了。 暗影一走,墨秦便悄悄进了来,坐在九叔旁边,默默替他斟酒。九叔看着门口,久久没有言语。半晌才开腔道:“我想了想,以后皇城里的事情,只能暗影带着其他魔星负责,我尽量不出面了。” 墨秦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我听说,前些年宫主派去保护林家小妹的人,这几年都被暗影换掉了,可有其事?” “是,”九叔笑了起来,“你不用担心,她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了解她。她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只是她把她妹妹的命看的比她自己的还要重,她不能容忍把她妹妹的安危交给任何她控制不了的人,她就是对我再信任也不行。更何况一个杀手,她能付出的最大信任又能有几分。” 叹了口气,九叔接着说道:“可怜,她和她妹妹都可怜,尤其是她,那么小就赶上了这天下最不幸的事。一个杀手是不能被人找出破绽的,否则满盘皆输。而她妹妹,就是她最大的破绽。可是她不知道的是,正因为我信任她,也很看重她的信任,所以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可能用她妹妹的事情来逼迫她。因为只要有一次,我就会永永远远的失去她的信任。你也记得,不可以跟任何人说起她有个妹妹。” 墨秦沉默地点了点头,又道:“只是暗影已经是23岁的年纪了,她现在的软肋是只有她妹妹,可是将来入了皇城”墨秦有些欲言又止。 “这我想过,她若是能遇到让她倾心的男子,我倒是替她高兴,我也并不想耽误她。”九叔叹了口气,“怕就怕,事情没这么简单啊。皇室不比江湖,江湖尚有侠义二字,皇室的阴谋诡计连我都心惊。她一旦卷入了朝堂争斗,会遇到什么我无从预计。只能希望我这些年对她的培养,能够保她应对自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章 夜晴 暗影并没细想九叔的盘算,她这半年来因为屡屡接到任务刺杀朝廷命官,一直有些担忧。今日与九叔一番畅谈,她终于把事情理明白了。原来雇主是之前默默无闻,如今却一翻身得到了至尊宝座的七皇子,那么可以说,这位七皇子能顺利登基,月影宫已经在其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想明白这件事,她心里反而有点轻松,既然不能拒绝,今后也就只能听从皇帝的指派了,至于孰是孰非,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想到以后见妹妹的机会更多些,她心中反而有些欣喜,觉得这样也许是不错的安排。 这山谷中的大多数木楼都是依山而建,时密时疏,造型不一。有的威严大气,有的小巧玲珑,更绝的是有些房屋悬在空中,打开门就是万丈深渊,等闲人根本进不来。谷底还有开垦的农田和菜地,供月影宫的人吃用。整个月影宫就像一个村庄,看似松散,其实各有分工。 月影宫有五大长老和九大魔星,这五大长老,其实是一个及其变态的训练师团队,大长老就是九叔,暗影是他的关门弟子,习的是最简单的杀人之术,一招一式,都是为了最快置人于死地。二长老银婆婆,是个用毒高手,银婆婆身形如骷髅,一张脸干的像树皮一般,暗影不知道银婆婆有多少岁,她也从来不敢靠近银婆婆的屋子,因为说不定摸一下门框就会中毒。三长老郑伯则是内功高手,掌力无敌,有百步开外用内力杀人的本事,但他性子极为憨厚,脸上时常挂着憨憨的笑容。四长老秦川则有三项绝技,一是易容,二是追踪,三是隐匿。五长老是名叫玟姝,极善媚术,连暗影见了她都要心神一荡,但她无意间听九叔说,玟姝年纪比九叔还要大,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暗影的嘴巴都能放进一个鸡蛋,再后来看到玟姝,心里就有些怪怪的了。 而九大魔星,暗影排首位,其他八人中,狐影和蛇影一对兄妹是银婆婆的关门弟子,外出办事时负责以毒杀人和掩护他人逃脱;震影和侠影是郑伯的弟子,与暗影一起负责正面对抗;遁影和化影是秦川的弟子,负责为团队易容和目标追踪;而魅影和幻影则是玟姝教出来的一对妖孽,她们出手的目标,基本是在攀登极乐之境时死在了床上。除他们之外,月影宫还有百十位外围人员,大部分是五大长老的弟子,也有十几号江湖闲散人士。暗影除了协调人手,组织完成任务,还要约束这些外围人员,尽力让人人有活干,清闲之时便赶着他们去做农活,修缮房屋,不让他们有时间生事。这里很多人比暗影年长许多,一开始多有不服气的,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发现暗影不仅头脑聪明,而且持心公正,执行任务时她选择的方案总是既能快速完成任务,又能最大限度的避免己方伤亡。因此几年下来,暗影在月影宫行事已经得心应手,深得人心,下面的人即使再刁钻刻薄,提起她也不得不说个好字。 暗影的住处和其他八大魔星挨着同一面山壁,但她喜静,所以离其他人略远些。她轻功卓绝,出了九叔的屋子攀着藤条几个回荡,便进了自己屋子。把头簪一摘,脱衣换鞋,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下一秒,她已经扑倒在了床榻上。 暗影最爱做的事便是睡觉,如果没有任务,她可以三天都躺在床上度过。九叔曾有一次建议她:“你最好作息规律一些,早些起床。如果实在起不来,就想想有没有什么让你觉得比睡觉更开心的事情,安排在第二天一大早,这样你起床就有动力了。”可是暗影很认真的想了想有没有什么让她觉得比睡觉更开心的事情,答案是没有,于是只好一直我行我素下去了。 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中途暗影曾感觉到有人,但她睁开眼听了听,便继续睡了。她在睡梦中闻到一丝米粥的香气,沁人心脾,勾引的越发肚子饿了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住,只好一翻身坐了起来。果然桌上摆了满满一大碗梗米粥和几样小菜,一绿衣少女正坐在桌边就着烛光做针线,天已经黑了。 暗影披着头发踢啦着鞋,大摇大摆的下来坐着喝粥,一边嗔怪道:“觉都不让好生睡,又做好吃的来馋我。”绿衣少女噗嗤一声笑了:“我的姐姐,你都快成仙了。人是铁饭是钢,你都一天没吃饭了吧?我不给你准备,你就真饿着肚子睡到明儿了。”暗影没吱声,继续扒拉着米粥。快吃完时,她才忽然想起来:“对了夜晴,过段日子你得随我去皇城住了。” “哦,”夜晴应了一声,她对暗影的决定从不质疑。“你帮我去找几处宅子,”暗影补充道,“找那种达官贵人多的,花柳之地也多的,至少七八处房子,不要太阔气显眼,够住就行。另外,不要让人知道这些房子是同一个人找的,明白?” 夜晴点了点头。她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一笑起来两个梨涡,让人顿生好感。她年纪比如致还略小一点,八年前西楚大片农田遭灾,饿殍遍野,她在那个时候失去了双亲,在路边奄奄一息时被暗影捡了回来,从那之后就一直跟着暗影。暗影本想着教授她功夫,但她那时已过了练武最佳的年纪,再加上武学上她天份实在有限,直到现在也只会简单的几个招式,勉强自保而已。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烧得一手好菜,针线也做的极好,暗影便留她在身边打理下自己的生活,后来暗影无意中发现,她安排事情井井有条,吩咐过的事情从不会忘,倒是个当管事的好苗子。便将月影宫的一些俗物交给她帮忙,做到现在她已经得心应手,也算是暗影的左膀右臂了。 “我和你住的地方一应物件采买你来负责,不用问我的意见。其他的地方你只管找房子,房子找好了,把九大魔星和他们手底下的人都调进皇城去,让他们先熟悉一下。除了房子,再找几家人多的饭馆,有名的青楼,先打探一下他们幕后老板的底细,不要轻举妄动。这些事遁影和化影擅长,你只管告诉他们你想知道什么就行。” 暗影吩咐一句,夜晴应一声。吩咐完了暗影便又上床去睡了,夜晴收拾了碗筷,悄悄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章 面圣 十日后,洪都城西北门外。 五大长老c九大魔星都穿着寻常衣服,男带素冠,女梳盘髻,看着像寻常的良民。他们奉的是密诏,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地点早早等在那里。 “暗影,还有你们,把面具摘了!”趁着没人注意,九叔压低声音严肃的喝了一声,“面见圣上还带着面具,这是欺君!” “没人会知道的!”暗影有些不情愿的嘟囔了一声。 “那也不行!赶紧的!”九叔有些动怒。 暗影原本带了个蜡黄脸的面具,看着像个面带病容的中年妇女。听到九叔动怒,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磨磨蹭蹭的趁人不注意,往脸上一抹,一张白皙透亮的脸蛋露了出来。遁影和化影也都做擦汗状把手往额上一抹。 “还有你们俩!”九叔把严厉的目光转向了魅影和幻影。 “宫主您可要想清楚了,我们两个摘了,可是要引起围观的哦!”幻影的面具是个塌鼻大嘴的雀斑脸女子,她娇声嗲气地一开口,九叔有点庆幸早上没吃饭。“摘了!”他压着怒气下着最后通牒。 魅影和幻影扁着嘴无奈的拿袖子遮面悄悄摘下了面具。魅影大眼高鼻,长相有些异域特色,轻摆的腰肢显示了她不俗的舞技。幻影则是鸭蛋脸,驼峰鼻,水杏眼,粉红的两腮,裹得紧紧的衣服也掩不住她胸前的波澜壮阔。姐妹俩往那里一站,一颦一笑都足以勾魂夺魄。 她们的话也不无道理,其实从暗影摘了面具,路过的行人频频回头的就多了起来。魅影和幻影一露脸,更是多了许多人驻足围观,有的无赖汉甚至吹起了口哨。好在这时有人来解了围,七八辆马车快速从城里驶了出来,在他们面前停下,为首的马车帘子一掀,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团团脸。他扫视了几眼,把手一招:“上车!” 一听嗓音就知道是个没卵的太监,暗影一行人没有犹豫,立刻两人一组上了后面的马车,他们实在是受够站在城门口了。那太监朝城门口领班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带人开始驱赶围观的人。趁着这档口,一溜马车快速甩开众人,进入城门向宫门口驶去。 这些马车颜色各异,装饰非常不起眼,但共同点是封的非常严实。一进城门,七八辆马车就开始分散,走了不同的路。暗影和九叔坐了一辆马车,暗影压低声音道:“准备的还挺周全。” “那是自然,再不起眼,七八辆马车一起还是会引人注意,可见当今心思还是很缜密的。”九叔的声音低沉的只有两人都听到;“你注意到了吧,城门口的侍卫跟那太监认识,而且很熟。那太监应该是他的心腹,看来他对局面把控的还不错。” “恩,”暗影点了点头,“以这个身世能坐上皇位,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两人没有再说话,约莫两炷香的功夫,马车停了下来。暗影和九叔下车,看到已经到了宫门外,但显然不是正门。门口八名侍卫握着剑严阵以待,城头上也有弩箭对着外面,宫墙外有条丈宽的水沟,外面的路上并没有行人,显然这条路已经提前封了。其他马车也陆陆续续从各个方向过来,人齐了,那个太监最后下车,朝着他们一挥手,一群人就跟着太监进了宫门,宫门口的侍卫看到太监,立刻把剑一收侍立在门口,并未有人查问。 进了宫门约有一射之地,那太监才站住回过身来,笑眯眯的冲九叔拱手:“九公子,各位英才,久仰盛名了。”几人连忙还礼,那太监继续说道:“咱家是皇上的御前总管太监王全安,我们快走吧,皇上该等急了。” 这段路走的有些远,不知兜兜转转绕过多少宫墙,终于在一座巍峨的大殿前停了下来,那太监王全安说了一声:“各位先等着,咱家进去通报一声。”便先进去了。 暗影悄悄抬起眼,看到门边上写着“清心殿”三个大字,便垂了头。她虽是江湖有名的杀手,但对皇权却不得不生出敬畏之心,包括九叔也躬身肃立着。魅影和幻影这一对妖孽也难得的低眉顺眼,并不敢做出平时那副见人就撩的狐媚样子。 少倾,王全安打开殿门探出头来,笑眯眯的冲他们招了招手。几人急忙整了整衣衫,九叔为首,四大长老次之,暗影等人在后,轻手轻脚的挨次进了殿门,绕过屏风,也不敢四处看,便跟着九叔跪下来,一起山呼万岁,然后便低着头,趴在地上候着。 “抬起头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显得威严不足,但很有磁性。地下的人都应声抬起了头,但不敢抬眼,一片静悄悄的,过了一阵,暗影忍不住抬眼向上一扫,没想到正对上一双眸子,当今皇帝端坐在正前方,正在盯视着她。她慌忙垂下了眼,心中忍不住狂跳起来。她是叱姹江湖的杀手,自然有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气,但此时此刻,这严肃的阵仗,庞大的宫城,巍峨的宫殿,还有眼前这个头戴珠冠,身穿明黄色黄袍的皇帝,还是让她感受到了莫名的威压。 皇帝让众人平身,他自己也从龙椅上站起来,一副礼贤下士状。“你就是九公子?”他站在九叔面前。 “正是草民。”九叔躬身行礼,皇帝虚扶了一把。“朕计划设立天机堂,今后你就是天机堂指挥史,位正三品,不必再自称草民了。” “是,谢皇上隆恩。”九叔行了礼。 皇帝越过了四大长老,径直来到暗影面前。“你就是暗影?” “是。”暗影低头躬身。 “抬起头看着朕。” 暗影只好抬起头来,这次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尺,皇帝脸上的毛孔都清晰可见。他很年轻,但眼下的乌青表明他应该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尽管疲态尽显,他的目光却如同孤狼,仿佛能直指她的内心,暗影只看了一眼,便垂下了头。 “我们虽第一次见面,但你已经帮了朕不少忙。” “皇上言重了,草民只是拿钱办事,谈不上帮忙。” “你做得很好,每次任务都能满足朕的要求。” “谢皇上夸奖,这是草民应尽之职。” 皇帝转身坐回了龙椅上;“诸位,朕今日便下旨,天机堂正式成立,众位今后都有官衔在身,吃朝廷俸禄,只听命于朕一人。朕虽已经登基,但皇城里并不太平。诸位的任务,最重要的是在城里安排耳目,朕要知道所有的朝中重臣,尤其是五皇兄的动向,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每日都要向朕汇报。天机堂由九公子主事,暗影负责具体的执行,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告诉朕。” “是。”众人一同躬身。 “一月为限,先把网铺开。”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章 暗流 众人离开后。 “王全安,刚才朕站在他们面前,忽然在想,若是五皇兄提前收买了他们,朕只怕刚才就没有命在了。”皇帝端起盖碗吹了吹浮茶,抿了一口,茶早已凉了,他并不在意,一大口喝了半盏。 “奴才也害怕,奴才站在他们跟前儿,觉得后脖子跟有人吹气儿似得,一阵儿一阵儿发凉。”王全安是他登基之后第一时间提拔起来的太监,先前在冷宫里就一直服侍他,可以说,他能登上宝座,这个老太监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朕没有办法不多想,朕虽得到了这个宝座,但在朝中没有半点根基,放眼望去,都是五皇兄的人。朕虽在登基之日请来了一部分他们的家人,让他们有所惧怕,但有几个能真心实意为朕办事。若不动用非常手段,只怕这宝座得来了,也很快就会失去,到时候只会死得更惨。” “奴才明白。好在上天垂怜,虽说不到高枕无忧的时候,但皇上如今是奉先皇遗诏登基,睿亲王再不甘心,也要有个顾忌,否则就是谋逆。” “他怎么可能善罢甘休,这皇位他早就视为囊中之物,一朝失去,他不可能平白接受的,何况他也知道,就算他放弃,朕也不会容下他。所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皇上为何不让月影宫直接把五皇子” “现在还不能这么做,他的党羽遍布朝廷,很多都重权在握。五皇兄在,他们还有点希望,不至于毁了这江山。一旦没了五皇兄,他们孤注一掷,玉石俱焚,不是不可能。”皇帝苦笑道:“朕先让月影宫解决了他手下的四大暗卫,是因为他府上虽然不乏武艺高强之辈,但只有这四人轻功极好,朕怕这宫城的侍卫防不住他们。恐怕也只有月影宫这些人有能耐解决他们。” 他沉思半晌,又道:“只是月影宫这些人的本事,实在太可怕了。这些人用好了,是一把利剑。可朕就是担心,朕使不动这把剑,反而刺中了自己的心窝。无论如何,总要想些手段,让他们踏踏实实的为朕所用才是。” 皇帝垂下了眼睛。他的面庞稚嫩,神情疲惫。睿亲王失了宝座,的确是受到了沉重一击,可是他自己这段日子又何尝不是惊弓之鸟,整日坐卧不宁?他眼前忽然晃过了暗影的脸,即便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男女之事,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比他大几岁的女子让他很是动心。她面容姣好,这并不稀奇,皇宫里还缺美人么?可是她的眼神凌厉c坚毅而又坦率,她的身材纤瘦却又充满力量,她的右手虎口有茧子,那是一只常年握剑的手,她不施粉黛,却天生的眉目如画,她与他以前见过的莺莺燕燕有太多不同,由不得他不心动。 他失神地想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他与这个女子,是绝对不可能的,想有何益? “他正眼都没看我!”魅影鼓着眼睛,跟青蛙似得;“这皇帝,还是不是男人?人家的花容月貌倾倒多少人?他竟正眼都不看我!” “别不满意啦!这你还看不出来?人家皇上喜欢的是暗影那一挂的,冰块儿脸,盯着她看了好久呢。”幻影口气也有些酸酸的:“这也正常,那皇上能有多大,连20岁都没有,还不知道我们这种女子的好处呢。” “行了行了!能不能说点正事?”九叔不耐烦了,幻影和魅影立刻做小媳妇状低了头。 “圣旨已经接了。先在青楼,饭店,茶庄,商行安插好我们的人,打入朝臣家里的事情慢慢来,先屡清楚线索。这半年执行过几次任务,朝中的情况暗影了解一些,具体的事情由她来调停。我不在城里住,今晚就回去,有什么需要我出面解决的事情传信给我。” “文辉坊有个很有名气的青楼叫添香楼,月影宫已经暗地里把那儿盘下来了。玟姝,今后你就是添香楼的老板娘,幻影魅影改个名字也跟着去吧,还是干你们的老本行,以你们的本事,让里头的姑娘乖乖听话,听到了什么及时告诉你们应该不是难事。暗影已经派人查过了,这里头的姑娘大部分都没什么问题,只有一个叫婉婉的有点可疑,很可能是五皇子的人,已经寻了个由头把她赶走了,你们今儿就过去吧。对街还有个花满楼,生意比添香楼好,那里的幕后老板是五皇子的心腹管家,你们用些手段,能把他挤垮是最好的。”五长老和魅影幻影点头应是。 “除了添香楼以外,城里还有几处据点,宏记茶楼,南记药铺,还有一个绸缎庄和一个首饰店都在筹备。你们几个都听暗影的指挥,这段时间先在据点里安插下来,学着怎么经营铺子,做的有点样子,别太假。这差事比你们打打杀杀要轻松,钱也不缺,平时长点心,把经营铺子也当做是任务,可有问题?” 众人哪敢有问题,一头应是。 都城里最近有几家新店正在装饰修葺,不过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没人觉得有什么异常。平静的假象下暗流汹涌,等待着每个人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命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一章 睿亲王 五皇子睿亲王正在独自下棋,落子散漫,可以看得出他心不在焉。想了想,落一颗,又思索半天,终究还是一拂袖,把整个棋盘扫到了地上,黑白子散落一地。他揉了揉通红的双眼,长长地出了口气。 睿亲王曾经是西楚皇室最骄傲的亲王,他出身尊贵,生母荣贵妃是沈国公府的嫡女。沈家世代忠良,沈国公当年更是为拥立先皇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先帝子嗣稀少,原本先皇后所生的大皇子是他最大的竞争者,可是大皇子竟自掘坟墓,已被贬黜多年。他十八岁开始协理朝政,二十一岁就封了亲王,朝中大臣维他命是从,先皇也对他赞誉有加,他可以说是不二的帝位继承人。 可是近半年来,他觉得自己开始倒霉。先是沈国公离奇暴毙,接着他的娘舅,掌管着皇城护卫的沈如山竟莫名其妙得了失心疯。虽说先皇开恩,重赏了沈家,并让沈如山的独子沈世聪袭了爵位,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家的权势已经大不如前。噩运并没有结束,只过了一个多月,与沈家世代交好,在朝中威望甚高的王太师,竟因为家中夫人要下毒害他的宠妾,被他误服之后身亡。从那之后,朝中支持他的官员虽多,但无人领头,成了一盘散沙。他正焦头烂额的忙乎这些事情,晴天霹雳传来,先帝暴病而亡,临终留下遗诏,令七皇子登基。七皇子是谁?一个被遗弃在冷宫多年,异国奸细所生,他平日里连正眼都不会看的野种!竟摇身一变成了天下至尊,让他俯首称臣!他不服! 可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让他措手不及。多年来从来没有皇子对他产生过威胁,他甚至没有太费心打理一下宫中的关系。先皇暴病,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等到第二天赶到宫城里听诏前,他都觉得登基的应该是自己。等宣旨太监念出七皇子的名字之时,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把抢过诏书翻来覆去读了遍,上面确实写得是七皇子。他掩盖不住自己的震惊和愤怒,当场拂袖而去。当晚他静下心来,越想越觉得此事定然有诈,于是紧急召他的亲信大臣们前来商议对策,可直至这时他才惊觉,他过去的一切光鲜亮丽都是基于先皇的宠爱和他背后的沈家。在能动用军队的人中,掌管皇城护卫的御林军统领袁宏亮是沈如山得了失心疯后刚换上来不久的,与他关系并不亲近,始终不明确表态支持他,掌管宫城护卫的侍卫统领周立更是不给面子,这次他召见直接称病不来。剩下的文臣支持他的倒是不少,可就在他们群情激昂的讨论怎么逼宫,怎么拥立他上位之时,这些官员中四品以上的家中亲眷尽然连夜被“请”进了宫。第二天这些人的态度就立刻暧昧了起来,之前的慷慨激昂全都不见了,在他在家里乱骂文人都是骑墙派时,那孙子已经登基称帝,黄袍加身了! 这一系列的变数,打得他喘不过气。他终于意识到,这位他正眼都没看过的七弟,已经占得了先机,接下来他的路异常难走,可是他不能放弃!即便他能忍心放弃这宝座,他这位七弟也不会放过他!好在他至少还有沈家,还有一些支持他的文臣,他本想暂且称臣,慢慢再想对策,可是他害怕见到宝座上的那位他会控制不住失去理智,于是他只好一直称病待在王府里。“好在我一直称病,他就不能拿我怎么样。他刚刚登基,需要一个好名声,自己的亲哥哥并未犯什么大错就急着下手,必然落下个酷烈之名,想必他不会这么做的。”他自我安慰地想。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他勉强拉回了思绪。看到他的心腹管家唐少德悄悄挨着门走了进来,弓着身立在他面前。 “我那四个暗卫还没消息?”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问道。 管家低着头不敢答话,他不免又狂躁起来:“四个大活人!一夜之间消失了!满府上下没有人知道去了哪里!你知道他们四个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满府里的暗卫,只有他们四个有本事潜进宫里去,哪怕他身边护卫森严下不了手,至少也能听听墙角不被发现!现在呢?我就是个聋子!瞎子!他在琢磨什么,打算怎么对付我,我统统不知道!” “他们兄弟四个贪财,现在只知道有人听说他们几个要去郊外看宅子去,然后就没影儿了。我们的人这段日子四处找寻,到现在都没有下落。”管家躬身答道。 “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睿亲王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终于口气缓和了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宫里的荣太妃如今也不好过,那位登基之后王爷还没见过她,她好不容易托人带了个信儿出来,问王爷您打算怎么办,是否要坐以待毙。” “目前我想成事,要么是依靠武力,直接举事攻破皇城,然后再昭告天下说他弑君篡位。可是目前皇城的兵力并不在我掌控之中,袁宏亮模棱两可,周立根本不买我的账,原本我外公如果在世,直接带着最近的汴州军杀进皇城,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可是外公不在了,虽说顶替他的梁万山也是我外公的部下,可是他上任时间短,威望不高,下面的将领根本不服他。至于边境的立仁军和虎丘军,都归怀王节制,怀王一向不买我外公的帐,对我也阳奉阴违,这个时候哪里指望的了他。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能够查实他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父皇把皇位传给了他,父皇又是怎么忽然驾崩的!只要查实了这些,坐实了弑君矫诏篡位的罪行,再号召天下兵马,只怕就容易了。这件事情,还需要母妃多多帮忙才行。” “殿下,俗语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怀王那边,殿下还是想想法子利用一下。怀王虽不买沈国公爷的帐,可是,要说满朝文武里,最不希望七皇子登基的,恐怕就是怀王了。” “此言何意?” “殿下忘了,那位可是北周奸细所生,十八年前我们西楚和北周那场大战,就是怀王带的兵。拜那个奸细所赐,怀王战败,他的兵马也交代了一半在那里,他对那个奸细岂有不恨的?想必比起那位,他宁可殿下您上位吧?” “对,对,你提醒了我,”五皇子扶额一叹,“他不想老七登基是真,不过也别太过乐观,他原先在朝堂上和我外公分庭抗礼,我继位,受益的必然是沈家,所以他必然也不希望我上位。不过你说得对,至少在不希望老七登基这点上,我们可以达成共识。最近想个办法,探探怀王的口风吧,做的隐秘些。” “是,奴才告退。”管家躬身退下。 睿亲王又使劲揉搓了一通他的脸,仿佛他的脸是面团一样,而后长长的吐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二章 放手 皇城的据点在有条不紊地建设着,暗影只负责安排任务和催问进度,并不负责具体的执行。安排完事情,她便偷空又溜去了平康坊。 天已经擦黑,暗影兴冲冲地叫门,开门的却是庄婶。“咦?如致呢?”她有些疑惑。 “我打发她出去逛逛,顺路买点东西。” 暗影立刻紧张起来。“柳承他们几个跟着呢。”庄婶又补了一句,暗影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庄婶忧心忡忡地看了她一样,拉着她进屋坐下。自己也坐她对侧,这才开腔道:“如辰姑娘,如致在我不方便说,今日她正好不在。你们姐妹俩的父亲当年救了我,还帮我报了杀夫杀女之仇。所以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如致身边帮你照看她,算是还你们父亲的恩。今日我倚老卖老,有些话要说,你可愿意听?” “庄婶说的哪里话,您是长辈,您有何教导,如辰听着就是了。”如辰垂着头。 “那就好,我就想问问你,如致可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十七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十八。你究竟作何打算?” 如辰无话可答,庄婶又道:“这么些年,你拘管着她,别说离开这平康坊,就连出门都少。可是你想过没有,她不能这么过一辈子!她现在已经是要嫁人的年纪了,她虽聪明,可这些年你把她管得不谙世事,天真的很。你不能让她一辈子老死在这间屋子里吧?如辰,我知道你紧张她,可是她这辈子,不可能什么事情你都替她挡着。她要嫁人,要生子,要相夫教子,应付三姑六婆,这些都是她必须做的事情。你也是个姑娘家,我知道这些事你没法张罗,我也是个孤家寡人,有些路只能她自己去闯。有柳承他们几个跟着她,她的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其他的,你就让她自己去拼自己的造化吧!” 如辰纠结得两手抱着头:“庄婶,这些年我何尝没想过,是不是我把她管得太紧了。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时时在她身边,我一想到她出去乱跑不知道会碰上什么,我就睡不着觉。我知道这是我的心病,可是我控制不了。那年我才七岁,全家就那么死了,我抱着她跑进树林子,我们姐妹俩在里面转了整整二十七天。整整二十七个日出日落!我一天天数过来的!树林里的小果子,我不知道有没有毒,我每次都自己吃了,确定没毒,才嚼碎了喂她。我一刻都不敢睡觉,她睡着了,我时不时就要探探她的鼻息,我真的害怕我打一个盹儿,她就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庄婶,你不知道如致她有多可爱,她明明饿着肚子,可是不哭也不闹,一醒了就朝着我笑。我那时候每天都想死,死了就不饿了,不冷了,也不伤心了。可是我一看见她我就想,我不能死啊,林家就剩下我们两个了,我要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的。就那么一天一天的,直到我觉得我再也熬不住了,我知道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然后我就碰上了九叔。我在月影宫这些年,刀伤剑伤受过无数,我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我只要一想到如果这些伤落到如致身上,我不能想!只要一想,我就会发狂!”如辰双手抱着头喘着粗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庄婶也老泪横流,用手帕抹了抹:“好孩子,我知道你们姐妹俩受苦了!我以前从没听你说过这些事,可恨我当时不在。丈夫和女儿没了,我心灰意冷,想着外出逛逛,日后再回来报答你父亲。没想到我才走了几年,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天可怜见,你们林家还留了两棵独苗,只要你们姐俩好好的,你爹娘在天有灵也算有点安慰!” 如辰依旧无法平复心情,低头抽泣着。林家被灭门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的梦魇,她平时尽量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如今再次提起,这么些年积压的情绪如同开闸的洪水,怎么收也收不住。庄婶也哭了半天,等她渐渐止住,才勉强道:“如辰,我知道这是你的心结,可是再痛,我们也还是要尽量过正常的日子。如致已经大了,好些事,你替不了她。我比你虚长几岁,我说一句话,你好好想想。天理伦常,人生来就有六苦必须得受,你不让她去受,其实是害了她。你如今挡着不让她受的苦,未来这世道只会加倍地还给她。更何况,我想你一定不希望她走你的老路,她应该太太平平的找个人嫁了,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再生几个孩子。但是前提是你得让她出去,不能管着她。你若是担心她为你的身份所累,就不要让人知道她是你妹妹,出去了就说我是她的寡母,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辰垂着头,道理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事到临头,她仍然有一种即将失控的恐慌。正在这时,如致回来了,一看见她,立刻眉开眼笑的叫了一声姐,跑过来扑进她怀里。如辰泪眼看着这个她捧在手心里的妹妹,她就如庄婶所说,美貌,聪慧,却又单纯不谙世事。她最终下定了决心,拉过如致的手道:“好妹妹,过去是姐姐不好,总不让你出门。你如今大了,你记着,今后不管人前人后,庄婶都是你娘,另外,不要说出去你还有个姐姐。只要做到这点,从今往后你想出去玩,想交朋友,或是看上什么人想做夫婿了,姐都不拦你。” “姐!”如致羞红了脸,“我若当真看上什么人,一定会告诉姐姐的,姐姐若觉得不好,我自然不会答应的。” “果然女儿家大了,留也留不住。”如辰有些心酸,“姐姐如今看着你,就像是为娘的看着女儿出嫁一样,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真没羞,姐姐你才比我大几岁,就拿自己比娘,占我便宜。”如致虽是调笑,眼眶却泛红起来:“姐姐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心里有数的。” “恩,姐姐相信你,我们林家的女儿不会是无用之人。”如辰忍着眼泪,“对了,娘的那半块玉玦,你还收着吧?” “收着呢,”如致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荷包,把半块乳白色的玉玦拿了出来,如辰也从脖子上把她的半块解了下来,两下里一凑,正好是一块圆形的玉玦,上刻着古朴的云纹。如辰摩挲着这断成两半的玉玦,缓缓说道:“这块玉玦当年价值不菲,可惜碎了,就一文不值了。不过这是娘的遗物,正好我们姐妹俩一人半块,留个念想。你收好了,”她把如致的半块递了过去,“没事别拿出去让人看见。” “恩,我知道了姐。”如致将那半块玉玦依旧塞进了荷包里,压在枕头底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三章 阴谋 绮罗殿。 “给皇帝请安。”一宫装中年女子欲带着众奴婢屈膝行礼,皇帝急忙上前把她扶住。“祥太嫔不必多礼,这些日子朕事务繁忙,此时才有空来看看你,你心里不要怪朕才好。” “皇帝说的哪里话,皇帝一登基,就把哀家从冷宫里接出来,派这么多人服侍着。哀家感恩戴德尚且来不及,哪里会有怪罪的话。” “朕是在冷宫里长大的,若是没有祥太嫔照应扶持,朕也活不到现在。对朕来说,祥太嫔如同朕的母亲一般,给个皇太后的位份也不为过。只是太嫔既非先皇后,又非朕的生母,立为太后于理不合,所以只好先委屈太嫔了。” “哀家哪里有什么委屈,哀家当年被荣太妃陷害进了冷宫,本以为就要这样凄凉的度过余生,这些年皇帝给哀家带来多少慰藉,只有哀家自己知道。进了冷宫的女人,有几个能活过三个年头的,可哀家却活了二十年,还健健康康的,这多亏了皇帝。”祥太嫔叹了口气,“这从冷宫里一出来,真是感慨物是人非,先帝的嫔妃里头,哀家如今认识的也只有荣太妃了吧,偏偏当年哀家是她的手下败将,还真有点不知道怎么见她。” “荣太妃因先帝驾崩,一直身上不好,闭门不出。” “她可不舍得不好起来,她还等着她儿子坐皇位呢。”祥太嫔笑的有些阴森,“我们这些妃嫔,说是争夺先皇的宠爱,其实到头来,还不是拼娘家。我们周家人丁少,地位低,争不过沈家,所以哀家当年也斗不过荣太妃。当年大皇子的事,本就是荣太妃和先皇后相争,哀家与先皇后走的近些,她就顺带给哀家安了个教唆之罪。哀家是冤枉的,大皇子就算有错,也罪不至此,这些先皇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也还是顺着荣太妃的意思贬黜了大皇子,把哀家扔进冷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怕怀王独大,所以要一力扶持沈家?可惜啊,哀家当年拼了命的喊冤,想想有什么意义?哀家当年实在是太蠢了,一直到在冷宫里这么多年,才慢慢想明白。不过先皇后应当比哀家明白的早,所以她当年才拼死保下了皇帝你,可惜她竟这么年轻就去了。”祥太嫔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感慨连连,忽然才回过神来:“吆,哀家老了,倒耽误皇帝的功夫在这里听哀家闲话。” “哪里是闲话,朕这些年跟太嫔学到很多。”皇帝微微一点头:“多亏您谋划,也多亏了您和周立的关系,朕才登基后第一时间稳住了局面。只是五皇兄不会善罢甘休的,荣太妃那边,还要您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的,”祥太嫔点头道:“我进了冷宫,我们周家退出朝堂多年,他们放松了警惕,没有查到周立与我周家的关系。他这些年一直貌似中立,又深得先皇的圣心,要不然也不会谋到侍卫统领这个职位,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祥太嫔话锋一转,问道:“哀家听说,皇帝成立了天机堂,里面是月影宫的人?” “是,”皇帝尴尬的一笑;“朕没有告诉太嫔,怕您反对,可是朕没有别的办法了。周家除了周立,再无人可以依仗,朕在冷宫多年,可利用的势力实在有限,当初若不是利用月影宫干脆利落的处理了沈国公和王太师等人,只怕朕来不及登基就把性命丢了。就是现在,朕也很需要他们的力量。” “所以当初你才冒着奇险亲自溜出宫去找他们,也是怕哀家知道了阻拦你吧?”祥太嫔微微合了下眼,“皇帝决心已定,哀家也不能说什么。哀家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江湖势力,不过如今你是皇帝,你说了算。” “朕知道江湖人性子野,不好管束,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好处,一则武艺高强,以一当百,二则,他们与朝政没有牵扯。如今这满朝文武,朕有几个人敢放心用?江湖人不一样,他们不涉朝局,名利之心淡薄。为朕办事是因为朕是君,他们是民,他们没道理帮着五皇兄来对付朕。” 皇帝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一事,稍微倾了倾身子:“朕正想问问祥太嫔,有什么办法能够收服一个江湖女子?九公子这几年已经渐渐的不大管事了,如今的首领是一个代号暗影的女子,二十几岁,武功绝佳,听说她七八岁就投了月影宫,是九公子一手带起来的,如今天机堂主要是她在主事。可是对于她的背景,朕实在是知之甚少。江湖人性子野,她若没有什么把柄能让朕制约她,朕实在不放心。哪天她撂挑子不干,甚至与朕反目,朕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年轻女子”祥太嫔闭上了眼睛:“月影宫不缺钱,财帛估计收买不了她,那么剩下能够制约她的,不是亲人,就是男人了。” “年幼时就投了月影宫,想必没什么亲人吧?至于男人,明面上是没有,不过背地里,她心里有没有属意于谁,或者跟九公子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关系,朕就不得而知了。” “与其花心思去查,不如让她跟着我们的步子走。周立的儿子如今年方二十二,还未娶妻,皇帝可以撮合一下他们两个试试。” “那周立的儿子朕见过,人矮了些,性子也有些懦弱。那暗影自身本事高强样貌又美,怕是看不上他。” “明着看不上就来暗的,这宫里的手段,哀家知道的可比你多。”祥太嫔冷笑起来:“在我朝,女子的贞洁可比性命都要重要。我们只管试试,若她还是完璧之身,那以后就是周家的人了,不怕她不听话。若她真是那等不知廉耻之辈,早就与九公子有染,那我们也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见不得人的关系来做做文章,岂不是一举两得。” “太嫔果然手段英明,那此事,就拜托太嫔了。只是”皇帝有些担忧,“若这一计制不住她,反而招她怨恨可如何是好。” “怕什么?若真有什么万一,皇帝只管推到哀家头上,就说是哀家急着收服她,皇帝并不知情。若她要交代,皇帝就给她一个交代,哀家受几日委屈就是了,难不成她还要哀家的命不成?” “既如此,就多谢太嫔了。” 回到清心殿,皇帝依旧默默沉思着。王全安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给他添了茶,便恭敬地立在他身后。 “你说这么做会不会很冒险,万一不成可是朕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朕必须把她控制在手里,九公子不管事,天机堂没有她,就是一盘散沙。” 王全安讪笑着不说话。皇帝盯着烛光发了半天呆,他心中觉得不舍,只是难以说出口罢了。自那日一见,他脑海中便不时晃过暗影的面容,若真的有人要夺走暗影的清白之身,他倒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只是这个念头一浮起来,他便强行压了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四章 中招(上) 暗影并不知道宫里一场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悄悄展开。宏记茶楼正式开张了,它的正门设在闹市街口,进去是一个大堂,日日有说书的,热热闹闹,人气极旺。转角上楼是一排静室,这与寻常的茶楼没什么两样,妙却妙在,最后的一间雅间进去,竟连通着宽敞的楼梯,通往后面的大院,满院的梨树,中间一条小径,此时正值春天,满树雪白的梨花随风摇曳生姿。小径通向的又是一栋小巧的砖楼,共三层,每层只有一间雅室,每间雅室都是进门设有屏风,屏风后床榻c罗汉床c八仙桌c太师椅,各色陈设应有尽有,每间雅室专配三名美貌的少女,一烹茶,一抚琴,一焚香,要多雅致有多雅致,且进入雅室的客人可以直接从后门离开,无需经过大堂。由于雅室只有三间,需提前预定,价格也不菲,很快就在皇城贵胄中引起了风尚,一房难求。 夜晴跟着暗影第一次来的时候着实赞叹了一番,又奇怪这么短的时间,如何会找到这么妥当的地方。暗影微笑着敲了一下她的头:“傻呀你,怎么可能短时间就找到这么妥当的地方。实话告诉你吧,这儿年前就是九叔的产业了,里面的布置是我一手负责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合我的心意。就算没有招安的事情,九叔这些年赚了那么家当,总要在皇城里置点产业,这儿只是其中一处而已。”“怪不得,”夜晴咋舌:“我说呢这儿好像为姐姐量身打造的一样,连你喜欢梨花都知道,真是奇了怪了,原来是你布置的。” 暗影只开业前两天在宏记茶楼看了看,具体的事务自有下面的人来打理。一月之期差不多到了,她就准备了一本奏折,在宫城角门边上求见皇上。 她依旧被带到了清心殿,这次心里已没那么紧张,熟门熟路进去跪地行礼。 “起来吧,暗影,朕上次只宣了九公子的官职,但天机堂实际上是你在打理。现在朕封你为天机堂指挥同知,从三品,我朝尚无女子做官的先例,你是头一个。” “谢皇上。” “我朝祖制,皇城中五品以上官员每日都要早朝。但是天机堂奉的是密旨,朕暂时还不准备让你们在朝臣中露面。你以后有事还是宫城外递上名帖即可,朕若找你有事,也会打发人去你府上传你。” “微臣谨遵圣谕。” 皇帝对暗影的回答很满意:“既这样,朕就不绕弯子了。你们准备的如何?” “回皇上,网已经铺开了。五长老带着她的两个弟子现在在添香楼坐镇,微臣带着两人在宏记茶楼,其他几位分别坐镇南记药铺和一个绸缎庄,一个首饰店,这是名单。”暗影双手奉上了一卷纸,王全安急忙接了过去。 “只是最近朝局不稳,朝臣们出来娱乐消遣的并不多,倒是他们的子弟中有不少被魅影和幻影的美色所动,成了添香楼的常客,宏记茶楼的雅室也日日都有人预定,买卖奴婢和小厮的朝臣府邸最近也很多,我们趁机安插了几个人进去,还未开始启用。” “很好,月影宫的能力朕不怀疑。”皇帝接过了暗影的奏报,暂时未看,先放在了案上。“暗影,祥太嫔想要见见你。” 暗影有些意外,不解的抬头看着皇上。 “你不必多心,祥太嫔是宫里的老人了,对朕来说如同生母。她听说你一个年轻女子帮朕打理天机堂,所以想见见你。”面对着暗影清澈透亮的眼眸,皇上忽然觉得心里像戳了一刀似得不忍,他避开了视线,不再看暗影:“朕想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替你答应了,一会儿让王全安带你过去,略坐坐就好。你不必琢磨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要可以告诉朕的,都可以告诉祥太嫔。” “问题就是很多事不能告诉你。”暗影暗暗的想,不过她还是低头应道:“是。” 王全安带着暗影往祥太嫔宫中去了,皇上久久的凝视着她的背影,再不掩饰眼中的心痛。他头一次在心中问自己,以前在冷宫熬日月的时候,每天都在恼恨自己不能随心所欲,处处受制于人,可是如今呢?就算坐上了至尊之位,不也一样忍着心中的不舍一手将这个让自己动心的女子送进了自己设下的陷阱?如今的自己,真的比在冷宫里好过吗? 绮罗殿坐落在后宫一个很偏远的角落,暗影跟着王全安兜兜转转走了很久,偌大的后宫,晚上大多数院落都黑着灯,当今皇帝连一个妃嫔都没有,暗影跟着王全安走在黑黑的宫道上,莫名觉得有一丝阴森。“这宫里历朝历代,一定死过不少人吧,也不知道这宫墙上飘荡着多少冤魂。”她心里暗想,饶是她杀人如麻,心里也有一丝紧张。终于,绮罗殿到了,里面倒是亮堂,王全安在殿外高声道:“太嫔娘娘,暗影到了。”里面应了一声:“王公公辛苦了。”王全安道:“娘娘客气,老奴先退下了。”便朝暗影使了个眼色,自己先行告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五章 中招(中) 暗影等在殿外,殿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引着暗影进去。只见一约莫四十多岁的女子穿着藏青色华服,歪在罗汉床一侧。暗影忙上前施礼道:“天机堂暗影见过太嫔娘娘。” 见祥太嫔正在上上下下打量她,她有些尴尬,急忙补充道;“暗影出身江湖草莽,不懂宫中礼法。如有逾距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哀家在宫里守了一辈子礼法,如今老了,什么礼法不礼法的。”祥太嫔满脸堆起了笑容:“俗礼凡节,岂能用来拘束你这样的江湖奇女子?啧啧,哀家看见你啊,就觉得哀家这辈子,守着这四四方方的宫墙,真是白过了。你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事,再加上这容貌身段,啧啧,先帝那么多嫔妃,也没一个比得上你,样样都是一等一的,怪不得皇帝整日在哀家跟前夸你,如今这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皇上和娘娘谬赞了,暗影出身草莽,不会拿针不会拈线,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实在当不得皇上c娘娘如此夸奖。”虽说嘴上自谦,但暗影心里还是很受用,谁不爱听好话呢?“这位太嫔娘娘倒不像是难想与的人。”她暗想。 “来来来,过来,坐在哀家这儿。”祥太嫔指着对面:“先帝的嫔妃,如今没剩几个了,皇帝后宫里更是一个嫔妃都没有。哀家老了爱热闹,可是这后宫里整日冷冷清清,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正好你过来,和哀家说说话,别拘束着。” “暗影不敢。”暗影急忙躬身。 “你瞧瞧这孩子,还说自己不知礼法,这不是很本分的孩子嘛。”祥太嫔笑的很真诚:“过来坐下,哀家恕你无罪。” 暗影只得挪到祥太嫔对面,斜着身子坐下。“你们几个都下去吧,在这杵着闹心,让我们好好说会儿话。”祥太嫔一挥手,几个宫女默默的退下。 “孩子,暗影这名字哀家不喜欢,听着怪瘆人的,你的真名叫什么?”祥太嫔一脸慈祥。 暗影心中一跳,低头答道:“我自记事起就没有父母亲人了,一直流落街头,也不知道自己本名叫什么,后来被月影宫收留,九叔就给我起名叫暗影了。” “是个可怜孩子,”祥太嫔叹了一声:“不过暗影的名号在江湖上是叫得响的,如今你也算是朝廷命官了,叫这个名字不合适,不如哀家替你取个名儿?” “太嫔娘娘赐名,暗影感激不尽。”暗影低眉顺眼,掩饰着心里一丝不快。 “既如此,就叫婉灵如何?你既不知姓什么,就跟着皇家姓龚吧,龚婉灵,如何?” “婉灵一介江湖人,如何敢用国姓?”暗影急忙推辞。 “除皇室外,姓龚的也多了去了,有什么不敢的?你就别推辞了,你可是我朝第一个女官,过段日子,赐你个郡主也使得,反正我朝还有异性亲王呢,规矩是皇帝定的,皇帝说你当得你就当得。” “是,”暗影只得应道,她隐隐觉得祥太嫔如此盛情,有些不妥,可是又说不清哪里不妥。“或许她只是想收买我吧。”她想。 “来来来,吃点果子点心,再喝点甜酒,不要拘束。”祥太嫔伸手拿起酒壶给暗影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斟了一杯,“你可别再说不敢不敢的了,哀家耳朵都起茧子了,哀家这辈子也没个自己的孩子,膝下荒凉,你若是真听哀家的话,咱娘儿两个就好好的喝一杯。”祥太嫔端起了酒杯向暗影示意,暗影无法,只得端起来喝了一杯,这酒酸酸甜甜,又有一股清香,味道还不错,暗影以前从未喝过。见祥太嫔执壶又要倒,她急忙伸手欲接:“我来吧。”祥太嫔一摆手:“你是客,还是我来。”暗影只得罢了。“这是我们娘儿们喝的酒,喝不醉的,多喝两杯。”两人不觉又饮了几杯。 “丫头,你也不小了,不知道可有心上人?若是有,哀家让皇上给你赐婚,岂不是有面子?”祥太嫔目光灼灼地盯着暗影。 “我这么多年一直待在月影宫,做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哪有机会认识什么心上人。”暗影苦笑道。 “既如此,哀家给你张罗一门好亲事可好?” “此事就不劳太嫔娘娘挂心了吧,婚姻之事,不能强求,若真有命中注定之人,想必总会出现的。”暗影忽然觉得有些心慌,脸上也泛出一抹潮红。“想不到这果酒后劲还挺大。”她心想。 “丫头你稍后,哀家去更个衣就来。”祥太嫔起身离开大殿时,回头看了暗影一眼,她的眼神并无一丝温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六章 中招(下) 暗影开始还未多想,只是坐着等。越到后来,越觉得一股热气直往上窜,头也晕了起来,再看殿中,大门紧闭,早已没了人影。她终于意识到有问题了,不禁心中一凛,居然这么快就被设计了!狗皇帝!居然想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摆布她!她急忙运功把升腾而起的药性压下去,试了几次,感觉头脑稍稍清醒了些。急忙一把抢出殿门,提起一口气就往外飞纵,院门口正进来一男子,一看她要走,便上来拦她。她头脑发晕,也辨不清是谁,只一掌便将那男子推倒,循着记忆,在蜿蜒的墙壁上连续十几个起纵,看到一片湖,想着应当是出了宫门,暂时安全了,便落下来,一径跳进了湖里。 她虽是个江湖高手,对药却不了解,尤其是这种皇室秘药。但皇帝没理由现在就杀她,结合这药的反应,也知道必然是媚药,因此想着在冰冷的湖水里泡着,熬过这一阵就好了。可是她却低估了这药的药性,在湖水中闭目调息一阵,越发觉得胸口突突乱跳,四肢酸软,神志不清。此时恐怕来一头猪,在她眼里也是极雄壮撩人的男子了。她还留着一点意识,心想:“此番恐怕必须找人解决,否则这一关是过不去了。” 暗影虽还是黄花大姑娘,但江湖上打打杀杀多年,并没有宁为玉碎的念头。只是想着狗皇帝,居然和后宫的女人联合起来害我,刚才那男子必然是你的亲信,你想着我委身于他,就会乖乖任你们摆布,我偏不随你们的愿,哪怕城边随便找个花子将这清白之身给他,你们也断然落不到好处。想到此地,她便费力的从湖里爬了出来,踉踉跄跄寻找有人之处,想着随便找个男子便罢了。这一路身上湿冷,腹中却如火烧,当真是万分难受。再看周围,似乎有茂林环植,又有奇珍异草,异香扑鼻,辨不出是何处,正想着该往何处去找个男子,忽然转过一道假山,眼前豁然一片空地,空地上竟有一个白袍少年正在舞剑。她像瞌睡遇到了枕头,不及细想,早已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欺身上去。那少年察觉背后有人,正要回身格挡,却一下被她点了穴,软绵绵便要往下倒。她一把接住少年,踉踉跄跄便往假山石后面拖去。 那白衣少年正舞剑舞在兴头上,忽然觉得有人上来,不及回身就被点了穴,软绵绵的任人摆布,当真是飞来祸事。他虽身体不能动弹,神志却清醒,眼睁睁由着人将他拖到假山后面。仔细一看,却是个年轻的姑娘。这姑娘浑身湿漉漉的,加上发丝凌乱,甚是狼狈。但细细一看,却是眉眼修长,面庞秀丽,再加上湿漉漉的纱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少年确定他不曾见过这美人,可是不知为何又莫名觉得很熟悉,仿佛早就认识了一般。正在发愣,这美人竟然伸手就开始剥他的衣衫,他被惊得理不清思路,却又毫无反抗之力,也只好随她去了。 清心殿。 “皇上,宫里上上下下翻了个底儿朝天,还是没找到。” “看来是跑了!”皇帝的神色又是震惊又是心痛,一拳重重地锤在桌上。 “祥太嫔说,中了那种药,无法可解,必须找人否则她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过今晚。”王全安小心翼翼道。 皇帝懊恼地抓了几下头发:“事已至此,告诉祥太嫔,朕要委屈她几日了。明日下了早朝,召九公子进宫。” “奴才遵旨。” 王全安走后,皇帝烦躁地在殿里来来回回踱步。他此刻心中只剩下愧悔,“若她真的宁死不从,岂不是今夜就没有命在了?就算她熬过去了,就算朕说是祥太嫔私自行事,她必然也会有所怀疑,对朕有心结。”一想到暗影心中会恨他,他就觉得难受得如同摘心去肝一般。他终究只是个十岁的少年,从小在冷宫里,祥太嫔教给他的只有手段和算计。他既不知如何面对自己的真心,也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真心。但此刻他却确凿无疑地知道,他一定是做错了,否则为何会如此心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七章 再遇 也不知过了多久,暗影忽然惊醒了,一睁眼,正对上眼前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她反被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慢慢想起昨晚的事情,她竟然就这样在那少年身上睡着了,不禁满面通红。赶紧想爬起来,却胳膊一软,又趴倒在少年身上。她又羞又愧,身体却不听使唤,喘息了半天,才又强撑着支起身子,找来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做完这些,她才有功夫好好看了看那少年。谁知不看则以,一看就愣了一下,这少年俊眉丰唇,高挺的鼻梁,再加上清澈的眼眸,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这不是杀了四大暗卫那天帮她赶跑那个泼皮的少年郎吗? 那少年一夜没睡,暗影在他身上睡得香甜,他却是躺在湿冷的土地上动弹不得。只好呆呆看着她的睡颜,她离他是如此之近,近的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她的皮肤如此白皙,闭上的眼睛不再显得那么犀利。微微颤动的睫毛,细细的呼吸,竟让他产生了岁月静好之感。他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果然美人就是待遇不同的,如果此时是个丑女如此对待他,只怕他绝对会满腔愤怒欲杀之而后快吧?一时又想到,看她当时的样子,必然是中了药性极强的媚药,究竟是谁要如此对她?又想到他习武多年,竟然被她一招就点了穴,可见这美人的功力远在他之上,也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少年胡思乱想间,暗影已醒了。看到暗影又气又愧手忙脚乱的模样,他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心里满是柔情。他是个极聪明的人,之前已莫名觉得暗影看起来很熟悉,现在看到暗影看他的表情,心里早已断定他们之前必然见过面。暗影此刻见是他,莫名的懊恼竟被冲淡了好些,只感叹这世间竟有这样的缘分。她本想着一走了之,转念一想,算是自己对不起这少年郎,因此也不看他,偏转头道:“我昨儿中了媚药,也未经你同意,是我对不住你。你若是不忿,日后再来找我寻仇,过会儿你的穴自己就解了,我先走一步。”说完这话,余光扫了眼那少年,觉得他没有不忿之意,便起身就往外走。 天已经蒙蒙亮了,她也辨不清方向,此刻看周围的景色,竟像是一个偌大的花园,有好大一片湖水,又有假山。想迈步,却又不知道往哪里走。想了想,索性又转回来,问那少年:“这是哪里?”问完了,又想起他被点了穴,出不了声,不过看他昨晚练功的样子,功夫比她差得远,也不怕他怎样,便伸手解了他的穴。 少年刚才听到她对他说话,只觉得她的声音如清泉叮咚,说不出的悦耳动听,又见她起身出去,心里正在失落,忽然见她又回来了,问他这是哪里。他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才说道:“这是怀王府的后花园”。 暗影愣了愣神,点头道:“多谢,不知从哪个方向出去最近?”他便抬手往外一指,暗影又点了一下头,移步便往外走,他急忙叫道:“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暗影站定犹豫了半晌,最后只说了一句:“昨晚的事,还望阁下保密。”抬脚就要走,少年急忙又叫道:“姑娘,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暗影又停顿了一下,最后依旧什么都没说,一径走了。 少年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觉得随着她离开,自己心里似乎少了什么东西,空落落的。他余光一晃,忽然看到地上落了件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是半块乳白色的玉玦,光滑油润,用红绳拴着。他捧着细细端详了半天,然后小心地把它揣在了怀里。 “姐姐,你怎么才回来?你昨晚去哪儿了?”夜晴正要出门,见暗影踉踉跄跄地进来,急忙迎了上来,一看她面色惨白,衣衫褴褛,便惊叫起来:“姐姐你怎么了?你这” 暗影摆手,用眼神制止她大呼小叫:“别声张,给我打水,我要洗澡。” 夜晴很快弄好了热水,暗影脱下了残破的衣衫,一头泡进浴桶里。热气升腾,她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觉得全身如虚脱了一般。她想到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了清白之身,不觉有些悲伤,借着水汽掩盖,痛快落了几滴泪。但很快她就用手背抹干了泪水,装着若无其事地站起来,擦干身体,裹上夜晴拿来的衣衫,一头扑倒在床上。 夜晴收拾她换下的衣衫,看到了上面的血迹,她心急如焚得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不敢叫醒暗影。过了晌午,暗影依旧没有起来,却昏昏沉沉的发起了高烧。夜晴见她两颊飞红,上前一摸,差点惊叫起来。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踱了好几圈,又回头看看暗影,终于似下定了决心般跑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八章 朋友 与平康坊的简陋不同,夜晚的宣德坊是都城最热闹的所在。各色酒肆里的异族女子在跳着舞招揽客人,穿红着绿的青楼女子在门口送往迎来,满街各色食品摊,器物摊,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条河穿坊而过,河中各色大船来来往往,将整条河点缀的摇曳生姿,河边一盏盏升天的孔明灯不知寄托了多少女子的闺思。 如致是第一次来到宣德坊的夜市,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装,看着像个风雅的年轻公子。宣德坊的热闹她第一次见识,逛着逛着,无酒心中也带了三分醉意,算算约莫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宵禁,更是肆意流连忘返。不知不觉随着人流走到河边,看到一盏盏升天的孔明灯,更是看得满眼星星。正盯着漫天的孔明灯出神,忽然觉得被人流撞了一下,她一开始并不以为意,却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尖声嚷了起来:“臭小偷!还不把东西放下!喂,你东西丢了!没发现呀!” 她循声望去,见一个年轻的小公子正拉着一粗衣男子的衣襟不放,一边拉还一边冲着她叫嚷。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小公子瞪着她又叫:“喂!说的就是你!你东西被偷了!”她急忙伸手一摸,果然衣襟内侧挂着的一个钱袋不见了,忙忙的赶上去想帮那位小公子,那小偷一见周围的人开始涌了过来,把钱袋一扔,劈手挣开那小公子的手便夺路而逃。那小公子力气不大,被他挣开,还要大喊大叫的上去撵人,如致急忙上去一把拉住他:“算了算了,东西他都扔下了,别追了。” 那小公子还气鼓鼓的瞪了那小偷的背影不放,如致上前把钱袋捡了起来,拍拍土,又挂在身上,回来看他还在那瞪眼,便好笑道:“行啦!人都跑远了,东西也没丢,今儿谢谢你仗义出手,我请你吃东西答谢你可好?” 她话音未落,那小公子立刻把炮火转到了她身上:“你是个木头啊!丢了东西都不知道!你刚才要是反应快点儿我也不至于让他跑了,说什么也要好好打他一顿解解气!”他气的吹胡子瞪眼,如致从没见过这么孩子气的人,只好无奈的哄道:“我错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要不你打我一顿解解气。”那小公子气鼓鼓的看了她半晌,才噗嗤笑了起来:“看在你长得还不错的份儿上,今儿你这顿打我先记下了。” 正说话间,却听到不远处一个声音:“就是他俩!”转头一看,竟是一堆袒胸露臂的泼皮汉子,刚才那个小偷也在其中,听到那小偷指认他们,那几个汉子立马就要冲过来。如致吓得不轻,拉着那小公子就转头飞跑,一边跑那小公子还一边尖叫:“你跑什么跑!放我回去,看爷不揍得他们满地找牙!”“我的祖宗!一个你都打不过别说四五个了,赶紧跑了再说!”如致一边喊一边不管不顾的拉着他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两个人再也跑不动了,才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事实上他俩跑了没多久那几个泼皮就真的满地找牙了,如致的暗卫看到如致要被欺负,正要现身,为首的柳承却止住了他们低声道:“先别动,那小公子暗地里也有人跟着。”话音刚落,几个灰衣汉子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一顿乒里乓啷,那几个泼皮就尽数倒在地上抱着头打滚。几个暗卫见状便放了心,忙往前追如致他们两个去了。 话说如致两个再也跑不动了,俩人不约而同地弯着腰喘气。忽然那小公子指着她,一边喘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她疑惑的低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跑的太快,头冠掉了,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垂在脑后。她见对方识破了自己是女子,正要羞恼,却见那小公子哈哈笑着把自己的头冠一摘,也是一头长发掉了下来,原来俩人都是女扮男装。她们互相指着弯腰大笑,又不知何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友谊在悄悄滋生。那小女子人不大,性格却豪迈的紧,一把揽过如致的胳膊:“今儿很高兴碰见你,我叫独孤蓉,你叫什么?” “我叫林如致。”如致抹了把汗,转头四顾:“这是哪儿啊?我们好像迷路了。” “别怕,有我呀!”独孤蓉极不淑女地把胳膊搭在如致肩上:“我经常跑出来玩儿,这地方我熟,小美人儿,你长得这么美,爷怎么能丢下你不管呀!别怕!爷罩着你!” 如致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姑娘家,文雅一点好不好?” “文雅是什么东西?本姑娘不认识它!”独孤蓉霸气的一挥手:“今儿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改天我们再一起玩儿!”正说着,几个灰衣人从后面赶了上来,独孤蓉叫道:“把马车赶过来,我们要回家了。”众人一起答应后去了一个,须臾时间,一辆华丽的双驾马车便赶了过来,车帘上绣着“独孤”二字,一个灰衣人把轿凳摆在马车前,独孤蓉拉她:“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如致想推辞,独孤蓉不容分说便一把拉过她:“扭捏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晚了可就宵禁了!”如致无法,只得随她上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只一会儿功夫,马车便消失在道路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十九章 皇族身份 到了平康坊如致家附近的大路上,如致下了马车。“我家就在附近了,马车进不去,就在这里别过吧,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真诚的向独孤蓉道谢。 “不用跟我客气,要是认我这个朋友,就说好了,后天未时宏记茶楼不见不散哦!” “好的知道了。”如致跟独孤蓉挥手道别。马车走远后,她才提心吊胆的四处看了看,一口气跑回了家里。 “你现在大了,允你出去逛是我的主意,你姐也没拦着。可是你最近是越来越野了,白天出去逛你还不足,晚上还要往外跑,过两天你姐姐来了我可要告诉她好好管管你!”庄婶一边收拾如致的衣服一边絮絮叨叨。 “我这不是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嘛!庄婶,我今儿交了个好朋友哦,她叫独孤蓉,跟我差不多大,看样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但是她人可好了,一点架子都没有,也没有看不上我是个平头百姓,我们还约好了后天要一起去茶馆听说书呢!”如致有些兴奋,喋喋不休地说着。 “庄夫人,在下有话要说。”门外一个声音道。 庄婶瞪了如致一眼:“进来吧柳承。” 如致只觉得眼前一晃,一个黑色的身影已经立在炕下的地上,这就是她的暗卫首领柳承。如致觉得这个人很奇怪,她在过去几年中也见过这人几次。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看,就是记不住这个人的长相,这个人有一种毫无存在感的奇特本领,让人怎么都注意不到他。“柳承,你不来我也有话问你。”庄婶道:“她到底交了个什么朋友?” “在下正想说这事,”柳承身子轻轻一弓:“今儿如致姑娘碰上的,是独孤府的千金独孤蓉。她的生母是长信长公主,先皇的嫡妹,二十年前嫁给了当年的新科状元独孤涛。长信公主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叫独孤节,次女就是这位独孤蓉,先皇也赐了她公主的封号。这位公主性子野得很,经常穿着男装满城里乱逛,长公主也不大管她,没想到今儿就跟如致姑娘撞上了。” 如致听到柳承说的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没想到她才出去逛了几日,就误打误撞的碰上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公主,还交上了朋友!可见这皇城当真是天子脚下,贵胄云集,她心情有些复杂,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像犯了错一般看着庄婶。 庄婶责怪地看着她:“听见了吧?你这不交朋友倒好,一交就交了个公主。皇室中人咱们可惹不起,也不便沾染,你要是听我的话,就赶紧别再跟她来往了。” 如致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她后天还要一起去茶馆听书而且她一个公主,气性大得很,我要是跟她说以后不跟她来往了,她会不会一气之下治我的罪啊而且,而且庄婶,她人挺好的,我也想交她这个朋友”如致说着说着便低了头,很快又抬头急急得说道:“我在马车上跟她说了,我自幼父亲早亡,只有一个寡母,家境贫寒,她没嫌弃我,还说交定我这个朋友了。当时我姐姐不是说,只要不说出我和我姐的关系,应该没什么的嘛。”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庄婶,庄婶还是一脸不同意:“算了,此事我也做不得主,等下回你姐姐来了问问她再做定夺。” 暗影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片羽毛飘在水上。有一度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身体某处不时传来的隐痛又在提醒着她自己还活着。她不知睡了多久,意识终于慢慢回到了身体里,觉得嗓子干的冒烟,兼之头痛欲裂,只得忍着头晕目眩坐了起来:“夜晴,给我倒口水。” 一杯水递到了她面前,她接过来一饮而尽,抬头一看,却是九叔,她立刻觉得一阵委屈袭上心头,拼命忍住了眼泪:“夜晴还是把你叫来了。” “恩,你别怪她,你发了高烧,昏迷不醒都一整天了。她担心你,又不敢随便请大夫,只好飞鸽传书给我。何况我迟早也是要知道的,昨天晌午皇上传我进宫了。” 暗影听到皇上两个字,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说他事先不知情,是祥太嫔私自行事,他听到后震怒,已经将祥太嫔禁足,无诏不得走出绮罗殿,这话你可相信?”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暗影面无表情道。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大委屈。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气坏了,一心要为你讨回公道。但是他如此说,他是皇上,我不好质疑什么。他似乎也很愧疚,说将来若你有心悦之人,不管是王侯将相,他都必然做主为你赐婚,不叫你终生无所依,以补今日之愧。”九叔的眼底满是心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章 失落的玉玦 “娶了婚前失贞的女子,只怕要沦为整个皇城的笑柄吧。”暗影冷笑,“他若是想要羞辱谁,倒是可以把我赐婚给他。” “暗影,你不要这样说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该承受任何的轻贱。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九叔有些着急。 “九叔,你没有义务保护我,我是你培养的杀手,又不是你妻子女儿。我早该想到的,他既想利用我们月影宫的力量,又害怕我们的力量,所以必然会想办法控制我。此事就算不是他授意,那个女人也定然是知道他的想法,要不然她怎么有胆子私自行事?不管怎么说,此番皇室的手段我是彻底见识了。”暗影拼命仰着头忍着眼泪:“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就像九叔你说的,我就算心里明白,可他是皇上,他既已做足了姿态,我不服软难道还去弑君不成?九叔你放心,我不会自轻自贱,更不会做傻事。这么多年了,我的命好多次差点丢了,最后又捡了回来。我的命是老天爷给的,我不会随意把它丢了的,更何况我还有妹妹,她需要我。”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九叔道:“暗影,会有好男儿接受你的,相信我。” 暗影很想说她早已不在乎了,大不了孤老终生,但她懒得再听九叔相劝,所以沉默。九叔见她不说话了,便道:“吃一堑长一智,今后你万事要小心,既然卷入了朝政,不了解情况是要吃亏的。最近我安排人搜集了如今皇城中有些势力的家族的情况,有宫里的,睿亲王的,也有文武百官的。我放在夜晴那儿了,你抽空看看。”又叫道:“夜晴,叫二长老过来给暗影再看看。” 夜晴在外面应了一声,暗影惊讶了:“银婆婆也来了?”她真的很怕见到银婆婆,忙摆手到:“不用劳动银婆婆了,我已经好了,真的。” “不要胡闹了,银婆婆不会害你的,至于那么害怕么。对了,皇上说让你好好休养,这段时间他不会传召你了。”说话间,银婆婆的拐杖声已经响了起来,暗影便住了嘴。少倾,银婆婆佝偻着腰走了进来,暗影只得问银婆婆好,银婆婆坐在她榻边,照着她眉眼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到底是年轻底子好,气色已经好看多了。”见九叔还坐在旁边,银婆婆一挥手:“老九你先出去,让我们女人家说会子话。”九叔有些担忧的看了暗影一眼,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九叔一走,暗影更加拘谨起来,手都不知往哪里放。银婆婆却不管这些,一把拉过她的手,闭着眼睛细细诊了一诊,才开口道:“丫头,你中的这是皇室秘药合欢散,寻常人一杯也扛不住,你至少服了三杯。当时就算是老身在,也没有别的法子,这是你的劫。好在你不是那种愚笨女子,知道自救。什么贞洁烈女,那都是蠢人罢了,性命才是最要紧的,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说是也不是?” 暗影沉默,银婆婆又道:“老九不方便问你,让老身来问你,你到底找谁解了那药性?老身告诉老九,让他帮你料理了,免除后患。” 暗影脑海中蓦地闪过那白衣如雪的少年,她失神地想了想,苦笑道:“还是算了吧,是我平白强要了他,已是无辜,若再因为此事丧命,岂不是太冤枉了。” “冤枉?你这样的美人平白的把第一次给了他,他有什么可冤枉的?就是死了也不冤!” “银婆婆,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不是这个道理。若是他觊觎我,我自然可以一剑斩了他,可是是我他当时被我点了穴,事后也并未追究。我想,就这样算了吧,当做没发生就好了。” “可是他当时见到了你的真容,若是以后碰见” “我平日里出去都戴面具的,应该不会再碰见了。我想,他也应该会保守秘密吧”在暗影心底里,她与这少年初次只是偶遇,再见竟然就有了肌肤之亲,这样的奇缘岂是人人都能遇到的?就算从今以后可能再无交集,她也不能放任月影宫的人要了那少年郎的命,因此急忙为他辩解。 “你呀,”银婆婆责怪得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坚持。“既然你执意如此,老身也就不说什么了,你的身体没有大碍了,今儿老身就先回去了。这件事,月影宫就我们几个知道,皇帝应该也不会外传,既然你有信心那艳福不浅的小子会帮你保守秘密,那就这样吧。”她拄着拐杖站了起来,暗影忙要下床,银婆婆冲她一摆手,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暗影呆呆得坐在床上,她脑海中再次闪过了那少年的容貌,不禁出了一会儿神。她心里有一丝酸涩,有一丝失落,又似乎有一丝满足。我会记住你的,我的第一个男子,她心想。 她习惯性的理了理衣衫,手不觉往颈部一摸,立刻睁大了眼,那里空空如也! 她慌忙翻了枕头下面和被褥,没有,又跳下床来在屋里上上下下的找。“夜晴!夜晴!”她一边找一边叫,夜晴慌忙跑了进来:“姐姐怎么了?你在找什么?”“我的玉玦呢?”她紧张的一把抓住夜晴的手,“你有没有见过?是圆形的,白色的,只有半块,上面有云纹,这么大。”她用两手比着。 “没有啊姐姐,你回来的时候就没带着。你洗了澡,换了衣服,东西我都收拾过了,没有你说的玉玦,你要是戴回来了我肯定能看到的。”夜晴说的很笃定。 暗影再次真真实实得感觉到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她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拳头往桌上狠命一砸,桌上的茶壶茶碗叮叮当当乱跳了起来。 这里是怀王府的后花园,她忽然想起了那少年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夜探怀王府 刚过子时,暗影就换上了夜行衣,一头长发也挽在脑后,用头巾包严实,悄悄出了门。 怀王府的后花园,她印象中那里夜晚没什么人。 九叔给她的资料里有怀王孟昊的信息,她已仔细读过。怀王是马上争得的荣宠,西楚第一个异性亲王。西楚地处中原腹地,自立国以来就从来没有安享过太平,北有北周,东有辽国,南边还有各种诸侯小国时不时前来打饥荒,光是与北周,这些年就边境冲突不断,过去的三十多年,每次国有危难,都是怀王一马当先,多次护得边境太平,二十万铁骑对他忠心不二。如今怀王已年过六十,请了旨回家休养。但孟家子孙昌盛,光是怀王嫡妻冯氏就给他生了四子两女,还有几个妾室所生的子女,孟家家传尚武,几个嫡子如今都是军中翘楚,所以怀王虽退休荣养,但边境军队实际上还是孟家在把持着。不过朝中传闻,孟家和沈家一向不对付,孟家把持着边境驻军,沈家把持着都城防卫,孟家在外厮杀,沈家却在朝中使绊子,从暗影最近在城中活动观察的情况来看,此传闻应当属实。 怀王府跟宫城实际上算是背靠背,中间只隔着一条街,所以暗影那天才误打误撞进了怀王府的后花园。宵禁时间已过,大街上冷冷清清,暗影在夜色中一路潜行,很顺利就循着记忆摸到了怀王府后墙,她侧耳凝神听了听,里面并无声响,便贴着墙根轻轻一跃,攀上墙头向里面看了看,园中空无一人,便放心的将手一撑,轻轻落在墙内的地上。 已经过了子夜,园中静悄悄空无一人,只有几展昏黄的宫灯勉强照亮,附近时不时有上夜和巡逻的走过,但没人走进这人迹罕至的后花园,暗影放了心,悄悄沿着土路潜行,寻找当时的地方。很快她就找到了当时她泡过的湖水,绕过湖水,便是一片奇珍花圃,接着便是当日他们成事的假山,她沿着当日的路细细的沿路找,又在假山后面找了好几遍。在假山后找时,她想起了这里曾发生的一切,不禁觉得胸口有些喘不过气,她努力平复心绪,又细找了一番,仍旧没有,她不死心,又从假山望向少年当日舞剑的地方。“那里太显眼了,若是在那里,一定早被人捡走了。”她无奈的想。 遍寻不到,她颓丧地坐在假山后,寻思接下来要怎么办。“来去的路上都找过了,目前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落在湖里,要么被人捡去了。那玉玦戴了这么多年不会凭空的掉落,比较大的可能是那日在这里脱衣服时力气太大不小心扯掉了,因此还是被人捡走的可能性大。”她脑中又晃过了那白衣少年的影子,“要是掉在湖里也就罢了,要是被人捡走,必须要找回来,否则后患无穷。哪怕把这怀王府探个十遭,也得找到它。”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打定了主意,她便向着离后花园最近的院落潜行而去,打算一间间探查。出了花园子,各个院落都有上夜的人,风险变大了起来,但她艺高人胆大,悄无声息的在院墙上急行,然后纵身一跳,轻轻得落在窗外。屋内还亮着一盏油灯,她轻轻捅破了窗纸,往里一看,一张俊美的脸赫然就在灯前,她急忙闪身,压制住心里的慌乱,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又见到了那少年。她屏息等了一会儿,里面并无动静,便又偷偷往里看去。只见灯下摊着一本书,书上却放着一物,她一见到,眼睛蓦然瞪大了,那正是她失落的半块玉玦! “至少我找到它在哪了。”她自我安慰的想。屋内,那少年双手把玉玦拿了起来,放在灯下细细端详,“上好的羊脂白玉,可惜断了,只剩了一半。”他喃喃道,“断了的玉玦一文不值,可她依旧戴在身上,可见这东西对她很重要。” 他双手捧着这玉玦,将它贴上他的唇。暗影似乎感觉到有热气喷上了她的脸一般,不由得面红耳赤起来,她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静。只听少年又说道:“也不知道该怎么还给她,可是又有点舍不得还她。时刻想着何时能再见她,可是若见了她,这玉玦就要还她,又觉得还是不见得好。唉,”他重重的地了口气,“想不到人生竟有如此两难之事。” 他再次捧起了玉佩,久久地端详着,暗影在窗外看着他,莫名觉得心中柔软起来。过了很久,那少年才依依不舍的拿出一块上好的丝绢,把玉玦包了起来,揣进了怀里。把灯一吹,屋子里暗了下来,借着月光,他翻身上床,然后放下了帐幔。 “干嘛贴身带着睡,也不怕咯死你!”暗影心中又酸又涩,又有几分感动,玉玦藏在那少年怀里,她武功再高也不大有把握悄无声息的把玉玦偷走。她在窗外又站了一会儿,听到门口上夜的鼾声,梦话声,她想了想,又向着窗内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沿着院墙一纵身,消失在月色中。 怀王府很大,暗影既找到了玉佩,便没心思再探查其他的院落,何况正院护卫森严,暗影并没打算去撩怀王的虎须,于是她只是循着原路返回。她却并不知道,此刻在四五射之地外的怀王正院书房,怀王和他的三子孟瑛,夫人冯氏正在闭门密议着。 “听说了吗?皇帝成立了一个叫天机堂的机构。”怀王端坐在正中右手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 “听说了。”孟瑛恭恭敬敬的低着头站在下首:“儿子听说,这天机堂是新皇设立用来监视朝臣的,里面的人背景不清不楚,专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听说就好,”怀王哼了一声:“瑛儿,你是嫡子,你大哥二哥都在军中,留在京中的兄弟们你是最大的,平日里要约束好你的兄弟们,别让他们出去了信口乱说,你可晓得?” “儿子晓得,”孟瑛一躬身:“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一定管好兄弟们。” “光管他们不行,要让兄弟们服你,你得做好表率。”怀王把眼一瞪:“本王最近怎么听说,你跟一个青楼里的女子不清不楚的,还为了她跟别的王公子弟争风吃醋!可有此事?” “这又是谁在父亲面前乱嚼舌根,没有的事儿。就是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偶尔过去看看歌舞,散淡散淡。”孟瑛头皮发麻,身子躬得更低。 “哼!你要分清楚主次!现在是什么时候?最近朝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明着暗着刺探老夫,是否有意佣兵支持一位新的皇子,取新皇而代之!这个时候你们若是出去乱说一句,都不知道要被多少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你不尊重,底下的兄弟只会有样学样!为父年纪一天天大了,我孟家如今的地位来之不易,老夫可不想看着它毁在你们手里!” “王爷严重了,”冯氏慌忙解劝:“瑛儿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孩子,瑛儿,”她转向孟瑛:“你父亲的话你可记住了?以后安心在家读书习武,少没事儿往外跑!” “你就知道护着他!”怀王把严厉的目光转向冯氏,“你这做当家主母的,格局也要开阔些,别像小妇人一般,只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庶子们名义上也得叫你一声母亲,你也得多照管照管!本王早起怎么听说,前儿老六一夜未归,回来还少魂失魄的,你可知道怎么回事?” 冯氏有些尴尬的一笑:“珞儿那孩子老爷还不知道他,他人老实,闹不出什么乱子的。” “闹不出乱子就完了?我看你是根本就不想管吧?”怀王一拍桌子:“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也要闹到老夫面前来!哪怕你做个样子出来,传出去也好听,珞儿亲娘没了,你多照看照看他,也是个体面。” “老爷说的是,”冯氏慌忙认错:“家里孩子太多,对珞儿我是有些疏于照看,我回头就找人问问他这两天怎么回事。” 怀王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冯氏说得对,家里孩子太多,光嫡子就有四个,对几个庶子,他也并不报太大指望。更何况冯氏只是不管,倒也不曾苛待几个庶出的子女,并没有闹得很不像样。孟瑛趁机问道:“不知对如今的朝局,父亲心中究竟作何打算?” “哼!”怀王冷笑两声,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那帮酸腐文人,都是一群蠢蛋!他们以为,仗着老夫不喜欢当今皇上是北周奸细所生,老夫就能跟他们同仇敌忾,支持睿亲王了?他们可真是打错了算盘!当年老夫在前线征战厮杀的时候,沈家可没少在背后给老夫捅刀子,他们打量着老夫不知道?真扶睿亲王上位,受益的只能是沈家,老夫被他们利用完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沈家如今元气大伤,父亲是不是”孟瑛小心翼翼道。 “元气大伤,他睿亲王也是沈家的外孙!这一点绝无改变!除非沈家的后代死绝了,老夫才能支持他!”怀王粗暴的打断了孟瑛的话。 “可是,当今皇上确实是北周奸细所生,当年我们孟家可是因此折了一半的人马。这些旧事,当今皇上只怕也知道,他日后会不会” “边境如今可离不开咱们孟家军,当年北周可是把他娘当成了弃子,他应当不会蠢到向着北周,毁了我们西楚的江山吧。更何况,如今他的心腹大患不是咱们,是睿亲王。让他们斗吧,老夫给他们来个坐山观虎斗,若是他们两败俱伤,老夫正好可以支持大皇子上位。”怀王笑的老奸巨猾。 “大皇子?可是大皇子被贬黜在外多年了。”孟瑛和冯氏都惊讶了。 “想不到吧?”怀王阴笑:“贬黜怕什么,只要还活着就不怕,只要朝中再无人可以继位,大皇子自然而然就会被人想起来。到那时,可就再没人能在背后阴我们孟家了。本王怕就怕,睿亲王那点段数,斗不过当今皇帝。” “睿亲王已经参与治国理政多年,满朝中当年都觉得他是铁定的储君了,怎么父亲好像不看好他啊?” “切!老夫倒不是说他无能,他若是能顺顺当当的登基,萧规曹随的也不是不可以。可如今,他已经失了先机,让他夺权争位,他那个性子可不是杀伐决断之人。不过他也不是全无机会,他不够狠,那宫里的荣太妃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让他们斗去吧,本王乐得袖手旁观。管好你们的嘴巴,别出去给本王乱说话!”怀王手指着孟瑛,声色俱厉。 “是,儿子不敢。”孟瑛忙低头称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圣旨 绮罗殿。 “就算觉得哀家被禁足受了委屈,皇帝也不用日日都过来陪哀家吃饭。”祥太嫔和皇上坐在一桌上,看他有些食不知味,便主动说道。 “哪里,朕并没有勉强,朕也想和太嫔说说话儿。”皇帝将思绪拉了回来。 “皇帝这几日魂不守舍的,是不是还在想着那野丫头的事儿?”祥太嫔有些不满:“事儿已经出了,皇帝也做出了处置,她要还有怨愤之心,那就是她的不是了。你是君,她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天机堂不过是朝政众多事务中的一部分,江山社稷才是最要紧的。” “朕知道,前几日暗影送来的情报有些用处。户部员外郎在一茶馆的雅室里跟同僚抱怨说,外省调入的京官好些家眷都留在原籍,长期骨肉分离,他们俸禄低些,无力接家眷进京。朕昨日已经下旨,让统计这些官员的家眷人口数目,朕出银子帮他们安置,这些人感恩戴德,办事也尽心了许多。” “这固然是好的,只是如今的心腹大患,还是睿亲王那边,皇帝也该多去荣太妃那走走,毕竟前朝的嫔妃们,她的位份最高。” “朕昨日还去探视,她说病没好全,怕过了病气给朕,推脱不见。朕问过给她诊病的太医,病是真病了,不过并无大碍。” 祥太嫔沉吟道:“称病不出,说明她还没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做,等哪天她忽然热情起来了,就说明她已经想好了对策。哀家想着,她必然会在先帝驾崩之事上做文章,不管怎么说,防患于未然吧。” 皇帝点头称是,祥太嫔又道:“对了,那天哀家给那丫头赐名叫龚婉灵,她也接受了,虽说后来哀家得罪了她,可是一码归一码。既吃了公粮,就不能再用她的江湖匪号了,皇帝说是也不是?” “此言甚是,是朕疏忽了。天机堂虽说奉密旨行事,但终究也是朝政部门,就算人事由朕直管,俸禄也要经过户部统筹,他们也不能永远不在朝臣面前出现。龚婉灵,这名字倒是不错,既如此,朕就正式下个旨吧。” “恩,皇帝裁度着办就好。那丫头倒是有些真本事,那酒她可是实打实喝了三杯,寻常人一杯都扛不住,没想到她还能跑的掉。那周立的公子被她推了一把都受不住,脏腑受了些震伤,现在还躺着起不来床呢。周立可吓坏了,那可是他的独子,虽说没甚大出息,也是他的心头肉,那丫头要不是喝了那酒,搞不好这一掌能要了他的命。” “是,”皇帝苦笑:“她可是月影宫调教出来的人,要没有些真本事,九公子怎么会让手下的人都听她节制。” “所以,皇帝知道哀家的意思吧?”祥太嫔直盯着皇帝的眼睛:“哀家从小看着你长大,你对她存了什么心思,哀家不是看不出来。以她的本事,皇帝要是敢把她放在枕边儿,那哀家可就真服了。” “朕着实不敢,”皇帝的笑容更加苦涩:“只盼着她能踏实为朕办事就好了。” “说起来,皇帝后宫里至今没有一个嫔妃,也确实于理不合,朝政的事情要紧,但是纳嫔妃也是正事。正好,那些朝中原本偏向睿亲王的重臣,如今有几个已经摇摆不定了,你若纳他们家的女儿为嫔妃,他们自然就会偏向你了。” “太嫔虑的是,不过,文臣的力量终究有限,朕想要坐稳这江山,还是需要武将的支持,可恼如今武将里朕有把握的,也只有周立。最大的祸患,就是怀王了,边境20万铁骑都归孟家节制,不知如太嫔所说,纳他的女儿为妃,是否能让他偏向于我。” “难,十八年前的心结难解,不过就算是难,有总比没有好。如今你是皇帝,要纳他的女儿为妃,那是给他孟家的恩典,他总不能抗旨不尊。” “既如此,朕就明发诏书,凡皇城中五品以上官员,家中有十五岁以上未婚配的女子的,都要送女待选,还要烦劳祥太嫔提前把名单拟好,到时候直接选进来就是了。” “是,皇帝能如此办,哀家就放心了。”祥太嫔脸笑成了一朵花:“哀家老了,就想着宫里能热闹些,如今好了,新的嫔妃进来了,哀家也有人说说话了。” 暗影回到住处已是后半夜,她脱去夜行衣,疲惫地躺在床上,双眼睁大望着床帐。“这玉玦是我娘在闺阁之中所佩之物,只要不被人知道它和如致的能凑成一整个,就没有什么大碍。我要再去叮嘱如致一次,没事不要把它拿出来。”她暗想。“可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如今到了他身上,总让我心里难安,还是要想办法取回来才行。”她蓦地又想起那少年把玉玦贴到唇上的样子,“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他竟如此心心念念属意于我,只可惜,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她有些心酸地想。 暗影经常昼伏夜出,生活极不规律,如今错过了困头,更兼之玉玦失落,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待到天亮才朦胧睡过去。可刚过巳时,夜晴就急匆匆跑了进来,没命地把她推醒:“姐姐,门外有几个穿公服的公鸭嗓子,说是传旨的太监。” 暗影迷迷糊糊地爬了以来,闭着眼睛任凭夜晴给她穿衣服。夜晴一边忙乎一边问:“他们怎么知道咱们住这儿的?” 暗影睡眼惺忪:“他们怎么不知道,我如今也算是吃公粮的人,总要给宫里报备住处的,九叔也报备了一处,不过他已经事先言明,他只是挂个虚职,平日里不在皇城,有事情找我就行,皇上准了。”暗影闭着眼睛苦笑道:“先前给九叔办事,如今给皇上办事,对我来说一样,总归是不得自由身。” “皇上跟九叔怎么比!”夜晴想起了暗影前两天的遭遇,眼里泛起了泪花:“皇室的人手段肮脏的很!” “你以为月影宫手段就干净了,”暗影睁开眼睛看了看夜晴有些稚嫩的脸,苦笑道:“前些年为了在月影宫能活下去,我也不知做了多少违心之事,忍了多少辛酸血泪,沾了多少因果报应,只不过这几年才慢慢好过了些。我想着我这一生已然是这样了,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能挡的我都替你挡了。你运气比我好,虽说也从小没了爹娘,可好歹还有我能护着你些,我当年又能指望谁。” 夜晴借着弯腰给暗影整理下摆,偷偷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衣服好了,赶紧梳妆吧!”她强笑道。 “就这样吧,不梳妆了。”暗影一摆手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王全安在门外等得有些着急,他现在也是宫里恩宠如日中天的太监总管了,皇帝却打发他亲自来传旨。看见暗影出来,他忙挤出笑脸迎了上去。 “劳动王公公亲自传旨,微臣实在不敢当。”暗影皮笑肉不笑地弯了下嘴角:“我今日起晚了,怕公公久等,也没有梳妆,实在是失礼了。” 王全安看她一身暗色红衣,下摆绣着白色花瓣,腰带松松跨胯的束着,身姿还算挺拔。再一看,头发披着,发丝散乱,连根束带都没有,钗环饰物一概皆无,着实有些不成样子。急忙低了头:“哪里哪里,皇上再三嘱咐咱家,姑娘是江湖中人,不可太过以俗礼拘之。姑娘快接旨吧。” 暗影依言跪下,王全安宣道:“任暗影为天机堂指挥同知,官从三品,赐官服顶戴,并赐名婉灵,随国姓龚。赏金百两,锦缎十匹。钦此。”说着把圣旨卷起,双手弯腰递到暗影手上,暗影双手接下,附身谢恩。王全安忙把她扶起来,笑眯眯道:“这恩宠是皇上早已许下的,耽搁了几日才发明旨。皇上说了,龚姑娘,哦不,是龚大人,不必特意去谢恩,只要好好办差,就不负皇上一番心意了。”又压低声音道:“前日之事龚大人受了大委屈,皇上得知此事震怒,已经下旨将祥太嫔禁了足。皇上说,龚大人日后不管看上哪家的子弟,他必亲自做主为大人赐婚,让大人风风光光地成亲,绝不会落人诟病。皇上还想问问,那日是谁,或者龚大人若是看得上那人,皇上也做主,一定让他娶了大人。当然,此事全凭大人的意愿,绝不强迫。” 暗影并不想跟这个老太监谈论此事,又不想太过不给他面子,只好淡淡得低声道:“劳烦公公替我谢过皇上,就回说,我此时并不想考虑此事,将来若有需求,我会向皇上张口的。” “好。”王全安很理解的点了点头:“咱家奉旨前来,就不便向龚大人行礼了,请大人接下官服和赏赐之物,咱家告辞。”旁边一随从太监双手端着官服递上来,又有两人从马上搬下锦缎c金馃等物,夜晴忙指挥着两个仆从上来接了赏物,自己接了官服。暗影目送他们上马离去,才回转身来。 暗影瞅了瞅那锦缎的花色,极其铺陈华丽,她并不喜欢,只有一匹淡绿色的素净些,便指着对夜晴道:“把那匹缎子和金子放到正房去,剩下的搬库房里,你们几个要做衣服床褥只管拿去,不用来问我。”新来的几房仆从喜得急忙应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孟珞 暗影回身对夜晴道:“你可听见了,以后人前人后,我都叫龚婉灵,别忘了。” “知道了。”夜晴噘着嘴。暗影笑道:“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叫什么不是叫,反正我的本名,是再也不会用了。”她不禁又想起了往事,长长的叹了口气,转念问夜晴道:“你呢?你的本名叫什么?” “我本姓佟,叫佟夜来。”夜晴有些不好意思:“我爹娘都是庄稼人,不认识几个字,因为我是晚上生的,所以叫夜来。”她也想起了过去,眼睛里泛起了泪花:“我家里穷,爹娘佃了别人几亩地,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可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要饿肚子。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饿肚子了,总也吃不饱,饿的晚上睡不着觉,我就抱着我娘直喊饿,我娘就会哭。现在想想,我当时怎么那么不懂事,能吃的爹娘都给我吃了,他们比我还饿,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夜晴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还抽抽搭搭地道:“后来投了月影宫,我终于能吃饱饭了,可是我想我爹,想我娘,要是我爹娘能回来,我宁可饿肚子。” 暗影眼圈儿也红了起来,但还是强忍着拍了拍夜晴的肩膀:“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能来月影宫的人,哪个不是没爹没娘。日子再怎么过,心里也是空的。可是再怎么苦,也得好好活下去,要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我是看着我爹娘和哥哥弟弟被杀的,刚出事那些日子,我每天都不敢睡觉,一闭眼睛就是爹娘的脸在眼前,一直到精疲力尽晕过去。后来又开始梦见报仇,每天在梦里杀仇人一百遍,醒来手心里全是血。一日一日的,就这么煎熬过来了。” “姐姐”夜晴哭着扑进暗影怀里:“你说我们怎么就那么苦,为什么旁人都有爹有娘,只有我们是这样。”“你不要这么想,要我说,人生来就是苦的,各有各的苦罢了。就连宫里的皇帝,也从小就被扔在冷宫里折磨了十八年。”暗影搂着夜晴,脑子里想起了自己的亲妹妹,如致应该也是苦的吧?可是再怎么苦,她也从来没有像夜晴这样在自己面前痛痛快快的哭过一次。她勉强自己拉回了思绪,推夜晴道:“好了好了,我不过问了你的名字,就勾得你大哭一场,是我的错。今儿我升官了,这是喜事儿,你在这里大哭大嚷的,让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夜晴渐渐止住了悲声,挂着眼泪看着暗影:“姐姐说的是,今儿是姐姐的好日子,我还在这里嚎丧似的,都是我不好。”“你都是当管事的人了,还是长不大,动不动就哭鼻子。”暗影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夜晴终于破涕为笑起来。 暗影又在床上闷头睡了一日,终于养足了精神。夜晴给她做了几样小菜,她一边吃着饭,一边想着该怎么把玉玦拿回来。“我若直接去找他要,想必也要的回来。”她寻思道:“只是若再次见面,难免尴尬,若是能想个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出来最好。可是他日日戴在身上,想要偷,只能日日盯着,趁其不备下手。但我哪里有功夫日日盯着他,若是派人去,那里可是怀王府,就算是以柳承的本事,也很难三日五夜的不被发现。” 她叹了口气,转念又想到:“在怀王府里有诸多不便,倒不如想个法子诱他出来,再找机会下手。可恨这件事是我的私事,我又不想让月影宫其他人知道他,只能自己动手。只是要想智取,先要搞清楚他是谁。”想到这里,她饭也不顾上吃,急忙找出九叔给的那一卷纸,翻到怀王府那一页,细细的看下去。 怀王府子嗣众多,写了满满一页纸,她挨个看道: 嫡长子孟钰,年三十有六,现在虎丘领军,授骠骑将军。其妻刘氏,生一子一女,子孟河,年十二,女孟汐,年九岁。 嫡次子孟珑,年三十有三,现在立仁领军,授骠骑将军。其妻王氏,生一子孟沅,年七岁。 嫡三子孟瑛,年三十,现在家中,有骁骑蔚虚衔。其妻周氏,生两女一子,长女孟沁,年十一,次女孟淇,年九岁,幼子孟润,年六岁。 嫡四子孟琨,年二十有六,随嫡次子在立仁军中任职,授定远将军。其妻赵氏,生一女孟浠,年三岁。 庶子孟珂,年二十有七,随嫡长子在虎丘军中任职,授怀远将军。其妻王氏,生一子孟浩,年七岁。 庶子孟珞,年二十,尚未娶妻。 庶子孟珀,年十三。 此外,还有嫡女孟玥,孟玲,庶女孟琪c孟瑶c孟璇等人。 当真是好大的一家子,暗影啧啧称叹。她心想,当日那少年,看着最多不过二十出头,也有可能十七八岁,他院中并无女眷,住的地方偏僻,应当不是嫡子。她一边想,一边挨个看,最终,她把目光聚焦在那一行: 庶子孟珞,年二十,尚未娶妻。 应当就是他了吧,她心想。她用指尖轻轻的拂过他的名字,脑中忽然想起他那日的声音:“姑娘,不知可否留下姓名?” 如致最后依旧决定赴约,庄婶心中虽也微微觉得有些不妥,但又觉得既已决定让她自己闯一闯,又何必管束太多?因此也只是叮嘱柳承好生带人跟着,并未阻拦。 如致略略打扮了一下,戴起了前几年如辰送她的碧玉耳环。如辰并不缺钱,但她江湖气重,不爱调脂弄粉,更不爱这些饰物,她自己既不爱,便也想不起给如致买,只在两年前如致生辰时,一时兴起买来送给如致。如致也不缺钱,如辰这些年赚来的钱有一多半都交给庄婶收着,只不过因如辰一直吩咐她们低调行事,再加上如致本来样貌极美,因此庄婶一直限制她装扮。久而久之,如致也只有几件寻常衣物,几件简单装饰而已。 未时刚到,如致已经等在宏记茶楼门口,独孤蓉也很准时,如致刚站定,就看见她在门前下马车。一看见她,独孤蓉眼睛就笑成了月牙,提着裙子向她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我还正怕你不来呢,你若是爽约,我可要伤心死了。” “我哪里敢不来,”如致也笑着挽住她的手:“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提着刀杀上门来。” “胡说!本姑娘有那么不讲理么!”独孤蓉斜眼望天。 “那还用说,你就是那么不讲理。”如致笑了起来。独孤蓉歪着头想了想道:“那好吧,你这么美,说什么都对。”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虽说是第二次见面,却已熟络得像是多年的好朋友。独孤蓉道:“我们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去吧,后院的雅室我可是提前了好久才订到的。”如致应了一声,便随她往里走。大堂里坐的满满当当,说书的说的正热闹,她们大大方方进去,伙计早认识独孤蓉,忙笑着往二楼引,大堂里认识独孤蓉的也多,只不过天子脚下皇亲子弟多了去了,因此也见怪不怪。两人随着伙计上到二楼最后一间,推门进去,却是一楼梯直通后院,如致第一次来,觉得很是新鲜。从楼梯下去,就是一个满是梨树的后院,一阵风吹过,花瓣飘的如同鹅毛大雪一般。如致忽然想起姐姐最爱梨花,心里想,姐姐若是来了,肯定会爱上这个地方。她便朝独孤蓉道:“这院子倒是雅致得很,这宏记茶楼的主人,定然不同凡俗。”“是啊,不过我也不知道这地方主人是谁。”独孤蓉随口应道:“这皇城里啊,神神秘秘的事情多了,管它呢,咱们只要乐咱们的就好。”两人说着,已经走过了院子,来到后面二楼的雅室,独孤蓉道:“我今儿给你介绍几个朋友,他们必定已经来了。”如致一听还有别人,忙说:“我不惯见生人,要不我还是改日再来吧。”便抽身想走,独孤蓉一把拉住了她:“怕什么,小美人,有爷罩着你呢。”说着不由分说便把她拉进了雅室,果然一桌子五六个人已经在屋里了。见独孤蓉拉着如致进来,这几个人里唯一的一个年轻男子便笑道:“就等你了,吆,这是哪来的姑娘,给我们介绍介绍?” 独孤蓉大大方方的把如致往前一推:“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林如致,住在平康坊。”几人听了,只有那年轻男子和旁边一个女孩子站了起来,向如致点头问好。独孤蓉便把如致拉过去,指着那年轻男子介绍道:“虽说男女大妨,但他是长智长公主家的长子李钟明,跟我是两姨兄妹,我们从小一起玩大的,都是好朋友,你不用跟他客气。”如致忙向他低头施礼,这男子也笑容可掬的回了一礼。独孤蓉又指着另一个站起来的女孩介绍道:“这是怀王家的女儿孟琪。”那女孩儿身量纤弱,脸盘尖尖,眉眼很是清秀,有些怯怯的与如致对施一礼。独孤蓉又指着另外三个女子依次道:“这是李钟明的嫡妹李钟宛,这是中书省左丞陈大人家的陈雅萍,这是吏部刘大人家的刘黎芝。”这三人都是衣着华丽,但神情很是倨傲,只有叫做陈雅萍的女子冲如致点了点头,其他两人都面无表情。如致有些尴尬,独孤蓉却不管,拉过椅子把她按着坐下,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四章 冲突 两人刚刚落座,那李钟宛便淡淡的开口道:“不知林姑娘是哪家的子弟?父亲官居何职?”如致有些尴尬,但她还是大大方方道:“我只有一个寡母,平民百姓而已。”那李钟宛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刘黎芝接口便笑道:“蓉公主,你倒真是平易近人,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也能交朋友。看她那坠子,好几年前的样式了吧?如今也好意思戴出来。” 如致明听着她在奚落自己,两手在袖中不禁握了起来。她以前很少出门,也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一开始眼泪差点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很快想起庄婶说,从今往后自己的路要自己闯,若是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今后待要如何?又想起姐姐曾说过的话:“我林家当年也是名门望族,家学渊博,虽然惨遭飞来横祸,但我们林家的女儿绝不会自轻自贱!”她想到此处,鼓足勇气秀眉一挑,便仰头直视着刘黎芝道:“刘姑娘,我虽出身贫寒,但古人云:人之生也直,心直则身直,可立地参天。古人又云:厚者不毁人以自益也,仁者不危人以要名。姑娘虽出自官宦之家,绫罗加身,但当着我的面就如此轻贱于我,我虽贫贱不堪,但姑娘又有何厚?又有何仁?” “你!”刘黎芝万万没想到这个贫民丫头竟会如此凌厉地反驳她,且把她驳的哑口无言!她颤声指着如致,却又说不出话。如致一双清亮的眼睛毫无惧色得直视着她,她穿的比如致鲜亮许多,气势上却矮了一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如致说得对!”独孤蓉把如致往后一拉,便上来气势汹汹地瞪着刘黎芝:“你算是什么东西,仗着自己爹做个官,就这么狗仗人势目中无人。依我看,你该不会是觉得自己不如人家漂亮,嫉妒了吧?我告诉你,平民百姓怎么了,我们如致就是荆钗布裙,也比你好看一百倍!” 刘黎芝敢奚落如致,但不敢得罪独孤蓉,被独孤蓉一通抢白,脸色又青又白,差点哭了起来。李钟明忙上来解劝:“好了好了,本来和和气气的,怎么吵起来了。蓉儿,你也别动那么大气,林姑娘,我替刘姑娘向你道个歉,她没有恶意的。” 这还叫没有恶意,那怎么才叫有恶意?如致心中腹诽,不过她也知道李钟明是好意,不愿意不给人台阶下,便站起来又施一礼到:“多谢李公子,如致并未生气。” 劝好了如致,李钟明又劝刘黎芝:“刘姑娘,蓉儿说话太冲了些,我替她向你道歉,但是你刚才对如致姑娘说话确实有些不客气,有失大家风范。”独孤蓉听到李钟明前半句便叫嚷起来:“谁用你替我道歉!我什么都没说错!”如致急忙拉住她不让她再说。刘黎芝有个台阶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对李钟明道:“钟明哥哥说的是,芝儿知错了。”但她坐下时,还是抬眼怨毒地瞪了如致一眼。 如致并不在意,她心里知道,仅此一次,她跟这个刘姑娘就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她的神情落在李钟宛的眼里,李钟宛虽是个公主,却不禁暗暗觉得有些庆幸,幸而刚才出头的不是自己,要不然可就真的被这个平民丫头给了个大难堪,她心想。 李钟明却是经此一事,对如致刮目相看,这姑娘出身贫寒,若只是空有一副美貌倒也罢了,没想到竟有如此的胆气!这样想着,他便禁不住多看了如致几眼,越看心里越是赞叹,当真是人间绝色!怪不得蓉儿那丫头对她青眼有加,连他都忍不住要心动了,若是娶回家,生的孩子一定男俊女美!但他转念又想,可惜这姑娘竟只是个平头百姓,只怕母亲绝对不会同意的,他是个软弱的性子,想了想便不免有些灰心。 如致并不知道李钟明脑子里已经把跟她的孩子都臆想出来了,经此一闹,一桌人都不敢再针对如致,大家装模作样的谈论了一通如今时兴的曲子,几个女孩子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讨论哪家的绣娘手艺好,哪家的首饰又有了新样式。只是独孤蓉记仇,话里话外总是奚落刘黎芝,刘黎芝因惧怕她的身份,也不敢反驳,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尴尬得很。 如致插不进话去,只是饶有兴味的听她们说,她虽见识不多,但一则她天性极聪明,二则从小也跟着庄婶读书认字,渐渐的也听出了些苗头。那个叫孟琪的姑娘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羞羞怯怯,未语脸先红。李钟宛年岁不大,却喜欢端着架子,明明遇到感兴趣的事情,也装作淡淡的。刘黎芝自不必说,叫陈雅萍的姑娘,似乎是一群人里最有心计的,表面上叽叽喳喳,很有亲和力,但只要一提到她父亲兄长之类的事情,她总能很巧妙的转移话题,不过她扫向如致的眼神,虽然掩饰的很好,如致仍能感觉到她心里的鄙夷。如致无所谓的一笑,反正出了这个门就可能再无交集,她又何须在意她们心里怎么想? 柳承带着暗卫正在房檐上守着,眼睛一撇,竟然看到一长相有几分清秀的女子慢慢踱了进来,他认得这张面具,正是如辰的。因如致这么快就跟一群皇室公卿的子弟混到了一起,他正没个主意,当下便低声嘱咐暗卫们好好守着,他自己隐匿身形,悄悄向如辰凑了过去。 如辰因几日没过来,不过想着过来露个面,没想到刚进来正在随手翻柜台里的账本,就感觉身旁有一阵风扫过。她凝神听了听,低低唤了声:“柳承?” “是属下。” “你来做什么?”如辰的声音几不可闻。 “如致姑娘在后面雅室。” 如辰眼睛顿时睁大了,她很快四下扫了一眼,说书的说的正热闹,满堂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便低声道:“跟我来。”说完便一径出门,从左侧绕过宏记茶楼后径直一拐弯,一路疾行,进入一条幽深的巷子里,她走到一户小巧的院子前,也不叫门,往上轻轻一跳,便落在院子里。院子里一个胖老太婆正在摇椅上躺着,见她进来,也不惊讶,捏着嗓子道:“哎吆,今儿怎么想起来跑过来了?我还以为你都把我们忘了。”如辰不理她,径直进屋上了阁楼,把轩窗轻轻推开,视线正好斜对着宏记茶楼雅室的后门,她扫了一眼,又关上了窗子。这时,一阵微风扫过,柳承现身,正站在她后面,对她一抱拳:“姑娘。” “说吧,怎么回事?”如辰转过身来。 “如致姑娘这几日一直在外面闲逛,属下们一直暗中跟着,危险倒是没遇到,就是前天姑娘在宣德坊河边儿,认识了长信长公主之女独孤公主,两个人一来二去就成了好朋友。今儿那独孤公主带她来了这儿,席间还有好几个人,属下在外面听了一下,有长智长公主的一子一女,还有一个怀王之女,一个中书省陈大人之女,一个吏部刘大人之女。” “这么快就招惹了一帮皇室公卿的子弟,她倒真是好本事。”虽说想想也没什么大碍,但如辰还是觉得有点心慌,她又问道:“她一个平头百姓,那些人可有难为她?” “有一点,那刘大人之女讽刺了如致姑娘两句,不过独孤公主很是护着她,如致姑娘自己也很有胆色,把那刘姑娘驳得说不出话来。” 如辰心里有些骄傲,这才是她们林家的女儿!同时又有些失落,“她如今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也不能事事都管着她了,只能想尽办法护着她平安就好。”她又掀起窗子,往雅室那边看了看,对柳承道:“你先过去盯着吧,晚上我去平康坊,有事到那时再说。”柳承应了一声,一闪身便消失了。 如辰默默呆思了半天,才走下阁楼来,出得屋外。那老太婆还在院里晒太阳,见她出来,又阴阳怪气道:“上去会哪个野男人去了,还瞒着我们。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那男人不会不行吧?你都成了老姑娘了,再过几年,如狼似虎的,太快了可不成!是哪个男人?你告诉我,我帮你过过眼,要么你就找魅影和幻影给他治治?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九叔!” “去你娘的!”如辰正心里不痛快,一听这话立马上去就要拉她,那老太婆身手矫健得很,嗖得一下从躺椅上往起一蹦,被追的满院子乱跑,终究还是跑不过,被如辰一把拉住后襟,扯着转了半圈,另一只手便上去拉着她的头发一抓,一整个头套脱了下来,却是化影的一张小白脸。如辰手不停,又去拉他的衣服,化影扯着嗓子大叫:“非礼啊!非礼啦!”如辰也不管他,愣是把他外套拉开,把里面裹得层层叠叠的破布拉了出来,身量立刻苗条了一圈。如辰上去两只手捏着他的脸,揉面似得来回揉搓,一边揉搓一边道:“青天白日的,你打扮个恶心人的老太婆是要怎样?”化影被她揉搓的龇牙咧嘴,又挣脱不开,只好假模假式的掩面抽搭起来:“你有点儿女人样儿没有?你脸上那面具还是我给的呢,过了河就拆桥!以后你再有求于我,可不能够了!哼!” 如辰刚松开他的脸,一听他这话,立刻上去揪着他耳朵:“跟我耍横?以为我怕你不成?看来你有日子没见你师父了,皮痒痒了是不是?” “哎呀,我错了行不行?”那小生跪在地上两手抱着告饶:“小姑奶奶,我服了你了。天地良心,我就开你两句玩笑,办事儿可没含糊过,你在家呼呼睡大觉的时候我可是到处给你跑腿儿呢!” 如辰松开他,两手拍了拍,一斜身子躺在摇椅上:“怎么就你一个?遁影呢?你俩不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么?” “今儿南边那药铺开张,狐影和蛇影忙不过来,你也不管,遁影过去帮忙叫个好,揽揽人气儿。只剩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着了。” 如辰口气缓和下来:“这么点破事儿还用得着我管,我不累死了。” “是是是,我听说您如今可是龚大人了,从三品大员!啧啧啧!这等小事当然不劳动您费心啦!”化影笑得及其谄媚。 “龟孙,消息倒是灵通,你稀罕你做去!”如辰斜眼瞪他。 “别别别,我可当不了这差事。”化影两只手摇着:“还是您能者多劳吧!” 如辰不再说话,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睁眼问道:“绸缎庄和首饰店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你你,又为难我,我哪里知道,这事儿你不问你们家夜晴,反倒来问我,可见你存心难为我!”化影又作掩面而泣状,如辰实在忍不了他了,起身道:“躺你的吧,我走了!” “慢走了您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夜话 天已经擦黑,如致他们在雅室里用了晚饭,才出门互相告辞,如致照旧上了独孤蓉的马车,两人正要走,只听一个怯怯的声音道:“蓉公主,不知能否捎我一程?”两人打开车帘一看,是孟琪,独孤蓉道:“上来吧!” 马车很是宽大,那孟琪上来也不嫌挤。她上车后似乎松了口气,神情也松快起来。独孤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说道:“你好歹是怀王府的小姐,你就大大方方的让他们派个马车来接你,他们敢不来不成?你自己就先短了一头,能省事就省事,也怪不得别人不把你当回事!” 孟琪低着头不说话,半天才道:“公主你哪里知道我的苦楚,我一个庶出的女儿,家里头稍微有些脸面的下人都不买我的账。今儿还是我说是公主的局,他们才让我出来的。若真说要来接,他们也不好不来,只不过肯定要给我点脸色看,闲言碎语几句。纵然来接了,我也不自在,何苦给自己找难受,能省一事就省一事吧。” “庶出怎么了?庶出也是他怀王府正经的小姐!你就是软弱,自己立不起来,才由着他们轻视你!你们家那个主母冯氏,每次来我们家都恭恭敬敬的,我回去让我娘亲跟她说,我就不信她敢苛待庶女,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了?”独孤蓉气哼哼的。 孟琪慌忙摆手:“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她并不曾苛待我们。只不过我们家你也知道,嫡出的孩子都管不过来,哪里轮得上我们这些庶子庶女。再说了,打头里父亲就没把我们当回事,哪里能怨得她不管我们,我自过完年,连父亲的面儿都没见过。” 独孤蓉还要再说,孟琪忙制止她道:“好了公主,别提我们家的事了,如致姑娘,”她转向如致:“今儿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刘黎芝仗着自己是个嫡女,每每明着暗着挖苦我,我从来都不敢反驳。今儿看到你,我才知道,什么叫义正言辞,什么叫堂堂正正!看到你把她说的哑口无言,我实在太解气了!”她眼中满是真诚:“如致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没用,也与我交个朋友可好?” 如致忙拉住她的手:“孟姑娘说的哪里话,我年幼丧父,只留下孤儿寡母,家境又贫寒。可是就像我方才说的,我堂堂正正做人,谁也不能讽刺诋毁我!我一个贫民百姓尚且如此,孟姑娘出身显贵,何至于因为自己是庶女就如此妄自菲薄?孟姑娘若不嫌弃,我就交你这个朋友了!” “就是!”独孤蓉生怕自己落单一般,也忙把两手搭了上来:“如致你今儿可别生我的气,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那几个人,李钟宛假模假式的,刘黎芝就是她的走狗,除了围着她拍马屁,什么都不会!可是每次钟明哥都要带着她们,我也没办法!今后我们不理她们了,咱们三个一起玩儿!” “好!”三人相视一笑。 独孤蓉和孟琪家离的很近,如致最远。三人为了多说一会儿话,先送了如致,独孤蓉和孟琪才回去。如致蹦蹦跳跳下了车,跟二人道别后才兴高采烈的往回走。一到家,就看见如辰正和庄婶对坐着吃饭。“姐你来啦!”她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恩。”如辰抬头看了她一眼:“知道你吃过饭了,我们也不等你了。” “你怎么知道我吃过饭了?”如致上前抱住如辰的脖子。 如辰不回答她,一边吃饭一边道:“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是因为打了场嘴仗胜了?还是因为交新朋友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如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知道了!柳承跟你告状了对不对?姐,你派的这人可不是保护我,是监视我呀!” “你要是不需要,我把他们撤了可好?”如辰口气有些酸酸的:“我看你本事越来越大了,才几天没见。你就交了这么多皇亲贵戚,又是独孤家又是孟家的。我看我也不用为你操心了,用不了几日,你就飞黄腾达,蟾宫折桂去了。” “姐姐你说的哪里话,就算我飞黄腾达了,我也还是你妹妹呀!”如致继续撒娇:“再者说了,我不过交两个朋友,身份尊贵点那也是人家的身份,又不沾亲又不带故,哪里就能飞黄腾达了。” “那还用说,你既入了他们这圈子,自然会有皇亲贵戚的公子哥儿看上你了。”如辰道:“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了,他们这些人,亲事早就父母做主了,必然是要门当户对才行。就算真有人看上了你,你嫁过去也是个妾室,我们的娘一辈子心高气傲的,想必她在天有灵也看不惯自己女儿与人为妾。” “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如致红着脸跺脚道:“我不过交了两个朋友,你就扯到这些事上去了!你放心,我林如致绝不与人为妾,可好?” 如辰不说话,如致又道:“姐姐,你说不让我说出我们俩的关系,我可一直记在心里的,对谁都说我只有庄婶一个寡母。我知道我和蓉儿她们不一样,她们是皇亲贵戚,我只是个平民丫头。可是姐姐你打小就教我,持心公正,明辨是非,不卑不亢。我心里想着,我若嫌贫爱富,那必然不对,难道嫌富爱贫就是对了?皇亲国戚也有好人啊,她们一片诚心拿我当朋友,并不曾因为我贫寒就轻视我,难道我倒因此疏远她们?那样岂不是对她们太不公?” “我说不过你,让你读了两本书,倒让你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来堵我了。”如辰叹道:“你说的也不错,你是林家的孩子,当年我们林家家学渊博,我们的娘也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虽说惨遭无妄之灾,难道还要我们自轻自贱不成?在姐姐眼里,你比她们确实不差什么。我就是担心,如今皇城中风波云涌,睿亲王和当今皇上剑拔弩张,朝臣们也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我怕你跟她们走得太近,会遭到池鱼之灾。更何况,”她低头犹豫半天,才下定决心道:“很多事情我一直瞒着你,你如今大了,让你心里有数也好。月影宫被招安了,皇上设了天机堂,我现在是从三品指挥同知,我朝第一个女官。” 庄婶和如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朝廷对江湖之事一向避之唯恐不及,皇上怎么好好地要招安你们?”庄婶先问道。 “你们难道没听坊间传闻?当今皇上从小被弃在冷宫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先皇把皇位传给了他。如今天天睡不着觉,生怕睿亲王害他呢,只好求助于我们了。”如辰口气里满是调侃。 “那我就有个做官儿的姐姐啦!那姐姐你为何还不让我说呀?皇上都承认月影宫了,姐姐你还怕什么?”如致笑着拍起手来,庄婶却皱着眉头不语。如辰急忙看着她道:“我就怕你这样!如致你记清楚,月影宫虽被皇上招安,但依旧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情。更何况这半年来皇城里莫名其妙殒命的朝廷命官基本上都和月影宫脱不了干系,我现在是奉的密旨,还没在朝臣面前露面儿,将来若是被人知道了,恐怕想要我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姐姐我这么多年打打杀杀的都过来了,我不怕被人找麻烦,但若是被人知道你是我妹妹,那我恐怕只有伸出脖子去挨宰的份儿了。所以你记住了,人前人后你都没有姐姐,这样对你对我都是一层保护。更何况伴君如伴虎,当今皇上也不见得信任我们,他如今是用得上我们,将来用不上了,我们月影宫是官还是匪还不是由着他说?现在看着给个官儿做,过几天搞不好就发个海捕文书,到时别连累了你!” “姐,我不怕你连累!”如致嘟着嘴。 “我怕连累你!”如辰坚定得瞪着她。 这一夜如辰没走,姐妹俩睡在一张床上。如致像块沾糖一般,两腿箍着如辰的腿,两胳膊抱着如辰的身子,把脸一个劲往如辰脖子上蹭,如辰被她缠的没办法,也只好由着她。忽然如致抬起头问道:“姐,你的玉玦呢?” 如辰立马不自在起来:“今儿没带。” “往常都戴着的,怎么今儿没带?”如致仰头望着她。 “洗澡摘了随手放了,洗完就忘记带了。”如辰耳根子莫名一红,如致没再纠缠下去,如辰又想起来叮嘱道:“对了,你的那半块可千万别带出去,就在家让庄婶收着,省的丢了。”如致答应了,又抱着如辰磨蹭了一会儿,才沉沉睡去。如辰等她睡沉了,才搬开她的手脚,轻手轻脚下了床。 庄婶还在外屋坐着,如辰知道她有话说,便挪到她对面坐下,拨着蜡烛的灯芯。 “丫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早不跟我说?” “上回过来本来就想跟你说的,只是说起如致的事情,我一感伤就忘了。更何况已是无可更改之事,说了又有何益。再者说,我想着今后在皇城里,离你们也近些。” “话不能这么说,你原来在月影宫我不担心,现在我可担心的不得了。江湖上还有侠义二字,这些个当官的,为了名利什么事儿做不出来?你虽说本事高,可你心不够黑,我担心你算不过皇城里这帮人的。” 如辰脑海中又晃过了祥太嫔那张可憎的脸,她垂头道:“庄婶,你的担心我明白。可是圣旨已下,月影宫再怎么说也是西楚的子民,即便是九叔也没那个魄力抗旨不尊。我会多加小心的,也没有别的法子。” “这么重要的任务,九叔不管?全让你安排?” “他这几年可不比以往了,每天就是跟他的老相好厮混。天机堂领了个指挥史的虚衔,其实还在月影宫住着,差不多的事情都是我在管。” 庄婶叹了口气,又问道:“那王太师是你们下的手?” “是我,不过是皇上花钱要买他的命。五年前咱俩联手在郊外杀了他侄子王秉宽,在我看来报仇的事的就此为止了,不会再秋后算账的。” “当年你们林家的惨祸皆因那王秉宽看上了你娘,砍他十个狗头也不为过!不过据我猜测,当时王秉宽的死,王家的人未必猜不到是林家的人寻仇。何况当年对你们林家动手的人,这些年陆陆续续都死于你手,他们只需要回幽州一打听就知道的不离十了。只不过看王家这些年的反映,想必是他们理亏,因此不但不大张旗鼓的追查,反而拼命遮掩,这倒是好事。我如今最大的担心就是你妹妹,她长得实在太像你娘,如今又混进了皇城富贵人的圈子,如果被王家的人撞见,难免引起怀疑。” “此事我想过。”如辰低头道:“虽说有些出乎意料,但事情并非不可控。一则王家的人认识我娘的也不多,二则人是我杀的,如致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他们怀疑又能如何?因此只要不让人知道她是我妹妹,想来就无事。” “你想明白就好,既如此,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杀机 如辰刚回到自己的住处房间,就看到夜晴趴在桌上打瞌睡,她上前推醒她问:“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睡觉啊?”夜晴一看是她,忙站起来上上下下把她看了一遍,一看无碍,便是一通埋怨:“我的姐姐,你又跑哪儿去了?你今后晚上不回来能不能告诉我一声?这可不是在月影宫了,你不回来我总是悬着心。” 如辰心里有些暖暖的,微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儿小了,放心吧,你姐姐我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怎么没什么可怕的了?连清白身子都丢了,下次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夜晴眼泪又涌了出来。如辰沉默了,半晌才咬着嘴唇说道:“我并未放在心上,你放心,以后宫里的东西我一概不吃了,此事以后别再提了。” 夜晴一时忘情才脱口而出,知道这是如辰心中的隐痛,早已后悔了。见如辰如此说,忙岔过话题道:“姐姐你可听说了?皇上要选妃了。” “是么?”“千真万确,圣旨都下了,凡是五品以上的官员,家里有十五岁以上未婚配女子的,都要送女待选的。” 如辰初听时有些意外,后来想了想,点头笑道:“这也正常,皇上不过十岁,正是充实后宫的时候,皇室中人嘛,开枝散叶也是要紧事。再者说了,这满朝的文臣大都是墙头草,除了那几个五皇子的死党,知道就算俯首称臣皇上也不会放过他们。其他人,过去也不过是看五皇子势大才巴结他,如今看登基的不是他,心里早就存了异心了。要是家里再有个女儿入了后宫,哪还有不尽心办事,指望着更上一层楼的。” 夜晴有些八卦的问道:“姐姐,当今皇上长啥样儿啊?会武功吗?” 如辰偏着头想了一想:“还不错吧,毕竟当年他娘可是一眼被先皇看上的,定然姿色上佳。这宫里头有个规律,母家背景深厚的皇子,样貌不见得好,因为他们的娘亲本就是靠着家族门楣才选进宫来的,比如那睿亲王,样貌就一般。可是这背景不深厚的皇子,娘亲往往是靠着姿色进宫的,哪里会不好看。至于武功,应该会两下子拳脚功夫,不过他自小在冷宫里长大,哪有什么正经人教他,不过是几手花拳绣腿的功夫。” “我就知道一般的功夫姐姐你也看不上,”夜晴趁机拍了个马屁:“对了姐姐,首饰店筹备的差不多了,因为进的都是新鲜货色,可是花了不少银子呢。前儿我去看了,那样式都好看的很,材料也都是上好的,京城的女眷们一准儿喜欢。” “银子你不用担心,让九叔找皇上要去。”如辰忽然想起一件事:“有样式新巧的,你替我选几件,素净些的好料子,也给我找几匹。” “好啊,”夜晴眉开眼笑起来:“姐姐难得对这些东西上心,难不成真的春心萌动了?” “去你的,”如辰找了个理由:“以后我成了朝廷命官了,免不了要跟女眷们打交道,留着送人。我虽不爱这些,但对女人来说,这些东西最易拉近距离了。”其实她是想送如致几件,不想让她低人一头,这话她不曾说出来。“对了,魅影和幻影在青楼里,自然用得着这些东西,得空带她们挑一挑。” “姐姐你不说这两个人我都忘了,”夜晴一拍脑门:“她俩这几天的功夫,不知道搞了多少名堂出来。前儿听说魅影登台跳舞,把大半条街都挤得水泄不通的。她在台子上跳,下面的人一窝蜂往前涌,差点把她拉下来,裙子都扯破了。听说好几拨纨绔子弟为了争她打得头破血流的,里面就有怀王家里的嫡三子孟瑛。那个幻影也不省事,听说吏部尚书家的公子看上了她,非要包了她不让别人染指,她不同意,那人就三番五次的去闹。” “吏部尚书家的公子?可是姓刘?”如辰想起柳承说吏部尚书家的刘黎芝给如致难堪的事情,秀眉一挑:“既然闹事,就找人教训教训他,做的隐秘些。若还是不行,我就去跟皇上说说,让他老子来管他。” “好。”夜晴虽然对如辰的反应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如辰又道:“有日子没见了,送给宫里的情报,她们功劳最大,下午我过去看看她们,你留好饭等我。” 睿亲王府。 近日睿亲王对外声称养病,搬到了一处偏僻的院子里,且日日请医问药,功夫做得很足。他正躺在榻上喝闷酒,管家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王爷,四大暗卫找着了。” 睿亲王几日没刮胡子,看起来憔悴了许多。闻听此事,他眼皮也没抬:“早死了吧?” “是,听说死在城外十里,被埋在野地里头,野狗刨出来才被发现了。”管家低着头。 睿亲王道:“本王思来想去,估计失踪那天他们就凶多吉少了。如今看来,他早有准备,把我身边的人底细都摸清楚了,而我却无知无觉,不输奈何?”他长叹了口气:“是我太大意了。” “王爷,您还没有输。”管家壮起胆子:“宫里还有太妃娘娘呢,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想对策。之前的事情,是我们疏忽了,奴才也是近日才知道,那周立是周家早年收的义子,他一直被养在外面,所以我们不知道。怪不得先帝病重之事咱们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自从半年前他升了侍卫统领,早就慢慢把控了宫城,咱们还蒙在鼓里。” “哼哼,”睿亲王苦笑:“祥太嫔被打入冷宫多年,母妃以为她再不足虑了,没想到啊,斩草不除根,终成心腹大患!本王觉得,本王过去的二十多年一定是太顺了,所以才会有今日之失。周立过去藏得太深了,若是早知道他是周家的人,本王说什么也不会放任他做了这侍卫统领!唉!如今说这些也晚了!如今靠这都城里的文臣武官,都是不行的了,唯一的办法就是靠各地的驻军了。对了,怀王那边如何说?” “怀王可是只老狐狸,最近我们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刺探他的口风,愣是哼哼哈哈一句有用的都没有,满嘴里都是套话,保家卫国,君臣纲纪的。”管家躬身答道。 “那是自然的,当年我们沈家势头再大,也没能奈何的了他,若只拿他当一般武将,可真是小瞧了他。”睿亲王又叹了口气,他最近也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你想办法告诉母妃,这病,我快要装不下去了,再装下去我恐怕就真病了。” “荣太妃的意思,王爷如今装病不出,如同困守王府,好多事情都施展不开手脚。群臣们见不到王爷,心里也失了方寸,再加上最近那位又要选妃,长此下去,恐怕得不偿失。反正那位已经登了基,我们再怎么样也已然失了先机,倒不如先委屈一下,俯首称臣,也能卸下他的心防,再徐徐图之。王爷一味退守,以往建立的很多网络,现在都岌岌可危,再拖下去恐怕局面越发不利了。” “本王何尝不知道!”睿亲王的拳头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可是一想到俯首称臣,本王就咽不下这口气!”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管家凑近一点又道:“荣太妃说,她最近身边的人差不多被换了个遍,在宫里实在是独木难支。皇上要选妃,对我们也是个机会。太妃让王爷想想,朝臣中王爷信任的人里,有没有藏得比较深的,家里又有女儿的。送进宫去,太妃也有个臂膀。” 睿亲王的眼睛陡然亮了一下,又闭上眼睛想了想,长长的叹了口气:“本王知道了,此事不易,让本王好好想想。你想办法转告太妃,为方便以后行事,本王会慢慢病愈的。” “是,”管家道:“王爷可听说了天机堂新任指挥同知?名叫龚婉灵的,是皇上赐的名。听说是我朝第一个女官,大约也就二十来岁,身世背景成迷,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 “听说了。”睿亲王眯着眼睛:“用脚趾头也猜得出来,这天机堂,就跟我的花满楼一样,专门窃取情报的。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才一个月不到,我的花满楼就被添香楼远远盖过去了,好多老客都不来了,作用也越发有限。想要支撑下去,倒要靠我倒贴银子了。” “若只是窃取情报也就算了,但是王爷想想从半年前开始,王爷您的外公c娘舅,再加上王太师等人,就算都是意外,我朝可从来没有半年之内连折三四位二品以上大员的先例。更何况怎么就那么巧,折的都是王爷的心腹?” 睿亲王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宫里那位一直在冷宫里默默无闻,可是半年间王爷最大的依仗一个一个倒掉,若只凭着周家,恐怕没有这个能耐吧?”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天机堂做的?在他继位之前,他们就在为他办事了?”睿亲王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你说的很是,我外公,娘舅,还有王太师的事情,看似都是巧合,可是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那就绝对不是巧合了。”想定了此事,睿亲王狠狠的将手中的酒杯掼在了地上。“龚婉灵是吧,”他咬着牙冷笑起来:“你最好不要让本王知道你是谁。”他又转头向管家道:“你们说的是,本王不出王府,只能由着他一点点坐稳这江山!只有先俯首称臣,才能慢慢打算。他敲掉本王的臂膀,本王也要一个个敲掉他的臂膀!龚婉灵,周立,一个都别想逍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添香楼 添香楼是九叔亲自盘下来的地方,如辰只来过一次。午时刚过,她就戴上面具,一路往添香楼的方向走去。 添香楼白天不开门,所以门口有些冷清,她并不从正门入,而是闲转着到了后身。看到左右无人,便轻轻后退两步,纵身一跃,越过一层窗沿时,手轻轻一撑,身子轻飘飘的一扭,便翻到了二层的窗外。她将窗户轻轻推开,落入房内地下。刚站定,就觉得背后风起,一把短剑斜着刺了过来,她来不及出声,急忙纤腰一拧,险险避过,那剑却如游蛇一般,速度极快的转了个弯,又向她脖颈处刺来。她空着手旋转腾挪躲避那剑,一瞬间已拆了十数招,最终,如辰找了个破绽,一把扭住了那人手腕,将她带着转了个半圈,将短剑横在她颈前。如辰把面具一摘,笑道:“好些日子不来,你就这么欢迎我啊。” 幻影一听她的声音,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她夸张的推开短剑,粉拳锤着胸口:“吓死我了!我听到窗户那边有声音,还以为又是那帮胆大妄为的登徒子要来占便宜呢!暗影你来的正好,你是不知道,最近总有些不清不楚的人在这附近转悠,吓得我睡觉都把剑压在枕头底下,魅影也吓得够呛,魅影!魅影!”她推开门朝隔壁喊道:“暗影过来了!” 暗影笑道:“不过就是劫色的,你们两个吃的就是这碗饭,有什么可怕的。”正说着,魅影穿着宽大的睡袍进来了,一听这话便笑道:“那可不一样,今时不同往日,现在我们姐妹俩有时候一日能赚百金,哪里还做免费的勾当。想让老娘服侍,先拿银子来喽!”她夸张的一伸手冲暗影晃了一晃。 忽然,她朝暗影走近一步,上下左右转着细细看她,又凑上去闻一闻,暗影被她弄得浑身不自在,一边躲闪一边道:“你干嘛?几日不见改属狗的了?”魅影笑的跟狐狸一样:“我闻到了男人的味道,老实交代!这几日不见,你碰上什么野男人了?”幻影也凑了上来,跟魅影一左一右夹着她:“姐姐说的是呀!我也觉得呢,暗影你看起来有点不一样喽!”“胡说!”暗影有些心虚的红了耳根,她也照着自己身上闻了一闻:“哪有什么男人的味道,你们两个少打趣我!” 魅影和幻影极不厚道地大笑起来,魅影指着她道:“暗影,你就这么经不住诈啊!这下我可坐实了,你绝对遇上什么男人了,瞧你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儿。有男人就有男人呗,有什么可害臊的!你再没个男人,我们姐妹俩都要替你急死了,长这么好的模样儿,真的暴殄天物。你是不知道,有一号男人啊,就喜欢你这样儿清冷挂的,想想你这么个冰山美人,在身下婉转承欢,啧啧啧,连我都要受不了了!”魅影说上了兴头,两手就往暗影胸前摸,还作势要解她的前襟。暗影这几年在月影宫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连几大长老都对她很客气,偏偏就拿这一对儿妖孽没办法,再加上被她们说中了心病,越发脸红的要滴出血来。看她俩几乎要把她拉到床上去办了,连忙一闪身挣脱了两人的纠缠,色厉内荏得道:“我好心好意来看看你们,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魅影和幻影有些没意思得住了手,幻影道:“你可真没趣儿,一点玩笑都开不得。”暗影忙转移话题道:“说说吧!听说你们最近被几个世家子弟缠的没法子,需要帮忙吗?” 魅影道:“我倒是还应付的过来,不过是有几个世家子弟因为争着要我作陪起了几次冲突。我是不管的,只要不耽误老娘做生意,他们就是打死了与我何干?倒是幻影那儿有些麻烦,有个叫什么刘黎茂的,非要包下她不让她再接客,她自然不依啊,不能接客了,我们找谁探听消息去?谁知那小子仗着自己是个什么吏部尚书的公子,就开始耍横了,带着人来这里闹了好几次。又摔桌椅又砸东西的,好好地生意都没法做了,我们师傅也被他弄得没办法。” 幻影接口道:“就是,要是照以前,我管保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现在又不能伤他性命,反倒束手束脚的。他仗着他爹横行霸道,我们不敢得罪他,他放豪言说他爹和按察使司陈大人是几十年的交情,得罪了他,他让按察使司来治我们的罪,我们这添香楼就开不下去了。”幻影有些委屈:“再加上最近总有些没钱的穷汉,听了我们的名头,又没钱光明正大的进来玩儿,总在后窗户上偷偷摸摸的趁机想下手。暗影你是知道的,我们俩习的是房中秘术,打架可不行。遇上本领高强的,我俩可就只有让人家免费上的份儿了。虽说也少不了一块肉,那也够让人害怕的。最近我白天睡觉都不踏实,眼睛都熬出细纹儿来了。” 暗影想起刘黎芝给如致难堪,刘黎茂又是这等狗仗人势之辈,可见这吏部尚书刘大人必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不免恶从心中起,反倒打消了之前跟夜晴说教训教训他的想法,心想这种人渣,只是威胁一下哪里是长久之计,为永绝后患,最好让他死个不明不白。因此想了想便对幻影冷笑道:“他不就是想包你么,那就让他包呗!我倒想看看他能包多久,他自己要是纵欲过度,一命呜呼了,可赖不到你们头上!蛇影他们那边的药铺开张了,回头你找他一趟,要点起效慢的药,不出半月,让他悄没声儿的见阎王,你可明白?” 幻影吐了吐舌头:“你还是这么心黑手狠的,要他的命自然成啊,只不过我们如今在皇城里行事,杀的又是朝廷命官的公子,你不用跟皇上请示一下?” 暗影翻个白眼道:“我会跟他说的,添香楼可是天机堂如今运作的最成功的据点了,大多数情报都是你们这儿来的,若是被这么一个人渣搅了局,那不也是他的损失。” 暗影想了想又道:“至于有些爬窗跳梁的登徒子,光靠你们几个确实应付不了,回头我让震影带两个人过来你们这儿,毕竟绸缎庄和首饰店都是流水客,作用不如你们这儿大。再遇上这样的,直接扔出去,不用管是死是活,回头我跟皇上请个旨,让他关照一下按察使司,别多管你们的闲事。有权利不用,白给他效力不成!” 魅影幻影都拍手笑道:“暗影,你如今倒是越来越有官样儿了!”暗影又转向魅影:“听说你的入幕之宾里有个叫孟瑛的,他可曾透露过怀王什么消息?如今皇上对怀王的想法可是在意的很。” “他呀,”魅影习惯性的扭了扭她的纤腰:“他整日就是跟我们抱怨他凡事做不了主,家里的婆娘是他爹给他定的,长得丑还凶悍,他在他爹面前一声儿也不敢出,估计是为了哄我开心的。可是我一试探他他爹的想法,他就很谨慎,跟我们打哈哈,只有一次我们把他灌醉了,他说了一句,说他爹和沈国公是死对头,不会帮睿亲王的,然后就睡死过去了。” 这对皇上倒是个好消息,暗影默默在心里盘算着。自那次在绮罗殿受害,她心里有些怨气难平,但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她的懊恼已经消散了很多。“不管此事真的是祥太嫔私自为之,还是皇上与她共谋,他现在已经做足了姿态,何况他是君,我是臣,我若一直负气,招致他的反感,反而对月影宫不利。不如趁着如今有几件事情请他定夺,将此事揭过去吧。”她心里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就请旨觐见,便又和魅影幻影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暗影回到自己的住处与夜晴吃了晚饭,便懒懒地躺到了床上。一觉醒来,已经快到子时了,她摸着空空如也的脖子,越想越睡不着。“他戴了几日,说不定会有所松懈,不如再去碰碰运气,若是运气好,能取回来也说不定。”她想到此处,便一翻身起来,换上夜行衣,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 轻车熟路,她依旧翻墙入怀王府后花园,借着月色摸到了那少年的房门前,屋里亮着一盏油灯。她戳破窗纸向里面扫视了一眼,屋里却没人,许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她略有些失望,在黑暗中又等了一会儿,却听到前院里吵吵嚷嚷,很是热闹,她侧耳听了一会儿,仍旧听不清楚。最终她抑制不住好奇心,沿着院墙轻轻往起一跳,翻上了墙头,又是两个起落,上了房顶,她藏在房檐背后,偷偷往前面院中看去。只见院里很热闹,一堆家丁护院都举着火把,中间却是有三个人站着,三个人跪着,似乎正在激烈争吵着。她定睛一看,那跪着的人中赫然有那个叫做孟珞的少年,另外两个是女子,一个约莫三十来岁,一个正是豆蔻年华,一样的尖脸盘,清秀样貌,想来应该是母女俩。那站着的三个人是两男一女,背对着暗影。她看不清容貌,便凝神静气,将意识沉下去,慢慢的耳边的声音清晰了起来。只听一个威严雄浑的声音说道:“皇上下旨要十五岁以上的女子进宫待选,若是选上了,可是天大的福气,连为父都要叫你一声娘娘,给你下跪请安了!你们母女俩是什么毛病?在这里给我哭哭啼啼?珞儿!你不说劝劝你妹妹,让她好好准备应选,也跟着她们在这里瞎胡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父子 暗影一听,便知道说话的这人正是怀王,怀王是战场征战杀伐多年的人,身上戾气极重,意识也比常人敏锐。暗影忙将呼吸放的更轻,整个身子隐入夜色中,生怕暴露行踪。跪在地上的那对母女却不敢说话,只是拿手帕捂着嘴,低声抽泣。这时那少年孟珞却挺起身道:“父亲!儿子知道皇上要选妃,也知道圣命难为,儿子并无意要父亲抗旨。可是玲儿已经十八岁了,也尚未婚配,要入宫待选,也应该是玲儿。琪儿刚满十六岁,为何父亲执意要琪儿去应选?” 那站在怀王身边的妇人立刻着急起来:“珞儿,玲儿已经订了亲的,虽然还未正式下聘,但是口头已经说定了。如今若是送玲儿去应选,岂不是出尔反尔?” 孟珞冷笑一声道:“母亲何必用这样的话来搪塞儿子?既未正式下聘,就不算是订亲!如今圣旨既下,自然是遵圣旨为要!” “放肆!”那妇人气的满身乱颤,手指着孟珞道:“珞儿!谁许你如此跟母亲说话?”她又看向怀王:“王爷!你看看珞儿!他是如何跟我说话的!” 旁边的年轻男子也帮着那妇人,指着孟珞道:“六弟!你怎么能如此跟母亲顶撞!圣贤之书都读到哪儿去了?还不快向母亲认错!” 孟珞梗着脖子不说话,怀王怒极反笑,看着他阴森森得笑道:“小子,为父看你平日里读书还算是好的,所以不大苛责你。没想到如今把你惯的如此狂妄!当面质疑你的父亲,还顶撞你的母亲!为父告诉你,为父爱让哪个女儿应选,就让哪个女儿应选,轮不着你来管三管四!再敢有一句多言,为父倒要看看这个忤逆之罪你当不当得起!”说罢就要拂袖而去。那孟珞一挺身子,高声叫道:“父亲!父亲是否不是真心辅佐当今圣上,所以才不愿送嫡女入宫?琪儿若入了宫,他日是否会成为父亲的弃子?她的死活,父亲都不会放在心上?!” 满院皆惊,怀王一回身,唰的一声抽出马鞭,就向孟珞身上招呼去,只听啪的一声,孟珞的白衣上立刻出现了一道血痕。暗影在暗处看着,不觉心中一紧,怀王仍不解气,上前一脚把孟珞踢倒在地。怒气冲冲地吼道:“小子!若不是看在你死去的亲娘的份儿上,老子今天就一剑要了你的狗命!免得辱没了先人!”孟珞一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依旧直挺挺的跪着直视着怀王,怀王见他这样,又是一阵火起,扬起鞭子又要狠狠抽下去,冯氏忙上去拦住他道:“王爷,算了,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怀王把鞭子往地上一扔,指着孟珞吼道:“给老子在这里跪着!不到天亮不许起来!你们两个!”他又指着地上拼命忍着不敢放声大哭的母女俩:“滚回屋子里去!不到选秀之日不许踏出王府半步!” 怀王三人走后,满院子的家丁护卫也渐渐散尽了,院里黑了下来,只剩下几盏风灯勉强照亮。待到四周安静下来,那被叫做琪儿的女孩才放声大哭起来,“哥哥!”她一边凄厉得哭着一边拉着孟珞的袖子。 琪儿的娘也哭着上前摸了摸孟珞的脸:“珞儿,苦命的孩子。你明知道不中用,何苦还要为我们出头。如今看见你成了这样,若是你娘还在,该有多心疼!” 孟珞目视前方,直挺挺的跪着,只在听到提起他娘时,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琪儿的娘又搂着琪儿哭到:“我的琪儿,这是咱们娘儿俩的命!你不要怨,要怨就怨娘吧!是娘没本事,娘只不过是这王府里的一个侍妾,护不住你!”“娘!”花季女孩儿倒在娘亲怀里,哭得肝肠寸断。如辰心中也不禁凄然,倚着房棱闭上了眼睛。 母女俩哭了好一会儿,还是琪儿的娘强迫自己忍住,劝女儿道:“琪儿,咱们千万别在这儿哭了,被你父亲知道了,只怕更害了你六哥。好孩子,快回去吧!”那琪儿仍旧扯着孟珞的袖子不肯走,她娘好说歹说,才拉着她回房去了。 院子里寂静下来,只剩孟珞一个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身上,他俊朗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一袭白袍上的一道血痕触目惊心。如辰在暗处呆呆得看着他,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印象中的父亲在外面总是有些严肃和刻板的,对哥哥和弟弟也很严格,但对于她,父亲却从未说过一句重话,她至今仍记得父亲宽阔的大手和温和的笑脸,小时候每每牵着父亲的手,总觉得天塌下来也是不怕的。她在心里叹到:我想着丧失双亲是这世间最苦的事情,却没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的亲情,父不是父,子不是子,生在这样的家庭,纵然有父亲,跟没有又有什么分别?她不知不觉竟忘了今天所为何来,只顾着替那孟珞感伤,待她反应过来,忽然惊觉自己对这少年已经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情愫,急忙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又看了一眼那少年在月色中孤单的背影,最终还是回转身,悄悄消失在夜色中。 如辰和如致骨子里都很嗜睡,但如致却不像如辰逍遥自在。天刚发亮,如致就被庄婶从被窝里拎了出来。她愁眉苦脸地爬起来梳洗完,正想装模作样拿本书来看,就听到附近一阵乱嚷。仔细一听,却是一堆人在沿着巷子乱叫:“林如致!林如致!”庄婶从外面跑进来一把抓着她紧张道:“你又在外面得罪什么人了?让人满大街的找你?”如致困惑道:“没有啊!”“别出声!”庄婶瞪她一眼,回身从床褥下面拔出剑,正要出去,如致却听到一个熟悉的清脆的女声:“林如致!林如致!”她不禁松了口气,好笑起来,忙拉住庄婶:“别紧张了,是独孤蓉找我来了。” 她赶忙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院门跑出去,果然看见独孤蓉带着一帮灰衣护卫,正在巷口转来转去的叫喊。一见她出来,独孤蓉忙跑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肩:“太好了!我也不知道你到底住哪儿,只知道在这附近,只好这么找你了!” “什么事儿一大早急三火四的来找我啊?”如致吃力地把她的胳膊从肩上扳下来。“你不知道!出大事儿了!孟琪被她爹禁足了!我也是一大早才听人说的,赶紧来找你了。” 如致没当回事:“是吗?许是她惹她爹生气了?父女之间能有什么大过节,想来她爹在气头上,过几日自然就放出来了。” 独孤蓉急得跳脚:“有你想得这么简单就好了!我听说呀,是因为入宫待选的事情,我那皇帝哥哥下旨让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送女选秀,她明明有个嫡姐还没订亲,她爹偏要她进宫。她因为这个昨儿哭了一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的惹恼了她爹,就被禁足了。” “进宫选秀,很差劲么?”如致有些不解。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独孤蓉道:“在孟家,如果有一件事情怀王不让嫡女做,非让庶女做,那就说明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情!再者说了,”她神秘的凑近如致:“我告诉你,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哦!我这个皇帝哥哥啊,从小一直被扔在冷宫里长大的,我以前都没见过他!我一直都觉得登基的肯定是睿亲王哥哥,谁都没想到先皇舅舅会把皇位传给他!这里面啊,还不知道有什么猫腻呢!”她噘着嘴偏了偏头:“虽说我也大不喜欢睿亲王哥哥,但是这位皇帝哥哥我以前都不认识他!他登基以后我才见过两面,他长得倒是比睿亲王哥哥要好,看着也还算和气,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他我就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管它什么猫腻不猫腻的,”如致不以为然,“反正都是龙子龙孙,谁坐江山不是坐啊。皇上可是这世间最至高无上的人了,再加上年纪又轻,长得也不差,做他的女人,有什么不好的?” “你这么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独孤蓉道:“不过我敢肯定的是,怀王觉得这不是好事情,所以才不送嫡女去。”她忽然一拍脑袋:“对了!跟你扯闲篇儿扯得我都忘了我是来做什么的了。我是想着,琪儿被禁了足,肯定正难受呢,不如我们去看看她吧!你比我会讲道理,说不定你劝劝她,她就好了。” “我们就这样去怀王府么?”如致心里有些没底。独孤蓉又把胳膊往她肩上一搭:“小美人儿,你怕什么?这不是还有本公主在呢嘛!怀王只是不让她出府,可没说不许咱去看她,就算真的不许,她府上的那起子小人也不敢拦本公主的驾!” “那你等我一会儿!”如致匆匆跑回去跟庄婶说了一声,又匆匆跑出来跟着独孤蓉一起上了马车。清晨的街上人不多,一路走的很是顺畅。不一会儿,她们已经在怀王府门前下了马车。独孤蓉拉着如致,大摇大摆的上去叫门,怀王府的家丁把门开了一条小缝儿,一看见是独孤蓉,忙又是请安又是往里让,独孤蓉把手一挥:“我们自己认识路,不用你带!”便拉着如致往里走,那家丁瞥了一眼如致,并没敢拦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庶女之愁 独孤蓉熟门熟路的带着如致往里走,七拐八绕,越走越偏僻。如致惊讶道:“你对这儿还挺熟的啊!”“那当然了!都城的女眷们都是常来常往的,我娘亲也带着我来过几次怀王府,我自己也经常过来。他们府里的嫡长女早几年就嫁到外地去了,孟玲跟她娘一个样儿,肤浅得很,我懒得理她。所以每次来怀王府我只跟孟琪玩儿,我们年岁相仿,也聊得来。”独孤蓉道:“就是可怜孟琪只是个庶女,其实我见过的好些大人,庶女也一样的疼,都是亲骨肉,有什么可偏心的?可偏偏他们家就是这样,庶出的孩子一点儿地位都没有,嫡出的孩子都跟着冯氏正房大院的住着,每个人四五个奴婢服侍,她们母女俩就住在偏僻的小院儿里,两个人只有一个丫头服侍,下人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我气不过,跟我娘说过好几次,我娘反倒说我,说怀王功高位重,连皇上都不好管他的家务事,何况于我?我也没办法,只能经常来走动走动,好歹那些拜高踩低的小人看见她跟我亲厚,也不敢对她太过分了!” 如致边走便微笑着捏捏她的手:“我发现啊,你也就是嘴巴不饶人,其实还是挺善良的。” “哎吆吆!小美人儿夸我啦?说说,是不是爱上我了?”独孤蓉努着嘴儿凑上来就要亲如致的脸,如致忙推开她:“你这个人就是不经夸,长公主也不管管你,老这幅样子,将来怎么嫁的出去!” “什么嫁不嫁的!我才不稀罕呢!正好,嫁不出去我就跟你混了!”打打闹闹中,两人已经走进了孟琪母女住的小跨院儿,院子不大,进了月洞门,里面一览无余,地上铺着石砖,年久风吹,已经有了斑驳的孔洞,只在中间有一颗老杨树,别的一概草木皆无。两人一直走到正屋前,独孤蓉伸手拍了拍门:“琪儿,我和如致来看你啦!” 略微过了一会儿,才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尖尖的脸蛋,小巧的鼻梁,盈盈欲泣的一双眼睛,跟孟琪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那少妇对着独孤蓉福了一福,轻声道:“蓉公主,琪儿昨天睡得晚,还在床上躺着呢,你们都是熟人了,还望公主不要怪她失礼。”独孤蓉冲她点了点头,那妇人又冲如致强笑道:“这位就是林姑娘吧,琪儿那天回来还说起你呢,说新交了个好朋友。”如致忙向她行礼:“正是我,伯母。”这时独孤蓉道:“那我们就进去了。”“是。”妇人又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独孤蓉拉着如致的手进了里面,屋子里有些暗,孟琪眼睛肿的像桃子一样,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见她们进来,也不起身,只是又忍不住流下泪来。她原本是个极其胆小又守礼的人,现在受了刺激,再加上独孤蓉和如致都是她在心理上觉得亲近的人,因此也不管什么礼数了。独孤蓉和如致都是开朗豁达的人,也不计较,两人都侧着身子坐在她床沿上。 如致打量了一下这屋子,暗沉沉的,地砖上都有了斑驳的裂缝,除了床铺,地上只有一张桌子并两张椅子,椅子上连坐褥都没有,桌上一套素胎的茶具,有一两个杯子缺了口。再看看床上,也只有一帐一衾,且都是旧的,如致叹道:“我只当你再怎么着也是王府里的小姐,能寒酸到哪儿去,没想到看你住的这屋子,还不如我呢。我虽孤儿寡母的,也比你这强些,你还说你们家主母并没有苛待你,这还不叫苛待,那怎么才叫苛待?” 独孤蓉道:“你是不知道呢,他们这府里的庶子庶女都是这样。她们家夫人说起来还理直气壮的呢,怀王生了这么多孩子,再下一辈儿都那么多孩子了,府里头住不下,这后面挨着花园子的几个院子原来都是下人们住的,因为实在住不开,就把他们这些庶子庶女挪过来住着了,这都是怀王同意了的,要不然冯氏有胆子做主么?琪儿她因为跟我结交,冯氏每年还给她做件新衣裳,让她出去有个穿的,省的给府里丢人,别人连这么件新衣裳都没有呢。她的几个庶妹,还拿着她剩下的衣服当个宝,人人抢着穿呢!我倒是看不过去想送她些衣服器具的,我娘亲不让,说是这样被怀王知道了,等于打了他的脸,回头更要把气洒在她们身上了。”孟琪听到这话,眼泪更是一滴滴滚了下来。 如致便劝她道:“生在这样的人家,外头以为你镶金戴玉,里头其实比黄连还苦,有冤都说不出。现在你父亲既让你入宫选秀,好不容易有个机会离开这里,你有什么可伤心的?若是没选上,也不过是跟现在一样,若是选上了,进宫难道还能比现在更苦么?” 独孤蓉也劝道:“皇帝哥哥我见过的,十岁,长得也不错,其实你给他做妃嫔也不算吃亏。” 孟琪坐了起来,理了理乱发,哭道:“你们哪里知道我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一开始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在这个家里待久了,知道如果真是什么好事,绝对轮不上我们这些庶子庶女。父亲既不让孟玲去,说明进宫定然不是什么好事。昨天珞哥哥提醒,我才想通其中的关窍,父亲未必真心支持当今皇上,他若心里存了别的打算,将来有了事,哪里会管我的死活!”说完她自知失言,慌忙捂住嘴朝着门口看了看,悄悄对她们俩道:“这话我只对你们两个说,你们听了也就当没听到吧,传出去我死无葬身之地!尤其是蓉公主你,”她看向独孤蓉:“把我的话烂在肚子里吧,千万不要跟长公主和你父亲说。”独孤蓉忙拉着她的手:“你放心吧,我们家虽说是皇亲国戚,但是从来不涉朝局。反正我娘是长公主的身份不会变,这些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娘躲都来不及呢!我绝对不会乱说的!” 如致想了想,又道:“你父亲的心思你左右不了,说什么都没用,但依我看,这天下的事情也未必都能按他的意思来,先顾自己要紧。正因为你和你嫡姐不一样,所以你入宫才未必是坏事,你嫡姐就算不入宫,将来亲事也是千挑万选,自然不会差。你就不一样了,你不入宫,等过几年年纪大了,有谁能给你张罗?还不是随随便便给你指个人,嫁过去娘家也不会为你撑腰,由着别人作践,于你,于你亲娘,都是无益的。反倒不如入了宫,再怎么样也是主子,地位绝对不同于今时今日。有你在宫里头,他们总有些顾忌,不会欺负你娘亲,将来你若是得了皇上的心,你娘亲说不定还能沾点光,挣个诰命的身份,就更不一样了。就算如你所说,你父亲心思难测,但眼前的事情尚解决不了,将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只知道,你离了这个家,肯定比现在要好,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再过一两年,我都怕你熬出病来,到那时候你娘可就更没指望了。” 如致的一席话说的孟琪垂头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忽然想通了,抬头拉着如致的手道:“如致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我以往总是跟我嫡姐比,抱怨命运不公,现在回头想想,我与她生来不同,我嫡姐的前程,早就有人给安排好了,而我的前程,只能自己去挣!所以入宫与她而言可能确实不是好事,但于我而言,或许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机会。”她擦干了眼泪,凄然微笑道:“以前过的再苦,我也总以为怀王府是我的依靠,其实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我在这府里,除了一衣一食,其实所谓的依靠,从来就没有过,我也该死心了。” “你这么想就对了!”如致抱了抱她:“你看看我!家境贫寒怎么样?无依无靠又怎么样?连我都活的比你坦荡,这王府于你而言,不过是个笼子,什么依靠,什么指望,都是你的错觉罢了!你把这些想法都抛开,出了这个笼子,你的人生才有指望呢!” 孟琪笑道:“听你这么说,我都开始担心我选不上了。” “小美人儿,爷可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独孤蓉嬉皮笑脸的朝如致黏上来:“我原本想着你不同凡俗,早就高看你一眼了,没想到高看一眼还是不够的!你瞧瞧你这张嘴,”她捏着如致的腮帮子:“本来琪儿是觉得遭了天大的难了,被你这么黑的白的一通说,这倒是意想不到的机会,选不上才要大失所望了!本公主都被你绕晕了,现在怎么也跳不出你画的这圈儿,怎么想都觉得琪儿这进宫进的好进的妙了。你说说,你这么好的口才,我推举你当个谏议大夫怎么样?” 孟琪打定了主意,想想可以离开怀王府,倒真觉得有了指望,心里反而开心起来,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因为怀王不许孟琪出王府,两人便告辞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章 上朝 如辰前一晚上夜探怀王府,回去已到了寅时,她想着那叫孟珞的少年居然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倒很替他伤感叹息,翻来覆去也不曾睡着。因为想着还要进宫面圣,索性卯时刚到就爬起来梳洗完,换上官服。自己对着铜镜照了照,倒显得很是英姿飒爽,夜晴也直拍着手说好看。她在官服外面又罩了一层玄衣,摸出面具戴上,便早早晃到往日进出的宫城偏门口。掐着时辰皇上应该下朝了,才脱下官服外罩的玄衣扔到路边水沟里,又摘了面具,上前递上名帖,烦劳门口的侍卫进去通报。 她刚等了没一会儿,王全安就带着两个太监小跑出来,她忙上前道:“怎敢劳动王公公亲自来接?”王全安跑得气喘吁吁,冲她上下打量一番,满意的点点头:“龚大人这一身朝服,真是很有官像了。龚大人来的正好,快随着咱家来吧,大人不来咱家也要去府上宣大人了。” 如辰忙跟着他往里走,王全安跑不动了,开始改为快走。如辰身量比他高,一般的步速就能跟上,走着走着她觉得路线与往日不同,便问道:“我们去哪儿见皇上?” “我们去太和殿,”王全安一边脚步不停一边道:“皇上还没下朝呢,今儿早朝好几位大人联名上奏,说皇上既然封了天机堂指挥同知,照例五品以上官员都要每日早朝,就算皇上特旨龚大人可以不用日日上朝,也不能一次面儿都不露。他们说的在理,皇上也无法反驳,反正皇上知道大人平时在都城里不会以真面目示人,想来也无碍天机堂的机密性。既然大人今儿正好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上朝露个面儿,堵一堵群臣的嘴。” 忽然被告知要上太和殿见群臣,如辰微微有些紧张,但想想群臣所请也确实合情合理,无从辩驳。只是一路走,一路心里暗暗筹划,今日既然在群臣面前现身,里面难保有睿亲王一党,看来今后若是出门要多加小心,府里也要加派些暗卫才行,不过她艺高人胆大,想着睿亲王手下最强的四大暗卫也不过如此,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因此想了想便定了心。又走了一段,已经来到了太和殿前,王全安让她等着,自己先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王全安跑出来高声道:“宣,天机堂从三品指挥同知龚婉灵上朝觐见!” 如辰不太清楚上朝的礼节,只得按照自己的理解,低着头走进殿门后恭恭敬敬的行了跪礼,山呼万岁,然后低着头等着。虽然低着头,但她能够感觉到群臣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平身吧。”几日不见,皇帝的嗓音听起来不再沙哑,有力了很多。如辰站了起来,正不知道该怎么做,王全安跑下来领着她走到通道左边,按着位子在群臣中跪坐下。如辰有些拘谨地左右看了看,有几位大臣也正在偷眼看她,面露惊艳之色。这时,皇上开口了:“众位爱卿,今日正好龚爱卿来了,大家都是同僚,便一起见见吧。天机堂是朕登基后设立的新机构,奉朕的密旨行事,龚爱卿的官职内阁已经发了明旨,吏部想必也已经做好了官印和任职文书,刘爱卿下朝后把这两样东西留下就行了。” “臣遵旨。”如辰前面一官员低头应道。看来这就是吏部尚书刘简了,如辰心中暗想。“好了,见也见过了,无事就散朝吧。”皇上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疲惫:“龚爱卿留下,朕还有事要问你。” “是。”群臣都站起来,依序弓着身子后退,一直鸦雀无声的退到殿门口,才转身排着队拾阶而下。大殿里只剩下了皇上和如辰,她抬起头看了看皇上,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头上戴着珠冠。打扮自然是威严的,只是脸未免还带着几分稚气,不过几日不见,脸色倒是好看了许多。此刻他正拄着脑袋,眼睛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如辰便也沉默,过了好一会儿,皇上才开言道:“听说五皇兄病愈了,现在你们天机堂是朕在宫外的眼睛和耳朵,他不管是要自保还是要对付朕,都必然会拿你下手。你最近小心些,府上加派些人手,或者干脆不要回去住,出门在外也多带几个人。朕知道你武艺高强,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小心些总是没错的,朕不希望你再出事。” 他没有再叫龚爱卿,口吻倒像是朋友一般。这一番话不知真假,情辞倒是恳切,如辰很不适应他用这样熟络的口吻跟自己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对,只能低头沉默着。 皇上又道:“你今日主动前来,想必是有事情?”“是,”如辰这才想起了今日来的正事:“启奏皇上,最近吏部尚书刘大人家的公子刘黎茂看上了添香楼的幻影,非要包下她。幻影不答应,他就几次三番的去闹事,还扬言说他父亲与按察使司熟识,若是不听他的就让添香楼开不下去。皇上也知道,添香楼如今是我们消息最多的地方。微臣本来想着教训一下他,但他本性横冲直撞,大言不惭,若是被他知道添香楼背景不简单,定然要闹得人尽皆知。” 皇上沉吟着没说话,如辰又道:“其实以幻影的本事,让他慢慢病死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们如今是天机堂的人,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定夺。” “朕准了,”皇上抬起了身子,口气淡淡的:“听说刘尚书的公子风评极差,刘尚书也是个阳奉阴违之辈,既然如今威胁到了添香楼,就将他除去吧,省的乱说话。按察使司的陈浩然朕最近留神看他,是个没主见的老实人,朕会关照他不让他管添香楼的事情。” “臣遵旨,”如辰觉得皇上是个思维很敏捷的人,她已不必再提按察使司的事情了,便又道:“还有一事,魅影说,怀王嫡子孟瑛曾在添香楼醉酒后说,怀王并不支持睿亲王。但是,”她沉吟了一下:“皇上下旨选妃,怀王嫡女孟玲并未订亲,怀王却非要庶女孟琪应选。” “他和沈国公是死对头,当然不会支持睿亲王。不过送庶女进宫,可见他对朕也绝非毫无异心。朕若是他,就两不相帮,坐等朕和睿亲王两败俱伤,大皇兄虽早年犯错被贬,但若是先帝的三子中再无人可以继位,那不是他也只能是他了。”皇上深深的叹了口气 “皇上圣明。”如辰这次是发自真心,她只是就事论事,皇上这么一说,她立刻觉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可见这位皇上,确实有几分过人之处。 “朝臣们哪有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插上尾巴比猴子还精,各人有各人的打算,哎。”皇上深深地叹了口气:“只要他们在为自己打算的时候,还能把我西楚的江山放在心里,朕就已经很欣慰了。朕跟你说句实话,五皇兄不过是守成之主,他若继位,必然受沈家摆布,沈家从沈国公开始,都是贪小利而无大局之辈,五皇兄听他们的,能有什么好处?怀王守卫西楚边境多年,朕相信他对西楚的忠心,但他居功自傲,目无下尘,在朝中不得人心,所以先帝才支持沈国公。至于大皇兄,你若知道他当年为何被贬,便能知道他到底适不适合当皇帝了。”皇上的口气很放松,又显得有些疲惫:“朕承认朕渴望皇权,但朕也真的相信,朕能治理好这江山。” 如辰有些动容,朝局之事,她并不太懂,但她却从皇上的这番话里听出了真心。她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也把真心看的尤其可贵。她并不是宽宏大度的人,绮罗殿发生的事情,已经让她在心里彻底恨上了祥太嫔,她也怀疑这是皇上与祥太嫔共谋,所以对皇上竖起了坚固的心防。但皇上今日这番话,却让她的心防打开了一道缺口,但同时她又暗暗警示自己,皇室翻云覆雨,不可轻易赋予别人信任。“若他今日这番话是特意演戏给我的,那这个比我小三四岁的少年郎也太可怕了。”她心想。 既说完了正事,如辰便不再久留,请了旨退下,皇上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喃喃问道:“王全安,你觉得她是个怎样的人?” “奴才不敢说。”王全安眼观鼻鼻观口。 皇上也没指望他真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朕给她下合欢散,她拼死也要逃脱,但朕刚才说到朕的苦闷,以及江山社稷,她反倒面露感动之色。可见暗影此人,吃软不吃硬,要收服她,应当坦诚相待,施之以恩,示之以弱,她心里认同朕,就会尽心办事。不只是她,朝臣中很多人都是如此。朕过去困守冷宫,除了先皇后特意关照教朕读书识字,其余都是跟祥太嫔学的,因此以为要想达到目的,手段是唯一的途径。登基处理政务这些日子,朕才慢慢明白,手段纵然管用,但更难的是收服人心。朕刚登基时,祥太嫔建议朕把朝臣的家眷叫进宫,他们畏而且怕,所以勉强办事,但并非出自真心。反而最近朕为他们解决了几件实事,就明显感觉他们办事尽心许多,以往是敷衍塞责完成任务,如今是尽心竭力查漏补缺,效果自然不言而喻。他们尽心,朕就省心,道理即是如此。可见合欢散一事,到底是朕错了,若朕早些悟到比起手段,更要紧的是诚心,当不会如此草率就毁了她的清白。” “事已至此,皇上也别多心了,老奴冷眼看着,事儿刚一出的时候她是有些怨愤,如今已经好了。” “她心宽自然是她的好处,但这件事对朕也是个警醒。朕这十八年虽然一直在努力,但毕竟身在冷宫,条件所限,如今哪怕是一天掰成两半,不断举一反三,仍然生怕哪里做错了。” “皇上如此想,是江山社稷之福,不过也要当心身子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杀!!! 如辰记挂着要赶回去吩咐夜晴出去避一段时间,出了皇宫也不曾停留。但一走到府门口,就感觉有点异样,门半开着,新来的两房仆妇不见踪影。这所宅子不大,只有前后两进院落,她推门走进前院,里面鸦雀无声。她径直走向后院,记得早上出门前吩咐过夜晴等她吃饭,夜晴一向很听话。若是夜晴在,此刻早已闻到饭香了,但此刻院子里却安静的有些诡异。她立刻警觉起来,站在院子里侧耳细听半天,并无半点异样的声音。四下一看,一眼就发现窗棂上钉着一样东西,她从腰间抽出软剑,用剑尖把那东西挑了下来,是一卷纸。她用剑把纸摊开,首先掉出一样东西,她非常熟悉,是夜晴的一只耳环。她立刻觉得全身的血都向脑门涌了上来,“狗贼!动作如此之快!”她心里暗骂道,拳头攥地咯咯响,再定睛一看那纸上,只见写着:今日午时三刻,南城门外三里瞭望亭。 她一掐算时辰,连换衣服都来不及了,更不用说通知其他人,对方丝毫不给她准备的时间。她知道这样草率只身前去不妥,但夜晴岁就跟了她,在她眼里夜晴与自己妹妹也不差什么。她不愿意拿夜晴的性命冒险,只好急匆匆抢进屋去,将过去几个长老送她的防身之物都揣在怀里,便跑了出去。 瞭望亭她很熟悉,在每次从都城回月影宫的必经之路上,背后便是一片茂林。因为传说中林子里有猛兽出没,平日里人迹罕至。其实她以往经常进去歇脚,里面不光没有猛兽,还有个小破庙。她一路提起一口气飞掠,待赶到瞭望亭,刚好是午时三刻。她刚站定,就听到一声大笑,一黑衣蒙面人拍着手从茂林里走了出来:“看来我们赌对了,龚大人对那丫头很上心啊!” “少废话!我人既来了,放她走!”如辰对询问对方是谁派来的毫无兴趣,这些人幕后主使是谁,她心里已清楚分。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护得夜晴周全罢了。 “放她走可以,先过了我们这关再说!”那黑衣人对如辰的嚣张有些不满,一挥手,立刻有五个黑衣蒙面人持着明晃晃的刀从林子里冲出,径直向如辰招呼来。如辰一弯腰一转身,从腰间把软剑抽出,就和这五个黑衣人战在一处,她的剑既快又准,并无半点花架子,只七八招过后,她的剑就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戳进了一个黑衣人的心窝。又过两三招,又一个黑衣人惨叫着倒下。他临死还想抱着如辰一起倒下,如辰顺势跟着他一倒,脚尖上挑,又一个黑衣人被踢中了下颚骨倒飞出去,头撞到一棵树上,落下来时软绵绵的,已是气绝身亡。须臾之间,五个黑衣人只剩了两个。那两人心惊胆战地对视着,正想打退堂鼓,如辰在地上一个后空翻,两手展开一扬,一手拿剑刺穿了一个黑衣人的后心,另一手捏碎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咽喉。如辰站定,用滴血的剑尖指着为首的蒙面人,再次一字一顿地道:“放她走!” 那为首的即使蒙着面,也能看出此时已面如土色。他此次收到重金要取如辰的性命,但也得到提醒,这个女子功夫不简单。因此调兵遣将,先是用下三滥的手段绑了夜晴,把如辰引到这人迹罕至之地,又把全部人手都埋伏在此。此刻他虽领教了如辰的身法,但如辰毕竟只有一人,己方人多势众,局面还没有失去控制。因此他冷笑一声,手一挥,两个黑衣人押着一人从树林里走出来,那被押着的女子被蒙着眼睛,嘴里塞着布条,不是夜晴是谁?如辰看到夜晴除了衣服上有些土,倒是没怎么受伤,心里一松。那黑衣人狞笑着,把夜晴眼睛上的黑布一扯。夜晴一睁眼,正看到如辰,眼睛立刻睁大了,眼泪也滚瓜似得落了下来。 两人正在对视,黑衣人狞笑道:“龚大人,今日你必须把命留下!”如辰一偏头,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有二三十个黑衣人手持弩箭从十步开外围住了他。黑衣人手一挥,顿时乱箭齐发,如辰的动作快的只能看到影子,旋转着挥剑格挡,只听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一阵箭矢过去,如辰毫发未伤,又一圈黑衣人围上来继续射,看来今日不取她的性命绝不罢手。如辰大怒,一边躲避箭矢,一边瞅准机会将箭又反踢出去,一阵惨叫声,已有三四个黑衣人倒下,如辰又一阵回旋踢,惨叫声迭起,包围圈已被她撕开一个口子。为首的黑衣人倒抽一口冷气,忙指挥着两个押着夜晴的人一边大喊“龚大人接住!”一边就把夜晴向如辰抛去,如辰瞳孔一缩,忙飞身上去一手揽住夜晴的腰,一手挥剑帮她格挡箭矢。到底漏挡了一支箭,剑尖从如辰腋下斜穿过去,顿时留下一个血洞。如辰接着夜晴落在地上,官服上一瞬间就血迹斑斑,她的眼神更加凌厉,把落在地上的箭刷刷几脚,又有三四个黑衣人躺倒。夜晴看如辰受伤,早已眼泪决堤。如辰一边挡箭,一边一把扯去她嘴里的布条,低声道:“走!” “不!不!”夜晴哭得说不出话,只看着如辰拼命摇头,如辰神色一冷,一字一顿低声道:“你若不走,我今日必死!” 夜晴心里明白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只会让如辰掣肘,只得定定的看了如辰一眼,反身就往如辰给她打开的缺口处跑。黑衣人带的箭矢终究有限,渐渐稀少起来,如辰一边挡,一边紧盯着夜晴跑的方向,只要有人去追夜晴,她必一箭从后心射过去,须臾之间又放倒三四人。但终究还是分散了精力,又是一箭斜着从她后腰擦过,留下一道血口子,射箭的黑衣人已被她放倒了大半,但她也失血过多,体力不济,步伐开始踉跄起来。箭矢已经射尽,为首的黑衣人狞笑着大声道:“换刀!这娘儿们没劲儿了!大家一起上去把她乱刀砍死,重重有赏!” 剩下的黑衣人拔出了刀,慢慢围了上来。如辰假装体力透支,伏在地上喘息,手却悄悄向怀里探去。待黑衣人走近了,正要一起举刀,她忽然一回头手一扬,一包白色的粉末向众人兜头撒去。众人来不及反应,一下便吸了进去,只一瞬间,就一个个面露陶醉之色,如同见到了仙境,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走上黄泉路之际,脸上都挂着甜蜜的微笑。 那为首的一看如此惊变,早已吓得转身就跑。他刚跑出五六步,听到耳后风声,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如辰披头散发,满是血污的脸如同催命阎罗,狞笑着就在眼前,他只觉得白光一晃,残留着的视线先是高高飞上了天,接着又快速得来到地上。他的头落在地上,意识归于消弭之前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早知道不该接这趟活的。紧接着,他高大的身躯也重重得砸在地上,砸起一片泥浆。 四周安静下来,如辰一张清丽的脸此时满是血污,如同厉鬼一般。她拄着剑气喘吁吁的站立着,终究还是支持不住,跪坐在地上。腰上的伤不深,已渐渐止住了血,肩窝里的伤却是汩汩地流个不住。她喘着粗气抽下官服上的腰带,从胳膊下面绕过去,紧紧勒住,又自己点了止血的穴位,出血少了一些。她疲惫地一头躺倒在地,仰面朝天看着。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一阵风吹过,四周鸦雀不闻,只有树叶晃动的声音。 她使力过度,再加上失血过多,一躺下就觉得眼皮发沉,禁不住要合上眼睡过去。心里一惊,忙强撑着睁开眼睛,心想:此处不可久留,可是以我此时的情况,绝对撑不到回去,我记得林子里那个小破庙离这里很近,人又少,不如先去那里歇息一会儿再做打算。想到此处,她就强撑着起来,用剑当拐杖,一绝一拐的向树林里走去。果然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记忆中的破败小庙。正门开着,她走进去一看,正殿中蛛丝环绕,中间供着的一个绿脸菩萨像倒是完整。她不信佛,也不认得是哪个菩萨,从正殿转出去,后面就是一排两三件房舍。门大开着,里面一个僧人也不见,她便走了进去,看见炕上放着似乎刚刚打开的被褥,还算干净。她此时早已精疲力竭,也没多想,就把剑一收,爬上去便一头睡倒了。 她昏昏沉沉,不知身在何处,忽然隐约听到有人一边叫她:“姑娘!姑娘!”一边摇着她的身子。她星眸微睁,模糊中看见一个年轻男子的脸,手下意识的就要往腰间伸,无奈之前精神紧张时不觉得,此时一放松下来,身体里压抑着的疲累好像都从四肢百骸里发出来一般,动也动弹不得。那人又叫:“姑娘!姑娘!你没事吧?”声音满是关切,她此刻眼神慢慢聚焦,定睛细看,觉得这张脸莫名的熟悉。浑浑噩噩中灵光一闪,忽然想了起来,不自觉眼睛睁大了,这不就是那做了她解药,还拿走了她的玉玦的少年孟珞吗? 她因为夜探这少年两次,又窥探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心里有了种莫名的熟悉感。此刻见是他,一来实在太过疲惫,二来心中又想:“已然被他撞见了,想来他也总不是趁火打劫之辈。”心里一放松,只哼了一声,便又睡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重逢 那孟珞因为这个小庙是他娘亲在世时常来之地,如今早已破败,僧侣也散尽了。他昨夜被罚跪了一夜,心情烦闷,便想着来这里小住几日散心。没想到才刚放下铺盖衣物,出去转了一趟,回来就看见一个浑身浴血的女子躺在他床铺上,他吓了一跳,忙上来细看,竟发现这女子虽满面血污,但仍能认出正是那晚之后让他日思夜想的女子。他见如辰哼了一声又睡过去,又忙上来探探她的鼻息,确认她还活着,才松了一口气。看她这一身血,定然是受了重伤,他一个男子,此刻荒郊野外,一个人也找不来,一筹莫展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反正那夜已经看过了,此时再看一次又有何妨?想到这里,便连忙跑出去烧来一锅开水,又拿出自己的一件棉布白衣一通撕扯成布条,这才来解如辰的血衣。他见一根腰带从腋下勒得紧紧的,知道那里受了伤,便轻手轻脚的先把腰带解下来。轻轻把衣服解开来一看,腰带将膀子勒得青紫,伤口倒是不再出血,留下一个黑黑的血洞。他本性善良,一看此情景难过的差点滴下泪来。他因自己习武,也常备着些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此刻派上了用场,忙把自己的金疮药拿来,先轻轻的擦洗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又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然后才用自己扯下来的干净棉布把伤口重新绑好。如辰只是在梦中轻轻皱了皱眉头,一声也没吭。 他看如辰身上的衣服脏污的不像样,又怕还有别的伤口,心里想着已然做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避嫌的,倒不如一并处理干净为好。便又轻轻的把如辰的外衣褪下来,天气已经开始有些微热,如辰内里只穿了一件围兜。孟珞边收拾边喘着粗气,心里突突乱跳,细看一番,果然腰上还有长长的一道口子,只是不深,他也照样洒了金疮药把伤口包好。这才喘了口气,擦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又拿了被子帮如辰盖好。 他靠着墙歇了一会儿,看如辰一直未醒,便轻手轻脚地拿了如辰的衣服出去想给她洗干净。一开始没注意,此刻仔细一看,才发现这竟然是件三品官服。他心里想:听说朝廷封了个指挥同知,是我朝第一个女官,没想到竟是她。又想到每次见到她,不是被人下了药,就是身负重伤,不免悲上心头,看着手里的血衣痛落了几滴泪,才去把衣服洗净。 “王爷,那丫头回来了,听说天机堂指挥史来了,这会儿已进宫了。”管家唐少德战战兢兢。 “她呢?”睿亲王旋转着茶杯。 “不知去向。但是”管家欲言又止。 “说!” “鱼头帮的人找到了,在城外三里瞭望亭附近。”管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下文:“无一活口。” “什么!”睿亲王脸色巨变,身子陡然前倾,紧紧地盯着管家:“你说清楚点!” “回王爷,奴才也吓坏了。”那管家现在还没缓过神儿来,舔了舔嘴唇,才强撑着往下说道:“本来鱼头帮说是今日午时过后复命,可是却到了未时末都没消息。我们依稀知道他们打算在瞭望亭附近动手,就沿路过去找寻。没想到,”管家咽了口唾沫:“一地死尸,都是鱼头帮的,那帮主闫大宽身首异处,脑袋和身子隔着有几十尺远。其他人虽都死了,倒都留了个全尸。那娘儿们不知去向了,更诡异的是,有那么十来个人,身上并无伤痕,脸上红扑扑的还带着笑,看得怪瘆人的。” 睿亲王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禁不住狂跳起来。整个一个三四十人的鱼头帮全军覆没,而且是用了挟持人质的下三滥手段,而且没有给对方一点准备的时间!这个叫做龚婉灵的江湖女子,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存在? 他没有惧怕的时间,忙问:“可有留下鱼头帮与我们有关的证据?” “王爷放心,跟鱼头帮一直是奴才亲自在接触的,没有留下书信上的证据。原本如果鱼头帮有人供出我们,还有可惧之处,现在鱼头帮无一活口,倒是不足为虑了。就是今天带人出去,奴才也并没跟他们说要去干什么,是借着别的事情出去的。看到瞭望亭的情形,奴才立马令人报了案,剩下的事情交给按察使司来处置,不干咱们的事。” “好,你做的很好,就是要显得事不关己才好。”睿亲王闭上眼睛长吁了一口气:“下去领赏吧。” “多谢王爷。” 如辰一觉醒来,晚霞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孟珞一直守在她身边,见她起来,忙端了杯水过来。她口渴难耐,也顾不上许多,就着孟珞的手一口气把水喝干,才低低说了声:“谢谢。” “举手之劳,”孟珞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姑娘就是新任的从三品女官,失敬了。只是时隔不久,再次相见,姑娘又是这般情景,真是多灾多难。” 如辰苦笑道:“一共就这两次,偏偏都遇上了你。” “说明我们有缘。”孟珞脱口而出后,又觉得有些不妥,生怕如辰生气,如辰倒并未生气,只是沉默一阵后又问道:“你如何会在这里?” “我娘信佛,这地方虽破败,以前我娘常来。所以自我娘去了,我就每年过来住几日,以全孝心。”孟珞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娘在他心里的分量一定很重。如辰再次产生了同病相怜之感,低着头没再说话。她一低头,发现自己只穿着肚兜,伤口也重新包扎过,忙将被子紧了一紧。孟珞忙解释道:“姑娘的衣服太脏了,伤口也需要及时处理,我一时叫不来女眷。我想着,想着反正我就自己帮姑娘收拾了。姑娘你放心,”他急急地抬起头:“我会对姑娘负责的!只要姑娘愿意,我即日就上门求亲,不会让姑娘终身失所的。” 如辰苦笑道:“上次是我拿你当解药,这次是你帮我疗伤,我如何反倒要你负责。还请孟公子收回刚才的话吧。” 孟珞表情很失望,想了想又说道:“姑娘已经将清白之身付于我,却依旧不愿意嫁我。我知道,姑娘已是从三品官,而我无爵无职,在家里也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庶子,是我配不上姑娘。但是我娘曾说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请姑娘相信我,我一定可以让姑娘终身有靠的!” 孟珞在怀王府那样鱼龙混杂的家庭长大,又自幼不受宠爱。可是性格却如同一汪清澈的池水,通透,单纯,率真。如辰心酸地差点滴下泪来,心想,我这样一个人,他居然说自己配不上我,便劝道:“孟公子误会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在江湖上漂泊多年,这样的身世如何能容于公门侯府?更何况我比孟公子大了三四岁,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不是公子配不上我,而是我今生注定是漂泊无依之人,只想无牵无挂了此一生,何苦再去带累旁人?” “姑娘如何这样说自己?”孟珞急道:“我等凡人,如何能断定自己的命运?姑娘不试一试,怎知不会遇到命定之人?我知道,姑娘与我并不熟识,也不了解我的为人,我今日的确有些唐突。但还请姑娘不要这样把我拒之门外,能否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至于年龄,孟某绝非庸俗之人,姑娘正值花样年华,比我大一点又有何妨?” 如辰觉得自己应该拒绝,却又犹豫着说不出口,或许在她心里,也隐约希冀着自己这一生真的有一命定之人,可以携手共度吧。她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下午没有人来过吗?” “没有啊。”孟珞有些困惑。 “他们动作真够慢的,”如辰鄙夷道:“我一个朝廷命官,在京郊瞭望亭遇袭,地方离这儿这么近,迟早要有人找上来的。你想躲清静恐怕是不行了,还不如回去吧。我消失一下午了,夜晴肯定要急疯了,你能否帮我一个忙,到龚府上给夜晴带个信儿,让她带一套干净衣裳,雇辆马车来接我。” 孟珞有些不舍,但他心里也知道荒郊野店缺东少西,如辰还是回府静养比较好,只好点点头。“对了,”如辰道:“能否把我的东西还我?” 孟珞脸色一疼,但还是依依不舍的从怀里把玉玦掏了出来,心疼的龇牙咧嘴,把玉玦连手帕捧着递给了如辰。如辰明明是要回自己的东西,心里反倒是弄得很过意不去,仿佛夺走了他的心爱之物一般,只好低着头轻轻接过来。孟珞喃喃道:“不知此时一别,何时才能再见姑娘。” 如辰正好因要回玉玦莫名有些歉疚,听到这话,也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道:“我不会刻意避着你,你若有事,可以来府上寻我,如何?” “当真?”孟珞大喜过望,如辰觉得有些不妥,但话已出口,只好点了点头。 “那我这就回去叫夜晴来接姑娘。”孟珞得了准信儿,兴冲冲的离开了。 如辰将失而复得的玉玦放在手心里,呆呆的看着,几日不见,这玉玦似乎被摩挲得更加油润了,上面似乎还带着孟珞的气息。如辰觉得心里有些暖暖的,苦笑着叹了口气。 如辰一下午没出现,夜晴已经要急疯了,皇上已经安排了按察使司从城门外开始四处搜寻,九叔也一从宫里出来就安排了天机堂的人到处找寻。夜晴又想出去跟着找,又怕如辰回来见不到她,正在府门外急的团团转,见一白衣少年骑着马行来,在她附近徘徊了一会儿,才凑上来下了马作了个揖问道:“请问这里可是龚府?” 夜晴心情烦躁,又有些警觉,没好气得瞪他一眼道:“你是谁?” 那少年也不生气,又问道:“姑娘可是叫夜晴?” 夜晴狐疑得仔细看着他,这少年看着倒不像是坏人,便口气放缓了些,问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松了口气:“看来我没找错,夜晴姑娘,龚姑娘让我给你带个信儿,说她在瞭望亭后头树林里再走半里的一个小庙里,请姑娘带一身干净衣服,雇个马车去接她。” 夜晴一听差点高兴的跳起来,飞身要进府去准备衣服,临进门又疑惑的站住回头看向那少年:“你怎么认识我家姑娘的?” “一言难尽,”那少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快去接你家姑娘吧,或许她会跟你解释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三章 触动 夜晴带着化影和狐影赶着马车疾驰到瞭望亭附近,果然照着孟珞所说在破庙里找到了如辰。夜晴看如辰脸色惨白,扑上去搂着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化影忙把她拉起来劝道:“我的姑奶奶,人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嚎丧了,等真死了再嚎也来得及。”话说完了偷眼看见如辰正冷笑着盯着他,忙自己做打嘴状:“哎吆,我该死,说的是什么话呀!暗影姑奶奶长命百岁,且得活着呢!”狐影忙上来把他俩赶到一边去,解开如辰的伤口看了看,拿出自己配的药又敷了一遍,才把伤口重新包上,指挥着夜晴一起给如辰穿好衣服,将她扶上马车。如辰上马车前问道:“按察使司的人还没来?”夜晴道:“我刚看见一队儿打扮的官差样子的人打着火把在大路上来回找呢。”如辰冷笑道:“一群草包,树林子都不敢进。一会儿绕着他们走,让他们找去。等回去了你派人去按察使司带个信儿,就说我没事,已经回家了,有什么想问的明儿再来府上找我。”夜晴答应着,几个人一辆车去了。 如辰回了府上就躺倒睡了过去,夜晴自去安排别的事情。天色微明,她朦胧中一睁眼,发现眼前横着五六张脸,吓了一大跳,正要起来,无奈伤口作痛,仔细一看,这几张脸她都认识,八大魔星除了魅影和幻影都来了。看她睁眼,化影先捏着嗓子叫道:“哎吆,醒了!” “你们几个什么毛病啊!在这儿参观我睡觉!去去去!”如辰搂紧被子。 “哎吆!你这翻脸不认人的样儿什么时候能改改?昨天是谁把你接回来的?你那么重,压得我现在还骨头疼!”化影歪声歪气。 “你放心,我们可没那嗜好,我们在外间来着,听你声音像是快醒了才进来的。”震影和侠影也接茬。 只听一声咳嗽,众人住了口,九叔踱了进来,照着如辰脸上一看,点头道:“恩,气色好多了。”又对众人道:“你们看也看了,心意到了就行,她是病人需要静养,你们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路上别让人看见。” 众人不敢再说话,朝着如辰挤眉弄眼一番后就退了下去。九叔挪了个凳子在她床前坐下道:“这才几天,又出了这样的事情,看来你跟这差事犯冲。” 如辰笑道:“九叔你这是哪门子歪理,我现在是皇上的眼睛和耳朵,昨儿既然在朝堂上露了面儿,被追杀也是很正常的,哪有什么冲不冲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来的也太快了,早知道就早早让夜晴躲了,不就没事了。” “他们是有备而来,估计昨天联名上奏要你现身,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不过他们还是没想到,你一个人就放倒了一个帮派。话说回来,你怎么一个活口都不留?这样还怎么查出幕后主使?”九叔责怪道。 “幕后主使还用查么?”暗影不屑道。 “你呀!”九叔叹了口气:“这可不是江湖,朝堂办事要讲证据,这事儿必然是睿亲王下的手,荣太妃也脱不了干系,你知我知皇帝也知。可是总不能没有证据就红口白牙治他的罪。到时他来个死不认账,反倒要说皇上容不下亲兄长该如何?” 如辰想了想,还是嘴硬道:“我当时受了伤,若是留下他活口,还不是被他跑了?再者说了,就算把他留下供出睿亲王暗杀朝廷命官又如何?我毕竟又没死,也不算什么大罪。他又是个亲王,若是他再找个人出来顶缸,说他不知情,又能怎么样?若是最后治不了他的罪,反倒叫那人跑了,我死也不服的,还不如自己料理了他完事。” “这话倒是像你,”九叔苦笑起来:“你可知道你杀的那些人可是最近声名鹊起的鱼头帮,也是专干些拿钱杀人的勾当。皆因最近月影宫淡出江湖了,要不然也没他们的生意做。” “还声名鹊起啊,看来如今这江湖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辰斜着眼。 “你少在这儿事后卖乖,要不是那一包神仙散,你昨天能全身而退?”九叔毫不留情揭她的老底。 如辰不说话了,九叔看着她叹道:“你以后行事还是要打起十万个小心才好,这次是措手不及,但终究还是你大意了。今后府里多多的派几个暗卫,省的再被人轻易钻了空子。” “知道了。”如辰闷声闷气。 九叔好笑道:“你如今翅膀硬了,不爱听我的话了。真是儿大不由娘,我今儿算是体会到了。” 如辰瞪起眼睛:“九叔你占我便宜上瘾了?谁是你的儿!” “你可记得你当初怎么被我捡回来的?浑身脏的不成人样儿,紧抱着你妹妹不撒手,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个小狼崽子呢,走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个小孩儿。我好意想帮你,你那眼神就跟要杀了我一样,不过我也正是因为你当时的眼神,才决定带你回月影宫的。要不然我又不是开养生堂的,干嘛还得替你养着你妹妹?”九叔想起了往事,神情有些感慨:“我好歹算是你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拿你当女儿看也是天经地义的。我一生没个儿女,将来指着你给我养老送终,你不会不愿意吧?” 如辰最听不得感人的话,忙笑着开起了九叔的玩笑:“这你放心,不就是一副棺材板子埋了,这个力气我还不怕花,我就是估摸着给你送终也轮不着我。” 九叔想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暗影,这话我只对你说,你也不要告诉别人。墨秦早年为我受过重伤,虽说我这些年穷尽一生所学帮他延年益寿,但只怕,他还是要走在我前面的。我不愿出来主事,也是因为他近年来状况越发不好了,我想着多陪他一天是一天。暗影,我想你能够理解我,我不是偶动龙阳之兴的浪荡公子,墨秦也不是外面那些兔儿爷,我们对彼此是认真的。这一生我们不为世俗所容,我也无法给他一个名分,但我就想趁着他还在,能与他厮守一日是一日,将来他去了,我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如辰沉默着看着九叔,她似乎第一次理解了九叔和陶墨秦的关系,以往她也曾照着世俗的眼光开过九叔和墨秦的玩笑,此刻她忽然有些后悔。既然两人能够认定彼此,共度这一世,不为世俗所容又能如何?她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太封闭,太狭隘了。九叔又道:“暗影,这一生如果你能遇到一个真心所爱之人,能够让你抛弃一切,义无反顾的和他携手,哪怕只能共度十年,一年,一天,一个时辰,也总不算是白过了这一生。你事事都很像我,但是在感情上你不如我放得开,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九叔离开了,如辰还坐在床上怔怔的想着。九叔道出了他和陶墨秦的感情,让她受到了很大的触动。“若真的有一真心所爱之人,能够让我义无反顾,抛弃一切,只为了和他共度哪怕一时一刻,这一生才能不留遗憾,真的如此吗?”她心里这样想着,不觉又把玉玦拿了出来,捧在手里看着,她又想起了孟珞的话:“还请姑娘不要把我拒之门外,能否给我,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咦?这玉玦何时找回来了?”如辰正在出神,没料到夜晴忽然进来,她有些尴尬的把玉玦塞到枕头底下,应道:“恩,找回来了。” 夜晴昨天哭的差点死过去,如今看如辰没什么大碍,也把心放进了肚子里,走上来笑道:“姐姐,这一晚上一拨一拨的人,我都没好好跟你说话。现在可清净了,我要好好审审你。” “审我什么?”如辰狐疑。 “你最近有事儿瞒着我,整天夜里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别的我就不问了,你就说说,昨儿过来给我带信儿那个男的是谁?” 如辰脸一红,正要想办法搪塞,门外一暗卫报道:“按察使司的人来了。”如辰松了口气,忙叫夜晴把她扶起来,拿了件外套批好,又让夜晴把人迎进来。 那来人弓着腰走进来,看如辰坐在桌边,忙打了个躬道:“龚大人,下官是按察使司的佥事蔡应元。听闻大人昨天在郊外遇袭,此为我按察使司的职责,按察使大人遣下官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蔡大人请坐吧。”如辰含笑着指着椅子,那蔡应元告了罪,才斜着身子坐下。如辰开口道:“我昨儿刚从宫里回来,就发现我的侍女夜晴不见了,窗框上钉着一卷纸,上面写着让我午时三刻到城郊瞭望亭,我因为忧心我的侍女安全,所以马上赶了过去。他们又是刀又是剑,不留下我的性命誓不罢休,所以我只好把他们杀尽了。我受了伤,躲到林子里一个小庙养伤,后来夜晴把我接了回来。我知道的也就这些,那钉在窗上的刀和纸若是蔡大人需要可以拿走,其他的证物应当都在现场,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是,”那蔡应元点头道:“我们一夜没睡,目前已基本查明,对蔡大人下手的应该是鱼头帮的人,他们必然是收了谁的银子,倾巢出动想取大人的性命,可惜没有活口,问不出幕后主使之人。不知道龚大人可否回忆一下,大人是否有什么仇家?也让下官等破案有个线索。” 如辰低头想了想,最后还是苦笑道:“我任天机堂指挥同知,奉皇上密旨办事。刚刚上任没多久,此时也想不出能有什么仇家。更何况就算我真有怀疑之人,此事干系重大,我手中无凭无据,若随意指摘他人,只怕更要招来无穷祸事。蔡大人,交浅言深,此事真凶是谁,想必皇上心里有数,大人只需知会你们按察使:尽心办事,据实呈报,结果不论。” 那蔡应元虽只是个五品官,但官场混迹多年,如何能不明白如辰的意思?何况此事幕后主使是谁,他们也私下早有猜测,只是一无证据,二来即便有证据,按察使司又哪里来的胆子侦破此案?如辰没有留下活口反倒帮了他们,若真是有活口问出了什么,才真是个烫手的山芋了。因此听到如辰此言,忙站起来深深打了个躬:“多谢龚大人,下官一定转达。”说完找夜晴收了证物,便回去复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四章 荣太妃 绮罗殿。 “皇帝隔三差五的来跟老婆子吃饭,哀家看你都孤的慌,”祥太嫔含笑道:“好在选妃的日子将近,以后皇帝后宫里就有几个暖心的人了。” “不过都是些朝臣之女,何来暖心之说,”皇帝苦笑道:“对了太嫔,朝臣们报上来的女子名单朕那日差人送来了。太嫔可看过了?” “自然看过了,这么点事,哀家如何能不尽力。”祥太嫔忙一摆手,一个宫女捧着一卷纸递上来,“这是哀家选出来的名单,有十来个,皇帝看看妥当不妥当。” “太嫔办事朕一向放心,”皇帝客套了一下,还是接过来扫了一眼:“这吏部尚书之女刘黎芝还是勾掉吧,其他的朕没意见。” “吏部尚书可是二品大员,这刘黎芝又是嫡女,皇帝为何要把她勾了?” “朕打算把刘尚书换掉,”皇上喝着汤头也不抬:“最近朕冷眼瞧着,刘尚书办事能力尚可,但品行不端,且教子无方,纵容其子在都城中横行霸道。既然朕打算把他撤掉,那么其女也就没必要入宫了。” “好,皇帝定夺就行。”祥太嫔满面含笑,“只是这皇后的人选,还是要尽快定下来才行,后宫无首,也不成个体统。” “先皇后病逝多年,先帝也并未再立新后。朕心里想着,既然是一国之母,也不能光看家世背景,总要细查其品行,堪当国母之位才好。如今朕连人都没见到,先不必急着立后吧,等新人进宫,太嫔也帮朕相看相看,心中有数了再做定夺。” “好,就依皇帝的。也不拘是这些人,等选秀的时候,皇帝若看着不在名单上的女孩儿有可取之处,也选进来就是了。” “这是自然。” 皇上离开后,祥太嫔看着殿门,久久不语。她的心腹宫女秋霜看她的神色,走上来问道:“太嫔娘娘今日可是不高兴?” “也没什么。哀家只是觉得,皇帝不再是冷宫里那个惟哀家之名是听的皇帝了。如今看他形容决断,倒是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这不是好事吗?为何娘娘不高兴?” “也没有不高兴,哀家只是觉得有点不适应。哀家在冷宫里处心积虑多年,难不成是想当武后不成?哀家图的也不过就是像现在这样,体面的活着罢了。对了,”祥太嫔忽然想起:“听说荣太妃大安了?” “是,听说睿亲王也大安了。前儿荣太妃打发人向皇上请旨,说先皇已逝,她如今只是太妃。皇上没让她殉葬或是出家已是开恩,如今新人又马上要入宫,她想迁到含章殿。一来给新的妃嫔腾地方,二来那里地方远,清净,她今后就一心为先帝吃斋念佛了。皇上已经准了。” “哼,”祥太嫔冷笑:“她知道暂时奈何不了皇帝,打算先服软,从长计议了。他们娘儿两个倒是商量好了,要病一起病,要好一起就好了。既然已经好了,她的位份比哀家高,哀家也该去看看她了。” 如辰有伤在身,正好躲在府里呼呼大睡了几日。九叔派了十几个武艺高强的暗卫过来,日夜隐在府里各处。期间皇上打发了王全安来,因为她有伤,也不用接旨,赐了百金以作抚恤。又听说睿亲王病愈,开始上朝,宫里荣太妃也渐好了,如辰只听听,也不曾放在心上。又过了几日,听说吏部刘尚书独子一病而亡,刘尚书气得大病,连日起不来床,皇上便提拔了一个侍郎上来代行尚书之职。转眼已是五月,如辰肩伤好的差不多了,就记挂着去看看妹妹。是夜,她便戴了面具,悄悄进了平康坊。 如致和庄婶正在灯下做针线,看见如辰进来,如致忙喜得上来抱着她嗔道:“你不是说以后长留这儿了,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一回?”又托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姐姐,我怎么觉得你瘦了?脸色不好,敢是病了?” 如辰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忙笑着拿话岔开道:“没有的事儿,我吃得好睡得也好,哪里会瘦了。”又赶紧拿过如致扎的花,夸到:“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妹妹如今可真是大家闺秀了。” 如致不好意思道:“独孤蓉府上有个绣娘,扎的花像活的一样!还会打各种花样的络子,我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巧思!我看得羡慕,就跟她学了几招。她夸我有灵性,一般人她不愿意教呢!我既学了两手,就想着我要给姐姐做个荷包,上面绣上姐姐最爱的梨花,你可喜欢?” 如辰感动地抱着她:“我妹妹做的,自然喜欢了。”话锋一转又道:“你去过独孤府了?可有人难为你?” “姐姐放心吧!独孤府上的人都很和气,连长公主我都见过,并没有因为我是平头百姓就怎么样。听蓉儿说,她父亲是个世外闲人,每天只知道文房四宝。长公主也只是打理家事,外事一概不问。蓉儿的哥哥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最近外出游历去了。”如致一本正经的说着。如辰笑道:“看来长公主和驸马都是玲珑剔透的人。说来也是啊,她们身份已经足够让他们安享富贵,又何必自己生事。你那朋友生在这样的人家,是她的福气。” “可不是呢!我和琪儿都这么说,最近蓉儿闲得无聊,把家里快翻过来了,长公主也不大管她。再加上琪儿要入宫,以后估计见不着了,所以我们最近聚的勤快些。” “琪儿?”如辰秀眉一挑:“可是怀王家的孟琪?” “是啊!”如致笑得很甜:“我们现在是好朋友了,前阵子她听说她爹要送她进宫,哭的了不得了,还被他爹禁足,还是我把她劝好了!” 如辰笑着不语,她脑海中闪过那个跪在地上柔弱无依的少女,以及,直挺挺跪着毫无惧色的孟珞,一时有些走神。 “你怎么了姐?”如致拿针线在她眼前晃晃,如辰忙回过神来:“何时选秀啊?” “就是明天了,之前已经有宫里的嬷嬷去他们府上相看过,明儿就是正日子了。今天我和蓉儿还跟琪儿道别去了,明天她天不亮就要进宫的。若是选上了,以后见面可就难了。”如致有些不舍。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如辰便告辞出来。走到门外,看到一黑影立在那里,如辰也不紧张,低声道:“柳承,你可是有话要说?” “属下想问问,姑娘的伤怎么样了。”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如辰有些无奈:“放心,只是轻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又嘱咐道:“别告诉庄婶和如致,她们知道了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属下明白。” 如辰冲他微微一笑,动身离开了。柳承看着她的背影,不再掩饰眼底的心疼。 含章殿。 “给太妃姐姐请安。”祥太嫔满面含笑地福了下去,接着又自己站了起来:“姐姐刚刚大安,前几日又忙着迁居,妹妹怕姐姐忙乱,一直没敢来打扰。今儿才来拜望姐姐,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妹妹坐吧。”荣太妃扯了扯嘴角,她比祥太嫔年纪大几岁,姿色也不如祥太嫔,如今年岁渐长,身材也有些发福。连日的思虑已经让她印堂处长了一道竖纹,看起来神情阴霾。 祥太嫔走至她身边坐下。荣太妃面无表情道:“妹妹的礼哀家可不敢受,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我都是没了丈夫的苦瓢子了,还分什么嫔,妃的。反正先皇后已逝,皇上也没有生母在,这皇太后之位也轮不到你我头上。都是过时黄花了,太妃太嫔的有什么分别,苟延残喘了此残生罢了。” 祥太嫔笑道:“瞧姐姐说的,妹妹和姐姐如何能比?妹妹刚进宫没多久就进了冷宫,一辈子也没有个一子半女的,多亏皇上垂怜才能在这后宫里苟延残喘。姐姐可就不一样了,姐姐膝下有睿亲王,睿亲王虽说没当上皇上,可也是正经的龙子龙孙,有他在,姐姐还怕没有指望?” 祥太嫔的话如一根针扎进了荣太妃的心窝,她强忍着扑上去一把撕碎这个贱女人的冲动,冷哼一声道:“妹妹说得对,姐姐差点忘了妹妹都在冷宫里熬了快二十年了,这点上姐姐确实比妹妹好些。哀家身子刚好,太医嘱咐要多休息,今日天色已晚,哀家就不留妹妹了。” “既然如此,妹妹就不打扰姐姐歇息了。”祥太嫔听到她下了逐客令,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得体地站了起来,冲荣太妃一点头,就移步走了出去。 荣太妃瞪着她的背影,怨毒的眼光仿佛要在她后心烧个窟窿一般。直到祥太嫔从她的视线中彻底消失,她才长长的吐了口气。两个小宫女轻轻走上来问道:“太妃娘娘可要安歇了?”她一摆手,“不用你们伺候,叫李彩儿进来。”小宫女只好退了出去。 少倾,李彩儿小跑着进来跪下:“娘娘,您叫奴才?” “起来吧。”荣太妃拨弄着她的指甲:“哀家病中不能理事,等哀家醒了,这满院子伺候的人没剩几个熟面孔。他们怎么没把你也换了?” “回娘娘,他们何尝没想把奴才换了。是奴才求了又求,说娘娘不惯别人梳头,估摸着他们也不想做的太过,才把奴才留下来的。” “你倒是孝顺。”荣太妃有些满意。 “奴才在娘娘身边服侍这么多年了,平时也没少领娘娘的赏赐,不敢不孝顺。”李彩儿又跪下了。 “哼,平时领哀家赏赐的人多了,怎么就你一个想留下?”荣太妃冷笑:“所以说啊,患难见人心,你顺风顺水的时候,谁的话也别信。这宫里的人都是那杆儿上的猴子,你从上往下看,都是笑脸儿,从下往上看,不贴个冷屁股等什么?哀家算是看透了,有时候想想,哀家也风光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可求的?与其在宫里受这些个小人的气,还不如一脖子吊上去陪先帝去了,至少还能落个贤名儿!” “娘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啊!”李彩儿淌起了眼泪,“奴才伺候娘娘这么些年了,娘娘要是去了,奴才自然不必说,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是无怨的,可是娘娘要为睿亲王想想啊!这宫里的事儿,他除了娘娘还能指望谁?” “先帝若真是自己决定把皇位传给老七,哀家无话可说。可哀家就是想不明白!先帝身体一向强健,怎么就突然重病不治了?怎么就这么多年对老七不闻不问,却发遗诏把皇位传给他?不弄明白这些,哀家死也闭不上眼睛!”荣太妃心神激荡,半晌才平静下来:“李彩儿,如今哀家在宫里孤立无援,身边的亲信都被他们换掉了,哀家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李彩儿以头碰地:“奴才但凭娘娘吩咐!” 荣太妃目光闪闪:“不容易,他们两个现在眼睛都盯在哀家身上,什么也不能做。此事要从长计议,你最近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什么事儿都不要出头,哀家也是。等新人进宫了,他们分散了精力,放松了警惕,咱们才好暗中行事。” “奴才遵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登门拜访 如辰晚间回府,觉得有些异样,忙一招手,一个暗卫从树上跳下来。“怎么了?”她问。 “我们抓了个探子,锁在那边厢房里了,夜晴姑娘审他呢。” “探子?”如辰狐疑地跟他确认了一遍。 “是的没错,属下们没见过,一个年轻男子,在府门口转了好几圈,鬼鬼祟祟的。后来他拿了个东西要往门缝里塞,属下们就把他擒住了。” 如辰忙三步并作两步进了厢房,一看那被粽子一样绑在椅子上的人,顿时哭笑不得,这不是孟珞嘛! 孟珞一看见她,立刻双眼明亮起来:“龚姑娘可回来了!我还担心姑娘伤还没好,看来已经大好了!” “你住嘴!龚姑娘也是你叫的!”夜晴扬起手作势要打他,孟珞有些委屈的住了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如辰。夜晴又叫:“你盯着我们姑娘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如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弄,夜晴又骂道:“上次来不及审你,被你跑了。没想到你倒是还敢撞上门来!你老实说!上回在破庙里我们姑娘的衣服是不是你脱的?” 如辰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忙色厉内荏地骂夜晴:“你还不快住嘴!” “姐姐!”夜晴跺脚,如辰来不及安抚她,忙抽出软剑上去把孟珞的绑松开,又对夜晴道:“他不是探子,你先回房去,我打发他。” “不是探子就是臭流氓!”夜晴还不罢休,她名义上是如辰的仆从,但如辰平日里很宠她,就如同她另一个妹妹一般。何况夜晴平日里是个极和气甚至有些胆小的人,从来不说一句高话,只有涉及到如辰的事情她才会关心则乱。如辰只好耐着性子哄她:“好妹妹,你先回去,他若真是臭流氓我就砍了他脑袋给你当球踢,如何?” 孟珞一听这话脸都白了,夜晴这才罢休,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厢房里只剩下孟珞和如辰,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还是孟珞先开口道:“上次姑娘说我可以来府上寻姑娘的,我怕姑娘伤还没好,我贸然过来反倒惹姑娘劳神,所以一直挨到今日才过来。看来姑娘已经大好了,我也可以放心了。” “是,”如辰有些拘谨:“多谢你关心。刚才夜晴不大友善,我替她向你道个歉。” “她是一门心思为了姑娘好,我岂会生气。”孟珞的笑容很干净:“我知道姑娘无父无母,一个人住在这府上,我这样前来确实很唐突,也不怪夜晴姑娘觉得我居心叵测。只是,”他有些不好意思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后日就是端阳节了,我想约姑娘去看龙舟,不知姑娘可愿意?” 如辰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她犹豫着想拒绝,脑中却忽然闪过九叔的话。孟珞看她犹豫,又急忙说道:“我想着好歹也是个节日,姑娘孤身一人,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一个不起眼的庶子,有家也和没有一样,倒不如跟姑娘做个伴儿。姑娘若是不喜欢热闹,我们可以去茶馆里找个静室说会儿话,如何?” “好。”如辰咬了咬唇,还是答应了孟珞的邀请。她心情有些复杂,觉得有些事情正向着不由自己掌控的方向发展着,她有些恐惧,却又隐隐有些期待。 孟珞大喜过望:“那后日未时我在门口等姑娘,不见不散!” “好。”如辰低着头,看孟珞还舍不得走,她便假装随意问道:“听说明日你庶妹进宫应选,你不陪陪她,如何这个时候来找我?” “姑娘连这个都知道?”孟珞有些意外,然后又失笑道:“我忘了,姑娘可是天机堂的人,自然无事不知。我已经见过琪儿,她明日天不亮就得进宫,所以早早睡了。原本她不想去的,后来不知道听了谁的劝,反倒兴高采烈起来。我一开始也想不开,后来转念想想,或许进宫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吧。” “恩。”如辰微笑道:“福祸相依,将来的事谁能想得到,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姑娘睿智。”孟珞憨笑着挠挠头皮,见如辰没有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打算,便道:“叨扰了姑娘这么久,姑娘快歇息吧,我这就告辞了。” “好。”如辰在心里苦笑,哪里能够歇息的了啊。 孟珞走后,如辰一步三寸地挪到房门前,明明屋里的是夜晴,她却如同幼时在学堂里要应付先生考教一般,紧张得不得了。最后她还是吐了口气,怀着上刑场的觉悟推开了房门。 夜晴正拿着剪子裁衣裳,看她进来也不理她,如辰知道横竖今夜这关也躲不过去,便决定先发制人道:“好歹上次在那破庙里也是他救了我,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么野蛮了?他有什么话你听了,打发他走了回头告诉我不就得了?又是刀枪又是绳索的,让人以为我们龚府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 夜晴早就忍不住了,听她这么说,立刻把剪子放下,水连珠似得说起来:“姐姐你打量我是傻子不成?他救了你,帮你带信儿我是应该感激他,可是你的衣服是他脱的这不假吧?他不光脱了你的衣服,还把衣服给你洗干净了,你让我怎么想?再加上你那块玉,怎么丢了那么久,见了他之后就回来了?他对你的心思可不是一般路人,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姐姐你能不明白?你怎么这么纵容他?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如辰无话可答,夜晴又道:“姐姐你不会真喜欢这么个愣头小子吧?虽说他卖相是不差,可是我一直觉得姐姐的心上人怎么也是威武雄壮满身阳刚之气的男子汉,才能跟姐姐相配呢!他这样儿的,奶毛还没褪干净吧?姐姐你是找夫君,又不是找儿子!” “胡说什么!”如辰听她越说越不像样,脸红脖子粗的打断她:“你才几岁就这么说人家,他好歹还比你大两岁呢!” “你看你看!我说你护着他你还不承认!”夜晴越发来劲了:“他到底哪里好嘛,门第?家私?姐姐不会看上这些的吧?还是武功好?学问好?我看着也不像啊!姐姐你说话啊!你到底看上他哪里嘛!” 如辰觉得整个脑仁儿都疼了起来,悲愤地仰天长叹:“我不知道他哪里好行吗?”又作可怜状:“姑奶奶,我还有伤在身呢,你让我睡觉好不好?我发誓我以后什么都会告诉你的,好不好?” 听到如辰的伤,夜晴立马软了下来,嘟着嘴道:“那好吧,一言为定哦!你想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送走了夜晴,如辰哀怨地抱着头滚到了床上。一时想起九叔的话,一时想起夜晴的话,一时又想起孟珞俊朗而又稚嫩的脸,心里五味杂陈,翻腾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孟琪寅时三刻就进宫,直到申时才从宫里出来。合家人已经得知她当选为昭仪,冯氏带了众仆妇已在门口迎着。见她下马车,冯氏虽不情愿,还是迎上来假笑着拜了下去:“给昭仪娘娘请安。”众仆妇也忙跪了下去,孟琪的亲娘此时满眼热泪,因冯氏在,也不敢上前,只能随着众仆妇下跪行礼。孟琪忙上前搀起冯氏,命众人起身,又问道:“父亲呢?” “王爷让我代他向昭仪娘娘问安,他今儿一早有事出城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临走留下话,说让昭仪放心进宫,不必想家。”冯氏耐着性子挂着笑应付着。 孟琪惨笑道:“是啊,这个家又有什么可想的呢?我原也不该抱什么指望的。”冯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忙讪笑道:“昭仪今儿想必是饿了一天了,我已让他们摆下饭了,我们别在府门口站着,快回去用饭吧。” 孟琪没再吭声,进了府,见饭摆在了正院。冯氏让她坐首席,她略谦让了一番,就告了坐。虽说知道她不得怀王宠爱,但终究也是娘娘了,下人们不敢怠慢,伺候的极殷勤。孟琪索然无味的吃了饭,垂着眼低声对冯氏道:“母亲,进宫的日子甚急,就定在三日后。这三日我不能出府,母亲也不必劳师动众了。我还是住在我原来的院子里,母亲差人把饭给我送去即可,不必摆在这儿,一切都像从前一样。三日后我走时,也不必送我,就当从此府里没有我这个人了。只是有一件事,我去了之后,还要拜托母亲照看一下我亲娘,这些年我们母女相依为命,我去了,她就只剩孤家寡人了。” 冯氏知道此刻再说什么客套话也是无益,只好答应着:“这是自然。”孟琪的亲娘站在后面,也不敢哭,只好拿帕子拼命捂着嘴。 冯氏还是临时拨了两个丫鬟过来服侍她们母女,孟琪进了院子,发现院子被打扫干净了,屋里也添了几样新东西,床帐也换了新的喜庆颜色。她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迈步进了屋子,直到此时她亲娘才敢流着泪上来要给她下跪,她忙上前一把挽住,也掉下泪来:“娘,女儿不孝,陪不了娘几天了!从今往后,只能各自珍重了!” “我的琪儿!娘这辈子只有你了!只要你好好儿的,娘再怎么着心里也是高兴的!”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良久,两人才渐渐止住泪。孟琪强笑着劝她娘道:“娘你放心,进了皇宫,我虽说是庶女,可好歹也是怀王之女,不会受欺负的。只要我还在宫里,她们对你就总要留三分余地。娘,你可要好好保养身子,万事放宽心。你健健康康的,女儿还想给你挣个诰命呢!” “好琪儿,娘不图什么诰命,只图我的琪儿能一世安然。”母女俩又滴下泪来,拉着手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便听门外一个丫鬟道:“独孤公主和林姑娘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密谋 两人忙收住泪,独孤蓉和如致已经一起走了进来。独孤蓉拉着如致,语气夸张的要下拜行礼:“给昭仪娘娘请安!”孟琪红着脸上去拉住她们:“你俩别拿我取笑了!” “我哪里取笑了!”独孤蓉一本正经:“日后你可就是正经八百的娘娘了!小的不跟您请安,这项上的人头还要是不要了?”孟琪忙扑上去要捂她的嘴,三人笑成一团。孟琪的娘亲见状便微笑着退了下去,让她们三个说话。 三人便围着坐在了新换的圆桌上,如致伸手提起新换的茶壶,给三人都倒了茶。独孤蓉端起来抿了一口道:“看见没?你们府上这起子小人,看你成娘娘了,这茶叶也给泡了好的。不像以前的茶,给我漱口我都不要。” 孟琪苦笑道:“那又怎么样,知道我今儿进宫应选,我父亲一大早出门去了,说是最近都不回来。他必然是知道我一定会入选,躲着不想见我。” “自来都是如此的,难道你是第一天知道么?”如致忙劝她道:“这样也好,从今往后你就是皇上的女人了。既然已无情分在,今后互相也不用再报什么指望,你只想着你娘就是了。” 孟琪抹了抹眼泪:“我长了这么大,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以前我总觉得是我不够懂事,不够优秀。所以我从来也不会撒娇,说东就是东,说西就是西,一点错都不敢出。我总想着只要我乖巧懂事,父亲就会疼我。现在想想,当真是讽刺啊,不管我怎么做,结果都一样。” “好了!今儿你选上了昭仪可是好事儿,别说这些丧话了!”两人忙岔开话题,如致问:“你可见着皇上了?如何?” 孟琪的脸立刻羞红了,低着头微笑道:“就扫了一眼,我不敢抬头看他,就是临走的时候才敢撇了一眼。我觉得,他比我们大不了两岁,长得不算英武,挺秀气的。看起来干干净净,说话也挺和气的。” “比李钟明公子呢?”如致歪着头问。 “我觉得比他好些。”孟琪红着脸,独孤蓉也附和:“对!我也觉得皇帝哥哥长得比钟明哥好些!” “这样啊!那这么说,皇上可是个样貌不错的少年郎呢!我就说你进宫不吃亏嘛!”如致调笑着挠孟琪的咯吱窝,三人嘻嘻哈哈打闹成一团。如致又叹气道:“以后你进了宫,要想再见可就难了。蓉儿是公主,时不时还能跟你见个面,我就不行了,你可不要忘了我这个朋友才好。” 独孤蓉忙道:“瞧你说的,我可以带你进宫看琪儿呀!不过你恐怕要委屈一下给我当丫鬟了!”“去你的!”如致轻轻拍了她一下。 孟琪叹道:“我真是舍不得你们两个,好在听说陈姑娘也入选了,也封了昭仪。虽说我和她平日里算不上好,好歹也是旧相识,总好过举目无亲,谁都不认识。” 独孤蓉道:“陈雅萍说话总说一半藏一半的,我可瞧不上她,不过她心眼倒是不见得坏。但是她哥哥可是京城公子里的翘楚呢,我只在前几年见过一面。长相自然不必说,说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且听说学问也极通,连他父亲都说自愧不如。满皇城里的公子哥儿都恨他。” “咦?”如致奇怪道:“为何都恨他啊?” “这你还不懂?”独孤蓉大大咧咧:“这皇城里的公子哥儿,谁在家挨大人批评的时候没听过:你瞧瞧人家陈雅元!或者:你跟人家陈雅元学学!要么就是:怎么人家陈雅元就如何如何!听的多了,心里自然恨他了!” “原来是这样啊!”如致哈哈一笑:“我看你交游广阔,既然那陈雅元如此优秀,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他?” “他不跟我们玩儿的,听说性格孤僻的很。”独孤蓉如此说,孟琪也附和的点点头:“恩,他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这皇城里头贵胄们之间的聚会他从来不参加。” “这样啊。”如致若有所思,一个能让独孤蓉说惊为天人的人,该是什么样子呢? 子时一到,一承小轿悄悄地停在睿亲王府后门前。上面一人躬身下轿,轻轻走到门前,左右看了好一阵,才轻轻拍了拍门环。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唐少德探出头来,一看来人,忙满面堆笑道:“陈大人可算来了,快请进。”他又探头四面张望了一番,才轻轻关上了门。 中书省左丞陈千里一边跟着唐少德往里走,一边笑盈盈得低声道:“更深露重,还要唐管家亲自迎候,真是过意不去。” “陈大人不必客气,”唐少德边走便道:“王爷的大事,奴才哪里敢不尽心?其他几位大人早已等候多时了,我们快走吧。” 一进睿亲王书房,果然好几个人已经在那里了。陈千里忙恭恭敬敬地抢上来请安:“睿亲王,微臣来迟了。因在家里与小女说话,不问了准信儿不敢前来复命,还祈殿下恕罪。” “不用讲这些虚礼。”睿亲王一摆手:“陈大人到了,我们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刚才下官正说到,殿下您也看到了,现如今还愿意来睿亲王府的人可是越来越少了。”说话的是兵部左侍郎施奎真:“我们这些文臣,谁不是靠着朝廷俸禄养一家子老小?就算有些别的进项,也是皇上给的,哪里说得什么气节不气节的?下官倒是真心希望殿下您能坐上这个宝座,可是下官不还得老老实实按时上朝,好好办差?下官就算不想要这项上的顶戴,也不能不要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啊!如今殿下您也上朝向他俯首称臣了,下官今儿过来,就想讨个示下,您究竟打算怎么办啊?也让下官们吃个定心丸儿,别天天的悬着心。” 睿亲王皱着眉头不答话,又一个官员道:“说的正是啊!那位在接了遗诏当天请各府里的诰命们进宫,已经吓破一堆文臣的胆了。如今又有了个天机堂,那个新上任的从三品女官我们可是见过了,一看就是个狠角色!平日里说话都要多加小心了。再加上朝政的事情他刚刚接手的时候还有些生涩,如今已经渐渐上手,好些政务他前一天儿还不知道,第二天就能说的有理有据,每日上朝剖析决断都很是公允。原来还在观望的朝臣,如今倒有一半对他心服口服,说是现在办事比以前殿下您监国时还要顺手。殿下您可说说,这话听得听不得?” 接着另一位官员又道:“还有,前一阵子他为低品衔的官员们做了几件实事,解决了他们家眷安置等一些问题。现在明里暗里称颂他的官员可是越来越多了,每日在朝中办事,没事都恨不得找出一两件来办,否则就辜负了皇恩似的。他如今在朝理政可是越来越顺风顺水了,如今家里有女儿被选进宫的朝臣,更是死心塌地了。谁不想仗着自家女儿在宫里当娘娘,再往前走一步啊!咦?说到此事,”他转向陈千里:“陈大人,听说贵府千金也被选进宫了,您怎么还来?” 陈千里微笑着不语,睿亲王打断他的话道:“行了行了,朝臣们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你们说的都对,你们都吃的是朝廷俸禄,又都是文臣。就算真心实意忠于我,如今他是皇上,你们一头碰死了也没有用,立刻就有人顶上来。所以我知道你们的心就行了,你们照旧办差,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我想要成事,还是得靠武将。可是这是谋逆的大罪,我要是不拿出他弑君矫诏的真凭实据,光凭着振臂一呼谁敢跟随?所以当务之急是我必须要查明先帝病重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妃如今在宫里孤立无援,身边的亲信都差不多被换干净了,连给我传个信儿都担着大风险。先帝的事发生在后宫,所以必须从后宫着手,陈大人,”他看向陈千里:“你可有把握?” “下官有把握。”陈千里一点头:“小女自幼懂事,唯下官之命是从。再加上她天性聪慧,从不乱说话。若不是反复考教过,下官也不敢把这么机密的事情交给她。” “可是此事毕竟关系到她的终身幸福,而且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陈大人真的有把握?” “请殿下不必担心,下官一手带出来的女儿,下官绝不会看错人的。” “可是陈大人当真舍得自己的女儿做此危险之事?”睿亲王尤不相信。 陈千里沉吟了片刻才下定决心道:“此事告诉殿下也无妨,在座的诸位大人都是一体的,否则今夜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只希望各位听过了就忘了,千万不要外传。此女并非下官亲女,下官只有一子,并无女儿。当初把她抱回来养着,只是想着以备万一,没想到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 “没想到陈大人有如此远虑,吾等自愧不如。”其他几位纷纷抱拳称赞他。 “好了,”睿亲王道:“陈大人,请回去告诉令爱,为了方便在宫里行事,她带进宫的丫头必须是我派的人。我明日就悄悄派人把这两个人送到你府上,让令爱跟她们熟悉熟悉。入宫时必须对外说这两个人是自幼服侍她的,你可明白?” “下官明白。”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如今天机堂的耳目到处都是,本王的府里已经只出人不进人了。你们也注意些,哪怕在自己家里头也要有所防备,不要信口开河。今后在朝堂上该做什么做什么,我不找你们不要再到我这儿来了。” “是,下官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端阳节 众人走后,睿亲王两指捏着眉心,闭目养神。一温婉可亲的女子悄悄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给他揉肩。睿亲王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忽然站起身,粗暴地一把把她按在书桌上,扯下了她的裙子。女子大声地呻吟着,唐少德在外面听着,忙捂着耳朵跑走了。 一时事毕,睿亲王喘着气坐倒在椅子上。女子急忙把自己的衣服打理好,又拿了毛巾上来给睿亲王擦身体。睿亲王一动不动,任由她服侍着,待她擦洗完要退下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女子抬起头,不解地看着他。 “婉婉,明日有人送你和流云到中书省左丞陈大人府上,以后你们俩就是他家小姐的贴身侍女了。三日后你们随着他家小姐进宫,进宫的任务是帮助她和荣太妃查出先帝驾崩的真相。” “那奴婢今后是不是见不到殿下了?”婉婉眼如秋水,带着两靥轻愁。 “是。”睿亲王并不打算安慰她。婉婉是他早些年就放在添香楼的一个探子,可是最近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赶了出来,只好回到亲王府服侍他。睿亲王对她并无多少情分,只是觉得她还有几分用处罢了。 “那奴婢何时可以回来?” “只要查明了真相,自然就可以回来了。” “是,奴婢明白了。”婉婉福了一福,恋恋不舍的看了他一眼,才低头去了。 端阳节到了。如辰虽然幼时对端阳节还有模糊的印象,但这些年在月影宫从未过过,夜晴也不懂。天气已经热了起来,未时已到,她穿上一身淡绿色的纱衣,戴上面具出门。孟珞早已等在门口,看到她只是轻轻楞了一下,忙拱手施礼笑道:“龚姑娘。我一直疑惑觉得我们之前见过,果然如此。” 如辰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形,不觉微笑起来。她回头看到门上悬着的艾叶,诧异道:“这是你挂的?” “是啊!”孟珞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端阳节家家户户悬艾叶,我知道姑娘不讲究这个,不过既是节日,总要有些不同才好。对了,”他从袖中拿出了一条五色丝线和一张四方形的小符纸:“苏子有诗云:彩线轻缠红玉臂,小符斜挂绿云鬟,说的就是端阳节了。”看如辰没有反对的意思,他便鼓起勇气将五色丝线系在如辰的手腕上,又将小赤灵符挂在如辰耳后的头发上。 如辰微笑不语,她幼时在学堂里念过几年书,自己又很爱看诗词,如今大部分都已忘了,偏偏这首诗还记得。见孟珞有意识的隐瞒了下面的一句,她也不点破,只是说:“好了,我们快走吧!” 穿过宣德坊的大河叫做紫武河,孟珞和如辰赶到时,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只见十几艘龙舟,每艘上左右共十六名汉子挥舞着手臂奋力地划着,背上和手臂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金光。少顷,冠军队决出,得了奖的汉子上岸后憨笑着,一群人将花环c五彩线等物挂在他们脖子上。孟珞和如辰在岸边也被挤得一头汗,如辰十多年来一直在月影宫住着,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景象。直到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有点感觉到她的生活与这洪都城联系在了一起。她只管微笑着站在岸边看着,莫名觉得这些年来,她的心情从未如此放松和安逸,身边的稚嫩少年不知为何有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让她卸下防备,尽情得享受时光。人越来越多,周围的人群拥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她蓦然一回头,发现孟珞已不在身边。她不由得心里一空,微微紧张起来,她正在人群中四顾,一转头看到孟珞满头大汗地朝她挤了过来,心里一松。孟珞手里多了一个香囊,还有一个糖人,擦擦头上的汗冲她笑道:“这香囊里放的是朱砂c雄黄和香药等物,能驱蚊虫,驱疾病。市卖的东西做工粗糙,只是图个好意头,你不要嫌弃才好。若是不喜欢,回去不要戴就好了,还有这个。”他把糖人也递给如辰。 如辰心里暖暖的,嘴里却笑道:“这都是给小孩子的,你可不要哄我。”孟珞道:“一年就这么几个节日,做回小孩子又如何?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做小孩子的时候了,我娘只是个妾室,分例极少,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两银子,但是以前每逢过节的时候,她就会带着我出府,我想吃什么玩什么她都会买给我,那时候觉得真开心啊!” 如辰有些心酸,苦笑着接过了糖人和香囊,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以前每逢端阳节,娘亲也是一大早就张罗着插艾叶,包粽子,把亲手做的香囊挂在她身上,把五色线系在她手腕上。可是思绪一转,她又想起娘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不觉掉下了眼泪。 孟珞看她哭了,立刻紧张起来,想给她擦泪,又不敢,忙道:“姑娘,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没什么。”如辰忙擦了擦泪:“只是此情此景,再加上公子的话,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爹娘,所以有些心酸。我七岁就没有爹娘了,从那之后就在江湖上漂泊,也再没有过过端阳节了。” “原来是这样,”孟珞露出心疼之色:“看来我还比姑娘好些,我是五年前才没了娘的,况且我尚有父亲。”提到父亲,他神色明显有些苦涩。如辰知道为什么,也不便再说,只得道:“今日过节,不要想不开心的事情了。龙舟也看完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就依姑娘。” 如辰和孟珞前脚刚离开,独孤蓉和如致c李钟明李钟婉就来到了河边。龙舟赛已经结束,天色擦黑,他们提前包了一艘画舫,此刻一群人嘻嘻哈哈得上了船,依栏看着夜景。在船中看夜景,比岸边更多了几分意趣。如致一边看一边笑问道:“今儿她们几个怎么没来?” “蓉儿你没告诉她啊!”李钟婉今日也挺高兴,主动接了如致的话道:“孟琪和陈雅萍都中选了,自然不能来了,刘黎芝落选,再加上最近她哥哥没了,爹也气病了,官位也被别人顶替了,她自然不好意思过来了。” “活该!”独孤蓉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现世现报!” “喂,”李钟明笑道:“你厚道点啊,虽说你俩一直不对付,可是好歹也一起混了这么些年,这时候何必又损她。”独孤蓉这才不说话了。 如致笑着听他们说话,凭栏抬头望着一盏盏升天的孔明灯,满脸陶醉之色。忽然她觉得似乎有人在看她,向斜前方看去,一艘小船正与他们对面驶过。小船前面立着一年轻男子,背着手,穿着青白色的套衫,颜色不鲜艳,但如致能感觉到料子很是考究。光线昏暗,看不清男子的脸,但能感觉到线条很是俊朗。这男子一直在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微笑着一点头。如致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心里并不反感男子的注视,于是也扯着嘴角向他笑了一下。两条船交错而过,一直到看不到那人了,如致才收回了视线,好在独孤蓉他们几个并没有注意她这边。 如辰和孟珞回了坊中,整个街市上到处都是人,不知从何时起,孟珞的手悄悄牵住了如辰的手。如辰有些脸红,但又不知如何拒绝,索性不管他了。如辰揣摩着他们要去的方向,不觉有些紧张起来。假装随口问道:“我们去哪儿啊?” “这坊中有个很有名气的茶楼,我猜姑娘一定喜欢。”孟珞兴冲冲地道:“我上次与我三哥有幸去过一次,此刻满树的梨花估计是看不到了,不过依旧清雅异常。不过要订后楼的雅室才能去到后院,一间雅室要十两金子。我没有那么多钱,只能定了二楼的静室,虽说比雅室要差得多,不过推开窗户也一样可以看到后院的!” 如辰如何不知道他说的是哪里?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要知道宏记茶楼可到处都是月影宫的耳目,再加上还有化影那个长舌妇,要是被撞到她和孟珞出现在这里,岂不是第二天整个月影宫的人就都知道了?她越想越觉得发毛,忙一把拉住孟珞假笑道:“那个地方我去过的,他们的茶却好,饭菜味道也就一般,而且又贵,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可是我已经预定了。”孟珞有些为难。“没关系的,一会儿我请你!”如辰不由分说就拉着他掉头走。孟珞是极聪明的人,只愣了一会儿,就猜到了什么,只好苦笑着随她去了。 如辰把孟珞带到一家面摊,笑道:“你别看这里门脸儿不起眼,面的味道可是极好的,不比酒楼里的珍馐佳肴差。”两人找了个干净桌子坐下,孟珞还想拿出手帕擦擦椅子,如辰却不介意,大大咧咧得坐下叫道:“两碗阳春面!”老板答应了一声,乐呵呵的开始下面。孟珞看着如辰的脸,只是微笑着。“怎么了?”如辰诧异道。 “虽说知道是姑娘,但是看着这张脸还是有些不习惯。”孟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其实我也不喜欢,天气热了,戴着黏黏的,很难受的。可是我也没办法啊,如今可不是先皇当政的时候了,你都不知道这都城里有多少人想置我于死地呢。” “朝臣们无论嘴里怎么说忠君爱国,其实谁心里不是把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我的几位兄长如今守着边关,心思还算简单。朝中这些文臣武将,琢磨的不过是把宝押在谁身上,有什么法子再爬高一点,其实是本末倒置。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追名逐利本身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些都有个前提,就是南楚政局稳定,百姓安康。若是政局不稳,外侮趁虚而入,到时家国尚且不保,还谈什么名什么利?当今皇上年轻,且登基时间不久,但其实我觉得他比睿亲王好些。最近新出的几条治国之策,都很切中要害。可见他既有勤政爱民之心,又有治理江山之能,既然如此,又何必为了一己私利,非要搅得朝局动荡?”孟珞说的有些慷慨激昂起来。 如辰笑道:“看不出你无爵无职,倒是有这番见解,你和当今皇上也算是半个知音了。他若听见你这话,定然要给你个谏议大夫做做。” 说话间,阳春面端了上来,两人也不客套,拿起筷子开吃。如辰是常来的,孟珞却是第一次来,面一入口,好吃的差点热泪盈眶。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糊道:“太好吃了!姑娘说的是啊,这面能敌过任何珍馐佳肴,早知道这都城里有如此好吃的面,我就带着我娘来吃了!”提起他娘,孟珞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如辰道:“看得出来,你和你娘感情很深。” “是啊。”孟珞黯然放下了筷子:“姑娘别看我是怀王府的孩子,其实从小并不受宠。我娘以前只不过是府里的洗脚婢,十岁就被下了死契卖到王府了,后来我娘渐渐长大了,我父亲看她容貌上佳,就把她收在房里了,后来我娘就生下了我。父亲不重视我们,从小我们娘儿俩相依为命。我原想着,一夜夫妻百夜恩,就算父亲不重视我们,对我娘总归还是有几分情义的吧?可是我没想到!”他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我娘死得莫名其妙,他连查一查的心思都没有!一个大活人没了,他就像是府里丢了一只猫,一只狗,连问一下都没有!” 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忙定了定神,冲如辰苦笑道:“我一时忘情了,还望姑娘莫怪。姑娘七岁就没了爹娘尚且没说什么,我却还在这里自怨自艾,实在是惭愧。” “这有什么惭愧的,”如辰低头笑道:“我们都是没娘的孩子,受够了没娘的苦,不光是我,夜晴也一样,她爹娘都是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了,她被我捡了回来。” 孟珞又叹息伤感了一回,两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时辰有些晚了。孟珞把如辰送到府门口,才依依不舍的告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接纳 如辰到了家,看夜晴气鼓鼓地瞪着眼不理她。知道她生气自己又不打招呼出门,因此也不惹她,只自己和衣在床上躺下。最后还是夜晴先服了软,噘着嘴过来说道:“今儿过节,你也不说一声就跑了,喏,给你。”她递过来一个做工极其考究的匣子。如辰翻身坐起来,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只碧玉簪子和一对碧玉耳环,看起来是一套。工艺打磨的极其考究,样式也新颖大方。夜晴噘嘴道:“绸缎庄和首饰店都开张了,我挑了最好看的给你拿来的。”如辰满眼含笑,上来就亲了一下夜晴的脸蛋儿:“乖晴儿,我就知道你眼光最好了!”她想起今儿正好是节日,也该送如致件礼物,便道:“我出去一下!”一闪身走的没影儿了。 “哎!好不容易过个节,刚回来你又跑了!”夜晴心理上很依赖如辰,本想着好不容易她回来,能说会儿话也是好的。此刻见她又跑了,气哼哼地跺了跺脚。 如致却还没到家,如辰无奈地陪着庄婶坐了一会儿,看如致还没回来,便把东西交给了庄婶,告辞出来。她刚出门到主街上,正看见一辆马车飞驰过来,车帘上绣着独孤两字,忙一闪身隐在路边的树影里。马车在路边停下,如致下了马车,还在和车里的人拉着手亲亲热热地说话儿。说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惜别。如致目送着马车远去,才蹦蹦跳跳地往家走去。如辰在树影中看着她,最终还是没有叫她,返身回去了。 “皇帝今儿看起来很高兴。”祥太嫔笑眯眯道,“皇帝连日以来太过劳累了。国事要紧,但是也要注意身子。慢慢来,不急在一时的。” “朕也想慢慢来,可是国事等不了啊。”皇上虽如此说,但口气也难得的高兴:“朕虽在冷宫里得先皇后派的师傅和太嫔言传口授,也学了不少学问,可终究和五皇兄不能比。五皇兄已经监国理政好几年了,很多事务都很熟悉,朕却是很多都要从头学起。如今五皇兄已经来上朝了,朕不想在朝堂上让他看笑话。” “皇帝不要有那么大压力,哀家听说你做的很好。前儿有几个诰命进宫,还说他们男人在家里都说了,如今朝政事务顺了很多,今年年成也好,各地都没出现什么大的问题。”祥太嫔笑道。 “这要感谢上苍,朕刚刚登基,若是再赶上灾年,可就真的不好处理了。” “是啊。”祥太嫔脸上露出回忆之色:“哀家还记得八年前有过一场大灾,当时咱们在冷宫里,只是听太监宫女门说。先帝头发都熬白了,赈灾的银子拨了一批又一批,可还是有不少人饿死,好多人家都绝户了。” “所以朕在想,凡事最要紧的就是未雨绸缪。丰年要想灾年的事情,不能等事儿出了才来想办法。朕的想法有三,一是各地都要建立粮库,丰年屯粮,灾年散粮,防止无良商户哄抬粮价,弄得民不聊生;二是鼓励兴修农田水利,粮食受灾往往要么洪涝,要么干旱,所以常常受灾的地区,应当因地制宜,修水库水坝;三是招募人才,凡是有能力的人,不管是会修水坝的,还是会改良作物的,或是能引进新的作物的,或是知道怎么对抗蝗灾的,总之只要献出的法门有用,一定要重重有赏。”皇上今日难得高兴,谈兴也很浓。 “好,好,哀家看来啊,皇帝这样勤政,有这样有想法,我们西楚开创太平盛世指日可待了!”祥太嫔笑了起来。 “能如太嫔所说就好了。”皇帝苦笑道:“过两日新的嫔妃就要进宫了,宫中没有太后。虽说荣太妃比您位份高些,但打理后宫的事,还是要辛苦太嫔。朕今日就解了太嫔的禁足,再过一阵子就进你为太妃好了。” “不过都是定例,有什么辛苦的。”祥太嫔笑道:“只不过,哀家禁足的日子不长。那个丫头,会不会对皇上有所不满?” 皇帝的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他下垂着眼睑,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新晋的嫔妃需要太嫔的约束,朕不能在这时候还禁太嫔的足。她那边,朕再想办法抚慰一下吧。” 祥太嫔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荣太妃如今被我们看的紧,皇帝你说,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前段时间他们想要对龚婉灵动手,但是不但没有成功,还被吓破了胆。一来是如今天机堂和周立那边都提高了警惕,二来他们也有些畏手畏脚。我估计他们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打探宫里的消息。新来的这些嫔妃,还有她们带的奴婢,太嫔都要费心留意。不是万无一失,决而不可委以信任。” “这个哀家自然知道。只要瞎打听的,都不是好货色。”祥太嫔转而又问道:“天机堂办事,皇帝可还满意?” “朕还算满意,最近他们提供的很多消息都很有价值。但是他们暂时还没有在睿亲王府插进人去,探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听房梁虽说他们有那个本事,但毕竟睿亲王府上有几百武艺高强的护卫。最近更是戒备森严,一旦有个闪失反而打草惊蛇。” “不急在一时,慢慢来吧。新人就要入宫了,为了尽快开枝散叶,皇帝还是要雨露均沾才好。” “这是自然,都是朝臣之女,有什么可厚此薄彼的。”皇上脑海中又映出了如辰清丽而又冷峻的脸,一时有些失神。 进宫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天不亮,孟琪就由宫里来的人接着出门,送她的却只有她娘亲和孟珞。孟琪含着眼泪,百般不舍,只能反复跟孟珞说道:“哥哥,这个家里的兄弟姐妹里只有你跟我最亲了。我这一去,就没有回来的日子了,只求你看在兄妹的份儿上,帮我照看我娘。”她娘早已哭得说不出话来,孟珞只得忍着泪反复跟她说“放心”二字。宫里的人早已催了又催,孟琪虽然百般不舍,也只能含泪忍悲而去了。 送走了孟琪,孟珞心中怅然若失,沿着街道慢慢走着,不觉又走到龚府门前。天刚亮,夜晴刚打开门,就看到孟珞又在门外晃悠,气的眉毛乱飞。孟珞也看见了她,有些尴尬得冲她一笑,转身想走。夜晴叫道:“喂!你站住!”孟珞只得站住,夜晴上前转着圈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后道:“我说,你真看上我姐姐了?” 孟珞想了想,索性大大方方道:“是,我对龚姑娘,一见倾心。” “你看上我姐姐也不奇怪,那么我姐姐也看上你喽?” “在下不知,”孟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龚姑娘应该并不讨厌我,否则以她的性格,她会直接拒绝我的。” 夜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问道:“你跟我姐姐,到底怎么认识的?” 孟珞脸蓦地红了起来,只好道:“此事我不便说,夜晴姑娘还是去问龚姑娘吧。”看夜晴不满意,他急忙转移话题道:“我听说,夜晴姑娘可是龚姑娘的第一得力心腹,想必姑娘连日定然辛苦了。龚姑娘总是夸赞姑娘你,说她性子懒惰,若是没有姑娘你,她哪来的功夫偷闲儿,龚姑娘可是把姑娘你当妹妹一般呢!” 夜晴立刻高兴起来:“她果真这么说的?”孟珞忙信誓旦旦的点头道:“是啊!龚姑娘还说,我们三个都是没娘的人,也算是同病相怜。我只是没娘罢了,龚姑娘和夜晴姑娘可是父母皆无,想想当真让人心疼。” 夜晴是个单纯的人,听到这些话,早就把对孟珞的反感丢到爪哇国去了,忙凑近来问道:“原来你也没娘啊!你刚才说你心疼我姐姐喽?” “当然了!”孟珞点头道:“一个姑娘家,本该是姣花软玉,待字闺中,却自幼父母双亡,在江湖上飘零,如何让人不心疼?如今来了这都城,也是步步惊心,屡屡受害。我只恨我没用,保护不了龚姑娘,又遗憾我认识姑娘太晚了。否则,我虽替代不了她,但至少可以陪着她,安慰她,让她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直在她身边。” 夜晴脸上露出感动之色,喃喃道:“怪不得我姐姐看上了你这么个毛头小子呢,原来她还真有她的道理。世人都道我姐姐本事大,但有几个人知道心疼她呢?没想到还真就碰上一个你,你看着虽然是块儿废柴,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心真,我绝不会拦着你!那咱们可就说好了,你若对我姐姐有半点不好,我就算豁出我这条命,也要把你骨头一根根拆下来当柴烧!” 孟珞有些毛骨悚然,但还是真诚地直视着夜晴的双眼道:“一定!” 夜晴又问道:“你今儿是来找她的?” 孟珞忙道:“今儿我庶妹进宫,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儿来了。” “我姐姐现在正睡觉呢,不到出门的时候她不会起来的。昨天她看了送上来的材料后说是有事,我估计今儿她要进宫,你可以午后再来找她。” 孟珞松了口气,看来夜晴这一关是过了,忙笑着拱手向夜晴道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十九章 温柔相拥 “好久没见你了,没想到只让你在朝臣们面前出现了一次,就害你受了伤。朕真是于心不安,好在你福大命大,还是安然无恙的站在朕面前了。”皇上看见如辰似乎很是高兴,脸上的笑看起来是发自心底的。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如辰说话不再加称呼,听起来口气很是熟络,如辰有些不习惯,但也只好忍着。 他转而又道:“这雇佣鱼头帮的幕后主使是谁,朕知道你也知道。可惜没有证据,再加上你虽受了伤,性命却无忧,即便有证据也不能重判。朕想着,倒不如先隐下来慢慢寻找证据,到时候数罪并罚才好。” “微臣明白。”如辰道:“今日前来,是因为有件事,微臣觉得有必要亲自向皇上禀报。” 皇上见她神色严肃,忙正襟危坐道:“你说吧。” “怀王说是外出散心,连女儿进宫都未回来。皇上可知他去了何处?” “你是说”皇上凝神想了想,双眼一睁:“肃州?” “皇上英明。”这位皇上果真聪明绝顶,如辰在心中赞叹,只凭着一句话,他就立刻猜到了。“皇上也知道,我月影宫全部加起来也不过百十人,近来都铺在了皇城里,并没有人手看着外地。微臣此次查到实属偶然,只是因为肃州出绸缎,新开的绸缎庄需要去肃州进货,居然发现了怀王的踪迹。皇上知道,大皇子虽说是先皇下旨幽囚于肃州,也有专人看守。但肃州天高皇帝远,看守并不严密,想要私下见什么人可是很容易的。”见皇上沉吟不语,她又问道:“皇上觉得,怀王找大皇子所为何事?” 皇上道:“如今睿亲王党羽未除,此刻并不是扶大皇子出山的时候。他必然知道目前对大皇子而言最好是韬光养晦,不要被人想起。等到朕与睿亲王两败俱伤之时,朝中再无人可以继位,他再顺理成章扶持大皇子。朕估计,他是怕大皇子熬不住,若是期间大皇子有什么闪失,他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所以想必他此次偷偷过去,是想给大皇子吃颗定心丸,让他有点希望。可见他对大皇子倒是很上心啊!” “那皇上打算如何应对?” “目前只能假装不知道此事了。怀王府的根基不是轻易能撼动的,边境二十万铁骑都在孟家军的掌控之中。朕想,如今天机堂要做好两件事情,一是肃州那边,需要抽一两个得力的人过去看看,朕也需要知道大皇兄的近况。你须知道朕想知道的不仅仅是他身体好不好,不然派人来报不就得了。朕要知道的是他的精神状态,他每日在做什么,心里在想什么,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二是皇城的各个据点,需要做好防范工作,睿亲王是不会坐以待毙的。其他的事情,朕再慢慢筹划吧。” 如辰沉吟了一下,说道:“要不微臣亲自走一趟吧。此事事关重大,必须保密,天机堂的核心人员不过十数人,如今都散在好几个据点,离不开人的。其他的人只做些外围的事情,安排他们去办此事不妥。” “这皇城里的事情你可离得开?”皇上似乎有些不舍。 “肃州并不远,打个来回不过半月有余,应当无妨。每日信息的收集和传递,夜晴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夜晴?就是上次被绑走的丫头?” “夜晴不只是我的丫头,我与其他人的传输联络,都是她在负责的。” 皇上沉吟不语,半晌才道:“你可知前几日朕的侍卫统领周立在家中被袭?” “哦?”如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看来你不知道。”皇上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是第一个,周立是第二个。周立运气好,三天前的晚上,有一只长弩箭从他卧房的窗户射入,正好钉在他枕头上。可是偏巧那天他和夫人吵了架,赌气搬到书房去睡了,逃过一劫,她夫人吓得现在都神志有些不清。朕是想提醒你,睿亲王估计已经猜到他们沈家和王太师的事情跟天机堂有关,他对周立只是党同伐异,对你们天机堂却是刻骨的仇恨。你们在皇城里的据点,或许他们还没有查到,但只要查到了,就一定会对你们动手。还有你的府邸,上次出事之后九公子调了暗卫过去,但是时间长了还是难保松懈。朕听说上次他们绑了夜晴,就把你诱出了城。夜晴对你来说如此重要,却不怎么会武功,朕想想都替你们担心。” “夜晴每次都会乔装出门的。不过皇上提醒的是,今后她出门也要派人跟着才行。” “防守只是一方面。朕知道打入睿亲王府很难,但是如果我们能掌握他知道了什么,想做什么,就会化被动为主动。对你们也是一种保护,这个事情上你们还是要抓紧。” “微臣遵旨。” “朕,解了祥太嫔的禁足。” 如辰抬头,漠然地看着皇上。 “今日新人进宫了,宫里没有皇后,也没有皇太后。老人里只有荣太妃和祥太嫔,荣太妃,你是知道的。祥太嫔在冷宫里伴着朕长大,朕心里还是与她更亲近。朕希望,你不要怪朕。” “微臣不敢。”如辰低头,面无表情。 “你”皇上眼底的心痛之色浓的散不去,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又说不出口。最终他还是低下头,摆了摆手:“朕的承诺永远有效,你,跪安吧。” 如辰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到了府里。一进屋,却看到孟珞坐在往日她常坐的椅子上,夜晴端着茶碗站在他旁边正跟他说话。如辰愣在那里不知道该作何举动,孟珞先看到了她,忙笑着站起来:“龚姑娘。” “姐姐你回来啦,”夜晴转头看见她,笑着迎上来:“孟公子等你好久了,我把饭摆上来,你们边吃边聊哦!” 趁着夜晴去端饭,如辰用眼神问孟珞:怎么回事?孟珞只是神秘地低头笑着不语。不一会儿,夜晴端上来满满当当一食盒四五个菜,又给他俩倒了酒,才乐呵呵地出去。如辰早就憋不住了,她前脚走后脚就问道:“怎么回事?你给她灌什么汤了?” 孟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也没什么,就是说了几句好话。”见如辰还是满脸狐疑,他转而问道:“姑娘,刚才你进来的时候,为何不高兴?” “很明显么?”如辰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倒是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姑娘不高兴。” 如辰心中的暖意再一次涌了上来。低头呆了半晌,才缓缓说道:“那日我中的媚药,是祥太嫔下的。我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自以为见过很多人事。可是却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脸软心硬,嘴里说着漂亮话,回手便捅刀子。大概在她眼里,所有的人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吧。可是这才过了几天,皇上就解了她的禁足。大概再过几天,就要进她为太妃,至少和荣太妃比肩了。你说,我应该作何感想?” “原来如此,那日的药是祥太嫔所下。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她的行径自然是卑劣无耻,但我倒是很感谢她,让我再次遇到了姑娘。”孟珞又习惯性的挠了挠头:“我的人生乏善可陈,也只有那日遇到姑娘之事,够我回味一生了。” “为何?”有些话如辰一直想问而问不出口。或许是因为祥太嫔的事给了她刺激,或许是自从那日再次相遇,孟珞对她的感情就丝毫不曾掩饰。她今日终于鼓足了勇气,直视着孟珞问出了她想问的话。 她问的很隐晦,孟珞却立刻懂了:“我与姑娘第一次相遇,是在宣德坊闹市。那次匆匆擦肩而过,姑娘带着面具。我心里第一次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匆匆而逝。第二次见面,就是后花园假山石后。姑娘睡着后,我一直看着姑娘的脸。当时我心里在想,我明明不认识姑娘,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身上,为何却感觉如此踏实和安详?第三次相遇,姑娘满身是血躺在我的铺盖上。我的心如同被钝刀子来回磨着,疼得眼泪都止不住,这种感觉只有我娘亲去世时才有过。所以请姑娘千万不要以为我喜欢姑娘只是因为我们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不知道寻常的男女需要多久,需要一起经历过什么才能认定彼此。但是对我来说,只要看到姑娘回眸那一瞬间就已足够。” 如辰低头扒饭,不想让孟珞看见她眼角的泪。她从不会像孟珞这样,坦然的表达自己的情感。但她承认孟珞这番话,实实在在地敲打在了她心里。孟珞又道:“我知道姑娘并不讨厌我,否则以姑娘的性格,绝不会纵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姑娘面前。或许姑娘还看不清自己的心,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正属意于我,但是这没关系,我愿意等。我只求姑娘一件事,过去或许并不美好,前路或许也并不如意。但无论何时何境,都请相信,姑娘值得拥有这世上最纯粹的情意。也请相信,不管姑娘是否需要,我都会一直陪在姑娘身边。” 如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含着泪点了点头。孟珞又道:“其实我心里明白,那日姑娘中媚药的事,不仅仅是姑娘与祥太嫔之间的心结,也是姑娘与我之间的心结。如果可以选择,我也希望我们换一种情形相遇。没有阴谋,没有算计,只是简简单单的相遇。但我们无法选择过去。不管什么方式,至少我很庆幸上苍安排我和姑娘再次相遇,而不是淹没在人群中,永不相识。” 如辰觉得孟珞这番话似乎把她的胸腔胀满,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含着泪朝孟珞微微一笑,低头继续吃饭。如辰的一碗饭已经见底,孟珞却几乎没动,只痴痴地盯着她看。如辰抬眼看到他炽热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放下了碗筷。孟珞笑着向她伸手过去,她不解地躲闪了一下,孟珞已将她脸上的一颗米粒拿了下来。如辰立刻羞红了脸,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低头不语。孟珞越看她越可爱,情不自禁地往她身边凑了凑。见如辰没有躲,索性张开胳膊,把她搂在怀里。如辰一开始有些僵硬着想躲开,孟珞执着地揽着她,两人别扭了一会儿,还是如辰先败下阵来,放松身体任由孟珞抱着。孟珞吻了吻她额前的头发,陶醉地闭上了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章 汴州巧遇 岁月静好,如辰感受着在孟珞怀中的安心,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她第一次感觉到了有人可以依靠的幸福。她再刚强,也不过是个女子,多年的坚强与独立,不过是因为无人可靠罢了。或许是上苍垂怜,才送了这个单纯的少年给我吧,她在心里叹道。 过了好一会儿,如辰才低声道:“我这一两天要出趟远门。” “我与你同去!”孟珞不假思索。 “不行,我出去是公务在身,如何能带你去?” “我只是路上跟你做个伴儿,绝不妨碍你的公务,也绝不会打听一言半语,如何?”孟珞急道。 “你家里人不会同意的。” “姑娘放心,我就算消失一个月,家里也不会有人过问的。”孟珞神情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落寞。 如辰悲哀的发现不管是如致,夜晴,还是孟珞,装可怜来对付她这招都用的炉火纯青。她认命地叹了口气,还是妥协道:“那就说好了,出去全都要听我的。让你走就走,让你待着就待着,任何我不说的事情你都不能打听。” “好!一言为定!”孟珞兴奋地两眼冒光。 孟珞走后,夜晴含笑进来收拾桌子。如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说,他给你什么好处了?你这性儿转的倒是快。” “他能有什么好处给我?就算有,我也不稀罕。”夜晴笑道:“我是看他对姐姐你真心。若论手段,姐姐你已经是世间少有,再找一个更有能耐的,哪儿那么容易呢?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真心了,若不是一门心思为姐姐好,凭他别的地方再好也照样不中用。这孟公子就有一个好处,他对姐姐是情真,我能看出来。” 如辰微笑不语,过了会儿才说道:“我要去一趟肃州,这趟差事事关重大,不能指派别人。你最近小心些,出门带着面具,让暗卫好好跟着,别自作主张。每日的消息还是照旧安排人送进宫去。少则半月,多则一月,我就回来了。” “哦。”夜晴有些不舍,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如辰又道:“还有一桩事是紧要的,睿亲王府里现在没有我们的人,他们最近谨慎的很,满府里的奴才丫头只有出的没有进的。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让他们几个无论想什么办法,把睿亲王府里的人头给我摸个遍。每个人是什么身份,府里地位如何,喜好什么,家里还有什么人,都打听清楚。” 夜晴乍了乍舌:“姐姐,睿亲王府上上下下得好几百号人吧?这活儿分量可不轻啊,我担心咱们人手实在不够,他们几个该抱怨了。” “你去宏记茶楼后院找化影去,让他最近就做这一件事,别的都让遁影先替他。若是等我回来做不好,我就把他扒光了扔到南门外示众,看他以后还有没有脸在江湖上混。” 夜晴吐了吐舌头:“姐姐,我知道化影嘴欠得罪你了,可你这官报私仇也太明显了吧?” “我跟他有哪门子私仇?”如辰斜了她一眼:“他拳脚功夫平常,但是化妆易容是好手,又擅长逃遁,鬼点子又多,此事非他办不行。但是他性子懒散,我要不给他撂两句狠话,他且得磨洋工呢。” “那他每每贫嘴贱舌地打趣儿姐姐,你不生气?” “他就长了一张贱嘴,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那可不是呢,他只有跟姐姐才这样,跟我们不是这样的。他可从来没打趣过我,一直客客气气的。” “哦?”如辰秀眉一挑:“这么说他对我有意见喽?”又转念一想:“他若真有意见,我揍他一顿管保他就没意见了。对付这种贱茬子,拳脚才是硬道理。” 如辰说的霸气十足,夜晴捂着嘴笑了起来。 出了都城,翻过两座山,往西就是一大片平原。如辰看着天边的地平线,觉得心胸也开阔了起来。 孟珞满头大汗,看着如辰憨笑。如辰一袭红衣,手里只挽着个小包袱,里面一包银子,几件换洗衣服而已。孟珞却是背了个大包袱,里面衣服c被褥,乃至火折子,粳米,小锅,碗筷,一应俱全。如辰看一次就好笑一次,笑道:“天黑了就找个客栈投宿,哪里要准备这么多东西。看你这个样子哪是外出办事,弄得像是要搬家一样。” 孟珞却一本正经道:“我已经打听好了,出了洪都城一路往西,先过汴州,过了汴州可就有好长一段路没有城镇村庄了。虽说官道上也有客栈,但是肃州产丝绸,如今正是旺季,官道上来往客商多,客栈也紧张,万一想投宿找不到地方怎么办?出门在外,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如辰笑道:“以往我没处投宿,都是随便找个树杈上歇息一晚便罢了。我觉得跟你比起来,我倒像是糙老爷们儿了。” “姑娘行事豁达不拘小节,是姑娘的好处。但我既然非要跟来,自然要让姑娘这一路比以往舒服些,不然要我何用?” 如辰微笑着不说话,孟珞又道:“我觉得总叫龚姑娘太生分了,不如叫婉儿如何?” “这名字是祥太嫔起的,我不喜欢。”如辰低头道:“若是没有别人在,你可以叫我辰儿。” “好!辰儿!这个名字我更喜欢!” 如辰觉得孟珞似乎有种神奇的本领,每每看到他笑,她自己也总是禁不住微笑起来。 孟珞虽驮着些东西,但年轻力壮,脚程并不慢。如辰更是健步如飞,太阳刚落山,两人已到了汴州,找了一家上好的酒楼投宿。如辰要了两间上房,孟珞抢着要付银子,如辰拉过他道:“我此次出的是公差,花费自然要找官家支用。我知道你们府里头克扣你的银子,不是我轻看你,我手头可比你要宽裕的多,你不用在这里打肿脸装胖子。”说着掏出一块银子朝店小二一扔。孟珞红着脸挠了挠头,只得罢了。 两人放下东西略收拾了一番,便下楼吃饭。如辰平日里基本都吃夜晴做的饭,夜晴做饭虽好吃,但时间长了难免腻歪。此刻看着汴州酒楼的新鲜菜式,各个都觉得美味。孟珞不时提醒她太多了,最后还是满满当当要了一桌子。如辰也不客气,招呼一声就开始大快朵颐。孟珞一开始还笑眯眯的陪着她一起吃,吃饱了就放下筷子看着她吃,看到后来就只有瞠目结舌的份了。不到半个时辰,一桌子盘盘碟碟都见了底。孟珞的眼睛都鼓得快掉出来了,如辰不好意思地抹抹嘴,看着孟珞笑道:“我饭量大,每次出去吃面都怕一个姑娘家点个两三碗面引人围观,只好忍着。今日正好你在,替我做个挡箭牌,让我痛痛快快吃一顿。” 孟珞眼中满是宠溺:“辰儿性格率真可爱,和我以前见过的女子有太多不同。只是你这么吃却还是这么纤瘦,皇城里的女眷要羡慕死了。楚王爱细腰,后宫多饿死,这典故可不仅仅只存在于古籍里。维持身量纤瘦对于本朝女子来说可都是终身大事,没有几个人敢放开胆子吃的。” “我不是生来怎么吃都不胖,只是我是习武之人,以前没来皇城的时候,整日风里来雨里去,吃得多消耗也大。现在在皇城里倒是没那么累了,只是胃口大一时改不过来,现在已经有长肉的苗头了。” “还是略长点肉好,你现在太瘦了。”孟珞正在说话,忽然如辰示意他噤声。一把拉着他转到了楼梯后面,孟珞不明所以,如辰示意他往外看。孟珞一看,唬的魂飞魄散,那正从门口慢悠悠踱进来的,不是他父亲是谁? 孟珞差点惊呼起来,如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从后面悄悄转上了楼梯。两人来到客房里,孟珞的神经才放松下来,大喘了口气。上次父亲抽了他一鞭子后两人还没有见过面,此刻若是被父亲发现他与如辰在此处,定然吃不了兜着走。随即他又疑惑起来,自言自语道:“琪儿入宫他都不曾回去,谁知会在这里。” 他困惑不解,如辰心里却明镜似的,怀王从肃州见过大皇子返程,定然是路过这里投宿歇脚。他若只是吃饭还罢了,若是今夜也投宿在此,只怕他们就得换个地方了。想到此处,她便将客房对着大堂的轩窗轻轻抬起一个角,回头对孟珞说道:“我们等一等,若是你父亲也投宿,咱们就换个地方。” 孟珞点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一路上有说有笑不觉得什么,此刻共处一室,反倒尴尬起来。如辰枯坐着实在尴尬,便又走到窗前往下看,只见怀王只有一人,慢悠悠地坐着吃饭。孟珞也走上来,从后面连胳膊抱住了她,将头枕在她肩上。屋里的气氛开始有些旖旎起来,如辰感受着他鼻尖呼出的热气,心神不禁有些飘荡。两人正沉浸在这静谧中无法自拔,只听楼下一个威严雄浑的声音道:“小二,结账!” 孟珞浑身一抖,触电般地弹开了。如辰在心里暗笑了一下,继续看楼下,好在怀王没有投宿,付了账又摇着步子出去了。 撞到怀王的事还是极大地影响了孟珞的情绪。看他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如辰心里有一丝怜悯。便柔声道:“今儿不要出去逛了,省的又撞见你父亲。你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赶路。” “真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见了我父亲是这幅样子。”孟珞低声道:“我与他从小不亲近,他对我娘冷淡,对我也不闻不问。我一直想着或许因为他是沙场征战之人,不惯儿女情长吧。可是他对嫡兄们分明又是时时刻刻谆谆教诲的,我一直想不明白,既然不关心我们,何必又左一个右一个收为妾室,生出那么多庶子庶女?既生了,却又不管不问。自从五年前我娘离世,他的态度就深深印刻在我心里。从那时起我就想,我们父子之间的裂痕恐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弥补了。” “五年前?”如辰对这个时间有点敏感。 “是,我记得很清楚,就是大皇子犯错被贬那年。” 如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孟珞又道:“我没看到我娘最后一眼,听府里的人说我娘离奇暴毙。我父亲以离奇死亡不吉利为由连夜买了棺材拉出去埋了,连三日停灵的习俗都不曾遵守。我那时候疯了,一直追问他我娘的死因,可是换来的只有他不耐烦的呵斥。”孟珞深深地低着头:“我有时候在想,我如此的记恨他,可能是因为还有爱吧。说到底,他还是我父亲。如果哪一天我不恨他了,可能也就没有爱了。” 如辰知道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便叹了口气,站起来道:“别多想了,我先回房去了,你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 孟珞一把抓住如辰的手,贴到他脸上,闭着眼睛不动。如辰任由他拉了半天,才轻轻抽出了手,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游园会 一宿无话,第二天天刚亮,孟珞背着行李走出来时,看到如辰已经等在门口。手里还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那马一身毛柔光水滑,四蹄健壮。如辰一摸她的脸,她便舒服地摆摆头,一双铜铃一般的大眼扑闪扑闪。如辰看他疑惑,笑着解释道:“过了汴州就有好长一段路了,有匹马驮行李你也松快些。可惜店家只找来这一匹,只能委屈你和我共乘一骑了。店家说这马是乱人骑过的,性子极温顺,等到我们返程时路过这里再还回去就成了。” 孟珞不好意思地笑道:“辰儿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我高兴还高兴不来,怎么会委屈。” 如辰笑了笑,接过他的包袱挂在马鞍旁边,翻身上马。孟珞看她英姿飒爽的模样,不觉痴了。如辰微抬下颚冲他一笑:“上来呀!发什么呆啊!” 孟珞借着如辰伸来的手一使劲,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如辰一夹马腹,那健马一扬脖子就小步跑起来,一路踢踏着出了城门。 转眼便是夏至,一年中天最长夜最短的时节。这日如致早早便起身穿衣打扮,戴上了如辰送她的碧玉耳环和发簪,再配上一身湖绿色的轻薄长裙,看起来清爽可人。庄婶上上下下打量她半晌,赞许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们林家的女儿生的就是好,你这么一打扮,倒是有几分你娘当年的风采了。”又问道:“要出门?” “恩!”如致重重点了点头:“今日是夏至游园会,皇城里好多年轻男女参加的,蓉儿带我一起去看看。庄婶儿,我和我娘长得可像?” “恩,你比你姐姐长得还要像你娘呢。你娘当年可是幽州城出了名的大美人,论样貌你们姐俩也不差什么,但是才气可就比你娘差远了。这也怪你们从小就没人管没人教的,哪里比得了你娘。她不光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就是谈讲学问,十个进士也比不过她。” “庄婶,我怎么觉得你说起我娘,比我爹还稀罕她呢!”如致笑道。 “当年的幽州城不管男女,谁不稀罕你娘?”庄婶笑着扫她一眼:“男的想娶她,女的想成为她。可惜啊,红颜薄命,你娘的命害就害在她的名气上了。她都嫁给你爹,生了五个孩子了,还被人惦记。所以我有时候想着,你们姐妹两个普普通通就好,样貌是改不了了,都是美人胚子。所以宁可无才,什么都占全了不是好事。” 如致尚年轻,哪里琢磨得过这道理?只耐着性子听完庄婶唠叨就要出门,庄婶也只好吩咐柳承好好跟着,别无他法。 如辰一出大路,早看见独孤家的马车停在巷口,她连忙提着裙子跑了过去。独孤蓉早看见她了,笑嘻嘻地从车内伸出手来拉她上去。一看见她一身装扮,喜得拍手道:“早说你是颗蒙尘的夜明珠,你看看,只要稍稍一打扮,我都看得喘不过气来了!”又上来扳着她的头看到:“你这耳坠儿和发簪不错,最近皇城里开了一家首饰店叫晶玺堂,里面的东西材料又贵重,样式又新鲜大方,而且每样东西只有一件。我看你这一套也不是寻常货色,是不是从那儿来的?看不出你孤儿寡母的,深藏不露嘛!” 如致一听就紧张起来,又不敢说是姐姐送的,只得勉强掐道:“我娘知道我跟公主交了朋友,怕打扮的太寒酸给你丢人,所以拿出攒了好长时间的银子给我买的。” “你娘想太多啦!”独孤蓉心思单纯,也不疑有他,随口笑道:“我可不讲究这个。” 如致暗暗松了口气,心想这首饰还是回去摘了为好。又忙转移话题道:“好久没见琪儿,怪想她的。你最近可见过她?” “我都忘了,正要跟你说呢!我前儿进宫看她啦,她悄悄跟我说,皇上临幸过她两回了!”独孤蓉贼笑着捂着嘴。 “什么是临幸?”如致不解地看着她。 “这你都不懂?”独孤蓉生长在世家大院,家里人多嘴杂,因此虽然她年纪比如致还略小些,但已经开始解事。如致却是从小无人教管,庄婶也不会跟她说这些,因此天真的很。独孤蓉被她的天真打败了:“临幸就是就是那个嘛!” “哪个?”如致依旧不解。 “你这个人!”独孤蓉脸红脖子粗:“就是那个嘛!” 如致有点悟过来,也微微有点脸红地笑道:“啊,那是好事啊!” “自然是好事了!不过她说皇上雨露均沾,也看不出偏爱谁,陈雅萍也是两次了。她们一干人刚入宫没多久,还有点拘谨,不过我觉得琪儿对皇上很满意,想必是爱上他了!”独孤蓉贼笑。 “已经做了夫妻,不爱还能怎么样。”如致笑道:“不过我也真为琪儿高兴,这可比她在怀王府里强多了!” 说话间,地方已经到了。西楚以仁孝礼仪治国,也讲究男女大防。但从先帝开始却下了新旨,每年一东一夏举办两次游园会,鼓励未定亲的年轻贵族男女同游,至今已办了二十余年。今年的夏日游园会选在了留园,如致他们一进去,看到院内花招绣带,柳拂香风,已经站了满满的年轻男女。如致是第一次来,看到这园内小桥流水c粉墙黛瓦步一景,不觉有些痴了。独孤蓉人头却熟,只顾拉着她去跟熟识的人打招呼。只是今年少了平日常走动的孟琪,刘黎芝,陈雅萍等人,不免也觉得不如往常热闹。 几个平日里打过交道的女孩渐渐聚在一起,说说这个公子家世好,那个公子样貌好之类女儿家的闲话。如致充耳不闻,只细细看着这园中的景致,在心里赞叹连连。她长得貌美,今日又略打扮了一番,站在人群中越发扎眼。已来了的好多年轻公子在盯着她看,且悄悄打听她的来历,她也不管不问。这时忽然一起的几个女孩子捂着嘴小声惊呼起来,窃窃私语道:“那是谁家的公子?真是貌比潘安!” 如致依旧心不在焉,独孤蓉回头看了一眼,也愣了一刻,才对剩下几人笑道:“你们没见过啊?那就是陈大人家的陈雅元,我也就是两三年前陈大人寿宴上见过一次,他以往从来不参加游园会的,今儿怎么来了。” “哇,他就是陈雅元啊!”几位千金啧啧称叹起来。独孤蓉看如致依旧心不在焉,忙悄悄拉她道:“你也看看啊!那就是咱们上次说的,满城的公子哥儿都恨的陈雅元,他可是从来不参加这种聚会的,想见一面可是难。” 如致愣愣地转过身,看向独孤蓉指的方向。正巧那陈雅元也朝这边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如致不觉呆了一呆。只见那男子长着一张棱角分明的俊脸,琥珀色的深邃眼眸似乎在闪着光,浓密的剑眉,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形。背着手,身上穿着浅紫色的长衫,趁得身姿挺拔,贵气逼人。周围的公子哥都不觉离他远些,生怕站近了给他做陪衬。如致莫名觉得这男子似乎在哪里见过,莫不然是梦里见过?她呆呆地直视着这陈雅元,皱着眉头苦思冥想。那陈雅元与她对视半晌,也不见她移开眼神,便微微弯起唇角冲她一笑。“哇!”她身边的千金捂着嘴,毫不顾形象地惊呼起来。如致看他一笑,脑子里电光一闪,瞬间想起在哪里见过这男子了,这不是端阳节那日乘小船与她对错而过的那位白衣男子嘛! 她想通了前事,便也点头冲那陈雅元微微一笑,转过头拉着独孤蓉要去别处逛逛。独孤蓉一边随她走,一边悄悄道:“我怎么觉得那陈公子好像认识你啊,盯着你看了半天,要么就是你实在太漂亮了。”她口气微微有些酸,毕竟都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看到陈雅元这样容貌出类拔萃的男子,心里没有点幻想是不可能的。 “你别说,我还真见过他。”如致也悄悄道:“你还记不记得端阳节那天我们跟李公子兄妹两个在河上坐画舫。他坐着一艘小船,跟我们对面过去的。” “是吗?”独孤蓉惊讶的睁大眼:“我怎么没注意?” “你们当时在那儿玩笑呢,只有我挨着栏杆那边。我一开始也没想起来,后来看他冲我一笑,我立刻就想起来了。当时天黑,没看太清楚,只觉得长得还不错。如今太阳底下一看,还真是秀色可餐哦。” “那还用说,”独孤蓉暗搓搓道:“这皇城里头连皇帝哥哥算在里头,都没有长得比他好的。依我看这园子里的女子,论样貌也就只有你和他相配。” “你瞎说什么啊!”如致拍了她一把:“我一个平民丫头,你干嘛把我跟他扯到一起啊。” “这有什么的,世家子弟谁不是三妻四妾的。依我看这园子里的千金们,哪怕给他做妾室也有不少人挤破头愿意呢!让你做妾室也不算委屈了你!” “你少来!”如致把袖子一甩,瞪她道:“我虽贫贱,也不惯与人共侍一夫!我此生宁可嫁与匹夫,也绝不为人妾室!” 独孤蓉没想到如致有这么大的志气,忙笑道;“你别生气,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倒是我轻看你了。” 正说着,背后一个很有磁性的低沉男音响起:“这位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二章 求亲 两人转身,后面赫然站着陈雅元。如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陈雅元也不客套,直截了当地盯着她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林如致。”如致脱口说完,心里又有些微微懊恼,她觉得陈雅元的举动有些失礼,可是他的声音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让人无法反抗。 那陈雅元一点头,继续问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这是查户口么?如致越发动了两分气,想要不理他,转念一想,难道我出身贫贱就不能大大方方说么?于是昂然直视着他道:“我出身平民,住在平康坊筒子巷,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不知陈公子有何见教?” 那陈雅元似乎没听出她的恼意,反倒松了一口气一般道:“太好了,看来姑娘知道我是谁,倒省得我费口舌了。既如此,还请姑娘转告令堂,我近日就会让我父亲上门提亲。” 满园子一片寂静,男男女女都捂着嘴,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了。独孤蓉站在如致旁边也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这陈雅元是什么脾性?一点含蓄都不知道的么? 如致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她并不觉得陈雅元说的是真心话,只觉得这人如此不知分寸,定然是看她出身贫贱,因此公然羞辱他。亏自己还拿他当个好人,真是被他那张脸骗了!她一瞬间觉得陈雅元这张花容月貌是如此的可憎,便颤声指着他道:“你你你!我并没有得罪你,你凭什么如此羞辱于我!” “呃?”陈雅元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他低头想了想又道:“是了,想必是我没有事先问姑娘的意见,惹姑娘生气了。但我绝对没有羞辱之意,既然姑娘生气,那我就问一句:姑娘是否愿意嫁与我?” “你!你神经病啊!我又不认识你!”如致越发气得语无伦次。 “我知道姑娘叫林如致,姑娘知道我叫陈雅元。我们已是第二次见面了,如何还能说不认识?”陈雅元一脸困惑,又道:“自那日在船上擦肩而过,我就想着我与姑娘若是还能第二次碰面,就必然是命定的缘分了。因此已经想好若还能再次遇到姑娘,一定要问清楚姓名住处,以免再次错过。今日游园会我是第一次来,想必姑娘也是第一次来。两个从来没有参加过游园会的人却在此再次见面,难道不是命中所定?陈某从不与命相争,因此决意要娶姑娘。” 如致瞪着眼睛想反驳,却说不出话来。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这鳖孙说的有点道理!但她既然已恼怒在先,怎能轻易败下阵来?因此眼珠一转,又大声道:“你我再次相遇的确很巧,但世间的巧合多的是,你日后若再遇上同样的,难道一个个都娶了不成?!” 陈雅元眼神暗了暗,叹气道:“姑娘果然聪慧。我认为是缘分,姑娘则认为只是巧合。你我观点不同,我不能强求。但于我来说,我平日里很少出门,所以这样的缘分想必不会有第二次。所以不管姑娘怎么想,我还是要上门提亲的。姑娘若是看不上陈某,只管拒绝就是了,陈某绝不勉强。” “你!”如致看他如此冥顽不化,越发气得柳眉倒竖。忽然想起刚才与独孤蓉的话,冷笑道:“你装什么圣贤?你是中书省左丞之子,我只是个平民丫头,我有几个胆子拒绝你的求亲?还好意思说自己绝不勉强,你既然不管我怎么想都要上门求亲,不是仗势欺人是什么?还没胆子承认,越发让我瞧不起你!你若是真有诚意,就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我做你的正室夫人,且以后绝不纳妾,我就信你!” 陈雅元一开始听如致骂他,眼神彻底暗了下去。一张我见犹怜的俊脸配上一脸失望的表情,满园子的姑娘都恨不得冲上去告诉他:她不嫁你我嫁!谁知听到后来如致说出正室夫人之类的话,他的眼神重新泛出光彩来,急忙说道:“我陈家的男子从不纳妾,陈某自然也不会纳妾。既然上门求亲,自然是要三媒六聘的请姑娘做正室夫人的!姑娘如何不相信我?” 满园子的千金再次惊呼起来。中书省左丞的嫡子,要娶一个平民丫头为正室夫人,且绝不纳妾?!久闻这位陈公子满腹诗书,且聪明过人,又长的这般模样。今日这一见,怎么觉得他脑子似乎有点不正常? 如致无话可答,一跺脚,拉着呆若木鸡的独孤蓉就走。也无心再欣赏园中的景致,只想立刻离开这里。陈雅元看她走了,忙提高声音道:“如致姑娘!平康坊筒子巷,少则三日,多则半月,我必定上门提亲!” 如致头也不回,脚步越发快了。独孤蓉比她矮些,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满园子的姑娘怨毒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果眼光有实质,如致现在早就变成刺猬了。园子里的年轻男子则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陈雅元。那女子长得的确是人间绝色,可是豪门娶亲,一要看门第家私,二才看女子品貌。俗语说娶妻娶德,娶妾娶色,这女子的出身能嫁入陈府做妾室已然是祖坟上冒青烟了,这陈雅元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要娶她为正室?只怕回家他老子一定会打得他屁股开花。想到此处,他们心里都有些幸灾乐祸,开始脑补起这个浑身光环的祸害被打得起不来床的样子来。陈雅元却不理睬周围的人在想什么,看到如致走了,他也没了游园的兴致,转身回家。 “喂!已经出来了你慢点走!”如致走得实在太快,独孤蓉走不动了,一甩手叫道:“姑奶奶,你悠着点儿!已经出来了别再跟逃命似得啦!我肠子都走颠出来了!” 如致站住气鼓鼓地不说话。两人已经来到了园外,独孤蓉的护卫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出来了,马车还没备着。两人只好站在园外等马车,独孤蓉看如致气性大,也不敢开她玩笑,只得沉默着。 路边角落里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闲坐着等人,一抬眼瞟到了如致和独孤蓉,顿时“咦”了一声,目不转睛得看着如致若有所思。直到独孤家的马车来了,两人上车走了,他才收回视线,但依旧垂头沉思。 如致坐在马车里闷闷的不吱声。独孤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了,捅了她一下道:“哎!他要是真来提亲你怎么办?” 如致鼓着腮帮子不答话。独孤蓉又贼笑道:“你好像也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吧?那可是陈雅元哎!不知道是这皇城里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呢!一朝被你得去了,还是正牌夫人!我看你只需要小心这皇城里的贵族女子派人暗杀你,别的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可真是祖坟冒青烟,麻雀窝里飞出来的凤凰!” “去你的吧!”如致恨声道:“我虽家贫,也是读过几本书的!事出反常必有妖,说的就是他!你以为真有一块大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就砸我头上了?鬼才信!还不知道是什么大陷阱呢!” “林如致,我现在是越来越佩服你了。寻常姑娘遇上这样的事情,估计脑子都晕掉了,做梦都要笑醒了!没想到你这么理智。”独孤蓉转而又歪着头道:“可是你孤儿寡母的,有什么值得他设个陷阱让你往里跳呢?他能图你什么?” “我也不知道。”如致气馁地垂着头。的确啊,如果对方真的是骗她,那他图什么呢?忽然她又抬头道:“他会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她指指自己的脑袋:“会不是这里是傻的,跟精神病不时发作一样,说过就忘了?” “你别开玩笑了!”独孤蓉拍她一把道:“你是不知道陈雅元在这皇城里的名气,他九岁那年就化名参加科举,结果中了二甲第三名!连先帝的太傅都说他可是百年一见的神童!其实虽说一直有传闻他长得好,但是见过的人并不多。可是他的文采那可是实打实的美名远扬!” “那他必然是读书读傻了!”如致自顾自地下了结论:“世间哪有这么完美的人?要什么有什么,挑不出一点毛病,我就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定然是因为此,天地不容,所以才让他得了失心疯!” “你就别咒人家了!”独孤蓉无语。“怎么?莫不是你也看上他了?”如致心绪不好,立刻将了独孤蓉一军。独孤蓉也不与她争辩,笑道:“他今儿来了这么一出,恐怕不出半天就在皇城里传遍了。但凡要点颜面的世家女子,听闻他公然向你求亲,恐怕是不会嫁给他了。就算她们想,她们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果真?”如致半信半疑,她本来想着这陈雅元真要上门就把他打出去,听到这话,心里反倒有了一丝犹疑。“他明知今日这皇城里的世家子弟都在此,却如此行事,岂不是自绝后路?他这么做是图什么呢?难不成真的如他所说,只因两次遇见我,就认为是命定的缘分,所以必要以我为妻?”她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结果,只得告诉自己道:我少不更事,还是回家问庄婶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情定终生 出了汴州再往西,果然空旷起来。除了官道上来往的客商,经常一两日不见人烟。两人第一夜还侥幸在路边客栈里订到了两间房,喂饱了马好好歇了一宿,第二夜开始就周全不来了。如辰不知不觉已经习惯了孟珞在身边,也无需刻意找话题,两人经常连着两三个时辰默坐在马上赶路。同时习惯了的还有孟珞的拥抱,她不再局促,有时还能靠着孟珞在马上眯一会儿。有一次她靠在孟珞怀里闭着眼睛歇息时,感觉孟珞的手指在轻轻摩挲她的腰侧,呼吸也微微有些沉重。她知道这小子现在脑子里一定在想着男人都会想的事情,但她并不觉得反感,反而有些心照不宣的甜蜜。 夏日的天气一日三变。这天两人正百无聊赖地赶路,忽然看到天上的云开始聚拢起来,渐渐变得遮天蔽日。孟珞道:“要下雨了。这一段官道上没遮没拦的,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如辰抬眼一望,指着远处道:“那儿有个小破房子,塌了半边,估计没人住了,过去躲躲雨吧。” 话音刚落,大雨已经瓢泼一般浇了下来,两人一马瞬间淋成了水鸡。地面泛起了一层水雾,远处的破屋也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如辰忙调转马头想往那破屋跑,谁知那一路都没闹过别扭的枣红马儿此刻却撂了挑子,斯叫着就是不肯走。两人只好下了马,孟珞三下五除二把衣服脱了披在如辰头上,叫道:“你先赶紧过去!我来牵马!”如辰看他光着膀子,脸上的水已经汇成一条条流了下来,磨蹭着不肯走。孟珞又叫道:“你快过去!你肩上的伤刚好!着了凉要落下病根的!”声音里隐隐有了些怒气。如辰只觉得鼻子一酸,只好顶着孟珞的衣服往前跑。雨势太大,孟珞的衣服只是聊胜于无罢了,很快如辰头发上的水也一缕一缕顺着脸流下来。她边跑边抹了一把脸,那抹去的说不清是雨水还是她脸上的泪水。 如辰好不容易跑到了那个小破屋,房子破败不堪,屋顶也只剩半边,好在有屋顶的那边地势高些,地上还算干燥。角落里居然还铺着一床草席,看样子有人在这里歇过脚。如辰浑身已经湿透,刚刚养好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打着哆嗦抱着肩膀,心急地站在门口张望。等了好久,才看见孟珞光着膀子,艰难地拉着那枣红马踩着泥泞赶了过来。孟珞眼睛都被雨淋得睁不开了,勉强一睁眼看如辰浑身湿透抱着肩膀站在门口,忙赶上来劈头吼道:“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去换衣服!站在这里做什么!” 如辰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孟珞一时着急没有注意语气,此时看她哭了,忙赶上来道:“对不起,是我说话太冲了。你肩上的伤刚好不能着凉的,我,我是心里着急。” 如辰并不是怪他,相反她心里很是感动。但她此刻不知为何,越是听孟珞如此说就越是哭得说不出话来。孟珞看她哭个不停,更加手足无措起来。忙上来抱着她,嘴里一个劲儿道歉。伸手处摸到她浑身冰冷,衣衫尽湿,更加着急起来。他也没有多想,便捧过她的脸,对着嘴狠命吻了一口,又抱着她道:“辰儿,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算我求你,赶紧先换衣服。换上干衣服你打我骂我都使得,好不好?” 如辰被他这一吻弄得有些懵,一时止住了哭。孟珞忙把干衣服找出来递给她,自己背着身站在门口。如辰缓过神来,忙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一边脱,一边回想着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孟珞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瞬间觉得这小破屋里充满了旖旎的气息,身上也燥热起来。他也在回味着刚才那个吻,只后悔为什么不吻的更深一点,吻的更久一点。如辰快速换好了衣服,这时那枣红马甩了甩一身的水,打了个响亮的大喷嚏。如辰仿佛被传染了一般,也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孟珞忙跑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道:“如何?到底还是受凉了。” 刚换上的干衣服已经抵御不了如辰身体里散发出的冷意,她抱着肩膀直打颤,伤口也越发痛起来。孟珞看她脸色发白,眼周乌青,立马着急起来。忙扶着她坐到草席上,展开双臂紧紧抱着她。如辰觉得暖和了许多,微微叹了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 雨依旧不停,两人相拥着坐着。孟珞光着膀子,如辰的头贴着他温热而又坚硬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她想起这个男人刚才抹着满脸的雨水,一脸怒气呵斥她的样子,他对她的满腔关切之情是那样的直接,如同实质般重重打在她的心里。十六年了,老天竟真的给了她这样一个男子,如此真挚的关心着她,紧张着她,把她放在心尖上。她知道就在刚才那一刻,她的心门已经彻底打开,满腔的幸福包裹不住,化作眼泪冲出了眼眶。孟珞看她又哭了,愈发手足无措,不停地道歉。如辰含泪抬头看着他,主动轻轻吻上了他的唇。孟珞只愣了一下,一双星空般璀璨的眼眸顿时亮起了神采,他捧着她的脸,发疯一般地吻了回来。两人的唇齿激烈地纠缠着,碰撞着,孟珞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如辰觉得胸腔里的空气如同被抽走一般,头晕得无法思考。她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任由孟珞摆布。孟珞吻着她把她压倒在草席上,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两个人忘情地拥抱着,纠缠着,撕扯着。那匹枣红马扇了扇鼻子,羞赧地偏转了头。 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天地融成为一体。这一刻,世上似乎只余这一间小屋,一床破席,一对男女。如辰瘦削的美背被咯出了红痕,孟珞的膝盖被磨出了血,但两人浑然不觉,忘情地把身体交融在一起。激情退潮之际,如辰的眼泪如同泉水般肆意地流淌着。孟珞喘着粗气,一寸一寸地吻去她脸上的泪水,两人赤身紧紧地拥抱着。如辰靠在孟珞胸前,闭着眼低声问道:“你可知我为何而哭?” “我知道。”孟珞抱着她的胳膊紧了紧:“辰儿的身体虽然早已给了我,但今日给我的却是辰儿的心。你放心,我知道我得到的东西有多么珍贵,辰儿既将真心给我,我必视它如稀世珍宝,时刻捧在手心上。我孟珞这一生若是有负于辰儿,必遭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如辰觉得幸福如同潮水拍打在她的心头,胸腔也被填的满满。原来他真的懂,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将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雨渐渐停了,泥土的清香扑鼻而入。两人仍陶醉在彼此的怀抱中,懒懒地不想起身。孟珞用手指轻轻抚摸着如辰脖子上那半块玉玦,慢慢又挪到她肩窝里那个刚刚愈合的圆形疤痕,如辰触痒,微笑着躲了躲,继续闭着眼睛窝在他怀里。 “辰儿,上次你问我,那我也要问问你。你这么强,为何会爱上我?” 如辰抬起眼,看向他欢爱后变得更加柔情的面庞,苦笑道:“我会的这些,不过是一层金钟罩,能够在刀光剑影中给我保护,却不能在午夜梦回时给我安慰。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也曾经和你一样,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填补惶惑的内心。不是对的东西,得到再多也得不到安慰。”孟珞亲吻着如辰的额头:“直到遇到你,我觉得我的心定了,不再空虚,也不再彷徨。只要看到你,就是满满的踏实和安心。我曾经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何人,我相信辰儿也不知道。但是上苍自有安排,我第一眼看到辰儿,就如同有一束光射进我的脑子里。当时我就知道了,我要找的就是你。虽然你当时戴了面具,让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好在我没有认错。” 孟珞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直憋在如辰肺腑中一般。如辰眼角挂着泪,温暖的笑着,用指尖轻轻滑过他的鼻头。 天一放晴,热浪便卷土重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孟珞的行头派上了用场。两人拾了些柴,嘻嘻哈哈生起火,支起小锅熬粥喝。孟珞道:“辰儿,这粥还得等一会儿,此刻枯坐也是无趣,不如我们找点乐子可好?” “你快省省吧,昨儿折腾一天还不够。”如辰耳根有些发红。 “啊?”孟珞不解地挠挠头,半晌才反应过来。上来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笑道:“你这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我是说我给你舞剑可好?” 如辰脸顿时红成了熟虾,低头道:“哦。” 孟珞哈哈笑着又狠命亲了她一口,立起身来抽出长剑。一时间上下翻飞,舞得虎虎生风。如辰看着微笑不语,舞了半晌,孟珞大汗淋漓地收了招,走上来笑道:“如何?知道你功夫比我好,今日若有兴致,也指点我几招如何?” 如辰不忍打击他的信心,但又不想敷衍塞责。想了想,还是照实说道:“你这剑法,好看倒是好看,不过果真只是剑舞,只能用来观赏,再有就是强身健体罢了。不知是何人所教?” “哦?果然有这么差?” 孟珞微微有些不服气,不过还是回答了如辰的问题:“我不过是个庶子,府里的好师傅自然轮不上我,不过是武馆里请来的先生。” “怪不得。”如辰点头:“你这先生估计也不曾与人死战过,所以教的不过是花架子。我的剑法却不如你的好看,不过真要是较量起来,你在我手下恐怕走不过三招。” “果真?”孟珞愈发不服气起来,他虽没有正经师傅教,但先生一直夸他天赋异禀,是个习武的好苗子,在武馆里比武也是常胜的,因此虽然知道如辰武功在他之上,但心里还是颇自信的。谁知今日兴兴头头舞剑,却被如辰贬得一文不值。便道:“既如此,辰儿便与我过两招,也让我输个心服口服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将领之论 如辰知道他有些接受不了,但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对他不是坏事。便也起身,捡来一根树枝,在那下过雨的泥地里戳了几下道:“你还使你的剑,我用这个,看看你能走过几招。”孟珞见她如此,越发羞愤起来,也不客气,大喊一声:“接招!”便欺身上来,举剑便劈。如辰只微微一侧,身子轻轻一晃就到了他背后。孟珞不及回身,后心早被树枝戳了一下。如辰道:“再来!”孟珞转身,两人又飞快的拆起招来,孟珞只觉得越打越忙乱,使劲浑身解数,连如辰的衣角都摸不到。如辰手里的树枝却如同蚀骨之蛆,如影随形,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尽管四处腾挪躲闪,也时不时避无可避,被戳一下子。孟珞羞耻之心顿起,每每被莫名其妙戳一下,总要大吼一声再来。越战越挫,越挫越勇,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依旧被如辰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也不知拆了多少招,孟珞再也打不动了,把剑一丢,弯着腰喘气。低头一看,一身白衣上早多了无数个泥点,浑身上下无一片干净处。他也不顾形象,往地上一坐,恨恨地只顾喘气。 如辰知道他从没吃过这样的败仗,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今日之耻,便也不劝他。粥已熟了,如辰盛了两碗粥,递给他一碗。他还在发着愣不接,如辰便自己拉过他的手,把碗塞到他手上,自己自顾自喝粥。 孟珞扒拉着粥,眼睛直直的,食不知味,烫了嘴也不觉得。一时吃完,如辰把碗收走,他依旧垂头沉思。如辰看他这样,也只微笑着不理他。收拾了碗筷,便催他上路。两人骑在马上,孟珞在后面依旧低着头发怔。走了好长时间,如辰看他神色有点缓过来了,才笑着问道:“你可想明白为何会输给我了?” “你的身法太快了!”孟珞愁眉不展地感叹道:“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今儿才算见识了。可知我的那点武功,连门都没有摸到呢,今后再不敢自高自大了。” “你想的只是这些?”如辰道:“你当反思的,是自己为什么会输。若是舞剑,只要好看随你怎么舞去。既是比武,自然是胜出为上,将来若是死战,自然是要用最少的功夫杀死敌方。你好好想想你刚才比武的套路,明明反手一剑即可的,非要转身后自上而下劈,明明一侧身就可躲过的,非要绕个大圈,浪费体力不说,也给了对方反应的时间。这皆因你自小学的都是套路,被它束缚住了。我是女子,体力先天不如你,但你刚才累成那样,我却没事。因为我以静制动,你却白费力气。你下一步要怎样,在我看起来清清楚楚。我下一步要怎样,你却完全没有头绪,焉能不输?” 孟珞垂头沉思,如辰又道;“你学了这么多年武,基本功已经有了。接下来我要劝你的是,把那些套路丢开。好好揣摩下一招对方要怎么做,你又该怎么做,才能既避其锋芒,又能给对方致命一击。世人都道学武要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在我看来招式熟练固然重要,然而若是不动脑子,不去揣摩对方的想法,不能在一瞬间想出最好的应对方法,就很难更进一步。对试如下棋,最终考教的也不过是这儿。”她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转而又道:“不过这也怪不得你,你从没跟真正的江湖人对战过,没有经验。这一路光走路也是无聊,闲时我便和你过几招,你好好揣摩揣摩。” 孟珞听如辰愿意教她,便又高兴起来,从后背搂着她道:“俗话说美人爱英雄,可是我的辰儿既是美人又是英雄。我若不是脸皮厚,整日粘着你,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你不要这么想。”如辰笑道:“你天赋不差,只是没遇到好的引路人。你父亲是战场杀伐之人,我相信征战这么多年能全身而退的,若不是上辈子实在积了大福德,就必然是有他的过人之处,可惜他竟不教你。” “父亲没指望我建功立业,又如何会花心思教我。”孟珞道:“不过好在我还有辰儿你可以教我,可见老天待我不薄!对了辰儿,我一直想问你,我想着天机堂一定是个能人辈出的地方,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如何能稳住局面让他们服你?我父亲那么厉害,别说下面的人,就连子女们都多有私下里抱怨不服的,你是如何做到的?” 如辰再次被他的乐观感染了,笑道:“你既如此问,我便提点我的想法。天机堂的确能人辈出,各有各的过人之处,我虽武功不错,但只凭着这个让人心服的确很难。这还是我刚才说的,做事要靠这儿。”她又指指太阳穴道:“天机堂的人都是江湖人,既做事,便免不了伤亡。一则我持心公正,每次安排任务都最大限度的避免任何一个人伤亡,有打前站的,就必然会有掩护他们撤退的,绝不让任何一人觉得自己被利用完就放弃了。二则团队是一个整体,我安排任务,会最大限度的发挥各人所长,避他们所短。好多事情,他们一人之力绝对做不成,但是分工协作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她转而又道:“你们孟家大多是带兵之人,我虽没领过兵,但我觉得其中的道理也是一样。有多少新兵,上一次战场就丢了性命。但若有一招半式傍身,就能给他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多几次活下来的机会,就能成为经验丰富的老兵。我们西楚连年征战,多有连片的村庄,男子俱死,成为寡妇村,朝廷抚恤负担也重。这皆因新兵上战场,能够活下来成长为老兵的十中有三,从老兵能成长为将领的,又是十中有一。一将功成万骨枯,一个成功的将领要用万条人命堆出来,那一万条人命岂不冤枉?若我方军队中有一个人,能够跟敌方拼过一招,自己不死而把对方杀死,就相当于赚回来一条命,若能杀死五人自己仍不死,就赚回来五条命。若是我方军队中人人都能以一当五,当十,甚至当百,那有什么仗是打不赢的?因此身为将领,让自己带领的每一个兵,都学会用最少的力气,最快的速度杀人,这是头一件要做的事情。其次,就是扬人所长,避人所短。战场上排兵布阵,当详细考虑每个人应该在什么地方,才能既发挥他所长,又尽量不使他伤亡,一兵一卒,都要反复推演。做将领的,一个念头一句话,都有可能影响一堆人的性命,只有认识到这点,才能慎之又慎,再小心也不为过。第三,就是通过蛛丝马迹,揣摩敌方意图,并提出最行之有效的应对方案。身为将领,若是一能创造条件置己方于顺境,置敌方于逆境,二能操演军队,让己方即便迫不得已身处逆境,也能保持高昂的战斗力,那才是一个好的将领。我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空有血勇的将领,自己死了不要紧,却要带累多少人跟着他去送死。在战场上,叛变自然罪该万死,但无能也同样不可饶恕。尤其是将领无能,一个将领无能,会害了多少好男儿性命。害得多少年迈父母失去儿子,多少年轻妇人失去丈夫,多少幼子幼女失去父亲?既无能领此职,何必为了一己功名,置多少人的性命于不顾?这样的人,诛九族都是轻饶了他!” 她说得兴起,滔滔不绝,孟珞在后面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她肩上沉思。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怀王。他虽不受宠,但年节下或者前线的几位兄长回来时,也常与兄弟们一起受父亲教导。记忆中父亲最常说的,就是“光耀门楣”四字。他以往每次听父亲说,也总觉得有些别扭,但毕竟是亲生父亲,并未多想。今日如辰的一番话,虽然一直在强调将领的智慧很重要,但他却品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如辰出身江湖,一直孤身一人,她脑中并没有光耀门楣四字。她想的是身为首领,必须要为一干人的性命负责,否则就是自己的失职。如辰一个江湖女子,尚且有如此胸襟。他嘴上不愿承认,心里却不得不暗暗觉得,跟如辰比起来,自己父亲的格局有些太狭隘了。 这一路果然如孟珞所说,很久都见不到人烟。但因为两人相伴,也不觉得枯燥。两人已私定了终身,行为举止再无不便之处。饿了就生火做饭,困了就随意找个地方安歇。孟珞一路看如辰行为举止,越看越爱,时不时就控制不住要在野外温存一番。如辰也不再羞惭,两人配合越来越默契。每每茶余饭后休息时,如辰便与孟珞对战几招,有时还每个动作拆开来给他讲解,该如此这般应对。闲时如辰又对他说:“我是个极懒的人,又是女子,体力先天不如男儿。所以我的一招一式,都尽量避免大开大合,以省力为主。战场上也是一样,若陷入苦战,其实最后拼的就是体力。先精疲力竭的一方自然会先倒下,能支撑住不倒,就胜了一大半。因此力气是好东西,一定要省着用。”如辰的很多观点孟珞以前都不曾听过,这一来觉得自己在武学上似乎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时常有醍醐灌顶之感。有时如辰只指点他一招,就能让他琢磨半天。如辰看他聪明好学又有天分,心中也很是安慰。待到接近肃州,孟珞已经能在如辰剑下走过十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五章 父子之争 陈千里是国统十三年的新科探花,为官二十二年已经做到了正二品中书省左丞,也算是很年轻的二品大员了。他不仅勤劳踏实,且极有才干,更兼之在人前一向正直,从不攀龙附凤,因此一向是先帝面前最得意的臣子。朝中至今也没几个人知道他其实是睿亲王的死忠。 陈雅元自小孤僻,独自住在陈府东边的一个跨院中,他亲自题为吟风轩。此刻陈千里正背着手,气哼哼地走进他的吟风轩,只见甬路两旁的竹林越发长得又高又直。他无心欣赏,大步走到正屋前,一脚踢开房门。 陈雅元正悠闲地拿着扇子在风炉上扇水,旁边一套精致的玉茶壶已经摆好了。见他进来,像是早有准备一般,慢悠悠得放下扇子,起身行礼,叫了声:“父亲。” 陈千里看他这幅悠然自得的样子越发来气,扬起手来想打,忍了忍又放下了手。径直走到他的书桌前,一甩袍子坐下。陈雅元只好跟过去,站在他面前候着。 “你可知你今天做了什么?”陈千里阴霾的眼神直盯着他。 “儿子已到了婚娶年龄,近日里母亲为选哪家的千金求配很是操心。儿臣为解母忧,自己选了一个,父亲只需安排好上门提亲即可。”陈雅元说得很是坦然,一脸心安理得。 “你选了谁?!”陈千里更加恼怒,几乎咬牙切齿。 “儿子已经问清楚了。她叫林如致,住在平康坊筒子巷,家里有个寡母。身世背景很清白很干净,父亲不必担忧。” “不必担忧!”陈千里的鼻子像龙王一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可知为父是二品大员,你是世家公子!这皇城里嫁娶之事谁不讲究门当户对?你让同僚们怎么看为父?让诰命们背后怎么说你母亲?” “母亲是不会介意别人怎么说的。再者说,同意儿子娶一个平民女子做正室夫人,岂不是更显得父亲开明?”陈雅元的一张俊脸笑得云淡风轻:“她不是朝臣之女,家世又简单。父亲不必担心儿臣娶的女子家里与谁有挂碍,其父明面上拥戴谁,暗地里又拥戴谁,与父亲是党同伐异,还是同僚相争。清清白白,简简单单,岂不是好事?” “你休得胡说!朝臣们支持谁反对谁,谁能结亲谁不能,为父心里一清二楚!不会有你说的那些麻烦!” “朝臣们也都以为父亲是不涉党争的。”陈雅元收敛了笑容,眼睛幽深地盯着陈千里:“父亲,儿子斗胆劝父亲一句,抽身退步要趁早。否则会害了陈家,害了雅萍。儿子还想告诉父亲一句,这世间最愚蠢的事情,就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比愚蠢还更加不要命的事情,是把当今皇上当成傻子!还望父亲三思!” 陈千里冷静下来,反而收敛了怒色,目无表情地看着陈雅元。半晌,才慢慢开口道:“你自幼聪慧,六岁就熟读四书五经,然后就开始陷入易c道之类的杂学不能自拔。为父知道你有你的见识,从未苛责于你,也从未逼你按为父之意行事。为父也知道,家里的事情瞒不过你。但是你是你,为父是为父。为父出身乡野,自幼家徒四壁。为父能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靠的是认准了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更不会轻易改变立场,这是为父的立身之本。如果这点坚持都没有了,那为父就不知道为何而活了。” “儿子觉得,活着就是为了历练,为了修行。逆天而为,损的是自己的气运。君子审时度势,何必与天数作对?” “你才几岁,就敢拿出天数来压为父?你怎么知道当今就是天命所为?” “儿子只是旁观者清。”陈雅元低头。当今皇上在政务上明显比睿亲王更有天分,处事决断能力也更胜一筹,父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是他选择性失明罢了。他并不想再争,也不想再劝,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益。再加上他自幼深受庄子影响,凡事都已看淡,觉得人各有命,随缘而已。 陈千里忽然想起今天所为何来,恨声道:“你脑子里想什么为父管不着,不许娶那个女子!” 陈雅元的表情立刻冷峻起来,定定得看着陈千里,一字一顿道:“儿子已在整个皇城贵胄面前说出此事,若父亲反对,失信的不只是儿子,也是陈家,此其一。儿子信命,儿子与那个女子是命中所定,此其二。父亲如果不同意,儿子就告诉雅萍她只是父亲的一颗棋子,让她自谋出路,此其三。” “你!”陈千里从椅子上站起来,颤声指着陈雅元;“不孝之子!不孝之子!为父不相信你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 陈雅元不为所动,依旧坦然地看着他:“别人家的儿子或许做不出来,但父亲应该知道,我做的出来。儿子愿意闭口不言,从此再不管父亲的事。儿子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娶林如致,还请父亲成全。” 陈千里手指着陈雅元,如同看仇人一般怒瞪着他。陈雅元一张俊美的脸毫无表情,只是目光始终清明,毫无怯色。风炉上的水已经烧开了,嗤嗤冒着热气,父子俩用眼神对峙着,谁也没有动。 最终,陈千里还是败下阵来,默默放下了手指,移开了视线。一则雅萍对这个兄长的信赖甚至超过了对他,陈雅元的威胁切切实实拿住了他的七寸。二则对于这个完美的如同天降之子的儿子,他心底里始终是骄傲的。正因为骄傲,所以难免对他宽和些。他心里也清楚,此子有大才,正因为如此,所以不可能事事都听他的。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想,娶个平民女子,也好吧,虽说是有些丢面子,但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想到此处,他声音软了些:“与你母亲商量吧,只要她同意,为父就不管了。” “多谢父亲!”陈雅元落落大方地低头行礼,陈千里没再看他,垂头出去了。 陈雅元提起水壶,慢悠悠沿着茶壶边注入热水,里面嫩绿的茶叶渐渐舒展开来,如同在欢快地唱着歌。热气腾腾,他眼前似乎映出了如致的脸。两次见面,他都是从人群中一眼注意到了她。第一次,她倚着画舫的围栏陶醉地看着升天的孔明灯,她的眼睛里印着孔明灯的倒影,星星点点地闪着光。第二次,她如痴如醉地看着留园的景致,一会儿摸摸小桥的桅杆,一会儿又拂过岸边的垂柳。这皇城的世家千金,多半眼中只能看得见金珠银串,家族门楣了吧?有谁能如她一般,心无旁骛,满脸陶醉地欣赏这大千世界的美好景致? 他心里充满柔情,嘴角不自觉弯起了好看的弧度。转而他又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或许是说话太过直白,得罪了她。若是她当真不答应自己的求亲,该如何是好?想到此处,他长卷睫毛下盖着的琥珀一般的眼眸带上了一丝愁色,悠悠叹了口气。 如致此刻正跟庄婶对坐着,两人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垂头闷思。 庄婶知道如致被人看上是很容易的,被达官贵人看上也是很容易的。但是中书省左丞唯一的世子要娶如致为正室夫人,还是让她觉得不太可能。即便如致还是幽州林氏的正牌小姐,嫁给中书省左丞的世子也显得有些高攀,更何况她如今的身份已经沦落为孤儿寡母的平民丫头。她一度怀疑对方知道了如致和如辰的关系,如此做是为了算计如辰。但是从头到尾缕了一遍又觉得绝无可能。让如致觉得困惑无解的问题在她这里也同样困惑无解,她想了想,把柳承叫进来。柳承不等她问,就主动说道:“今日这个人确实是陈大人的世子,属下亲眼看着他回了陈府。陈府绝无可能知道如致姑娘的身世,其他的事情,属下也不清楚。” 庄婶失望地摆了摆手,柳承微微一躬身,就原地消失了。庄婶道:“只要确定姓陈的不知道你和你姐的关系,就可以排除他是利用你或是欺骗你的可能性,因为这么做毫无意义。但娶你为妻确实匪夷所思,我也没有头绪,也保不准他是真的看上你了呢。” 如致垂头不语,她现在已经从对陈雅元无礼的愤怒中解脱出来,只剩下了迷茫。庄婶又道:“如今的大事是好好想想他若真是上门提亲你该怎么办,接受还是不接受。可惜你姐姐出远门了,若是她在还能帮你拿个主意。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她在,毕竟是你要嫁人,最终的主意还是要你自己拿。” “他若真的直接上门求亲,我定然不会同意的。”如致道:“他这样做似乎是直接告知我一般,根本不由我决断。成亲是两个人的事情,也是两家人的事情,我们是平民又怎么样?平民家就不能做主自己的女子嫁谁不嫁谁不成?他这样本身就是不尊重我,这样的婚姻不要也罢。” 庄婶赞许地点了点头,心里暗想,果然再怎么说都是林家的女儿。她又问道:“那若是对方没有直接上门,当真规规矩矩遣媒人来说亲呢?” 如致纠结地使劲捻着衣襟,咬着嘴唇道:“那我就再想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离宫之乱 肃州自古以来盛产丝绸,因此街边的丝绸店便尤其多。光是关押大皇子的行宫附近一走,就能看到家丝绸店。满城人都知道行宫里关押着大皇子,一开始还有很多人饶有兴趣的在行宫前驻足围观。但是几年过去了,这件事早已被人遗忘,连茶余饭后都很少有人提起。到了地方找到客栈后,两人没羞没臊地开了一间房。店家也以为是赶路的小夫妻,并未多说什么。一路劳顿,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两人要来木桶和热水好好地洗了个澡,也洗去旅途的劳乏。木桶很宽大,两人面对面泡着,不免又做了些不可描述之事。洗过澡吃过饭,如辰就不让孟珞跟着了,孟珞也就识趣儿地待在客栈里继续参悟如辰教给他的招式。 肃州也是大地方,再加上往来贩卖丝绸的客商众多,因此生面孔并不会引人注意。如辰穿着男装,带着男子的面具。慢悠悠踱到行宫附近,在斜对面找了个茶水摊,要了一碟瓜子一壶茶闲坐着。她偷眼看了看行宫大门上刻着的“离宫”二字,这里原本是先帝所建的唯一一座行宫,名叫锦栾宫。后来用于囚禁大皇子,便改为离宫。此刻正是午后天气最热的时候,大街上行人很少。如辰不疾不徐,在树影下慢慢喝茶。离宫前站着的四个侍卫此刻都横七竖八地或坐或躺,没有半点官差的样子。日影西斜,离宫大门前原有的背阴地挪到里面去了,日头毒辣辣地晒着。那四个人受不住了,便歪歪斜斜地朝这边走来。 “店家!上壶茶!”其中一人叫道。这几个人显然是熟客,店家答应了一声,立马提了一壶茶上来,将四个杯子挨个儿摆下。这几个人落座前扫了如辰一眼,并没有在意。店家一边斟茶一边陪笑道:“这毒日头快要把人晒化了吧?” “可不是?”其中一人抱怨道:“也不知道我们弟兄几个当的这是什么鬼差事!那迁宫幽囚的一家子在里面凉快着,一堆人好吃好喝伺候着。我们呢?风吹日晒,天天活受罪。要不是为了那几个俸禄,谁干这个破差事?可见人跟人不能比,人家不管犯了多大错,也还是龙子龙孙,生来享福的命!” 店家笑道:“要我说,就算好吃好喝,这辈子不能走出这行宫,也不算什么幸事。里面四四方方那么大的地方,有什么趣儿?憋都要憋死了。” “人家可不憋屈呢!那位连外院都不曾来过,每日在里面闷着。估计忙着研究哪个宫女儿的大屁股圆呢!乐子找不完,还憋屈!”其他几人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如辰不由得想起孟珞头埋在她胸前时酥麻的触感,脸上的面具很好的遮盖住了她微红的脸。那几个人一杯茶下肚,微风一吹,心里一畅快,越发胡侃了起来。其中一个又道:“何止是宫女儿?太监都不干净!如今这行宫里头还有谁没看过谁的光腚子?整个一窝子脏乱货色!啧啧啧”他砸着牙花子:“这几年离宫里的宫女生出来的几个孩子谁知道是谁的种?啧啧啧” 另外一人打趣他:“老四,里面保不齐还有你的种呢!你装什么装?上个月南门楼子里那一堆男男女女的在一个屋子里扎着堆儿鬼混,你敢说你没参加?” “切!你就干净了?这离宫里头的人,谁也别笑话谁!”被说的立刻反唇相讥。 如辰越听越觉得不堪入耳,忙把铜钱摸出来往桌上一扔,捂着耳朵落荒而逃。 她回到客栈跟孟珞吃饭时依旧脸红心跳。孟珞看她神色不对,开玩笑道:“我家辰儿是不是长得太好看出去被人非礼了?怎么这幅表情?”如辰也不理他。她已知道这离宫守卫很是松懈,决定夜间直接过去探查。打定了主意,两人吃过饭就在肃州大街小巷一直逛到晚间。回到客栈后,两人又谈讲了一番,便上床睡觉。过了子时,如辰翻身起床,换上夜行衣出门。孟珞趁她要走,一翻身拉住她的袖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如辰好笑着轻轻啄了一下他额头,孟珞才闭着眼睛微笑着放开了她。 如辰在黑夜中一路疾行,一路寂静,只有零星几声狗叫。她摸至离宫后墙,后退两步一个纵深起跳。她已记不清第多少次做这样的事情,总之已如吃饭喝水般熟练。翻上墙头往里一看,果然守卫松懈,诺大的后院里没有半个人影。她先潜行至最尽头的小殿,里面亮着灯,侧耳轻轻听了听却没有声音。她戳破窗户纸往里一看,油灯下端坐着一个约三十来岁的女子。女子身着玄色锦衣,能看出五官底子很好,可是面色晦暗,形容枯槁。此刻她正提着笔,专心致志地抄写经书。可是那字迹却是黑红色的。如辰正疑惑,女子就用行动解答了她的疑问。女子放下笔,拿起桌边的一把小刀,毫不犹豫就朝手指割了下去。如辰看得心中一紧,女子却面无表情,显然这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做了。女子把手指放到砚台上,任由指尖流下的血一滴滴滴到砚台里。直到血渐渐止住,再也流不出来,她才拿起笔,在砚台里沾一沾,继续抄写起来。 这女子行为举止宁静娴雅,就连拿刀割自己的手指,动作都优雅非常,一看就受过良好的教养。如辰略略一猜,就知道这定然是大皇子妃。如辰想象着她是以怎样的心境日日以血抄经,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她在黑暗中看了一会儿,便又转到另一角,还未走近,就听到屋里的呻吟声。她想了想,还是走近前去,灯光映着的人影似乎离窗户很近。她便跳上房顶,轻轻揭开一张瓦,露出手掌大小的一个洞。她往下一看,屋里正在上演活春宫。一宫女模样的女子附趴在桌边,一赤身男子在她身后不断耸动着。一时激动起来,男子的手啪啪抽打在那宫女白花花的屁股上,引得那宫女一阵惨叫。男子停了停,喘着粗气道:“如此这样也太无趣了,我可是要走后门喽!”说着往后略微一退,又向前一挺,那宫女凄惨地大叫起来。她越叫,男子似乎越激动,越发动得欢快起来。宫女受不了,开始求饶:“大大皇子,奴奴婢实在受不住了,还请大皇子饶命饶命呀!”如辰才知这丧心病狂的种马原来就是大皇子,看来门口那四个侍卫所言不差了,心里升起了一股鄙夷。听到那宫女求饶,大皇子越发恼怒起来,一边耸动,一边更加用力地抽打她的屁股。那宫女的叫声听得如辰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大皇子又发泄了一通,那宫女的嗓子都喊哑了,大皇子意犹未尽地退出来。一挥手,那宫女如蒙大赦,连忙连滚带爬地退到一边。大皇子又指着角落,“你!过来!”如辰这才发现角落里还战战兢兢地跪着两个宫女。那被指着的宫女悲怆地闭了一下眼睛,一边自己脱衣服一边走上来,任命地闭着眼趴在桌上。大皇子粗暴地一把拉起她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谁让你趴着了?”那宫女半边脸顿时紫涨起来,但仍恭恭敬敬地低声道:“奴婢知错!”然后便仰身躺下,大皇子满意地抓起她的两条腿往前一拉,又是一阵惨叫声响起。如辰实在听不下去了,一纵身飞离了房顶,落在附近的一棵树上等着。声音虽小了些,但时不时仍有叫声飘入如辰耳中,她只好咬牙忍耐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见殿门打开,那三个宫女衣衫不整,互相搀扶着出来,三个人脸上都挂着泪痕,路也走不稳。如辰心中对大皇子除了鄙夷还有嫌恶。想想孟珞的百般温柔,再看看这大皇子的行径,定然是完全没把宫女当人看待,这样的人身为皇子又如何?不被贬黜才怪!她心里想着,为了此行的任务,还是又悄悄上了房顶,继续往里看。那大皇子此刻已披上了衣服,正惬意地躺在床上。如辰看清了他的容貌,心里忽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大皇子的容貌平凡无奇,如辰心中的异样来源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人一般。但她一时也想不起来,只得静静观察。除了眼周明显带着纵欲过度的乌青,似乎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此刻这位大皇子正直愣愣地看着床顶的帐幔,不知道在想什么。如辰心中暗想,目前能肯定的是,首先大皇子身体很好并无异常,其次他既猥琐又变态,以折磨女子为乐。但只有这两点远远达不到皇上的要求,可是她又如何查探大皇子的真实想法呢?正在踌躇莫展,大皇子仿佛听到了一般,忽然坐起来,登上靴子朝外走去。如辰连忙跟上,大皇子竟是一径走到之前那个女子的屋里去了。 如辰依旧跟过去,偷偷在房顶听着。那大皇子走过去在门外站了半晌,又举起手来欲敲。但想了想,又放下手,踌躇了半天,才轻轻推开门进去。如辰暗想,进自己接发妻子的房间还要如此,这夫妻俩的关系倒是很耐人寻味。大皇子反身关上门,女子似乎没听到一般,依旧木然得附在桌上抄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思念 大皇子站在房屋正中,定定地看着皇子妃,两人谁也不说话。过了半晌,如辰等的不耐烦了,才听到大皇子悠悠叹了口气道:“菊若,你心里恨我我不怪你。但是你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为好。” 女子似乎抄完了一段,慢条斯理地合上经书,放下笔,淡然道:“妾身不怪大皇子。同样的话妾身也想说给大皇子,还是要打起精神来为好。” “我知道你想家。你要相信,将来我们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妾身不想家,此处就很好。若是能在此处平安了此一生,也算是福气了。”女子依旧木然低头。 “我说过,你要抱有希望才行!”大皇子有些急躁起来,声音也拔高了许多。 这次女子抬起了头,直视着大皇子的眼睛,她的口气淡然,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妾身从不说谎。妾身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待在这离宫里,平安度过此生。” “你当知道怀王来过了。聪慧如你,也应当能猜到他为何而来。你为何就是不相信?”大皇子刚才对待宫女是何等丧心病狂,此刻面对皇子妃,口气却既是无奈,又带着几分祈求。可见他对皇子妃,应当是有真感情的。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如果有,定然是其中有别的隐情。”皇子妃的声音古井无波。 “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怀王有他的企图,但是不管他什么企图,这对我也是好事。若我有机会走出这离宫,回到皇城坐上皇位,你难道不为我高兴吗?菊若你别忘了,当年我是先皇后所生的嫡长子,你是如日中天的皇子妃。如果不是那件事,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抹不去的,这世上没有如果。” “菊若,我就知道你还是恨我,不肯原谅我。”大皇子苦笑着叹了口气:“可就算是我犯了错,我已经在这离宫里囚居了五年多了!我受到的惩罚也够了!是了,我知道我来离宫后的表现也伤了你的心。可是你也为我想想,我天天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还能怎么样呢?” 皇子妃淡淡笑了一下,不吭声。如辰心想:你又何须为自己狡辩,心正意正的人,不会因为被关到这里就自甘堕落,放弃做人的准则。你总抱怨自己生于淤泥中,其实是因为你自己本就是淤泥,走到哪里也只会制造淤泥罢了。皇子妃这样清高淡雅的女子,竟嫁给你这样的人,真是天不开眼。想来她是彻底失望了,所以才只愿在经书中寻求寄托,也不愿浪费唇舌和你说一言半语。可惜你直到现在还在为自己狡辩,你们虽然还是夫妻,其实心已经隔得天涯海角。她心理这样想着,看着皇子妃枯槁而又淡漠的脸,越发替她惋惜。 她已经听到了最重要的消息,首先怀王确实来过,其次大皇子对皇位仍有野心。此行任务已经完成,她心里反倒觉得有点空虚起来。她不急着走,把瓦片合拢后枕着胳膊躺在房顶上,惬意地看着夜空。夏夜的星空很稀疏,只有一轮明月如银盘挂在天边。她看到月亮,才想起今日应当是十五。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跟着爹娘和哥哥赏月的情形,慌忙坐了起来,强迫自己把涌起的思绪压下去。她又看了看前院,一个人影都没有,便抹了把流到腮边的泪,飞身而去。 如辰回到客栈,孟珞竟然未睡,还点着灯在床上边看书边等她。她爬到床上,搂着孟珞的脖子低声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吧。” “事儿这么快就办完了?”孟珞有些意外,随即笑道:“只是也无需那么着急,好不容易出来了,再玩几天也无妨啊。”他心中窃想,回了皇城,与辰儿相会可就没有这么自在了。就算夜晴已经认可了她,那也没法在龚府与辰儿羞羞。若是在外面找客栈,毕竟辰儿是天机堂的人,哪有那么方便。想到此处,竟有些一筹莫展起来。 “不想玩了,明日就回吧。”如辰此刻却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她忽然想如致了,好想马上就见到妹妹,这话她无法和孟珞说起。 孟珞只好闷闷地“噢”了一声,有些不舍地吻上她的唇。 夜已深了,清心殿的灯依旧亮着。王全安悄悄走进来,对依旧伏案批改奏折的皇上低声道:“皇上,陈昭仪听说您还没睡,亲自送了碗羹汤过来。” 皇上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抬头道:“让她进来吧。” 已是昭仪的陈雅萍端着羹汤,轻轻走了进来。她已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女,经过了新婚之夜,如今已出落成妩媚动人的少妇。她轻轻站在案桌前,把参汤款款放下,低声道:“皇上,更深露重,您明日还要早朝,进晚参汤补补吧。” “有劳你了。”皇上搓了搓有些发麻的手骨,端起参汤喝了一口,点点头又继续喝。 陈雅萍看着他喝完,先不急着走,而是转到他背后给他捏起了肩膀。皇上舒服的闭上了眼睛。不得不说这个陈昭仪姿色虽算不上绝佳,但是很会说话,也很会伺候人。她揉捏了一会儿,皇上觉得肩膀松泛了许多。便闭着眼睛道:“想不到爱妃的手艺真是好,朕觉得舒服多了。” “臣妾在家里的时候常给父亲按的,所以手熟些。” “那你入了宫,你父亲定然舍不得了。” “皇上说哪里的话,臣妾能服侍皇上,父亲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父亲是员能吏,他办事朕是很放心的。你这个女儿也教养的很好,朕听说你兄长也是极其出众的,可见你们陈家家风正,才能教出一对好子女。” “谢皇上夸奖。”陈雅萍羞涩地低头浅笑。 “朕听说你去拜见过荣太妃?” 陈雅萍心里一跳,忙应道:“是。入宫之后众嫔妃只拜见了祥太嫔。臣妾想着,先帝嫔妃只有荣太妃和祥太嫔。总要一一拜见过,才不失礼数。所以臣妾前日去拜见了荣太妃。” “你不必紧张,”皇上察觉了她的语气变化,安慰道:“你做的不错。新人入宫的确应该拜见老人。新来的嫔妃因为朕暂令祥太嫔帮着照管你们,所以只去拜见祥太嫔。这其实于理不合,正如你所说,荣太妃位份高些,你拜见她是应当的。可见你是知理之人。不光你该去,嫔妃们也都该去。改日你们一起去拜见荣太妃,以后也要多去请安才是。” “是。”陈雅萍心里直打鼓,摸不准皇上的意图。她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她迫不及待的想告诉荣太妃同伙已进宫。所以刚进宫不到十天就按捺不住的带着流云去拜见荣太妃。因为荣太妃以前见过流云,所以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当然当天她们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接上了头而已。她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可见他的耳报神的确很灵。早知道该晚几日跟着妃嫔们一起去的,至少不应该第一个去,引起他的注意。她心里有些悔恨的想,但想也无用,好在拜见前朝太妃,理由很正当,皇上也只夸了她守礼,应该并无大事。她心里给自己暗暗打气,今后定要加十分的小心才行。 “不过,”皇上话锋一转:“荣太妃大病初愈,精神实在不济。前些日子还跟朕请旨搬到含章殿,就是为了安心养病。你们去拜见虽好,但也别去的太勤惹太妃劳神,反而与她身体无益。” “是,臣妾谨记。”陈雅萍忙低头答应。 皇上说完了话似乎很满意,便道:“夜深了,你也辛苦了。回去歇息吧,朕还要批几篇奏折。” “是,皇上连日劳累,还要注意保重龙体。”陈雅萍忙端起汤碗,默默退了出去。 皇上歪坐在椅子上,看着烛台上跳跃着的火光出神。她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心里想。在皇城的时候也不经常能见面,但此刻知道她不在,反而分外想她。他一开始思念她时只是想起她这个人,想起她的脸。但近日新人入宫,他也有了男女之事。自那之后,他对如辰的思念也开始具象化,想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想她那官服下面裹着的玲珑身段。她的皮肤一定是雪白细滑,她的腰身一定是盈盈一握,她的胸一定光洁饱满,他没见过,但他就是知道。近日他在嫔妃们身上耕耘时经常想着她,把她们当做她,他便可以耕耘地更加卖力。 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与如辰绝无可能,所以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感。但或许是他在嫔妃身上知道了男女的快感,或许是近来政务开始走上正轨,或许是他与如辰的关系较一开始少了几分生疏。他近来对如辰的感情如野草一般生长起来,让他几乎压抑不住。为什么一定就绝无可能呢?他心想,我是皇上,难道她就不能爱上我吗?若是爱上我,不是就会更加尽心帮我吗?又怎会对我不利?我一开始何必费心去算计她呢?让她爱上我岂不是两全其美?他很恼恨那时的自己做了那样愚蠢的决定,心里转而又想,她已失了清白之身,但我不介意。如果她愿意,我可以排除众议让她做我的女人。我若不试试,又怎知她不愿意呢?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燥热起来。索性先不批奏折,而是拿来一副空白的卷轴,提起笔开始画画。王全安进来添茶时偷偷瞥了一眼,嘴角几不可见的撇了撇,又默默退了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做媒 如致一连两三天都没出门,在家里唉声叹气。她心里既怕陈雅元上门,又不知为何笃定他不会撒谎,因此日日煎熬。庄婶实在看不过去,劝她道:“天又没塌下来。你也该跟你姐姐学学,她这么多年江湖上打打杀杀,要是像你一样遇上点事情就茶饭不思的那还怎么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你在这里想破了头还不是没头绪?” “庄婶,若是我姐,遇上这种事情会怎么做?”如致抬头问道。 “若是你姐碰上这种事,首先要闹清楚他是不是在戏弄她。若是他心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定然要给他点苦头尝尝。若是他是真心求娶,那也简单了。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不答应呗!若是你姐的性子定然是这样!”庄婶说的很笃定。 如致愁眉苦脸的低头叹气道:“可是我没有我姐姐的本事,上哪里去知道他是真心求娶还是拿我开涮呢?” “咱们穷人有穷人的法子,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他若是真心要娶你,自然要想法子证明他的真心。你只等着就是了。如今我且问你,抛开真心假意不论,你对那陈雅元是否有意?” “庄婶!”如致跺了跺脚:“我才见了他两面,话都没说几句。我如何能知道?” “我可是过来人。一眼看对了的,不见得能走到一起。但是看一眼就觉得不对头的,那自然是不合适的。你且说说,你看见他是否觉得不对头?” “庄婶,”如致低头道:“你没见过他,你见了就知道了。陈雅元那样的人是不会有女子觉得不对头的。也正因为这个我才想不清楚自己的心意,他那副皮相实在是让人恨不起来。” “哦?”庄婶挑眉:“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如致正在想怎么说,门口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两人立刻紧张地对视一眼,门口又安静下来。少倾,才响起轻轻扣动门环的声音。庄婶扫了如致一眼示意她待着别动,自己站在门口出声问道:“谁啊?” 门外是一个妇人的声音,清澈婉转,让人倍感舒适:“林夫人,陈千里之妻陈贺氏来访。” 庄婶和如致的脑子里都转过好几个念头。可是上门致歉,说求亲之事不算数?估计这是最大的可能。庄婶上前把门打开,看到门外为首的女子约莫四十多岁年纪,保养得宜,依旧是唇红齿白。一双沉静而又睿智的眼睛,让人顿生好感。女子身量纤纤,穿着浅蓝色绣云纹的外衣,发髻上插着一只雪白的玉簪和一只鎏金步摇,低调而又恰到好处的彰显着她的身份。看见庄婶发愣,她率先福了一福,并无半点架子。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说道:“贸然造访实在于理不合,但是小儿造次在先,定然给林夫人和令爱带来了困扰。妾身做母亲的,说什么也要亲自登门致歉,再则也要把该守的礼仪补上,绝不委屈了令爱。林夫人可否容妾身进屋说话?” 庄婶点了点头,侧身让过门道:“寒室简陋,夫人贵步临贱地,实在惶恐。”她口中虽谦逊,面上却无半点谄媚之色。陈贺氏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赞赏,回身对身后跟着的护卫道:“你们守在外面不必进来。”这才领着一个丫鬟和两个同样四五十岁的妇人进门。 房子狭小,如致避无可避,只得出来站在屋门口行礼问好。她一抬眼看到站在院中间的陈贺氏,立刻愣了一下。陈雅元那双长睫毛覆盖的琥珀色眼睛确凿无疑地继承自眼前的陈贺氏,母子俩的上半张脸仿佛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一般。只不过那微高的眉骨上浓密的剑眉放在陈雅元脸上很好的中和了长睫毛大眼睛带来的女气,放在陈贺氏脸上则让她多了几分英气勃勃,很好的与一众婉约女子区分开来。如致有些纳闷,她是见过陈雅萍的,同是一母所出,这么明显的特征陈雅萍却没有继承到。想必陈雅萍像她父亲吧,她心中暗想。 陈贺氏此刻也在上上下下打量着如致。美而不俗,果然自己儿子眼力不错,她在心中暗叹。如致看上去虽有几分稚气未脱,但眼神聪明灵透。面上恰到好处的露出几分女儿家的拘谨,但绝无半分怯懦之色。能教出这样的女儿,这个寡母绝不是凡俗之人。她又赞许地看了看庄婶,才移步进屋。房子虽狭小,但被庄婶收拾的一尘不染。家具虽半新不旧,但该有的都有,摆放的也很有讲究。陈贺氏看到此情景越发定了心,在客座上与两个妇人款款坐下,才笑着向庄婶和如致道:“婚姻大事,自古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小儿自小离经叛道,性子又烈,主意又正。因为他确实也有几分才气,所以我和他父亲未免骄纵了他。那日唐突了林姑娘,妾身说了他半天,他自己也很是后悔。所以妾身才亲自来走一趟,一来是把该有的礼仪补上,二来是代小儿认个错,还请林夫人和林姑娘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儿上不要计较他失礼。” 庄婶和如致一时弄不明白她的意思,还在发愣。陈贺氏又道:“林姑娘一个年轻未出阁的姑娘家,难免害臊。但小儿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话都说了,再者说林姑娘看起来也并不是凡俗之人,妾身也少不得就把话直说了。这两位是皇城里有名的媒人,”她指了指两位穿红着绿,笑容可掬的妇人:“这皇城里的官室子弟,好多婚姻大事都是这两位说成的。今日我把她俩带来保个媒,给林姑娘和小儿牵个线。若是林夫人不反对,我们就择了吉日正式把聘礼送来,绝不让林姑娘受半点委屈。” 那两个妇人忙笑着凑趣儿道:“陈夫人都把这个媒保定了,我们两个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陈家公子不用说,皇城里头谁没听过?人品,样貌,学问,都是一等一的。今日再看到林姑娘,原来是这等的如花似玉,人间绝色,行事也大方得体。怨不得陈公子只要看一眼就认定了。可见千里姻缘一线牵,生来就该是一家人,走到哪儿都是要碰到的。” 如致原以为陈雅元不出面,这陈夫人定然是上门道歉,声明亲事不算数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带着媒人来说亲,不觉红了脸,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庄婶知道这种场合如致应付不来,自己虽说不是她亲娘,也只好勉强顶上。因此便目光灼灼地盯着陈氏道:“陈夫人,请别怪妾身无礼。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我们林家虽然家贫,但如致也是我的心肝。我既不指望她攀龙附凤,也看不得她受一丁点儿委屈。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令公子真的看上了我们如致,陈夫人也该拦着才是,为何反倒亲自上门来说亲?”如致听到庄婶问出了她的心里话,忙低着头竖起耳朵听着。 陈夫人越发笃定这母女俩是有骨气的人,苦笑着解释道:“林夫人是不知道我那孩子,从小到大他认准的事情我和他父亲是管不了的。他九岁就化名中了新科二甲第三名,人人都道他是神童,可是他却无意于仕途,他父亲怎么说怎么劝他都不听。正书都读尽了,他就开始看些三玄,奇门,太乙之类的,这些年越发跟他父亲说不到一起去了。妾身早年也曾是庄子迷,因此想着人各有各的命数,从来也不曾逼他,他这才与我亲近些。这婚姻之事他早就有言在先,就算我为他张罗的女子,也定然要先过他的眼。他不看中,决不答应。他今年已经二十三了,这些年我不知为他张罗了多少女子,他一概看不上,把我愁的不得了。那日游园会过后,他忽然兴冲冲地跑来跟我说他看中一个女子,已经当众向人家求亲了。我一听就骂了他,说你如此不知礼数,唐突了人家。女儿家如何会答应你?只怕要被你气走了!他一听才知道他当时失礼了,怪不得林姑娘生气。所以再三请求我替他说好话儿,把礼节补上。林夫人你是不知道我那小儿,他头脑聪明过目成诵,可是这为人处世上总像是缺根弦儿,说话直通通的。但是我这做娘的敢拿我们陈府打包票,他绝对没有什么恶意的。他知道得罪了林姑娘,因此不敢上门,怕姑娘一看见他生气,事情反倒不能转圜了。妾身这么多年头一次看他如此上心,整日患得患失的。做娘的,谁不希望儿子得偿所愿?请林夫人放心,我们陈府不是那拜高踩低的人家。林家虽看着寒素些,但一看就是门风极好的人家。如致姑娘也是品貌俱佳,这皇城中就算是名门闺秀,也不见得能有她的气度风骨,我心里是极满意的。”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诚恳,庄婶的面色早已缓和下来。陈夫人又道:“林夫人,咱们都是做娘的,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一则小儿确实是一门心思看上了如致姑娘,心里再没有别人。二则他都跟我耗到这么大了,这皇城里头除了穷的没饭吃娶不起的,哪里还能找到二十三了还没娶亲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若再不答应,几时才能抱上孙子?” 庄婶心里的芥蒂早已解开,含笑道:“我原是怕令公子一时头脑发热,事后不成,反倒害了我们如致的名声。既然令公子是真心实意的,我自然没什么可怪的。只是,”她沉吟了一下,心想此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要等如辰回来才能定夺,再者说如致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当众表态。想到此处,她便编了个谎道:“只是他们只见过一两面,脾气性情是否相合还说不好。我们俩家已做不到门当户对,若是再性情不合,岂不是害了两个孩子。我不是那迂腐古板的人,我们西楚也从来没说不让年轻男女在一处说话,否则又何来游园会?所以以我这未亡人的愚见,倒不如让两个孩子处处。他们若觉得好,我自然没什么可说的。” “如此就更好了!”陈贺氏笑道:“只是改日小儿登门拜访,还请如致姑娘看在我的份儿上,别把他赶出门才是。” 如致红着脸低头不语。她原本一心认定陈雅元是在耍她,让她出丑。此刻听闻这全皇城的公子哥儿都恨的陈雅元居然真心实意的看上了自己,还变得患得患失怕自己生气。她心中既是羞涩,又有一丝甜蜜。要知道那可是陈雅元,那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的确让她过目难忘。她也是花季女子,如何能不爱英俊少年郎?只是她又觉得若只是凭着一张脸就稀里糊涂答应了,岂不是太过浅薄?两人要共度一生,自然是要脾气秉性相投契才行。听到庄婶的话,正和她的心意,心里觉得这几天压着的石头仿佛挪开了一般,浑身通透起来。庄婶又有些担忧的问道:“不知陈大人可否同意此事?” “林夫人放心。”陈贺氏含笑道:“家夫若是不点头,妾身岂能私自做主。家夫一开始确实有些顾虑,但他管不住小儿,只能由他去了。” “那我就放心了。”庄婶再没有什么顾虑。几个女人又说了一会儿家常闲话,陈贺氏便起身告辞。庄婶令如致去送送,那陈贺氏还真当如致是儿媳一般,亲亲热热地挽着她的手一直走到门口,才含笑作辞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四十九章 怀疑 回去的路上比去时还要快些,越是接近皇城,孟珞的苦闷就越发溢于言表。如辰也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孟珞为何苦闷,心里也泛起丝丝留恋不舍。回到皇城的前一日留宿在汴州时,孟珞一夜几乎将如辰折腾散架。如辰只好求告道:“你饶了我吧。回去了又不是见不着面,哪里用得着如此。”孟珞却不答话,依旧气喘吁吁地折腾个不停。如辰忽然想起那日在怀王府花园自己点了孟珞的穴强上他的事情,心里暗暗感慨风水轮流转,此刻轮到自己被他折腾的死去活来了。孟珞见她不反抗,动作才轻柔起来。好不容易事毕,孟珞疯狂地吻着她脖子和胸前的汗,又紧紧抱着她。如辰两手抱着他的头,将下巴抵着他头顶,心里又是甜蜜,又是不舍。 “辰儿,我想你。”孟珞轻声呢喃。 两人明明一直在一处,孟珞却说想她。此话听来好笑,如辰却感同身受。她感觉幸福又一次涌上了心头,于是也抱着孟珞轻声道:“恩,我也是。” “辰儿,我们成亲吧。”孟珞孩子气地低语。 如辰闭了闭眼睛,轻声叹道:“你父亲是不会同意我们成亲的。只怕皇上,也不会同意的。”她忽然又想起了皇上的话:“朕的承诺永远有效。”不禁苦笑起来。她没有那么天真,皇上怎么可能允许她嫁给怀王之子呢? “这么多年了,我父亲他从来都没有管过我,凭什么这时候要插手我的婚事。”孟珞埋着头道:“不管谁反对,我都要娶你。我一定要娶你!天王老子反对也不成!”他似乎在对自己发着狠。 “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夫君了,又何须在乎什么俗礼。”如辰苦笑着安慰他:“怀王手握20万兵权,边境都在孟家军的掌控之中。你虽无职,但到底是他的儿子。而我又是天机堂指挥同知,你我的身份太过敏感,此刻要成亲牵扯的事情太多了,还是再等一等吧。皇上曾答应我不管看上何人,都由他下旨赐婚。等到时机合适时,我会向他请旨的。你此刻千万不要心急去找你父亲,也不要把我们的关系告诉他人。你若是告诉你父亲,只怕今后他就不会让你见我了。” “辰儿,这趟肃州之行,想必与我父亲有关吧?”孟珞忽然闷声来了这么一句。 如辰心中一紧,一时没有答话。多日的相处,她早已看出孟珞性子虽憨,其实及其聪明。他虽不涉朝堂,但恐怕如今皇城里的局势瞒不过他的眼睛。怀王的立场和如辰的身份,是两人迟早要面对的问题。但她此刻的心态却与以往大不相同,如同鸵鸟一般,希冀着这件事能尽量往后拖一点,能拖多久是多久。可是,孟珞虽一句话没问,但还是猜出了她此行的任务。的确,目的地是肃州,路上又偶遇怀王,只靠着这两点和孟珞对怀王的了解,就足够他得出结论了。 孟珞没有指望她回答,自顾自说道:“我虽不问政事,但我不傻。我父亲的打算,我猜得出来。连我都能猜得出来,当今皇上英明睿智远胜先帝,又怎会猜不出来?我终究是孟家人,真希望我父亲不要自以为是,自掘坟墓。可惜我人微言轻,他是不会听我的的。”他深深叹了口气。 “孟珞,若真有一日,我与你父亲为敌,你当如何?”如辰沉默半晌,还是问出了她心中的隐忧。 孟珞抬起身,和如辰一起躺在枕头上,伸手揽着她。低声叹道:“我父亲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人为敌,自然就要有很多人与他为敌,我又能奈何?辰儿你是天机堂的人,为当今皇上办事是你的职责,我无权干涉。其实最近我一直在琢磨此事,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帮着你做不利于他的事情,但也绝不会允许他伤害你。” “可他毕竟是你的父亲。你现在是如此想,将来若真是到了剑拔弩张之时,就又是一番心境了。”如辰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天资有限,看不了那么远的事情。我只知道我此生非你不娶,我孟珞一定要守着你,别的我不管。”孟珞恢复了孩子气的样子,往如辰身上蹭了蹭,用鼻子顶着她的脸。如辰心里也知道此事根本无解,只能静待事情变化。因此也决定不再纠结此事,而是含笑着用指尖摸着他的鼻子,嘴里说道:“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的鼻子。” “为何?”孟珞闭着眼睛笑眯眯道。 “好看啊。”如辰现在已经可以很自如的表达对孟珞的赞美:“若没有这个鼻子,你只是个一般般有些清秀的少年郎而已。有了这个鼻子,才多了几分阳刚之气,显得气度卓尔不群。” 孟珞闭着眼睛摸上如辰的脸,笑道:“我的鼻子长得像我娘,不像我父亲。你也看到了,我父亲是个朝天鼻,我大哥二哥他们都是。” 如辰想了一想怀王的长相,果然是朝天鼻,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忽然,一道电光闪过她的脑海,她不觉愣住了。 大皇子也长了一个朝天鼻,与怀王别无二致。她终于弄明白自己初见大皇子时那种异样的熟悉感从何而来,一个大胆的念头跳入了脑海,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旋即她又摇了摇头,自己心里对自己道:无凭无据岂可随意猜测,就算真是如此,也要找到真凭实据才行。 “你怎么了?”孟珞感觉到了她的异样,睁眼问道。 “没什么。”如辰含糊掩饰了过去。 自陈夫人走后,如致想着那陈雅元要登门拜访,便有些茶饭不思,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抗拒还是期待。谁知那陈雅元连纠结的时间都不给她,陈贺氏走了连两个时辰都没有,当天傍晚他就急匆匆上门了。庄婶再想不到他来的这么快,听到叫门声纳闷道:“今儿这是怎么了?我们家八百年都没人来,偏偏今天这门槛儿都要被踏破了。”因此出门高声问道:“谁呀?” “林伯母,在下陈雅元。”声音温文尔雅,低沉又有磁性,却偏偏又夹杂着低喘声,显然是赶路来的。 这孩子也太性急了,庄婶心中暗笑。如致听到声音也赶忙跑了出来,红着脸不知作何举动。庄婶笑着用眼神示意她:开门去呀!她才磨磨蹭蹭走到门口,拉开门闩。陈雅元一看见开门的是她,琥珀色的眼眸一亮,忙两手抱拳道:“那日唐突了姑娘,陈某特来致歉,也来拜访一下令堂。” 如致只得红着脸福了一福,把门让开让他进去。庄婶站在屋门前一看陈雅元进来,眼睛立马直了起来。但她涵养极好,忙回过神来含笑道:“陈公子,鄙室寒陋,还请不要见怪为好。” 陈雅元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头戴白玉冠。玉树临风,恭恭敬敬地向庄婶拱手行礼,以伯母相称。庄婶看他行事大方得体,一点都不像他娘所说为人处世缺根弦儿,再加上又是这幅容貌,越发眼里的喜意都要溢出来了。陈雅元又含笑道:“初次登门,晚辈也不知该送什么,只能略备了薄礼,是晚辈亲手种的鸢尾花。若是有失礼之处,还望伯母看在晚辈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要见怪。”说着命两个护卫合抬着一大盆花进来。如致一看,那花盆是长方形的,极大,里面栽种着满满当当的紫色鸢尾花,着实是赏心悦目。陈雅元又道:“这花是晚辈亲手培植的,花期比一般要长些,但也快要过了。此刻正是开的最旺的时候,敬请伯母和如致姑娘赏鉴。此物喜湿,勤浇水即可。” 这花一摆在院中,整个小院立马添了几分姿色。庄婶也是爱花之人,看这花虽不算名贵,但颜色不俗。兼之开的热热闹闹,错落有致,一看就是精心培植,不免对陈雅元又添了几分好感。忙笑着将他让进屋里。陈雅元和他母亲一样,对这简陋的小屋丝毫没有流露出嫌弃之色。庄婶让座,他便告了座端端正正坐下。庄婶又问了几句闲话,看他神色坦荡,应答机敏,举止张弛有度,哪里像如致说的脑子有问题?这么好的一个公子,打着灯笼都难找,如致这孩子居然成心埋汰人家。想到这里,她便嗔怪地看了如致一眼。 陈雅元又陈恳地对庄婶笑道:“现在已是日落时分,晚辈还来聒噪,实在是冒昧。晚辈是想请伯母的示下,明日午后晚辈在宏记茶楼定了一间雅室,想邀如致姑娘去听琴曲,不知伯母可否允准?” “啊!去吧!去吧!如致在家里闲着也是淘气,有何不可的!你太客气了,今后若是想见她,直接找她即可,不用请老身的示下!”庄婶笑着连连摆手,如致就知道庄婶也招架不住这陈雅元的相貌攻势,三下两下就缴械投降了,忙红着脸偷偷地瞪了她一眼。 “那明日我就备个马车来接姑娘同去!”陈雅元见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便笑眯眯地起身向庄婶再次行礼告辞。他临走前微笑着瞥了如致一眼,如致分明能感觉到这厮眼神中藏着奸计得逞的窃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章 莫名的愤怒 “如何?你也招架不住吧?”陈雅元前脚刚走,如致便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还不信,他那张脸没有女子恨的起来的,老少通吃!” “还真是。”庄婶啧啧称叹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公子,真像是天人下凡!我今儿才算见识了!那陈夫人真是好福气,生出这样的孩子来。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孩子,就守了寡也不算什么的!” 如致不可思议地瞅了她一眼。庄婶又道:“你说说你!就算仗着自己漂亮,有这么个公子看上你,你还得了便宜卖乖,埋汰人家做什么?不是我贬损你,当年你爹娶了你娘,满城的人都觉得你爹艳福不浅,高攀了你娘。你呢?你若是嫁给他,是谁艳福不浅还说不清呢!” “庄婶!”如致嘟着嘴跺脚:“你到底是谁的娘啊!平日里还把我夸得地上无双,如今见了他,就把我贬得一文不值了。我有那么差嘛!” “我不是贬你。”庄婶自己也觉得说话有些不妥了,忙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疼你疼谁。可是你也看到了,那陈雅元样貌性情在那摆着,实在挑不出毛病儿来。他若不是真心对你,那也就算了。可是他现在一门心思看上了你,他娘前脚刚走,他就急匆匆上门来了。可见他对你心真,这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啊。你可别自己作,把人作跑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可是我还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如致低着头。 “我的老天爷!你若是不喜欢他,那你还能喜欢谁?” “庄婶,看不出你这么肤浅啊!就是因为他长个好皮相,把你都迷得五迷三道的了!”如致戏谑地瞧着庄婶。 “吆!看皮相就是肤浅,那么看门第,看家私,看学问,看性情就不肤浅了?你要是什么都不看,街边儿上找个花子去!我看你嫁不嫁!”庄婶理直气壮:“我当初嫁给我男人,就是看上他长得好了!婚后照样和和美美,我看见他我高兴成不成?后来他没了,我也没想过再嫁,一辈子有过这么一个男人,就够了。你倒说说,这有什么肤浅的?” 如致目瞪口呆,却又无言以对。 “皇上,微臣自肃州归来,特来复命。”如辰回到皇城的第一件事是进宫复旨。 “起来吧。”已是傍晚,皇上的神色带着一丝疲惫,但看见如辰他很是高兴:“你连日辛苦了,此行可顺利?” “还算顺利。除了在汴州碰上了返程的怀王,其他并无异常。” “怀王十几日前回府了。没想到你会正好遇上他。” “是的,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微臣。” 皇上敏锐地觉得如辰有些不一样了,他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但就是很笃定。如辰的脸蛋本来也很光洁,但此刻却从内而外的散发着柔媚。如辰的身材本来也很窈窕,但此刻似乎连走路的步态都洋溢着女性特有的婀娜。她的眼神曾经寒潭凌冽,此刻却似乎多了几分温情。她身边一定是出现了一个男子,皇上几乎无需思考就肯定了这一点。这个直觉让他心中陡然涌起一股愤怒,这种愤怒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好不容易压抑下莫名的怒气,忍耐着问道:“大皇兄近况如何?” 如辰察觉到皇上的语气有些异样,有些纳闷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是禀道:“大皇子身体康健,并无异常。只是如今的离宫,实在是有些”她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词说了出来:“不成体统。” “看来他的性子一点都没改。”皇上立刻明白了如辰的意思,他强迫自己不去观察如辰细微处的变化,低叹一口气道:“听说当年大皇兄被贬,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淫辱母婢。当然还有些别的事情,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还是这样。” 这是如辰第一次听说大皇子被贬的原因,她有些意外。想了想继续道:“怀王的确去找过大皇子,并且他的造访重新燃起了大皇子对皇位的渴望。这点微臣可以肯定。大皇子觉得他才是嫡长子,当年虽然犯了错,但被监禁五年已经够了,这是他亲口说的。” “他果然是一点都没变。”皇上深深叹了口气。 “微臣以为,大皇子那边还是要时刻有人盯着才好。” “朕何尝不知,只是要不露声色地做这样的事情,朕只能依靠你们天机堂。你自己也说了,你们人手也不足,所以朕才不好提出来。” “皇城里的人手实在是排不开了。微臣在回来的路上想到一个人,只是此事还需要与九叔商议一下再定夺。” “好,那此事朕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 “微臣遵旨。”如辰蓦然又想到了皇子妃拿刀割向手指的决然,不免也叹了口气。 “你在想什么?”皇上问道。 “微臣在想,大皇子妃倒是个恬静之人,没想到却嫁给了大皇子。所托非人,实在替她惋惜。”如辰又叹了口气。 “大皇子妃是当年闻老太傅的嫡孙女,闻家世代书宦之家,养出来的女儿自然气度不同。”皇上忽然很突兀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 如辰惊讶地抬头看着皇上,心想他今日说话怎么如此反常。皇上身体前倾,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她不觉心中一慌,忙低下了头。 “为何不说话?”皇上在她面前很少有的咄咄逼人。 如辰快速回想了一下,皇上绝无可能知道她与孟珞同去肃州的事,她虽想不透皇上的意图,但这个问题她必须回答。因此她只好低头道:“大概是能够全心全意只对我一人,时时刻刻把我放在心上的人吧。” 皇上放在扶手上的手骤然一紧,又颓丧地松开来。他的后宫里已经有了十几位嫔妃,只要他还是皇上,就做不到全心全意只对一人。他感觉到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也无心再问别的,只是低垂着头。如辰本来还想说说自己对大皇子长相的疑惑,但此刻觉得他情绪不对,也不敢再开口,只得沉默着。 半晌,皇上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如辰面前。两人只隔着半尺,这个距离显然令如辰感到不适。她想后退,又觉得不妥,只得把身体尽量后移,低着头忍耐着。 皇上定定地看着如辰的脸,两人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他的鼻尖似乎能闻到如辰身上散发着的芬芳。他痴痴看着如辰的脸,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都似乎多次在他梦里出现。可是如今她的心里到底装着谁呢?一想到此处,他的怒气似乎就要从胸腔里顶出来,他喘着粗气,强忍着一把抓住她问个究竟的冲动。如辰感觉到了,不禁紧张起来。她正要往后退,王全安的公鸭嗓适时响了起来:“皇上,孟昭仪来了。” 如辰如蒙大赦地后退了一步:“皇上,如无别事,微臣就先告退了。” “好,你连日辛苦了,回去吧。”皇上的嗓音有些干涩。他刚才差点就控制不住了,如今想起来,自己都有些后怕。 如辰匆匆下石阶时,正看到一个宫装年轻女子端着一个托盘迎面走来。她略抬头扫了一眼,这女子正是那日她在怀王府看到的孟琪。连日不见,她的眉眼似乎长开了些,行为举止带上了少妇的风韵。此刻她眼中洋溢着的神采分明就是要见所爱之人的甜蜜与兴奋,再无过去在怀王府的柔弱胆怯之色。如辰止步,抬手向她行了个半礼,嘴里道:“微臣给孟昭仪请安。”孟琪也止步,微笑着点了下头。如辰便快步下了台阶。 孟琪端着托盘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这就是天机堂的龚婉灵了吧,她心中暗想,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美貌出众的女子,看上去和如致竟有几分相像。她想到刚才这女子单独和皇上在里面谈事,心里竟微微有一丝酸意。但她很快就将此事丢在脑后,轻快地向殿内走去。 如辰离宫后匆匆去了平康坊,但路上却心绪不宁。今日皇上的表现让她觉得既反常又危险。他到底是何意呢?她百思不得其解。临近了平康坊,才勉强自己把纷乱的思绪暂时压下来,深呼一口气上前叫门。 来开门的是笑眯眯的庄婶,自从陈雅元走后,她时刻都合不拢嘴。如辰边往进走边纳闷道:“今儿这是怎么了?”说话间,她已注意到了院子里多了一盆风中摇曳的鸢尾花。 “有喜事要告诉你!” 如辰纳闷地看了庄婶一眼,怎么觉得素日沉稳可靠的庄婶此刻笑得如此的不着调呢? 如辰刚坐定,庄婶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林家遭了难以后我看着如致一天天长大,我就老想着,本是金枝玉叶,如今却沦落成个平民丫头,将来的婚事可怎么办呢?官宦之家恐怕看不上她,平民之家又委屈了她。谁知苍天有眼!还是把个称心如意的贵婿送到她身边了!” “什么贵婿?”如辰顿时睁大了眼睛,她不在这十几日发生了什么? “你别急,让我慢慢跟你说。”庄婶喜笑颜开地把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又笑道:“你是没见过那陈雅元,我之前老想着,如致这孩子长的那个模样,又聪明灵透,什么样的男儿能配得上她呢。谁知一看那陈雅元,啧啧”庄婶砸着牙花子,一副意犹未尽之色。如辰莫名觉得庄婶笑得有些猥琐,皱着眉头问道:“什么样的男人把你都哄成这样?不是给你施了术吧?” “眼见为实,你看看就知道啦!”庄婶斜了她一眼:“总而言之呢,这个女婿我是看中了。没的说,样样都是顶尖儿的!而且人家对你妹妹可是真上心,有他护着如致,你今后也可放心了!” 如辰此刻心里不仅有纳闷,还夹杂着失落和恐慌,总觉得自己心爱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一般。她又跟庄婶确认了一遍:“你说的这个陈雅元是中书省左丞陈千里之子?” “是啊!他母亲陈贺氏还专程带着媒人上门了!” “那如致现在哪儿去了?” “今儿陈雅元约着她一起去宏记茶楼了,晌午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聊得不错。” 如辰二话不说就飞跑出门,只留下庄婶在原地纳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止不住的思念 宏记茶楼屋后那个小院的摇椅上此刻只有遁影躺着。如辰冲进来劈头盖脸就问道:“雅室里是不是有一对儿年轻男女在里面?” “这么长时间不见,你能不能先打个招呼呀?”遁影不满地睁开眼睛撇了她一眼:“你是说那对儿天人下凡的俊男美女么?在里面呢,午后就来了,也不知道叽叽呱呱在聊什么。我就纳闷儿怎么那么多可说的?咦?”他直起身来道:“那女的我怎么觉得跟你长得还有点儿像呢!” “长的像的人多了去了,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如辰瞪了他一眼:“他们都说了什么?” “这我可管不着!”遁影大大咧咧地躺回躺椅上:“那男的不就是中书省的公子吗?他又不涉朝局,女的更是个平民丫头,人家聊点风花雪月的事情,我吃饱了撑的听他们做什么!” 如辰烦躁地跺了跺脚:“把化影给我叫来!” “你是不是忘了你临走给他安排什么任务了?他不办完哪敢来见你?他还怕你把他扒了扔到南门外示众呢!”遁影有些幽怨道:“他都十几天没露面儿了,我和他前后脚儿进的月影宫,这么多年焦不离孟。这十几日不见,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好没意思。” 如辰这才想起她出门前给化影撂的狠话,不觉抿嘴一笑。瞬间又想起此刻要紧的急事,忙问:“他们在几楼?” 遁影闭着眼睛拿手比了个二。如辰瞪他一眼,出了门便看看面前的三层砖楼,瞄着二楼的窗户。她寻到个落脚处,在墙根下正要起跳,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姑娘。” 如辰顿了一顿,回过身来。“姑娘千万别上去。那陈公子感觉极其敏锐,属下都差点被他发现了。”柳承站在她身后低声道。 如辰想了想道:“老地方跟我来。”说完又回到小院里,那遁影依旧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不理她。她上了阁楼,照旧推开轩窗往外面看了看。身后风声一动,柳承已站定在屋中间。 “庄婶见了那陈雅元,变得着三不着四的。你好好跟我说说,那陈雅元到底是什么情形?” “属下确实觉得,他对如致姑娘应当是真心的,一个男子喜欢一个女子,是很难掩饰的住的。”柳承的眼神闪了闪,不易察觉地抬头瞥了如辰一眼。 如辰却不以为意,继续问道:“我是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仪表堂堂,言谈举止落落大方,张弛有度。一看就是世家公子出身,挑不出毛病。”柳承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道。 如辰想来想去,愁眉不展,还想再问什么,又料定柳承也不知道。只好又问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应当快了。午后就来了,一直聊到现在。属下也得赶紧去了。” “嗯,你回去吧。辛苦了。”如辰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男子只因为受过她一次恩惠,就毫无怨言地暗中护卫了如致很多年,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姑娘客气。”柳承一抱拳,转身消失了。 如辰出了房门,看遁影还大模大样躺在那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凿了他一记爆栗。遁影龇牙咧嘴地爬起来正要抱怨,如辰早已风一般出门去了。 如辰没有去二楼,而是翻身一径上了三楼屋顶,趴在屋顶上等着。果然刚刚落定,就看到如致和一男子有说有笑地出来,在门口上马车。两人说着话,那男子转过身来,宏记茶楼晚上的灯光亮如白昼。如辰目力极佳,灯光下将那男子的容貌看在眼里,不禁心中暗叹道:倒真是长得一副好皮囊。 她看着如致和陈雅元远去,想了想没有跟回平康坊,而是转头回府。刚进府门,夜晴就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姐姐你回来啦!比我预想的还要快几天。” 如辰此刻无心跟她寒暄,只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急匆匆进了屋。夜晴纳闷地摸摸肩膀嘟了嘟嘴:“刚回来,又有什么急事儿啊?” 如辰的屋子里有几个暗格,存放着天机堂搜集的朝中要员的资料。平日里这些都是夜晴在整理,但因为夜晴也不知道如辰还有个妹妹,如辰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为何忽然要看陈千里的资料。因此干脆不用她帮忙,自己关起门来找。好在夜晴是个整理文案的好手,如辰不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陈千里的资料,忙细细看了起来。 陈家的资料并不复杂,陈千里是寒门出身,父母已亡故。国统十三年第二次参加科举考试就高中探花。先入翰林院,后调大理寺,再入中书省,三年前被破格提拔为中书省左丞,而右丞一直空缺。他在朝中风评极佳,深得先帝喜爱。共事的官员都称他做事踏实认真,且精明干练,是一员能吏。陈妻贺氏出身书香门第,祖上还曾出过两任宰相,只是近几代才慢慢退出朝堂。传闻陈千里与贺氏感情很好,陈千里从未纳妾。两人育有一子一女,长子陈雅元,年二十三,次女陈雅萍,年十八。陈雅萍如今已经是陈昭仪了,而陈雅元则在皇城中美名远扬,都说貌比潘安,且文才远播。但这陈雅元似乎为人很孤僻,也无意于仕途,平日里很少在人前出现。 如辰关心的是陈千里的政治立场,换言之,他是不是睿亲王的人。但她翻遍了卷宗,也没发现什么可疑。哪怕是先帝在位,睿亲王监国理政之时,陈千里与睿亲王似乎除了日常政务上的交流,也并无太多往来。逢年过节也只有例礼,再无其他过多的交集。朝臣大都说陈千里是个清高文人,不惯攀龙附凤。他的生活轨迹也很是简单,除了上朝就是待在府里,从不去青楼,连茶楼酒肆都很少去。难道我多心了,他真是个纯臣?她默默地想。陈雅萍是他的嫡女,如今入宫成了昭仪,他应当对皇上不会有反叛之心才对。她一想到皇上,忽然又回想起了皇上刚才的反常表现,不禁思绪纷乱。一翻身躺在床上看着床帐,她强迫自己不去理那些繁杂之事,静思默想道:这陈雅元相貌堂堂,文采出众。其父是员能吏,又不涉党争,且父母恩爱。确实如庄婶所说,如果如致愿意,这看起来的确是一门好亲事。林家当年也是巨富之家,若是嫁给寒门小户,确实有些委屈了如致。如今有陈雅元这样的世家公子愿意娶如致为妻,确实算得上老天厚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就是慌得很,觉得自己最重要的东西要被人拿走了一般,心里没抓没落。辗转半天,又翻身爬起来,正准备出门。听到门外夜晴的声音道:“孟公子来啦!你的耳报神倒是快,我姐姐刚回来你就找上门来了!” 如辰苦笑,夜晴并不知道她其实是跟孟珞一起去的肃州。门外孟珞也不打算戳穿此事,客气地跟夜晴打哈哈。如辰忙打开门让他进来,她一边张望着关门一边悄声问道:“下午才分开的,你怎么这么晚又来了?” 她关上门一转身,孟珞的唇已经压了上来,把她压在门上疯狂地拥吻着。如辰被他吻得喘不过气,身体也燥热起来。忙一边喘着一边把他推开,悄声道:“我这府里可有十几个暗卫,各个功夫在你之上,让人听见了像什么话!” “我不管!”孟珞依旧橡皮糖一般裹着她,两手揉搓着她的腰背:“辰儿,一个时辰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空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知道能做什么。” “不知道做什么就把我教你的招式再练一练。”如辰的身体被孟珞挑逗地激动起来,心情却还是烦躁她偏转头,又微微推了一下孟珞。 “怎么了?可是进宫汇报差事不顺利?”孟珞察觉到她的情绪异常了。 “皇上今日确实有些怪怪的。”如辰虽已深深爱上孟珞,但她此时还没有准备把如致的事情告诉孟珞,因此真实的烦闷只能憋在心里。“对了,”她话锋一转道:“我看见你庶妹了,她去给皇上送吃的,我出来正好撞上了。” “是吗?琪儿可还好?”孟珞眼神亮了一下。 “恩。”如辰含笑点了点头:“她和过去不一样了。看起来活泼多了,也开心多了。我觉得她是真心爱着皇上,如今过得可比在你们家好得多。” “那就好,我回去告诉她娘,也让她娘开心开心。”孟珞话锋一转:“对了,你过去何时见过琪儿啊?” 如辰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她心里在琢磨是说出宏记茶楼,还是说出她曾夜探过怀王府,犹豫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道:“那个,我那玉玦不是丢在你那儿了嘛那日我回去之后发现不见了,后来就偷偷到你们府上找过。然后,正好看到孟琪和她娘,还有你。”她纠结了一下,没再往下说。 孟珞恍然大悟,又想起了那日之事,神情满是苦涩:“原来你都听到了。” “我发誓我只是为了找我的玉玦,不是有意偷听的,”如辰慌忙跟他解释:“我后来可再也没私下去过你们府上了。” 孟珞微笑着两手扶着她的肩膀,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辰儿,我没有什么可瞒着你的。我的过去,我的现在,还有我的将来,都会对你保持透明。我的五脏六腑,你都看得到。” 如辰的心头一热,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讨厌!”她哭着笑着轻轻拍了他一下。孟珞笑着揽过她的肩头,两人紧紧拥抱着。如辰将头埋在孟珞的肩窝里,心里却在想:他无一事瞒着我,那么我呢?我妹妹的事,林家的事,月影宫的事,有哪一件我可以推心置腹,毫无保留地告诉他?她心里忽然涌起了对孟珞的愧疚,又想道:我妹妹和林家之事尚可,说到底也不过是无辜受害,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可是我在月影宫做了十六年杀手,手上不知有多少人命,此事又该如何向他启齿? 她的心情越发低落了下来,慢慢从孟珞怀抱中挣脱出来,低着头道:“你不能在我府上过夜,这么多人看着呢。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出门?”孟珞有些担忧。 “我干的就是这样的营生,昼伏夜出是常事。你可是不开心?”如辰敏感地抬头看着孟珞。 “没有。”孟珞慌忙摆手:“我知道你们天机堂干的是机密的事情,谁让我就爱上了这样的你呢?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娘以前常教我,年轻的时候要注意养生,否则老了后悔就来不及了。你现在还年轻不觉得什么,该睡觉的时辰总是不睡,日后身体会吃不消的。” “好啦!孟婆婆!我答应你有条件的时候我一定注意好不好?今儿我确实有事,不办完我是没办法睡觉的。你就不用管啦!”如辰笑着推孟珞出门,孟珞不肯,扶着门框一个劲儿努着嘴往她脸上凑。如辰提心吊胆地往外看了一眼,夜晴并不在院里。才任由他在自己脸上狠命啄了几下,把他推出了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偷鸡摸狗的朋友 孟珞一走,被她暂时压下的如致的事情就又涌上心头。她愁眉苦脸地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喝下去,才换上了夜行衣,往平康坊潜行而去。 夜已深了,庄婶和如致果然还没睡。庄婶是因为知道如辰肯定会来,如致则是沉浸在兴奋中。 与陈雅元在一处的感觉出人意料的好。此番在宏记茶楼相会,两人很默契地没再提起初次见面剑拔弩张的情形。陈雅元带来了自己谱的曲,让雅室里的乐女弹奏。如致于乐理上虽不通,却能准确的说出听到乐曲的感觉,以及哪里需要改进。两人合力改完了曲,让乐女一弹,果然婉转悠扬,如置身山水之间。接着便坐在一处谈天说地,从西楚各处的风土俗物,谈到诗词歌赋,再到各自平日里的生活。如致自记事起就没离开过皇城,读书上也有限。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如致津津有味地听陈雅元说。陈雅元还主动向如致介绍了自己家里的情况,末了又很随意地问如致道:“姑娘是世居皇城,还是从别处迁来的?” 如致想了想,姐姐似乎没有说过不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便道:“听我娘说我们是幽州人士。不过我自记事起就住在平康坊了,所以对故乡并无印象。” “不知令尊是何时亡故的?如此年轻,因何离世?” 如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我对我爹毫无印象,听说我不满周岁父亲就不在了。至于亡故的原因,”她纠结了一下道:“我只听说是为人所害,但具体我也不清楚。”她倒是并非全然说谎,她只知道当年全家灭门之祸是因为她娘美名远扬被人垂涎,那人求而不得便痛下杀手。可是到底仇家是何人,庄婶和如致从未告诉过她。只是说仇已经报了,让她放宽心。她与如辰不同,当年出事时她还太小,自记事起就跟着庄婶。因此对林家的仇怨并无太强烈的感觉。何况她知道自己姐姐本领高强,庄婶也是深藏不露之人,因此全然信任两人,并未深究过过去之事。 陈雅元看她确实所知甚少,也适时止住话题,又谈讲些别事。如致发现与陈雅元说话极其愉快,他并非传闻中说的那么孤僻,而且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有很多观点都很新奇,另辟蹊径。陈雅元似乎知道皇城子弟对他的评价,又解释道:“我父亲整日置身于官场的尔虞我诈之中,我在一旁看着都替他觉得累。我生性淡泊,且喜欢有话直说,不会弯弯绕绕。因此我很早就决定不走仕途,而是寄情山水,做个世外闲人。这皇城中的世家子弟,并非我孤高自许,而是实在与他们话不投机,所以甚少往来。比起应付这些俗务,我更喜欢焚香听琴,填诗作赋。姑娘是否会觉得我没出息?” 如致笑着摇摇头:“我也觉得这些人真是怪累的。人生苦短,何必每天忙着尔虞我诈,相互算计?不管权利还是钱财,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须被它们所傅?要我说,此生我一要有一个知心爱人,白首不想离:二要养育一两个孩子,看着他们长大:三要有两三个知心好友,闲时共聚享乐:四要能在有生之年游遍这三川五岳,锦绣河山,这人生该做的事情也就做完了,此生再无遗憾!” 陈雅元微笑着看着她,如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说话了。陈雅元道:“正因我知道我与姑娘是一样的人,所以才诚心求娶的。” 如致道:“你我见过两次,话都没说过,你怎知我与你是一样的人?” “因为只有姑娘眼里能看到,紫武河的夜景是那么美,那满天的孔明灯仿佛一盏盏明星。留园的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处处都是好景致。那时我便知道,姑娘是和我一样的人。” 如致想起两人见面的情景,不觉会心一笑,她对陈雅元的芥蒂也彻底解开,此刻再看陈雅元,前嫌尽皆冰释,倒多了几分知己的惺惺相惜。 她回到家,还在回想与陈雅元聊天的情景,微笑洋溢在脸上。 此刻的陈雅元却坐在吟风轩,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出神。 庄婶并不是普通的中年寡妇,她身怀不俗的武功,他第一次登门看到庄婶就从她的步态和眼神肯定了这一点。 庄婶和如致并不是真正的母女,这是他的第二个结论。庄婶虽能看出年轻时样貌不差,但如致的五官却与她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林家那个小院并非只有她们母女俩,还有人在暗中守护。这点他不敢肯定,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 还有更让他肯定的一点,林如致绝非寒门小户出身。她虽读书不多,琴棋书画也不大通,但却与生俱来的带着一种世家大族的贵气。但今日一番畅谈,他能肯定如致的单纯并非深藏不露的伪装,而是她真的知道的不多。好在他听到了一个关键词,幽州。 他下定了决心,出了正厅转向东边的厢房,抬手敲门。 “进来吧!自己家不用敲门!”一男子声音在里面高声嚷道。 他推门进去,门内热气腾腾。一男子光着身子背对着他,正在木桶里沐浴。听他进来,男子慢悠悠转过身来,戏谑地瞧着他:“泡妞回来了?可有得手啊?” “你打算几时走?”他直不愣蹬地问道。 男子龇牙咧嘴,以手遮面道:“有你这么待客的吗?我昨晚才来的!当初你在我们家一住就是一个月,我也没赶你走啊!不对,”他皱着眉闭着眼:“我是天天说让你走来着,可是,可是我也没真想让你走啊!” 这男子跟陈雅元差不多年纪,体型偏瘦,脸庞尖削,一双丹凤眼上翘着,薄薄的嘴唇。陈雅元不跟他客套,正色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又请我帮忙?你是不是拿我当擦屁股的草纸啊?用完就扔了?哼!除非是让我去伺候弟妹,别的事情不帮!” “滚你!”陈雅元端起桶边的一盆水,也不管冷热,兜头就浇在了男子头上。男子一蹦三尺高,水花溅了一地,那里也没遮没拦的暴露在陈雅元面前。他也不以为意,插着腰大叫道:“你小子想烫死我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不跟你开玩笑,穿上衣服出来,有正事。”陈雅元面无表情说完,转身就走。 “哎你给我关上门呀!”男子大叫无效,陈雅元头也不回。他只好手指着门口咬牙切齿抖了一抖,光着屁股跳出来跑到门口把门关上,才嘟嘟囔囔开始穿衣服。 陈雅元回到正房,慢悠悠开始烧水烹茶。等了半晌,那瘦削男子才披着衣服敞着怀,大摇大摆进来。也不客套,在陈雅元对面坐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这才大大咧咧道:“什么事儿要我办啊?” 陈雅元深邃的眼睛不抬,低声道:“帮我去趟幽州。” “什么?”男子再次一蹦三尺高:“你知不知道幽州有多远?打个来回两个月有余!你想累死我?不去不去不去!” “你可别以为皇城里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我实话告诉你,人家已经快要查到你了。我让你走也是一片好意,你要是不走,我明日就去报官。就说一个月前光禄寺那个玛瑙玉盖鼎和黄玉佛手都是你偷的。反正我也没冤枉你!” “切,查到了又怎么样?他们想捉住我,不容易吧?” “捉住你是不容易,不过海捕文书一发,你爹一准儿知道。” 男子的表情立刻苦涩起来,幽怨地蹬了陈雅元一眼,口气软和许多:“说吧,去幽州干嘛?” “我给你个提示,大概十六七年前,幽州有户姓林的人家应当出了大事。查查事情的来龙去脉,记住保密,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知道。” 男子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你要查你的准夫人?我就不明白了,既是要成亲了,有什么事要暗中查的?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 陈雅元苦笑:“问了,她是真的不知道。我看人的眼光你当不会怀疑,她是不是骗我我是看得出来的。我只是疑惑,她这个养母为何要瞒着她。” “既然连她都不知道,你又何苦非要去查?将来若是她知道你私下查她,岂不是要恨你?” “我既然要娶她,今后保护她就是我的职责。她性子单纯,我也希望她能一直单纯下去。我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将来遇事该怎么准备周全?” “唉!”男子重重叹了口气:“你还是老样子。罢了,你既拿住了我的把柄,我少不得替你跑一趟了。” “多谢。”陈雅元微微颔首。 “别别别,”男子连连摇手:“我可当不起你的谢!您老人家替我瞒着点我爹,我就感恩戴德了!” “方老大侠一生正直嫉恶如仇,没想到生出了你这么个偷鸡摸狗的儿子,真是家门不幸。”陈雅元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他两句。 “哎吆!不挖苦我两句你不痛快是不是?你爹一辈子官儿迷,你不继承他的衣钵弄个官儿做做,还结交我这样偷鸡摸狗的朋友,你爹也是家门不幸!”男子毫不留情地顶了回来。 他端起桌上的茶再次一饮而尽,斜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如此说,你是要等我回来再成亲了?” “调查归调查,成亲归成亲。我是先取中她的人,让你去调查不过是以备万一。只要她愿意,我随时娶她过门。如果事情顺利,你就赶不上我的婚礼了,不过该送的礼可不能省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赃物我可不要,省的惹祸上身。” “我方锦龙发誓,你这样儿的朋友,我这辈子绝不会再交第二个!”男子咬牙切齿。 “你放心,我这样的朋友,你这辈子确实交不到第二个了。”陈雅元面无表情:“明儿一早就出发,我就不送你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复命 如辰漏夜潜入平康坊,也不敲院门。径直跳入院中,在屋外轻轻叫门,庄婶忙整衣迎了出来,嗔怪道:“怎么闹得这么晚,如致早就回来了。” 如致在里面早听见了,忙迎出来抱着她叫姐姐。如辰一边搂着她进门,一边笑道:“我才出门这几日,就听说我妹妹找到了如意郎君了。”刚说出这话,鼻子就一酸,眼圈儿都红了。 如致察觉她声音不对,忙问道:“姐姐怎么了?” 如辰勉强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大了,要嫁人了,姐姐舍不得。” 如致眼圈儿也红了起来,把头贴在她胸前道:“姐,我就算走到天边儿去,你也是我最亲的姐姐。” “那陈雅元,你可中意他?是否真心想嫁他?”如辰板着她的头问道。 如辰羞涩地歪了歪头,还是老老实实道:“我也不晓得,其实一开始我挺讨厌他的。哪儿有这样的人,刚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求亲?可是这两次见面,觉得聊的还挺开心的。他人看着不坏,对我也挺好的。” 如辰苦涩地笑了笑,庄婶凑上来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她,可是女大不中留。如致都十八了,正是成亲的时候。我也一大把年纪了不会看错的,陈雅元那孩子不错,你只看他娘就知道了。有这样的一个婆婆,家中只有一个小姑子还进了宫,如致嫁过去必然不会受欺负的。” “这皇城里的事哪说的清楚,”如辰叹道:“皇上和睿亲王之争从一开始就摆在明面儿上,瞎子都看得出来。陈雅元他父亲可是一品大员,难免牵涉其中。好在这个陈千里是员能吏,应当不是睿亲王一党,他女儿又进了宫。陈雅元无意于仕途也挺好的,你若真想嫁他,想必我总能护你周全的。” “就是。依我看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虽说事情考虑周全些总没错,可是俗话也说了,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你要是瞻前顾后,误了这一门好亲事,那才是得不偿失。”庄婶赶忙道。 “您老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犯花痴病,不过送了一盆儿不值钱的花,你就说了这两车的好话。还不就是因为那陈雅元长得赏心悦目嘛,别以为我不知道。”如辰鄙夷道。如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话儿说的,你们不犯花痴病,赶明儿找个丑八怪来你愿不愿意如致嫁他?再说了我也不完全冲着他长的好,人家别的地方儿也挑不出毛病嘛!”庄婶理直气壮。 如辰满心苦涩,若是陈雅元有什么毛病,她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反对。可是正如庄婶所说,这陈雅元她的确提不出反对的理由,若是如致愿意,她岂能因私心里舍不得如致就横加干涉?因此也只好强忍着不舍,任由如致决断罢了。 如辰一整夜辗转难眠。她发现自从来了皇城,她过去连睡两三天的好日子就没有了,纷纷扰扰,琐事缠身。她心里一时是被如致有了情郎的失落感折磨,一时是对局势的盘算和对皇上今日表现的疑惑,一时又是对孟珞的思念和对两人未来的担忧。直到天快亮才朦胧睡了一个时辰。夏日天长,她刚睡了一会儿,带着灼热温度的日光就从窗户上透了进来,蝉鸣声也响个不住。她只好一翻身爬了起来,胡乱洗了一把脸。看夜晴进来摆上早饭,她便吩咐道:“你给化影传个信儿,说好了我回来就让他复命,已经宽限了一天了。你让他今儿早上务必滚来见我,我就在这儿等着。任务没完成不要紧,做到什么程度总要跟我报告一声,我若是满意,兴许一高兴再宽限他几天。他若老是躲着,我就不信他能躲我一辈子。” 夜晴吐了吐舌头笑道:“姐姐你昨儿一回来就跑没影了,怎么就认定人家躲着你了。我怎么觉得化影怪可怜的。” 如辰想了想,好像果然是如此,便口气和缓些道:“那你只告诉他,我今儿早上在府里等着他好了。” 夜晴笑着答应了一声,又道:“昨儿我有个事情一直想跟姐姐说,你总是不得闲儿。你前脚刚走,我们府外头就日日有两三个人鬼头鬼脑的探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的暗卫看了两三天,就把那两个人抓进来审问。谁知他们武功不怎么样,倒是挺忠心,问了没几句就咬舌自尽了,我让暗卫们扔到城郊乱葬岗子去了。谁知刚扔了两个没两天,又换了两个人,这回功夫高些,在对街的树上往咱们院儿里瞭望。我叫了侠影过来三两下把人收拾了,侠影索性把对街的树都推到了。这两天没再发现有人来了。” “做的很好。”如辰表扬了她一句,又冷笑道:“我就知道睿亲王贼心不死,只是他手底下那帮人跟我们月影宫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不过也要防着些,他现在手里没有能人,不代表以后就没有。江湖上的人也并非各个快意恩仇,为了银子,或是为了什么别的好处被他收买也不是不可能。怪只怪在我们一直没在睿亲王府里插进人去,所以这事儿还是化影的首尾,赶紧让他过来。” 夜晴答应了出去,如辰索然无味地吃着饭,心里依旧愁绪不解。刚吃了碗粥,就听门外一个暗卫的声音道:“孟公子来了。” 如辰忙把碗筷一放,快步出去把孟珞拉了进来。关上门急道:“你日日往我府上跑,迟早会被人看到议论的!若是传到你父亲耳朵里,你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辰儿,你不在我身边,我觉都睡不着。”孟珞一把紧紧地抱住如辰,闭着眼睛叹道:“以前没有遇到你,二十年也就这么过来了。可是现在才分开一个晚上,我就像是心肝被摘走了一样,空落落的好难受。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思念一个人是这么难熬,我的魂魄都跟着你去了,只有你回到我身边,我的魂魄才能归位呢。” 如辰叹了口气,两手反抱住了他,两人紧紧拥抱着。半晌,如辰才轻声道:“我何尝不想你。可是我们想在一起困难重重,你既然能猜到你父亲心里的算盘,就当知道他绝不会同意你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就想着我并不贪图名分,能和你厮混一日算一日。等到哪天实在瞒不住了,再想办法解决吧。” “我执意要娶你,此心绝不改变!我若殊死抗争,难道他还真杀了我不成?我长这么大,虽然时常和他意见相左,但从未真正忤逆过他。只有这一次,他若是不同意,抽鞭子,关禁闭,坐水牢,我都认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此志不改,我相信终有成功的一天!” 如辰苦笑着摇了摇头:“你真的觉得你父亲就不会要你的命么?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要去冒险。我遇事从来不主张硬碰硬,他是父你是子,跟他硬顶是下策中的下策。何况你的性命对你父亲来说或许可有可无,对我来说却弥足珍贵。你这样贸然行事,若是受了害,心疼的不是你父亲,只会是我。” 孟珞苦恼地叹了口气,将如辰抱得更紧。两人恋恋不舍地抱了好一会儿,如辰才轻推孟珞,低声道:“你该走了,我正在府里等人,估摸着马上就来了。你撞上了不好。” “什么人?”孟珞有些吃醋。 如辰面带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孟珞只好委屈地说了声:“哦。” 如辰把孟珞送到门口,低声道:“我府上你日后还是少来,夜晴说我们不在这段日子来了两拨人在这里探头探脑呢。若是被人知道你来这儿,很快就会传到你父亲耳朵里的。” “那要我怎么办呢”孟珞依依不舍。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偷偷去你们府上看你。你的房间离后花园子近,那里还比我这儿耳目少些。” “果真?”孟珞喜道:“我自然愿意。只是你千万别走错路到前面去,我们府上有精兵一千,大都在父亲书房周围。被他们发现你就不好了。” “知道了。你在家好好习武,把我教你的好好揣摩一下。”如辰忍不住又吩咐道。 “好!那我晚上等你过来!” “好了,快去吧!”如辰笑着推他。孟珞又依依不舍地看了如辰几眼,才作辞而去。 如辰索性在大门口等着,果然没有一盏茶功夫,就看到一男一女对面走来。男的满脸麻子,女的面黄肌瘦,包着头巾。如辰一看两人步态,就知道是化影和夜晴。忙招呼他们进来,反身关门。 化影动作夸张地把面具一摘,拿手扇着风道:“真是热死老子了!大夏天的戴着这个真是活受罪!”又谄媚地对着如辰点头哈腰道:“暗影姑奶奶,这么些日子不见。劳动您老亲自在门口迎接,真是折煞我也!” “少废话,”如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我这人一向说一不二你是知道的,我临走让夜晴给你带的话儿你还记得吧?”夜晴也摘了面具,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化影立刻双手抱紧了胸口:“谁说我没完成任务的?你老人家等我进屋慢慢禀报完了,若是不满意再扒我不迟呀!” “果真?别耍滑头!”如辰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半个月时间摸清楚睿亲王府上上下下近千号人头,的确是有些难为他了。 “反正我也跑不过你,有什么滑头可耍的。”化影的口气带着些幽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四章 坦白 三人进屋关门,围着圆桌坐定。化影才笑嘻嘻地拿出一卷纸道:“睿亲王府上人来人往,我要是蹲在那里一个一个跟着摸,这辈子也摸不完了。所幸我想到一个主意,我在他们府上足足蹲了两天,才偷配到了管事房的钥匙。你猜怎么着!”他一拍手:“他们那花名簿子上满府里的上上下下男男女女记得可详细了!先分主子,丫鬟婆子,家丁和侍卫,接下来每一类又分家生的还是外面买的,然后就是每个人的生辰年月,何时来府,家中还有何人,各干什么营生,乃至于谁和谁要好,谁和谁私通,谁爱猫谁爱狗,都记得请清楚楚!这睿亲王府上倒是养了几个好管事!所以我就省心了!白天他们在管事房里忙着,晚上落了锁,我就摸进去一本一本抄,直直抄了我十日,累的吐血才算抄完了!我又怕暗影姑奶奶还是不满意,又在他们厨房里蹲了几日,听了些闲话。直到昨儿听说你回来了我才回来的!” “我就知道此事交给你最合适,你脑子灵便鬼主意多。”如辰含笑着展开那卷纸,只见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如辰脑子嗡的一下大了,抱怨道:“你这字跟苍蝇腿似得,我眼睛都要看瞎了。” “我又不拿写字儿当营生,会写就不容易了,你就知道鸡蛋里挑骨头!”化影委屈道:“我怕点着灯让人发现,天天晚上趴在桌子底下拢着灯抄,还担惊受怕的。你不说两句好话倒罢了,还挑刺儿!” 如辰笑着斜他一眼道:“好啦!你这趟差事办得很好,我很满意。回头见了你师父,会给你说好话的。夜晴,”她回头道:“把皇上裳的那百两金子拿来。” 夜晴果然笑着提进来,如辰接过来一股脑儿往他手里一堆道:“这是上次我受了伤皇上赏的。你最近出力不少,我赏给你了。你若是有良心,拿回去给他们几个分分,若是没良心一声不吭自己留着,我也不管。如何?” 化影喜笑颜开的接了过来,笑道:“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这一百两金子的份儿上,我也把我这些天在睿亲王府上蹲点儿得出的小见识跟你絮叨絮叨。你可愿意听?” “少废话,快说!”如辰瞪他一眼。 化影嬉笑道:“你不就是嫌睿亲王府上插不进人手去,想从这些现有的人头里找破绽么?这些天我可都打听明白了,这府里头的主子奶奶们都是跟睿亲王一体的,同死同生,肯定没指望。奴才里头,上上下下各有各的分班儿,只管自己的一块事情,别的一概不知。你就算收买了来,用处也不大。若论上上下下的事情都知道的门儿清的,只有一个人。”他伸出一根指头比了比。 “你说的是唐少德吧?”如辰叹了口气:“他府里的事情来之前我多多少少知道一点。我何尝不知道唐少德是他的心腹?可是这人是他们家三代以上的家生奴才,一家老小都在睿亲王府里养着。他从小又是睿亲王的伴读,两个人虽说是主仆,可也是一处长大的发小。他对睿亲王忠心不二,平日里又不赌不嫖,哪里收买得了?要依我的性子,也不用收买,把这虎爪子给他拔了,就够他自乱阵脚的了。可惜九叔没同意。” “我就这么个想法,拿下十个没用的,还不如拿下那一个有用的。此事确实不易,那唐少德若不是忠心不二,嘴巴又紧,睿亲王又怎么会那么信任他?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我相信暗影姑奶奶英明睿智,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化影马屁拍的山响。如辰无暇理他,她承认化影说的有道理,但这唐少德的确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如辰相信他是宁可死都不会背叛睿亲王的。她只好道:“我再想想办法吧。你连日辛苦,回去歇着吧。遁影都想你了。” “这就回去。”化影贼笑道:“我这儿还有个睿亲王的风月八卦,你要不要听?” “说来听听。”如辰含笑着斜他一眼。 “九宫主说,有个叫婉婉的,原先在添香楼来着,被咱们变着法子赶走了。你可记得此事?” “记得啊。”如辰有些疑惑化影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我听到府里好几拨人议论,睿亲王跟那个婉婉啊,啧啧啧”化影笑得很猥琐:“说是天天折腾地动静儿大的呀,好多人听到了。还说睿亲王妃为此跟睿亲王闹得几个月没说话了。” 夜晴还小,听到化影开了黄腔,忙“呸”了一声,羞红着脸转过了头。如辰道:“少废话,还有什么” “怪就怪在这段时日,那婉婉忽然消失不见了,满府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你说怪不怪?” 睿亲王定然是给婉婉安排了别的去处,如辰一时也想不出。只好道:“行了。此事我记下了,以后会留意的。你回去吧,走的时候看着点儿人。” 化影这才退了出去。如辰翻着那卷纸,默默出神。半晌,又问夜晴道:“最近药铺c绸缎庄c首饰店那边可有异常?” “没有。”夜晴笑道:“那几个地方都是流水客。咱们那边的人都说,如今不在月影宫,倒真成了做生意的了。钱赚的都不少,有用的消息没探听到什么。” “添香楼和茶楼呢?” “都红火着呢!尤其是添香楼,日进斗金。魅影和幻影会调理人,如今除了她们两个,其他的姑娘也被调教的回头客多了不少。对面儿那个花满楼门可罗雀,眼看就要倒闭了。” “她们太过张扬了也不好。”如辰叹道:“花满楼是睿亲王的生意,这事他不好抖落出来,所以按兵不动。他日若是被他发现添香楼是我们天机堂的营生,只怕就要受害了。她们最近可有探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也没什么。”夜晴道:“赞当今皇上英明睿智的居多,也没什么有用的话。那个叫孟瑛的前段时间似乎是他父亲不在,快住到添香楼去了。但是银子花了不少,有用的话没说几句。” “怀王的心思皇上已经猜到了,如今他的话也没那么要紧了。”如辰说着叹了口气。夜晴问道:“怎么最近没事儿,姐姐倒像是不高兴似得?” “如今主动权在我们,只等着睿亲王那边出牌。他迟迟不出牌,我心里反倒是难安,总担心他在暗地里打着什么鬼主意。想必皇上心里也是如此吧,所以昨日表现才那么反常。”她忽然想到皇上昨日的表现,便随便为他找了个理由。 “姐姐你昨日回来到现在还没好好歇息呢,这可不像你。”夜晴笑道:“昨儿你才睡了多会儿啊,这会子补个觉吧。” “哪那么好的事儿啊。”如辰叹道:“好几个事等着我办呢。对了,我想回趟月影宫。你可要跟我一起?” “好呀!”夜晴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久没回去了,我也怪想的。尤其想我的屋子,这么久没住,肯定脏了。” “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吧。晚上还得赶回来。” “这么着急?好歹住一晚上呗。”夜晴嘟起嘴。 如辰想起孟珞今晚还等着她,只得苦笑道:“晚上还有事。” “月影宫离皇城并不远,能有什么事儿非得晚上赶回来?”夜晴狐疑道:“姐姐你告诉我,你和孟公子到什么地步了?” 她果然是最了解如辰的人,一语就问到了要害。如辰蓦地红了脸,低头不语。夜晴自顾自道:“姐姐,你样样都比孟珞强,可就是有一点我总是担心。那日你中了媚药的事,虽说是无辜受害,可是这西楚的男子都迂腐古板,看重女子贞洁。那孟公子现在心里眼里只有你,我看着也挺感动的。可是他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他若是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别看现在他哈巴狗儿似得上赶着咱们,日后若是知道了反悔,岂不是伤了姐姐的心?” 如辰想了很久,才下定决心道:“好晴儿,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时时处处为我着想,当日我也说过,我与孟珞的事日后我会细细告诉你的。这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千万别告诉别人。”看夜晴重重地一点头,她才又道:“你不是一直疑惑我与孟珞怎么认识的吗?那日我中了媚药,仓促之中进了怀王府的后花园。” 夜晴的眼睛蓦地睁大了。如辰定定地看着她道:“你没猜错,那个人正是孟珞。我的玉玦也是那个时候遗落在了他那儿。其实那也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之前我们也曾偶遇过。我本以为我与他也不过如此了,没想到那日我受伤竟然又碰到了他。现在想想,大概真的是老天安排的吧。” “怪不得!”夜晴恍然大悟,又感叹道:“如此说来,果真是天缘凑巧,合该他就是姐姐命定之人了!”接着又埋怨道:“姐姐,这是好事儿!你为何瞒着我呢?可见你还是不信任我!” 如辰苦笑着抱着她道:“好晴儿,不是我不信你,我是实在难以启齿。今日你问我我与他到什么地步,我也不妨实情告诉你。我们倾心相爱,私定终身,但前途并非高枕无忧。当年我在花团锦簇中长大,家里要什么有什么,且父母恩爱,兄弟和气,日子当真是蜜里调油。可是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她强忍着泪水:“我心里总是害怕,患得患失。我一边渴望着得到温暖,得到爱,一边又害怕我得到的一切终究会离我而去,就像小时候那样,最终仍然是无依无靠。如果真是这样,我宁可从来不曾拥有过。” 夜晴没忍住,眼泪断了线一般流下来。如辰怜爱地摸了摸她的脸,继续道:“我想我之所以会倾心于孟珞,是因为他让我觉得很安心。他对我的爱意丝毫不加掩饰,我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无需试探,无需猜疑,仿佛他生来就该是我的男人。我有时在想,他如一汪池水,清澈见底。而我的生活却是处处见不得人,我这样是否太过自私了。但不管怎么说,他既真心待我,我必不会负他。” 夜晴擦了擦眼泪,拉着如辰道:“我岁上就跟了姐姐。在我眼里,我姐姐是天人一样的人物。这尘世间的凡夫俗子,不管谁得了姐姐,都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姐姐你又何须妄自菲薄?依我看,是孟珞那小子讨了大便宜才是。”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如辰笑看着夜晴:“我不过是个凡人中的凡人罢了,也是承蒙你们厚爱,才有了今天这一点点进步。”她又叹了口气道:“我与孟珞结局能否圆满,我现在真的不敢想。横在我们面前的障碍太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不过我已经想好,只要他此心不改,我就陪着他往下走。” “恩。”夜晴挂着泪笑看着如辰:“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不管怎么说,姐姐遇到了真心所爱之人,我替姐姐高兴!” “好了,我们快走吧。”如辰挂着泪花推了推夜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五章 重返月影宫 夜已深了,孟珞住的小跨院寂无人声,屋内只有一盏油灯点亮着。如辰落在门口,轻轻叫门。只叫了一声,孟珞便赤着上身一把拉开门把她拉入屋内。回手一关门,便疯狂地一边吻着她一边撕扯她的衣服。如辰此刻也暂将纷纷扰扰之琐事放下,专心沉浸在与孟珞的激情中。两人褪去了衣服,孟珞将她压在八仙桌上,如辰忙小声问道:“为何不去床上?”“我的床太响。”孟珞低说了一声,便不管不顾地压了上来。 如辰仰躺着任由孟珞动作,她忽然想起她初次窥探这间小屋,看到孟珞坐在这张桌边抚摸着她的玉玦。此刻她着躺在这张桌上,接受着孟珞的冲击。她渐渐呼吸急促,意乱情迷起来。不好呻唤出声,只好狠命将唇抵着孟珞的肩头。她慢慢觉得体内似乎有一团熔岩在滋生着,凝聚着,扩张着,最终猛烈地喷发出来。她颤抖着低呼出声,孟珞感觉到了她的欢愉,笑着吻上她汗津津的额头。两人喘息一阵,又是一轮搏斗,最后不管不顾地从桌上滚到了地上,带倒了一把椅子。好在孟珞没有贴身伺候之人,上夜的人离得远,此刻早已睡了。两人笑嘻嘻起来,孟珞坐在椅子上,如辰便骑跨了上去。两人面对面一边动作,一边温柔的拥吻着,对视着,在彼此眼中看着自己的影子。 夜已深了,偶尔有两声蛐蛐叫声。孟珞将如辰三四次推上极乐之境后,才放肆地喷发出来。两人倒在床上,不及缠绵便累得沉沉睡去。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天已蒙蒙亮。孟珞轻吻着如辰的脸颊将她吻醒。如辰睁眼,忙忙地起身穿衣。孟珞轻叹道:“在我家里虽好,只是辰儿你太辛苦了。你本来爱睡,如今却夜里来夜里去。说到底,我还是得赶紧娶你才行。” “你又来了。”如辰轻笑道:“我来见你,不怕辛苦。反正自打来了这皇城,我也很久都没法好好睡了,整日琐事缠身。”她一提此事,便又想起了最近的各种未决事务,脸上浮起了愁云。“听我的,此事先放一放吧。” 她轻轻吻了吻孟珞的额头,起身出门。 孟珞起身,照着如辰教的招式练了一阵剑,自觉又多了些感悟。他想起如辰,忽然想起昨日是七夕之夜,两人只顾相会,没有算计日子。想起自己竟然得到了如辰这样美好的女子,不禁满腹相思按捺不住,便找来一张纸,提笔写到:寂然无声七夕夜。灯烛如豆,照见佳人面。帐底一夜鱼龙舞,此刻相思应难见。 他只写了半阕,写完了上上下下读了两遍,觉得很满意。便将纸叠起来,压在枕下,这才释然出去。 如辰望着那茂密树林遮掩着的山洞口时心里很是感慨。几个月不回来,心里却仿佛觉得隔了几年似的。夜晴武功不行,进出月影宫要人帮忙。如辰深吸了一口气,便一手揽着她的腰,飞身攀进了洞口。她已提前传书过九叔今日要回来,这次等在洞口迎着的是九叔的一个贴身护卫覃勇。如辰一边往九叔房里走一边问道:“陶墨秦的身子是怎么说?”夜晴此时早就一溜烟跑回她房间去了。 覃勇皱眉道:“不好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整日只看他面白气弱,路都快走不动了。三十多岁的人,就跟七老八十了一样。每日他只有傍晚在外面坐会儿,平日里都在房间里躺着。” “我才几个月不回来,临走他还好好的,怎么会到如此地步?” “具体我也不清楚。宫主说一则他身体底子确实弱,二则也是时节不好。等熬过了暑热,可能就又好些。” 如辰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九叔的屋子转眼就到,她等着覃勇在外面通报完,才推门走了进去。九叔依旧松松散散挎着件外衣,歪坐在榻上。看她进来,笑道:“这几个月不回来,你倒是规矩了。以往进我的门什么时候等人通报过。” “如今给皇帝办事,自然学了些规矩。”如辰笑道。看九叔虽然强颜欢笑,但眉宇间却是隐藏不住的愁色。便问道:“九叔不高兴,可是因为陶墨秦的病?” “这也是一方面,也有别的事。”九叔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先说你的正事吧。” “若论正事,我今日却是来挖九叔的墙角的。”如辰笑道:“我们九大魔星如今在皇城里忙的脚不点地,除了听墙脚还得学着做生意。你们几个长老在这月影宫里避暑偷闲儿,我们心里不服。我想给四长老找点事做做,九叔你可答应?” 九叔哈哈一笑:“我前两天就跟秦川说,暗影要指使你去干活。他还不信呢,可见还是我了解你。”接着他话锋一转:“我知道你肯定觉得秦川最合适,不过此事我想让银婆婆去。” “银婆婆?”暗影睁大眼睛:“我是要人去盯大皇子的梢,此事非银婆婆所长。何况她都那么大年纪了,这样远途奔波不好吧?再者说,银婆婆精通医理,你不留着她在这里给墨秦看病么?” “第一,你没有那么了解二长老,怎知此事非她所长?第二,二长老没有你想的那么老。第三,这些年为了给墨秦看病,我也算得上是精通医理了,二长老就算在,也不会有更好的办法。” “可是秦川长老明明更合适啊。难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如辰依旧困惑不解。 “我有我的考虑。”九叔似乎不打算解释这个问题。 九叔的遮遮掩掩让如辰心里有些不满。但她还是忍了忍,没再打破砂锅问到底。转而又道:“另一个事情就是睿亲王府的事情。化影觉得在睿亲王府里,收买十个人都不如拿下一个唐少德。其实我心里很认同他的观点,但是唐少德实在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我实在想不出办法,想跟你讨个主意。” “办法总是有的,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以往这样的事情你是不会求助于我的,你最近也学着偷懒了。可是心思不在这上头了吧?”九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啊。”如辰嘟囔了一句。 “丫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现在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你自己或许不觉得,但是我看得出来。” “哪里不一样了?”如辰有些心虚。 “你有意中人了。”九叔很笃定地直视着她:“你都二十三了,这是好事,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你看我还是那种为了拘着你给我干活连终身大事都不让你考虑的人?” “你怎么看出来的?”如辰不服气。 “你的脸上写着呢。”九叔指指她的脸:“满面春色,容光焕发,不是爱的滋润是什么?九叔也是过来人,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上次你中了媚药回来,可劲儿护着那个人不让我们动手,我心里就明白分了,看来祥太嫔这药还下对了。” 如辰与九叔虽然有师徒情谊,但终究男女之别。她很不想和九叔谈论这个话题,因此低着头不说话。九叔叹了口气道:“你如今大了,自己心里有主张,我也不管了。我还是那句话,有一个真心所爱之人,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你才不算白在这世上走了一遭。刚才你说的事,我给你一个提示。” 他抬起头,似乎在想怎么措辞,如辰便耐心等待着。隔了半晌,九叔才缓缓道:“我跟你说件陈年旧事,看看是否会对你有所启发。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错,那时候我也有个伴读,是我家世代的家仆。他虽说是我的仆从,但我从没拿他当下人待过。有好吃的我会分他一半,有好衣服我也分他一件。连习武都是我们两个从小一起的。我拿他当朋友,推心置腹,他似乎也对我极好,很信任我。可是,”他顿了顿:“我走过这五十年的路,他是伤害我最深,对我影响最大的一个。可以说,我能活到今天已是万幸了。” “听起来又是一个老套的兄弟反目的故事。”如辰道。 “是。”九叔失笑起来:“只是至今仍让我感到一阵阵恶寒的是,我们反目成仇毫无缘由。我自问没有做过半点对不住他的事情,相反一直对他推心置腹。而他,也从未对我表现出半分不满。如果非要找一个缘由,大概是我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心中对我隐藏着的恨意,或许从他作为伴读来到我身边,就已经开始了。他恨我,就是因为我是主人,他是家仆。我对他越好,把他捧得越高,他就越发恨我。直到最后,他的疯狂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九叔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再回忆那段往事。 如辰心中如遭重锤敲击,她忽然想起了五年前死于她手的王秉宽。只因求娶她娘而不得,就疯狂的对她们全家痛下杀手。此事听来匪夷所思,可是这世间,真的就有这样的人啊! 过了半晌,九叔才继续道:“我这一生,只有他一个真正的敌人。我的母亲是被他下了慢性药,在病床上煎熬了两年才痛苦地死去。父亲临终前提醒我要防着他,我还不信。墨秦的伤也是出自他手,当年如果不是墨秦,只怕你如今就该给我祭十周年了。我直到现在想起此事,还跟做梦一样。我当初痛失娘亲时,还找他哭诉喝酒。却没想到杀母仇人就坐在我对面!我那等伤心,还以为他心中也替我难过,却没想到他正在心里窃笑呢!”他很少见地控制不住情绪,拳头重重地擂在了桌上。 “那你的仇可报了?”如辰急不可耐。 九叔苦笑着摇了摇头:“这点我不如你。我的仇人比你的更强大,他的本事不在我之下。我们做了半生的死对头,直到现在我都没能亲手摘下他的人头。”顿了顿,他又道:“他这一生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让我痛苦,把我踩在脚下。直到如今,他孤家寡人一个,什么正事都不做,专以和我作对为乐。你说,我能怎么办?” “算你倒霉喽!”如辰嘟着嘴道:“只能斗下去,不死不休。” “我不想变得和他一样。”九叔苦恼地叹了口气:“人生苦短,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情。从来有千日为贼者,却不曾有千日防贼者。这些年月影宫在江湖上独大,又有你这么能干的接班人,我本来早就想功成身退,跟墨秦寄情山水了。可是我还得时时刻刻防着他,打听他的去向,我也是心累啊!” “这些事,你却从来不曾跟我说过。” “我觉得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月影宫无关。我不想让你卷进来。” “那今日为何又跟我说起?难道真的是为了让我对付唐少德给我个提示?” “我觉得此事与月影宫无关,就怕他不觉得啊。唉,”九叔重重叹了口气:“月影宫是我的孩子,只要能打击我的事情,他都乐此不疲。最近有个消息让我寝食难安,我的人失去了他的踪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六章 潜在暗处的敌人 如辰神情严肃起来,定定地看着九叔。 “月影宫被朝廷招安的事情虽然保密,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月影宫淡出江湖却是人人都能感觉到的。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又斗了半辈子,我们是最熟悉对方的人。我现在担心,月影宫现在的营生他已经有所猜测。” “他会怎么做?” “和我对着干,就这么简单。这次你恐怕是遇到对手了。” “九叔!”如辰着急起来:“这么多年你让我一个人撑着天机堂,自己躲在月影宫偷闲儿我都没说过什么。如今这死对头可是你招来的,连你都不能把他怎么样,我如何招架的住?此事你若是不管,我可是不依!” 九叔失笑起来:“你别着急啊!月影宫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如今虽然被招安了,但是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不管,何况我娘和墨秦的仇,我还没报呢!我已经派我的人在上上下下暗访他的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就会报到我这儿来。说给你听,是让你加倍小心。我已经命人画了他的画像。”他说着朝如辰扔过一副卷轴,如辰接过来打开一看,画像上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鹰钩鼻,眉毛杂乱无形,阴霾的三角眼,嘴角下垂着。九叔又道:“他的本名叫许昭辉,化名无数,所以认准他的脸比较要紧。他这一生宗萍浪迹,独来独往,任何人都不相信。这幅画你带回去,让月影宫上上下下所有人都传看过,交代所有人提防他。你若是碰到他,立刻来报我,千万不要贸然出头。一来是你未必打得过他,二来,我和他的仇怨,我也想亲手了结。” “好。”如辰默默地把卷轴收了起来。 “说回方才的话题。”九叔继续道:“攻心为上。当初你想直接了结了唐少德,我没同意。因为没有了唐少德,顶多让睿亲王自乱阵脚一段时间,他照旧会另派心腹之人顶上,于我们其实无益。另一层说,唐少德知道睿亲王的那么多事情,他一死,这秘密就进了棺材里,我们想利用也无能为力了。所有的人心都有阴暗面,你我都有,唐少德也会有。我们要做的,就是发掘他的阴暗面,为我们所用。” “你是想让我们想办法离间睿亲王和唐少德,让唐少德背叛他。”如辰苦笑道:“此举若是有效,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怕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个死对头一样,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本性良善,虽然当初横遭劫难,但当时你已经七岁了,有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更何况,你从小父慈母爱,你是在爱里长大的。所以虽然当年的事情给你种下了仇恨,却没有磨灭你的理智,你依旧是个心软柔善之人。所以你大概不能理解,人心能阴暗到何种地步。我当初也跟你一样,我是经过这么多年了,才承认人与人的确不同。有那么一些人,跟他谈良心二字,还不如对牛弹琴。至于唐少德,我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功课需要你们去做。我能肯定的是,以睿亲王的性格和为人,他们之间绝对不可能全无芥蒂。你们需要抓住那个芥蒂,然后想办法把它养大,让它开花结果。”九叔比了个开花的手势。 “这可比杀人难多了。”如辰苦恼地叹了口气。 “事在人为,你是极聪明的人。只是你还年轻,对人心看的不透。多历练吧。”九叔一锅鸡汤结束了这个话题。 如辰只好收起卷轴回屋叫夜晴。一出九叔的门,正碰上银婆婆拄着拐杖走来,似乎也是要找九叔议事。如辰急忙含笑施礼道:“银婆婆,晚辈正要去拜访您呢,不想您过来了。” “哼,小鬼头儿。”银婆婆难得地露出笑容:“你什么时候进过我房门啊?去了皇城办了几个月差,也学着跟我说俏皮话了。” 如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银婆婆,有个为难的差事九叔打算派给您。劳动您出马,我心中实在不安。” “不为难,”银婆婆摆了摆手:“是我自己跟老九说让我去的。” “啊?”如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何苦自告奋勇揽这个差事呢?” “我有我的道理。”银婆婆只有这么一句话。 如辰满心纳闷,又不好再问,只好告辞回房。月影宫的人大多进了皇城,房子好多空着。如辰进屋一看,夜晴早已把房子收拾停当。她苦笑道:“天色不早了,我是来叫你走的。不过是待一会儿,有什么可收拾的。” 夜晴道:“就算是坐一会儿,我也要收拾干净了再坐,这样我心里舒服!” “你就是个闲不住的命。好晴儿,跟我回去吧!”如辰轻笑着揽过她的肩膀。 夜晴到底是有些舍不得走,但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跟着如辰出去。两人刚出门,就看到远处九叔房门前的栏边,九叔和墨秦并肩而立,眺望着远方的夕阳。墨秦的背影形销骨立,似乎有些支撑不住,便轻轻靠在九叔肩头。九叔伸手揽着他,夕阳给两人的发丝和衣服都渡上了一层金色。如辰静静看了一会儿,没有上前打扰,拉着夜晴走人。 夜晴默不作声,离开月影宫许久,才轻声问道:“姐姐,为何男人会喜欢男人?” 如辰苦笑道:“男人为何不能喜欢男人?早年我在虎丘办事时,曾听说过当地的一件奇闻。有一个大户人家的男子,爱上了他的马。他与马整日同吃同睡,同息同止。后来马死了,他给马修坟立碑,以正妻之名对待。你说,人与马尚且如此,何况男人与男人?” 夜晴第一次听说这样的奇闻,不禁瞪大了眼睛。如辰又道:“富贵人家豢养娈童之事甚多,也是这些人生在富贵乡里,日子长了反倒无趣。所以生出这些千奇百怪的事情来。但是九叔和陶墨秦不同,在九叔眼里陶墨秦并非优伶做戏之流,他们是认定了彼此,真心相爱。所以我心里倒是很佩服他们,毕竟世俗的重压不是人人都可以承受的。” 一席话说的夜晴也低头思索。如辰无心谈笑,九叔方才说的事情让她心中加了一丝沉重,她一路走,一路把九叔仇家之事跟夜晴说了一遍。夜晴是个胆小的性子,听到此事也开始愁眉不展起来。到了住处,她吩咐夜晴连夜将那人的画像给月影宫的人传看,并反复叮嘱她小心。自己才换上夜行衣,熟门熟路地潜入了怀王府。 如致与陈雅元的第二次约会约在了晶玺堂。两人一出现,晶玺堂来来往往的客人都直了眼睛。陈雅元不以为意,只顾拉着如致上楼。如致听独孤蓉说过晶玺堂的精品都在楼上,且价值不菲。忙红着脸挣开陈雅元的手道:“我没有什么钱,随便看看好了,不用上楼的。” 陈雅元道:“我并非存心在姑娘面前炫耀破费,在我眼里姑娘即便不做任何装饰也照样仪态万千。今日前来是家母的意思,姑娘若是拒绝,家母是要责怪我的。” 如致听他把赞美之词说的那么自然,心里有一丝甜意,但还是正色道:“无功不受禄。我娘从小就教我,这世上越是看起来占便宜的事情,代价就越是昂贵。你今日送我东西,他日我说不定就要为了还你的人情做出违心之事,岂非得不偿失?” 陈雅元面上露出激赏之色,笑道:“姑娘果然不同凡俗,我没有看错人。只是你的道理虽对,用在此处却不妥。一则今日要送姑娘首饰的是家母不是我,在我们西楚,准婆婆送儿媳首饰是传统习俗,谈不上占便宜。家母虽有几件体己首饰,但太过富丽华贵,恐怕不太适合姑娘,何况家母年事已高,如今皇城中时新的款式她不了解,所以才要我带着姑娘来挑。二则不管家母还是我,送姑娘首饰自然是有所图,但绝不是要姑娘做违心之事。我们所图的,姑娘心知肚明。”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如致一眼,如致脸腾的红了起来。陈雅元又道:“一个姑娘,用大半生的时间为夫家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所付出的又岂能用身外之物来衡量?所以我不希图用几件首饰就收买姑娘的下半生,我和我娘此举不过是表达我们的一片诚心罢了。” 如致羞赧地低了头,也不再反对,任由他拉着上楼。楼上比楼下要阔朗许多,人也少很多,柜上陈列的首饰件件都是精品,雅致不俗。两人看了一会儿,陈雅元拿起一支玫瑰晶并蒂莲海棠的修翅玉鸾步摇,插在如致头上看了看,点头一笑。转头又拿起一支梅花白玉簪,也插在如致头上。笑道:“都很好看。”说完又拿来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在如致耳边比了比。接着又拿来一对鸡血石手镯,对掌柜笑道:“把这些都包起来。” “喂,这也太多了!”如致忙拉着他的袖子道:“哪里用得着买这么多!” 陈雅元道:“你别管了。这是家母吩咐的,买的少了我回去要挨骂的。家母回去,对姑娘满意的不得了。直说这些年她相看了那么多富家千金,没有一个比得上姑娘。家父本来有所顾虑,听了家母之言,也再无不妥了。今日的首饰,也算是嫁妆的一部分,姑娘就不必推辞了。” “可我还没答应呢。”如致低着头红着脸。 “姑娘,或许是我太性急了。只是,姑娘还不足十八,我却是已经二十三了,家母实在着急,我也已认定姑娘,所以何况”陈雅元露出一丝愁色:“最近我乳母病重,她一直想看到我成亲,我” “那,我回去与我娘商议一下。”如致红着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七章 事败 这日孟珞晚间回府,照旧一回去就直奔自己住的小跨院。谁知一进屋,就看见怀王满面铁青坐在他房里。他心中一跳,忙上前行礼道:“儿子不知父亲到来,未能在此迎候,还望父亲见谅。” “小子,”怀王抬眼看着他,脸上的肌肉抖了一抖,冷笑道:“为父觉得你一向老实巴交,不会惹事。没想到你倒是个情场高手,比你几个哥哥强多了。” 孟珞心中一跳:“父亲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怀王掂起一张纸,轻飘飘甩到了孟珞面前,孟珞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半阕蝶恋花。他在短暂的惊慌过后,心里反倒镇定下来。坦然道:“这是儿子所写,只是不知父亲为何要从儿子枕下翻出来?” “你的意思是老子不该翻你的枕头了?”怀王冷笑着看着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命都是老子给的,一张破纸你还嫌老子看?你不会以为这府里没人管你,老子就什么都不知道吧?你十几天没在府里出现,一回来就少魂失魄,在府里一刻都待不住,你真以为没有一个人知道?上夜的说这两天每每夜半惊醒,听到你房里一片之声!你以为就没人告到老子这儿来?说!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是谁?” “请父亲不要这么说她!”孟珞低着头,压抑着胸腔中的怒气。 “吆!你还挺会护着她!老子就说她了,你要怎么样?好人家的女儿,恐怕做不出月黑风高夜私会情郎这样的事情吧?一个三更半夜主动送上门来张开腿让你搞的女子,不是婊子是什么?这种不贞不洁不知廉耻为何物的女子,你还当个宝贝不让人说了?你不会是做了剩王八,自己还不知道吧?” “父亲!”孟珞再也按捺不住,握着拳低吼道:“父亲什么都不知道,怎可这样肆意诋毁他人?儿子是她的第一个男子,也会是最后一个!何来不贞不洁之说?至于我们未曾婚娶便私定终身,其中自有内情!” “好!好!好!果然是色字当头,鬼迷心窍!再任由你这么沉迷下去,他日你就该辱没先人,令家族蒙羞了!小子,为父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说!那个不知廉耻的贱货是谁?!” 孟珞咬着牙,一句话不说。 “啪”的一声,他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紧接着“啪啪”又是两鞭。夏日衣衫薄,鲜血立刻渗了出来。孟珞的耳后也肿起了血痕,他一双眼睛依旧清亮地直视着怀王,不言一声。 “臭小子,你以为老子当真不知道那臭婊子是谁?”怀王冷笑着盯视着孟珞:“老夫要你说,不过看在你死去的亲娘份儿上给你个机会!你这些天整天没事儿就在那个天机堂指挥同知的府门前转悠,你真当老子不知道?我原本觉得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碰两个跟头自然就好了,因此不曾管你!没想到你小子别的本事没有,哄女人倒是有点手段,竟然真的把那臭娘儿们哄上床去了!听说那娘儿们手段高强,貌美如花,怎么着?你是不是在床上把她伺候舒服了?要不她怎么会看上你?” “请父亲不要再这么说她!”孟珞双拳紧握,怒气几乎要顶出胸腔。“父亲再怎么说儿子,儿子都认了!可是她秉性单纯善良,绝无父亲说的那么不堪!她是儿子毕生心爱之人,若是父亲还愿意给儿子留点颜面,就不要这样肆意侮辱于她!” “鬼迷心窍!鬼迷心窍!一个身世来历成迷的江湖女子,一个人能放倒一整个江湖帮派,你居然说她单纯善良!”怀王气得拿着鞭子的手一扬:“老子打死你这个不成器的忤逆之子!” 孟珞身子轻轻一晃,怀王的一鞭子抽空,打在了门框上。怀王气不打一处来;“小子,你居然敢躲!” “父亲,”孟珞目光幽深,直视着怀王:“儿子受父亲三鞭,是因为儿子终究是父亲的儿子。但若是父亲觉得因为儿子是父亲所生,就能轻易取儿子性命,请恕儿子不敢苟同!” “好小子!果然是翅膀硬了,又受了婊子蛊惑,居然六亲不认!你既如此忤逆不孝,老子倒要看看,是你躲得快,还是老子的鞭子快!”怀王说着一挥手,鞭声雷动。他使得一手好鞭西楚闻名,一鞭下去轻则伤损重则皮开肉绽。此刻他动了真怒,鞭子抽得毫不留情。孟珞脚步轻滑,四处躲避。他一鞭过去,孟珞几乎平移着一闪身,这一鞭子抽在了窗框上,整个窗框都被掀了下来,顿时尘土飞扬。怀王是战场杀伐之人,在习武上有多年的心得。此刻孟珞一动身,他就敏锐地感觉到孟珞功夫有了很大的长进,旋转腾挪之间不仅脚步变得轻灵飘逸,且常有出其不意之举。他顿时又惊又怒,又是唰唰几鞭,直追着孟珞到了屋外。孟珞虽不还击,却动如脱兔,上下翻飞,似乎在与鞭影共舞一般。闻讯匆匆赶来的冯氏和众家丁护院看到眼前一幕,惊得合不拢嘴。怀王一看这么多人,更加羞恼交加,鞭子下去的又急又快。可是打了半晌,满院的青砖被打碎了无数块,仍然没有抽到孟珞的一片衣角。怀王终究年事已高,喘气声逐渐粗重起来。终究还是泄了气,喘着把鞭子往地上一扔,上气不接下气地狞笑道:“好小子!几日不见,功夫有长进!看来跟那个臭娘们儿睡觉还是有几分好处的!” “父亲!”孟珞双拳紧握,低着头抬着眼,声音里满是隐忍的怒气。怀王看向他的眼眸,心里竟没来由地一抖,没有再继续嘲讽下去。父子俩对峙着,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冯氏也震惊于孟珞此刻表现出来的凌然气势,没敢上前。 半晌,孟珞冷声开言道:“父亲要怎么样,才能同意我娶她?” “哼!”怀王强撑着恢复了平日居高临下的样子,腮帮子抖了一抖,冷笑道:“小子,你一个庶子,孟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一无功于西楚,二无功于孟家,整日吃干饭的闲人一个。不说好好听话,还有什么脸跟老子要东要西?你要是真有点骨气,就跟你的哥哥们一样,出去建功立业,给自己挣点功劳,也给你老子长点脸!别天天做这些下作的事情辱没先人!” 孟珞眼神暗了暗:“这么说父亲同意儿子出去建功立业?” “小子,想叫老子容让于你,你就混出个人样儿来给老子看看!每到秋收之时边境战事都吃紧,你要是有点骨气,就去从军保家卫国。别当个不学无术的饭桶!但咱们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没有那个骨气,就想当个吃闲饭的,你就趁早死了跟那个女子鬼混的心思!踏踏实实娶个老实本分的女子!否则,这孟家没有你容身之地!” “儿子若果真闯出点名堂,父亲是否同意儿子娶她?” “你小子要是真能为孟家的祖坟添砖加瓦,老子就不管你的婚事,由你自己做主!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去边境从大头兵干起,莫要指望我孟家出一人一钱帮你!能不能混出人样儿来,拼你的造化!” “好!一言为定!他日还望父亲不要食言!”孟珞目光灼灼,语气坚定。 “你可是心情不好?” 清心殿,如辰神游的思绪被皇上打断。 明明传旨叫我过来,却又一言不发,能怪我神游天外么?如辰在心中腹诽。嘴上却没说什么,只低头道:“微臣只是在等皇上示下。” 皇上年轻的脸上又莫名添了一丝阴沉,似乎对如辰的话很不满意。如辰忙低了头,心中暗想,他近日可是妃嫔太多后宫不宁?否则怎么如此喜怒无常? 过了半晌,皇上才道:“近来边境不太安稳。” “此事微臣知道。”如辰抬头道:“我们西楚沃野流膏,今年又是丰年。北周大多是沙地,每到秋收之时总免不了要来打饥荒,年年都是这样,想必立人军和虎丘军也习以为常。” “今年有些不一样,北周新提拔上来一个忽格将军,是个很厉害的对手。这些日子双方摩擦不断增多,只怕离正式开战也不远了。” “原来如此,”如辰道:“边境的事情微臣了解甚少,不知皇上需要微臣做些什么?” “这是兵部的事,非你所职。”皇上如此说完,便不再开腔。如辰心中愈加纳闷,只好低头不言。 皇上阴沉着脸看着眼前的如辰,他的视线慢慢从如辰的眼眉下移,移到她的鼻,她的唇,她的下巴,再到她官服下露出的精致锁骨。看到锁骨处,他的瞳孔骤然一缩。 如辰锁骨下有一处红痕,在官服掩盖下若隐若现。皇上无需判断,立刻就明白这是一处吻痕。皇上两手紧攥着座椅扶手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压抑不住喷涌而出的怨气。他骤然站起来,大踏步走到如辰面前,两手一把抓住了如辰的胳膊。如辰吓了一跳,抬头震惊地盯着他道:“皇上” “为什么不告诉朕?为什么是他?”皇上的眼神中有怨愤也有哀伤,喘着粗气盯视着她:“你爱上别人朕不怪你,可是为什么是他?!朕哪点不如他?” 如辰心中如遭雷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孤狼一般的眼神再次在皇上眼底显现,他失控地责问着:“你嫌朕比你小?可他也比你小!朕至少还是皇上,他只是个一无所长的庶子!为什么?为什么朕对你的情意你视而不见,却偏偏看上他?你告诉朕!朕哪点不如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八章 强吻 如辰已从最初的震惊中镇定下来,她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知道了她和孟珞的事。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但事情既已无法遮盖,她心中反倒坦然了。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皇上,漠然道:“请皇上放开微臣。” 她的漠然越发激怒了皇上,他的两手把她抓的更紧,如辰吃痛,咬着唇看着他不发一言。皇上看着如辰微蹙的长眉和清亮的眼眸,呼吸越发急促起来。他未多加思索,便推着如辰把她压到了身后不远的红漆立柱上,覆身吻了上去。如辰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两手不断推着他的胸膛。他不管不顾,狠命吸吮着,啃咬着如辰的唇。 如辰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推着他。她拼命克制着自己的掌力,再重三分,恐怕就能让他受伤,腰上平日里用作腰带的软剑只要抽出来一挥,就能插进他的胸膛。可是她终究忍着没有做,只是一个劲推他。她的嘴唇被啃咬出了血,血腥味弥漫在口中。她心中忽然生出了很强的屈辱与无力感,索性松开了手,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她的眼泪仿佛给皇上泼了一盆冷水,他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放开如辰,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如辰双腿无力支撑,缓缓靠着柱子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啜泣着。皇上脸色灰败,歪歪斜斜地站着,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如辰平静下来,一双泪眼抬起,看着皇上惨笑道:“你问我为何是他?我当日于他,不是皇上的好养母的手笔吗?我残花败柳之身,有人爱不已经是意外之喜吗?还做什么他想?” “你就是因为这个?”皇上又激动起来:“当日是朕的错朕不否认!但是朕不介意!朕真的不介意你已他人!只要你愿意,朕可以力排众议,让你做朕的女人!” 如辰垂下眼睑,摇了摇头:“皇上的厚爱让微臣于心难安。但是不必了,真的不必了。我当初容他接近,或许有这层原因。但现在我是真的爱他,发自肺腑的爱他。皇上既阴差阳错将我送到了他身边,那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果。皇上此刻应该替我高兴,不是么?”她泪迹已干,又恢复了平日淡然的样子,抬眼道:“皇上曾说,微臣若看上何人,就下旨赐婚,此言可还作数?” 皇上失魂落魄,踉跄着又后退了一步,眼中的心痛就要溢出来。过了半晌,才惨笑道:“君无戏言,你若坚持,朕定然会答应。可他偏偏是怀王之子,只怕朕前脚赐婚,后脚怀王就会想办法要了他的命!你可想过?” “我知道。怀王有异心,皇上若真做主赐婚,只怕他宁可除掉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也绝不会允许我嫁入孟家。我不过是随口一问,并未真的请皇上做主。”如辰低垂着头。 “他数次出入你府上,有很多人看到了。就算没有的事,也会有很多人捕风捉影,何况确有其事。怀王定然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如辰想到怀王得知此事会怎么对待孟珞,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担忧。她的担忧之色落在皇上眼中,心中更添了几分苦涩。“皇上如无他事,可否容微臣离开?”如辰急道。 皇上知道他今日的冲动已经令两人心中的隔阂更深,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舍与愤懑,低着头道:“你想去就去吧。不过朕好意给你提个醒,怀王已知道此事,你此刻若是急急上门,恐怕弄巧成拙。他若是在城中张扬此事,以后你还怎么出门见人?朕会下旨召见怀王,暗示他不要声张此事。你先回府去吧。” “多谢皇上。”如辰躬身行礼,顺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如辰回府,心中着实忧虑孟珞的处境,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皇上说得对,此刻去闯怀王府,只怕越发害了孟珞。她坐在床上茶饭不思,心神不定。夜晴过来纳闷道:“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如辰勉强答道。 “分明有事,为何要说没事?”夜晴担忧地看着她,又捧着她的脸道:“姐姐你嘴巴怎么了?为何红肿了?还有血丝儿!” 她不问还好,一问如辰就觉得万千委屈涌上了心头,不禁潸然泪下。夜晴急了,忙坐在她身边搂着她道:“姐姐!到底出什么事情了?你别吓我呀!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我虽没本事,到底也能帮你出个主意!” 如辰抹了一把泪水,抽泣道:“好晴儿,我并非不想和你说,只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知从何说起,就从你这嘴说起可好?怎么弄成这样的?” 如辰纠结半晌,依旧无法启齿,只得跟夜晴道:“我和孟珞的事情恐怕瞒不住了。也不知他现在是何景况,我实在是心忧。他若是不懂得反抗,平白被他爹打死也不是没可能。” “孟公子应该不会这么傻吧?”夜晴睁大了眼睛。 “但愿吧。可恨他们毕竟有父子之名,我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如辰满脸苦涩:“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我如今是朝廷命官,却和怀王庶子私会。若是此事被有心人宣扬传播,我今后定然要被人指指点点,恐怕连你也要脸上无光,承受无端指责了。” “姐姐也太小瞧我了!”夜晴急道:“我们月影宫的人还怕这个不成?我八岁就跟了姐姐,这些年要是没有姐姐,我的尸首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我与姐姐同死同生,绝无他意!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去,惹急了我随便找几个人割了他们的舌头!我们还怕他们不成!” “好晴儿,只有你对我最好了!”如辰流着泪抱着夜晴的腰,将脸贴在她肚子上。 这夜因如辰心情不好,夜晴便搬了铺盖来睡在她外间。夜已深了,如辰忧心如焚,毫无睡意。想要去怀王府上看看,却又觉得不妥。正在床上辗转反侧,听到外间有动静。少倾,夜晴匆匆进来道:“姐姐,他来了!” “谁?”如辰急忙起来。 “孟公子啊!”夜晴喜道:“他悄悄在外面叫门呢!暗卫们居然没发现他!也不知道是他功夫长进了,还是那些暗卫们不好好当差,都挺尸去了!” 如辰哪有心思听她说这些?忙一把抢出去,看到孟珞站在门口。急忙拉他进来道:“你没事吧?”夜晴吐了吐舌头,自己回房去睡了。 孟珞紧紧抱着如辰,低声道:“辰儿,都是我不好,走漏了消息,连累你了!” “你我之间,不要说连累不连累的话。”如辰摸摸他的脸,一眼就看到他耳后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痛心道:“你到底还是挨打了!他又是怎么容你出来的?” 孟珞神色坚毅,微微摇了摇头:“我容他打我三鞭,算是全父子之恩。从今往后,他再想打我,就没那么容易了!我现在想出来见你,又何须他来允准?反正怀王府里没有人拦得住我!” “你当真能够反抗他?”如辰犹然不信。 “曾经我浑浑噩噩,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可如今不同了,我有了你,要更加好好珍惜我这条命,好好留着身子来疼你,怎能让他肆意作践?” “可他终究是你父亲”如辰低头道:“在我们西楚,一个忤逆之罪就能让你不得翻身。若是他执意不松口,你又能奈何?” “他已经答应,我若是能闯出点名堂,他就不再管我的婚事。” 如辰抬头,不解地看着孟珞。 “他深夜接旨进宫去了,想必他也会借机向皇上请旨,让我去从军。” 如辰眼睛蓦地睁大,震惊地看着孟珞。 孟珞不忍看她的眼睛,紧紧将她搂着,低声道:“辰儿,我与他虽已无几分情份,但我承认他有句话说的很对。我浑浑噩噩长了这么大,于国于家没有丝毫建树。我是一个男人,我不能只凭着对你的一腔爱意,就这么庸庸碌碌下去。也不能这辈子都缩在你身后,做个一无所长的拖油瓶。我也想当一个英雄,能够顶天立地,为我爱的人遮风挡雨!让你不用再打打杀杀,安心在我臂弯里做个小女人,为我生两个孩子,不要再操心别的事。我不能把我们两个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如果那样,我还算是什么男人!” 如辰心中有赞赏,也有失落,将他紧紧抱着。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我明白。我回头试想,有哪个女子会爱上一个庸碌无能之辈呢?我当初爱上你,虽是因为你的情意让我无法拒绝,但也是因为你虽明珠蒙尘,但绝非怯懦庸常之辈。你为人正直,又聪明上进。我既深知你,就知道你必不甘于安心困守怀王府,他日必要出去做一番事业。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我,舍不得你!”她两行清泪控制不住,一滴滴落在孟珞肩头。 孟珞不忍,强笑道:“当然此事皇上允不允准还说不定呢。照理说,孟家已有四五个男儿上了战场,皇上不准也是有可能的。” “不,他会准的。”如辰擦了擦泪,冷然道。 孟珞一手扶着她的颈,轻轻吻上她眼角的泪,又慢慢下移,吻着她的唇。如辰吃痛,轻轻抽了口气。“这是怎么了?”孟珞这才注意到她肿胀出血的嘴唇,急急捧着她的脸问道。 “别问了。”如辰轻轻摇了摇头,她心里又涌上了一阵委屈,强忍着眼泪低声道:“受这皮囊所累,这皇城里觊觎我的人也多。好在我尚有能力自保,你放心做你的大事,不要让我苦等太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五十九章 离别在即 孟珞满眼心疼,却不再多问,再次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又慢慢下移,吻着她的锁骨和耳畔。孟珞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所触之处酥痒难耐。如辰渐渐意乱情迷,低吟出声。多日相处,孟珞已经从一个青涩鲁莽的少年,变得深谙如何挑逗她的感官,并开始享受她欢愉的表情。他一边隔着衣服揉搓着她的腰身,一边深深浅浅反复亲吻着她的嘴唇,脸颊,脖子,耳后,他的唇所到之处激起如辰一阵阵鸡皮疙瘩。她再也不能自持,紧紧回抱着孟珞的脊背,微微扭动着身体,低吟着闭上了眼睛。孟珞打横将她抱起,紧走两步放到床上,自己也躺在她身侧。一边继续吻着她,一边将手伸进她单薄的衣衫,轻轻揉搓着她的胸。如辰发出阵阵低呼,两手也开始忙乱的解着孟珞的衣衫。拨开一身白衣,映入眼帘的是他精壮的胸膛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由肩至腹,高高肿起。如辰心疼地看着他的伤,一时不敢再作何举动。孟珞却不管,三两下脱去自己的上衣,俯身也把如辰的上衣打开。春光乍泄,孟珞痴痴地看着身下白皙精致的曼妙身体,强忍着冲动,依旧蜻蜓点水地从她下巴吻起,慢慢吻到她的脖子,锁骨,胸前,最后移到那粉红色的突起处,才一下含在口中。如辰低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两手胡乱抱着他的头揉搓着。孟珞满意地轻笑着,依旧不松口,不断吮吸着,轻咬着她两个粉红色的突起,引得如辰呼声连连。孟珞的手不安分的揉搓着,从胸部挪到了腹部,又向上挪回胸部,最后忽然往下,探进了女儿最私密的花丛中,那里早已一片汪洋。如辰浑身酥软难耐,缴械投降,任由孟珞摆布。孟珞却不着急,依旧上上下下吻着,抚摸着,甚至干脆将头埋进她的花丛中。如辰衣衫褪尽,如小兽一般心痒难耐地低声叫着,扭动着,期待着。几乎要开口求饶之时,孟珞才满意地用身子分开她的两腿,将她两只不安分的胳膊束缚着压在她头顶,一挺身进入。如辰长长地呻吟了一声,双目紧闭,挺动着柔软纤细的腰肢,迎接着他深情而热烈的冲击。 两人奋战一时,孟珞喘着粗气躺到在床上。如辰翻身起来,坐在他胯上,慢慢扭动着。孟珞两手扶着如辰的纤腰,配合着她的动作,眼前曼妙的躯体让他情难自制。动作了一会儿,他又翻身起来,让如辰趴着,他跪着从身后一阵猛烈的撞击。如辰失控地叫出声来,他将如辰拉起,两手从后面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与她共同攀登愉悦的巅峰。 他们的事既已被人知道,孟珞又从军在即,两人又还有何顾虑?一夜只顾换着各种花样,忘情地交融着,恨不得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抒发殆尽。直到天色微明,两人才沉沉睡去。 夜晴住的近,一夜被两人的声音弄得不曾睡好。第二天进来摆饭,依旧羞红了脸不敢看两人。如辰和孟珞也猜到了缘由,孟珞虽面色赧然,尚能自持,如辰更加脸红地抬不起头。吃过了饭,如辰便催孟珞道:“昨夜你父亲进宫,你也该赶紧回去听信儿了。” 孟珞心中也是这么想,便又搂着如辰温存半晌,起身告辞。如辰浑身乏力,吃过饭便又躺在床上,一夜滋润,她此刻脸颊微红,媚眼如丝,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她的思绪一会儿回想着昨夜的欢愉,一会儿又沉浸在即将分离的失落和对孟珞未来的担忧中。战场上刀枪无眼,他若是受伤该如何是好?她越想越担忧,决定在孟珞离开之前将诸事放下,先教他些防身之术要紧。 皇上果然答应了孟珞从军之事,并令孟珞准备十日,便跟着新进征调的新兵一同出发。如辰听到此消息只是冷笑一声,并未多言。孟珞即将奔赴生死不可知的战场,她将诸事都放在脑后,与孟珞住到了郊外当日她被鱼头帮重伤后遇到孟珞的小破庙里。那里虽离大路不远,但密林遮盖,人迹罕至。她不再用树枝,而是抽出日常用的短剑,日日与孟珞对战。休息空隙,又将这些年她遇到过的对手从记忆中搜寻出来,使刀的,使剑的,使棍的,使长矛的,攻击时各是什么路数,她又是用何种办法化解,一一讲给孟珞听。孟珞领会她的一番苦意,学的极其认真。练了七八日后,如辰就感觉与孟珞对试时无需刻意收招,孟珞已能接住她的大部分攻击,并能伺机反扑。如辰这才略放了些心,孟珞白天练剑已是劳累之至,晚上仍然时常不依不饶地折腾。皇城里有夜晴顶着,两人心无旁骛的厮守着,越发难舍难分。临别在即,孟珞眼中的愁云驱散不去,终于到了临行前一天。孟珞道:“辰儿,今日不练了,回城去吧。” “是,你也该去辞一辞家里人。” “我回去并不为此事。将来我会有许久见不到这皇城里的热闹了,我们去逛一逛吧。” 如辰应允,也不再顾及城中耳目,与孟珞同逛。孟珞给如辰买了梳妆的铜镜,梳子,又买了灯烛,香油,香炉,红纸等物。等回到小庙,孟珞才道:“辰儿,我娘在世时,这里是她常来之地。如今你已无父母,我与我父亲的父子亲情已名存实亡。我们不如就在这我娘魂魄所留之地,在菩萨的见证下,成亲吧!” 如辰咬着唇,半晌不语。 “难道你不愿意?”孟珞想了想,沮丧道:“是了,是我考虑不周。我此去生死未卜,又何须在这个时候急着拴住你一生。将来若是我回不来了,岂不是耽误你。” 如辰急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说不吉利的话。她咬着唇想了半晌,才下定决心道:“孟珞,既然要成亲,有些事我总要向你坦白之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娶我。” “辰儿不说,我便不问。你若决定说,我便洗耳恭听。” 如辰拉着他坐在那绿脸菩萨像前,一脸郑重地开言道:“孟珞,我不信佛,但仍对神佛有敬畏之心。今日在这菩萨面前,我保证我说的句句是实,无一丝瞒你之处。” 孟珞见她郑重,神色也严肃起来。如辰陷入了回忆中,娓娓道:“我祖籍幽州,当年我娘出身书宦之家,从小养尊处优。她不仅号称是幽州第一美人,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在幽州美名远扬。我娘长大后,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她却独独看上了我爹。我爹是行医世家出身,家里三代单传,父母早逝。家道虽还算富足,人也长得英俊,但总归没有我娘那么耀眼。世人都觉得我爹高攀了我娘,但我娘义无反顾。后来外祖还是拗不过我娘,答应了他们的婚事。我爹娘婚后,当真是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我娘生了五个孩子,我本名叫林如辰,排行第三,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如辰垂下了头,强忍着眼泪,继续道:“可是后来,一切都变了。那年我七岁,我最小的妹妹只有十个月。新上任的州官觊觎我娘的美色,几次三番骚扰我娘。我娘严词拒绝,他仍然不依不饶,伺机纠缠。我娘不堪其扰,我爹一怒之下去找他理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他难堪。没想到正是此举为我们林家惹来了杀身之祸。我至今仍忘不了那天,我娘正在后院抱着妹妹哄她,我在我娘跟前撒娇。我父亲带着两个哥哥和弟弟在前院认药材。一伙持刀人忽然闯进了我家,见人就砍。我父亲和哥哥弟弟转瞬之间就倒在了血泊中。前院的门大敞着,我们看的清清楚楚,我吓傻了,动都不会动。我娘一把就把妹妹塞到我怀里,打开卧室的夹壁墙把我推了进去。她自己只深深看了我一眼,就从外面把夹壁墙封死了。我只听到门外的乒乒乓乓声和惨叫声,吓得浑身发抖。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摸到了夹壁墙里的机关,打开一条缝抱着妹妹跑了出来。可是我刚出来,就听到人声,我忙躲在门后面,偷偷往外看。结果,就看到看到” 如辰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孟珞忙紧紧地搂着她。如辰大喘了几口气,定了半晌,才咬着牙低声道:“我看到我娘,躺在一株梨树下面。我娘的一身白衣全都变成了红色,身下也是一滩红色。那时正是春天,满树的梨花瓣掉下来,落了我娘一身,一脸。她睁着眼睛看着天,死不瞑目!那个狗官带着他的一群刽子手,就站在我娘身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世上有这么扭曲的表情,他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享受。他蹲下身,摸着我娘的头发。我当时真的很想扑上去,拧断他的爪子!撕碎他的胸口!一口一口咬下他的肉!” 如辰颤抖着咬牙切齿,泪如雨下,多年过去了,她仍旧情难自制。孟珞心疼地看着她,将她搂在怀中。她埋在孟珞胸前,失声痛哭着,呜咽着,眼泪将孟珞的胸膛湿透。 哭了半晌,她才稍稍平静下来,抹了一把眼泪继续低声道:“我没有冲上去。我抱着我妹妹掉头就跑,我家里有个后门,平时都封着,或许是天不绝我吧,那天竟正好开着。我抱着妹妹跑出了府门,竟然没有碰到人。我至今都像做梦一样,我们府后面不过一里地有一片很密的树林子,据说有狼出没。我平日里从来不敢去,那天却想都没想,一头就扎了进去。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树林深处,直到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她抬起泪眼看着孟珞:“你知道我抱着我妹妹在林子里活了多久吗?二十七天!饿了就吃野果充饥,渴了就喝露水。我妹妹乖得很,一声也不哭,只会睁着眼睛一直看着我。我无数次觉得我要死了,可是我还活着!后来我奄奄一息之时,遇到了一个男子,三十多岁,面相温润儒雅。他见我快要死了,还紧紧抱着我妹妹,就把我带走了。” 她呼了口气,继续道:“我过了很久才知道,他把我带去的地方叫做月影宫,而他,就是江湖上有名的九公子。” 孟珞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如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道:“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月影宫九大魔星之首,代号暗影。一个十人的鱼头帮算什么?我十五六岁就成了月影宫最得力的杀手,这些年死在我手下的人数都数不清!当然也包括我的仇人!当年对我林家动手的人,我一个一个亲手结果了他们的性命!五年前皇城郊外,王太师的侄子王秉宽,就是那个杀我全家的禽兽不如的畜生!我就用我腰间的这把剑,一剑砍下了他的狗头!” 孟珞大睁着眼,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如辰看到他的神色,心想他定然难以接受她月影宫杀手的身份,心彻底冷了下来。她擦干了眼泪,轻轻从孟珞怀抱中挣脱出来。跪坐在地上,望向那殿中的绿脸菩萨端庄的坐像,低声道:“对不起,直到现在才向你坦白此事。是我太自私了,我害怕失去你,才一直隐忍不言。你若是不能接受,成亲之事就当没说过。不管怎么说,这些日子有你相伴,我很感激。你若是怪我隐瞒事实,欺骗你的感情,我也只有一句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章 成亲 孟珞的沉默令如辰心灰意冷,时间越是流逝,她的心就越发冷了下去。最终她无法再继续待下去,默默地站了起来,转身想走。孟珞忽然轻笑了一声,开言道:“你要走,也得拜完堂再走。” 如辰脚步一顿,愣在原地。孟珞缓缓站起身来,从后面搂着她,轻笑道:“为夫明日就要上战场,如今东西都备好了,你却临阵脱逃。你就不怕为夫心情不好,上了战场自暴自弃?” 如辰不发一言,眼泪却喷涌而出。孟珞又道:“知道你的过往一定不简单,却再没想到你竟有这样凄惨的境遇。可见有句古话再不错,梅花香自苦寒来。正因为你有这样不寻常的过往,才把你锻造成了如今这样非同凡响的传奇女子。孟珞何其有幸,得到了这样的你。但我又何其遗憾,当年你惨遭劫难之时,没有陪在你身边,反倒让那个什么九公子成了你的恩人。” 如辰眼泪不停,却又噗嗤一声笑道:“我遭难之时你还尿裤子呢,能有什么用处?” 孟珞哈哈一笑,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直视着她的眼睛道:“辰儿,前尘往事不可追,你的生命我已经错过了二十三年。你今后的人生,我再也不想错过。来,”他掏出所买的东西,将香炉摆在菩萨面前的案上,两边摆上一对红色蜡烛点亮,又燃起三支香,恭恭敬敬地拜了几拜,将香插在香炉里。做完这些,他拉着如辰跪在菩萨面前,双手合十道:“我孟珞,愿娶林氏如辰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生则同室,死则同穴。此志不改,永生不灭!” 如辰噙着热泪,也双手合十道:“我林如辰,愿嫁孟珞为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人事多错迕,与君永相望。愿,君心似我心,永不负相思意!” 孟珞跪着铺纸磨墨,在红纸上低头走笔写到:“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瓢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首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他一连书了两份,在下面题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如辰。如辰也提笔,在孟珞的名字左侧书上自己的名字。孟珞将两张纸折起,一张递给如辰,一张塞进自己怀中。深情地看向如辰道:“辰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娘子了。今后无论我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此物绝不离身!” 如辰伸出双手,与孟珞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浅笑道:“无论何时何境,你都是我的夫君。”两人对视着,孟珞轻轻探身,吻上如辰的唇。他一开始只是蜻蜓点水地轻轻吸着如辰的上唇,慢慢的,他的吻变得悠长c深入c热烈起来。两人的舌头肆意地纠缠着,推压着,孟珞将两只胳膊环抱着如辰的纤腰,在她耳边轻轻喘着粗气呢喃道:“娘子,今夜落花成冢,值此美景良辰,我们该洞房了。” 他说着三下五除二就脱去了如辰的衣服,又脱掉自己的。如辰惊慌地抱着胸道:“你怎么在菩萨面前行此事?”孟珞哈哈一笑:“冲了菩萨确实罪过,我们到后院去。”“那你何必急着脱衣服!”如辰手忙脚乱的要穿上。孟珞一把就扛起了她,边往后院走边道:“这里没有一个人,你怕什么!” 如辰身上不着片缕,被他扛着走过后院。虽然知道无人看见,仍然羞涩难言,提心吊胆地四处张望。好在路程短,不一会儿孟珞就将她放到了禅房的炕上,伏上身来笑道:“今日成亲,不把娘子喂饱,我如何能安心离去?”说着便一口含住了她胸前的凸起,郊外无人,如辰紧绷着身子,畅快地呼唤起来。孟珞只顾摆着头,不断吮吸着,揉搓着。如辰酥痒难耐,两手不断抠抓着身下的被褥。忽然,她娇躯一挺,放肆地叫出声来,原来孟珞将手指插进了她潮湿的花丛,孟珞嘴不停手也不停,不断地搅动着。如辰等不到孟珞进来,就颤抖着攀上了巅峰。她媚眼如丝,喘息着抱紧孟珞的脖子,孟珞的唇终于离开了她的胸膛,改用粘湿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嘴唇不断地在她耳边厮磨着,喘着粗气。她渐渐又渴望起来,一边呻吟着抚摸着孟珞的背,一边摩擦着修长的双腿。孟珞又玩起了欲擒故纵的把戏,分开她的双腿,却将突起之物停留在洞口,不断摩擦着,逗弄着,就是不肯进入。如辰激情难耐,嗯嗯啊啊呻吟着,挺动着身体。孟珞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娘子,你告诉我,想不想要,想不想?” 如辰明明急不可耐,想要得不得了,却羞于开口承认。孟珞见她不吱声,便惩罚般地加紧啃咬着她的敏感处,扭着胯挑逗着,摩擦着。如辰早已水漫金山,实在禁不住,只好低声道:“想!想要!求你!” 孟珞满意地笑着一挺身,如辰陶醉地长长呻吟了一声,将双腿夹紧他的胯,两只纤长的手揉捏着他的腹部。孟珞看着身下如辰清丽的脸庞和迷离的表情,情难自持,扶着她的纤腰疯狂地挺动着。满屋都是如辰的呻吟声,孟珞的喘息声和碰撞的声音。 如辰浑身战栗着再次登上了极乐之境,她神识飘忽,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如置身云端。忽然,一种危险的感觉油然升起,她觉得背后一阵凉意,如同被毒蛇盯上一般。忙厉声叫道:“谁!” 没有人应。孟珞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如辰看着窗外,低声道:“好像有人!” 孟珞跳下炕,两手护着前面跑到外面去转了一圈,回来笑道:“没有人啊!辰儿你是不是太紧张了?这地方不会有人来的!” 许是我多心了?她心中暗想,心里的疑云却始终挥散不去。经此事一打扰,她的激情扫去了大半。孟珞意犹未尽,又挑逗了半晌,她才勉强配合他喷发出来,但疑虑重重,再也无法全心全意。 两人事毕后,一丝不挂地躺在炕上闲谈。孟珞枕着如辰的玉臂,轻声道:“如此说来,辰儿你还有一个妹妹,她如今可在世?为何你从不曾说起过?” “当然还在世,九叔替我养了她几年,后来我有能力了,就在皇城里给她派了几个人,护着她清清静静地长大。她与你庶妹是好朋友,听说还去过你们府上,说不定你还见过她呢。” “哦!”孟珞恍然大悟:“原来是她!林如致姑娘!如辰,如致,果然是一对姐妹!琪儿入宫前她们常会面的,我的确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纳闷,为何她与你有几分相像,没想到她真是你的血亲!”他转而又问道:“为何你不愿你与她的关系被人知晓呢?” “我想让她过太太平平的日子。我是一个杀手,江湖上仇人众多,如今又加上了睿亲王一党。我妹妹是我最大的软肋,不公开我与她的关系,既是保护她,也是保护我自己。”如辰低声叹道:“以前我妹妹是我唯一的软肋,现在又加了一个你。好在你武学上有些底子,天赋又好,我尚能放心一些。我妹妹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那辰儿要好好给她挑一门亲事,找个好男儿来接过你的担子,好好保护她才是。” “但愿吧。”如辰忽然想起了陈雅元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多日不见,如致与他如何了?他是否是如致的良人,又能否保护如致永远不受伤害? 一夜的时间过得飞快。次日清晨,孟珞便要赶去城门口集合。如辰不便出面,只好在破庙里与孟珞话别。孟珞恋恋不舍,抱着如辰吻个不停。如辰两眼泪花,反复叮嘱他道:“你如今的武功应付寻常场面应当没问题了,但切记遇事要多动脑子,不要冲动行事。战场上缺衣少食,自己照顾好自己。要时刻想着保全自身,别忘了还有我在等着你。”孟珞也忍着眼泪,点头对她说:“一定。”两人难分难舍,直到时间快到了,孟珞才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而去。 送走孟珞,如辰心中空落落的,无依无着。忽然想起连日忙着准备孟珞从军之事,已经很久不曾去看过如致。忙收拾停当,也不等到夜晚,戴着面具就向平康坊潜行而去。好在陋巷深深,白天也没有几个人。如辰刚一进门,庄婶便迎了上来,责怪道:“往日那么紧张你妹妹,怎么值她遇上人生大事,你竟连日不知去向?再晚来几日,连你妹妹的成婚之日都要错过了!” 如辰如遭雷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庄婶又道:“陈家已经把聘礼送来了!我夜夜让柳承去找你,你夜夜不在!陈家说那陈公子的乳母病重,一心想着看到他成亲,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想早点娶如致过门,我已经应了。你过来看看。”她拉着痴痴呆呆的如辰进去,指着满满当当堆了半个院子的箱子道:“这些都是聘礼,几十台箱子,金银珠宝,绸缎布匹,我也没仔细看。照理说,陪嫁是不能用人家原封的聘礼的。咱们小户人家拿不出像样的陪嫁,也讲究不起这些。我已跟陈家言明在先,这聘礼我一箱不动出嫁时让她都带走,我再另把你这些年给的银子置办些家当给她。陈家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家,并没有挑什么。” “如致当真愿意嫁他了?”如辰喃喃道。 “嗨!她为何不愿意嫁?这两回跟那陈公子出去,每回回来都心花怒放的!这样的她都不愿意,那上哪儿找愿意的去?” “如致呢?”看庄婶花痴劲儿还没过,如辰只好问道。 “里头睡觉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一章 不速之客 睿亲王并无实职,无需每日上朝。他习惯早起,此刻已经梳洗完毕,在院中打了一套太极。自打送陈雅萍进宫,虽还未有实质的进展,但他的心情松泛许多。他打过太极后刚更过衣,唐少德便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睿亲王习惯性地问道:“宫里可有进展?” 这话他每日都问,其实他心里知道嫔妃刚刚入宫,不敢轻举妄动。需要一段时间适应之后才好慢慢行事,但是仍然忍不住每日都要问一句。 唐少德躬身答道:“还算是有些进展的,宫里的人头婉婉和流云都混熟了。也大约打听清楚了以前伺候先帝的人如今的所在。只是她们刚进宫不久,那位和祥太嫔又一向很谨慎。所以不敢明目张胆的打听,怕万一引起怀疑,反倒坏了事。” “本王知道。本王虽日日都问,但是在你这儿打住就行了,不要去催她们。咱们好不容易把人送进去,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若是她们听到我问,一着急做出了冲动之事,被发现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是。王爷英明。” “你跟了我这么久了,无需拍马屁。”虽嘴里如此说,睿亲王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上挑了一下。紧接着又问道:“收拾那个龚婉灵和周立的事情都不顺利,最近又连续折了四五个人,此事可如何是好?” “周立现在索性连家都不回了,每日除了在宫城里当差,就不知道在哪猫着,真是无从下手。那个天机堂能人众多,咱们府上那些暗卫的功力跟他们比起来实在是不够看。这些江湖势力,咱们过去实在所知甚少。最近奴才在打听梳理我们西楚的江湖势力,倒是确实有点进展。” “讲!” “我们西楚不尚武,江湖势力虽有很多,但大多不成气候。比较出名的,西南有嵩明剑派,西北有北漠刀客帮,除此之外还有些邪门歪道的,比如擅毒的秋梨谷,擅暗器的成忍村。但这些江湖势力大多狡兔三窟,四处流窜,且从不与朝廷沾染。不过,这些年江湖上有一个声名鹊起的杀手组织,叫做月影宫,不知王爷是否听说过?” “江湖上的事情我一向不关心。”睿亲王烦躁地摇了摇头。 “奴才以前也不关心,如今看来,咱们就是吃了这个亏。”唐少德躬身道:“据说这个月影宫,一向是拿人钱财取人性命,不问缘由,也不问所杀何人。听说他们的宫主排行第九,所以人称九公子,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物。他们座下有九大魔星,为首的是个女子,代号暗影。不过有趣的是,这月影宫干的好好的,最近一段时间,却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 “你的意思是,”睿亲王眉头一皱:“这天机堂,很有可能是月影宫的人?” “奴才也只是猜测。但是时间对得上,而且那龚婉灵的相貌年纪,以及本事,确实和传说中的月影宫暗影相仿。” “呵呵。”睿亲王冷笑起来:“果然是冷宫里长大的贱胚子,为了坐上这宝座,跟一群江湖杀手勾搭到一起,也不嫌丢份儿!当今皇上招募江湖杀手,这可是个大把柄!若是被天下人知道,我看他的脸往哪儿搁!” “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只是猜测。” “就算有证据,这也不是什么足以让他退位的事情,顶多算是丑闻罢了。有没有证据不重要,此事该如何利用一下做做文章,本王暂时没有头绪。你速速想办法把此事告诉母妃,让她帮本王出个主意。” “是。” 唐少德退下后,睿亲王整了整衣衫,转身回房。他近日因为婉婉的事情与夫人有些不睦,因此只住在书房。他的书房一向不许外人进入,他进屋便关了门,打算把最近的局势盘一盘。 他一转身,差点站不稳,踉跄后退了一步。忙扶着门柱勉强站稳,大睁着眼睛惊恐地问道:“你是谁!” 正坐在他椅子上的男子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睿亲王面前。他看上去五十来岁,中等身量,一双三角眼中镶嵌着一对浑浊的眼珠,神色阴霾。他一动作,周边似乎有无形的气场一般,压制地睿亲王透不过气来。睿亲王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才勉强抬起声音,色厉内荏地叫道:“你!站住!报上名来!” 男子站定,身体向前微微一倾:“参加睿亲王。” 听到此言不像是要加害他性命,睿亲王稍稍松了口气。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衫,勉强摆出平时的威仪,正色道:“你是何人?又是怎么进来的?速速说出来,否则本王喊人了。” 男子脸上满是轻蔑,语气上倒是没带出来:“在下姓甚名谁不重要,睿亲王爷若是想称呼,在下排行第六,就叫许六吧。至于在下怎么进来的,这江湖上能够绕开府里的侍卫进入王爷书房的,恐怕远不止在下一个。旁的不用说,那天机堂的人就几乎个个有这个本事,王爷何须如此震惊?” 听他提到天机堂,睿亲王似乎觉得扎在心中的一根刺被无端拨弄了一下,沉声道:“那么,你来我府上意欲何为?” “寻一容身之所。”许六豪不遮掩:“在下仇人多,在这皇城里若是住客栈,恐怕要不了几天就没有安稳觉睡了。贵府的侍卫我虽然看不上,但到底是睿亲王府,江湖人有些忌惮,不会轻易找上门来。” “本王又为何要收留你?” “规矩在下懂。既要贵府收留,自然是要有条件的。在下此次来皇城,目的是要毁了月影宫。在下听说,王爷也有此意。若是在下帮王爷把此事办成,只是给个住处,想必王爷不会如此吝啬吧?” 睿亲王的脑中在交战着,他知道眼前这个人可以毫不费力的捏碎他的喉咙,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他提出的条件很诱人,正是睿亲王想要的。可是他又本能地觉得此人太过危险,留在身边容易养虎为患。他不敢直接拒绝,又不想轻易答应,想了想,便问道:“你为何要毁了月影宫?” “江湖恩怨。”许六只有四个字。 “你不说清楚,本王无法相信你。” “在下和月影宫九公子是一辈子的宿敌。听闻他如今成了天机堂的人,在下不来搅个局,岂非不合情理?” 睿亲王的神色有一丝松动。许六又道:“在下心里清楚,王爷不可能相信在下。在下也并不需要王爷的信任,王爷与在下无冤无仇,在下无意伤害王爷。在下此番来这皇城只是对付月影宫,找到王爷这里不过是讨一容身之处而已,于王爷并无损害。” “容身之所?他们就算曾是月影宫的人,如今既然入了天机堂,就是皇上的人!你与他们作对,就是与皇上做对,本王这个窝藏之罪非同小可,如何能说并无损害?” “哈哈哈!”那许六仰天长笑,继而道:“这点胆量都没有,怪不得被人夺了皇位这么久都无还手之力。” “你!”睿亲王羞恼交加,却无话反驳。 “就凭着你府上这些乌合之众,这辈子也无法和月影宫抗衡。我虽说是为了自己,可到底是替你铲除异己。王爷平白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却一点风险都不敢冒,说不过去吧?” 睿亲王被他一激,狠命咬了咬唇,最终下定了决心道:“本王现在就让唐少德在最东边给你安排个院落,对外就说是本王的远方亲戚,如何?” “多谢王爷。” 睿亲王轻轻吐了口气,心里对自己这个决定有点打鼓。可是他转念又想:敌人的敌人是可以加以利用的。若没有这个人,凭着自己手底下这么些人,如何对付得了月影宫?已经死去的那么多人就是例证。如今自己已经失了皇位,不冒点风险如何成事?反正这个人只是为了对付月影宫,成与不成,也害不着自己什么。想到这里,他便稍稍定了心,自去吩咐唐少德。 孟珞已去,如致婚期在即。如辰心中空落落的,却又无法可解。只好给自己找事情做做,忙起来已解忧思。九叔口中那个难搞的敌人着实让她心中有些不安,但九叔派人四处查访,至今没有消息。敌人不露面,她也无法可以应对,只好找几日时间带着夜晴在皇城里的五个据点都走了一遍,嘱咐他们小心谨慎。 这日她们进了宏记茶楼,问了问人,后院雅室虽订满了,但来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便在大堂里坐了一阵,也要了一壶上好的茶,慢慢喝着。如辰依旧戴着平日里常戴的那个清秀脸儿女子面具,夜晴却戴了个四五十岁老妇的,看起来倒像是如辰的娘。如辰看她的扮相,不禁挤眉弄眼看着她笑。 此刻店里一个常说书的先儿却开言道:“在座的各位贵客可听说了?咱们西楚和北周在边境摩拳擦掌,又要开打了!” “这也不算什么新闻吧?”堂下一人道:“年年如此,一到秋收,北周那帮饿狼就蠢蠢欲动。咱们西楚有山有水有良田,油多肉厚招狼惦记,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若真是跟往年一样,我还用当个事儿说?”那先儿睁大眼睛,打着手势道:“北周这一两年间也跟咱们一样,换了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提拔上来的忽格,可是个不折不扣的主战派。恐怕北周如今对我们西楚的野心,可不仅仅是抢几担粮食那么简单喽!” “要依你这么说,岂不是有大仗要打了?” “那可不?最近各地又有新兵往前线去了,咱们皇城里也有!听说怀王又送了一个儿子往前线去了!” “啧啧,家里已出了三个将军了,还不够。也难怪,谁让人家儿子多呢!” 一群人哄笑起来。如辰和夜晴对视着,挤了挤眼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二章 传言风吹过 其中一人又叹了口气道:“这一打仗,百姓就苦啦!好不容易今年风调雨顺,想着多屯几担粮食,这一打仗,还不是又得征丁征粮?说不定最后落到手里的粮食,还没有往年多呢!” “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又一人说道:“家国快要不保,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时候不出人出粮,等着做亡国奴不成?咱们西楚的子民没有这么眼皮子浅!” “怕就怕,出人出粮是幌子,最后还是要做亡国奴,那才是有苦难言!”座中一个黑脸汉子忽然冷笑着开口。 “咦,你这话是怎么说?” “你们难道没听说过?”那人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道:“咱们西楚如今这宝座上的宣平皇帝,可是北周奸细生的种!” 如辰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深深看了那人一眼。 周围立刻一片惊讶声:“咦?什么情况?你说来听听?” 那人得意得砸着牙花子悄声笑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十年前先帝偶然兴起,临幸了一个贱婢。那贱婢就怀了孕生了一子,谁知道就在那一年,我们西楚在边境和北周交战大败。当时还是怀王领兵,足足折了一半人马!当时情况危急,我们西楚差点就被北周长驱直入,国破家亡了!谁知上苍保佑,及时查出那贱婢是北周奸细,之前我军的作战方案是她偷出去的!因为发现的及时,怀王奋力挽回了局面,力保边境不失,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正是那役之后,怀王成了我们西楚第一个异性亲王。当今皇上,就是那贱婢所生!先帝把他扔在冷宫里,十多年不闻不问。你们说,他如今登了基,他这心里姓楚还是姓周,谁能说得准?” 四周一片讶异之声,一人问道:“不对啊!这事怎么说也是皇族机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把头一仰:“我自有我的本事,你们爱信不信!”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先帝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他?可知你此言真假存疑!” “切!放着监国四五年的睿亲王不传,偏偏把皇位传给他,你们用脚趾头想想,这里面就没什么猫腻?”那黑脸汉子语出惊人。 “不对不对!你这话无真凭实据,可不敢这么随便说!”那先儿悄声道:“别的先不说,当今皇上登基以来,可是做了几件实事!远的不说,最近的劝农之策,听说有个汴州的农民献出了一个引水灌溉的法门。皇上一纸诏书令全国效仿,当场赏金五百两。那可是够他一家人一辈子吃嚼的了!那些眼热的,都开始琢磨有什么法门可以去献了!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那睿亲王监国时,何曾有过这种治国良策?你可不要一盆脏水不管不顾就这么浇下来!” 如辰抿嘴轻笑,那说书先儿是他们月影宫收买的。令其在宏记茶楼一味颂圣,绝不允许有对皇上不利的言辞,他做的倒是很尽心。 “切!迂腐至极!”那黑脸汉子据理力争:“太平时节他博得个贤良名声谁不会?可如今两国交战在即,说一千道一万,他是北周生的种,心里难保不偏向北周。只要他有那么一点儿偏向北周,你们说他能下决心杀北周人?皇上若有动摇,我们西楚还有什么胜算?” 下面的人虽不全然相信,但都面露犹疑之色。虽说此人说话未必是实,可谁也没证据证明他所言是假不是?这等皇室秘闻,寻常百姓谁不是宁可信其有?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吧!”那人看到众人的反应很满意,又加了一把火道:“治国良策,哄你们外乡佬罢了!若是真心仁德,怎么没人说说他招募了江湖杀手成立天机堂,监视朝臣一举一动?” “咦?”下面的人更加惊讶,纷纷问道:“你是如何听说?” “告诉你们吧!如今的天机堂,其实就是臭名昭著的月影宫杀手组成的!要不然最近怎么没听说月影宫出来活动了?新任的那个女官,就是月影宫座下第一杀手暗影!” “年轻人,这都是你胡猜的吧?”那先儿脸上有些挂不住,盯着他道:“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 “哼!”那人照旧一句话:“爱信不信!” 周围人脸上的犹疑之色更甚,如辰眉头拧成了川字,她向夜晴眨了眨眼睛,夜晴会意,高声道:“小二,结账!” “来嘞!”小二笑嘻嘻凑了上来。夜晴掏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放,小二低头正捡,如辰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道:“盯住那个黑脸汉子。” “好嘞!客官您慢走!”小二一边高声叫,一边不动声色地轻轻点了点头。 如辰一路沉默着往添香楼行去,夜晴忍不住,悄悄问道:“姐姐,他说的可是真的?” “在其位谋其政,真真假假又于我们何干?再者说,他若真能做个好皇帝,出身算的了什么?至于心向北周,那是断然没有的事情。”如辰想起了皇上那日在清心殿对她做的事,心里莫名有些焦躁。皇上的心思她已知道,伦理,她虽气恼皇上那日的无理冲动,但并不恨他,说到底对她动心何错之有呢?她如今最担心的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她虽认可皇上的治国之能,但毕竟有之事在先,如今他又毫不犹豫地打发孟珞上了前线。此番孟珞去前线,皇上若出于嫉妒之心给孟珞穿小鞋,也不是没有可能。她越是如此担忧,就越觉得要尽心办事,不要惹怒他才好。曾经的江湖杀手如今有了心爱之人,不得已处处隐忍,做着违心之事,这种感觉令她觉得自己如关在看不见的囚笼中一般,一口浊气无处吐露,当真是心浮气躁。想着想着,添香楼已到。此时正是最炎热的午后,街上没有一个人。两人不跳梁爬窗,而是上前轻轻叫门。 开门的是月影宫放在添香楼的一个外围防护,看见她俩正疑惑,暗影和夜晴把面具一摘,那人忙点头哈腰让她们进去。又忙着叫起魅影和幻影,等了一会儿,才见两人打着哈欠先后下楼。幻影一见面就埋怨道:“每次都是白天来,觉都不让人好生睡。” “行啦姑奶奶,”夜晴陪笑道:“晚上来了你们忙着做生意,哪有空理我们。” “你就是暗影的大护法,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她,哪里能站在我们这头了。”魅影笑着上来捏了捏夜晴的脸蛋儿:“你主子如今色迷心窍,放着正事不干天天和男人鬼混,如今男人走了才想起来看我们一眼,你也不说说她!” “就是!”幻影也接口道:“你们主仆两个不会打量着我们不知道吧?这皇城里还有我们两个不知道的事儿?不过你们放心,那孟瑛说怀王虽盛怒,但终究还是要给皇上面子,何况此事他自己也面上无光,所以不曾声张。你说说你,”她凑上来两手掐着如辰的脸来回揉捏着:“上回我们说你有男人了,你还不承认。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偷偷搞上人家怀王府的公子,还悄没声儿的生怕人知道。我最看不上你这种人!” “不过要我说呀,你这男人找的也忒吃亏了!”魅影跟幻影一唱一和:“你长这么好的模样儿,找个男的又出人又出钱不说,还受用了天就被打发到前线去了!你这图的是什么?” 如辰早已脸红脖子粗,呐呐不言。夜晴忙上前护着她道:“我姐姐找的是心爱之人好不好?哪像你们两个恨不得都钻钱眼儿里去!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情嘛!” “你听听!”魅影指着夜晴:“暗影,这小丫头片子跟着你跑偏成什么样儿了!你把她给我留下,让姑奶奶我调教她几天!看她还跟不跟我装什么假清高!” “去去去!来跟你们说正事的!”夜晴忙跑到如辰身后,如辰打断她道:“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我问你,最近可有画像上那个人出没?” “我们是没见过,”幻影对她强行转移话题有些不满,翻了个白眼道:“要是见到了还能不报你去?不过震影他们虽说在后院,晚上客人多的时候终归不好露面。我们的这两手三脚猫功夫你是清楚的,五长老跟我们俩加起来,神识也不如你敏锐。他要是绝世高手,人来了我们没发现,也不是没可能。” “对了,五长老怎么不见下来?” “她身子不好,没事儿就在楼上歇着。上次你来了不也没见着。” “身子不好?为何不请二长老他们看看?” “没有什么大毛病,就是年纪大了体乏。你看她脸保养得还算年轻,可终究身体底子在那里。该老还是要老,谁都跑不了的。”魅影说到此处,神色有些落寞。大概是想到了自己,也会有红颜老去的一天吧。 如辰知道这两人最怕老,忙转移话题道:“你们最近谨慎些,打起一万个小心才好。能让九叔愁眉不展的对手,定然不是善茬。你们添香楼如今在这皇城里名气太大,难免招惹是非,为今后计,小心一点准没错的。” “知道啦!暗影婆婆,我连银婆婆都不怕就怕你!”幻影笑着拍她一下,继而又愁道:“我们添香楼做的是送往迎来的生意,你说小心小心,总不能让我们关张吧?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除了让震影他们勤谨些,也没别的法子。不过人要是真来了,想必我呼救总是来得及的。” 如辰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她忽然又想起一事:“对了,最近可有什么关于皇上的传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如致出阁 魅影笑道:“你既这么问,看来是听说了。其实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正想着报你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天之间大街小巷都满是传言,说皇上是北周奸细所生,两国开打向着谁还不知道呢!又说皇上招募江湖杀手成立天机堂,监视朝臣,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谁使的歪招其实咱们也猜得出来,我只是纳闷,这个时候放出这些消息来,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如辰冷哼道:“我虽不懂政事,但只需想想这样做的结果,就会明白始作俑者意欲何为了。我们西楚并不大,传言就像一阵风,只怕不出月余就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疆土了。如今正值两国即将开战之际,百姓们交丁纳粮,本来就难保心生怨言。此时出了皇上是北周奸细所生的传闻,又有招募江湖杀手的丑闻,岂不是容易激起民变?” “原来如此!”魅影和幻影恍然大悟。 “这人倒是好计策,找的好时机。可是正值两国即将交战,此刻弄得内忧外患,若真是被北周趁机而入,岂不是两败俱伤?出这主意的人,一无胸襟二无谋略,却有几分阴狠的妇人之气。” “姐姐,你是说这主意是荣太妃出的?”夜晴嘻嘻笑道。 如辰冷哼了一声不说话。魅影道:“有没有胸襟谋略你说了也不算,只是如今人家已经落了子,你不替皇上想想下一步怎么说?” “我会把事情禀报他的,”如辰垂头道:“至于怎么办,我的点子如何比得过他。正好,若是这点子招数他都招架不住,那他也当不了一个天纵英明的皇帝。”想到如此这般就又不可避免的要跟皇上见面,她心里莫名地又烦躁起来。也无心多说,跟魅影幻影告辞。 如致的婚期到了。婚礼前夜,独孤蓉早早前来,送她一座珍贵的白玉观音像做贺仪,又说了好多离别之语。独孤蓉笑着向她道:“你和琪儿都嫁了人,只剩我一个人好孤单。不过有点好处是,此番你成了陈大人的儿妇,怕是不久就有封诰了。那时候你有了身份,就可以随我进宫看琪儿了。这想想倒是好事一件。” “果真?”如致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我也好想琪儿,好久不见她,也不知道她过得怎样?” “我悄悄告诉你哦!”独孤蓉将嘴凑近如致的耳朵:“她有孕啦!快两个月了,祥太嫔说前三个月胎像不稳,所以不让外传。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如今皇上和祥太嫔可是把她宝贝得很。我们西楚皇室惯例,她若是能产下皇子,就晋封婕妤。到时候她娘的封诰就不比冯氏低了!以后在怀王府也不会有人轻视了!她自己也开心得不得了呢!” “那可真是好事啊!”如致也不禁喜道:“总算是熬出头了!我也真心替她高兴!”转而又问道:“我们三个琪儿最小,如今她都有孕了,我也要嫁人了。你呢?你娘估计也在张罗给你订亲了吧?” “哼!”独孤蓉把头一歪:“若是我看不上眼,任他天王老子下凡也是白搭!我娘虽说着急,但其实她也拿不定主意。虽说朝中官宦人家遣媒人来相看合八字的人也多,但我娘说,如今这朝中的文臣武将心思都难猜得很。若是看走了眼,以后怕是耽误我一辈子。所以她倒宁可我不要嫁在皇城里,远远地躲出去才好。可是若是远嫁,她又舍不得我,所以也日日作难。” 如致感动道:“看得出来,你娘是真的疼爱你,一心为你的将来考虑。你可真是前世里修来的福气,有这样的爹娘。” “那可不!”独孤蓉道:“看你们都缺爹少娘的,我想想就觉得我很幸福!你明日就要出嫁,我就不打扰你了!反正我好歹是个公主,你嫁到陈府我也可以去看你的!” “好。”如致依依不舍和她道别。 独孤蓉走后,如致抚摸着炕上大红色的嫁衣,想象着与陈雅元今后的生活即将开始,不禁绯红满腮,嘴角轻轻扯了起来。正坐着发呆,如辰已经进来了。林家小院此刻也装饰一新,窗外点着大红灯笼,桌上点着大红喜烛,满桌子堆得满满当当纸剪的元宝等物。庄婶知道她们姐妹今晚肯定有很多体己话儿要说,因此也不进来打扰。如辰拉着如致的手坐在炕沿上,心酸地笑道:“我的好妹妹长大了,如今也要嫁做他人妇。再过几年,就是狂风落尽深红色,绿叶成荫子满枝了。这就是我们女人的一生,从古至今莫不如是。姐姐只愿不管何时何境,你的知心人都能宠着你,护着你,哪怕将来乌发如银,也有一双可以牵的手。” 如致也含着泪,靠在如辰怀里道:“长姐如母,妹妹这些年,爹娘是早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姐姐是如何含辛茹苦护着我长大。这世上若是没有姐姐,也就没有我林如致。姐姐放心,妹妹已经是大人了,女子为人妻,为人母,总是要坚强起来的。就算将来有不如意之事,只要姐姐还在,我心里就有底,什么都不怕!” 如辰紧紧搂着如致,如同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酸地难以自持。如致忽然抬头道:“姐姐,你和陈雅元一般大,早就该成婚了。难道你就真的没看上中意的男子?” 如辰眼前映出了孟珞俊朗而又深情的脸,不知他现在身在何处?是否已经到了战场?她失神地叹了口气,低声对如致道:“姐姐有一心上人,可惜他父亲不同意我们的事。他为了挣个功名让他父亲让步,从军去了。” “姐姐是朝廷命官,又如此年轻貌美,他父亲为何不同意?”如致急道。 如辰叹了口气,苦笑道:“一言难尽。这皇城里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呢?我前段时间没来,冷落了你,就是在忙着他从军的事情。他武功原本不好,我调教了一段时间,如今看他的表现,我总算放心些了。毕竟再厉害的武将,比起江湖高手还是有些差距的,他现在的功力,想必自保总是无虞的。” 如致低头道:“既然姐姐有心上人了,我就放心了。姐姐比我本事大,姐姐挑中的人,想必不会有错的。” 如辰忽然想起了那半截玉玦,忙问道:“你的玉玦呢?” 如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丝帕,里面包着那玫玉玦,轻声道:“我贴身带着了。这是娘的东西,我如今出嫁,自然不能离身。我嫁过去之后,无事不会拿出来。若是他问起,我就说是我娘的,留着做个念想,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他不看到姐姐的这半块,想必应该不会有事的。”她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低下头喃喃道:“其实我不想瞒他,不过姐姐不允准,我就绝不会说。” 如辰已将自己的情况推心置腹,向孟珞和盘托出,她如何能不理解如致此刻的心思?对自己所爱之人有所隐瞒,内心是何等煎熬?她疼惜地看着如致道:“他虽是你心爱之人,但请恕姐姐与他一句话都没说过,不能全然信任于他。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快想法子解决此事,若是你实在忍不住向他和盘托出,姐姐也不怪你。他若是真心待你,想必也总不会做出不利于你的事情。” “好。”如致趴在如辰怀里,静静地看着跳动的烛光。 如致成亲之日如辰无法相送,只好远远地趴在附近一户人家屋顶上,看着如致穿着嫁衣盖着喜帕走出了林家小院。坐上花轿敲锣打鼓而去,她看着看着,眼泪就流了满腮。身后轻轻风动,她勉强擦了把眼泪,转头道:“柳承,你并不是月影宫的人,却因为受我一点恩惠,就尽心尽力地帮我守了如致这些年。感激之言无用,我也不多说了。而今如致出嫁,你今后不必跟着她了。你若是另有去处,就放心去。若是没有,今后就留在我身边吧。你的几个兄弟们也一样,有去处就去,没有就都到我这来。我虽无才,但我能保证,将来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必不会少了你们的。” “柳承孤家寡人一个,能有何去处?姑娘不嫌弃,柳承就跟着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辰垂着泪点了点头道:“龚府里自上次夜晴被绑,原本的两房新买的仆人跑了,就再也没补上。如今府里有十几个暗卫,是九叔派来的。此番你们来了,一个你能抵得上十个暗卫,我也很用不着他们。现在皇城里危机四伏,四处都缺人手,我回头就把他们都派到别处去,我有你们几个就够了。” “姑娘厚爱,柳承感激万分。从今往后只要有柳承的命在,就必有姑娘的!” “我知道。我若不是全然信任你,又怎么会让你守着如致。”如辰含着泪微笑着。柳承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了头。 如辰刚回府,就接到了皇上召见。自那日清心殿之事之后,她再也没进过宫。此前听到坊间关于皇上身世的传闻,她知道应该面禀,但仍是满心不愿意,打发夜晴写了加急的密折送进宫。但此刻圣旨传来,她不得不从,只好换了官服,匆匆赶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缓和 皇上此时却在养居殿,她不愿看皇上,只进去低头请安。 “你前儿递来的密折朕看到了。”皇上没有提起前事,而是直接说起了正事,声音也很是冷静克制。 如辰稍稍定了心,低头道:“皇上打算如何解决此事?” “你虽是江湖出身,但如今是朝廷命官,也要学着参与朝政之事,省得杀手的帽子总也摘不掉。不要总是问朕,此次朕想听听你的意见。”皇上的声音听在如辰耳中不知为何总带着几分捉弄人的笑意。她反倒斗志昂扬起来,心想:“我虽不长于此事,但也不能让你心里笑话。”低头细细一想,忽然回想起了那日宏记茶楼百姓的谈论之语,便朗声道:“依微臣之见,传言虽可畏,但对于百姓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地里有苗,仓里有粮让人心安。八年前我们西楚闹过大灾,夜晴就是那时候成了孤儿。她对微臣讲过家里的事情,微臣感同身受。粮食是百姓的命,对于百姓而言,关于皇上的几句传闻,如何能比得过家里地窖的屯粮?” “可是两国开仗,粮草是必须的,总不能让前方将士吃不饱饭。如今国库的存粮尚能支撑,可是今年是丰年,不趁机多征点粮,若是战争延绵不息,到了明年后手不接该如何是好?” “若是今年多征,如何避免贪官污吏趁此机会发国难财,中饱私囊?不如明发诏旨,今年各州府不得多征一粒粮食,不令他们有隙可乘。百姓家里多存些粮,必然感恩戴德。一则可解今日之危,二则若是这仗真的打到明年,皇上和众亲贵大臣宁可省俭些,也不要苦了百姓。”说到最后,如辰口气有些犹豫起来。 “哈哈哈”皇上爽朗地大笑起来。如辰听到他的笑声,心中莫名觉得一松,唇角不自觉地弯了一下。皇上笑了半晌,才看着她道:“也就是你,敢把主意打到朕的头上来。这话你若是敢在朝堂上说,只怕大臣们要用唾沫淹死你。” 如辰忽然觉得自己刚才所言确实有些目无尊卑,只好低头道:“微臣有错言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止住了笑,略斟酌了一番,便道:“王全安,令翰林院拟旨。一道是今年各州府纳粮照旧年之例,不得多征一粟一粒,违者削官免职,永不录用。第二道是自即日起,皇宫上到朕和先帝遗妃,下到各妃嫔小主,一律供奉减半。各亲贵大臣年节例赏暂免,以备战时之需。来年若是战事仍不止,朕只好扣减他们的俸禄,朕自己都先减了,他们也不得不依。拟好了给朕看过,没问题就用印,两道旨意一起诏谕天下。” “老奴遵旨!”王全安响亮地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如辰深深呼了口气,低头道:“皇上圣明。”虽有之前的冲突在先,但是在朝政上,这位皇上倒是的确无可指摘,她在心中暗想。 “还有一事,皇上。”她忽然想起另一事,“那日在宏记茶楼散播此事的男子,微臣一直派人盯着,不知皇上是否要抓来审问。” “不必盯着,不理他。”皇上大手一挥。 如辰讶然看着他。 “朕倒是想看看,是传言效用大,还是朕的国策效用大。” “皇上圣明。可是幕后主使,皇上不打算追究了吗?” “这种招数,朕在后宫多年如何不知。那造谣之人多半就是稀里糊涂拿了几两银子,有用的半句也问不出来。不必浪费时间做此无用之事了。” “可这个时候置西楚江山于不顾做此阴毒之事,皇上不反击吗?” “当然反击,不过不是用此事。你等着看吧,不日就会知道了。”皇上卖了个关子。 他的沉着之色的确让如辰心生信任之意,觉得万事他都能办好。但她转而忽然想起了孟珞,皇上二话不言就打发他去了前线,心又灰了下来。 皇上看到如辰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心中的苦涩又泛了起来。沉默良久,还是说道:“前线有军报传来,北周一日紧逼似一日,战争怕是一触即发了。” “是。”如辰低头。 “新兵已经到了集结地,正在做战前操演。” “是。” “与军报一同来的还有个折子,与那孟珞有关。” 如辰蓦然抬头,睁大眼看着皇上。 “新兵操演,孟珞一人与五六十人对战而不落下风,副将深为罕事。请旨封他为护军校,协助新兵操练。” 如辰心中大慰,眼中浮现出喜色。但忽然想到面前的是皇上,只好把头低的更低。 皇上把她的表情捕捉在眼中,心中苦涩更甚。想了想,又道:“朕已经准了。虽说不过是个从八品,但也算是有职在身了。” “微臣替孟珞谢皇上隆恩。” “朕准他上前线,你可是怨朕?” 如辰心中一跳,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好沉默。 “朕想过了。在皇城,在怀王府,他永无出头之日。只怕上了战场,还有可能闯出一片天地。朕如何有这般好意,你一定不信吧?” “微臣,的确不信。”如辰硬着头皮。 “哈哈哈”皇上再次仰头大笑起来,不过这次的笑却绝无上次爽朗,听起来满是苦涩。他止住笑,叹了口气道:“朕嫉妒他,嫉妒地发狂,恨不得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如辰抬眼,神色清明地注视着他。 “可是朕不能。”皇上深深叹了口气:“身为皇上手握生杀大权,就更不能为所欲为,当以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这种不仁不义之事,朕不能做。所以朕就想着,他若是真能建功立业,让朕刮目相看,那朕,也算是输的心服口服。” “皇上此言当真?”如辰胸腔中涌动着一股暖意,她犹然不信。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朕会对他公正对待,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朕不会因为嫉妒就打压c暗算于他,但也不会因为他与你的关系就对他有所照顾。” “微臣叩谢皇上隆恩!”如辰此番行的大礼真心实意。 “但是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他有闪失朕的意思是说,你若是需要,朕随时都在。” “生不能同室,死总要同穴的。”如辰微微仰着头,面色凛然。 皇上脸上的心痛之意更甚,沉默了良久,才道:“如此也罢。朕看你最近愁眉不展,朕与你表了态,你心里当放心些。” “微臣愁眉不展,倒也不全是为了此事。”如辰轻轻叹了口气道:“九叔有个江湖仇人,最近失去了踪迹,九叔怀疑他要对月影宫不利。” “有这种事。”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如今已是天机堂的人,对你们不利,就是跟朕做对。若是皇城护卫见到此人,定会全力绞杀。” “那也得知道他在哪啊。”如辰叹了口气:“九叔已派人全力追查,但依旧没有音讯。或许,他不在皇城也说不定?”话音刚落,她蓦然想起那次与孟珞在郊外小庙欢爱时,她心中忽然涌起的那种危险的感觉。不,他就在皇城,她斩钉截铁地告诉自己,切不可抱侥幸之心。 “你怎么了?” “没什么,”如辰有些难以启齿:“微臣只是想,他若与月影宫做对,定然会来皇城。微臣已向天机堂众人知会过。只是九叔都搞不定的人,皇城侍卫只怕对付不了。兵来将挡吧,微臣相信,只要他有动作,就定然会露出踪迹。” 如致在惊慌和羞涩中度过了她的新婚之夜,陈雅元的温柔极大得缓解了她的紧张和疼痛,次日清晨,虽说身体有些不适,她还是乖巧的起床,陈雅元派来的两个丫鬟给她梳起妇人的盘髻,她与陈雅元一起,恭恭敬敬地给公婆敬茶。 陈千里看着眼前面若桃花,行为举止又带着一丝娇憨可爱的儿媳,眼中的笑意掩也掩不住。这门亲事他一开始虽不同意,但此刻不得不承认,这个儿媳令他很是满意。放眼这皇城中的多少世家千金,都不及眼前这丫头令人心生怜爱。想到此处,他暗暗扫了陈雅元一眼,心中暗想:这臭小子挑人的眼光的确独到,倒是比自己为他挑的称心多了。儿媳面前他要端着长者的架子,不便多言。贺氏满脸的笑容堆不住,早上前两只手拉着如致笑道:“你们小夫小妻的住的也远,今儿头一回也就罢了,以后不用日日来我这里立规矩。致儿,雅元是个男人,心难免粗些。他要是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你千万告诉我,我替你打他!” 如致羞涩地低着头笑,偷眼瞄了陈雅元一眼,他也笑的有些赧然。陈贺氏又拿出一对玉镯,两柄如意和两件沉香念珠送给如致,如致口里道着谢接了。陈贺氏便嗔视着陈雅元道:“你如今娶了娇妻,我劝你把那些杂书收一收,专心对着新婚娘子。早日让我抱上孙子,我就再不管你的事!” 如致立刻羞红了脸,陈雅元笑着一拱手:“孩儿谨遵父亲,母亲之命!” 陈千里捻着胡须,满意的点了点头。 两人辞别了陈氏夫妇,往吟风轩方向行去。陈雅元牵起如致的手,俊脸上掩藏不住的宠溺,如致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中忽然有了地久天长之感。直到此时,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与皇城的公子哥儿都恨的陈雅元成了一对白首夫妻。想到今后这条石子做的甬路都要由两人携手走过,胸腔中满是幸福。她握着陈雅元的手不觉紧了紧,笑意洋溢在眉梢嘴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恶魔出手 陈雅元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着:“我们家人少,这正房一共五进院落,最西边是祠堂。因为祖父母已亡故,所以这个院子空着,这后面是父亲的书房,最后面是母亲常去的小佛堂。那边那个小巧的院子原先是雅萍住着,如今也空着。我天生喜静,所以我们的院子是从花园子另开辟出来的,离这边有些远。你可是累了?不如我来背着你!” “不用不用!”如致赶忙推辞,陈雅元不由分说便走到她前面半蹲着,两手拍拍后背示意她上来。如致扭捏半天,看他坚持,只好爬在他背上,两手搂着他的脖子。 陈雅元背起她,大步流星向吟风轩走去,他身量很高,不算健壮,但也并不文弱。如致闻着他发间淡淡的清香,心里的甜蜜就要溢出来。陈雅元一路走一路又道:“我父母平时生活并不崇尚奢华,家里仆人也少。我原本没有丫鬟,只有两个贴身的小厮,如今你来了,没有女眷服侍不好。如今这两个丫鬟是新买来的,好不好还需要斟酌,怕你用的不顺手,可一时又找不来身世背景清白的丫鬟。正好有两个丫头是以前贴身伺候雅萍的大丫头,在这府里好些年了。如今雅萍入宫,她们也只好守着空屋子。你若是不嫌弃,我把她们拨来给你使唤吧!” 如致一开始连说不用,她从小到大何时有过丫鬟?两个足够了,后来听到陈雅元说起雅萍的丫鬟,不禁纳罕道:“既是从小贴身的丫鬟,为何不跟着雅萍入宫?我听蓉儿说,入宫都要带两个陪嫁丫鬟的。” 陈雅元脚步顿了顿,神色明显有些尴尬。他只知道如致从小寒门小户长大,不大懂世家大族的规矩。却忽略了如致与独孤蓉是好友,两人经常在一处厮混,见识长了好些。他想了想便道:“宫门深似海,这两个丫头虽说忠心,干活也麻利。但我父亲担心她们太老实不够伶俐,帮不上雅萍,所以另买了两个丫头陪嫁进宫。” 如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见陈雅元不愿多说,便也不多问了。她想了想,又转而问道:“上次我跟你说过,我出嫁了,只留下寡母一个人。等我们回门之后可否带我娘过来同住,老爷和夫人可答应了?” “这是人伦常情,如何能不答应。”陈雅元低声道:“只是府上虽然空屋子多,但是离我们的吟风轩甚远。吟风轩后院的东厢房还空着,我意欲安排岳母住在此处。只是那里狭小些,不太敞亮,不知道会不会失礼。” “不会的!”如致慌忙摆手:“我娘苦了一辈子了,能在此处颐养天年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们一家人,不必如此说。”陈雅元说完就沉默着,没有再开口。如致此刻早已把陈雅元认作终身之靠,却还要瞒着他庄婶并非亲母之事,心中很是难过。可是她自小听姐姐的话,不愿违背姐姐,因此只好忍着不言。 如辰回府后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躺在床上睁开眼,心里便又涌起一堆烦心事。她隐隐感觉到山雨欲来,且此次的事情很难轻易化解。谁知坏消息来的如此之快,她刚准备起身,就听到夜晴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姐姐!出事儿了!”夜晴人未进来,声音已经传了进来。紧接着她人也匆匆跑进来,直接跑到如辰床边拉着她的手,又颤声道:“姐姐!出事儿了!” 她花容失色,即便上次被鱼头帮绑架,也没有如此失态过。如辰心中升起了非常不好的预感,忙拉着她道:“别急!天塌不下来,慢慢说!谁出事了?” “是添香楼!震影急匆匆派人来报的,说出了大事,让姐姐赶紧过去!我来不及说了,姐姐快去看看吧!” “你在这儿等着,哪都不许去!等我回来!”如辰快速做出了决定,拿起外衣一批,连面具也来不及戴,就飞身出门。 震影带的人已经封住了添香楼,十几号天机堂外围人员已经把添香楼里外都围住,震影正焦急地等在门口,见如辰飞奔而来,急忙赶上来:“你可来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如辰急不可耐。震影悲怆地闭了闭眼睛:“你跟我进来看看吧。” 如辰跟在震影后面迈进添香楼,一楼大堂里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此刻都挤在一起,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时不时传出一两声压抑的哭声。两人顺着扶梯上楼,眼前的未知另如辰内心忐忑不安,步履沉重。他们转上二楼,第一扇门开着,她一撇,立刻瞪大眼睛跑了进去。魅影和幻影平躺在地上,面色雪白,浑身血迹斑斑。狐影和蛇影都来了,正在手忙脚乱的救治。如辰按耐不住低声问道:“怎么会弄成这样?要不要紧?” “魅影这边问题不大,”狐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一剑刺进了她的肋骨,好在没伤到脏器,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应当于性命无碍。好好休养一两个月就好。” “那幻影呢?”如辰急不可耐地问蛇影,蛇影面色阴沉不答话,此刻正满头大汗在幻影身上施针。如辰一看幻影,唇边全是血,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震影把她拉到一边,轻声道:“经脉震碎,能不能救过来全看天命了。就算是留下命,今后也是废人了。” 如辰眼圈立刻红了起来,悲怆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忽然睁眼,急急问道:“五长老呢?” 震影再也绷不住,眼眶里涌出了泪花,咬着嘴唇不语。如辰急了,抓着他衣领压抑着声音催问道:“快说呀!五长老呢?” 震影垂着头,指了指旁边的屋子。如辰急忙抢出门去奔向旁边屋,迫不及待地推开门,眼前的一幕令她猝不及防,她心口仿佛被狠狠戳了一刀,眼前一黑,站立不稳,瘫坐在了地上。 五长老玟姝横躺在地上,喉咙上一道口子深可见骨,几乎把颈椎砍断。血早已流干了,地上的血尚未干涸,几乎淌满了整个房间。她大睁着眼,眼球突出,似乎满心的不甘无处诉说。这个屋子此刻血腥气弥漫,如同修罗场一般,饶是如辰杀人如麻,此刻也支撑不住。她有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意识,眼前被一团黑雾笼罩。过了好一会儿,眼前黑雾才渐渐散去,神志逐渐清明起来。她强撑着站起了身子,腿一软又要往下倒,跟过来的震影急忙搀住了她。她定了定神,推开震影的手,咬着牙问:“谁干的?” “你不知道吗?”震影黑红的脸庞上满是泪痕:“你不是拿着画像让我们传看过,吩咐我们一定要小心他吗?” “你怎么确定是他?”如辰回头盯视着他。 “我绝对不会认错!”震影咬牙切齿:“因为之前你提醒过最近要多加小心,我最近一直带人在后头守着,一刻也不敢懈怠。但是这贼子的确厉害,这屋子是幻影的。他应当是先摸进了幻影的房门,对幻影施暴。幻影睡梦中毫无反抗之力,连示警都发不出。大概师徒之间心意联通吧,五长老忽然从隔壁闯了进来,看到此景发出呼救声。并上前与他搏斗,但终究不敌,被他一剑砍倒。他大概知道这附近有我们的人,没有恋战匆匆出门,正赶上魅影听到呼救赶来。他便刺了魅影一剑,我从后院赶来慢了两步,在大堂跟他撞了个正着,他与我对拼了一掌就飞身而去。他内力不在我之下,轻功却比我强太多。我心忧她们几个,就派了几个轻功好些的去追,没追上。” 如辰双拳紧握,眼里泛着泪花,嘴唇也咬出血来。粗声喘息了几下,才恨声道:“你马上传书九叔,这里我来料理善后。” 震影去后,如辰勉强收起悲痛,开始安排收拾现场,为五长老殓尸。因为皇上知会过按察使司不能插手添香楼的事,如辰只好事事自己主张,并差遣天机堂的人去料理安置。忙了一个时辰,才打扫好现场,将五长老收敛入棺。九叔匆匆赶来,他与五长老的感情比如辰深厚许多。此刻看到多年老友死状如此凄惨,且为自己宿敌所害,又是伤心又是愧悔,不免扶尸大哭一场。好不容易收敛悲色,便匆匆进宫向皇上禀报此事。如辰看魅影和幻影情况稳定下来,便命人将她两人送到了自己住处,狐影和蛇影跟随以防不测。一切打点停当后,她让震影派人守着添香楼和五长老棺椁,自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 红极一时的添香楼惨遭洗劫,老板娘被一剑砍死,两个最当红的姑娘重伤。只好暂时关张,以待案情查明。皇上倍加关注,安排天机堂处理此事。百姓们不知底细,纷纷猜测是最近被添香楼打压地翻不了身的竞争对手花满楼所为。如辰无暇理会此事,九叔从宫里出来,把五长老的丧葬之事安排下去就直奔龚府。魅影晚上便醒了过来,她在中剑之前就已经看到了五长老惨死,一醒来便控制不住嚎啕大哭。狐影怕她情绪激动再次崩裂伤口,只好一把药粉下去让她陷入了沉睡。幻影气息奄奄,毫无醒转之意。夜晴的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一边哭一边跑来跑去的照顾两人。如辰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后院现在满满的都是人,她便坐在前院厢房里,冷着脸出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六章 裂痕 九叔看视过两人,便也踱到前院来,与如辰对坐着。如辰沉默,九叔也拧着眉不开言。两人坐了半晌,九叔才似忽然下定了决心,拳头重重地往桌上一擂,粗声道:“好了!就在这皇城里,彻底解决此事吧!不摘下他的人头,我无颜去九泉之下见五长老和我娘。从今日开始,一日不料理了他,我一日不离开皇城。” 如辰缓缓道:“他是你的仇人,此次说不定就是为了引出你。你如此做,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不”九叔摇着头:“他要是想要我的命,当年我对他毫无防备,他有无数次机会下手。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墨秦为我挡他一剑,很可能他的目标原本就是墨秦。此番也一样,他的目标是我的月影宫,而不是我。” “为何?”如辰诧异地抬头看着他。 “其实没什么难理解的。”九叔苦笑:“他恨我,他毕生的目标就是让我不好过。让我一个个失去我所爱的,所在乎的,整日生活在痛苦中。若是我真死了,他反倒找不到活着的意义了。” 如辰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喃喃道:“这世上竟有如此之人。” 九叔苦笑:“是啊,这世上就是有如此之人。如今感慨这个已无意义,当务之急是把他挖出来。我原本觉得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不想牵涉你们,没想到害了五长老,都是我的过错。如今我不逞个人之能了,举整个月影宫之力,务必将他拿下!” “九叔你细细跟我说说他的事情。月影宫除了银婆婆和五长老,还有三位长老。再加上我们,我不信拿不下他!” “他武功虽高强,也不算是出神入化,不过是和我不分伯仲。我们月影宫人手多,只要能堵住他,拿下他并不难。可是他的神识实在敏锐,我这些年吃亏就吃亏在抓不到他的踪迹,好几次被他临阵脱逃。他心思缜密,极有耐心。经常是很久不露踪迹,让人放松警惕,他便出其不意,卷土重来。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对手。” “那么我们就猜一猜,他会躲在哪儿,下一步又会在哪儿出现。”如辰若有所思。 “我最怕的是他故技重施,又来个三年五载不见踪迹,我们就算日日警惕,如何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放松?”九叔叹气。 “从九叔告诉我失去他的踪迹,到他入皇城,再到发生今日之事,也就半月有余。他猜到月影宫如今在皇城里,但也要观察踩点,又不能留下痕迹。若是他动作频频,一定会引起我们的注意。所以此次他做的倒是有些急不可耐,若是按九叔的意思,他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那就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急不可耐的事情。”如辰双眼看着屋顶,默默思索着。 “他不善易容,我已将他的画像交给皇上。皇上已下了密令,最近按察使司的人会以巡查治安为名暗访所有的酒楼客栈。我的人也在四下里撒开寻找,若是有踪迹,应当很快就能告诉我们。” “若是酒楼客栈找不到,他会住哪儿?” 九叔为难地抬头想了想:“他虽是个奴才,但以前跟我一起在富贵之家长大,不惯吃苦。如果不住在酒楼客栈,那也一定是躲藏在一个不差的地方。” 睿亲王此刻坐在摇椅上,悠然哼着小调。 皇帝最新的两道旨意引起朝野震动,全天下称颂声不绝于耳,轻轻松松化解了荣太妃辛辛苦苦派人放出的传言。但他还没来得及沮丧,就听说添香楼被连根拔起!最要紧的三个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还能起什么幺蛾子? 添香楼是天机堂的耳目,这点他早有猜测。可是碍于他是花满楼背后的东家,他一直不好出手,当然,他也没能力出手。 他当然知道这是他的好房客的手笔,虽说他没出一人一钱,甚至之前连个招呼都没收到。但鉴于结果让他很满意,他此刻沾沾自喜,好像这功劳也有他的一份似得。 唐少德悄悄走了进来,他看到唐少德,莫名有些心烦。自己用了几十年的管家,怎么论本事连人家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 见唐少德有话要回,他压抑下心绪问道:“什么事?”他虽尽量克制着语气,但还是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唐少德敏感得抬头偷瞄了他一眼,才低头回道:“新来的那个客人,脾气大得很。夫人听说他住了进来,前儿打发人去问了两句,也是为安全起见,他一言不发把人扔出来了。夫人这几个月本来就心里不大爽快,此时更加生气了。不知王爷可要去劝解劝解。” “问什么问!糊涂至极!”睿亲王一下子坐了起来:“我都吩咐过了此人有用,不要随意去打搅他!你是怎么吩咐下面的人的?!这差事还想不想当了!” “王爷,夫人执意要去,奴才如何敢拦?”唐少德忙跪了下来:“更何况,王爷说如今正是紧要关头,持家要严谨。府上缺的丫鬟护卫这几个月了还没有补上,这时候忽然住进来一个不尴不尬的外人,夫人不放心,白问问也是人之常情。” “你这是在挑本王的错儿了?告诉你本王自有用处!问什么问!这也是你一个奴才该东问西问的?!”睿亲王不知为何有些压抑不住火气,抬手将一碗茶连茶带水扔到了唐少德身上。他只好跪着低着头道:“请王爷恕罪!” 王府另外一个管家王贤忽然匆匆跑了进来,看见唐少德浑身是水和茶叶沫,旁边还摔着一只瓷碗。忙别过头去,恭恭敬敬地跪下回道:“王爷,那位客人说想见您。” “快请!”睿亲王忙道,看了一眼唐少德,毕竟是他的心腹,于是口气放缓了些:“夫人那边本王以后会去解说的。我看你如今身上事情也太多,整日忙来忙去,那客人的支应之事就让王贤来吧,你就别管了。下去吧。” “是!”唐少德躬身慢慢退了下去。他直到退到院外,才掸了掸身上的茶叶。路过的仆从和丫鬟看见他的狼狈相,驻足窃窃私语。“看什么看!还不快滚!”他压抑着怒气吼了一声,几人连忙跑了。他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的背影,狠狠吐了口唾沫。又回望着身后的院门,眼中晦暗不明,呆了半晌,才转身离去。 许六大摇大摆地跨进了睿亲王的院子。睿亲王见到他已不如先时紧张,因为添香楼之事让他高兴,便做出一副礼贤下士状,起身相迎。许六只点了点头,便自己走在前面,仿佛他是主人一般。睿亲王心中涌起一丝不快,只好忍了忍,跟在后面进屋。 “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许六开门见山,说是有事相求,面上却无一丝请求之色:“我早说过了,给我一容身之处,不要来人打扰。看来是王爷还没有吩咐清楚。” “这事我已经听说了。”睿亲王含笑道:“只是妇人依旧不放心外人入府,派人查问。唐突了壮士,我心中也过意不去。” “王爷怎么管老婆我管不着。”许六话音粗鄙不堪:“我只知道我这人警觉,下手又没分寸。若是不小心伤了府上的人,王爷可别怪我没提醒过。” 睿亲王心中很是不快,他终究是个亲王,以往何曾有人这么对他说过话?但他还是忍了又忍,强笑着答应下来。 “还有一事。”许六道:“最近风声紧,饭馆我也去不得了。睿亲王府定然有的是好厨子,不如顺便给我做碗饭吃。我想王爷当不会心疼几个饭钱吧?” “那自然不会。小事一桩,今后我吩咐厨下每顿做了给壮士送去就得了。” “不必送进来,放在门外即可。另外,我生平最爱吃卤凤爪,若是有,多多的给我。” “自然。”睿亲王拼命压抑着心中的不快,只好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开心的话题上;“本王没想到壮士真是好手段。这么快就查出了添香楼是月影宫的卧底,收拾了添香楼。” “既是做了天机堂的营生,自然是要在人多热闹的地方才好探听消息。这皇城里,妓院,茶馆,酒楼可是最热闹的地方。这添香楼日进斗金,红火得很。王爷未必没猜到添香楼是月影宫的营生,只不过优柔寡断,裹足不前罢了。手底下又都是些土鸡瓦狗,一丝用处也无。”许六毫不客气。 睿亲王脸上有些挂不住,无言以对。想了想,只得又问道:“那么壮士下一步要摧毁哪处?” “无可奉告。”许六毫无尊卑概念,昂然直视着睿亲王。说完见睿亲王脸色明显的动怒,想想毕竟客居于此处,便补充道:“我要让他尝尝,这些年一手培养的人,一个个折掉是什么感受。” “那个天机堂的龚婉灵,是月影宫最得力的心腹。我想了几次办法都没得手,壮士何不先收拾了她,定能给月影宫致命一击!” 许六胸有成竹地举起一根指头摇了摇:“弄掉那一个小妮子,月影宫一下子就散了,有何趣味?我要慢慢来,活着的时候咬他的肉他才觉得疼,一下子折腾死了,再咬有什么意思?我要一口一口的,看着他疼!这就跟你们那酷刑,叫什么,凌迟!对对对!凌迟!要让他把苦都受尽了,才能结果他的性命!” 睿亲王浑身鸡皮疙瘩,倒抽了口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七章 陈家的不寻常 皇城里最近暗流汹涌,连普通老百姓都能感觉到一些异常。按查使司近来整肃治安,已经开始松动的宵禁再次严了起来。每日都有官兵在街上巡逻,看到可疑的就上前盘查。茶楼酒肆日日有人查访,满城里气氛紧张。也是,添香楼青天白日出了那么大的凶杀案,弄得人心惶惶,的确是该整肃整肃了。 添香楼事件在街头巷尾流传了几天就渐渐不被人谈起,五长老纹姝的惨死只换来了世人几句茶余饭后的感慨之言,就随着她的棺椁被埋入黄土而归于沉寂。只有天机堂与她有过结交的众人,依旧在心中悲痛着,哀悼着。 没过几天,又一件大事彻底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新上任的吏部尚书当朝具本参奏已故的沈国公,其子沈如山以及族中三名有官职的子弟贪赃枉法,这些年敛取不义之财不下百万两,且人证物证俱在。皇上安排彻查此事,谁知在搜查沈国公府时众人吃了一惊,地库里除了一箱一箱的黄金白银不计其数外,竟还有先帝在位时他国使臣来访带来的各色珍贵器皿,以及众臣给先帝及嫔妃过节或贺寿进贡的各色字画玩器。于是搜查变成了抄家,沈国公府各色人等一概锁拿下狱听候发落。朝臣们听说自己先前进贡的东西都拔脚跑到了沈国公家里,顿时群情沸然,折子如雪片般飞向皇上的案头。如辰听到此事,才知道皇上之前卖的关子是何用意,心中啧啧称叹。的确,跟沈国公案对睿亲王的打击比起来,抓住一个造谣生事的人算什么屁事?但她也只感叹了一下,便继续投入夜以继日追查许六的事务中。 白天劳累着,晚上则噩梦连连,梦里五长老和她娘的脸在一片红色中交织着。她时常颤抖着在梦中哭泣出声,夜晴听到了,就会赶紧上来摸着她汗津津的额头轻轻把她唤醒。孟珞刚离去时,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孟珞,以免被思念折磨得无法自拔。但这几日,她时时强迫自己去想孟珞,想想两人之间的种种温存和美好,好让她躲进回忆的温暖,逃避现实的冰冷。魅影醒了过来,孤影刚要给她加药,她忙沙哑着嗓子道:“别让我睡了,我不哭了。”从此果真不再嚎啕大哭情绪激动,而是乖乖配合孤影吃药换药。只是时常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头顶的帐幔。 如辰心里明白,五长老的死她虽也悲伤痛苦,但最悲痛欲绝的就是魅影。这是一种无法言说,也无人可以替代分担的痛楚,魅影虽不再流泪,但心中的伤痛恐怕只有时间才能抚慰。她能做的也只有每日抽空去坐坐,勉强说几句开解的话,魅影恍若不闻,只是愣愣的。夜晴看见她如此,也每每暗中垂泪。 这天如辰照旧去魅影床边坐着,魅影忽然开口问道:“幻影,是死是活?” 如辰低着头,不知该怎么作答。魅影转了转眼珠,看着她面无表情道:“不用想着瞒我,我师父死了我都能承受,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她是第一个受害的,我自然不敢报多大希望。她若活着对我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她若死了,我只当她是和师父作伴儿去了。师父九泉之下不孤单了,也是件好事。这人世间的孤单,我这做徒儿的今后替她受了,也是该的。” “人虽没死,但经脉废了,至今没醒过来。”如辰低声道:“孤影蛇影他们想办法护住了她的心脉,如今蛇影回南记炼丸药去了,说是叫什么起死回生丹。若是吃了丹药能把底子补上来一点,就多两成把握。然后再用外力配合药草冲刷经脉令其恢复重建。这个过程痛苦异常,男子都不一定受得住。不过若是起效了,今后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了。当然想要回到从前是不可能了。” 魅影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喃喃道:“受这样的洋罪,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要这样说,能活着为什么不活?你们两个要替五长老好好活着,帮她手刃仇敌才是!”如辰急道。 “我当然希望她好好活着了!”魅影闭着眼睛偏过头,眼泪如小溪一般流到了耳后:“可是我不想看见她受苦!一刻都不想!” “那就不要看!人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你们和五长老这些年说是师徒,其实情同母女。尤其是幻影,她的命是五长老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五长老晚到一步,她必死无疑!她若是受点苦就要自暴自弃,将来有何颜面去见五长老!” 魅影睁开泪眼看着如辰,嘟囔道:“化影说的对,你就不是个女人,你的心就是石头做的。”如辰无语,魅影隔了半晌,又轻轻扯了下嘴角道:“不过我喜欢。” 如致在成亲第三天回门礼之后就把庄婶接到了陈府。吟风轩离正院较远,她除了每日清晨去给公婆请安,平日里就与陈雅元在吟风轩烹茶说话,倒也轻松惬意。转眼又过了十几日,忽然有位男子来访,自称是陈雅元的旧友,姓方。陈府治家严谨,如致不便去见,陈雅元只跟如致说了一声,就匆匆与那男子进了厢房。如致从未见过陈雅元还有朋友,心里微微有些疑惑。见陈雅元迟迟不出来,她便和庄婶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几个丫头聊天,以解烦闷。 秀吉和春水两个丫头是原先跟着雅萍的,服侍了如致一段日子,渐渐也熟了起来。因如致也认识雅萍,如今雅萍又成了她的小姑,话题便总是围绕着雅萍过去的趣事。此刻如致便笑道:“雅萍入宫之前我也见过她几次,那时再想不到她哥哥是这个样子。同一个爹娘生的,竟完全看不出是兄妹,样貌不同,性格也天差地别。” “可不是呢!”秀吉和春水都是活泼娇憨的丫头,见如致待她们既大方又没什么架子,何况年龄相仿,便也与如致亲近。那秀吉抢先道:“我们两个是从小跟着小姐长大的,小姐背地里老是抱怨夫人偏心,好的都给了少爷,连少爷的模样都和夫人有七分像,她却没继承一分。不过抱怨归抱怨,她跟少爷兄妹感情极好的。” 如致笑道:“雅萍虽不像夫人,但也是个美人,何必那么较真呢。只不过我真是有点纳闷,你们两个自幼陪着雅萍长大,她入宫却不带你们,实在令人费解。” “小姐何曾不想带我们呢!”春水撅着嘴道:“是老爷从外面带了两个丫头回来,务必要小姐带她们进宫。小姐满心委屈,也舍不得我们,但是她怕老爷,不敢不听老爷的。那两个丫头确实看着比我们伶俐,长得也漂亮。就是不太好相与,我们本想吩咐她们几句小姐的习惯喜好,她们不听,还拿眼睛瞪我们。她们在府里只住了两天就跟着小姐进宫了,气的我跟秀吉哭了好几天。” “就是,好在夫人开恩,没打发了我们。我们从小在这儿长大,宁可死也不愿意出去的。夫人那里人手够,嫌我们吵闹,就还让我们留在小姐的屋子里,每日不过看着个空屋子,无趣得很。如今能来伺候少夫人,我们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小姐既舍不得你们,不能去求求夫人么?女孩子乍离了家里,身边没个熟悉的人,岂不委屈?” 秀吉困惑地摇了摇头:“夫人不大管小姐的事情,倒是老爷常常要指导小姐学问,还每次都闭着门,我们添茶都不让。” 春水也补道:“就是,我们家向来如此。夫人不管小姐,只有老爷管。尤其是小姐入宫前,老爷天天找她闭门议事。照理说教她宫里的规矩不是应该夫人来么?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懂,不好多问。” “那小姐也不跟你们说为何喽?”如致问道。 “少夫人你既见过我家小姐,就知道她那个性子啦!”秀吉委屈道:“平日里嘻嘻哈哈地对我们都很和气,可我们若是多问几句老爷的话,她就生气。守口如瓶不说,还呵斥我们。有了这么几次,我们也就不问了。” 如致心中的疑惑更甚,庄婶也眉头深锁。陈家看似简单的关系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但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想跟自己也没什么关系,也就不深究了。 “茶楼酒肆客栈,凡是能住人的地方上上下下筛了半个月,没有找到人。”九叔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来他确实没住店,而是另有藏身之处。” “这皇城里,会有谁给他提供住处?”如辰问道。 “亲友故旧,我敢肯定没有。”九叔道:“连他父亲死了,他都没有回去看一眼。他是个六亲不认的冷酷之人,一向独来独往。我曾想过他会不会赁房子住,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他手上一向存不住几个钱,生活上却吃不了苦。所以唯一的可能是,给他提供住处的人,是我们的敌人。他用打压月影宫为筹码,给自己交换了个容身之所。” “你是说,睿亲王?”如辰睁大了眼睛。 “也不一定。如今天机堂就是月影宫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只要稍稍动点脑子,就能联想到月影宫不可能是皇上登基后才开始为他办事的,否则怎么会这么快?那么再一想,半年前王太师和沈家的事情,定然就和月影宫脱不了干系。这对皇上的声望多少是有影响的,只不过他登基后的治国理政能力众臣都看在眼里,再加上最近的两道利国利民的旨意,及时扳回了局面。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反正他们家又没死人,皇上为了抢夺皇位动些手段,顶多算是瑕不掩瑜,甚至是他有能力的表现。作为一个皇帝,有魄力,有手段,难道不是好事?但是对于王家和沈家就不是这样了,王太师和沈国公,那是他们的顶梁柱塌了,心里岂不记恨?所以说起窝藏,他们也是有动机的。再加上睿亲王在朝中定然还有几个死党,也不能排除在外。” “话虽如此说,但站在他的角度上想,以前月影宫不被招安的时候他应当是不会关心皇城之事的。如今他初入皇城,连我们都没彻底搞清楚睿亲王的死党是谁,他又从何处得知?王太师和沈国公之事,他也未必了解的清楚。而睿亲王和皇上不睦,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所以依我看,此事定然跟睿亲王脱不了干系。”如辰说的很笃定。 九叔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你说的对。但是就算知道了和睿亲王脱不了干系,也只是开了个头。无凭无据,我们总不能大张旗鼓的去睿亲王府上搜查吧?何况就算是睿亲王藏匿,也不见得就一定藏在睿亲王府。说来说去,还是我们在睿亲王府没人。” 如辰抿着唇想了想道:“恐怕我又要去逼化影了。我自己都有点同情他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相认 魅影的伤渐渐有了好转,能够下床走两步了。她每日除了坐在内院门口晒晒太阳,就是在幻影床前呆呆坐着。幻影喂下了丹药后,脸色渐渐好了一点,一天中也有一两个时辰能睁开眼睛。但不认人,双目不聚焦,谁叫也不应。夜晴渐渐也麻木了,不再流泪,而是默默承担了大部分照顾幻影的工作,喂饭,擦身,换衣服。月影宫女子太少,如辰看夜晴辛苦,很想买几个丫鬟来帮她,但想了想如今的处境,还是没有实行。 皇上很有默契地没有召见如辰,只有一天打发王全安送来一份折子,让如辰当着王全安的面看完交回。如辰打开一看,是一份军报外加请功的折子。军报上只有寥寥数行,写着两军在边界发生几次小规模冲突,互有伤亡,北周大军尚未集结。如辰一打开折子,就赫然看到了孟珞的名字。忙细细看时,写着新兵初次参战,孟珞一人之力毙敌三十三人,请求记功一次,升外委千总。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几名请求记功的人名,下面御笔朱批已经同意。如辰心中既为孟珞感到欣慰,又对皇上此举感到有些感动。忙双手将折子递给王全安道:“天机堂存亡之际,冗务繁杂,烦请王总管代为向皇上谢恩。” 王全安将她的表情收在眼里,笑眯眯地告辞而去。 这日夜间,如辰正要出门,柳承却忽然递了个名帖进来,对如辰道:“姑娘,陈雅元约姑娘到宏记茶楼三层雅室会面。他说今夜他会等到四更,姑娘何时去都可以。” “陈雅元?” 如辰心中犹疑不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何故约我见面?难道如致跟他坦白了?她一向听话,应当不会如此的。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但是这个约是必然要赴的。偏偏陈雅元又选在了宏记茶楼,她无可奈何,只得戴上面具准备前去。刚出门几步,又回头道:“柳承,府里如今两个病号,你无需跟着我。” 柳承从暗处现身,低头道:“府里如今高手也多。柳承的职责是保护姑娘的安全,必须跟着姑娘。” 如辰无奈地笑道:“我可以自保的。” “以前或许可以,如今妖孽横行,请恕柳承不能放心。”柳承坚持。 如辰心中涌上一股暖意,只好苦笑着随他去了。 如辰到了宏记茶楼,直奔后院,满院的梨树已经挂果。只是水土问题,长得不大,一颗颗倒也垂坠可爱。她无心欣赏,径直上楼敲门。 陈雅元从内拉开门,如辰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如致的夫婿,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让她一时间有些晃神。她不得不承认庄婶说的对,单看这张脸,如致绝对不吃亏。她很快回神,冲他点了点头。陈雅元看到她的面具愣了一下,转而也微微一笑,侧身让她进去。屋内的侍儿早就被遣走,她径自落座,冷着脸开口道:“我与中书省素无往来,不知陈公子入夜约我前来所为何事。” “约龚大人前来,与家父无关,而是有些私事要谈。此处私密性佳,想必龚大人也是知道的。”陈雅元话中有话。 如辰摸不准他的底牌,只好装傻:“我想我与陈公子并没有什么私事可谈。” “此事我只能与龚大人谈。”陈雅元的笑容在灯下俊美逼人,琥珀色的眼眸直视着如辰:“我要谈的是新妇林如致的事情,所以自然是私事。” 如辰心中一跳,又怕他是有所怀疑故意来诈,因此嘴硬道:“莫不是陈公子娶亲我作为你父亲的同僚未曾送礼,今日特来讨要?” “龚大人果然风趣。”陈雅元微微一笑道:“不过陈某没有这么小气,陈某今日前来只是想问问,为什么龚大人脖子上的半块玉玦,与新妇的正好能凑成一整个。”他忽然伸手,一手探进了如辰的脖颈。 如辰没想到他如此大胆无礼,猝不及防已被他拉出了脖子上的红绳,那半块玉玦也没遮没拦地露在外面。忙厉喝一声:“放肆!”右手往前一探,剑尖已顶上了陈雅元的喉咙。 陈雅元毫无怯色,目光悠悠地注视着她。两人对峙半晌,陈雅元才道:“这玉玦可拼成一块是铁板钉钉之事,姑娘又何必抵赖。实不相瞒,我已派人去过幽州了。姑娘请稍安勿躁,听我从头说来。” 如辰的剑尖顿了一顿,沮丧地垂了下来,她歪着身子坐下,垂头道:“说吧,你是如何起疑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的。” “陈某一开始起疑,是因为看出岳母大人身怀绝技,且并非如致生母,且如致言谈举止并不像小门小户的孩子。后来与她闲谈,她对自己的身世所知不多,但知道她祖籍幽州。” “所以你就派人到幽州去查!你不信任她,又何必娶她为妻!”如辰又激动起来,怒视着他。 “正因为我要娶她为妻,所以我必须知道她的身世。我若一无所知,如何未雨绸缪?又如何保护她?”陈雅元神色清明,理直气壮。 如辰无言以对,想了想,嘴硬道:“只要无人知道她与我的关系,她有何危险?” “姑娘很多年没回过幽州了吧?若是姑娘知道幽州并不只有我的人在查如致,恐怕就不会这么想了。” “什么?”如辰蓦然抬头:“谁?” “王家的人。”陈雅元很肯定地看着她。 如辰失神,喃喃道:“为何王家的人会查她?” “据我猜测,应该王家是有当年见过林夫人的人碰巧看到了如致,起了疑心。据我的人查实,当年王秉宽应该是做下此事后就匆匆让王太师斡旋举家调离了幽州,事后又拼命遮盖,所以他有可能不知道林家有遗孤逃生。但五年前王秉宽被杀,且仇杀痕迹太重,他的家人有可能猜到了是林家旧人报仇。所以只要问实了林家当年有遗孤逃生,他们就八成会相信如致就是当年的遗孤。往好了想,他们会监视如致,往坏了想,直接悄无声息地让她消失,岂不省事?” “当年如致还那么小,她又丝毫不会武功,就算是林家遗孤对他们有什么威胁?”如辰抬头急道。 “若是王家做事有底线,当年的惨案就不会发生了。” 如辰颓丧地垂了头,的确,她又一次以良善之心揣度这些恶意之人了。但很快,她又冷笑道:“能让他们轻轻松松伤了如致,我这些年也算是白混了!” “我知道。”陈雅元微笑道:“我那位名分上的岳母大人武艺高强,只怕我们府上是没人打得过她的。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几个更厉害的人,神出鬼没隐在如致身边。只是她嫁到陈府,那几人没法跟进来,所以姑娘才出主意让岳母陪她进府吧?” “看不出你没什么功夫,神识倒是敏锐。”如辰垂着眼,口气听不出赞叹也听不出嘲讽。 “那是自然,我曾经有那么一个多月,贴身之物常常被偷,每日提心吊胆,久而久之神识就变得敏锐了。”陈雅元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咬牙切齿。 “呃?”如辰愕然地抬头看着他,这是哪儿跟哪儿? 陈雅元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拉回话题道:“当年林家之事轰动全城,时隔多年仍有许多年长之人记得,并都记得收敛尸体时林家一对小女不知去向。这些年当年下手之人陆续被杀,街头巷尾早就有流传是林家的遗孤回来报仇了。如致毫无武功,报仇的自然不会是她。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年已经七岁的姐姐。所以我就想,如致住在皇城里,身边有高人保护,安排这一切的定然是她姐姐。那么她姐姐会在哪儿呢?必然离皇城不远,甚至就在城里。武功高强,又在皇城里,年纪二十来岁,有安排身手高强的江湖能人长期在如致身边护卫的本事,答案岂不是呼之欲出?” 如辰垂思着,不说话。陈雅元看来不是空长了一副皮囊,他的沉静和睿智令她刮目相看。好在他不是敌人,她心中暗想。 “我能看出对我隐瞒自己有个姐姐的事情,令如致很难过。何况姑娘和如致是亲生姐妹,难道能忍住今后再不与她相见?请姑娘相信我的诚意,如致是我的妻子,我会用我的一生来保护她!伦理姑娘是我妻子的姐姐,我也该叫一声姐姐才是,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该有所保留才是。”陈雅元的表情很是诚恳。 “那你倒是叫啊!”如辰忽然抬眼,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陈雅元。 陈雅元顿时愣了,待反应过来,立刻涨红了脸。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离席,拱手,低头:“妹婿陈雅元见过姐姐。” 如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陈雅元也笑着道:“既然认了我,也该以真面目相对了吧?” 如辰低头取下了面具,陈雅元愣了愣,才点头含笑道:“果然,这才是如致的姐姐。既如此,初次见面,妹婿有大礼相赠。” 他递上一个卷轴,只有手掌大。如辰狐疑地接过来,摊开一看,立刻低呼一声,捂着嘴,眼泪涌了出来。这画像上赫然是她的娘亲! “当年林夫人香消玉殒后,满城感叹。这个画师与林夫人有过一面之缘,惊为天人。听闻林夫人亡故,他便循着印象画了一幅画像。如今画师已经亡故,我的人从他的后人手里把画买了过来。我也是一看到此画就明白了,为何王家人会突然起疑调查如致,因为如致和林夫人长得实在太像了。我心里想着,如致对她娘并无多大印象,即使见到此物感受也不深,这幅画送给姐姐才最合适。” “谢谢你!”如辰将这画像紧紧贴着胸口,流着泪感激地看着陈雅元,这幅画像对她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该说谢谢的是我。”陈雅元微笑着:“当年姐姐也只有七岁,竟能把如致养大,还养得如此单纯,乐观,善良。我能想象到这有多么的不易。” 如辰苦笑道:“也说不上什么不易,不过是取舍二字。” “说的透彻!”陈雅元赞道:“所以我才觉得,这世上的所有事都并非非黑即白。即便是我这样的生在富贵之乡的庸碌闲人,尚且有很多无奈违心之事,何况于姐姐当日正值生死关头。” 如辰明白他是在点月影宫之事,顺便也是表达他的态度,不免对他又添了两分好感。想了想,又笑道:“我一向觉得陈大人虽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个文臣,府上人丁稀少。没想到你的手下倒有的是能人。只是去查林家的旧事,却有这么多收获。” “他不是我的手下,只是我早年在外游历时认识的江湖朋友。人不怎么着调,但做这些事确实有两把刷子。” 如辰点了点头,笑道:“今日话已经说开,若妹婿能想办法安排我与如致相见,我感激不尽。”她转念一想,又愁道:“只是最近不太平,若是不太方便,就等等再说。” “姐姐近日是因为添香楼的事情愁眉不展吧?” “是。看来你也听说了。”如辰苦笑。 陈雅元想说什么,顿了顿又没说,只是说道:“如致如今毕竟是陈家的少夫人了,王家没了王太师,最近又抄了沈家,人人自危,想必如致的安全是能够保障的。” 如辰点头道:“我妹妹就靠你照顾了。我丑话说在前面,若不是我妹妹,我是不认得你的。你若对她好,那么万事皆好。你若对她不好,我是管不了什么陈家李家的,定会要你好看!我最近事忙,半刻也不得心静。你回去陪如致吧,我走了。” 陈雅元连连点头,拱手目送如辰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如致进宫 沈府彻底倒台,荣太妃气得再次卧病于床。皇上开恩,未曾牵连于她和睿亲王,但同时进祥太嫔为贵太妃,位于荣太妃之上。陈雅元和如致大婚不久,皇上下旨:陈千里恪尽职守,劳苦功高,其子陈雅元补授通政司参议,其妇林氏从五品诰命。陈千里夫妇带着如致和陈雅元,按品级梳妆起来入宫谢恩。这是如致第一次入宫,穿着繁复的五品命服,头上富丽堂皇地插着一堆金饰,重地几乎抬不起头。皇宫的巍峨壮丽令她有一丝紧张不安,好在有陈雅元相陪。四人由执事太监领着,悄声进殿。如致不敢乱看,只低头随着陈氏夫妇和陈雅元下跪,山呼万岁。 皇上命他们平身,声音听上去很是年轻。如致偷眼看了看他,果然如独孤蓉与孟琪所说,是个斯文俊秀的少年郎。只不过她如今有陈雅元这样的绝色男子为夫,也没什么很特别的感觉。皇上不过与陈千里说了几句客套话,又称赞陈雅元为青年俊杰,顺便恭贺二人大婚。陈千里连连谢恩,皇上扫了如致一眼,忽然有一丝愣神。不过他很快就转过了头,又向陈千里道:“陈昭仪入宫多日不得见父母,今日陈爱卿一家既进宫了,岂有不去看视之礼。朕准你们顺便去看看陈昭仪,以全人伦。”说完又向太监吩咐:“去传给陈昭仪准备着。” 四人忙又谢恩,然后告辞退下。皇上待四人转身,又深深地看了如致一眼,若有所思。 陈雅元把皇上的神色收入眼中,他心里明镜似的。定然是皇上与如辰常有往来,而如致的长相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好在如致不想那么多,陈千里夫妇也并未注意此事。如辰和如致虽有几分像,但还是有很多不同之处,何况天下相似之人也多,应当不至于让他起疑。他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便不再想此事了。 四人由小太监引着,没过多久就走到了陈昭仪所住的临华殿。陈昭仪早已带着两个丫鬟等在门口。见到他们过来,忙眉开眼笑地招手。四人上前向她行礼,陈昭仪忙上来一手一个搀起陈千里和贺氏,又搀起陈雅元和如致,带着她们进殿。 如致冷眼看陈昭仪,容貌比入宫前长开了些,多了几分少妇的风韵,身形却有些消瘦。她跟陈千里和陈雅元都很是亲近,笑容可掬地问长问短。对贺氏却只叫了声母亲,客套了两句就没什么话说了。她又转向如致笑道:“以前就觉得你不错,没想到几日不见就成了我嫂子,可见真是缘分。”话语虽客气,如致却能感觉到她的眼中并无几分真意。她说完又侧头跟一个丫鬟道:“霜儿,将我那对绿宝石的镯子拿来吧。” 那丫鬟捧着一个小匣子,轻移莲步过来,将匣子放在陈雅萍面前。如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波流转,温婉动人,姿色似乎还在雅萍之上。陈雅萍捧起匣子递给如致道:“你们大婚我也出不得宫门,这算是我给你补上的贺礼。”如致忙答应着谢恩。陈雅萍又道:“你们是我从陈府带进宫的,也来见过父亲母亲吧。” 方才拿首饰的丫鬟和另一个丫鬟便一起走上来施礼道福。陈氏夫妇不知为何似乎面上都有些尴尬之色,陈雅元目光幽深,看不出表情。如致看了看另外那个丫头,也是细长身段,面若桃花。贺氏寒暄了几句,便有些坐不住。站起来道:“今日既进了宫,我也得跟贵太妃请个安去。如致,你也随我去吧。” 如致忙答应着起来,看了陈雅元一眼。陈雅元冲她点了点头,她便随着贺氏出来。两人正要让小太监引着去绮罗殿,陈雅元也匆匆赶了出来。贺氏笑道:“到底是新婚,一刻都离不开,也不说跟你妹妹多说几句话。” 如致羞红了脸。陈雅元笑道:“我和雅萍能说什么,倒不如陪着娘亲吧。” 贺氏笑道:“我不用你陪。这样吧,今日是来谢恩,顺道给贵太妃请安。我去就好了,贵太妃上了年纪,如致不过是五品,无谕不敢前去叨扰也说的过去。我自己过去,你们不拘哪里随便走走,让太监领着别混跑就好。” 两人答应着目送贺氏离去,如致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看向陈雅元道:“夫人和雅萍是母女,今日好不容易见面,为何如此生分?” 陈雅元苦笑道:“天下的母女也不都是一样的。”便不再多话。 如致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又道:“老爷既疼爱雅萍,为何放着秀吉和秋水不要,非要买这么两个绝色的丫头陪雅萍进宫呢?反倒要把雅萍的风头都盖过去了。再者说她们与雅萍没有厮守过,饮食起居哪里比得上秀吉和秋水尽心呢?我看雅萍都瘦了!” “父亲有他的打算,我如何置喙?好啦我的娘子,我们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就得了,管他们做什么!”陈雅元说完看无人注意,悄悄亲了一下如致的耳侧,又拉着她往前走。 如致仍然满心狐疑,见陈雅元不愿多说,也只好罢了。她本性单纯,只走了两步,便将此疑惑抛在了脑后,笑着向陈雅元道:“我好不容易进趟宫,要去看看琪儿。你不要跟着我,自己去逛吧!” “我跟着你还好,若是一个人,如何好在皇上的后宫里乱晃?我还是乖乖在外面等着你们吧!”陈雅元苦笑。如致笑推了他一把,便请一个小太监引路去孟琪住的紫霞阁了。 孟琪再没想到会在宫里看到如致,一看到她进来,激动地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两人也不见礼,就搂搂抱抱地进了内殿。孟琪命人端上几样新巧点心和瓜果来,便将人遣了出去,拉着如致亲亲热热说话。 两人有无数的话要说,你一言我一语争争抢抢。孟琪先笑道:“我就知道你是鸡窝里的金凤凰,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没想到你会嫁与陈家公子。那可是满城千金的春闺梦里人!你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德,说说说说!是不是只要看到他,就什么烦恼都没了?” “哪有那么夸张!”如致笑道:“做了夫妻用不了几天,样貌什么的都没感觉了。他就是我夫君,仅此而已。” “你说的也是!”孟琪嘟嘴道:“我刚入宫的时候害怕得偷偷哭,觉得那可是皇上,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如今日子久了,每每他来我这儿,坐着说说话儿,也不觉得他就是皇上,在我眼里他就是我夫君。”说完她又悠悠叹了口气:“可惜他每日政务繁忙,后宫又那么多女人。一月之间也就来我这儿两三次。” “那能有什么办法,他是皇上嘛!可是你比其他嫔妃都要幸运啊!你这么快就有孕了!将来生下皇子,就是婕妤了!你最近身体可还好?”如致摸了摸她还没隆起的肚子。 “我倒是没怎么吐,就是有些爱睡,白天醒着,也总觉得乏力。不过这两天已经好很多了!”孟琪有些娇羞,又有些兴奋。 “不管怎么说,要当娘的人了,我替你高兴!你看你现在,都长胖了些,颜色也舒展了。不像以前在怀王府,一脸苦相,我都替你发愁!” 孟琪笑着,又悠悠叹了口气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就是整日里无聊的很。蓉儿虽来过两三回,也不能常来。宫里的嫔妃们因为皇上不大专宠谁,面子上倒也和气,但到底不如咱们三个亲热。你今后得空儿多来看看我,陪我说说话。” “我若有机会一定来看你!”如致笑道:“不过今日是来谢恩,皇上让我们顺便瞧瞧雅萍我才进来的,今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有机会进宫。说起雅萍,你与她也是旧相识了,没事多与她说话多好。” 孟琪左右看看,才悄悄跟如致道:“说起你这个小姑子,你不觉得有些怪怪的么?我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大去她那儿了。” “怎么怪了,你仔细说说?” “若说有什么特别可疑的,我也说不好,刚入宫的时候我因为跟她还略熟些,所以常去找她。谁知有一次,我们正聊着,她忽然就说要洗澡,让我先回去。我碰巧一转头,看到那个叫霜儿的丫头正跟她使眼色儿。”孟琪歪着头:“不光如此,宫里不少嫔妃都说,雅萍这两个丫头一看就不是老实本分的,人长得漂亮不说,还特喜欢上上下下的各宫里走动。我一开始想着估计是这两个丫头的样貌长得好,嫔妃们觉得碍眼,总是编排她们。所以也没往心里去,但是上个月有一天我午睡起来,听见那个叫云儿的在外面和我的丫头彤儿嘀嘀咕咕说悄悄话。后来我问彤儿她们说什么了,彤儿说不过闲聊几句天儿,说起先皇后的事情。我就嘱咐彤儿没事别乱说话,这宫里的奴才丫头,嘴长的命不长。彤儿以前是在先皇后那里服侍过的,但我也从来没问过她以前的事情。若说这两个丫头犯了什么错儿,那倒也没有。只是雅萍说话一向小心,怎么会有这么两个招摇的丫头?何况嫔妃们背地里闲言碎语雅萍不会听不到,为什么不约束管教一下?这实在不像她为人行事。” 如致皱着眉道:“我刚嫁到陈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两个丫头据说不是从小伺候雅萍的,是新近才买来的。雅萍原来的两个大丫头现在跟着我呢!” 孟琪也皱着眉头,她自己也没有带丫头进宫,如今身边的几个都是现从别处拨过来的。两人愣了一会神,如致先笑道:“管她们呢!老爷自有老爷的盘算,与我们有什么干系?你也是,管好自己的丫头就得了,好好养胎,肚子里这个才是天大的事情。剩下的,理他们呢!” 孟琪也笑道:“说的也是。只不过雅萍好歹也算是旧相识,如今又是你的小姑子,我是替她担心。她的丫头若是越了规矩,到底她面上也无光。” “雅萍是有城府的人,心思比咱们都多。我相信她心里有数的!”如致笑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章 奴才的选择 睿亲王在府里烦躁地踱着步子,气急败坏。 其实自大半年前沈国公暴毙,沈如山得了失心疯,沈家就已经逐渐在朝堂上失去了威势,无法再成为他坚实的靠山。他心里也明白,先帝扶持沈家,是为了制衡怀王。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那个冷宫里长大的贱胚子当了皇帝,不把沈家连根拔起不会罢休。但他心里想着,新皇刚刚继位,就急不可耐地收拾沈家,定会给天下留一个不容前朝老臣的名声,令臣子寒心。何况他毕竟是沈国公府的外孙,汴州军的几个将领虽无大才,终究是他外公的部下,将来还是用得上的。但他没想到此次新皇查抄沈家的理由如此冠冕堂皇,新任吏部尚书当朝具本参奏,且有理有据,不查如何平民心?他更没想到,外祖家竟如此不给他长脸,连朝臣敬贺先帝之物都有胆子据为己有,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他刚刚因为添香楼被拔除而鼓起的兴头彻底被一盆冷水浇灭,好几日闭门不出,在府里苦思对策。 王贤急匆匆跑了进来,跪下磕了个头道:“王爷,那位客人想见您。” “就说本王现在有事!”睿亲王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自添香楼之后,这个叫许六的家伙就很少再出门,整日在自己房间待着,且饮食上挑三拣四,完全没有点客居于此的样子。他知道最近风声紧,皇城里到处都是抓许六的人,但是看他就这么天天吃干饭,他仍然心中说不出的愤懑。王贤低着头要退出去,他又吼了一声:“唐少德呢!叫他滚过来!” 过了不一会儿,唐少德连跑带颠地飞跑了进来,恭恭敬敬请安。最近睿亲王看他不顺眼,他便很少主动往睿亲王这里凑。睿亲王看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想起他的几分好处,瞪着眼瞅了他半晌,才叹口气道:“宫里如何?” “荣太妃不大好,起不来床。”唐少德低着头。 “本王是说她们两个!到底打听地怎么样!”睿亲王再次压抑不住火气,低声咆哮起来:“你也看到了!再没有进展,本王就毫无回天之力了!本王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回王爷,进展是有一点的。那婉婉说,她们已经大概问出了先帝突发重病那天的行动轨迹。”唐少德战战兢兢。 “讲!” “先帝当天起来是有一点伤风咳嗽,但是不碍事,照常去上了早朝。”唐少德偷眼看了他一眼:“早朝过后,先帝批了一会儿奏折,用过午膳后太医请过脉,熬了汤药,但是先帝没喝。” “为何没喝?” “先帝嫌苦,说不过是伤风,过几日自己就好了。” 睿亲王点了点头:“后来呢?” “午后先帝小憩了一会儿,就进御花园逛了逛。” “然后呢!说话不要问一句哼一声!没吃饭么!” 唐少德忙跪下:“回王爷,实在没什么异常。原先伺候先帝的御前总管周公公自请去为先帝守陵,当天跟着先帝的还有两个小太监,一个如今在贵太妃院子里当差,一个被拨到了徐昭仪那里。婉婉姑娘是跟徐昭仪那里的小太监闲聊时打听到的,若非要说有什么异常,就是先帝那天曾经信步走到先皇后的寝宫。先帝不让人跟进去,自己在里面待了一会儿,出来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大对。太监们觉得先帝大概是睹物思人,思念先皇后了,没想到回去以后病势就沉重起来。” “先帝在先皇后寝宫待了多久?” “很短,也就一刻钟。” 睿亲王皱着眉头思索着:如此说来他们是在先皇后寝宫里动了手脚了?可是先帝进先皇后寝宫纯属偶然兴起,如何提前安排?难道,先帝病重真的与他们无关? 他很不愿意这么想,转而又问道:“下诏书前后发生了什么?祥太嫔或者他是否去过先帝那里?” “那个小太监不过是外面听吩咐的,进不得里面。只是听说先帝病加重了,太医院的大臣们开始进进出出,忙乱了大半天。也不知道是先帝的意思还是周公公的意思,不许通传嫔妃们看视,也不许传皇子皇女们进宫。一直到了戌时,便招了翰林院两位编修进去起草遗诏。直到先帝驾崩了,周公公才让他们去通传荣太妃和雅嫔,并把祥太嫔和那位接出了冷宫。”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并没有机会接触先帝了?”睿亲王有些不信,这么来看那奸细生的贱种的确不太有机会玩弄什么手段。可是这如何可能?没有手段,先帝会把皇位传给他?!他抬着头琢磨了半晌,才问道:“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先皇后寝宫里发生了什么?” “先帝当时是一个人进去的,这点确凿无疑。”唐少德低着头。 “那就让她们自己进先皇后寝宫调查!”睿亲王一拍桌子。 “王爷这样做,是否太过冒险?” “不冒险何以成事!”睿亲王袖子一甩:“传信给流云!此事让她不管想什么法子,务必调查清楚!她是我府里家生的奴才!为了查清楚这件事,就算是死了,也是她死得其所!” “是。”唐少德面色晦暗不明,停顿了一刻,才咬着唇应了一声。 “另外,不要只问那一天的事情。凡是与他们有关的,不管听到了什么,都要报到我这儿来!” “是。” 唐少德垂头丧气地出了院子,已是午后,他肚子有些饿,便踱进了厨房。 厨房的院子通着王府的角门,为了往里运瓜果蔬菜及活禽活畜方便。他刚踱进院子,便听到里面一人正在跟厨子们扯闲篇儿。这人他认识,是买办找来的附近一个做卤鸡爪的烧鸡王的远房侄子,最近跟着他学兼送货,厨下的人都叫他小王。这人手脚倒是麻利,就是嘴碎,一来了就天南海北胡吹个不停,几天时间就跟厨子们都混熟了。因为他不是府里的人,每次来也不过是送完货在厨房里坐一会儿就走,唐少德最近有些不受睿亲王待见,因此也学乖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大管他。 此刻那小王正在胡侃神吹:“我就看不上你们这些伺候人的,这深宅大院有什么好的?整天在里头当奴才点头哈腰,出来还跟我们平头百姓充大爷。我们小本生意有什么不好的?一不求亲靠友,二不看人脸色。哪像你们,主子说东不敢往西,哈巴狗儿似得跪舔着。主子一个不高兴,你们就吃不了兜着走。轻了打骂一顿,重了要了你们的小命儿也是该的!谁让你们是奴才呢?这日子有什么好的?吃香喝辣,那也是主子剩下的!头不敢抬,腰挺不正,这日子憋屈不憋屈?” “是是是,你腰杆子正,不给人当奴才!”厨子们哈哈笑着奚落他:“你瞧不上我们这王府里的奴才,那怎么上回来了我们王府里的狗都把你撵的鞋都掉了一只?这会子还充大爷呢!你想进我们王府当奴才,我们王爷还看不上你呢!” “哼!看上了我也不来!”那小王气哼哼的。 几人本是玩笑,唐少德听在心里却被戳中了心病,反倒愣住了。站在院子里长吁短叹,院里叽叽呱呱的鸡鸭鹅声掩盖住了他的声音。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没趣儿,也不找东西吃了,呆呆地往外走。 王贤迎面跑了来,一看他愣愣地出来,忙笑道:“唐总管这是没找着好吃的?怎么这幅模样儿?” 他回过了神,一看是王贤,便站住道:“这么着急,又做什么?” “还不是那位大爷又要吃卤鸡爪?”王贤愁眉苦脸道:“一天吃四五十个,这叫造的什么孽!不过托他的福,王爷最近还勤招我些,赏的也比平日里多些!”他忽然意识到不该在唐少德面前说这个话,忙掩住口歉意地笑着看了唐少德一眼,转身跑了。 唐少德越发恼怒起来,两只手攥成了拳头。他实在想不明白,他在这王府里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了,对睿亲王一直忠心不二。就因为来了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客,最近王爷对他总是没有好脸色!就因为他略提醒了王爷几句,王爷就把茶泼到他身上,还提拔了王贤! 他心里有愤怒,有失望,也有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他几十年的忠心耿耿鞍前马后,比不上一个有点功夫的江湖客。为什么王爷忍气吞声的顺着那许六,却对他呼来喝去。今日那个小王的满嘴车轱辘话,似乎一语打通了他的关窍,为什么?因为他是个奴才!是别人的一条狗!王府里的一条狗,要什么劳苦功高?要什么尊严体面? 他长长地呼了口气,抬头望着天。虽是午后,天色却阴沉沉的,满目的愁云絮雾如同一团棉花塞在他的胸口,怎么吐也吐不出去。既然是一条狗,有听话的时候,就有不听话的时候,他心想,你器重他是吧?拿他当贵客,比我强十倍是吧?我这条王府里几十年的老狗,自然有我的能耐把他咬走! 如致与陈雅元出宫门,正见到陈氏夫妇也出来了,四人两车回府。陈雅元悄悄道:“一会儿我们先不回去,在外面吃饭,有个惊喜要给你。” “惊喜?”如致狐疑,陈雅元神秘地笑着不语。如致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由他去。马车没有往陈府方向去,而是渐渐远离了大路。如致轻轻掀起车帘一角看着看着,忽然转过头问道:“我们回平康坊做什么?那里没人住了呀!” 陈雅元轻笑道:“看来我娘子还不算路痴,倒是比大多妇人强些。你稍安勿躁,一会儿就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一章 重塑经脉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林家小院的巷口。陈雅元先下车,牵着如致下来。把马车打发走,便拉着如致一步步行至巷尾的昔日小院。门却是虚掩着,如致惊疑地看了陈雅元一眼。陈雅元微笑着,拉着她进门。 她一进院门,看到正屋门大开,一红衣女子正侧身坐着,两手捧着一个盖碗吹茶。听到动静,女子侧身,微笑着看着他们。 如致的泪花立刻涌了出来,她转头看了陈雅元一眼,陈雅元宠溺地笑着对她点点头。“姐!!!”她叫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去,紧紧抱住了如辰。如辰也眼含热泪,紧紧回抱着她。两姐妹又哭又笑地抱了半晌,陈雅元早踱了进来,装模作样叹道:“有了姐姐,就不要为夫了。我看我还是出去吧,省的杵在这里碍事。” 如致举起粉拳,哭着笑着轻轻锤了他一下:“讨厌!你何时知道的!也不告诉我!害得我满腹心事不知该对谁说。” 陈雅元笑着握住了她的拳头:“我刚刚知道,就迫不及待给你安排这个惊喜了。你若还是生气,为夫可就冤死了。”说完又笑着看向如辰道:“为了让姐姐信任,为夫这脖子上差点被戳个窟窿。我又是打拱又是作揖,叫了多少声姐姐,才让姐姐相信了我的诚心。你不信问问姐姐。”他其实比如辰还大几个月,此刻叫姐姐已经叫的顺畅自如,再无半分不好意思。 如辰笑着不答,拉着如致坐下。陈雅元端起茶壶也倒了一盖碗茶,吹了吹,微微抿了一口,皱眉道:“你泡的这是什么茶?味道涩,定是水凉了才注进去的,时间也放的太久了,水也不好。” “去去去!要喝茶回家喝去!”如辰一甩手,瞪他一眼。如致忙笑道:“你快出去逛一会儿,让我们姐妹俩说说话儿。敢惹我姐姐生气,不想活了你!” 陈雅元只好怏怏地站起来踱到了外面,如致看到她最亲的两个人如今像一家人一般熟络,暖意流淌在心里。如辰拉着她手问道:“他对你可好?” “挺好的。”如致低着头:“陈家人口少,老爷和夫人都很和气。姐姐你不用担心,庄婶也很好。”她又急道:“姐姐你和他是怎么相认的?我怎么连个影儿都不知道?” 如辰叹道:“你这相公是个聪明细致的人,也多亏是他,否则我还不知道王家的人在查你。好在他是我妹婿,不是敌人,否则倒真是个头疼的对手了。”想到对手,她又想起了那踪影全无的敌人,深深叹了口气。 “王家?”如致瞪眼。 “你不必多想,你如今毕竟是陈家的长媳了,身份不同,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如辰笑道:“看你过得好,姐姐也就放心了。跟我说说,在陈府里当少夫人可随心惬意?有几个人服侍你?” “还好,就是不能老出门,有时候有些闷。有四个丫头跟着我,两个是买来的,还有两个原本跟着雅萍。”如致想起雅萍的事,轻轻皱了皱眉:“姐姐,你说一个家里,母亲完全不管女儿的事情,是不是很奇怪?我看夫人和雅萍的形容,就像雅萍不是她亲生的似得。”说完她忽然掩住口,提心吊胆地往外看了看。 如辰笑道:“你原来在姐姐面前总是有什么说什么,如今也学会遮遮掩掩了。” “才不是呢!”如致摆摆手:“我对姐姐有什么可遮掩的?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猜不透为什么。雅萍入宫,不带着自幼随身的丫鬟,反倒是老爷在她入宫前两日从外面带回来两个貌美的丫头让随她进宫。我今日入宫,琪儿说那两个丫头在宫里招摇得很,四处找人说话,雅萍也不管她们。姐姐以往总是跟我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问雅元,他也不愿多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 如辰沉默着思索着,一丝疑云笼罩在心头,这陈家难道并不像面上那样简单和平,而是也有不可告人之事?但她一时理不出头绪,只好安慰如致道:“此事姐姐记下了,你别多想,踏踏实实过你的小日子。若是那陈雅元对你不好,只管告诉我。姐姐可不管他是谁家的世子,敢欺负我妹妹,我就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如致把雅萍的事抛在脑后,一听这话便开心地笑起来:“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没有打喷嚏。世人都道林氏的孤女无依无靠,嫁入陈家肯定要受气,殊不知我有姐姐撑腰,比什么皇亲贵戚都管用!”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私房话,便互相告辞。如辰依旧等在林家小院,待约摸着如致和陈雅元已经远去了,才戴起面具,避开人流回府。 跟妹妹的相见让如辰心里多日以来难得有了一丝阳光,但一进府,就听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她忙冲进后院,原来幻影神智恢复得差不多,身体也趋于稳定,重塑经脉的治疗已经开始了。几人在院中摆了一个大木桶,里面热气腾腾,一股刺鼻的药味。幻影只穿着围兜被抬进了木桶中,脸色白中透着紫红,额头青筋毕现,两手死命抠抓着桶边,惨叫声不绝于耳。魅影一开始在旁边不住地拿手帕给她拭汗,直到幻影喊叫道:“我求你们杀了我吧!我不治了!让我死吧!求你们了!让我死个痛快吧!”魅影把帕子一摔,插着腰冲她吼道:“你有什么脸要死!谁都能死!偏你没资格说死!你的命是师父保下来的!师父是为了救你才死的!你要死死去!你死去!我看你死了有什么脸面去见师父!到了阴曹地府,你就跟师父说:师父,徒儿的命你白救了!徒儿受不住苦,自己了断了!命也没救下,仇也没给你报!早知如此,您何必豁出性命救我!你就这么跟师父说去!我看你开不开得了口!” 幻影有那么一瞬间不说话了,愣愣地看着她。隔了一会儿,又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师父!师父!师父!”她一直叫喊着师父,魅影手一甩,转身虎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路过如辰身边时,如辰分明看到了她眼中滚下的泪水。 如辰看不过去,也不敢走近,只悄悄叫过蛇影问道:“你这是什么药?怎么会这么疼?” “经脉重塑,如何能不疼?”蛇影也有些看不过去,偏转头悄悄道:“疼就对了,说明药起效了。若是无知无觉,那才是无药可救。我已经在药里加了点麻醉之物,但不能多加,否则伤身。若是你躺在里面,我一点儿也不给你加!” 如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问道:“还要泡多久?” “三天,一天加一次药。泡足三天以后卧床服药加针灸调理四天,再泡三天,如此往复。若是顺利,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她就能下床走动了。这四十九天她就当是身在修罗地狱,熬着吧。” 如辰满面不忍地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转身走了。一进前院,看见夜晴端着托盘站在窗前淌眼抹泪,如辰上前,夜晴看见她来了,忙擦了擦眼泪,朝屋里努了努嘴。如辰上前往里一看,魅影趴在床上,看不到脸,只看到肩膀在不断地颤动着。如辰眼圈儿也红了,呆了半晌,才微微叹了口气,垂着头回去歇息。 入夜,满府的人累了一天,都精疲力竭地睡了。幻影也把其他人都赶去睡觉,自己仍在木桶里泡着。她的嗓子早就哑了,也不再呼喊,只有额头上时不时渗出的细密汗珠和毫无血色的嘴唇提示着她正在经受的煎熬。她如花般美好的面颊此刻瘦得一两肉也没有了,衬得眼睛比平日大了一倍,往日圆润的下巴现在尖削着,透着一种别样的倔强感。她抬起空洞的双眼,抬头望着天。忽然觉得空气中有些异样,她把视线收回,侧头一看,一个黑衣男子正站在院子里。他貌不惊人,面色古井无波。幻影愣了半晌,挤出一丝微笑道:“你是柳承吧?听说暗影把月影宫的侍卫都遣走了,说有你就足够了。这贼女子本事大,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面笼络了多少人为她所用,宫主也不管管。” 柳承依旧在黑暗中立着,不说话。幻影自顾自道:“添香楼的头牌名妓,皇城里不知有多少人趋之若鹜。能看见我如此狼狈之相的除了月影宫的人,你是第一个。”她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你喜欢暗影吧?不然也不会这么死心塌地跟着她。暗影是块儿木头,谁喜欢她她都看不出来,但是瞒不过我的眼睛。我劝你别打她的主意了,她已经有男人了。她是个干净女子,身子干净,心也干净。她看中了谁,便是一辈子,你是没机会了。” 柳承眼神闪了闪,依旧无言。幻影说完话,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一般,闭上眼睛缓了半晌。睁开眼一看,他依旧站在那里。她又强撑着吸了口气,苦笑道:“你是不是看我受苦,同情我,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你不用说,我知道你们都心疼我,尤其是魅影,当着面骂我,背地里偷偷哭。你们都放心,我可能会疼死,病死,但绝对不会自己寻死。谁让我师父为我而死呢?这份恩情,我咬着牙也得背下去。”她眼里涌起了泪花,抬头看着天:“我知道就算我熬过这关,今后也是废人了。但我希望将来有一天,等你们把那狗贼杀了,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到师父的坟前,给她老人家磕个头,亲口跟她说:师父,不管命还有多长,徒儿都会好好活下去。” “别说话了,歇会儿吧。”柳承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说完身形轻轻一晃,原地消失了。幻影叹了口气,苦笑着嘟囔道:“你和暗影真不合适,两个人都是一句暖话都不会说的主儿,在一起大眼瞪小眼能做什么?那怀王府的庶子的确跟她更合适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二章 两难绝境 如辰刚睡了一个时辰,就被夜晴推醒,夜晴悄悄道:“姐姐,化影来了,说有要紧事回报。九宫主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如辰忙穿衣起身,也顾不得梳洗,只套了件外罩便披散着头发跑到前厅。九叔果然已经坐在那里,化影垂着手在下首站着。见她披头散发跑进来,化影奸笑道:“哪来的疯婆娘?这幅打扮来见我们,不好吧?” “滚!”暗影伸手又凿了他一记暴栗,九叔轻咳了一声道:“添香楼出事快一个月了,说正事吧。” 如辰坐下,化影忙嬉笑着伸出三个指头:“有三个好消息。第一,他们府里确实住着一个神秘客人,厨子们只管送饭,没有见过面儿。这个人爱吃卤鸡爪,一天吃四五十个,我这几天送鸡爪送的看见爪子就恶心!” 九叔一拍手,兴奋道:“就是他!” 如辰纳闷道:“让一个素不相识的江湖高手堂而皇之住在王府里,这睿亲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他住在王府最东边一个废弃的花园子里,一有风吹草动翻窗户出去就不在王府里了。厨子们说这个人神识异常敏锐,夫人打发个人想去问问他来历,还没走到院门口就被他扔出去了。所以估计睿亲王觉得以他的本事发现不对跑路总是来得及的,不至于牵连到他身上。” “那他最近都在睿亲王府?” “最近风声紧,据说他一日三餐都在府里吃,不过晚上就不知道了。” 如辰皱着眉头不语,九叔道:“好了,确定他在睿亲王府,是一个很大的进展。接下来怎么做我们会排一排再说。还有两个好消息是什么?” “唐少德!”化影贼笑着,掩饰不住地兴奋:“最近因为那不速之客的关系,和睿亲王有些不睦。我已经易容跟他接上了头,跟他说我们是那人在江湖上的仇人。他愿意帮忙,把那人的行踪透露给我们。” “他只答应透露那人的行踪?”如辰问道:“是否愿意做我们在睿亲王府的眼线?” “我既说是江湖仇人,如何能提让他做眼线监视睿亲王?据我冷眼看着,他对睿亲王还是忠心的,只是最近因为那个人对添香楼出手算是给睿亲王送了个见面礼,睿亲王冷落了他。他只想着把那人料理了,还没想着背叛睿亲王。” “放心。”九叔道:“一步一步来,上了贼船,可就由不得他了。” 如辰点点头。又问道:“第三个呢?”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睿亲王府那个叫婉婉的不知去向?”化影笑道:“因为那婉婉是睿亲王的相好,人长得极美,厨子们也在背地里垂涎她的美色。据一个多嘴好事的厨子说,他侄子是府里的马夫,有一日曾经送两个蒙着面的姑娘从睿亲王府出发,转到了陈府的后门,其中一个他敢肯定是婉婉姑娘,因为他时常偷窥这婉婉,她走路的步态他认得出来。送到了人以后,他还得了五两银子的封口费,嘱咐不许对人说。但是那厨子是他亲叔,所以他还是没忍住说出来了。” “哪个陈府?何时送的?”如辰心中忽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还有几个陈府?中书省陈大人府上啊!那马夫说他当时还纳闷,睿亲王府和陈府往来不多,怎么忽然送两个丫头过去,不过他们也不敢瞎打听。至于日子,五月初五,绝对没错,因为那天是端阳节。”化影自诩这趟差事办的极好,说起话来掩饰不住地得意洋洋。 如辰心中如遭雷轰,面如土色,差点站不稳。如致说陈家放着小姐自幼随身的丫头不带进宫,而是现买了两个貌美的丫头。今日得知睿亲王府曾偷偷送了两个丫头给陈家,且时间是端阳节,正是陈雅萍当选昭仪的第二天!陈雅萍带进宫的两个丫头,是从睿亲王府出去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一直以来不参与党争,精明干练的能吏,国之栋梁陈千里,其实是睿亲王一党!送两个丫鬟进宫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此刻脑海中全是妹妹娇憨可爱的脸,心痛和悔恨交织着。为什么?为什么她没能早点查出陈千里的底细?若是她早一点知道陈千里的真实立场,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如致嫁到陈家!当时她正为与孟珞的感情分心,再加上庄婶把陈雅元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因此只匆匆看了陈千里的资料,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便任由如致抉择。由于自己的疏忽,如致已经成了陈千里的儿媳,陈家的少夫人!如今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她控制不住满面泪痕,目光惊惶不定。化影本来觉得揪出了一个隐藏很深的睿亲王同党,应该是天机堂的大功一件,本来满心欢喜。却很少见地看到如辰如此失态,不解地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九叔却知道内情,看着如辰暗暗叹了口气。开口对化影道:“你做的很好,这次若能顺利料理了那许老六,是你的情报有功,我定会禀报皇上重赏于你。你连日劳累了,赶紧回去休息。给王府里送鸡爪子不能断,免得引起怀疑,跟唐少德也要接触着,随时注意他的心态变化。” “是。”化影拱手应声,转头看看如辰依旧没什么表示,便轻手轻脚转身离开了。 如辰如同魂魄被抽走了一般呆坐着,九叔轻叹了一声,缓缓道:“事已至此,后悔也无用。该好好想想如何补救挽回才是。” “怎么挽回?怎么补救?”如辰抬起泪眼:“我是去劝陈千里回心转意?还是去让如致和陈雅元和离?或是直接杀了有关之人,让此事死无对证?” “若要死无对证,你要杀的人太多了。睿亲王,他府上的知情之人,陈千里,以及他府上的知情之人,还有宫里的陈昭仪和那两个丫鬟,甚至荣太妃。这个窟窿太大,你堵不上的。”九叔摇头叹气。 “那我怎么办?陈千里勾结异党,欺君,甚至谋逆!这是诛九族的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难道我眼睁睁看着我妹妹因为嫁了陈雅元而受到株连?被砍头,被流放,或者没为官妓?不,不,不!”如辰剧烈地抖动起来,忽然她站起身,双膝跪地扑倒在九叔面前:“九叔!看在我在月影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我求你!先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至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办法处理此事!九叔!我求你了!” 九叔一把拉起她,神色严肃地道:“丫头,你要想清楚!当今皇上虽年轻,然而心细如尘,聪明睿智远在睿亲王等之上。那两个丫头在宫里只要有所动作,就很难不引起他的怀疑。此事东窗事发只是早晚之事,我在天机堂不过是挂个虚职,因为许邵辉的事才在皇城盘桓几日。我可以假装不知道此事,将来事发,顶多是个失察。但你不同,你直接负责天机堂事务,知情不报是为欺君!你该知道将来被皇上知道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九叔我求你!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此事!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看着我妹妹被株连!”如辰依旧苦苦哀求着。 “丫头,可是你不光只有妹妹。”九叔深深叹了口气:“你如今有爱人,他正在前线浴血杀敌,只为了能够回来娶你。你还有我们,月影宫这么多人虽说性格各异,但他们这些年都对你忠心不二,相处的如亲人一般。在我们眼里,你的命不比你妹妹的轻贱。此事我可以假装不知道,但你要答应我,不要为了你妹妹,置自己于不顾。如果你这样,我会伤心,月影宫的人会伤心,还有你的爱人,他视你如命,不要为了你妹妹,就毁他一生。” “九叔,我何尝不想跟他白首一生!可是我如实禀报,和亲手推我妹妹上绝路有何分别?隐瞒不报,就是欺君罔上,罪不容诛!进也不得,退也不能!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会把我和我妹妹推到如此两难之境!”如辰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着,抽泣不停。九叔皱着眉,手扶着她肩膀道:“丫头,振作起来。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此事我会先压下不提,你还有点时间转圜想办法。眼下许昭辉下落已定,天机堂即将有件大事要同心协力。此事由我统帅负责,定好计划后由你组织推演。明日你请旨进宫,将最近的事情禀报一遍。冠冕堂皇说,忠君爱国是你分所应当,说的功利一点,此事未来还在皇上手里掌控着。皇上并非铁石心肠,眼下你多攒一点好感,将来总没坏处。” “我知道了。九叔,谢谢你。”如辰忽然想起皇上那日的冲动一吻,若是她为妹妹求情,皇上能否网开一面?不行,不能冒这个险,这个念头刚浮起来,就被她打消了去。 “不必谢我,是我该谢你。若不是我自私,只愿余生和墨秦厮守,也不会让你扛了这么多事情。”九叔话语中满是歉意。 “九叔离开月影宫也有段时间了,墨秦如何了?”如辰忽然想起。 “你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问他的事。”九叔苦笑起来:“天已入秋,他好些了,放心。我若是没把握,也不敢出来这么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三章 质问 九叔离开已是后半夜了,如辰在灯下发着呆,夜晴走上来,悄声道:“姐姐,怎么还不赶紧补个回笼觉去?如今九叔在运筹帷幄,你也可以偷个空儿。将来还有硬仗要打呢,此时还不赶紧歇歇,身体不是要熬坏了?” “晴儿,我不困,你去睡吧。”如辰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这丫头跟着她多年,福没享过什么,整日里担惊受怕。如今来了皇城,更是又劳累又操心,每日流不完的眼泪。她实在不想再让夜晴担心。 “我睡不着。”夜晴也叹了口气,坐在如辰身边:“魅影还在屋里哭呢,幻影一个人在那忍着疼。我想看又不忍心看,不看又心里过不去。” “都是我不好。”如辰爱怜地摸着她的辫子:“若没来这皇城,你不用这么劳累伤心。” “姐姐说的哪里话。姐姐比我更劳累,以前在月影宫,姐姐经常一睡一整天。现在,想睡也睡不着了。”夜晴轻轻靠在了如辰怀里。 “是,其实身体累怕什么,更累的是心。我现在真的很怀念过去无拘无束的日子,我七岁刚去月影宫的时候也很苦,那时候每日训练,一点懒都不敢偷,但心思简单,一心只想着报仇。这些年本来已经慢慢好过多了,没想到来了这皇城几个月,新仇旧恨,纷纷扰扰,一事不平又一事,真的是心累。”如辰两手指捏着眉心,轻轻闭着眼睛:“我现在真的有些后悔,我若是不接那招安的圣旨,遁走天涯,如今是不是会好过些?他坐不坐得稳皇位,与我何干?与我月影宫何干?” “姐姐不过是如此说说罢了。”夜晴趴在她怀里轻轻摇了摇头:“姐姐是心存大义之人,若不是如此,这些年又怎么会让月影宫上上下下这么多能人都心服口服?没来皇城搅这趟浑水的时候我们不知就里。如今知道了,这大皇子和睿亲王都是什么货色?大皇子只知道淫乐,睿亲王的才干也配不上他的野心,何况眼界格局也太多小家子气了。也就只有当今皇上,虽说当初登基是有些蹊跷,但他的才能有目共睹。如今北周虎视眈眈,边境动荡不安,若是睿亲王和大皇子这样的人登基,我们西楚还有什么指望?我们月影宫虽干的不是正经营生,但到底是西楚的子民,难道眼睁睁看着国破家亡?” “我的晴儿果然长大了。”如辰苦笑着搂紧了她,心中暗想:是啊,所以即便我不畏君威,瞒着他良心也无比煎熬。即便要保护如致,我也不能任由陈千里毁了他的江山。如果不是如此,如今又何须如此煎熬? “姐姐再想想孟公子,若是我们不来,就不会遇到他。可惜他不在,若是他在姐姐身边,姐姐或许会开心些。” “遇到了才知不遇到可惜,若是遇不到,还有什么可惜的。何况若是真有天缘注定,或许即便我不来,也能遇到吧。”如辰想起了孟珞憨笑着的脸,心里微微有了些暖意。夜晴还想再劝,如辰含笑推他道:“好了,快去睡吧。” 夜晴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眼,又起身去外面看了一圈幻影和魅影,才在外间铺床睡了。她终究是累了,刚沾枕头没多久,呼吸声便粗重了起来。如辰又等了一会儿,等她睡沉了,才换上夜行衣,起身出门。 如今后院已经让给了幻影她们,如辰和夜晴挪在了前院西厢,九叔也不回自己的住所,只在前院东厢。如辰轻轻出门,看到东厢还亮着灯,定是九叔在考虑围堵徐绍辉的计划。她轻轻叹了口气,微微偏头,看到柳承在黑夜中站着。她低声道:“柳承,我要去哪儿你是知道的,不必跟着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姑娘去哪儿柳承都得跟着。何况,姑娘此番去了有何意义?” “我知道没有意义。”如辰咬了咬牙:“我就是想问问他,他明知道他家里的事,还要娶我妹妹过门,到底安的什么心!” “问了又有何益?何况那毕竟是中书省一品大员的府邸。” “不过是个文臣,何况他们住的偏远。若是一个陈府就能吓住我,那我也白混了。陈府上不过是几个家丁护院,我想去,在里面待三天也无妨。比不得睿亲王府精兵众多,不能久待。”如辰说完,便提一口气,出门飞掠而去。柳承叹了口气,只好跟在后面,远远坠着。 吟风轩不与陈府正院在一处,而是挨着花园。如辰不费吹灰之力就摸到了吟风轩的院内,夜阑人静,她此刻满心是对陈雅元的愤怒,正琢磨如何在不吵醒如致的情况下叫他出来,忽然后背发凉,心中警铃大作。忙在低头的一瞬间身子平悬着转了半圈,同时后退两步,拔剑出鞘,动作一气呵成。但她定睛一看,柳承已先一步和对方交上了手。她有意看清对方是谁,见柳承顶得住,便不插手。只见柳承的黑色身影和一紫色身影如游龙一般纠缠在一起,双方出手都快如闪电,绕是如辰眼力过人,也只能看到一团影子。她旁观了一会儿,不禁心中惊道:好厉害的功夫! 这男子几乎不与柳承硬拼,即便对掌也只是轻轻一碰就极速分开,但他身体柔弱无骨,滑的像蛇一般,折转几乎不受骨骼所限。且翻转腾挪脚不点地,如同围着柳承舞蹈一般。柳承轻功已是卓绝,至少在如辰之上,但却快不过这人。只是此人似乎力量不佳,所以勉强战成平手。如辰看清了此人的路数,正要加入战局,正门被推开,陈雅元披着外衣匆匆出来。一看三人,顿时愣了一下。那紫衣男子一看陈雅元出来,忙往远处跳开,也不出声,面色吊儿郎当地看着他。柳承见人出来了,也不再与那男子缠斗,身子轻轻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陈雅元已经镇定下来,他似乎猜到了如辰的来意,探身冲里面看了看,便轻轻关了门。向如辰点了点头,举步向外走,如辰冷笑一声,在后面跟着他。一直到花园一个小厅里,陈雅元才停了下来。转头道:“姐姐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如辰眼中淬火,手中剑一抬,径直指上了陈雅元的咽喉。那紫衣男子忽然鬼魅般从陈雅元身后出现,拿手压着剑身,挡在陈雅元身前道:“哎哎哎,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这位美人儿,你就是林家的姐姐吧?你这剑可不长眼睛,再往前一寸,你妹妹可就要守寡了。”他脸庞尖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眯着,笑得很是猥琐。 “滚开!不关你事!”如辰瞪他一眼。 “这话说的!他好歹算是我朋友,你要杀他怎能不关我事?”男的一副死皮赖脸像。 陈雅元轻轻推开他道:“锦龙,别插嘴了,姐姐不会杀我的。” 男子嘟囔着后退了一步,但仍然赖着不走。如辰冷笑一声道:“看来这就是那位替你去幽州的朋友了。既然是自己人,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可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父亲送陈雅萍进宫是打的什么主意吧?” 陈雅元的眼睛垂了下去,沉默半晌才道:“天机堂果然名不虚传,姐姐这么快就查到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真心属意于我妹妹!这就是你的做法?不顾一切据为己有,丝毫不为她的今后考虑?你早知你们陈家自身难保!睿亲王倒台之日,就是你陈家族灭之时!为何要拉上我妹妹给你们陈家陪葬?还是你也要跟着你父亲,做个不忠不孝之臣,堵上我西楚的江山追随睿亲王?!” “姐姐的责问,我无话可答。”陈雅元的表情看不出悲喜:“我在端阳节一眼看中了如致,认她为毕生妻子。我父亲固执偏颇,我和母亲费尽了唇舌也不能使他转换心意。雅萍不过是父亲早年抱回来的弃婴,她是个可怜人。我虽是陈家人,然我信奉各人的事各人做主,我父亲自绝后路,我也知道陈家不过是挨日子。我已安排好,将来若是事有不测,我会和如致离开。我虽不才,但护得如致一生衣食周全,总不是难事。” “你想带着如致离开?”如辰不信。 “国家国家,国在家先,忠孝节义,忠在孝先。何为忠?忠国,忠君,忠民。我父亲执迷不悟,我不揭发便算是孝,否则难道为了一个孝字就叛国叛君?虽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如致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我父亲已有言在先,将来若是事发,让我带着如致远走高飞,不要让陈家断了香火,便算是我的孝心了。” 如辰面色微微缓和,转头一想,又怒声问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的本事能逃到哪儿去?” “这个我可以打包票。”那紫衣男子嬉皮笑脸凑了上来:“依我们方家的本事,天高皇帝远,护得他俩周全还是有把握的。” “方家?”如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想起来了。传闻方大侠当年与夫人的定情信物被偷,他后来找到行窃之人,怒而打碎了对方的手骨。如今看来是打重了,自己生了个偷东西的儿子,现世现报不成?” “初次见面,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儿?”那方锦龙狭长的凤眼一眯:“都是月影宫的人,添香楼那两个姑娘不知道比你强多少倍!说起来上次来皇城的时候,我还跟那魅影姑娘共度呢!这次回来就人去楼空了,她们是不是在你府上?我得空儿去看看!” “滚!” “姐姐,”陈雅元打断了方锦龙插科打诨:“我还是那句话,请你相信我。我已然娶了如致,就一定会安排好她的人生。” “她明明可以无忧无虑地活着,你却要让她跟着你东躲西藏。” “姐姐,我宁愿东躲西藏,也愿意和如致厮守一生,我相信如致也是如此。我想姐应该明白我们的感受。” 如辰沉默了,若是离开孟珞,或许会免去一些麻烦吧?可是明知如此,也仍然愿意排除万难携手走下去。陈雅元与如致,大抵也是如此吧? 她手中的剑轻轻一甩,又回到了腰间。“希望你说话算话。”她留下这么一句,便起身飞纵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雪上加霜 天边已隐隐约约有些发亮,如辰一路沉默地潜行着。她心中的烦躁感怎么压也压不下去,行至龚府附近,忽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胸口,大喘了几口气,四顾一看,周围并没有人。 “姑娘哪里不舒服?”柳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如辰手按着胸口,眉头紧皱着,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怎么也挥之不去。她转动着眼珠想了想,对柳承道:“我先不回府,去茶楼看看。” “是否多带几个人” 如辰想了想,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便道:“我先去,你回去叫几个人来。” “不行,柳承必须时刻不离姑娘。”柳承说完,举起两根手指放进嘴里,响亮地打了两声呼哨,便道:“走吧,他们会叫人来的。” 如辰感动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转身向宏记茶楼而去。 她心里提着警惕,到了附近便轻手轻脚起来,留意打探着四周。茶楼开门较早,她刚到门口,就看到店里的伙计正在取下门板。她隐在暗处没有现身,细细打量着,伙计神色并无异常,一边取门板一边哼着小调。将门板放进去后,又拿着扫帚出来,开始扫门前的空地。 难道是我多心了?她在心中暗道。她想转头回去,但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又悄悄向后院转去。谁知刚拐过巷口,看到迎面一个老太婆趔趔趄趄地行来。老太婆浑身脏兮兮,身矮体胖,花白的头发乱蓬蓬如鸟窝一般,目光涣散,时哭时笑,疯疯癫癫左摇右晃,看上去是个十足的疯婆子。如辰心中如重锤一下下敲着,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与老太婆对面而过。两人擦肩时,老太婆忽然一把扯住了她,疯疯癫癫笑道:“姑娘,看你不是这儿住着的人,是不是代我孙儿给我带信儿来着?” 如辰不答,紧紧盯着她,老太婆眼里流出了泪水,眼神向身后一飘。如辰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老太婆哈哈笑道:“看来不是啊!那我就去巷口再等等去!我的孙儿啊,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她一边疯着哭笑着,一边一摇一晃地向着巷口走去。 果然出事了。真知道出事,如辰反而镇定下来。胸口烦闷的感觉消失了,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她冷着脸,轻轻从腰间抽出了软剑,一步一步踩着潮湿的土地,无声无息地向小院门口走去。他就在院子里,他听到化影叫姑娘了,此刻他或许就躲在门后,等着给如辰致命一击。她看向眼前的木门,心中道:他神识敏锐,定然能感知到我的一举一动,柳承已叫了人,此刻僵持地越久对我越有利。想到此处,她轻轻闭上了眼睛,意识沉了下去,感知着门内的一举一动。 然而对她有利,就意味着对对方不利。她刚沉下意识,忽然脊背一凉,汗毛倒竖,凭着本能一侧身,一剑已透门而出,险险地擦着她的前胸而过。她顾不得后怕,忙一脚踹开门,飞身进去。一个黑影已上了房顶,正向远处逃遁,原来这剑竟是他在逃离前以内力射出的。如辰不及多想,起身便追,柳承也赶了上来,两人一起朝着那黑影追去。三人在屋顶上追逐跳跃,渐渐地,如辰落在了最后,柳承追着那黑影,渐渐成了两个黑点。如辰懊恼地停了下来,哼了一声:“狗贼!太快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柳承,自己匆匆忙忙回到宏记茶楼后的小院。一进小院,便看到十几个人站着。震影c侠影已带着人赶到了,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拿黑布蒙着。化影露出了真正的脸,身上却还是老太婆的服饰,此刻正瘫坐在一具尸体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震影他们肃穆地站着,面色铁青,没有一个人说话。 如辰缓缓走到了那具尸体前,蹲下身,轻轻揭开了蒙在尸体上的黑布。遁影的眼睛紧紧闭着,鼻孔里有血,身上还穿着睡觉的衣服,没有任何打斗的迹象。如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果然,头骨碎裂了。震影凑上来,悄悄道:“那两个人也都是遁影手下的,死法一样,睡梦中被人一掌打碎了头骨。” 如辰看着遁影的脸,他脸上毫无痛苦之色,或许走上黄泉路前还在做着美梦。如辰抬起头,院中的树下还放着那个躺椅。如辰想起上次她过来,遁影正躺在躺椅上,闭着眼睛慢条斯理:“那男的不就是中书省的公子吗?他又不涉朝局,女的更是个平民丫头,人家聊点风花雪月的事情,我吃饱了撑的听他们做什么!”她追问如致和陈雅元在几楼,遁影闭着眼睛比了个二。这一幕似乎就发生在昨天,如辰曾说过人死了就是一块儿肉。如今遁影也是一块儿肉了,他的魂魄已不知去了何处,或许跟五长老相见了吧。如辰觉得如同睡了很久醒来一般,脑仁生疼,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泪。心中比悲伤更强烈的是深深的疲惫感,遁影的灵魂已飘飘不知所踪,如辰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即使脱去了皮囊,也累得飞不起来了。她怔怔地胡思乱想了很久,意识归位,感觉到身后微微风动。她偏转了头,淡淡的道:“跟丢了?” “对不起。”柳承的神色有愤懑也有赧然,他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能表达出如此情绪已是不易。如辰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用自责了,你已经尽力了。” 她两手撑着膝盖,缓缓站了起来。或许是蹲久了,刚一起身就眼前金星乱蹦,差点晕倒。柳承忙上来馋了她一把,她站定了,轻轻摆了摆手:“别哭了,让他们置办后事吧。” 化影一听这话,越发哭声响亮起来,由大哭变成了嚎哭,捶胸顿足,呼天抢地。剩下的人想上前劝他,又忍住了。如辰心中越发烦躁起来,上前劈手抓起他,一巴掌甩了过去。化影吃了一巴掌,愣住不哭了。如辰揪着他的衣领,鼻尖离他只有一寸,盯着他的泪眼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为了活命装疯卖傻,事后哭天喊地?你若是能把他哭回来,我们都陪着你一起哭!等把那魔鬼料理了,你愿意哭三天三夜,我也随着你去!你如今哭有何益?穷耽误事儿罢了!还不赶紧跟我滚去九叔那里,商量怎么除敌!你只管在这儿浪费时间,还嫌人死的不够吗?!” 化影愣了一会儿,又声嘶力竭地大哭起来:“我还能怎么样!连柳承都追不上他!连你都拿他没办法!我只有几手三脚猫的功夫!只会化个妆易个容!我没有本事!我杀不了他!你们都杀不了他!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 “你相信我!化影!”如辰不顾男女有别,两只手捧着他的脸:“你相信九叔,相信我!我承认我轻功不如他,追不上他!但是这些年我们月影宫杀过的人好些功力都在我们任何一人之上!功力不够就用手段策略来凑,我们这么多年一向如此!这次也是一样的!你相信我!我们已经有进展了,我们知道他躲在哪里,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引出他,一定可以围而杀之!唐少德那里你出力最多,若是你都放弃了,我们就真的没有办法了!退一万步说,哪怕真的打不过他,难道我们要等死吗?等着他一个个把我们杀干净?就算是死,也要力战而死,而不是窝窝囊囊被他暗算!” 化影抬起一双泪眼,定定地看着如辰。过了半晌,才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道:“罢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老说你不是女人,铁石心肠,可若你不是如此,哪能成了我们的主心骨儿。你说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吧。我如今也不怕死了,死了,还能去跟他做个伴儿。” 震影弄来几辆马车,拉着三具尸体回龚府。如辰和化影坐在最后面,一路沉默着。隔了半晌,如辰忽然问道:“你为何那个时候出现在巷子里?还那副打扮?” “我最近假装烧鸡王的侄子给睿亲王府送鸡爪子,为了怕人起疑,每次回茶楼都会易容成老太婆。厨子们起得早,我今儿天没亮就去送鸡爪子,送完了本来打算回茶楼睡个回笼觉。我还没走到门口就发现不对劲了,只好装疯卖傻地往出走,正好就碰上你。” “你是如何发现不对劲的?” “窗户开着呢。”化影眼泪又流了出来:“遁影有头疼病,再热的天儿睡觉也不开窗户。以前我跟他一屋睡觉,因为这个吵了无数次。我一看见窗户开着,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他肯定出事儿了!” “幸亏你和遁影熟悉地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如此,贸然进去,岂不是平白又搭上一条性命。你的功夫,醒着遇见他也是白搭,一招都挡不住。” “这时候你就别打击我了。”化影抬起泪眼:“你呢?你又是为何忽然跑过来了?” “我心里难受,总觉得不妙。”如辰又摸了摸胸口:“我心里想着,他头一回找上魅影她们,可见是专挑软柿子捏。震影和侠影虽轻功不如他,但若是硬拼,他占不了上风。孤影和蛇影如今都在我那儿住,他们又满身都是毒粉,自保无虞。因此他最可能下手的就是你俩了,若是平时,你们伪装逃遁也未为不可,可是临晨时分正是熟睡的时候,你俩哪有那么敏锐的神识呢。”她深深叹了口气:“此人轻功已至化境,连柳承都追不上他,若是他不肯硬拼,一味逃遁,实在是让人不知如何下手。” “能不能给他的鸡爪里下毒?”化影忽然抬头问道。 “你送去的是生的,经过卤制还有几分药性我不得而知,何况如何避免厨子贪嘴先吃?东西从厨房到他的饭桌要经过几道人手我们不知道,就算唐少德做内应,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何况他寄居与睿亲王府,岂能没有防备心,说不定餐餐都会验毒。若是此计不成,反而打草惊蛇,以后就更加难了。”如辰叹了口气:“还是回去与九叔商议吧,他是最了解那人的人,务必万无一失,一击必中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五章 君恩厚重 天机堂又死了三员,其中还有九大魔星之一的遁影,四长老也闻讯赶来,看到徒儿的尸体,控制不住悲声痛哭。魅影和幻影也更加添了悲痛,阴云笼罩着天机堂众人。如辰此刻暂将其他事情抛在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解决此事。死者的后事她都任凭四长老和夜晴料理周全,一进门便带着化影直奔九叔屋里。 九叔早已收到消息,面上也满是悲凄之色。见他们急急火火进来,早知其意,便先开口道:“我知道此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我们自己的人心就先散了。我盘算了这么久,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出郊外,围而奸之。但难处你们也都知道了,他的轻功厉害。我已经推演出了一个大致的方案,只要能把他赶到郊外我们安排好之地,就有九成把握把他留下。可问题就是,要从睿亲怀王府把他赶出来,也得追的上他才行,整个月影宫算上柳承他们几个,都没有这个能耐。” “非要引到郊外动手吗?就算是睿亲王府,我们认准了院子直接围住岂不少几分不可控之事?” “只要有人接近他就会察觉,他的神识异常敏锐,再加上卓越的轻功,他跑的一定会比我们包围的快。” “就是说,不要指望悄然接近他,而是要做好即使被他发现,也要追的上他的准备。” 九叔皱着眉,点了点头,又补充道:“必须把他赶到我们的包围圈里,而不是围着他现去包抄,那样半成胜算都没有。可是有能耐把他赶进包围圈的,我现在实在没有人选,这个人无需多么强的功力,但一定要够快。” 如辰忽然隐隐约约想到一个人,但是不敢确定。九叔又道:“整个西楚论起轻功,只有十几年前方天佑曾称霸江湖,我与他虽有过几分交情,可是远水不解近渴。” “方天佑?对了!我想到一个人!”如辰心中忽然豁然开朗:“方老大侠不在,但他儿子如今在皇城。柳承与他交过手,我还纳闷此人身手如此之快,原来是因为方老大侠轻功称霸江湖,我竟不知道。”她转念一想,又皱眉道:“可是初次见面闹得很不愉快,不知他非亲非故,愿不愿意帮我们。” “你确定他的轻功能当此任?” “我见过的人里,最强的只有他了。” “既如此,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请动他。” 如辰想了想,愁眉苦脸道:“恐怕我要去问问陈雅元了。” 宏记茶楼依旧在运营着,只是没有潜伏在外围的人员镇守,成了个普通的茶馆。如辰刚等了一会儿,就看见陈雅元携着如致的手进来。如致不知就里,嘻嘻笑着上来跟她搂搂抱抱。陈雅元忙道:“姐姐今日可不是来跟你叙寒温的,天机堂有大事,我们直说吧。” “那好,他可同意了?” “一开始抵死不从,说此举对他有害无益,凭什么让他去冒险。我软硬兼施,他总算松口了,但是提出了两个条件。”陈雅元有些难以启齿。如致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这两人在说什么? “有什么条件直说吧。” “其一,他说听闻皇上殿里有个钟乳石鼎,是战国之物。” “他想看看?” “他想要。”陈雅元表情有些苦涩。 如辰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冷笑道:“恬不知耻!怪不得他不敢自己过来,他要是过来看我不给他一顿大耳光子!第二呢?” 陈雅元偷偷看了如致一眼,才小声道:“他说添香楼的头牌名妓如今住在你府上,两个月前两人曾有过一夜,如今很久不见,甚是想念,想再见一面。” “她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此人当真是厚颜无耻!狗胆包天!”如辰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了半晌,才垂头丧气道:“我试试吧,成不成再说。” “我多说一句,他踪萍浪迹飘忽不定,姐姐别琢磨用武力或者君威使他就范。他连光禄寺的东西都敢偷,皇上案头之物能开口要算他客气,自己亲手去偷也不是没可能。若是惹急了他,往江湖上一遁,姐姐还真找不到他。” “知道了。只是你此举算是帮了天机堂,可有妨碍?”如辰暗暗扫了如致一眼。 “我做事只随本心,否则也不会跟方锦龙那样的人交朋友。人各有志,谁也不必强求谁。” 如辰沉默地点了点头。如致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道:“你们在说什么呀?” “姐姐想请我那个朋友帮帮个忙。”陈雅元只回了一句。 “你那朋友在吟风轩住了有几日了,也不让我见见。你防他跟防贼似得,那也叫朋友?”如致睁着大眼。 陈雅元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如辰觉得好笑,却心情沉重笑不出来,只微微扯了扯嘴角。 “好久不见了。”皇上深深看着立在堂下的如辰。她板正的官服和挺拔的身姿依旧掩盖不住脸上的疲惫。眼下一片乌青,脸色也暗沉许多。 “是,好久不见。”如辰微微抬眼看着皇上,见他正不转眼地注视着她,忙低了头。 “最近你为天机堂的事忙得焦头烂额寝食难安,朕也不好过。边关战事吃紧,北周大军已经集结完毕。看来朕之前判断的不错,今年不是往年的边境骚扰,北周此番野心勃勃,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朕已经下旨把汴州军也调到了前线,他们大多是沈国公的旧属,如今沈家获罪倒台,正惶惶不安,倒是立功赎罪的好时候。” “可是边境大多是孟家军,如今和汴州军并肩作战,会不会生出不睦?” “那正好!原本都是我西楚的军队,如今倒弄得不是姓孟就是姓沈!他们须得先搞清楚,他们姓楚不姓周!国难当头之际若是还搞窝里斗,也不配做我西楚的官兵!趁早滚回家去种地!军队也该换点新鲜的血液了,此时倒是个好机会!” “皇上圣明。” “你莫要拍朕的马屁,朕知道你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孟珞所在的营队编进了汴州军,他如今也算是个小头目了。” “汴州军?”如辰抬起头,神色复杂。 “你是担心他姓孟,进了汴州军会被排挤吧?”皇上直勾勾地盯着她。 “微臣不敢。”如辰忙又低了头。 “排挤就排挤吧。朕都在冷宫里待了多年,若是一点小委屈都受不住,如何能成大器?”皇上此言像是在解释。 “是。”如辰低着头,眼中的忧心之色却依旧散不去。皇上苦涩地笑了笑,转回话题道:“剿灭许贼的计划拟的如何?” 如辰勉强自己把思绪拉了回来:“是,计划已经拟好了,只是缺一个轻功好的人。那许贼的轻功实在了得,天机堂的人没有快得过他的。我们已找到一个轻功能与许贼抗衡的人,是当年轻功独步江湖的方大侠的儿子。只是” “他不听你们的?是否需要朕下旨?” 如辰抬头扫了一眼,皇上案桌上果然摆着小小一方鼎,她虽不懂,但看上去的确很是玲珑精致。说是石鼎,却透着玉色,在灯下流光溢彩。她又低下头,轻叹道:“怕是下旨也无用,他想要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如辰抬起手,慢慢指向皇上案头那个石鼎。 皇上顺着她的手指看向那石鼎,一时愣了。隔了半晌,才有些牙酸似得龇牙咧嘴道:“你是说,要朕拿此物去贿赂他?” “不是贿赂,是赏给他。”如辰忙道:“他差事若办好了,皇上便将此物赏他,也是君恩厚重。” “哈哈哈哈哈哈”皇上很没形象地纵声大笑起来,如辰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低着头,眼神四下里乱飘着。皇上笑了半晌才停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你算计起朕来倒是毫不含糊。先是让朕节衣缩食备战,现在又惦记朕的东西。拿朕当大肥猪,能宰一刀是一刀了?” “微臣不敢。”如辰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觉得此事不妥,便道:“此人的确胆大包天,微臣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皇上若是不允,臣等再想办法就是了。” 皇上托着腮,静静地看着她,如辰也只好沉默着。过了半晌,皇上才叹了口气道:“朕不会赏赐东西给一个不认识的浪荡子,这个石鼎,朕赏给你了。你愿意转赠给谁是你的事,与朕无关。” “微臣叩谢皇上。”如辰的眼睛亮了起来,感激地看着皇上。皇上看向她亮着神采的眼眸,一时有些失神。如辰感动之后,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愧疚,不觉收敛了笑容。 皇上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问道:“怎么了?” “皇上刚才说,皇上是在冷宫里长大的,这么说传闻是真?”虽不能说出陈雅萍的事,但如辰仍决定提醒一下皇上。 “是。朕不知道朕的生母是否真的是北周奸细,但至少先帝曾经的确是这么认为的。”皇上的表情很坦然。 “皇上为何说曾经二字?”如辰对此很是敏感。 “朕在冷宫里长了十几岁无人问津,只与贵太妃相依为命。但是,”皇上的表情也有一丝困惑:“三年前先皇后薨后,先帝有几次曾避开耳目,只带着一个心腹太监来冷宫看视朕。后来又有几次招王全安去问朕的起居状况。所以朕想,或许是先帝年岁渐长,大皇子又犯错被贬,对朕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许,当年朕的生母之事另有内情,先帝有所怀疑,却又不愿意去查。” “这么说,皇上也不知道先帝为何会传位给皇上了?”如辰目光炯炯:“毕竟睿亲王曾是不二的储君人选,先帝为何会传位给皇上,还是颇有蹊跷的。” “你是想知道朕在中间使了什么手段吧?”皇上轻笑一声:“何必跟朕兜圈子?毕竟朕登基之前花银子请你们月影宫铲除了沈国公和王太师等人,难道朕还要充无辜不成?只是朕不知道,你为何忽然对此事感兴趣?” “皇上如何登基微臣并不感兴趣。”如辰忙道:“只是睿亲王,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此事,微臣是担心” “你担心他会在朕的后宫里动手脚是吧?你可有怀疑对象?”皇上的思维跳跃地让如辰有些招架不住。 “不,不!没有!”如辰慌忙否认:“微臣只是想提醒皇上注意,管好下人的嘴,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皇上悠悠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如辰心中有鬼,只好低头逃避着他的视线。过了半晌,皇上才轻叹了一声道:“去吧。料理了许贼的事情,朕还有要紧事差你去办。” “是。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睿亲王窝藏命犯之事?”皇上到底还是没说出如何登基之事,如辰咕哝了一声,正准备退下,忽然又想起一事。 “该怎么办怎么办。”皇上微微摆了摆手,如辰只好躬身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六章 大战在即 入夜,柳承c震影c侠影三人围着一个紫衣身影在院中缠斗着。方锦龙偶尔还跟柳承掌力相接,对震影侠影却从不对拼,只上下翻飞着避开三人锋芒。虽是一心逃窜,场面上却丝毫看不出落了下风,三人仿佛在追着方锦龙的影子跑一般。夜晴早就看直了眼,九叔暗中击了一下掌,兴奋地大声道:“我来!”说完便也拔地而起,朝着方锦龙飞去。 “啊!你们太欺负人了!我走先!”方锦龙鬼叫着,速度越发快了起来,少倾他便挣脱了四人,冲着院外飞去。震影和侠影停了下来,九叔和柳承一前一后跟着追去。震影擦了一把汗,叹气道:“龟孙!滑的跟泥鳅一样!明明吃不住我一掌,偏偏捉不住他!” 侠影也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懊恼。如辰只微笑着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方锦龙先跳进了院子里,夸张地大喘着气:“休战休战!你们想累死我!”他左右看了看:“小美人儿呢?我在这儿大显神威,她都不来看一眼?太不给面子了吧?” “呸!”夜晴鄙视地偷偷啐了他一口。方锦龙大摇大摆坐着连喝了两杯茶,咋着嘴道:“你们这茶比陈雅元泡的可差远了!”说话间,九叔和柳承前后脚回来了。九叔虽也追不上他,却很是兴奋:“就你了!少不得辛苦你两天,今晚就开始推演吧。明晚行动!” 方锦龙摊开一只手,贼笑着看着如辰:“东西呢?别光说嘴啊!我可是有言在先,看不见东西,天王老子请我我也不去!” “那边桌上,自己去看吧。”如辰冷笑了一声。 方锦龙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看那边桌上的确放着个匣子,便上去轻轻掀开。匣子里放着一个小鼎,四四方方,月色下莹莹泛着冷光。他眼睛顿时直了,啧啧叹道:“还真是钟乳石鼎,这当今皇上这么大方?你一要就要来了?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他转着圈儿细细看着,忽然发现石鼎一角似乎泛着一抹艳绿。“咦?这是什么?”他好奇地往前凑了凑,等定睛看清楚,哇得怪叫一声便窜出了两米远。一条莹绿色的小蛇只有巴掌长,正盘在那石鼎脚边,吐着细细的信子昂着头盯着他呢! “你你你!”他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抖着手指着如辰:“你想毒死我!你和陈雅元一路货色!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认识了你们这么一群人!” 如辰两手抱着胳膊冷笑道:“方公子身手了得,你若是不守信用偷了这鼎跑了,我可是哭都没地方哭去。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喽!事成之后给你,绝不反悔。” 方锦龙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想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副面孔,贼笑着道:“那行,不过明晚之前我都要住这儿!” “少废话,先忙正事。”九叔冷哼了一声:“都跟我进来。” “方公子。”九叔桌前摆着一副皇城的地图,上面画着几个圈,他开门见山,环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方锦龙道:“明日的行动说起来很简单,听我细细说一遍。” 方锦龙收敛了吊儿郎当之色,踱过来站在桌前。九叔指着一处标红圈之处道:“这里是睿亲王府,化影已经跟唐少德确认过,他一直住在最东边这个院子里。我们选择的动手时间是明日刚刚入夜时,晚饭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是进入深夜,唐少德也不能保证他一定就还在这里,毕竟没有人知道他晚上出去做什么,他也不会跟任何人打招呼。睿亲王府的下人一般是酉时末送饭,会把饭放在他院外。如果他在,一般马上就会出来取。唐少德那时候会在花园较高处的亭子里给化影传信儿,确认他在后我们就行动。” 他看向化影,化影点了点头。他接下来又说道:“为了让他相信我们是要在他的住处堵他,包围他院子的人不能少,至少要有十五个,其中另外十三个只是外围的人,充数用的,柳承算一个,因为你与他交过手,他认识你。”他看向柳承,柳承点了点头。“最重要的一个就是你,方公子。”九叔又看向方锦龙:“他察觉到有人靠近,且不止一个,一定会跑。而他跑的方向一定是这边。因为这边一翻过墙就出了睿亲王府了。”他指着地图:“所以你和柳承要从这边追他。”他指向反方向:“出了睿亲王府,你和柳承一左一右,务必夹着他往这个方向跑,而我们,会在京郊沧浪亭等着他。”他指向另一个红圈。 “不对啊!为何在这里设埋伏?这边才更近不是?”方锦龙指着另外一个方向。 “从睿亲王府到沧浪亭,中间多是树林和暗渠,虽有一小片民宅,晚上也人少。你说的那片是文辉坊,刚刚入夜街上还很是热闹,你们几个在那里上蹿下跳会引起骚动,他若再劫持个人质,就更麻烦了。” 方锦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九叔又道:“这段路程约有五里地,柳承顶多能跟过三里就会被你们甩掉。若是他回头发现只有你一个人跟着,说不定就会回过头来跟你打斗,而你,一定打不过他,那样就满盘皆输了。”他再次抬头深深看着方锦龙。 “那怎么办?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方锦龙紧张起来。 九叔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要有人在半路上等着,这里。”他指着地图:“提前要有人埋伏在这里,等你们一过去,就立刻加入和你一起追他。他对他自己的功力没有那么自信,只要有两个人以上追他,他就会选择先跑为上。但是新加入的这个人轻功不能差,否则两里地都追不过。” “只能我来了。”如辰走上前来,指着那地图:“我在这里等着,到时候柳承若是还能赶上,我们三个一起追,若是赶不上,我与你一起追。一开始有十几个人追他,到这里只剩下两三个,他心里一定会觉得只要继续跑下去,就能摆脱我们,不会想着硬拼。” “不对啊,我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往这个方向跑呢?”方锦龙又提出一个问题。 “情急之下他会本能地往追的人相反方向跑。”如辰拿起笔,在沧浪亭和睿亲王府之间画了一条直线:“这一路没有任何参照之物,我们只需要沿着这个方向一左一右向前追他,他就一定会朝着这边跑。”她指向沧浪亭。 方锦龙细细一想,果然如此,不禁拍手笑起来:“妙啊!你们月影宫,还真是有几分本事!” “继续。”九叔指着沧浪亭:“把人追到这里,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我会带着震影侠影他们大队人马埋伏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察觉到有埋伏,所以方公子你的责任重大。一定要使出全身解数,丝毫不留余地地追他,不光要追,还要想办法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着急,无法思考,一边跑一边懊恼怎么仍旧甩不掉你。只有你吸引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我们才有把握突然袭击,一击而中。退一万步讲,即便一击不中,也一定要让他身不由己地跑进我们的包围圈。有我在这里,还有这么多内功深厚之人,他只要进来了,就走不了了!” “所有明天参加行动的人,晚饭后把这段路走一遍,有什么问题立刻提出来,确保万无一失。”看方锦龙点头,九叔满意地道:“都去吃饭吧,一会儿集合。” 夜深了,现在龚府的两进院落里从正房到厢房住的满满的都是人,夜晴也只好跟如辰挤在一屋。两个人都是辗转反侧,夜晴先道:“姐姐你也睡不着?” “我哪里睡得着。”如辰轻轻叹了口气:“我从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自从那狗贼进了皇城,我从来没有一夜能睡安生。我不信佛,今儿算是临时抱佛脚吧。佛祖保佑,别再出什么变故了。” “姐姐今儿进宫,可有他的消息?”夜晴很想找点让如辰高兴的话题。 “两边大军都集结完毕,要打大仗了。他被编进了汴州军,汴州军是沈国公的旧部,想必他如今也不比我好过。”如辰幽幽地抬头看着床顶。 “啊?”夜晴担心起来,她本意是提起孟珞想让如辰开心,没想到勾得她越发郁郁不乐。如辰看她担心,反而开解她道:“军中也不是一方净土,这天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勾心斗角。他原先太单纯了,既然走了这条路,就要做好应对这些的准备,这也是对他的历练。当年我刚进月影宫私下也受了不少排挤,除了自己受着,想办法强大起来,别无他法。” 方锦龙从自己屋里出来,鬼鬼祟祟地摸进了魅影和幻影的房门。幻影熬过了第一个三天,开始服药针灸,此刻正沉沉睡着。魅影躺在她身边,大睁着眼睛。方锦龙偷偷进来,窃笑道:“还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魅影斜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侧转身,将两只白玉一般柔嫩纤巧的小脚移到床侧,光着脚套上了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精致锻鞋。方锦龙呆呆地看着那双精致的绣鞋款款移到他面前,正在失神,一袭纱衣轻飘飘落下,遮住了那绣鞋。 他缓缓抬起了眼,目光渐渐上移。视线所及处,他眼中少了几分色意,反倒多了几分怜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七章 请君入瓮! 魅影几近全裸,毫无羞色地看着她。明明是曲线玲珑的曼妙身材,肋上却多了一条突兀的粉红色伤疤,伤疤看起来刚愈合不久,中间宽,两头尖,一看就是剑器所伤。方锦龙无暇欣赏美色,只悠悠地盯着她的伤疤看。 “认识幻影吧?”魅影微微侧身,看向躺在床上沉睡着的幻影:“她浑身的经脉都废了,刚刚治疗了三天,疼的求死不能。再过几天,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现在你就算拿针戳她,她也醒不过来。我和幻影只会些闺房之术,杀不了人,没本事给师父报仇。今日你既答应帮忙除了那狗贼,便是我的恩公,别说是一夜,就是你要我的命,我也会给的。”她说完,便款款走近前来,伸手去脱方锦龙的衣服。 方锦龙反倒一伸手,攥住了魅影的手。他站了起来,轻轻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披在魅影身上,低声道:“姑娘,方某只是想开个玩笑。方某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想强人所难,尤其是床笫之事,若不是你情我愿,有何意趣?” “我是心甘情愿的!”魅影急道:“上次你花了银子,我心甘情愿,这次你帮我为师父报仇,我更加心甘情愿。”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锦龙此刻全无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低着头。 “公子的意思,是想我心甘情愿地与你欢爱,且只想与你一个人?”魅影苦笑起来:“方公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总有些男人要对着青楼女子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鬼话呢?你们夜夜眠花宿柳,还要把每一个身下的女子都想得心里只有你们一个人似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我和幻影十岁就不是完璧之身了,这些年我睡过的男人数都数不清。什么含情脉脉,不过是装出来哄你们高兴罢了!可你是恩人,我不想哄你!” “我相信任何女子都会遇到一个想一生在一起的人的,青楼女子也不例外。” “看不出方公子看似洒脱,思想如此迂腐顽固。我这一生还有哪个男子愿意跟我厮守?我若真爱上谁,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我没有那么傻。” “为何没有男子愿意与你厮守?” “你愿意么?”魅影冷笑。 “我愿意啊!” “为何?放着良家女儿不要?非要勾搭我这残花败柳之身?” “因为你漂亮啊!”方锦龙花痴地很是坦荡:“我初次见你就惊为天人,我从来没碰见过像你这么美,这么合我胃口的女子!既遇到美好心爱之人,自然想长长久久地据为己有,这也是人之常情!” “可我是个青楼女子!无贞无德!” “就像你说的,我也曾眠花宿柳,你睡过的男人数不清,我睡过的女人也数不清。我们半斤八两,我有什么可嫌弃你的?” “你!”魅影一时想不出话反驳了。 “我们上次感觉不是很好吗?反正自从上次和你共度,我对别的女人就再也没兴趣了!” “可是我会老!会丑!若是我不美了呢?” “我也会老会丑!我已经三十多岁了,比你大的多!我还担心哪天我不行了,你会不会抛弃我?” “你!”魅影彻底没话可答了:“我不和你疯疯癫癫了!不愿意就回去睡觉去!” “所以我说的没错,你如今这么想,是因为你并不爱我。”方锦龙有些丧气:“我会想办法让你爱上我的。” 他慢悠悠踱了出去,魅影看着他消失在门口,恨恨地跺了跺脚:“有病!” 大战在即,如辰心中反倒很是寂静。在月影宫时,如辰已经指挥过不下百次大大小小的行动。不过这次由九叔指挥,她肩上的担子倒是不重。时间刚过酉时,她已经到了约定地点,隐在茂密的树冠上。初秋的夜已有些凉意,她一身黑衣,将身体完完全全的融入夜色中。微风拂乱了她额间的发丝,她闭上眼睛微微仰着头,将呼吸放轻,意识渐渐发散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已经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所有的神识都集中在身体上空那虚无缥缈的空间。逐渐的,似乎有拳脚带起的风声传来,慢慢变得清晰,跟着清晰起来的还有方锦龙吊儿郎当的谩骂声,声音要多贱有多贱:“鳖孙你别跑啊,老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停下来!跟你大爷我真刀真枪的斗一场!哎!龟孙王八蛋!你还跑!跑什么跑!再跑我艹你八辈儿祖宗!我看你一岁死爷奶,两岁死老爹,三岁你妈卖屁股把你养大!你妈卖完了你姐卖,你姐卖完了你妹卖,你们全家都是卖屁股货!龟孙你停下来!看你爷爷我不把你的肠子艹出来!”这孙子嘴巴比化影还要臭!但此刻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辰哭笑不得,忙收回心绪,只等着几人靠近。 来了!!一声衣玦带起的风声过去,如辰脚尖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一般窜起,朝着前方追去。 方锦龙瞬息赶了上来,与如辰一左一右坠着前面那黑衣人,一边追,一边依旧叫骂声不绝于耳,如辰恨不得把耳朵堵上。那黑衣之人显然也受不住,一边跑一边怨毒地转过脸来,一看又多了一个如辰,瞳孔一缩,继续回头狂奔。 如辰渐渐有些跟不上,方锦龙依旧一边稳稳地追在后面,一边叫骂声飘了一路。好在约定之地转瞬就到,九叔率领众人早已等在沧浪亭。那许昭辉此刻又急又怒,这个满嘴喷粪的贱男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轻功如此卓绝,这么久都甩不掉!他已经快要跑断腿,将功力催生到极致,这孙子居然一边追还一边有力气骂人!之前那个已经被他甩掉,若只有这一人还可以拼斗一场。可是他刚一回头,发现那月影宫为首的暗影也追了上来!他只好继续发足狂奔。不知不觉已到了城外,他越跑越觉得不对,再一次回头,看向后面那一男一女,再跑下去体力衰竭,或许可以硬拼一下? 就是现在!!九叔一挥手,和震影侠影一起拔地而起。九叔手中的剑射出,许昭辉一偏身子,剑身擦着他过去。震影侠影同时大吼一声,双掌发力,向着他的身形平平一推。“砰”的一声,许昭辉的身影如断线的风筝一般跌落下来。 众人上前,将他围成一圈。许昭辉落地,“噗”地吐出一口血。抬起头像夜枭一般笑了两声,看着九叔道:“老九,这么多人张网以待我一个人,怕是有违侠义之道吧。” “月影宫做的从来不是什么侠义的事情,不过跟你讲什么江湖侠义,恐怕是对牛弹琴吧。”九叔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里并没有仇恨,更多的是悲悯。 “呵呵呵”许昭辉又吐了一口血,仰天大笑半天,紧盯着九叔道:“实话告诉你吧,本来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近几个月我旧伤发作,日日咳血。我自知大限将至,临死之前不给你找点麻烦,岂不是有始无终?所以你莫要得意,我许老六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若是我不来皇城,你这辈子都拿我没办法!我死于天命,非人力能违。” “我从来都没有什么可得意的,只是你不懂罢了。即便失去过最重要的人,我也仍然感恩着上苍,努力地生活。即便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仇人,你也从来不曾在我生活中占据多大的分量。我的人生有酸甜苦辣,有悲欢离合,有爱,有希望,我没有时间来恨你。而你不同,作为曾经的朋友,想到你这几十年的人生只剩下扭曲和仇恨,我实在替你惋惜。” “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你母亲死于我手!你的情郎受我一剑短了半条命!你们月影宫一个长老一个魔星死在我手里!伤了废了的更多!你是我的手下败将,自己掩耳盗铃不敢承认罢了!还在这里跟我充圣贤!别让我替你恶心!”许昭辉又吐了一口血,仍旧咆哮着:“你们月影宫的人蛇鼠一窝!你自己就爱玩儿男人,调教出来的贼女子在郊外小庙跟人乱搞,老子什么不知道?” 郊外小庙里果然是他!如辰听他如此直言说出,顿时满脸通红,怒声道:“狗贼闭嘴!” “又没跟你爹搞!关你卵事!”方锦龙凑上来插着腰骂了起来:“贼老儿!看你这怂样儿也一辈子没个女人!嫉妒了吧!挑水做饭的大脚妇也看不上你!你爹你妈你姐你妹都是” “去去去!没你事儿了!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如辰忙红着脸打断他,九叔也回头扫了他一眼。月影宫众人第一次领略了方锦龙这样一张嘴就问候别人父母同胞的主儿,一时原本肃穆的气氛被他搅和了,有几人甚至捂着嘴偷笑起来。许昭辉越发大怒,吼道:“老九,老子死期将至,不受这些龟儿子的口舌!你别当缩头乌龟,有种咱们一对一拼死一战!” “你已受了震影和侠影两掌,还有何可战的。”九叔轻轻摇了摇头:“原本是想亲手了结你的,如今我只觉得无趣。你们处理吧,我先走了。” “戚老九!”九叔刚一转身,许昭辉咬着牙大吼一声,手一挥,一只梭镖已飞快地向九叔后心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亡灵在上 如辰离得太近,众人急救已来不及,她脑中一片空白,直盯着那小箭如毒蛇一般向自己胸口飞来。正值性命攸关之际,只听“叮”的一声,银光一晃,小箭猛然偏转了方向,径直插入了旁边一棵树上。 如辰惊魂未定,大喘了几口气,转头一看,方锦龙的手中多了一根细线,线的另一端连着一个小钩,刚才正是这小钩打偏了梭镖。如辰冷汗出了一身,心中一块石头轰然落地,看向方锦龙的眼神不觉多了一丝感激。这鳖孙,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许绍辉本有旧疾,又受了震影和侠影雄厚的两掌,此刻强行催动内力射出暗器,已是五内俱伤,又哇地吐出两大口血来。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有出气没进气,仍然斜着眼看着九叔,断断续续地冷笑道:“戚老九,我,从没想过要你死。咳咳让你哭,让你痛,让你生不如死的活下去,我,会更开心。可,可惜啊,天不随人愿!” “狗贼!魔鬼!”一个人影忽然叫着从人群里扑了进来,如辰定睛一看,竟是魅影,后面还跟着化影。“魔鬼!死变态!你还我师父!你还我师父来!”魅影此时披头散发,全无形象,扑上去骑在许绍辉身上,对着他左右开弓挥着粉拳。 化影本来想拦着,一看见许绍辉,也哇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狠命踢着他身侧:“狗贼!你还我的好兄弟!”天机堂一众人都站着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解劝。如辰也只好站着围观,九叔仰着头看天,又闭了闭眼睛,将那许昭辉置之不理,走上来沉声对方锦龙拱手道:“方公子,你救了我天机堂最重要的人,此恩没齿难忘。日后有用得着我月影宫的地方请尽管开口,能帮的我义不容辞。” 如辰只得也走上来,向方锦龙施礼,低声道:“多谢!” 方锦龙此刻正眼神幽幽地盯着发疯的魅影看,听到九叔的话,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忙回礼道:“举手之劳而已,九公子不必客气。” 九叔点了点头,对如辰道:“这里交给你善后了,我先回去了。”如辰点了点头,九叔叹了口气,没有再回头看许昭辉,晃着步子走了。 终究是长久以来的一块石头落地了,如辰心里轻松了许多,看方锦龙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转头看他还在那发呆,便道:“此间事已了,你还不回去,怕我赖你的东西不成?你放心,那玩意儿我也不懂,也不稀罕,回头这里弄完了我会送到陈雅元那里去的。” 方锦龙摇了摇头,依旧看着魅影那边。如辰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看,魅影和化影都没劲儿了,化影瘫坐在地上哭,魅影还跨在许昭辉的尸身上,强撑着哭着一下一下地打他。再看那许昭辉,早已没气了,一摊烂肉一般了无生息。脸上如开了果子铺,红一块紫一块。 如辰上前一把揽着魅影,低声道:“你伤刚好,别白费力气了。他已经死透了,一堆烂肉,你再打他也感觉不到了,别脏了你的手。” “师父!!”魅影哭着倒在如辰肩上:“仇人终于死了!您在天上可看见了?您在天有灵,终于可以合眼了!” “是!”如辰轻拍着她的胳膊道:“狗贼终于死了,他的命不值钱,你别为他哭坏了身子。明儿咱们去五长老和遁影的坟头上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 安慰好了魅影,如辰又把化影拉起来,方锦龙忙凑上来扶着魅影。魅影此刻哭的全无形象,披头散发,脸上涕泪横流,暗暗扫了他一眼,见他毫无嫌弃之色,眼中反倒满是担忧,不免有几分感动,任由他扶着。 如辰向众人道:“贼寇已死,挖个坑就地埋了吧。大家连日来辛苦,兼之担惊受怕,总算可以暂时松口气了。料理完这些就回去休息,明日我会向皇上递折子,给各位论功行赏。”众人一听轰然叫妙,七手八脚动手开始挖坑。 如辰拉着化影往龚府走,化影一路仍抽抽搭搭。方锦龙馋着魅影有意无意落在了后面。不一会儿,几人已经进府,如辰安顿好后自去东厢找九叔。 九叔坐在灯影下,神情很是落寞,如辰悄然推门进去,坐在他对面。多年的敌手如今殒命,他心中其实并不是大快人心,反而五味杂陈吧?如辰想起当年自己砍下王秉宽的头,与其说是心中的仇恨忽然放下的轻松,倒不如说是心中空了一大块,竟隐隐有些失落,空虚。 隔了半晌,九叔才抬头道:“还是要说声抱歉,因为我的疏忽,斩草不除根,害了你们。五长老和遁影死了,幻影形同废人,茶楼尚能支撑,添香楼却是开不下去了。魅影和幻影何去何从,我现在没想好,若是她们愿意回月影宫,我自然欢迎。若是不愿意,也只能随着他们去了。” “九叔不必自责,我们谁都不想的。”如辰低着头:“这世上有多少事,都是阴错阳差,每个人都被命运赶着,一步步走向未知。说不得,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正因为人力有限,眼前满是未知,所以我才觉得,人生得意须尽欢。将来的事,事到临头终有出路。”九叔趁机劝如辰:“眼下月影宫灭顶之灾已解,你可以专心处理你的事情了。好好想想,不必急。明日递折子进宫,睿亲王窝藏之罪板上钉钉,你是从三品,有弹劾之权。皇上愿意处置还是按下不提是他的事情,我们的功夫要做到位的。” “怕是我不想急,有人急啊。”如辰皱着眉头:“睿亲王困兽犹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命那两个婢女挖出皇上登基的秘密。若是没有如致的事,我直接报告皇上,将陈家锁拿下狱算什么难事?可是,我做不到大义灭亲。”提起如致,如辰眼眶里又飘起了泪花,狠命咬牙忍着。 九叔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开口道:“丫头,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任何事我都不愿意逼你。陈千里和睿亲王之间的事我会装聋作哑,不管你做出何种选择,我都支持你。此间事了,我和四长老今晚去五长老和遁影坟头拜祭过,直接就回月影宫了。” “天都黑了,这么急?明天再回不好?”如辰诧异。 “有月余没看见墨秦了,他身体不好,陪伴一天少一天,你不怪我吧?” 如辰摇了摇头:“回去吧。他比我们需要你。” 九叔不再多言,冲她点点头,带着几个贴身随从而去。 如辰出门,才看见方锦龙馋着魅影进门。魅影看见如辰出来,朝方锦龙轻轻说了声谢谢,便回幻影屋里去了。如辰戏谑地笑着看向方锦龙道:“你要是真想抱得美人归,献一次两次殷勤可不够。我们月影宫的姑娘不是你仨瓜俩枣哄得动的,你要是真有诚意,就长长久久地陪着她,否则拿了东西麻溜儿滚蛋,别再过来招猫逗狗的。” “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两个你都占全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贼人一死你就翻脸不认人,说话客气点儿能死啊!”方锦龙斜着眼睛:“东西呢?这下该给我了吧?” “蛇影!”如辰回头朝着厢房叫了一声,蛇影走了出来,那匣子依旧在院中石桌上放着,谁也没敢动。蛇影打开匣子,嘴巴一动,嘴上多了一小截柳树皮做的小笛子,他嘟嘟吹出两声短促的音调,那碧绿的小蛇立刻兴奋地扬起头左右摆动着,蛇影把手一伸,那小蛇嗖的一下,钻入他袖中不见了。 方锦龙看直了眼睛,啧啧称叹道:“真是隔行如隔山啊!那小畜生把老子魂儿都吓掉了,跟你倒这么亲近!”他上前捧起那钟乳石鼎,左右端详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不亏是战国之物!得嘞!能拿到此物,我这趟卖命也算值了!算你大方,我如今先回去了。不过我可说好了,你这三品同知府以后也算是我的一个落脚之地了!陈雅元那鳖孙要是不要我了,我就上你这儿来,你可不许拒客!” 如辰冷哼了一声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你这么厚的!我这同知府可没什么值钱东西。” “两个绝色女子在你府上,还说没什么值钱东西!可见你不懂男人!得嘞,不说了,我走了!” 白露时节,如辰,魅影,化影,震影,侠影,孤影,蛇影,夜晴,还有几十个月影宫众人,一起跪在五长老和遁影他们坟前。夜晴摆坛,如辰点香,魅影烧纸,众人乌央央跪了一地。如辰双手捧香,沉声先道:“五长老,遁影,天机堂众位死去的弟兄,贼人已死,我们为各位报仇了!若是黄泉有知,就来受了这香火之祭,从今往后,了却生前事,方得自在圆满。来生若有缘,我们依旧是一家人!” 魅影哭道:“师父!徒儿给您磕头了!幻影还在疗伤来不了,徒儿也替她给您磕头了!师父!仇人已死,您老就放心得去吧!徒儿们已经长大了,徒儿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幻影!从今往后,天涯路远,也要徒儿们自己去走了!师父若不嫌弃,托生在徒儿身边,徒儿照顾您一辈子,以报师徒之恩!” 化影流着泪,咯咯笑了起来:“遁影,你个没良心的鳖孙。说好了焦不离孟,一辈子好兄弟,你说走就走,连句告别的话都没留给我。你小子若有良心,就在阴司里等着我,下辈子一起投胎,还做好兄弟!若没良心先投胎去了,就给我做儿子,一辈子叫我爹,老子总算压你一辈儿了,想想都痛快!” 震影等人上来恭恭敬敬上了香,却没一句多言。初秋的风景并不见寥落,四处仍是一片苍翠。只是斯人已去,渲染地心中都是离愁别绪。清风习习,吹乱了如辰和魅影额间的头发,如辰拉着她起来低声道:“立身于世,总要向前看。今后天机堂的人就还是各归各位了,只是添香楼没了你和幻影便开不下去,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此刻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在我府上陪着幻影养伤。等她好了再做打算。” 魅影沉默地点点头,如辰又道:“你别天天闷在家里,化影做的面具月影宫人人都有,你易了容跟着蛇影他们去药铺。将那人参何首乌当归之类补身子的药材拿些来,再买些牛肉什么的,跟夜晴一块儿给幻影熬点汤进补。我是不懂这些灶上的事情,可是你看幻影如今瘦的都脱相了,再不进补如何熬得住后面的疗治?” 魅影眼中有了些暖意,感激地抬头看了如辰一眼。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转头跟着狐影他们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七十九章 贬黜和晋升 如辰又向着化影道:“添香楼如今没了人,茶馆是你的地盘。你依旧回茶馆去,跟唐少德千万别断了联系,我们还要用他。” “我不想住那个小院儿了。”化影低着头。 如辰会意,想了想道:“也罢,茶馆那边的事情震影和侠影不擅长,你安排好即可,至于住哪儿我不管你,你如今也是个小财主了,哪怕你在客栈包一间房,别让我找不到你就行。” 化影沉默地点了点头。如辰能感觉到遁影的死对他的影响,他原先也跟方锦龙一般,吊儿郎当又嘴欠。如今他的沉默让如辰心中很是不忍,但如辰心里也明白,他心里的伤痕只有时间可以抚平。她深深叹了口气,不再解劝,转身回府。 “人还没回来?”睿亲王府。 “没有。那客人不许人进去,奴才们是今儿看见送过去的早饭没人来取,才大着胆子进去看看。谁知昨天的晚饭还摆在桌上,所以昨儿晚饭时分他还在的。估摸着正要吃饭时临时有什么事儿走了,就再也没回来。”王贤低着头。 “屋里可有他住过的痕迹?” “奴才已经差人打扫干净了。” “好,下去吧。” 王贤正要退出去,睿亲王又道:“把唐少德叫来。” “是。”王贤忙小跑了出去。 少倾,唐少德小跑着进来,叫了一声王爷,垂着手恭恭敬敬站在下首。 “你可知道东院里的人哪去了?”睿亲王看了他一眼,又不是那么不顺眼了,莫名有些心软。 “回王爷,王爷不让奴才管那位客人的事,最近都是王贤在支应的,奴才问都没问过一句。”唐少德低着头,掩饰着唇角的一抹冷笑。定然是那厮的江湖仇人得手了!这个自从来了就害他整日受王爷冷言冷语的鳖孙!我倒是要看看,是你这江湖散人本事大,还是我这睿亲王府里几十年的老狗本事大! 睿亲王颓丧地叹了口气,柔声道:“宫里可有信儿出来?” “荣太妃因为沈家的事情急怒攻心卧床几日,如今已经无大碍了。流云已经摸到了先皇后的寝宫里,所幸无人发现,但遗憾的是,她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她听洒扫的小太监说,先皇后去后她寝宫里的陈设从来没动过位置,奴才记得过去王爷也曾去过的,那会儿是什么样,现在就还是什么样。流云还到处翻了,暗屉暗格什么的也没发现。” “是啊,先皇后的寝宫过去本王也去过,跟母妃殿里比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同。那会儿母妃势头如日中天,她的寝宫倒是比先皇后还要铺陈华丽些。母妃羡慕的也无非就是皇后寝宫比她多一幅画儿,是辽国使臣来访时带的一位画师给画的,那副画极大,倒确实很是抢眼。”睿亲王陷入了回忆中:“那是年前的事了吧,辽国使臣进宫给我们画了一幅团圆图。先帝和先皇后在最中间,母妃和雅嫔在侧,本王和大皇子,几位姊妹们在后面。侧边还有几位栋梁之臣,怀王和我外公都在。辽国画风不似我国以写意为主,而是力求逼真,且色彩浓郁,那画师功夫了得,当真是把每个人都画的栩栩如生。先帝酷爱此画,一直把它挂在养居殿,可是过了两年,不知为何赏给了先皇后。母妃为此还生了许久的闷气。” 唐少德正不知该如何应答,一个下人已匆匆跑了进来:“王爷,皇上传旨让王爷即刻进宫。” 传旨进宫?不详的预感笼罩在睿亲王心头,也不及多想,只好换上朝服匆匆进宫。 此刻唐少德才紧张起来,此事事发,王爷是否会受到牵连?又是否会怀疑到他? 做已经做了,害怕也无益。他暗中握了握拳头,好在此事王府里没人知道,那个江湖杀手的目的既已达到,吃饱了撑的还找他的事?不会有事的,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直到未时末,睿亲王才从宫里出来。他踉跄着步子,失魂落魄。 “五皇兄,昨夜天机堂在你府上东跨院截获了前些日子袭击添香楼的江湖散人许昭辉,将其截杀在京郊沧浪亭,天机堂一百余人都是人证。你可有何话想说?” “若是被胁迫的,你完全可来告知于朕,隐瞒不报即为窝藏。更何况,天机堂围堵他时你府里的厨子刚刚给他送过饭,而且很是丰盛啊。” “你原本是皇一品亲王,朕如今降你为庶二品龚政王,你可有怨言?” 皇上的话字字句句回荡在他的脑海里,龚政王,呵呵,也罢了。他现在还有什么可怕失去的?!只要他的人还在宫里,终有东山再起之日!只是,究竟是谁走漏了消息?让天机堂找到了他这里! 他垂头丧气进了府门,唐少德带着几人连忙迎了上来,又不敢说话。 他的眼睛来来回回怨毒地扫视着这些下人,下人们看他神色不对,早已战战兢兢,跪下不敢抬头。 “唐少德!”他怒吼道。 “奴才在!”唐少德忙也跪下。 “给本王查!上到夫人!下到厨子丫鬟!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让天机堂查到他在本王的府上!查出是谁多嘴,直接给我打死!” “是!”唐少德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低头应下。王爷在说什么?对那个贼人动手的是天机堂?那么他给传递消息那人 他不敢想下去,汗如雨下,浑身抖得像筛糠。急忙强撑着爬起来退下,睿亲王冷哼着看了他一眼,看他神色慌张,想想出了此事他慌张也属正常,便未再多想。 天色将暗,皇上此刻在清心殿垂思着。 他的案头放着一份急报,上面虽密密麻麻,他却已经熟记于心。 汴州军果然刚刚调到前线就起了内讧,不过却不是和立仁和虎丘军。汴州军七日前与北周有了第一次正式的大规模交战。因策略失误,队伍被北周大军分割。原本负责殿后的三千甲兵被围困于恒水河边。主帅郑朗自顾不暇,意欲断尾求生,放弃这三千甲兵。孟珞与郑朗公开产生了冲突,并趁着黑夜私自带着五百骑兵,悄悄绕过了北周大军潜行至恒水河边,与三千甲兵会合后忽然发动袭击,不仅毙敌五千人,且顺利把这三千甲兵带回了己方大营,伤亡不足百人。 孟珞不服从军命,私自行动在先,论结果,却是救回了自己的三千甲兵,且杀敌五千,立下大功一件。谁料到回到军营后,郑朗恼羞成怒,要以违抗军令之罪惩处孟珞,将孟珞杖责二十后绑起来示众。结果,军中起了哗变,当夜被孟珞救下的三千甲兵经几人带头,强冲将军大营,杀死了郑朗。如今随着急报而来的还有联名请命书,请求赦免孟珞不服军命之罪,并统领步兵,授四品明威将军。请命书上的签名写了厚厚一叠,为首的赫然有郑朗原先的副手,已经是从三品轻骑都尉的李行和曾冶。 皇上的确没料到汴州军刚刚赶赴前线就出了这么大的内乱,更没料到的是孟珞这小子只凭着这么一件事就收服了汴州军军心。要知道,如今这三千甲兵将孟珞当做了救命恩人,若是惩处他,会令征战沙场的将士寒心。皇上轻轻叹了口气,他的确急需新鲜的血液重振军队,看到一颗将星升起本是应当欣慰的事情,可是一想到这小子已经和他心爱的女人曲径通幽,他心里又莫名地有些气恼。 罢了,原本是孟珞有错在先,即便有功,也不宜拔擢太快。可是沈国公虽死,汴州军也仍然是睿亲王唯一可以依仗的军方力量,分化汴州军,让沈家旧部慢慢失去对汴州军的控制,原本就是他此刻的第一要务,也是他把汴州军调往前线不能说的理由之一。既然有此事发生,何不顺水推舟?想到此处,他缓缓提起笔,在底下朱批一个准字。随即放下笔,又龇牙咧嘴起来,虽说孟珞能做到此举的确是雄才胆略兼备,只是,他才参军几天?一跃成为四品武官,也真是太便宜这小子了! 没办法啊,他又深深叹了口气,时势造英雄,谁让这小子命好呢。一想到命好,他又想起这小子如今真是战场情场都得意,竟忘了自己皇帝的身份,有些嫉妒起他来。他转而忽然又想到,可是这小子毕竟姓孟,如此一来孟家军岂不是更加势大? 无碍,他自我否定地摇了摇头。对孟珞和孟家的关系,他还有一张王牌没有打出来呢!想到此处,他胜券在握地冷笑了一声。 王全安偷眼看着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皱眉,一会儿龇牙咧嘴,心里暗笑着不敢表现出来。 皇上从案下抽出了一张宣纸,那是一副已经完成的画像。画像上的如辰衣抉飘飘,英姿飒爽。只是墨笔画,却很是传神,王全安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皇上并不善画,若不是心中充满爱意,如何能画的如此传神? 皇上看着如辰的画像垂思着,忽然想起那日殿上他问起如辰可有怀疑对象,她慌乱否认的模样。如辰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心思的人,她如此慌乱,究竟是为何?她是否有事瞒着朕? 总有一天朕会找出答案的,他想到此处,又把画藏了起来。 “皇上,贵太妃请您过去。”门外小太监禀报道。 他理了理思绪,站起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章 前朝旧事 绮罗殿。 “有几日没来看看贵太妃了。”皇上笑道。 “皇帝政务繁忙,哀家倒是没意见。只是皇帝可不光是没来看哀家,是半个月都没进后宫了。”贵太妃含笑道。 “朕没办法啊!边境正在打仗,有时一天好几个急报。军国大事耽误不得,朕离开一刻,都担心错过了大事,哪里有心思进后宫。” “哀家明白,看皇帝这么勤政,哀家高兴还来不及。”贵太妃笑道:“嫔妃们虽见不到皇上,知道此时非常时期,也没什么怨言。只是,孟昭仪有孕三个多月了,这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孕中容易多思,她虽乖巧懂事,但怀着龙胎见不着皇上,心里难免思量。依哀家看,什么例不例的,皇帝政事繁忙是没法子的事情,但给她抬一抬位份总不是什么难事,何必非等到生产。” “贵太妃说的是,是朕疏忽了。既如此,这就进封她婕妤吧,礼仪上的事情贵太妃做主就是了。” “好。”贵太妃笑道:“听说皇帝降了睿亲王的位份?” “他窝藏嫌犯板上钉钉,抵赖不得。朕不过给他降了两级,也不算是重处,公道得很。” “皇帝做事自然公道,只不过荣太妃阴毒,当年可是跟先皇后争斗多年不落下风。还是不能不妨她背后有动作的。” “是,朕平日里没空进后宫,荣太妃那边只能劳动贵太妃多操心了。” “那是自然,哀家从没对她放松过警惕。若说新进宫的这几个人,倒都是温柔乖巧,安分守礼的。奴婢丫头们,却是有几个实在轻佻。” “贵太妃说的是陈昭仪那两个陪嫁的奴婢吧?”皇上微微抬起眼。 “哀家就说,皇帝心里肯定是有数的。”贵太妃笑道。 “那两个丫头朕见过,样貌出众,行为举止也轻佻些,爱和奴才们凑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朕心里虽说不喜,只是一则朕想着,周公公已经请旨为先帝守皇陵去了,后宫里虽说还有些老人,但知道首尾的不多。二则,虽说奴婢们话多的大多活不长,但是没有干出有违宫规的事情,单凭着爱说话总不能治她们的罪。三则陈昭仪一向懂事,随分守礼,陈千里是员能吏,朕刚刚褒奖过他,为了两个丫头闪了陈家面子,未免让老臣寒心。朕平日里在前朝忙碌,没空管这些事,贵太妃可让人多留意她们两个,若是真有越轨之事,再行处置也可让后宫之人心服口服。那两个丫头嫔妃们虽说大都不喜,在奴才丫鬟里却很有人缘儿,抓住把柄,谁也没话说,若抓不住把柄,反倒让奴才们物伤其类。” “皇帝说的极是,哀家让人留意着就是了。”祥太嫔笑成了一朵花儿:“皇帝如今真是越发老练了,哀家真是欣慰。哀家看皇帝最近这两出,都是围魏救赵,釜底抽薪。荣太妃让人散播皇帝是北周奸细所生,败坏皇上名声,皇帝就减税,藏富于民。如今他们琢磨在皇帝登基之事上做文章,皇帝已经釜底抽薪,把汴州军调往前线去了。哀家看皇帝如此,心里再也没什么担忧了。” “说起当年之事,朕心中也疑惑。贵太妃觉得,朕的生母是否真是北周奸细?” “当年事发之时哀家早就进冷宫啦!个中详情哪里知道那么清楚。不过依哀家看啊,十有不是。一个最低等的昭仪,哪里窃取的了军中情报?皇帝的生母十有是当了替罪羊了!” 皇上垂思不语,祥太嫔观察他的神色,又道:“此事先帝未必没有猜疑,只是当年的事,是多方妥协的结果。皇帝未纳嫔妃之前哀家未曾说过这事,不知皇帝可疑惑过,为何这么多年除了皇帝是个例外,只有先皇后和荣太妃生下并养大了皇子?” “先帝子嗣的确薄弱,虽有几个皇子也没能成年,天命如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贵太妃冷笑起来:“这后宫的手段,皇帝还是知道的不多啊。难道天命就只有后宫最有权势的两个女子能得子?不过是无权无势的嫔妃生的皇子都养不大罢了!远的不说,当年雅嫔曾经怀过三个孩子,全都胎死腹中,是天灾还是,说不清楚的!” “难道说”皇上毛骨悚然:“既如此,先皇后又为何要保下朕?” “大皇子自幼顽劣,行事作风常常出格,先帝不喜欢他不是一日两日了。矮子里拔高个儿,五皇子虽说平庸,可是跟大皇子比起来就比较讨喜了。因此先皇后担心日后大皇子争不过五皇子,想另扶持一位皇子以备万一,她这个心思在哀家进冷宫之前就有了。” “当年先皇后和先帝恩爱,她自己再生一位皇子岂不是更好?” “先皇后一开始确有此意,可是大皇子之后她又有过一个孩子,五个月小产,从那之后就不能再生育了。那时候她曾怀疑过是荣太妃做的手脚,可是百般查证都没有找到证据。” “所以先皇后见朕生母出身低微无权无势,便想扶持朕作为她的后路,正好出了北周的事,便顺手料理了朕的生母!当真是打得好算盘!”皇上激动起来。 “不,皇帝误会了。”贵太妃摇了摇头:“以哀家对先皇后的了解,她与荣太妃相争多年,胆识手段不能说没有,但是绝对不是心狠手辣滥杀无辜之人。皇帝生母无权无势,即便留下也撼动不了她的位置。而且当年此事在宫里沸沸扬扬,哀家在冷宫里也听了几嘴。揭发皇帝生母窃取军报的人是荣太妃的人,应当是荣太妃察觉了先皇后扶持皇帝的打算,正好趁着怀王大败把脏水泼向了皇帝生母。皇后担心怀王获罪,只好半推半就没有将此事追究下去,害皇帝生母被冤杀。当时先皇盛怒之下连皇帝也不放过,先皇后苦苦哀求才保下了皇帝的命。先皇要将皇帝扔出宫去,先皇后百般斡旋才让人把皇帝抱进冷宫,让哀家照顾好皇帝你。” “先皇后为何担心怀王获罪?”皇上有些不解。 “原来皇帝不知道此事?”祥太嫔笑道:“也是,先皇后已逝,如今朝中也没有几个人会提起旧日渊源了。其实先皇后是怀王的远房表妹,与怀王也算是青梅竹马。先帝当年也是在怀王府看到了先皇后,对她一见钟情。别看她当初是皇后,其实若没有怀王这层背景,她未必能在荣太妃的毒计下脱身的。” “原来如此!”皇上点了点头:“所以先皇后让朕生母顶了罪名,却保下了朕!” 他想了想,又苦笑道:“朕原来觉得怀王支持大皇子是因为朕是北周奸细所生,如今才知原来他本来就是先皇后的家人,支持大皇子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怀王本来就是大皇子一党,此事先皇在位时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怀王和沈家各支持一位皇子,势均力敌。但是大皇子实在不堪,怀王再怎么支持,也架不住他作死。五年前前朝西太妃过世,他在国丧期间淫辱母婢闹得满朝皆知。就连先皇后都没有再为他求情,想来先皇后也是心冷了。”贵太妃叹了口气:“听说大皇子被贬黜之后,怀王一则请退荣养,把兵权交给了他的嫡子们,二则这几年他退出朝堂,行事低调收敛,所以先帝反倒是比过去更看重他些。” 皇上想了想,又冷笑道:“原先大皇兄和五皇兄相争,大皇兄实在不堪,衬得五皇兄还不错。可是大皇兄被贬,五皇兄开始在朝理政,先皇就慢慢感觉到五皇兄的平庸了。再加上先皇后有意引导,于是先皇又想起朕了。可是如此?” 贵太妃讪笑起来:“道理即是如此,只是被皇帝这么一说,似乎太没人情味儿了。对先皇后来说,大皇子已然不中用,扶持皇帝总好过让五皇子一人独大。” “可是既然先皇后有意扶持朕,怀王为何至今仍想着支持大皇子上位?”皇上又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哀家就不得而知了。”贵太妃沉吟着:“当时哀家已经在冷宫里,没机会跟先皇后多说话。大皇子被贬后,先皇后偷偷来看过哀家几次,除了教哀家怎么帮皇帝引起先皇注意,也没有说别的话。当时哀家觉得她满面悲色,魂不守舍,确实形容有异。但是后来想想,亲生儿子被贬,她不开心也是正常的。” 皇上沉吟许久,才缓缓道:“或许未必如此。先皇后在大皇子被贬后还想着扶持朕,可见她并没有放弃她的权势。可是不到三年,她就郁郁而终,这期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或许吧。”贵太妃也陷入了沉思,想了一想,又笑道:“宫里应当还有几个伺候先皇后的宫女太监,哀家找机会随口问问吧。若是有线索,自会告知皇帝。” “好,有劳贵太妃了。” 想了想,贵太妃又道:“至于皇帝生母之事,皇帝此刻可千万别想着为生母平冤,一则先皇已逝,此刻说他错判冤枉了人,于皇帝名声无益。二则边境有战事,离不开孟家军,此时说当年之事另有隐情,岂不是打怀王的脸。何况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们也只是猜测,荣太妃是抵死都不会承认的。” “朕明白,贵太妃不必担心。”皇上点了点头:“只是先帝当年,真的就认定朕的生母是奸细?” “从先帝的表现看,当时他应当是真信了。一则皇帝生母不过是个婢女,先帝对她本无几分感情。二则当年我们西楚大败,先帝本就抑郁难捱。不过,先帝虽说一开始就默许荣太妃和先皇后相争,但是沈家开始把持汴州军和京城防卫却是那之后的事情。所以哀家想,先帝事后或许有所怀疑,只是自己已经做出了处置,不好再翻案罢了。说不得只好冤了皇帝生母一人,以图朝局稳定。这,就是帝王啊!” 是啊,这就是帝王。身为帝王,哪来的什么随心所欲,快意恩仇?皇上眼中又晃过了如辰的脸,冷漠的,慌乱的,坚定的,流泪的。他忽然又想到孟珞那小子,即便心里不开心,不愿意,为了朝局,也仍旧要拔擢他。他无力地深深叹了口气,又道:“朕明白了。贵太妃放心,朕心里有数。后宫的事情就有劳贵太妃了。” 贵太妃连连点头笑道:“哀家知道皇帝心里有数,不过是白嘱咐几句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一章 魅影离去 秋意渐渐浓了起来,除了牵挂前线的孟珞,加上忧心陈千里之事事发,如辰倒是难得地享受了一段日子的清闲。魅影的伤已经大愈,除了每日陪着幻影疗伤,便是和夜晴琢磨着怎么做药膳给幻影补身子。方锦龙一直留在皇城里,时不时来府上鬼混。夜晴也跟他熟了起来,两个人经常你一言我一语的拌嘴。夜晴每每被方锦龙气得脸红脖子粗,每到这时如辰便会叫蛇影出来吓唬方锦龙。方锦龙几次从府里跑走之前都赌身发誓以后再也不来了,第二天又没事儿人一样没皮没脸地来了,夜晴取笑过他几次,他也不以为意。 幻影奇迹般地熬过了痛苦的治疗,一个月过后,她开始能扶着走几步,也能在院子里坐一会儿。虽说仍是瘦的脱相,脸色却好看了起来。七七四十九天后,她开始能跟常人一样行动自理,只是体力不佳,多走几步就气喘。能够走路的当天,她就央告柳承陪她去给五长老上坟。这些日子她一直待在龚府,柳承渐渐和她熟了起来,偶尔也能聊几句天。那天柳承虽有些为难,但是经过如辰首肯后,仍是陪着她去了。幻影在五长老的坟前坐了一下午,回来又受了凉,发了几日烧,连累柳承被蛇影数落了好几天,他也只得受着。 中秋节到了,夜晴早早便忙碌起来,准备了满满当当的一桌团圆饭,摆在院中间。天色刚暗下来,震影,侠影,化影,狐影,蛇影等人便从各处避着人耳目赶了过来,加上府里的魅影幻影如辰,还有夜晴和柳承,也坐了满满的一桌子。 几人刚坐下,便听到贱里贱气的声音:“哎吆!好热闹!你们吃团圆饭也不知道叫我!不够意思!” 一听就知道是方锦龙那厮,如辰皱了皱眉,夜晴也赌气不理他。方锦龙自己拿了把椅子,没皮没脸地挤在了魅影身边。喧宾夺主,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酒,举起来道:“中秋佳节,正是团圆之夜,方某在此先敬大家一杯!希望大家和和乐乐,团团圆圆!” 一桌人都沉默着,没人举杯,方锦龙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化影哼了一声,低声道:“哪里来的团圆?” 魅影和幻影也低着头,眼中盈盈欲泣。如辰叹了口气,她本意是想借着过节,将众人从前番打击中拉出来,今后好好向前看。却没想到今日本是中秋团圆之夜,却是天人两隔,岂非更加勾起众人的悲情?尤其是失去了师父的魅影幻影和失去了好兄弟的遁影,在今夜这饭桌上是何等心情? 真不该组这局的啊,她懊恼地暗骂了自己一句,正要出言缓和气氛。方锦龙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果然是方某不周全!”他指着如辰:“中秋佳节,她的汉子还在前线打仗,确实是不得团圆!说说说说,值此中秋佳节,你是不是越发想你的汉子了?”方锦龙贼笑着看着如辰。 他此言明着是奚落如辰,其实却是在解围。其余几人失笑起来,化影的面色也不再紧绷着。如辰苦笑一声,感激地扫了方锦龙一眼。 大家举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 震影侠影都是憨厚话不多的人,孤影蛇影因为长期跟药物和毒物打交道,总让人觉得有些阴冷,柳承更是一天说不了几句话。满桌子只有方锦龙插科打诨,若是没了他,这顿饭倒确实有些无味。化影本是和方锦龙差不多的人,性子活泼又嘴欠,只是遁影的死实在对他打击太大,总是提不起精神。他今日正逢中秋佳节,郁郁不乐,本来是没精打采,可架不住方锦龙百般撩拨。渐渐也上了性子,开始跟方锦龙拼酒斗嘴,接着有了几分醉意后开始划拳,乱嚷乱叫,倒是也把气氛带的热闹起来。 渐渐的,酒已半酣,如辰灌了夜晴几杯酒,夜晴是个一杯就倒的人,早就附在桌上睡死过去了。魅影和幻影却是千杯不醉。桌上的盘盘喋喋已经见底,方锦龙和化影还在斗嘴。忽然,幻影哈哈冷笑了两声,眼角滴下泪来。 场面一时寂静下来,大家都看着幻影。她流着泪,拉起魅影的手道:“魅影,前些日子我日日受煎熬,你日日守着我。其实我心里明白,你的煎熬不比我少。今儿当着大家的面,借着酒劲儿,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都是苦人家的孩子,岁上就跟了师父。这么些年,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我虽捡了一条命,可是我的身子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可是你不一样,添香楼虽开不下去了,可你年纪还轻,总不能这样无事终老。” 魅影也流下了眼泪,紧紧反握着幻影的手。幻影又道:“我知道你不想住在这儿,也不想回月影宫了。前几天方公子邀你与他一起离开一段时间,游历散心,你拒绝了。” 魅影蓦然抬起眼睛,幻影苦笑道:“你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没有。咱们俩好的一处吃一床睡,连月事都一起来,你心里想什么我怎能不知?其实你很想去吧?原先在月影宫时你还常常和我说,要是有机会出去走走多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你是为了我,才拒绝了方公子。” 魅影流着泪不吭声,幻影接着道:“今儿当着大家的面,我想跟你说,你想去就去吧,不要顾念我。你就算不去,我也要赶你去。我是身子不好,不得不赖在这里,你又没缺手断脚,留在这里跟夜晴一样给暗影当丫鬟不成?你跟着方公子,把这天下的名山大川走一走,散散心,将来回来了,也讲给我听。我人去不了,听一听也当是自己去过了一样。” “好妹妹!可是我舍不得你!”魅影哭着抱住了幻影:“这么多年了!咱俩从来没有分开过!如今师父没了,我跟你相依为命,我怎么舍得撇下你一个人走!” 幻影抱着魅影的腰,瘦削的尖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流着泪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圆月,隔了半晌,才苦笑道:“话不是这么说的,既是比亲人还亲,就该互相成全。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很多事情都比以前想的透彻明白。我相信若你是如今的我,也一定会让你走的。” 她缓缓站了起来,走向方锦龙,看着他道:“方公子,青楼女子看男人的眼光其实是最毒的。这么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你虽看着不像正人君子,其实是个好人,比那些面子上的正人君子好十倍。这些日子也就只有你能费心思让魅影笑一笑,我今日就把她托付给你了。无论你们去多远,去多久,请一定把她平安带回来。”说完,深深一福。 方锦龙忙站了起来,收了吊儿郎当之色,也深深还了一礼:“姑娘放心,方某这么多年一直在江湖上混,也结识了许多朋友,到处都有人照看,不会让魅影姑娘受委屈的。” 如辰看向这一对患难姐妹,忽然觉得有些自惭。幻影经历了生死,连眼神都多了几分看透世事的淡然。她如今身体羸弱,比过去更需要魅影的陪伴,却仍然选择赶魅影离开。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大爱吧,放手,成全。 柳承默默地看着幻影,心情复杂。他心中其实是暗恋着如辰的,这个心思如辰不清楚,却在第一次见到幻影时就被她一语道破,果然她说得对,青楼女子看男人的眼光是最毒的。他默默地暗恋了如辰多年,心里明知道如辰不会爱上他,但仍愿意尽他所能的为如辰做些事,为她分忧。可是听到如辰与孟珞私定终身的消息,他的心仍是痛的,在无人处痛的滴血。 可是最近他来了龚府,正赶上幻影在这里疗伤。他日日在暗处看着幻影,看着她疼痛,看着她煎熬,看着她流泪。这个女子曾是皇城里最出名的青楼头牌,贵家公子哥儿为了请她作陪可以豪掷千金。可是他却见识了她最凄惨,最狼狈的样子,看着她从嘶喊,崩溃,到最后沉默,淡然。他一开始只是以为自己动了恻隐之心罢了,可是慢慢的,他变得有些纠结,甚至有些躁动不安。他明明把爱着如辰当做了他这一生的目标和信仰,可是如今幻影凄楚而又倔强的样子却经常不受控制地挤进他的脑海中。他时常想起她,想去看她一眼,想陪她一会儿,想为她做哪怕是一点点事。这个青楼女子褪尽铅华,用她最狼狈,却又最生动的一面打动了柳承在如辰身上倾注了多年的心。 柳承暗暗看了如辰一眼,这个让他爱了多年的美貌刚强的女子已经找到了她毕生所爱。他默默地在心中做了个决定,暗想道:不是不爱了,只是藏在心底,因为即使是我这点微不足道的真心,也有人更加的需要。 魅影第二天就离开了皇城,她原本舍不得走,幻影此番却异常坚决地赶她走。幻影身体差,两人便在龚府里道了别。如辰和夜晴送到了洒泪亭,目送着魅影和方锦龙远去。 “姐姐,你放心把魅影交给这方公子吗?总觉得他不是很着调的样子。”夜晴问道。 “放心,这些日子我也看出来了,他人虽不着调,但讲义气,对魅影也是真的有心。何况你不要小瞧了魅影,五长老调教出来的人,武功虽不佳,收服个男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她出去转转也好,五长老比她的亲娘也不差什么的,她和幻影受到的打击岂是一朝一夕能平复的。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兴许过段日子她就能把此事放下了。” “可她终究还是比幻影运气好些,我每次看见幻影那样,心里都很难过。” “是啊,所以以后你不必以我为先,幻影是病人,今后在府里饮食上尽心些。你看她原来也是珠圆玉润,现在风都吹的倒了,她心情不好,你就让着她些,不要和她计较。” “知道啦姐姐。”夜晴吐了吐舌头:“其他人都说你就跟男人一样,其实只有我知道你心才是细呢!” “哪有女人愿意像男人的,都是被逼出来的。”如辰苦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十六的月亮 “好久不见,我和如致给婕妤娘娘道贺来了!”独孤蓉拉着如致兴兴头头走进了孟琪的寝殿。 孟琪身量瘦小,显怀地很快,小腹已微微隆起。忙上来拉着她俩,兴奋道:“今儿来的齐全,好久没见你俩了!” 独孤蓉笑道:“道贺归道贺,我们可是没有贺礼的,你可别抱怨。我知道你如今也是金娇玉贵了,不差我们这几份贺礼。宫里的供奉就算减半,也比你在家里强得多,何况你如今又是婕妤,又怀着龙种,贵太妃和皇帝哥哥捧着你就跟凤凰似得。” “哪有你说的那样呢!”孟琪叹了口气:“贵太妃倒是没说的,管她真心假意,因为我怀着孩子,当然待我不同些。皇上却是好久没进后宫了,昨儿中秋,贵太妃办了个家宴,皇上也只过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又匆匆忙忙走了。” “这也没法子,前线打仗呢!他是皇上,他不忙谁忙?”如致道。 “我心里自然明白。”孟琪叹了口气:“只是日日冷冷清清的,心里无味地很。” “你放心,日后我们没事就过来陪你解闷儿可好?” “那自然好!只是我听说长公主已经给你择定了女婿,日后你怕是不能再到处乱跑了!”孟琪和如致捂着嘴笑了起来。 “谁的耳报神这么快!”独孤蓉脸立刻红了起来,狠狠跺了跺脚。 如致拉着她的手笑道:“你这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琪儿比你还小,都已经要当娘了。长公主为你择的亲事肯定不会委屈了你,你就偷着乐去吧!” “只是听说择的是杨老大人的公子,杨老大人原来是礼部侍郎,如今这杨公子是鸿胪寺少卿,都是闲职。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你。”孟琪微微皱着眉道。 “正是闲职才好呢!”如致笑道:“闲散差事在这官场旋涡中卷入的不深,长公主一心想着让蓉儿开心快乐一世,若是嫁个重臣之家,哪里来的无拘无束?” “说的也是。”孟琪点了点头,又叹气道:“到底是你福气好,有这么好的爹娘。” 如致和独孤蓉知道她又想起了自己父亲的冷漠,知道她孕中敏感,忙岔开话题又玩笑了一阵。 如辰刚回府,就接到皇上传旨,并指明了穿常服即可。她心中纳闷,想着既是常服,便不换也罢了。她一进宫,太监一直把她引到了靠近御花园的墨雨亭。墨雨亭三面临水,此刻月至中天,凭栏观月,倒是好景致。如辰心中却有些发慌,难道皇上请她过来竟是赏月不成? 她来不及思索,皇上已经来了,身后只带着王全安一人。她只好按下心中的纳闷,上前行礼。 皇上也穿着月白色常服,上面用金线绣着龙纹。他在月下看着眼前的如辰,如辰全身上下无一件饰物,穿一身暗红色锦衣,外面披着玄色罩袍,头发简单挽着。他不觉笑了起来,笑了半晌才道:“嫔妃们与朕吃顿饭都要盛妆,臣子们见朕即便不穿朝服也是要一丝不苟的。唯有你,朕说常服即可,你就真的这么来了,你倒是实诚。” 王全安也嘿嘿笑了起来,如辰只微微扯了下嘴角,低着头不吭声。 “昨夜军报紧急,只在家宴上坐了会儿就匆匆离去,也没顾得上赏这中秋之月。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临水赏月,以补缺憾。只是朕与你有事要议,所以把你叫来,两不耽误。”皇上似乎是在解释。 如辰面色好看了些,轻轻吐了口气。 皇上径直在桌前坐下,王全安立在他身后,如辰不敢坐,只低头立着。皇上拍了拍椅子道:“你们两个都坐,今日不用分什么君臣宾主,朕要赏月,你们两个门神似得站着,朕心里反倒不自在。” “奴才不敢。”“微臣不敢。”王权安和如辰同时出声。 “让你们坐下就坐下,难道不听朕的话了?” 王全安和如辰只好斜着身子坐下,如辰尚好,王全安屁股只沾了一点椅子边,浑身紧绷着,其实比站着还累。如辰看见了,在心中暗笑。皇上也笑道:“王公公,你从小伴着朕长大,虽是奴才,其实比四五品官也有体面。今日若是摆宴,那四五品官来了自然也是坐着的,难道你就不敢坐了?朕既发了话,你就受用一会儿。明日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这样战战兢兢,朕心里也不安。” 王全安这才谢了恩,身子坐正了些。 皇上仰头,看向头顶的圆月,凉风习习,不免让人沉醉。皇上不说话,如辰便也沉默,王全安更是缄口不言。因此虽然是三人对坐,却无一人出声。隔了半晌,皇上才苦笑道:“如此枯坐太无趣了,王全安,烫壶酒来吧。” 王全安忙答应了一声,如蒙大赦似的跑了。如辰一听酒字,便如坐针毡起来,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皇上笑道:“君臣之间喝杯酒也是正常,你何必如此不安?” “微臣在宫里喝过一次酒。”如辰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这宫里的酒虽好,我却无福消受,所以还是不喝的好。” 皇上想起了前事,表情也苦涩起来:“朕当时刚刚从冷宫里出来,骤然登基,心绪与现在不同。此事是朕委屈了你,不过你应该知道,今日这酒是不会有什么不妥的。” “我知道。只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朕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孟珞现在是汴州军四品明威将军,统领步兵。” 如辰蓦然抬头,短暂的惊喜过后便冷静下来,沉声道:“从八品到四品,拔擢如此之快,是否有捧杀之嫌?” “朕就知道你不会把朕往好了想。”皇上的口气真心委屈:“只是此事还真不是朕推波助澜。孟珞编入汴州军不久,军中就起了哗变,主帅被杀,三千甲兵联名请命要认孟珞为首领。朕能怎么样?两军交战的关键时分,朕不顺着这些沙场征战的将士的心意,岂不是要自取灭亡?” “为何他们要拥戴孟珞?”如辰瞪大了双眼。 “他私自带着五百骑兵救回了被主帅放弃的三千甲兵,还毙敌五千。那原本必死无疑的三千甲兵现在拿他当救命恩人,不拥戴他拥戴谁?何况他此举也暖了其他将士的心,都称赞他的为人。”皇上苦笑。 如辰心情激荡起来,心中很是为孟珞骄傲。她一点都没觉得孟珞做错了什么,在她的认知里,完全没把违抗军命四字放在心上,觉得孟珞本来就该如此。不仅做的对,而且孟珞的胆识和义气都让她更加爱他。皇上观察着她的表情,眼中的苦涩更甚。 过了半晌,如辰才冷笑道:“将三千甲兵放弃,是什么样的主帅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如此痛快地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三千条人命,都是爹生娘养的,都是我西楚的子民!说放弃就放弃了?这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分别?” 皇上看着她义愤填膺的样子,眼中的爱意藏也藏不住。他强忍着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低下头深深叹了口气。此刻他心中忽然很是羡慕那些遗臭万年的昏君,至少随心所欲地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自己呢?他狠命握着拳,咬着牙,在心中告诉自己,正因为你是帝王,所以你不能!奸细所生,冷宫长大,招募杀手,刺杀异党,你这个皇帝令世人诟病之处还少吗?若是再加上霸占重臣良将之妻,强夺天机堂三品同知,岂非真是要做那亡国之君? 他渐渐冷静下来,重新变得面无表情。他理了理思绪,抬头对如辰道:“郑郎已死,朕相信孟珞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朕习惯未雨绸缪,前段日子你们天机堂遭受打击,如今应当也慢慢恢复了,有两件事朕需要你们去办。” “皇上请讲。”如辰坐正了身子。 “头一件事容易,龚政王府的收尾你们还没完成,不会是忘了吧。”皇上似笑非笑。 如辰在心中悲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只好继续装傻充愣:“收尾?” “你们天机堂损兵折将朕也很惋惜,可是你们有个大收获,别以为朕不知道。”皇上笑道:“龚政王府的唐少德可是几十年的管家,龚政王的事情没有一件他不知道的。如今他上了你们的船,想办法弄到龚政王一党的名单,对你们天机堂不是难事吧?” “是微臣疏忽了,微臣这就安排此事。”对于心思如此滴水不漏的皇上,如辰能有什么办法敷衍?只好苦涩地应了下来。 “听你的口气,似乎有为难之处?”皇上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语气中的异样。 “不!没有”如辰赶忙否认:“微臣只是担心,他对龚政王还是衷心的,虽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但他若是真有几分骨气不过此事确实容易,微臣会想办法解决的!” 皇上看着她,月色下眼神晦暗莫名。隔了半晌,才道:“好,朕等你的好消息。” “第二件事却不急,最近战事虽焦灼,却不凶险。边将换防,有一批人近期会回来请功受赏。孟珞是新兵,于礼不应该回来,但他屡屡立下大功,所以此次也在其中。他们在皇城怎么也得逗留一个月,等他们离开时,朕封你为抚慰使,随兵部尚书带着朕的密诏与他们一起去一趟前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怀疑 如辰脸上一瞬间浮起的狂喜之色被皇上收入眼中,他心中更加苦涩了起来。“朕可不是让你去跟孟珞夫唱妇随的,朕没那么大度。”他醋意大发地说了一句,如辰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忙低了头。 “叫你去的主要目的是立仁军和虎丘军,这两军牢牢控制在怀王的几个嫡子手中,朕实在不能放心。” “龚政王之事未平,前线又在打仗,皇上为何如此急着谋划怀王之事?”如辰不解。 “龚政王之事虽说是第一要务,但朕已多了几分把握,一则郑郎已死,孟珞正慢慢掌控汴州军,他在军中的支持力量正在被朕瓦解,二则沈国公贪腐之事已昭告天下,对他的名声有很大的打击。” 可是宫里的两个婢女正在查皇上登基之事呢,若是皇上真有弑君篡位之举,一旦被找到证据,可是会令天下群起而攻之的!如辰心中暗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皇上见她沉默,又道:“朕最近才知道,原来先皇后是怀王的远方表妹!两个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所以先帝在位时怀王支持大皇兄,沈国公支持龚政王,两派分庭抗礼。后来大皇兄被贬,怀王告老退休,才变成了龚政王一家独大。怀王貌似退出了朝堂纷争,也逐渐淡出了朝臣的视线,可是边境二十万大军可依旧在他手中。由此可知,怀王支持大皇兄之心可能远远比朕想的要坚决。当初朕是奉遗诏登基,他一来找不到举事的理由,二来忌惮汴州军,才决定隔岸观火,等着朕与龚政王两败俱伤。可是如今朕与龚政王短兵相接,龚政王被降位,朕也一样有了奸细所生,收买杀手等种种名声。” 王全安端上来一壶酒,给皇上斟满,他端起来喝了一口,继续道:“怀王与龚政王不同,沈国公已死,朕没有弑父杀君等大逆之罪,他是调不动汴州军的。可是怀王不同,朕分化了汴州军,也就对他失去了牵制。如今是战时,立仁军和虎丘军忙着对付北周,将来战事平定,若是他能完全把立仁军和虎丘军控制在手中,就极有可能以朕失德为由举事。朕的御林军和宫城侍卫,可扛不住他的二十万大军。” 如辰一想,果然如此,禁不住紧张起来。的确,跟龚政王比起来,怀王手握二十万大军,他才是最要命的对手!她头一次听说怀王和先皇后的关系,原先那个隐隐约约的怀疑更加坐实,忙对皇上道:“微臣有一个怀疑。” “说。” “此事说出来,是对先皇和先皇后的大不敬。皇上恕罪,微臣才敢说。” “说吧,朕恕你无罪。”皇上表情有些无奈。 “皇上可曾见过大皇子?” “朕从记事就在冷宫,朕登基时他已经在肃州,不曾见过。” “微臣却见过,微臣觉得,大皇子和怀王,长得很是相似。”如辰抬眼,观察着皇上的表情。 皇上果然严肃起来,瞪大了眼睛:“果真?” “是。微臣一见到大皇子,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一想,他与怀王是真的很像。”如辰说的很笃定。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先帝”皇上似乎感同身受似的,心痛的闭了闭眼睛,猛然睁眼,急急说道:“先帝驾崩前进了先皇后的寝宫,出来就忽然发病,难道” 如辰头一次听说此事,纳闷地抬起头,心中暗想:难道先帝忽然重病,竟是因为知道了大皇子并非己出,因为被先皇后背叛而承受奇耻大辱,急怒之下大病?这也说得通,可是就算如此,也该将皇位传给龚政王才是,为何会传给他?他与贵太妃在这中间到底做了什么样的手脚? 她不愿多问,只是说道:“皇上可去先皇后寝宫看看,便知究竟。” 皇上点了点头,又道:“前尘往事朕会想办法查清楚的。所以此番你与兵部尚书同去前线,是要深入军中。一则想办法打听底层将士之言,二则想办法分化立仁军和虎丘军,不让他们全由怀王挟制,如果怀王嫡子对军队的控制实在无法撼动,可以想办法将其除掉。当然,前提是要有能干的将领顶上,不能影响战局。” 如辰有些为难。皇上看穿了她的心思,冷笑道:“你是否因为他们毕竟是孟珞的兄长,不愿意做此事?你相不相信,若是孟珞损害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对这个幼弟可是不会心慈手软的。你此行的目的朕已经说明白了,朕要的是结果。至于过程,由你把控。” “若是有重要动作,微臣自会向皇上请旨。”如辰低声道。很快就能与孟珞相会自然是喜事,能随他去前线更是求之不得,只是去的目的却是算计他的父兄,如辰想想就觉得讽刺。此事毕竟靠后,眼下要办的第一件事更是让她心里比吃了黄连还苦,终究是不得不面对此事啊!她在心里哀叹。 “朕知道你近日不好过,先跟你道声辛苦。”皇上柔声道。如辰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眼神中满是炽热的情意。她心中一跳,也顾不得失礼,站起身,缓缓走到亭外,拾阶而下,下了台阶,便是汉白玉砌的栏杆。她凭栏而望,月挂中天,水面上倒映着月影,微风习习,吹动了她的长发和外罩。她感觉到有人靠近,目光一扫,皇上缓缓踱了过来,与她并肩站着。 “月色真美。”皇上轻声道。 “是。”的确很美,美得让人的心都柔软起来。“我记得小时候听曲,曾有’记侬夜月倚栏景,惹我廊桥忆旧时’的句子。如今回想起来,倒很是贴切。” “幼时听曲?可见你倒不是江湖草莽出身,竟是个大家闺秀了?”皇上敏感地捕捉到了她话语中的信息。 如辰有些后悔自己一句话提起了幼时,可是话已至此,也无法不答,只好道:“也算不上大家闺秀,只是家境尚好。” “既如此,为何会流落到月影宫为杀手?” “天有不测风云,一夕之间满门被屠。不得已才流落江湖。” 如辰忽然觉得这皎洁的月光有些恼人,让她心中莫名的柔软,连戒备之心都提不起来,情不自禁就说了出来。皇上果然叹了口气道:“原来你还有这样凄苦的身世,朕竟从来不知道。” “前尘往事不可追,不提也罢了。”如辰试图转移话题。 “那你可还有亲人?” 即使心中柔软,如辰脑中也忽然警铃大作。可是皇上直言问出,她能在这天下至尊面前如此公然撒谎吗?这岂非欺君? 她咬着嘴唇犹豫半晌,才道:“我不想说,请皇上恕罪。” “好,朕只是随口一问,你不想说就罢了,朕不逼你。”隔了半晌,皇上才慢慢说道。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抬头看着月色。静谧的夜空,皎洁的月色,一望无际的湖水,微佛的清风,并肩而立的两人。如辰忽然觉得气氛有些旖旎起来,忙转身,低头道:“若是无事,微臣就先退下了。” 皇上刚刚勾起的心绪被她打断,哭笑不得道:“好。” 如辰如蒙大赦,匆匆离去。 “王全安,她的来历底细,当真一点都查不到?”皇上神色严肃起来。 王全安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匆忙跑上来道:“有日子没查此事了,皇上为何忽然问起?” “她一定还有亲人。若是没有,直接说没有就是了,何必缄默不言?只是朕不知道,她已经为朕做事这么久,且一直很是尽心。她跟朕之间即便有过不愉快,如今也算是相熟了,难道还担心朕算计她的亲人?这其中有什么内情让她不愿告诉朕她的亲人是谁,她又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朕?” “皇上是担心她不忠?” “不是不忠,若是不忠,她大可不为朕办事。她往江湖上一遁,朕也没有办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 “老奴会着人加紧去查的!” 唐少德最近忧思重重,人都瘦了许多。满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忠心,以为他是因为睿亲王被贬为龚政王,心情难过才会如此。加之最近满府里鸡飞狗跳地查谁走漏了风声,连着处置了好几个厨子和下人,龚政王也觉得他是操劳所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病在哪里,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他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或许真的从今往后无事也说不准?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这日他刚忙了一天,在回自己下处的路上忽然闻到一阵异香,来不及反应便失去了意识。等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全身粽子似得被绑在椅子上,立刻扯着嗓子大叫起来:“有人在吗?有人在吗?我有钱!你们要多少?” “嚷什么嚷?我不是人哪?”身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他这才注意到屋里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人。那人慢腾腾地翻了个身,冲他没好气道:“正睡着觉呢!老子正梦见吃烤羊腿,被你一喊,吓得掉地上了,一口都没吃着!” 唐少德在记忆中搜寻着,他不认识这人,却又觉得不知哪里莫名的熟悉,忙求告道:“好汉,我有钱!要多少有多少!您说个数儿,只要能拿的出来我绝无二话!只求你饶了我这条贱命!” “啧啧,看来你还是挺惜命的。”那人贼笑着一翻身起来,蹬上鞋冲他慢悠悠踱了过来:“不过你的钱我是看不上。唐少德,才过了一个来月,前尘往事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唐少德耿着脖子看着他,默默思索这人到底是谁。那人见他不认得,笑道:“我给你提个醒儿。”他掏出一张面具,往脸上一抹:“看看我是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四章 进退两难 “你你你”唐少德声音颤抖着:“你不就是那烧鸡王的侄子么?往我们府上送凤爪的。” “想起来就好。”化影哈哈笑道。 “你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唐总管,不要问这么没脑子的话好不好?”化影将面具揭了下来,又换上另外一张:“你再看看我又是谁?” “你不是那”唐少德两股战战,声音抖得说不出话来。这不是那自称许六的江湖仇人,让他给递消息截杀许六的人? “都是我啊!”化影得意地笑着:“我们是许昭辉的江湖仇人不假,我没骗你。但是我还有一个身份,是天机堂五品千户。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该来的还是来了。唐少德面色灰白,汗如雨下。化影道:“你想着利用我们的手除了那许昭辉,就万事大吉了?没那么容易吧?你们府里最近可是冤死了不少人,你找了这么多替死鬼,心里觉得亏不亏心?你们王爷估计压根没想到是你在中间传的信儿吧?你说,要是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你们你们想要什么?” “这才上道儿嘛!”化影得意地打了个响指:“你可是你们王爷的第一心腹,我想要朝中明面儿上不显山露水,实则是你们王爷的同党的朝臣名单,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 “王爷在朝理政时是很多的,只是新皇登基以后想了很多策略。何况,文臣本就是跟风者多,如今局势如此,还能算得上王爷一党的,其实也没什么人了。”唐少德面如死灰,他心里其实不愿意出卖王爷,可是化影要的东西,他又的确没理由说不知道。只得勉强说道。 “没什么人?唐总管,我相信你所言大部分是实,不过没什么人,也不代表一个都没有吧?”化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唐总管事多健忘,我给你提个醒儿。端阳节后府上消失的两个女子,据说是送到了陈千里大人的府上,这个唐总管不会不知吧?” 唐少德面如死灰,半晌说不出话来。连王爷手里最后的一张底牌都被人翻出来了,他就算替王爷隐瞒一二又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天机堂,当真不是他们可以匹敌的存在。王爷在军方的倚仗汴州军已经去了前线,被分化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朝中又是这样的局面,他认命的叹了口气。看来王爷,是真的与皇位无缘了。天命如此,岂是人力所能违抗的? 他低着头半晌,低声叹气道:“罢了。说起王爷的死党,如今朝中也就还有五六个吧。你们想要,我可以把名单给你们。” “搞定了?”如辰听到化影进来,头也不抬。 “手到擒来!”化影终究是慢慢走出了遁影死去的阴影,又恢复了几分往日吊儿郎当的样子。他手一探,一张薄薄的纸飘到了如辰面前的桌上。如辰拿眼睛一扫,陈千里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第一个。她心中又是一紧,脸色很是难看。 今日九叔不在,化影看她的脸色,便直言不讳问道:“暗影姑奶奶,这查出龚政王一党不是喜事儿?你怎么这副表情?再者说听闻皇上封赏了你男人,你这可是双喜临门。既是双喜临门,你这怎么跟哭丧似的?” “没什么。”如辰勉强笑道,月影宫的人除了九叔,她从没想过把妹妹的事情跟别人分享。想了想,她又道:“最近立功最大的就是你了,我一定上报皇上赏你。” “别别别。”化影摇了摇手:“我这个五品也不过是个虚名,说句大不敬的话,我认识皇上是谁?在我心里面,我办事仍旧是为月影宫,跟咱们以前一样。东西我给你了,怎么上报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情,我只听你吩咐行事,别的我一概管不着。” 他的话看似无意,却让如辰心里一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化影看了看她,又笑道:“暗影,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虽算不上多亲近,但也算是老相熟了。我知道你跟我们不交心,我问什么你也不会说。但是我看得出,你心里有难处。我只有一句话,事大事小,孰轻孰重,我相信你心里有杆秤,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如辰感动地差点泪下,又怕化影笑话她,低头半晌才苦笑道:“听惯了你打趣我不是女人的话,如今听你这么说,我倒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了。” “你这人还真是贱骨头,搁不住人说两句软话。”化影又打趣了她一句,摆了摆手告辞。 化影去后,她仍在灯下左思右想,长吁短叹,最后终究还是打定了主意,换上夜行衣出门。她一推开门,看到幻影已经披上了厚厚的罩袍,坐在廊前倚着门柱,无所事事地抬头看着月色,柳承默默地站在她身后,两人谁也不说话。看到如辰出来,柳承表情有些尴尬,忙要跟上来。如辰摆了摆手笑道:“府里都是女眷,你就在这儿待着看好她们。我去陈府,没什么危险的。” 柳承站定,如辰轻笑了一声,径直向陈雅元的吟风轩而去。 方锦龙不在,她摸到正房门前,看到里面灯仍亮着,如致和陈雅元轻声说话的声音隐隐传来。她只好站在院中等着,少倾,等来的确实从后面转出来的庄婶。庄婶看见她并不意外,一摆手,如辰只好跟着她进了后院她自己屋里。 庄婶也不客套,一关门就直盯着她道:“丫头,陈家不像面儿上那么简单,想必你是查出来了吧?” “庄婶你知道了什么?” “他们一家人待如致没说的,都很好。但是从底下人背地里说话做事来看,这陈家绝非清澈见底。事出反常必有妖,单凭着我跟陈夫人闲聊提起宫里的昭仪时她那种不自然的神色,加上带着两个来历不明的丫头进宫,我就知道肯定不对劲了。”庄婶叹了口气,又道:“如致虽说也有怀疑,但她与雅元感情极好,所以很信任他。何况她从小养成个凡事不多问也不多管的性子,她总觉得不管什么事,你都能帮她处理好的。只是看来这回,你也遇到为难之处了。” “是。”如辰懊恼地低着头:“庄婶,都是我太大意了。一开始我们没能够在睿亲王府插进人去,很多事不清楚。直到最近才知道了一些事,可是如致已经嫁了陈雅元,来不及了。” “这也不能怪你,当时我也是看着雅元那孩子极好,很赞同这门亲事的。我们哪里能想到这陈家还有这么一摊子糟心事儿,事已至此,你后悔也没用。你如今有什么打算,不防和我说说。” “若是我刚入皇城的时候,局势尚且不明朗。可是这几个月过去,现在即便我不推波助澜,龚政王和陈千里也一成胜算都没有,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如辰低声道:“陈雅元说,若是到了事急为难的时候,他会带着如致离开的,这也是他父亲的心愿。我心里想着,这样的话虽然我和如致要骨肉分离,可是若是陈雅元能照顾好她,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我只是担心,如致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的安全要紧,说不得什么接受不接受的话了。你若是担心她不肯走,不如让陈雅元跟她说带她出去游山玩水散心,这样总使得吧?” “是。”如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从庄婶屋里出来,如辰照旧走到正屋陈雅元窗前。里面的灯熄了,静无人声。她屏息听了一会儿,抬起手轻轻扣窗。不一会儿,陈雅元就披衣匆匆出来。如辰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就向上次的小亭走去,陈雅元也忙赶了上来。 “你说过你会带她走的。”如辰站定,开门见山。 “是。” “你们什么时候走?” 陈雅元讶异地睁大了眼睛,继而又点了点头,沉静地道:“看来是风声紧了。” “若不是看你对我妹妹尚好,我真想把你脑袋拧下来扔到紫武河里喂鱼!”如辰不免又发起狠来,咬着牙说完,见他也不分辨,只低头听着,又泄了气。隔了半晌才又道:“当时说的好听,事到临头要你撇下父母自己抽身而退,心里终究觉得不妥吧?可是你父亲自取灭亡,你既然也劝不动,就知道早该有这么一天。实话告诉你,一个月前天机堂就知道你父亲的事了,是我一直压着没有告诉皇上。我此举已是欺君,你自己也说,国在家先,如致固然是我的命。我虽不敢标榜自己什么忠孝节义,可天机堂百十号弟兄,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就把他们的结局引向未知。” “姐姐说的我都明白。”陈雅元叹了口气:“龚政王才能平庸,且又当局者迷。汴州军已经被分化,不再是他的倚仗。此刻即便他能找到皇上登基用了什么阴谋诡计,虽说能败坏皇上名声,但对他自己已毫无用处,顶多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如辰双目一睁,这厮对朝局当真是比她自己看得都透彻明白! 陈雅元又道:“我父亲也知道这些,可是如他所说,箭已射出,此刻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从他把雅萍送进宫,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这箭最后即便是射中了自己,也只好受着,无法可想。” “那你到底作何打算?” “我近日会带如致出门的。即便我告诉我父亲,他也什么都做不了。正如姐姐所说,事到临头抽身而退,心中的确不忍。可是理智为上,总不能等着全军覆没。只是如致什么都不知道,我实在不忍告诉她实情。说是外出游历,催得太紧会惹她怀疑。” 如辰咬着唇纠结了半晌,终于下定决心道:“十日之内动身,我会把事情先压着。” “可是姐姐此举担着很大的风险。” “我知道。”如辰做出此决定,心中对皇上莫名地愧悔。想了半晌,又道:“正因为如此,你这里不能出什么变故。否则我的一番苦心就白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五章 先帝绿了 天色大亮,如致轻展星眸,睁眼一看,陈雅元的脸赫然就在眼前。她差点被吓一跳,忙推开陈雅元,慢慢爬了起来,笑道:“一大早趴在我脸上,吓人做什么。” “还一大早呢!小懒虫,你看看什么时辰了。”陈雅元笑道:“昨夜睡得也不晚啊!我正捉摸着你再这么睡下去就该找个大夫看看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犯困,没精神。”如致打了个哈欠:“想必是秋日天渐渐短了,所以觉多。” “春困夏乏秋打盹,睡不醒的冬三觉。你若是犯懒,一年四季都有借口。”陈雅元笑道:“快起来吧我的小娘子,我有件事和你说。” “恩,你说吧。”如致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 “我未成亲之前,喜欢时不时出去游历一番。我记得你说过你从记事起就在这皇城里,从来没去过别的地方。当时你看见留园,都惊讶成那个样子。我可要跟你说,你若看见我们西楚的三川五岳,江河湖海,大漠孤烟,恐怕是要觉得过去这快二十年是白过了!” “果真?”如致露出神往之色,但很快,她又冷静下来,笑道:“你是想带我出去游历了?” “是啊!”陈雅元笑得很是真诚:“我也很久都没出去了,在这皇城里我们两个都是闲人,何不趁着年轻多出去走走,也不枉活一世。” 如致收敛了笑容,定定地看着陈雅元。陈雅元被她看得有些发毛,目光躲闪起来。 过了半晌,如致才道:“我知道,你和我姐姐都拿我当小孩儿哄,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可是我不是小孩儿了,你们背地里在琢磨这么,其实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什么游历山川,恐怕是逃难吧?” 陈雅元沉默不言,如致叹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第一次见到庄婶,就看出她不是我娘。我没你那么聪明,可是我也不傻。自我嫁进陈府,每每和夫人闲聊说起雅萍,她都是漏洞百出,而后又百般掩饰。难道我就看不出,雅萍并非老爷和夫人亲生?随着雅萍进宫的那两个奴婢,是老爷从何处带来的?又到底带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陈雅元皱着眉头,定定地看着如致。如致又道:“我既然嫁了你,我们就是白首夫妻,自然要同生共死。既是同命夫妻,你有什么可瞒着我的?难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看你们这样遮遮掩掩我就能开心快乐的起来了?” “娘子,我是真的很怕你不开心。”陈雅元低声道:“每次看到你的笑容,我都觉得充满希望,有什么难为处都不怕了。姐姐骂我自私,我也时常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家里的事,却还是把你娶进门。若是果真连累了你,我真不知该向何处去赎罪。” 如致摇了摇头,轻轻捂着他的嘴:“夫妻之间,不要说连累不连累的话。以前我姐姐是我最重要的人,她也总是怕连累我,现在又有了你。其实我真的不怕跟你们共同面对,我怕的是你们一心只想着保护我,把我隔开。什么都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这样让我觉得很孤单。” “好。那我告诉你。”陈雅元思索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那两个女子是龚政王的人,送她们进宫目的很明确,就是打听皇上登基用了什么手段。我父亲是龚政王的人,他原本藏得很深,但是现在看此事怕是藏不住了。” “所以我们要跑出去逃难?置老爷和夫人于不顾?此举岂非太过无情?”如致瞪大眼睛道。 陈雅元悲怆地摇了摇头:“自前些日子龚政王被贬,汴州军主帅被杀,我父亲已经知道龚政王已回天乏术。他送龚政王婢女入宫一事纸包不住火,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大难将至,可是他这一脚已经迈了出去,想收也收不回来了。现在即便他让雅萍收手,那两个丫头听命于龚政王,她们不会停下来的。所以这段日子我父亲已叮嘱过我多次,将来若是事发,定然要带着你走,给陈家留下后人是他对我的唯一要求。还说若是我拼着愚孝不肯离开,害他绝后,那才是不孝之至,他到死也不会原谅我。” 如致想了半晌,才低着头道:“罢了。既然老爷也如此说,那就随你安排吧。只是既然要远行,我定然要和我姐姐拜别的。” “那是自然。” 如致起身,想叫秀吉和春水打水来梳洗。忽然觉得一阵头晕,差点倒地。陈雅元眼疾手快,忙上来搀着她扶到床上躺下,忧心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没事,大概是起猛了吧。” “不行,我还是叫个大夫来看看。你以前从不这样的,大夫说无事我才能放心。”陈雅元坚持要请大夫,如致也只好苦笑着随他去。 皇上早朝毕,用过了午膳后便对王全安道:“随朕出去走走,你跟着就好,不必带别人。”王全安忙答应着。两人一前一后,在宫中漫无目的走着。此刻正是午睡时分,路过的三三两两宫人一看见皇上,都跪在两侧,等到两人过去才悄悄松口气。王全安却知道皇上的打算,只缄口不言。 很快,皇上便踱到了懿瑄宫外,举步进去。懿瑄宫是先皇后的寝宫,如今只有几个洒扫的小太监守着。那小太监一看皇上到来,吓得忙跪在殿外,王全安忙在后面摆手让他们都下去。皇上抬头看了看那殿门口的匾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王全安忙上来打开门,皇上迈进去,王全安便又关上了门,自己在外面守着。 殿门闭上,里面的光线有些暗。皇上绕过门口的五彩琉璃大插屏站定,举目四顾。殿中的陈设其实大同小异,紫檀木桌,紫檀木座椅,红雕漆痰盆,掐丝珐琅鱼缸,跟贵太妃宫里也没有多大区别。他举步走进内殿,最先吸引眼球的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副画,那画极大,几乎占了半面墙,上面栩栩如生画着许多人。他走近,细细查看。 这画中间赫然是先帝和先皇后,他是见过先帝的,不禁心中暗叹道:像啊!画的真是像! 他继续看,先帝左侧下首显然是荣太妃,皇后右侧还有一位嫔妃,应该是当年的雅嫔吧。他抬头向上看,看到了龚政王和另一男子,分站在先帝后侧。 这应该就是大皇兄了吧,他看着画中人的形容装束,心中暗想。 他继续往上看,还有几位宫装女子,应当是公主,有他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再看两边,有几个朝臣将领也在上面。这是王太师吧?这应当是沈国公,他一边观察着画上人的样貌和官服,一边猜想。 找到了,这是怀王,他站定,细细看着。怀王的样貌比现在年轻一些,他盯着怀王看了一会儿,又将视线转向了大皇子。 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是先帝一般站在这画前,眼前满眼冒着绿光,腿软的几乎站不住。果然!这大皇子和怀王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个朝天鼻,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想象着先帝站在此处,心中的愤懑和悲痛,不禁也感同身受。果然是了!先帝之前一定看过这幅画多次,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是当日,他不知为何猛然意识到了此事,因此出了这殿门就突发重病! 听闻先帝与先皇后一直很恩爱,一代帝王,被自己心爱的皇后种了一片草原,这个打击恐怕谁也承受不了吧? 他无心再看殿中其余的装饰,转身出来。王全安忙迎了上来,小心陪着笑道:“皇上不歇会儿中觉?” 他哪里有睡觉的心思?无力地摆了摆手,低声道:“去绮罗殿吧。” 贵太妃此刻竟也没歇中觉,听到王全安通传,忙迎了出来,笑吟吟道:“哀家也正有事想跟皇帝说呢,想着你歇了,不好打扰你,没想到皇帝倒自己来了。” 皇上也不客套,两人落座后便道:“既如此,贵太妃先说。” “哀家现在好歹是个贵太妃了,想要查个什么倒也容易。只交代了几句下去,内务府就送来了原先服侍先皇后的人手如今的所在。其实也没剩几个了,年纪大的宫女都会被放出去,太监们在外面伺候,所知也不多。谁知天缘凑巧,竟真的找到了一个小宫女儿,如今在浣衣局当差。”贵太妃笑眯眯地。 皇上不语,只等着她说。贵太妃笑道:“她原先也只是在外面伺候,谁知她却记得一件事。五年前的九月初三夜,正好是大皇子被贬黜当天。她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出小恭,刚一开门,正看到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影从外面进来,匆匆进了先皇后寝殿。看人影,她觉得那人正是先皇后,可是第二天她多嘴问了一句,立马就被赶到了浣衣局。” 若是以前,皇上估计猜不透大皇子被贬黜当天先皇后深夜出宫是做什么,如今却是心如明镜。不禁冷笑了一声道:“朕知道了,大皇子出了事,她自然是出宫去找怀王了。” “皇上为何如此笃定?”贵太妃讶然。 “朕刚刚去过先皇后寝宫。”皇上脸上散发着无尽的冷意:“贵太妃是二十年前进的冷宫,那应该是见过大皇子的,贵太妃难道不觉得,大皇子和怀王长得很是相似?” “哀家后宫之人,虽见过大皇子,但不曾见过怀王。”贵太妃猛然一惊,用手捂着嘴唇。半晌才惊道:“皇帝的意思是天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六章 早不来晚不来 她捂着胸口,心情激荡了半天才平静下来,恨声道:“这个怀王当真是狗胆包天!先皇后唉!”她闭了闭眼睛,缓声道:“皇帝不说,哀家也没往这儿想过。如今想起来,确实是有端倪的。哀家听闻,当初先皇后来皇城探亲,住在了怀王府。刚巧先帝去了怀王府,对先皇后一见钟情。刚见过一次,不日又去。所以先帝当年,是在怀王府第一次临幸了先皇后。先皇后进宫时,腹中已经怀着大皇子了。” “由此看来,先皇后后来应该是不曾与怀王就扶持新皇子之事达成共识,甚至起了很大的争执,所以先皇后才郁郁寡欢,没几年就病逝了。”皇上咬着牙道:“欺辱先帝,让先帝蒙羞不说,先皇后已逝,他仍然贼心不死,妄想要扶持他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惜只凭着两人长得像,他完全可以辩称巧合,毕竟这天下长得像的人也多了。朕需要拿到真正的证据!朕现在不知道立仁军和虎丘军被他掌控到何种程度,若是有办法让他失去对两军的控制,再证明他的罪大恶极,定然要让他无立足之地!” “如今二十万大军还在怀王手中,皇帝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贵太妃皱着眉道:“这可真是投鼠忌器。所以先帝把自己活活气死,也没能处置他。当真是憋屈!” “所以一定要有新生力量顶上去,不能让怀王永远把持着立仁军和虎丘军。此时是战时,倒是选拔将才的好机会。时不我待,一定要加紧布局。”皇上忽然又想起了孟珞,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如辰在茶楼药铺和绸缎庄转悠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晚间回府,夜晴连忙上来递上一个帖子道:“姐姐,有人约你去宏记茶楼,说他会在那儿等到姐姐去为止。” “什么样的人?” “一个天仙一样的男子!”夜晴两眼冒着星星:“我一看见他,魂儿都飞了!姐姐这个人是你何人?孟公子不在,你可不能乱来!” “瞎说什么!”如辰轻轻拍了她一下,回房去换衣服。正出门,看到幻影站在门口,她忙赶上去扶着她道:“这晚上已经凉了,你站在风地里也不怕风扑了!我忙的没空,你自己不好好保养,一病了又要连累我们挨蛇影的骂!” “好啦!”幻影笑着轻轻推开她:“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虽说不好,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娇弱。蛇影做了一味丸药,叫什么固本培元丹。我吃了几日,觉得身子有气力许多。我今日是有事要和你商议,你这是要出门?” “是。”虽说急着要去见陈雅元,但幻影是病人,如辰不好叫她等着,只好道:“不是什么急事,你进来先说你的。” “我想把添香楼再开起来。”幻影坐定后,开门见山道。 “你?”如辰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绝对不行!若是魅影在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如今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开?你不要命了?” “我就知道你不同意,你听我慢慢说来。”幻影如今声音不疾不徐,透着骨子里的淡然:“我的身子固然是不能再接客了,我是想顶了师父的身份,在添香楼做个老板娘。也不过是说两句好话,缕缕账目。” “何必给自己找这个事呢?难道我府上不好?”如辰急道。 “你听我说完,”幻影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添香楼的姑娘们自从出了事,都由天机堂养着,你也没处打发她们,这样下去也不是常法。她们虽比不上魅影,也是我的姐妹们。青楼女子大多是自幼就被卖进来,除了青楼,她们是没有地方可去的。添香楼是我师父曾经的营生,我不忍心看它荒废,也不忍心看着曾经的姐妹们流落无依。” “你既有此心,又何必非要赶魅影离开?若是她还在,我也放心些!” “我走不了远路,又不想整日无所事事,所以才想回到添香楼。魅影与我不同,我相信比起重开添香楼,与方公子游历江湖更能让她开心和满足。”幻影此刻不知为何总让如辰想起庙里的观音像:“人生苦短,谁知道过了今天还有没有明天?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做点真正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 如辰彻底没话说了,过了半晌才又叹口气道:“还是让震影带人过去守着,这次别在后院了,冠冕堂皇住在一楼后厢,反正哪个青楼不雇几个青皮打手?” 幻影微笑着道谢,如辰忽然想起一事,朝着门外叫道:“柳承!” 柳承的身影一晃,出现在地下。如辰和幻影的对话他已听见,心里正着急。如辰道:“柳承,这些日子你跟幻影也混熟了。前番也是震影带人守着添香楼,仍旧出了那样的事情。如今魅影不在,她又要回去,我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我最信任的人也只有你了,不知你是否愿意跟着幻影。” 柳承沉吟着没有立刻答话,如辰又道:“许昭辉那样的对手终究是少数,你把你的人留在龚府,我再叫两个月影宫的得用之人护着夜晴她们即可,我不会有事的。” “属下,但凭姑娘吩咐。”柳承沉声道。 柳承去后,幻影看着如辰微笑道:“他爱了你多年,我以为你真是木头做的,人事不知。没想到他刚有点变了心思,你就急着把他推给我了。可见你什么都知道,只是装憨。” “我只是隐隐有所猜测,也不曾证实。我已经有了孟珞,又何必耽误他。他能想通,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只是担心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别又让他的一番深情付诸流水。” “你不要的推给我,还生怕我也不要对吧?”幻影开了个玩笑,又轻轻叹了口气:“我一个青楼女子,他能有如此情意,岂非让我受宠若惊。我这么多年见惯了世情冷暖,知道他这样的男子有多可贵。若是以前,我定然不会负他。只是我现在这个身子,其实比你更怕耽误他。” “话不可这么说,柳承这样的男子,你开心了他才会开心。既然知道他是这样好的男子,就该成全他的一番心意。” “你劝别人倒是一套一套的,换你自己可就想不开了。”幻影笑道:“一切随缘吧。天色晚了,你还有事,我就不耽误你了。” 如辰匆匆赶到茶楼,陈雅元一见她,忙有些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如辰劈头问道:“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变数?” “是”陈雅元有些难以启齿,最后还是下定决心道:“如致有喜了。” 什么?如辰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欲哭无泪地瞪着他半晌,才龇牙咧嘴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是啊”陈雅元一张俊脸上满是无辜,如辰忽然暴跳如雷,劈手凿了他几个暴栗,一边凿一边压抑着声音吼道:“明知道局势有变!你管一管你裤裆里的玩意儿能死啊!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陈雅元龇牙咧嘴地痛呼出声,却又不敢还手,只得勉强分辩道:“新婚燕尔,自然忍不住的。何况如致之前什么都不知道,我床第之事不尽心,岂不是让她不开心?” “你”如辰咬牙切齿地说不出话来。陈雅元又为难道:“她最近总是头晕,发困,大夫说胎像不稳,需要卧床静养一段时日。” “这么说走不了了?”如辰盛怒之后,又慢慢平静下来,面无表情道。 “前三个月容易小产,身子娇贵。此刻若是舟车劳顿,于如致身体不利。我一定会带如致走的,只是,能不能再拖一拖,等到她胎像稳固些。”陈雅元犹豫着道:“姐姐,我心里想着,即便皇上知道了睿亲王一党的名单,也不见得马上就锁拿下狱,肯定是寻到由头慢慢开发。我不敢求姐姐徇私枉法,毕竟姐姐是朝廷命官,此事是担着大干系的。我只求姐姐将来陈家要出事了,能想办法给我提个醒儿,我就感激不尽了。” “你少给我来这套!”如辰的怒气又被勾了起来,冷笑道:“如致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对她的关心比你只多不少!你说的这样完全是在冒险!即便不马上锁拿下狱,皇上也一定会派人盯着你们!到时候你和如致想金蝉脱壳未见得那么容易!” 陈雅元低着头,不吭声了。即便他心细如尘,可一边是陈家无法挽回的滑向深渊,一边是有孕在身的如致,他一人之力有何办法解决这样无解的困局?如辰琢磨了半晌,面色从犹豫,踟蹰,最后转向了决绝,她抬起头,缓缓道:“你马上想办法告诉陈雅萍,让她把一切小动作都停下来。我昧着良心拖延此事已是大逆不道,决不能让此事造成严重后果给皇上招来更大的麻烦。” “后日是雅萍生日,我一定会让母亲把话带到。只是,那两个奴婢并不听命于雅萍,怕是没那么容易。” “管不了那么多了,如致刚有孕,你快回去照顾她吧。天晚了,别让她担心。” “姐姐你” “不用再说了。”如辰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回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七章 孟珞归来 灯烛如豆,如辰枯坐在灯前,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夜色将阑,她左思右想,五内俱焚,最后仍是喃喃道:“世上哪有两全之事?不过是取舍二字罢了。” 她提起笔,将陈千里的名字勾去,又重新抄了一份。夜晴进来添茶,看着她的举动,心里纳闷,却又不敢多问。如辰道:“夜晴,明儿这份名单我亲自送进宫去。这是我一个人做的手脚,与你们所有人无关。” “姐姐为何要如此做?这陈千里,究竟与姐姐有什么关系?”夜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辰悲凄地摇了摇头:“我与他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重要之人,与他有关系罢了。好晴儿,这世上有一种无奈,是明知是错,却仍然要去做。我此举注定将铸成大错,负了你们,负了皇上,可能也会负了孟珞。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不能不这么做。” 夜晴虽听不大明白,但还是上前搂着她道:“姐姐做的事,自然有姐姐的道理。我相信姐姐不管遇上什么难关,都一定能渡过的。” 如辰流着泪,抱着她苦笑道:“好晴儿,我只是个凡人中的凡人罢了,哪有什么不管遇上什么难关都能渡过的道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半人事,一半天命。实在过不去了,也不过是任凭老天爷发落。” “可见这皇城,的确不是个好地方。姐姐以前是快意恩仇之人,这才几个月,就如此进退失据,左右为难。” “哪有什么快意恩仇呢!”如辰苦笑:“有感情,有牵挂,有软肋,就永远做不到快意恩仇。” 夜晴睡觉了,她将桌上的名单折起,继续换上夜行衣出门。 如致大睁着眼躺在床上,自从知道她有喜,夫人就一步都不许她多走,晨昏定省也免了。可是她最近虽贪睡,在床上躺一整天也难免被拘的心烦意乱。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有孕,当真不知该是喜是忧啊!她默默想道。陈雅元虽不许她多想,可是前途未卜,她怎能不多想呢? “娘子”陈雅元在外面轻声道:“姐姐看你来了,你们姐妹俩说说话,我在外面守着。” 如致忙坐了起来,如辰已经一袭黑衣走了进来,坐在她床前。“姐姐,我给你添麻烦了。”如致低声道。 如辰抚摸着她的发丝,含着泪苦笑道:“不要这么说,都是姐姐不好。若是姐姐能早些查出陈家的底细,当不会让你嫁他。” “不是的姐姐。”如致急忙摆手:“我不后悔嫁给他,一点都不后悔。当时就算姐姐阻拦,我也一样会嫁给他的。他人很好,对我也好,我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我不是因为他是陈家世子才嫁他,也不怕因为他是陈家世子而受牵连。我既选择了嫁他,他的一切我都照单全收。我唯一不安的是这样害了姐姐,让姐姐左右为难。我更不想让姐姐因为我而徇私枉法,见责于皇上。” 如辰含着泪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你现在是要当娘的人了,一切以肚子里的孩子为主。你只管放宽心,大夫说你胎像不稳,要你好好休养,你好好养胎,不要想东想西了。你有姐姐,有丈夫,天塌下来我们帮你顶着。” 如致心里明白姐姐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罢了,却也无别的话可说,只好沉默地点点头。姐妹俩又说了一会儿衷肠话,如辰才告辞离开。 添香楼重新开张了。曾经的头牌姑娘幻影浴血重生,摇身一变成了添香楼的老板娘。她曾经是皇城里最有名的头牌姑娘,虽然不再接客,但慕名而来捧场者仍是不少。幻影一袭白衣,原先的明眸皓齿,巧笑嫣然,变成了如今的云淡风轻,仙气飘飘。众人想到她曾经的模样,不免感慨连连。虽然她不能陪客,客人出手反倒比过去更大方。只是如辰明白,如今的添香楼暗牌变成了明牌,很多人都知道添香楼是天机堂的营生了,因此作用比过去大大降低,只是随着幻影高兴去罢了。 数月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传来,孟珞回来了!他走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大头兵,最不起眼的小角色,回来却已经是四品明威将军。有多事之人猜测因为他是怀王之子,所以才拔擢如此之快。只是随着此次回京受赏的几百人接近皇城,孟珞的事迹已被有心之人先一步带回来,开始在皇城里传颂。武艺高强,以一敌百,重义轻利,勇救同袍。如辰早几天就已经在街头巷尾听到人们茶余饭后聊着孟珞的事迹。只是她心里很清楚,时势造英雄,孟珞虽当之无愧,但他忽然崛起也是皇上有意推波助澜的结果。 受赏将士回京,皇上亲自出宫门迎接,围观之人众多。好在袁宏亮已经彻底倒戈,御林军对皇上忠心耿耿,天机堂外围人员也被调去一部分临时充作护卫,所以安全上无虞。如辰远远地跟在人群中,随时注意有无可疑分子靠近皇上。受赏将士一进城,如辰一眼就看到了孟珞。有日子没见,他黑了,也壮了,身穿铠甲,披着红色的披风,众星捧月一般,威风凛凛。 如辰在人群中看着他,恍如隔世。原以为他看不到自己的,没想到她正在如此想,他忽然一转头,与她四目相对。一瞬间,她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也看不到周围的画面了,眼睛里只能看到那骑在战马上的高大身影。两人久久地对视着,忽然,孟珞翘起嘴角,冲着如辰一笑,露出一口白亮的牙齿。如辰情不自禁地也翘起了嘴角,眼泪却紧跟着流了下来。 几百将士在宫外谢了恩,浩浩荡荡跟着皇上进宫赴庆功宴,如辰便转头回来。知道晚宴后他定然要先回家,其实今夜也不一定能回来,但仍是魂不守舍,坐立不安。谁知刚过了一个多时辰,夜晴就在院子里大喊起来:“吆!孟大将军回来啦!回来也不回家就奔我们这儿来,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 如辰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急忙打开门跑出来。刚出门,就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孟珞将她拦腰抱起,连转了好几个圈,接着便紧紧将她搂在了怀中。他身上的男性气息猝不及防地扑入如辰鼻子里,她觉得空洞洞的胸腔一瞬间被填满了。“辰儿,我想你。”听到这熟悉的天籁般的声音,如辰鼻子一酸,眼泪放肆地流了下来。 孟珞抱着她进门,两人对坐着。满心的话想说,却又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又哭又笑地互相看了半晌,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孟珞先开口道:“娘子,此番出去我每天都在想,你有大恩于我,真是我孟珞这一生的贵人。” “哪里来的恩。”如辰挂着泪花笑道:“你如今虽说官位不如我高,可是进步神速,只怕再过个一年半载,我就要靠你提携了。” “此次别看只出去几个月,却是经历了几场硬仗。我们三军联合在恒水河边击退了北周三十万大军的五六次围袭。北周吃了败仗,战线收缩不前,后军退守至恒水以北,我们才有喘息之机回来受赏。经历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拼杀,我才理解了很多你过去教我的事。若不是你教给我那么多招数,我已经不知道死了几回,你不是我的恩人是什么?” 如辰微笑着不语,孟珞又道:“你不光是我的恩人,新兵操演时我把你原先教给我的招式教给队里的其他兵将,在战场上不知道保了他们几次性命!就连三品轻骑都尉都打不过我,他们力量在我之上,却不如我灵活有巧劲儿。众将士们称赞于我,我就跟他们说,这都是我娘子教的!他们对你可是敬仰得很!” “你跟他们说这些做什么!”如辰笑道:“我即便能教你一招半式,也教不了人心。我知道你刚被编入汴州军一定受了不少排挤,是你不顾个人生死,勇救三千甲兵于恒水河畔,才收服了他们的心。你的良善豪义之心岂是我能教来的?” “我没有办法置那么多将士的生死于不顾!”孟珞的目光中满是坚定:“我时时记着你说过的话,将士们正值壮年,上有父母,下有妻儿。有一个人死去,就有一个家庭支离破碎。人命关天,容不得半点马虎,更容不得冷血心肠!可是,”他悲怆地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有你这样的心肠该有多好!如今的军队里,仍旧有那么多不平之事!大敌当前,还在想着个人的得失,还在算计自己的同袍,自己在战场上过命的兄弟!” 他想起这些事,心情低落了下来,如辰只是抚摸着他的双手。过了半晌,他才又道:“每每看到因为主帅私心,或是策略失误而被驱入黄泉路的兄弟,我只恨我还是不够强大,保护不了他们!我军的确在前线打了胜仗,击退了北周大军,可是其实我心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知道战场上拼杀,伤亡是难免的,死在两军拼杀中也算是死得其所。可是明明有些人,只需稍稍调整一下策略,他们就不会死!如今我自己也带兵了,我夜不能寐,时刻反思,怎么样能让人死的少一点,更少一点,我不图荣华富贵,只图心安。” “正因为你是这样的人,所以如今汴州军才如此拥戴于你,甚至为了救你弑死主帅。”如辰眼中泛着暖意:“人心都是肉长的,生死面前最能看透人心。” “的确,离开皇城之前我手上从来没有沾过血。第一次上战场,我砍了五十余颗人头,连着几天睡不着觉,晚上一闭眼睛就做噩梦。”孟珞想起了之前的糗事,笑道:“短短几个月,如今队伍里的将士们,亲切的就像我的手心和手背,我可以放心的把命交给他们。我觉得我过去的十八年真是白过了!这段日子是我人生最充实的时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说不出口 如辰微笑着看着孟珞,心里很是为他高兴。孟珞滔滔不绝地说了半晌,才忽然惊觉,不好意思道:“我只顾说我的事,却忘了问问你的近况。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天机堂出了事,损兵折将,你一定过得很不好。我看你人都瘦了,脸色也不好看。” 他捧起如辰的脸细细端详着,顺带轻轻吻了她一口。继而又皱眉道:“不说我还没仔细看,你如今脸色怎么这么憔悴?不光憔悴,还满面愁容,可是遇上了什么难解之事?” 他不说则以,一说,如辰的眼泪便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孟珞着急起来,搂着她道:“娘子,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你不要自己憋着,千万告诉我!” 如辰好不容易见到交心之人,满心想将自己心里的委屈向他倾诉。冷静一想,自己固然与他亲密无间,然而他此刻正是关键时期。他被拔擢的太快,未免太过引人注目,有说好话的,自然也有说歹话的。本身他与自己的事在朝野中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将来自己若是出事,已经摘不了干系,若是再加上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岂非对他更加不利? 想到此处,她强压下倾诉的,苦笑着看向孟珞道:“的确是有烦难之事,可是我不能跟你说,自然有我的考虑。事情虽难,可是我无路可选,告诉你也无益,反而徒增烦恼。” 孟珞知道她决定的事情,自己再劝也无用,因此虽然忧虑地看着她,却不再多言。如辰不想让他担心,便转移话题道:“你此番在皇城待多久?” “大概有一个月多吧,不过若是边境局势有变,只怕随时要走。” “我这里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消息的消息,皇上封我为抚慰使,你们走时我会与兵部尚书跟你们一起走。” “皇上大概是要借机整顿立仁军与虎丘军吧。”孟珞立刻猜到了皇上的意图,苦笑道:“我今儿第一次见到皇上,看他见识谈吐,便知道他胸中有大丘壑,假以时日,将来定是一代明君。我在前线待了一段时间,其实心里很明白,军队也确实需要整治一番了。”他说到此处,定然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之事,脸色阴沉了下来。 如辰听到他夸赞皇上,心里的愧疚之意越发涌了上来,心中也很是不好受,因此也没有注意到他后面的话。两人各有心事,虽是同心同德,亲密无间,此刻却都无法向对方畅言,只好相对默坐。 隔了一会儿,如辰才勉强笑道:“你刚从宫里出来,就急急跑到我这儿,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只是你如今跟过去不同了,封了四品将军,多少双眼睛看着。你远道回来,第一晚上一定要在家住才行。何况终究是父子,难道一辈子不见面了?快回去拜见你父亲吧!” 提起怀王,孟珞的苦涩之意更甚,他惆怅地叹了口气,扭捏着不肯走。如辰笑道:“这么久没见面,你气还未平?看不出你还挺记仇的。” “我哪里有记仇。”孟珞闷声道:“我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我虽被编入了汴州军,但毕竟是和立仁虎丘军并肩抗敌。虽然各有分工,但难免互相有消息往来。我原本想着他即便不重视我,且有太过看重家族门楣等种种不妥,但这么多年镇守边境,也算是忠君爱国,栋梁之臣。谁知这几个月冷眼看着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形容,有时候真是看不下去!若是战术得当,边境哪里需要养着二十万大军?徒增国家负担罢了!我真是怕我回去见他,一个忍不住又要起争执!” “那就忍住!”如辰道:“暂时无法改变,那就只有一个忍字。只有你真正强大起来,才能改变这个局面!我很高兴,至少你已经在变得强大的路上。此刻千万不要冲动,免得前功尽弃。” 孟珞虽不情愿,也知道如辰说的在理。只好强忍着不舍,又狠狠抱着如辰亲了几口,才起身离开。 如辰一直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夜晴凑了上来,笑道:“家也不回就先过来,孟公子对你也是真心一片了。” “边关虽没有我,其实倒比在家里痛快些。”如辰叹了口气:“他上了战场,跟他父亲的隔阂反而更深,如今父子俩渐行渐远,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我和姐姐都没爹娘,他好不容易有个爹,反倒弄得这个样子。” “有得有失吧。若不是知道他与他父亲的不和已经快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估计皇上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拔擢他。” “这样啊!”夜晴挠了挠头,皱着眉头道:“这些官场上的人物,脑子不知道什么做的!那么多弯弯绕绕,也不知道累不累啊!” “累,怎么不累!”如辰苦笑:“可是就算是累,还是要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全副武装着,斗鸡似的时刻提着警惕。就跟戏台上的小丑一般,你方唱罢我登场,其实最终不过是博苍天一笑,自己却浑然不觉,演的如此卖力。我自己如今不也是如此么?可是已经上了台,想要抽身退步哪有那么容易?” 夜晴年纪还小,听不大懂,却也知道她心情不好,只好沉默着。 “听说施大人被调往外任了?” 龚政王府。 “是,名义上是平调,官职等级没降,还赏了金银。实际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侍郎可是实权,现在外放,且没有实权,其实是贬黜了。”唐少德躬着身,掩饰着眼神中的慌乱。 “你们也都觉得本王无力回天了吧?”龚政王忽然来了这么一句,神色很是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不是的。”唐少德想要找出理由来安慰他,却又找不出,只得呐呐地重复着。 “呵呵呵”龚政王冷笑起来:“连你也不敢跟本王说真话了。他步步紧逼,把本王逼到了如此绝境。郑朗是我外公最得力的部下,如今被杀了。袁宏亮早就倒戈,如今跟哈巴狗儿似得跪舔着他。本王在军中,已经没有靠山了。婉婉和流云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他弑君篡位的真凭实据。你说,本王还有什么指望?” 唐少德想说两句什么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好低头不言。 “你说,他是如何得知施大人是本王的人的?”龚政王忽然问道。 “回王爷,奴才也不知道啊!”唐少德连忙跪了下来,擦了擦冷汗:“兴许是施大人府上的人不小心走露了消息也未可知。” “你紧张什么,本王又没怀疑你。”龚政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唐少德只好把身子弯的更低。 “本王就算被贬,也还是先帝的五皇子。明日本王要请旨进宫,看望母妃。” “王爷,这” “本王看望自己的生母,需要避什么嫌?难道装着避嫌,他就能放过本王了?如今的本王,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不膈应他一下,岂非由着他有条不紊地对付我?”龚政王慢悠悠地说着:“本王就不信,母妃卧病,本王光明正大地请旨进宫看视,他能不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他进宫一定是与荣太妃有事要密谋,可是他却没有说出来。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他对我也仍然起了疑心吧?唐少德一边退下,一边想着。沮丧?愧悔?恐惧?他不知此时的自己是何等心绪,或许兼而有之吧。 如致有孕在身,庄婶虽然知道此时怀孕不巧,可是孩子既然已经来了,还能怎么样?庄婶也只好每天琢磨着给她进补。可庄婶的手艺实在有限,几天下来,如致就开始一看到鸡汤就反胃,打死也不肯再喝。庄婶絮絮叨叨了一天,她也不为所动,咬定牙就是不肯喝。直到傍晚,庄婶终于放弃了。自己气恼地咕咚咕咚把一碗鸡汤灌了下去,抹了一把嘴,恨恨地回后院厢房去了。 陈雅元从后厨要来几样清淡小菜,一碗南瓜紫米粥,如致的味蕾被庄婶折磨了几天,此刻一看见这些饭食便忍不住口水直流,忙不客气的三下五除二吃干净。陈雅元看得忍俊不禁,吃完了饭,如致下床来在门口坐了一会儿。陈雅元笑道:“你吃不下庄婶做的饭,可她也是一番苦心想着给你补身子,你看她都生气了。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去说几句软话,哄哄她吧!” 如致一听这话有理,她自己也有些后悔,便站起来向后院走去。陈雅元一个人坐着,秋意渐浓,院子里大片的黄色白色菊花盛开。他忽然想起’虽惭老圃秋容淡,且看黄花晚节香。’的诗句,又有’今日暂同芳菊酒,明朝应作断蓬飞。’想到这些,心情不觉有些惆怅起来,心想:他日即便能顺利离开,也是逃难江湖,东躲西藏,不知还有没有机会看到这么美的菊花。正在神游间,忽然听如致在后院喊叫起来:“雅元!雅元!你快来看看,庄婶怎么了!” 陈雅元匆忙跑进了后院,三步并作两步进庄婶屋里一看,庄婶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如致急得快哭了,拼命摇着她的身子。陈雅元忙止住她,上前一摸,身体还温热,探探鼻息,还有气。忙对如致道:“想必是突发疾病,你叫丫头们守着,千万别激动,我马上请大夫过来。” 如致挂着眼泪六神无主,只能看着他连连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八十九章 母子密谋 含章殿。 “太妃娘娘,龚政王来看您了。”一个小宫女报道。 荣太妃昏黄的眼睛一亮,急忙坐了起来。想想有些不妥,又匆匆理了理发髻,整了整衣饰。龚政王已经走了进来,荣太妃忙迎上去,龚政王一边倒头下拜,一边颤声道:“母妃,儿子不孝,这么久才来看您!”眼泪已经滚瓜一般落了下来。 荣太妃一把拉起他不让他下拜,一边道:“快起来快起来,我苦命的儿!”说到苦命的儿四字,再也禁不住,悲声痛哭起来。 母子俩抱着哭了半晌,才相互搀扶着坐在罗汉床上。荣太妃抚摸着龚政王的脸颊,他才二十多岁,却几月不见就添了几根白发,眼角也多了几丝细纹。她知道自己的儿子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心疼之色溢于言表。 龚政王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母妃,经月不见,母妃老多了,也瘦多了。母妃从来算不上是什么和善之人,以前在宫里颇有威名,对付嫔妃也有的是手段,所以才能和先皇后并肩多年。可是母妃对他,从来都是一片赤诚,毫无私心杂念。试想大皇子是嫡长子,如果不是母妃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当初如何能把他扶上准储君之位?只可惜,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他们母子俩一夕之间从云端跌下,如今竟沦为了这宫里最大的输家! 母子俩经月不见,感觉如隔千年。流着泪对视了半晌,荣太妃才平静下来,对几个小宫女挥了一下手道:“你们先下去吧,让我跟龚政王说会儿话。” 几个小宫女面露为难之色,但还是互相对视了几眼,默默退了出去。 荣太妃叹道:“如今哀家身边得用的人只有一个李彩儿了,这些个鬼不鬼贼不贼的宫女儿太监们,若是搁过去早就让哀家收拾了!如今是不成了,虎落平阳被犬欺,宫里的人还不都是见风使舵?以前虽说你没登上皇位,好歹还有个沈国公府空架子不倒,他们还有个忌讳。如今知道沈家倒台了,哀家没了靠山,光是冷言冷语几句就算是他们厚道了!” “儿子知道母妃如今过得不如意,都是儿子的错。”龚政王叹道:“事情到了这个天地,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对了!”荣太妃忽然想起来问道:“你怎么光明正大地就进这后宫来了?那皇帝他知道吗?” “儿子请了旨,光明正大进来的!”龚政王咬了咬牙:“我再怎么说也是先帝的皇子,进宫来看看母妃也是天理人伦,他若是不准,也得给儿子说出个道理来!过去是我患得患失,束手束脚,如今被步步紧逼到如此地步,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皇儿做的对,一味的害怕是没有用的。母妃一开始也是想着韬光养晦,徐徐图之,如今看来此举实在错误至极。”荣太妃眼中闪着阴霾的光。 她凝神想了好一会儿,又道:“皇儿不必沮丧,事情还没有到完全无法转圜的地步。袁宏亮首鼠两端,已然是靠不住了,但他部下还有几个将领与母妃是有过交情的。可惜母妃如今困守后宫,见不得他们。当务之急还是将先皇暴毙,皇帝登基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只要拿到证据,让他们知道当今皇帝是个无情无义的忤逆不孝之辈,再许以厚利,也未必就说不动他们。宫城防卫再严,能有几个人?只要能带起两三万皇城里的御林军,我们就能抢占先机!” “所以儿子才着急啊!婉婉和流云进宫这么久,为何还是没有进展?如今儿子怀疑自己府里也出了内奸,再拖下去就越发不利了!” “这两个丫头对你是很忠心的,她们一天都没有闲着,抓紧一切机会打听消息。有时候连母妃都不得不提醒她们悠着点。前些日子流云偷偷摸进了先皇后寝宫,把哀家都吓坏了!幸亏小太监们不尽心,也没人发现,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查出什么有用的。” “既然如此,为何迟迟没有进展?” “这怪不得她们啊,一则她们从下往上查,能动用的资源有限,只能挨着人头去摸,母妃如今失势,也帮不上她们。二则母妃心里其实也清楚,伺候先皇的宫女太监虽多,都是些外围,知道的不多。那王全安定然是个知情的人,可是他如今是御前总管太监,她们哪里来的胆子在他面前做手脚?还有一个最最知情的人,如今却不在宫里。” “母妃是说,周老太监?” 荣太妃点了点头:“先帝驾崩后周太监就不见了踪影,哀家以为他因为知道太多,已经被他们处理掉了。皇帝和贵太妃真是瞒得一丝风儿也不露!直到最近婉婉和侍卫闲聊才打听到,周太监根本没死,在皇陵守着先帝呢!” “母妃怎不早说!”龚政王激动地站了起来:“在宫外岂不是在宫里更方便?儿子这就安排,务必把他抓在手心儿里!” “你以为宫外就好下手了?”荣太妃盯着他道:“皇陵有重兵把守,没有圣旨你根本进不去!俗语道灯下黑,皇帝为什么敢把周太监送到皇陵去?因为那儿比这儿更安全!” 龚政王不说话了,荣太妃看了他半晌,才叹道:“你啊你!还是改不了这想当然的毛病!那冷宫里的贱胚子,你还真是别小瞧了他!” “那依母妃之意,该如何是好?” “母妃琢磨此事已经很久了,那皇陵没有圣旨你是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他出来。”荣太妃眯着眼睛。 “如何让他出来?” “母妃记得周太监有蚕豆病。” “儿子也有所耳闻。母妃是想”龚政王眼睛一亮,继而又暗了下来,愁道:“可是他知道自己有蚕豆病,又怎么会吃?” “呵呵呵”荣太妃冷笑起来:“母妃这么多年在宫里白混了不成?论起旁门左道的药理之术,母妃可比太医强!蚕豆病可不光是不能吃蚕豆,他不能吃的多了!川莲,金银花,珍珠末,熊胆,牛黄,腊梅,多得很!这里头有他知道的,也定然有他不知道的!” 龚政王恍然大悟:“母妃高明!这些东西都是寻常物,常人吃了无事,只有他会发病。皇陵就算重兵把守,可只要有人就要吃饭!此事容易!儿子这就想办法安排!” “你先别急。”荣太妃一把拉着他:“好好筹划一下,把细节做实。你比那皇帝,就少了那么几分缜密。” 龚政王又坐了下来:“母妃说的对,下药容易,可是后面的事情不太好控制。” “登基后没有杀了周太监,反而把他送到了皇陵,可见他还算是念旧情的人。所以母妃估摸着,若是周太监病急,皇帝应该会把他接进宫来救治的,毕竟宫里的太医还是比外面放心些。只要他进了宫,剩下的事情就看哀家和那两个丫头了。” “可是,若是运气不好,他直接死了该如何是好?” “死了就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不试试怎么知道?如若不然,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母妃说的是。”龚政王低叹了一声。 议定了此事,母子俩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荣太妃握着龚政王的手,苦笑道:“你不用顾念我,这人哪,没有吃不了的苦。母妃当年不也是从昭仪一步一步熬上来的,起起落落也不是没有过。我就是后悔,当年大皇子被贬,先皇后颜面扫地,你成了板上钉钉的储君。母妃就彻底放松了,觉得再也没有人跟你争皇位了。现在回想起来,自从你监国理政后,先皇反而渐渐冷落了母妃。” 龚政王睁大了眼睛,荣太妃苦笑:“你也觉得意外吧?尤其是先皇后病逝以后,母妃觉得大皇子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花来了,怀王也淡出了朝堂,更是有恃无恐。先帝的心思,母妃没有去揣摩过。那两个丫头虽说没挖到太多有用的,但是也听了不少边边角角。现在看来,最近这几年,先皇和冷宫里那货应该是瞒着人见过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先皇怎么会忽然想起他?”龚政王不解地问道。 “陈年旧事了。当初你还小呢,很多事情都不知道。其实他生母被杀,他被扔进冷宫,母妃当年是起了很大作用的。当初在你和大皇子之间,先皇心里更偏向于你,只是当时先皇忌惮怀王,不曾表现出来罢了。这一点母妃知道,先皇后自然也知道。所以她早就起了另外扶持一位皇子的心思,当今皇帝的生母只是个婢女,无权无势,正好满足她的要求。” 荣太妃抿了抿嘴唇,龚政王连忙走到紫檀木茶几边,倒了碗茶,双手奉给她。荣太妃含笑着喝了半盏,接着又道:“母妃当初既然知道她有此心,怎会让她遂意?所以正好借着怀王在前线战败,把脏水泼给了皇帝的生母。让他生母被杀,母妃本来计划着连皇帝也不能留下的,可是先皇后还是苦苦哀求先皇保下了他。” 她深深叹了口气:“都怪母妃当年大意了,其实在冷宫里有的是手段收拾了他!可是母妃觉得他已进了冷宫,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就懒得费这个劲了。没想到,打蛇不死,终成大患!” “这么说,他生母其实不是北周奸细了?” “是不是的有什么关系?哼,母妃想让她是,她就得是!”荣太妃冷笑着,继而又忧愁起来,恨声道:“可是就算没有斩草除根,就算先皇对母妃有所不满,又何至于让先皇把皇位传给了他?!从他甘冒奇险让月影宫刺杀你的娘舅和王太师他们就可以看出,他不仅野心勃勃,且不受世俗条框束缚,行事常有意外之举!他在先皇身上一定使了什么手段,而这个周太监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关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如致刚刚有孕,庄婶又病了。如辰一收到消息就赶到了茶楼,一看到陈雅元脸色阴沉,便知道情况不妙。急忙问道:“究竟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大夫说是卒中。”陈雅元愁容满面:“虽说发现的及时,性命上是无忧。可是病势汹汹,她现在虽醒了过来,但行动不便,一侧肢体麻木,走不了路。而且答非所问,自说自话。” 如辰眉头拧地紧紧的,隔了半晌,才无奈地叹道:“庄婶还不到五十岁呢,可是生老病死之事,岂是人力能违抗的。” “姐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庄婶的。大夫说按时服药,应当可以慢慢恢复一些,只是想回到以前那样是不行了。如今有两个丫头伺候着她,煎药喂饭,不会让她受委屈。” “我知道你们可以照顾好庄婶,只是她是我父亲的好友,帮我尽心照顾如致多年。现在没多大年纪,却忽然得了这么个病,让我心里怎么过得去。何况庄婶在如致身边我心里还放心些,如今竟连她也病倒了。” “如致有我照顾,不会有事的。只要胎像稳固了,我一定会马上带她离开。两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姐姐不要太过担心。” “我知道两个月时间不长,只是经过皇城里这些事,我实在不敢相信我自己的运气了。”如辰深深叹了口气:“罢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如今只能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庄婶,照顾如致。” “姐姐何须如此客气,如致是我的妻子,庄婶是你们姐妹的恩人,陈某一定会尽心竭力的。”陈雅元的眼神莫名地让人很是放心。 如辰愁眉苦脸地回府,正看见孟珞迎了出来。孟珞道:“我等你好久了,去哪儿了?” 如辰沉默着进屋,孟珞也跟着进来。如辰往门外看了看,才道:“夜晴她们并不知道我有个妹妹的事情,你可不要说漏嘴。” “对了,我说我总觉得忘了问什么事情似的,如致近来可好?” “她嫁人了,嫁了陈千里家的公子,还有了身孕。”如辰眼睛耷拉着,有气无力。 “那可是喜事啊!看来我这数月真是错过了不少大事情!”孟珞眉开眼笑:“陈千里大人的公子在皇城里可是美名远扬,我是肯定比不上的!听说貌比潘安,学富五车,满腹经纶。陈大人也位高权重,是一员能吏啊!如致攀上这么好的亲事,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没什么”如辰忙掩饰道:“只是从小把如致养大的庄婶病重了,卒中,所以我心里烦忧。” “原来是这样。”孟珞也皱起了眉头。如辰忙嘱咐他道:“如致是我妹妹的事情整个皇城里除了我妹婿也就只有你知道,整个月影宫也只有九叔知道。你可注意不要说漏了嘴。” “放心。”孟珞道:“我知道分寸的。” 如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了起来,忙拽着孟珞衣领上上下下找。一边找一边问:“你回去没出什么事吧?” 孟珞好笑地拉着她的手揣进自己怀里,一边搂着她道:“你放心,我如今不会再让他打我了。” “你们见面可好?可有起什么争执?” “想不起争执也难。”孟珞表情苦闷起来:“话不投机半句多,我不过行了个礼,还没说几句客套话,他就说我翅膀硬了,敢说教他了。我略解释了几句,他就让我滚,还是夫人劝住了。” “你立了功,成了将军,总归也是孟家面上有光。就算你们意见不和,他又何必对你如此不留情面?甚至急着跟你撇清关系一般?”如辰纳闷道。 “我也不明白。”孟珞低声道:“印象中小时候他虽不重视我,面子上还算过得去。从我娘去世后,我们的关系闹得越发僵了。大概他觉得我娘的死只是微末小事,不值一提,恼恨我抓着此事不放。可他也不想想,那是我亲娘!不明不白的暴毙身亡,难道我连问一问查一查都不能?” “话说起来,我是刚知道先皇后是你父亲的表妹,你们孟家原来也是皇亲国戚,以前竟未听你说过。”如辰忽然想起了上次与皇上的谈话。 “不过是个远房的姑母,我出生时她已经入宫多年了,也没见过几次面,我从来也没放在心上。”孟珞摆了摆手:“何况夫人不知道为何不喜欢她,所以家里也没什么人提起。我知道父亲当年是支持大皇子的,或许有先皇后的关系吧,不过后来大皇子被贬,父亲退休荣养,先皇后也薨了,所以此事便无人问津了。” “那先皇后进宫后就没有再回过怀王府吗?”如辰怀疑地问道。孟珞定然不知道,大皇子十有是怀王与先皇后所生。既然两人有个共同的儿子,怀王又有支持大皇子夺嫡之心,两人又怎可能毫无交集? “应该没有吧。”孟珞困惑地挠了挠头:“反正我没见过。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年真是多事之秋。大皇子被贬,我娘去世,先皇后忽然卧病在床,似乎都是前后脚的事情。也记不清哪个在先,哪个在后了。不过我想着,大皇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又是长子,他被贬黜先皇后气病也合情合理,何况夫人曾说过先皇后当年小产,身体原本就不好。我娘的事,大概只是赶巧在那段时间吧。后来先皇后的病似乎断断续续就没好过,直至薨逝。” 赶巧?这世上的事会有那么多赶巧吗?如辰默默思索半天,又问道:“你娘是何时亡故的?” “印象中正是现在这个时节,秋意盎然,黄花满地。应该是九月初四,又或者是九月初三夜吧,我是九月初四才知道的。”孟珞想起了往事,面上浮现痛苦之色。 “你就一点都没查出你娘的死因?” “我当时还小,我父亲连我娘的尸身都不让我见,如何查出?”孟珞苦笑道:“好啦辰儿,你今日怎么抓着我娘的事如此问东问西?我这么久不回来,我看你是不是忘了你是我娘子了?” “你娘子怎么了?” “既是我娘子,也该尽一尽为妻之道了吧?”孟珞说着,两手便搂上了如辰的纤腰,努着嘴儿凑了上来。 夜阑人静,如辰靠在孟珞怀里,眉头微微蹙着。“娘子,此次回来看你心事重重,我心里很不好受。”孟珞低声道。 “我犯了一个明知是错,却又不能不犯的错。虽然已经走了这一步,多想也无益,可心里终究是难熬,每天如坐针毡。”如辰苦涩地叹了口气:“天机堂的兄弟姐妹如此信任我,我恐怕要辜负他们了。孟珞,若是他日事发,说不定我会被削官下狱,你可会怪我?” “能让你如此两难,明知是错而做的事情,恐怕与你妹妹有关吧?” 如辰惊讶地抬眼看着孟珞,她差点忘了他其实和皇上一样,是个聪明细致之人啊! “你是个处事极公道,心中有情有义的人。能让你如此为难的,定然是你最在乎的人。所以除了我也就是如致,我与你现在同是皇上信任和器重的人,所以我的事当不会让你如此进退两难,我想也就只有你妹妹了。” 如致咬着唇不答,孟珞叹了口气道:“娘子,是人都有无奈之处。我知道有时候老天捉弄人,给我们安排的路,不管走哪条都会后悔。虽然分别数月,但是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这边。” 如辰忽然觉得心里宽松了一些,忍着眼泪,轻轻点了点头。 皇上正伏在案头看着最近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和军中几份奏报。已是夜间,他今日与孟婕妤用过晚饭,便又匆匆回来。孟婕妤的小腹已微微隆起,他上去摸了摸,还能感觉到孩子在微微踢动。他并无太多为人父的欣喜,只是觉得有趣。后宫里那么多嫔妃,却没有一个心爱之人,有何意趣?他心中暗想,若是没有孟珞,她会不会爱上我?可是孟珞捷足先登,也是我之过啊!他心里有苦说不出,低声叹了口气。转而又想,孟婕妤终究也是怀王之女,她若是生下了皇子,怀王会不会改变主意? 不会的,他立刻否定了自己。原先不知道怀王与先皇后之事,不知道大皇子其实是怀王所出,尚且觉得有此可能,所以他当初才会让孟琪进宫。可是现在,就算孟琪生下皇子,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所出的外孙,如何比得上自己的儿子? 孟婕妤,也是个苦命之人啊!他在心里叹道。自己与怀王,迟早要拔剑相向,到时候孟琪与她的孩子该如何自处?所以他对这个孩子并无太多期待,虽说是长子,可是只凭着他是怀王的外孙,他将来就没可能更进一步。若是个女儿或许还好些,他心想。 想到苦命之人,他忽然又想到了如辰。怀王府的庶女的确命苦,可是这个他心爱的女人,本出身富贵人家,却一夕之间满门被屠,不得已在江湖上飘零。若论命苦,还是她更甚吧? 说起来,她的亲人到底是谁?王全安这个老货,过了这么久都没一点动静!“王全安!”他想到此处,便叫了一声,这老货哪儿去了? 他正要叫人来问,有脚步声匆匆由远及近,听起来跑的很是卖力。一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正是王全安,他没听到皇上叫他,一进门就跪下急匆匆回道:“皇上,皇陵来了消息,周公公突发重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周太监回宫 “什么病?”皇上从龙椅上霍然站了起来。 “老奴也不知道。听说头痛不止,恶心呕吐,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可是皇陵的侍卫们吃的都是一样的,他也并没有吃什么特别的。”王全安此刻也是满面焦急。 皇上又坐了下来,琢磨了一会儿便道:“此刻先不论这个,皇陵偏远,缺医少药。周公公上了年纪,你速速带着两个太医,弄辆宽敞的马车过去,若是暂时无虞,就把周公公接回宫来。” “是!老奴这就去办!”王全安满眼感动之色。他和周公公交情很深,同为这宫里的老太监,更是同气连枝。若是皇上不闻不问,他此刻难免寒心。他心中暗想:果然我没有看错人,皇上终究是心怀仁厚之人。 皇上急匆匆地去了绮罗殿,跟贵太妃说了周公公的事情。贵太妃沉吟道:“周公公年老功高,给他医治是应该的。只是,宫里比不得皇陵,人多嘴杂。皇帝接他回来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不知道是否会有妨碍?” “朕正想和贵太妃商量这件事。他伺候了先帝那么多年,不能弄个老无所依。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可以随时疗治,若是放在别处朕也不放心。贵太妃想想把他安置在哪里合适,既能避人耳目,又能让他安心养病。” 贵太妃抬起头想了想道:“如今宫里不比以前,前面都被嫔妃们占了,平日里人来人往的不方便。偏远些的宫殿自然有,可是,离含章殿有些近啊!” 皇上想了想道:“不妨事,含章殿大多是我们的人,找个清静些的院子,派侍卫严加看守。太医院那边朕也会关照好,不让他们多嘴多舌。” “那就依皇帝的吧。”贵太妃叹了口气:“皇帝终究是心慈,当初登基时哀家的想法是即便不要他的命,也要远远地打发了才是。皇帝坚持不让,哀家想着皇陵守卫森严,他去那里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又回来,心里总觉得不妥啊!” “他于我们有恩,又是先帝面前的老人,朕不想做恩将仇报之事。何况那么多事都是他和王全安联络的,处置了他,王全安还怎么对朕忠心?” “罢了,哀家说不过你。”贵太妃苦笑着摆了摆手:“哀家会吩咐下去,让过去周公公带起来的小太监去伺候,不让他们多嘴。” “有劳贵太妃了。”皇上欠身。 不到四个时辰,王全安已经带着侍卫快马加鞭的将周公公带了回来。贵太妃令几个心腹之人收拾了较为偏远的兰心阁,将他挪了进去。晚间,皇上只带了王全安亲自来探视,周公公服了药,情况稳定了些,但仍是头上发热,面色痛苦。 饶是病中,一听到通传皇上驾到,他忙忍着眩晕爬了起来,跪在地上磕头。皇上急忙让王全安扶起他搀到床上,周公公老泪横流,颤巍巍道:“老奴不过是个太监,如何当得起皇上亲自来探视?皇上真是要折煞老奴了!” “周公公快躺下吧。”皇上虚扶了一把:“周公公虽是奴才,可是伺候了先帝多年。伦理,周公公可比宫里年轻的主子还有体面。如今卧病,朕来看视也是理所应当,何来折煞之说?只是不知好好地怎么忽然病了?” “最近秋干气燥,老奴就觉得有些胃火,不思饮食。听人说川莲泡水喝可以降火,所以就弄了一些。谁知喝了没一两天,就发起病来了。刚才才听太医院的太医说,老奴有蚕豆病,是不能吃川莲的。这一个不小心,就给皇上添麻烦了。”周公公神情很是愧疚。 “人吃五谷杂粮,有病有痛也是难免的。周公公只管养病,不要多虑了。周公公是朕的恩人,这点微末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那也是皇上仁厚啊!本来皇上登基,老奴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谁知皇上如此仁德!还让老奴得以颐养天年!可见老奴眼光不差,运气也不差。先帝也是洪福齐天!老天开眼!我西楚还留了皇上这样的接班人!如若不然,现在早已不知是何境地!”周公公说得激动起来,老泪横流。王全安也偷偷擦了擦眼泪。 “周公公不要激动,朕骤然登基,生怕自己才能有限,撑不起先皇的江山,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朕在冷宫里待了多年,若不是公公暗中帮忙,朕怎么可能坐到这宝座上。” “先皇后临终苦苦求先帝给皇上个机会,何况先帝对五皇子和荣太妃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老奴不过是看穿了了先帝的心意,推波助澜罢了。”周公公叹了口气。 “朕最近几年虽见过先帝几次,也有所谋划在先,但是朕知道促使先帝最终把皇位传给朕,周公公功不可没。可是先帝明明身体健朗,为何忽然发病,周公公当时怎么也不肯告诉朕,五皇兄和荣太妃他们一定怀疑是朕做的手脚。不过最近朕已经有所发现,想跟周公公确认一下。先帝忽然发病,是不是因为先皇后寝宫里的那副画?” “皇上知道了?”周公公陡然变色,颤巍巍道:“老奴不能说啊!这可是先帝的奇耻大辱!怎可告知与人?” 皇上也悲声叹了口气:“是啊,奇耻大辱!朕也为先帝感到心寒!朕也希望将此事埋在地下,随着先帝的驾崩再也不被人提起。可是那怀王岂是能善罢甘休之人?就在前不久,他还青衣小帽,偷偷去肃州看大皇兄了!” “怀王贼心不死,可是他手握重兵,先帝临终都没能奈何得了他!可是皇上,”周公公忽然翻身滚了下来,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喘吁吁匍匐在皇上脚下:“老奴求您!无论将来如何对付怀王,请不要将怀王与先皇后的旧事告知于天下!给先帝留最后一点颜面吧!先帝是何其看重颜面的人,皇上可千万莫要让他在九泉之下也抬不起头!” “周公公快起来,好好躺着。”皇上忙拉了他一把,让王全安将他扶到床上:“朕知道了,周公公放心。” “老奴替先帝谢过皇上了。”周公公喘息着:“不瞒皇上说,先帝临终前,单独给老奴下了一道密旨,不许先皇后与他合葬。所以世人都不知道,先皇后如今已不葬在皇陵了,老奴命人悄悄把她的灵柩迁到了妃陵。先皇的心是伤透了,所以临终之前,一个嫔妃皇子都没有召。”他想起了先皇,不禁又泪如雨下:“先皇一世英名,却敌不过后宫里的几个蛇蝎妇人!” 皇上也满面悲戚,深深叹了口气,还是抚慰道:“前尘往事,周公公不要多想了。安心养病,朕闲了再来看你。” 他走出兰心阁,仍旧心绪难平,狠狠吐了口气。转头对王全安道:“派几个妥当的侍卫好好守着,伺候的太监要周公公带出来的,嘱咐他们不要多话。除了安排在这里的人和太医,不许其他人靠近。” “是。”王全安忙低头应是。 入夜,周公公服了药,病情略有好转,已沉沉睡去。不知不觉已至子夜,兰心阁的侍卫不免也哈欠连连,前仰后合起来。那为首的看了看几个属下,便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睡吧,睡一个时辰过来换我们。” “这可使得?”一个属下忙问道。 “有什么使不得的,你看这附近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能出什么事儿?” 门口只余了两个侍卫,只好时不时闲聊几句打发困头。忽然,门口的甬道里似乎有个人影一闪。那为首的眼尖,忙高喝一声:“谁啊!” 隔了半晌,才有个女子声音怯怯地道:“这位大哥,请问去临华殿怎么走?昭仪娘娘打发奴婢去给婕妤送东西。天太黑,奴婢迷路了,转了许久都没找到路。” 那为首的走近一看,一个长相十分温婉可亲的女子怯怯地站在那里。女子虽是宫女扮相,但衣料质地上乘,头上插着几支珠翠。再看眉目,鹅蛋脸,水杏眼,眼波流转,婉约中带着几分娇媚,兼之声音如夜莺一般,悦耳动听。那侍卫不觉对她多了几分好感,笑道:“你可问住我了,我对这后宫不熟,哪里知道临华殿怎么走?这样吧,我叫个太监问问。” 他说完,便朝着里面高声道:“小夏公公,这里有个宫女迷路了。” “来了。”那夏公公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一看眼前的女子,他却认识,而且相熟。忙笑道:“是霜儿姑娘啊!这么晚了,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快别提了!”霜儿郁闷道:“昭仪让我给孟婕妤送东西,我刚出门,看到一只小花猫儿,长得实在可爱,就追着想抓它。谁知猫儿没抓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来了。在这附近饶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她皱着眉头噘着嘴的样子实在可爱,那夏公公也不觉心里痒痒的,柔声笑道:“要不说你们女人家识不得路,走不得远道儿。你再往这边绕,就到含章殿去了。嫔妃们的寝宫都在那边呢!你出去顺着这砖砌的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荣华宫。到了荣华宫再往右拐,就能看到临华殿了。” “太好了!多谢!”那霜儿袅袅婷婷地福了一福,夏公公眼睛都直了。她转身蹦蹦跳跳地刚走到路口,忽然“哎吆”一声,歪倒在地。“怎么了?”夏公公忙赶了上去扶起她。 “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事。”那霜儿往起一站,又是“哎吆”一声,又蹲了下来,皱着眉道:“好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二章 挖出真相 “你看你不小心的!”夏公公嗔怪了一句,叹口气道:“罢了,大晚上的想必里头也不需要人,我送你回去吧!” “多谢!”那霜儿甜甜地道。夏公公馋着她快要走到拐角处时,她又回过头冲着两位侍卫甜笑道:“多谢两位大哥了!” 那两个侍卫满面笑容,一直跟着送她到了路口,目送她离去。 “这宫里的女子就是不一样哈!连宫女儿都这么貌美,也不知道娘娘们得美成什么样儿!”两个人闲聊着走回了宫门口。“咦?这夏公公出来也不知道关门?”为首的一个问道。 “关上不就得了!多大点事儿!”另一个大大咧咧地伸手关上了宫门,继续在外面守着。 “人弄出来了?”荣太妃尽力装着镇定,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弄出来了,如今正躺在御花园揽月台后面的小屋子里。他年迈又病着,弄晕也不是什么难事。”李彩儿满头大汗。 “走!”荣太妃套上黑色斗篷,扶着李彩儿的手。她失势已久,守夜的小宫女太监们不尽心,此刻早已偷懒去睡了。她住的又偏远,一路上也没遇到人。 婉婉现在化名霜儿,流云化名云儿,已经焦急地等在揽月台。见荣太妃前来,忙赶了上来。“夏太监处理好了?”荣太妃脚步不停。 “太妃放心,他的尸首已经绑上石头沉入湖里了,不会有人发现的!”婉婉忙答道。 “我让你们想办法配的药配好了没?” “好了!”流云掏出一个小纸包。 “陈昭仪那边可安顿妥了?” “娘娘放心,她不敢多说什么的。” 荣太妃不再问话,几个人走进了那亭后废弃的小房子里。李彩儿在门外四顾无人,才关上了门。 荣太妃站在周公公面前,他脸色憔悴,双眼紧闭着。“娘娘,他这个身子骨,可能吃不住用刑。”李彩儿悄声道。 “用刑做什么?”荣太妃冷笑了一声,伸手道:“东西拿来。” 流云拿过药,婉婉打开了一个小布卷,露出一排排银针。 “会不会弄死了?”流云担心道? “放心,不会的,这些阉人的身子骨可经得住揉搓。”荣太妃指挥着流云抬起周公公的脖子,婉婉把药粉灌进了他嘴里,又端起一碗水给他送了下去。两人把周太监放平,荣太妃拈起一根银针,在油灯上烧了一烧,径直插进了周太监的太阳穴。 周公公一开始没有反应,几人紧张地盯视着。忽然,他喉咙中发出了一声异响,缓缓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中空洞无物,只呆呆看向上空那虚无缥缈的空间。 “嗨嗨嗨,你们俩可够好睡的!换班儿了,我们俩守着,你们回去睡吧!”两个侍卫拍醒了那正坐在门口打盹的两人。 两人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一看接班的来了,便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土转身要走。那为首的忽然转过身:“咦?夏公公还没回来?” “应该回来了吧?送个宫女儿要多久啊?”另一个道。 “不对啊!我们两个再困,也不至于有人回来了都不知道吧?”那为首的还是警觉一些,想了想,朝里面喊道:“夏公公?夏公公?” 等了好久没人应答,几人面面相觑一阵,那为首的想了想,下定决心道:“进去看看!” “周公公,你可认得我?”荣太妃目光悠悠地注视着周公公。 周公公没有反应,婉婉和流云担心地对视了一眼。 “周公公,你不是去了皇陵?为何又回来了?” “病了,自然就,回来了。”周公公开腔了,慢条斯理,嗓音沙哑,眼神依旧空洞。 几人露出了欣喜的神色。荣太妃压抑着激动,继续问道:“周公公,先皇为何传位给当今皇帝?” “不然,还能传给谁?” “五皇子已经协理朝政多年了!为何不传给五皇子?” “先帝临终,本来在五皇子,和当今之间,犹豫不决。是老奴,暗示,暗示先帝,五皇子因,先帝,迟迟未将他,立为储君,早就,心生不满。他早就,盼着先帝死了,自己好,黄袍加身了。”周公公说话有些不利索,迷茫的脸上竟透出一丝得意。 “狗奴!”荣太妃的牙咬地咯咯响,恨不得一拳打爆他的头。好半天来冷静下来,冷笑道:“你说,先帝就信?” “先帝,不满五皇子已久,老奴不过是,加把火罢了,有什么不信的?荣妃残害,先帝子嗣,沈家,自大皇子被贬后,越发跋扈,先帝心里,一清二楚。不过是,畏惧沈家,把持着皇城防卫,不曾表露出来罢了。哼,”周公公被药物控制着,迷迷糊糊间居然还冷笑了一声:“五皇子,才能平庸,遇事全无主张,算什么,好继承人?先帝偶然说起他,只有四个字,志大才疏。若不是如此,单凭着,先皇后临终,几句嘱托,先帝何以会,去看视,冷宫里的当今皇上?” “先帝去冷宫看过他?何时去的?” “不止一次喽!每次都是,老奴和王全安,支应的,旁人一概瞒着。当今那时候,虽在冷宫,却进退有据,言谈得体,遇事有,自己的见解。先帝慢慢,就有些器重他了,不过他冷宫之人,一开始哪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是老奴,和王全安劝说多次,他才慢慢,生出了夺嫡之心。” 荣太妃和婉婉流云对视着,不敢相信是这样的结果。周公公说话竟渐渐利落了起来,隔了一会儿,又迷迷糊糊地叹道:“因为有老奴和王全安在,当今皇帝对先帝的动态,也算是了如指掌。先帝驾崩前半年,无意间发现沈国公贪赃,居然已经贪到国库中来了,先帝意欲处置他,又怕他拥兵谋反,正在左右为难。当今意识到机会来了,就启用月影宫,干净利落地处理了这几个五皇子的靠山。” 荣太妃浑身发冷,原来如此!那贱胚子待在冷宫,反而成功地避开了她的注意。在她以为自己的儿子是唯一的继承人的时候,先帝其实早就在两人之间举棋不定了!怪不得那么久都不愿意立五皇子为太子,给他一个名正言顺!但最不可饶恕的就是这两个狗太监!若不是他俩推波助澜,先帝何至于下定决心? “你们为何要选择支持当今?”荣太妃咬牙切齿地问道:“五皇子有何处对不住你们?” “先帝这辈子,就是毁在妇人手里了!”周公公面露哀色:“荣妃那个蛇蝎毒妇,这些年残害了先帝多少子嗣?老奴怎么能看着这样的毒妇顺顺当当坐上皇太后的宝座?若果真如此,岂不是苍天无眼?” “你!”荣太妃一把抓起两根针就要朝他插去,婉婉忙拉住她,劝了一声:“娘娘” 荣太妃大喘了几口气,冷静下来,想到还有一个问题没问,便又压着怒气问道:“先帝驾崩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先帝会突发重病?” “先帝这辈子,就是毁在妇人手里了!”周公公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满是哀切:“先帝是被活活气死的!我苦命的先帝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被气死?”荣太妃急道。 “老奴,不能说。”周公公对先帝的忠心在帮助他顽强对抗着药物:“这是先帝的屈辱,老奴,不能说。”他身体忽然筛糠一般抖了起来,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荣太妃神色晦暗地沉思着,其余三人屏息看着她。荣太妃沉思许久,才下定决心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清楚了,谁是谁非暂且不论。光是这些,是说不动袁宏亮手下的人的。” “那娘娘的意思?” “必须说他是弑君矫诏篡位,大逆不道天理不容,我们才能有一丝机会!”一不做二不休,荣太妃从怀中取出了一卷锦书,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些字。荣太妃一把拉过周太监的手,用银针在他指上刺出了血,往锦书上一按。 “天一亮你马上混出宫去,把这个交给龚政王,让他拿着这个去找袁宏亮手下的魏自寒,他能调动两万御林军,若是能把他说动,带着御林军强冲皇宫,周立的宫城护卫能有几个人?还分散在各宫门,拼死一搏,能成事也未可知!”荣太妃把锦书交给了李彩儿。 “婉婉,流云,你们对龚政王的忠心这些日子我都看见了。此番殊死一搏,若是成功,你们自然功在千秋,若是失败,你们,恐怕也就是有死无生了。”荣太妃看向两个女子:“李彩儿是个太监出宫容易,你们是宫女出不得宫,只能听天由命了。” “太妃不必多心,我们的命本来就是龚政王的,此刻就算是一死,也是死得其所,绝不后悔!”两位婢女都下跪发誓。 天色已经蒙蒙亮,李彩儿携着锦书,蹑手蹑脚地先行离开了。荣太妃面上满是决然之色,对两位女子说道:“他们此刻恐怕已经察觉周太监不在了,你们已经露了面儿,不能再回去了,就在这儿躲着。哀家先回去了。” “太妃娘娘您” “哀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龚政王若是不成事,哀家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放心,没有证据他暂时不能把哀家怎么样。” “那这周公公” 荣太妃凝神想了想道:“锦书已经送出去了,他的命不能留。但是一定要留着尸体跟锦书上的指印核对,否则哀家弄个假的就得了,费这么大的劲做什么?毕竟起兵造反是大事,说服将领也需要有站得住脚的证据才行。这里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门。谁知一开门,便是悚然一惊。婉婉和流云往门外一看,也睁大了眼睛。 孟婕妤手里捧着一大片残荷,上面浅浅的接了一层露水,正惊慌错愕地看着她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三章 欺君之罪 “没找到?”皇上眼中满是血丝。 “上上下下都翻遍了。含章殿的宫女儿也找不到荣太妃了,陈昭仪的两个丫头都不在。她自己瑟瑟缩缩说不出话,老奴已经让人将她看起来了。”王全安急的快哭出来了。 “她们不可能出宫,还有哪儿没找过?” “各宫都找了,若说还没找过的,只有御花园了。” “找!” “是!” 荣太妃刚踏出御花园,正好碰上带着百余侍卫匆匆赶来的王全安。她内心哀叹道:“他们动作好快!只希望李彩儿已经混出去了!” 侍卫们赶了上来,围着她站定。她傲然挺立着,不发一言。王全安深深看了她一眼,掩饰不住内心的焦急,一挥手道:“先把她押回去!进去搜!” 一百余人迅速散进了御花园里来回搜索着。“王公公,快看!湖里有人!”两个侍卫大叫着指着湖面上,一个宫装女子面朝下,在湖面上起伏着。 “快!快打捞上来!” 几个会水的侍卫七手八脚地把人捞了上来,王全安上前一看,唬的魂飞魄散。孟婕妤! 孟婕妤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两个懂些急救之术的侍卫也顾不得避嫌,忙上前不断地按压着她的胸口。直按了好一会儿,王全安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心想,完了,孟婕妤已没有命在了。忽然,孟琪脖子一梗,哇得吐出了一大摊水。王全安喜出望外,忙叫:“快!快!抬回去,快传太医!” “王公公!抓住两个女子!” 婉婉和流云被五花大绑着推了上来,两人有口难辩,只能沉默着。王全安阴霾的眼神扫视着两人,喝道:“说!周公公在何处?” 两人面面相觑,不吱声,王全安向一个侍卫一示意,那侍卫抓着流云胳膊的手一用力,“啊!”流云凄厉地大叫起来:“我说我说!在揽月台后面的小房子里!” “你!”婉婉怒视着她。 “你瞪我干嘛呀!他们迟早都会找到的!你我已是必死无疑了,还受这个罪干嘛!”流云大叫。 “押回去等皇上发落!”王全安匆匆领着侍卫们赶到了揽月台后面废弃的小屋里,果见周公公面无人色地躺在地上,旁边放着一卷银针,还有一个打开的纸包,里面还有残余的药粉。王全安颤抖着上前,将手指颤巍巍地伸在了他鼻前。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化为了狂喜,还有气儿!“快!快!抬回去!传太医!” 皇上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皇上,还有两个人没找到,一个是夏太监,一个是荣太妃宫里的李彩儿。”王全安躬身。 “皇上!”一个侍卫匆匆跑了进来跪下:“南门的侍卫说李彩儿天刚亮就出宫去了!因为荣太妃用不惯内供的头油,每次都是李彩儿置买,他以前也经常出宫的,所以宫门的侍卫也没理会。” “知道了。”皇上挥了挥手,侍卫退下。皇上叹了口气道:“夏太监怕是凶多吉少了。周公公怎么样了?” “万幸居然还活着!他手指上有一处针孔,上面还有血迹。荣太妃一定对他使了什么时段,不知道弄到了什么口供。据老奴猜测,应该是她们正要灭周公公的口,被孟婕妤撞破了,匆忙中对孟婕妤下手,没来得及处理周公公。”王全安满脸心痛之色:“只是没想到孟婕妤会出现在那里!” “是朕的错。”皇上痛心道:“朕上次去她那儿,无意中提起早起的露水烹茶很是轻浮美妙,没想到她怀着孕亲自凌晨跑到御花园去收集露水。她如今怎么样了?” “太医们正在救治,如今情况还不好说。”王全安低着头:“只是,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皇上心痛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又咬着牙道:“陈昭仪和那两个婢女呢?” “还在看押着,等皇上发落。” 皇上忽然想起了如辰,她慌乱的神色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她的话语回响在他的耳边:“微臣只是想提醒皇上注意,管好下人的嘴,莫要让人钻了空子。” 她知道什么?可是又为何匆忙掩饰?天机堂已经控制了唐少德,他让她问出龚政王同党名单,她为何面露为难之色?那两个婢女是龚政王通过陈千里之手送进宫来的,陈千里是龚政王同党昭然若揭!而如辰递上来的名单里为何没有他?她在这世上有亲人,为何不愿意说是谁?他忽然想起了那日陈千里全家进宫谢恩,陈雅元带着的新婚妻子林氏,那女子长得让他觉得如此面善! 他睁大了眼睛,心中恍然大悟,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他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一股夹杂着哀怨和悲伤的怒气从心中涌了起来。她欺骗了他!为了保护一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她不惜欺君罔上,隐瞒了陈千里的身份! “先不急着发落她们!立刻命人包围中书省陈千里府邸,全家锁拿下狱!”他咬着牙下了命令。 “是!” 现在还不是处理如辰的事的时候,他强压下了怒气,想了想,又冷笑道:“李彩儿一定去了龚政王府,汴州军在前线,他唯一有可能调的就是御林军。” “可是袁统领的忠心应该是可以保证的。” “副将里以前跟沈府密切的也就是魏自寒了吧?”他又冷笑了一声:“后宫妇人,空有一番蛇蝎心肠,毫无大局之心!他们这次是豁出去了,成则王侯败则寇。可是她光觉得朕摘了他们的桃子,怎么不想想即便他们能对付了朕,难道就能坐上这宝座了?朕登基怀王尚可观望,他登基,怀王一天都容不下他!到时候免不了一番混战,难道非要闹个血洗皇城,黎民不安?” 说完荣太妃无大局之心,他忽然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如辰。他以为她会不一样!如今呢?为了保她的亲人,她的大局之心又去了哪里? 他的怒气又顶了上来,两手紧紧攥着椅背。“一夕之间满门被屠,不得已才流落江湖。”如辰说这话时落寞的神情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心又软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弑君?矫诏?篡位?”魏自寒狐疑地看着那按着血手印的锦书,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沉默不语。 “魏将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任由这谋逆之贼夺权篡位,夺了这天下?任由先帝含冤于九泉之下?”龚政王急道。 “属下是沈国公的旧部,沈国公有恩于属下。”魏自寒为难道:“若此供述是真,我等自然责无旁贷。可是,平日里冷眼看着,当今皇上不是这样的人啊!更何况,他困守冷宫,有什么机会能给先帝下毒?就算是下了毒,先帝的每餐饭都是有人试毒的啊,怎会随随便便就中毒?若是给皇帝下个毒如此容易,那历朝历代得有多少皇帝被害了?” “周公公没有说清楚!他定然是利用食物相生相克之理,借着先帝身体微恙,将旁人吃了无事而先帝吃了有事的东西混于食物之中!” 魏自寒仍旧狐疑:“那也不大对啊!从未听闻皇上和贵太妃懂医理,他们一直在冷宫待着,难道比太医院的太医还高明?” “魏自寒!有周公公按了手印的口供在此,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本王?”龚政王恼羞成怒道:“本王现在拿不出更多的证据,只要你跟着本王打进宫去,找到了周太监,自然能验出这手印是真是假!”他想了想,又冷笑道:“如今御林军被袁宏亮那个首鼠两端之辈把持着,他尚且年轻,如今又正受宠,你想更上一层楼可是遥遥无期啊!” 魏自寒被他说中了心病,沉默起来。龚政王又加了一把火道:“本王听说你一向清贫,今年户部有了新政你才把家眷接回了皇城。看上了添香楼的姑娘,囊中羞涩连妓院的门都不敢进。直到添香楼出了事,你也没机会一近芳泽,可有此事?” “王爷是来奚落属下的?”魏自寒阴沉着脸道。 “恰恰不是。只要你这回揭竿而起,带着你的两万弟兄冲进宫门,你可就是功臣,下一任御林军统领还怕不是你的?本王这里还有十万两银票,你暂且收着,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啪啪啪”魏自寒还来不及心动,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从外面响了起来。两人惊慌地互相看着。门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口的赫然是当今皇上。魏自寒两股战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魏将军,你这门关得再严实,恐怕也拦不住朕吧?”皇上俯视着他,冷笑道。 魏自寒趴在地上抖如筛糠,不敢说话。皇上笑道:“朕本来想等着听一听,你最后会作何抉择。但是后来朕又想,人性是禁不住考验的,即便是朕也禁不住,又何况于你。所以你心里要明白,朕这时候进来是在保护你,一旦你做出了糊涂决定,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魏自寒说不出话,皇上又道:“朕知道你清贫,当了十年的御林军副统领,直到今年才把家眷接进皇城。朕也知道你不赌博不酗酒,喜欢青楼里的姑娘可是没钱去玩。你当了十年副统领下面的兄弟们对你风评很好,都说你为人仗义心地善良。所以即便朕知道你与沈国公交情不浅朕也从来没想过撤换你!得知沈国公将上供之物搬回了自己家,你难得地喝醉了酒大骂,说羞于他为伍!这些朕都知道!所以朕,不愿意考验你的忠心!” “臣,谢皇上隆恩!”魏自寒涕泪横流,头一下下磕在青砖上,很快鲜血就滴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四章 如致下狱 龚政王梗着脖子强撑着,可是眼神已经透露出了他此刻的慌乱。皇上看着他,叹了口气道:“五皇兄,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只要拉下了朕,你就能高枕无忧的坐上皇位了?你可曾想过,朕为皇帝,还能保你做一世富贵闲人。若是大皇兄登上皇位,你可还有命在?” “大皇兄已被贬黜,当初朝野皆知,如何能坐上皇位?”龚政王耿着脖子辩道。 “孟沈两家相争多年,你是经历过的。”皇上叹了口气:“不过才过了数年,你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在朝中经营多年,对局面的把握,还不如在冷宫里待了多年的朕!” “你少说风凉话!就算怀王图谋不轨,本王背后有沈国公,本王还怕他不成!若不是你用下作手段雇杀手除掉了沈国公和王太师在先,又大逆不道,弑君篡位,这天下原本是本王的!你一个北周奸细所生的野种,父皇怎么会把皇位传给你!” “当年父皇忌惮怀王佣兵自重,却又没有办法,不得已扶持沈家牵制怀王,造成了沈孟两家对立朝堂多年的局面!可是大皇子被贬黜后,沈家日益跋扈,父皇早已是一忍再忍!朕对皇位有野心朕不否认!天机堂是杀手出身朕也不否认!可是朕到底是不是奸细所生,你该问问你的母妃!至于朕弑君篡位,你以为有了周公公的手印就死无对证了?来人!!” 两个小太监馋着一人慢慢走了进来。那人面色灰白,走路摇摇欲坠,气喘吁吁,不是周公公是谁? “五皇子!老奴风烛残年之人,你和荣太妃施诡计将老奴弄回宫中,又用迷幻之药逼供,得不到你们想要的答案,就伪造口供,在老奴人事不知之时让老奴按了手印,这也叫证据?”周公公气喘吁吁:“老奴命大,你们正欲将老奴灭口之时被孟婕妤撞破,老奴捡回了一条命,可怜的孟婕妤却被你们推进了湖里!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就这么没了!” 门此刻大开着,不仅是门内的魏自寒,就连门外一众军士也惊讶地大睁着眼睛。 龚政王面如土色,周公公颤巍巍又道:“当今皇上登基的遗诏,是先帝亲口所述,句句清晰,翰林院多人可以作证!先帝对沈家不满,对荣太妃不满,对五皇子你不满!此事旷日持久,绝非一朝一夕!你们被权力冲昏了头脑,浑然不觉罢了!先帝突发重病虽有他的缘由,但与皇上无关!你污蔑皇上弑君篡位,那你们伪造口供,行此不忠不义之事,令朝局动荡,百姓不安,不知可会让先帝在九泉之下寒心!” “皇上!微臣糊涂啊!”魏自寒眼泪横流,跪在地上嚎啕不止。门外众将士一起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龚政王再也支持不住,如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喃喃道:“败了?败了!” “五皇兄,这么多年你听沈家的,听荣太妃的,却独独错判了先帝的心。”皇上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你问问荣太妃,这些年她做了多少肮脏龌龊之事?真当先帝是傻子吗?你此番笼络朝臣里应外合,私囚先帝老仆,伪造口供,杀人灭口,煽动御林军谋反,桩桩件件无从抵赖。朕,贬你为庶人,幽闭终生。你的家眷子女,一并贬为庶人,流放羌芜。” 龚政王匍匐在地,撕心裂肺地哭了出来。皇上叹了口气,不再看他,低声道:“押下去吧。” 如辰一夜没睡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为何心里那种憋闷心悸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呢?她想起当初遁影被杀,她也有心慌胸闷的感觉。如今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庄婶病重了?如致胎像不好?孟珞又被他父亲打了? 天亮了,她无精打采地爬了起来。洗漱完毕,夜晴摆上了早饭,她却吃不下去。她盯着桌上的米粥发着呆,仿佛在等着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辰儿,出事了!”果然,没一会儿,孟珞急匆匆跑了进来:“我妹妹在宫里被人推进了湖里!人虽捡回一条命,可是孩子没了!我听闻是龚政王做的手脚,推我妹妹进湖里的是龚政王府的两个婢女,经由中书省陈千里之女带进宫的!皇上震怒,已经将陈府全家锁拿下狱!龚政王也被贬为庶人幽囚终生,全家被流放了!” “什么?”如辰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却腿软的根本站不起来:“你,你再说一遍!” “再说三遍也是一样!”孟珞跺脚道:“如致和她夫君都被锁拿下狱了!就是今天一大早的事情!不信你去陈府看看!都有御林军把守了!皇上召我带着琪儿的生母进宫,她情绪不稳定,这时候最需要亲人陪伴。我现在要赶紧进宫了!你冷静一点,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等我回来!” 孟珞后面说了什么如辰根本没听到,她脑子里只来来回回盘旋着一句话:如致被锁拿下狱了,如致被锁拿下狱了 怎么回事?不是让告诉陈雅萍停手了吗?不过是两个月的事,为什么他们就等不得? 她知道纠结这些已无意义,心里仍是不敢相信。忙披散着头发跑出了门。 该去哪里?她站在街上惶然四顾,六神无主了半天,最终还是拔腿向陈府跑去。陈府果然戒备森严,一队御林军在门外严阵以待。一群好事的百姓在门口围观着。 “啧啧,谁能想到这一向不涉党争的陈大人是五皇子一党啊!” “就是啊!听说五皇子的婢女是经由他们家陈昭仪带进宫的!那两个婢女和荣太妃联合伪造口供,被孟婕妤撞见。孟婕妤被她们推进湖里,孩子都没啦!” “这宫里的孩子可比咱们百姓家里还难养!当年先帝夭折了多少孩子啊!” “这陈大人之罪可是不轻啊!可怜了他家公子和新过门的儿媳了!” “就是啊!一大早我亲眼看见带着镣铐被带走了!那可是一对儿俊男美女!听说那少夫人刚刚有孕,还在床上养胎呢!” 如辰后面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意识飘忽,如置身云端。怎么办呢?她失魂落魄地在街上走着。已近正午,秋日的太阳没有太多暖意,但依旧耀眼刺目。她抬头看着天,视线中的一切似乎都笼罩着一层白雾,将她从这个世界抽离开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无助,怎么办呢?她终究还是害了如致啊!不仅没有保护好她,还害皇上失去了第一个孩子。 如今能怎么样呢?老天再一次没有眷顾她,两个月终究没有拖过去,最坏的结果发生了,且比预期还要更坏!事已至此,如今她和妹妹的命运,也只在一人身上罢了。 想到此处,她的眼神坚定了起来。意识不再飘忽,她心中有了明确的目标,魂魄归位。她将披散着的头发挽了上去,理了理衣裳,大步向前走去。 “龚大人可是来求见皇上的?”王全安匆匆出来看见了如辰,赶上来问道。 “是,烦请公公代我通传。” “哎呦!皇上此刻哪有空见你啊!刚刚处理完龚政王的事情回宫,一口气儿都没喘就进后宫去了!老奴这里也忙得紧,一堆事儿没办哪!”王全安看着她叹了口气:“依老奴说,你先回去吧,皇上闲了自然会传你的。” “既然如此,我就跪在这里等他。”如辰把衣襟下摆一甩,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唉!你呀!不是老奴说你,当今皇上不是铁石心肠之人,你若是早些据实相告,兴许他还能帮你想个办法呢!如今闹成这样,怎么收场?”王全安有些恨铁不成钢,他平日里除非皇上交待,否则从不多言,如今却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多谢公公体恤,我,不敢赌。” “唉!罢了,我叫个太监进去通传一声,不过你可别报太大希望,正在气头儿上呢!” “多谢公公。” 天擦黑了,皇上才从临华殿出来。孟琪一番痛苦挣扎,最终还是流产下了一个已成型的男婴,至今还昏迷不醒。贵太妃暴跳如雷,大骂荣太妃和龚政王c陈千里c陈昭仪一干人。孟珞陪着孟琪生母侍立在外面,虽然心忧如辰,却找不到理由离开。皇上一路阴沉着脸,不发一言。刚刚跨出临华殿,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上来跪下道:“皇上,荣太妃听闻龚政王被贬为庶人,悬梁自尽了!” 皇上抬头看了看天,一弯月牙从云里钻了出来,冷风穿堂而过,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呆了半晌,才面无表情道:“儿子已为庶人,生母自然也是庶人了。弄副棺材,拉到郊外找个地方葬了吧。她残害了先帝那么多孩子,若是葬入妃陵,岂非搅了那些无辜受害的嫔妃们的清净。” “是。”小太监匆匆跑了下去。 王全安匆匆拿了件斗篷跑了上来,给皇上披在身上,一边回道:“皇上,周公公已经安置好了。他年迈体弱,又受了这一番周折,身子着实不大好。不过太医说只要安神静养,性命相当无忧。” 皇上沉默着一边走一边点了点头。王全安又道:“那两个婢女和陈昭仪如何处置?” “婢女本该杖毙,孟婕妤刚失了孩子,朕不想大动干戈。赏她们个痛快吧,处理完了直接拉到乱葬岗去,不必再来回朕了。陈昭仪,她没有直接参与此事,让她进冷宫去吧。” “是。”王全安揣摩着皇上走的方向,鼓起勇气又回道:“那个,龚婉灵还在清心殿外跪着,大概有快四个时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五章 姐妹情深 皇上忽然站住了,咬着牙想了半晌,才道:“朕今儿忙了一天,先去养居殿歇息了。” “是!”王全安不敢再多说了。 夜凉如水。如辰的膝盖从酸痛到刺痛再到剧痛,最后变得麻木。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下半截的存在,身体再无一点力气,从直直跪着变成了跪坐着。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弯月,刚一仰头,眼前就一片黑暗,等她醒过来,身子已经扑倒在地上。她赶忙又两手强撑着爬起来,继续跪坐着。 清心殿的小太监从一开始看见她跪在那里的好奇和戏谑,现在已经变成了满面不忍。他们都是时常要跪着的奴才,都知道在那湿冷的石砖上跪五六个时辰意味着什么。这龚大人虽听说本事高强,可终究是个瘦削的女子啊!一个小太监悄悄跑去找来了王全安,王全安忙赶过来弯着腰对她道:“要不你先回去吧!皇上已经在养居殿歇下了,孟婕妤刚失了孩子,他现在在气头上,不想见你!你这么跪到明儿那不得去半条命啊!别平白糟践身子!” “多谢公公。”如辰一天水米未进,嘴唇干得开裂,沙哑着嗓子道:“除了跪在这儿,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身子受些苦楚没什么,这样我心里反而好受些。王公公,就当是成全我吧。” “唉!”王全安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终究是不再说什么了。 夜深了,皇上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坐了起来。他心里有些恼恨自己,虽说恨她怨她,可是知道她在那里跪着,他仍旧是睡不着。他深深叹了口气,踢上鞋下了塌,走至书桌前。 一张画像露出了一角,压在重重叠叠的书和奏折下面。他把画像抽了出来,像上如辰衣裙飘飞,英姿飒爽。他对着画像,隐忍着道:“为了你的亲人,你瞒下如此重要的事情,让贼人在朕的后宫里如此猖獗,酿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你将朕置于何地?在你眼里朕算什么?朕以为你不一样!以为你气度凌云,心中有君臣大义!却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妹妹,弃朕于不顾!其心可诛!朕还没治你的罪,你倒大着胆子来求朕!” 发泄完了,他觉得心里轻松了些,轻轻吐了口气,正要把画像压回去,不料一伸手,带倒了桌边的烛台。他手忙脚乱的去补救,画像虽没烧起来,上面却浇了满满的油,如辰的脸立刻面目全非。他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一般,手足无措地对着毁掉的画像。 唉!终究还是不忍啊!他又叹了口气,披衣出门。王全安还在门外守着,忙迎了上来。他轻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儿忙了一天,为何还不去睡?何况今儿不是你当值。” “老奴”王全安欲言又止。 他知道王全安的心思,又问道:“她还在那儿?” “是”王全安低着头:“秋夜天儿凉,那石砖地阴冷得很,这一天儿跪下来,腿怕是要废了。” 皇上眼中一疼,懊丧地闭上了眼睛,半晌叹了口气道:“去看看吧。” 他从远处就看到了那孤单跪着的背影。她原本就瘦,此刻更是瑟缩得可怜。他脚步顿了顿,终究还是一步步慢慢走了过去,立在她面前。 如辰的脸惨白的毫无人色,露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且在她脸上结了细细的一层水珠。她缓缓睁开眼,看到眼前多了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她慢慢抬头,对上了皇上的双眼。那一瞬间,她的眼眸亮了一下,继而又暗了下来。 “告诉朕你的本名。”皇上先开口了。 “林如辰。”如辰的两瓣嘴唇黏到了一起,费了半天劲才张开来。 “林如辰,你可知罪?” “罪臣知道。” “既然知罪,那你又所求何事?” “求皇上放了我妹妹和妹婿。” “你可知陈千里所犯何罪?他的家人就算从轻发落,也绝无无罪开释之理!何况你欺君罔上,其罪也不轻!不管是因陈千里还是因你,你妹妹都一样受牵连!”皇上有些激动起来。 “罪臣明白。” “那你还求?” “除了求皇上,罪臣别无选择。当初罪臣原本想着让妹妹和妹婿潜逃,可是妹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了身孕。所以罪臣只好暂时瞒下陈千里之事,想等到妹妹胎像稳固再安排她逃跑。罪臣行此事,明知罪不容诛,却别无选择。如今求皇上,也别无选择。” “别无选择?天下路有千万条,你偏偏选了一条死路!怎么能是别无选择?朕是君,你是臣,隐瞒不报是为欺君!你可知若不是朕发现的及时,龚政王很可能煽动御林军谋反?!即便如此,你仍然害朕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你身为天机堂统领,你此举置朕于何地?又置拥护你,信任你的天机堂众人于何地?”皇上激动起来。 如辰闭上了眼睛,面露凄楚之色。隔了半晌,才缓缓道:“皇上诛心之言,罪臣无言可辩。但天下的路虽然有千万条,对于罪臣来说却只有一条。那就是我的妹妹,绝不能受到任何伤害!为了这个目的,罪臣可以负尽天下人,包括皇上。” “也包括孟珞?” 如辰有一瞬间的愣神,想了想,坚定道:“包括孟珞。” 皇上不知为何,心里莫名觉得有些平衡。语气放缓了些:“为什么?难道为了你妹妹,你真的可以放弃一切,包括你自己的前程?” “我妹妹的安全,就是我全部的前程。”如辰哀声道:“皇上大概没有亲近的手足吧?即便有,皇上大概也没有体会过抱着一个十个月大的孩子在树林里逃命二十七天是什么样的感觉吧?一夕之间满门被屠,这世上只剩了我和妹妹,从那一天开始,她就是我的命。她好我就好,她不好,我就只剩了行尸走肉,余生再没有任何指望。” 皇上再说不出别的话,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王全安小跑着跟了上来,他一边走一边问道:“他们如今关在哪儿?” 王全安知道他问的是陈千里一家,忙一边跑一边回道:“刑部大狱里,还没人审呢。” 他站住想了一想,低声道:“朕去看看。” 陈府中人没有关在一起,因为如致是陈府的少夫人,被单独关在了一个狭窄的牢房里。夜已深了,她抱着双膝蜷缩在一角,毫无睡意。 听到牢门开锁的声音,她缓缓抬起了头,进来的人虽只见过一面,但她认识正是当今皇上。她款款站了起来,盈盈下拜:“罪妇林如致叩见皇上。” “你刚嫁进陈府数月,就被牵连获罪,你是否觉得委屈?” “罪妇虽嫁入陈家不久,但家公获罪于天,按国法理应被株连,并无冤屈可言。何况若不是因为罪妇,我姐姐不会瞒下家公之事。若我姐姐没有瞒下家公之事,孟婕妤或许就不会流产。琪儿是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保护我的孩子,却害死了她的孩子,怎能说不是我之过?”如致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视着皇上,眉眼中满是坦然。 “你既然如此想,看来是知道朕今日为何前来了。” “罪妇知道,姐姐一定是因为罪妇在拼命求皇上。”如致面露哀伤的神色:“这么多年了,只要是因为我的事,我姐姐总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我有时候在想,是我连累了她。若是我当时没有活下来,她不至于过的如此辛苦。我姐姐本是胸怀坦荡,快意恩仇之人,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勉强自己做违心之事。” 她终于流下了下狱以来的第一滴泪水,抬头望了望牢顶的天窗。这一对劫后余生的姐妹,此刻一个长跪在清心殿外,一个置身于这刑部的天牢中。那哀伤凄婉的神色让皇上忽然觉得她们不只是五六分像,当真是同胞所出,绝无半点掺假啊! 如致苦涩地笑道:“罪妇斗胆,请皇上转告姐姐,如致的生命本该在十八年前那个清晨就结束了。那之后的每一天,都是姐姐给的。姐姐对我仁至义尽,无需任何自责。如致从不后悔嫁到陈家,嫁给陈雅元。如致唯一后悔的是因为自己的一丝侥幸,害了姐姐,害了琪儿。事已至此,如致无话可说。只求姐姐珍重自身,不要再为了如致做傻事了。” 皇上面色晦暗地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你的话,朕会带到的。” “多谢皇上。”如致款款下拜。 皇上踱出了监牢,有些心烦意乱。想了想,低声对王全安道:“吩咐看守们,对她客气点。” “是。”王全安忙应下来。 王全安传来了轿辇,他却没有坐。一路心烦意乱地走着,想放了如致,却觉得如此轻率自己岂非成了一个毫无原则的帝王?想要处置,却又不忍。走了半晌,他猛然发现自己下意识地又走回了清心殿,正要匆忙转头,一个小太监已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皇上!那龚大人晕倒了!” 他如遭雷轰,来不及思索,拔腿就跑,老远就看到了那匍匐在地的瘦弱身影。他飞跑到如辰身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子此刻双目紧闭,气息奄奄,膝头是触目惊心的大片暗红。他心里如同被戳进了一把尖刀,痛的透不过气。忙一把把如辰抱了起来,一边大喊着“传太医!传太医!”一边飞跑进清心殿,猛然想起清心殿没有床榻,又暗骂了一声,转头奔向养居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六章 艰难抉择 如辰紧闭着双眼躺在他臂弯里,身子轻的如同羽毛,似乎随时会飞离他而去。他心中顾不得生气,只剩下了心痛和恐慌。从清心殿到养居殿这一路对他来说是如此漫长,他一边飞跑着,一边一叠声叫传太医。 好不容易到了养居殿,他将如辰轻轻放在他自己的床榻上,伸手一摸她的额头,已是烫的吓人。再一看膝盖,上面粘稠的血渍已将裤子紧紧黏在上面。他伸手抄起平日里剪烛花用的小剪,将她的裤子沿着膝盖一圈轻轻剪开,伸手慢慢将黏在膝盖上的血布揭了下来。如辰在昏迷中闷哼了一声,他的心便抖了一抖,强忍着将眼泪憋了回去。 太医匆匆赶来了,他退出外间,等着太医诊治。少倾,那太医退了出来,跪下回道:“皇上,龚大人习武之人,这外感风寒虽看起来厉害,其实倒是不要紧。吃几剂药疏散疏散,便可望痊愈了。只是这膝盖上的伤” “说!” “落下残疾倒是不至于,但留了病根儿是肯定的。这秋日里地上的凉气可不得了,膝关节是人体比较脆弱的部位,邪风侵入,怕是今后遇上冷天儿就要酸疼了。也只能好生保养着,少使力,多保暖,没有别的法子。” “知道了,下去开药吧。”皇上疲惫地摆了摆手。 他走到如辰床前,她满脸飞红,神志不清,膝盖已被包扎好,盖上了他的锦被。他沉默着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凝视着她病弱的面孔。 她嘴唇轻轻动了动,他伏下身子,将耳朵凑到她嘴边。“如致”她呢喃道:“姐姐,对不住你” 他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娘”如辰的声音清晰了一点,他忙又伏下了身子,凝神听着。 “娘”如辰的声音嘶哑着,凄楚而又哀怨:“帮帮我” 她在梦中偏了偏头,眉间紧紧蹙着。“娘”她又叫了一声,表情如同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委屈着,低泣着:“帮帮我” 他轻轻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角,一滴豆大的眼泪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脸上。“好”他沙哑着嗓子道:“我帮你。” 如辰似乎做了什么美梦,轻轻翘了翘嘴角,甜甜地笑了。 天蒙蒙亮,他又摸了摸如辰已不那么滚烫的面颊,虽说心中不舍,但他登基以来即便是身体不适也从未耽误过上朝,如今岂能因为如辰而破例?因此只好叫来一个小太监嘱咐了几句话,更衣去上朝。 今日事务繁多,除了军务大事,还有处理五皇子之事的善后,一直过了两个时辰才下朝。他匆忙要回养居殿,刚走出太和殿,看见孟珞跪在那里。他回头看了看王全安,用眼神问他何时来的?王全安只是讪笑着。孟珞如今是四品武官,他只好沉着脸说了一声:“进来吧。” 孟珞恭恭敬敬地跪在堂下。他看着看孟珞器宇轩昂的眉眼,莫名有些烦躁。隔了半晌才问道:“你何时来的?” “回皇上,微臣昨晚陪同孟婕妤生母陪侍在临华殿,今日一早才出宫。到龚府知道她昨日出门一直未归,想必她一定在宫里,所以特来求见。” “这么说你是来跟朕要人来了?实不相瞒,她此刻在清心殿外跪着,你若是有本事,就把她带回去吧!”皇上见到孟珞,反而愈发压抑不住火气,冷笑着道。 “微臣不敢,微臣也知道她不达目的死也不会回去。只是,微臣从军之前已与她结为夫妻。她有罪,微臣自然也罪责难逃,所以特来恳请圣上。微臣愿意用全部的军功换皇上对她法外开恩,还请皇上成全。” “你们倒是一对儿同命鸳鸯,在这儿跟朕扮可怜来了!”皇上不知为何,此刻就是由不得怒气一波一波往上顶,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料定了朕不能治你的罪,恃宠而骄了!” 孟珞并没有体察到他的醋意,只当他是因为如辰犯下大错而生气。忙以头碰地道:“微臣绝无此意!只是微臣身为她的夫君,无法袖手旁观!还请皇上明察!” 夫君二字愈加刺痛了皇上的心,他拳头攥的紧紧的,咬着牙一拳擂在了案桌上。手上一阵刺痛,他龇牙咧嘴,又不想在孟珞面前失了形象,只好强忍着。不过这一拳也让他冷静下来,缓了半天气,又冷笑道:“你对她倒是一往情深,只是不知道她为了救她妹妹,此刻心里还有没有你的位置!她可是亲口跟朕说,为了她妹妹,她什么都能放弃,包括你!” 孟珞有一瞬间的失神,过了半晌,才苦笑道:“原本就是如此啊!从知道她们姐妹俩的事的第一天,孟珞就有这个觉悟。难道我还要逼她在我和她妹妹之间分个孰轻孰重?那样岂不是自取其辱?所以孟珞绝不会考教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而是不管她作何决断,我都会陪在她身边。她守护她妹妹,我就陪她一起守护。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把自己置于她身边,而不是她的对面。” “你!”皇上不知为何脸上一热,越发恼羞成怒起来。明知孟珞是栋梁之才,他却始终无法对他温言相对。“没想到战场上你勇猛过人,在女人面前这么没点尿性!你这样也算是个大丈夫?!” “咦?”孟珞脸色纳闷:“大丈夫齐家治国平天下,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放低点姿态有何不对?难道在女人面前横眉立眼就是大丈夫了?微臣若是如此,估计她早就一掌把我废了。” “你!”皇上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朕不跟你胡搅蛮缠!她是从三品同知,如今犯了欺君罔上的重罪!你在朕面前一口一个女人女人!朕都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朕的眼!” 孟珞莫名其妙,心里一阵委屈,不是他先说起男人女人的话么?这皇上怎么此刻无半分上次朝见的慷慨谈吐,如此喜怒无常? “皇上!”他见皇上要走,忙又叫了一声。这皇上心里到底怎么想的?给个痛快话儿行不? 皇上回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道:“你若是还想让她继续跪着,就继续在这儿胡搅蛮缠!还不赶紧走!” “皇上”孟珞欲言又止。皇上一甩袖子,扬长而去。他跪在那里纳闷,王全安一边跟着皇上脚不点地地走,一边回头冲他一摆手,又拿手指比在嘴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他垂头丧气地跪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想想得不到准信儿,回去也是担心,不如继续跪着好了。 “王全安,你说他是不是在讽刺朕?”皇上一边走一边压抑着怒气问道。 “啊?皇上怎么会如此想?”王全安跑的气喘吁吁,仍旧讪笑着道:“他哪里来的胆子讽刺皇上?老奴看是皇上最近事多心情不好,所以多心了。” “说了你也不懂!”皇上恨恨地瞪他一眼。 如辰强撑着睁开了眼睛,窗外日光大亮,眼前一片金碧辉煌。这是哪里?难道我死了?到了天宫?她看着头顶暗红色用金线绣着双龙戏珠的床帐,心中暗想着。 意识逐渐归位,她慢慢想起了前事。她睡了多久?妹妹怎么样了?她心里一急,连忙强撑着爬了起来。正要下地,腿上却不听使唤,一咕噜滚到了地上。她疼得龇牙咧嘴,这才意识到双膝刺痛,如同针挖刀挑一般。她皱着眉头坐了起来,两手抚摸着双膝,发现上面厚厚的裹了一层。她举目四顾,赫然发现这不是养居殿么?她曾来过一次的。 她还来不及惊恐,皇上的声音已经在身后响了起来:“刚醒过来你又作什么?这两条腿不想要了?” 她有些呆愣地转过头去,皇上三步并作两步赶了上来,一把架起她的两条胳膊,把她拖回了床上。 如辰沉默着,两只清亮的眸子看着皇上,在心里猜测着他的意图。皇上一侧身,坐在了她身侧。如辰局促不安地往旁边挪了一挪,低头不言。 “你紧张什么?既然你妹妹在你心里的地位重于朕,重于孟珞,重于你自己,此刻你应该豁的出去,怎么连朕坐在身边你都害怕?” “罪臣只是觉得这样躺在皇上的龙床上,与皇上这样对坐,实在于礼不合,所以紧张。”如辰低着头。 皇上刚见了孟珞,一腔无名之气无处发泄,听她说话这样生疏,愈发生起气来。索性怒笑着直盯着她道:“于礼不合?朕的后宫虽与先帝鼎盛时期无法比,但也有十几个嫔妃。曾经与朕在这里对坐过的女人也有几个,你若是觉得于礼不合,那就做点什么于礼相合的事情好了!” 如辰睁大了眼睛,她怎能不知皇上此言之意?皇上冷笑着向她靠近了过去,如辰腿无法动弹,两手撑着身后仰着身子侧着头躲避着。皇上原本并无此意,可是此刻与她靠得如此之近,鼻尖传来她身上散发的幽香,眼中看到她凌乱的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精致锁骨。他的心怦怦跳了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重。 如辰并非无知少女,怎能感觉不到他的变化?她的心也跟着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大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皇上。她手臂撑到了极限,避无可避,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皇上的鼻尖直顶着她的鼻子,嘴唇离她一步之遥,不同于孟珞的男子气息直扑而来,让她的头有些闷。真的要牺牲至此吗? 她想起了孟珞,不知此刻在怎样着急着找她。她已是孟珞的发妻,他一片赤诚,待她始终如一汪清水,一轮暖阳。在这段黑暗的日子,孟珞的温柔是她唯一的慰藉。真的要负他到如此境地吗?这一瞬间她内心的抗拒忽然强烈起来,正要挣扎,忽然又想起了如致。此刻自己唯一的妹妹还在大牢里,她还怀着身孕。她的生死全在面前这人一念之间,她能反抗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七章 皇上的选择 她脸上的纠结和痛苦落在皇上眼中,他冷静了下来,一翻身爬起来走远了几步,背对着如辰。他心中愤懑难平,咬着嘴辰赌气道:“其实你完全不必这样。天机堂虽说是朕所设,其实还不是你说了算?朕不答应,你大可带着天机堂众人劫了朕的刑部大牢。朕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她缓缓坐了起来,苦笑着看着皇上的背影。就算同样对她有着情意,眼前之人也终究不是孟珞。孟珞不会如此气她恨她,更不会如此试探她。在孟珞心中,认定了就是一辈子,除了十足的理解和十足的支持,再不会有任何杂念。可是眼前之人,是君临天下的皇上,猜疑和试探早已成为他的本能。 她感觉自己愈发深爱孟珞,却被命运逼迫着不得不负他。她哀伤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做了决定。她低声道:“皇上多虑了。我已酿成大错,但不会自私到连累那么多天机堂的兄弟姐妹。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哪怕是死,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他人无关。” 她轻轻伸手,一颗一颗的解开了胸前的扣子。皇上听到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一转身,愣在了原地。 如辰低垂着眼睛,轻声道:“只要能放了我妹妹和妹婿,皇上要什么我都会给。我连命都可以不要,何况是这戴罪之身?” “你”皇上反而有些手足无措:“你若是给了朕,今后准备如何面对孟珞?” 如辰一行清泪流了下来:“我已负他至此,又怎能再让他受夺妻之辱?我们曾在郊外小庙里对着菩萨写下婚约,我不知这样的成亲是否能被世人接受。我既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自然要与他和离,不再牵绊他。他值得更好的女子,实在不必吊在我这一棵歪脖树上。” “你这么想,他却未必会这么想。” “我知道。可是为了如致,说不得也只好自私这一回了。即便他再不舍,再留恋,此事也会成为我们心中解不开的结。即便再相爱,比起相互折磨,我更愿意这段感情停留在最美好,最纯粹的时候。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若干年后想起,也一样宛如初见。”如辰的目光凄婉中带着一丝决绝。 她的话再次刺痛了皇上的心,让他莫名恼恨起来。即便选择分离,她心中对孟珞仍是满满的爱意!明明心中对如辰情意如此深厚,他却就是无法向孟珞那样坦坦荡荡地表达。他一生气,话语便愈加尖酸刻薄起来:“你倒是与我朝女子不同,若是寻常女子,朕真担心你事后会自尽,已全节烈之名。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 “节烈?”如辰苦笑:“当年我娘将我和妹妹藏在夹壁墙里决然离去的时候,我从她的唇形看出两个字,皇上可知是什么?” “什么?”皇上一冲口而出那些话,心中便后悔了起来,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活着。”如辰直视着皇上:“活着,就是我娘对我和如致最大的期许。所以我的心中从没有节烈二字,只有活着!我抱着如致在树林里生活了二十七天,饿死冻死我都没有放弃!什么节烈?若我心中有节烈二字,在绮罗殿那一夜之后我就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她一提到绮罗殿,他越发后悔起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满是爱意,说出的全是这种无情无义的鲁莽之言,将她越推越远! 如辰没有察觉他的后悔,依旧慷慨道:“我林如辰蒲柳之姿,残絮之身,莫要说委身于皇上,就算是沦落青楼,也没有自尽二字!不只是我,就是我救不下如致,让她被发配流放乃至没为官妓,我也绝不允许她自尽!” 他不说话了,越说越错,倒不如沉默。美色当前,他日思夜想的女子此刻就在他面前,且不着寸缕。他只需要走过去,像他对每个嫔妃所做的那样,将她用力嵌入自己怀中,她定然不会反抗,一切都唾手可得。但他不知为何心中却没有欣喜,只有即将失去的哀戚。 他下定了决心,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她面前。如辰两手撑在榻上,站不起来。他弯腰,低头,两手捧着她的脸,将自己的唇缓缓凑上去。如辰认命地闭上了眼,一行清泪流进了他的手心。 如辰心如死灰地接受着命运的安排,她闭着眼等了很久,才感觉到他温热的唇轻轻在她额头碰了一下。随即,他松开了手。她诧异地睁开眼,正看到他来不及掩藏的眼神,爱恋,心痛,决绝。他匆忙转身,掩饰着差点滴下的眼泪。尽量用平复的声音道:“睡了朕的床不说,还脱成这样,真当朕的养居殿是你自己家了?还不赶紧穿上,看在你病了的份上,朕就不计较你失礼了。” “皇上?”她心中被忽然涌上的狂喜顶的透不过气,却又不敢相信,喃喃地问了一句。 “朕的江山要紧,五皇兄被幽禁,朕也即将和怀王正面相对。这个节骨眼上给孟珞戴绿帽子,朕就算惹得起他,也惹不起他手下的汴州军。朕可不像你,干不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皇上自嘲地解释着。 他依旧背着身子,声调平平道:“除了陈千里和已经被放外地的施奎真,五皇兄一党还有五人。若是一个个都按律诛三族,不知有多少颗脑袋要落地。朕刚登基不久,孟婕妤又失了孩子,不愿意如此大动干戈,搅得朝堂上腥风血雨,还是能开恩就开恩吧。除了查明直接参与此事之人,其他人都贬为庶人,家宅没收充公,还他们自由身,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前线打仗,朕自己都节衣缩食了,天牢里可养不起那么多人。” 如辰感激地望着皇上,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又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你欺君罔上之事想必你也无可辩驳。念在你在天机堂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夫君又履立战功,朕降你为五品镇抚,罚俸三年。反正你不缺银子使,朕可是缺得很!能罚就罚,绝不手软!” 他尽量显得洋洋得意,掩饰着内心的失落:“正好朕要打发你出远门,犯错被贬,上前线去戴罪立功正合适!你想想你走了谁来接替你管理天机堂,想好了告诉朕。” 如辰强撑着慢慢站了起来,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背上。他身子一僵,一动不动地站着。如辰微笑着,轻声道:“多谢皇上。” “别介,朕可当不起你的谢。”皇上哑着嗓子。 “皇上此恩此德,如辰不会忘。”如辰轻声呢喃着。 他感受到背上她身体的轮廓,越发燥热起来。忙一手拉着她的胳膊,轻轻带开了她,说出的话却依旧不讨喜:“快别蝎蝎蛰蛰的了!你一个女人家矜持点行不行?你再这样朕就要告诉孟珞你非礼朕!” 他说完又知道自己说错了,闭着眼咬着牙,恨不得再抽自己一个嘴巴。如辰无奈地笑了笑,还是道:“不管皇上嘴里怎么说,此恩如辰永不会忘。” “你快回去吧!你再不回,你夫君在太和殿估计膝盖也要跪烂了!朕要的是治国栋梁!可不是一对儿残疾!” 如辰无奈地苦笑着,低声道:“那微臣告退了。” 她直着腿趔趔趄趄往外走,皇上回头看见,又叹了一声道:“麻烦!”忙上来扶着她的胳膊,走到门口唤王全安道:“传个撵抬出去吧!叫那孟珞到宫门口接着!” 如辰被轿辇抬出了宫,王全安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忙上来小心翼翼伺候着。他刚端上一钟茶,看到皇上倒身睡在了如辰刚躺过的榻上,直勾勾抬眼看着上空。 “朕有时候觉得,朕这皇帝当的真是窝囊。”皇上低声道。 “那是因为皇上是明君,若是那昏君,大权在握,行事自然肆无忌惮,也就用不着窝囊了!”王全安谄媚地笑着。 “就你知道!”皇上斜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抑制不住此刻想倾诉的,又叹道:“朕仔细想过了,朕确实不如孟珞。那龟孙其实就一点好处,把她当女王供着,一生一世只需照顾她一人,一点都不用担心什么有辱君威。可是朕不同,穿上这身龙袍,坐上这个宝座,时时刻刻要记着自己是君,哪怕是面对心爱的女人。” 他又叹了口气:“朕承认朕无法一心一意对她,就在刚才,朕还在琢磨着比起占有她的身子,朕此举才算真正收服了她的心。收服了她,就收服了孟珞。在面对她的时候还在想这些,朕的确不算是良人吧?” “因为您是君临天下的皇上,这世上的女子想的无外乎都是举案齐眉,白头偕老,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就注定任何一个君王,都成不了女子的良人。这也是帝王的宿命。”王全安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皇上斜了他一眼,苦笑道:“你虽是个太监,对男女之事看得倒是透彻。” 王全安知道他虽强迫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但心中终究是苦涩难平,只得讪笑着打起十二分精神伺候着。见他不语,便陪着笑道:“刚才看皇上生气,老奴没敢回。那陈千里在牢里畏罪自尽了,陈贺氏听说后,也跟着碰了壁。老奴吩咐狱里的人不让他们乱说,那陈雅元和林氏恐怕还不知道。” 他大睁着眼睛,久久没有说话。隔了半晌才叹道:“陈千里,是员能吏啊!一步错步步错,实在令人惋惜。厚葬了吧,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是。” “摆驾临华殿,朕去看看孟婕妤。”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守得云开 孟珞背着如辰走在回府的路上,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却像是一辈子那么漫长。午后人多,路上的行人时不时回头看他们,两人都不以为意。孟珞低声笑道:“娘子,我可是听说你为了你妹妹打算不要为夫了。” “皇上竟跟你说这些?”如辰先是诧异,继而又理直气壮地笑道:“是啊,为了我妹妹,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还要你做什么?反正我的名字又没入你们孟家的宗祠,你若是不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孟家的宗祠算什么?我自己都想从上面除名了,你不入也罢。”孟珞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可后悔的,谁让她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妹,这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打十八年前我就输了,有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我娘活着的时候曾说,这世上为娘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命是可以不要的。你虽不是如致的娘,可这么多年担惊受怕地把她养了这么大,那心思跟做娘的也差不多了。我跟如致想争个高低,岂不是自寻死路。” 如辰将脸贴着他的脖颈,心里暖暖的满是安心。孟珞又道:“我只是心痛,从我遇见你,你就苦楚不断,大伤小伤数不清。上次是肩膀,这次又是膝盖,每次我都帮不上任何忙。说到底还是我无用,护不住你。” “怎么帮不上忙呢?你这不是背我回家了吗?”如辰笑道:“其实我身体不要紧,我最不开心的就是听你妄自菲薄。你如今是将军了,日后不知道有多少西楚男儿的性命都系在你身上。你不能总是说自己无用,若你都觉得自己无用,拿什么担负那么多人的性命?所以你永远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想,于国于家,你都是最有用的。” “好!听娘子的!”孟珞笑道:“的确,为了军中那么多将士,我也不能说自己无用,就算真的无用,也要强迫自己有用起来。” 两人迈进龚府大门,夜晴早已眼泪汪汪地迎了上来,一看她的腿,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化影和狐影他们闻讯赶了过来,狐影皱着眉头摸出了一包药,里面绿绿紫紫,透着一股让人牙酸的难闻怪味。如辰来不及拒绝,他已经三两下把如辰膝盖上包着的东西拆了下来,用手抓着那黏黏臭臭的药抹到如辰膝盖上。化影和夜晴他们忙捂着鼻子躲了老远,如辰也捂着鼻子皱着眉头。 说来也怪,这药臭归臭,一抹上去却觉得清清凉凉,格外舒服。如辰舒服地闭了闭眼睛,化影一边扇着鼻子一边叫道:“你这是从哪个死人墓里刨出来的臭东西?啧啧啧,这味道简直是天理不容!人家暗影可是年轻女子,你给她抹这么些臭玩意儿岂不是耽误了人家?男人都被你熏跑了!” 孟珞立在旁边脸色微红,狐影将手一甩道:“你懂个屁!我这药一般人我还不给他用!这里面有一味百年接骨木,也叫七叶金。接骨木常见,能活百年的却少,我不知道费了多大功夫才寻到它!至于臭却不是因为它,是因为里面有一味阿魏,有散寒之效。” “谁听你背药书!我就知道这臭东西熏得我饭都吃不下了!” 狐影不理他,敷完药小心翼翼地把剩下的收了起来。那化影扇了一会儿,似乎有点适应了这药的味道。放下手大大咧咧坐在地下椅子上,看着如辰笑道:“感情你还有个妹妹,嫁给那陈家做儿媳了!怪不得我说陈千里是五皇子一党你那表情就跟死了亲爹似的!好你个暗影,这么多年瞒得我们好苦!你有什么可瞒的?怕我们都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孤家寡人,看你有个妹妹嫉妒你不成?” 如辰白了他一眼道:“去去去!瞒的就是你!你还有脸问呢!谁不知道你是月影宫出了名的长舌妇!告诉你比昭告天下还好使呢!” “哎吆!天天的使唤我跟使唤驴似的,什么大事儿还都瞒着我!还不许我抱怨几句了?卸磨杀驴说的就是你!” “你自己都说自己是驴怪的着谁?有大事我还跟驴说?”如辰理直气壮:“少废话!皇上罚了我三年俸禄,以后夜晴的吃嚼谁管?把我的百两金子还我!” “没门儿!”化影两手抱在胸前背过身去,仿佛如辰下一秒就要上来搜身似的:“钱进了我口袋里你要是再想掏出来,除非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你俩别吵啦!”夜晴走了上来,摊开被子给如辰盖在腿上,屋里的臭味总算淡了些。夜晴嗔视着如辰道:“姐姐,你不告诉化影还可恕,为什么连我也瞒着?我跟了姐姐这么久了,你还不相信我!” 如辰怯怯地看着夜晴,想不出办法解释。夜晴委屈地眼泪又掉了下来:“我还以为姐姐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的!谁知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丝风儿都不露,你告诉我难不成我还能告诉别人去不成?” “好晴儿”如辰忙抱住夜晴求告道:“不是不信你,只是你要理解我,这么多年江湖上混,我妹妹是我绝对不能露的软肋。即便你我推心置腹,毫无芥蒂,可是多一个人知道总是多一份危险。其实有好多次我都想告诉你,可是还是忍住了。” “那他知道吗?”夜晴擦了擦眼泪指着孟珞。 如辰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愣了半晌才道:“恩是啊。” 孟珞忙解释道:“我也是参军前才知道的。” “你看你看!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他才认识你几天?你就告诉他不告诉我!还说信任我,可见是哄我!”夜晴哭得更厉害了。 “不是不是”如辰慌忙搂着她摸了又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化影拍着腿大笑道:“哈哈哈暗影姑奶奶,你也有今天!今儿我可免费看了场好戏!连戏园子都不用去了!夜晴小丫头,这你还看不出来?你再忠心耿耿,也比不上她男人。你这主子跟外面的娘儿们也没什么两样嘛!” “滚你!”如辰一把抄起床上的枕头就朝化影扔了过去,化影一躲,枕头正落在八仙桌上,上面的茶壶茶碗一通乒铃乓啷,水撒的满桌都是。如辰怒骂道:“我还打算抬举你顶替我的位子呢!看老娘现在腿脚不好使,就知道火上浇油!你且别得意,我看你以后八辈子别见我!等我腿好了,不把你的牛黄狗宝掏出来塞你那粪嘴里去!” 夜晴听他俩骂架,反倒不哭了。孟珞头一次见到如辰在天机堂众人面前这样的一面,捂着嘴笑出了声,夜晴脸上挂着眼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如辰大松了一口气,忙搂着她温言软语。 夜晴扁着嘴道:“看在你腿伤了的份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还有件事告诉你呢,陈府的下人原本都软禁在宅子里的。今儿御林军撤了,我们把庄婶接出来了,狐影给她看过,好好吃药,应该能慢慢恢复一些。如今是不成,不认人,赶着我叫女儿呢!” 如辰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正要说话,原来柳承手下的一个弟兄匆匆跑进来道:“姑娘,你妹妹和妹婿出狱了,震影带人把他们接到这儿来了。” 如辰忙要站起来,夜晴和孟珞忙扶着她道:“你只管坐着,我们出去接。” 如辰坐在屋里心焦地等着,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却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她心中忽然想:“这算是因祸得福吧?如致没事,陈雅元没事。且我再也不必为了妹妹的事情瞒东瞒西,撒一个谎就要另一个慌来填。我的身世,我和如致的关系,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从此坦诚相待,再无一丝芥蒂。” 正在想着,如致的声音已经从门外传来。她忙从床上立起身,欲语泪先流。“姐姐!”如致哭着跑了进来,紧紧抱着她,姐妹俩泣不成声。仅仅关了一天半,如致就看起来瘦了一圈,头发也有些凌乱,身上倒是还穿着她从陈府被带走时的衣服。如辰摸着如致的头发,蹭着她光洁的脸蛋,抽泣道:“好妹妹,都是姐姐不好,害你受苦了。” “姐姐这话应该我说才对!”如致抬起头搂着如辰的脖子:“都是我不好,在这个时候有孕,害姐姐犯下大错,还害姐姐在凉地上跪了一晚上。若不是皇上开恩,我真不知道要害姐姐到何种地步。从小到大都是姐姐在照顾我,好不容易嫁人了,还是要姐姐豁出性命来救我,我心里好难过!” “说明姐姐上辈子定然是欠了你太多,所以才要来还债。”如辰挂着眼泪安慰她:“所以你不必自责,这是姐姐欠你的,原本就要还的。说起来,”她摸了摸如致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坐了一天半的牢,你身子可有妨碍?孕中本来娇气,反倒害你进了天牢,姐姐真是怕你身体受不住。” “姐姐放心。”如致擦了擦眼泪:“我没事,孩子也没事。家逢变故,不管大人还是孩子都要坚强起来。不管怎么说,日子都要过下去的。” 其他人看着这一对儿患难姐妹拉着手对哭对诉,插不进嘴去。如辰抱着如致半晌,才抬起眼,细细看着眼前的众人。孟珞,夜晴,陈雅元,还有化影,狐影,震影等人,不管认识时间长短,都是她可以推心置腹,全然信任的人。她从没有哪一刻,像如今这样感谢着上苍。老天终究是待她不薄,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还是给了她一个圆满的结果。她忽然想起了皇上,她能获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雄才大略,英明睿智,虽然在男女之事上有些孩子气,爱别扭,但终究是把一份温情留给了她。 她胸腔里被幸福和感动填得满满,多日的郁结一扫而空。你肯如此待我,我与孟珞就都会不遗余力的赌上这颗心,这条命,帮你护卫这西楚的万里河山,此心苍天可鉴,日月可表,你只要看着就是。她在心中暗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真正的对手 夜凉如水,如致前日在牢里一夜没睡,终究是有孕之人,神思困倦,早早就睡了。陈雅元独自呆坐在龚府前院门前的石阶上,望着天空发呆。孟珞轻轻走了过来,与他一起坐在台阶上。 “姐姐睡了?”陈雅元装作随意的问了一句,顺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孟珞心细之人,知道此次他和如致大难不死虽是万幸,但陈家这颗朝中大树一夕之间被连根拔起,他的双亲都在狱中自戕,他此刻如何高兴的起来?他装作没看到陈雅元眼角的泪,低声道:“睡了。陈家的事,还望你节哀顺变。” 陈雅元苦涩地看着天上一弯新月,低声道:“我记得幼时看书,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指责他过分,他说惠子不通乎命。我当时受到了很大的触动,想想也是,人的生死,就像日升日落,四季更迭,本是这世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道理虽是如此,真落在自己身上,亲人殒命,焉能不悲伤?”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隔了半晌,又道:“其实我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我父亲出身贫寒,靠着为人耿直认死理,一步一步走到中书省左丞的位置。他认准的事情绝不会改变,哪怕是错的。我与他不同,我觉得道无常道,法无常法,君子审时度势,自可得而法。先帝的三个皇子,也只有当今皇上能撑起西楚的未来。可惜我父亲,却始终不肯承认这一点。” “父辈的事,我们做小辈的能奈何?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孟珞叹道:“我与我父亲也是话不投机。以前没有参军时只有挨打的份,现在从了军,越发说不到一起。” “你我也算是连襟了,虽说初次见面,到底不是外人。”陈雅元道:“我说句不客气的话,五皇子眼界有限,才能有限,实力也有限,他的孤注一掷虽伤了你庶妹的孩子,但没有伤到皇上分毫,反而让皇上因为从宽处理异党搏了个好名声。皇上的心腹大患其实是你的父亲,怀王拥兵自重已非一朝一夕,先帝在位时就已经对他忌惮不已,只是他已经势成,草率动作易伤国本。怀王既有实力又有野心,当今皇上天纵英明,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两人拔刀相向已是必然,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父,到时候你夹在中间,怕是也不好过。” “我早有心理准备。”孟珞叹道:“但我想不了那么多。北周虎视眈眈,若是不趁着呼格还没有彻底控制北周大军将他解决掉,我们西楚的战事将连绵不断!国之不存,黎民何安?这个时候若是还在算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置国家大义于不顾,我不管他是君是父,不以西楚的百姓为先,就是国家的罪人!” 陈雅元赞赏地看着他笑道:“若是我西楚的将领人人像你这样,只怕打跑北周大军也指日可待了。” “你过誉了。”孟珞苦笑道:“可惜人心各异,不能指望所有的将领都是纯良之人。” “慢慢来吧,整肃军纪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始终觉得,治国治军之道在于教化。什么样的土壤就会开出什么样的花。皇上贤明,纯臣就会增多。主帅忠义,将士中就会多忠义之人。你日后也是要当主帅的人,你手下那么多大头兵,你不知道未来他们中哪一人,可以崛起为执掌一军的定国将军。一个王朝要想蓬勃向上,自然是要青出于蓝,人才辈出。我理想中的军队,是将星云集,不受制于任何一人两人。但这需要主帅有博大胸襟,不让任何一人错失成长的机会。” 孟珞击掌赞叹道:“你说的太好了!这段日子我苦思冥想,心中隐隐约约有这样的念头,却没有你说的这样透彻!你方才这一番言谈,如同我肺腑中掏出来一般!孟珞不才,但一定会朝着你描述的目标努力!” 他激动一番,想到陈雅元此刻的处境,又叹气道:“你有这样的见解,若是做官,何愁将来不是宰相之才?可惜了” 他在可惜,陈雅元受他父亲所累,再也没有了为官做宰的机会。陈雅元忙笑道:“我虽有一番浅薄见解,但我实在不是为官之人。我此生宁愿闲云野鹤,寄情山水,不愿被乌纱帽束缚。” “那你今后有何打算?”孟珞忽然担心起了陈雅元的将来,他一个世家公子,锦衣玉食多年,一夕沦为平明百姓,他可能承受这个落差? “如致本来有孕,又受了这一番周折。最近少不得要在府上打扰数日了,等她胎像稳固,我想带她出去转转,月份大了再回来。我想经过这件事,她应该也想出去看看山水,透透气。我已经规划好了路线,我们出了皇城向南,便可泛舟南下。既可以游山玩水,又无需劳乏。我在各地有些朋友,照顾好她应该没有问题。” “看得出你是个妥当人,我就不多置喙了。辰儿奉了圣命,很快就要随我去边境,怕是不能为你们践行了。” “你们俩叽叽咕咕在说什么?”如辰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了起来,她扶着门一瘸一拐走了出来,孟珞忙上前馋着她,嗔怪道:“自己的腿不好好养着,又乱跑,真想落下毛病不成?” “我每夜都睡不了整觉,夜半必醒。本想起来喝杯茶就睡,谁知就听到你们叽叽咕咕说个不停。你们俩昨儿应当都是一夜没睡才是,此刻也不困?还不赶紧睡去。”如辰笑道。 “说的是,也是该睡了。”陈雅元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孟珞也打了个哈欠,正要馋着如辰进屋,“姐姐,”陈雅元叫了一声。 “怎么了?”如辰回头。 “多谢姐姐。”陈雅元双手作揖,深深一躬。 如辰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转身回屋去了。 怀王此刻在他书房里,秉烛看着几个嫡子从前线写来的信。他对前线军情的了解甚至比皇上还快。 五皇子倒台了,被幽闭终生,虽说孤注一掷,但并没有达到他所预想的两败俱伤的局面。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五皇子,完全不是当今的对手啊! 其实大皇子也不是他的对手,不过好在还有他。想到此处,他冷笑了一声,若不是边境告急,他的二十万大军有足够的实力另立新帝!这个北周,当真是在节骨眼上捣乱! 他不是荣太妃,对军国大事,还是有一些远见的。此刻如果发动政变,将前线大军调回皇城,北周大军必然会乘虚而入,直捣西楚腹地。就算成功扶大皇子上位,也马上就面临国破城亡的局面。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解决了边境战事,才能处理换皇帝的事情。 就让你再得意几日吧!他冷笑着想,你越是殚精竭虑将西楚治理好,将来大皇子登基就越是顺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顺理成章! 但他转而又皱了皱眉头,提醒自己,不可轻敌!当今皇帝虽年轻,还是有两下子的!看他怎么一步一步解决了五皇子就知道了!前车之鉴,他可绝不能再犯!他手中最大的王牌,也可以说是唯一的王牌,就是立仁军和虎丘军,都在他几个嫡子手中。可是当初汴州军不也牢牢控制在沈国公手中吗?怎么不出几个月就一盘散沙了? 不得不防啊!他握了握拳,重重叹了口气。冯氏悄悄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盅杏仁茶,轻轻放在他桌上笑道:“老爷,夜深天凉,喝一杯暖暖肚子吧。”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他淡淡说了一句,端起杏仁茶喝了一口。 “感觉老爷最近心里有事,所以我也睡不好。可是前线不妥?我虽是深闺妇人,也听说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往年虽然摩擦不断,但这次北周是下决心要找我们的麻烦了。” “是啊,北周上任的新帝野心勃勃,这次他图的可不是几担粮食几件器皿,他图的可是我们西楚大片的疆土喽!占个十城八池的只是小目标,保不齐他是想把我们整个西楚收归己有了!哼!贪心不足蛇吞象,他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那,那怎么办?那我们的钰儿他们在前线”冯氏看起来忧心忡忡。 “妇人之见!国都要亡了,只知道惦记自己儿子!” “那,我本来就是妇人!我不惦记自己儿子,难道惦记你和她生的儿子?”心忧她在前线的几个儿子,冯氏的话语有些尖刻起来:“当着孩子们的面我从来没说过!什么事儿我不知道!你扶持谁我管不着!可你要是想拿我几个儿子的命给他扫平道路,我可是断然不依!” “你瞎说什么!”怀王压低声音道:“钰儿他们就不是我的儿子了?这么多年我有多疼几个嫡子,你看不出来?说这种无情无义的话!” “那”冯氏口气软了一些:“那你干嘛对老六那么横眉冷对的?他如今也出息了,你哄着他在前线多往前冲,钰儿他们不就少些危险?” “汴州军只有五万!就算全压上前线,也扛不住骁勇善战的北周大军!何况他那个性子还用我哄?我这叫激将懂不懂?我越是骂他,他在前线就越是卖力!” “那你就不担心他将来出息了,跟钰儿他们一样成了大将军,反倒跟你对着干?” “他要不是跟我对着干,你以为皇上能那么痛快提拔他?”怀王冷笑了一声:“放心,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边境是我的地盘,如今北周来犯,先对付北周大军要紧。他日战事稳定,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他就是孙猴子,也蹦不出老夫的手掌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章 遗失的锦书 “孟婕妤今日如何了?” 皇上垂着头看着眼前桌案上的文书。 “回皇上的话,胎已经流干净了,服药静养即可。只是孟婕妤受了刺激,情绪反复,言语常乱,微臣不得已最近给她煎的药都加了些助眠安神的药物。” “她失了孩子,情绪自然是一下子转不过弯来,过段日子就好了,诊脉煎药的事情你们裁度着就行。”皇上抬头扫了一眼,看到太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便又道:“还有什么话只管说,别遮遮掩掩的。” “回皇上,”那太医鼓起勇气:“孟婕妤今后,怕是很难受孕了。” “怎么会?”皇上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她这么年轻,何以一次流产就再也不能受孕?” 太医为难地低着头:“孟婕妤虽说年轻,但可能幼时失于保养,兼之苦闷多思,原本就是气血两亏,禀赋薄弱。这第一胎是服了很多保胎药才勉强坐住胎的,谁知又摊上这样的事,小产了。小产对妇人身体最是不利,这下子是彻底虚亏下来了。当然,微臣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受孕,好生保养着,或许还是有可能受孕的,只是可能性不太大了。” “这话不要再对别人说了,好生给她进补吧。”皇上疲惫地挥了挥手,太医默默退下。 他苦恼地叹了口气,想起孟婕妤那柔弱的样子。他对她说不上有多少感情,但也绝非毫不在意。孟婕妤,是个苦命的女子啊!他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 王全安悄悄走上来添茶,他忽然想了起来:“周公公怎么样了?” “有点起色,大概过些时日就能痊愈了。他今日跟老奴说,等身子好了,他还是回皇陵去守着先帝。” “周公公一生忠于先帝绝无二心。”皇上有些动容之色:“他病中多思,你抽空告诉他,朕答应他的事情绝不会出尔反尔,让他不要担心。” “是,老奴一定把话带到。皇上,有件事,老奴不知道有没有妨碍。”王全安欲言又止。 “说。” “那日咱们去魏自寒那里堵到五皇子,皇上是否还记得他手里那份伪造的周公公的口供?” “自然记得,怎么了?” “那份口供不见了。” “什么?”皇上从龙椅上霍然站了起来:“五皇子被当场擒住,口供怎么会不见了的?” “当日人多,场面一片乱哄哄的。老奴吩咐了小的们把现场的证物一律收好封存回宫后交还。可是这几日事情实在太多,老奴直到今日才想起来清点一下证物,谁知就发现那份锦书不见了。老奴问当日在场的人,谁也想不起这东西是谁收起来的,经过了谁的手,又是何时丢了。”王全安越说越觉得自己犯了大错,连忙跪下,有些怯怯地看着皇上:“都是老奴疏忽,请皇上治罪!” “你起来吧。前些日子实在是事务繁杂,朕也没有想起来这件事。”皇上疲惫地摆了摆手:“但是此事事干重大,虽然我们知道这口供是伪造的,但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难免又是一番祸事。弑君篡位非同小可,若是被人拿去败坏朕的名声,哪怕朕再行德政,怕是也很难挽回。所以此事不能放松,一定要查出这锦书的下落,哪怕是烧成灰了,也得把那灰带到朕面前!你不长于此事,去交代给周立,让他最近别躲躲藏藏了,五皇子倒台幽禁,不会有人再害他了。赶紧审问相关人等,找出锦书的下落,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是。那怀王不知道会不会对他” “怀王若是谋反,就是二十万大军齐逼皇城,如今的怀王可看不上他这个宫城侍卫统领。” “是,老奴这就去交代给他!” 夜晴和如致是同年生人,两个人没几天就成了好朋友。如致对如辰在月影宫的生活很好奇,但如辰腿脚不便,也不好总是缠着她,因此就整日跟夜晴在一处叽叽呱呱。夜晴一说起如辰的旧事,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把如辰八百年前的糗事也翻出来说。诸如连睡三天饿到晕倒,去见九叔把衣服穿反,惹得如致哈哈笑个不停。孟珞有时候也凑过去一起听,把个如辰臊得脸红脖子粗,却又无可奈何。 庄婶仍旧是半身不能动,但服了狐影开的药,开始逐渐能认人。看到如致平安无事,她表情也很是欣慰。如辰让夜晴扶着一瘸一拐地去看她,她用能动的那只手拉着如辰,默默流泪,惹得如辰也背地里哭了几次。好在狐影拍着胸脯打包票,最多半年,庄婶就能自己走路,如辰才略微开心了一些。 狐影的医术比宫里的太医好十倍,不出几日,如辰的腿便渐渐好了起来。虽说还是不大灵便,但也不要人搀扶了。一日如辰正要出门晒太阳,看到陈雅元独自坐在外面扇着炉子上的水准备烹茶,便上去笑道:“果然你是个云淡风轻之人,家逢巨变,照理说你的情绪当比如致差很多,我看你倒是还好。我府上的一帮粗人都被你养刁了,各个爱喝你泡的茶。” 陈雅元等到如辰过来坐下,才苦笑道:“做人总要向前看的,再忧伤也回不到过去了。我生平最爱喝茶,一日不喝就吃不下饭。不是我吹牛,我烹的茶可比皇上喝的还好。每种茶都有它的性格,水温,时间,拿捏地恰到好处才能最大限度的挥发出它本身的味道。” 他提起水,缓缓注入壶里。闭着眼睛等了一刻,才掐算好时间提起壶,先注入如辰面前的杯中,又给自己注了一杯,随口又说道:“你府上这茶其实是上好的,只是你们不会泡,反倒是糟蹋了它。” 如辰端起杯,轻轻抿了一口,满足地闭上了眼睛。陈雅元看着她笑道:“你和如致果真是亲姐妹,连喝茶的表情都一样。”提起如致,他又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如辰敏感地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刚才是在想,等如致胎像稳了,我们还是得尽快离开才好。” “为何?”如辰有些纳闷。 “姐姐可曾想过,姐姐和如致的关系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朝中稍微有些耳目的人都会知道。那王家也一定知道,五六年前为复仇杀了王秉宽,一年前又杀了王太师的都是姐姐了。” 如辰皱着眉一想,果然是!她最近沉浸在如致被无罪释放的狂喜中,竟忘了此事! 陈雅元又说道:“他们虽恨姐姐入骨,但王家如今的实力实在不够看,姐姐又武艺高强,龚府也有高人守护,想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可是我和如致现在没有了陈家的庇护,我们总不能窝在姐姐府上永远不出门,所以,还不如远远地躲出去为好。毕竟如致身怀有孕,我实在不敢冒险。” “你想的有理。”如辰叹了口气:“你们俩都无自保之力,还是早日离开皇城这个是非之地吧。我听说这次因为是五皇子一党被囚的礼部宋慈航的家人早几日就离开皇城回原籍去了。曾经是人上之人,如今败落,当然要赶紧离开这伤心之地了。再者于你们的安全也有利,如致毕竟不是直接杀王家的人,就算有仇,也不至于追你们到江湖上去。” “对,所以我才想快些带如致离开。方锦龙那小子带着魅影南下了,我知道他们会去哪里。我带着如致去,说不定还能跟他们会合。” “若是你们能跟他们会合,我就更放心了。”如辰含笑道,忽然想起了魅影,竟有些思念起她来。这一去天高海阔,想必如今的她一定过得很自在开心吧? 想了想,她又道:“我很快就要走了,想必是不能送你们了。庄婶在我府上你和如致都放心,狐影和蛇影的医术可不是我吹牛,抵得上十个御医。” “我已经领教了。如致吃了他们开的药,脸色都红润了许多。” 如致又叹了口气:“但如致生产前你们一定要回来才好,在外面我实在不放心。我这一去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真怕半年都回不来,看不到你们的孩子出生,那可就太遗憾了。” “姐姐做的是大事,比不得我和如致无用之身。何况皇上降下如此大恩,姐姐今后怕是不好徇私了。” “是啊!”如辰苦恼道,人情也是一种大负担啊! 十几日过后,如辰腿伤已经痊愈,离开之日也临近了。临行之时她唤来了化影,对化影说道:“皇上让我离开皇城一段时间,琢磨好了谁来顶替我好报给他。现在天机堂除了九叔,你是官位最高的人了。我打算把你报上去,先告诉你一声。” “别别别”化影忙摇着手:“姑奶奶你想害死我!我哪是那块料?兄弟们也不能服我!连你家小夜晴都不见得能听我的!” “矮子里拔高个儿,我有什么办法?震影侠影虽说武功高强,但是木讷不爱说话,孤影蛇影也是只知道药草那点事,对朝局没什么兴趣。幻影身体那个样子,魅影也不在,除了你还能有谁?” “论武功我不如他们,我只会点儿化妆易容之类不上台面儿的功夫,哪里领导得了天机堂?” “你有你的好处啊!你脑子好使,鬼点子多。当统领武功是次要的,关键是运筹帷幄。夜晴跟了我多年,我的风格她知道,你遇事多跟夜晴商量,实在不行就传书给九叔处理。再不行,就把情况原封呈报给皇上让他定夺。我手里没别人,赶鸭子上架,不是你也是你了!” 化影还想拒绝,如辰又忙道:“你若办的好,安安稳稳等到我回来,我自然请皇上重重赏你如何?九叔再有钱还能比得过皇上?把那古董赏你几件,也够你过一辈子了。” 化影皱着眉头犹豫半晌,才叹气道:“平生最爱阿赌物,被你拿住了软肋,我有什么办法?咱们可说好了,我只能帮你顶几个月,等你回来这顶乌纱帽我就完璧归赵。” “只要皇上准了,我没意见。”如辰忙笑着松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前嫌冰释 跟化影说好了,如辰便递了名帖面圣。 “几日不见,你怎么还长胖了?气色也不错,看来养的不错喽?”皇上今天似乎有喜事,口气很是轻松。 自那日之后,如辰心理上感觉跟皇上亲近很多,口气也不那么拘束了。听到皇上此言,便笑道:“西楚女子最忌讳被人说胖,若是皇上如此说后宫的嫔妃,只怕她们晚上要偷偷哭了。不过皇上说的也是实情,整日里在床上躺着养伤,心情又不错,自然就胖了。” “你心情不错,朕可就苦了。”皇上夸张地叹了口气。 “皇上语气轻松,明显就是有喜事,何必卖关子?说出来让微臣同乐可好?”如辰笑道。 “朕是因为看见你高兴难道不可?”皇上脱口说完此言,以为如辰又要低头不接话,谁知她愣了一愣,便坦然笑道:“那倒也是,微臣看到皇上也很高兴。” “咦?为何?”皇上眼睛里亮起了神采。 “刚入皇城时,觉得皇上眼神阴狠,满腹心机,因此在皇上面前总觉得莫名有压力。如今经过这段时日,对皇上印象有很大改观,所以看见皇上很高兴。” “你倒是坦率。还没人敢这么说朕。”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朕在冷宫多年,骤然登基,朕也是人,你总要允许朕犯错不是?不过朕今日倒是确实有好消息。” “微臣洗耳恭听。”如辰眯着眼睛笑着。 “前段日子朕下令今年不得加税,百姓欢呼雀跃,官员却不太开心。朕一琢磨才明白,各州府官员年终考核,赋税是个大指标。朕不许加税,便是阻碍他们前程。推而想之,因为赋税是大指标,同样是一州父母官,却有了肥缺和差缺一说,富庶之地的官员,不光俸禄拿的多,往上爬也更容易。造成这样的结果,不能怪官员自私贪利,而是国家制度的问题。官员也是人,是人都存利己之心。我们的制度把官员放到了老百姓对立面,怎怪世上无好官?” 如辰凝神想了想,果然如此。皇上又道:“今年朕想了个办法,选了三个州府试验,取消以赋税来评定官员政绩,而改以民众匿名评定。事先登记好各地有户籍的人口,只要年到弱冠,就有一票。上有上中下三等,无需写字,只需打钩。打完钩后投至设于府衙门口的暗箱中,除了朕钦定的考核钦差,谁也不能打开。得到上等票一半以上的为优,上等中等加起来一半以上为合格,余下为次。新政实施遇到了很多问题,最难的就是我朝识文断字者不足三成,而且有好事之人故意涂抹,瞎评,导致废票众多。但是不管怎么说,此举一出,百姓欢呼雀跃,官员们没了赋税等考核压力,也松了一口气。朕相信只要出发点是好的,制度总有办法不断去完善。” 他说起国政,侃侃而谈的样子很是迷人。如辰不觉有些恍惚,他停下来半晌,才猛然惊觉过来,不好意思地笑道:“微臣都听呆了。皇上雄才大略至此,想必我们西楚开创太平盛世是有望了。” “要开创太平盛世,就要先解决了北周。这次朕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军国大事微臣哪里懂得,只有尽力罢了。” “这只是一件事,还有一件大喜事,可以说是功在千秋万代。” “哦?”如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是什么样的喜事当得起皇上如此高的评价?” “你曾去过肃州,应当有印象汴州到肃州之间,有大片荒无人烟之地。” “是啊!”如辰有些纳闷皇上为何忽然提起此事:“据说是因为常年干旱,夏日虽有几场大雨,但也杯水车薪,冬日更是一丝雪也不下,所以不适合农作物生长。” “朕原本虽可惜这大片的土地派不上用场,可是也无可奈何。谁知就在前几日,长州有一个失踪三十多年的西楚平民,竟从非常遥远的北方,那是比北周还要更远更远的地方,跋山涉水,不知受了多少波折,回到了家乡。人回来已是意外之喜,谁知他带回了一包种子,据说是那遥远的地方当地之人的主食。此物耐严寒,耐干旱,其根成块状生于地下。产量极大,且味道甜美,可做果腹之物。朕已经命劝农司在汴州以西试种,若是成功了,可绝对是功在千秋万代了!” “原来是双喜临门!怪不得皇上如此高兴!”如辰也由衷的为皇上感到开心,民以食为天,若是这大片的土地能利用起来,就意味着西楚未来几十年会增加大量的人口。人口是国之根本,西楚自十八年前与北周战败后,人口再也没回到鼎盛时期,这岂不是天大的喜事? 她想了想,又道:“若是试种成功,汴州以西恐怕要设一新城了。不知皇上打算怎么动员外地的百姓迁居至此?毕竟百姓安土重迁者多,能下定决心外迁不是容易的事情。” “朕已经圈好了几个地少人多的地方,那里多是佃户,租种东家的土地,被东家层层盘剥,一年辛苦到头,只能勉强糊口,却又敢怒不敢言。因为他们不种,有的是人抢着来种,因此佃户没有半分话语权。既然困苦至此,何如迁居?朕会督促地方官员尽心做好宣传之事,到了新城,朕按人头分给他们自己的田地。放着自己的地不种,非要佃别人的才心安?” “皇上所言极是。”如辰眉开眼笑:“北周气候干燥寒冷,想必也能种此物。将来等我们把北周收入囊中,皇上也让佃农到北周去分田地,岂不是来的更痛快?” “你可真是敢想!朕还在琢磨西楚这一亩三分地,你都把主意打到北周去了!”皇上哈哈笑道:“借你吉言吧!希望朕有生之年真的有这么一天,能让我西楚的子民到北周去分田!” “好了,言归正传。”皇上笑完了又道:“你走后由谁来主理天机堂?” “微臣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定了让化影来。只是日后天机堂的事恐怕少不得要皇上多操心了。” “五皇子的事化影出力最多,你选的很好。你天机堂虽能人众多,但论起行事活泛点子多,确实以他为优。朕没有意见,这就下旨用印,由他代行天机堂同知之职。”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皇上看到如辰欲言又止的神色,主动道。 不等如辰问出,他已经叹口气道:“你是想问孟婕妤怎么样了吧?” 如辰点了点头,皇上道:“孟婕妤是孟珞的妹妹,又是你妹妹的好友,朕知道哪怕你受人之托也得问一句。孟婕妤今后怕是不能生养了。” 如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何以至此?” “她身体原本就不好,虽是年纪轻轻,其实虚亏得厉害。”皇上深深叹了口气:“孟婕妤在家不受宠爱,好不容易进宫第一个有了身孕,却又遭到此事。” “都是微臣的错。”如辰很是自责。 “隐瞒不报的确是你的错,但她那日清晨忽然出现在揽月台,却是意外中的意外,谁也没有想到。”皇上低着头道:“有时候不得不说是命吧。她无辜之人,失了孩子已是绝大的打击,将来” 如辰明白皇上没有说出的话,将来怀王之事,孟婕妤必受牵连。这女子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竟命薄如斯? 她深深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心想:孟琪不能再孕之事,还是不要跟孟珞和如致说起了。 “此次你和兵部侍郎鲁放同去前线,可以说朕是把朕和西楚的江山交给你们了。若是不能赶在北周战事平定之前让怀王失去对立仁军和虎丘军的控制,将来朕的下场可能还不如五皇兄。鲁放其人是朕新提拔起来的,他性子虽有些执拗不知变通,但对朕的忠心可以保证。朕让你同他去,也是因为你在他身边一则能保证他的安全,二则也可补上他顽固执拗的短处。” “他是二品我是五品,若真是有了争执,他岂会听我的?” “放心,他虽顽固,但不是傲下之人。朕已经知会过他,你的江湖经验比他足,遇事多与你商量。” “微臣明白。” 皇上深深地看着如辰,她此次前去,怕是有很久不能见面了。如辰半晌不见他说话,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眸。她想起第一次见他,他那孤狼一般警惕的眼神,如今的他眉宇间多了几分潇洒和从容,轮廓也成熟了不少。如辰坦然地和他对视着,嘴角微微一弯。 “你笑什么?” “微臣是在想,这样真的很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皇上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恍然笑道:“是啊,这样真的很好。” 如辰退下去后,皇上嘴角的微笑还停留在脸上,久久散不去。王全安端着一盅燕窝送了上来,轻轻放在案边,哈着腰笑道:“这是贵太妃令人送来的,说给皇上补补身子。老奴看着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皇上这脸上的笑就没止住过。” 皇上伸了个懒腰,端起了燕窝,一边拿勺子搅动着一边微笑道:“虽说还是有些不舍,但朕今日才由衷觉得,朕做了一件很对的事情。当日对她做的错事,也终于可以真正放下了。” “那果然是喜事。”王全安笑道,脸上却忽然扫过一丝犹豫之色。 皇上虽喝着粥,却眼睛一瞟就看到了。“说吧。”他淡淡地道。 “今儿皇上心情好,老奴怕扫了皇上的兴。”王全安沉吟了一下,才小声道:“陈昭仪在冷宫里自尽了。” “她受不住打击也可以理解,可是为何过了这么久才”终究是服侍了他一段时间的女人,皇上悲伤之余,又有些纳闷。 “奴才听说,是因为有人嚼舌根被她听到了” “嚼什么舌根?” “她不是陈氏夫妇所生的事,想想她也是可怜,一心尽孝,却进了冷宫才得知被人当了棋子。也不知那陈千里临终,对她有无一丝愧疚之心。” “也是个苦命之人。”皇上深深叹了口气:“厚葬了吧。另外,后宫里那些多嘴多舌的奴才,最近也要抽空整治整治!”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虎丘!虎丘! 临行在即。皇上安排如辰和兵部侍郎鲁放随着孟珞及此次回京受赏的几百将士共同出发。夜晴知道如辰远行,虽然也是满心不舍,但如致还在府里住着,她离别的愁绪倒是被冲淡了好些。如今她和如致关系好的让如辰都有些嫉妒起来,如致性子开朗,又嘴甜爱说话,比如辰有亲和力的多,把夜晴喜得恨不得整日和她在一处,连陈雅元都有些吃起醋来了。但转念想想如致也住不了多久,少不得忍让她一番了。 孟珞与孟家的紧张关系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实际上他此番回来除了第一晚上勉强住在了孟府,后面就再也没回去过。与他亲厚的将士原本以为他宝贵的人品和性格是受怀王影响,直到慢慢相处后才逐渐了解他和孟家是怎样一种扭曲的关系,倒也很是同情他。 出发之前,如辰让茶楼留了一间雅室,化影,震影,侠影,狐影,蛇影,幻影,柳承,再加上夜晴,陈雅元和如致,孟珞和如辰,一共十二人,满满当当挤了一大桌。大家把酒言欢,算是为如辰和孟珞践行。 幻影的气色好了很多,脸上的肉也略回来一些,她和柳承如今的行为举止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甜蜜,如辰也没说破,心里很是高兴。 天机堂众人对如致和陈雅元夫妇的接受程度出乎意外的高,还众口一词地夸赞如致比如辰漂亮,搞得如致很是羞涩,如辰对他们瞠目而视。陈雅元虽不怎么会武功,但谈吐大方,颇有见地,再加上那一副绝色皮囊,众人都对他印象不错。 酒过三巡,如辰端起杯道:“各位兄弟姐妹,我这番出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天机堂暂时就交给化影和夜晴,茶楼,药铺,绸缎庄,首饰店,如今都算是步入正轨了。大家都是过命的兄弟姐妹,有你们几位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还想嘱咐你们,珍重自身,这皇城不是什么好地方,才短短半年多就害我们折了几员大将。我走以后,凡事多加小心,多提个心眼儿,遇事多跟九叔他们商量。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看到你们都安然无恙。” “你就别操 我们的心了!”化影摆了摆手:“天机堂的事情,总是你冲在前头。我知道你此次去前线有大事要做,我们虽不便多问,其实心里都有数。前有北周大军,内有勾心斗角,你的处境比我们可要凶险的多。我们也没什么帮得上你的,你刚才的话我也原封送给你,姑奶奶你可要安然无恙地回来。我若时间长了不挨你几句骂,还真是有点没着没落的。” “你总算说了句人话。”如辰斜了他一眼。 幻影盈盈一笑,也端起杯来:“暗影,一路平安。这么些年辛苦你了,我们无以为报,只有薄酒一杯。” “自家姐妹,何须这么客气。等如致他们跟魅影回合,一定催她赶紧回来,我知道你想她,我们也都想她了。” 提起魅影,幻影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只好赶紧端起酒一扬脖子掩饰了过去。 如致浅笑着看着这一群人,她与姐姐虽有至深亲情,但这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融入了姐姐的生活。陈雅元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她回过神来,浅笑着回拉着他。她原本就是平民,嫁进陈家做了几天的少夫人,就又成了平民。然而返璞归真,收获知心爱人,收获自由自在,平平淡淡的生活,从此海阔天高,不再有任何顾虑,此生夫复何求? 离别的日子终是到来了。如辰一早就踱到庄婶屋里,庄婶虽说话仍是不灵便,但心里明白,知道她要走,不免又相对着流了几滴泪。如辰看过了庄婶,又来到如致房间,满心里有太多的话,说出口的却只有反反复复的“小心”c“保重”等话。如致也挂着泪嘱咐她:“前线凶险,遇事不要逞能,珍重自身。我就你一个姐姐,你若是有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如辰也只好含泪点头。 别过了如致,又安抚了半天夜晴,如辰才拿着小包袱,几人簇拥着她走出来。孟珞也与陈雅元在门口话别了几句,如辰和孟珞正要离去,却见孤影和蛇影打远处气喘吁吁跑来。孤影赶上来塞给如辰满满当当一个包袱,如辰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好几个小包,每个都包的严严实实。孤影解释道:“出门在外,这治疟疾的,治伤损的,恢复体力的,都有了。刚刚才配好。还有最要紧的,”他指给如辰看那一个最大的包:“那白色药粉是上次你用过的神仙散,这一包放倒千把人没问题。” 如辰顿时哭笑不得:“你是要我在战场上用这个杀敌?” “用这个杀敌是不可能的,二十万大军,杀一千也是杯水车薪。可是不定什么时候能用上呢!你可收好了,一不小心撒了可不是玩的!这里面有几味药难得,我们这段时日跑了多少趟野外才找齐配出这么多来!都给你了!再要也没有了!” 如辰感激地看着两人,拱手道:“多谢!” “既然谢我们,可要全须全尾地回来!要不然可真是辜负我们一番苦心了!”蛇影道。 如辰感受到了两人的拳拳心意,感动不已,大家又说了一番道别的话,这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走出了老远,还看见她们几个在门口挥手。 皇上亲自在城门口为一干人践行,皇上说了一番保家卫国,建功立业的慷慨之辞,几百男儿也跪地立誓,山呼万岁。末了皇上端起酒杯,众将士人人都喝了一大碗酒。皇上虽未与如辰说话,端着酒扫视众人时,视线却特意停留在她身上,冲她点了点头。 虎丘!虎丘! 一路向北,原以为此行枯燥无味,时日又长,谁知却不尽然。兵部侍郎鲁放一开始如辰还以为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谁知却是个刚过三十岁的年轻男子。皮肤微黑,刚健有力的身材,如刀刻一般的眉毛和鬓角,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很是严肃,咧嘴一笑又莫名地有些呆萌。如辰一看见他笑就忍俊不禁。他一开始与如辰有些疏远,反倒和孟珞更亲近。同行了几日后,看如辰没有那种扭扭捏捏的小女儿之态,行事大大咧咧,与一帮男儿插科打诨,且平易近人,比兵士还能吃苦,不免对她多了几分好感,两人聊着聊着,也渐渐熟络起来。 此行将士们大都和孟珞很熟,且不管年岁大小都赶着孟珞叫孟兄,叫如辰嫂子。如辰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孟珞豪不避讳地吹嘘如辰的武功如何如何比他强,仿佛不如自家娘子是他的荣耀一般。兵士们听说如辰如此厉害,一个个心痒痒地,央告如辰演一番给他们看。如辰只好有一次趁着饭后休息与孟珞比拼一场给众人看。 孟珞刚回来几日,如辰便受了腿伤,好了之后又是一团忙乱,两人还没有来得及对试一番。谁知此次当着众人,如辰与孟珞一上手,便觉得孟珞进步不是一般的大。不仅招数灵活多变,且时轻时重,时缓时急,收放自如。再加上战场上的历练,力量比原来强了许多。两人你来我往,上下翻飞,招招险峻,看得众人惊呼声连连。如辰凭着招式老辣,身体轻盈灵动,最终在百招之后才险险压制住孟珞。众人轰然叫妙,队伍中一个叫李成的最是话多,吹了一声口哨后戏谑道:“孟兄,你在军队里把我们各个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谁知找了个这么厉害的娘子!将来若是有了错处,是不是要被嫂子追打地屁滚尿流?”众人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孟珞把手一挥道:“这算什么?我头一次跟我娘子过招时三招都走不过!如今这点功夫还是我娘子调教的!她腿伤刚痊愈不久,要不然比现在还厉害呢!你们若是想在战场上多取几颗北周人的首级,便把我娘子哄好一点!她一个高兴,教你们几招,可比上次战场都管用!” 其他人七嘴八舌道:“那是自然!只是我们把嫂夫人哄好了,你可不要吃醋!”众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那鲁放也跟着笑了一番,抽出一把刀,走上前对孟珞一拱手道:“孟将军果然勇猛过人!龚大人是女子,又腿伤刚愈,我不好再劳动他,还请孟将军指教!” 孟珞也一拱手,大喊一声“来!”两个人飞快地斗在了一处。如辰凝神看了一会儿,在心里惊道:“虽不如孟珞,也算是好身手了!没想到这皇上提拔的兵部侍郎不光是处理兵务,身手也有几下子!” 刚想到此处,鲁放已经败下阵来,他也不气馁,向着孟珞一拱手道:“果然名不虚传!鲁放心服口服!” 如辰收敛了笑容,看着鲁放道:“不知鲁大人跟北漠刀客帮有什么关系?” “龚大人知道北漠刀客帮?”鲁放愣了一下便笑道:“也难怪,天机堂何事不知?鲁某祖上的确是刀客帮的人,说起来虎丘算是我的故乡。只是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南迁,非逼我念书考取功名。所以鲁某书虽念了几本,功夫却实在给族人丢脸。” “鲁大人何须自谦,我看你的刀法深得刀客帮真传,只是恐怕平时庶务繁忙,有些生疏了。何况就是现在的水准,战场上自保也无虞了。”如辰客套了几句,心中却暗想,皇上提拔个刀客帮的后代做兵部侍郎,又把他打发到他的家乡,是何用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居高临下的蒙托城 这一路嘻嘻哈哈,兼之每天一睁眼就是天边广阔的地平线,让人心情很是开阔。那鲁放一兴奋起来,就在马上旁若无人地唱起漠北小调。声音抑扬顿挫,有粗旷苍凉之感。孟珞和众将士一开始只是凝神听着,后来此情此景,有感于心,不觉也跟着唱起来。几百粗犷的男声回荡在这天地之间,荡气回肠,让人心潮澎湃。 立仁军和虎丘军如今都驻扎在恒水一带,汴州军错后,驻扎在两军以南,但也相距不足五里。一行人赶到汴州军驻扎地后天已擦黑,当夜便宿在汴州军中。孟珞一进汴州军中,众将士立刻一边大叫“孟兄回来了!”一边围了上来,十几个人高高把孟珞抬起,孟珞被四仰八叉抬着进了大营。如辰和鲁放在后面看着只顾发笑。 李行和曾冶迎了出来,与如辰和鲁放彼此见过礼,便给他们单独安排了营帐。待他们收拾完毕后又现杀了一只羊,招待远来的众人。孟珞在汴州军中如众星捧月一般,身边时不时都围着十几人。连如辰都插不进去,一堆人七手八脚将羊卸开,升起几十堆篝火开始烤羊,少倾便香气扑鼻。李行和曾冶等人端起碗,冲如辰和鲁放高声道:“两位大人远道而来,军中无酒,今日便以水代酒,预祝两位大人此行顺利!” 如辰和鲁放端起碗,一口饮干。那李成哪儿都有他,高声笑道:“曾大哥李大哥叫我们嫂夫人大人,岂不是太过生分了?”又指着其他没有回京受赏的将士:“你们没有眼福!嫂夫人武功高绝,把孟兄打的屁滚尿流!”众将士一听,哈哈大笑起来。 “怪不得孟珞勇猛过人,才来了几天就跟我们汴州军都成了过命的兄弟!原来是妻唱夫随!”那李行哈哈笑道:“我比孟珞年长,既是弟妹,也就不说客套话了。今日你们远道回来,还是早点歇息,改日有机会我们可一定要看看弟妹的身手!也给我们这些大头兵喂几招!你可不能偏心!” 如辰只好笑着答应下来。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声鼎沸。如不是都穿着军装,让人还以为是游牧民族过节一般。孟珞一边吃羊腿,一边随口问了一句曾冶:“最近军中没什么事吧?” “也没什么大事。”曾冶一挥手:“就是我和孟钰打了一架!那鳖孙!自己守着恒水河边,前些日子打了个伏击战,居然放了两三千北周骑兵到我们后方来,连个信号都不发!当时还是半夜,幸好哨兵警醒,咱们研究的那个军阵对付骑兵很管用,把他们一锅端了!事儿虽没多大,可孟钰那孙子安的什么心?第二天我去质问他,拿出当大官的款儿来压我!老子是汴州军轻骑都尉,他是立仁军骠骑将军,就算他位高,管的着老子么?!我二话不说就跟他干了一架!那孙子扬言要参我!爱参参去!老子还要参他呢!谁怕谁!” 他发泄完了,才猛然意识到孟钰是孟珞的大哥,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兄弟!一码归一码!你哥是你哥,我可一点儿针对你的意思都没有!” 孟珞忙笑道:“曾哥,是你多心了。我并未放在心上。” 那李行凑上来道:“也不怪曾冶生气,你那大哥得了你父亲真传,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可是这行事也太小家子气了吧?说到底咱们都是西楚的将士,也算是友军。他时不时就要想法子阴咱们一下,他是不是有病啊!” 孟珞沉着脸不说话,如辰和鲁放在暗中对视了一眼,也没吱声。 入夜了,整个营地安静下来。如辰躺在自己营帐里,两手压在枕下,毫无睡意。孟珞悄悄摸了进来,嬉皮笑脸地挤在她身边,伸手紧紧揽着她。如辰摸着他的脖颈浅笑道:“来到这军中,才能感觉到如今你真是不一样了。那么多弟兄众星捧月一般捧着你,跟你好的穿一条裤子。你原来哪里有过这么多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也是难为你,你才来汴州军几个月?就有这么好的人缘儿!” “这跟时间无关。”孟珞叹道:“娘子你也曾说过,生死面前最考验人性。我们成为生死与共的弟兄,是因为我们认识时间虽短,却经历了生死考验。一起打一场仗,比在皇城里结交十年感情还来的深厚。这些兵士们都很可爱,他们心思单纯善良,你一片真心待他,他就会回报你一片赤诚。” 如辰低声道:“李行和曾冶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孟珞低声道:“从汴州军来到这虎丘,与立仁和虎丘军并肩作战,就一直是如此。我真的不明白,五皇子倒台,沈家早已控制不了汴州军了。这五万将士都是西楚平民家的儿郎,到底碍着他们什么事了?如此针对我们,实在令人费解。” 叹了口气,他又道:“其实三军若是能精诚合作,不愁北周人打不跑。立仁和虎丘军这些年都是骑兵为主,而我们汴州军以步兵为主。在这两国边界地广人稀之地,骑兵虽占优,然而北周人都是在马上长大的,我们西楚的骑兵实力并不如北周。步兵虽冲击力不够,但胜在持久。何况真到了肉搏之时,还不是靠我们步兵?若是能精诚合作,必能发挥出我们西楚的优势。可是他们瞧不起我们,总觉得骑兵高人一等。就连前主帅郑朗,也格外珍视自己手里这几千骑兵,觉得步兵可有可无。所以前番他才能做出放弃三千甲兵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如辰叹道:“我没带过兵,骑兵步兵的我也不懂。不过要是我参战,我宁愿当步兵。我自己管自己游刃有余,就算是骑兵来了我也照样杀他个片甲不留。要是再带个畜生,谁知道它什么时候闹脾气?何况我还得管它吃嚼,还不够麻烦的。” “就是这个理!”孟珞击掌道:“如今立仁和虎丘两军养着十几万战马,每天吃的粮食比人都多!光侍弄这些马就要不少人!真与北周交战,也不见得骑兵就占优!何必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骑兵自然有骑兵的好处,机动性强适宜奔袭,可是不宜过多,多了反而成了负担。” “可是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的兄长就不懂?” “怎么会不懂呢?”孟珞苦笑道:“我大哥和二哥都是骑兵统领出身,授了骠骑将军。想一家独大,自然要壮大骑兵。四哥和五哥本是步兵出身,如今四哥手下的步兵不过三千人,五哥更是只有一千人,唯大哥二哥之命是听罢了!什么配比,分工,他们要是有这样的胸襟,也不至于整天想办法收拾我们汴州军!”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我这做兄弟的,本不该这么说自己的兄长。可是实情如此,我实在维护不得。” 如辰知道安慰的话也是无用,因此只轻轻拍了拍他道:“还没好好看看这西楚边境的夜景,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两人出了营帐,慢慢走到了一处缓坡上。秋夜的星空很是静谧,天上挂着一轮皓月。已是十月的天气,夜里有些寒冷。如辰和孟珞都罩上了厚厚的斗篷,拉着手沉默前行。两人登上高处,孟珞指着前面对如辰道:“看到了吗?那就是恒河,河这边点点亮着篝火就是立仁和虎丘军的营帐,河那边就是北周。我们两国以恒河为界,本是天然屏障,可是地形上却于我国不利。” “有何不利?” “这河并不是直的,正好在虎丘这里拐了个几字形的弯,你日后有机会站得更远就能看出来了。北周突出来,我们凹进去,河对面是北周的城池,叫做蒙托。偏偏这恒河在这个地方水是最浅的,几乎是一片浅滩,水只能没到马膝盖。不光浅,还很狭窄,北周人从蒙托城楼上射箭可以直接射到我们西楚来。每次北周来侵犯我们西楚,都是从蒙托城,在弓箭掩护下渡河,这么多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怎么会呢?我们围堵在恒河以南严阵以待,他们只从蒙托这一个地方渡河而来,只要一上岸,不就被我军包围,分而食之了?” “若是那样就好了!这就是我说的,我们地形不利了。”孟珞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注意到,这地方整体北高南低,哪怕我们站在这坡上,看蒙托城也几乎要仰视。” 如辰看了看,果然如此,孟珞又道:“北周骑兵勇猛,又是从上往下冲,地方又狭小,哪怕我们严阵以待,也即刻就被冲的人仰马翻。何况他们有箭矢掩护,他们从上往下射箭,我们却是从下往上,白费力气罢了!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每次交战都会被北周人冲进我们西楚的领地来,再靠着士兵们苦战慢慢把他们赶回去。而且除了地形不利,还有一件事更要紧。” 他面上的苦闷之色散也散不去:“不仅地势北高南低,这里的风还常年从北往南吹!北周人顺风而来,我们逆风而战。遇上风沙大的时候,连人带马,眼睛都挣不开,别提交战了!听说十八年前那场失败,除了战术失利,跟当时连刮了几日北风也有关系。” 如辰脸色也苦闷起来,想了半晌才道:“这么说,这蒙托城是他们的咽喉。若是能把蒙托城抓在我们手里,岂不是省了大事?” “这是公开的事情,谁都知道蒙托城有多重要。但是这座城池前有恒河,地势又高,易守难攻。这么多年了,我们西楚大军从来没有攻陷过蒙托,这座城池,简直是我们心中的噩梦。”孟珞神色很是懊恼。 如辰看向那视线中一团黑色的蒙托城,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交锋 “参见鲁大人,龚大人!” 孟钰,孟珑,孟琨,孟珂等四人齐刷刷向鲁放和如辰拱手。 “四位将军不必客气!”鲁放和如辰也拱手回礼:“鲁放跟孟将军平级,不必如此客气!” “不敢!”孟钰的声音很是洪亮:“虽是平级,但鲁大人和龚大人奉皇命而来,就是钦差大臣了!本将岂可失礼?” “孟将军多思了。”鲁放忙道:“皇命可没有钦差巡查一说,鲁某和龚大人只是抚慰使,皇上体察众将士在前线辛苦杀敌,特命我二人前来抚慰众将,表达皇上的拳拳关爱之心。” “我等叩谢皇上隆恩!”孟钰口中如此说,面上却没有几分谢恩之色:“只是边关苦寒之地,现在又是十月,天气已经很冷了。我们二十万将士驻守在此已经习惯了,就怕两位大人从皇城过来,受不住这寒冷。” “孟将军多心了,鲁某和龚大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人。” “既如此,两位大人就住几日吧!也看看这边关的风光,回去也好跟皇上复命!” 鲁放和如辰暗中对视了一眼,这是在下逐客令? 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草草用过饭,便走进孟钰为他们安排的营帐。两人的营帐紧挨着,都位于两军的最后方。附近不远处就是马槽,果然如孟珞所说,立仁军和虎丘军养着数不清的战马。营帐条件倒不算差,只是挨着马槽,味道就有些不可描述了。如辰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准备来享福的。 她刚换了一身衣服,就听到鲁放在外面大声道:“龚大人,现在可得闲儿?” 如辰把账帘撩开,看到不知何时营帐门口多了两名挺着长矛的兵士。那两兵士看如辰疑惑地看着他们,忙点头哈腰笑道:“龚大人,属下们奉命来保护大人安全。” 如辰点头微微一笑,招呼鲁放进来。鲁放一进来就开门见山道:“龚大人,看来这孟将军是打算把我们当累赘养在大后方了?” 如辰朝他摆了摆手,悄无声息地走到账门口,飞快地把账帘一掀。那两个士兵正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凑在帘外呢! 两人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激灵一点,忙笑道:“我们正想来问问,两位大人需不需要添点水?” 如辰不答,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他们,两人忙悻悻地转身站回了原地。如辰一把放下账帘,鲁放手指着账外气的说不出话来,如辰只是浅笑。 隔了半晌,鲁放才缓了过来,悄声怒道:“这算什么?拿我们当贼防着?我们是皇上派来的抚慰使!这立仁军和虎丘军,到底还是不是皇上的军队了!” “从一开始就不是了,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大惊小怪。”如辰轻声道:“要不然我们过来是做什么?” 鲁放一想也是,但还是恨恨难平。轻声嘟囔道:“吃着皇粮,佣兵自重,他们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西楚的子民了?这是养了多少马?正常一个军队骑兵不足一成,他们报给兵部的是二十万大军四万匹马,已经超了一倍!可我刚才大略算了算,立仁军和虎丘军加起来最多十三四万人!哪有二十万?这马可是绝对不止四万,我看至少十五万!合着那少了的人头都用马顶了,还富富有余!” “啊?”如辰奇怪道:“这人上了万,无边无涯,二十万还是十三四万我心里可真没有数!鲁大人何以看出这些门道来的?” “鲁某精于数术,六部中有两部对数术要求很高,一个户部一个兵部,都是皇上问起数字需要信手拈来才行。要不然也当不得这兵部侍郎了。”鲁放微微有些得意:“我来时问过,除了主帅,士兵应该是八人住一个营帐,我刚才一路行来,这营帐是十五排,每排大约一百五十个,一共一万七千五百个营帐,这里面还包括主帅和我们的,最多十四万,哪里来的二十万?再看那马,挨挨挤挤那么多,我看这马槽一共十八排,每排连绵八里地!这一里地至少一千匹吧?怎么也得十五万匹马!马比人都多!又不是长途奔袭,需要中途换马,养那么多做什么?” 如辰一开始被鲁放的数术完全搞蒙了,对他也刮目相看。听到后面的话,不禁喃喃道:“长途奔袭?” “是啊!若是长途奔袭,一般是每人三四匹马换着骑,马歇人不歇。若是有五万大军长途奔袭,倒是用得着十五万匹。” 难道?如辰悚然一惊。莫非怀王真有五万大军千里奔袭皇城的打算?否则如何解释他养了如此多的战马?这难道仅仅是因为孟钰是骑兵出身? 她喃喃道:“此事重大,必须上报皇上。只是虎丘离皇城太远,这里的消息哪怕是加急也要七八日才能传到皇城吧?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则是只靠着寥寥军报,皇上未必完全了解情况,二则传信太慢,若是等到皇上朱批,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历朝历代,主帅都有便宜行事,当机立断之权。只是这样的权利若是给了精忠报国之人还好,若是” 鲁放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么想也没用,我们来不就是解决这事的?至于传信的事情你不必担心,鲁某有一招绝活,重要军情一日可达皇上案头。” “这么快?”如辰不相信,即便是月影宫的信鸽也飞不了这么快! 鲁放神秘莫测地微笑着,讳莫如深。 此次出行他为主,如辰为负,如辰也不好多问,只好道:“这个先不论,现在该做什么?” “最近我们要做的就是跟军士们多亲近了。”鲁放笑道:“你如今官位不高,又是漂亮女子,这事情该你做合适。这立仁军和虎丘军长期驻扎在这里,八辈子没见个女人。你只要说话和婉点儿,别冷着脸,有什么话问不出来?” 如辰哼了一声笑道:“看不出鲁大人看着是个迂腐古板之人,还说得出这种漂亮话儿?我可不长于此。你不早说,我手底下可有两个绝色女子,若是把她们带来,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谁说的我迂腐古板了?”鲁放立起眼睛,如辰笑着不答。 “呜~~~呜~~~”震耳欲聋的号角声响了起来,鲁放和如辰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敌袭!敌袭!”门外将士的喊声瞬间解释了他们的疑问:“将军有令!一营三营带盾牌长矛守住河口!二营上马殿后!” 一片震耳欲聋的嘶鸣声,脚步声响了起来。鲁放和如辰匆匆出账,正赶上两个军士跑过来,一看见他们忙拱手道:“二位大人,敌军来袭!孟将军有命!二位大人安守营帐不要随意出来,否则不敢保证二位安全!” “我们不是来吃干饭的,第一天来就赶上敌袭,怎能不去看看?去告诉你们孟将军,只管应对敌袭,我们的安全不用他保障!” “这”那两个兵士很是为难。如辰正眼不看他们两个,与鲁放一同翻身上马,飞快地朝河边驶去。 “呜~~呜~~呜~~”号角声不绝于耳,三营大军集结完毕,严阵以待,本是骑兵,现在却充当了甲兵的一营和三营兵士提着盾牌长矛严阵以待,紧张地注视着河对面。孟家四将军此刻骑着战马立在二营最前面,看鲁放和如辰骑马赶上来,与他们并肩而立。那孟钰转头严肃地看着两人道:“二位大人为何不听本将所言守在后方营地?!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有所不测,让本将如何与皇上交代?” 鲁放傲然道:“我们俩的安危不用孟将军交代,既是抚慰使,怎能让将士浴血奋战,我们在后方偷安?北周人来的正巧,我二人也砍几颗人头耍耍!” “哼!好为大言!”那孟钰小声嘟囔了一声,如辰和鲁放却都听到了。几人不再说话,聚精会神地盯着对面。 蒙托城的全貌在午后的日光中呈现在众人面前,孟钰等人见怪不怪,如辰却觉得很是震撼。战前的空气有种出乎意料的寂静,那巨大的城门正缓缓打开。如辰和鲁放也不觉紧张起来,眼睛不眨地盯着。 城门大开,满满当当的骑兵持着漠刀站在城门后,头顶的铁盔在日光下反着光。这边士兵的神色都紧张起来,气都不敢喘。那城门上有旗子举起,又重重落下。顿时城楼上的箭如飞蝗一般射了出来,密密麻麻遮天蔽日。与此同时那骑兵呼啸着从城门蜂拥而出,踢踢踏踏着开始飞渡过河,溅起一片片水花。 果然如孟珞所说,这恒水此处极浅,哪怕是步行也能顺畅渡过。如辰感受着北周骑兵的速度,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孟钰却松了一口气道:“只是小规模敌袭,带兵的不是忽格。”其他几位将军的神色也放松下来。 密密麻麻的箭矢射来,最前面的甲兵顶着盾牌阻挡,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绝大部分箭矢被挡落,但甲兵中也逐渐有了伤亡。如辰心中有些愤懑,这从蒙托城楼射来的箭矢,我军当真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骑兵先头部队瞬间就渡过了河,冲入我军阵营中。步兵在盔甲的掩护下,一根根长矛从盔甲中刺出,也有长刀挥出,专砍马腿。骑兵先头部队顿时扑倒了十几人,后面的又被前面的绊倒,翻身落马,被步兵解决。但在骑兵不断冲击下,甲兵的防守也出现了缺口,盾牌一旦脱手,甲兵就成了地上的韭菜,被骑兵收割。后面的甲兵急忙顶上来,抵御着骑兵一拨一拨的攻击。 骑兵的攻势一开始迅雷一般,再而衰,三而竭。孟钰看准了时机,举手大喝一声,步兵两边分开,骑兵蜂拥而上。鲁放和如辰也拍马赶了上去,杀入了敌军中。如辰待到近处便弃了马,身体高高飞起,在半空中把软剑抽出,刷的一抖,落地时已有两三颗人头飞起,溅起一片血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军中操演 北周骑兵看到从天而降的如辰,如同看到了天神下凡,一片惊惧之色。来不及转身逃跑,早被如辰一剑一个挑下了马,失了主人的战马四散奔逃,如辰足尖在马上点着四处跳跃,如蜻蜓点水,所到之处必有人头落地。鲁放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拍马赶上来,捡着北周士兵便是一刀,刀刀不落空。两人一时之间大杀四方,反倒是把孟家几位将军压倒,连西楚的众将士都直了眼睛。那孟家四虎看他二人大展神威,先是惊讶,继而又有些不满之色,也不甘示弱地追了上来。 如辰和鲁放的威猛大大鼓舞了西楚士兵的士气,一边大喊着一边厮杀。北周后续赶来的骑兵还没上岸,一看前军的惨状,面如土色地往回退。他们来的快跑的也快,不一会儿已经退回了城门,那城门又轰隆隆地关上了。西楚骑兵也有几骑跟着追进了河里,又被密集的箭矢射了回来。如辰顶着箭矢追上去又砍了几颗人头,才意犹未尽地回来。 果然如孟钰所说,只是一次小规模敌袭。如辰是正儿八经的江湖人,鲁放又是刀客帮的后人,两人对战北周骑兵起到了碾压式的效果。一清扫战场,发现北周人留下了一百多具尸体,如辰和鲁放两人就包了一半。在军中有实力的人总是会受到追捧的,鲁放和如辰到来之前,孟钰已向军中交代过抚慰使要来的消息。众人原本以为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京官,不曾放在心上。谁知今日一看,竟是两位战神,看向他们的眼光不觉带上了崇敬。 孟钰察觉到了兵士的心态变化,强压着心中的不快,上来对鲁放拱手道:“想不到鲁大人深藏不露,倒是本将小看了!”又转向如辰:“本将在边关也听说过天机堂龚大人是巾帼英雄,不让须眉。本以为只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今日才算领教了!” “孟将军过誉了。”鲁放一拱手:“边关众将士浴血杀敌已是劳苦功高,难道皇上派抚慰使过来是派两个无用之身增加将士负担的不成?身为西楚男儿,鲁某今日有幸与西楚将士并肩杀敌,砍几颗北周人的狗头,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这北周狗贼也是泥鳅一样,跑什么跑!还没过瘾呢!”如辰嘟囔道。 孟钰大笑:“这样的小规模敌袭每三两日就有一遭,龚大人别着急,有的是机会!” “孟将军,我有一事不解。这北周有蒙托,为何我们西楚大军就守在这岸边,几十年不筑一座城池?虎丘城只怕离这里得有十几里吧?”如辰纳闷道。 “蒙托城不知道存在多少年了,咱们西楚这边自我父亲在就是这样,筑城池怎么没想过?可是北周人怎会由着我们在这边建城?这十来年大仗不论,光是这不时的骚扰,就让我们自顾不暇了!真真是头疼!最近虽说骚扰不断,但是那忽格再没出面。估计是前段时间突袭不利,被我们打退了几次,现在在琢磨作战方案呢!” “那我们可有应对计划?” “自然是有的,若不然我们这些将领天天在做什么?”孟钰说完此言,便闭着嘴不再往下说了。 如辰和鲁放知道此乃军机大事,他们的确无权知道,因此也不再多问,转身回营。“鲁大人!龚大人!午饭吃的仓促,晚上我们备好牛羊,给二位大人接风洗尘!”临别之时孟钰道,鲁放和如辰笑盈盈地答应下来。 “你觉得我们如今的对敌之策可有错处?”鲁放一路走一路低声道。 如辰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到底怎么对付北周,我也没想到好办法。这么多年了,这么一只猛虎守在边境虎视眈眈,我们西楚没有享过半刻安宁。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若是我守在这里,一年半载我就会疯掉。” 鲁放悄声道:“我就说嘛,若是应付这样的战场都用骑兵,那可真是脑袋被马踢傻了!可见他们还算明白,知道应付这样的敌袭步兵比骑兵好使。可见那十几万匹马,定是为了不时之需,不是为了对付北周养的!” 如辰沉着脸不说话,鲁放又道:“从兵法上说,他们的迎敌之策,排兵布阵没有大问题,要不然也不会守住边境这么多年了。只是这样僵持下去的确是劳民伤财,还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这可恨的北周!老天爷除了没给他们粮食,什么好东西都给他们了!” “对了!刚才我还看见咱们的士兵捡他们射来的箭矢呢。三两日就来一次骚扰,每次这箭都射的像不要钱一样,他们的箭就射不完的?” “要不说他们天时地利!”鲁放沮丧地一拍大腿:“北周境内有个大铁矿!咱们西楚也有铁矿,可是质量跟他们不能比!他们的铁矿是露天的,而且纯度极高,挖出来就是大铁疙瘩!还真就是你说的,他们的箭不要钱!” “怪不得!我刚才挡他们的剑,觉得劲道很是沉重。”如辰看到有士兵抱着箭跑过去,顺手便抽来一支,拿起来细细端详:“果然!这北周的箭,一个箭头得敌我们的四五个了吧?好沉!”她在手里掂了掂。 “北周人体型高大,弓马娴熟。这样的剑,我们西楚的大部分兵士都射不动。”鲁放也把箭拿过来掂了掂:“所以这箭收回来,还要运到后方去重新锻造才能用。何况北周从上往下射箭,这箭又沉重,杀伤力无穷。我们的箭矢轻,又是从下往上,聊胜于无,所以我军几乎没有射兵。不光是箭,还有刀,北周人用的刀足有多半尺宽,刀背厚,刀柄长,很是沉重。这样的刀往下劈砍,若是遇上力大的,连盔甲都能一刀砍成两半!”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北周人天生力量占优势,以弱敌强什么时候能胜?”如辰皱眉道:“这么多年我放倒的比我力大的人无数,为何我军就不能?避实就虚,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难道他们就是三头六臂,我军就只有弱势没有好处不成?” “自然是有的,好好琢磨吧!那孟家四虎也不是傻子,这么多年都没解决的事情,若是你来了一天就解决了,岂不是岂有此理?”鲁放倒是很想得开。 如辰再次回头,看着河对岸的蒙托城。这座巨大的城池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他们在上我们在下,我看着心里就不爽快!”她嘟着嘴道:“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总不能一辈子这么仰着头打仗吧?蒙托城,总有一天是我们西楚的!” “参见鲁大人!龚大人!”两个看起来很健壮的兵士拦在了他们面前,两人纳闷地互相看了一眼。那两个人知道他们不认识,忙自我介绍道:“属下是中骑都尉刘士舟,这是武德将军李赞。” 两人忙含笑致意,如辰对那李赞笑道:“随我们来这里的汴州军士有一位叫李成的,虽说姓李的也多,但是你一说名字,我就想起他来了。” “巧了!”那李赞笑道:“他是属下的兄弟!我们家兄弟三人,除了最小的弟弟只有十六岁,我们二人都从军了!” “果然是巧了!”鲁放也笑道:“你那兄弟可是出挑的很!哪儿都少不了他!” “是!”李赞憨笑道:“我那兄弟从小就爱耍嘴皮子,哄得爹娘一愣一愣的。”他提到爹娘,忽然眼眶便红了起来。忙掩饰着背过身去擦了擦眼角,才转身强笑道:“不好意思,失礼了。” 那刘士周笑着轻拍了他一下,跟如辰和鲁放解释道:“他已经八年没有回过家乡了,他走时儿子刚满月,如今八岁了他都没见过,所以一想起来就忍不住。” 如辰含笑着看着李赞,能如此把爹娘妻儿放在心上的人,总不是缺仁寡义之辈吧? “只顾叨扰二位大人,忘了说正事了。”李赞拱手笑道:“两位大人的招式,能否指点我们几招?我们多学点本事,也能在战场上多砍几颗人头!” 他不说则已,一说路过的兵将便都涌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就是啊!鲁大人和龚大人也教教我们!” “我可不行!”鲁放摆手道:“还是让龚大人教你们吧!” “鲁大人何必自谦?鲁大人使刀,我们这里大多人都使刀!何况刚才鲁大人的刀法我们也都看到了!哪怕教我们一招半式也好!”那刘士舟急道,使刀的将士们也纷纷附和。 如辰笑道:“鲁大人别自谦了,若是我们演练几招,能让他们有所感悟。战场上多杀几个北周人,也算是我们功德一件了。” 鲁放微笑着不说话了,一行人簇拥着两人找了一块空地,将两人围在中间。如辰抽出剑,对鲁放笑道:“我们压着点步子,动作慢些,好让将士们看清楚。” 鲁放点头应是,两人对施一礼,如辰先出招,一瞬间就战在一处。鲁放的刀在地上划起了一阵阵尘土,如辰不用轻功,只在地面上与鲁放周旋,剑与刀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鲁放刀法娴熟,刀势刚猛,如辰身法灵动,步伐诡异。如辰几招就试出鲁放不是她的对手,便刻意压着招式,直到百招过后才卖了个破绽,鲁放提刀劈砍,她身子一旋,剑尖一荡,横在了鲁放颈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几家欢喜几家忧 “好!好!”围观的将士欢呼声不绝于耳,不知不觉空地上已有了几百人。如辰收招,拱手向众将士笑道:“各位也看到了,我是女子,体力不如鲁大人,所以我很少与之硬拼,而是避其锋芒,寻其破绽。可是我们西楚将士哪怕是最雄壮的男子,体力也不如北周人,道理是一样的。我打个比方,鲁大人举刀!” 鲁放会意,双腿扎着马步,举刀便劈。如辰身子向他身侧旋了半圈,右手执剑向后一挥,又搭上了他肩头。“看到了吗?其实敌人力大如山向你们压来的时候,正是他们身后空门打开破绽百出的时候。若是步伐熟练,一招就能解决,何必浪费体力与之硬拼?” 众将纷纷点头,其中一人大声问道:“龚大人,若是贼人策马而来,我等盾牌脱手蹲于地下,贼人举刀砍我们,我等如何躲过?毕竟贼人骑马,不好躲的。何况人一躲开,阵型就乱了,岂非被贼人趁虚而入?” “你被砍杀了,阵型一样会乱!”如辰道:“怎么不能躲,牵匹马来!” 众将士果然牵了一匹马来,如辰指着刘士舟道:“你来!” 刘士舟把心一横,翻身上马,众将士让开一个口子,他拉着缰绳跑出去一射之地,才转回头来,向着如辰疾驰而来。如辰挺剑立于地下,刘士舟一手拉缰绳,一手挺刀便向下劈来。如辰忽然双膝往地下一跪,身体朝天一倒,钻入马腹之下的一瞬间剑身向马膝盖后面一拍,那马嘶鸣一声,两只前蹄跪地。刘士舟失去平衡,从马上滚落下来,众将士忙把他扶了起来。 如辰早在马倒地之前钻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我刚才只是拿剑身拍了一下,否则这马腿就断了。这一招需要胆量,众位哪怕练三天,只练好这一招,只怕从骑兵蹄下逃生也有很大指望了。” “果然厉害!”众将士纷纷鼓起掌来。如辰又道:“还有一招,刘将军再来!” 刘士舟已经有些怕如辰了,方才虽没受伤,但浑身筋骨散架了一般。但他还是强撑着又换了一匹马。照旧驶出一射之地,拍马回来,挺刀便劈。如辰这次换了一根长矛,这是边关士兵常用的兵器。看到刘士舟劈来,她矛尖向地下一撑,一个撑杆起跳,脚尖直踢向刘士舟胸膛。刘士舟刀没劈到她,又被一脚踢下了马。这下他彻底爬不起来了,众将士哈哈笑着把他扶了起来。 如辰又笑道:“这世上阴阳变化,有时候弱即是强。众位想想,北周人策马而来,速度快,刀势沉重,看起来势不可挡。可是就像刘将军一样,只要有办法把他弄下马,就是摔个屁滚尿流,毫无招架之力。到时候任他怎么武艺高强,怎么收拾他,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所以对付骑兵,就是从怎么拉他下马上做功夫。北周人是在马上长大的,别看他们怎么威风,一失了马,就如同没了腿一般,有什么可怕的?” 众将士都是和北周打惯了仗的,如何不明白如辰之话的道理?纷纷心服口服地点头称是。李赞拍掌道:“龚大人的招数果然有用!道理也说的透彻!若是学会了,我们的步兵对付骑兵就少了很多不利之处!” 方才问话的那兵士忽然咧着嘴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若是早学会这招,王莽就不会死了!” 如辰心想这王莽一定是与他要好之人,众将士却知道王莽是他一个营帐里睡的兄弟,刚刚才在前一次北周人突袭中丧命。李赞忙拍着他的肩道:“别伤感了!你学会了,多杀几个北周骑兵,替王莽报仇!” “是!”那兵士哭道:“老子就算是不吃饭不睡觉,也得学会这招,多杀几个北周杂种给王莽报仇!” “你们的心是好的,只是也别想的太简单。”如辰笑道:“这是熟练功夫,若不够娴熟,真在战场上用起来也有风险。不知这位将军贵姓?” “龚大人客气。”那兵士抱拳道:“在下刘树杨,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个大头兵,去年刚刚参军。” “将军也是从大头兵做起的。”如辰含笑道:“你对同袍的拳拳之心,几句话我们就感觉到了。战场上是最考验人性的地方,一起过命的战友同袍是比亲兄弟还亲的人。我和鲁大人都相信,在战场上活得长,走的远的人,一定是心性纯良之人。因为薄情寡义之人,不敢把背后交给自己的战友,只能单打独斗。” “龚大人说得好!”鲁放带头鼓起了掌,士兵们也跟着鼓起掌来。如辰有些不好意思,忽然一转头,看到不远处孟钰和孟珑两人站着。孟珑似乎听了如辰的话,面上有动容之色,孟钰眼中却满是阴郁,看到如辰回头,忙换了一副笑脸。如辰不动声色地把两人的表情看在眼中,走上前拱手道:“雕虫小技,还望孟将军不要怪龚某扰乱军纪。” “哪里哪里”孟钰忙拱手还礼:“鲁大人和龚大人功夫了得,多教教我们的将士,将来也能多杀几个北周人,建功立业。厨下已经备好了,现杀了一头牛五只羊,给两位大人接风洗尘。鲁大人和龚大人这就随孟某前去吧。” “孟将军客气。”如辰和鲁放忙拱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行去。 清心殿。 “锦书的事情还没消息?”皇上抬了抬眼,看了看跪在堂下的周立。 “微臣无能,请皇上治罪。”周立懊恼之色溢于言表:“该审的都审了,该问的都问了,就是没有头绪。微臣是个粗人,实在想不出该从何处下手。” “难为你了。”皇上轻轻叹了口气:“把你查到的一应卷宗都放在朕这里,今后这事你别管了。” “是。”周立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 “你儿子如何了?” 周立没想到皇上会忽然问起他儿子,愣了一下忙答道:“已经大安了,谢皇上挂念。” “上次的事他也算是无辜受过。朕冷眼挑了半年,袁宏亮的次女听说虽是将门出身,但很是老实本分。虽是庶出,但他与你平级,令公子恕我直言,也是个老实人。若是太出挑的女子,只怕他也拿不住。你若是愿意,朕便下旨赐婚,让你们做一对儿亲家可好?” 皇上亲自做主赐婚,周立哪敢有意见?何况他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儿子何止老实,简直是懦弱。自从被如辰推了一掌,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现在更添了几分呆气,唯唯诺诺话都不敢多说。这门亲事确实从哪头算也没有委屈了他,忙千恩万谢地答应下来。 周立走后,王全安笑嘻嘻走了上来,一边将一盅燕窝放在皇上手边,一边笑道:“皇上今儿高兴,连儿女婚姻之事都管起来了。” “一堆破事,朕怎么高兴地起来!”皇上哼了一声,端起燕窝喝了一口道:“孟婕妤好了?” “皇上好灵的舌头!”王全安笑道:“是孟婕妤亲手做的。她还说,前些日子她有些任性闹脾气,惹皇上不爽快了。要跟皇上赔罪呢。” “她还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皇上叹了口气:“朕哪有不爽快的,她没了孩子,伤心也是人之常情。你去告诉她一声,别多心,好生养着,朕得空去看她。” “是。还有个喜事,赵婕妤也有喜了。”王全安两眼眯着乐呵呵的。 “哦?”皇上眼中并没有多少喜意:“告诉贵太妃了吗?” “就是贵太妃打发人来让老奴来告诉皇上的。” “知道了。让太医好生看看脉,朕得空会去看她的。朕知道贵太妃的性子,孟婕妤失了孩子,赵昭仪又有了身孕,她最近怕是不会管孟婕妤了。你好生知会内务府,最近好好伺候着孟婕妤,不可委屈着她,否则若是被朕知道了,他们这碗饭就不要想吃了。” “是。”王全安忙笑着答应下来。皇上看了看周立留在桌上的卷宗,又叹了口气,愁眉不展道:“明日下朝以后宣化影来见朕。” “是。”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他对孟婕妤说不上有几分感情,但很是同情。这个女子与如辰完全不同,她生的单薄,总是怯怯地,未语脸先红。但他能感觉到这个女子对他的深切爱意,她怀着身孕,却一大早跑到御花园为他接露水烹茶,以至于失了孩子。眼前这碗燕窝,越做越精致,他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 他陷入了沉思,或许是冷宫里的那段日子太过刻骨铭心,他对体察别人的情绪总是格外敏感。赵昭仪有了身孕,孟婕妤此刻一定很失落吧?她本性善良,虽说不上妒忌,但心里一定是失落的。他仿佛又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在冷宫里那些看人眼色,受人冷言冷语和漠视的日子。他能猜到,孟婕妤也一定是这样长大的,所以她才如此小心翼翼,即使进了宫,成了位分最高的年轻妃嫔,却仍然改不了本能地看人脸色。 想到此处,他又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东辽刚进贡了一些上好的海珍珠,朕记得司珍局做了几副首饰。你取一对耳环一挂项链,带着随朕去临华殿,今晚朕也在那边用晚膳。” “是。”王全安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思,忙笑着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为难的差事 “小夜晴,说说说说,你家主子临走有没有留下什么跟她联络的秘法?”化影嬉皮笑脸地跟在夜晴后面。 “没有!”夜晴一转身插着腰,警惕地盯着他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信鸽只能在我这儿和月影宫之间往返,那都是训练好的!哪能飞到虎丘去?我自己有几斤几两你还不清楚?难道我还会传音入密,心到神知不成?你有什么大事儿非要找我姐姐?她在前线可是做大事的,生死一线,你不要给她添乱了好不好?如今你才是天机堂主事人!遇事儿自己想办法去!” “我的老天爷!你可怜可怜我行不行?”化影双手合十跟拜佛似得转着圈儿拜着夜晴:“皇上给我安排了这么个为难事儿,我愁了一天了没个头绪!咱俩说到底可都是天机堂的人,你不能眼里心里只有你家暗影,不管我的死活!我差事办不好,你也丢人不是?” “我姐姐临走都留下话了!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问九叔!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走那么远了哪里管得了你的事?”夜晴皱着眉头气汹汹地瞪着他。 “暗影八辈子都不找宫主一趟,遇事儿都自己解决。我这走马上任皇上才安排我第一件事儿,就急吼吼地找九宫主求助,不嫌跌份儿啊!我以后还怎么在月影宫混?” “面子也要里子也要!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当初我姐姐把天机堂交给你就是看上你脑子灵便鬼主意多,这么个事情你也要推到我姐姐那儿去!要你干什么吃的?”夜晴寸步不让。 “呦呦呦!当初暗影还说要我遇事找你商量呢!你倒是给我想个办法?尽说风凉话儿!我可告诉你!这差事办不好,你也别想落着好儿!” “你吼什么吼!如致还在里面睡觉呢!刚刚才睡着!”夜晴跟母鸡护崽子似得瞪着眼:“你还真别吓唬我!我跟了我姐姐这么多年,只要有她一口饭吃就有我的!她死了我跟着她一块儿去!自求多福吧你就!” 化影气得抖着手指点着她说不出话,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好憋出一句:“人心不古世风日下!这都是什么世道!” 夜晴看他实在为难,心又软了下来,嘟着嘴道:“我没骗你,我是真不知道怎么跟她联络。哎,我给你想个主意,你要跟她联络,找皇上呀!皇上一准儿知道!” “姑奶奶!我惹不起你行不行?皇上给我安排的活儿,我让皇上帮我跟她联络!我这不是推卸责任是什么?!你还想不想让我吃这碗饭了?”化影欲哭无泪。 夜晴还真没想这么多,回头一想,这倒也是。自己倒笑了,又道:“既然这样,我就爱莫能助了。我送给你一句话,我姐姐常说:这世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只有不会解决问题的人。我姐姐老夸你脑子好使来着,你可不要让她失望哦!” “得!您这至理名言我我就咬着牙吞下去了!胃都撑大了我!今儿一天也甭吃饭了!”化影垂头丧气。 “怎么了?你俩又吵架了?”陈雅元提了茶壶轻手轻脚地出来,手里还夹着一个罐子。 夜晴和化影一看就知道他又有了好茶,忙嬉皮笑脸地围了过来。陈雅元也不以为意,笑道:“茶叶还是原来的茶叶,我刚得了一罐好水,寒露时节的露水,今天起了个大早收来的,你们尝尝有什么不一样。可惜你们这院子太小,也没花园子。不像我的吟风轩,那竹叶上收来的露水才叫香妙无比呢!若是再配上茉莉和松针,真真是人间极品!”他似乎又回想起了过去,脸上有一丝惆怅之色。 “我们可不知道什么竹叶c茉莉的,只知道你泡的茶就是香!至于为什么香,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关心!”化影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搓着手坐在桌边等着。 “你们俩吵吵什么呢!”陈雅元一边将水壶放在炉子上点起火一边道:“姐姐临走可是吩咐你俩遇事多商量来着,几日不见就闹得乌眼鸡似的了?” “我跟她商量?不给我添堵就不错了!”化影白了夜晴一眼:“跟了暗影这么多年,除了嘴巴损随了她,跟我说话梆梆的,真本事连点儿皮毛都没学到!” “你你你胡说八道!谁说我真本事没学到!”夜晴急的脸红脖子粗。 “那你倒是说说!皇上交办的差事该从哪查起?”化影斜着眼睛。 夜晴眼珠子一转,知道他用上激将法了,冷笑道:“你少跟我来这套,如今你才是天机堂的主事的。皇上的差事没办成也是你担责,没有金刚钻你就别揽瓷器活儿呀!” “你以为我想揽?你们家暗影威逼利诱逼着我揽的好不好!”化影两手一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自己爱财如命,要不然谁能利诱的了你?自己扛不住诱惑就自己受着,关我屁事!” “你你你你” 眼看着俩人又要掐架,陈雅元忙摆摆手止住他们:“我听明白了。皇上给你派了差事你觉得难办,想找姐姐帮忙,可是为这事?” “就是的啊。”两人附和。 “若是方便跟我说说,我或许可以给你们出个主意。若是不方便就当我没说。”陈雅元一边扇水一边低着头垂着眼道。 夜晴和化影面面相觑,夜晴嘟着嘴道:“你别看我啊!天机堂的事情你做主,你说了算。” 化影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想了想,又看了陈雅元两眼,一拍大腿道:“你也不是外人,告诉你是无妨的。只是我奉的是密旨,论理只能天机堂的人参与,你听完了就算了,可不能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陈雅元低着头淡淡的。他虽不多话,却让人觉得很是可信。 “那日五皇子带着荣太妃他们伪造的皇上弑君矫诏篡位的供书去策动御林军谋反,幸而周公公没死,当场揭穿了供书是假的。皇上处置了五皇子,可是节外生枝,那份印有周公公手印的锦书不见了!” 陈雅元的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扇着风炉的手也停了下来,沉声道:“此事可是干系重大!非同小可!” “谁说不是啊!”化影一拍大腿:“如今幸亏周公公还在,可是他年老体衰,又受了一番周折,如今还躺在榻上养病呢!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这个东西若是落到居心叵测的人手里,那可是了不得的祸事!” “你先说如今查到了什么?”陈雅元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什么也没查到!”化影两手一摊:“当日现场人多,除了皇上身边的侍卫和太监,院子里还有几十名御林军。皇上登基以后宫城里的侍卫和太监是筛过的,大致能保证没问题。可是谁也不敢打包票啊!毕竟荣太妃当初还有办法通过什么人跟五皇子联络不是?那皇陵里又是谁跟周公公说的川莲泡水?连他自己都没记住是谁!何况还有魏自寒手下的几十个人!谁能保证各个干净?大象好找,耗子难寻!” 陈雅元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又问道:“当日在现场的所有人头确定都筛出来了?没有遗漏的?” “皇上带过去的侍卫和太监应当没有遗漏,可是魏自寒手里的御林军就难说了!那院子原本平时兵士们就出出进进的,皇上忽然驾到,也没来得及清理人头。如今只是大致筛出了四五十人,可是这些是不是全部,谁也不敢保证!” “那岂不是大海里捞针!”陈雅元拍了拍头懊恼道。 “谁说不是啊!”化影愁眉苦脸,带着希望看着他。 “没办法!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拿走供书的人就在这些人中间了。若是确实能证明他们中没有人拿走这供书,到时再想别的办法!”陈雅元皱着眉头道:“你想办法查一查这所有人的底细,排查出重要的嫌疑人。先把不相干的人排除,不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这当时在现场的可都是可疑之人,何为不相干的人?”化影有些莫名其妙。 “你要想想什么人有动机做这件事情!忠于皇上绝无二心的人,或者安心做自己的营生养家糊口的人,好好的偷这份供书做什么?谁不知道干系重大?谁肯轻易惹祸上身?”陈雅元盯着他道:“偷这份供书的人,一定有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从他们的背景查起,家乡在哪里,家族与朝政有无牵扯,或者与谁关系亲厚,乃至于在什么场合说过什么可疑的话。这是你们天机堂的强项,皇上把这事交给你就是看上了这点。” “哦我明白了!”化影恍然大悟,一拍脑袋:“你这么一说,我至少有个方向了!我说呢皇上为何让我去查!果然你是皇城里有名儿的聪明人!我化影今日算是领教了!多谢多谢!”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快去办你的差事吧。我只是出了个主意,事情真办起来可是又琐碎又复杂,还不能保证没有纰漏。没办法,尽人事听天命吧!这两天我也好好想想,有好办法再告诉你!”陈雅元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得嘞!多谢多谢!”化影心里也是着急,把陈雅元沏的茶端起来一口喝干,冲夜晴挤了挤眼睛,便脚不点地地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不能留的人 陈雅元沉默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仍旧沉思着。“陈公子,此事可是难办?若是我姐姐在,是否会好些?”夜晴问道。 “自然难办,这可是比天机堂的存亡还重要的事情。不过依我看,一来你姐姐在,也未必有更好的办法。二来,此事不过是个由头,你姐姐要解决的事情才是源头。”陈雅元似乎想通了什么,呼了一口气,又抿了一口茶:“这皇城里的事情,其实纷纷扰扰的表象下,路线却是清晰的。那些乌七八糟的线头,即便现在还没连到一起,将来也总有一天会连起来的。当今皇上圣明,已经未雨绸缪,把他最信任的人派去了最重要的地方。我们能做的,就是一半尽力,一半等待了。” “你说的是我姐姐吗?”夜晴开心地问。 “自然是你姐姐,想必那兵部侍郎,也是他信任和得力的人。”陈雅元有些心不在焉。 “陈公子,皇上终究处置了你们陈家,你心里一点都没有怨愤之心?我怎么觉得你对他还很是关心?”夜晴歪着脑袋。 “五皇子志大才疏,大皇子更是不堪大用,他若是坐不稳这皇位,乱的是天下,受苦的是黎民。我也是这芸芸百姓中的一员,难道我不想生活在一个稳固的王朝,过安安稳稳的生活?这西楚的子民,谁想生活在北周人的铁蹄之下,受那亡国之辱?” “你若这么说,那为何还有那么多人不想让他坐上这皇位?” “因为这皇城中在高位坐久了的人,都养出了两个毛病,贪婪,自负。”陈雅元看夜晴有些懵懂,又添了两句道:“他们贪婪,觉得君主不立更好,更有利于他们壮大自己的权势,同时他们还很自负,觉得自己有能力稳定局面,不让北周趁虚而入。殊不知君主是根,根正则苗红。君主不立,即便他们真能暂时稳定住朝局,十年后呢?三十年后呢?百年后呢?西楚的千秋万代,交到何人手中?” “陈公子说的是怀王?” “也有怀王,也有别人。”陈雅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你们在嘟嘟囔囔什么?”如致掀开门帘走了出来。 陈雅元忙上前把身上披着的外衣脱下来披她身上埋怨道:“天气越来越冷,你怎么外套都不穿就出来了?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照顾自己?” 如致心里暖暖的,笑道:“哪有那么娇气?我是怀孕了,又不是残废了,你们把我当病人待,我闷都闷死了。” “你快回去吧!天儿这么冷,孕中受凉了药都不能吃,对孩子也不好。”夜晴三步两步赶上来搂着如致的肩膀:“你若是闷了,我陪你说说话可好?或者咱们去后院儿看看庄婶儿吧!她现在说话利索多了,正闲得慌呢!” 如致低头浅笑着任她扶着进了屋里,陈雅元郁闷地吸了吸鼻子,在后面恨恨瞪了夜晴一眼,只得坐下继续烹茶。 已经过了月余,庄婶已能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思,甚至能扶着炕沿站一会儿。她自己也看到了希望,心里宽慰了许多。此刻她正靠在被褥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她的剑。见夜晴扶着如致进来,忙把剑塞进了枕头底下,含笑着往起坐了坐。 如致和夜晴都看到了,夜晴与庄婶不熟,不便多话,如致却笑道:“您老这一年半载的可是不能舞刀弄剑的了,还念念不忘?” “我使了一辈子剑,其实自从伺候了你,使剑的机会就少了。可是当时身子能动换,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不能动了,反倒很是怀念以前使刀弄剑的日子。人可不都是这样,没什么就想什么。”庄婶脸上有一丝落寞,看夜晴在那忙着倒茶,忙含笑道:“夜晴小丫头,你快歇歇吧,不用忙。” “姐姐临走吩咐过我照顾好庄婶的,我若是办不好,姐姐回来要怪我的。”夜晴笑道。 “你哪里照顾地不好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你把我这儿弄得最暖和。你的心意我领了,你跟如致一般大,还是个孩子呢。我只是个糙老婆子,哪有那么金贵。趁着如辰不在,你还不赶紧歇歇,等她回来了你又不得闲儿。” “庄婶儿你不用客气,我这人闲不住的。我姐姐不在我已经省了多少事了,不干点活我也闷得慌。”夜晴端了茶过来笑道:“你们聊着,我去准备晚饭吃的菜。” 庄婶含笑着看她出去,叹道:“真是个好孩子,你瞧瞧人家,以前你没出嫁的时候,一顿饭都没帮我做过。现在当了几天少奶奶,又有了身孕,更是把你懒得一步也不肯多走了。” “话刚说利索没几日,就急着数落我。”如致嘟着嘴道:“你病了,把我整天心里难受,一好了,又要挨你的说,也不知道该盼着你好还是不好了。” “小没良心的!”庄婶白了她一眼,又直勾勾盯着她道:“丫头,说句老实话,你心里可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如致嘟着嘴道:“我这么多年不就这么过来的?现在在姐姐这儿住着,我觉得挺好,比原来还好!至少还有夜晴跟我说话,再说,雅元也对我挺好的。庄婶你该不会因为他不是陈家的世子了,就瞧不上他了吧?” “这是哪里话?”庄婶佯怒道:“你也忒把我看扁了!只要他脸没坏,对你又好,我有什么瞧不上他的?” “你”如致顿时哭笑不得了。庄婶忙又笑道:“我是怕你当惯了少奶奶,心里不舒服。不过想想,这样真是挺好的,拐了个如意郎君回来,别的也没差什么,还不是跟以前一样?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日子过得还更自在!” “就是!”如致深以为然。 怀王面前放着从前线回来的信,沉思着。 孟钰在信中写道:皇上派出的两个抚慰使已经到了前线,且在敌袭中大展神威,在军中有了些许人缘儿。其中一个五品镇抚正是那跟孟珞不清不楚的贼女子,天机堂的龚婉灵!另外一个新上任的兵部侍郎鲁放他却不了解底细,竟也颇有两下子功夫! 毕竟是退出朝堂多年了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才几年功夫,这朝中涌出来的新人,他竟有一多半不认识了! 多出了这两个人,原本的计划,不太好实施啊!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毒之色,两手握紧了拳头。老夫功高震主,从先帝在位时就备受猜忌,可是老夫这么多年拼死带出了虎丘军和立仁军,护卫着西楚的江山,难道老夫还做错了?!他愤懑地想着。 大皇子!只有大皇子继位,才能彻底改变孟家的命运!他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虽说看起来仍是高大威严,其实大不如前!如若不是大皇子上位,等待孟家的就只有分崩离析的命运! 门外有蹑手蹑脚的脚步声走过,他战场杀伐多年,耳力甚佳,忙厉喝一声:“给我滚进来!” 脚步声一顿,孟瑛连滚带爬地进来,慌慌张张地弯腰拱手请安:“父亲,孩儿不知道您在书房,还以为您出去了。” “所以你就明目张胆地出去鬼混了?”怀王冷哼一声瞪着他:“你的兄弟们都在前线打仗!你守在皇城里偷安,不说好好读书,孝敬你母亲,整日里混迹烟花之地!老夫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谁不知道那添香楼是天机堂的暗桩?那是什么好地方!你天天往那儿跑!” “父亲,”孟瑛壮起胆子陪着笑道:“人人都知道的暗桩,还算什么暗桩?如今儿子原本常找的那姑娘已经不在添香楼了,儿子是看她们遭此大难,都是些弱女子,实在可怜,所以时不时去听个曲儿,照顾照顾她们的生意。” “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可怜几个青楼女子,你脑子坏了!有那心思,怎么不可怜可怜你那几个每天脑袋别在裤腰上打仗的哥哥!” 孟瑛低着头不敢说话了。怀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道:“连你六弟都去前线了,你待在家里,一点都不知道为父母分忧!” “儿子也想为父亲分忧啊!”孟瑛委屈道:“父亲说东,儿子绝不敢往西!可是儿子到底能做什么,还请父亲明示!” 怀王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孟瑛试探道:“如今五皇子已经倒台了,父亲既然有支持大皇子之意,何不早做打算?等到当今把这西楚治理的政通人和,岂不是想要易主难上加难?” “老夫还用你来教?”怀王眉头紧紧拧着:“若不是这个节骨眼上偏赶上北周入侵,老夫还用等到现在?”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原本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可以暂时拖住北周人,同时解决易主的事情。但是时机尚且不成熟,而且计划有很大风险,所以举棋不定。可是当今皇上,已经派了抚慰使去了军中。不能等啊! 他抬头扫了一眼,孟瑛还在屏息静气地等着他开口。他疲惫地抬起手挥了挥:“下去吧!有空多陪陪你老婆孩子!” “是”孟瑛喏喏地退了下去,走到门口才松了一口气,快步跑回了自己院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烛光,最终还是打定了主意。易主计划非同小可,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既然时机尚不成熟,决不能贸然行事!那两个人已经到了军中,不能任由他们监视军中动态,收买人心!鲁放,龚婉灵,不能留! 他提起笔,在一张薄如蝉翼的小纸上写下几行蝇头小字。放下笔,拿起纸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又拿出一张大的淡黄色宣纸,纸张很是厚实,他将纸轻轻铺在了水盆里的清水上面。宣纸吸水,瞬间就变得湿透。他拿起来将纸平铺在桌上,用小刀轻轻一挑,一揭,那宣纸分成了两层,一角被掀了起来。他将那写着密信已经干了的小纸轻轻放在里面,又将宣纸盖上。将那宣纸拿起来,轻轻在蜡烛上烤干。 少倾,宣纸已经变得干干的,除了颜色略黄了些,看起来仍旧是一张空白的纸。他满意的提起笔,写了一份寻常家信,上面除了关照几个儿子天寒注意添衣,还写了几句精忠报国的慷慨激昂之语。他写完又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将纸折了起来,塞进信封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小心身边的人 立仁军和虎丘军又打退了几次小规模敌袭,但那叫做忽格的北周统领如辰却一直没有见过。天渐渐冷了下来,一年中边境将士最难熬的日子到来了,每个人都穿上厚厚的毡衣,看起来笨重无比,行动不便。勉强操演一番,又是一身汗,一脱一穿就是风寒。军中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染了风寒,渐渐蔓延开来,每个人都红着脸挂着大鼻涕吸溜吸溜。如辰拿出了狐影给的药,药虽有效,但是杯水车薪,很快就用完了。大部分人只能自己顶着。 好在北周军也好不到哪去,最近的敌袭明显少了很多。这日如辰吃过了午饭,趁着阳光和暖些,慢慢向南走去。她的营帐本就在后方,走过一面缓坡,前面便是汴州军的营地。她刚走近,就听到一片整齐划一的“嘿!”c“哈!”之声,心中纳闷。翻过缓坡,就被眼前一片明晃晃的铠甲和漠刀晃得几乎睁不开眼。定睛一看,汴州军士兵们在阳光下扎着马步,举着漠刀,正在训练呢! 孟珞和李行,曾冶赫然在队伍最前面,如辰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练了半晌,兵士们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但仍旧一板一眼,练得很是认真。有人眼尖,看到了如辰,便悄悄告诉了孟珞。孟珞忙喊了一声:“别偷懒!继续练!”一边朝如辰这边跑了过来。 如辰浅笑着看着孟珞在阳光下踏着地上的沙子向她跑来,惊觉他真的是黑了很多。原先清秀俊朗的脸面现在多了些凌厉的线条,再加上变黑的肤色,看起来既伟岸又刚毅。但他一笑,就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原先那个阳光的大男孩便又回来了。 正在神游,孟珞已经大步跑到了她身边,憨笑道:“没有军令我也不敢去看你,否则立仁军敢拿箭射杀了我。多日不见,你过得可好?这天越来越冷了,你腿没疼吧?” “哪里有多日!”如辰笑道:“也不过是二十日光景,当初你在军中,我在皇城,一分开就是几个月,那才叫多日。” “我们离得这么近,还二十日见不到面,还不叫多日?我每日睡在营帐里都在想,也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明明睡着同样的营帐,看着同一片星空,却总是见不到你,那种感觉才叫寂寞。” “皆因最近都是小规模敌袭,你们只在后方做备用军,所以你才有空想我。我在那边虽说也没大仗,却是不时的有敌军骚扰,倒是觉得时间过得挺快。” “只隔着一道坡,我们都听说了!听说你和鲁大人在前线大展神威,这几天砍得北周人头比好多士兵一年砍的都多了!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天凉了,你的腿可有问题?”孟珞关切道。 “没事啦!你别婆婆妈妈的了,我还年轻,哪里就落下病根了。”如辰浅笑着,其实她最近几日的确觉得腿有些微微作痛,自己已偷偷涂了狐影给的药,却不愿意跟孟珞说。她又看了看认认真真操演的兵士,转移话题道:“你们三个这兵带的不错。士兵们是来打仗的,若是无所事事,很容易军心涣散。” “我们虽暂时无仗可打,但是虎视眈眈的北周人可就在河对岸,哪能放轻松?”孟珞皱着眉道:“我们三个最近每天都在琢磨,怎么才能破了这蒙托城。” “哦?”如辰含笑道:“我听说李行和曾冶是郑朗的部下,而郑朗是当年沈国公一党。你们三个如今倒是成了好朋友了,难道他们对你就毫无猜忌?” “他们两个都是义薄云天的人,虽是郑朗带出来的,但是他们在治军上多有意见不合,其实矛盾颇深,我也是来了才知道。”孟珞解释道:“当初三千甲兵哗变弑杀了郑朗,要是没有他俩暗中推波助澜,能那么顺利?我倒是挺喜欢他们的,做事有底线,同时又有些鬼点子,不是一味耿直忠良。” “就是这样才是将相之才,既要守住本心,又要知道变通。我看你们汴州军如今的情形,倒是比立仁和虎丘军士气高多了,这也是你们三人的功劳。”如辰想到了孟家兄弟,微微叹了口气:“你曾说你几位兄长壮大骑兵是因为他们是骑兵出身,据我和鲁大人最近冷眼看着,应该不尽然。他们养的战马,大概连兵士们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其实倒并不是对付北周所用,应当是另有打算。” 孟珞立刻就明白了如辰的意思,神色严肃起来。如辰不便说太多,说到这里便打住,笑道:“方才你说最近你们三人都在琢磨怎么对付蒙托城,那你们有什么想法?” “我们研究了几个对敌的阵法,日日训练,让兵士们对指令和步伐熟记于心。不过即便阵法有用,也只能用于防守,要想拿下蒙托城,正面渡水强攻是一条死路,万万要不得,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孟珞登上缓坡,看着蒙托城道:“所以只能智取。只是如何智取,却是个难题。我们最近研究了北周的城池分布,他们地广人稀,大部分人口都集中在蒙托城北偏东大约七百里的佘库城,相当于咱们的洪都皇城。蒙托城沿着恒河向西五百里,还有一座小城池,叫做贡自。但是贡自那边恒河水深湍急,连渡船都过不去。” “这恒河有多长?我们和北周边境除了这条河,就没有接壤之处吗?” “没有。”孟珞肯定地道:“恒河向东直接汇入大海,向西没有人知道它流向哪里。那是一片荒无人烟的酷寒之地,没有人能够在那里生存。” “那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最近我们西楚有个人从遥远的北方来,还带回了一包种子。若是除了蒙托,我们和北周毫无互通之处,他又是如何回来的?”如辰马上想到了这个问题。 孟珞赞许地看了看她,笑道:“自然不会是毫无互通之处,北周东边有一小国叫东梵,与我们西楚互有通商,也有人员来往。那小国一样是不长粮食,要不然北周早把它吞了。当地人用牛羊c铁器和沙梨跟我们交换粮食和布匹,又把它贩卖给北周人。此事两国都知道,这是公开的秘密,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立仁和虎丘军平日里也暗中和他们做生意,拿粮食和他们换小马驹。其实谁不知道那马驹是从北周来的?两边都不说破罢了。” “如此说来,我们是有可能通过这东梵小国进入北周的了?”如辰抬起眼睛。 “理论上可行,只是不能人太多。那东梵弹丸之地,忽然涌入的人数过百都会引起北周人的警觉。东梵人自己也没这个胆子去惹北周人。” 如辰低垂着眼睛陷入了沉思。孟珞又道:“北周一多半的军队集中于蒙托城,我想过了,只有拿下蒙托,才能一劳永逸。而拿下蒙托城从正面强攻无疑是死路一条,只能里应外合。先有一队人马埋伏在城中,最好能拿掉北周的射兵。只是知易行难,这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辰也点了点头。汴州军看他们在那里嘀嘀咕咕半晌,那李成第一个忍不住了,大叫道:“孟兄!光是站着说话儿哪能一解相思之苦?还不赶紧抱着嫂夫人回营帐去?我们兄弟们给你们站岗放哨!” 众将士哈哈大笑起来,孟珞嘿嘿讪笑着握紧如辰的手,如辰不觉红了脸。但她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忙对李成笑道:“我方才看你半天了!你那马步扎的可不对!下盘不稳的步兵战场上可讨不到便宜!有这个闲工夫消遣别人,还不如赶紧练练!听说你还没讨媳妇吧?若是等不到功成归去就把小命丢了,岂不是冤枉哉?” 众将士又是一片哄笑声。那李成红着脸挠挠头,忽然反应过来,忙丢下刀向如辰跑过来,一边问道:“咦?嫂夫人何以知道我还没讨媳妇儿?你可是在那边见到我大哥了?” “对啊!”如辰点点头:“我去虎丘军第二日就见到你大哥了,他还问起你呢!你大哥可比你沉稳多了,都是一个爹娘生出来的,性格如此不同!” 李成激动地眼泪涌了出来,喃喃道:“太好了!我们兄弟都在这里,却这么些日子还没见着面儿!嫂夫人若是无碍,可否帮我带封信给他?”他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我这次回去受赏顺带回了趟家,这是我爹娘还有嫂子口述,小侄子执笔写的信。里面还有我小侄子写的一张百福字帖儿,我大嫂想给他看看。” 如辰接过来把信封塞到了自己怀里,笑道:“放心吧,一定带到。” “多谢嫂夫人!”李成两手逼着一躬到底。抬起脸来又贼眉鼠眼地看了孟珞一眼:“耽误孟大哥和嫂夫人私会,我罪该万死!我这就滚了!这就滚!”说完就真的三步并做两步跑回了军中,又引来一阵哄笑。 “笑也笑够了,继续练!”李行和曾冶一挥手,兵士们又规规矩矩举起了漠刀。孟珞揽过如辰的肩膀,搂着她沿着缓坡走远了些,离开了兵士们的视线。两人沉默地牵着手并肩走着,日影开始西斜,沙地上印着两人的身影。阳光并不刺眼,如辰浅笑着抬头看着,觉得心旷神怡。孟珞忽然一手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搂着她。如辰只当他是多日不见,思念之故,也微笑着抱紧了他。 “辰儿”孟珞压低了声音,沙哑着嗓子道:“你要小心我的几个嫡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起风了! 如辰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 “你别猜疑,我并不是知道了什么。”孟珞满脸苦涩:“只是,我了解我父亲。他是做得出的人。其实来的路上我就想跟你说,想来想去又怕万一是我瞎疑猜,说出来反而不好。可是跟你分开后,我又整日睡不着,后悔没有提醒你。我知道你本事高强,论理是不怕的。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小心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我知道了,难为你。”如辰感激地看着孟珞。让如辰防着他的家人,这话对他来说终究是有些为难吧?但是为了如辰的安危,他还是选择说了出来。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办?”如辰问道。 是啊,手足相残怎么办?父兄谋逆怎么办?孟珞怅然若失地抬头望着天,终究还是苦笑道:“我能怎么办?只能做我认为对的事情,精忠报国,抗击北周人,总不会有错的。若是真有那么一天,军中能人众多,也不少我一个。” 如辰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沉默着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是将来我为了自保,或是阻止祸国殃民之事发生,伤了你的父兄,你可怪我?” “那是你的职责,也是大义,我不能怪你。”孟珞苦涩地摇了摇头,紧紧抱着她,如辰歪着头靠在孟珞肩上,抬眼望着那河对岸的蒙托城。 如辰回到军中,第一件事就是兴冲冲地去打听李赞住哪个营帐。谁知走了一会儿没见到人影,如辰纳罕道:难道有敌袭?不像啊!见一个兵士匆匆跑过,忙拉着他问道:“这是做什么?怎么没人影儿?” 那兵士擦了把汗道:“孟将军说防患于未然,命我们沿着河岸筑工事呢!再则发发汗,风寒也好得快些!” 如辰又问道:“你可知李赞在哪个营帐?” 那兵士倒刚好认识,笑道:“他此刻忙着呢!龚大人若是找他,我一会儿碰见了告诉他,让他歇下来找大人。” 如辰想了想,只得答应了放了他去。登高一看,果然河边一片乌烟瘴气,热火朝天。她想了想,转头踱到了鲁放的营帐,在外面高声问道:“鲁大人可得闲儿?” 鲁放一掀账子走了出来,笑道:“我刚才还去找你呢!” 如辰问道:“他们这是做什么?孟将军可知会你了?” “他们怎么会知会我?”鲁放把手一挥:“人家是二品将军,皇上可没给我权限过问军事计划,我跟你一样,俩眼一抹黑!不过我看出来了,他们在河边筑护堤呢!筑半人高,兵士们又能躲藏防身,又能射箭。” “北周人就在城楼上看着,这有用吗?”如辰诧异道:“何况半人高的工事哪里挡得住北周骑兵?” “你当孟钰是傻子啊!”鲁放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白天筑高堤,晚上是偷偷在堤后面挖了并排两条又宽又深的沟,干了好几天了!那护堤只是障眼法,真正要北周人命的是那深沟。孟钰要是那么没脑子,能在边境守这么久?” 如辰不觉苦笑起来:“也是,这法子倒是有些意思。我们原本就地势低,北周人从城楼上视线有遮挡,再加上半人高的堤,怕是看不到后面的深沟了。只是这法子只能用一次,何况若真是大军来犯,这沟也只能困住对方一时。” “想必他还有后手吧。”鲁放对孟钰倒是很有信心:“得嘞!你也别操心了,好好想想咱们的任务怎么完成好了。” “知道。那个鲁大人你睡觉也惊醒些,毕竟也不全是自己人。”如辰犹豫着想提醒一下鲁放。 他立刻明白了,拱手道:“晓得了。” 如辰刚躺回自己营帐里,就听到门外有人气喘吁吁跑来的脚步声,少倾,李赞的声音在门外道:“龚大人可是找我?” “进来吧!”如辰翻身坐了起来。 李赞满身是土,泥猴子一般,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帐帘一角,看到只有如辰一个人,越发有些局促。蹭进来站在门边勉强镇定着笑道:“不知龚大人有何事?” 如辰好笑着斜他一眼道:“我知道男女大妨,叫你进来是因为被人看到你跟我私相传递与你无益。弄得好像我要吃了你一样!”说完了从怀里掏出信封,走上前道:“喏!拿去!” 李赞将两只脏手在身上擦了两把,才狐疑着小心翼翼地把信接了过来。打开信封抽出了信,展开一看,身子立刻一僵,手也抖了起来。他忙深吸了口气,两手拿着信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信不长,只有寥寥数行,他却看得眼泪滚瓜似得落了下来。 如辰好意提醒他道:“你再看看,那信封里面应该还有一张。我可没有看哦!是你兄弟说的!” 李赞忙抹了把眼泪,颤抖着手把信封打开,果然里面还有一张叠好的薄纸。他打开一看,立刻拿一手捂着嘴,眼球鼓着,泪水哗哗流了下来。 “臭小子”他又哭又笑地捧着那张纸,喃喃道:“都会写这么多褔字儿了!” “那是自然!”如辰笑道:“八岁的孩子都是小男子汉了!你的家人都安好,你也可以放心了!” 李赞反应过来,忙擦了一把眼泪,两手抱拳,一躬到底:“多谢龚大人!此恩此情李赞没齿难忘!有这封信在身上,我就是三天不睡觉也不会累了!” 如辰忙回礼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客气!” 李赞走后,如辰又躺回床上,为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怡然自得,心情很是舒爽。只是忽然,她脑海里又响起了孟珞的话:“辰儿,你要小心我的嫡兄。” 她又烦躁地坐了起来,凝神想:孟钰他们几个不满意她和鲁放的到来是必然的,可是他真的有那个胆量弑杀抚慰使? 即便他真有此心,她和鲁放最近的表现对他也有震慑作用吧?她自我安慰的想,凭自己和鲁放的本事,自保总是没问题的。皇上大概也是想到了这层,才会派他们二人过来吧? 她想到皇上,嘴角不自觉地抿了抿。既想到了皇上,思绪便又转向了皇城中的妹妹c陈雅元和夜晴等人。他们应当都好吧?妹妹算算日子也有三个月了,想必不日就要离开皇城了吧?夜晴可有想她?化影那个鳖孙把天机堂打理的可好?魅影也不知现在游逛到了哪里?九叔与墨秦又如何了? 她的思绪飞回了皇城,飞回了月影宫。皇城对她来说并不算是留下很多愉快回忆的地方,那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可是现在离开了,竟不觉有些思念。正在出神间,忽然觉得营帐有些晃动起来,帐帘也被掀得一起一落。 她忙起身掀开帐帘出去。“起风了!起风了!”伴随着兵士的呼喊声,她已感觉到风动,黄沙漫天,吹的人几乎站立不稳。她一转向蒙托方向,立刻觉得黄沙扑面,兜了一头一脸的土,眼睛也被迷了。心里暗骂了一声,忙转回帐中翻开包袱搜寻。夜晴果然很贴心地为她准备了头纱,她马上翻出来蒙上,才转身出了营帐,再看那蒙托城,虽有些朦胧,但果然好了许多。 鲁放也跑了出来,他是北漠长大的人,准备的也很是齐全。此刻也带着毡帽,围着纱围挡脸。两人正面面相觑,已听到兵士们奔走相告道:“主帅有令!全军整顿!预备敌袭!传信给汴州军!准备协同作战!” 要打大仗了!空气空前紧张起来,一队队士兵穿上铠甲,提起盾牌c长矛c漠刀等物整队集合。骑兵也开始牵马列队,鲁放和如辰看前方帅旗所在不远,忙赶了上去。果然孟家四虎都已经准备齐全,孟钰正有条不紊地发着指令。两人忙迎上去,鲁放问道:“孟将军,可是有大仗要打了?” “不离十!”孟钰的态度还算客气:“每到这个时节北风必起,万恶的北周人知道这个巧法子,一到北风起时必然大军压境!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对付我们事半功倍!二位放心!我等已有应对之策!这次汴州军恐怕不能偷安了,他们的步兵比我们强,需要一同参战!我已令人传信,让他们的将领速速过来共商对敌之策!” 鲁放和如辰都知道他说共商对敌之策是客气话,其实他们自诩为主,早已制定好作战方案,汴州军不过是听吩咐,若是战事不利还要背黑锅。但此刻大战在即,顾不得计较这些,只得一了点头。 天色开始变暗,战前的空气空前紧张。士兵们趁着整兵间隙已经匆匆吃过了晚饭,不过是干粮,牛肉干等充饥果腹之物。孟珞等三人已经赶到了孟钰的营帐,汴州军也开始整队准备御敌。如辰和鲁放是编外之人,此刻也无心在营帐里枯坐,只好站在坡上焦急地看着军中动向。 孟珞等人领命去后,大军迅速开始动作起来。立仁军和虎丘军在东西两侧组成了两个巨大的方阵,一排排盾牌和长矛在夕阳下闪着银光。正南则是上万骑兵,汴州军不多的几千骑兵也汇合进来,与两边的步兵组成了一个品字形,中间是一排空旷之地,如辰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河边挖了暗沟。骑兵之后又是汴州军的步兵,从东至西形成了一个长长的方阵,手上都是漠刀,看来孟钰也明白真到了肉搏之时,汴州军的战力在他们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大军来袭! 光看二十万人的军阵自然是让人心潮澎湃,只是一阵风裹挟着黄沙吹过,如辰亲眼看到好多士兵揉起了眼睛,心中又是一阵愤懑。一万多战马已经喂饱,时不时传出一两声不安的嘶鸣。鲁放点了点头道:“孟钰治军确实还是有些样子的,至少这列阵我看着很好。” “你就不要再夸他了!”如辰烦躁地拍了拍身上的沙,好在兵士们此刻都是满面尘灰,也显不出她的狼狈。 “一码归一码!”鲁放斜了她一眼道:“我说话做事力求公正客观,他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嘛!该夸就得夸!再者说了,我讨厌打仗,但不得不说这次大战是我们的机会。这快一个月我把两军中说话略有些分量的人都认熟了,人心向背,就在此时给了我们甄别的机会。我看这仗没那么快开打,北周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先回营帐写奏报去。” “送的出去吗?”如辰看了看乌压压的一片军阵。 “我用不着通信兵,放心吧!”鲁放一挥手走了。如辰纳闷地嘟囔了一声,继续看着不断移动的军阵。 天黑了,蒙托城依然没有动静。兵士们不敢移动,只在原地休息。夜晚寒凉,又刮着大风,如辰也开始觉得有些冷,膝盖又隐隐作痛起来。孟家四虎仍旧站在骑兵最前面,直面着蒙托城。鲁放和如辰依旧一人骑了一匹马上去,与四将并肩立着。 “鲁大人和龚大人此番也要与我们同进退,可敬可敬。”孟钰转头看到他们,嘴角微微扯了扯,牵强笑道:“不过大规模敌袭,营帐已经推倒了,在哪里也不敢保证安全。一会儿北周人必然会冲进军阵中来,两位大人珍重。” “那是自然。”鲁放笑道;“各位将军也是,战场上刀枪无眼,各自珍重。” “我们孟家人从来了边境,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只要一日活着,就一日与这边境之地共存亡。我老早就告诉下面的人,我死了,不必扶灵归乡,就将我埋在那边那颗老杨树下面,死后也能看着这恒水,看着北周人。”孟钰慨然道。 这一番话说的如辰都有些感动了。她想了想,又问道:“孟将军何以肯定北周人一定会来?若是不来,岂不是白折腾一场?” “一定会来的。”孟钰直视着前方道:“我等长期在这里,也琢磨出一些经验。这风怕是要刮一整天,北周人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何况他们也着急,越冬没有粮食,不来打我们,难道等着饿死?我说句实在话,一对一打仗,我们不是北周人的对手。之所以能在边境守住这么久,是因为后方有源源不断的粮食供应。北周人不一样,他们有铁矿,有金矿,东西值钱,却不能当饭吃。” “那我们两国何不通商,让他们用铁矿和金银来换我们的粮食和布匹?”如辰想起孟珞说两国通过东梵小国走私的话,何不光明正大的交易呢? “先帝登基早年何曾没有通商?一则赶上那几年我们西楚也大旱,自己都不够吃,哪里有粮可换?二则北周人野蛮不守规矩,换着换着就变成了明抢,起了几次冲突,先帝就下令禁止通商,然后就打起来了。” 如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她却没有看到孟钰和孟琨在暗中对视了一下,孟琨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点头。 夜色渐渐深了,寒气透骨而入,如辰冷得嘴唇直哆嗦。虽说孟钰信誓旦旦地说北周人必来,那蒙托城却至今毫无动静,只有城头上的几支火把,在黑暗中仿佛漂浮的鬼火一般。士兵们都等在原地,挤在一起取暖,骑兵也下了马坐在一起。西楚这边一只火把都不点,如辰只能看到旁边几人的面孔,还有他们鼻孔里喷出的白气。如此多的大军守在这里,却没有人说话,空气一片肃穆。 孟钰依旧骑在马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蒙托城的城头。如辰看着他屹立着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些柔软。虽说立场敌对,但在抗击北周上,他的确是一个合格的将领。又是一阵强烈的北风吹过,猛然,孟钰沉声道:“准备!传令下去!骑兵都上马!步兵列阵!所有人准备迎敌!” 传令兵立刻飞奔了出去,瞬间一片细碎的声响,所有的兵士都归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如辰纳闷地看了看,来了?她怎么没看出来? 她同众将士一样,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北周城楼。果然,慢慢地她发现了一些不同,城楼上有人影晃动,并渐渐多了起来,在为数不多的几只火把的映照下,仿佛能看到箭尖的反光。她心情也紧张起来,缓缓抽出了软剑,屏息等候着。 一阵狂风吹过,不少士兵忙举起袖子遮挡着眼睛,如辰心中又是一阵焦躁。来了!她明明白白地看着城楼上举起了令旗,又重重落下!一瞬间,带着火星的剑从城楼上如雨点一般射了出来,照亮了恒河边的夜空。 如辰算计着那箭的射程,心中稍安。但这密密麻麻如飞蝗一般带着火光的箭矢的确让人感到莫名的威压。沉重的蒙托城大门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声缓缓打开,与往日无异,一队带着皮甲举着漠刀的骑兵出现在门后。如辰不觉得有什么,孟钰却看出来了,指着那城楼上立着为首的北周将领喊道:“忽格!” 那就是忽格!果真是大军来袭!可惜离得太远,如辰眯起眼睛,只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说话间,北周人已在箭矢掩护下提提踏踏开始渡河。即便如辰不懂军事,也看出此次北周人的差别了。虽是一起渡河,却隐隐约约分了三队,她不免心忧地看了孟钰一眼。 “骑兵列阵!”孟钰高声喊道:“一百骑随我在此!孟珑左侧三角阵!孟琨正中!孟珂右侧!” 骑兵迅速分开来,渐渐也成了三队。正列阵间,北周前军已杀了上来。中间一队举着漠刀向前猛冲,转瞬就掉进了之前挖好的深沟里。后军一时刹不住马,也一排一排前仆后继的掉了进去。可怜最下面的北周军没有摔死也被随后掉下来的同伴和马匹砸成了肉饼。 孟钰眼中一阵得意,西楚将士也欢欣鼓舞。但中路遇阻,左右两路却没再前进,而是沿着恒河一左一右开始包抄。“左步军变阵阻截!右步军变阵阻截!孟珑左侧驰援!孟珂右侧驰援!”孟钰一声声令下,队伍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左右步军迅速变阵阻截在恒水两侧,与北周骑兵碰撞在一起,孟珑,孟珂从左右两侧领着骑兵飞驰而去。 北周军仍在从城门出源源不断的涌出,如辰恨不得上去把城门堵上。那个巨大的城门现在如同恶魔之眼,向这个黑暗中的世界散播着邪恶与死亡。 左右侧已经战在一起,双方都很快有了伤亡。北周前军终究是用上千条人命把西楚挖好的两道深沟填平了,中路开始踏着战友的尸体向如辰这边突进。“孟琨中路上!”孟钰喊道。 孟琨大喊一声,手上长矛一扬,带着一队骑兵从如辰身侧飞驰而过。“二位大人不去杀几个北周人耍耍?”孟钰看着如辰皮笑肉不笑道。 “这样规模的战役,多杀几个北周人于事无补,我二人还是跟着孟将军看看战况吧。”鲁放笑道。孟钰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北周人仍旧在不断涌出来,河中和岸边都是黑压压一片,双方死伤都开始增多。但左右两侧的步兵牢牢压着北周骑兵,不令其再前进一步。 如辰忽然觉得有些异样,正在纳闷,蒙托城楼上的号角忽然呜呜响了起来,两声长,一声短,接着又是一声长。 什么意思?如辰一头雾水,孟钰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两侧正在与步兵骑兵鏖战的北周骑兵忽然转头,朝正前方直插而来,西楚骑兵慌忙阻截,但人数不如北周。两侧步兵这时候的劣势便显了出来,变阵已然来不及,很快就被北周骑兵甩开,如一把长刀向正前方插来。 “不好!左右骑兵回援!左右步兵列阵会合从后面包围!马上传令汴州军向前推进迎敌!” 左右侧步兵果然逐步开始向中间会合,但只能勉强抵挡河对岸继续涌来的北周骑兵,西楚和北周士兵逐渐失去了明显的界限,开始变成一圈圈,一股股,混战在一处。双方伤亡都大了起来,然而北周骑兵战力更强,明显的西楚步兵伤亡更多一些。 如辰忧心忡忡地看着,那扇大门口的北周士兵开始有了短暂的间歇,完了?如辰来不及细想,又是一队北周骑兵冲了出来。为首的身材高大,刀宽一尺,势头很是刚猛。“忽格出来了!这是他们的王师!也是最后一波!大家顶住!”孟钰高声叫着,当先的北周人已经冲了过来,渐渐离如辰他们不足一射之地。“杀!”孟钰大喊一声,率先杀入阵中。“杀!杀!杀!”身后的喊杀声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如辰回头一看,是孟珞和李行,曾冶的汴州军杀了上来。两人来不及说话,只深深对视了一眼。如辰和鲁放都弃了马,也紧随着杀入了敌阵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暗箭难防 飞奔!跳跃!砍杀! 双方都是不遗余力,全军压上!这是完全的刀与刀相拼!肉与肉相搏!如辰和鲁放一前一后在乱军中跳跃着,看到敌军上去就是一击毙命。如辰的剑通身变得红艳艳,身上也溅满了新鲜的血点。她砍了多少颗人头?不记得了!然而杀的人多,北周人更多!多得让人绝望! 她一边砍杀,一边不时寻高处关注着战况,西楚的帅旗一直不倒,孟钰和孟琨都在不远处厮杀,鲁放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然而远处那忽格率领的王师果然是一台杀戮机器!更兼之他们最先撞上的是已经苦战了一番,气力不济的立仁军和虎丘军两侧步兵,借着北风转瞬之间已有千余士兵倒下!她心痛地滴血,不远处一个西楚兵眼看着要在骑兵胯下丧生,她忙赶上去一剑砍翻了骑兵。一看那西楚兵,惊喜道:“咦?李成?” “多谢嫂夫人救命之恩!”李成脸上被黄沙和汗水糊的看不出颜色,却嘿嘿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毫无怯色,他虽嘴贫,骨子里却不孬! “怎么就你?他们呢?”如辰一把拉着他。 “那边不都是!”李成一指,如辰已隐约听到了曾冶的声音:“一营二营!保持阵列!咱们的阵法有用!不要乱,向前突进!” 如辰举目一看,汴州军虽有少数被冲散,但难得地大致上保持了一个菱形的列阵。有时为了杀敌会短暂散开,但很快又聚拢起来。每一列都有专门呼喝收拢阵型的兵士。这种阵型移动起来虽看似缓慢,但每到一处都是大片骑兵被收割,己方伤亡却不多。那曾冶又叫:“兄弟们,往忽格那边推进!咱们也杀几个王师的耍耍!看看他们是不是三头六臂!” 不远处的孟琨孟钰也一边厮杀一边看了过来。如辰满意地弃了这边,继续大开杀戒。她不知不觉砍杀到了前面,然而北周人也渐渐发现她是个硬茬子,涌向她的骑兵渐渐多了起来。她一边砍杀着一边看向那北周帅旗的方向,有没有可能杀了忽格? 刚想到此处,她便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弟兄们!变三号阵型!快些往前推进增援前军!他们顶不住了!” 她惊喜地往前一看,孟珞! 约一万人的一队汴州军迅速换成了一个凹进去的半圆形,开始如车轮一般往前推动。孟珞一回头,也看到了她。兴奋地挥手叫了一声:“辰儿!” 如辰也兴奋地挥手回应,两人都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彼此却成了对方眼中最靓丽的身影。忽然间,她敏锐地发现孟珞的手惊愕地停在了半空中,嘴大张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身后,眼中的惊恐之色渐浓。 他看到了什么? 她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一侧身。“刷!”一支箭从背后险险地擦着她身侧而过,正巧射进了前面一匹无主战马的屁股。那马嘶鸣一声,四蹄弹跳着狂奔起来。 她猛然转身,目光凌厉地看向身后。不远处孟琨正若无其事地带着一队人马厮杀,手中不见了弓箭,然而他身边的兵士那来不及掩藏的惊愕和纳闷之色却被如辰看在了眼中。她愤恨地瞪着他的背影半晌,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向孟珞点点头,又冲入了敌群中。 孟珞提着滴血的长剑,面上夹杂着愤怒与哀伤,直勾勾地盯着孟琨。又是一阵北风起来,他被吹得几乎向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忙看了看四周,大喊道:“传令!后方骑兵他们自己能解决!汴州军弟兄们集结起来!变四号阵型向河边推进!把北周人赶回去!” 孟钰站的较高,他刚砍翻了一小队敌军正在喘息之机,惊愕地发现臂上缠着蓝布的汴州军快速集结和移动起来。从原本的大致三个不同阵列渐渐汇在一处,与恒河平行着渐渐似乎成了一把又长又宽的剑。他正在眼花,阵型又动了,前后开始斜着错开,像是一把长长的钢锯。几声呐喊声过去,阵型开始沉默着向河边推动。每次和一小股北周人撞上,迎接他们的都是阵中在盾牌遮挡下刺出的一根根长矛和脚下扫过的一排排漠刀。 孟钰惊愕地看着这把汴州军组成的长长钢锯,心中升腾而起的有赞赏,也有嫉妒和不甘!这三个汴州军的年轻将领研究出的阵法的确有用!他自认为自己的阵法已经足够完善,而且出于私心把汴州军放在了后方。可是在至少有十几万骁勇善战的北周骑兵的冲击下,阵法早已没了,只剩下一队队的兵士各自苦战。万幸在于勉强守住了阵线,没有被北周军突入了腹地。然而即便这样也是岌岌可危,他们逆风而战,原本就占着下风,再这样苦战下去,兵士们体力顶不住,如果不尽快把北周人赶回去,就很可能被突破防线! 可是汴州军呢?居然在此时还能成阵!他正在努力平复着心绪,又发现了汴州军阵型的一个奇妙之处。小股的骑兵很快就会被那锯齿收割,一旦撞上大股骑兵,那正对的汴州军就快速向两边分开,像是锯齿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待到将北周骑兵整个包入阵中,又快速合拢。等待着这股北周骑兵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围歼,他眼看着这一股至少千人的北周骑兵如同一个圆圈渐渐缩小,最后彻底淹没在汴州军的人海中。 不仅如此,在最外围和敌军直接相对的兵士一旦有伤损,或是体力不支,就会迅速退下来转移到阵中,在阵型的保护下休息,后面立刻有人顶上来。远远看去,那阵型虽一直保持着,其中的人头却在有条不紊的流动着。 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压力顿减。汴州军阵型在连续收割了五六千北周骑兵后,战局开始发生了变化,北周军心开始涣散,骑兵不再猛冲,而是望风而逃,逐步开始向恒水河边退缩。 如辰一边砍杀,一边逐步向那忽格的帅旗所在地接近着。她体力逐渐有些不支,膝盖开始疼痛,腿也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但即便如此,对付骑兵仍旧不落下风。近了!她已经看到了漫天黄沙中那帅旗,甚至看到了忽格那蒜头鼻,扁平脸,和满脸的络腮胡子。沙场之人的直觉出奇的敏锐,那忽格正好朝这边看来。她正准备拼尽全力杀上前去,忽然有人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她回头一看,是失散许久的鲁放。 她此刻脑子并不清楚,马上欣喜道:“正好你来了!快同我合力杀了那忽格!” 鲁放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往回撤。她杀红了眼,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有病啊!你拉我做什么!我们应该去那边!那边啊!” “你才有病!”鲁放压低声音怒声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们不是来战场杀敌的!此时杀了忽格,后面的事情你可有办法收场?” 她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脑子忽然清醒了,悲凉地苦笑着叹道:“是啊!是我错了!我们原本就不是来杀敌的!” 鲁放表情柔和了些,径直拉着她往回退。那如同锯齿一般的汴州军已经轰隆绞杀着赶了上来,一队队北周骑兵毫无士气,面如土色地往回狂奔。那忽格一看势头不对,也举起手一挥。“呜~呜~呜~”北周城楼的号角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急促的三短声,北周骑兵开始蜂拥而退,城门大开,先头部队已经冲入了城内,后续的也都退回了河里。孟珞的军队推进到恒水边,箭矢又密集地射了出来,无法再往前推进,只好撤了回来。 北风暂停,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夜苦战结束了! 遍地都是尸体和伤员,有北周人的,也有己方的。此刻唯一还有余力的是汴州军,孟珞和李行曾冶带着众人四处搜寻着。李行胳膊上受了轻伤,孟珞和曾冶无事。汴州军将己方的伤员抬到后方,死者集中在一处辨认登记。敌方的士兵伤员则再补一刀,死者就地掩埋。大多立仁和虎丘军都累坏了,即使没受伤,也躺在地上站不起来。 如辰任由鲁放拉着,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她脑子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跑到最前面去了?也不告诉我。” “他奶奶的!我待在敌军中还比后方安全呢!省的他娘的遭暗算!”鲁放忍不住爆起了粗口。如辰诧异道:“怎么?他们也朝你射冷箭了?” “是啊!射了两回!得亏老子命大!咦?也?这么说你也遭暗算了?”鲁放反应过来,瞪着眼睛看着如辰。 “我敢肯定是孟琨干的!”如辰跺了跺脚,恨声道:“可惜我没有证据!他周围虽说有人看见,但不见得敢站出来指证。这帮鳖孙!做事真是毫无底线!你说我们怎么办?” “皇上派来的抚慰使,吃个哑巴亏,屁都不敢放一个,就这么按下不提了?不妥吧?”鲁放冷笑道:“必须跟他讨个说法!” 如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即便他交不出凶手,也不能让他觉得我们俩是好惹的!要不然他以后岂不是更加肆无忌惮?” “你可还能走得动?我们找他们去!”鲁放似笑非笑。 “切!小瞧我!”如辰嘟着嘴不肯示弱,暗中却揉了揉已经发酸发痛的两腿,又抱着两手捏了捏一使力就会颤抖的两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各报各的! 部分营帐重新搭了起来,很多人却累得连走回营帐的力气都没有,四仰八叉地躺在原地休息。孟钰坐在自己的营帐前面,不断听着清点的奏报,脸色阴暗。此次虽然把北周人打退,但己方也伤亡惨重,尤其是立仁和虎丘军,目前报来的死亡人数已经过万,且数目还在不断增加。如辰在过来的路上看到了李赞和刘士舟毫发无伤,正在跑来跑去的清点人数,心中大慰,忙笑着跟他们挥了挥手。 两人正走着,斜着忽然窜出来一个兵士,朝着如辰倒头就拜,一边拜一边大喊:“多谢龚大人救命之恩!”如辰吓了一跳,忙两手把他馋了起来:“何出此言?你认错人了吧?” 那兵士一抬头,满脸血污,只剩下眼白很是明亮。如辰觉得好生眼熟,细细认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笑道:“这不是刘树杨吗?你这是做什么?” “我没认错!若不是龚大人,我此番必死无疑!用龚大人教的办法,我此番砍了五十余颗人头!但还是体力不支,再也打不动了!我还想着,这次不行了!肯定要交代在这儿了!结果龚大人路过一剑砍翻了要杀我的骑兵,后面汴州军又赶上来了,我才捡回来一条命!” “哈?”如辰挠着头笑道:“我砍了那么多人,哪里记得住这些!只是小事,莫要放在心上!” “龚大人觉得是小事,刘某却不敢认为是小事!我弟弟去年伤寒死了,我是家里的独苗了!我若是死了,爹娘少不得也是要跟着我去的!龚大人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刘某无以为报!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大人的恩情!” “就是!我的命也是龚大人救的!” “我是鲁大人救下来的!”路过的军士纷纷涌了过来,七嘴八舌地一边说话一边向着两人打躬作揖。 “众位这么说,便是不拿我和龚大人当自己人了!”鲁放把手一挥笑道:“我二人虽说是抚慰使,但是既然并肩作战,就是同袍了!任何一人单独上战场都必死无疑,所以我们所有活下来的人都是战友救的!也是那些死去的将士们救的!大家既是同袍,战场上同死同生,还用分什么谁救了谁?若是把我二人当自己人看待,就不要说这种生分话了!” 众将士果然哑口无言了,一番打躬后渐渐散去。如辰看着鲁放笑道:“怪不得皇上选中了鲁大人,果然有官样子,我就不会说什么漂亮好听的话儿!” “你是恭维我还是讽刺我?”鲁放笑道:“本来我说的也是事实啊!只是有些煽情的话直口说出来确实是需要脸皮厚一点儿!我也是练了好久才学会的!” 说话之间,孟钰的营帐已经到了。孟珂的胸腹被砍了一刀,好在有铠甲护着,性命无忧。但伤口仍是深可见骨,已被抬下去包扎。其他三位将军以孟钰为首,都把头盔当板凳,垫在屁股下面坐着。鲁放和如辰走上前去,拱手道:“孟将军!” “两位大人都安然无恙,本将就放心了!”孟钰看了鲁放和如辰一眼,眼中的失落和不甘怎么也藏不住,但还是勉强站了起来,拱手回礼:“此番虽是胜仗,但是我们也损失惨重。两位大人苦战一夜,想必也是累了,赶紧回营帐休息吧。本将还要等他们把战场清理完,把相关数目报上来,好给皇上写急报。” 鲁放看了如辰一眼,凌然道:“鲁某知道孟将军此番辛苦,但是有件事情不吐不快,还请孟将军裁度。” “鲁大人请讲。” “我二人在砍杀北周人时都差点受了自己人的冷箭,得亏我二人命大,死里逃生。不知孟将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鲁放冷笑道。 “竟有这事?”孟钰脸上现出惊奇之色:“军中能有何人对二位大人不满?会不会是二位大人看错了?毕竟当时战况复杂,也说不定射箭的是北周人!” “箭虽找不到了,但我敢肯定不是北周人的箭。”如辰面色冷峻:“我二人初来乍到,是谁对我们不满我却不知。但我们两军都没有射兵,随身配有弓箭的只有轻骑都尉以上的将领,想必是好查的。还请孟将军费心,若是查不出是何人对我二人射冷箭,我二人今后何以在军中安处?” “二位大人既然这么说,本将自然责无旁贷。定然会查出真凶,给二位大人一个交代。只是大战后事务繁多,还请二位大人稍安勿躁。”孟钰眼神闪烁着,有些不快。 如辰和鲁放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正此时,孟珞c李行和曾冶三人联袂而入。三人中官位是李行最大,李行一拱手,昂然道:“孟将军,汴州军人数已清点完毕。我方轻伤二百四十九人,重伤四十五人,战死一千零六人。毙敌一万零六百四十三人,沟里那些不算我们的,后方零星的毙敌也没有加进去。我们是根据己方各营报上来的杀敌数量相加,又询问了贵军统计出的预估数,再跟战场上尸体的清点数量进行比对,大致是吻合的。” 孟钰有些不甘地扫视了三人一眼,还是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道:“汴州军此次的确立了大功,你们的阵法很有用,事半功倍。三位劳苦功高,本帅会上奏皇上代为请赏的。” “我等不敢居功!”李行毫不客气地一拱手:“阵法是孟珞想出来的,我二人只是配合训练。我们三人也自会写好军报集体署名,向皇上禀报!” 孟钰的脸色极其难看,在如辰和鲁放面前强撑着不肯表露出来,只得点了点头。 李行一点头,又拱手道:“孟将军若是无事,我们汴州军就还是回原来的驻地扎营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孟钰反应,三人便大步离开了,孟珞边走边回头冲如辰苦笑了一下,又扫了一眼孟家兄弟三人。 孟钰大怒,却又强压着,只是放在膝盖上的两手使着劲。如辰将他的动作看在眼中,暗暗看了鲁放一眼。鲁放会意,拱手道:“孟将军事忙,我们先下去休息了。” “二位请。”孟钰巴不得打发二人赶紧走,赶忙站起来,象征性送了两步。 如辰和鲁放一路往后方已经搭起来的营帐走,一路沉默。临分别前,鲁放道:“奏报写完了我会给你看的,我们一同署名后发出去。” “辛苦了!”如辰拱手。 她转身走进自己的营帐,此刻门口并无守卫。这一躺下,浑身压抑的疲累便蜂拥出来,如辰恨不得将自己跟这张并不舒服的床融化在一起。还来不及思索,便沉沉睡了过去。 恍惚中有人叫她,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出门一看,鲁放正等在外面,见她来了,忙道:“奏报写好了,你看看,没问题就署名。” 如辰没睡醒,反应慢了八拍都不止,半晌还愣愣的。鲁放急了:“姑奶奶,你好歹睡了一个时辰,我可是还没合眼呢!快些快些!皇上还等着看奏报呢!我们署了名快些给皇上发走,我也挣个觉睡!” 如辰只好无奈地接了奏报,返回账中细看。鲁放的笔法如同他的刀法,刚猛有力。密密麻麻的几页薄纸,从战前准备开始,孟钰如何布军列阵,如何指挥,北周人如何杀来,他与如辰如何差点受了暗箭,孟珞等人又是如何靠着新奇阵法将北周军赶回了蒙托,洋洋洒洒数千言。如辰见他写的既准确又详实,自然没什么意见,便署了名给他拿出去,口中笑道:“鲁大人好文采!不亏是能做二品侍郎的人,若是我精神好,自然猛拍你一通马屁,此刻不成了!你快拿去发信,我是要再睡一觉了。” 鲁放自己眼中也满是红血丝,苦笑一声接过奏报自己拿去处理。 如辰两顿饭没吃,一觉直睡到日落西山。她强撑着爬起来,精神虽好多了,浑身却如同散了架一般,每走一步都是酸疼。她拿出孤影和蛇影给的药涂到膝盖上,又懒懒地活动了一下关节,起身出了营帐。 北风仍未停歇,只是比昨夜小了许多。大营已基本恢复了秩序,大部分兵士还在睡觉,但也有站岗和巡逻的兵士。如辰惊讶地发现那个叫刘树扬的大头兵正在她账外站岗,一看她纳闷,那刘树扬嘿嘿笑着解释道:“龚大人,是刘某主动来为大人站岗的。大人大恩,刘某无以为报,想来想去,龚大人终究是个女子,万一有人辨不清路混钻,岂不是扰了大人清净。所以我便守在这里了。” “你这可是胡闹。”如辰心里一阵感动,但还是笑道:“我们两个抚慰使的帐前护卫自有孟将军安排,只是刚打完了大仗,可能还没来得及。你也没有军命,私自过来说不定要受罚的。何况之前鲁大人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既是同袍,举手之劳你又何必如此放在心上。” “鲁大人虽如此说,刘某却不敢就此心安理得。”刘树杨眼神暗了暗,低下了头。 如辰看着他憨厚的脸,忽然想试探他一下,想了想,索性开口道:“怕人混钻想必是你打的幌子吧?你可是怕我在睡梦中遭人暗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军中裂痕 如辰如此直言,刘树扬果然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如辰又道:“看不出你虽憨厚,心里却明白。知道我和鲁大人在这虎丘军中其实并不是什么座上宾,只怕是眼中钉还差不多吧?” 刘树杨越发说不出话来,如辰咄咄逼人又道:“或者你是看到我和鲁大人昨夜在战场上,差点受了自己人的冷箭了?” 刘树杨脸涨得通红,抬起眼直勾勾看着如辰。 如辰其实本是想刺激他一下,试试他的反应,没想到他的表情有羞赧有无奈,但唯独没有震惊。她心中一惊,这厮果然知道他们受袭之事! 她心中一瞬间转过千百个念头,最终叹了口气,幽幽道:“你们常年在前线,大概不知道皇城里的事情。我虽名义上是五品官,但之前却是个江湖人。我是个粗人,喜欢有话直说,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你若真心想谢我,就实话实说,不必做出这种不清不白的架势。” 刘树杨看了看左右无人,似乎下定了决心一般,咬了咬嘴唇道:“龚大人果然聪慧又直爽,实不相瞒,刘某隶属于孟琨将军所率领的三营,但直属上级是李赞大哥。刘某来大人账外守候,是李赞大哥安排的。李大哥还说,从今往后我不能离开大人三丈远,有什么险情速速报给他。李大哥是武德将军,虽说官位不高,还是有点小权的。他已经做主私自把我的营帐调到大人的附近了,以免引起太多人注意。” “李赞既把你派来,可见很是信任你。那为何我随便问两句,你就把你的李大哥出卖了?”如辰冷笑着看着他。 “不不不!”刘树杨慌忙摆手:“李大哥说了,两位大人聪慧,他这点小伎俩恐怕瞒不住。若是大人不问,刘某便不说,若是大人追问,刘某实话实说便可,隐瞒反而不好。” 原来是这样?这李赞倒是个妙人,如辰在心中盘算着,半晌才道:“那么你心里可明白,李赞为何让你过来?” “李大哥说,军中高层有人要对两位大人不利。一则虽然军令如山,但身为西楚将士,即便是为了家中老小也不能盲目附逆;二则我们都是受过两位大人大恩的人,若是放任两位大人受害,岂非无情无义之辈?” 因为和李赞和李成都有些交情在先,如辰心中倒是很愿意相信李赞是真心挂念着她的安危。但此事事关重大,李氏兄弟究竟是否可以推心置腹,为他们所用?如辰不敢擅专,只好道:“你放心,想要暗算我们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皇上不会派两个草包来军中送死。李赞既是你的上级,想必他的吩咐你也不敢不听,他让你守着你便守着,有事我和鲁大人会找他说的。” 刘树杨显然松了口气,又道:“虽说是单独住一个营帐,这里实在是气味难闻,委屈二位大人了。” “你们队里的马可比人金贵。”如辰冷笑道:“我们和这金贵的战马比邻而居,不敢说委屈。有些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都是当骑兵编进来的,战时却又当步兵使。需知骑兵是骑兵,步兵是步兵,各有侧重,训练的方式也不一样。何况这么多战马,光是侍弄也要耗费大量人力,你们孟将军究竟怎么想的?” “我们都是无名小卒,无权过问这些事。不过据我所知,李大哥他们就此事问过孟将军。孟将军说,我们围堵在恒河边上,打仗自然主要靠步兵。但是万一被北周突破防线,深入我西楚腹地,我们所有将士都必须化身骑兵追袭,否则从这虎丘至皇城,北周大军可就如入无人之境了。所以孟将军要求我们所有人都既是骑兵又是步兵,机动作战。” “听起来有些道理。”如辰竖了竖眉毛。怪不得养了这么多战马却无人提出异议,原来有这么一套说辞。不细想的话,确实觉得很有道理! “你忙你的吧,我去外面走走。”如辰说完,忽然想起李赞吩咐刘树杨不能离开如辰三丈,立刻一阵头大。忙道:“你不用跟着,我只是随意走走,你到处跟着太显眼,反倒对我不利。” 刘树杨知道如辰本事大,犹豫着点了点头。 “怎么打了胜仗,你倒愁眉不展的?”李行大大咧咧地捅了捅孟珞:“阵法是你想出来的,我二人可不敢居功,给皇上的奏报也是你看过的,难道你还是怕我们背地里跟你抢功?” “就是的啊!”曾冶一手搂着孟珞的脖子:“这么多日子了,你还信不过我俩?你放心,奏报已经送出,用不了多少日子,你就是汴州军的主帅了!” “李大哥,曾大哥,我们认识时间虽不长,然而推心置腹,全无芥蒂。汴州军士们都说我们就是桃园结义三兄弟,你们又何必拿这话来挤兑我。”孟珞苦笑着,依旧眉头紧皱着。 日落西山,北风渐渐停了下来。夕阳染红了半边天,这陌上风景别有一番滋味。战场上死人是常事,虽说汴州军也有一千多伤亡,但将士们都知道这已经是极少的数目,若不是苦练了一段时日的阵法派上了用场,这样的大仗怎可能死伤千余了事?因此此刻军中并无太多感伤的气氛,反而斗志昂扬,欢声笑语。李行和孟珞c曾冶三人都拿着头盔垫在屁股底下,捡了一处缓坡坐着,看着这难得的美景。 “我知道了!”曾冶一拍大腿,笑道:“昨儿好不容易见着你媳妇儿,却是分头杀敌,忙着四处砍脑袋,连句温存话儿都来不及说!你可是因为这个愁眉苦脸?” “若是因为这个,你想想我们俩心里不就平衡了?”李行指着曾冶:“我虽有个媳妇儿,几年都没见过了!连她长啥样都快忘了!他呢?到现在还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儿呢!你们俩这算是好的了!全军将士谁有这个福气,能和媳妇儿挨得这么近的?” “我倒是宁愿她不在这儿。”孟珞苦涩地吐了口气:“皇城虽说也不安宁,到底有天机堂的兄弟们护着她。在这里孤身一人,我虽离得近,却帮不了她。” “你是不放心你的几个嫡兄吧?”李行一语道破了孟珞的心病。 “实不相瞒,我二哥对着她背后射冷箭,我亲眼看到了。”孟珞对李行和曾冶全无芥蒂,苦笑着说了出来:“若不是她神识敏锐,昨夜恐怕就成了箭下的冤魂了!讽刺吗?没有死在北周人的刀下,却差点死在我二哥的冷箭下!哈哈哈”他笑了出声,眼角却挂着泪:“你们想不到吧?这就是我们孟家的重臣良将!这就是我的几个嫡兄!” 两人都错愕了,愣愣地看着他。曾冶先反应过来了,安慰他道:“你嫡兄的为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拿咱们来了这前线之后说,受了他们明里暗里多少排挤?不瞒你说,你刚来汴州军的时候,我们没拿你当自己人待,不完全是因为我们跟立仁军虎丘军不对付,跟你几个嫡兄的为人也有很大关系。我们原本想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既姓孟,想必心胸也好不到哪去,谁知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 “咱们也不是跟立仁军和虎丘军不对付。”李行接话道:“都是西楚的男儿,都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有什么不对付的?就拿现成的说,那李成的哥哥就在虎丘军任职,他这样的不在少数,咱们军中很多将士的亲友在他们两军。你那大哥屡屡背地里搞小动作阴我们,其实他自己的部下也有很多不满的,可是没办法,军令如山,敢怒不敢言。” “我哥哥的心胸我知道,但是我总想着,不管怎么说,他们护卫这西楚的边境,对抗北周人,还是功不可没的。可是不知你们有没有感觉到,这么多年来他们只想维持目前的局面,并没有想彻底解决这个麻烦,所以一味防守。”孟珞看着天边的云霞,苦笑道。 “咦?”其他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李行道:“原来你也有这个想法,我还以为只有我们这么想。” “其实细想想其中的缘由,也是明摆着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我父亲大概心里很清楚,一旦彻底解决了北周这个麻烦,立仁和虎丘两军定然会减兵削权。他在朝堂上也就失去了威慑力。父亲的盘算我能理解,但是我不能接受!这样长期下去,耗损的是我西楚的国力和人口。这边境驻守的男儿,这么多年没回过家,见不到妻儿老小。为了主帅的一己私欲,父母不能孝顺,妻儿不能照顾,用大好的青春成就了的也不过是主帅的野心!想想让人情何以堪?”孟珞说到动情处,痛心疾首,眼眶也红了起来。 “你想开些。”李行揽过他的肩膀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们又能怎么样?无愧于心就好了。只希望苍天有眼,当今皇上英明,能想办法改变目前军中的局面。” “咦?说到此处,你娘子和龚大人想必就是为此事来的吧?”曾冶忽然一拍脑袋,醍醐灌顶:“怪不得你几个兄长对他们射冷箭呢!我总算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才想明白啊?”李行哈哈笑道:“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不是我自吹,我时常想着,这军中的将领若是都像我们三人多好,不知道会少多少乌烟瘴气的事儿!你们难道不觉得自从死了个郑朗,我们汴州军上上下下空前齐心?” 此话虽是自吹,孟珞和曾冶其实心里都很是赞同。孟珞也知道发牢骚也无益,只好转移了话题,又研究起军阵的事情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份奏报 时值午后,虽有阳光,却并不觉得温暖。皇城虽比边境暖和许多,但天也终究是渐渐冷下来了。皇上刚下了早朝,用过午膳。天短夜长,他不再歇中觉。只略略围着养居殿走了几步算是散食,然后便坐回了养居殿。 他的案头摆着几份军报,最先到达的自然是鲁放的,连着两份,一份战前一份战后,中间只隔了一天。孟钰的军报是过了七天才收到的,驿马快传,即便是最快的速度也比鲁放的慢了四五日。最后到达的才是汴州军的,比孟钰的足足又慢了三日。 通过这几分奏报,他在心中把整个战况刻画了个大概。有趣的是,孟钰来的奏报将大量篇幅放在了如何战前准备,如何排兵布阵,以及战况如何艰难,北周人如何勇猛,己方做出了如何的牺牲。对于汴州军的精妙阵法毙敌过万之事,只一带而过,也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汴州军此次表现出色,请皇上赏赐之类的话。 鲁放的奏报则一贯是力求公正的语气,洋洋洒洒,整个过程很详实。从他的奏报可以看出,汴州军此次的移动军阵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在他们最后参战的情况下,敌方的两万人伤亡有一多半是汴州军贡献的,而且他们的伤亡只有千余。如果这样的结果是立仁和虎丘军获得的,那孟钰的奏报必然又是“大捷”c“完胜”之类的说辞了。可惜加上立仁军和虎丘军,此次的胜利又显得不是那么明显,毕竟两军也付出了一万多伤亡的代价。 其中占了重要篇幅的自然还有他和如辰在战中受了冷箭的事情。他谨慎地提到射箭的有可能是孟琨,但不能确定,并且将他们与孟钰战后的交涉详细地写了上去。其实皇上心里也很明白,射箭的必然是孟家兄弟,而他们背后的主使,自然就是那怀王府里退休荣养的六十岁老人了。他眼中满是阴霾之色,若是他能乖乖交兵解权,难道就不能搏个安度晚年?非要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影响西楚的气运吗? 他目光下移,看到了如辰的署名。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如辰的字,上一次,是她递上来的五皇子同党名单,她抹去了陈千里的名字。此事仿佛发生在昨天一样,他嘴角微微上扬,苦笑了一下。 如辰的字迹可以看出在刻意地收敛笔锋,力求工整,但仍是洒脱不羁。她七岁以后就没有再练过字,因此虽出身在好人家,写字有很好的底子,但这笔迹在饱学之士看来自然算不上好。但皇上的想法不同,他在冷宫里长大,虽有先皇后暗中照拂,但学问上打的底子自然比其他皇子皇女差得远。在他看来,如辰的笔锋里没有女子的娟秀,但有说不出的坦率和灵动,又透着一股少见的刚正。字如其人,当真是不假。 他料到鲁放和如辰在军中会不好过,也料到他们一定会遭到暗算。以怀王的性子,他不会不知道抚慰使是去做什么的,也不会不采取任何行动。正因为如此,他才派了在他看来有足够的自保之力的鲁放和如辰。只是,心中仍旧是担忧啊!他垂下头,默默看着如辰的字迹。若是她有所不测,自己岂非对不起孟珞,对不起她的妹妹,还有天机堂众人? 还有对不起他自己,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放下吧,即便是多么深刻的感情,也只能成为过去。他捧起那页薄薄的纸,看着如辰的名字,良久,他将唇轻轻贴了上去。忽然想起了那一刻,在他决定放弃的那一刻,他轻轻吻了如辰的额头。他回味着那时的感觉,心,终究是慢慢的没那么痛了吧? 王全安忽然进来了,他浑身一抖,匆忙放下奏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看着上面的字。 王全安假装没看见,上来给他添了茶,轻声道:“皇上,赵昭仪有点不舒服,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朕又不是太医!三天两头的不舒服!孟婕妤有孕的时候也没像她这么矫情!”皇上把袖子一甩,烦躁地吐了口气。这个女人!有孕前也算是端庄识大体,一有了身孕如同变了一个人,矫揉造作地不行! “老奴也知道皇上事多心烦,只是贵太妃说,赵昭仪有孕,宫里的各人遇事都让着她些。皇上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还伤了,这次可不能再出差错。”王全安陪着笑道:“都是闺房里养大的千金小姐,有了身孕难免娇气些。” “她最近可有找孟婕妤的麻烦?”皇上忽然问道。 “没有没有!皇上多心了!”王全安慌忙摇着手:“孟婕妤虽失了孩子,但皇上对她的恩宠不减,嫔妃们心里有数的。赵昭仪最多,也就是心里高兴,说话不大注意些,想必不是有意的。” 皇上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王全安见他不吱声,也就识趣地退了下去。赵昭仪那儿,他终究还是不打算去。他叹了口气,又拿起了奏报。这次是李行的奏报,与孟钰的同日发出,到来的却足足晚了三天,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为什么。 李行的奏报很是谦虚,对汴州军的功绩一字不提,只是规规矩矩写了毙敌人数和己方伤亡人数。但同时也为孟珞请功,说汴州军在阵法上的创新都出自孟珞,请求封赏孟珞,并请命孟珞为汴州军主帅。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小子!天时地利人和,想不起来都难!谁让他正想着弱化立仁军和虎丘军,把这北境的主战场交付给汴州军呢? 他提起笔,朱批几个大字:准授孟珞三品昭勇将军,统领汴州军。这小子现在的官衔已经超过了如辰被贬黜以前了。时势造英雄啊!他又苦笑着叹了口气,他心里很明白,他想起孟珞时心中淡淡的不快全因为他夺走了如辰的心,然而刨去这点来说,他当得上是一员忠臣良将,他今日所得虽是时局推动使然,但也是他自己的天赋和努力的结果。 他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脑子里仍在默默思索着。除了前线的战况,那份锦书的去向也是迫在眉睫的问题。好在化影办事还算给力,已经框定了几个可疑的人,想必很快会有结论吧。 天冷夜长,如致迎来了孕中最舒服的一段时日。能吃能喝,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此刻南下过冬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如致一点心都不操,陈雅元提前十几日就开始打点行李,路上需要什么,他都提前想好,事无巨细。庄婶虽活动还是有些不灵便,但是不仔细已经看不出和正常人有什么差别。每次见陈雅元打点收拾,她都是夸奖陈雅元顺带数落如致,再然后就必然拐到她慧眼识珠看上一个好女婿的自夸中。如致每次听到都很无语,但是知道自己即将远行,以后想听也听不到了,所以难得地耐着性子。 夜晴提前天就开始暗中淌眼抹泪。如辰迟迟不归,眼下如致也要离开了。她好不容易有个好朋友朝夕相对,转眼又要孤身一人。如致少不得安慰她,但是除了舍不得夜晴,她心中还记挂着独孤蓉和孟琪。孟琪想必是见不到了,听说独孤蓉的婚期定在了次年春天,想必那时候她也回不来,即便是回来了,也不知该以什么身份去参加独孤蓉的婚礼。她很想去看看孟琪,与她道个别。以长公主的性格,想必不会因为她成了庶民就把她拦在门外。然而她屡次踌躇,始终没有下定决心去见独孤蓉。 虽然她自己心中并不因为陈府少夫人的荣光刹那间失去而感伤,但终究还是有些难见旧人。是因为惧怕同情的目光?还是害怕独孤蓉因为孟琪的事而迁怒于她?她自己也说不清楚。然而随着离开之日的临近,她对蓉儿的思念也越发强烈。想去见她,却又始终踌躇拿不定主意,因此总是愁眉不展。 临行前夜,陈雅元笑着对她道:“马上要离开了,今晚去老地方坐坐吧。” “什么老地方?”如致好奇道。 “你跟我来就是了。”陈雅元卖了个关子。 如致纳闷地随他上了马车。夜晴严格遵照如辰的吩咐,派了几个天机堂的人在后面跟着。走着走着,如致便认出来了,他们要去的是宏记茶楼。陈雅元笑道:“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就是来的茶楼。一起听琴,一起谱曲。其实也不过是多半年之间,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反正宏记茶楼是你姐姐的地方,我已经和化影说好了。今夜二楼是我们的,不会有人来打扰。” 如致忽然想起,独孤蓉第一次带她来的地方,也是这宏记茶楼。她在这里认识了琪儿,成了好朋友。也是在这里,她与刘黎芝产生了争执,在那之后刘家渐渐落败,刘黎芝也彻底消失在了这皇城贵胄的圈子里。时间过得真快啊!白驹过隙,人人都匆匆奔向未知的前程。如今的琪儿已经成了婕妤,却又因为她失了孩子,蓉儿也要嫁人了,她自己,也已经嫁做人妇,腹中有了陈雅元的骨肉。她想起往事,对独孤蓉的思念越发强烈了起来,几乎要流出眼泪。陈雅元察觉,只默默地牵起了她的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告别 她一路都怔怔的,眼中的失落藏不住。陈雅元心照不宣似得,也不开口排解。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茶楼,陈雅元拉着她径直去了后院雅室。打开门,却让她先进去,她心情苦闷,也不多想,垂头丧气地进去,抬头一扫,却看到一个人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了那里。她定睛看清眼前的人是谁,眼睛蓦然睁大了,捂着嘴,眼泪涌了出来。 独孤蓉穿着一袭鹅黄色的锦袍,坐在桌边转头看着她。几个月不见,她似乎也长大了许多。眉目长开了,原本的嘟嘟脸开始有了轮廓。陈雅元悄悄退了出去,如致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迈进去。 过了半晌,独孤蓉才站了起来,过来拉着她进去,反身关上了门。如致依旧捂着嘴,流着泪说不出话来。独孤蓉眼里也有泪花闪烁,勉强笑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我不知道你住哪儿,后来好不容易打听到了,听说那是天机堂的地方,我又不敢去。这么久了,你怎么也不想着来看看我?”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见你。”如致哽咽着:“我怕你怪我,琪儿的事情,说到底是因我而起。我早就知道了雅萍的事情,却因为一丝侥幸选择了缄口不言。没想到会害了琪儿,害死了她的孩子。那时候我们三个总是在一处,后来虽然琪儿进了宫,我也嫁了人,见面不多,可是心还是像以前一样。也不知道琪儿现在怎么恨我,你会不会也跟着恨我,我一想到这儿,就不敢见你了。” “一开始我是有点儿怪你的。”独孤蓉低着头道:“可是后来我听说,琪儿那天受害,完全是个意外。更何况如果我是你,处在当时的境地,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你能这么想,我感激不尽。可是琪儿这个朋友,大概我是彻底失去了。”如致拉着独孤蓉的手,低着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赔罪才好,可是后来又想,我向她赔罪,大概只是为了救赎我自己,反而让她更加痛苦吧。她现在大概再也不想想起我,更不想看到我了。也许我从这皇城里彻底消失,永远都不要见到她,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 “琪儿现在已经好多了。我去看过她几次。你也知道,她一门心思都在皇上身上。孩子刚没有了,她一时是有点缓不过来。但是皇上没有因为这事就冷落她,反而比过去更宠她些,她慢慢的也就好了。当然,没能给皇上生下一个孩子,终究是遗憾的。但是她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独孤蓉道。 “她可提起过我?”如致急切地问了一句,转而又灰心道:“想必是没有的。” “我在她面前小心翼翼,不敢提这事。她也没有提起过你。只是有一次,偶然说起以前的事情,说起我们一起去怀王府看她,大概是想到了你,她忽然就伤心起来了。你也知道我这人,从来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所以就落荒而逃了。”独孤蓉嘟着嘴。 如辰苦涩地看着她,她们之间,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了。就连一直大大咧咧的蓉儿,经历了这件事,也变得小心了许多。两人拉着手对坐着,沉默了许久,如致才勉强笑道:“听说你明年开春儿就要成婚了,只怕那时我不在,就算是在,也不能去给你道贺。此刻我成了庶民,连你当初给我的那个玉观音都充了公,好东西是送不了你了,你若是不嫌弃,就把这个镯子拿去。这是我姐姐送我的,我一直也舍不得脱下来。”她说着便褪下了那个当初夜晴挑来,如辰送她的翡翠镯子,递到独孤蓉手里。 独孤蓉也没道谢,沉默地接了过来,套在自己手上,嘟着嘴道:“我才不想成亲,我现在挺好的。” 如致知道她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苦笑着没有再劝,只是道:“若是还有机会,我再去找你。” 独孤蓉也点了点头,她不能久留,说了几句告别的话,便作辞而去。如致倚在门口,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 陈雅元不知何时偷偷钻了出来。如致泪迹未干,拉着他的手道:“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为何总是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是你的夫君,怎会不知道你的心思。”陈雅元笑道:“说起来她还是我们的小红娘,我要感谢她才是。” “对不起,总是你照顾我,迁就我。你们家出了事,其实你比我更难过,我却还是心安理得的让你扛起所有的事情。”如致低着头,有些赧然。 “说明你命好,小时候有姐姐,现在有我。”陈雅元笑道:“不过你也不必自责,才成婚几个月,就害你随我一起成了阶下囚。虽说皇上开恩,这终究你也是因为我,才成了如今的样子。何况你现在怀着我的骨肉,怀胎十月是这世上最辛苦的事情。我替不了你,做这点小事又算什么。” 如致靠在陈雅元肩头,满足地微笑着。曾经全皇城的世家女子都恨她嫁给了这世间最耀眼的男子,如今他全家获罪,贬为庶民,大概不那么招人恨了吧?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嫁给的是一个多么好的男子,既平和,又温暖。这份幸福无需和任何人分享,只有她自己偷偷的c默默的享受着。 终究是要离开了。次日一早,陈雅元雇的马车便停在门口。如致依依不舍地和庄婶c夜晴道了别,出来一看,马车上的东西早已打点妥当。夜晴眼泪汪汪的,陈雅元心里却有些松了一口气的窃喜,他和如致总算能过过二人世界了。陈雅元先扶着如致上了马车,转头看见化影匆匆跑来,便又站住等他。 化影上来搂着陈雅元的肩膀把他拉到一边,两个人叽叽咕咕说了好一会儿话。夜晴和如致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陈雅元和化影才走了回来,两个人面色都不大好看。化影勉强和如致说了几句道别的话,陈雅元便上了车,与众人挥手作别,出城而去。天机堂的人一直暗中送到城外十里,看到没人尾随,才放心地回来。 陈雅元面色阴沉,半晌还在沉思着。如致等了半天,才按捺不住道:“有不好的事情吗?” “哦,其实也没什么,意料之中的。”陈雅元缓过神来,拉着如致的手笑道:“我也是白操心,反正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如致嘟着嘴道:“往小了说,与皇上有关,与天机堂有关,就与我姐姐有关。与我姐姐有关,就与你我有关;往大了说,我们到底是西楚的子民,国家之事与我们每个人都有关。” “娘子教训的是。”陈雅元笑道:“所以我也不敢偷懒,一直在尽力帮化影他们解决问题。只是事情虽有了线索,却有些棘手。不过也没事,有线索总比没有的好。剩下的事情,我想化影自己可以解决的。他实在解决不了,还有月影宫的九公子。关键时刻化影是有分寸的,知道如何取舍。” “可是天机堂终究是有大事,此刻化影既然有求于你,我们就这么走了,合适吗?”如致有些担心。 “比起在皇城里给化影出出主意,我倒是觉得赶紧找到方锦龙那孙子是最要紧的事情。”陈雅元笑道:“我们一来离开皇城避一避,二来找到方锦龙,说不定能帮上更大的忙。我虽有些主意,不过是纸上谈兵。方锦龙那鳖孙虽说不大有谱,但他是我认识的最有江湖本事的人,这点姐姐也是认可的。” 陈雅元一直是个心内有成算的人,如致听他如此说,便也放下心来,不再多问,撩起车帘看着窗外的冬日景色。 她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离开皇城,外面的广袤世界张开怀抱在等着她。正在行驶间,天空竟飘起了小雪。如致像孩子一样兴奋起来,把手伸出窗外接着那雪花。一粒粒小雪花飘到她手上,又迅速融化成小水滴。陈雅元也学着她的样子,把手伸出窗外,他不觉又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如致倚着围栏,也是这般陶醉着,看着漫天的孔明灯。他摸了摸如致已经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温暖地笑看着她。 恒河边飘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鹅毛大雪,随之而来的是喷嚏声一大片。每个营帐都是一个小火盆,聊胜于无。兵士们成群,围着火盆搓着手取暖。自那次大仗之后,北周军连日一次的小规模骚扰都没有了,蒙托城如同死一般寂静。毕竟损失小两万人,对北周人也是一次大的打击。 敌我双方的求胜之欲似乎都被这严寒天气冻住了,孟钰虽不时的召集兵士操练,但也比往常少了许多。如辰每天裹得厚厚的,睡觉也不脱衣服,当真是苦不堪言。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是如此,也没什么可委屈的。这日她午睡起来,不情不愿的掀开营帐踱出来,打算随便走走。不免兜头又碰见了刘树杨,刘树杨自那日之后,就一直守在她营帐外面。他身体倒是极好,这样的严寒下也依旧精神抖擞。如辰冲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跟着,径直朝恒河边慢慢走去。 除去寒冷,这恒河边的雪景很是壮美。然而这透骨的寒意也不是人人都能消受的,如辰一路缩着脖子,搓着两手,沿着营帐慢慢走着。谁知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前面隐隐约约有人吵架的声音。这么冷的天儿,谁还有心思在这里大呼小叫?她纳闷地听了听,决定前面去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离心离德 在营帐的遮挡下,声音慢慢清晰了起来。那争吵之人没有看见她过来,依旧激动地吵吵着。 如辰一下就听出其中一个声音是李赞,之前李赞安排刘树扬为她站岗,她与鲁放商议后,鲁放的意思是他虽相信李赞没有坏心,但谨慎起见,还是不要贸然去试探他。而是按下不提,静观其行动。此刻李赞虽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抑制不住言语中的愤怒,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如辰耳中:“汴州军是友军!不是敌军!既然他们有好阵法能够杀敌,我们去学一学有什么丢份儿的!孟将军拉不下脸,我去!这次我手下的五千个弟兄可是折了整整五百!若是虚心求教一下就能少死几个弟兄,干嘛不去?!”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声音如辰也认识,正是孟琨:“你有个弟弟在汴州军!所以老向着他们说话!我警告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立仁军的!不是汴州军的!” “立仁军怎么了?!我弟弟在汴州军又怎么了?!汴州军也是西楚的军队!我又没有通敌卖国!那汴州军如今的主帅不也是您的亲弟弟?大家都不是外人,怎么就不能互相借鉴学习了?我看那汴州军的三个主将都是心胸坦荡的人!我们去求教他们未必就不肯教!是将军自己心窄,才把人都往坏了想!” “你够了!好你个李赞!我平日里看你带兵还不错,战场上也勇猛,未免不大苛责你!你还蹬鼻子上脸了!你刚才的话是跟你的上级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带着你的兵在偷偷练人家的阵法!没有我的命令,谁允许你这么做的?”孟琨竭力压抑着怒气。 他知道因为李赞的弟弟在汴州军,他们前几次给汴州军使绊子被李赞看了出来,让他很是不满。要是以他平时的性子,早就把李赞军法办了!可是现在不成!一则他们刚经历了大仗,死伤众多,李赞手下有五千兵,贸然动他容易动摇军心。二则这孙子在军中很有些人缘儿,孟珂手下的刘士舟就与他很要好,而且他知道很多将士想学汴州军的阵法,若是以此罪处理李赞,未免让将士寒心。所以他虽知道李赞在底下搞小动作,但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这孙子不知收敛,还越发来劲了!竟然要求他去和孟钰亲自出面向汴州军讨教阵法,并号令全军学习! 他心里承认汴州军的阵法有用,他自己也很好奇。可是那个小娘养的孟珞,从小就是一个他这个正房嫡子连看都懒得看的存在!让他拉下脸来去跟孟珞请教,比杀了他都难! 他自己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大哥了。大哥可是嫡长子,众星捧月地长大,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父亲的衣钵,成了赫赫有名的骠骑将军!去跟那个小娘养的讨要阵法?做梦!更何况父亲对孟珞的打算他虽不是很确定,但总感觉父亲从没有把孟珞当成自己人。他们作为嫡子,怎可贸然与孟珞接近? 知道阵法有用,可是又不愿意去请教孟珞,所以他们兄弟四个最近也没闲着,每每闭门偷偷研究汴州军的阵法。并且还在琢磨怎样在此基础上进行变通,不叫士兵觉得他们抄袭。只是这些事情,李赞这个级别的将领还不能透露罢了。 李赞却仍旧不买账,梗着脖子声音越发高了起来:“若不是因为将军不愿意去,我们也不用偷偷练!谁不心疼自己的兵?谁不想多活几年?谁不想多杀几个北周人?跟友军学一学有那么难吗?有吗?” “李赞!你!给我来人!” “咳咳!”如辰有意大声咳了一声,假装感冒咳嗽,然后加重了脚步向那边走了过去。争执声立刻停了下来。如辰转过一个营帐,正看到两人对面站着。她忙堆起笑走了过去:“咦?孟将军和李将军在这里?这么大冷的天儿,为何不进去说话?” 孟琨在跟前,自然没有李赞先说话的份儿。孟琨勉强牵起嘴角,挤出一丝微笑道:“龚大人也少见,来这里有何贵干?” “我想去恒河边走走,路过而已。”如辰做出一副识相状笑道:“两位将军有事要说,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孟琨象征性的拱了拱手。如辰暗暗扫了李赞一眼,转身慢慢向恒河边走去。 孟琨警告地用手指点了点李赞,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转身掀起营帐进去,将帐帘重重甩了一下。 李赞愤恨地盯着那营帐跺了跺脚,有些忧心地看了看如辰没走远,急忙追了上去。 如辰裹着厚厚的袍子站在恒河边,河水终年不结冰,两岸都是亮得刺眼的白色,仿佛大地裹上了一层白被。前方的蒙托城也在一片白色的雾蒙蒙中,城头士兵闪亮的头盔若隐若现,看起来人不多。她深深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气,又轻轻吐了出来,吐出一团白雾。 她有意识地站在河边等着。李赞不是个蠢人,应该明白她刚才的眼神暗示。果然,身后脚步声响起,李赞的声音轻轻道:“龚大人!” 如辰转过身来,向他身后看了一眼。不远处有巡逻的兵士,但是应该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李赞主动说道:“方才多谢龚大人解围了。若不是龚大人,可能在下至少要被打个四十军棍。”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跟他硬顶?”如辰责怪地看着他。 “我实在忍不住!”李赞烦躁地跺了跺脚:“我们都是愚钝之人,以前觉得孟将军带兵没有问题,我们都心服口服。可是现在才知道还有这样精妙的阵法,还有这种御敌的方式!我和我手下的将士都是头一次见识!大家心里都受了很大的触动!既然有好法子,而且是友军的,为什么不学?” “你驻守边关,想的只是杀敌。孟家的几位将军是不同的。”如辰淡淡地道:“这世上有人的地方就没有净土,就算是这千里之外的北境,也和皇城有看不见的线一根根牵着。所以孟家几位将军的立场和考虑问题的视角,是和你不同的。” “我自然知道!”李赞急道:“我知道我的将士们离皇城远,心思简单,将军们要考虑的问题自然是不同的!可是” “可是你还是看不惯他们。”如辰定定地注视着他道:“你亲弟弟在汴州军,你看不惯他们不时地阴汴州军一下,因为为此遭殃的很可能是你的亲人;你也看不惯他们刚愎自用,明明有好阵法就是拉不下脸去学;你还看不惯他们对我和鲁大人阴奉阳违不说还伺机要我们的命,所以才利用自己那点小权限暗中做手脚派了刘树杨过来,可是如此?” 李赞垂头无语。如辰叹气道:“我和鲁大人刚来的时候,孟将军派了心腹之人来我们的营帐外,名为站岗实为盯梢。现在他们为什么闭着眼睛任由你换了刘树杨过来,你可想过?” “大人的意思”李赞有些困惑。 “就在刚才,我还在想是不是你和孟将军联手演戏,先卖个好处给我,又让我听到你们吵架,误以为你们有隔阂,进而拉拢你。这样你就能探听到我和鲁大人的打算,好报给孟将军。但是我又想,若是你们就在我账外嘀咕,这种可能性就极大。可是你们离得那么远,今日我路过纯属偶然兴起,你们没道理能算到我刚好经过。若不是如此,刚才我不会出声帮你。”如辰苦笑道;“你瞧,这就是我们这些经历过皇城里的权谋争斗的人的盘算。我这不算什么,跟当年的怀王和沈国公比起来,我这点小心思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李赞一开始满脸委屈,听到后来,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你不会以为你私换刘树杨来我账外护卫的事情能瞒得过孟家四位将军吧?”如辰冷笑着看着他:“我打赌你前脚做了手脚,后脚你的顶头上司就知道了。他不动你,是因为现在敏感时期,你手下的五千精兵又很是听你的话。更何况孟家的几位将军已经放弃用听壁脚这种笨办法来探听我和鲁大人的心思了。至于刘树杨,对他们来说更是一只连踩死都懒得的小蚂蚁,所以才懒得理你。” “其实你就算没有因为你弟弟的事情跟孟琨起争执,他也不会再重用你了。”如辰又将了他一军,眼看着李赞的神色彻底暗了下来:“以前北境两军和汴州军势同水火,是因为怀王和沈国公不对付。大概你想着沈国公已死,汴州军现在和你们共同作战,大家就是同袍,有什么内外之分?可是孟将军不会这么想,在孟将军眼里,立仁和虎丘两军是孟家的自留地,你们两军不是西楚军,而是孟家军。既是孟家军,不管汴州军换了几个主帅,里面有多少无辜的兵士,孟家军和汴州军,永远水火不容。偏偏你弟弟新近参军就被编进了汴州军,从那时候起,你就得不到几位孟将军的信任了。” 李赞深深叹了口气,他何尝感觉不到,现在孟琨有重要军务不会再提前通知他了。但他是个真性情的人,虽然纳闷,但仍旧是只要觉得自己对的,就据理力争。他眼里有气愤,有懊恼,也有绝望,也说不出话,只是低头垂思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暗算 如辰也叹了口气,声音柔和了些道:“人家还在算计着怎么换了你,你还往网里撞。你千万别觉得自己占着正理,就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在实力面前,道理只是不堪一击的无用之物。我要是你,就夹着尾巴做人,让他挑不出毛病来。你好好想想,你一门心思为你手下的将士着想,你若是被撤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那我最近很多事和他意见相左,他为何还没撤了我?”李赞迷惑着喃喃道。 如辰笑道:“那还不简单?因为不管是你阻止他给汴州军使绊子,还是鼓动他跟汴州军学阵法,都不是什么撤换你的好理由。他总要顾忌十几万将士的悠悠之口吧?所以他厌恶你到极点,却又只能先忍着,想想也是憋屈地紧。你啊!早就成了人家锅里的老鼠屎,自己还浑然不觉。” “那么大人今日和我说这番话,可是相信我了?”李赞鼓起勇气,看着如辰的眼睛道。 如辰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大概是来这里不久的缘故,如辰的脸蛋没有变得又黑又红又糙,仍旧是白的发亮。她戴着粗笨的围帽,穿着厚重的毡衣,混迹在这边境的一堆粗糙男儿中,让人差点忘了她原本是个放在皇帝的后宫里也毫不逊色的美貌女子。然而此刻李赞与她一对视,心立刻打鼓一般跳了起来,慌忙又低下了头。 隔了半晌,如辰才笑道:“我相信你是个保家卫国的好男儿,然而我信不信你,对你来说有何用?你不过是个军中小官,孟将军想要你的命只是一句话的事情。就算我和鲁大人想帮你,也不好插手军中事务。” “我不管什么有用无用,只要龚大人还肯相信,李赞觉得值。”李赞低着头,咬了咬牙道。 “不要意气用事,想要好好活着,怎么能不管有用无用呢?”如辰摇头叹了口气:“不过,扭转孟将军对你的印象我是无能为力,你要是想学阵法,顺便看看你兄弟,我倒是可以想想办法。” “果真?”李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龚大人愿意帮我?” “你要是有胆量,今夜子时在我账外学一声鸟叫。” “李某一定来!多谢龚大人!”李赞一躬到底。 孟琨气哼哼地走进了孟钰的营帐,孟珑也在。孟珂因为受了伤,已被转移到了后方的虎丘城中。孟珂原本只有一万人,其中刘士舟管着五千,所以孟珂负伤,他手下的一万只能暂由刘士舟管着。孟钰和孟珑正在地图上研究,看他进来,孟钰抬头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又有人惹你了?”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李赞!这个犟货,我刚才差点就军法办了他!” “他带着五千人,偏偏还跟刘士舟好,刘士舟那鳖孙也不是可以委以信任的人。好在孟珂那一万本来也不是咱们的核心部队,先放着他们吧。”孟钰道:“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宰相肚里能撑船,就算是眼中钉肉中刺,也得等到好时机才能连根拔出。你此刻军法办他,难免军心浮动。将来北周人再来,随便想个法子就能把他送到北周人刀下,你还不用落一点口舌,何乐而不为?” “大哥说的对!我真是气糊涂了!”孟琨一拍脑袋:“这大冷天儿,感觉脑子都转不利索了!” “哼!李赞算什么东西?那两个大麻烦还没解决!真真是头疼!” “就是啊!”孟琨担忧道:“父亲只说让我们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全军上下也没有一个能打得过他二人的,他们睡觉又警醒,一有人接近就会察觉。上次那么近的箭,都被他们躲过去了!我都恨不得写上他们的生辰八字扎小人了!” “说的好像你知道他们生辰八字一样!”孟钰白了他一眼:“我已将困难如实告知父亲,自己父亲面前不用逞强,想必父亲会帮我们想办法的。” “父亲究竟为什么非要要他们的命呢?”孟珑小心翼翼道:“咱们两军也不是那么容易分化的,毕竟在这前线经营了那么多年了。我看他们二人,也不是坏人” “注意你的态度!”孟钰严厉地瞪着他:“父亲的话你都敢质疑了?知不知道孝字怎么写?没有父亲这么多年殚精竭虑,就没有我们的今天!你翅膀硬了!敢质疑父亲了!” 孟珑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了。 “说起来,”孟琨打了个圆场:“天寒地冻,最近北周大军也龟缩不动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那还用说!自然也跟我们一样,在研究汴州军的阵法了!”孟钰白了他一眼道:“上次本来差点守不住,北周那边想必是做了周全准备,没想到那鬼阵法着实还有用,估计把忽格也吓着了。最近不用说,肯定是在研究怎么破解汴州军的阵法。皇上封了那贱小子三品将军,且让他骄傲几天。等北周人再来,说不定那贱小子的阵法就没用喽!” 孟珑觉得这话说的怪怪的,大哥这是盼着北周人胜?孟钰似乎也意识到这话有些不妥,忙又道:“阵法虽不能照搬,但他们的思路是有用的,我们继续研究,搞几个比他们还要好的阵法出来!” 漫山遍野的积雪让黑夜不再那么漆黑一片。如辰听到账外悄悄的鸟叫声,才意识到已经子时了。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实在不想离开好不容易捂热的被窝,无奈已经答应了李赞,总不好放他鸽子。挣扎了半晌,才勉强爬起来,起身出了营帐。 天更冷了,她一掀开帘子就要打个喷嚏,忙捂着嘴硬生生憋了回去。李赞焦急地在她账外等着,一见她出来忙迎了上来,小声道:“龚大人可有把握?孟将军不许我们私自跟汴州军来往,若是被哨兵发现了我这罪可就不是四十军棍的问题了。” “你要是不敢去,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如辰白了他一眼:“好像我上赶着带你跑这一趟似得!老娘觉还没睡够呢!这鬼天气,冻死人了!” 李赞被激地羞愤之心顿起,跺脚道:“反正我已经失了主帅信任,还有什么可怕的!龚大人,我们走吧!” 如辰微微一点头,示意他跟上。两人沉默地向汴州军驻扎地潜行,李赞忽然低声问道:“龚大人,为何往这边走?那边不是更近?也看不见有哨兵。” “你看不见就是没有了?”如辰白了他一眼,低声道:“你们孟将军为防着你们私自跟汴州军来往可是做了布置。我是个江湖人出身,哪里有暗哨我可比你清楚的很。若是我一个人,有暗哨也不怕,加上个你,少不得就要绕段路了。” “麻烦龚大人了。” “你们军中像你这样有亲人在汴州军的应该两个手掌数不过来吧?” “好像是。大人们来之前有一次北周敌袭,孟将军放了两三千人往他们那边去,也没提前传信儿。我还好,说句自私的话,我知道我弟弟那会儿还没来。但是孟钰将军手底下有个王离辛,原来是四品轻骑都蔚,管着一万人。他也是有个弟弟在汴州军,他为此跟孟钰大吵了一架,孟将军一怒之下打了他四十军棍,请旨说他嚣张跋扈,目无军纪,降为百夫长。然后就下了死命令,有私下跟汴州军来往的,一经发现重处。从那以后我们这些有亲眷在汴州军的就寒了心,平时也提着小心,不敢随意越界了。” 如辰点了点头,在心中记下了这个名字,没再多问。一队十几人的巡逻兵正好经过,如辰拉着李赞快速闪进了马群里。那战马都是不怕人的,他们躬着身子缩在里面,也没引起太大骚动。等巡逻兵路过,如辰扯着李赞从马队里钻出来,低声道:“前面还有最后一个暗哨,带着你容易被发现。你在这等着,一会儿我招手你再来。” 李赞紧张起来,重重点了点头。好在如辰没让他等太久,不一会儿就朝他招手,他忙跑了过去。看到大军最边上一侧营帐最外排有两个兵士倒在那里。他吓了一跳,惊呼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放心,死不了。”如辰不耐烦道:“再过一个时辰就醒过来了,他们会以为自己打了个盹儿。” 李赞依旧半信半疑,如辰只好又解释了一句:“我临来带了点药。” “哦!是那样的东西吧?”李赞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如辰懒得跟他解释,心里却在想,若是孤影听到拿他的药比作,估计能气死。 过了最后一个岗哨,翻过一座缓坡,总算到了汴州军的地盘。两人刚要进去,早听到一声压抑地喝问:“什么人?!” “是我。”如辰出声。 整个边境军中也只有如辰一个女人,那问的人一听声音,显然松了口气,两名哨兵跑了出来,对着如辰笑道:“嫂夫人好!您怎么三更半夜跑过来了!弟兄们认不清,若是误伤了您可就事大了!” 另外一个卖乖道:“就凭咱们还想误伤嫂夫人?嫂夫人是什么人,比咱们孟将军还厉害呢!咦?这是谁?”他注意到如辰还带了个生面孔。 “李成知道吧?这是他哥。他哥想他了,所以我私自带他过来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难得的团聚 那哨兵上下扫了李赞一眼,笑道:“我们倒是无所谓,倒是你胆子够大的!被你们那个孟钰知道了,皮不得给你扒下来?” “你就别打趣儿他啦!”另一个兵士道:“也不是谁都有那个好命分在咱们汴洲军。” “咱们这边郑朗没死的时候,还不是跟他们一个求样?半斤八两,说起来还是要感谢皇上圣明,咱们杀了郑朗,也没重处咱们,还提拔了孟大哥。” 大概是夜长无聊,两个哨兵竟旁若无人的聊起天来。如辰有些无语,忙打断他们道:“李成他们的营帐在哪儿?” “哈!”一个哨兵一拍脑门:“我们只顾聒噪,忘了龚大人的事情了。该死该死!” 另一个忙道:“李成和孟将军他们现在应该在一处呢,最近他们在研究新阵法,每天半夜也不睡觉。嫂夫人带着这李将军到三位将军的营帐那边找去,一准儿能找到。” “得嘞!你们继续辛苦,我们去了!”大冷天的牺牲睡觉时间陪着李赞过来,自然不想耽误时间在这里陪着两个士兵聒噪。不过如今的汴洲军中洋溢着的乐观开朗c毫无芥蒂的气氛的确让她很是欣慰。李赞也感受到了,眼中有着些许羡慕和不甘,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跟着如辰走。 还未接近孟珞等三人的大营,一阵声浪传出来,几乎要将营帐掀翻。大半夜的,这帮人在做什么? 如辰狐疑的带着李赞走过去,账外的哨兵见是如辰,只心照不宣地互相看了看,也不进去通报,点头哈腰笑道:“嫂夫人好!今儿嫂夫人怕是来的不巧了,里头人多的很,都没睡呢!” “你们觉得我是来干嘛的?!”如辰怒道:“李赞,跟我进去!” 那两将士这才注意到如辰身后还跟着一人,想必不是他们想的那个目的,忙嬉笑着道歉。 如辰轻轻掀开帐帘,又是一阵哄笑声传入耳中。孟珞c曾冶和李行是睡在同一个营帐的,为了商议大事方便。这个营帐有正常的两个大,将士们光凭着这个也能随时找到他们在哪。此刻这营帐里挤挤挨挨少说有三四十号人,正一层一层叠罗汉,叠了有三层,如辰一眼就看到李成也在其中。边上眼尖的将士也看到了如辰,忙叫了一声嫂夫人。孟珞正和众人吆喝c说笑,一听说如辰过来了,忙匆匆跑过来,一手拉着她笑道:“大半夜的怎么跑过来了?” “那还用问?孟大哥,咱们今天凑在这儿可是不巧了!”说话的正是李成,三四十号兵士都哈哈笑了起来。 如辰脸一红,且不理李成,而是笑着向孟珞道:“你也知道现在是半夜啊!不让人睡觉,在这儿叠罗汉玩儿。皇上刚封你当个主帅,你是不是不知道姓什么了?在这儿作威作福起来了?” “我哪敢作威作福!我们研究阵法呢!”孟珞忙笑着解释。曾冶和李行也忙凑过来道;“弟妹可不要冤枉孟珞,我们当真是研究阵法呢!研究到要紧处,将士们也来了兴头,赶他们也不走。” “就是!嫂夫人可不要冤枉了孟大哥!”众将士也纷纷出声。如辰狐疑地看了看那叠了三层的将士:“阵法?有你这样的阵法么?罗汉阵?” “我们这叫乌龟阵!”孟珞得意洋洋:“这是应对小股部队被包围时候的阵法。前次大仗,有一队北周士兵被我们包围,不出半个时辰就被剿灭了,一条人命都没留下!我们就在想,若是我们被北周人包围了,该怎么办?什么样的阵法能够尽可能的撑住不被剿灭,等待援军到来?这里有个最简单的道理,与敌军正面接触的面越小,伤亡也就越小,能坚持的时间就越长。那么问题来了,若是所有的人都挤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跟敌军的接触面更小?” “那就是叠起来喽?”如辰斜着眼睛想了想:“似乎也有点道理。” “如今将士们都没带兵器,所以你看起来像是叠罗汉。若是所有人都拿着盾牌呢?”孟珞拿过盾牌给如辰示意了一下:“最底层的人蹲下,以盾牌撑地。上面一层骑在他们上面,也举着盾牌向外,每层最外面都是盾牌。里面还是向原先一样,有长矛和刀。我们已经试过了,对大部分兵士来说,蹲着或者跪着,上面骑着一个人,并不会影响他们做出简单的捅刺或者劈砍动作。当然,最底层的将士需要强壮一些才行。” “啊!我此次带了个立仁军的将士过来,不算是泄密吧?”如辰玩笑道。 “哪儿呢?”众人没看见,李赞在外面听到提起他,这才掀开营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钻了进来,低头对着孟珞拱手:“几位将军,在下立仁军的武德将军李赞。” “哥!!!”李成大喊一声,连滚带爬地从那罗汉阵上下来,一头扑向了李赞。兄弟俩热泪盈眶,紧紧抱在一起。营帐里安静下来,众人都被这兄弟俩的深情感染了,面露感动之色。 两人抱了好半晌才分开,李赞满眼是泪,伸手摸着李成的脸:“好兄弟,这么长日子没见,你也是个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了!你上战场不久就立了功,为兄都听说了!过不了多久,你就比哥哥强了!哥哥真是为你骄傲得紧!” 那李成也紧紧握着李赞的手:“听说我给哥哥的信已经收到了,我也就放心了。家里一切都好,嫂嫂和侄儿都挂念着哥哥,咱们三弟现在也是大男子汉了!知道护着爹娘,照顾嫂嫂和侄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兄弟俩的手紧紧握着。曾冶最先反应过来,生怕将士们看到此情此景,也想起家中老小,伤感起来。忙上前赶他们二人道:“去去去!要叙旧出去回你们自己营帐里去!别在这里搞什么亲人重逢,碍我们的眼!” 李成明白他的意思,忙匆匆打了个躬,又感激地看了如辰一眼,拉着李赞出去了。孟珞这才笑着回答如辰刚才的问题道:“只要不是告诉了北周人,算什么泄密?难道立仁军和虎丘军能少死几个弟兄我们还不高兴不成?他们愿意跟我们一起切磋我们随时欢迎!只是我那几个哥哥拉硬屎,不肯过来。我们若是上赶着去,说不定还会被认为不怀好意。还是我们汴洲军好,有什么说什么,不用互相猜忌。” “那时因为三位将军都是大气量能容人的人,我们才敢说句真话,以前郑朗在的时候我们还不是跟他们一样?”这里头有个士兵嘴巴倒是不比李成差,其他人都纷纷附和。孟珞深深看了如辰一眼,转头跟其他人道:“你们继续练吧!我有事跟我家娘子说!” 其他人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起来。孟珞拉着如辰的手,两人一起出了营帐。天气寒冷,冬夜天空的繁星煞是迷人。两人走到无人注意处才停了下来,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人上次有肌肤之亲还是来前线的路上,蔽着人耳目偷偷完事,没有一点尽情的欢愉。自打来了前线,就再也没机会单独在无人处相处了。如辰靠在孟珞厚实的怀里,忽然有些渴望起来。她的手悄悄绕过了毡衣,伸进了孟珞的怀里摸索着。孟珞猛然激动起来,发狂般地吻着她的唇,她也热烈地回吻着,两人的唇齿紧紧纠缠在一起。 但是渴望只能是渴望,难道要在这茫茫雪地中一解相思之苦?两人心里都明白,发泄了一会儿,便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只是紧紧抱着。 “娘子,我兄长的事,你怎么处理的?”孟珞的话语中很是苦涩。 “我和鲁放要求孟钰找出凶手,他虽说不高兴,但是也答应了。只不过十几日过去了,仍然是拖着。”如辰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我这几天总做噩梦,梦见他拿着弓箭指着你的后心。” “放心。想要我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若不是如此,皇上也不会指派我们两个人来。” “我知道。可是他终究还是做了,不管结果如何,只要他这么做了,我就无法原谅他!” “你原不原谅,他们又何曾放在心上?”如辰苦笑着:“连皇上恐怕他们也是阴奉阳违吧?你又算是什么。” “是啊,我算什么。说到底还是我无用。” “你又说这种话了。你有用无用,不是你在孟家人心里的地位决定的。你如今是三品将军,汴洲军的主帅了。五万人的性命在你手上,怎会是无用。” “是,我不该说这种话,娘子教训的是。”孟珞紧紧抱着她。 “你父亲和兄长的事,你就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了。”如辰微微叹了口气道:“记住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就当自己不是孟家的人,或许心里会好一点。” “是,想必在他们心里,我原本也就不算是孟家的人。我又何必自作多情,自寻烦恼。我孤家寡人,没有宗祠可归。以后我跟着娘子姓林好了,娘子不能用本来的姓氏,想必有些遗憾吧?以后我来替你姓林好了!” “你别胡闹了!”如辰被他逗乐了:“哪有为夫的跟着妻子姓的?何况我和如致也一样没有宗祠可归,再者说,林珞,多难听!” 两人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已是一军主帅的孟珞,撒起娇来仍旧是有些孩子气。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甜言蜜语,才转身回了营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选择如此容易 如辰带着李赞默默走在回己方大营的路上。如辰低声道:“一会儿你别出声,我先去看看,没有不妥你再回去。” “龚大人!”李赞忽然低声叫道。 如辰听不见他下文,诧异地回身。李赞正匍匐在地,头在雪地上碰着。 她吓了一跳,忙上前把李赞馋了起来。嘴里埋怨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折煞我不成?” “我都听我兄弟说了!上次打仗若不是大人,他就死在北周人的刀下了!我们李家一家七口,感念大人的恩德!” 如辰不觉好笑起来:“怨不得刘树杨是你手下带出来的兵!怎么都一个婆婆妈妈的德性!我再告诉你一遍,举手之劳,不要放在心上!我和鲁大人武功比你们强些,也没个眼看着西楚男儿活活被砍死的道理。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一样跟拜祖宗似的拜我,我不死在这战场上也要被你们折死了。好了好了!赶紧起来!” 她一只手拉起了李赞,李赞低声道:“大人有大恩于我,今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李赞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如辰定定地看着他,在心里盘算着。此刻不试他一下,皇上交办的事情何时能有进展? 她打定了主意,缓声道:“你如此把妻儿老小放在心上,又如此知道感恩,可见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今日你既然这么说,我倒正好有件事情想问你。你若是觉得为难,就不说也罢。” “龚大人请讲!李赞一定知无不言!” “这立仁和虎丘两军,誓死效忠孟家四将,即便是跟着他们谋逆也在所不惜的人,能有多少?” 李赞蓦然抬头,惊讶地注视着如辰。 “你可以说不知道,也可以不回答。”如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和鲁大人虽是皇上派来的,空有体面,但决定不了你的未来。你得罪了我不会怎么样,战场上有难我仍然会救你。但得罪了孟钰,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死的不明不白。所以你若是害怕,不愿意说,我完全能理解。当然,你若是选择了相信我,将来或许能保下你手下的五千将士。” “五万。”李赞沙哑着嗓子,仿佛感冒了一般:“这是最最保守的估计,只会多不会少。”说完这句话,他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走了一般,几乎站不起来了。 走出了这一步,就意味着他彻底与自己的顶头上司孟琨离心,只能追随鲁放和如辰一条道走到黑,再无后路可退! 他对孟琨等人不满已久,也知道在孟琨手下自己的前程已经没有了指望。但是孟琨毕竟是他的主将,背叛孟琨,他直到今天之前仍然连想法都没有过。 可是为什么?突然就说出了这句话?突然就这样决定了?他自己都想不清楚自己,或许是从鲁放和如辰来到军中,他对这两人的豪爽和大气就充满了好感;或许是如辰带给了他家人的来信,他最近的每个寒冷的夜晚都是抚摸着怀中的那封信入睡;或许是如辰在战场上救了他的兄弟,没有让他们手足分离。 最大的原因或许是今天,弟弟的话仍然回响在他耳边:“哥哥,自从我来了汴州军,三位主将每天研究的都是怎么少死人,多杀敌,怎么拿下蒙托城,永远除掉北周这个祸患!如今将士们齐心,对于怎么拿下蒙托城,我们已经有想法了!你们呢?你们两军守在恒河边这么多年,为什么一味防守,毫不求进?还不是因为孟家军自己的私欲,怕失了权势,在朝堂上少了分量?可是咱们都是爹生娘养的!谁没有妻儿老小?难道真的为了主帅的野心,一辈子困死在这恒河边?我们已经计算过了,只要拿下了蒙托城,守在这里的兵士有三万足矣!若是能灭了北周,让周人也成为楚人,慢慢教化,这立仁军和虎丘军没有也罢!到时候我们都可以解甲归田,孝顺老母,照顾妻儿!” 弟弟描绘的美好未来让他心驰神往。没有战争了,不必再守在这苦寒之地,每天把脑袋别在裤腰上,吃着早已没有味道的馒头和肉干。而是回家,做个小官,或是干脆好好地种田,过日子,照顾年迈的父母,陪伴还年轻的妻子,教养已经八年没有见过父亲的儿子。或许还可以再生个女儿,凑个儿女双全。 这些美好的想象让他如坠云中,幸福地要飘起来。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在弟弟的口中似乎那么近,近的触手就能碰到。 只有短短的半夜,对于汴州军和自己军中的差别,他体会地如此深刻。汴州军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充满着理想和希望的,在他们心中,打跑北周人,护卫西楚的江山和自己的亲人,是如此崇高,又如此清晰的目标。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训练着c思考着,每个人都有很多想法,都积极地跟三位主帅商量,然后大家一起讨论是否可行。人人都被重视,人人都有机会说话,再苦也不觉得苦。 自己的军队呢?拘谨,安分,墨守成规,这么多年了,不断地防守,不断地死人,又有新人加入进来。这场和北周人的对峙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尽头。或许很多人都只是服从军命,从来不曾想过或许有更好的打法,即便是有想法,也从来没有得到重视。久而久之,人人都成了机械的执行者。但是这么些年了,每个人潜意识里因为这日复一日的防守而隐隐压抑着的怨气,或许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 他在心底里受到的震撼和刺激是空前的,这种感觉虽难以表达,却在他心里形成了一个漩涡,越卷越大。他在心里本能地向这个美好的目标亲近着,渴望着,所以他刚才才在一瞬间脱口而出,义无反顾地靠向了如辰这边,靠向他心中更美好的未来。然而说完了,他又有些后怕,这一步踏出去,到底是天堂还是深渊? 他虽后怕,却已经没有后路可退,若是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只怕会死得更快吧?更何况,他不过是个农家出身的平民,选择跟自己的兄弟站在一起,是本能,也是道义! 他渐渐平静了下来,目光也变得坚定。放平声调又补充道:“孟钰手下有四万人是最死心塌地拥护他的,都是从怀王那时就在的老兵。王离辛原本是员干将,他忽然被贬黜,他手下的一万人现在军心有些动摇,孟钰不见得能完全控制。孟琨为人刚愎自用,他这边控制力差一些,除了我手下的五千兵,还有几位三四品的将军也跟他有些不睦。若是慢慢游说,说不定他能彻底控制的也就一两万。孟珑态度有些暧昧,他心思软和些,在孟家四将里面,他算是与孟钰经常意见相左的。只是他胆小,有时候有想法也不敢说。孟轲手下的一万兵现在是刘士舟带着,他跟我要好,我估计孟钰他们也基本上不打这一万兵的主意了。” 如辰拿他的话和最近对两军的掌握做比较,觉得大致差不离,满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笑道:“知道了。一会儿你只管回去睡觉,料理善后的事情我来做。你放心,你的前程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保你平安我还是有些把握的。回去告诉你手下的兵,安分守己,珍重自身,没事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 “在下明白了。”李赞重重地点了点头。 如辰从马厩里悄悄割断了几匹马的缰绳,又把它们赶往了汴州军阵营,把她和李赞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弄得乱七八糟。做完这些,她才回到自己的营帐。路过鲁放营帐时,轻轻咳了一声。天还没亮,鲁放帐中却很快就有火光亮了起来。少倾,他便低声道:“进来吧。” 如辰轻轻掀起账帘猫了进去,账内暖气铺面,至少点了四五个火盆。她不觉打了好几个喷嚏,搓了搓手道:“你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这么怕冷?你这营帐里可比我的暖和多了!” 忽然她皱起眉头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啊?鸟屎?” 鲁放立刻紧张起来,如辰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到处找着:“你还养鸟儿?这屋里好大的鸟屎味儿!” “喂喂喂!”鲁放色厉内荏:“你是属狗的?一个女人家来到男人屋里,你矜持点行不行?要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以后你还怎么见我?” “你还真没说错,我就是属狗的,如假包换。大冷的天儿,你还弄什么我不该看的?”如辰狐疑地看着他,忽然,她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异响,如同翅膀在扑棱。果然!这厮偷偷养着什么东西! 她脚步一滑,劈手向鲁放的被子抓去。鲁放吓得低叫一声,慌忙来拦,哪里快得过她?被子被掀开,一个鸟笼子露了出来,上面蒙着黑布。如辰狐疑地拎起那笼子从缝隙中看了进去。咦?燕子? 乍一看是燕子,仔细一看又有不同之处。这几只鸟儿有着极长的翅膀和极短的两只小脚,身上有着灰白色的条纹,此刻正眯着眼睛似乎在睡觉。 鲁放一看他的秘密被如辰发现了,无奈的发出了一声哀鸣。又立马从如辰手里抢过了笼子,塞回被窝里,微微留了条缝隙。这才转身怒视着如辰:“惊扰了我的小宝贝,我跟你没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楼燕 如辰看到这鸟就恍然大悟,笑道:“我们月影宫以前用信鸽传信,你倒是弄得巧,这是什么鸟儿?一日可达皇上案头?有那么神?” “切!你懂什么!这叫楼燕,飞的像闪电一样快!只是楼燕是要迁徙的,冬天往南,夏天才往北。我们刀客鲁家不知道多少代人才驯化了这楼燕,让它为我们传信。”鲁放神色很是骄傲:“从皇城飞过来上千里,一刻都不停歇,这种鬼天气可是要冻得奄奄一息的!在我这儿修养好几天才能缓过来!就这今年冬天都死了好几只了!” “了不起!”如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果然是家传的宝贝。只是你也没必要瞒着我吧?好像我会跟你抢一样。” “这是祖训,我们鲁家的宝贝不轻易示人的。皇上那边儿收信的也是我侄子,为了养这小东西,皇上专门找了个偏僻的宫院给他住着。” 如辰无奈地撇着嘴点点头,鲁放道:“说正事吧。李赞那边搞定了?” “应该是吧。至少他现在对我算是知无不言了。李赞是个聪明人,知道首鼠两端绝对没有好下场,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拿下他一个,算是打开一个缺口。” “你有把握就行,虽说我还是觉得有点草率,但是有些时候不主动求进的话,事情永远没有进展。”鲁放叹了口气:“这个鬼地方我也是呆腻了。” “他说誓死追随孟家四将绝无二心的至少有五万人,至少。”如辰担忧道,这个数目还是很惊人的。 “这应当是最保守的估计了。而且这五万人是两军中战力最强的。虽说这话不能放在明面儿上说,但这次北周入侵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喘息之机。否则,五皇子已被囚禁,怀王就靠着他这十四万骁勇善战的大军,分出一半来也把易主之事办了。所以你上次要杀忽格,真是脑子坏掉了。”鲁放拿出如辰过去的糗事来不依不饶。 “这个事情你是八百年也不打算揭过去了!”如辰白了他一眼:“此举可不太男人哦!” “好像你就像女人似的!”鲁放寸步不让:“边境就你一个女人,平心而论,还是个漂亮女人。你说我怎么就对你一点想法都没有?我朝女子以柔软贞静为主,你可是一点儿边都不沾。” “好像我稀罕你有想法似的!”如辰怒道:“二品兵部侍郎鲁大人,你现在天高皇帝远,也忘了官场规矩了!这种话是对同僚说的?我虽官位不如你高,可是惹恼了我,天机堂的弟兄们说不定就会把你在青楼里说的话都告诉你夫人哦!” “你你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去过青楼了?” “果真没去过?那也没关系,等回了皇城,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一觉醒来发现身在青楼,旁边温香软玉,莺歌燕舞” “去去去”鲁放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你你你这是威胁朝廷命官!” 如辰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起来。 皇上看着正向他行礼的化影,在心底里深深叹了口气。 化影鬼点子多,思路活泛,这也体现在他的面相上,两只眼睛总是眨巴着到处乱转,总让人觉得不大放心。上次交办的差事,他虽很快就有了思路,但是执行上到底是比如辰差了一些,若是如辰在,这事情应该不出半月就搞定了吧? 那有什么办法呢?他苦笑了一下,将脑海中如辰的身影挥去,沉声道:“有眉目了?” 化影在皇上面前不敢做出吊儿郎当的样子,低着头低声道:“微臣有罪。有眉目是有眉目了,可是东西却没找回来。” “具体说说。” “皇上可还记得王家?” 这就是化影的风格,当他想规规矩矩说话的时候,就总会问出些在皇上看来很没品的话来。皇上不耐烦地吐了口气,还是尽量平缓着声调道:“自然记得,你就直说吧。” 化影听出了他的不悦,忙低头继续道:“那天在魏将军院子里的人,我们大致排查出了四个有疑点的。正准备一一甄别,忽然失踪了一个,名叫刘洛和。” 他咽了咽口水,看皇上没有反应,便继续道:“这个人我们一开始没有列在怀疑名单里,因为他祖籍幽州,是两三年前才举家迁到皇城的。但是他进御林军的起因却是王太师的族亲,过去的刑部郎中王秉魁介绍的。王秉魁虽说只是个五品,但王太师和当时的御林军统领沈如山交好,所以就卖了他这个面子。这个刘洛和在魏自寒手下一直算是老实本分,从来不多言多语的。皇上知道,如果只是因为王家人介绍,并不能就说明他和王家有关。不过是在御林军当个侍卫,也不是什么肥缺,寻常人家随便使点钱,想办法搭上哪个小官,一句话就解决了。微臣对他起疑是因为他的祖籍,幽州,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莫名的熟悉。” 皇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的确,幽州,这个并不算特别的地名,现在在他心中有了特别的意义,那是如辰从小长大的地方。 “我们以前不知道暗影从前的事情,也是最近才知道。”化影果然提起了如辰:“前尘往事虽然已经湮灭,但经过多方打听,还是有了一些眉目。当年王秉宽到幽州为官,应当与他夫人刘氏有关。所以我们进一步怀疑,这个刘洛和,或许是刘氏的远亲。只可惜,我们的明察暗访或许被他察觉了,五天前,他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皇上的手暗中紧了一紧:“可有下落?” “五天前他向首领告假,说是家人有病。我们得知后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他家,他的妻小却说他没有回来。家里面搜过,什么都没有。只能发动天机堂的弟兄四处找寻,就在今天,天机堂的弟兄传来消息,说是在城外十五里找到了他的尸体。身上有被翻动的痕迹,东西不知去向。他的家人和御林军已经认过尸,确认是刘洛和本人。” “也就是说,线索断了?”皇上的声音表面上平静,实则有些干涩。 “是。”化影垂头丧气地低着头:“微臣有罪,若是一圈定怀疑对象就把他们都控制起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是朕让你不要大张旗鼓,打草惊蛇的。事已至此,不必再说了。”皇上面色有些疲惫,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妻子说,最近他有些魂不守舍,似乎在和什么人做交易,并且还透露过想离开皇城回老家的意思。”化影偷偷抬头看了看皇上的脸色:“他应当已看出王家这棵树不能再依靠了,想弄一笔银子,就带着妻小离开皇城。或许是他过于贪心了,又或许是找他交易的人原本就没有打算给他钱。什么原因如今已无从猜测,总之他现在死了,东西也被人拿走了。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还请皇上明示。” “不必查了。”皇上疲惫地摆了摆手:“朕有种预感,这东西,一定是去了朕最不想让它去的地方。你管理好天机堂的人便好,最近,朕有件事情可能需要用到你们。” “是。”化影看皇上没有什么别的话说了,便躬身告退。 “周公公怎么样了?” 王全安知道是问他,忙陪着笑低头道:“暂时还好,自那事之后一直反反复复。不过太医说,这样的冷天儿没有加重,想必是无妨的。” “就让他在宫里住着吧,就算他想回皇陵,也还是要劝他。就算是请他看在先帝的份上,帮帮朕吧。” “皇上如此说,周公公是不会不肯的。老奴只是担心,他毕竟有年纪了,这个年纪就算是没病没灾,去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生老病死,谁也无能为力,就看老天爷站在谁这边了。你最近准备一下,朕想去怀王府,看看他。” “皇上”王全安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攻心为上。就算是敌人,也不能一直没见面吧。”皇上笑得很是苦涩:“朕此去是试探,也是警告。他心里会明白的,但是买不买账,朕就不知道了。” “那皇上的安全” “放心。不会有事的。” 王全安满面担忧,想说什么,却又不敢。终究,皇上心里有数的吧,他心想。 “对了,告诉内务府,送去暮雪殿的银碳和小米都要上好的,不许偷懒。若是被朕知道他们敷衍,就不要吃这碗饭了。最近天气冷,再送几床被子,一定要轻柔保暖的。” “老奴已经吩咐过了。皇上放心,内务府的奴才识时务,不会怠慢的。”王全安陪着笑:“皇上每日脑子里一堆大事,老奴也不能为皇上分忧。这等微末小事皇上就不必事无巨细了,老奴一定会办好的。” “这可不是小事。”皇上神情严肃:“战场和朝局都是瞬息万变,想要致胜就是一个快字。朕与前线的联系就在那几只暮雪殿的小东西上,将来若是事情平定,它们功不可没。告诉伺候的太监,不许多嘴,也不许人靠近那边,就是嫔妃们也不行。”他抿了抿嘴,又补了一句:“贵太妃也不行。” “是,老奴明白。皇上放心,最近宫里的奴才都整饬过一遍,应该不会有多嘴多舌的。” “防微杜渐,不要掉以轻心。” “是。”王全安暗中吐了口气,伺候一个心细如尘的皇上,他压力也很大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乱点鸳鸯谱 夜晴正独自闷坐在龚府里,托着腮嘟着嘴,睁着大眼睛目光无焦点地看着前方。 如辰已经走了三个多月,如致也走了。龚府只有两进院落,算是很小巧,如今她却觉得空的可怕。每天夜里都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惦记着如辰和如致的。音信不通,只有不断的自我安慰才能让她暂时安下心来。 庄婶拄着单拐进来,看见她又在发呆,哭笑不得。自从如致走后,夜晴便搬到庄婶的隔壁房间,两人比邻而居,感情也逐渐熟络起来。庄婶道:“你又在这儿发呆了?姑娘你这样儿可不行,没事儿就自己找点事做。你才十,一朵白海棠正在开呢!老这么暮气沉沉的,我看你这精气神儿还不如我这有病在身的老太婆呢!” “姐姐不在,如致也走了,我做什么都没精神。”夜晴嘟着嘴,往旁边让了让。庄婶过来坐下,语重心长道:“就算是大家子,人到了年纪也得放出去结婚生子。这皆因你从小跟着如辰,她自己还什么都拎不清呢,哪里懂得这些道理?你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可是你也是个年轻大姑娘,没个耽误你一辈子的道理。我看你们天机堂盘儿靓条儿顺的年轻小伙子也不少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上了谁,跟我说说。你放心,我能做的了如辰的主的!她要是不放你,我跟她说!” “庄婶!”夜晴红着脸跺了跺脚:“我看您老哪里是使刀弄枪的人,改行当个媒婆还差不多!这些日子但凡来府里的人,您凡是看得过眼的都把人家生辰八字都问遍了!又不是您的儿女,操这些心干嘛?我当年是快饿死的时候被姐姐捡回来的,我这辈子不嫁人,就守着姐姐!她要是撵我走,我就一头碰死!” “呸呸呸!这是说的什么话儿!”庄婶忙上来捂她的嘴:“你要是我闺女,我早大嘴巴子上来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道循环。你自己也说了爹娘都饿死了,只剩你一个独苗儿。你不嫁人不生孩子,你爹娘在天上怎么安心?” 夜晴嘟着嘴不说话,她自己的前程,除了跟着如辰,别的她还真没想过。不过对于庄婶逼婚之事,她倒是早有心理准备。如致在离开前夜就悄悄告诉她说:“我们庄婶儿人肯定没话说,就是特别会张罗别人的终身大事。我姐姐虽没明说,庄婶也看出她跟孟公子的关系了。我也不需要她再操心了,这府里头年轻姑娘没嫁人的也只有你了。你可要心里有个准备,想想真是同情你!” 果不其然,庄婶话一说利索,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劝夜晴嫁人,她性子乖巧,又不好跟庄婶顶撞,只好忍着。最近庄婶大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她也终于忍不住强硬了一些。 庄婶看她不说话,又试探道:“化影那小伙子其实就不错,个子虽不大高,但是白白净净的,脸盘儿生的也不错。他现在可是天机堂的代领主事的了,将来肯定大有前途!你若是不好意思,等他下次来了庄婶儿给你们撮合撮合?” “庄婶儿!”夜晴终于忍不住了:“你就不要乱点鸳鸯谱了好不好!我跟化影,这辈子也不可能!” “为啥?”庄婶纳闷:“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就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夜晴决定彻底打消这个念头,想也不想就脱口说道:“这还有什么为啥的?他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他!再者说了,人家心里有心上人了!整个天机堂的人都知道!” “咦?我怎么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 庄婶这么一问,夜晴又怕她追着化影去问,毕竟现在化影也经常出现在龚府里。虽说她不怕化影知道是她说的找她麻烦,但到底也是一桩官司。于是梗着脖子说道:“他喜欢我姐姐!好多年了!非我姐姐不娶!虽说他跟我姐姐有缘无份,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那是说变就能变的?庄婶你可不要去问他!他知道会杀了我的!” 庄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喜欢如辰啊!也难怪,那丫头招他喜欢也是难免的事情。”转而她又愁眉苦脸:“那可怎么行?那丫头都找了那个叫孟珞的小子了,他还傻等着,不是把大好青春耽误了?” “感情的事情哪是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夜晴急于结束这个话题:“若是人人都能喜欢该喜欢的人,这世上哪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庄婶你可千万不要跟他提起此事哦!这是他的心病,我们都不敢提的!” 庄婶做了然状:“你这孩子,看我是那种不知场合的人?也是个可怜孩子,我自然不会去揭人家伤疤了。” 夜晴一听庄婶把化影叫做可怜孩子,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好在庄婶终于没有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扯起了别的事情。 她并不知道她随口搪塞庄婶的话,其实最大限度的接近了真相。化影这么多年为何从没打过任何女人的主意?缘由只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又是一个深夜,北风凌冽,伸手不见五指。 北风拍打着窗户,似乎要把窗户掀翻。冯氏忽然从梦中惊醒,没来由地心里一阵惊悸。她大睁着眼睛抚着胸口,渐渐让呼吸放缓。 老了啊!她在心里叹道。 最近她每每从梦中惊醒,传了太医来看,太医说,夫人是肾气不足,气血虚亏,需要悉心调理。她问为何肾气不足?太医便说,有了春秋,阴阳失调,难免的。 说白了,就是老了呗!她伸手摸了摸眼角的皱纹,最大的儿子已经三十七了,不老如何?以前不管有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夜半难以入睡过,如今这种情况却越来越频繁了。 她在心里自怨自艾了半天,忽然下意识地伸手往身边一摸,咦?怀王呢? 最近总是这样,半夜一觉醒来,男人不在身边。她夜半惊醒已是心绪不宁,见怀王又不在,越发心里焦躁起来。便轻轻起身,披衣下床。 怀王书房里果然亮着灯。她心里一阵安稳,毕竟没有半夜偷偷跑到妾室房里去,只是在书房,她还能接受。只是这么多个晚上自己在书房里,他在筹划什么? 怀王心中拥立大皇子,她是知道的。什么原因,她心里也清楚。只是她不愿意去想,一想起来,心里就是一阵愤懑。可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怀王计划通过什么方式拥立大皇子上位?她不敢往深里想。 她叹了口气,伸手叫来一个家丁,低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进去的?” “大概子时刚过,有快一个时辰了。”那家丁是专门在书房里上夜的,若是怀王不来,他早就熄灯睡觉了。此刻被扰了清梦,只能大半夜的守在外面,心中怨愤难平,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冯氏自己也心情不大好,自然没注意到下人的情绪。点了点头,想要迈步进去。那家丁盼望着她能进去劝怀王去睡觉,一看她要进去面露欣喜之色。但她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那家丁一看希望要破灭,眼睛充满着渴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她很意外地发现孟瑛也在,大半夜的,这父子俩在做什么? 一看见她进来,孟瑛面色有些尴尬,怀王则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如泰山:“你不好生睡觉,跑来做什么?” “我还想问你们呢,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大半夜的在这里?”冯氏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话,但还是掩饰不住心中的不满。 “自然是有要紧事。”怀王并不打算说是什么事,妇道人家,有什么可让她知道的? “不管有多大的事,夜里该睡觉的时候就要好好睡觉。老爷也有年纪了,跟年轻人不能比的。自己不好生保养着,岂不是让后辈们操心?”冯氏絮絮叨叨地又转向孟瑛:“你也是。你哥哥们不在,为娘的也只有指着你了。仗着年轻不好好保养,老了是要吃亏的。” 孟瑛当着怀王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干答应着。怀王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知道了。你快回去睡觉吧,我们爷儿俩还有几句话说。” 冯氏满面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嗔怪地看了怀王一眼,转身出门。 那家丁看她这么快又一个人出来了,料她也没能说动怀王回去睡觉,绝望地暗中叹了口气。 “儿子最近总算是为父亲办了一件事,父亲怎么还是不满意的样子?”孟瑛本是来邀功请赏的,怀王的态度却不置可否,因此他虽尽量恭顺,口气中却还是带着一丝埋怨。 “你私自做主,叫老夫怎么夸你?”怀王面色很是纠结:“没有你这东西,为父也能做成此事!如今时机尚不成熟,你贸然拿来,反倒成了烫手的山芋,一旦被人发现,我怎么解释?”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孟瑛,却又不好责怪他,毕竟自己还是体谅他想做点事的想法。 孟瑛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不解道:“儿子也是无意间在一个隐秘的巷子里听到他们商量交易的事情,想着此物事关重大,不管怎么说要拿到咱们手上。若是迟了一步,那东西可就被天机堂夺去了!” “夺去就夺去了!老夫已经说了,没有此物,老夫也能做成此事!如今你拿在了自己手上,一时半刻又用不着,留着也是祸害!若是被那天机堂的顺藤摸瓜查到你这里,岂不是得不偿失!” “父亲放心!儿子做的绝对干净!那既然父亲觉得无用,儿子就毁了它得了。”孟瑛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委屈。 “不必了。”怀王沉吟了半晌,才淡淡道:“拿去藏起来,一定不能藏在府里。狡兔三窟,你小子在皇城里找个藏东西的地方应该不难吧?有需要的时候,为父自然会告诉你拿回来。” “是。” “回去睡觉去吧,不要让你母亲担心。”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准备接驾! 孟瑛去后,怀王看着烛火,微微叹了口气。 那东西,不能说完全没用,还是有点用处的,所以他也舍不得毁掉。只是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他不需要这个东西,也一样可以达到他的目的。当然,有此物,总是一个很好的引子。 只不过,时机不对,此物留着反而是个祸害,周公公还没死,北周还没打退,所以他才让孟瑛把这东西远远地藏到外面去。目前局势不明朗,也只能如此了。 他沉思了半天,深深吐了口气,一口吹了蜡烛。这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时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困倦,起身伸了个懒腰,出了书房。 他喝了口参茶,回房去睡了两个时辰。刚一睁眼,就看到冯氏花容失色,匆匆跑了进来。“老爷!老爷!”她惊慌失措地喊。 “怎么了!有事就说!”他不耐烦地坐了起来,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难道孟瑛的事情被发现了? “皇上来了!请老爷快去接驾!”冯氏的声音颤抖着。 “什么?”怀王一个激灵,立马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开始穿衣服蹬靴子。冯氏也忙上来帮着他。他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在心里盘算着,皇上这时候忽然跑来,目的何在?难道天机堂已经查到孟瑛那小子头上了? 一想到此处,他就头皮一阵发麻。千万不要在那之前出什么事情才好啊! 不对!他直起身,忽然冷笑起来。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心有怀疑。他这次来,是猜疑,也是试探!若是他已经坐实了此事与瑛儿有关,他还来做什么? 冯氏将他瞬息万变的表情看在眼里,心中纳闷却又不敢多问。忙着伺候他穿戴好后匆匆往前厅而去。 皇上一身便服,笑眯眯坐着喝茶。王全安和周立跟着,还有几个亲兵。下面怀王府的人乌压压跪了一地。 怀王匆匆赶来,倒头就拜:“老臣恭迎皇上!皇上驾到未曾远迎,还请皇上赎罪!” 皇上笑眯眯地虚扶了一把:“快快请起吧!怀王是老臣了,如今虽退休荣养天年,但当年没有你可以说就没有西楚的江山,朕如何能忘怀?赐座赐座!自己家不必拘礼!” 下人搬来个小凳,怀王再三推让后,便谢了恩,斜着身子坐下。这才含着笑道:“老臣微末寸功,哪里敢劳皇上挂在心上?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老臣都这把年纪了,虽说老马识途,但这仗是打不动了。戎马一生,如今上不了马,提不起刀,成了废物一个。老臣也没有别的念想,只想着苟延残喘,了此残生罢了。” “怀王怎么能这么想?功成名就,退休荣养,朕可是羡慕你呢!更何况你虽退休,你的几个儿子也各个是国之栋梁!如今立仁c虎丘c汴州三军,可都是孟家的几个孩子在率领的!虎父无犬子,果然不假!” “微臣如何敢当。能为国家立有寸功,护卫西楚河山,是他们的福气。当上统领,是先帝隆恩,也是皇上隆恩。老臣椎心泣血,感恩之情无以言表!” “朕是晚辈,怀王说话何须如此。说起来,孟婕妤是朕的嫔妃,这段日子服侍朕也是辛苦。怀王也算是朕的老丈人了。”皇上眼睛眯着,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 怀王似乎没想到皇上会忽然提起孟婕妤。也是,若是皇上不提,他几乎要忘了自己还有个在后宫当婕妤的女儿。他先是愣了愣神,才慌忙站起来又跪下身去:“能服侍皇上是莫大的福气,微臣何以敢以国舅爷自居?先不说孟婕妤未能给皇上添个龙子,微臣已经日夜彷徨,愧疚不安。若是宫里的嫔妃之父各个都以国舅爷自居,狐假虎威,岂不是扰乱纲常?因此老臣时时约束家人,不光是老臣,就是这怀王府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因为宫里有孟婕妤就有稍许不恭之心!” 这话说的当真是掷地有声,让人情不自禁动容。皇上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个老狐狸! 但他不得不买账,紧随着做出一副感动之色:“怀王之忠心感天动地,朕一定会让文武百官以怀王为楷模!快快请起!” 怀王客气了一下,又爬了起来,坐在小凳上。 皇上微笑着缓声道:“孟婕妤是第一个怀上龙种的嫔妃,她出事也是为了朕,怪不到她头上。朕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因为她没有生下皇子就轻慢于她,她也不想的。怀王还请放心,朕会善待孟婕妤的。” “皇上大恩,老臣无以为报!”怀王又要跪下,皇上忙把他按到了小凳上。 “朕今日在朝堂上处理了很多军务之事。天冷了,前线的将士需要加冬衣,粮草也不能缺了。下了朝,朕想着前线将士饥寒冻馁,还要提着脑袋打仗,多么不易。都是爹生娘养的,让人焉能不感慨。朕左思右想,忽然就想起了怀王。这皇城里除了朕,恐怕最心系前线的就是怀王了。毕竟你的几个儿子都在前线杀敌。所以朕就不请自来,与怀王叙叙了。” 皇上此言合情合理,没有任何漏洞。然而怀王心中有鬼,这话立马听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他拿不准自己应该大大方方附和皇上,承认自己心系前线,还是立刻撇清,说明自己不关心前线战事? 他沉吟着没有立刻答话。好在皇上没有非要等到他答对不可,而是继续道:“朕虽说能收到军报,但毕竟没去过前线,实为遗憾之事。朕想起怀王是跟北周打了一辈子仗的人,能否将前线的情况与朕说说?” “皇上吩咐,老臣知无不言。”怀王心中恨不得快些打发皇上走,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不得不介绍起北周的事情来。他对北周极其熟悉,信手拈来,说着说着,他自己也勾起了往日的回忆,声音娓娓起来。他想起了往日在前线跟北周人大仗的日子,想起了恒河边的风光,想起了那黄沙笼罩中巍峨的蒙托城,眼中渐渐有了缅怀之色。 皇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面上有着恰到好处的赞赏之色。有时多问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边听边点头。直到怀王停下来,他才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对最近我们跟北周人的这场大仗,怀王觉得我方可有值得改进之处?” 怀王刚刚因回忆往事而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心中暗道:这个小狐狸! 皇上这句话接着前事,问得丝毫不显突兀,却隐含了好几层意思!首先,怀王知不知道上次大仗的详细情况?如果他侃侃而谈,了如指掌,就说明他跟孟钰等人有着非常密切的书信往来,他对战况的了解不在皇上之下。他已退休荣养,手是否伸的太长?可是他若装作不知,皇上又是否相信? 其次,我方可有值得改进之处?这话俨然是个陷阱!孟珞立了大功已正式成为汴州军主帅的事情满朝皆知,他不可能假装不知道。而孟钰等人率领的立仁军和虎丘军此次损失惨重,除了下面的将士表现突出者有正常的封赏,皇上对孟家四将的表现不置一辞,显然是有所不满之处。他若说没有改进之处,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若说是有,岂不是自己也承认孟钰他们表现不如孟珞?何况若说有,总要说个一二三,若是胡言乱语,他拉不下脸来,若是条理分明,就又回到了前面的问题,他对战况是否了如指掌? 他心中电光石火,一时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并不多,他把心横了一横,装糊涂!只有在第一个问题上装糊涂,才能规避第二个问题! 他缓缓抬起头,努力平稳着声音道:“为解父母顾盼之忧,犬子在前线不时有书信回来。关于大仗也略有提及,只是光凭着书信上寥寥三言两语,老臣实在难以重现当时的情况。也不敢贸然断言犬子指挥的是否有问题。但从结果来看,虽然打退了北周人,但我们也付出了惨重代价,犬子在信中很是懊悔,所以我方必然是有改进之处的。老臣已经给犬子去信,责令他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扬长避短,下次做到更好。犬子的不足之处,还请皇上恕罪。” 他这话一是装糊涂,表明他不知道大仗详情,二是以退为进,说明一则打退了北周人也算是胜仗,二则折了一万多人孟钰已经很是懊恼了,难道皇上还要苛责?皇上不禁又在心里暗叹一声: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他忙堆起笑脸:“怀王说的哪里话,孟家将常年守护边境劳苦功高,朕又怎么会如此横加苛责。只不过怀王说的对,认真总结,以便下次做到更好。不过话说回来,怀王六子孟珞当真是后起之秀,最近的表现让朕很是赞赏啊!” “犬子承蒙皇上厚爱,拔擢如此之快。老臣一怕他恃宠而骄,辜负皇恩,二也怕升的太快,惹朝野议论。”怀王拼命控制着脸上的肌肉,让自己表情看起来自然一些。 “朕一向不问出身高低,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他的功劳也是他自己挣来的,有什么可议论的?朕还记得当初怀王入宫请旨让孟珞从军,说是他若能闯出一番天地,就让同意他娶朕的天机堂同知龚婉灵。没想到他还真的争气!现在想想,怀王果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这一番激将之法,生生逼出一个三品将军来了!” 名为夸奖,实为奚落!怀王心中勃然大怒,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皮笑肉不笑地抽动着嘴角,附和道:“那是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君臣交锋 好在皇上适时止住了这个话题,而是叹了口气:“朕看着年轻人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说实话很羡慕他们。朕也不老,可是登基才一年多,就觉得自己老气横秋。” “皇上说自己老,岂不是在刺激老臣。”怀王勉强来了个玩笑,心中却在想,他接下来又要试探什么? “你也知道朕是在冷宫里长大的。朕换位想想,五皇兄当了那么些年板上钉钉的储君,先帝却忽然把皇位传给了朕。朕若是他,想必也是难以接受的。” 怀王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只能沉默。 “只是,朕登基是先皇诏命,其中的缘由虽扑朔迷离,先皇遗诏确是不争的事实。五皇兄不管心中如何怨愤,也不该伪造口供,诬陷朕矫诏篡位。” 怀王心中警铃大作,今日的重头戏来了! 他坐端正了身子,慢条斯理地回复道:“老臣退出朝堂多年,个中情由实在不知,也没心思去打听。不过五皇子既是伪造口供诬陷皇上,自然是其罪不轻,他被幽禁,也是罪有应得。” “先帝子嗣不多,加上朕也就三个。朕也是前段时间听老人们说起才知道,先皇后是怀王的远亲,可有此事?”皇上话锋一转。 怀王嘴角抽了抽:“确有其事,只不过先皇后不是我孟家长房近亲,以往也少有来往。谁知天缘凑巧,当年先皇后正好来皇城小住,先帝也是偶然驾临寒舍,竟做成了大好姻缘,不得不说是天作之合了。” 皇上恨不得一掌掴向眼前这张皮笑肉不笑的老脸,将他的满嘴屁话都打回去。但他面上却依旧微笑着,让人如沐春风。“果然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只可惜大皇子是嫡长子,却被先帝贬黜外地,当真是皇室无情。”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皇子犯了大错,先帝和先皇后也无法包庇。”怀王尽量让自己目无表情。 “朕不知为何当年先帝对五皇兄不满,不过把冷宫里的朕提出来当上皇帝,想必他也是别无选择。说起冷宫之事,朕当时幼小,实在不知就里。听闻朕的生母当年被发现是北周奸细,乃至军报被泄露,使得怀王在前线惨败,损失了大量人马,可是如此?” 气氛空前凝重起来,皇上的眼睛清澈透亮,紧盯着怀王。怀王双手暗中揉捏着,紧张地斟酌着措辞。 隔了半晌,他才抬着头,眼睛扫着下方,沉声道:“老臣当时在边境打仗,敌方洞悉了我们的意图,提前做出了布置,导致我军陷入苦战,损失惨重。此事确凿无疑,过去这么多年仍然是老臣心中的痛。皇上生母是北周奸细一事,是先帝在后宫中查出来的。当时老臣在前线,何况此事又是皇室机密,如何能得知来龙去脉?” 这老贼把自己摘得倒是干净!这是皇上内心的想法,不过面上他做出理解之色,缓缓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先皇后身在宫中,应该知道来龙去脉,怀王后来可有听她说过?” 怀王身子一绷,赶忙道:“先皇后虽是孟家远亲,但进了宫门,成了皇后,就是皇家的人。外臣无诏如何能见到先皇后?就算是在宫里见面,也不过是宴席上匆匆行个礼。更何况,老臣哪里敢向先皇后打听宫闱秘事?老臣没有这么大胆!” “怀王不必紧张,朕不过是心中好奇,所以随口一问。”皇上脸上虽笑着,却没有几分暖意。 “都是过去之事,皇上日理万机,其实不必为这些微末小事烦心。”怀王的口气也和缓下来。 “的确都是过去之事,朕当时还小,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可惜有些时候,就算朕想不追究,也是有心无力。”皇上深深叹了口气:“怀王大概有所耳闻,当初五皇兄策动魏自寒谋反,手中还拿着周公公的口供,是他们在周公公昏迷之时伪造的。” “是,此事老臣确有耳闻。” “只是当时周公公还在,当场戳穿此口供为伪造,才没有发生祸国殃民之事。” “是的,可见苍天有眼,天佑皇上!” “可是却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日现场耳目众多,那份伪造朕矫诏篡位的口供,在现场遗失了。”皇上忽然抬眼,看着怀王。 “哦?竟有此事?”怀王努力睁圆了眼睛:“那可是要细细查访,尽快查出是谁干的!” “自然。” “不过,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心,假的真不了。更何况周公公健在,那伪造的口供又有什么价值?” “怀王说的也是。”皇上眼神晦暗不明:“好在周公公还健在。虽说被折腾了一次,但好好休养了一段时日,如今已经没有大碍了,朕也很是欣慰。何况当日之事不光是周公公知情,为先帝起草诏书的翰林院多人可以作证,魏自寒等人也可以作证。朕确实不必过于担忧。” 怀王心中顿时大悟,这番话,是皇上今日来的目的所在!也是啊!即便孟瑛没有做此事,他怀疑到自己头上也理所应当。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才特意跑过来说这番话,敲山震虎! 他马上堆起笑容:“正是此理!所以皇上只管放宽心。” 皇上含笑点了点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怀王也忙跟着站了起来。“哎!朕差点忘了!”皇上转头看向王全安。 王全安忙站出来高声道:“皇上赐怀王黄金百两,锦缎百匹!赐孟冯氏珍珠十斛,孟婕妤生母孟邵氏玛瑙串两对,金步摇两只!” 怀王忙跪下谢恩,下人们又赶紧叫来冯氏和孟琪生母,也趴下谢了恩。皇上虚扶了一把,含笑道:“朕知道怀王府看不上这点东西,你可不要嫌朕小气。前线在打仗,源源不断的物资要供应上去。说不得朕就拼个小气的名头,讲究不了这么多了。” “皇上心系前线将士,是百姓之福!何况皇上赏赐是天大的恩典,老臣如何敢弃嫌?” “既然如此,朕就回去了。还有很多奏折要看。你若是不嫌弃朕,就时常请旨进宫转转,抽空也可探望孟婕妤。她们身在后宫,终归是希望见到家人的。” 怀王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勉强笑道:“老臣遵旨。”孟琪生母现在穿的比过去好了些,头上也戴了几件首饰。一听到皇上提起孟婕妤,眼泪又要掉下来,只得拼命掩饰着。 皇上离开了,怀王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瘫在了椅子上。应对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皇帝,比打了一场恶仗还累! 冯氏指挥着下人把东西搬回库房,怀王怒视着那一匹匹锦缎,忽然一个健步上前,把几匹锦缎推到了地上。那搬运的下人们忙原地跪下来,吓得大气不敢出。 龟孙!他在心里恨声骂着,看把你能的!这么快就明目张胆地来刺探老夫!老夫在战场上驰骋杀敌的时候,你还在先帝裤裆里打吊吊呢!如今就敢跑到老子面前来逞能,拿出君威来压老子了! 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泄了一通,是否是因为心中有鬼,总觉得皇上已经知道了什么,亦或是因为他不能接受自己在这个黄口小儿面前如此紧张,差点失了分寸,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他一转头,看到梦琪生母邵氏也瑟缩着跪在角落里,手里还捧着赏赐之物。又是一阵无名火起,猛地上前一把打落了邵氏手中之物,又是一掌,将邵氏打得身子歪向了一侧。他脸上的肌肉抖动着,怒声道:“滚!滚!立刻给我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冯氏立刻上来扶着他的胳膊:“老爷别动气,气大伤身。”眼睛暗中扫了邵氏一眼,难掩得意之色。她平日里对几个妾室淡淡的,也说不上虐待。但是邵氏自从孟琪进了宫,下人们明里暗里总是对她不一样些,她心中不忿很久了。也曾经找理由打发了几个马屁拍的太明显的下人,只是不能明说罢了。孟琪小产,她虽面上不表现出来,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暗爽的。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总觉得那之后邵氏的风光黯淡了许多。其实邵氏即便因为孟琪进宫得了些好处,哪里能够比得上她一根小指头?可是她心里却不这么想,对于她来说,这个昔日被自己踩到尘埃里的小妇人哪怕有那么一点点崛起之势,也会让她心中不满吧? 邵氏将她又得意又窃喜的神色一点不漏的看在了眼里,苍白瘦削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自从孟琪进宫,怀王就再也没有来过她的屋子。她对怀王,对孟家早已死心了,只不过是在宫中的女儿支撑着她把后半生过下去罢了。她原本形体瘦弱,受了怀王这一掌,感觉浑身散架,肋骨都要断了。冯氏早已搀着怀王进屋去了,她强撑着爬了起来,低着头,眼睛上翻着,深深看着两人的背影。 她眼中流露出从来没有过的愤恨和疯狂,但也只有一瞬间。紧接着,她垂下了双眼,恢复了柔弱中又带有一丝木然的神色。她整了整衣衫,慢慢扶着墙踱回了自己的院子。下人们不敢扶她,直到快挪到自己院子里,才有她的丫头匆匆迎了出来,搀她进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心中不满 “找过了吗?” “怀王书房找遍了,没有。” 化影恢复了原本的面容。在皇上和怀王拉家常的时候,皇上带的侍卫中的一个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地出现。满府里的人都紧张地伺候着,没有人发现这一点。 “时间太短,你也没时间找别的地方。就算没找到,也不能说明他与此事无关。以怀王的个性,他不藏在怀王府也属正常。” “是,找不到也说明不了什么。这皇城里他仍然是最可疑的一个。”化影低声道。 “算了,不过是碰碰运气,结果也是可以预期的。”皇上叹了口气:“你回去吧。” “是。” “王全安,你怎么想?” “老奴是担心,皇上刚才刺探之意是不是表现得太明显了。惹恼了他,会不会让他加快布局。”王全安陪着笑。 “若是朕这几句试探就能让他乱了心智,他也不是现在的怀王了。”皇上冷笑一声:“就是要让他觉得朕的目的就是试探,他才不会往别处想。可惜,东西没找到,无功而返。” “皇上圣明。” “他一定觉得朕是故意说那些话的。随便他怎么想吧,反正朕与怀王,从来也没有过缓和的余地。只是朕刚才看到他扫向孟婕妤生母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心中真是有些寒意。” “皇上” “朕只是有感而发,如果一点点温情都不给,又何必放那么几房妾室呢?即便是微不足道的女子,也想有个知冷知热的暖心之人吧?怀王,心肠当真不是一般的硬。所以就算是亲生的子女,他也不见得放在心上。大概他唯一放在过心上的女子,就是先皇后吧?可是从先皇后后来的表现来看,对他也是寒心了。这个男人,凉薄至极。” “皇上为何觉得先皇后也对怀王寒心?” 大概是大事办完,皇上很有说话的,所以王全安也敢凑个趣儿。皇上果然没有怪他多话,娓娓道:“人是有多面性的,有时候行为的确可能互相矛盾。但是大致上,一定有规律可循。从先皇后的表现看,她既然有心支持朕,就是决定放弃了大皇子。可是此事显然怀王是不认可的,不然凭着先皇后当时在先皇心中的位置,不至于那么些年都没有把朕接出冷宫。” “皇上说的是。同为妾室,想必那孟珞的生母当年的境遇也好不到哪去。怪不得听说孟珞生母暴毙而亡,怀王连查明缘由的心思都没有,匆匆下葬。所以孟珞也是因为这事与怀王关系急转直下。” “咦?话说回来,孟珞生母是何时亡故的?”皇上忽然想起这事。 “似乎听龚大人提起过一次。孟珞生母亡故,跟大皇子被贬似乎是前后脚的事情。似乎是九月初三,或是初四。” “九月初三?”皇上不知为何,觉得这个日子有些熟悉。九月初三,在哪里听过呢?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只好放弃了继续思索下去。王全安看他不说话了,趁机道:“皇上今儿想必也是累了。回宫歇个中觉,不如去贵太妃那里用个晚膳。一则贵太妃那里的糟鸭信极好,皇上也许久没吃了;二则最近皇上事务繁忙,后宫也没去过几次,明日是贵太妃生辰,也该去走动走动。” “你倒是安排起朕来了。”皇上先是好笑,继而又道:“既是贵太妃生辰,确实该去看看了。你打点几样华而不俗之物,带着随朕过去吧。你挑东西倒是有一套,比朕挑的要好。” “奴才谢皇上夸奖!”王全安脸上乐开了花。 皇上到来,贵太妃果然极其高兴。一边往里让,一边笑道:“虽说知道皇上忙,连嫔妃那里都不怎么去,哪里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可是这成月成月的不见皇上,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也不知道王全安那老东西服侍的皇上经不经心。” “贵太妃放心,王全安是自幼服侍朕的人,没什么不妥当的。明日是贵太妃生辰,所以朕过来看看。” “难为皇帝想着,哀家老婆子了,过一岁老一岁,这生辰不过也罢。听说,皇上今儿出宫去了?”贵太妃话锋一转。 皇上在心里苦笑一声。果然,自己的一举一动瞒不过贵太妃的耳报神。贵太妃察觉了他的神色,忙解释道:“哀家可没有过问皇上政事的意思。只是听闻皇上出宫,心里很是担心。皇上万金之体,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 “贵太妃只管放宽心,朕心里有数的。迟早要正面相对,躲着不是办法。何况,说句实在的,怀王是战场征战杀伐多年的老将,朕不过是个冷宫里出来的年轻皇帝。朕在他面前,时常没来由的有些心悸。朕要克服这种心理才可以,否则岂不是未战而输三分?” “哀家知道皇上有主张。确实,怀王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他为人狠辣无情,现在回想起来,先皇后后面几年一病不起,偷着来见哀家时那副样子,想必也是与怀王有关。”贵太妃叹了口气:“哀家老了,最近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先皇后当时来看哀家的时候,那样子像是受了很大的情伤。哀家当时只以为她是因为大皇子被贬才会如此,现在想想,压垮她的最后一件事,想必不是不成器的儿子,而是顽固执拗,不理解她的男人吧。” “先帝如此待她,她却为了另外一个男人郁郁而终。”皇上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这样的皇后,当真是我西楚的耻辱!” 贵太妃微笑起来:“皇帝说的是正理,的确如此。只不过,哀家也是个女人,想法和立场和皇帝不一样些。对一个女子来说,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人,是很难忘怀的。即便知道是错的,即便知道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想要抽刀断水又何其容易?更何况怀王那样野心勃勃的人,即便先皇后想要抽刀断水,也没那么容易吧?哀家进冷宫前是跟先皇后接触过一段时间的,虽然说不上什么情真,但在哀家看来,先皇后没有荣太妃那么恶,她还算得上是个真性情的人。” 皇上仍旧有些不悦,一时没有说话。祥太嫔又道:“说起皇后,皇帝也该立个皇后了吧?哀家找人算过,赵昭仪这一胎必然一举得男,哀家看她还算端庄识大体,又马上有了皇子,皇帝不妨考虑一下?” “朕可以像孟婕妤一样,先进她为婕妤。至于立后的事情,现在说为时尚早吧?”皇上心里愈发不悦,在他心里,赵昭仪远远算不上端庄识大体,虽说怀孕的女人是娇气些,但仗着自己怀孕有事没事要他作陪的女子,他心里烦还烦不过来。让立她为后,他心里着实有些过不去。在他心里,孟婕妤比赵昭仪强百倍,只可惜她是怀王之女,从入宫的第一天,就注定与后位无缘。 “哎呀呀,哀家说赵昭仪,皇帝怎么又提起孟婕妤了?也不嫌晦气!”贵太妃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更加藏不住脸上的不满:“她已经失了孩子,又再也不能有孕,何况她还是怀王之女!皇上即便事务繁忙,进后宫的日子也总爱往她那里跑,已经是仁至义尽!以哀家的意思,皇帝原本进后宫的日子就不多,好容易来一回,还是多去去那些能受孕的妃嫔的寝宫,多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要紧的!” 他豁然站了起来,正要发作,想起明日是贵太妃的生辰,只得压着怒气道:“怀王是怀王,孟婕妤在孟府时也从未因为是怀王之女而受到半点照顾,如今进了宫,却要为怀王之女的身份所累,这已经是极大的不幸,若是朕再因此而冷落她,岂不是毫无怜悯之心?朕会进赵昭仪为婕妤,受封之礼还要劳烦贵太妃安顿,这立后之事,还是再缓缓吧。朕忽然想起还有几份奏折未批,就不陪贵太妃用晚膳了。” 贵太妃张了张嘴,对皇上如此大的反应有些错愕。想要解释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只得送他出来。他忽然想起自己此次过来本来有件事要问贵太妃的,此刻一气之下给忘了,只能等下次再说了。最后说了半天,糟鸭信也没吃成。他气哼哼地大步往回走,王全安一路小跑着跟着。忽然他站住了,王全安急忙收脚,差点撞到他身上,慌忙跪下。他站定咬着牙想了一会儿,忽然道:“摆驾临华殿!朕今日晚膳在孟婕妤那边用了!” 王全安很想说那样贵太妃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但看他在气头上,也没敢说。只得高叫一声:“摆驾临华殿!” 孟婕妤听到通传,急忙整衣带着宫女在殿门口等着。看到皇上过来,口中请着安,盈盈下拜。皇上吐了口气,收起不快的神色,上前两手扶起了她。嗔怪道:“自己身子弱,何必在这风口里站着。你不那么拘礼,朕还会怪你不成?” “皇上关爱,臣妾却不敢不守礼。皇上放心,臣妾身子没事。”孟婕妤小产后虽然一直在调养,但一则禀赋虚弱,二则神思烦忧,看起来比过去更加瘦了,尖尖的下巴,风都吹的倒。皇上看着她深深叹了口气,扶她进了临华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幼时回忆 孟琪端了一碗茶过来,端端正正摆在他面前。他最爱喝孟琪泡的茶,用料讲究,满满的都是用心。即便孟琪就是为了给他烹茶去收集露水才会失了孩子,但她仍然乐此不疲地研究各种烹茶的方法,以在他们不多的相处时间里,满足他做了皇上以后开始慢慢变得挑剔的味蕾。他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茶香味扑鼻而来。他满足的闭了闭眼睛,感觉心情平静了许多。 他轻轻伸出手拉过孟琪,让她坐在他身侧。孟琪脸上的娇羞仍旧宛如未出阁的少女,看向他的眼神带着炽热而又纯粹的爱意。他心中既有感动,又有些愧疚。心中一柔软,说话就有些诚实起来:“琪儿你总是这样,对朕如此用心。朕有时候真是害怕,朕会辜负了你这片心。” 孟琪低着头,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戚之色,苦笑道:“皇上是一国之君,后宫佳丽无数。若说辜负,这所有的后宫女子大概都会被辜负的吧。臣妾不怨,一则臣妾是真心爱着皇上,为皇上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二则,这后宫比起怀王府,于臣妾而言已经是天堂了。” 她又想起了过去的事情,眼神越发黯淡下来,喃喃道:“即便进了这后宫之后落水,失去孩子,可是臣妾做噩梦,梦到的仍然都是以前的事情。那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活着的感觉,在梦里都是那么真实。臣妾从父亲那里从未得到一丝温暖,如今想起来,唯一感激他的就是把臣妾送进宫,让臣妾遇到了皇上。” “朕知道。朕也从小在冷宫里受尽冷眼,所以能明白你的感觉。朕与你也算是同病相怜,好在过去的总会过去,你要相信将来会越来越好。有朕在 ,应当不会有人敢欺负你。即便真有不识相的欺负你,你也要多想想朕会挂念着你,替你伸张,自己放宽心。” “臣妾明白皇上怜悯臣妾自幼孤苦。”孟琪盈盈欲泣,这话让皇上心中的愧疚又涌了起来。她是个心细如尘的女子,自幼的经历让她对旁人的态度格外敏感,自己对她,是怜悯而不是爱,只怕瞒不过她的眼睛吧? 孟琪又道:“臣妾斗胆,对皇上只有一个请求。他日若是孟府有所不测,还请皇上看在臣妾的薄面上,不要牵连臣妾的生母。她真的已经够命苦了,除了臣妾,她再没有别的指望了。” “你知道了什么?”皇上先是有些敏感,继而又想,自己与怀王的事,她知道想必也不奇怪。他听孟琪提起她的生母,不禁又想到了那个跪在角落里瑟缩着不敢抬头的瘦弱妇人,以及怀王看向她那毫无温度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 孟琪心情一放松,眼泪也落了下来,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喃喃道:“臣妾知道皇上的心,只是臣妾身子虚弱,怎么养都养不好。臣妾还想给皇上添个一男半女,可是有心无力。皇上进后宫,还是多去看看其他嫔妃吧。” “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皇上敏感地扭头看着她,孟琪忙抬起头道:“没有,没有,只是臣妾自己这么想。皇上进后宫的时间就是这么点,臣妾这里多了,别的姐妹们就少了。臣妾自己盼着皇上来,推己及人,别的嫔妃又何尝不是如此。”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若是人人都想你这么想,后宫就再无矛盾纷争了。你真的不必如此小心,朕来看你,是朕自己愿意。朕还年轻,将来有的是孩子,何必这么着急。不过,若是有人难为你,你一定要告诉朕,不要自己闷在心里。” “臣妾明白。” 皇上忽然想起他刚才没有问贵太妃的问题,九月初三,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他试探性的问孟琪道:“说起过去在怀王府,你跟孟珞的感情似乎不错吧?” “是。在王府除了我娘,也就只有六哥照顾我。”孟琪提起孟珞,有些高兴起来:“可惜上次六哥回来,正好赶上我小产,也没好好跟他说几句话。” “听闻孟珞的娘死得很早?” “是。夏姨娘去的时候我好像也就十一二岁,不过我还记得她。夏姨娘长得很漂亮,是王府里几个姨娘中最漂亮的了。可惜她也跟我娘一样,在王府里没什么地位的。夏姨娘突然暴毙,大家都没什么准备。当时我父亲的处置更是令人寒心,物伤其类,我娘从那之后也受了很大的触动。” “那你可知道夏姨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我父亲对外说突发重病不治,连报官都没有。可是我母亲无意间说起,当时夏姨娘脸发紫,脖子上有印痕,分明是被掐死的。”孟琪说起旧事,似乎勾起了心中不好的回忆,话语有些颤抖起来。 “何人会杀一个无权无势的姨娘?你们当时难道没有疑惑?” “何尝没有?可是没有人敢说。我六哥问过几次,我父亲就彻底厌弃了他。我娘私下里说,她也想不出何人会杀夏姨娘。也有可能是有人觊觎夏姨娘美色,求之不得,所以痛下杀手。我父亲当时的理由是这是家丑,不允许外传,所以匆匆把夏姨娘的尸体处理了。也曾有下人偷偷猜测,是不是夏姨娘与外人有染被父亲发现了,可是我娘坚决否认,说夏姨娘不是这样的人。” 皇上在心中困惑着。孟琪的话并没有解释多少他的疑问,但也让他知道了一些内情。只是,九月初三,到底为何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呢? 从孟琪那里出来,他便匆匆回了清心殿。王全安陪着笑端上一盅参汤,他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朕记得皇帝和贵妃以上的嫔妃都有起居注吧?” “是。皇上为何忽然问起此事?” “朕想看看先帝和先皇后的起居注,应当可以吧?” “您是皇上,有何不可?老奴这就亲自去要来。” “此事,不要对外人讲起。” “皇上放心,老奴省得。” 今日没有什么奏折可批,他闲适地拿起一本书,竟看到上面描写美人的诗句:香腮冰洁,胭脂无染去粉饰; 云鬓浸漆,青丝如瀑落玉簪。 纤指若兰透骨香, 凝眸似水剪心愁。 如辰的脸忽然在他眼前清晰了起来,渐渐放大,怎么也挥之不去,他轻轻叹了口气。对如辰的情爱,早已被他深深的隐藏在心底。他一般不会去想,也不会再去思念。可是总有那么些瞬间,这份思念猝不及防,强势地占据了他的思想,在他心底里蔓延开来。他心里一阵是暖,一阵是凉,被折磨得透不过气。 他烦躁地放下了书,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忽然把它拿起来。闭着眼睛定了定神,才又拿起另外一本书,是前朝一位名不见经传之人写的《民富》。他看着看着,心思逐渐平复了些,开始专心想起国政来。 天黑了,孟瑛与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进了添香楼。 他曾经的相好魅影已经离开很久了,现在他又有了新欢,是个叫做小爱的姑娘。小爱容貌虽不如魅影和幻影那般绝色,但也是眉目分明,活泼可爱,而且弹得一手好琴,在添香楼也是数得上名的姑娘。 幻影如今老板娘也做的有声有色,她不接客,每日只在大堂里送往迎来。她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往大堂里一站。虽是弱柳扶风,却让人不敢有亵渎之心。幻影见孟瑛来了,知道他近来只找小爱一人,忙笑着招呼道:“孟公子,小爱姑娘今日有空,知道您要来,早已梳洗打扮静候多时了,您直接进去找她即可。” 孟瑛满意地冲她点了点头,看向她瘦削但又姣好的美颜时,不觉呼吸一紧,忙掩饰着笑道:“有劳了。” 幻影微笑着点了点头,他吐了一口气,抬起步子上楼。 小爱果然正在屋子里等着他,见他进来,站起来浅笑着低头纳福。添香楼的女子在魅影和幻影两姐妹的调教下,虽各有特色,但并没有那种青楼女子搔首弄姿的轻佻样子。孟瑛满意地上前将她搂在怀里,笑道:“混了这么久了,还是喜欢你。一到你这里,觉得整个人都松泛了。” “奴家多谢孟公子夸奖。”小爱不拒绝,也不迎合,低着头任由他抱着,口中却道:“奴家再好,也是青楼女子,不可当真的。” “怎么不当真?若是能得你长久陪在我身边,我也没那么多烦心事了。只可惜,我一无所长,不过是靠着怀王府才在这皇城有一席之地。若是我给你赎身,我父亲知道了会打断我的腿。” “奴家明白,奴家只是随口说说。孟公子放心,奴家从来也没有过非分之想。”小爱低头浅笑着,挣脱了他的怀抱。“今日添香楼有西域来的好酒,孟公子尝尝吧。” “好!”孟瑛开心地搂着她。 酒过三巡,孟瑛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笑道:“你人好,酒也好。这么久都不曾送过你什么,这个送给你,你可不要交给你们老板娘,这是我单给你的,不算在妓帐里头。” 小爱接过了锦盒。这盒子不重,但很厚实,看起来很是华丽精致,她轻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红彤彤的手镯,在烛光下流光溢彩。 “这可是鸡血石做的,我也是偶然才得来。连我发妻都没有送,只送给你。你可保管好了,这盒子也是我专门找人订做的,费了好大功夫,你可不要随意丢弃了。” “孟公子说的哪里话,这么漂亮的描金首饰盒,比我自己用的要好多了,我怎么舍得扔了它。”小爱站起身,将那锦盒连着镯子摆在了她梳妆台上,果然增色不少。她转过身,向着孟瑛福道:“多谢孟公子馈赠,小爱一定好好保管,绝不辱没了这金贵物件。” 孟瑛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芒,满意地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再次敌袭! “敌军有日子没来了,不知道我与龚大人上次遇袭之事孟将军查的如何了?”鲁放开门见山。 这么些日子了,总要有个交代吧?假装这件事情没发生,就此揭过不提,当我们这皇上的抚慰使是软柿子捏? 孟钰的脸不自然地抽动着,他的样貌和怀王及其相似。除了那标志性的朝天鼻,连脸上的肌肉走向都极相似。他想了想,沉声道:“将士们经历了恶仗,死伤众多,本将以为这时候不宜大张旗鼓地调查射箭之人。不过最近本将也没闲着,一边做战后恢复,一边派人暗中查访。只可惜,军中配有弓箭的将士不多,本将一个个筛查过,实在找不出什么疑点。若是无故冤枉了人,岂不是会令军心大乱。本将,总要考虑大局。” “孟将军这话龚某就不爱听了。只是要孟将军查明真相,我二人是皇上派来的抚慰使,无故在军中遇袭,只是要求查明真相总不是为难孟将军吧?难道我二人是想让孟将军随便找个人出来顶缸吗?没有真凭实据就查出真凭实据为止,又何以会冤枉了人?” “既如此,两位大人就稍安勿躁,等到本将查明真相吧。”孟钰口气很生硬。如辰不禁心头火起,正要说话,鲁放暗中拉了拉她的袖子。她又把满嘴的挑衅之语压了下来,只狠狠地瞪了孟钰一眼。 孟珑脸上有些怯色,拼命低着头,不敢让两人看到他的表情。孟琨察觉了他的紧张,怒视了他一眼。 鲁放和如辰出来,看到李赞正在不远处溜达。他看到两人,想过来说两句话,如辰忙向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过来。两人转头,往恒水河边走去。 “这人老实归老实,只是脑子木,不如他兄弟。” “当大哥的一向是老实的。”如辰笑道:“其实军心见人心,李赞手下五千人对他都很是亲热,光凭着这点,就能看出他是个好人。若是那阴险诡诈之人,路自然是会越走越窄的。” “你要这么说,孟家军手下不是还有至少五六万忠心不二的强悍之兵?这又怎么解释?” 如辰白了他一眼道:“怀王统领两军这么多年,怎么收买军心还不是炉火纯青?你何时见过孟家几位将军苛待下属了?若不是他们存了别的心思,其实光凭着守卫这北境边陲,也不失为好主帅,好将军。只不过他们如今对皇上有了二心,那些誓死追随的将士不明就里,也只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鲁放哈哈大笑:“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凭什么就觉得这些将士一定被他所害?若是他们成功了,江山易主,他们就是从龙功臣。反倒是我们,死在路边无人知,还要背个千古骂名。” “呸呸呸!你脑子里还装着这种念头!是怎么心无旁骛给皇上办事的?”如辰惊讶地怒视着他,他们会失败?让怀王得了手,扶大皇子上位?这种想法她从来没有过。 “你到底是个女人家,我又不是老天爷,说说怎么了?又不会当真。”鲁放笑道:“凡事都有多种可能,事情不会永远朝着我们希望的发展。你凭什么就敢说我们一定会成功,孟家军一定会失败?凡事没有绝对,我只知道我在朝着我认为对的方向努力,若是无果,就交给下一代吧。朝代更迭,星辰变换,我们只不过是沧海一粟,努力就好,至于结果,”他抬起手指了指天:“老天爷说了算。” “你胡说!当今皇上天纵英明,怎是大皇子那个禽兽所能比的?”如辰握着拳头梗着脖子:“大皇子那样儿的要能坐上皇位,岂不是苍天无眼?” “老天爷的确有没睁眼的时候,我们西楚这片疆土上朝代更迭多次,历史上昏君还少?”鲁放倒是看得很开:“当今皇上能不能坐稳这皇帝,要看我们西楚的国运和气数了。希望吧,百姓们经不起折腾了。兴,百姓苦,亡,百姓也苦。当今皇上已经算是少有的把百姓放在心上了,希望天佑我西楚百姓,能让他们过上安稳的日子。为了这个目标,我们死有何惧?” “我可不想死。”如辰嘟着嘴道:“无论何时,我都相信有比死更好的办法。留着这有用之身,也能为皇上的千秋大计添砖加瓦,死了能做什么?” “你这话我倒是认同,像你说出的话。”鲁放爽朗地大笑:“你出身月影宫,以前是个杀手,我呢是北漠刀客家族出身,也是半个江湖客。当今皇上有本事将我们两个收归麾下,还对他如此忠心,不得不说是他的本事。从这点来说,他的胜算的确比大皇子大些。我也只是说,天有不测风云,凡事要做两手准备,否则将来会接受不了失望。你也不必因为我说了几句丧气话就紧张。” “切!小瞧我!”如辰白了他一眼。 两人不再说话,面向北,看着河对岸的蒙托城。 天色灰蒙蒙的,如辰看着那城楼上的士兵露出小半个的头,忽然想:那城楼上能放多少人?若是控制了城楼,岂不是就控制了城门? “最多一千。”鲁放忽然出声。 如辰愕然,一开始没明白鲁放的意思,等到反应过来,不禁笑出了声:“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还是会读心术?” “你脑子里还不就是打打杀杀那点事?鲁某好歹也是混官场的人,不会察言观色,岂不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鲁放有些得意:“那城楼如此狭窄,顶多一千人,只不过因为从正面易守难攻,何况城楼那边的人可以源源不断的顶上。可是一旦抢占了制高点,守住这城楼不是难事。一千个大头兵,要是像你我这样的江湖客,只怕有十个就够他们吃不消了。” 如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傲娇道:“依我看,有我一个就够了。” “额?”鲁放皱起眉头:“口出狂言!你以为人家北周军是泥人儿捏的?哪怕站在那儿由着你砍,也得给你累够呛!” “切!就许你们刀客鲁家有什么不传之秘,我们月影宫就是吃干饭的不成?”如辰洋洋得意。 鲁放狐疑地看了她两眼,看她神情不似作伪,也没好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又沉默下来,默默地看着那城楼。 “皇上给我们的任务是分化立仁军和虎丘军,你还记得吧?”鲁放道。 “当然记得。”如辰皱眉:“最近几年新编入的几万人倒是还容易些。可是孟钰手下那几万人可都是跟着怀王打过仗来的老兵,战力强,又忠心。怀王虽狡诈,可治军还是有一套的。对他们来说,我们这两个皇上派来的抚慰使才是居心叵测搅浑水之人。你没发现跟我们亲近的都是没有跟过怀王的兵?说到底还是一代不如一代,孟钰虽得了怀王真传,论收拢军心的能力还是不如他。” “其实现在怀王两难,我们也两难。动作太大,影响军心,北周人怎么办?难道眼看着家国不保?我最近一直在想,怎么打破目前的僵局。我们只有比他们提前想到打破僵局的办法,才有更大的把握。” “关于怎么打破僵局,我是不大明白,不过怎么拿下蒙托城,我倒是有点思路。最近我跟孟珞聊过,我们有个初步想法。一小队精干之人从东梵小国潜入,攻上城楼里应外合,把蒙托城门打开,配合三军攻城。” “想法是好的,执行起来恐怕难吧?” “自然难,人多了会引起北周注意,人少了可以,但是必须是你我这样水准的人才可以。我现在手头没有人。”如辰两手一摊:“光杆司令,一个人都没有。” “你的想法我可以上报皇上。”鲁放点了点头:“不过皇上应当不会同意把你们天机堂的精锐调来吧?何况前一段时间你们也损兵折将,能拉出来的也就是五六人吧?” 如辰嘟着嘴,鲁放说的确实如此,若是天机堂的几大魔星都调到前线,皇城里的兄弟岂不是要乱套?何况五六个人也是不够。她忽然想到了方锦龙,那鳖孙做这个事情再合适不过了,绝对的以一敌百。 真不该放他走啊!她在心里哀叹了一声,继而又对自己的贪心不足感到可笑。皇上案头的钟乳石鼎才换他使了一次力,这边境哪是那么容易把他弄来的? 想到了方锦龙,她便又想起了魅影。她现在一定过得很舒心吧?也不知如致和陈雅元有没有跟他们回合? 如致应当有六七个月了吧? 一阵难忍的思念涌上心头,她表情苦涩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转了念头。只是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庄婶和夜晴,如致离开了皇城,她们两个也不知过得好不好? 她忽然特别想立刻回到皇城去看看,却又身不由己。正在神游间,鲁放忽然“咦”的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对面。 “怎么了?”如辰狐疑地跟着他的视线看向对面。 城楼上的人影在动,而且越来越频繁。正中令旗忽然举起,又重重落下。“嗖!”一箭矢喷射而出! “敌袭!敌袭!”如辰和鲁放扯着嗓子一边大喊,一边急速后退!最先的箭矢已经到达,裹挟着劲气直直插入她们脚下的黄沙! “敌袭!敌袭!”号角声呜呜响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与王师对抗! 毫无征兆!北周人的袭击来的如此突然! 北风未起,何以发动突然袭击?难道北周军已经掌握了对敌之法?如辰心中一阵恐慌,然而没有时间思考,只能一边跟着鲁放大喊示警,一边往回飞跑。 蒙托城门大开,北周军来的又快又急!王师!这次不需要孟钰指示,如辰已经看出来了!最先冲出来的就是忽格率领的王师!这意味着什么? 西楚大军虽然错愕,但也快速集结起来。步兵匆匆开始列阵,阻截迎面而来的王师。如辰很快看出最近孟钰他们私下里也没闲着,新的阵列很有些汴州军上次阵法的雏形。然而新阵法显然还没有练熟悉,在王师猛烈的冲击下,先头部队很快出现了大量伤亡。 好在孟钰很快把骑兵集结起来,在三位将军的吆喝下,将士们难得地保持了有条不紊。如辰和鲁放赶到了孟钰这边。孟钰竭力平稳着声音,但仍旧是在大喊:“所有骑兵集合起来同我上!对付王师没有别的办法!硬拼!传令汴州军速速迎敌!来不及研究对敌计划了!速速告诉孟珞!无论什么办法,一定要守住后方防线!若是有失唯他是问!” 如辰心中忽然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唯他是问?汴州军在后方,收到传令已经晚了,战争刚刚开始,就已经想好黑锅让谁背了! 然而他身边的死忠将士呢?却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的确,此次大军来袭猝不及防,胜负难料。把责任推给汴州军,也正好合了他们的心意! 然而那些有亲人在汴州军的将士一听就不高兴了。李赞跟在孟琨身后,离孟钰只有不足一丈,孟钰的话清清楚楚传到了他耳中。他来不及思索,立刻梗着脖子叫道:“孟将军,这样不妥吧?” “闭嘴!”呵斥他的是孟琨:“大战临头,费什么话!再扰乱军心本将先砍了你祭旗!” 李赞还想说话,忽然眼角瞥到鲁放和如辰一起回头瞪着他,眼中满是警告之意。他闭了嘴,视线滑向孟钰时,却快速闪过一抹愤恨之色。 孟钰恰巧也回了一下头,他无来由地心中一紧,暗暗给孟琨递了一个眼神,孟琨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 已经没有时间准备,只能边集结边参战。孟钰眼看着先头阻击的将士已经顶不住了,大喝一声,挥刀而上。一万多骑兵迅速跟着他杀了过去,扬起一阵阵尘土和未化尽的雪粒。 “将士们!随我上!李赞!带着你的骑兵去那边!赵况王坤左右侧包抄!” 孟琨让李赞去的地方正是战事最惨烈的王师正面。李赞看到前方将士死伤众多,已经红了眼睛,不等到孟琨命令他已经忍不住要冲上去了。现在听到孟琨之命,正中下怀,也不多想,就带着自己的五千将士快速冲了上去。 如辰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而此刻她也无可奈何。她勉强收敛了思绪,紧张的看着战场。很快,她悟出了忽格琢磨出来的破敌之策是什么。那就是快!现在已经无暇去想他们是怎么做到让西楚哨兵毫无察觉,猛然发动大规模进攻。但是单刀直入,派出最强悍的王师忽然开始猛攻,的确可以趁着我军来不及反应直插后方防线。毕竟不管是什么样的阵法,列阵都需要时间! 她与鲁放此次都没有随着孟钰一起抗敌,而是与快速列阵准备防守的将士站在了一处缓坡上,过了这缓坡就是汴州军大营。上次北周来袭由于汴州军向前推进,北周军并没有冲过这缓坡。从地势上看,这是战场唯一的制高点。一旦让北周人冲过了这缓坡,就是势如破竹,战事将急转直下! 她回头看去,汴州军已经有条不紊地快速集结起来,开始向他们这边靠拢。如辰一眼看到了孟珞在最前面,孟珞也看到了她,虽然心情焦灼,但仍然对她挤出了一丝微笑。如辰苦笑,自从上次带着李赞过去见了一次面,这次见面便又是战场上了。 她再次转身时,不禁呼吸一滞,倒吸了一口凉气!忽格率领的先头王师,已经近在眼前了! 从来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半个时辰不到,立仁军和虎丘军大量死伤,而且一股一股,一队一队,陷入了北周军的人潮中!王师一马当先,不执着于多杀我西楚军将士,而是仗着快,猛,迅速前攻,直插后方屏障!没有能挡住王师而被远远甩在后面的立仁军和虎丘军将士阵型被冲击,豁开了一个大口子,紧随着王师的北周军趁机蜂拥而上,整个缓坡下面都陷入了混战,而王师还在迅猛地向着后方杀来! 如辰来不及寻找孟钰他们到哪里去了,转头向后方冲着孟珞大喊:“忽格的王师已经杀过来了!快上来顶住!” 孟珞等三人只有一瞬间的惊愕,很快便反应过来。孟珞大喊:“应对王师突袭!6号阵向前推进!” 如辰正在脑子里搜索6号阵是个什么阵,只听“砰”的一声,她这边的防守军队已经跟王师狠狠撞击在一起。王师!果然是王师! 她来不及多想,与鲁放飞掠上前,刀剑出鞘,杀戮开始! 漫漫无休止的拼斗开始了。清冷的阳光照着这地狱一般的战场,很多将士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走上了黄泉路。杀戮北周人的王师对如辰来说虽没有危险,然而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战力与普通军士有很大不同。那种砍瓜切菜任她施展的情形在王师中没有出现,他们狡诈而又勇猛,杀死一个人往往需要五招以上。饶是如此,如辰和鲁放的战力还是让后方军队赢得了很大的喘息之机。 王师的突进受到了阻力,但斗志不减,王师的将士一个个膘肥体壮,呐喊着冲锋着。然而如辰和鲁放在最前面奋勇抵抗,一步未退。西楚的将士受到了鼓舞,也呐喊着奋勇顽抗着。 身后呐喊声震天,汴州军冲了上来。如辰无暇顾及孟珞的六号阵型是什么,如果她有心回头去看,就能看到汴州军的六号阵型如同一只大海龟,铜墙铁甲,摆动着如同铁皮做的一般的四肢,不断来回扫动着。劈砍和刺杀只是辅助,最大的力量用于不断的扫动和推挤。 汴州军前军不断吆喝着,让和如辰他们在一起的后军快速向两侧转移,试图围住王师。汴州军的前军则飞快得和王师正面撞在了一起。迅猛的王师发现自己撞上了一堵会移动的铜墙,无论是刀劈剑砍,都无法奈何汴州军头顶那厚厚的连绵起伏的盾牌。不仅如此,他们还猛力左右推动着,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训练有素。王师渐渐被推挤着失了方寸,有的骑兵落马,立刻便被收割。王师很快出现了参差不齐的伤亡,已经撤到两旁的汴州军一看有了希望,也高喊着两边夹击上来。 忽格没有冲到最前面,而是在王师最后指挥着。一看到前军受阻,立刻高喊了几声什么。王师开始转头冲向了两侧较为薄弱的守军。孟珞看到了,高喊一声:“变阵!九号流水阵!” 王师惊讶地发现汴州军的两侧回援如此之快,当然这也跟他们的骑兵在混战中速度发挥不出来有关。他不知道的是汴州军的每一种阵型排位都经过了精心设计,最外侧的士兵机动性最强,所以挑选的都是腿长跑的最快的士兵,而稍靠内侧的兵士基本都有健壮的大臂,能够推着盾牌顶住攻击。 战事开始有了转机,汴州军和少量后方立仁军开始推挤着王师向北边推动。忽格又是一声呼哨,王师开始迅速后撤。如辰惊愕:“这就走了?这北周狗贼倒是能屈能伸!” “不!”孟珞不知何时赶了上来,沉声道:“他们放弃了突入我们防线,改为尽可能多的消灭我们的将士了!汴州军的将士们,前面两军也是我们的兄弟,里面也有你们的亲人!还是三号阵型,往河边推进!解救友军,把北周人赶回去!” 鲁放登上缓坡,看着立仁军和虎丘军的战况。下方一片狼藉,孟钰的将旗虽没倒,但可以看出跟在他身边的骑兵已经不多了。剩下的将士一股股,一队队,陷在北周军的包围中。 孟珞指挥着汴州军向前突进,如辰也紧随着鲁放登上缓坡。她已经体力不支,勉强拿着剑撑着地减轻身体的重量。她目力极佳,向远处一眺望,一眼就看到不远处刘士舟带领的一大股人马快速撤到了汴州军两侧,将士们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她极目远眺,向恒河边扫视着,遍地的死伤让她心中充满悲怆。忽然,她眼底的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李赞! 李赞是最先被派到恒河边的一队!如今早已陷入了北周军的汪洋大海中,情况危急。 “最多三千了。”鲁放低声喃喃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如辰耳中。 如辰这次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李赞的不到五千人现在只剩三千了,而且陷入了围困! 汴州军在有序向前推进着,可是前面不断撞上源源不断的北周军,速度能有多快?李赞这三千人危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虽胜尤败 如辰觉得消失的力气似乎又回到了身体里。一个健步窜上了附近的一匹战马,从侧翼饶向了刘士舟那边,冲着他大声喊道:“李赞在恒河边被围困了!你可愿意带着你的人随我去救援?” 刘士舟尚在整顿自己残余的部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辰怒了,大声道:“汴州军还在想着解救你们!自己的好兄弟,同属一军的同袍!刘士舟!李赞的三千人你救是不救!!” 刘士舟彻底反应过来了,被如辰激地怒从心中起,大喊道:“将士们!这仗打的太他妈憋屈!李赞的人被围困在河边了!还有胆气的!还能上马一战的!立刻随我来!跟着龚大人去解救我们的同袍!” 李赞率领着他仅剩的三千人马在左冲右突着。不行了吗?结束了吗?他绝望地想着。八年了,他看多了死亡,看够了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离去,如今终于轮到自己了吗? 他将刀立在胸前,左手紧贴着胸口。那一处厚厚的毡衣下面是如辰给他的家信,还有八岁的儿子写的百福字帖。八年了,他甚至没有回家看过一眼!没有在老父老母前面孝顺一天,没有陪过妻儿一天! 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涌上了心头,“杀!”他睁圆了眼,声嘶力竭地大喊。 “杀!杀!杀!”被围困的三千将士回应着,有些声音已经有气无力。可是不得不杀,只有杀,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弟弟怎么样了,一想到弟弟,一道电光忽然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上次他偷偷去看弟弟时,他们正在练的那个阵法,龟阵! “什么样的阵法能够尽可能的撑住不被剿灭,等待援军到来?这里有个最简单的道理,与敌军正面接触的面越小,伤亡也就越小,能坚持的时间就越长。那么问题来了,若是所有的人都挤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跟敌军的接触面更小?”孟珞当时说的话清清楚楚回荡在他脑海里。那次回去之后,他偷偷和他的兵士们练过这个阵法,只是到底效果怎么样,没有实际用过谁能知道? 可是现在的情形,他们陷入围困,被北周人四面包围,不是正适合这个龟阵? “弟兄们!”他大喊起来:“结乌龟阵!撑得越久希望越大!” 将士们如醍醐灌顶,快速动了起来,下面先搭了一圈,余下的人迅速翻上去。这个阵法他们并不是很熟练,然而生死面前,人人都发挥出了最大的潜能。 成阵!合拢! 所有的盾牌都被聚合在最外面,形成了一层坚硬的屏障。包围他们的北周人虽多,但并不是王师。所有的将士都明白,阵型一旦破了,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 强大的求生欲支撑着众人,中间的支撑着外围,外围的拼死举着盾牌。这三千将士当真用盾牌做成了一个坚硬的山包一样的龟甲! 有那么一刻钟,这一队士兵没有一个人死亡!北周人遇到了一块啃不下的硬骨头,围着龟阵不断逡巡,无从下手! 李赞心中大喜,此阵有效!兵士们也稍稍定了心,开始不拘泥于防守,长刀和长矛从盾牌中刺出,在北周军中造成了源源不断的死伤。 然而终究是匆匆搭起的阵列,下面的人时间长了撑不住,阵列出现了小面积坍塌。外围的北周军寻准了机会,又造成了我军的死伤。李赞大喊着让大家撑住,将士们又开始拼死将缺口补上。然而,在源源不断地包围中,局势终究是在往更差的方向发展。不断有缺口被打开,有将士死亡。 终究还是不行吗?李赞绝望地想。虽然撑得更久,但还是逃不过被绞杀的命运吧?他忽然想起他带着自己的将士奋勇向前时孟琨的眼神。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来吧?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手还搭着盾牌,一手却探进了怀中,摩挲着那封信。 “杀!杀!杀!”身后喊声震天,他诧异地睁开了眼睛。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边的将士已经兴奋地大喊起来:“援军到了!援军到了!我们有救了!” 他喉头哽咽着,眯起已经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勉强向远处看去。如辰和刘士舟一马当先,如同神明下凡。身后是刘士舟的一万人,势如破竹,向他们这边奔驰而来。 这次的大仗来的快去得也快,时间没有上次长,伤亡却极其惨烈。如果说上次还算是三军联合作战把北周人赶了回去,这次则可以说汴州军是唯一力挽狂澜的一队。孟珑和孟琨都受了轻伤,孟钰仍安然无恙。战后清点,我军的死伤超过了两万,而这个数据并不包括汴州军。而汴州军的死伤人数孟珞没提,但可以想到结果会令立仁军和虎丘军非常扎心。 如辰见识了忽格的狡诈和能屈能伸,她累坏了,一边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在心中懊恼着。这样下去,北周人何时能打走?此次虽说守住了防线,没能让北周人突入我西楚腹地,可是从死伤来看,绝对可以说的上是大败了! 孟珞踱了过来,坐在她身边。她垂头丧气地抬起头,这才发现孟珞胳膊上绑着一处绷带。她慌忙解开看了看,伤口并不深,这才放下心来,继续垂着头叹气。 “他们很快还会来的。”孟珞道。 如辰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他们虽然受阻暂时退了回去,但是我军死伤惨重。如果你是他,会给我们时间任由我军整顿,恢复元气吗?” 如辰抬头,看着河对岸的蒙托城。 她已经不知道如此看了多少次。这座城池,是她最近以来的梦魇,也是西楚所有人的梦魇。她喃喃道:“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可是我手里没有人,实在不行,就我和鲁放两人去吧。” “绝对不行!”孟珞想都没想就反驳道:“我虽然知道你手上有狐影他们给的宝贝,但是你只有一个人,孤身入虎穴,毫无胜算!你曾经教过我,遇事要动脑子,想万全之策!如今你自己怎么做不到了?” “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如辰颓丧地低着头:“可是你看看这个战场,看看这满地的尸体!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西楚将士,昨日还是活生生的,转眼就成了死尸一具!我不想死,可是我也不怕死!何况就算我只身犯险,也未见得就必死无疑!若是拼一把,就能换来这么多人生的希望,为何不试试?” 孟珞摇头,正要继续反对,忽然一人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如辰面前,五体投地,头深深地碰了下去。 孟珞吓得差点跳起来,年轻人哪里能受这么大的礼?如辰却知道这人是谁,有气无力道:“李赞,跪天跪地跪父母,你这是要叫我一声娘亲了?” 孟珞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李赞却笑不出来。他抬起头,额头上沾着混了鲜血的黄沙,也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定睛看着如辰,认真道:“龚大人说的对,跪天跪地跪父母,可是龚大人三番五次把我的命从黄泉路上拉回来,龚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李赞这一跪天经地义!” “这话说的也是不错,不过你这么明目张胆的,不怕招来祸事?”鲁放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 他踱过来,拍了拍孟珞的肩膀。两人也是老相识了,也不客套,并排着孟珞坐下。 “已经招来祸事了,还能怎么样。”李赞沉着脸。如辰心想,他不傻,已经猜到孟琨为何会如此指挥了。而且孟琨此举还挑不出一点毛病,前军被围难道不需要救援?谁都可以,为何不能是李赞? “你说的也是,已然是这样了,就想开些。”鲁放倒是心胸开阔。李赞苦笑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急急问道:“孟将军,我兄弟他” “放心,你兄弟一没缺胳膊断腿,二没认别人做干娘。”孟珞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有感染力,李赞心情放松下来,也挠着头笑了起来。 孟钰阴沉着脸,听着战报。 没有一个好消息,死伤惨重,好在他手下的代表两军最强战力的军队没有受到重创。这次的北周来袭猝不及防,一未起风,二来是大白天。而且,城楼上直到箭矢射出来的前一刻都没有任何异常!这个忽格,当真是诡诈之极! 如辰和鲁放路过,看到他如丧考妣的神色,知道他现在没有心思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就回去休息了。 “你刚才的话我听到了。”鲁放一边走一边低声道。 如辰有些愣神:“哪句?” “我提醒你,一不要私自行动,二不要自己逞能,一定要皇上允许才行。” “你速速把我的想法报给皇上,否则边防顶不住。若是震影侠影他们能来帮我的话就好了,可惜皇城离这里太远,你的鸟儿能来,我的人却来不及。”如辰苦恼地叹了口气,她决定先去东梵探探虚实,毕竟不可能第一次就贸然行动的吧? “你的计划需要里应外合,也不知道孟钰会不会配合。” “我想应该不至于不配合。这损失的两万兵他不肉疼?毕竟是自己的军队。你看看他刚才的样子,跟死了爹娘一样,这可做不了假。” 鲁放点了点头:“奶奶的,一下午的功夫,感觉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是老规矩,我回去写奏折,写完了你署名。” “好。”如辰精神放松下来,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干了,脚步都踉跄起来。营帐里那张硬床,如今在她看来是这世上最珍贵之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似有神兵天降 “吆!前面怎么一大股死人味儿!” 说话的是一个脸庞瘦削的男子。北境风沙大,他裹着一个红色的头巾,显得不伦不类。身上却还披着一件大氅,裹得很是暖和。 “想是快到了吧,前面就是驻军营帐了。”接话的是个女子,黄纱敷面,只能看到一双深邃的大眼,但是厚厚的深紫色披风仍旧挡不住她的体格风骚,窈窕动人。 “不着急,咱们坐下歇会儿,这鬼地方!又干又冷,我脸都起皮了!”男子三句话不理抱怨,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但是转向女子说话时口气又很是温柔。 “我是女人都没你这么娇气!快走吧!别歇了!人家肯定着急着呢!”女子笑嘻嘻地推了他一把。 男的显然很听话,嘟囔了一声便没再坚持休息,而是伸手很自然地拉过女子的手,两人一起搀扶着走向汴州军营帐。 “什么人!” “军营重地不可擅闯!速速后退!” 接连两声质问,两个哨兵冒了出来,挺着长矛指着两人。一看其中有个女子,哨兵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低了几度:“前面就是军营了!这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回去吧!” “吆!居然赶我走!你们是哪军的?”男子口气很是不满:“速速告诉你们那个叫什么龚婉灵的死女人,赶紧杀鸡宰牛出来接老子大驾!过时不候!” “喂!你说什么呢!”女子嗔怪地拉了他一把,将脸上的黄纱一揭,笑容可掬地对两位哨兵道:“两位大哥是虎丘军将士吗?我们要找暗龚大人!龚婉灵大人!能否帮我们通传一下?我们有急事,两位大哥放心,我们是老相识了,要不然也不敢擅闯军营。” 两个哨兵一看见她的脸,骨头都酥了,大张着嘴发愣。那男子立刻挤到前头来:“喂喂喂!看什么看!哈喇子流出来了也不知道擦一擦!问你们话呢!听见没?” 哨兵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不是虎丘军的,我们是汴州军。不过您二位说的龚大人我们倒是认识,我们孟将军的夫人嘛!我们是没办法去找龚大人的,不过可以叫孟将军来跟你们说话。” “哦!有劳了!”魅影明白他们说的是孟珞,忙笑吟吟地福了一福。 两个哨兵慌忙摆手,逃命似得跑了。男子责怪地看了女子一眼:“告诉你没事不要把面纱摘下来!” “我说话不得劲嘛!”女子声音很是娇媚动人。 孟珞正在远处操演军阵,得到哨兵传信,匆匆赶来。看到两人有些发愣,这一对儿男女他都不认识。女子却不认生,一看见他就知道是如辰的相好,忙笑吟吟地赶上来拉着他胳膊道:“你就是孟公子吧?啊不对,是孟将军了!见到你太好了,帮我们叫一下暗影。啊不对,是嫂夫人,没问题吧?” 孟珞不习惯与她拉拉扯扯,略躲了一下。男子忙赶上来拉过她的手,嗔怪地扫了她一眼。 孟珞听到她叫暗影,便试探性地猜测道:“你们是天机堂的人?天机堂的人我也见过一些,却没见过你们俩。” “我是,他不是。”女子笑道:“后来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听说你回京受赏,还待了一段日子。可惜当时我已经南下了。” “哦!”孟珞恍然大悟,看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是魅影。” “对!原来孟公子知道我呀!”魅影眉开眼笑。 “那你就是方公子了。”孟珞转向方锦龙:“我都听说了,多亏你在,才解了天机堂灭顶之灾。孟某在这里谢过了。” “得得得!既然互报家门了,就不必客套了!”方锦龙上来揽着孟珞的肩膀:“快把你家那个缠人的娘们儿叫出来!要不是她妹夫死缠烂打逼着我来,我吃饱了撑的管这屁事!没办法,谁让俺这人善良呢!心软,禁不住别人求情!” 魅影轻轻地呸了一声。孟珞听如辰说起过方锦龙的个性,苦笑道:“带你们过去我是不太方便,你们大概也知道,我们和立仁军虎丘军有些隔阂。不过我可以带你们穿过我们汴州军大营,过了前面那道缓坡,就是立仁军和虎丘军的营地了。辰儿住的就在最后面,下了坡就是,你们过去一问便知。” “好的!谢谢孟大哥了!” 孟珞带着这一对儿男女走过军营,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最先开口的又是受了轻伤吊着膀子的李成:“孟大哥!这美人儿谁啊?介绍介绍?” “去去去!你眼睛怎么长的?没看见这儿还有一俊男呢?”方锦龙怒视着他。 “我们都是糙老爷们儿,自然是看美人了!你如此不服气,莫不是喜欢男人?”李成毫不客气,周围一帮将士哈哈大笑起来。 方锦龙气红了脸:“我说孟珞,你是怎么带的兵?这样儿的兵让我碰见了,先鞋底子给他一顿!” “将士们守在这苦寒之地,插科打诨说笑两句有何不妥?”孟珞笑道:“能说出来就说明不会做,你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们汴州军的男儿可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男子谁不爱美人?难道你不爱?我们的将士爱的坦荡爱的诚实!” 魅影羞涩地低了头,方锦龙气哼哼地没说话。 如辰睡得迷迷糊糊,刘树杨在门外叫了她半天她都没醒。魅影怒了,劈手掀开帐帘闯了进去。刘树杨看她也是女子,便也没拦着。 如辰感觉有人在大幅摇晃她,双眼一睁,豁然坐了起来,手同时往腰间伸去。魅影吓了一跳,大叫道:“姑奶奶!人家紧赶慢赶跑过来,你这是要弑杀亲人了!” 如辰定睛一看,魅影放大版的俏脸就在眼前。她以为自己做梦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不是魅影是谁? 她心头一阵狂喜,抱着魅影大大地亲了一口。“我的魅影小乖乖!真的是你!啊呀真的是想死我了!” “切!你少拿出哄你们家夜晴那套来哄我!”魅影佯装委屈道:“现在用得着我了吧?就会说好话儿了!” “既然你来了,方锦龙那鳖孙呢?他怎么没来?” 魅影正要说话,账外方锦龙已经大喊起来:“吆吆吆!我可都听见了啊!好你个龚婉灵,我就说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陈雅元那个鳖孙怎么找了你们这些亲戚?老子可是他求爷爷告奶奶让我来帮忙的!千里跋涉,来了你就这态度?哼!走了!” 方锦龙作势要走,如辰喜得眉开眼笑,忙出去把他拉了进来:“我错了行不行?久旱逢甘霖!陈雅元这家伙,没白瞎我把妹妹嫁给他!你既来了,可就没那么容易走了。今晚就随我去干活!” “你到底有没有点人性?”方锦龙痛心疾首:“老子辛辛苦苦,跋山涉水,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不说款待款待我们,今晚就干活?我就是一头驴,上磨之前也得吃饱饭吧?话说回来,你这儿到底是什么味儿?这是人住的地方不?” “马味儿!死人味儿!我都闻习惯了!”如辰嘟着嘴道:“你到前头去看看,昨天打仗留下的死尸到现在都没清理干净呢!来了这地方了还穷讲究什么?魅影你来闻闻我身上,我都多久没洗澡了!你们去看看那战场!昨天我们死了两万余人!漫山遍野!在生死国运面前,拜托你收起你那副公子哥儿架势好不好?” 魅影嫌弃得扇了扇鼻子,如辰又道:“事态危急,昨天我们差点没守住后方防线。虽说最后还是把他们赶回去了,但我们死伤惨重。北周人不会给我们喘息之机的,就是这天的事。您老人家再歇一觉洗个澡吃个牛羊肉,黄花菜都凉了。好歹你也是咱西楚人,大事临头,别矫情了。我这次可不是为天机堂求你,也不是为皇上求你,而是为整个西楚的百姓求你。你要是能帮忙,将来大功少不了你的,你爹想必也会为你骄傲的吧?” 方锦龙没话可答了,半天才嘴硬道:“得得得,我说不过您老人家。来都来了,今晚就随着你走一趟好了。” 如辰满意地笑了起来,方锦龙是个窃贼,且专偷皇室宝物,自然不算是什么良民。但他吊儿郎当的外表下,其实内心是讲义气,有大局观的。若他真是十恶不赦之人,又怎么会结交了陈雅元这样多的朋友? “我现在带你们去见兵部侍郎鲁大人,他也是皇上的心腹,为人值得结交,你们尽管放心。见过了鲁大人还得去见见孟家几位将军。这里孟钰是主,我们是客,他人虽不怎么样,可我们也不好不买他的帐,何况到时候拿下蒙托城还需要他们配合。到时候你们俩收敛些,别多话。” “知道啦!婆婆妈妈的!”多日不见,魅影仍旧是肤白貌美,显得格外娇俏可爱:“幻影怎么样了?我们本来是要回皇城看她的,结果半路上正好遇到了陈公子和你妹妹。陈公子说你们在边境肯定需要我们,所以我们也没去皇城,直接拐头来这里了。幻影也没见到,我好想她。” “我走的时候她好得很,你放心。她说不想一辈子无所事事,把添香楼又开起来了。如今添香楼虽跟出事前的盛况还是有差距,但也是恢复元气了。不光这样,她还把我的第一心腹柳承拐跑了。” “啊?!”魅影夸张地捂着嘴:“柳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淑女难求 孟钰的心情至今没有平复,一整天都在沮丧中度过。损失两万意味着什么?平均每个营帐里都有一人死亡!没了的终究是他的兵,他的人啊!更有一些是打了多年仗的老兵,经验丰富的老兵是多么的珍贵! 他看到李赞的时候心情就更加郁闷了,为什么?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死了一堆! 当然,虽然郁闷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他还是老老实实写了奏报。更要紧的是,给怀王的书信还要发在军报的前面。 已经过了一夜,收敛尸体的工作还没完成。孟珂伤口比想象中严重,已经被转移回皇城去了。孟珑和孟琨一个左臂一个右臂缠着纱布,三个人站着看着将士们跑来跑去的干活,都是耷拉着一副苦瓜脸。 “真他妈憋屈!”孟琨骂了一声。他手下的五万兵是伤亡最惨重的,基本承包了所有伤亡的一半。 “抱怨有个屁用!”孟钰阴着脸:“把北周人的尸体都堆到河边儿去焚烧,恶心恶心这帮孙子!” 他此言一出,自己先恶心了一下。不过还是摆了摆手,让将士飞快地下去传令。 “这么下去不成!正事儿没办,咱自己先被北周人灭了,那可就是遗臭万年了!还想着光宗耀祖呢!门儿都没有!”他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夹着黄沙的唾沫。 “这个忽格,真他奶奶的诡诈至极!”孟琨也恶狠狠地望着蒙托城。 “数你不成器!一个李赞怎么就解决不了?!”孟钰转头数落起他来。 “这能怪我?你也看到我可是把他派到王师的铁蹄下面去了!那孙子命大,这样儿还捡回来一条命,我有什么办法?本来必死无疑,那个叫什么龚婉灵的居然带着刘士舟的兵去救他!这贼娘们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哼!不管怎么说,李赞不能留!这个首鼠两端的鳖孙搞不好已经投靠那边了!刘士舟也不保险!大丈夫能屈能伸,再等机会!” “咱们只剩不足十二万人了,新兵一时也补不上来。这时候还是赶紧先解决北周人比较好吧?”孟珑说话有些底气不足,他右臂的砍伤深可见骨,失血有些多,看上去脸色发白。 “那还用你说!”孟钰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个弟弟这时候说这种话,在他听来似乎是在指责他没有大局观一般。 正在此时,有将士来通报道:“孟将军,鲁大人和龚大人来了。” 孟钰立刻心中一紧,这两人又来做什么?还嫌他不够烦的? 鲁放和如辰联袂而入,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干瘦身材,披着黑色大氅,头上包个红头巾,看起来不伦不类。眼睛细长,鼻梁尖削,一脸刻薄相。再一看女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呼吸一紧,哪里来的如此绝色天仙? 孟钰有一瞬间在想,自己八辈子没见过女人了,或许是因为如此才会看见个女子就以为是天仙。但他很快就自我否定了,不,不是为此!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是放在哪里都扎眼的人间绝色! 而且她的美丽与如辰不同,如辰的笑似乎只对着熟悉的人,其他时间都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因此他虽承认如辰美貌,却没有亲近之意。可是眼前这个女子不同,她的美让人觉得毫无距离,莫名地让人想凑上去,搂着她那柳条一般摇摆着的纤细腰肢,好好与她亲香亲香。 方锦龙一看三人那目瞪口呆看着魅影的怂样,心中又是一阵愤懑。他与魅影相处了几个月,当真是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像小夫妻一样生活着。导致他现在已经把魅影当成了他的私有之物,然而这个小女子仍旧改不了那招蜂引蝶的样子!何况她原本就生的这么美,藏也藏不住。更让他恼恨的是,他已经做好了为接纳魅影被父亲逐出家门的准备,魅影却不同意。 “你一个江湖浪荡子,还整天偷鸡摸狗的,又居无定所。若是被你父亲赶出家门,失了家族庇佑,你除了偷还能做什么?难不成让我养着你?还是整日跟着你担惊受怕?”这是魅影的原话。 这就是魅影此人的怪处,他能感觉到魅影对他的情意,他也是女人堆里混出来的,如何能不知道?若说魅影花心,可是这些日子虽说那么多男子看见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其中也不乏青年俊秀,她却从来没有做出半点越轨之事。可是魅影对他有情归有情,却从来没有流露出与他成婚的打算,这个小女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他勉强自己把心里的愤懑压下去,听到如辰介绍道:“这两位是我们天机堂的人,特地来帮忙的。” 如辰为了避免麻烦,把他也说成了天机堂的人。他没什么意见,只是朝着孟钰几人敷衍一般地点了点头。 帮忙?孟钰脸上明明白白地流露出不满之色,正要开口说话,鲁放已经抢先道:“孟将军,我想你们心里明白,北周人马上还会来的。这样的大规模袭击再来一次,我们说不好就会全线溃败。照理说,我们不该插手孟将军的军务。可是此时迫在眉睫,讲不了这些礼数了。我想孟将军也不忍心看着我们西楚大军葬身于北周铁蹄之下吧?” 孟钰鼻子里哼了一声,心中虽不满,口中却道:“鲁大人说的哪里话?听闻天机堂的人各个手眼通天,两位有心帮忙,我等感谢还来不及,何来插手之说?只是北周人狡诈,来的只有两个人,不知两位大人打算怎么做?” “人多了反倒坏事,孟将军刚才还说我们手眼通天,现在怎么就不相信了?可见是恭维了!”方锦龙大大咧咧,这个孟钰他一看就觉得心里不爽! 孟钰眉头一皱,这孙子,好生狂妄! 如辰暗中扯了方锦龙一把,面不改色笑道:“听闻河下游东梵小国可以混入北周,我们今晚先去探看一番,回来立刻与孟将军商议对策。时间不等人,我更害怕北周今晚还要突袭,还请孟将军号令全军戒严,好歹坚持到我们回来。” 孟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一个将士匆匆进来:“孟将军,尸体都堆起来了,点火吧?” 孟钰面无表情道:“点吧!” 将士正要出去,鲁放忙问道:“慢着!你们要点什么?” “北周人的尸体!”孟钰道:“恶心恶心这帮龟孙养的!” “孟将军万万不可!”鲁放急道:“鲁某知道此次战事失利大家心里都憋着火,可是此举纯属泄愤,虽能暂时安抚将士之心,实则于大局无利!北周人性子急脾气爆,惹恼了他们,我们连今晚都撑不过去!值此千钧一发之际,还望孟将军三思!不可逞一时之快啊!” 孟钰皱着眉不说话,孟琨脸色阴沉,孟珑担忧地看着他。孟钰心中虽然不快,但心里确实也承认,鲁放说的有点道理,自己刚才是欠考虑了! 鲁放又道:“我们可以把尸首堆积在恒河边,对北周人也是个震慑,他们要来,就要从战友尸体上踩过去。只是千万不要点火,还请孟将军三思!” “可是尸体不及时处理,容易爆发瘟疫。”孟钰皱着眉,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这么冷的天儿,不妨事的。再说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如辰也附和。 孟钰眉头拧成了川字,不得不说道:“两位大人说的是,是本将鲁莽了。既然如此,就将尸体堆在那里,不要点火了。” “是!”将士领命而去。 几人出来,鲁放又匆匆回去写奏报了。方锦龙道:“啧啧!这几位孟大将军,可真是刚愎自用之徒!老子是看你们的面子,要不然让他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你快得了吧!”如辰皱着眉:“大事要紧。我要是想动手,他还能活到现在?可是兵不能没有人带吧?他刚愎自用也是这几年养骄了,若是一开始不是谦逊好学,估计怀王再怎么提携也到不了现在的地位吧?不过确实,若是立仁军和虎丘军继续这样下去,他们的战力也就到此为止了。想要更上一层楼,没有门的事情。” 方锦龙没话,又转向魅影道:“你以后出门把面纱戴上行不?麻烦的紧!” “关你什么事?”魅影叉起腰:“我又不是你老婆,用得着你管东管西的?姑奶奶我爱戴就戴,不爱戴就不戴!活了这么大了,我师父都没这么管过我!婆婆妈妈,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啊!”方锦龙一怒,说话有些不讲究起来:“我倒是想让你做我老婆,姑奶奶您不乐意啊!你说说,我到底要怎么做?睡也睡了,逛也逛了,就是不吐口!我怎么这么冤哪我!” “呸呸呸!你又来了!姑奶奶现在没心情跟你讨论这个!去去去!干你的活去!我要去暗影账里睡觉去了!” 魅影像赶苍蝇一样两只粉拳轰着他,然后一转头袖子一甩,大步走了。方锦龙一脸苦相,如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叹道:“带着美人走了这么几个月,每天朝夕相处的,还是没搞定啊?看来你这手段也就不过如此,想想我也真是同情你!” 方锦龙有口难言,盯着魅影窈窕的背影狠狠地吐了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破格拔擢 两军损失两万的消息已经抵达了皇上的案头,自然是鲁放的雨燕送来的。孟钰和孟珞的奏报则还没到。 皇上眉头拧成了川字,两万人! 他心中满是阴郁,一拳头擂到案桌上,愤愤地吐了口气。这个忽格,当真是个不可轻视的将领!孟钰,不是他的对手啊!这次如果不是汴州军,边境就守不住了!若是当真被北周军突入防线,虎丘以南就是一马平川,后果不堪设想! 何况这两万余人可都是西楚的青壮劳力。西楚连年征战,原本的人口也就不足一万万人。如今汴州以西已经下旨新建了一座城池,叫做安顺。他还想着将来战事平定,一定要想办法打发这些人去汴州以西种洋芋。洋芋是他为那农人带回来的农作物起的名字。安顺城如今的常驻民不足二十万,虽说在他一系列新政激励下,每日都在增加,但还是少得可怜。两万人!不是小数目啊!居然一仗就打没了! 若是北周人乘胜追击,继续攻破防线,突入中原腹地,该怎么办? 他不得不慎重考虑起这个可能性,鲁放和如辰毕竟只有两个人,无法力挽狂澜。虽说孟珞率领的汴州军从未让他失望过,可是他们毕竟只有五万人! 若是被北周军突入进来,他能调动的大股部队只有两支。一支是皇城里的御林军,一支则是守在南边的临安军。然而御林军这么多年没打过仗,如何能抗得过骁勇善战的北周人?而临安军不过是两万余人,原先沈孟两家相争,临安军是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的,之前也从未在他考虑之中。 他快速走到地图前看着,如果他没有记错,临安东侧五百里的峄城也有守军,可是有多少? “王全安!”他大叫。 王全安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皇皇上,出什么事了?” “把薛少强给我叫来!现在立刻马上!” “是!”王全安一边问往外跑一边擦了擦汗,就这事啊! 薛少强也是新提拔上来的兵部侍郎,跟鲁放基本上前后脚进的兵部。他已经年过四十,办事非常勤恳。一听到皇上十万火急地传唤,立刻整理官服快马加鞭赶进宫来,一路上在心里紧张地算计着手头的兵务,皇上要问的无非是北境的事吧?他一边跑一边把手头的资料都回顾了一遍,赶到清心殿时还在气喘吁吁。 皇上看了看墙角的座钟,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等他把气喘匀,皇上便开口发问了:“峄城现在有多少守军?” 峄城?薛少强脑袋嗡的一声,怎么好好的问起了峄城?和北境八竿子打不着! 他紧张地在脑海中搜肠刮肚着,峄城,峄城,到底有多少人? “好,好像是五千多。”他壮起胆子。 “好像?”皇上神情很是不满:“那么乾州呢?” “乾州乾州” 王全安替他捏了一把汗,皇上果然大怒:“王全安!去看看兵部还有谁当值?” “回皇上,今儿只有一个司务当值。”王全安陪着笑。 “给我叫来!” 王全安匆匆跑了下去。薛少强赶紧跪下:“微臣无能,请皇上赐罪!”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记住各地的驻军到底有多少?他是兵部侍郎,虽说皇上问的突然,但是这的确是他该知道的事情! 皇上深深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朕知道最近你也劳累了。每次你来朕问的都是北境的事情,忽然问别的,你就记不住了。但是你也要理解朕,朕每日处理那么多事情,哪能记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可是军情十万火急,关键时刻朕要迅速做出判断,离不开你们的支持。身为臣子,朕希望你们都能在关键时刻帮助朕做出正确的判断,这需要你们平时多加努力,做到对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了如指掌才行。” “微臣明白!多谢皇上教诲!”薛少强的头深深碰了下去,再抬起来时,眼角闪着泪花。 “微臣兵务司司务石有山参见皇上!”阶下有人请安,声音很是洪亮。 皇上转身,看到一人跪在阶下。 跪在阶下的人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年纪,身材瘦弱,面色白皙。再看容貌,皇上第一反应这是个女子,仔细看了看他有喉结,才安下心来。 “起来说话。” “谢皇上。”石有山慢慢站了起来,果然很瘦,身量也很矮小。 “峄城有多少守军?” 石有山略略一思索便回道:“回皇上,各地守军的人数一年上报一次。去年的峄城守军人数是五千六百四十人,今年还没报上来。不过从往年来看这个数目不会有多大变化。”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那么乾州呢?” “乾州去年的人数是一万四千六百人,今年年初因为附近的山里有大股土匪出没,曾上报增兵五千。如今土匪已经剿灭了,增加的守兵应当还没撤。” 皇上兴奋地一击掌:“那就是还有将近两万了?”这个数目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石有山面不改色:“是。” “那么虞城呢?” “虞城去年常驻军有五千七百人,但是虞城原本是有一万人的。虞城守备三年前向先帝请旨,说是平时用不了这么多人,每年拨小一半人轮流回家务农。但是若有战事,随时有一万人可以征调。” 原来是这样!皇上兴奋地又是击掌。石有山继续道:“请皇上恕微臣多嘴。若是多军合并,微臣建议不用峄城守军,改用平洲兵。平洲虽远些,也有五千兵,跟峄城人数相当。而平洲守军统领跟临安c乾州和虞城统领当年是在北境一起打过仗的兄弟。至于峄城守军统领彭刚,是先帝在时将他贬到峄城去的。此人心胸狭隘,且行事暴戾。如今峄城守军已经人心涣散,前几个月兵部几位大人还在研究如何处理整顿。这样的军队若是和其他三军编在一起,怕是来不及对外就要起内讧了。” 薛少强赶忙点了点头,这事他是知道的,只是刚才没来得及说。 皇上奇异道:“你如何知道朕打算将这几军合并?” “离皇城最近的汴州军已经被调往前线,我们虽然都不希望如此,可是万一北境失守。皇城和北境之间完全没有像样的军队可以阻拦。只靠着皇城的御林军只怕没有多大胜算。缜密如皇上,是一定会提前做好打算的。” 这马屁拍的皇上很是受用。他想了想,又道:“你是何时来的兵务司?” “回皇上,微臣是去年八月进的兵务司,一年零三个月了。” “那就奇了,你如何知道三年前的来龙去脉?” “兵部有存档,微臣虽职位低,也有权限翻阅。很多事情若是不清楚前情陈因,就没办法做出正确判断。即便是小人物,关键时刻也能影响大局。” “石有山,你如今是兵部司务,从九品是吧?” “是。” “你现在是正五品郎中了。最近你不得休沐,不得远行。朕需要随时能找到你,你可能做到?” 石有山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低头跪下:“多谢皇上拔擢之恩!微臣可以做到,定不负皇上厚爱!” 皇上看着他瘦弱却又不卑不亢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全安和薛少强都瞪大了眼睛,从从九品直升正五品,这厮升得可比孟珞要快!当真是天上掉下个大烙饼,砸中这厮了! “那么你来说说,这四军会合该驻扎于何处?起来,走上前来指给朕看。”皇上指着地图。 石有山慢慢站起来,走到案边指着地图道:“以微臣之见,驻扎于这里,交城。” “咦?为何不是这里?”皇上指向更北一些的桐城。 “微臣也想过桐城,这两地都是北周入侵必经之地。不同之处在于,桐城的城防更易守难攻一些。” “的确啊!那你为何又选择交城?” “对于骁勇善战的北周军来说,桐城虽难,但攻下来只是时间问题。不如直接放弃桐城,微臣建议皇上马上撤出桐城的百姓,不要留下一粒粮食。微臣计算过战马的速度,敌军若是到了桐城发现是一座空城,必然马不停蹄往交城赶,而抵达交城之时,想必已经是人困马乏,精疲力尽。” 皇上的眼睛亮了起来:“你继续说。” “交城从城防上来说,不如桐城。可是若是五万大军集结于此,趁着敌军人困马乏之时主动出击,城防不牢又有何惧?而且交城还有几个好处,地方大,地处交通要道,粮食运送方便。地势较高,容易自上而下冲击。北周人若是真攻到了交城,咱们在恒河边这么多年受的憋屈就可以连本带利地还给他们!”石有山握着拳,说得有些激动起来。 皇上满意地点头看着他笑:“听你的。王全安,叫翰林院来拟旨吧。” 石有山和薛少强走后,皇上又站在那里,看着地图沉思着。过了半晌,他又对王全安道:“再拟一道旨,让立仁军和虎丘军跟着汴州军一起操演阵法。他们此番战术失利,要总结教训,不要再犯死板的毛病。都是西楚将士,没什么可害臊的,一起训练操演。” “是。”王全安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不是怕朕撩了怀王的虎须?”皇上笑道:“鲁放他们去前线,本来就是去撩怀王虎须的。趁着立仁军和虎丘军战事失利,朕还不支持他们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探蒙托城 今夜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魅影轻功不行,如辰令她待在自己营帐里不许出来,并 严令李赞多派几个人守着。李赞手下仅剩的不到三千人现在对如辰言听计从,答应的如小鸡啄米一般。 在黑暗掩映中,他们悄悄顺着恒河东进。方锦龙一人当先,鲁放则慢慢落在了后面。三人天刚黑透就出发,抵达东梵城门时已经过了子夜。 方锦龙似乎不像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地把两人带到了河对岸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户的小村庄。如辰完全没想到这种地方还会有村庄,方锦龙敲开一家的门,跟人叽叽呱呱说了几句话,便冲着如辰和鲁放一挥手道:“跟上,他带我们进城。” “你什么情况?”如辰一路走一路悄悄问他:“手眼通天啊?这种鬼地方你都能找到带我们进城的人?” “你们女人家只会看着眼前那一亩三分地。”方锦龙趁机奚落她:“我还偷过他们国君的宝物呢!不过真是没劲,他们国君那待遇还赶不上咱们西楚一个普通的小财主呢!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是做走私的,连立仁军和虎丘军都和他们做生意,带咱们进个城算什么?他们这村子里的人跟城门口的守军都有交情,只要你有银子,连他们国君的老婆小妾都能给你偷出来,你信不信?” 如辰噗嗤轻笑了一声,没再接话。 东梵国门即是城门,而且不宵禁。果然如方锦龙所说,那村民跟门口的守卫耳语了几句,那守卫便朝着他们扫了几眼,招手让他们三人进城。方锦龙给了那村民一块碎银子,便将他打发走了。 在苦寒的恒河边守了这么久,如辰第一次步入了这个勉强算是城市的地方。东梵自然跟皇城没法比,路边的建筑低矮许多,但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更令人惊讶的是,虽然已是午夜,街上却有许多行人,来来往往。街边很多商铺都开着,也算是灯红酒绿。如辰有点明白为什么方锦龙不带着他们偷偷潜入了。这个地方,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反倒是不会引人注意。 方锦龙悄声道:“你们注意点,这里北周人的耳目很多,不过很容易分辨。” “怎么分辨?”鲁放和如辰都很纳罕。 “你看这街边的摊物,北周人的视线往往是在布匹c茶盘器具上停留的,人的眼神最容易出卖他们的内心。从小没见过的东西,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而那些留意看铁器c牛羊c马驹的行人会引起他们的格外注意。所以你们管好自己的眼睛,别瞎看,要看也是多看看咱西楚的风物。” 如辰点了点头,“咦?”方锦龙忽然道:“这儿有个客栈。你们两个,进去洗个澡吧。” “你别闹了!”鲁放悄声道:“咱们天亮前还得赶回去呢!”如辰也点头怒视着他。 “闻闻你俩身上还有人味儿吗?”方锦龙嫌弃地扇了扇鼻子:“好不容易来了,半个时辰的事情,去去去!赶紧进去!本公子可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方家少侠,沦落到这个鬼地方不说,这几天老子被你们臭的都没法思考了!” 如辰揪起领口闻了闻自己身上,方锦龙没有夸张,自己身上那味道的确是有些无法言说。在军营中整日跟一帮糙老爷们混在一起,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如今听方锦龙这么一说,越发觉得浑身瘙痒起来。鲁放想了想,索性道:“也好,我们快些,半个时辰以后集合吧。” 客栈虽小,却很是干净,比营帐不知温暖多少倍。如辰关上房门,脱去笨重的衣物,一头泡进了浴桶中。水气袅袅,温热和舒适感侵肌透骨,她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满足地叹了口气,将头靠在浴桶边。又将两只玉足架起来,蹬在浴桶边上。 这不到半个时辰,感觉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她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客栈楼下时,方锦龙和鲁放已经等在门口。鲁放身上也焕然一新,许久没刮的胡子不见了。三人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拔脚往东梵与北周交界走去。 北周与东梵相对的城池叫做乌兰城,与蒙托城挨着。乌兰城不大,但是进了乌兰城就踏进了北周的国境,所以城门口的戒备森严。已经是深夜,乌兰城门口的兵士眼珠子却依旧贼亮,紧张地注视着试图靠近的行人。 三人躲在暗处看了一会儿,方锦龙喃喃道:“没戏,这里白天通商的行人要搜查以后能通过,晚上不行。看来只能老办法,爬窗跳墙,偷偷溜进去了。” 如辰和鲁放都点了点头。三人沿着城墙从城门向南潜行了大约两里地,才停了下来。方锦龙潜行至城墙边,也不借助别的,足下一蹬,身子轻飘飘地飞起,从城墙上翻了过去。 鲁放眼睛看直了,低声道:“此人轻功已至化境,了不起,了不起!我是这辈子也赶不上了!” 如辰也有些羡慕嫉妒地点了点头,别说是她了,连九叔和柳承想起方锦龙来也只能自愧不如了。 隔了一会儿,方锦龙从墙头伸出脑袋来,向两人摆手。两人点点头,也窜至墙根处,蹬地起跳。鲁放攀上墙头时差点跌下去,方锦龙面色嫌弃地拉了他一把。 三人落地,如辰看了看四周的景况,漆黑一片,只看见低矮的建筑,似乎是一片民居。方锦龙低声道:“快走吧,咱们的主要目标是蒙托,还得从乌兰城东赶到西南,远着呢!我的妈,这一晚上遭罪的!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两人知道他的性子,抱怨归抱怨,事还得照办。因此只是讪笑了两声,这个时候不打算触他的霉头。三人又开始一前一后在乌兰城中飞奔,好在乌兰城是宵禁的,如今大街上已经没有人了。路上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对三人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危险。三人赶到蒙托城门时,天色仍然是漆黑,但如辰和鲁放已经有些气喘吁吁。 饶了一大圈,最要紧的工作才刚刚开始。好在乌兰和蒙托同属北周,并没有遇到像样的城防士兵。方锦龙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注意了,我们已经进了蒙托城。北周二十多万大军集结在这里,多加小心。” 三人的呼吸都放的很轻,在街头巷尾窜行,几乎每条街都能碰到一队队巡逻的士兵,气氛空前紧张。好在蒙托城中都是土路,时高时低,三人不时借土坡掩盖着行踪,一路也算是有惊无险。 蒙托城楼渐渐近了,如辰终于从另一面看到了这个一直压在她心头的巍峨城楼的样子。它与面向恒河的一面不同,朝北的一面两侧有极宽的台阶,供兵士们上城楼,中间是巨大的城门。可以看到城楼上还有一个巨大的吊桥,如今反放着,朝向如辰他们这边。 这个吊桥倒是有意思,如辰想。只要能拿下城楼,这个吊桥反倒可以成为我们的帮助。 蒙托城只有少量的百姓,绝大多数都是士兵。三人蹲守在一排排简陋的屋顶上,脚下便是北周军歇息之处,隔着屋顶都能听到鼾声震天响。周围不时有兵士一队队跑步巡逻的声音,三人屏声静气,将身影潜伏在暗中。 如辰轻声道:“怎么能找到王师在哪里?” 方锦龙瞪了她一眼,那表情好像她问了一个很白痴的问题。看她还是不明白,便朝着西边努了努嘴。如辰一看,哑然失笑,那边屋顶上插着王师的大旗,她在战场上见过数次。也是,王师在哪里忽格就在哪里。若是没有旗帜,自己人如何能找到他? “看来北周人至少没有打算今晚出动袭击。”鲁放轻声道,似乎松了口气。 “他们也需要休养生息吧。而且忽格一定还在研究下一次对付我们的方案。我想去王师看看,说不定忽格正在密谋什么呢,我们还能听听。”如辰低声道。 “你想死?”鲁放紧张起来:“忽格是什么人?他的神识可是一般人无法想象的!被发现了我们都走不了了!” “你俩待着,我去。”方锦龙低声道。 “有劳了。”如辰立刻眉开眼笑。 方锦龙感觉自己中了如辰的计,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悄然离去。如辰拉了拉鲁放的衣角,悄声道:“不用担心那鳖孙,他本事大着呢。咱们藏好,别给他拖后腿就行。” 鲁放点了点头,但仍旧是满面担忧。 不到一刻钟,方锦龙便回来了。两人直勾勾看着他,方锦龙贼兮兮地笑道:“怕是让你们失望了,满院子呼呼大睡,包括忽格。你们要是准许,我都可以取了他的小命。” 鲁放和如辰一脸失望之色。“不过”方锦龙话锋一转。如辰和鲁放又紧张起来。方锦龙又贼兮兮地笑道:“我偷了份东西,你们看看有没有用,快点看,看完我还得还回去。” 他从胸前摸出一卷软软的白布递给鲁放,嘴里悄声道:“桌子上的东西是爷爷我能看上的?这个东西可是掖在他枕头底下,定然是要紧东西。你们快看快看。” 鲁放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孙子居然从忽格枕头底下偷来了此物! 两人来不及多想,打开布卷细看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份情书 这布卷上的东西让两人一开始很是失望,它不是什么与战事有关的东西,而是一份女子写给男子的情意绵绵的书信。 西楚和北周虽然方言有别,但共用同一套文字。这份情书三人都看得懂,字里行间看,这显然是一份回信,所以忽格定然也是给这写信之人写过信的。 这布卷仔细一看是产自西楚的棉布,这在西楚是寻常之物,然而在北周却很是金贵。用这样的白布写信,可见这写信的女子应当不是什么底层百姓。 书信的大意如下:我的情郎,来信收到,我也与你心情一样。对你的思念不仅不减,反而随着时间推移与日俱增。这份思念折磨得我喘不过气,每天都要反复看你的信多次才能入睡。我经常回想起上次我们偷偷相会,那一夜七次的滋味。我的情郎,你何时可以功成名就,回来娶我?我只怕年华易老,等到那一天,我已是两鬓苍苍,满面皱纹。 我的情郎,我十岁便与你相遇,十二岁便认定今生非你不嫁。我只恨我出身皇家,若是我是个平民多好!我就可以不受任何束缚,义无反顾地嫁给你!为你生六个孩子,三男三女。与你一同驰骋在这美丽的漠北风光中,像战马一样不知疲倦的交融,相依相伴度过一生,可是我不能!我出身在可恨的皇家,皇兄只愿意把我嫁给能帮他实现野心之人!我的情郎!我真的不希望你每日在战场上拼杀,我也不想要什么西楚的疆土!可是我不能忤逆我的皇兄,因为他是一国之主,掌握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死。我的情郎!我是多么的想你! 我已经向皇兄请旨,搬到了乌兰城。他虽然不高兴,但他看我受思念折磨,衣带渐宽,便也没有反对。我包了一间客栈,叫做晨光客栈。我会在这里,在离你更近的地方,等着你来看我,以暂时缓解这份相思之苦! 爱着你的 扶桑华 三人看完,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得得!不管你们想说什么,让我先把东西还回去!”方锦龙一把抢过了书信,转身离去。 鲁放呆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这可真是难以置信啊”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如辰道:“忽格看上了皇室的公主,与她暗度陈仓,也说的过去。没想到这北周的女子可真是大方,情书写的也挺好,我都要感动了。” “我是说,一夜七次,难以置信啊”鲁放的口气似乎有些自卑,又有些嫉妒。 如辰顿时脸一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方锦龙转了回来,悄声道:“这蒙托城城里就是这德性,你们也看到了。只要攻陷了城楼,就是在城里跟这些北周军肉搏了。不过没有骑马的北周军,哪怕是王师,对你们来说也不算什么吧?” 如辰点点头,举目四顾,将这蒙托城的街头巷道尽可能地记下来。其实她心里明白这方面鲁放比她在行的多,她不过是做个辅助而已。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回到西楚大营需要过乌兰城,进东梵,再过河绕回来,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经过乌兰城时,方锦龙突发奇想:“要不咱们去找找那个什么晨光客栈?” “再拖下去天就亮了!”鲁放不满道,一边说话一边埋怨地扫了他一眼,忽然目光一定,看着街角愣住了。 如辰顺着他的视线一看,不禁呼吸一滞,继而哭笑不得起来。 晨光客栈!找到全不费工夫! 虽说已经闭店,但门口的两盏灯笼还亮着。灯光掩映着门口的牌匾上晨光客栈,清晰可见。这家店看起来不大,却是红漆木门,雕梁画栋,看来是防着西楚的建筑风格建的。在乌兰城,这样的客栈应当价格不菲。 三人相对着偷笑了一下,继续往回赶。 一路无话,三人气喘吁吁地赶回西楚大营时,天已经大亮了。如辰正要回营帐里睡觉,鲁放忽然大叫一声:“咦?我的小鸟儿回来了!” 方锦龙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的小鸟儿是何时走了的?”说完死命憋着笑。 “前天啊!不对,应该说是大前天。”鲁放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对着方锦龙怒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如辰苦笑了一声正要掀开自己营帐进去,鲁放又是大叫一声:“出来出来!有圣旨!” 如辰只好把迈进营帐的一只脚收了回来:“什么圣旨啊?” 为了减轻重量,皇上的圣旨没有用锦帛,而是一层薄薄的纸。但是上面朱批大印,效力自然是不减的。鲁放道:“皇上命立仁军和虎丘军全军与汴州军合在一起演练阵法。” 如辰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孟钰七窍生烟的样子。皇上果然趁着孟钰大败,出了一记重拳!一旦三军开始一起操演,原先孟钰给汴州军设置的界限就被打破了。三军汇合在一起,必然会有新的关系,新的交情产生,立仁军和虎丘军中原本就有亲属在汴州军的,这下也可以明目张胆地见面说话了。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军心必然会受到汴州军的影响,局面会大大的对孟钰他们不利! 可是站在皇上的角度上,这道旨意并没有任何不妥。战事失利,导致我军死了两万多人,难道不应该向伤亡少得多的汴州军学习学习怎么排兵布阵?哪怕皇上不下旨,两军中也有很多人蠢蠢欲动吧?只是合并操演,又没有削孟家几位将军的权,何错之有? 她苦笑着叹了口气:“这传旨的事情还是鲁大人去吧,我就不去看孟家几位将军的臭脸了。” 鲁放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这差事如辰躲得,他却躲不得。 如辰迈步进了自己营帐,魅影已经被他们在外面说话吵醒了,正从床上坐起来。如辰忽然想起了她与方锦龙的事,笑着跟她并排坐在床上,问道:“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和方锦龙那小子的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魅影嘟着嘴装糊涂。 “你到底喜不喜欢他?若是不喜欢,我也不会劝你,毕竟感情这东西没办法勉强。可是你要是喜欢他,为何不答应他?” “喜欢啊!”魅影大大方方道:“这几个月他很照顾我,而且,他人其实挺好的。你别看他老是一副讨人厌的样子,其实相处的久了,觉得还挺离不开他的。” “那既然这样,为何又要拒绝他呢?”如辰很是不解。 “暗影,既然你这么问,我就想好好跟你讨论讨论这个问题。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魅影睁着双眼,严肃地看着如辰。 如辰一时语噻,结结巴巴道:“这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啊!难道你爱一个人,不会想跟他结婚,厮守终身吗?” “为何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我就一定要如此?”魅影的神情并不是开玩笑:“我和幻影从小跟着师父,我们是青楼出身,我这辈子从来没想过嫁人。” “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白首偕老,难道不是每个女子的梦想吗?” “你说的这些,一定要成亲才能做到吗?暗影你想想,我青楼出身,名声虽不好听,可是自由自在,也没委屈过自己什么。若是嫁给方锦龙,且不说他爹会不会打断他的腿,哪怕经历过千辛万苦真的能成亲,我的日子就会比现在舒坦吗?你看我是那种能当方家少夫人的人吗?我会孝顺高堂,相夫教子,应付三姑六婆吗?” “可是,就算成亲,也不是非得像你说的这样吧?”如辰这话有些心虚:“我就没有” “你没有是因为孟珞是怀王府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现在还跟他父亲闹得水火不容。方锦龙可不仅仅是正房嫡子这么简单,他是方家唯一的儿子。”魅影想的很清楚,说话也一针见血。如辰心里不得不承认,魅影说的有她的道理。成为方锦龙的妻子,就意味着成了方家唯一的少夫人。这个身份对于青楼出身的她来说,恐怕不是荣耀,而是枷锁吧? “暗影,我心里想的很明白,你也不用劝我。我和方锦龙成亲,阻力太大,问题太多。我是最了解男人的,不管他有多爱我,他的决心有多坚定,解决这些问题的过程,本身就会消磨感情。就算最后得偿所愿,我们成亲了,我也不见得就会开心。像现在这样不好吗?我从没想过名分这东西值几两银子。对我来说,只要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就够了。我不与他成亲,就只需要和他这个人打交道,而不是他一大家子人。我们目前的关系,让我觉得很舒服,若是进一步,就太过了。” “可是,你不担心没有成亲,两个人的关系是不牢固的吗?”如辰虽无力反驳,但魅影的想法仍然让她觉得有些异类。 魅影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西楚一直以来男女成婚,男可休妻,女可和离。若是有一天心不在了,一纸婚约又有何用?” “你现在年轻貌美,身边的男人像苍蝇一样赶都赶不走。可是,年华易老,容颜易逝,你不怕孤独终老吗?”如辰心里的天平已经倾向了她,但是还是想最后反抗一番。 “就算孤独终老,我也不怕流落街头。我和幻影有的是银子,这辈子都花不完。老了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出银子,还弄不来几个服侍我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五章 链条闭合 如辰彻底没话可答了,张着嘴愣了半天,才苦笑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魅影斜了她一眼,笑道:“你呀,不用操心我的事情了。你给自己挑的男人才叫心累呢!如今成什么了?千里追夫,追到这鬼地方来了!” “你少来!我是奉圣旨来的好吗?你以为我想来?”如辰瞪起眼睛。 魅影一副我知道是这样但非要这么说气气你的表情,捂着嘴窃笑道:“一直也没机会问你,你看上他什么?当然我不是说他不好,从军不到一年就能当三品将军,孟公子当然是本事过人的。可是当初在皇城里的时候,怎么看也是你比他厉害吧?” 如辰轻叹了一声,苦笑道:“我也曾扪心自问,为何会爱上他。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从七岁开始,我就逼着自己强大起来,不靠任何人。可是内心深处,总还是有些委屈,有些不甘吧。孟珞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知道心疼我,又给我很踏实的感觉的人。这份踏实不是因为他的本事,而是他的性情和一片真心。哪怕我们分隔两地,我也从来没有担心过他会离开我,一次都没有过。我知道我们将来会面临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我知道不管何时何境,他都会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面对。每次见面,他的眼神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了我。所以或许你说得对,成不成亲,真的没那么要紧。” 两人结束了这个话题,如辰上床补觉之前开始涂抹狐影给她的治腿药。魅影和她住在一个营帐里,她自然是没法瞒着的。魅影一边嫌弃地摸了摸鼻子,一边看着她道:“你知道么?我每次抱怨自己命苦的时候,就想想你。” “吓?”如辰好笑地扫了她一眼:“被你说的我好像成了天下第一苦一样,我觉得我自己也没有那么惨吧?” “我和幻影没见过爹娘,从小就是师父养大的。你七岁目睹全家被屠,刚来月影宫的时候天天做噩梦大呼小叫。论出身,我比你好些吧?” 如辰点点头,有些无语地表示赞同她的话。 魅影得逞一般笑起来,明眸璀璨,破旧的营帐里显得熠熠生辉。她继续道:“这些年我虽说也在月影宫做事,但是你为主,我们只是打下手。论肩上的担子你比我们都重,后来招安进了天机堂就更是如此了。可是呢,你担子最重,我和幻影赚钱却最多。这一点你服不服?” 如辰越发无语,却又无话反驳,只好忍气吞声又点了点头。 “论男人,我和幻影这些年玩遍天下各色男子,现在有人求爷爷告奶奶求着我跟他成亲我还不乐意。你呢?长得一般的也是花容月貌,怎么这么想不开?痴心一片,连皇上你都拒绝了。如今这算什么?住在这全是马粪的鬼地方,每天喊打喊杀的,还弄了一身伤病不敢告诉人。” 如辰习惯性的点头,忽然又抬头:“你怎么知道我拒绝了皇上的?” “切!想瞒着我?”魅影斜了她一眼:“男人一个眼神儿,我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那乳臭未干的小皇帝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你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不是不识好歹,拒绝了皇上,他能舍得把你打发到这鬼地方来?你这倒霉膝盖在哪儿弄得?是在皇宫里跪的吧?” “你和方锦龙既然先遇到了我妹妹和妹夫,就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了。是我自己犯错在先,私自篡改名单,还害我妹妹进了大狱,也怪不得旁人。”如辰低头道。 “你说说你!榆木脑袋!”魅影一副恨铁不成钢状:“你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你该施的不是苦肉计!是美人计!你是不是傻呀?知道那小皇帝喜欢你,你求个情,来个以身相许,什么事儿都解决了!用得着吃这苦头?” “我才没有施苦肉计呢!再说,我已经是孟珞的人了”如辰有些心虚,她忽然想起了皇上那一吻眼中的伤心和决绝,以身相许,她的确是想过啊,只不过皇上没有接受罢了。 “所以我说你傻!”在魅影的世界里,但凡是男人的事情,大概没有什么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吧?她甚至不需要出卖身体,只需要勾勾手指,扭扭腰肢,说几句软话。如辰做不了这样的女子,却也无法谴责她的生活方式,心里反而有些羡慕她的率性豁达。 魅影见她不说话了,便也止住了这个话题。想了想,又笑道:“话说你妹妹,可真是” “知道啦!我妹妹长得比我漂亮!”如辰无奈地扁了扁嘴:“月影宫的人都这么说,我承认你们说得对好不好?” “我可没这么说!我可是个厚道人哦!”魅影瞪着眼睛:“我是想说,你妹妹可真是比你有福气。那陈公子可是极宠她,她虽没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得了这么一个一心一意的人照顾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 “那是自然!”如辰心里有些甜蜜,有些骄傲:“陈雅元那鳖孙,若不是他,我妹妹又怎么会沦为阶下囚?还得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给他生孩子,他若是不对我妹妹好,我亲手废了他!” “只要是你妹妹,少根汗毛都不行,可是轮到你自己呢?你这一身伤又是为了什么?”魅影幽怨地看着她:“我知道我也说不动你,生来如此,说一千次你也还是想不开,只是看你这个样儿,谁心里不心疼?” 如辰感动地捏了捏她的脸:“其实我觉得还好,哪有你说的那么惨。不管是月影宫还是天机堂,都是我自己选择的路。活儿总是要有人干的,为何不能是我?” “没了你天塌不下来!想开点多好!” “虽说天是塌不下来,可是我觉得我现在还是挺重要的啊!等到这一阵儿过去了,我再给自己时间好好休整一番好了。” 魅影无语,她已经睡饱了,看着如辰和衣躺下,她便自己掀开帐帘出去了。 皇上此刻正坐在桌边,翻阅着王全安要来的先帝和先皇后起居注。 先帝的起居注他只是略略翻了一翻,他更感兴趣的是先皇后的。大皇子被贬黜,先皇后自然是不好过的,可是起居注上却写明:九月初三日早,听闻大皇子被贬,先皇后反应很平淡,只说了一声知道了,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只是九月初四一早,先皇后便报了旧疾发作,病倒在榻上。 唯一的儿子被贬黜,第二日病倒,看似合情合理。皇上关心的是这之间的时间差和先皇后听闻大皇子的消息后有些过于镇定的反应。既然深受打击,为何当时反应很平常,第二天才病倒? 他默默合上了眼,在心中思索了起来:九月初三一早,先帝下旨贬黜了大皇子。九月初三夜,怀王府孟珞的生母,夏姨娘离奇暴毙。九月初四,先皇后病倒。这三件事,究竟有什么关联?还是仅仅是巧合? 他隐隐觉得这中间还漏掉了什么,九月初三,还有谁提过这个日子。可是他最近事情实在太多,有些健忘。上次他想问问贵太妃,却中途负气走了。他刚登基时,对贵太妃几乎是言听计从的,可是现在情况有变。对贵太妃的很多看法,他越来越看不上了。 要不要再去问问贵太妃?他心里纠结着。趁着此刻有空,还是去问问吧。否则他心里的疑惑挥之不去。可是一想到去贵太妃那里,又要听到贵太妃让他远离孟琪,多宠着其他嫔妃的言论,他心里又有些排斥。 他皱着眉吐了口气,还是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王全安道:“去看看贵太妃吧。” “哀家还以为皇帝不爱登哀家的门了呢。”贵太妃笑吟吟地迎了出来。 “哪里。上次本来想吃吃贵太妃这里的糟鸭信,谁知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便走了,今日定要补上。” 有急事走了,却赌气去了孟婕妤那儿。贵太妃在心里苦笑着,明明知道他心里有些不满意了,却不敢多问。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不过一转念,她又自我安慰,如今自己虽说没有太后之名,却也算是执掌后宫。比起在冷宫里的日月,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皇上坐定,开门见山:“贵太妃,朕记得上次您还是谁好像提过,那年九月初三,似乎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朕最近思来想去,总也想不起来。” 贵太妃一听便笑了起来:“皇上事情太多,这种微末小事兴许记不真了。九月初三夜有个婢女说是疑似看到先皇后出宫,可是第二天她多嘴问了一句,就被调到浣衣局去了。当时皇上刚刚发现先帝驾崩的秘密,还跟哀家很是感叹了一番呢!当时皇上还说,先皇后出宫能去哪里,不言而喻,如今就忘了,呵呵呵” 皇上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当初总觉得缺了一环的链条,如今终于有了思路!九月初三大皇子被贬,当夜,皇后乔装出宫见怀王,而孟珞的生母夏姨娘,也是死于当夜!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无从推测。但是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型,也正是因为这样,先皇后次日才忽然抱病在床,倒不全然是为了大皇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夺城计划 知道了他琢磨已久的要紧事,他便无心再和贵太妃多谈,匆匆吃了一顿饭便推说有公务,起身告辞。 他走在回清心殿的路上,心中还很是难平。 “王全安。”他道。 “奴才在。” “你可知朕为何敢在不知道怀王府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委孟珞以重任?朕就不怕这西楚的兵马全都落到孟家手中?” “老奴不知,只是觉得皇上英明过人。”王全安一边走一边陪着笑。皇上年轻,个子又高,王全安年老了,跟在后面气喘吁吁。 他忽然站定,因为发现前面不远就是御花园了。他便信步走了进去。王全安屏退了其他的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他走到揽月台附近,凭栏看着。已是冬天了,一片萧瑟,没什么好景致可看。他深深吐了口气,缓声道:“朕当年在冷宫里的时候,其实一年总有那么次偷溜出去。你是知道的,也只有你知道。” “是,每次皇上出去,老奴都捏了一把汗,要是被人发现了可就完了。”天气寒冷,王全安脸上其实没有汗,但他还是抬起袖子,作势擦了一把额头。 “五年前也是冬天,大皇子被贬黜之后三个月,朕偷偷出了一趟宫。当时年关将近,朕很想看看这西楚皇城百姓的新年是怎么过的。” “是,老奴还记得那次,皇上出去了很久。” “朕当时混迹在人群中,没有人认识。正在一个器物摊边流连的时候,听到有人吵架。” 王全安明白皇上此刻谈兴正浓,却只有他可以倾诉,这时候他只要长着耳朵就好。便讪笑着凑近了皇上些。 “朕当时好奇,循声找到了一个僻巷,后来才知道那是怀王府的后街。而吵架的人,正是怀王和当时只有十五岁的孟珞。” “两人吵架的详情朕记不真了,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怀王盛怒,否则朕极有可能就被他发现了。详情虽记不真,但内容朕还记得。孟珞指责他父亲不把生母的死活放在心上,未查清死因就草率埋尸,还阻挠他寻找真相。怀王则口口声声怒骂孟珞不孝,不听父亲的话,令家丑外扬。两人争执不下,孟珞年轻气盛,一甩袖子就往外走。” 他抬起头,缓了口气,继续道:“朕躲在后面,亲眼看到怀王拔出了刀,悄无声息地跟在孟珞后面。” 王全安呼吸一紧,急忙双手捂着嘴。原来还有过这么一出? “朕当时吓得捂上了眼睛。等到朕再看时,惨状没有发生。孟珞已经离开了,怀王手里还拿着刀,呆呆地站着。” “朕不知道怀王经过什么样的心理斗争,最后没有杀孟珞。但是朕可以肯定,当时他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的确起了杀意。对自己亲生的儿子,他的的确确是想过动手杀了他的。哪怕这个儿子其实并没有犯多大的错,只不过是执着于生母的死因不能忘怀罢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难道生母离奇死亡也不去问,不去追究才是对的?他的反应,应当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最正常的反应吧?这样的父亲,想想当真是让人胆寒哪!” 王全安怯怯地看了皇上一眼。他知道皇上此刻想到的是自己,自己的父皇,又何尝不是亲手杀了自己的生母? 但是那不一样,他自我开解道。先皇是一代帝王,他当时想必是真的以为自己的生母是奸细,边境损失了十万大军,一怒之下做了此事,想必是可以原谅的吧?如今他自己也身在皇位,若是向先帝一样碰到如此事情,难道不需要给边境的十万英魂一个交代?要怪,只能怪荣太妃那个女人,太过阴狠狡诈了。 虽是如此自我安慰,但他心中的憋闷感却散不去。孟珞那个小子,拐走了他最心爱的女人。可是他从一开始就对他恨不起来,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五年前的这段往事,让他对这小子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一对儿已经起了杀心的父子,还算什么父子?这也是他从一开始就敢让孟珞去汴州军的原因。 如火如荼的三军操演开始了,孟珞c李行和曾冶终于正大公开的和孟家三位将军站在了一起。在前两次大战中饱受伤亡的立仁军和虎丘军欢欣雀跃,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把汴州军每一个将士当宝贝,求着传授他们阵法。李赞手下在战场上靠着这阵法留下了性命的三千将士更是积极。孟钰站在军阵前面,脸上黑的要滴出墨来。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长期这样下去,他对立仁军和虎丘军的控制力会大不如前!仅仅一起操演了一上午,两军中有些不识抬举的士兵已经跟汴州军称兄道弟起来了! 他心中虽愤懑,却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谁不想在战场上活下来?有经验可学,谁不愿意去?毕竟这是汴州军,又不是通敌! 昨夜接到圣旨,他已经紧急把军中的情况写信报告了怀王,让怀王在局面失控之前速速想办法。可恼的是不知道鲁放和龚婉灵到底用什么办法跟皇上通信,昨天那道圣旨来的时候,离上次战败仅仅过去了不到五天!他的奏报有可能还没到达皇上案头,皇上就已经知道了他们战败的消息!这种感觉实在令他很是不爽!他们难道有江湖独门秘籍,可以做到心到神知不成? 如辰c鲁放c方锦龙和魅影都和孟珞他们站在一起看着三军操演。如辰无心揣摩孟钰现在心中有多么愤懑,她在心里纳闷的是另外一个问题。忽格,为何迟迟没有再来? 孟珞的分析是有道理的,他们刚刚经历了重创,忽格没道理在这个时候放任他们休养生息,重振士气。乘胜追击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为何过去了五天,北周军仍然没有动静? “真是奇哉怪哉”孟珞喃喃道。 “恩。”如辰点头,鲁放也跟着点点头。 “既然对方不行动,你们的机会不就来了?想那么多干嘛?”方锦龙吊儿郎当。 “就怕,不会有什么诈吧?”鲁放有些担忧。 “能有什么诈?城池在那儿摆着,玉皇大帝也搬不走!他们不动你们动,一句话,干他娘的!” “要谨慎啊!这么多年都没成功过,不是小事。”鲁放老气横秋。 “是不是大老爷们儿?!说干就干!老子过来可不是跟你们闲聊天儿的!这鬼地方老子一天都待不下去,赶紧办完了事儿滚蛋!” “还是要想个周全的计划。”孟珞道。 “那就想啊!现在,立刻,马上就想!”方锦龙一甩袖子。 几个人说话跟打哑谜一样,只有内中的人能听懂。如辰皱着眉道:“别吵了。想法还是原来那个想法,蒙托城里面的构造鲁大人也画出来了。我手里的底牌也都亮给你们看。鲁大人应该听说过,当年我在京郊被鱼头帮袭击,用了一种防身的药粉。这次我带了很多来,地少人多的地方,用着是很合适的。” “所以我们的计划就是几个功夫高强的人,用最少的人,辅助你的这种药粉,牢牢控制住蒙托城楼。打开城门和吊桥,放我们西楚大军进入蒙托城。这里面我只有两个问题,此举需要我西楚大军在恒河边整军以待,怎样能够不被北周人发现端倪?另外就是,孟钰他们那边,不知道配合起来怎么样。”鲁放暗暗扫了孟钰那边一眼。 “不配合也要逼着他们配合。如果他没意见,我们汴州军可以打前站。”孟珞昂然道。 “你先不要应的太快。”如辰担忧的看着他道:“进了蒙托城中可就是巷战了,你们研究的阵法派不上用场的。” “我知道,我们已经研究过了,放心。”孟珞深深地看了如辰一眼,暗中捏了捏她的手。 李行和曾冶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孟珞的话。 “我在这里给你们打个包票,有老子在,再加上那个阴森森的家伙给的药粉,不可能让北周军夺回城楼。至于别的,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方锦龙一挥手:“你们跟孟家那几个鳖孙之间的乌七八糟的事情我可管不着。” “知道啦。”如辰不耐烦地甩了甩手。 “你们说,乌兰城的那个娘儿们,可不可以利用一下?”方锦龙突然窃笑道。 “你是说”如辰正要皱眉,鲁放已经抢先挂着为难的神色道:“有点不人道吧?” “人道个屁!国与国的战事面前,不要讲你们那点小人道了吧?怪不得都说你是个榆木脑袋!”方锦龙说话毫不客气:“两国之间这么多年打来打去,今日你杀我一万,明日我杀你八千。平白死了多少人?站在人家的角度上,一国人要吃饭,抢你们打你们有什么不对?你们要是讲这种道义,平白把江山拱手让人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换过来也是一样,若是能拿下了北周,今后再无战事,以后两国也少死人不是?再说了,我又没说要她的命,偷来使唤使唤就放回去不就完了?那皇室的公主若是能换来两国今后的太平,也算是她这个公主当的有价值,总比她天天的琢磨情郎有价值。” 如辰不得不承认这厮说的也有点道理,想了想,她道:“只是这点事,我们月影宫也常做,我心里倒是不会为此自责。毕竟各为其主,各有各的立场,既然无法妥协,就只能各凭本事。那公主虽说是有点无辜,可是这两国的将士就不无辜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血色往事 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挡在面前,怎么挥也挥之不去。 怀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嫌恶地挡着脸,想将出现在脑海中那恼人的视线挥去。随之,他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谁的眼睛,悚然一惊,霍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意识逐渐归位,那双眼睛不见了。他的手抚摸着还在砰砰直跳的胸口,大张着嘴喘着气。 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梦到她?他心中愤懑的同时不知为何还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恐慌,最终只能自顾自的给自己下了个结论:老了啊!越老,就越是爱回想过去的破事! “怎么了?”身边的冯氏也被他吵醒了,翻过身担忧的看着他。她最近也总是休息不好,梦多易醒。 “没什么。睡不着了,我出去走走。”他下床穿鞋披衣,慢慢向门外走去。 不知不觉又踱到了书房,他停在门口。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个梦的关系,他有些下意识的不想进去。但很快,他又在心里鄙视自己:战场杀伐这么多年了,还怕这点微末小事,也不嫌丢人! 他推开门,进了书房。一看到这熟悉的场景,仿佛有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了,一幕幕在他眼前重新上演。 康顺四十三年,九月初三夜。 夜深了,就在这熟悉的书房。怀王正坐在桌旁,奋笔疾书。 上午皇上下旨贬黜了大皇子,他不到一个时辰就听到了消息。皇上动作很快,前脚下旨,后脚就令大皇子离开了皇城,迁往肃州离宫,由专人看守。这个时候,押送大皇子的人马恐怕已经快到汴州了。 他常年征战在北周边境,好不容易趁着换防回一次皇城。住了不到十天,居然就传来了大皇子被贬黜的消息。 想到此处,他心中又是一阵怒气涌了上来。皇上啊皇上,你就是这么对待辛辛苦苦守卫边境多年的老臣!若不是我孟昊,你这皇位能坐的如此安稳?!这么多年了,我的辛苦打拼换来了什么?扶持沈家上位,支持五皇子!正经嫡出的长子,反倒各种苛责,如今还直接贬黜了! 他咬着牙冷笑着,既然把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一套用到我孟昊头上,那我就让你看看,我孟昊这么多年辛苦经营边境大军的成果!沈国公那几万汴州军算是什么狗屁军队?如何能跟我这边境沙场历练过的二十万老兵相比?反正最近战事平定,只要五万人,我就能平了这皇城,赶你去做太上皇! 他心中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成为皇上嫡子,让皇上养了这么多年是多么大的重罪。也没有想过大皇子是多么的烂泥扶不上墙,只一味觉得皇上对不起他。他正在写着的这封信,是寄到前线的。孟钰他们兄弟只要收到这封信,就能带五万大军挥师南下,到时候什么都解决了! “咚咚咚”轻轻地敲门声。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匆忙把信藏在一本书下面,咬着牙怒声道:“不是都吩咐过了吗?我在书房的时候不许打扰!一个个耳朵都聋了?” 门外悄无声息。少倾,门被轻轻推开了。他看了一眼门外,愣住了。 门外的女子摘下了黑色的斗篷,露出了月牙一般纤细的弯眉和灿如春花的脸面。仔细一看,能看出女子已经有了些年纪,眼角开始有了淡淡的细纹。但是这仍然掩盖不了她是个绝色美人。若不是这张让人无法抗拒的脸,她当年又怎么让怀王欲罢不能,又让皇上一眼看上? 怀王的声音柔和了下来:“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若是被人发现了,可又是一场祸事。” “不会有人发现的。”女子垂着眼皮,声音淡而清雅。她轻移莲步走进来,用手在背后推上了门。 “大皇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想必是为此而来的吧?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不,我来不是为此事。”女子抬起眼,直直地看着他:“我是来告诉你我的决定。我已经说过多次我的想法,你总是不相信。这次我直接告诉你结果,我,打算放弃大皇子,扶持冷宫里的七皇子。不管你支不支持,我都要这么做。” “你疯了!这怎么可能!”怀王压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住他的焦急和愤怒:“你是怎么做的母亲?怎可轻易放弃自己的儿子?而且,是我们的儿子!” 皇后凄楚地看着他:“我能怎么样?你看他是块当皇上的料吗?这些年他犯的错,你我给他百般遮掩,可是我们自己心里没数吗?这次他干脆淫辱了我的婢女,还被皇上撞破,害的婢女跳湖身亡!” “不过是个婢女” “只是一个婢女的事情吗?你看看他这些年做的是什么事!你去打听打听现在的大皇子府,简直是臭名远扬!青楼里都比他的皇子府干净!我现在最大的后悔,就是当年他跟菊若的婚事是我定的!我当真是害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女子!”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我知道他是有些顽劣,可是他还年轻,可以好好教导他。你毕竟是做娘的” “他还年轻?他已经快三十了!你摸着自己的胸口问一问!他是当皇帝的料吗?他做了皇帝,会把我们西楚治理成什么样子?” “这不是还有我嘛!” “所以你早就想好了!扶他登上皇位,你就是辅政大臣,整个西楚就是你说了算了!”皇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的心思:“孟昊!你也替我想想!这么多年了,皇上待我不薄!我算是什么人?一个婚前失贞的女子居然做了皇后,连儿子不是真正的龙种!这些年,皇上待我越好,我心里就越是煎熬。我欠他的,这辈子也还不清了!孟昊,算我求你了!大皇子他本来就不是龙种,让他平平安安在离宫里度过余生,不要再想皇位的事情了!让真正的龙种来继位吧,这是我唯一能为皇上做的一点事情了!放弃吧!你若是还把我放在心上,就不要逼我再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了!” “皇上待你不薄?!那么我呢?你怎么不为我想想!我辛辛苦苦在边境打拼多年!如果不是我,他怎么能坐得稳这西楚的江山!他又是怎么对我的?这些年他扶持沈如山,扶持汴州军,有意分化瓦解我在军中的势力!我戎马半生,就得到这么个结果?”怀王的声音拔高了,他也激动起来。 “我知道你心里不满意,可是你摸着胸口想一想,你这些年难道没有借着自己功勋卓著行跋扈之事?你没有打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旗号私自行事?皇上又怎会没有察觉?”皇后试图说服他。 “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想明白了!功高自然镇主,只有一种办法能够长长远远地不受这种闲气,那就是坐上皇位的是我自己的儿子!他不必担心我会不利于他!”怀王把手一挥,眼神坚定。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真的不要再这样了!”皇后心里一急,语无伦次起来:“其实你退一步,示弱于皇上,凭着你这半世功勋,足够你安享荣华富贵了!” “我凭什么退?我不甘心!” “我就知道如此。”皇后凄凉地笑了笑:“你的野心,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我不该试图改变你的,在你眼里我算什么?其实你真没必要把自己说的那么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当初我入宫的时候,皇上还未曾猜忌你吧?你为何不直言我已经是你的女人?还任凭我怀着身孕入宫?你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还不知道?如今你说皇上对不住你,那时候他又何曾对不住你?” “你到底是为谁说话?”怀王被她戳中了心病,有些恼羞成怒,说话越发尖刻起来:“我主意已定!你要想清楚!大皇子是咱们的儿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为了他?为何你就不能大大方方承认是为了你自己呢?”皇后凄凉地看着他,这个自己爱了多年,又陪着他演了多年戏的人,照旧是这么的自私凉薄! 她眼神一飘,忽然看到了压在底下的东西。“这是什么?”她一伸手把书信抽了出来。 怀王想要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皇后一边看一边死死攥着信,不让他抽走。顿时皇后的脸面如土色,呼吸也急促起来。“孟昊!”她捂着嘴瞪大双眼看着怀王:“你这是想谋反!” 怀王见她已经看到,索性承认了,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得到我该得的!” “你”皇后抖着手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忽然,门外清晰地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摔碎了! 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皇后瞬间面色雪白。怀王飞快得抢过去一把拉开门,将门外那呆若木鸡之人像老鹰捉小鸡一般捉了进来,一把扔在地上。夏姨娘! 鬼知道她为何大半夜地站在门口!满府里的人都知道怀王在书房不许人打扰!怀王面色晦暗,阴沉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夏姨娘,皇后无处可藏,如同头顶焦雷炸响,直勾勾看着夏姨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听到了多少?”怀王直盯着她。他心中一瞬间已经打定了主意。这个女人既然在这时候出现在这里,就是阎王要收她,我也没有办法,他自我安慰地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下定决心 夏姨娘两手撑着地,慢慢抬起了眼睛,直视着怀王。她是怀王府的几个姨娘中最出众的一个,容貌姣美不输皇后。她也是一个绝顶聪慧的女子,她心里很明白,就在刚才茶杯落地的那一瞬间,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她太了解眼前这个男人了,哪怕她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他也不会留她性命! 知道自己死期已至,她反倒变得无所畏惧。她抬起清亮的眼眸,嘴角吣着一丝冷笑,定定地看着怀王:“妾身听到了多少,想必已经不重要了吧?” 怀王在她的盯视下,心里竟然莫名地有些发虚,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动了恻隐之心,要不要放了她?毕竟她一个内院妇人,能走露什么消息? 但是不行!只是那一瞬间,他又坚定了起来。此事事关重大,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酷烈起来,一步步走向夏姨娘。夏姨娘匍匐在地,两只眼睛牢牢地盯着他,惨笑道:“老爷,事到如今,妾身只有一个要求。请老爷看在妾身多年服侍的份上,善待我的儿子!一定要让他平平安安地长大!若是老爷连这点都做不到,妾身也就不会再顾念过去的情分。妾身将在九泉之下,永生永世诅咒你不得好死!” 怀王在她灼热的眼神下,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和不适,沉声道:“本王答应你便是。” 皇后两手捂着嘴,惊恐地说不出话来,夏姨娘转头,冷笑着看着她:“替我监督好怀王,看看他能否信守他的承诺。皇后娘娘!” 她话音刚落,怀王便一个箭步上前,一只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颈!将她高高举了起来! 她大张着嘴,两手在空中徒劳地胡乱抓着,原本娇媚无比的花容月貌因为无法呼吸而变得扭曲。绕是如此,她濒死的双眼仍旧闪着耀眼的火光,死死盯着怀王!似乎在说,他日若是失信,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我的儿子!她开始鼓出的眼睛里流下了一滴不甘和留恋的泪水,为娘的只能陪你到此了!从今往后,天涯海角,只能你自己去走! 渐渐的,她停止了挣扎,那双眼中的火光熄灭了,如同燃尽的火堆,尚留着一丝余温。然而她临死那绝望,不甘,而又满含着警告的眼神,却深深刻在了怀王的心里!他的手一松,夏姨娘的尸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如同千斤重担被卸去了一般,一手扶着胸口,大张着嘴喘息着,如同缺水的鱼。 夏姨娘的尸体落在了皇后的脚边,那失去了生机的双眼仍然大睁着。“啊!!!”皇后终于凄厉地喊出声来!她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麻烦!”怀王强压下内心的不适,嘟囔了一声,上前抱起皇后,一手掐着她的人中。很快她便缓过气来,一睁开眼,就死死掐着怀王的手,泪如雨下,咬着牙颤声道:“孟昊!你就这么杀了她?!再怎么说,她也服侍了你快二十年!还给你生了个儿子!你的良心呢?都让狗吃了!你今后怎么面对珞儿那孩子!” “你废什么话!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为了我们的儿子!谁都可以指责我!唯独你不行!”怀王义正言辞,眼底却有些发虚。 “呵呵呵”皇后挂着眼泪,看着他凄厉地大笑起来:“为了你我?为了儿子?孟昊,这么多年了,我今日才算真真正正地死心了!” “我跟你说不通!今日之事还不是因你而起?你快回去吧!被人知道了,就是无穷祸事!你快些离开我还要料理善后!” 皇后深深地看着这个她爱了三十多年, 也恨了三十多年的男人,她的心在一块块碎裂,眼神却逐渐坚定起来。她缓缓起身,整了整衣服,重新披上了黑色斗篷。她站在门口,直视着怀王:“孟昊,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但你若是真敢行谋逆之事,我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把你的丑事昭告天下,让你这敢让天下至尊受到如此奇耻大辱的不忠不义之徒,在这西楚再无立足之地!我倒是想看看,只要我把实情说出来,你有什么本事扶持一个连皇室血统都没有的皇子登上皇位!” “你!!我不信你会这么做!” “那你就试试看!”皇后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或者你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灭口!就像刚才对夏姨娘那样!掐着我的脖子,让我从这世界上消失!孟昊,这一次,我说到做到!希望你不要低估一个绝望的女人的决心!” 怀王神色一凛,看着她说不出话来,这个一向对他言听计从的女子,是从何时起开始变了的? 她最后深深地看了倒在地上的夏姨娘一眼,似乎想把她死去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孟昊,”她低声道:“跟了你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她转身出门,再也没有看怀王一眼。 那一次,就是永别。那夜之后,她缠绵病榻,直到三年之后死去,两个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怀王从思绪中清醒了过来,心中有种莫名的惆怅和失落。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女人,想必是带着对他的恨走的吧?他心中,当真对她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他又想起了夏姨娘濒死之前的那双眼睛,如今你也算是报复我了,他在心中叹息道。你的儿子如今出息了,一年不到就做了三品将军。这些年我也算是信守承诺,没有取他的性命。可是我们之间的裂痕,恐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弥补了。 对孟珞,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从那夜之后,他只要一看到孟珞,就会想起夏姨娘当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他在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却从来没有产生过那样心惊肉跳的感觉。因此他几乎对孟珞是生理排斥,更何况这不知好歹的小子还始终在追问他夏姨娘的死因,怎能不让他恼羞成怒?可是见不到孟珞的时候,平心而论,他知道这小子并没有犯多大的错。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过去的事,是再也无法挽回了。 他缓缓迈步,坐到书桌边。桌上放着孟钰从前线写来的书信。 虽拼死守住了防线,却伤亡两万,这个数字可以称得上是大败!更可气的是与汴州军形成的鲜明对比!北周军是被汴州军赶回去的,可是汴州军的死亡人数却极少!因为他们独特的阵型,大多数将士一旦受伤就会被迅速转移到阵中,避免了进一步伤亡。对比这么明显,皇上一定会趁此机会对两军有所动作,他是了解那个黄口小儿的阴险伎俩的! 孟钰在信中还提到,鲁放c龚婉灵和孟珞他们似乎琢磨了一个计划,想要拿下蒙托城。 孟珞这个小子,确实有两下子!他咬着牙,心中有些不甘,孟钰他们虽然也很优秀,但在军事才能上,比起这个小子总是少了那么几分灵气。 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被他撕掉的书信,那信上要求孟钰立刻带五万人出兵勤王,以先帝失德为由扶持大皇子继位,请先帝为太上皇。如今比起虚无缥缈的失德,他手上握有更加有说服力的起兵缘由,矫诏,弑君,篡位!虽然他知道是伪造的,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前线的将士不知道就可以! 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相比起五年前,他手中虽然多了个可有可无的证据,却很可能正在失去对他的立足之本,立仁军和虎丘军的控制力! 五年前的事,难道就不能再来一遍了?先帝已经驾鹤西去,她想必也不需要再怪他对不起先帝了吧?至于冷宫里那个偷了桃子的小子,他跟他又没有任何情分可言,怎么就不能支持大皇子抢这皇位了?! 有拿下蒙托城的计划,岂不是正好?他在北境多年,那里的情况他太了解了。蒙托城是北周的门户,也是北周的咽喉。蒙托城易守难攻,可是一旦攻下,北周就岌岌可危,短时间内再也对边境形不成威胁! 孟钰在书信中提到,他总结北周此次想出来的应对他们的方案,就是快,快速出击,快速突破。只可惜,还是被汴州军的阵法缠住了。 他现在面临的唯一选择,也是快!汴州军已经壮大了起来,立仁军和虎丘军不再是北境唯一的支柱。如果他动作不够快,等待他的就是被分化,被切割,将来再无胜算可言! 要动起来了啊!他在心里下定了决心。提起笔,开始写信。 既然有法子攻下蒙托城,那就大力配合!然后 他一边写,一边冷笑了起来。这种废立大事,本来就贵在一个快字!只要皇城攻破,当今皇帝已死,他们还能有什么回天之力?难道为了此事,就置这西楚的百姓于不顾,不拼尽全力守住边境了?他谅孟珞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写完信,他又看了一遍,深深吐了口气,在心里盘算起来。这之前,皇城里还有几件事情要做。首先,宫里那个老太监不能留!他已经七十多了,也活够了!该去陪着先帝了! 还有就是大皇子那边,他在肃州一直安排有人暗中盯着。该想个办法,先把大皇子偷偷接回来了! 怀王府还是有一些人手的,他有信心能够将此事做的天衣无缝!当然,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定要比以往更加的谨慎,包括满府里的人,还有孟瑛那个老往青楼里跑的小子,近期一定要让他们夹起尾巴做人,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九章 千秋国策 “皇上,临安军c乾州军c虞城军和平洲军已经整顿会合,正在向交城进发。除了仍旧守在四城的少数守军,这支合并军有五万余人。目前由临安统领郑朝海和乾州统领王崇山共同率兵,他们二人是曾经在北境共同打过仗的同袍,交情一向很好,队伍中也多是老兵,配合上没有太大问题。”薛少强禀报道。他现在每次面圣,都是和新上任的石有山一同前来。 “好,要快。这一路上不能驻扎停歇,也不能在城市和村庄附近留宿。朕知道这有些难为他们,但是越多的人知道,消息就越有可能传到北周。让将士们煎熬些时日,等到危机过去,朕定会给他们论功行赏。” 虽然是在商量很严肃的事情,但皇上今日心情非常好,脸上也神采奕奕。早朝刚刚传来好消息,汴州以西新设立的安顺城洋芋种植获得了丰收!户部劝农司已经总结出了规律,若是以安顺的气候,洋芋在立秋后种植,十一月便可开始收获。在更南边的峄城和临安等地,可以在白露后,秋分前种植,十二月开始收获。这种洋芋的产量可比稻谷要大多了,消息一出,安顺城的迁民计划也进展地如火如荼,甚至要开始想办法控制人口的不断涌入了。 这可是千秋万代的惠民之举!有了这种作物,西楚这片土地上就可以养活更多的人口,而人口可是国家的财富! 这个消息带给他的满足感大大平复了战事失利的苦恼,原先劝农司隶属户部,劝农司主司不过是位同五品。这一次他直接将劝农司主司职务未变,职级连升两级,位同三品侍郎。两个副主司也从六品提拔到四品,三个主要的司务也一样连升两级。众官员没有任何意见,反而欢欣雀跃,因为这段时日劝农司的人是如何辛辛苦苦奔走在田间地头,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自从皇上登基,破格拔擢已经成了常有的事情,大部分官员已经摒弃了原先一级级往上熬的观念。大家都意识到,只要好好干,干出成绩,这头上的顶戴就迟早会越来越重,俸禄也水涨船高! 大家都知道皇上今日高兴,因此说话的口气也松快了许多。薛少强笑道:“皇上放心,四城守军很多都是以前的老兵,听说又有机会抗击北周人,虽然不在最前线,也激动地摩拳擦掌,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过去,行军速度不成问题。近几年新补上来的新兵虽说没打过北周人,可是精忠报国之心不输老兵。” 皇上连连点头,一转头看到石有山有欲言又止之色,便问道:“石爱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微臣是在想,等四军赶到交城驻扎下来,要是能练练汴州军的阵法就好了。”石有山见问,索性说了出来:“微臣研究过他们的阵法,一则抗击敌人着实有用,能够扬长避短,避实就虚。二则将士们齐心协力,分工合作,很能拉近感情,增强紧密性。只是要四军学习阵法,就势必要从汴州军拨几个人下来,微臣又担心皇上说微臣这个时候算计着从战场上撤人” “哈哈哈”皇上纵声大笑起来:“你才升了三品几天?就开始跟朕玩儿心眼了?你们在朕面前最好直抒胸臆,说错了,或者方式欠妥当都不要紧,可是若是遮遮掩掩,欲说还休,朕可是不答应。朕看上你,提拔你,是因为朕要的是能臣,也是纯臣。除了怎么做为国好,为民好,别的你们都不要管。若是上任没几天,就给朕玩起什么为官之道来,朕怎么弄你上来,就能怎么把你撸下去。你可知道?” “微臣知道,微臣不敢。”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起头背着手踱了两步,缓缓道:“只是撤几个人,不至于就影响前线的成败。孟珞自然是回不来的,可是这回来的人也不能是普通的大头兵,否则他不了解军阵的全貌。要不然,让李行带两个人回来吧。朕今晚就拟旨发出去,明天即到,说不定李行带的人比四军到的还快。” “这么快?!”薛少强有些不相信的捂上了嘴,石有山却没什么反应。这也是皇上对石有山很满意的一点,对于他知道不该问的事情,他甚至不会表现出好奇。 皇上笑了笑,讳莫如深。 两人走后,皇上仍旧心情很是愉悦。他抿了一口茶,惬意地将两腿架在案桌上。王全安陪着笑端着茶站在旁边,面上却飞快地掠过一丝担忧。 “怎么了?”皇上敏锐地斜着脸问他。 王全安叹了口气,该说的还是得说的。他弓着身子,小声道:“皇上,周公公,怕是不行了。” “什么?”皇上把腿放下来,表情严肃地坐了起来:“怎么不听见太医来报?后宫深深,难道还有人为非作歹?” “周公公,已经七十多了”王全安言下之意皇上听得很是明白。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是没人兴风作浪,他的生命也是油尽灯枯,早已走到了尽头。他深深地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乃是天命,岂是人力可以相抗的?太医院的太医,也不是华佗再世啊! “知道了”他的好心情扫去了一大半,颓丧地叹了口气。他的叹气仿佛传染,王全安也跟着叹了口气,他自己,也是快六十的人了啊!他偷偷看了一眼刚刚十九岁的皇上,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皇上,不知自己又还能服侍他几年? 皇上的案头仍旧放着先皇后的起居注。那日他搞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后便没再执着得看下去。可是这几天,他又时常翻出来看看。王全安心中有些纳闷,但也没多问。 他照旧又拿起了这本起居注,皇上何时对先皇后的事情如此感兴趣了? “王全安,朕是在想,光是凭着大皇子和怀王相像,怕是有些牵强。有没有什么证据,能够板上钉钉地证明大皇子是怀王所出?”皇上的话似乎解答了一些王全安心中的疑问,原来他这几天在琢磨这件事情! “老奴听说,可以滴血验亲。”王全安小心翼翼道。 “朕知道一直以来都有这种办法,可是,滴血验亲是否准确,至今没得到证实。何况,怀王和大皇子若是拼死不肯,又能奈何?何况就算是滴血验亲,也要有个由头,不能无端怀疑指摘。” 王全安皱着眉头,皇上也没指着他能想出什么主意,继续道:“朕是在想,当年先皇后和怀王的事情,难道没有任何知情人?先皇后身边的人,不可能没有一个知道此事吧?” 王全安这下彻底搞清楚皇上为什么还抱着这本起居注不放了,这个小皇帝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他也跟着搜肠刮肚想了起来,先皇后身边有谁来着?想了想,他打起精神道:“老奴虽说跟先皇后不熟,但是老奴记得,先皇后身边应当有个贴身嬷嬷来着,是她从小带在身边的。可是她是什么时候从宫中消失了的,老奴就实在想不起来了。” “你可记得这个人的长相?她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老奴只见过一次,那是很多年前了。老奴记得长得不差,似乎是南边来的。似乎,听人提过一次,说她是个苗女,懂医术。但是只是听人提过一嘴,是不是真的,老奴也不敢说。” “苗女,懂医术,怪不得” “你是何时见过她?可还有印象?” “很多年以前啦!那时候连老奴都刚进宫没几年呢!当时老奴是周公公的徒弟,还没犯错被调去冷宫。” “犯错?你当初借犯错之由去冷宫伺候,只怕是周公公有意安排的吧?” 王全安嘿嘿笑了起来:“老奴就知道皇上迟早会猜到的。” 皇上哼了一声,继续道“那之后就再没见过?” “没见过,后来也没人提起她了。那时候先帝和先皇后大婚,听说她是从小跟着先皇后的人,也是她陪着先皇后进的宫。听说连大皇子都是她亲手接的生,可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从宫里消失了一般。” “大皇子是她接的生?”皇上的目光亮了起来,眯着眼睛笑道:“朕倒是有个猜测。朕在翻看起居注时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据说先皇后身子一向不好,但是从她入宫开始,到她生了大皇子之后第二胎小产,她几乎没有让宫里的太医请过脉。现在朕知道了,那是因为她身边有个精通医术的苗女。比起太医,她当然更信任一直跟着自己的苗女了。但是小产之后不久,开始有了她叫太医诊脉的记录,隔三差五,日渐频繁,一直持续到她薨逝。朕可以大胆地猜测,苗女从宫中消失,大概就是在她小产后没多久。” 王全安连连点头,但继而又皱起眉道:“且不说我们不知道这苗女当初从宫中消失,是否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当时还在,她可比先皇后还要至少大个十岁,如今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皇上何曾没想到这点?轻轻叹了口气道:“朕知道,只是既然有这么个线索,总得试一试吧。” “那皇上打算令何人来查此事?” 皇上苦恼地叹了口气,这个苗女消失,甚至可能在贵太妃入宫之前!太久远了! “周公公可还能说话?” 这宫里年纪最老,最有可能知道这个苗女的事情的,可能就是周公公了!当时他毕竟在先皇跟前伺候,知道这个苗女的可能性很大吧? “周公公的神智一会儿清楚,一会儿又不清楚。” “走,朕去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章 忠仆离世 周太监的身子已经成了皮包骨,浑身佝偻在一起。他浑浊的老眼已经没有了一丝神采,心中是即将来到大限之日的坦然。终究还是熬不住了啊!立秋时尚且能走路,年关将至,已经是油尽灯枯。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先帝的样子在眼前。这是先帝在召唤他了啊!也罢,先帝去后他就该跟着去的,这小一年,不过是苟延残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终究还有件事,他有些放不下啊!他看着屋顶的雕梁,大睁着眼。 他现在一顿饭只能吃一勺米,每天只喝不到一杯水,连太医都不忍再逼着他喝那些苦药汤。服侍的小太监知道他不过是熬日子,但是不敢怠慢,走路说话都悄没声儿的,气都不敢喘,小院里整天都死气沉沉。 但是今日,情况有了变化。随着门外一声响亮的呼唤:“皇上驾到!”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这,可是在梦中?还是到了天宫? 他心中还在纳闷,已经听到了几声靴子走路的响声,紧接着,他听到了年轻皇帝沉稳的声音:“周公公,朕来看你了。” 他浑浊的老眼挤出了一滴眼泪,艰难地撑着想要起来。皇上忙上前来,两只手紧紧攥着他瘦骨嶙峋的双手,不让他起来:“周公公,这种时候就不要跟朕多礼了。” 他说不出话来,流着泪轻轻点了点头。皇上握着他的手,难掩眼中的悲痛之色。这个暗中偷偷照顾他多年,且在他登基时起了关键作用的老太监,终究还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可是,虽然有些开不了口,对怀王之事的关注仍然让他不得不开口。 “周公公,”他轻声道:“你可还能说话?” 他吃力地点点头,试图张开嘴说话,却只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异响。随侍的小太监慌忙上来,端着一小盅参汤,用小银勺一勺一勺往周太监嘴里喂。只喂了不到半盏,周太监便轻轻摇了摇头,艰难地张开嘴,一张一合道:“老奴没想到,还能在临死之前再见到皇上。” “周公公是在怪朕。”皇上皱着眉,痛心道:“是朕不好,整日忙于庶务,也不经常来看你。只是,看你身体越发不好,朕心里难过,所以有时候躲着不想来。” 周太监忙费力地抬起手,止住了皇上的话:“皇上多心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其实,早就盼着去见先帝了。只是有件事,放不下。” “朕知道。”皇上连连点头:“朕不会让先帝在九泉之下蒙羞,先皇后与怀王之事是皇室家丑,绝对不可外扬。只是朕担心,若是天下不知道大皇子本无皇室血统,怀王,永远不会善罢甘休。” “老奴放不下的就是此事,上次皇上答应老奴绝不会把先帝蒙羞之事传出去,老奴相信皇上定会信守承诺。可是那之后,老奴左思右想,日夜不安,先帝的奇耻大辱,自然不能随意传扬,可是若是关系江山社稷,又岂可为小节所拘?所以老奴想请求皇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将先帝之事传扬与天下。可是,若真是万不得已,想必先帝,也更在意我们西楚的江山社稷。” “周公公这么说,朕就放心了。”皇上面色很是感动,这个忠心耿耿服侍了先帝一生的老仆,直到这时,还在一门心思为先帝着想!。 “周公公,朕今日来,是还有件小事想问问你是否还记得。周公公可记得先皇后身边有个嬷嬷,是位精通医术的苗女?” “皇上是在找当年相关的证人吧?”周公公嘴角扯出一丝微笑:“皇上找对了,当年确实最有可能知道实情的,就是那位嬷嬷。只可惜,先皇后小产后她就死了,死因至今成迷。” “死了?”皇上心中很是失望,又有些不甘。 “当年先帝和先皇后情深,所以老奴跟那位嬷嬷也算是经常见面。她话不多,但是医术很是精湛。先皇后的家乡本就是在湘西那边,那里苗人众多,这位嬷嬷据说是在老家时就跟着她的,她这么多年一直随身带着。只是不知为何,先皇后小产后不久,她就死了。” “周公公确定她死了?”皇上还是不肯相信。 “当时先皇后小产,怀疑是荣太妃做手脚,在宫中大肆追查。那段时间,似乎那位嬷嬷和先皇后之间有了争执。” “什么争执?” “似乎那位嬷嬷觉得不是荣太妃下的手,阻止先皇后继续查下去。不过确实,查到最后,先皇后也没有找到荣太妃下手的任何证据。” “这么说先皇后从一开始就认定她的小产是人为的了?” “是,据说是先皇后认定她的饮食被人做了手脚。可是她一向小心,她的饮食一直是那位嬷嬷查过无误才能入口的。那时候那嬷嬷坚持认为宫内的饮食并无问题,并且似乎因为什么跟先皇后起了很大的争执。”周太监皱着眉头,竭力思索着:“那之后不久,她就从宫里消失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先皇后也找她找了许久,后来搜查证据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既然如此,周公公为何肯定她死了?”皇上的兴头又鼓了起来。 “那是半年之后的事情了,怀王的家丁在郊外找到了她的尸体。” “怀王?” “是,过去了半年,已经是一堆白骨啦!只有一个苗人戴的银镯,先皇后证实确实是她戴过的。” 周太监似乎回光返照,说话很是流利了起来,思维似乎也很是清晰。见皇上沉思不语,他便又道:“皇上,老奴总觉得,当年先皇后小产之事,兴许与怀王有关。” “周公公为何这么觉得?” “老奴没有证据,可是老奴觉得,怀王有这个动机。” “动机?” 皇上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的确,他要与先皇后联手保自己的儿子登基,如何保证先皇后不生出别的心思?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皇子是先皇后唯一的儿子! 若真是如此,先皇后,也是个可怜人啊!可惜怀王的如意算盘打得如此响,先皇后的心,也终究是渐行渐远了。从先皇后后期的表现看,她对怀王已经彻底伤了心,决定和怀王划清界限。他更坚信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手段和算计无法长远,最牢固的人心,同样需要人心来换! 周公公见皇上明白了,便又道:“当年的先皇后还是很信任怀王的,但老奴猜测,那个苗女嬷嬷兴许看出了一些端倪。可惜先皇后不听,所以两个人才有了争执。但是先皇后再怎么样,也不太可能对从小带着自己的嬷嬷动手。搞不好那嬷嬷的死,也跟怀王脱不了干系。只可惜,这证据是无从查找了。” 皇上苦恼地叹了口气,嬷嬷已死多年,先皇后也已经薨逝,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当年的真相? 尽人事,听天命吧,他自我安慰道。很多事情,非人力可强。他握着周公公的手,轻声道:“公公,这些事朕都知道了。你好生歇着吧,不要劳神了。” “皇上,人老了,抗不过命。老奴已经活够了,这辈子服侍先帝,没什么可遗憾的。若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替先帝看着皇上将这西楚治理地政通人和,没能看着皇上解决了先帝那么多年没解决掉的军政大事。” “别多想了。”皇上苦着脸安慰他:“朕问过太医了,只要熬到春天,周公公怕是想走,老天爷还不收呢。” 周太监轻轻摇了摇头:“皇上不必安慰老奴了,老奴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皇上这一去,怕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皇上不觉哽咽起来,拍了拍他的手:“不要乱想,你好好歇着,朕再来看你。”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出远门时,飞快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回去的路上,他才慢慢平静下来,低声道:“传给伺候的人,他爱吃什么就吃点什么,不必听太医的限制这个那个了。” “是。皇上,已是二十三了,礼部刚才请旨,说是今年的祭礼参照往年之例已经齐备,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他忽然站住,恍然苦笑了起来,要过年了! 他登基以来的第一个年头终于要过去了。再过几天,就是宣平二年。这一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想要做个总结,都不知该从何做起了! 后日官员们就要开始休沐,准备过年。腊月二十五年终祭天大典,二十七祭祖,除夕之夜太和殿要举行盛大的国宴,正月初一又有家宴。今年前线还在打仗,一切从简,只是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少的。他虽是皇帝,其实对这些礼节也生疏,不过好在礼部都是已经用熟的老人,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后宫里,赵婕妤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今年的家宴,也是要好好操办一番的。 他正在站着出神,后面脚步声响起,两个小太监匆匆跑了上来,跪下悲声道:“皇上,周公公去了!” 王全安呀的一声,忙捂着嘴,眼泪滚瓜一般流了下来。他悲怆地闭上了眼睛,半晌才睁开,眼眶已是红了。他低声道:“周公公是陪了先帝一辈子的人,奴才是不能进皇陵的,就给他在皇陵附近点个穴厚葬吧,不要让他离先帝太远。” “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已是除夕 “时间定了?” 北风呼呼吹着,拂过如辰额间的碎发。孟珞和她并肩坐在恒河边,看着对面的城池,享受着难得的属于两个人的时光。 “我们就在今夜进城,在城里潜伏下来。明晚你们全军整队,等我们信号。孟钰这次不知道为何非常配合,顺利地我都有些莫名其妙了。” “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能配合总是好事。不过这次不是立仁军和虎丘军在前我们在后了,而是三军合并共同攻城。这个时候我真的不放心让曾冶一人领兵,否则我也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行动。” “不是我打击你,你现在打斗不在我之下,可是轻功不行。鲁放已经很是勉强了,再带着你,方锦龙要骂人了。何况你现在是将军了,五万人的生死系在你身上,这是比参加我们的行动更要紧的事情。你放心,有我,鲁放,方锦龙和魅影,四个人够了。” 孟珞撅了噘嘴,揽过如辰的身体。如辰将头靠在他肩上,闭着眼微笑道:“一直也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想出那么多神乎其神的阵法来的?西楚千百年来,也没人这么做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启发?” “谁说没人做过?”孟珞笑了起来:“阵法一说古来有之,我在从军之前看过很多兵书,上面有很多原始的记载。你看立仁军他们也是有阵法的,只不过有些僵化教条罢了。那次回皇城我与你妹婿陈雅元相处过几日,你别看他不会武,但是胸中有大丘壑,可以说是个杂学家。他对于前线的战事有很多自己的见解,也跟我探讨过很多关于阵法改良的想法。我现在练的阵法,很多都是他提供的思路。” 如辰恍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说起来,陈雅元真是帮了我大忙。就连方锦龙那鳖孙,也是他找来的。方锦龙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是先拿陈雅元当朋友,才会答应帮我的忙。如果不是他,眼前的困局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未曾亲眼见过,方锦龙当真是神乎其神的一个人。说起来,他现在在何处?” “他已经进乌兰城了。” “啊?” “看你我对于忽格为何没有乘胜追击之事一直耿耿于怀。昨夜方锦龙被我们念叨烦了,说他先去打听打听。结果回来说,听闻忽格被其他大臣参了一本,受了皇上斥责。他有些闹情绪,说了些狂妄之语,皇上大怒,关了他五日禁闭。所以明夜是个好机会,后日他就放出来了。若不是皇上还用得着他,说不定这一次直接就罢黜他了。” “这北周的权力中心其实也是乌烟瘴气,不会比我们好到哪里去。忽格冒的太快,背后就有人给他使绊子了。不过这倒是给了我们喘息之机,我倒是要感谢他们朝堂的尔虞我诈了。”孟珞笑道。 “那可不,有人的地方就有贪欲,有争执,有暗算。想想也真是令人厌烦。”如辰叹了口气。 孟珞拉着她的手,塞进自己怀里:“你如今说话倒是有些老气横秋了,有些看破世事的意味了。” “我本就不是权力中心的人。若不是皇上招安,我就还是原来那个逍遥散漫的江湖杀手。我从小就失去了最宝贵的东西,家,亲人,所以对于我最想要的是什么,最重要的是什么,我一直都想的很清楚。富贵如浮云,权力我更是毫无念想。我此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我和我妹妹都能好好地,平安的活着,不让父母在天之灵担忧。” “其实我也一样,我现在只想着抗击北周,保家卫国,这是我们西楚男儿都该做的事情。我不稀罕什么将军,等到战事平定,我只愿守着你,用我的余生来关心你,照顾你。我们置两件房舍,生两个孩子,带着他们走遍山川五岳,夏季看海,冬季看梅,想想都是最幸福美好的事情。” 如辰心中暖暖的,微笑着将脸埋进他颈窝里。 两人紧紧依偎着,享受着静谧的时光。隔了一会儿,孟珞又轻声道:“那方公子今夜回来和你们一起行动?” “他就在乌兰城等我们。” 如辰看孟珞有些不解之色,笑着解释道:“他还惦记那个北周皇室的公主呢,他临走问我要了点药粉,这会子估计已经摸到晨光客栈,把那公主控制起来了。就算拿下了蒙托城楼,城内毕竟是二十万大军,里面还有三万人的王师队伍。要对付忽格,可能还要依靠那公主。” 孟珞苦笑道:“心里还是要为那公主默哀一下的。” “那公主的确命苦,不过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天下可怜的女子多了,想想你妹妹,命苦岂不是更甚那位公主?我看她对皇上是真心相爱,也不知将来会如何自处。” 孟珞想起了宫中的孟琪,的确,孟琪是几位姐妹中唯一跟他感情要好,且比较依赖他的一个。这位可怜的妹妹,失了孩子,且再也无法生育,也不知她将来会如何面对这些打击。 “从来没听你说过魅影轻功好,她这次怎么也跟你们一起进城?”隔了一会儿,孟珞又问道。 “魅影哪里需要轻功,这世上只要是男人,没有她搞不定的。这次我们不打算爬梁跳窗,跟着魅影光明正大地进去。”如辰很是笃定。 “这样也可以?”孟珞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想了想魅影那副颠倒众生的样子,又恍然笑道;“你有信心就好。” 如辰微笑着迎着风,孟珞忽然低声道:“娘子,你可知今儿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如辰在心里思索半天,忽然灵光一闪,忙道:“该不会是你的生辰吧?”转而又皱眉:“不对啊!我过去看过你的资料,我记得应该是二三月份来着。” “今日是除夕了,我的娘子!” “除夕?果真?”如辰睁大了眼睛,不知不觉,已是除夕了!这一年要过去了! “是不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孟珞微笑着看着她:“这是我们的第一个除夕,虽不忍心让你呆在这苦寒之地,可是我心里又隐隐有一丝庆幸。毕竟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候,我们在一起。你看看那些将士们,这个时候谁不在思念家乡,思念自己的亲人?” 如辰不禁回忆起了往事,这么多年,她的年都是怎么过的呢?印象中只有一年她是和如致和庄婶一起过的年,其他的年关都是在月影宫。九叔会置几桌家宴,大家都是无家可归之人,吃完一顿团圆饭,她便和夜晴一起守岁。她心里忽然伤感起来,依偎着孟珞,流下了两行清泪。 孟珞低声道:“以往每年过年,都是吃一顿提心吊胆的家宴。我和庶子庶女们坐在最下手,大气不敢出。祭祖的时候也是在最后面,根本看不到祠堂里面是什么样子。领完了家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我和我娘一起守岁。我们会说些民间的好玩事,我娘一年中攒下来的几两银子,也会在这时候拿出来,置办些新鲜东西给我。后来,我娘没了,我便没有再守过岁,除夕之夜都是一个人入睡,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最大的不同,也就是越发的想我娘。好在今年有你,在这战场上,和兄弟们在一起,我觉得这是我这六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除夕。” “可惜今夜不能和你一起守岁,我们要行动了。如若不然,虽说有些想如致,想夜晴她们,但是也是一个不错的除夕夜。” “娘子,今夜我会在这军营中,与你一同守岁。虽然人不在一处,但是今夜对于我们,都是一个不眠之夜。”孟珞紧紧握着如辰的手,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娘子,大年初一晚,我们蒙托城见。” “恩,一言为定。”如辰抬眼,看向那河对岸巍峨的蒙托城。 如辰转回自己的营帐,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李赞和刘士舟并肩坐着。她便走了过去,拱手道:“两位,今日是除夕,大家同舟共济,都是同袍,这个礼还是要见的。” 刘士舟和李赞忙站了起来回礼。看两人的光景,刘士舟显然是在安慰李赞。如辰心里明白怎么回事,赶上除夕想家也就罢了,如今三军合并操演,李赞和李成原本是过了几天兄弟相随的好日子。偏偏这个时候皇上一纸诏书下来,李成跟着李行离开前线有要事公干。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们并不知道。 军命如山,李赞虽然知道战场上刀枪无眼,李成被调去后方对他也是好事。可是他是个有些多愁善感的人,偏偏赶上除夕,却不能和弟弟厮守在一处,心里很是伤感,一个大男人,这几日老是淌眼抹泪,想想也是好笑。 如辰也不戳他的痛处,假装没看到他偷偷擦了擦眼泪,笑道:“赶上年关,大家难免想家,安抚好你们的弟兄们。可惜大战在即,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开宴。吩咐你们兄弟们,不要讲虚礼,今夜不许守岁,好好睡觉休养生息,明夜还有大仗要打。这可是决定你们三军生死存亡的大仗,拿下了蒙托,搞不好明年的除夕你们就能和家人一起过了。” “正是呢,我刚才也这么说,搞不好熬上最后一个春节,明年咱们就回家过年!”刘士舟一边笑一边拍了拍李赞的肩膀。 李赞也抹了一把脸,嘿嘿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宴 “跪!”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祝西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众卿免礼!西楚强盛全仗众爱卿辅佐朕!” 保和殿隆重的宫宴正在上演着,虽说一切从简,但毕竟是皇上登基以来第一个春节,也不能很失了体统。皇上已在开宴前把亲手写的福字赏给了几位亲信大臣,其他众臣也多有赏赐。宴席上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年初新皇登基时,大家心里还很是没谱。如今一年过去了,对西楚迎来盛世,大部分人心里都很是笃定。年轻的新皇似乎有种奇怪的本领,让所有人都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遐想。只要用心干,努力干,想要的都会有! 皇上早已不再是那个刚登基时目光警惕,举止青涩的年轻帝王。他已深谙为君之道,公开场合讲些振奋人心的话信手拈来,不需要任何准备。可是虽是除夕之夜,他的心思却并不放松。一边应付着群臣敬酒,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时间,他们应该已经向乌兰城进发了吧? 如辰他们的攻城计划,他已经准了。仰仗着鲁放家传的楼燕,他与前线的信息来往没有任何阻碍。算算时辰,他们行动的时间就是今夜。除夕之夜,她却在苦寒遥远的北周,为了他的江山而努力着。 今夜没有政务要做,他喝了几杯酒,头一次允许自己这样,肆无忌惮地挂念着如辰。那么遥远寒冷的地方,也不知她可受得了这辛苦?她虽是杀手出身,银钱上却不缺,以前大概没有过过这样要什么没什么苦哈哈的日子吧?她临行前好不容易养好的腿在那冰天雪地里可有复发?虽说是为了西楚的安危,但他仍然执着地认为,是因为他当时的放过,这个女子回报了他很多,很多。 他在酒精的刺激下,心潮一阵涌动,眼角涌起了泪花,暗中擦了擦。天色擦黑,保和殿却亮如白昼。群臣们都很放松,谈笑不止。攻下蒙托城的计划是绝密,只有薛少强和石有山知道。他们二人虽也端着酒杯,私底下却有些忧心地时不时看皇上两眼。 宴席撤去,皇上几乎是毫不停留地回了后宫。王全安服侍着他脱去了朝服,他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深深吐出了一口气。今夜还有后宫家宴,一直要闹腾到子时,他除了忧心,什么都不能做。 王全安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在担忧什么,却无暇安慰他。这个老太监这么多年的除夕之夜都是在宫中过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是今年不同,周公公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领路人,可是这个年逾古稀的老太监,没能捱过皇上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他总是不知不觉想到自己,将来又会葬到哪个坟头?有没有人来凭吊? 皇上看到他的满面悲戚之色,一下子猜到了他的念头,叹道;“王全安,明日朕放你的假,去郊外周公公坟头上烧柱香,悼念一番吧。反正朕这边,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法子。替朕告诉周公公,朕答应他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是!老奴多谢皇上!”王全安感动地眼泪横流,这个小皇上,依旧是那么心细如尘! “时辰快到了吧,走吧,贵太妃为了今日的宴席准备了很久,别让她多心。” “是!” 今年的后宫宴席选在了章华殿,确实如皇上所说,贵太妃为此准备了很久。宫中无皇后,她又是唯一的太妃,推拖不得。赵婕妤如今大腹便便,像国宝一样被众人众星捧月地簇拥着。在这样的场合,孟琪难免有些不自在,因此只缩在宴席下手。 皇上步入,众嫔妃连忙起身,齐齐施礼,口中高呼皇上万福千秋。皇上也含笑着让众人免礼,并走至贵太妃前面,半屈膝低头行礼,以示孝敬长辈。贵太妃两手虚扶着受了皇上半礼,忙请他上座,她自己坐在皇上身侧略下方。皇上眼角余光一扫,看到孟琪坐在下手,神色一冷,扬声道:“孟婕妤,你与赵婕妤同是婕妤,为何躲得那么远?还不赶紧过来,今后再做这样于礼不合的事情,小心朕罚你。” 贵太妃和赵婕妤脸色有些难看,其他嫔妃们也面面相觑。孟琪脸憋得通红,又不敢不听皇上的话,只好挪过来,与赵昭仪坐在一起。皇上又道:“今日是家宴,只有朕和贵太妃坐一起显得很是生分。你和赵婕妤是宫里位份最高的嫔妃,你们两个过来,与朕和贵太妃坐一起。” 两个人只好谢了座,挪到皇上身边来。皇上笑着摸了摸赵婕妤的肚子,问道:“夜里睡得可安稳?它是否会踢你?” “回皇上,孩子踢得好生劲儿大,臣妾整日都睡不好呢!”赵婕妤撒着娇,同时暗暗得意地看了孟婕妤一眼。你和我位份相同又怎样?我肚子里可是怀着龙种,哪里是你这失了孩子的女人能比得的? 谁知皇上微微点了点头,又转头拉起了孟琪的手:“天儿凉,你身子弱,睡觉要注意保暖,没事不要出来受风。朕平日里政务繁忙,也没空关心你,你照顾好自己,谁给你委屈受,只管和朕说。朕是一国之君,掌管天下,不能让自己的女人受委屈。” 孟琪红着脸,微微点了点头,道了声:“臣妾谢皇上关爱。”贵太妃神色很是尴尬,皇上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赵婕妤也是满脸掩饰不住的尴尬和不满,低着头嘟着嘴。皇上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她的神色,在心中冷笑:这样的城府,能做得了皇后? 赵婕妤是礼部侍郎之女,皇上越是跟大臣们接触久了,心中就越是感慨:什么样的父母就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女。比如这礼部侍郎,人老实也能干,可是为人做事总是有那么一些小家子气,这种特质在赵婕妤身上也体现的一览无余。她的眼光,好像就只能看那么三步远,哪里做得了帝王内助? 龚府。 除了门口挂着两盏灯笼,没有如辰的龚府显得冷冷清清。庄婶和夜晴在后厨忙活着,张罗了一大桌子菜。可是夜晴做着做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庄婶知道她的心思,自幼父母双亡,这么多年的除夕都是和如辰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如辰不在。庄婶自己心头也有些发堵,她又何尝不是青年丧夫丧女,孤身一人。这么多年,她的春节都是和如致一起过的。可是今年,如致也不在。 化影c震影c侠影c狐影c蛇影c幻影和柳承都聚在了龚府的小院里。如今天机堂以化影为首,可是在他们心里,主心骨仍然是如辰。有为难的事情,或是逢年过节,似乎到龚府里走一趟就会心安。连化影自己也是这样,所以也说不得别人。 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端了上来。庄婶是南边的人,做的菜香甜可口,炖鱼也是一绝。可是饺子却都是夜晴一人忙活出来的,庄婶半点都不会。大家围着圆桌坐定,没了如辰,连开场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化影看众人都看着他,只好硬着头皮道:“漂亮话儿我也不会说,弟兄们都辛苦一年了。年初被招安到这个鸟皇城,碰见一堆鸟事。这一年心里都没舒坦过,好不容易过年了,大家喝杯酒,冲冲晦气,大吃大喝一顿,来年咱们都好好的!” “你还说自己不会说,这不是说的挺好嘛!”震影笑道:“你这话说的不错,我爱听。开席之前,先敬五长老和遁影吧。” 这话一出,幻影眼圈一红,掏出帕子擦了擦泪。柳承心疼地在底下握了握她的手,化影的眼圈儿也红了,轻轻打了震影一拳:“讨厌!大过年的,又怄地老子吃不下饭。” 话虽如此说,一桌人还是端起了酒杯,第一杯洒在地上,第二杯,继续洒在地上。直到第三杯,才仰起头,一饮而尽。 夜晴一直苦着脸不说话,这一桌子人没了如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庄婶年纪大些,见得世面也多,何况在她生病之前,她的功夫可不在天机堂这帮人之下。一见众人如此情状,只好把活跃气氛的任务接了过来。先是谢了一番狐影和蛇影对她的医治之恩,又问幻影和柳承何时办婚事,接下来又琢磨震影和侠影为何还孤身一人。胡搅蛮缠,倒是也把宴席弄得还算热闹。只有化影心中有些微微的诧异,庄婶为何绝口不提他的终身大事,看他时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之色? 他也不好多问,毕竟跟庄婶不熟。好在有了庄婶,这顿饭吃的也不算是毫无趣味。庄婶又问幻影道:“听说你们还有个姐妹跟着男人去了南边,怎么过年都不见回来?” “还不是因为你家暗影。”幻影嘟着嘴:“本来她想年前赶回来的,谁知碰上了如致姑娘和她夫婿。她夫婿和那方公子是好友,一顿说劝,把两人打发到前线去了,只给我来了封信,说是过年回不来了。这个没良心的妮子,这么久了,就算是去前线,怎么就不能顺路来看看我?能耽误几天功夫?” “阿嚏!” 魅影此刻坐在马车里,忽然打了个喷嚏。如辰在外面关切道:“怎么?着凉了?” “没有。”魅影闷声道:“估计是因为今儿是除夕,幻影那个死妮子这会儿肯定正骂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公主扶桑华 魅影盛装坐在马车里,鲁放一个堂堂的兵部二品侍郎,在外面给她做车夫,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愤懑的。如辰也是一身男装,坐在马车外面。 听到魅影抱怨,如辰笑道:“本以为你能回去跟她一起过年,谁知你却没回去,她自然是要骂你的,说不定也在骂我。” “骂你也是应该的,我还不是为了你?” 如辰正要反驳,魅影已经抢先道:“罢罢罢!别再跟我说教了!我知道知道,为了西楚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将士免受战乱之苦!好不好?” 如辰不说话了,魅影嘀咕着又补了一句:“其实还是为了你。” 如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鲁放戴着大毡帽,鼻子红红的,鼻涕吸溜吸溜,如辰看着他的糗样子,悄悄笑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男人?你看不上我可以理解,里头那个,也没见你流露出一点点兴趣。整日眼观鼻鼻观口,坐怀不乱的。你若不是身体有毛病,就是家里有个悍妇,被打怕了?” “胡说!我娘子温柔地很!”鲁放倒是极为护妻,先是为他娘子说好话,继而又悄悄道:“我也不是坐怀不乱,我有自知之明好么?她可是方锦龙的女人,我哪儿惹得起方锦龙?得罪了他,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喂喂喂!谁告诉你我是方锦龙的女人?!”魅影却听见了:“我可告诉你们,老娘跟他一文钱关系都没有!鲁大人,你要是对我也感兴趣,不要客气呀!别怕那个鳖孙,我可不是他的女人,他管不着我!” 虽说都知道魅影是开玩笑,鲁放仍然红了脸,一声儿也不敢吱了。 进东梵一点阻碍也没遇到,门口的哨兵见过如辰和鲁放,直接收了一块银子放行。魅影第一次来这东梵,掀开车帘往外兴致盎然地看了一会儿。但她可是从江南水秀之乡过来的人,哪里看得上这破破烂烂的东梵?很快就索然无味地合上了帘子。 东梵并不大,很快,几人就来到了乌兰城城门口。正是上次三人从侧边一里外翻墙进入的地方。如辰和鲁放都是老江湖了,面上没有一点慌乱之色。城门口的兵士一看马车过来,立刻警惕起来,长刀短剑直愣愣地冲着他们,用带着粗狂音调的方言问他们从何而来,进乌兰城做什么。 两国语言互通,只是发音略有差别,不影响交流。如辰和鲁放一左一右,大大方方从车上跳了下来。如辰刻意转变了音调,跟守卫士兵解释说他们从西域来,是护送扶桑华公主从西域请来的舞姬进城的。听闻扶桑华公主是想跟舞姬学一支舞蹈,好在皇兄寿宴上献舞。 那门口侍卫一听,便要检查车里面。如辰做为难状,说舞姬不惯于见生人。士兵们不听,执意要查。如辰便半推半就,掀开了车帘。魅影的脸一露出来,马车外的侍卫们立刻筋骨酥软,魂儿飞上了半天,好半天说不出话。 魅影原本就长得有些异域特色,大眼高鼻,五官深邃。此刻使出了看家媚术,把乌兰城们的侍卫看得话都不会说了,只能她说什么信什么,不断张着嘴点头。如辰报出了晨光客栈的名字,侍卫们是知道扶桑华公主住在晨光客栈的。此刻再没有一丝疑虑,挥手放马车进了乌兰城。 有两个侍卫留了个心眼,说要护送几人去晨光客栈。如辰冷笑一声,任由两人跟着。两人一直跟着马车来到了晨光客栈,一看见如辰上前叫门,心彻底放了下来。少倾,门打开了,两个侍女从门内向外招手。如辰和鲁放扶着魅影下车,径直进了客栈门。两个侍卫啧啧称叹半天,才砸着牙花子离去。 两个战战兢兢站在门后的侍女应该是已经被方锦龙控制了,颤抖着不发一言。魅影一进门,就瞪着迎出来的方锦龙道:“跟北周公主共处一室这么久,是不是占人家便宜了?老实交代,我保证不打死你!” 方锦龙一副又委屈又恶心的表情:“我占她便宜?你进去看看是谁占谁便宜?” 魅影和如辰都狐疑地盯着他,判断着他的话是真是假。听这意思,这个叫扶桑华的北周公主,长得不怎么样?可是既然如此,那忽格又为何对她如痴如醉 ? 方锦龙扁着一双薄唇,朝楼上努了努嘴,一边从里面关上了门。鲁放也很是好奇,跟着如辰和魅影好奇地悄悄向楼上走去。因为晨光客栈已被扶桑华包下来,店里的伙计们都被遣散了,只有几个侍女跟着,因此客栈里静悄悄的。一开始鲁放在最后面,后来却抢到了最前面。三人联袂上了二楼,鲁放照着方锦龙的示意轻轻推开了门,率先走了进去。魅影和如辰见他进去,便先留在了外面。 少倾,鲁放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古怪。如辰和鲁放很熟,顶了顶他的胳膊,悄声道:“怎么着?长得当真不怎么样?还是方锦龙这孙子得了便宜卖乖呢?” “你们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鲁放有些哭笑不得,嘴角抽动着,很是不自然。 如辰和魅影越发纳闷起来,这是怎么个意思? 两人等不及,联袂而入,一看到床上倒着的人,顿时愣住了。 印入眼帘的是一座肉山,穿的花花绿绿。如辰勉强能辨认出她的背是朝外的,因为那挤在一起的两大块看着像是屁股。只是,这真的是一个人?不是五个人捆在一起?这床居然没塌,倒是很结实啊! 她和魅影慢慢挪到了床前,视线越过了高高的肉山,终于看到了北周皇帝的妹妹,高贵的公主扶桑华的全貌。这公主如何能判断她是否美貌呢?根本看不出来啊!如辰能看到的,只有一张硕大的雪白的圆脸,还有被挤在一起不成型的五官。视线往下移,嗯,这公主的胸器倒是惊人,这一个得有如辰的头这么大了吧? 方锦龙和鲁放又踱了进来,看两人沉思不语,方锦龙道:“看到了吧?我占她便宜?我还怕她一屁股坐死我!” “这忽格跟这个女人,一夜七次?口味够重的啊!”鲁放对一夜七次的事情始终念念不忘,哈哈笑道:“不过现在,我好像不羡慕他了。” “她怎么一动不动啊?不会死了吧?”魅影斜眼瞅了方锦龙一眼,笑着捂着胸口道。 “没有的事,我只是让她吸了点你们月影宫的药。一开始用了正常人的量,不大管用,我看她能抵三个正常人吧?所以就用了三个人的量。”方锦龙洋洋得意。 “喂!方锦龙!”如辰差点一巴掌冲他招呼过去:“你当是喂猪啊!这玩意儿用多了会傻的!这公主醒来成了傻子怎么办?” “傻了就傻了!死不了就行呗!”方锦龙理直气壮:“傻了说不定还好过点儿呢!” 鲁放忙解劝道:“行了行了,既然没死就说正事。再推演一遍我们的计划吧,那几个侍女是公主的人?不会有问题吧?” “放心,她们公主在我手里,我吓唬她们说我给公主下的是毒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解药,让她们公主肠穿肚烂而死。这些北周人脑子简单的很,几句话就唬住了。” “我现在最大的担心是北风。也不知道明日起不起风,若是起了北风,我的药飘洒出城门,遭殃的就是我们自己的将士了。”如辰皱着眉头道:“孤影这药在小范围内杀伤力无穷,可是最怕风,风一吹,飘落四散,就没那么大效果了。” “放心,之所以定在明日,就是因为明日无风。”方锦龙吊儿郎当,口气却很是笃定。 “你怎么知道明日无风?北周常年刮北风,偏偏明儿就不刮?你认真一点好不好!这可不是儿戏!” “关键时刻我失过手没有?失过手没有?还不信我!暗影啊暗影,我最看不惯你这副吃了人肉还嫌人肉酸的样子!跟陈雅元那孙子一个德行!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子大过年的在这鬼地方给你们跑东跑西,说句软和话儿能死啊!”方锦龙插着腰瞪着眼。 如辰知道这个时候他又弄脾性,又不能得罪他。明日要是没有他,她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只好陪着笑道:“好了好了,你体谅一下好不好。事关十几万将士的性命,我也是心里着急。” “怎么跟我们暗影说话呢!”魅影一瞪眼:“方锦龙我告诉你,她可是我们月影宫的活宝贝。你敢说她不好,有的是人跟你拼命!我就第一个放不过你!” 如辰忙拉着魅影的手不让她继续说,方锦龙有些怯意地看了魅影一眼,才耐着性子解释道:“望天观风这种事儿,你不行我也不行,可是术业有专攻,有的是人懂啊!我只需要找到那懂的人,问问人家不就得了?你们月影宫众人长期合作,当知道这个道理。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这个事情你不懂,可是你知道懂的人在哪里,还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告诉你,这也是你的本事啊!” 这孙子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如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疑惑道:“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你找到的懂的人是谁?又是怎么让人家告诉你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战前准备 “这你就不懂了吧?”方锦龙得意洋洋:“你该想想,什么人最关心北风何时起?那日我在蒙托城中转了半日,发现多是黄沙铺就的路。北风一起,黄沙漫天,老百姓都不能出门。我听人闲聊,说城中有个石瞎子,能看出何时起风。我正想着摸到他门上,有什么办法能问问他。谁知好巧不巧,正到了他房梁上,就听到他对他媳妇儿说,这几天不起风,抓紧把屋顶修一修。” “这可信么?” “皇室有钦天监,民间就没有高人?不要小看了老百姓的智慧。比如鲁大人家里的独门秘籍,是不是比皇上的快马加急来的省力?”方锦龙言之有据。看如辰还是狐疑,又道:“退一万步讲,明日若是起风,后日再攻城就是了,有什么可犹豫的?我都不着急回去,你们着急什么?” “后日忽格就放出来了!” “放出来就放出来!咱手里还有公主不是?放宽心啦!” 如辰嘟了嘟嘴没理他,心中暗道:但愿那石瞎子说得对,明日无风吧。 方锦龙又道:“我已经查探过了,魅影就留在这客栈里看着这扶桑华。明日就我们三个,你们两个一人一角,我一个人两角。到时候我先负责撒药,顺带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两个什么都不要管,先把吊桥放下去,城门打开。只要我军能攻上城头,战事就成功了一半。我军一旦攻上城头,北周军定然往城楼集结。我一边,鲁放一边,守在城楼上,不让守军攻上来。楼梯狭窄,对方虽然人多,但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我们两个可以守得住。暗影,你照旧到底下去撒药。地小人多,最便于施展。明日就此一战,所有的药粉都带上,撒完为止。剩下的,就是拼我们的将士了。” “我们终究只有三个人,此次行动我们致胜的第一要素是快,第二才是药粉。一定要趁着他们毫无反应,迅速抢占吊桥和城门。我与孟珞约定的是蒙脱城楼一开始骚乱,立刻开始渡河。方公子,我倒是建议不要分谁守着哪个角,我们机动行事。我和鲁放放下吊桥打开城门,你一要尽可能撒药粉杀敌,二要防着城楼上的人反应过来向我军射箭。城楼后面涌上来的敌军不必怕,只要城门打开,就没那么容易关上。只要我军冲上了吊桥,上了城楼,就停止撒药粉。孟珞的人会立刻控制城门。我们就撤到城楼下,尽可能多杀敌。” “我看可以。”鲁放道:“江湖客对战军队,城楼上狭窄,多是射兵,近距离打斗他们没有优势。何况我们还有药粉那样杀伤力大的东西,一旦有人吸了药粉死亡,敌人就会恐慌,局面对我们有利。不过说到底,我们只有三个人,就像龚大人说的,一定要快。孟珞那边不能犹豫,一旦我们药粉用完,他们还没攻上城楼,行动就算失败了。” “不会的。”如辰很是笃定。 鲁放又转向方锦龙:“方公子,明日上城楼,我还要厚着脸皮请你帮忙了。我轻功实在一般,羞于启齿。” 方锦龙翻了个白眼,难得的没有多说什么。终究是只有三个人啊,如辰在心里叹气。若是震影侠影和柳承他们在,把握岂不是更大些,可惜他们过来少说要多半个月,来不及了。 三人计议已定,便又苦中作乐,互道新年快乐。正相互作揖,一声粗重的,长长的喘息声,床嘎吱一声巨响,床上那一堆肉山翻了过来。 公主扶桑华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四人。四人也错愕地看着她,因为她没有反应,四人便也直愣愣地站着。最终,还是方锦龙干笑了一声:“我说这药剂量还是小了吧,这么快就醒了。” “啊!!!!!!!”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魅影一下子捂住了耳朵,如辰也觉得耳中嗡嗡作响,似乎屋顶都抖了几抖。“你们到底是谁啊!!!!”扶桑华握着一双肥拳,用尽全力怒吼着。 方锦龙一个箭步上前,以手侧边在她颈后一拍,扶桑华双眼一翻,重重地砸在了床上。 如辰等人舒了口气,方锦龙嫌恶地用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魅影两只粉拳按在胸口,后怕道:“吓死我了!这公主的嗓门儿,跟熊瞎子一样!” “怎办?一会儿还得醒!要不再下点儿药。”方锦龙揉着还有些酸痛的手。 “不行!”如辰否决:“孤影再三嘱咐过,那药用多了会变迟钝,损伤脏器,还有什么别的不良后果,他也不知道。” “要不绑起来吧?明天可只有魅影看着她,不用药局面失控怎么办?” “绑也不知道绑不绑的住”如辰纠结地看着她的身板,这得多长的绳子才绑的住?何况,这个北周公主他们还有用,北周人可大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若是绑起来,恐怕会激起她更大的反抗吧? 可是继续用药,三倍的量,一个下午半个晚上,这公主就醒了,哪怕再用一个三倍,也撑不到明天晚上。再用,真不怕出什么问题? 她想了想,对方锦龙道:“不要绑,药也不要用了,攻心为上吧。她应该知道忽格被她的皇帝哥哥关了禁闭的消息,拿忽格来哄她,让她配合。她不是把那个忽格看得比命还重么?” “这也可以。”方锦龙笑道:“这事儿交给魅影吧,攻心这事儿她擅长。这北周的皇帝老儿脑子怎么长的?两军阵前处罚主将,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这么为所欲为吧?” “从来都是他们攻,我们守,他们还真不怕。在北周人眼里,不过是耽误几日时间,我们除了守在恒河边等着,还能奈何?十几年前怀王曾试图攻下蒙托城,结果伤亡惨重,这蒙托城如果正面渡河强攻,确实毫无胜算。从那之后十多年,我们就再也没有试图抢夺过蒙托城。大概他们也觉得,我们除了守着,没有别的办法吧?毕竟三个人夺占城楼,打开城门放敌军进入,这听起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确实不容易,不过我们月影宫当年,那么多不可能能的事情都做到了。等攻下了蒙托城,要给孤影和蛇影好好记一功,他们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做的药被我用在这么关键的地方。” “先别急着说记功的事儿,攻下来再说吧。”方锦龙毫不犹豫地泼她冷水:“我们就算是三头六臂,也只有三个人。万事没有绝对,报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 “没有最坏!”如辰瞪起眼睛:“你是不相信我们三,还是不相信我们西楚的将士?” “我跟你这种女人,没法交流!”方锦龙抱着胳膊,终究是不说话了。 大年初一。如辰起床,恭恭敬敬地向着幽州方向磕头,口中悲声道:“爹,娘,今天就是宣平二年了,女儿远在北周,给爹娘拜年!告诉爹娘一个好消息,如致嫁了人,如今有孕在身怕是有六个月了,过不了几个月,爹娘就有外孙了!女儿的情郎,也正在蒙托城外整军,等着拿下蒙托城,向西楚皇上献礼!爹娘放心,我和如致,都会好好地过,不令爹娘在天之灵忧心。” 她说着说着,潸然泪下。魅影推门进来,知道她又在悲愁伤感,一把拉起她道:“你行啦!都好好的,大过年的,有什么可苦的?再大的苦难也都过去了,过日子要向前看,我都没见过我爹娘,这些年也从来没想过他们。这春节对我来说,就是个放假外加吃喝享乐的日子。” 如辰抹了把眼泪,岔开话题道:“姓方的呢?” 魅影朝隔壁努了努嘴:“你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其实很规矩的,也在那边烧香磕头呢。不过这回他做的事情他爹应当不会生气。据说他爹因为之前的事情,这几年不怎么理他。其实他心里很是敬重他爹的。” “方老大侠是什么人?当年在江湖上可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他要是没他爹,如今能有这个本事?还有那鲁放,他可是刀客世家出身。人的出身是不能选择的,咱们跟人家没得比。”如辰笑道:“那扶桑华呢?” “早醒了,我跟她聊了半天啦!”魅影妖媚地斜眼笑着看着如辰。 “啊?”如辰瞪大了眼睛:“我怎么没听见狼哭鬼叫?” “有我在,她叫什么叫?”魅影扭了扭纤腰:“这公主要是交给我调教,不出三个月她就看不上忽格那样的糙汉了。” “你怎么劝她的?” “很简单啊!我把药拍在桌子上,直接告诉她,反正她也跑不了,与其徒劳抗争,不如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罪。她若是叫喊,我只能再给她吃药,吃傻了我管不着。她一听就老实了,我们是想用她,可是又不是要逼她叛国。她平静下来,我们还聊了几句呢。” “她现在还没搞明白我们想做什么,若是发现了,不会自尽吧?” “放心,绝对不会。陈雅元研究过北周人的历史和文化,我们来之前他跟我们说过,北周人信奉真神。在他们的文化里,主动放弃生命会得罪真神,是十恶不赦的行为,比叛国还要严重。若是自尽,灵魂没有归属,会消散殆尽。” “陈雅元还知道这个?”如辰眼前又浮现出了陈雅元那颠倒众生的样子。以他的能力和学识,若是有机会进入朝堂,恐怕不逊于他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打开城门! 天色擦黑。 北周城楼上的哨兵站了一天,开始有些疲累。北周人最崇尚强者,忽格是他们心中战神一般的人物,如今主帅被关了禁闭,他们心中也有些怨言,行为举止比以往松懈了许多。一个哨兵打了个哈欠,往河对岸看了看。河对岸只亮着几支火把,大部分地方都黑洞洞的。一片片白色的帐篷静悄悄竖立着,西楚人似乎已经歇息了。难道他们也知道我们主帅被囚,最近打不起来了? 不对,似乎今天是西楚的新年,我们换岗了好歹还有住处,那些个苦哈哈的西楚士兵,此刻恐怕正躲在帐篷里哭着想家吧? 想到此处,他满意的笑了笑,准备换岗。 城楼上几乎都是射兵,脚下是堆成一排排的箭。蒙托城地势高,城外临水,城墙高八丈,宽四尺,可以说是铜墙铁壁。听说十几年前西楚人是曾经试图用云梯和盾牌攻城的,但是无功而返,只在恒河中留下了无数死尸。蒙托城会被攻下?北周没有人这么想过。他们整日在琢磨的是怎么把虎丘城收归己有,然后顺势南下,进军沃野流膏的西楚中原腹地。 换岗时间到了,他们开始整队。接班的将士排着队从一侧楼梯向上,他们从另一侧楼梯向下,临离开城楼前,他回头望了一眼西楚的营帐,怎么觉得今日出奇的安静?不过只一瞬间,他摇了摇头,走下了楼梯。 他们没有意识到西楚的营帐悄悄前移了几丈,帐帘都冲着河边,也没看到此刻在那厚厚的帐帘后面,一队队将士整装待发。大地一片黑暗,唯一闪着微光的,是一排排明亮的刀尖和一双双明亮的眼睛。 孟珞和孟钰c孟琨和孟珞并肩立在最前面的营帐里。北周城门内的甬道都很是狭窄,今夜骑兵完全排不上用场,所有的马匹已被牵到后方原先汴州军扎营的地方。孟珞将帐帘轻轻掀开一条缝,聚精会神地盯着城楼。孟钰神色严肃,暗暗地扫了孟珞一眼。 他的怀中揣着父亲写来的密信,下一步要怎么做,他心里了如指掌。但是当下,是要好好配合,先把蒙托城拿下来。确实,不稳住边境,其他的事情无从谈起!而只要拿下了蒙托城,宾主立刻易位,北周人想要再夺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到时候 他脸色阴沉着在后面看着孟珞,这小子让他先得意着吧!皇上要利用他拿下北周边境,如今父亲,也要利用他拿下北周边境。最终目的虽然不同,眼前却是他们共同的选择! 换岗接班的守军排着队走上了城楼,他们是夜岗,接下来有一整个寒冷的夜晚要熬着,因此都有些愁眉苦脸。几百人找着自己的位置开始归位,有几个士兵忽然注意到前面站着三个人。这三个人穿的不是士兵的衣服,而是一身黑,头上戴着厚厚的毡帽。他们不以为意,以为是换岗的士兵还没下去,便高声道:“换岗了换岗了!快让地方!” 有两个人听到这话,径直朝着城楼正前方的吊桥把手那边走去,一个士兵忙叫到:“那边!那边!新来的啊你们!怎么也没人管管!” 他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沁人心脾,一瞬间似乎置身于仙境,眼前朵朵花开,七彩仙子翩翩飞来。他翻了一下白眼,嘴角挂着微笑,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紧随着他,十几个士兵接连倒了下去。剩余的将士都看向这边,一开始面面相觑,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们行动了!”孟珞为首一掀帐篷奔了出来,大声呐喊道:“将士们!保家卫国,拿下蒙托的时候到了!渡河!!!” 营帐被冲击地七扭八歪,一队队兵士钻了出来,没有列阵,没有口号,扛起漠刀长枪,渡河! 最先的将士都是因为腿长步速快而刻意被安排在前面的人,渡河!水只有齐膝深,但冰冷刺骨,顾不得这许多了!向着那一直以来把他们压制地喘不过气来的蒙托城,飞奔! 如辰和鲁放已经奔到了那放下吊桥的粗重吊盘旁边,如辰一挥手,周围的将士倒下一片。兵士们在短暂的错愕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大喊:“敌袭!敌袭!” 示警的号角没有响起,因为吹号的士兵已经倒下了。离得近的城楼下将士听见了,只能一边大喊着示警,一边往城楼上涌。如辰和鲁放憋着气无法说话,一边挥洒着药粉,一边用眼神交换着互相一点头,齐齐使劲转着那粗大的吊盘。“吱~~~~”吊桥发出难听地响声,与此同时,开始缓缓放了下来。 几乎在同时,北周将士先后发出了呐喊:“西楚军渡河攻城了!西楚军渡河过来了!快阻挡!射兵!射兵!快上!” 然而呐喊声过后是一片沉寂,他们吸入了毒药,先后软绵绵倒了下去。从楼梯涌上来的北周士兵看到城楼上没有血迹,却堆叠成一片的尸体,以为见到了巫法,面面相觑着不敢上前。知道此时,忽格手下的几个大将才穿戴不整匆匆从城楼下赶过来,大声呐喊:“杀刺客!快挡住城门!” 吊桥缓缓放下,方锦龙一个人把持着整个城楼,旋转腾挪,上下翻飞,不断散播着药粉,城楼上有一刻几乎没有一个活人。北周军在首领的呐喊声中,也鼓足勇气,大喊着冲了上来。只是药性未完全散去,不断有人倒下,又有人不断涌上来。 如辰摇头,示意方锦龙不要再撒了,自己人要上来了。鲁放憋着气,脸上通红,额头渗出了汗珠,使出吃奶的力气转着吊盘。轰隆一声,吊桥彻底放在了地上。 “冲啊!”西楚军喊杀着,潮水般涌了上来,沿着吊桥爬坡向上,快速登上城楼,并迅速和涌上来的北周军杀在一起。十几个人训练有素,先守住了吊盘。如辰和鲁放互相一点头,招呼方锦龙:“下楼开城门!城楼上交给他们了!” 撒出去的药粉已经落在了地上,失去了效用。方锦龙一边撤退,一边喊道:“药粉撒完了,你们还有没有?” “什么?”如辰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吼一声:“你那里是最多的!我俩早就没了!” “那怎么办?”方锦龙很是无辜:“一不小心就用完了!” 如辰没有功夫和他生气:“能怎么办,硬上!” 两人一左一右拉着鲁放直接翻下了城楼,忽格手下的几员大将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正在大叫着:“守住城门!守住城门!”方锦龙一边从城楼上跃下,一边手一挥,一个将领模样正在叫嚣的人喉头忽然冒出了血花,捂着脖子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城楼下面已经水泄不通,都是北周军,更多的北周军还在涌来。三人没有落脚之处,直接踩着北周军的肩膀或人头向城门扑去。如辰一边前进,一边一手往怀中掏去。她不是说谎,毒药已经没了,她怀里还有一小包迷药,人吸入后能够短暂的失去意识。如今聊胜于无吧! 城门转瞬即到,已被北周军围的水泄不通。如辰大喊一声:“闭气!”方锦龙和鲁放条件反射般憋住了呼吸,她把药包一抖,一包粉末从天洒落。北周军搞不清发生了什么,便有一片委顿在地上。 三人砍翻了城门边的北周军,鲁放用力拔起了粗大的门插。北周人意识到情况严重,开始不要命的呐喊着冲了上来,药粉的药性已经逐渐丧失,三人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鲁放推门,如辰和方锦龙挡着身后的北周军,虽没受伤,却被推挤地都要背靠在城门上。如辰抵不住一人潮,肋骨快要被压断,发出一声惨呼。方锦龙上了火气,大吼道:“龟孙!给你们看看爷爷的家传秘技!” 他的手一抖,全身的劲气灌注进了手中几乎看不见的银亮丝线中,如辰能感觉到周围的气场紊乱,心口突突直跳,这龟孙的内功居然也不在震影之下! 方锦龙大喊一声,手向前一送,银丝被绷的直直,然后左右飞快的一甩。 一丈以内的将士忽然不动了,像是木偶戏戛然而止。不过是瞬间,惨叫声迭起,将士们一个个大张着嘴,嘶喊着倒下了。落地时,身体齐腰分成了两半,鲜血和肠子流了遍地。 眼前成了修罗场,如辰见惯了杀生场面的人,都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啊!”鲁放怒吼一声,双掌持续用力,城门被缓缓推开了。方锦龙有些脱力,脸色惨白。如辰来不及关切他,“辰儿!”伴随着西楚士兵的呐喊声,如辰听到了孟珞的声音:“城门打开了!你们辛苦了!” 当先的西楚士兵冲了进来,看到遍地分成两半的死尸,错愕了半刻,便继续喊杀着冲进了城门。 如辰在刚才的冲击中受了内伤,哇得吐出了一口血。孟珞不知道如辰受伤,早已率领着将士杀进了城门。紧随其后,孟钰等也不甘示弱地杀了进来。鲁放汗流浃背,一手拉着如辰,一手拖着方锦龙让到了一边。西楚军潮水一般涌进了蒙托城,上了吊桥的西楚军也已经控制了城楼,开始从楼梯上向下掩杀。不断有北周军惨叫着,从楼梯内侧滚了下来。 鲁放看着脸色惨白,腰都伸不直的方锦龙,以及嘴角流着血,捂着胸口喘息的如辰,喘着粗气笑道:“不管怎么说,我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是拼我们西楚将士的时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不眠之夜 皇上忽然从梦中惊醒,浑身一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大汗淋漓,心怦怦直跳,手捂着胸口粗声喘息着。 她出事了,他不知为何在瞬间肯定了这一点。他狠命咬着牙,抑制着心口发出的阵阵绞痛。他脑海中忽然闪过那一夜,她单薄的身躯匍匐在清心殿前冰凉的砖地上,惨白的脸,暗红的膝头。那种心口被戳了一刀似得感觉又一阵阵袭来,他心痛不已,却又手足无措,他现在又能做什么? 她如今是像上次一样受伤,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用力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可是七岁从灭门之祸中逃生的人,这么多年在江湖上闯荡,如果不是福大命大,怎么会到现在都安然无恙? 想到此处,他觉得心里好受了很多,虽然心慌的感觉仍挥之不去,但胸口的绞痛却散去了很多。他再也睡不着了,翻身起床。 大年初一,论理皇上需与皇后共度,宫中至今没有皇后,所以没有此等礼节拘束,他照旧歇息在养居殿里。贵太妃对立后之事已经提了多次,但是他却迟迟不肯松口。不知为何,在他心里,觉得没有一个女子配得上国母之位。而他心中属意的女子,他却主动放弃,永远不可能再成为他的女人。 今夜注定无眠,他也没有叫人伺候,就那么双脚垂地,两手撑着床榻,呆呆地坐着。王全安午后拜祭过周太监回来,他便赶他去休息,不要他守着。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王全安在身边服侍,虽然也有别的小太监,但总觉得不如王全安贴心。可是,王全安也年纪不小了啊!他嘴上虽不说,最近却总是尽量让别人去跑腿办事,不想让这个老太监劳动。 边境不管现在正在发生什么,他都要明天才能知道,干着急也没用,他强迫自己把思绪收回来,又琢磨起了朝堂上的事情。当年孟珞之母死亡的原因,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不知怀王如今正在盘算什么?下一步棋,他打算怎么走? 如致和陈雅元如今正借宿在江南的一处友人家里。夜色已深,两人都大睁着双眼,难以入眠。 对于两人来说,这都是第一个离乡背井的新年。家逢巨变,父母双亡,不过是过了几个月的事情。陈雅元虽是个云淡风轻之人,最近眼底也是掩饰不住的忧伤。每逢佳节倍思亲,说的就是这种感受吧? 如致只做了陈府几个月的少夫人,陈氏夫妇的死她虽然也悲伤,但比陈雅元自然是淡了许多。可是她长这么大,今年是第一次离开皇城,离开庄婶,在外地过年。更何况她心里还记挂着在前线的姐姐,陈雅元已经很是费了一番唇舌,把方公子和魅影姐姐劝到前线去了,想必对姐姐还是有所助益的吧? 她抚摸着已经逐渐大起来的肚子,孩子在肚子里似乎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这个孩子很乖,哪怕是最不稳定的前三月,也只是让她有些劳乏,并没有受太大的苦。即便是进了监牢,受了一番波折,也仍旧安安稳稳地待在她腹中,飞快地长大着。现在的她已经是珠圆玉润,身体正在为孩子的出生做着准备。脸盘虽说没怎么富态起来,却也悄悄发生着变化,整个脸上开始洋溢着母性的光辉。 她有些吃力地翻了个身,看着陈雅元英俊的侧颜。已经做了夫妻,看见陈雅元已经不会有一次一次惊艳的感觉。这个男子,即便家逢巨变,对她的关爱也从来没有少过一分。这一路上,她不用操一点心,如同小孩子一般被照顾着,他却没有任何怨言,似乎照顾她就是他最满足的事情。每当她对自己的无知和无能表现出羞赧之意,他总是安慰她:“你本是金枝玉叶,如今被我所累成了罪臣的亲眷,即便皇上开恩,也一辈子只能做个庶民,我心中已经是愧疚难安。更何况,怀胎十月是人世间最辛苦的事情,你赌上自己的一生嫁给我,陪伴我,又冒着生命危险为我生孩子,这份情谊我如何报答?这等微末小事,本就是我该做的,你又何必心里难安。”她满足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她林如致何其有幸,虽然襁褓之中就失去了父母,可是却有姐姐含辛茹苦把她养大成人,又嫁给了这样贴心的郎君! 她从来不是一个巴高望上的人,富贵人家的少夫人有什么好的?哪怕是像琪儿一样进了宫,虽说看起来是人上之人,可是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有什么舒心日子过?还不如像她现在这样,踏踏实实,自由自在。 想到了琪儿,她又想起了她失去的孩子,都是因自己而起。她抚摸着腹中自己的骨肉,微微叹了一口气,心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就算是琪儿再温柔善良,恐怕这个朋友,我也是永远的失去了。 “好好地又叹什么气?”陈雅元翻了个身,轻笑着搂住了她:“你心情好,孩子才能健康。你别看它只是一个腹中的小胎儿,它的性命与你息息相关,它能够感知到你的情绪。你开心,它便也开心,你不高兴,它也难过。为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也该多想些开心的事情。” “我其实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前半生有我姐姐照顾我,后半生有你,我已经比大多数女子都幸运百倍。我刚才叹气,是在想,我这一生最大的罪过,就是害死了琪儿的孩子,也断送了我们的姐妹情谊。这一路上我每到一个寺庙,都会在心里祷告一番,希望那孩子能早早托生。若是他们有缘,希望它还能托生在琪儿的肚子里,继续做她的孩子。等到琪儿有了孩子,想必她心里会好受些,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我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陈雅元叹道:“你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孟婕妤失去孩子,你总是把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可是你想过没有,你这位好朋友,失去孩子固然不幸,但也不过是她人生中一个小小的不幸罢了。比起她最大的不幸,这真的不算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如致瞪大了眼睛:“失去孩子怎能只是小小的不幸?” “孟婕妤最大的不幸,是她是怀王之女。”陈雅元轻轻理了理她额间的乱发,目光清亮地看着她:“姐姐去前线做什么,你虽然不问,但我相信你心里很清楚。怀王谋反,是迟早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一直在进行的事情。你何时听说过,臣子谋反,他的女儿却仍然安安稳稳地在宫中为嫔为妃?” “可是,怀王有谋反之心,皇上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对琪儿” “他对孟婕妤很好,甚至比其他妃嫔更好。”陈雅元抢先说道。看如致点头,他又低声道:“皇上从小在冷宫里长大,对孟婕妤的处境,他感同身受,心里甚至很是同情。当今皇上英明睿智远胜先帝,他心里很明白,孟婕妤很无辜,非常无辜。可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管他私心如何,怀王之事一旦事发,孟婕妤就不可能再留在他身边,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或许正是因为他知道孟婕妤迟早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加倍地对她好。” 如致瞪着陈雅元,眼泪一滴一滴流到了枕头上。很快,她又抹了一把眼泪,急急说道:“那也不对啊!那孟珞呢?我姐姐的情郎,也是怀王之子!皇上提拔他,现在他已经是一军统帅了!” “我知道。”陈雅元的神情有些忧伤:“很遗憾,在我朝,男子改变自己命运的可能性,比女子大太多太多。我父亲的路,是他自己选的,可是我娘即便什么都没做,也一样只能跟着自戕。公平吗?不公平!可是我们只能接受!孟珞是男儿,且长期与怀王不睦,他能够冲锋陷阵,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只要他的功绩盖过了怀王,只要他不需要再受孟家的庇佑,他就能够改变他的命运。他虽改变不了出身,却能够凭着自己的努力把怀王府带给他的影响降到最低。可是孟婕妤呢?她只是个弱女子,她没有机会出去做一番事业,所以她的命运,只能和怀王府紧紧绑在一起。” 如致的眼泪像泉水,流个不住。陈雅元吻了吻她的额头,悠悠叹道:“身为男儿,我真的很同情女子。我见过很多女子,聪明才智绝不在男儿之下,胸中丘壑,甚至也不在男儿之下。可是她们没有机会出人头地,只能依附于家族,依附于男人。孟婕妤,怕是赶不上了。不过对于未来,我很乐观。至少当今皇上就开了个好头。你姐姐可是我朝第一个女官,而且一封就是从三品,虽然暂时被降为五品,但是只要她立功归来,一定还有高升。当今皇上为人行事不受俗礼所缚,我相信他执政下去,一定还有开创先例的壮举。” 他这话并没有安慰到如致,她并没有心思改变命运,或是像男子一般闯出一番事业。她满脑子想的是琪儿,如何这般命苦?即便是离开了怀王府,嫁进了皇室,也只是换了几天舒心日子,到最后,仍旧无法摆脱怀王府的阴影,仍旧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雅元悠悠叹道:“或许皇上念旧情,也像对待我们一样,贬她为庶民。可是她能否想得开,就要看她自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战后 方锦龙使出看家本领,内力耗损严重,好在并没有受伤。如辰却是遭到北周军猛烈冲击,脏腑受了内伤,幸亏胸骨未断。西楚军一冲进城门,她精神放松下来,立刻出现了昏迷。方锦龙提不起一丝力气,鲁放只好再次做起了苦力,扛起如辰飞奔回乌兰城救治。后面的事情,只能交给汴州c立仁和虎丘三军,三人一概不知道了。 狐影和蛇影在如辰临行前给她的一大堆药如今成了救命百宝箱,乌兰城哪有什么好大夫,好在这一包药里居然找到了治内伤的汤药包。鲁放和方锦龙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人,谁不知道点治病救人的方法?当下熬药的熬药,治伤的治伤。魅影喂如辰喝了药,她人事不知,直直睡了一夜加一个上午才悠悠醒转。 也不知魅影用了什么攻心之策,那扶桑华果然没有再闹事,一直老老实实地和两个侍女待在房间里。方锦龙闭门休养,如辰刚醒时,鲁放已带回了消息。三军经过一夜外加半天的苦战,基本控制了蒙托城。而没有忽格的王师,在损失了一员当家大将,并确认西楚军已经攻上城楼后,选择了迅速弃城撤离。受王师带动跟着一起逃跑的北周军大概有七八万人之众。如今他们已经逃跑到了蒙托城北边三十里开外的一座小城,而远在七八百里开外的北周皇室和被禁闭在都城的忽格,恐怕还没得到消息。 虽然是大体控制了蒙托城,但有些街头巷尾还有小股部队在负隅顽抗。西楚军对地形不熟悉,也很是受了一些暗算和伤亡。孟珞当机立断,整理了一套新的守城制度。每队一千兵,轮番在蒙托城中巡逻。城楼上的弓箭也不再是对着恒河,而是对着城北残余的北周军。孟钰和孟琨等这次出人意料的配合,孟珞心中虽疑惑,但实在是太忙,无暇多想。 乌兰城和蒙托城仅仅隔着一道城门,乌兰城的守军不过几千,见蒙托城失守,早已望风而逃。乌兰城中大乱,稍微富裕一些的人家,都在收拾家当准备逃到北边去。家中没有余粮,一挪窝就要等死的乌兰城百姓,则有种天塌下来的恐慌。不过,一天一夜过去,西楚军队攻下了蒙托,顺势接过了乌兰城的城防,但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想要离开的百姓便任由他们拖家带口的离开,不想离开的则安守原地,北周军没有丝毫骚扰或抢掠之举。百姓们在提心吊胆了一天多后,渐渐安下心来,开始自我安慰:这西楚士兵一样的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不是杀人狂魔,就算是城门易主,碍小老百姓什么事?小老百姓,哪朝哪代还不是得安安稳稳,老老实实活着? 午后,如辰悠悠醒转。孟珞在百忙之中得知了如辰受伤的消息,仍是放心不下,留下曾冶整军,处理后续事务,自己跑了过来。如辰受了内伤,声音沙哑,嗓门时不时有些发甜,精神却不碍事,一见他过来,便忙赶他:“这种要紧时候,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我又死不了,以后见面的日子有的是。这时候临阵脱逃,也不怕皇上治你个玩忽职守之罪?更何况你不在,不怕孟钰他们趁机起坏心?” “放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过来。蒙托城易守难攻,但是一旦攻下了,也就意味着宾主易势。北周人要想再夺回蒙托,需要狠吃点我们过去吃过的苦。”如今的孟珞早已不再是皇城中那一袭白衣的少年郎。他身穿铠甲,披着红色披风,身材高壮,眼神熠熠生辉。他也非常劳累了,可是这么大的胜利仍旧让他的精神极其亢奋,即便是躺下也睡不着。不仅仅是他,西楚军队人人都是如此。 如辰微笑不语,孟珞又道:“再说鲁大人已经上了城楼,他是二品,说话不比我管用?我可不是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大禹。得知你在这里,这么近,又受了伤,如何能不来?这一身铠甲,我随时都能脱去,但是我的娘子,这辈子也只能是你。”魅影端了药来,孟珞便接了过来,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吹凉了喂她。药虽苦,如辰的心却是暖的,一则是孟珞的真心,二则也是因为终于得偿所愿,为皇上做成了这件大事,心中放松了许多。她有些自豪的想:我如今,也算是对得住你当时的网开一面了吧? “辰儿,蒙托已经拿下,北周皇帝刚得到消息估计正在震怒中。他们疯了也要把蒙托城夺回来。如今城外北边有七八万逃出去的散军,其中还有一大半战力雄厚的王师。北周皇室也有的是可以调动的军队,接下来我们的处境仍然算不上安枕无忧。我有预感,我和忽格,必有誓死一战。”孟珞正说到这里,如辰慌忙摆手,指了指隔壁。 孟珞也恍然意识到隔壁住着的是忽格的女人,北周公主扶桑华,忙掩住了口不说了。过了一会儿,又悄声道:“接下来我们从攻城变成了守城,一方面要制定好策略,一方面也要攻心为上。我已经严令三军不得骚扰当地百姓,不光是不骚扰,接下来还要结交,要给他们好处。但是这些事,不是你之职。你如今受了重伤,这地方缺医少药,接下来还有恶仗。再打起来,我怕我护不住你。我知道鲁大人有秘法跟皇上联络,刚才早城楼上碰到他,我已经将我写好的密函交给了他,托他转乘皇上。我求皇上恩准,让你回皇城。” “那怎么能行?”如辰急了:“皇上派我来的任务是我还没完成呢!” “你已经完成了一多半了,现在三军合一,他们有苦难言,近期一定会有动作。可是你现在受伤了,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继续待在这里?虽说有方公子可以帮忙,但他不可能牵扯朝政太深。为他着想,你也不要逼着他卷入朝政纷争。辰儿,这次你听我的,我想皇上一定会准的。这里凶险,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我想皇上,也一定不愿意。” 孟珞或许是无意,如辰心中却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间沉默着没有说话。孟珞见她不吱声,以为她答应了,便道:“你先安心住着,皇上一来旨意,我立刻安排上送你回去。这里还有鲁大人,放心。” 如辰忽然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孟珞说的也对,她的内伤,的确是一时半会儿养不好。只能按时服药,安心静养。只是 孟珞见她沉默,以为她受了伤,精神不好。喂她喝过药,便匆匆离去。如辰半躺着坐在床上,轻轻叹了口气。 若是皇上同意,也好吧。边境之威暂解,或许天机堂才是最需要她的地方。这么久没有见到夜晴和天机堂众人,着实有些想念。如致月份也应当很大了,开春后就要回到皇城待产。她这么漫无边际地想着,心思忽然间飞回了皇城,飞回了月影宫,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但转念她又想到了孟珞。他定然是走不了的,鲁放也走不了,皇上与边境的联系,都靠着鲁放。同在沙场时虽说也是各忙各的,没什么机会见面,但是知道离得不远,心里很是安然。这一回去,又像过去一样,分隔两地。她自己觉得自己的伤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想必好生吃药,养个十天半个月也就差不多了吧?但是孟珞已经请示了皇上,皇上若是同意,她不走也得走了。 方锦龙悄悄在外面探了探头,见她醒着发呆,便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一撅屁股,摊在椅子上。他昨晚有些脱力,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如辰见他进来,笑道:“好你个方锦龙,还藏着这么一手独门绝技,若不是昨夜情况危急,我们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只是你这杀人的手段也太过恶心了,比我们狐影和蛇影的药差远了。” “你别说我呀!你手中明明还有药,为什么骗我说没有?咱俩啊!半斤八俩,谁也别说谁!” “毒药是真没了!我那是迷药,只能让他们睡一会儿!昨夜实在没辙,聊胜于无罢了!”如辰急急说完,又笑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你。昨夜你功不可没,若不是你,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得嘞!客气的话就不要多说了!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我听说孟珞想让你回去,我也是这个意思。接下来战况虽然凶险,却不是我们能够起什么大作用的。还是要看我们西楚军的策略。在这鸟地方待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去了,你若是回去,我带着你和魅影一起,也算是送佛送到西。” “不对啊,我们都走了,你打算拿那公主怎么办?不是要弄来对付忽格吗?” “他打了胜仗,正值要乘胜追击之时被自己的皇上关了禁闭,延误了战机不说,还丢了蒙托城。你说说,他心里会怎么想?依我看,这次蒙托城失守,北周皇室震怒。一定会把忽格放出来,严令他一定要抢回蒙托城,否则后面还有重处。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死心塌地,我们不好说,做两手准备吧。等到皇上的旨意,至少要到后天吧?那时候忽格估计早杀回来了。我就舍命陪君子,陪你再等两天。等那忽格带兵来攻,我们把那北周公主往城楼上一送,任务也就差不多完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委以重任 “皇上,天机堂化影有急事来报!”王全安急匆匆跑了进来。 那化影没有如辰的城府,喜怒都写在脸上。这次看化影的神色,定然是出了急事,因此他也不敢怠慢。明知道皇上现在正高兴,不好扫他的兴致,但是误了大事他更担待不起,只能急匆匆进来通传。 皇上现在正和兵部薛少强和石有山共同议事,前线有急报传来了。皇上先是大喜后是大忧,而后就急急召两人进宫。至于具体的事情,皇上还没告诉王全安。 皇上正说在兴头上,听到王全安的通报,为难地看了一眼薛少强和石有山。两人会意,忙道:“皇上,那臣等就先告退了。” “不能退,事还没说完。”皇上道:“你们先留在这里,朕去去就来。” 化影正在殿外干转悠,一看见皇上亲自出来了,忙上前跪下:“皇上,臣有要事!” “你起来,就在这里说吧!”皇上回头瞟了一眼殿内,那两人应该听不见,也没有胆子偷听。 “守在肃州的二长老派人来传信,大皇子那边”化影忧心地看了皇上一眼。 “说!!!”皇上的眼睛立刻睁大了。 “二长老说,她能肯定大皇子不在离宫了。”化影知道此事重大,话说完就偷偷抬眼,瞟着皇上的脸色。 皇上脸色果然大变,急道:“什么时候的事情?多久了?为何才来汇报?” “回皇上,肃州那边是天机堂的二长老守着。她年事已高,轻功也一般,因此在离宫边上找了一处住所,每夜潜入离宫查探大皇子的情况。一般大皇子每日都要去皇子妃房间问候,二长老等到他出来了,便放心离去。三四日前夫妻俩似乎发生了争执,但这也是常有的事。那天夜晚她没有见到大皇子人,但隔着门窗听到了他的声音,所以便每当回事。直到第二天夜里,仍然没看到大皇子的人,只听到声音,二长老便起了疑心,潜入一看,那并不是大皇子本人。二长老这才飞鸽传书,报给微臣,微臣得到消息没耽搁,立刻过来求见皇上了。” “这么说大皇子离开肃州,应该有几日了。”皇上面色阴沉。 “是,皇上。我们在肃州的人手实在不足,只有二长老一人。确认了大皇子已不在肃州,她已经沿途一边往回走,一边搜寻大皇子的踪迹。希望能够有所发现。” “知道了。看来怀王有所行动了,让大皇子离开肃州,隐藏到安全的地方,应该是他要有所动作,怕朕直接对大皇子下手,使得他前功尽弃。此人的思维很是缜密,朕要好好猜一猜,他打算做什么。你先回去吧,加派几个人手沿途搜寻,顺便接应二长老。” “是。” “话说回来。”皇上忽然想了起来:“二长老有春秋了吧?朕看她的年纪应当比王全安还大,你们九公子居然派她去了肃州,是不是太不惜老怜贫了?” “详细事宜微臣不知,只听说是二长老主动请缨。二长老的身体皇上尽管放心,她虽然年老,但她医术高绝,知道怎么保养身体。我们天机堂的狐影和蛇影都是她的徒弟,手段高明已经独步天下,她这个做师父的又怎么会有差错。” “天机堂真是能人辈出,九公子能将这样的人才揽在麾下,可见朕还是不如他。”皇上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失落。 “皇上过誉了,当初进了月影宫的人,谁不是身上背着事务,不为天下所容?微臣听说二长老当时也是不合时宜,不得已才进了月影宫,她原本是个苗女,自幼习医,所以医术高绝,。医毒不分家,她的毒术也是独步天下。” “苗女?”皇上似乎被这个词触动了一下,仰起头想了半天,才道:“知道了,下去吧。” 大年初三,本是家家团聚,走亲访友的时候。薛少强和石有山却被叫到清心殿里,议了一个下午的军事。两人不敢有丝毫怨言,心中还有些感动。看看年轻皇上那憔悴的双眼,他难道不累?难道不想歇息?这个年,他比谁都过得不好。都说这九五之尊有多么的好,权倾天下,要什么有什么。可其实,真正能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坐在皇位上的人大概只有昏君吧?但凡是明君,哪个不是呕心沥血,战战兢兢,生怕自己做的哪一点不好,负了这天下黎民? 今日本来是有大喜事,边境守军经过一夜苦战,拿下了蒙托城!这是几十年都没有过的大捷!皇上原本是两眼放光,口气轻快地和他们研究孟珞下一步的守城方案,可是天机堂化影来过后,皇上的神色多了几分凝重。走进来虽然仍旧议事,条理清晰,但口气再也轻快不起来。 两人知道,皇上又遇上新的难事了。但都很有默契地选择了闭嘴,身为臣子,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要问,若是连这点基本素质都没有,别提升官发财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后宫嫔妃多问一句,还可以理解为关心皇上,他们如果问多了,只能是别有用心! 三人探讨了一番,觉得孟珞报来的守城方案基本可行,只有零星细微之处需要调整。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将军,当真是有走一步看三步的本领,这个方案显然不是拿下蒙托城之后才想出来的。汴州军还守在恒河以北吃沙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在琢磨拿下蒙托城以后的事情了! 他们只负责兵务,战后论功行赏则是吏部开年以后要做的头等大事。不过他们心里都明白,此战过后,孟珞这个骠骑将军的头衔没跑了,甚至还有更大的赏赐!要知道怀王战功赫赫,封了西楚第一个异性亲王,可他也没能拿下蒙托城!将来若是西楚能巩固战果,继续开疆拓土,这孟珞可至少是个三代袭爵的最年轻的国公爷了!这小子从军不过大半年,当真是后生可畏! 当然,除了孟珞,鲁放今后也是没跑的兵部尚书了。薛少强心里并不嫉妒,人家有本事,不服不行!还有那个美貌清冷的龚婉灵大人,这次回来,至少也得官复原职了吧? 皇上显然没有了谈兴,他们说完了正事,看皇上依旧神色阴郁,便识趣的躬身告退。 皇上低头沉思着,忽然对王全安道:“你出去看着他们俩分开了,把石有山叫回来。” “是。” 石有山有些纳闷,他刚和薛少强分开,就又被叫了回来。皇上依旧还在清心殿,他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跪在堂下候着。 “起来吧。”皇上半晌才说道。石有山站起来,皇上深深看着他,似乎在斟酌着言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试探着问道:“石爱卿,当初调临安等四军去交城,是为了防着他们守不住,再多一道拦截。如今蒙托城拿下了,边境之威暂解。四军,是否可以撤回来了?” “皇上,万万不可!”石有山一句话冲口说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低着头,不说话了。 “为何万万不可?”皇上却不容他逃避:“石爱卿,你的强项不止在于兵务,对朝政,你也有独到的见解。四军驻守在交城之事,除了你和薛少强,没有人知道。就连朕让前线的李行回来训练他们的军阵,都没有提前告知具体的地方。你心里应当明白,朕心里害怕的,提防的,不仅仅是北周军吧?” 石有山抬头,一双晶亮的眼睛沉默地看着皇上。皇上的意图,他心里自然有所猜测。但是君臣之间,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这样的话,显然属于说不得的部分。那么皇上跟他说这话,是何意? “朕用人行事从来不拘小节,孟珞用了大半年成为一军统帅,你从从九品直升四级做了兵部郎中。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别人,就连刚刚参军不久的李成,现在也是轻骑都尉头衔了。薛少强兢兢业业,勤勤恳恳,这点朕是认可的,所以他可以做到兵部侍郎这个位子。但是能够走到这个位子的人,只需要勤奋和敬业,而从这个位子继续往上走的人,不仅仅需要勤奋和敬业,更需要灵气,需要才华,需要胸中有大丘壑。这一点,可遇不可求。而恰恰这些东西,他没有,你有。” 石有山蓦然睁大了眼睛,皇上的意思,已经说得明明白白的。虽然他现在还只是个五品郎中,可是皇上许给他的未来,是超越兵部尚书的位置!那么皇上现在说这番话 “皇上有任何吩咐,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石有山双膝跪下,以头碰地。 “天机堂刚刚带来消息,大皇子在肃州离宫,消失了。” 石有山惊讶地抬头,皇上直视着他:“石爱卿,虽然平日里不说,但是你对朝局心里明镜儿似得。薛少强官位虽比你大,但他不会想这些,他只会努力做好眼前的事情。而聪明如你,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刚才朕问你是否要撤回四军,你说万万不可,而且是脱口而出。从朕登基以来,一直压在朕胸口的一块大山是什么,你看的清清楚楚。朕的确有一件要事要交给你去办,这件事情,你知我知,如果有第三个人知道,死无丧身之地的可能不只是你,还有朕。” 皇上的话说的如此之重,石有山慌忙跪在地上,举手指天:“微臣若是对外泄露半个字,天打五雷轰,永世不得超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四十九章 山雨欲来 石有山走后,皇上瘫坐在椅子上,觉得身上少了一块东西,心里也少了一块东西,空落落的。 石有山的来历,他已经派天机堂全方位的查过。据化影的报告,此人绝对可靠,他的父亲石凯锦,在先帝时期是天下闻名的儒生,只可惜英年早逝,母亲多年瘫痪在床,他一有空就侍奉汤药,十分尽心。他不饮酒,不逛青楼,除了侍养亲母,就是在书房钻着。他虽然被破格拔擢引起了一些瞩目,可毕竟只是个五品。在皇城里,恐怕随便扔块石头,就能砸着个五品顶戴吧? 正因为他对石有山有绝对的把握,石有山又只是个区区五品,所以他才敢把这样的众人委以他。箭已经射出,没有回头的道理,接下来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的好心情荡然无存,王全安不敢问。早些贵太妃打发人过来,让他今日务必要劝皇上回后宫,本来他觉得差不多的。可是现在,看来又没谱了。 “王全安,当年先皇后身边的苗女嬷嬷,如果还活着的话,得有多大年岁了?” 王全安没有料到皇上会忽然问起这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愣了一下才忙道:“她比奴才年纪还大不少,若是活着,怎么也得六七十了吧。” 皇上在心里盘算着:这个月影宫二长老,带出了两个徒弟,早就颐养天年了,却主动请缨去肃州盯着大皇子,而且,她还是个苗女出身。这件事情,难道只是巧合? “皇上,前线来密信了。”一个小太监匆匆跑了进来,呈上一个小纸筒。 “又来了?”这两份密信前后脚差了不过四个时辰。 没人敢私自拆开,皇上亲手揭下了封口,倒出了一个小卷纸。为了方便楼燕携带,这个纸筒做的及其的小,他拆开很是费了一些力气。 王全安在旁边候着,大气儿不敢出。皇上看着迷信,面色阴沉的能挤出墨来。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如辰在攻城计划中受了内伤。虽然性命无碍,但是短时间内怕是无自保之力了。孟珞请旨,希望如辰回皇城调养。 身无自保之力,还待在蒙托城做什么?他自然是要准的。他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该高兴。她受伤了,他自然难过,但是想到她能回来,心中又有些安慰。只是刚刚想到她回来的事情,怀王带给他的阴影就再次袭来,让他心中阴郁无比。怀王要做什么?大皇子现在何处?或许等到怀王真正出手,他心中反而能放松些吧? 他不知不觉,又开始盘算起了目前的局势。怀王的实力,是一座巍峨的高山,如同蒙托城一般压在他的心头。但是所谓危机,不就是在危险中寻找机会么?怀王的命脉,一直清清楚楚的摆在那里。所以不管怀王在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只要关注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动向,就能够找到最大的机会。当初寻找四军驻地,他原本想着的是桐城。石有山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交城。而他最后同意了石有山的意见,也有这样的考虑。交城比起桐城,最大的优势不是对北周军,而是对西楚自己的军队,多了那么一些距离上的防备。 终究是快要兵戎相见了吧?他深深叹了口气,在密信上批了个准字,重新封上,交给小太监带走。 “孟婕妤最近怎么样?” “孟婕妤还是老样子,皇上是否要去看看她?”王全安巴不得皇上过去,虽说贵太妃不喜欢孟婕妤,可她只交代了让皇上回后宫。这个贼兮兮的老太监虽说跟贵太妃也是在冷宫里的熟人,可他毕竟是皇上的人,孟婕妤那儿不也是后宫? “算了吧。”皇上沉思了半晌,还是放弃了。他现在,有些不知道怎么见她。 “孟将军,蒙托城稳住了,果然是了不起的大胜!这次你可又立下大功一件了!”孟钰竭力想表现得出自真心,只是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却出卖了他。 “大哥,跟我说话不必如此客气。”孟珞苦笑:“夺下城池是三军共同努力的结果。就算有功劳,也是我们大家的,孟珞不敢一人独揽。”这一声大哥叫的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别扭。说是同父异母的大哥,其实他比孟钰差了十六七岁。他小的时候孟钰已经年少从军,就算是匆匆回来一段时间,也只是和几个嫡生的兄妹厮混,从来不会多看他一眼。这名不符实的兄弟之间,有何亲情可言? “呵呵,那倒是,那倒是。”孟钰连说了两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但很快,他又镇定下来,强笑道:“我来是有件事与你商量,皇上当时是下令让我们三军合并操演军阵。如今已经夺下了蒙托城,这军阵是派不上用场了。皇上并没有说让我们三军混合,现在忽格想必正带着残部向蒙托城赶来,形势依旧不算乐观。依我看,我们分工协作。蒙托城正好有三个门,一个是这对着恒河边的南城楼,一个连着乌兰城,另一处是北门。如今形势不同了,最大的危机在北门。你和曾冶治军有方,为兄很是服气,我也知道你们已经想好了守城之策。我们不敢贪功,这镇守北门的任务还是交给汴州军吧。”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今不需要三军合并操演军阵了。今夜汴州军镇守北门,立仁军镇守乌兰城门,虎丘军镇守南门。我们分工合作,三军各守一门,岂不是更好?” 孟珞沉默地看着他,在心里揣摩着他的意思。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但又无法反驳。自己只是汴州军主帅,做不了立仁军和虎丘军的主。皇上之前让三军合并操演军阵,是为了防范西楚军防线被突破。如今西楚军取得了几十年来都没有的大胜,夺下了蒙托城,今后守城为主,的确是不需要再操演大规模的军阵了。 孟钰个子比孟珞矮半头,此刻孟珞居高临下,直视着他。这个情景让孟钰心情很是不舒服,但他还是仰着头,直视着孟珞。 孟珞看着自己这个大哥的脸,忽然惊觉他几乎跟怀王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已经开始有些下垂的眼皮,朝天鼻,横向的肌肉。他晃了晃神,笑道:“既然如此,就听大哥的吧。” 孟钰点了点头,不再与他多聊,转身下城楼。 孟琨和孟珑在城楼下等着,见他下来,孟琨急忙迎了上来,低声问道:“说妥了?” 孟钰点了点头,孟琨露出欣喜之色,孟珑则有些心忧,小声问道:“这样真的行吗?这一步迈出去,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要什么回头路!”孟钰回头怒视着他:“父亲难道会害我们?你要是不敢,赶紧滚回去缩着脖子别出来!我可告诉你,都是孟家人,你跟老六那个小娘生的杂种可不一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你最好祈祷我们一举成功,否则就算临阵脱逃,我们败了也没有你的半分好处!” 孟珑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孟钰又扫了一眼孟琨:“这可是绝对的机密!你手下李赞那三四千人不要了,孟珂手下的也不要了,凡是不可靠的,今夜让他们乖乖睡觉去!一个字也不能露!听见没有!” “知道。” 孟琨虽然事事以孟钰为主,但是他也是骠骑将军的头衔,对孟钰时时刻刻颐指气使的样子心中还是有些不满。然而此刻不是争这些闲气的时候,只得沉默着点了点头。 孟瑛从外面回来,路过怀王书房的时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站住!”门内一声怒喝。他连忙站住,心里突突直跳,腿肚子都有些打颤。 “进来!” 他认命地闭了闭眼睛,转身,慢慢踱到了书房门口,一边推门,一边低叫了一声:“父亲。”说完立在门口站好。 怀王的口气软了一些:“过来吧。” 他一步一步,挪到了怀王书桌前。 “你见了为父何必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为父又不是老虎,吃不了你。你的几个哥哥,哪个从小不是被为父责罚大的?哪个不是十几岁就去了前线?只有你一个,是你母亲一定要求留一个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为父何时苛责过你?”不知为何,怀王此时的口气格外柔软。他平日里是很少这么说话的,孟瑛有些诧异,又有些感动。但他不知道该接什么,只是抬起头偷偷看了怀王一眼。 怀王的书桌正靠着窗台,此刻他古铜色的脸在夕阳下竟然有些光辉。见孟瑛不说话,他又柔声道:“那件东西,你藏到青楼里去了吧?” 孟瑛慌乱地抬起眼看着他。“哼!小子,你心里那点儿花花肠子,以为为父不知道?”怀王冷笑了一声:“今夜去把它拿回来,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我们有一段时间不能住在这怀王府了。” “父亲的意思”孟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怀王的意思不言而喻!这么久了,父亲最终,还是决定走到这一步了! 怀王看着他,深深地点了点头:“不要与你母亲多说什么,她胆子小。有时候想想,做个妇人挺幸福的。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想,只需要跟着夫君,跟着儿子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章 准备停当 孟瑛近来在皇城里做人很低调,到青楼也比过去少了许多。因此他再次出现在添香楼时,幻影有些诧异,但还是笑吟吟地接待了他。 今日添香楼人不多,春节期间人人都在走亲访友,是添香楼生意最冷清的时候。他今日心中有大事,只和幻影客套了几句,便直奔小爱的屋子。幻影有些诧异,她做了这么久送往迎来的生意,什么人没见过?孟瑛并不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今日一定遇到了大事。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她猜不出来。如辰不在,何况添香楼现在也基本不算是天机堂的暗桩了,幻影现在的心思很是云淡风轻,因此也没有多想。 小爱依旧和过去一样,沉静中带着一丝温柔,说话轻声细语。见到孟瑛,彬彬有礼地低头见礼。孟瑛一边和她温存,一边偷眼看了看她的梳妆台。那个华丽的盒子依旧端端正正摆在那里,丝毫未动。而那个鸡血石手镯,此刻正套在小爱纤细的手腕上。 既然已经要迈出这一步了,想必下次见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吧?他这样想着,心中有一丝淡淡的不舍。看见小爱温和沉静的样子,不觉激动起来,也不谈讲饮酒助兴,直接抱着她倒在了床上。 小爱觉得孟瑛今日有些反常,往日里他是个喜欢拿架子,有些假情趣的样子。明明不懂,却还要听听琴,听听曲,喝几杯小酒,装模作样谈论一番。今夜他却显然没有这样的兴致,甚至,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但她是青楼女子,他是她的金主。她不敢多问,只能尽力配合着。事毕后,孟瑛只抱了她一刻,便起身穿好了衣服,小爱只好也跟着起来服侍。 孟瑛掩饰住眼底的不舍,笑着对小爱道:“今日掉个顺序吧。你去弄点酒菜来,我们吃着喝着,说会儿话。” 小爱答应着出来,到楼下弄酒菜。幻影正在厨房里,一见到她来,便问道:“孟公子今日没事吧?怎么好像有些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小爱摇头:“今儿他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但也不曾跟我说。” “知道了,你去吧。” 小爱端着酒菜回房,孟瑛却不在房里。许是出恭去了?她没在意,坐着等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人呢?怎么还不回来? 她出门高声向楼下问道:“见到孟瑛孟公子了吗?” 楼下如今一直有天机堂的几个外围守着,跟姑娘们也混熟了。听到她问,便有一个回道:“我刚才看见他走了,有一会儿了。” 小爱皱着眉,疑惑不已。他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疑惑地在屋里搜寻着,最终,她的视线定格在梳妆台上。是了,那个富丽堂皇的首饰匣子,不见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鸡血石手镯还好好地戴着。她忽然想起,他送她这东西的时候,特意强调不要把匣子丢掉。看来事情的玄机不在这价值不菲的手镯上,而在那个匣子里。她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好好探查一番那个匣子有什么秘密的。 她匆匆奔向幻影,将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她们添香楼的姑娘如今全仰仗幻影,不可能有所隐瞒的。 果然,幻影的一双秀眉紧紧皱了起来。这个孟瑛,到底在她们添香楼藏了什么东西,如今又全然不顾形象,匆匆拿走了,连句解释都没有? 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告诉化影的,看来又要麻烦柳承跑一趟了。 已接近子时,孟珞和曾冶在北城楼整队完毕。他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处的一片荒野。 北周人在建这座坚固的城池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这城池会落在西楚人手里吧?如今到了这个局面,会不会后悔当初把城池建的太过坚固? 忽格如今已经率军在奔袭而来的路上了吧?毕竟他是北周军第一统帅,更何况他最爱的女人还在乌兰城中生死不明。有一点孟钰说的没错,防守任务最重的是北门,乌兰城很小,几乎被蒙托城包在中间,他们想夺回城池,只能进攻北门。 不知忽格准备如何攻击这北门?他们从来都是开城门向外冲击,如今可想尝尝这夺城门是什么滋味? 沿着北门的城楼,孟珞早已调兵遣将,安排停当,因为北门对着的是北周自己的腹地,因此北门没有吊桥,城门也狭窄许多。孟珞在心中把兵法又重温了一遍,一遍一遍思索着。还有能做的吗?还有疏忽之处吗? 似乎没有了,他长长吐了口气。曾冶微笑着看着他,他诧异地转头道:“笑什么?” “我是在想,我曾冶这些年跟北周军斗,也跟主帅斗。不斗没办法啊!我真觉得他不如我!心里怎么能服气?我跟李行一样,自诩有点子本事,心里也傲气,以前我俩做的最多的事儿,就是凑在一起骂人!尤其是骂郑朗!可是碰见了你,我也傲不起来了,也不骂人了。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心里不过是想着,这小子功夫还不错!军营里嘛,有本事的人,总是让人另眼相待的。后来你敢撺掇着五百兵去恒河边解救三千甲兵,不光救了人,还平均一个人杀了十个北周人!我和李行私下里就说,得!这小子够凶!将来定然有一番作为!后来相处的久了,我就真的没脾气了!又能打,又聪明,又知道爱护将士,关键是还不要命!你这样儿的,我的确是拍马也追不上!心服口服!” 孟珞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半晌才道:“曾大哥你可别这么说,你和李大哥都是难得的将才。我的志向并不是做这一家独大的统帅,在我眼里,军队在精不在多。我不会像我的父亲,把军队当成自己的自留地,当做自己的筹码,甚至想着以此来威胁帝王,达到自己的目的。如果有可能,我倒是希望这天下永远没有刀兵战事,百姓安居乐业,永远不要骨肉分离。我在皇城中有一个好友,虽说相处时间并不长,却相见恨晚。他曾经对我说过,一个健康的军队,是将星云集,离了谁都能所向披靡。好的军队会成为将帅之才诞生的摇篮,好的主帅会很欣慰看到后辈超过自己。人人都有机会成长,人人都满怀热血。我知道这个目标太远大,太理想化,毕竟是人都有私心杂念。可是至少我在努力,每次看到一个兵死去,我都会想,如果他能活着,会不会有机会成为轻骑都蔚,威远将军,定远将军,甚至骠骑将军?最不济,还能多杀几个敌人吧?” 曾冶的眼眶红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啪啪啪”身后鼓掌声传来。两人诧异地回头,看到来的人是鲁放。鲁放笑道:“说得好!孟将军,原先在我心里,以为你是个靠女人上位的吃软饭的。如今才知道,皇上果真是没有看错人。你现在是个真正的将领了!” “我们孟贤弟早就是个真正的将领了好不好!除了这功夫真的是靠女人教的,别的可都是我们自己努力挣来的!”曾冶现在跟鲁放也是老熟人了,不客气地嘟囔了一句。 鲁放哈哈大笑起来,孟珞道:“皇上有旨意没有?” “哪儿有那么快!至少得明天!”鲁放瞪了他一眼,又道:“我听说孟钰让你们汴州军守北门,他自己带人守南门去了?这不像他风格啊!以往这种抢功劳的事情他可是不会让给别人的!南门有什么可守的?” “我也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孟珞皱着眉头:“最近他都有些反常,可是我没有理由反驳。论头衔,他比我高,论权责,我确实没有权限指挥立仁军和虎丘军。虽说最近汴州军和立仁军虎丘军的界限没有那么明显了,可是跟我们打成一片的原先也就是他们的外围。他们核心部队的五六万人,照旧不怎么理我们。如今他自己提出让我们守北门,我若是不答应,反而显得我们汴州军胆小怕事,把重担推给他们了。” “先别管了吧,你们守就你们守,这样我还更放心。北周军现在肯定正跑断了腿往这里赶呢!他们攻城想必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情,你们可准备好了?” “放心,我们已有应对之策。”寒风烈烈,孟珞站在城楼中央看向北方的一片大漠,眼神坚毅果敢。 “换防了换防了。娘希匹,守了大半天了,睡觉去睡觉去!” 李赞等人打着哈欠下城楼,他是第一批冲上蒙托城楼的人,胳膊上挂了彩。但他丝毫不以为意,心中还满是骄傲。来接替他换防的是刘士舟带的人,他跟刘士舟擦肩而过,立马又站住:“咦?怎么是你们?老子得罪了孟琨,被打发到这乌兰城门也就算了,你怎么也在这儿?” “累糊涂了吧你?”刘士舟左右看了一眼:“你没发现咱们这些平日里算不是孟家死党的兵都打发到这边儿来了?今儿晚上我是这里官衔最大的,汴州军守着北门,孟家那几个将军都在南门呢!” “南门?他们脑子里装的什么玩意儿?南门有什么可守的?”李赞诧异地挠了挠头。 “鬼知道他们脑子里怎么想的?反正汴州军比咱们强,人家守着北门也是应该的,至于咱们,爱哪哪儿吧!”刘士舟有些不忿:“娘希匹,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咱们跟在人家汴州军屁股后面当跟班了!” 李赞睡眠不足,此刻脑子里有些迷糊。虽然心里有些纳闷,但也没多想,晕晕乎乎回去睡觉了。临回去之前还忽然脚步顿了顿,心想:这个事儿是不是应该告诉龚大人一声?可是听说她受了伤,正躺在乌兰城中,自己过去也不方便。算了!反正鲁大人在这边,这里面的事儿他应该知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一夜消失 一夜酣眠,次日天不亮,又要换岗了。孟珞也睡了个好觉,早早来到了北门城楼。 李赞打着哈欠,把手下的人都叫起来,准备换岗。将士们都是打过恶仗的,没怎么睡够,但也只好起来,就地吃了干粮出门。 他一路上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这个时候,去南门换防的人也该起了吧?怎么听不到声音? 蒙托城中原本就大部分地方是军队住所,他们自然占了北周军原来的地方。为了方便,昨天进行了一轮调整。五万兵守东门,也就是乌兰城门,六万兵守南门,两军的住所自然也是哪里近住哪里了。孟钰c孟琨和孟珑昨夜都住在南门边上,守东门的军队中刘士舟官位最高,所以自然以他为主。不过这五万人本来也是跟刘士舟和李赞更亲近,这么安排心里也很愿意。 李赞带着人上了东门换防,刘士舟带着人下来,两人又是擦肩而过。刘士舟问道:“没什么事儿吧?” “你这守城楼的问我这睡觉的有没有事?我们能有什么屁事!”李赞脸上有些纳闷之色:“可是我怎么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 刘士舟本来要走,又站住了:“怎么不对劲儿了?” “我怎么觉得今儿好像很安静?汴州军我知道,他们没有换防,昨夜都守在北门城楼上,一拨一拨就地轮流睡觉的。这孟钰那六万人应该跟我们一样,今儿一大早怎么感觉没见到人?”李赞挠了挠头,回头望了望南门的方向,离得太远,他眯着眼睛也看不清楚,他又嘟囔道:“好歹也是个军队吧?就算是守着无关紧要的城门,北周军打来了咱们不也得随时准备支援?怎么感觉他们跟就地休息了似得?孟钰再不咋地,以前治军也不是这样儿啊!” 刘士舟的脑子比李赞灵快一些,皱着眉头想了想便道:“这样吧,我们先不回去吃饭,绕路去南门看看。鬼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李赞点了点头,挥了一下手算是道别。 刘士舟让换防的人先回去,自己带了三四十人,骑着马绕着城墙往南门方向走。他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果然如李赞所说,怎么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远远的,他看到了南城楼,就是他们那天攻进来的地方。他忽然勒住了马,沉思着凝神细看。 城楼上,似乎没有人。 他第一反应是出事儿了,难道北周也有方锦龙和如辰那样本事的人,孟钰的人被暗算了? 他大喝一声,拍马往南门飞驰而去。到了地方,一边大叫着“孟将军!孟将军!”一边飞奔上城楼。 城楼上没有一个人,当然,也没有尸体。只有立仁军的军旗,还静静地插着。 “头儿?这是什么情况?”跟着的人提心吊胆地问他:“就算是南门无忧,也不能一个人都没有吧?难不成孟将军还真带着人睡大觉去了?” 刘士舟豁然转身冲下了城楼,跑进原本该是孟钰他们睡觉的院落。也不敲门,冲门而入。 没有人。 他站在原地呆愣了半晌,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出门翻身上马,往北门赶。 天刚刚亮,孟珞在城楼上就地打了个盹儿,刚刚起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他转身眯着眼睛瞧着那飞驰而来的身影,他认识。便笑道:“刘将军,一大早的怎么了?我还以为敌袭,吓我一跳!” “孟将军!”刘士舟翻身下马,声音有些颤抖:“他们不见了!” “他们?”孟珞失笑:“谁不见了?” “孟钰!他们三个,带着他们的六万兵,全都不见了!”刘士舟带着哭腔:“我也是一大早发现的,南城楼上一个人也没有!驻地里也没有!一个鬼影儿都没了!” 孟珞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转身对旁边嘴巴能放进一个鸡蛋的曾冶道:“大事不好了!你盯着北边别松懈,我先下去一趟。” 孟珞飞速跑下了城楼,翻身上马,与刘士舟一前一后在城里飞奔。刘士舟一边跑一边骂道:“我就说他们憋着什么坏呢!昨夜我们这些跟他们不对付的全都在东门,他们那六万死忠都在南门!他们肯定是早就憋着这么一招了!他们不要我们了!” 两人跑得飞快,不到小半个时辰,已经跑到了南门。何止是南门空无一人?就连城门都是虚掩着,门插都没上! 孟珞一声不吭,脸色沉的能滴出墨来,飞奔出城门,来到昔日熟悉的恒水河边,渡河。 刘士舟紧紧跟着他,两人飞驰过曾经扎营的地方,爬上那座缓坡。 刘士舟瞪大眼睛,捂上了嘴。 眼前一片空荡荡,只有连绵无际的,凌乱的马蹄印,直伸向南边。原先他们留在这里的所有的战马一夕之间,不见了。 此刻就连刘士舟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带着哭腔吼道:“孟将军!他们往咱们西楚去了!他们回去干什么去了啊!这种紧要的关头,北周人马上就要打回来了!他们怎么能这个时候走了!也不要我们这五万人了!” “他不要你们是你们的福气!”孟珞咬着牙恨声道,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想了一想,急道:“去粮仓看看!” 粮仓离南门不远,推的都是些易储存的干粮和肉干,是拿下蒙托城后士兵们搬进来的。果然不出所料,东西少了一多半,留给蒙托城的十万西楚士兵的,估计撑不过天。 “孟将军,咱们这可咋办啊!”刘士舟欲哭无泪,六神无主。 “算他们有良心!没有都拿走!”孟珞的眼睛放着灼热的光,让刘士舟莫名觉得有些心安。“刘将军,现在这样子你也看到了,你们这五万人,被他们放弃了。北周人马上就要打来,你现在是乌兰城门的守军中官位最大的。打起精神来!你手下的将士们还要拿你当主心骨!你要是乱了,他们该怎么办?” 刘士舟抹了一把脸,闷声道:“孟将军!我知道你不是那关键时刻怂蛋的人!不只是汴州军,我们也都服你!都到这时候了,就不要分什么这个军那个军了!我们这五万被留下的弟兄就听你的了!你说咋办咱们就咋办!” “既然这样,那好!粮仓的事情你知我知,一个字都不要露出去!你马上回去,拨一万人守着南门,一万人继续守着乌兰城。剩下的三万人马上整队在北门内集合,原地待命!谁来带队你自己来决定!” “是!”刘士舟双脚一跺,行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 孟珞飞驰向北门,心中五味杂陈。事到如今,他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骂人。如今时间就是千万将士的生命,就是西楚的气运!必须把这件事情马上告诉鲁放,他们必须守在这里应对北周人突袭,除了马上把这件事告诉皇上,没有别的办法! 他奔回北门,正好看见鲁放已经上了城楼,一看见他奔上来,忙笑吟吟地上来:“皇上的旨意到了,你求的事情皇上准了。安排安排,送她回去吧!” “且不说这个事情!鲁大人,有大事告诉你!孟钰带着六万精兵,往南走了!昨天夜里离开的!所有的战马都不见了!” 鲁放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两只手一拍,怒骂一声:“忤逆狂徒!无耻至极!” “现在不是骂的时候!鲁大人,必须马上将此事报告皇上!此其一。其二,他们是咱们西楚军,不是北周军!沿路守军不明就里,他们不会遇到任何阻拦!我是真的担心,就算皇上知道了,也,来不及!皇城里虽然有御林军,可是他们哪里能跟久经沙场的孟家军比!他们带走了大部分粮草,给我们留下的也就撑个天!边境之危我会拼尽全力,可是皇城里没了皇上,什么都完了!西楚完了!百姓也完了!” “你先不要着急!”鲁放两只手搭着孟珞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当今皇上圣明,我实话告诉你!前段时间李行和李成他们不是被调回后方了吗?他们是回去给别的军队操演军阵去了!上次大败,皇上怕边境守不住,春节前已经紧急从南边调了五万军到从这里回去的路上镇守。这件事情只有我知道,连龚大人我都没告诉他!从这里到皇城,能指望的上的也就只有他们了!” 孟珞兴奋地双掌一击:“我就知道!天不会亡我西楚!”转而他又忧愁道:“可是必须要有人告诉他们前情后果!他们已经走了半夜,我担心就算你报信儿快,皇上收到了再传旨给那边的守军,来不及了!”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个人能够比他们早一步到达,通知守军了!”鲁放凝神想了想,急忙道。 孟珞只一思索,便知道了他指的是谁。他皱着眉道:“他若是他不愿意,我们能奈何?” “不愿意也得愿意!就凭着他也是咱们西楚人,就由不得他不愿意!他若是实在不肯,我跪下求他!” “好!我跟你一起去!我跟你一起跪下求他!鲁大人这二品大员都能拉得下面子,我怕什么!曾冶!这边你守着,还是像原来一样,每半个时辰派骑兵出北门哨探一次!有事情随时来乌兰城报我!” “你走了成吗?”鲁放有些担忧。 “放心!若是军队了离了一人就不成,那还叫什么军队!”鲁放很有信心地扫了一眼城楼上的士兵:“策略都是提前定好操演过的!我们汴州军离了谁都一样杀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次分离 方锦龙坐在椅子上,欲哭无泪地看着面前的鲁放和孟珞。 看了两人殷切的目光,隔了半晌,他才慢悠悠道:“鲁大人,孟将军,你们俩吃的是皇粮,为国效命,理所应当。而我,一介江湖白衣,做事全凭本心。上回我帮天机堂的忙,是拐了皇帝老儿案头的钟乳石鼎我才答应的。这次帮你们拿下蒙托城,我知道你们在这前线啥也没有,说了也没用,就当我还陈雅元那孙子一个人情。就这我还肠子都悔青了,我那看家绝技,是我爹严令不许我用的!可是为了你们,我破例了。说到底,我又不欠皇帝老儿的,帮不帮他是我的自由,谁也犯不着逼我。你们说是这个理儿不?”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是方公子,方大侠!你也是咱们西楚男儿”鲁放急道。 “得得得!别再跟我来这一套!”方锦龙一摆手止住了他:“西楚男儿多了!那半夜跑走了直逼皇城的不也是西楚男儿?你们这是道德绑架!谁做皇帝,关我屁事?” “我妹婿,你的好友陈雅元可不这么想!”孟珞急道:“他曾经说过,当今皇上天纵英明远胜先帝,是先帝三个皇子中唯一的理想人选!如今五皇子已经被幽闭,大皇子荒淫无度,若是大皇子登基,西楚气数将尽,不久就会天下大乱!说起来他的父母也算是死在皇上手中,他也为此被贬为庶民。可他尚有这样的胸襟,方公子你是他的朋友” “你的意思就是我没有胸襟了呗?”方锦龙竖起眼睛。 孟珞慌忙解释:“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真就说对了!我就是没有胸襟!怎么地!”方锦龙把大腿一拍。 “你们别吵了!”门外沙哑的声音传来,魅影扶着如辰推门进来。如辰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之色,眉头微皱着:“事情我都知道了。方公子,情况紧急,没有时间在这里吵架。我知道我们没有权利逼着你做什么,算我求你!就这一回,请你再帮我们一次吧!” “再帮你们一次?还有完没完了?”方锦龙吊儿郎当地翘着腿,忽然眼珠一转:“上回我帮你们,你有本事把皇上的钟乳石鼎弄来。这样,我也不占便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舍命陪君子,再帮你们一次,怎么样?” “有什么要求你说吧。”如辰脸色不好,艰难的皱着眉。 “让她答应嫁给我,我就帮你们这一次!”方锦龙指着魅影,笑得很是奸滑:“我自己追求了这么久都没到手。她也是天机堂的人,你是她的老大。为了效忠皇上,把自己嫁了,也是正常的吧?再者说,跟了我也不吃亏不是?” “方锦龙你还要不要脸了!”魅影怒视着他。如辰回头看了魅影一眼,魅影又鼓着嘴皱着眉看着如辰。如辰摇了摇头,转头向方锦龙哑着嗓子道:“你若是想要皇室的东西,我还可以想办法帮你弄。但是魅影的终身大事,她自己做决定,我不能替她做主。” 方锦龙正要说话,鲁放已经上前,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了:“方公子!方大侠!为了西楚的江山,为了西楚的百姓!我鲁放在这里求你了!” 鲁放这一跪,满座皆惊。如辰鼻子一酸,眼泪便流了出来。魅影也脸上流露出钦佩和不忍的神色。方锦龙妈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正在手足无措,孟珞上前,战袍一撩,也要下跪。方锦龙急忙一个箭步上前驾住了他,又一边拉起鲁放,一边欲哭无泪道:“我真是服了你们了!老子今年流年不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跑到这鬼地方来趟这浑水!不对!自从碰上陈雅元那小子,老子这风水就没好过!”他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似乎下定了决心,跺了跺脚道:“罢了!你这朝廷二品大员都给我跪下了,老子还能说什么!我就送佛送到西,帮你们走这一趟!”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鲁放急忙道:“事不宜迟,方公子,我也不跟你客套了!我们西楚从南边调来的五万驻军在什么位置,其实我具体也不清楚。但是从这里到皇城沿路的地势我了解,我猜测他们驻扎之地,也不过是在桐城c交城一带。” “我猜是交城。”孟珞急道:“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不可能对我大哥他们毫无防备,只要他心里有所防备,就会选择交城。但是我们不敢肯定,好在去交城的话,桐城是必经之路。以方公子的本事,桐城有没有大批驻军一看便知道。方公子需要什么,告诉我们我立刻去准备。” “不用了。”方锦龙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可是我算是哪颗葱?人家守军为什么听我的?说不定把我绑起来,问我个妖言惑众扰乱视听!” “这样!”鲁放一拍脑袋,往身上摸索着,手不知不觉往下摸去。方锦龙面如土色:“你你你,你干什么!”他两手抱着肩膀:“我没有那个嗜好!” 鲁放也不理他,把手一伸,掏出了一方印章,上面挂着一跟很粗的红绳:“这是我的官印,其实守军只认兵符,但是我堂堂二品兵部侍郎的官印,总是要起些作用的,你拿去!死马当活马医!” 方锦龙有些不想接:“你先告诉我你这东西是从哪儿拿出来的?” “自然是放在要紧地方。”鲁放一开始没明白,待反应过来,勃然大怒:“想什么呢你!没有的事儿!赶紧拿去!你可收好了!这东西可比我的命值钱,丢失官印可是重罪,何况我这是二品官印。要是给我丢了,你就连我的命也一块儿拿去好了!” 方锦龙迟疑地接了过来,嘟囔道:“谁稀罕你的小命儿似的!拿来吃肉都嫌酸我!”忽然一拍脑门,转头问如辰和魅影道:“我走了,你们两个怎么说” “你就不要管我们了!”如辰微微咳了几声:“如今时间就是生命!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快些走,一刻都不要停留!” “我跟着她!”魅影指着如辰:“你快走吧!我轻功不行,她又受了伤,带着我们你猴年马月能赶到?这边还有孟将军他们,你就不要管了!” “得!那我走了!”方锦龙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魅影一眼,也不拖泥带水,将鲁放的官印往怀里一踹:“皇城见啊咱们!”说完,转身出门,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去。 鲁放松了口气:“你们先商量着,我马上去给皇上带信!”说完也飞奔出门。 屋子里静了下来,孟珞深深地看着如辰,半晌不语。魅影见状,忙松开如辰的胳膊道:“那个,我去看看那扶桑华怎么样了。” 魅影从外面关上了门。孟珞上来,紧紧把如辰搂在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撑着她的重量,低声道:“娘子,皇上已经批准你回皇城了。本来是怕这里不安全,让你回去养伤,我心里也放心些。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哪里安全了。也不知道,你走到哪里我能放心了。” 如辰叹了口气,紧紧回抱着他闭上了眼睛:“早知道有这一天的,只是我也真的没想到他们竟然挑这个时候。蒙托城的安危,如今只有你能撑着了。我,需要回去。” 孟珞不吭声,只是紧紧抱着她。如辰闭着眼睛又道:“我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了,这里有你,我放心。你如今跟过去不一样了,我相信你可以撑起十万将士的命运。皇上那边,如今需要我。孟钰率兵起事,怀王在皇城里定然也有举动。我只恨我现在不能插上翅膀飞回去!我担心化影撑不起天机堂的担子,担心夜晴和幻影他们有危险,担心如致这个时候回到皇城里待产会不会有什么不测。我不知道有我没我结果会有什么不一样,但是这个时候我需要在场。” “你别着急。”孟珞轻轻拍着她的背:“你要回去,我即刻就安排你回去。但是你不能着急,更不能不顾身体拼死拼活的赶路。你的身体若是垮了,就什么都不能做了,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放松,别心急。越是遇上大事,我们就越是要冷静。” “孟将军!孟将军!”外面突然有人大叫。 孟珞忙松开如辰,高声回应道:“在!什么事情?” “前方探马来报!忽格已经收拢了北边的十五万散军,离北门不足五十里了!” “知道了!告诉曾冶密切关注!我马上就过去!” “是!”士兵蹬蹬蹬跑了。 “回来!” 士兵听见了,又蹬蹬蹬跑了回来:“孟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多叫几个人!把北周公主和她的三个侍女送到城楼上去!” 孟珞又紧紧抱着如辰,恋恋不舍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如辰闭着眼睛道:“夫君,我们的命,都不只是我们自己的。你快去吧!不要想别的,好好守着蒙托城,如今是你唯一能做的事情。我和魅影马上离开,不会跟你告别了。我们将来皇城里见。” 孟珞的嗓音有些干涩:“好!珍重自身,我们,皇城里见。”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汴州军和立仁军不同。再培养一段时间,我们的队伍就是一队离了谁都能所向披靡的神兵。等到这边战事稳住,我就向皇上请旨,回去看你。” “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三章 起兵谋反 一辆黑色的马车奔驰在黄沙路上。 马车里,如辰捂着胸口,脸色发白,时不时微咳几声。 她的身体比刚刚受伤已经好了一些,但是仍旧不能运气,更不能剧烈运动。只要稍稍一提气,胸口就是一阵微疼。马车的颠簸让她很是难受,但她始终皱着眉,一声不吭。 跟孟珞分开不一会儿,她们就打点停当,雇了一辆马车,从东梵出城门,一路向南。 如辰脸色一直很阴沉,魅影看不过去了,推了她一下道:“天塌下来还有个儿高的顶着呢!我就看不过你这样子,这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非要你一个弱女子四处奔忙?你消消停停的,咱们西楚离了你照样好好的!” “怎么能好好的!”如辰叹了口气:“天下要大乱了好吗?你千万别觉得怀王那六万人打北周军打不过就没什么本事,他们可都是十几年的老兵,对付几万普通的驻地守军,还有皇城里的御林军,那还不是砍瓜切菜一样?我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调来的守军,他们上没上过战场?见没见过杀人?还有怀王那条毒蛇,现在不定藏在什么地方!” “那又怎么样啊?尽人事听天命,就算是真要天下大乱,是你一个人能解决的么?当今皇帝若果真是真龙天子之命,自然有他的气数,老天爷也会帮他!你不要老是拿自己当佛祖好不好?” “若是人人都像你这么想,咱们西楚还能有什么气运?所谓气运,还不是一个个胸怀天下,以西楚兴亡为己任的百姓一起堆出来的?只靠着皇上一个,我们西楚就能有救了?” “好好好,你胸怀天下,你以西楚兴亡为己任,好不好?”魅影嘟着嘴瞪着她:“我还是要劝你一句,保养好身子!留着身子才能让你忧国忧民!你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也什么都管不上了!九宫主真是慧眼,挑了你这么个想不开的掌管天机堂!” 如辰没再吱声,只是皱着眉思索着。原本如果没受伤,她现在一定是和方锦龙一同奔赴交城,阻拦孟钰的六万大军。可是现在,自己只能坐在这晃晃悠悠的马车里,好恨自己这样的无用之身! 皇上此刻瘫坐在龙椅上,面色铁青。 他面前放着鲁放写来的消息,因为激动和紧张,鲁放的字迹都很是潦草,但他还是一眼看懂发生了什么。孟钰c孟琨和孟珑一夜之间带着手下的六万精兵,弃蒙托城,直接向南而来了! 就在今儿一大早,他刚收到化影的消息:孟瑛从添香楼的一个女子那里取走了一件东西,他已经猜测到了那是什么。这个消息还来不及消化,鲁放的信已经来了。藏起大皇子,取走证据,孟钰带兵挥师南下!怀王这个狗贼,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只是他怎么不想想,弃掉刚刚夺下蒙托城,即将迎来北周人疯狂反扑的汴州军和自己的残部,是多么祸国殃民的无耻之举! 孟珞!边境的十万大军只能靠你了!他在心里想到: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皇上”王全安小跑着进来:“天机堂化影又来了,刚得到消息,怀王府的人一夜之间不知道哪里去了!实在是奇怪,各城门都问过了,没有人看到他们出城!这一府的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只留下些老弱奴仆!” “他早就准备好了!”皇上一拳头擂在了桌上:“人不见了也不能放过!叫魏自寒立刻带五千精兵围住怀王府,朕不下令撤就一直围着!不许放一个人进去!也不能放一个人出来!” “是!” “最近宫城里也要加强戒备!告诉周立,从今天开始不许回家!宫城防卫进入战备状态!” “是!” 皇上又深深叹了口气:“将孟婕妤禁足。传朕的旨意下去,最近后宫里临华殿以外的人不管是主子奴才,一律不准靠近临华殿!” “皇上”王全安有些欲言又止。 “这是朕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不封住临华殿,难道由着人作践她?恐怕连贵太妃,都放她不过。”皇上的口气软了下来,愁眉深锁,又深深叹了口气。 “是。”王全安答应着小跑了出去。 皇上瘫坐着,心里如同一会儿冰冻,一会儿火烤,难受的紧。 对这一天的到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么久以来的一切部署,不就是为了应对这一天的发生?可是真正来了,他心中还是震惊不已。他猜到了怀王的动机,猜到了怀王的打算。可是他终究还是觉得,怀王应当会把前线的安全放在第一位,毕竟北境是他守了一辈子的战场!增兵交城的确是为了防止北周军突破防线,虽说选址上考虑到了这个隐隐约约的可能性。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其实是不相信怀王会这么做的。即便怀王多么希望大皇子上位,可是这北境的安危难道不是西楚第一要务吗? 直到大皇子消失,他才意识到这个原本不太可能的可能性开始变大,因此也采取了措施。可是怀王真的走了这一步,他仍旧是惊怒交加。是了,他猛然想到,怀王之所以走到这一步,也是有信心孟珞能够守得住北境吧?毕竟这么些日子,孟珞的能力和战绩在那里摆着。即便心里已经隔着不知多少道鸿沟,他终究还是了解他自己的儿子吧? 他深深呼了口气,事已至此,再怎么愤慨也没用了。他现在无比庆幸他当时的决断,石有山已对外称病,实则是快马加鞭奔赴交城了。如果不是这样,他的旨意再快,恐怕也来不及拦住孟钰的六万兵了。不过即便如此,宣布孟钰带兵谋反的诏书也还是要尽快发出的。 他沉下了心,开始叫相关人等,一件件安排事务。年关刚过,迎接他执政第二个年头的先是蒙托大捷,紧接着就是孟钰谋反!看来这一年,又没有消停日子了! “来新任务了,夜晴小丫头!快出来!”在龚府院子里喊话的是化影。 “怎么了?”夜晴难得的过了个清闲的年关,虽说如辰和如致两姐妹不在让她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但是毕竟冷清意味着事儿少。更何况庄神的身体已经恢复的和没发病前没什么两样,庄神也是个勤快的人,卸掉了许多原先她的担子。因此她近日里身体上放松了,行为也有些懒洋洋地。 “小姑奶奶!最近几天我没来找你是因为很多事儿太突然了,我都来不及告诉你!你还以为大过年的轻松着呢!我告诉你!出大事儿了!” “什么大事儿啊!”夜晴噗嗤一笑:“你整天就跟个急脚鬼一样!我姐姐掌管天机堂那么久,多少大事儿都遇上了?也没见她像你这么火急火燎的!能有多大事儿?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这可是你姐姐都没遇到的大事儿!前线的孟钰忽然率领六万精兵,一夜之间弃了蒙托城,挥师往皇城打过来了!他们这是反了!” 夜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庄神听到了,匆匆从里屋跑了出来:“孟钰反了?那怀王” “藏起来了!一夜之间满府里的人连个鬼影子都没了!更诡异的是,没人看见他们出城!这事儿早就有端倪了!前几天大皇子在肃州离宫忽然不见了!还是二长老派人带信儿来的!紧接着,孟瑛从添香楼一个他相好的姑娘那儿取走了一件东西,然后不告而别!那东西,应该就是皇上前段时间让我去找但是没有找到的那件伪造的供书!如今周太监已经死了,死无对证!怀王用这个做他谋反起事的由头,确实足以迷惑天下!更何况这六万人是他手底下十多年的老兵,对他忠心耿耿!我这几天因为这些事一趟一趟往宫里跑着报信儿!腿都跑断了!都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那那现在怎么办?”夜晴有些六神无主。 庄神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问道:“那皇上现在给你们天机堂的任务是什么?” “天机堂所有弟兄都出动,一寻找大皇子的下落,二寻找怀王满府人的下落!怀王府已经被御林军围住了,我们可以随便进去,务必尽快找到怀王在哪儿!震影已经带着一队人到怀王府了,我也马上过去。你们也替我想想,怀王有可能藏哪儿!” “不对啊!”夜晴忽然大叫起来:“孟钰带兵谋反,那我姐姐在北境那边儿是不是已经追着孟钰去了?她轻功好,一定可以追上他们的!再说不是方公子还在那儿呢吗?”转而又忧愁:“可是他们只有两个人,追上了也没用,是不是可以直接杀了孟家几位将军?那六万军没了统帅,应该就会大乱吧?” “本来你说的也是个办法。可惜,”化影担忧地看了两人一眼:“你告诉你俩,你俩可别太紧张。我也是听皇上说的,她在夺下蒙托城的时候受了伤,这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了。据说那方锦龙倒是临危受命,追着孟军而去了。” “我姐姐她受伤了啊!”夜晴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常在河边儿走,哪能不湿鞋!到底是出事儿了!你告诉我她伤的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庄神也擦了擦眼泪,殷切地看着化影。 “我真的不清楚啊!不过有个消息不知道你们听了能不能开心点儿,蒙托城现在应该正在抵御北周军的反扑,边境凶险,她又受了伤,留下也帮不上忙,反而有性命之忧。皇上已经准了让她回来,想必此刻已经在路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治军之道 如辰和魅影前脚离开,孟珞后脚就命人封锁了乌兰城和东梵交界的城门。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推演着任何可能的漏洞。按照方锦龙和如辰的说法,北周大将忽格对这个体型一个能抵五个的北周公主一往情深。虽然每次孟珞看到这个扶桑华,心里都有些不太相信,但他还是考虑到:如果方锦龙和如辰所言是真,那么忽格说不定会不顾一切先拿下乌兰城。乌兰城只有两个城门,一个对着东梵,一个对着蒙托,因此乌兰城连通东梵的城门也不得不防。 由于乌兰城门也成为守城重点,孟珞将残留的立仁军虎丘军和汴洲军打乱重排。曾冶独当一面,率两万军镇守乌兰城门,李赞为副将。孟珞则带着四万军镇守北门正面,刘士舟跟在了他的身边。还有四万人留在城中随时待命,机动作战。当天夕阳落山时,守军在北门就看到了忽格的大旗,看那浩浩荡荡的气势,至少有十五万之众。全军开始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虽然已经推演过无数遍,可是守城之战毕竟是第一次。孟珞安慰西楚将士道:“我们是第一次守城,他们却也是第一次攻城!放心,他们只会比我们更紧张。” 西楚将士略略松了口气,然而忽格的大军并没有即刻开始攻城,而是在箭矢射程之外原地开始扎营。这一等,就是一夜,忽格仍旧没有任何表示。 众守军不明就里,甚至还松了口气,孟珞却开始焦躁起来。鲁放上城楼来看情况,孟珞拉着他和刘士舟,找了个无人之处轻声嘀咕道:“这样下去不行,城中粮草只能支撑三到五日,这事只有我们三个知道。对方围而不攻,不出三日,我们自己就先乱了。没有粮食,我们自己就要活活饿死,还打什么仗?” “我写给皇上的奏报已经提到孟钰的兵带走了大多数粮草,我们只能支撑几日,想必皇上会帮我们想办法。但现在更要紧的事情是在粮草接济上之前,蒙托城绝对不能失去。我们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有了现在的成果。如果丢了蒙托,又被赶回恒水以南,我们只有十万人,再好的军阵恐怕也于事无补。”鲁放的眉头拧地紧紧的。 “不会的!我们绝对不会失去蒙托!”孟珞的眼睛熠熠生辉,让人觉得莫名安心:“只是现在对方围而不攻,虚耗着我们,的确不是长法。忽格狡诈,他应当是猜到了我们夺下蒙托城,必然后续粮草不济。他也知道蒙托城坚固,贸然攻城只会徒增伤亡。所以对于北周军来说,如今最好的策略就是围而不攻,等待我们自行崩溃,我们一定不能让对方得逞!” “以孟将军的想法,我们该如何?”鲁放和刘士舟都急急问道。 “我的想法有三,一是把我们目前缺粮的情况告诉全军,大家这几天一日只供两餐,能省多少是多少。我一开始担心大家知道了此事会动摇军心。但是现在我想,我们应该相信我们的将士。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城破则人亡,没有人会希望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蒙托城再次落到北周人手中。再则,孟钰带军弃我们而去是瞒不住的,如今全军上下都知道了。我将你们的五万人打乱重新编,也是因为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惶恐之中。我想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没有被遗弃,我们汴州军没有里外之分。现在大家都是一体的,同呼吸,共命运,只有团结起来,才有一线生机。” 刘士舟的眼睛里泛着泪光,连连点头。确实,刚刚得知孟钰弃城而走,剩下的五万将士都处在惶恐不安中。如果不是立刻就被打乱重新和汴州军编在一起,他们恐怕聚在一起只能恐慌和互相抱怨。但是孟珞不避嫌,在这个时候主动接过了担子。五万将士觉得自己找到了主心骨,与汴州军在一起并肩杀敌,仍然被需要,斗志才逐渐高昂起来。的确,被放弃也是有好处的,难道跟着去谋反? 孟珞又道:“其二,皇上的旨意还没来,粮食的事情,咱们自己也要想办法。我建议派出一个千人小队,从南门出,到恒水以南最近的虎丘去购粮。我们手里还有一些军饷,大家凑一凑,能购多少算多少。” “我同意,虎丘历来战事频繁,我们失守北境,虎丘第一个遭殃。当地的百姓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将士历来通情达理。听闻今年丰收,百姓应当有余粮。我们不杀不抢,拿银子去买,应当可以买到一些。” “好,此事立刻派人去办。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想办法引诱忽格主动攻城,增加他们的伤亡。在我们被耗死在这蒙托城之前,必须重创北周军,否则灭亡的就是我们。如今我们西楚内陆将乱,我们鞭长莫及。可是如果连边境都守不住,我们西楚就是内忧外患,天下大乱。到时候,我们大家都是历史的罪人!将士们心思简单,只知道杀敌。我希望我们军队中每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当做主人,站在大局的角度思考问题。刘将军,我知道过去的虎丘和立仁守军,消息都只有孟家几个将军知道,将士们一头雾水,只知道听命令行事。我们现在要改变这一点,在我眼中,所有的将士都有权利知道实情。我们如今的局面,这其中的利害,你要不断的说给将士们听,让他们知道只有团结一心,才可解当前之危,才有可能保得家园平安。” 刘士舟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一直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么多年都很少流泪。可是这几天,他觉得自己把参军十几年的泪都流完了。因为孟珞的话总是时不时地打在他心底里,让他的心中满是感动。过去何止是下面的将士?连他自己,对于军中的情况都是一头雾水,孟家几位将军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他也曾愤懑过,也曾反抗过,可是后来,就只剩下了麻木,甚至觉得,或许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可是从汴州军到来,他的心态逐渐发生了变化,李赞也一样。他开始意识到,他们原来的不满是对的,他们原来认为对的事情的确是对的!错不在他们!错在孟家的几位主帅!否则,为何汴州军是如此的斗志昂扬?为何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重重地点着头。“跟我来吧。”孟珞柔声道。 他们登上城楼,对面北周军的大旗仍旧在飘扬着。“大家伙听着!”孟珞扬声道。 守城的将士转过头来,有汴州军的,也有立仁军和虎丘军的。虽说守了一夜,他们的眼睛却依旧贼亮,放着精光。 孟珞沉声道:“有个不大好的消息,我要和大家分享。大家知道孟钰c孟琨c孟珑三将带着六万人弃城而去,只留下我们在这里苦守。这还不算什么,更加不利的是,他们带走了大部分粮草。留给我们的,恐怕撑不过五天。所以大家应该能猜到忽格为何围而不攻了,北周人狡诈,他们弃城而走之前,把自己的粮草烧了个干净,我们如今困守在这里,恐怕撑不过五日,自己就要先起内乱。” 城楼上出现了短暂的骚乱,大家神色惊慌,面面相觑。但是很快,大家平静下来。一个有些品衔的将士高声道:“孟将军,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不要问我怎么办,你们自己想一想,如今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孟珞的神色虽然严肃,眼中却闪烁着些许笑意。 众将士沉默起来,孟珞也不着急,只看着众人。新编进来的立仁军和虎丘军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心中有些惶惑。这时,一个汴州军的将士挺身大声道:“这几天我们都少吃点儿!一日三餐减为两餐,饿不死人!原本能撑五日,大家减一顿,就能撑七八日了!多一天算一天!” 大家连连点头,又一个汴州军出声道:“咱们在乌兰城和蒙托城两城再找一找!北周军原先可是二十万大军驻扎在这里的!他们肯定有存粮!就算是烧了,也不可能都烧光!蒙托城百姓不多,乌兰城中那些逃跑了的大户,找找他们家里应当还有无主的牛羊。我们都收拢起来杀了做成肉干备着,将来渡过了难关,再拿银钱还给他们就是了!” 三人相视点头,满意地一笑。 原先的立仁军和虎丘军将士本来有些畏缩,现在看到汴州军发言如此踊跃,也鼓起了勇气。“我还有个想法!”一个将士高声叫道。刘士舟一看,竟是原本李赞手下的刘树杨,不禁微笑起来。刘树杨挺身而出,扬眉大声道:“咱们原先的粮草都是从虎丘城中转运而来的,孟钰他们走得急,又带走了咱们的粮草,应该没有在虎丘停留。虎丘应该还有部分存粮。咱们让东梵城门的将士打掩护,派一小支队伍到虎丘去寻粮,以前这样的事情也常有,应该没有问题!” 孟珞和鲁放赞许地点了点头,跟刘树杨一起的将士看到自己的战友发言得到了主帅首肯,也都欢欣鼓舞起来,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还有什么办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计划得逞 “还有呢?”孟珞含着笑,看着众人。 有好一会儿,没有人说话。忽然,将士中走出一人,不卑不亢地道:“鲁大人,孟将军,刘将军,在下以为,开源节流固然很对,却不是长法。即便弄来了粮食,暂解眼前之危,可是我们最要紧的是拿下对面忽格的十五万大军,重创北周。否则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慢慢被耗死。不仅要打垮忽格,还要乘胜追击,扩大我们西楚的疆土。直到彻底拿下北周,我们才算是高枕无忧。” 此人孟珞不太认得,刘士舟却知道。他叫陈宣河,原本是孟珂手下的一员普通士兵,后来孟珂受伤转回内地,他便成了刘士舟的部下。此人一直少言寡语,也不大合群,打仗倒很是勇猛。如今他此言一出,刘士舟心里都啧啧称叹:原来自己的手下也有能人,以前竟没有发现! 孟珞含笑道:“那么依你之见,我们如今要怎么拿下这十五万人?” “主动出击的话,我们人少,打不过他们。最好的办法是引诱他们攻城,听闻北周人各个性子急,脾气大。我们可以先以骂战激怒他们,什么难听骂什么。如果还是不行,便借那个肥胖女子一用。如果再不行,属下还有更损的招,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那陈宣河挠了挠头,憨笑了一下。 众将士都哈哈大笑起来,那个暂时押在城楼下的北周公主扶桑华他们都是见过的,这个忽格,当真是好重的口味! “将士,告诉我你的名字。”孟珞笑看着他。 “在下陈宣河,峄城人士,三代务农。” “鲁大人,你的权限可以封这位陈壮士几品官?”孟珞转向鲁放。 鲁放立刻明白了孟珞的意思,嘿嘿笑道:“就算是九品也得皇上封,我可没有这个权限。不过,”他话锋一转:“当今皇上用人不拘一格,陈壮士这样的人才,太高了我不敢说,一个武德将军是没跑的。我今夜就请旨,还有各位发言的将士,都有封赏。” “好,陈宣河,虽说封赏还需要皇上的正式诏旨。不过现在在我这里,你就是武德将军了。还有你们三个,”孟珞指着刚才发言的刘树杨等三人:“高的我不敢说,一个把总总是没跑的。” 几人欢欣雀跃,众将士也面露笑容。明明城中存粮不足,敌军兵临城下,可是为何他们现在的心情是如此明朗,斗志是如此昂扬? 三人联袂走下城楼,孟珞低声笑道:“看到了吧?我们的将士中有的是人才,优秀的将领苗子就如同一颗种子。你只要给他机会发芽,他自己就会开花结果。不要让任何一个将士丧失主动思考的机会,变成一个只知道听命行事的人。时间久了,你们就会发现,我们的队伍中有这么多高人。假以时日,各个都能独当一面。” 鲁放深以为然地点头:“鲁某真是惭愧,现在想想,鲁某能做到这个位置,一来是皇上提携,二来也是家族庇佑。这天下才能在鲁某之上的人数不胜数,只不过他们很多人没有这个机会罢了。” “放心,只要我们坚持,以后这样的机会会越来越多。” “忽格将军!皇上的命令是我们即刻夺回蒙托城!为何你直到现在都不下令攻城?” 颐指气使问话的是北周皇帝给忽格派来的副将,名叫萨当。名义上是副将,实则是监视!皇帝啊皇帝,这么些年我辛苦驰骋沙场,为我们北周的开疆拓土而努力。可是我得到了什么?只有裸的不信任!如果不是你听信谗言,在这个时候关我禁闭,说不定我们北周军已经突入了西楚腹地!何至于现在,连蒙托城都落到了西楚人手中?! 他愤懑地掉头,看向那一双挑衅的眼睛。萨当横眉立目,不甘示弱地看着他。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有气无力地解释道:“蒙托城之坚,你不是不知道,所以才会屹立在这恒河边许多年。如今我们已经失了先机,如果硬攻,伤亡会非常惨重。恐怕正中西楚人下怀,我猜想他们攻下蒙托,粮草必然不济。我们围而不攻,等待他们自起内乱,应该会事半功倍。” “果真?”萨当半信半疑:“听起来似乎有理,可是他们的背后就是西楚,粮草难道不能从虎丘运送?更何况,蒙托城是我们的咽喉,他们现在呃住了我们的咽喉,如果不赶紧夺回来,窒息的会是我们!”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索性声音拔高了一些:“忽格将军,大敌当前,你可不能只图一己私利!据我所知你的相好扶桑华公主在乌兰城中,如今恐怕已经落到了敌军手中!你是不是投鼠忌器,怕伤了你的心上人?” 忽格怒从心中起,正要反驳,那萨当又道:“存亡之际,不要说一个和皇上同父异母的公主,就算是皇子,该舍弃也要舍弃!这是他们身为皇族的使命,也是他们的光荣!” 忽格恨不得冲上去,用马粪堵住这张胡说八道的臭嘴。他拳头攥的紧紧的,死死盯着萨当,怒声道:“你们也知道存亡之际!你们也知道蒙托是我们的咽喉!我明明已经重创西楚军,明明只要乘胜追击就可以打破敌人的防卫,插入西楚腹地!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在背后捅我一刀?!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处罚我?!如今蒙托失守,不是我的错!是你们这帮只会在皇上背后进谗言的狗贼!!!” 萨当被他凌人的气势所震慑,心里有些发虚。他虽然梗着脖子强撑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两人正在对峙,外面却忽然鼓噪起来。什么声音? 两人顾不得再争论,掀开帐帘出去。 城楼上西楚军的股噪声渐渐清晰了起来:“忽格你个软蛋!怕了吧?有种来攻城啊!” “北周人都是没卵的怂包!打到自己家门口!怕了!一步也不敢往前走了!” 又是一阵哄笑声。萨当怒视着忽格,似乎在嫌他不争气一般。忽格双拳紧握,咬着牙狠命忍耐着。他在心里提醒自己:他们这是在激将,他们粮草不多了!他们在诱我们进攻!一定要忍住! “忽格!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你是不是怕啦?”城楼上继续传来哈哈大笑声。忽格猛然竖起了耳朵,目眦欲裂!挑衅和辱骂的声音仍旧不断传入他的耳中:“这样儿的女人你也看得下去,口味儿够重的啊你!兄弟们看了好几天了!都下不了手!” “狗贼!狗贼!”忽格愤怒地大喊:“无耻!小人!!!” “这样的奇耻大辱你也能受得!忽格!为什么不攻城!”萨当看着他怒吼。 “不行!绝对不行!”忽格咬着牙:“他们就是想让我们攻城!不能上当,绝对不能上当!” 城楼上不知道谁起的头,将士们一起高声大喊起来:“忽格!软蛋!北周!怂包!”声音整齐划一,一浪高过一浪。 忽格竭力忍耐着,萨当与其他将士却忍不住了,开始纷纷鼓噪起来:“将军!为什么不让我们杀敌!让我们踩云梯冲上去!灭了这帮西楚人,夺回我们的蒙托城!” “就是!我们要杀敌!我们要夺城!”群情开始激昂,北周军摩拳擦掌,试图往城下冲。“都给我回来!”忽格咬着牙大喊:“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攻城!” “忽格!这样的奇耻大辱你也受得!你真是丢我们北周人的脸!”萨当冲着他怒吼,皇上派他来,不就是为了和忽格作对的?更何况他此刻是真的气急了,北周人是在马上长大的,一言不合就用武力解决冲突。这样子被人骂怂包,软蛋,谁能受得了! 激愤的将士一看有人撑腰,越发激动起来,跃跃欲试地要往城门前冲。忽格急怒攻心,一把抽出漠刀,上前一刀砍翻了一个带头的大将,怒吼道:“谁再不听话,下场就与他一样!” 队伍出现了短暂的平静,激动的将士脸上出现了一丝畏惧。但是紧接着,萨当就大喊道:“忽格!你没有胆子夺城,却有胆子斩杀我们自己的将士!皇上说你狂妄!果然不假!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这等无耻狂妄,草菅人命的行为上报给皇上!你就等着皇上对你的处置吧!将士们!给我冲!夺下蒙托城!告慰我们的皇上!” “你没有权利指挥我的兵!”忽格失控地大喊。然而没有人听他的,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北周将士开始骑着马向前蜂拥,扛着云梯的步兵也跑步开始上前。“回来!回来!”忽格大喊。原先跟着他的王师听命于他,没有上前。但是这十五万人中只有一半是原先的蒙托守军,剩下的一半是临时调来的各处军队,比起忽格,他们更听离权力中心更近的萨当的话。因此纷纷越过忽格,开始向前冲锋。 “他们来了!我们的策略起作用了!”城楼上,孟珞与刘士舟c陈宣河兴奋地对视了一眼:“射兵准备!” 近了!当先的北周军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预备!放箭!”孟珞大喊。 “危险!快撤!快撤!”几乎就在同时,忽格欲哭无泪地大喊。可是已经晚了!城楼上万箭齐发,射进了战马的脖子,射进了脚下的土地,射穿了北周将士的胸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六章 诸葛连弩 成片的将士哀嚎着倒下了,鲜血染红了脚下的黄沙地。有勇猛的将士身上插着箭,仍旧冲锋着呐喊着,甚至最快的已经开始将云梯靠到了墙上。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块块滚落的石头和愈发密集的箭矢,血肉之躯何以相抗?不过是多了更多的亡魂,添了更多的鲜血。 萨当面如土色,大喊:“退!不要进攻了!先退回来!” 其实不用他喊,还没冲过去的将士也畏惧着不敢上前了。他们虽然性子烈,脾气急,可也是人,是人都会恐惧! 然而惨重的伤亡已经发生了,眼前一射之地遍地倒伏着北周将士。有的濒死之际还躺在地上哀鸣着,没有人敢上前去救他们。更多的人则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人叠着人,他们的灵魂已经飘向了虚无的天空,再无一点动静。 忽格捶胸顿足,目眦尽裂,红着眼睛上前揪着萨当的领子狠命的摇晃着:“萨当!平日里我敬你是皇亲国戚!看看现在你在做什么?!你此举正中敌人下怀!把我们将士的命活生生送入地狱!若是只逞血勇就能打胜仗,我们北周人人都勇猛!可是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这样除了徒增无谓的伤亡,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萨当也被眼前的惨像震慑了,眼神有些闪烁。他心里是瞧不起忽格的,他是皇亲国戚出身,忽格则不过是个半路上位的穷小子。在他心里,忽格这样的人不过是天上掉馅饼,靠着吃软饭跻身大将之列罢了。但是眼前北周军的伤亡毕竟刺激了他,让他心里有些发虚,但他仍然梗着脖子硬挺着不肯示弱:“硬冲的确不对,但你也不能毫无作为!让我们北周的勇士困守在家门口,受这样的凌辱!” 虽然伤亡惨重,但萨当的话又引起了北周将士的共鸣。忽格咬着牙,甩开了萨当,怒吼道:“凌辱算的了什么?我们要的是最后的胜利!为何你们都不明白这一点!”他有些欲哭无泪,一阵一阵委屈袭上心头。他想起他刚刚上任时,皇上握着他的手,用充满信任的神色看着他,鼓励他保家卫国,开疆拓土。并暗示他只要立下功绩,就能迎娶他心爱的公主扶桑华。一年多的时间,他的军队从七万扩充到二十万,他成了北周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可是现在呢?他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夺回蒙托,打入西楚的时候,皇上做了什么?皇上在猜忌他,在夺他的军权,派人掣他的肘,扰乱他的军心! 他心里忽然感到一丝绝望,这样的北周,应该不会打得过西楚吧?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这个念头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他急忙勉强自己调转了思绪不再去想它,可是被这个念头激地砰砰跳动的心却依旧没有平复下来。 “得逞了!”城楼上的将士欢欣鼓舞,互相击掌庆贺。“还是不够!”孟珞皱着眉道:“这一波顶多也就是放倒两三千人,还是差得太远!” “他们很难再上当了。”陈宣河道:“不过看样子,他们内部起了内讧。这个忽格,在军中威风凛凛,耀武扬威。可是在他们北周的皇城里,还是有一堆人能够想办法收拾他!” “要不押那个娘儿们上来用用?”刘士舟问道。 “先不急。”孟珞摆手:“时机还不到,我希望这个女人,能够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现在,还差点火候。” “头儿!孟大哥!”忽然有三四个将士兴奋地呼喊着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叫:“我们成功啦!” “哦?说说,你们又弄出什么新鲜东西了?”孟珞含笑着,他此刻的神情不像一个刚刚二十一岁的青年,反而隐隐有些慈祥的光辉。 带头的将士名叫徐光宗,还有他的弟弟徐耀祖。两人原本一个在汴州军,一个在立仁军,这次才被分到一起。孟珞知道这徐家兄弟是四五代木匠出身,自从上了蒙托城楼,这兄弟俩就没消停过,一直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孟珞对这样的举动有超乎寻常的容忍度,一直不大管他们。 徐光宗此刻兴奋地两眼放光,徐耀祖虽然眼中也满是兴奋,却性子有些木讷。徐光宗笑道:“这蒙托城中的箭多的用不完。可是又长又粗又沉,咱们的将士拉不动,只能重新锻造了再用。又费人工,一时又弄不出这么多来。我们以前都是干木匠的,我们兄弟俩琢磨了几天,弄出来这个东西!” 他炫耀地把身后的东西往孟珞面前一送。眼前是一张弓,可是又比弓多了许多东西。中间竖立着一根长长的木棍状的东西,后面连着一个匣子。徐光宗看孟珞有些迷惑,忙解释道:“我们兄弟俩从小对兵器感兴趣。三国时蜀国的诸葛亮制作了一种连弩,史书上有记载:损益连弩,谓之元戎,以铁为矢,矢长八寸,一弩十矢俱发。可惜这种连弩的制作技艺失传了,当初我们兄弟俩在家的时候就一直在琢磨这种连弩是怎么做出来的。后来上了战场,没有空研究了,但是我们见过北周人的弩,一次只能射一箭,可是射程比我们的弓箭要远得多。我们兄弟俩最近一直在琢磨怎么复原这种连弩,刚才终于成功了!将军您看看!” 他说着兴冲冲地拿起北周那种长箭,推臂上弦,将箭矢卡在凹槽里。然后一只手举起弩箭,将其对着城门内侧,瞄准了一处无人的空地。也不拉弓,而是将上面一个压柄向下轻轻一压。 离弦之箭带起了风声,弩箭在反作用力下几乎推的徐光宗后退了一步。众人来不及管他,只痴痴的用目光尾随者那箭。噗的一声,犀利地箭矢直直射入了空地上,带起一阵尘土。“好远!”众将士捂着嘴惊呼起来。这箭只需轻轻一压,完全解决了西楚军臂力不足拉不动的问题,而且这个射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至少有原先他们所用弓箭的三倍远! 孟珞的眼中闪着欣喜若狂的光芒,他大声问道:“徐光宗,徐耀祖,这样的东西你们一天能做几个?” “若是只有我们兄弟俩做,一天能做出五个就不错了!”徐光宗道:“我们已经研究过这个问题了,弓是现成的,北周人逃跑之前丢下许多弓。这上面的机关,其实也只是十几个木头做的零件拼在一起。我们俩已经把尺寸画好了,咱们军中多的是人有木匠的功底,用的木头也不过是黄杨,这城里随处可见。大家把人动员起来,先把零件给我们兄弟俩削好,我们来装。这样的话,一天做出几百只来总是不成问题的!” “好!”孟珞兴奋地一击掌:“传令全军!在家做过木匠的,知道怎么拿木头削零件的,全都跟着徐家兄弟走!这一天能做多少做多少,晚上不拘完成多少,先扛到城楼上来!咱们打北周人一个措手不及!” “好!”众将士轰然叫妙。 孟珞笑看着徐家两兄弟:“好好做!就凭着这个大功劳,皇上就不会亏待了你们!” “能帮咱们西楚多杀敌,是我们老徐家的骄傲!”徐光宗和徐耀祖眼中都满是兴奋:“我们兄弟参军之前,爹娘反复叮嘱:一定要保家卫国,多杀贼寇!俺们兄弟俩功夫一般,杀敌战绩也平平,好几次差点被砍死,还是被战友兄弟们救下来的!如今能做出这个小东西,帮着全军多杀敌,俺们也算是对得起爹娘,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对,杀敌不仅仅指战场上杀敌,你们兄弟俩的功绩功在千秋,以后的战事中这样的弩箭都可以成为我们的奇兵!这可是比多杀敌更大的功劳!我相信你们的爹娘一定会为你们骄傲!就是我,也很为你们骄傲!” 兄弟俩被说得热泪盈眶,含着泪带着报名的将士下城楼干活去了。孟珞轻笑着对刘士舟道:“看到了吧?只要有心,只要肯动脑子,处处都有高手。孔子说三人行必有吾师,没有一个人能在所有地方都做到最好。他们兄弟俩战场上表现平平,可是摆弄木头也一样能摆弄出大功一件!如果将士们只知道听吩咐,听命令,余者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怎会有这样的功绩?你看着吧!就在今夜,咱们就仗着这天降神兵,要北周人的好看!” 刘士舟已经彻底服了,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不是那么多人看着,他恨不得山呼舞蹈,对着孟珞下跪。“有我们这样的西楚军,北周人不过是土鸡瓦狗,有什么可怕的?”他在心里想。 他早上只餐了早饭,中饭没吃,如今肚子里有些空空。可是他的胸腔里却是满满当当,充盈着欢欣鼓舞的空气。希望,这个词忽然从他没有几滴墨水的脑海里蹦了出来,没错,他现在心中充满了希望!而且他能肯定,守卫着蒙托城的十万将士现在不必再分什么汴州军,立仁军和虎丘军,他们都是西楚的士兵,他们心中都充满了希望!虽然孟钰起兵叛乱,政局迷雾重重。可是他们无需管这么多,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这座用了无数鲜血打下来的蒙托城!然后向北方进攻,攻城略地,拿下北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诀别 “大哥,前面就是桐城了!” 说话的是孟琨,他最近很是兴奋。孟珑则一直是愁眉不展,欲言又止。孟钰脸上没有表情,多年的沙场征战,他已经变成了第二个怀王。除了眼神能出卖他的情绪,他的脸上经常没有一丝表情。 他们的身后是长长的队伍,每个将士都骑着一匹马,后面跟着两匹备用,所以这个队伍极长,无边无际。这六万人是先跟了怀王,后又跟了孟钰和孟琨兄弟的老兵。他们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只不过是杀戮的机器。他们在常年的战争中学会了永远的服从,那天夜里,孟家三将悄悄把他们吆喝起来,带着他们出南门,跨上战马向南而去的时候,他们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只有沉默地跟随。 孟珑沉默不语,这次他的兵大部分被舍弃了,留在了蒙托城。他服从两个哥哥服从惯了,可是他终究是有些情绪的,对自己多年来带着的兵也有些不舍,因此他这一路上都满面愁容。 “恩。”孟钰慢悠悠地哼了一声:“这就是我们孟家自己的兵,连个缘由都不问,当真是让人放心。不过父亲来信中说,他们手里有一份控诉当今皇上矫诏弑君篡位的供书,按的是先帝身边的老太监的手印。所以即便他们问,咱们也不怕。攘外必先安内,当今皇上的生母可是北周奸细,自幼在冷宫长大,却能做出弑君篡位这样的罄竹难书之举。这样的皇帝,难道不应该咱们临危受命,行废立之举?” “说的就是。”孟琨接道:“放眼这西楚,奸人当道,除了咱们,谁还能拨乱反正,整肃超纲?大皇子可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犯了点错就被幽闭离宫数年,难道还不够?再怎么着,难道不比那弑君篡位的冷宫贱种强?怪只怪先皇后太良善,先帝又太软弱。斩草不除根,才有今日之患。”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感慨了,我们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孟钰睁大双眼,看向眼前隐隐约约的城池:“一会儿记住了,若是桐城守军问起,就说是奉旨班师回皇城述职。他们见到是西楚军队,不会起太大的疑心的。若是能不起刀兵,安然通过是最好的。若是守军死脑筋不放行,你们就听我的号令行事。咱们可不光是要安全通过桐城,还需要在这里补充一下口粮,虽说还有一些,但是有备无患更好。” “是。”孟琨微微有些紧张起来。毕竟此番要对付的可是自己人啊,他在心里祈祷着,只希望不要动干戈,能安然通过最好了。只是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都知道前线有战事,皇上这个时候命他们回皇城,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会起疑心吧? 桐城关卡越来越近了,他们预想中的盘诘和喝问并没有到来。三人开始纳闷起来,皱着眉头不语。眼前似乎是一座鬼城,鸦雀不闻,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往常桐城虽不大,可是地处交通要道,也算是个比较热闹的地方,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钰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向后命令道:“全军加快速度!” 桐城城门渐渐在眼前放大,越来越近,城门关着。再看城楼上,连旗帜都没有。 “有人吗?”孟钰大喊。 一阵阵回声荡漾,渐渐消散。没有回音。 孟钰一挥手,后面的将士上前,下马,推门。 他一瞬间确定了,这是一座弃城。城中空无一人,不光是守军,连百姓都撤走了。粮食,自然也不会留下一粒。 孟钰紧紧拧着眉头,心口砰砰直跳。父亲的密信上,可没有说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啊! 他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桐城的守军和百姓已经提前弃城而走,这一定是皇上的旨意。那么皇上此举是何用意? 难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这个念头让他脖子上忽然凉飕飕的,毛骨悚然。 不好!他调转马头,命令道:“马上出城!赶往下一个城池!” “大哥,咱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将士们都疲惫了。这里既然是空城,何不就地休整一番?”孟珑鼓足勇气道。 孟钰如同看智障一般看着他,孟琨本来也有一样的想法,只是孟珑先说了出来。但是看道孟钰这般神色,他又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傻?”孟钰说话毫不客气:“桐城成了一座空城?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早有防备!这时候时间就是生命,你居然还要原地休息!通知将士们!快走!赶往下一个城池!一刻都不要停!” “皇上,您歇歇吧!”王全安弓着身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皇上已经两天一夜没有睡了。怀王府被围住在皇城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人都胆战心惊地猜测着。坊间已经多了十几个版本,在街头互相传递着。天机堂每日会将民间的说法报上来,也只不过是例行公事罢了。 有一个问题,大概是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怀王是亲王,府上有精兵一千,再加上家丁护院,主仆奴婢,这么多人一夕之间,悄无声息去了哪里? 怀王府已被翻了个底朝天,然而什么都没找到。 皇上感觉到了困倦,但同时又毫无睡意。这样的矛盾折磨得他有些焦躁不安。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似乎刚刚才听到王全安的话,有些疲倦地抬起头道:“知道了。朕心里有件事,你看看可能办到。” “皇上的吩咐,老奴尽力办就是了。” “朕想,去趟临华殿。你安排一下,悄悄地,不要让人看见。”皇上悠悠叹了口气,看到王全安有些纳闷的神色,又补道:“当年父皇因为生母的事迁怒与朕,朕既然体会到了自己当年的委屈,便也知道她的委屈。何况朕对她,不光是同情。她在后宫中,已经算是朕中意的女子了。她才十七岁,如此境遇,当真是可叹可惜。” “皇上仁慈,老奴心里明白。老奴这就去安排。” 孟琪已经两天食水未进了,她枯坐在床上,也不装饰,只呆呆地抱着腿坐着。 并没有人苛待她,这两天临华殿安静地可怕。饭食一顿不落有人送来,仍旧是婕妤的待遇,并没有克扣或搪塞。可是她没有一点胃口,她的胃似乎失去了知觉,丝毫感觉不到饥饿。 没有人跟她多言,但她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自己这一生,终究是走到尽头了吧?在家的时候没有受到半分照顾,入了宫却要为母家所累,这就是她的结局。她早已不恨了,也不怨了,只是感到一阵阵悲凉。 她最爱的人会如何处置她?她苦笑着想,这世上绝对没有父亲谋逆,女儿还安然在宫中做嫔妃的道理。她的结局早已经注定了,只不过是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罢了。 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一下。她如同槁木死灰,没有一丝反应。她甚至懒得去看看来人是谁。 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她抱着膝盖,只有干涸的眼睛眨了眨,代表着她还是一个有生气的人。 皇上心疼地看着孟琪,几日不见,她越发瘦得脱相。桌上的饭菜摆的满满当当,纹丝未动。这不是一双十七岁的少女的眼睛,这双曾经楚楚可怜的眼睛里现在写满了沧桑,也写满了麻木。 “琪儿”他颤声叫道。床上抱着膝盖的少女蓦然抬头睁大了眼睛。她的眼中一瞬间有了神采,有了亮光。紧接着,豆大的眼泪滚滚而下。她艰难地张了张嘴,挣扎了半天,才颤抖着嘴唇道:“皇上臣妾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皇上心里堵的难受,只能紧走两步,上前拦着不让她站起来。自己侧身坐在了床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握着她枯瘦的双手,低头不言。过了半晌,才低声道:“想必你猜到发生了什么了。” “我想,定然是我父亲做错事了。”孟琪凄然苦笑着:“他们没有人肯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能猜到,早晚有这一天的。” “他前线刚打下蒙托城,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的几位嫡兄忽然带着六万精兵弃城而走,向皇城来了。你们府上的人,一夜之间都消失了,到现在都不知在何处。” 孟琪这是第一次听到此次事情的真实状况,她惊呼了一声,紧紧抓着皇上的袖子道:“那,皇上可有危险?” 皇上一阵感动,这个少女是如此的爱他。即便犯事的是她的父兄,她也仍然把他的安危放在首位! “说实话,朕没有十足的把握。”皇上爱怜地搂着她:“朕虽做了一些准备,但你也知道,你父亲,也是有手段的人。只希望苍天庇佑吧。” “皇上不恨臣妾?”孟琪抬眼,直勾勾地看着皇上。 “朕为何恨你?”皇上苦笑:“朕只觉得对不住你,朕不想委屈了你,可是又不得不委屈你。朕真的很希望你就是你,不要被怀王府出身的身份所累。可是这不可能,即便是朕,也没有办法枉顾天下悠悠之口。朕若是保下了你,怕是群臣的奏本就要把朕的养居殿埋了。” “皇上一直知道臣妾的心。”孟琪的脸上挂着凄然而又满足的微笑:“能见到皇上一面,听到皇上说这些话,臣妾就是走上黄泉路,也是笑着的。臣妾,只是放不下臣妾的娘亲。她苦了一辈子,臣妾到最后,还是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你的生母和怀王一起消失了,没有人找到她。”皇上面露为难之色:“当年,朕的生母被诬陷为北周奸细而惨死。朕被扔在冷宫里十八年,受尽了人间疾苦。你的心情,朕能体会。” “我娘亲,大概凶多吉少了。”孟琪眼中流着泪,神情却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不过幸好,她不孤单,想必臣妾,也很快要去陪着她了。” “琪儿!你千万不要这样想!琪儿,你听朕好好告诉你!你虽不能再留在朕身边了,朕也不想把你关进冷宫。可是朕已经为你想好了去路,你才十七岁,你的人生还很长。朕想报你病亡,暗中安排你出宫。从今往后,忘了朕,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过你的日子。”皇上两手抓着孟琪的肩膀,直视着她。因为太用力,孟琪感觉到一丝疼痛,但她没有挣扎,只是凄惨地微笑着。 “皇上,臣妾没有地方可去。”她一双泪眼深情地看着皇上,似乎想把他的样子深深地印在脑海中;“再说,臣妾也不想让皇上为难。臣妾的一生已然是这样了,若是此事被人发现,于皇上名声有损。臣妾不想连累皇上,从臣妾入宫到现在,臣妾从来都不愿意皇上做任何勉强之事。事情到了这一步,就更不用了。” “不!琪儿!比起什么名声,朕更加不想让你死!朕总是能从你身上看到朕自己的影子,你活着,对朕来说是一种安慰!你怎么会没有地方去?你离开这皇城,朕可以安排你去找你的六哥。他现在独挑大梁,率兵守着蒙托。跟着他或许日子过得会比较清苦,但是心里会安宁。而且朕相信他一定会善待你!”皇上心痛地抓着她瘦弱的肩膀,难掩眼中的失落与心疼。 孟琪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从她入宫以来,她虽看皇上的眼神总是充满深情,却从没有主动这样与皇上亲近。皇上微微阖了阖眼,任由她抚摸着,仍旧直勾勾地盯视着她。 “好,臣妾听皇上的。”她苦笑道。从入宫以来,她何时当面忤逆过皇上的意思? 皇上明显松了一口气,忙笑道:“你答应就好!朕来得匆忙,不能久留。你要好好吃饭,不要饿着自己。等出了宫,有一片广阔的天地等着你。你快吃饭,好好的,朕得空再来看你。” 她眼中明白地流露出不舍,但只是沉默着,微微点了点头。 皇上轻轻捧过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答应朕,好好的。” 她不忍再看皇上,只是低着头沉默着。皇上站了起来,又叮嘱了一句:“你好好的。” 孟琪点着头,神色木然,不再有一丝表情。他心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视线在她脸上又停留了半晌,看不出什么异常。这才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转身,轻轻出门。 孟琪在他转身后才抬起眼睛,她的视线贪婪地追随者他的背影,似乎想把他的身影永远留在记忆中。她一直看着,一直看着,直到那身影消失在门后。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流着泪凄凉地笑着,悲声道:“皇上,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对不住了,这一次我恐怕不能听你的了。我已经一无所有,我实在没有勇气再面对余下的人生。孟琪命不好,这辈子已然是如此了。下辈子,我要睁大眼睛,找个好人家去投胎。若是有缘,再来服侍皇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八章 悬梁自缢 她忽然觉得心里的一块巨石放下来了,心里有一种即将解脱的轻快感。她站了起来,看了看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但是她不介意。她坐在桌边,大口吃了起来。米饭很香,鸭肉也很香,每一道菜都很香甜。她狼吞虎咽地吃着,饥饿的感觉似乎忽然回来了,胃里似乎有一只手在贪婪地伸出来,抓取着桌上的食物。她吃啊吃,直到再也吃不动了,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 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眼前又晃过皇上的影子,鼻子一酸,眼泪又要落下来。她连忙甩了甩头,似乎想把皇上的影子甩去。然后她站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样子。 依旧是一张尖脸盘的少女的脸,只是眼下的乌青在展示着她的憔悴和悲凉。她喃喃自语道:“这样,好难看。” 她坐下来,开始梳妆。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慢慢变化着,变成了一个同样的轮廓,却更年老的妇人的脸。她知道那是自己的娘亲,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哽咽道:“娘,女儿不孝,您不要怪女儿了!我从没想过活着是这样艰难,我从没想过我的命是这样的苦!娘!当时您就不该生下我!不该把我生在这个没有一丝温暖的家!女儿没有勇气再这样苟且地活着,女儿的心已经死了!与其这样辛苦地熬着,过着这没有希望的人生,还不如离开吧。就当我从来都不曾来过!娘!您就当白养了我,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不要让我再这样煎熬下去了!” 她哭诉了一番,觉得心里好受了些。又擦去了眼泪,继续梳妆。 她给自己疏了一个飞云髻,这是她进宫那日梳的发髻,也是她最喜欢的发髻。她站起来,端详着镜中自己的脸,仍旧是十七岁,活泼明艳的少女的脸。她苦笑了一声,开始找寻着自己的衣服。压在箱底里的,是她入宫那日穿的衣服。普通妃嫔是不能穿正红色的,这件衣服是粉红色,颜色很是明媚鲜艳,如同她的年华。她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惊觉自己又瘦了一圈。她从来没有胖过,自从小产后,更是瘦的可怜。她抚摸着自己纤细的腰肢,顾影自怜地叹道:“从今往后,这世上又少了一个善良柔弱的女子了。” 她苦笑着,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夸夸自己又何妨? 还有的是时间,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了漫长的时间。她忽然有些不舍起来,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要走这一步吗?真的就无路可走了吗? 她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肯定的告诉自己,没有了。即便苟且活着,也不会再有快乐,不会再有希望了。既然这样,不如一切都重头开始吧! 她慢吞吞地站起来,从枕头下面取出了一卷白绫,这是她早就藏好的。她似乎在做着一件庄严而神圣的事情,动作轻柔,舒缓。她将白绫向梁上一抛,力气太小,没有成功。她掌握着力道,深吸了一口气,再抛。 成功了。她搬来一个板凳,站上去,将白绫紧紧地打了一个死结。她试了试,很牢固。她两只手抻着白绫,将脖子放了进去。 这时候她又犹豫了,她心里想:是否应当留下一份遗书?继而又叹了口气,苦笑了。没有必要,写给谁呢?皇上应当懂她,明白她为什么做此选择。而她娘亲,恐怕也没机会看到了。 直到这时,她才想起那个人,她一切苦难的根源。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恨,甚至想不起他的脸。他的脸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模糊,她竭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一想到他,她赴死的决心便变得更加坚定了。她将脖子挂在上面,垂下了双手。“你把我害了。”她对着脑海中那个模糊的面孔苦笑道,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她咬了咬牙,又冷笑道:“你害了我一生,这不要紧。我死不足惜,只是人在做,天在看,将来你自然会有你的结果!” 她双脚一踢,凳子倒了。她大睁着眼睛,双手徒劳无力地向天空舞动着,双脚也不受控制地乱蹬着。她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脸色因为窒息而变得狰狞。这样的挣扎持续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不再动了,双脚绷地笔直,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过去了,夜晚的风少了几分凌冽,多了几分潮湿的气息。饶是如此,也仍旧是一个冷夜。风一阵阵卷过殿门,用力地掀着窗缝。殿里一片死寂,再无生人的气息。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入住这临华殿还没有一个年头,就匆匆走完了她的人生。 蒙托城楼。 “孟将军,一共做好五百余只连弩,都分好了!火盆也准备好了!只等您发令了!”刘士舟很是兴奋。 “孟将军?” “孟将军?” 孟珞没有反应,刘士舟叫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苦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走神了。” “孟将军是没休息好吧?”刘士舟关切地道:“这么没日没夜地熬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等打完这仗,估计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缓不过来了,你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我没事。”孟珞苦笑着摆了摆手,用右手抚着胸口。刚才是怎么了?为什么一瞬间心里觉得那样悲凉?胸中酸痛地几乎要落泪,他缓了半刻,那种感觉才缓缓散去。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对面的北周大营。 地面上有星星点点地火光,大营中寂无人声。北周人即便是失了蒙托城,潜意识中仍有些盲目的自信。在城楼上箭矢的射程开外,西楚军能耐他们何?忽格的想法也很简单,城中的存粮耗尽,西楚军也就乱了。一群没有饭吃的兵士,有何可惧的? “准备!”孟珞扬起了手。刚才那种悲伤的感觉被他抛在了脑后,眼前浑然不知的北周人在他眼中如同待宰的羔羊。他浑身的血液都兴奋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放箭!”他将手重重地往下一放。 箭已上弦,将士们早已巴不得这一声,压柄往下一按,一根根密密麻麻,带着火光的箭矢飞奔着冲向了北周大营。这种连弩说是连弩,其实还做不到一次十发,但是只需要将箭放进凹槽里,然后按压,无需搭弓张臂,因此也大大缩短了时间,节省了力气。 利箭破空的声音吵醒了沉睡中的北周人,然而大部分人刚刚顾得上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就被贯通了胸膛。连片的帐篷燃烧了起来,身上带着火光的北周人嚎哭着,四散奔逃着,更多的人来不及跑出帐篷,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忽格的住处也在西楚新式箭矢的射程之内,但他的神识及其敏锐。微弱的利箭破空声传来的时候,他已经迅速反应过来,抢出营帐,向后方连滚带爬地奔逃。他一边跑,一边挥刀格挡着身后追来的利箭。一直到跑出了老远,他才面无人色地停了下来,转头看着眼前的修罗场,眼泪横流。 营帐在后方侥幸没有被射中的北周军纷纷跑出了营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火海。有很长时间,大家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失声痛哭。这是为什么?明明扎营在了箭矢射程开外,西楚人到底有什么神兵利器,硬生生趁着他们睡觉的功夫将他们的生命终结在梦中? “时候到了!城楼下的弟兄们!打开城门随我杀!”孟珞大喊。 城楼缓缓打开,西楚军的战马只留下了可怜的五千余匹,但这不影响他们派出精兵五千人,趁着北周人被打懵了的时节再出去收割一番人头。孟珞一马当先,刘士舟和鲁放紧随其后,穿过火海,直向着北周军后方插入。 城门一打开,忽格就惊恐地意识到了将发生什么。此刻正对着眼前的遍地焦尸鬼哭狼嚎的北周将士哪里有任何战意?别说是五千人,哪怕是一千人,他们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别哭了!快快!上马!后撤!”忽格大喊。他的王师训练有素,立刻回过身来,掉转头上马向北狂奔。没有曹演过的将士有的还在原地发蒙,有的反应过来却找不到马,只好拔腿向后跑。 人腿哪里跑得过马腿?孟珞的五千兵如入无人之境,一刀一个收割着遍地嚎哭着,六神无主地四散奔逃着的散兵。这真是酣畅淋漓的一仗!留在城楼上的士兵眼中满是羡慕和嫉妒。这样的好事儿怎么没轮上他们?这一圈儿下来,每个人至少不收割五十颗人头?估计这场仗打完,又有封赏了。 忽格骑在马上没命地奔逃着,他的马连续踢翻了几个自己的士兵,他却没有感觉到。等到他终于停歇下来,已经跑出了二十多里。回头看看,周围跟着的将士虽还不少,只是各个形容狼狈。有的头盔掉了,有的甚至裤子都没穿上,还有的赤着脚。他悲愤地仰天长啸:“苍天啊!难道真的要绝我!” “将军!您要振作起来!不然我们北周真的完了!”他身边的一个心腹大将一直跟着他,此刻流着泪劝道:“我们要尽快收拢部队!组织反击啊将军!不然这样下去,皇上还会怪罪您的!好在萨当应该没有跑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抵达交城 他一提醒,忽格忽然想起了萨当,他的营帐离自己很近,想必是凶多吉少了。他心里忽然舒服了一些,冷哼了一声。至少暂时没有人跟他对着干了!他吩咐道:“马上把跑出来的人收拢归来重新编队!准备组织反击!” “是!” 孟珞一剑砍翻了两个奔跑着的北周士兵,刘士舟也杀痛快了,拍马赶了上来,还要往前冲。孟珞忙喊道:“吹号!撤退!” “为什么?”刘士舟纳闷地调转马头绕了回来:“北周人丢盔弃甲,四散奔逃,咱们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将士们可还没杀够呢!” “不能再追了!”孟珞摆手:“咱们不过是五千兵,趁着北周人没料到咱们的箭会射程这么远,一时被吓懵了,多砍一些人就是了。他们到底是十五万人,一下子杀不完的。再者说,天要亮了,咱们追的太远,等他们反应过来组织反击,咱们就抓瞎了。全军马上后撤!退回城中!关死城门!” “是!” 众将士听到撤退的号角声,虽然都有些意犹未尽,也只能听从命令退了回来。五千人来的快去得也快,用不了多久,就退回了城中,关上了城门。 “好!好!” “大胜!大胜!” 众将士欢呼着,欢迎着凯旋归来的将士。鲁放这次也杀痛快了,嘴巴怎么也合不拢。他拍了一下孟珞的肩膀,笑道:“怎么样?依你看这次有没有灭了北周人的两成?” “三万人?”孟珞笑道:“加上白天的,应该不止。要我看说不定有三成,不过几成不重要,咱们几乎没什么伤亡,这一仗打得太满意了!我想总结点不足,都总结不出来了!” “哈哈哈”鲁放也开心地哈哈大笑,确实如孟珞所说,这一仗打得太满意了!他一眼看到徐光宗和徐耀祖走过来,他也不分什么高低,上前就拿胳膊一手搂着一个笑道:“行啊你们两个小子!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以我对皇上的了解,这次你们两个升个轻骑都尉是没跑的!若是皇上再一个高兴,赏你们个宣武将军也说不准儿!” 兄弟俩兴奋地憨笑着,掩饰不住两眼放光,孟珞也走上来笑道:“升多少级也是你们该得的!若是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咱们西楚军何愁不是所向披靡?不过你们也别闲着,那连弩军中还多多的要,继续做,能做多少做多少!” “是!” 清晨,临华殿的婢女将饭菜端到了殿门口。她在外面叫了几声,没人答应,便自己推开了殿门。 “啊!”一声尖利的惨叫声几乎要穿透云霄,她手上的食盒全都掉在了地上,转身奔逃。 节后群臣已经开始早朝,积累了一个节下的庶务都要马上处理完,因此早朝足足用了三个多时辰。知道午后,群臣才下朝,皇上累得摊在龙椅上,很久不想说话。 王全安端了茶上来,看着皇上眼神有些闪烁。 “说吧。” “孟婕妤,她” “怎么了?”皇上立刻瞪起了眼睛,自己昨晚才刚去过,又出什么事了? “孟婕妤,自戕了。”王全安有些担忧地抬头暗暗扫了皇上一眼。 皇上张着嘴,许久没有反应。 王全安等了许久,不见皇上有反应,便紧张起来。忙低声道:“皇上,节哀啊!” 皇上的喉头耸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眼中有泪花在转动,呆了半晌,才咽了一口气,将两手握着拳,重重地压在案桌上。过了半晌,他才低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就是昨晚,今天清晨婢女送饭,看见孟婕妤穿着入宫时的衣裳没有皇上示下,老奴没敢让人动贵太妃知道了,很生气,说赵婕妤月份大了,孟婕妤这么做太晦气,让把孟婕妤赶紧拖出去埋了。皇上知道,自戕而死的妃嫔是不能葬入妃陵的,老奴想讨个皇上的示下,看把孟婕妤,怎么安顿。” 皇上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了下来,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哀声道:“王全安,你说,孟婕妤希望自己葬在哪儿?” “老奴不知。” “朕也不知道。朕心里明白她的苦处,她是没有勇气,再面对今后的人生了。活着的时候没有开心过一天,死了,也不知道能葬在何处。罢了,死都死了。孟婕妤是朕的女人,朕即便不能把她葬在妃陵,也要让她能够远远地看着朕。你安排一下,把她葬在京郊的武俊山吧。那里山高,远远地能看到皇城。把这些日子朕赏她的东西都给她带上,给她留个念想吧。” “是。”王全安躬身退了下去。 他觉得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走了,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琪儿”他喃喃道。这个花季女孩儿曾经与他孕育过一个孩子,如今却匆匆走完了她凄苦的一生。他不怪她忤逆了他的意思,相反,他很理解她的选择。他也终于肯承认,他对她不仅仅是同情和怜悯,还有爱,尽管这份爱不够浓烈,又夹杂了太多其他的考虑。但他是爱她的,否则他此刻的心为何这般疼痛,如同要崩出来一般? 他忽然又想起了他爱上的第一个女子,那个让他失控过,让他心伤过,又让他最终决定主动放弃了的女子。她现在在何处?她是否还会想起他? 如辰和魅影经过了一段枯燥无趣,却又忧心如焚的路途。当然,忧心如焚的主要是如辰,魅影一直是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冬日的荒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一眼望出去,只有无边无际的荒地和灰蒙蒙的地平线。偶尔有一两颗光秃的树,衬得这景色更加的萧瑟。魅影整天坐在车里不断地打哈欠,如辰则一整天一整天的愁眉深锁,不断掀开帘子往外看。似乎看着看着马车就能快一些似的。 她的身体已经慢慢适应了马车的颠簸,内伤正在恢复中。嗓子不再时常又腥又甜,只是颠簸的厉害时胸口还会有些隐隐作痛。这马车走的好生慢!当真要把人愁杀! 魅影已经放弃劝说她了,只会时不时用那种又怜悯又鄙视的眼光看着她。她自己想不开,谁也怪不着啊! 方锦龙那小子,应该差不多到了吧?以方锦龙的速度,她有信心他可以赶在孟钰前面。只是兵部侍郎的官印确实比不上兵符的效力,也不知交城守军可服他? 她猜测的很对,方锦龙的确已经赶到了交城。他在天空中看到了孟钰浩浩荡荡的六万兵在埋头赶路,他甚至想过要不要把孟家三孙子干掉?不过后来他决定如辰没有吩咐他做的事情还是不要自作主张,给自己找麻烦。那个老一副臭脸的死女人万一不领情,又埋怨他多事儿呢?他到时候又是费力不讨好,上哪儿说理去? 其实皇上的确给了鲁放和如辰便宜行事之权,直接斩杀孟家三将未为不可。可是如辰和鲁放当时正在着急,没有想到这一点。若是如辰知道了方锦龙此刻脑子里的弯弯绕,恐怕会气得暴跳如雷吧? 经过桐城时他一眼就看出桐城已是一座空城了,因此一刻都没有停留,直奔交城而去。果不其然,交城驻扎着大批守军。不过方锦龙是个脑瓜灵活的人,让他贸然到城楼下喊话?没有可能的事情! 从前线调回来帮助交城守军操演军阵的一共是三人,李行c李成c赵况。其中这其中李成的级别最低,李行最高。但是论说话,没人比得过李成嘴皮子溜。他们三人在交城军中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待遇。五万各地驻军凑起来的将士从没有见过这种新奇的阵法,把他们看成天人下凡一般。将士们管他们不叫将军,也不称兄道弟,而是叫先生。搞得三人很不好意思,不过苦苦推辞了几次,也没人改,慢慢地也就习惯了。 交城如今的气氛是悠哉的。虽说每日在操练,但是大家都知道他们都是备用军,将来有没有仗打还不知道。因此大家整日说说笑笑,气氛很是轻松。对于从前线回来的三人来说,这里有屋子住,有茅厕,能洗个澡,还不用担惊受怕,已经是天堂一般的所在了。 此刻李成刚刚歇完中觉,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出来。他在边境苦寒之地待了那么久,交城虽也是北方,但比起北境简直温暖如春。因此他没有穿厚衣服,站在院子里活动筋骨。 他忽然觉得头皮一痛,似乎有个小石子打了他一下。他仰头四顾,没有人,只好自己挠着头皮嘀咕了两声。正要往出走,头皮又是一痛,这次他找到了罪证,果然是个小石子,滴溜溜滚落到了地上。 他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叫喊起来:“娘希匹!谁暗算老子!有种站出来咱们比划比划!” “嘿嘿!比划就比划!”他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冷笑。他狐疑地抬头,看见一个尖脸的瘦削男子正站在房檐上。房檐并不是平地,而是一个很陡的斜坡。但他如同站在平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李成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人是谁,他在北境见过方锦龙,只是没多久就被调回了交城,因此不大熟悉。但是这位方公子的本事他是晓得的,在他眼里,这个方公子可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兵临城下! “方大侠!”他把脑袋平白挨了两下石子儿的恼怒扔到了脑后,一脸敬仰地仰视着方锦龙道:“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我都不敢相信了!” “你以为我想来?”方锦龙轻轻一飘,落在地面上:“老子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摊上你们孟珞家那个臭娘们,平白腿都跑细了,也落不下一个好字!” 李成没心思听他抱怨,一个劲儿问道:“前线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这里消息不通,屁都不知道!” “你先别忙着打听这个!实话告诉你,如果不是火烧屁股的大事,老子也不会跑这一趟!马上把你们那个李行叫出来,省得我说两遍!” 李成只好纳闷地跑了进去把刚睡醒的李行叫出来。李行看到方锦龙,也是一脸惊讶之色,方锦龙也不给他时间消化,直接开门见山,把鲁放那官印往他手里一送道:“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前线已经拿下了蒙托城和乌兰城。但是要死的是,北周人没有越过边境。你们自己的孟钰等三将军,在夺下蒙托城的次日晚上,带着六万亲信士兵弃城而走,向着这边来了!不光如此,他们还带走了几乎所有的战马和一多半的粮食!所以,蒙托城我走的时候是拿下了,但是现在还在不在咱们西楚手里,我也不清楚!” 李行和李成眼睛睁得溜圆,嘴巴里能放下一个鸡蛋,惊呆了。 “你们不要骂,也不要哭,老子大老远来了,不是来听你们发表感慨的!现在听我说,前线怎么样,你们鞭长莫及。但是眼下,那六万人正在向你们这里而来!孟钰带兵已经反了!你们明白了没!他们只要越过了交城,再向南就是一片坦途,直奔皇城而去!他们的胃口可大得很,他们的目标是皇宫里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所以老子临危受命,我若是不早来一步,只怕皇上的诏书来不及到你们手里,孟钰就已经来了!你们不明就里,死了不说还要做那亡国之军遗臭万年!你们手里这个东西看清楚了!这是兵部侍郎鲁放的官印,他现在还在前线死活不知!拿去给你们这交城军里能说话算数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一定要挡住他们!” 方锦龙一口气说了这一堆,似乎累脱了一般,大大地舒了口气:“好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老子这趟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其他的事情一律不要来找老子!快些快些!找个好地方让老子睡一觉!” 临安统领郑朝海和乾州统领王崇山是现在这临时组合起来的交城守军的主帅。他们两人都是在北境打过仗的,是曾经一起过命的兄弟。何况大家都知道这只临时组合起来的军队不过是为了不时之需,将来战事平定,还是要各回各家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利益上的冲突。临安和乾州的兵士人数相当,都是两万余人,两人的职级也相当,都是正三品武官。所以两人也没有分什么高低,凡事都是商量着来。当然,目前为止他们还没遇上什么大事。 然而大事很快就找上门来了,这个午后,李行c李成和赵况忽然匆匆赶上来,向他们述说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孟钰带兵谋反!已经向交城过来了! 李行刚刚口齿不清地开始述说,郑海潮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忙摆手制止了他,将三人拉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里。他和王崇山凝神听李行三人七嘴八舌地说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对视了一眼,陷入了沉默。 他们心里是不信的,只是碍于面子,不能当场反驳。毕竟李行是汴州军统领,和他们平级,何况又是皇上派来指导他们操演阵法的。可是孟钰谋反,就意味着怀王谋反。他们两人都是北境战场上成长起来的人,都是在怀王手下杀过敌的。怀王当年可是西楚的战神,将士们人人崇拜的人物,他会谋反? 李行看他们没反应,着急起来:“两位将军!事关千秋大计,你们是怎么想的?难不成觉得我们在撒谎?” “不不,本将没有这个意思。”郑海潮忙打了个圆场,他不得不表个态,便犹疑着道:“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没有真凭实据,请恕本将不能只听信一家之言。” “就是啊!”王崇山接口道:“一没有皇上旨意,二没有兵符,我们怎敢贸然和西楚自己的士兵兵戎相见?万一事情不是三位所说的那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我们两个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为西楚打了半辈子仗,做事情可不敢这么顾头不顾尾啊!” “我们有证据!你看看这是什么!”李行急忙掏出鲁放的官印:“你们应当知道兵部侍郎鲁大人如今在前线,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了!这是他的二品官印!他托报信之人带回来的!” 郑海潮接过这印,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又递给王崇山。他自己有三品官印,自然知道这印不是假的。兵部侍郎鲁放大人敢把贴身的官印交给带信之人,此事自然还是有一些可信度的。只是 两人面色有些松动,对李行的话自然是信了几分,可是仍旧沉吟着。他们心里仍旧是不相信怀王谋反的,何况这么大的事情,靠着一个二品大印,很难立刻决断啊! 李成一看两人窝窝囊囊,着急的就要跳脚,李行忙摆手止住了他。他心里明白,靠着眼下这点东西要郑海潮和王崇山下定决心,的确是强人所难。可是方锦龙不过是个江湖人,如此大事,怎是如此轻易就能决定的? “郑将军,王将军,我知道只凭着这个让两位将军调转武器对付自己人实在有些强人所难。”李行看着两人,目光灼灼道:“可是两位将军想想,如果万一怀王当真谋反,那么我们放这六万大军安然通过交城,该当何罪?” 两人转着眼珠想了想,脸色又严肃又难看,面面相觑。的确,如今的局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只能祈祷孟钰的六万大军根本不会来,才能证明这的确是一场误会。如果真来了,本身前线大军忽然折返就很不正常,值得怀疑。可是一无圣旨,二无兵符,他们哪里来的胆子私自抗击西楚士兵? 郑海潮知道这样的沉默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咬着嘴唇道:“三位先生,事情我等知道了。我立刻派探马出城,若是无事最好,若是真如三位所说,我二人既不敢私自放他们过去,也不敢贸然出战,也只能,先僵持着再说了。” “行!”李行只好退了一步:“只要两位将军答应不放他们过城,别的都好说!” 一边派探马出去打听,一边祈祷着千万不要有什么事。知道内情的人这一个午后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着急的来回干转。到了傍晚,坏消息还是来了,探马来报,果然在城外不足二十里发现了孟钰带来的六万兵,此刻正在向交城急速行进。 郑海潮和王崇山急的满头大汗,可是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五万兵列队准备,他们自己上了城楼,准备和孟家军队斡旋。不管怎么说,他们实在没有胆子放他们过去啊! 不到一个时辰,城门外地动山摇,孟钰的六万军已经兵临城下了。 孟钰老远就看到交城戒备森严了,只是城内现在集结了五万军的事情他并不清楚,皇上不说,鲁放自然不可能告诉他。而皇上的决策,除了薛少强和石有山,别人也一丝风都没露。 他心里觉得只是一般的守军,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桐城成了一座空城的事情还是让他心中有些发紧,百思不得其解。但愿交城能够顺利通过,不要大动干戈!当然,如果实在要动干戈,他也不怕。交城城防还不如桐城,几千守军,一晚上就能拿下! “什么人?” 交城城外没有护城河,一直到离城墙不足三丈,他们才听到了城楼上的喝问声。 孟钰急忙将心跳平复下来,稳稳坐在马上,摆出大将的派头,沉声道:“自己人!我们是前线的立仁军和虎丘军,奉皇命班师回朝!” “皇命?”城楼上说话的声音换了一个人,孟钰隐约觉得有些耳熟,但是又一时想不起是谁:“前线战事吃紧,皇上这个时候令你们班师回朝?这好像说不过去吧?不知可有圣旨?” 孟钰一阵恼怒,圣旨自然是没有的,果然,这个理由确实不好糊弄。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梗着脖子把戏演下去:“圣旨自然是有的,然而我们奉的是密旨,岂可随意给你们看?” “那也不对!就算奉的是密旨,皇上也该知会沿途各守城放你们通行。若不然闹出误会怎么办?咱们皇上似乎还没做过这么没成算的事情!” 孟钰顿时大怒:“本将都说了奉的是密旨!何况蒙托城已经拿下,边境之危暂解,我等此刻回京述职有什么不对?你等区区一个交城守军,有什么资格在这里盘问本将?叫你们主事的来说话!” “孟将军,好久不见!”城楼上伸出了两颗戴着头盔的人头,孟钰愣了半天,惊觉这两个人他都认识!郑海潮!王崇山!他们早就被调到了南边,为何齐齐出现在这里? 难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脑海,他不禁面如土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不愿硬拼 当初郑海潮和王崇山是十八年前那场大败后因重伤而被前后脚调回后方的。后来伤愈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再回到前线,而是安心在南边做了守军。对于前线,他们心里有一段不愉快的往事。但这不能改变他们是怀王的旧部,那时候孟钰虽然也在军中,但刚刚参军,不过是跟着怀王历练,还没有做上主帅。所以两人和孟钰虽然相识,但算不上相熟。阔别多年,如今见到孟钰,他们不禁感慨果然是孟家的嫡子,如今的孟钰不再是年少时的样子,脸上刻着沧桑的痕迹,但是面貌却俨然又是一个怀王。 孟钰当时年轻,他之所以记得两人,是因为他刚刚参军时这两人已经是怀王手下的老兵,怀王还嘱咐他要向两人学习来着。只是大败之后,这两人就双双被送回了内地,他只知道两人在南边做了守备,并没有再见过面。如今忽然相见,他心中在惊慌之后复又平定下来,甚至有些欣喜,既然是旧相识,总是要好说话一些吧? 他将刚才那个可怕的猜测压了下来,堆起笑道:“郑将军!王将军!阔别多年,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二位!本将记得当年刚刚参军时,父亲还拉着二位的手,嘱咐二位多带带我的!这么多年音信全无,着实让人感慨!不知两位将军为何会在这里?” 他提起怀王,郑海潮和王崇山的脸上果然浮起了柔和之色。郑海潮笑道:“是啊!阔别多年,物是人非。我们两个是皇上叫来守着交城的,前段日子听说前线大败,皇上担心北境防线守不住,命我等紧急赶来守住交城。” 孟钰脸色先是尴尬,前线大败,说的不就是他们? 听到后来,他先是欣喜若狂,看来他的猜测是错的,皇上并非提前洞悉了他们的意图,只不过是为了防着北周人。可是忽然,他又大惊。既然是来阻击北周人的,那就意味着如今的交城,绝对不止原来那区区几千守军! 不能动武!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动武!且不说眼前的守军他们能不能拿下,就算是拿下了,也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伤亡!而现在的他们,一定要保存实力,留待最后一击!毕竟皇城里还有五万御林军呢! 他堆起了笑容:“皇上果然英明睿智!只是前线战事瞬息万变,如今北境已经不再是岌岌可危,我们已经拿下蒙托城了!两位将军都是在前线待过的人,当知道拿下蒙托城可是了不起的大胜!北周暂时威胁不到我们的边境了!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悦,命我等六万军火速赶回皇城!两位将军,既然是旧相识,就打开城门放我们过去吧!我等可是耽误不得!” 二人显然不怎么买账,王崇山含笑道:“恭喜孟将军!果然是了不起的大胜!只是,”他做出为难之色:“咱们都是奉命行事,我等在这交城从未收到皇上通关放行的命令,若是私自放将士们通过,我二人实在担负不起这罪责。我想,既然是皇命令列位班师回城,想必圣旨不久即到。可否请孟将军就地歇息,等到皇上圣旨到来再行通过,这样我们两不相干,如何?”郑海潮也连连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就地等待?怎么可能?一来时间紧急,他们这次想要成功靠的就是一个快字,拖得越久越是充满不可控的变数,二来他们怎么可能等得到放行的圣旨?若真是等来了,恐怕是绞杀的圣旨还差不多! “王将军郑将军的顾虑孟某清楚得很,可是皇命要我们火速紧急班师!可见皇上必有大事相召,若是在这里耽误了,两位将军要孟某在皇上面前怎么说?”孟钰竭力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话语中却在给郑海潮和王崇山施加无形的压力:“至于皇命到现在还未来,可能是因为北境军中的兵部侍郎鲁大人有秘法与皇上联络,皇上的旨意一日可到鲁大人手中,所以我们收到圣旨早些。而往交城来的圣旨只能走驿马传递,耽搁几日也在所难免。我等军务紧急,还请二位大人通融放我们通行,想必皇上知道了不仅不会怪罪,还会赞二位大人权益机变。” 他自以为这番话说的刚柔并济,很是得体,但是预期的效果并没有达到。郑海潮和王崇山对视了两眼,谁也没有说话。 孟钰的脸色很是难看,怎么办?要不要硬攻? 孟琨已经忍不住了,大声道:“两位将军!我等磨破了嘴皮子,你们为何这等支支吾吾拖延时间?都说了是奉圣旨二来,你们是信不过我们孟家父子?还是信不过我们边境的将士?更不用说你们二人还曾是我们父亲的部下!” “两位将军稍安勿躁。”郑海潮迟疑道:“各位激愤之论,我和王将军确实当不起,只是兹事体大。刚才孟将军既然提到了鲁大人,不瞒各位说,鲁大人的官印此刻在我们手里。可是他带来的消息,却与各位说的截然相反。鲁大人说,各位是私自离开前往皇城,并非奉圣旨。” “就是。”王崇山接口道:“我等是怀王旧属不假,可是这鲁大人的官印也是做不得假的。还请各位将军莫要让我等为难,皇上圣旨到了,自然真相大白。若是一场误会,我二人亲自下城迎接,给各位将军负荆请罪,如何?” 孟钰的心跳得像打鼓一般,心里有种末日来临的恐惧。父亲不在身边,谁能告诉他此时该怎么做?他现在根本无暇去想鲁放的大印为何会早他们一步到达交城,而是在焦灼地考虑眼前的事情该怎么办?他心里明白,从他带着六万大军从前线折回的时刻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父亲在皇城中还等待着与他们里应外合!他现在也一定是忧心如焚!可是眼下呢?该怎么办,才能通过这该死的交城?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们硬攻交城,攻下只是时间问题。交城的城防工事并不算牢靠,就算是有大军集结于此,哪里比得过他们这些边境厮杀多年的老兵? 可是他认为此刻强攻不是上策!一来他们日夜兼程,此刻已是人困马乏,二来即便攻下了交城,要付出多少伤亡?他只有六万精兵强将,必须省着用! 可是眼下城楼上这两个人他眼前忽然一亮!对了对了!他们虽然不愿意放行,但是也绝对没胆子主动攻击他们!毕竟只靠着鲁放的一个该死的官印,一无圣旨,二无兵符,他们不过是想拖着,所以这两个人才叽叽歪歪慢慢吞吞! 那么他们呢?如今该如何是好?难道继续在这里跟他们打口水仗? “既然如此,本将就不为难二位了。”他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全军后退,准备扎营休息。” 郑海潮和王崇山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不起冲突,怎么都行!二人慌忙不约而同的拱手:“多谢孟将军海涵!” 孟琨一脸焦急和不解之色,却不敢多问。六万将士如同机器一般,沉默着后退。孟琨直到去远了些,才悄声问道:“大哥,我们当真在这里干等着?” “自然不行!”孟钰低声道:“留在这里会被耗死!可是硬攻也不可取!这里现在可不是区区几千守军了,至少是万人!就算咱们拿下了交城,耗时耗力不说,还要有不小的伤亡!咱们孟家的未来可都在这六万人身上,不能硬拼!” “打也不是,不打又过不去,以大哥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绕路。” “绕路?”孟琨一时有些发愣:“绕哪里?” “没办法,走正路的话交城是必经之路,而且交城处在两山夹击中的谷口。如今既然过不去,只能绕西边的群山了。我记得我幼时曾经赶上这边发洪水,父亲带着我绕过西边的山路。的确是费些周折,不过还是可以走的。总比我们硬攻交城的死伤要少,我想父亲如果在,应当也不会怪我如此决断。” “可是,我们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已是人困马乏。此刻立刻马不停蹄地去绕山,我怕将士们吃不消啊!” 孟钰猛然勒住马,仰头想了半天,才叹了口气道:“先休息整顿一番吧。天亮之前必须离开!” “两位将军,他们果然走了?”待孟钰等去远之后,李行等三人才探出头来。 他们此次的任务是绝对保密的,三人在离开前线的时候都不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什么。为了保密起见,他们不曾在孟钰等面前露面。毕竟只要让孟钰看到他们,他就很容易能猜出他们来做什么。 “看样子是。”郑海潮和王崇山满脸笑意,走了就好! 李行却是个有脑子的人,否则当初又怎会成为汴州军主帅?郑海潮和王崇山是不大相信怀王谋反的,可是他却早已笃定了这一点。既然是谋反,他们不可能在这里乖乖停留!对于他们来说,时间非常宝贵。从这里到皇城虽然只有交城这一只大股部队,可是一旦皇上诏命发出,南边的各城守军都可能紧急前来拦截,拖下去对他们毫无益处! 那么他们又是为什么后退了? 正是因为他们拖不起!那么他们会怎么做? “二位将军!他们一定会绕行西边的群山!”他焦急地看向郑海潮和王崇山:“我们得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救星来了! 郑海潮和王崇山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不满地看着李行。 不放行已经是他们能做的极限!主动进攻?阻拦这六万军?他们没有这个权限!也没有这个胆量! 他们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客气,毕竟李行是皇上叫来教他们演练阵法的“先生”,那阵法也的确是精妙,让他们钦佩不已。可是,交城的统领是他们!他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李将军,”郑海潮皮笑肉不笑,他对这个小子开始厌恶起来,之前积攒的好感正在一点点败光:“你说让我们不要放行,我们照做了。可是要我们主动出城与他们起冲突,请恕我和王将军没有这个胆子。咱们都是皇上的军队,奉君命行事。你设身处地地替本将想想,若是你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李行沉默无言,王崇山也趁机道:“李将军,咱们对您是多么尊敬,您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和郑将军奉命镇守交城,我等有何权限一无圣旨,二无兵符,就出城拦截边境将士?他们退出去了,没有攻城,也没有起冲突,这还不够?” “我知道二位将军为难!可是他们私率前线军队返回皇城,这根本就是谋反!我等镇守在交城,若是毫无作为,任由他们绕路而行,危及江山社稷,可还对得起皇上的信任?对得起这西楚的百姓?” “可是你说他们谋反毕竟只是一面之词!虽然我们也觉得他们回皇城很是蹊跷,可是这中间万一有什么误会该如何是好?同是西楚的军队,自相残杀有何好处?” “可万一他们真的谋反呢?我们这五万军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奸佞当道毫无作为?” “李将军您也说万一!我等绝不敢为了一个万一而草率用兵!皇上并没有给我们这样的权限!” 李行将袖子一甩,准备愤愤而去。可是走到门口,他又站住了。他不是没脑子的人,此刻意气用事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可是,他实在没有本事说动这两个人按他的意思行事,说到底,人家才是交城军统帅,他算个啥子? “两位将军,”他转身:“刚才的事情,的确是我越俎代庖,李某得罪了!”他说完一抱拳。 郑海潮和王崇山的脸色立刻缓和下来:“哪里哪里!我们也知道李将军是心忧江山社稷,我等只是观点不同,并无个人恩怨,我们这点还是分得清楚的。”两人都干笑着摆手。 “我知道二位将军体谅我的难处,我是在前线和鲁大人混过一段日子的人,所以比起孟将军,我更相信鲁大人的官印。”李行乘势又下了一把火,他知道这个时候两人比较听得进去他的话:“二位大人的为难之处,李某明白。这样,李某恳请二位大人,每半个时辰派探马探看一下这六万人的动静,此举不动刀兵,想必不至于让二位大人为难。” “这是小事,我等照做就是了!本来交城附近有大股部队,探看一下也是我等职责。李将军尽管放心!”郑海潮和王崇山松了一口气,赶忙连声答应下来。比起让他们出兵,这算是什么大事? 李行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头儿?这就算了?”李成和赵况跟在他后面,急的团团转。 “我们有什么办法?”李行也站住,烦躁地跺了跺脚:“这世上,一样米养千百样人。他们在南边做做守备,安逸了多年,早就把热血磨没了。哪像是咱们,只要认准了对的事情,说干就干他娘的!哪儿那么多废话?可是从公细论,人家也没错!没有圣旨和兵符,的确调不动他们!这是制度!也是规矩!” “那怎么办?眼看着他们走?” “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李成叹了口气:“先听消息吧。真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转机。”他无语地望了望苍天,能有什么转机?就算是皇上收到鲁大人的奏报马上传圣旨给他们,算算时间也来不及! 这一个夜晚对所有人来说都是难熬的。李行等三人一刻都不曾合眼。郑海潮和王崇山虽说不同意出兵,可是其实心里也是发虚,不断派人出城打探消息。 天色进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李行担忧的事情还是到来了。探马来报,孟钰的六万兵正在悄悄整军,向西面的山谷进发!先头部队已经进山了,剩下的人也正在源源不断进发!虽说是绕了远路,又走了一条更陡更险的山路,可是最晚不出三日,他们就会出山继续向南挺近,将交城远远甩在后面!若是圣旨三日后才到达,怕是追击也来不及了! “两位将军!”李行急得跳脚:“就算是以防万一,也要此刻进军到山口拦截他们了!不然,一切都来不及了!” “可是,私自行军,也是大忌”郑海潮迟迟疑疑。 李行再也绷不住脾气了,恨不得一掌掴向眼前这两个人!从心底里,他能够理解他们的考虑,可是理解归理解,这个时候互相理解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二位将军!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肯出兵!是不是要李某以死相谏,血溅这交城城楼!”他咬着牙,额头青筋暴起,双拳紧紧握着。 郑海潮和王崇山感受到了他凌人的怒气,他们也有些为这种气魄所动。可是,他们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老兵,这点气魄哪能够说动他们改变主意? “李将军,不是咱们不给你面子。”王崇山为难道:“您又何必说此气话?就算是您真以死相谏,也变不来圣旨和兵符啊!” 三人气得说不出话,正在不可开交之时,有将士飞速来报:“将军,南门有人要见您!看着是个人物,弟兄们不敢拦着,已经将他带来了!” “请他进来!”郑海潮不满地看了李行一眼。 来人很快带来了,瘦瘦小小,面白无须,再加上风尘仆仆,一脸疲惫。李行三人都不认识,只顾看着他愣神儿,这人是男是女? 郑海潮和王崇山认了半天,却是认出来了:“这不是石大人嘛!” 他们去年曾经有公干到过皇城,当时还见过只是兵部司务的石有山。因为石有山的模样太过不寻常,所以留下的印象很深。后来听说石有山已经连升四级,成了五品郎中。五品也不算什么大官,可是听说如今皇上宣兵部议事时回回必找他!红人无疑!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此处? 李行虽不认识,但一听是皇城里来的,立刻起了兴头:“石大人!在下李行有礼了!不知石大人过来可是带来了皇上的圣旨?皇上是否下旨拦截孟钰的六万人?” “拦截?”石有山一脸迷惑之色,李行的心立刻冷了下来,他居然还不知道这件事!那带来了拦截的圣旨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了! 还以为有希望呢!谁知这人来了跟没来一个求样!还只是个五品!他脸立刻垮了下来,嘟着嘴道:“是拦截啊,孟钰带着六万兵私离北境,我们不放行,他们已经绕行西面的群山了。我让郑将军和王将军出兵拦截,他们没有圣旨不敢擅动。” 石有山的神色立刻严峻起来,然而李行总觉得他的神色不是惊讶,而是果然如此的感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的声音有着与他的体魄很不协调的沉稳。 “回石大人,孟钰等三位将军的确带着大军想要通过交城,说是皇上令他们回去。咱们没有收到旨意,不敢放他们过去,如今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进山了。那边的确有一条山路可以绕过交城,不过是路不好走,要费些功夫。” “哦”石有山深深地舒了口气:“看来我还不算来的太晚。”他立刻看向郑海潮和王崇山:“两位将军,事不宜迟,马上封锁山中所有的出口,绝对不能让他们绕过交城!” “这”郑海潮和王崇山一脸为难,石有山毕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他的话在他们心里有些分量。可是,他能现在赶到交城来,可见他出发前应该还不知道孟钰等班师回皇城的消息,他又有何权限随意指挥他们? 石有山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也不多话,将手在怀里一掏,伸手在两人面前一撒:“兵符在此。我手上还有皇上的密旨,赐我便宜行事之权,可以随意调动交城军。两位将军若是不信,圣旨你们也可以拿去看。” 李行等三人的眼睛立刻变得亮油油,看向石有山地眼神充满了炽热的情感,把他盯得一阵脸红。若不是有大事当前,恐怕他立刻就要掩面而逃了!这哪是个五品郎中?简直是天人下凡! 郑海潮和王崇山一脸震惊地对视了一眼,还是郑海潮当先,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兵符。这兵符是一枚半个巴掌大的虎形符,上面刻着古朴的双鱼纹。经过几代帝王将相的摩挲,表面已经略有些发黑。郑海潮看完,又双手递给了王崇山。王崇山也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看。然后双手递回给了石有山。 两人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齐齐向着石有山行了个半跪礼,双手抱拳,齐声道:“属下等但凭石大人差遣!” 李行等欢呼雀跃,几乎就要跳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同归于尽! 怀王全家此刻正躲在一个阴暗的所在。 这个地方他准备了多年,其实一开始准备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心里尚没有明确的打算,只不过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罢了。历代皇宫里都有供皇帝紧急离开的暗道,皇帝有,他怀王为什么不能有? 浩大的地下工程直到半年前才完工,完工之日,他把所有外来的工匠都处理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这里一切完备,食水足够一千人支撑一年。他敢肯定天机堂即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这里。唯一的不妥是这里太过幽暗,长期呆在这样幽暗的环境中,人会变的有些阴沉,暴躁,易怒。他这几日已经明显感觉到连冯氏说话都变的有些不逊,不过他并不在意。 他在皇城中有一个眼线,此人功夫不算好,但善于伪装,不引人注意。皇城中发生的事情,那人每天都会从一个暗道投到他的手上。所以皇城里的情况,他了如指掌。包括皇上派兵封锁了怀王府,包括,孟琪的死。 孟琪的死在他心中没有激起任何波澜,他早就知道她会是这样的下场。若是他在意,当初也就不会送她进宫了。所以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只是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没有别的表示。 但是冯氏却在旁边看到了,惊呼了一声。尽管他暗示冯氏闭嘴,不要说出此事。但一两天后,孟琪的生母还是猜到了。从那之后,她行为开始变得有些疯疯癫癫,时哭时笑,嘴里不住的乱说。怀王自己也心烦,因此视而不见,全然不理她。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地方有通风孔,但仍不敢点太多蜡烛。这么些日子在这里憋屈着,他虽然努力的估摸着大概的时间,但如今具体是何日何时,他着实不太清楚了。 孟钰他们,应该正在快马加鞭赶往皇城吧?他心里很明白,皇上会派兵查封他的怀王府,那肯定是孟钰的事情已经传回了皇城。可是皇上除了干着急,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皇城里的御林军,他要调南边的军队哪里那么快?消息快马加鞭传出去就至少要七八日,再加上南边没有大股部队,合并,整军,出发赶到皇城救援,没有一个月也得二十多天!到时候这皇城里早就易主了,他们赶来也来不及了! 他的如意算盘打的极好。在他心里,他自己的六万军战力强悍,拿下皇城无需两三日。他甚至还盘算到了当今皇上如果事态危急,有可能会弃皇城逃跑。如果他在皇城中有人,里应外合弑死皇上是最稳妥的。可惜他并没有,原先是有一个的,可是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新皇登基不久就被清理了。 没有也罢,他自我安慰地想。就算没能杀死他,只要皇城易主,再昭告天下他弑君篡位的事实(反正他们手里有证据),到时候当今皇上就算是不死也是过街老鼠,罪责还不是由着他们定? 这个世界上的规则,本身就是胜利者定的。他自得地冷笑了一声,他毫不怀疑他就是那个胜利者。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呜咽声,转头一看,孟琪的生母披头散发,又开始发疯了。一边哭,一边摇头晃脑,嘴里念念叨叨地没完。他本身整日在阴暗的地方待着就情绪不佳,听到这声音,看到她的样子,越发怒从胸中起。这个贱妇,她怎么还不去死! 他不是没有起过一掌要了她的命的念头,可是这个地方阴暗潮湿,若是她死在这里,怕是很快就要烂掉。他们又没法把她运出去,死了人就要忍受腐臭。他是出于这个考虑,才没有要她的命。 他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身边贴身的家奴,那人一使眼色,立刻有几个人上前拉起了孟琪生母,把她拖到了怀王看不见的地方。 几人粗暴地把她扔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骂骂咧咧几声,便踢踏着走开了。这个晦气的女人,即便是下人都没有一个愿意多看她一眼! 她瘦弱的身体被推搡着倒在地上,感觉肋骨似乎断了,疼得撕心裂肺。她浑浑噩噩的脑子经过这一撞击,反倒清醒了一些。一旦清醒,一阵巨大的悲凉就向她袭来。她这一生唯一的指望,她唯一的女儿,已是不在人世了。 活下去还有意思吗?还有指望吗?她扪心自问。 没有了,她这一生,除了受苦毫无意义。原本还有个女儿,能够指望一下晚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听闻女儿是在后宫里悬梁自尽,因为自戕,连妃陵都不能入,现在女儿的尸首都不知道在何处。她能够理解女儿的想法,女儿从记事起,一直是懂事的,怯懦的。嫁入皇家,她过过几天开心的日子。可是不久就经历了小产,身体越发虚亏不堪。而现在,怀王谋反之意已是昭然若揭,女儿在宫中,大概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吧? 她不怪女儿,她能够理解她临死之前的凄凉和绝望。女儿啊,是为娘的害了你!她在心里道。为娘的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让你受尽苦楚,从小没有享过一天福。为娘更不该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你身上,让你背负不该背负的压力。为娘最不该的,是为你选择了这样一个父亲!我该反抗,反抗不过哪怕去死!也不该逆来顺受,任由你继承我的悲剧! 她抬起眼,望向怀王所在的方向。这里只有一盏小蜡烛,一片昏暗。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她知道他在那里。她一向柔弱低垂的眼神如今闪着愤恨的光芒,若是怀王在眼前,他一定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样的仇恨所吞噬。她低着头,抬着眼,死死盯着怀王所在的方向,如夜枭一般发出了咯咯的冷笑声。孟昊,你毁了我一生,也毁了我女儿的一生!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你既然成心要绝我,那我也豁出去了!咱们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活! 她挣扎着爬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在墙角端起了一个小烛台。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只剩下了微弱的火光。 堆放食物和水的所在在他们藏身的尽头,是怀王先后花了半年的时间令人悄悄搬进来的。这里离通气孔道最近,通风较好。满满当当存着的有肉干,有粟麦,还有一些易储存的蔬菜以及少量的炭和柴火。还有一个简易的灶,可以做些熟食。所以这些人的生活境况虽然和在怀王府没法比,但也不算太差。门口有人看守,但他们看见这女人举着蜡台进来,并不以为意。虽说疯疯癫癫的,可好歹也是怀王的妾室,拿点吃的总不能拦着。 有一个人多心说了一句:“小心点儿火烛啊,里面堆得可是要紧东西。” 她恍若未闻,直愣愣地走了进去。 她站在这简易的粮仓里四处看着。她的思想此刻似乎无比清醒,同时却又无比疯狂。一起去死吧!她咬牙切齿地冷笑着。 她吃力地蹲下身子,用蜡烛去烧那盖着粮食的帐子。蜡烛的火光太小,点的很是吃力。但帐子易燃,火慢慢还是烧了起来。她又扯过燃烧的帐子,引燃了那一捆柴火。 她站起身,冷笑着转身,站在门口。 门外的人很快闻到了烧焦的糊味儿,急忙赶过来看,看见了她身后的火光。急忙大叫起来:“走水了!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快快来救啊!” “都给我站住!”她羸弱的身体此刻似乎散发出无尽的煞气,嘶声大叫道:“谁敢给我进来,我就烧死谁!”她双手向身后一拉,一手拿起一根燃烧着的干柴,向着逼近的众人不停地挥动着。 众人一时不敢上前,声音早已引来了怀王。他匆匆跑过来一看,事态竟如此严重!这个疯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想烧毁他的粮食! “贱妇!还不赶紧让开!”他大声怒吼:“想死你就直说!本王成全你!” 她发出了咯咯的冷笑声,似乎等的就是他到来。此刻她不疯了,也不傻了。神志清醒,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似乎想把这个男人看到骨头里。“没错!”她冷笑道:“我是想死!从我知道我的琪儿死了的那一刻,我就不想活了!可是孟昊啊孟昊,凭什么让我一个人死?你这个禽兽!你这个魔鬼!要死我也要拉着你一块儿死!” 冯氏和孟瑛也赶了上来,吓得捂着嘴,一句话不敢说。这可还是那个喏喏不敢言声的姨娘? 怀王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闪烁,他有知道自己是害怕了,这个女人此刻的眼神让他又回想起了夏姨娘那临终前的眼神。可是紧接着,他为自己的害怕感到恼羞成怒!这个出身低微的贱妇,居然也敢这么跟他说话! 他的余光瞟到她的身后,火势已经渐渐大了起来,心里又是一阵着急,三两步想抢上前去。她挥舞着燃烧着的干柴,冷笑着看着他要冲过来,忽然两手交叉,把那着火的干柴往自己袖子上一插。 众人傻眼了。里面塞着满满的棉花的半旧棉袍瞬间就燃烧了起来,将她的头发燎成飞灰,她一瞬间成了一个火人,龇牙咧嘴地大叫着:“孟昊!你去死!你去死吧!”直直张开双臂,冲着怀王飞奔了过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能输 接受不了眼前变故的众人像傻子一样大张着嘴,看着这个满身是火的女人扑向了怀王。她瘦弱的身体现在似乎有着恐怖的力量,居然一下子把怀王扑倒在了地上。她的脸狰狞着扭曲着,或许是因为火烧的疼痛,或许是因为绝望的愤怒。她用已经瘦的鸡爪一般的双手用力掐着怀王肥胖的脖子,嘶吼着:“你去死吧!你去死吧!” 她身上的火烧到了怀王,怀王也疼痛地大声嘶吼着。双手用力一推的同时一只脚也不管不顾的一踹,她的身体如同折了的木偶一般飞出去五六尺远,扑通一声撞在了土墙上。她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血,身体仍然在燃烧着,冷笑着依旧盯着怀王。 怀王的眉毛和半边头发都被烧没了,衣服也开始燃烧起来,痛的满地打滚。冯氏惊呼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还是孟瑛先反应过来,飞跑着拎过一桶水,不管不顾地往他头上身上兜头浇了下去。好在火势不大,浇灭了。怀王半边脸正在飞快的冒出燎泡,浑身湿透,龇牙咧嘴地怒吼着。勉强睁开眼睛一看众人还站在原地愣神儿,忙嘶声吼道:“还不赶紧救火!粮食烧没了你们一个个都得饿死!” 呆若木鸡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的去洒水救火。孟琪生母已经死透了,杂乱中救火的人来来回回踩过她的尸体。她身上的余火还在微燃着,脸上烧的面目全非,可是两个白白的眼珠子,仍旧死死地盯着怀王。这个一辈子忍气吞声,不敢说一句高话的女子,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一生。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牙酸的焦糊味儿,似乎夹杂着粟麦烤熟的清香,但更大的是皮肉烧焦的味道。一番忙乱,火终于扑灭了,粮食烧了一少半,水也费了不少。而且被浇的精湿,估计很快就要发霉,接下来还要费功夫慢慢烤干。 一通忙乱后终于有人想起了倒在地上的冯氏,有人上去掐她的人中。她悠悠醒转过来,一睁眼看到死在粮仓门口的孟琪生母的惨状,又哇得一声吐了一地。 寒冬未尽,地下阴冷潮湿。怀王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脸上又被烧伤,火烧火燎的疼痛。众人救火之际,孟钰扶着他去换了一身衣服,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可是眉毛和头发都少了半边,起满了燎泡,让他看起来很是滑稽。 孟瑛扶着他又回到了粮仓门口,火已经扑灭,众人垂着手立在门口等他的示下。他羞恼交加,自己何时如此狼狈过?而这一切得到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倒在地上的死透了的女人。这个女人早已成了一团烧焦的烂肉,却还在翻着白眼看着他,面部全非的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他心里又是一抖,原本想上去狠狠地踹她几脚解恨,最后却放弃了。 “找个偏僻地方挖个坑埋了,埋深一些。”他嫌恶地不愿意再正眼看那尸体:“否则过不了几天就臭气熏天!死了还要祸害人,真他娘的晦气!” “是。”底下人齐声答应。 如果此刻郊外一处隐蔽的荒地有人经过,大概会很疑惑地看到地上某处在莫名其妙地冒烟。如果他能走近一些,或许还能感觉到地上散发的热气。可惜,老天似乎还没有打算抛弃怀王。大冷天的,这处荒地悄无人声,没有一个人经过。 怀王转头走向睡觉的地方,右手扶着胸口,心还在扑通扑通跳着。脸上的烧伤辣的疼痛让他心烦意乱,然而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那女人临死前的疯狂,看向他那仇恨的眼睛。他此刻脑海里又想起了夏姨娘那双濒死的,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思绪一转,又想起了先皇后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孟昊,跟了你的女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坐在榻边,深深叹了口气。大概先皇后说得对吧,跟了他的女人,的确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今天这不就又死了一个?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什么样的绝望和疯狂,让她要和他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他心里的仇恨渐渐淡了下去,他忽然想起快二十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个女人的卧房。她不过是个侍妾,粗粗梳洗装扮一番,就成了他的女人。那时候的她,娇媚,羞怯,顺从,虽说不上绝色,但也有几分动人之处。后来,她给他添了一个女儿,再后来,这个女儿死在了宫里。 这个女人的一生,似乎只发生了这几件事。嫁给他,生了个女儿,女儿死了,然后,就是今天。其他的,他一件都想不起来。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她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疯狂? 我是不是错了?他心里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在战场上砍过无数人头,也曾经杀死过自己的女人,甚至还差点杀死过自己的儿子。这双手上沾染的鲜血和罪恶,没有在手上留下痕迹,却深深印在了他的心里。 他有那么一刻的消沉和自我怀疑,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在心里责怪自己道:果然是老了!尽想这些没用的屁事!刀已出鞘箭已射出,此刻琢磨这些破事有什么意义? 冯氏面无人色地跌跌撞撞过来,一斜身子坐在他身边。这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了,这么些年,他对这个女人算不上太用心,但也绝对不算差。毕竟她好歹是他的正室夫人。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冯氏的手:“你是不是也恨为夫?像,她一样。” 冯氏先是摇头,接着又微微点了点头,哭道:“哪个女人到了我这个年纪,不想着含饴弄孙,全家平安?现在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我真不如也死了算了,省的担惊受怕的。可是我有什么办法?这么些年你何时听过我一句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我的命,怨不得旁人。你发达了,我跟着享福,你倒了台,我也只能跟着你下地狱。我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几个孩子!我活到这个岁数了,怎么都不要紧,可是他们还年轻,他们也都有孩子!你这次可是把我们全家的命都赌进去了!万一事儿不成,我们孟家这一门可就绝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我既然决定走了这一步,就准备好了承担这些!”怀王又重新打起了精神,的确,反正也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你放心,没有完全的把握,我也不会走这一步。那六万铁骑可是我在边境多年花了多少心血带出来的,他们一不可能背叛我,二也不可能攻不下这皇城里那帮乌合之众。我想不出我怎么可能会输!” 天亮了。温暖的太阳冉冉升起,柔和的光洒在恒河两岸,洒在蒙托城楼,洒在将士们疲惫的身体上。 几日苦战,忽格率领的大部队对蒙托城发起了十几轮疯狂的进攻。他们用上了包着铁皮的车,将士们钻在车身下躲避箭矢,向着城楼进攻,或是躲在车下向城楼上射箭。西楚的将士开始有了伤亡,当然,北周的伤亡还是更大些。在连续挫败了三四次进攻后,北周的王师甚至有的登上了城楼,形势一度岌岌可危。西楚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后终于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击退了王师,守住了城楼。 让孟珞更加忧心如焚的是几次大规模的搜索虽然找到了一点北周军留下的存粮,但顶多再支撑个一两日。而派出去虎丘购粮的士兵,却迟迟没有回来。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能够变出粮食,鲁放就城中缺粮的事情向皇上请过旨,皇上的回复只有三个字:已安排。但是到底安排了什么?他们谁都不知道,也没有见到。然而就在他快要绝望之时,事情有了转机。 这天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恶仗,忽格带兵暂时退了下去。他受了两处轻伤,正疲惫地坐在地上靠着墙喘息着。他一闭眼睛,精神就有些恍惚,感觉随时要睡过去。然而此刻城楼下忽然吵嚷起来,他又猛地一个激灵,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乌兰城也遭到了冲击,但是由于乌兰城没有忽格指挥,压力比北门少许多。鲁放两头跑,随时看着两个城门的情况。孟珞第一反应是乌兰城门出了问题,要么就是一直看押在城楼下方的那个公主出了问题,然而并不是。传来的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去虎丘寻粮的士兵从南门回来了! 他一个激灵,睡意全无,连忙跑下了城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车一车的麻袋,然而麻袋里面的轮廓却显然不是粟麦。一个一个圆滚滚的这是什么东西?能吃么?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押运的士兵,士兵抿着嘴,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邀功一般看着他。押运粮草显然差事比打仗轻松多了,这几百士兵一个个神采奕奕。而苦战了一夜的孟珞等人滚得泥猴一般,浑身都是血点和黄土的混合物。平日里一向以玉树临风容貌姣好著称的孟珞此刻除了身姿还算挺拔,脸上身上如同乞丐一般,毫无形象。鲁放和刘士舟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此刻大家都无暇在意这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麻袋一麻袋的圆形物体,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扶桑华的选择 孟珞长剑一挥,一只麻袋应声裂开。一颗颗淡黄色上面还带着土坷垃的圆球滚了出来。说是圆球,但又有的圆有的扁。孟珞依稀觉得这像是某种植物,这东西,能吃吗? “这是个啥?”他并不想掩饰自己的一头雾水,直截了当问了出来。 那将士卖乖似得仰着头,似乎主帅不知道这东西令他心理上找到了一点优越感:“咱们一见到的时候心里也纳闷儿,结果一尝,何止是能吃?简直是美味!而且特别顶饱!我们大老爷们儿扯开了肚皮吃一顿也只能吃两三个!” “哦哦哦哦哦”鲁放忽然一拍脑袋,孟珞等他那哦后面的内容等得差点跳脚。他现在做了主帅,脾气有点急了起来,毕竟战场上有时候不靠吼是不行的! “我知道了!”鲁放终于把后面的话憋了出来:“这就是皇上命人在汴州以西试种的那个东西!这么快就种成啦?” “哦!”孟珞也想起来了,如辰曾经跟他说过一次的。一想到如辰,他感觉满腔被压抑着的思念开闸一般涌了出来,一瞬间有些失神。 “不要叫这个东西那个东西啦!这个叫洋芋!”那士兵喜气洋洋地纠正道:“皇上给起的名字!我们进了虎丘城,当地守备对孟钰他们出走一无所知,看来他们的确没有进城。可是粮食的事情那守备却说皇上之前早有旨意,说是粮食就在路上,让我们稍安勿躁。弟兄们知道咱们城里缺粮,哪里等得住?这一日恨不得赶去问那守备三趟,煎熬地好不焦心!就在昨日,粮食终于来了,弟兄们一看也吓了一跳。谁知一吃,美味无比!” 孟珞欣然雀跃起来:“快说怎么吃!我们可都饿着肚子呢!你们再晚来一日,兄弟们可就要喝北风了!” “怎么吃都行!蒸着吃烤着吃,什么都别放,原汁原味儿就好吃得很!不过,”那士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生着吃不大行,不好吃!” 众将士哈哈大笑起来,孟珞笑着命令道:“那还不赶紧去!蒸起来给大家吃顿饱饭!” 蒙托城洋溢在一片欢欣雀跃的气氛中,有了吃的,将士们感觉他们还能再守个一年! 那兵士又憨笑道:“对了鲁大人,孟将军,跟着这些洋芋一起到了虎丘的还有劝农司的两个人。他们打算马上一开春儿就在虎丘试种这洋芋,这东西耐寒,产量大,能养活更多人!他们还说,若是虎丘能种,那蒙脱也能种。等你们将这片土地牢牢把在手里,咱们就赶着当地那些牧民种洋芋去!自己种自己吃,丰衣足食,别总想着抢咱们的粮!” 鲁放和孟珞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热泪盈眶。那士兵不过是当个消息来汇报,鲁放和孟珞却立刻意识到了皇上此举影响有多么深远。北周和西楚长年征战不断,其实说到底是因为粮食。若是北周那些悍勇的牧民开始种洋芋,一来填饱了肚子,就不容易生事,甚至可能主动抛弃北周政权,选择归顺西楚。这并不是什么亡国叛徒,对于食不果腹的牧民来说,谁让他们吃饱饭,谁就是真神的使者!二来当了农民,就得安土重迁,管束难度大大降低,长此以往,北周必然会被西楚同化。而西楚此举的获利也是大大的,那北周遍地的露天铁矿在皇上眼里可是比黄金还要宝贵!就连孟珞等人,也一想起来就嫉妒地牙痒痒! 洋芋独特的香气开始蔓延开来,士兵们欢声鼎沸。这个舶来品除了皇上赐的官名,在民间已经有了一个更接地气的名字:地蛋儿。对于连日来一天只能吃两餐,还要打退忽格一进攻的将士们来说,这东西简直敌得过他们来到这世上吃过的任何珍馐佳肴!很多将士甚至不顾烫破了嘴皮,举着这热腾腾的地蛋儿叭叭叭不住嘴地亲吻着,仿佛面前是他们多年都没有搂过的婆娘。 孟珞也一口气吃了五六个,他揉了揉肚子打了个饱嗝儿,忽然有些热泪盈眶。年幼时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可是这些日子,他仍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的苦都吃完了。今儿这一顿吃完,他忽然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量,这些身体上的苦,心里的委屈,似乎都一扫而空! 扶桑华和她的三个侍女坐在城楼下一个单独的小屋里,满足地叹着气。 将士们虽粮食短缺,但一直也没有克扣过她们几个的伙食。扶桑华食量惊人,连日的焦虑和恐慌看起来也没有让她掉一斤肉。此刻那原本盛着满满当当足有二十来个洋芋的篮子已经空了,三个侍女每人吃了两个就已经不断抚着肚子,剩下的都被扶桑华包圆了。 自从被看管在这里,她就非常老实地不哭不闹,该吃吃,该睡睡。她心里明白自己身在何处,也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处境。她知道自己除了祈求真神的保佑,再也没有了选择命运的权利。但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她的心态慢慢有了变化,曾让她觉得是恶魔化身的西楚军,她如今却觉得自己有些恨不起来了。 她不只一次的想,如果是西楚的公主落到了北周军队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北周的将士各个如同野马一般不知疲倦,落到他们手里,只怕一天都活不过,就被轮流凌辱致死了吧? 可是她除了失去了自由,似乎享受着还不错的待遇。一日三餐管饱,西楚那些在她看来很是瘦弱的将士除了送饭,就再没有打扰过她。 她并不知道的是孟珞治军非常严格,从来不准将士骚扰当地百姓,更何况她是个公主。当然,这个命令很好推行,毕竟对于西楚将士来说,对这位扶桑华公主流露出哪怕一丝丝兴趣恐怕也是件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事情吧? 其实忽格攻城最紧急的时候,孟珞不止一次地想到把这个干吃粮的公主推出去用一用。有她,想必总能扰乱一下忽格的心神吧?但是他骨子里还残存着的一点书生气又阻止了他,虽说兵不厌诈,但是从心底里,他还是有点排斥这么做。他似乎在无形中给自己画了一条界限,对付敌军,不管是陷阱也好,阵法也罢,他觉得都是正当的。然而用女人他总觉得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于是扶桑华就一直这么被干养着了。 扶桑华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慢慢地在心里没有那么排斥西楚军了。在她眼里,这些将士甚至称得上是彬彬有礼。虽说也大声说笑,说不少脏话,但是听起来并不令人反感。她也不得不注意到了孟珞这个年轻的主帅,每次听到孟珞的声音,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挪到窗边,偷偷看看他的背影。 孟珞和忽格自然是差别很大的,他没有忽格那么强壮,也没有那么高大。然而他英俊,沉稳,目光坚毅,笑起来又让人心里觉得很暖。他发号施令的时候看起来是那么威严,与他的年岁很不相称。可是不打仗的时候,他又很是亲切。他有一个习惯动作,就是憨笑着挠头,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亲近。他这个动作似乎传染给了军中的很多人,她看到不止一个人会做这个动作。的确,当你很崇拜一个人,又与他很亲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去模仿他吧? 扶桑华在心里总是不断地拿两个人比较着,明知孟珞是敌军主帅,她却对他没有一点恨意。她甚至偷偷在心里想,这个英俊的少年郎,不知在那事上可有忽格勇猛?想到此处,她竟觉得脸上有些发烧,心里也突突打鼓。 每次听到城楼上战事吃紧,她都感觉很是紧张。她知道忽格在率军攻城,也知道忽格如此着急拼命,与她陷在城中生死不明有很大的关系。她知道她应该祈祷忽格攻下城楼的,毕竟蒙托可是她们北周的地方!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又有些矛盾,有些纠结。潜意识里,她不希望这个年轻的将领受伤,死去。他是敌军又如何呢?他是一个多么年轻而又可爱的生命啊! 现在,她又吃到了洋芋。这一定是真神赐予的食物,它是多么的美味!她在感慨的同时又不得不想到,这样甘美的食物,真神赐给了西楚人。 想必他们才是真神的选择吧?所以他们才能攻下了蒙托,还拥有这么美妙的食物。她有些任命的微微叹了口气,在心里想:如果他们真的是真神的使者,那么我们与他们打仗,是不是背叛了真神? 她听着将士欢声鼎沸的声音,心里觉得很灰心,很绝望。忽格,你知道吗?他们有吃的了,而且是如此美味的食粮。他们不会被困死在这里,他们如今就像是新生的马驹,充满了活力。或许我们不该发动这场战争。我的皇兄野心勃勃,想要将西楚一口吞下。然而最后的结果,却是我们不仅吞不下西楚,还丢了自己的城池。 这一定是我们犯下的罪孽,我的皇兄已经为他的野心付出了这么多人的生命。如果我们不停止,还会有更多无辜可爱的生命被卷入地狱。这其中也包括你,忽格,我的情郎。 她虽然块头很大,内心却仍然是个女子。这一顿美味的洋芋大餐给了她勇气,也坚定了她的决心。她看了看三个侍女,吃力的站起身来,走到狭窄的小屋门口。 她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因为知道自己做出了一个无法撤销的选择。然后,她用力拍了拍门。 “我要见你们主帅!”她大声喊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六章 点火,焚山 如辰和魅影赶到交城附近时,正好碰上了前来接应的方锦龙。得知消息已经带到,且皇上委任的兵部郎中石有山已经拿着兵符调动了交城军去阻截孟钰,如辰微微放了些心。 方锦龙极力劝说两人跟他一起直接回皇城,如辰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在蒙托他就觉得自己是被如辰坑了,自然不想去交城又被使唤。魅影自然也是想回皇城的,幻影还不知道怎么想她呢! 至于如辰自己,她虽然忧心地很想第一时间知道交城的战况,但是一来皇上的旨意的确是让她回皇城,并没有让她留在交城。二来,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此刻留在交城也帮不上忙。所以她没有反对,于是三人直接过了交城往皇城而去。 大地已经有了一丝春意,如辰的伤势也在路上逐渐好转。然而让她愤懑不已的是,有了方锦龙这孙子,她们的速度变得越发慢。每到一处城池,姓方的就坚持要停留下来吃顿饭,住一夜,洗个澡,再逛一逛街市。如辰被他急得都要再度憋出内伤了。 终于在离皇城只剩百里多,方锦龙再次提出要在一个叫做连城的小城留宿时,她忍不住彻底爆发了。她一手指着方锦龙的鼻子怒骂道:“姓方的!我忍你很久了!你知道现在对我来说时间有多宝贵吗?现在局势到底什么情况我两眼一抹黑!晚一天就可能要出人命!你要是想着游山玩水,麻溜儿能滚多远滚多远!别耽误我干正事!” 方锦龙难得的没有立刻跟她呛起来,斜眼看着她哼了一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就知道你不会领我的情。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姓方的你搞清楚,现在是我在跟你计较好不好?你告诉我你凭什么拖延我时间?我比不得你一个江湖浪荡子,我的时间很宝贵明白吗?您大人有大量,体谅一下我的心思好不好?”如辰冷嘲热讽。 “怀王谋反,皇城里现在肯定也乱成一锅粥了吧?你作为天机堂统领,回了皇城恐怕没有清闲日子过吧?你的伤到底好利落了没有,用不着骗我吧?你若是没养好就回去,依你这想不开的性子,定然是咬牙硬挺,绝对不肯示弱。那我问问你,你这身子是要还是不要了?” 如辰没想到这孙子居然是在为她的身体着想,心中猝不及防地涌起一阵暖流。她不知该如何答对,只好嘟着嘴道:“我身子已经好了,不用你操心。”口气不知不觉已经放缓了许多。 方锦龙冷笑一声,不拆穿她的谎言。但结果自然还是如辰妥协了,三人进了连城,找好了一家客栈,吃饭留宿。 三人开了两间上房,方锦龙一间,如辰一间。至于魅影,反正她两边都睡得。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后,三人下楼吃饭。这个客栈的食客很多,三人惊讶地发现几乎每桌上都放着一盘圆圆的热气腾腾的东西。如辰狐疑道:“店家,这是什么东西?” “几位客官不知道啊?”那店家点头哈腰:“这就是洋芋!去年在安顺那边试种成功啦!美吃的紧!客官您尝尝?” “尝尝就尝尝!”方锦龙大手一挥。魅影好奇地问店家:“店家,安顺是什么地方?” 魅影蒙着半边脸,店家看不出她的全貌,只觉得这姑娘浓眉大眼,定然长得很是耐看。当下也不遮掩,笑道:“连安顺都不知道,姑娘你从哪里来啊?这安顺是皇上专为了种这洋芋设的新城,听说现在周围的人口都潮水一般往那安顺涌!不过呀,其实不用赶那个趟儿,听闻今年一开春儿,各地都要大规模开始种了。去年安顺产的洋芋可是大丰收,当地人都吃不完!” “那可奇了!既然吃不完,为何只有你这儿有?我们一路从北边过来都没见过!” “咱们小店近水楼台呀!”那店家先说了句玩笑话,继而又嘿嘿笑道:“我听说呀,今年产的洋芋大部分都当做军粮供到前线去了,所以大多人还没见着。我们店是专门有人往安顺跑,跟当地的农户花银子买的。不瞒几位客官说,物以稀为贵,这东西现在在小店里吃稍微有点儿贵。小店最近生意不错全靠着这东西,等今年各地都开始种了,可就不值钱啦!”那店家倒是实在,说话竹筒倒豆子一般。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洋芋端上来了。三人一尝,味道着实不错! “所有的出路都封死了?” 石有山骑在马上,郑海潮和王崇山跟在他身后。李行等三人也在军中,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不是主角。李行有这个自知之明,所以刻意带着三人离远了些。 六万人如果要绕过群山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孟钰走的是穿过群山的一条险路。这条路不是什么秘密,郑海潮当年也曾经跟着怀王走过。如果是行人,其实出山的路有很多条,但是对于骑兵,只有这一条,毕竟孟钰不可能放弃他们的战马。所以所谓的出路,其实只有这个山口而已。 现在他们就聚集在这山口,严阵以待。 孟钰没有算计到有石有山这么个人,居然如此得到皇上信任,在他们没有任何谋反迹象的时候,就已经带着兵符赶往交城。在他心里,交城守军得到皇上的圣旨至少还要三日,三日后他们再赶到这山口拦截,定然来不及,他们早就出山往皇城而去了。更何况交城的战马速度哪里比得上他们在边境豢养了多年的良马? 如果他知道这些,定然会后悔自己的选择。他是为了减少伤亡,节省时间才选择了山路,可是此举却让他们被困在了群山中。他们走的是山中小路,速度自然比不过从官道上奔来山口阻截的交城军,此刻交城军已经在这山口等了多半日了。唯一的出路被堵,想要突围,也只有硬拼了。 “郑将军,王将军。”石有山忽然问道:“他们虽赶了两三日的山路,但是他们有六万人,且都是边境征战多年的精兵强将。若是他们从这里突围,我们可有把握?” “这个,”郑海潮笑道:“咱们以逸待劳,他们人困马乏。何况,这山谷口是扇形,地方狭窄。他们就算勇猛,也不可能一下子全军发起冲击。再者说,这些日子咱们交城军跟着三位前线来的将领操演阵法,他们强,咱们也不是乌合之众。” “石某无意贬低咱们交城军。我只是说,咱们是否有必胜的把握?”石有山的声音缓慢而低沉。 “这个”两人沉默了,谁敢说有必胜的把握?虽然对方人困马乏,虽然对方地形不利,但是那是怀王带出来的一只强兵。他们有钢铁一般的纪律,对怀王及其忠心,而且非常勇猛。对付人高马大的北周人,他们先天不占上风,但仍旧在边境斡旋了这么多年。可是对付四城守军合并起来的交城军他们之间战力上的差距,是一段日子的操演能弥补的吗? “没有,没有人敢说有必胜的把握,对吧?”石有山眯着眼睛。他羸弱的身躯骑在马上,衬得他格外娇小。可是他的眼神却让郑海潮心中一抖,不敢与他对视。 石有山目视着前面的山口,沉声道:“两位将军,如果我们交城军拦不住他们,后果是什么,你们心里明白吧?” “明白。”郑海潮和王崇山低着头。他们当然明白,拦不住,就意味着皇城会受到极大的威胁。 “或许你们还不够明白,我们宁可把事情想得更坏一些。”石有山缓声道:“怀王在皇城中还有什么后手,我们不知道。更糟糕的可能是,别说是六万人,哪怕只剩下三万,皇城中的御林军也未见得守得住。更何况,叛军如果直逼皇城,不管结果如何,都太糟糕,也太被动了。咱们西楚开国以来,何时出过这样的事情?这一路,又有多少百姓要遭殃?” “那依石大人的意思,咱们该怎么做?”郑海潮和王崇山也着急起来。 “石某临行之前,皇上将兵符托我,拳拳厚爱之心,让在下感动莫名。”石有山眼中含着热泪,说了几句官话:“各位想必也认同,当今皇上天纵英明,只要朝局稳定,西楚强盛指日可待!石某此行,誓死要守住交城,决不能放一个叛军往皇城去危及皇上!否则,石某万死也难辞其咎!就算是皇上宽仁,石某也没脸再见皇上了!” “石大人,岂止是大人,我们两个到这交城做统帅也是因为皇上厚爱!若是真的拦不住他们,本将等也无颜再见皇上,也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石大人有什么主意就请说吧!只要能拦住叛军,本将等但凭大人吩咐!”郑海潮和王崇山急忙拍着胸脯表态,石大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还能怎么说? 石有山嘴角满意地扯了起来,眯眼笑着看向两人。然而下一句话,却立刻让两人觉得冰凉刺骨:“二位将军既然这么说,石某就不客气了。传令下去,点火,焚山!” 郑海潮和王崇山脊背发凉,身子几乎立不住,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焚焚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七章 突如其来的拥抱 “是的,焚山。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没有绝对的把握,不是吗?”石有山的口气有着与他的身量太不相称的阴冷和决绝:“二位将军,我知道他们是咱们西楚的将士,我也知道他们曾经在边境征战多年,立下战功无数。可是如今他们是叛军!你们应该知道立仁军和虎丘军有十几万人,可是孟钰只带了这六万人!可见对这六万人,他们孟家拥有绝对的掌控能力!他们是铁血而又忠诚的将士,可是他们忠于的不是西楚,不是皇上,而是怀王!” “我们知道,可是可是”郑海潮和王崇山可是了半天,却没有了下文。他们自然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可是他们毕竟是西楚自己的将士,可是此举太过残忍,可是他们虽说当了叛军,也有妻儿老小,父母爹娘。但话到嘴边,他们又觉得说不出口,也没有必要说了。这么多可是,敌得过江山社稷吗?敌得过朝局稳固吗? 当今皇上登基一年,励精图治。他是冷宫弃子怎样?他登基手段不明又怎样?这一年中他推行了多少新政,给这个国家带来多少转变,最底层的百姓都能看在眼里,何况是他们?如今他们能为了这一念之慈,令江山易主,整个国家陷入水深火热吗? 石有山的狠辣的确令他们很不适,可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要确保万无一失,没有别的办法。 他们两个用复杂的神色对视了一眼,确认了对方心中所想和自己是一样的。然后不约而同的一拱手:“是,就依石大人的。” 交城的山中密布着干燥的松枝,清冷的空气中,烈焰很快熊熊燃烧了起来,并向着山谷深处蔓延。 大火蔓延的速度有多快?谷外的人不知道,人人的神色都很复杂。有坚毅,也有不忍。 郑海潮和王崇山虽然照做了,可是他们却站的不知不觉离石有山远了点。他做的也许是对的,可是他们仍抑制不住地对这个人产生了一丝恐惧。 如辰三人终于回到了皇城。魅影自然是风一般直奔添香楼而去了,如辰只能苦笑着目送她,然后往皇宫走。不先向皇上复命,她怎能先回府? 这一走就是小半年了,她站在熟悉的宫门口,心里一阵感慨。她的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外面看起来只是憔悴了些。只是还不能使力,以她现在的功力,别说震影侠影等人,恐怕连化影都打不过。一想到这些人,仿佛一段快要远离的记忆在脑海中复苏了一般,她已经等不及要见见这帮可亲可爱的兄弟姐妹了。 只是眼前先要见的是许久未见的年轻皇上,她正在神游间,接引的小太监已经匆匆迎了出来,带着她走向熟悉的清心殿。她便赶忙把思绪收了回来,又理了一理身上。这一路是走走歇歇回来的,身上还算干净清爽,应当不会太失礼。 她几乎没有等待,就被引进了清心殿。老规矩没有忘,低头,施礼,高呼万岁。 没有回应,她弯曲的膝盖又开始有些酸痛,便诧异地抬起头向上看了一眼。一瞬间,她心中如遭重击,酸涩地要滴下泪来。 他瘦了,脸上满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憔悴和沧桑,只是一双眼睛明亮逼人。此刻他的眼光正深深地落在她身上,仿佛想永远把她锁定。 她在一瞬间理解了他的处境,这一次他面临的危局是空前的。怀王不是已经下狱的五皇子,他手握重兵,且他的奸诈和狠辣都让人心中生畏。现在,叛军就在路上,怀王下落不明,大皇子也还没有找到。他心中一定充满煎熬,能做的却又不多。 “微臣有罪。”她低声道:“微臣,本可以在前线杀了孟钰的。” “前线的事情来龙去脉朕都清楚。你担心影响战局,不愿对他动手,他忽然离开时你已受伤。这件事,怪不得你。”皇上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有一阵子没睡好:“你伤势如何了?” “已经不碍事了。”她低声道。 他沉默了,眼睛一直看着她,似乎在判断她的话的真假。她却没心思谈论这个,急忙问道:“皇上,不知皇城里如今是什么局势?” 他把心神收了回来,眼睛也垂了下来,低声道:“大皇子下落不明,你们天机堂的二长老正在追访他的行踪。化影这段日子带着人把怀王府翻了个遍,几乎要掘地三尺,但是什么也没找到。” “他们难道已经出城了?” “或许吧,他们失踪那天各城门都没有他们离开的记录。如果他们用了什么非常手段出城,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朕心里觉得,这个时候他是需要待在皇城里,与叛军里应外合的。可是他到底藏身何处,至今没有下落。” “那微臣回去再问问化影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他微微叹了口气,失神地笑道:“你回来极好,朕觉得心里踏实多了。好在边境没乱,孟珞没让朕失望。” 她不知为何,脸微微一红,低头道:“微臣能做的实在有限,当不得皇上赞誉。” 他没有再继续,而是转移了话题:“你走了这么久,又是带伤回来,朕该为你接风洗尘的。今日晚膳就在这里用吧,朕叫王全安把晚膳摆到这里。” “微臣” “不要拒绝朕。”他的口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她决定这个时候不去忤逆他的想法,只好低头道:“谢皇上。” 王全安亲自捧了两个食盒进来。如辰忙站了起来,含笑道:“王公公,许久不见。” 王全安明显老了。如辰惊诧地发觉,人一旦上了年纪,他们的衰老速度或许是以天来论的。日日见或许不觉得,可是一旦有日子不见,就会看到非常明显的变化。王全安的白发变多了,背也更加佝偻,让他原本就不高的身量看起来更加瘦小。王全安却没在意她心中的想法,趁着皇上一转身,便悄声道:“龚大人,您瞅空儿给皇上说几句宽心话。皇上都许久没进后宫了,孟婕妤她” “王全安!”皇上忽然转身。王全安吓了一跳,只好嘿嘿干笑了两声,摆好饭菜便溜了出去。 没有酒,或许是皇上提前就吩咐好的。王全安没说完的话却让如辰心中疑虑丛生,孟婕妤怎么了? 皇上一撩袍子先坐了下来,如辰也跟着坐下,仍旧转着眼珠子在琢磨孟婕妤的事情怎么问才好。皇上有些好笑地看了看她,沉默了一番,最后还是道:“孟婕妤自戕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朕不说,你回去也就知道了。” 如辰蓦然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皇上。半晌,才叹道:“太傻了,就算是再难过,也不该走这条路啊!性命是多么宝贵,谁都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她还那么年轻。” “死,是需要勇气的。朕在冷宫里的时候,也想过死。但是或许对于有些人来说,活着,才需要更大的勇气。很遗憾,孟婕妤做出了她的选择。”皇上的眼里有了泪光:“朕记得你说过,你娘对你们姐妹最大的期许,是活着。即便是沦落青楼,你也绝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可惜,她不这么想。” 两人面对着一桌简单的菜肴,谁也没心思动筷子。如辰心想,如致若是回来待产,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她原本就一直对孟琪心存愧疚,若是知道了她的死讯 正在失神间,她的手忽然被皇上抓住了。她吓了一跳,忙下意识地要甩开。下一刻,皇上的身子已经重重地压了上来,两手紧紧箍着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她正要挣扎,皇上闷声道:“别动!” 她乖乖地不动了,因为她听到了他声音里的哽咽。她僵硬着身子,感觉到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哭了,她的心忽然软了下来。她微微叹了口气,放松了身子,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此刻他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颤抖着,流着泪,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他尽量平复着声调,低声道:“朕第一时间隔离了她,不想让她受气。朕还想谎报她已死,偷偷送她出宫,让她隐姓埋名,好好地生活。她答应了朕,她微笑着看着朕走。可是朕一走,她就一条白绫吊在了临华殿她只有十七岁你说,是不是朕错了?是不是朕害了她?” “皇上,”如辰轻轻拍着他,如同他是自己的孩子一般:“那送她进宫,又弃她于不顾之人可是她的亲生父亲,他不会自责,皇上又何须自责?孟婕妤是怀王之女,怀王谋反,皇上却未曾迁怒于她。皇上没有做错,孟婕妤她一定是带着对皇上的爱走的。她只是,做了她的选择。” 他的身体放松下来,不再颤抖,他深深呼吸着,似乎她身上的味道能让他安心。半晌,他苦笑道:“道理是一样,只是你说出来,让朕觉得更中听。” 他抹干了眼角的泪,坐了起来,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他理了理衣衫,又强笑道:“后宫里那么多嫔妃,都是朝臣之女。朕应付她们比应付国事还累,真正让朕能放松一下的却没有一个。最近朕实在无暇应付她们,便不进后宫了。” 她低头浅笑道:“等政局稳定了,皇上该好好选几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无需一切为了朝政。” 他没有接茬,淡淡道:“吃饭吧。” 如辰听话的拿起了筷子,刚捧起碗,皇上又道:“朕觉得孟珞的生母,应当也是死于怀王之手。” 如辰嘴张得大大的,筷子也落在了地上。 皇上今日,应该并没打算真正招待她用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久别重逢 “皇上为何由此猜测?”她放下碗,看着皇上。 那个自信沉稳的皇上似乎又回来了。他胜券在握地微笑着道:“有一段日子,朕一直在翻看先皇后的起居注。有一件事情朕觉得很有意思,孟珞生母夏姨娘离奇暴毙的当天晚上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如辰目光灼灼地等着他的下文,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慢道:“那天晚上,先皇后私自离开了皇宫,按照一个小宫女的说法,她是半夜起来出小恭,看到先皇后匆匆回来。你说,那天先皇后去了何处?” “除了怀王府,她似乎也无处可去。”如辰道。 “先皇后去了怀王府的当天夜里,夏姨娘离奇暴毙。而先皇后在那之后第二天,就卧病在床,此后便缠绵病榻直至薨逝。你说,朕猜测夏姨娘死于怀王之手,可算是合情合理?” “皇上的意思是,大皇子被贬,先皇后深夜出宫与怀王商议对策。而他们密谋之时,或许碰巧被夏姨娘撞破,于是怀王杀夏姨娘灭口。”如辰的眼神清冽而冷峻:“的确,如果不是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后院姨娘不会莫名其妙被杀。” 皇上为她的分析连连点头,如辰又道:“但微臣想不通的是,怀王和先皇后密谋,定然是在密谋怎么扶持大皇子。那么为何后来怀王却选择了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毫无动作?难道仅仅是因为一个姨娘的死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皇上微笑着看着她。她敏捷的反应在他眼里更添了几分迷人,他觉得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哪怕明知得不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享受。他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回正题,笑道:“两人密谋是自然的。但是按照贵太妃的说法,先皇后早有扶持朕之意,自那之后应该是对怀王彻底寒了心。所以朕觉得,当时两人应当不是达成了共识,而是产生了争执。” “产生了争执”如辰沉吟了片刻,又道:“皇上的意思,阻止怀王有进一步动作的或许是皇后。先皇后希望扶持皇上来代替大皇子,怀王不同意。若是她当时与怀王彻底撕破脸,她很有可能用大皇子的真实身份来威胁怀王。毕竟当时,怀王唯一的软肋就是大皇子并非先帝所生,而这个软肋,也掌握在先皇后手里。虽然他们既有私情,又是密不可分的同谋,但是一旦这种关系出现裂痕,两人共同的秘密也有可能成为一方的筹码。” “朕觉得应该是这样。”皇上赞许地微笑着。跟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用费劲,只需要起一个头,她就能自己推断出他想说的话。“好在这个秘密,现在也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只是,朕需要一个证人。”他收敛了笑容道。 “证人”如辰皱眉:“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个秘密除了怀王,知道的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还到哪里去找证人呢?” 皇上神秘莫测的笑了笑:“朕原先也觉得毫无希望,但是最近化影无意间跟朕说了一件事,又让朕觉得或许有点希望。朕觉得其他的事情,你最好去问问你们月影宫的二长老,或许她能够给你一些解释。” “二长老?”如辰一头雾水,这事跟二长老有什么关系? “详情朕也不清楚,但是朕希望你能替朕搞清楚。”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道:“朕可以给你个提示,先皇后身边曾经有一位嬷嬷,是个苗女出身,医术高强。在那位嬷嬷离奇失踪之前,先皇后几乎没用过太医院的人。” “苗女?”如辰立刻从皇上的提示中找到了与银婆婆的联系。她的确听说过,银婆婆是苗人出身。她看了看皇上,见他没有进一步提示的打算,只好低头答应了一声:“是。” “你在想什么?”见她长久没再说话,皇上问道。 “微臣在想,不知孟珞知道此事,该如何自处。”如辰老老实实道:“他母亲在他心中,很重很重。这么多年,他片刻都没有把这件事放下。” “孟珞比你想象的要聪敏的多,朕觉得他不可能不怀疑,这件事情与怀王有关。他只是下意识的,不想相信罢了。”皇上苦笑道:“只是该面对的,迟早都要面对。朕相信经过战场上的历练,他会有更强大的心智。这或许对他面对和处理自己的家务事也有好处。” “或许吧。”如辰拧着眉头。 皇上好笑地看着她:“你当年也只是一个孩子,你在七岁时就猝不及防地承受了丧门之痛,现在不也好好地?你总是把别人想的太弱,又把自己想的太刚强。你担心你妹妹承受不住牢狱之灾,担心孟珞承受不住父杀母之痛,除此之外,你担心的还有很多很多。其实最后,所有人都能安然度过,他们比你想象的都要强大。” 如辰的眉头舒展了些,似乎松了一口气一般微笑道:“皇上说的是,我总是担心的太多。其实我们所有人的坚强,都超过自己的想象。我曾目睹过一个个脱胎换骨的故事,一开始我都以为他们撑不过,可是到最后,是我在崇拜他们。所以我要相信,皇上也可以撑得过这次危局。虽然局势很是凶险,但是还有这么多坚强的人在一片忠心的守护着皇上。” 皇上没有想到自己想要安慰她,最后却被她安慰了,心里猝不及防地涌起一阵暖流。眼眶一热,眼泪就要涌出来。他急忙转过头,掩饰一般的擦了擦眼角。 天知道他最近的压力是多么的大?怀王如同一条毒蛇,一只猛虎,隐藏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似乎随时准备着将他拖进地狱。他要动太多脑子,处理太多事情,表面上一片平静,可是隐藏在心里的恐惧却多次从无人的黑夜突然涌出,似乎要将他吞噬殆尽。黑夜的一阵风声都让他无法入睡,谁知道会不会一睁眼,就步入了怀王为他准备好的囚笼? 他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借你吉言。” 如辰从宫中出来,归心似箭,直奔她的府邸。龚府对于她来说从来都只是个落脚之处罢了,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有些回家的感觉了。 此刻夜晴正在前院扫地,下意识地一抬头,看到如辰站在门口,笑吟吟看着她。顿时把扫帚一扔,欢呼一声冲她奔了过来。在扑进如辰怀中的那一刻,她已经泣不成声了。 如辰心中也又酸又涩,又悲又喜,紧紧搂着夜晴。自夜晴来到她身边,从来也没有分开这么久过。这个小丫头把她当做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从来都是以她为重。两人正在又哭又笑地搂抱着,庄婶也迎了出来。如辰惊喜地发现庄婶果然已经恢复了,不仔细看,已经看不出卒中的痕迹。如辰很欣喜地和庄婶见过,三人才搂搂抱抱地进屋。 一进屋,如辰吓了一大跳,屋子里慢慢当当坐了一屋子人。化影c震影c侠影c狐影c蛇影c幻影c魅影c柳承,如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张张熟悉的脸,心里感动莫名,嘴上却笑道:“你们的耳报神倒是快,不愧是天机堂的。只是既然知道姑奶奶回来了,一个个拿什么大?还不赶紧去门口迎我?” “你们听听!出去了这么久,还是这一副死相!连句客套话儿都不会说!”第一个出声的是化影:“知道姑奶奶你要回来,魅影一回添香楼,说你先进宫了,我就赶紧把人都叫过来在这儿等着你了!皇城里最近不太平,兄弟们可是忙得很,一个个拨冗来见你,你还这幅死性。知道你有伤在身,怕阵仗太大把你吓着,我们这才在屋里等着的!” “你得了吧!”震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这孙子刚才求爷爷告奶奶不让我们在你面前说他坏话,怕你回来第一个撸他呢!”化影一听,立马抖着手指着震影,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来了一句;“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他娘的损友!”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如辰也跟着笑了半晌,才道:“知道我走了你这活儿干的也不怎么样,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你们都辛苦了。我在月影宫这么多年,知道这活儿不轻松,不累身子累心。你们一向都是各管各的事务,化影从前也不大管事的,一下子让他统筹全局,确实难为他。皇上都没说什么,我又何必苛责。再者说了,如今我还是个五品镇抚,你照旧是三品同知,我哪里来的胆量撸你。” 化影听见前头的,感动地稀里哗啦,喃喃道:“我还以为你死性不改呢,没想到还真是有点不一样了啊,知道体谅人,说句软话了。”听到后来,又跳起脚来:“你这是几个意思?咱之前可说好了,我给你顶一段儿,等你回来这个乌纱帽我完璧归赵。你这一走就是快半年,好不容易回来了,咋说好的还变卦了?” 如辰还没来得及说话,夜晴赶上来一巴掌甩到了化影脑门上:“你才是几个意思!不知道我姐姐受伤了?她一回来你就急不可耐的撂挑子?多撑几天能累死你?还是不是男人了?” 化影吃痛,捂着脑门倒抽了口气,众人又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狐影笑道:“你家小夜晴可是把你的架子学了个十成十!化影一个都担待不过来,这又来了一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六十九章 茶楼一聚 魅影笑着起身拉化影:“好啦!你想撂挑子的事儿现在真不是时候,你别看暗影硬挺着,身子弱着呢。咱们也别在这儿聒噪了,赶紧让她歇着吧。晚上宏记茶楼不见不散,给暗影接风洗尘哦!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 如辰微笑着不说话,她也确实觉得有些疲惫。幻影路过的时候轻轻拉了拉她的手,她欣喜地发现幻影手上竟有了点肉,不似以前那般瘦骨嶙峋。看来柳承把她照顾的很好,不免又含笑着看了柳承一眼。柳承正在注视着她,一跟她目光相对,不免脸微微一红,只点了点头便匆忙出去了。 众人渐渐出去了,屋里只留下了狐影c夜晴和庄婶。狐影见人走了,不由分说,拉过了如辰的手便搭上了脉息。如辰也只好苦笑着随他去,狐影闭上眼睛诊了半晌,又换了一只手再诊半晌,才松了口气一般笑道:“还好还好,到底你还年轻,又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不过你也先别得意,悠着点,最近好好吃药,不要劳累,再养几个月便可痊愈。往日师父常教导我们,年轻时落下的病不知保养,暂时仗着身体壮,看似也好了。其实落下了病根,老了毛病一个一个都要找上门的。” 他前头的一堆絮叨如辰没仔细听,但是狐影提起了他师父,如辰眼睛立刻睁圆了。她想起了皇上的话:先皇后身边有个苗女,多年前从宫里离奇失踪。 “说起来,许久没见过二长老了。”她试探道。 “大皇子从离宫跑了,我师父正在找寻他的下落呢。”狐影皱着眉道:“她当初去肃州我和蛇影就不情愿,那么大年纪了瞎跑什么?可是九宫主说是我师父主动请缨要去的。这一走这么久没个音讯,也不知道她找着大皇子没有。” 如辰一听这口气,狐影和蛇影显然是什么都不清楚,于是便住了嘴。看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恐怕只有见到九叔或者银婆婆本尊才能搞清楚了。 想起了九叔,她便又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回月影宫?九叔一切可好?陶墨秦身体如何了?” “三个月前有事回去过一次,九叔倒是还好,只是有些憔悴了。”狐影皱眉道:“陶公子,看上去不大好。不过他的病一向不是我看,所以我也没多问。” 如辰沉默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又笑道:“有件事要谢你和蛇影,若不是你们的药,我们没那么容易拿下蒙托城。” “这个事儿我们都知道,皇上已经赏过了。”狐影一挥手:“快歇着吧你!你这个人还是老样子不改,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还用的着你瞻前顾后的?赶紧睡觉,晚上还有一场闹腾呢!” 如辰发现最近众人似乎商量好了一般,一窝蜂地指责她太操心不知保养。只好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倒头睡下。还是家里的床舒服!躺着又舒适又安心! 她原本觉得自己睡不着,纷纷扰扰一堆事呢!可是也不知这床上有什么神奇的魔咒,她一躺下,眼皮一合,就人事不知了。 这一觉直直睡到太阳落山。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看见夜晴端着茶,笑吟吟地站在她床边。夜晴笑道:“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再不起来他们都要等急了。” 如辰甜蜜地闭上眼笑起来,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过去,真好! 夜晴又神神秘秘的笑道:“姐姐,刚才怕你知道了睡不着,如今给你醒醒神儿。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递来一封信,已经拆开了。如辰坐起来狐疑地打开,先看落款,写着陈雅元。她心情一下子激动起来,有如致的消息!忙定神细看,信中写到如致一切都好,他们计划开春就回皇城待产,算算日子,现在应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如辰满眼笑意,将信上这寥寥数言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只是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她对如致虽说仍是想念和牵挂,但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像过去那般紧张。这份坦然并非因为姐妹俩感情变得淡薄,而是因为放心。如致未出阁时,她紧张,如致嫁入陈府,她越发紧张地睡不着觉。可是现在如致和陈雅元虽是庶民,她却由心底里觉得放心。毕竟现在的如致,有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子在掏心掏肺地守护着她啊! 一想到陈雅元,她便又想起了自己的夫君。这次说是同去前线,其实却聚少离多。从乌兰城回来这段日子她听到的唯一的消息就是皇上说孟珞没有让他失望。知道这一点,也算是让人安慰吧。 只是刚想到这个,她便忽然又想起孟珞生母十有八九被怀王所杀的事情。她知道如今的孟珞不同了,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将领,这点事情应该打不垮他。只是心中却不由得想:比起孟珞,自己还算是幸福的,至少爹和娘亲虽死,但是一直相亲相爱。 她无暇多想,只得把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抹去,起身和夜晴一同前往宏记茶楼。虽然离开很久,但是宏记茶楼热度不减,仍旧是贵胄云集的所在。新皇登基后,处置了一批人,又拔擢了一批人。茶楼里忽然消失的熟面孔和忽然出现的生面孔,似乎成了皇城里政局动荡的一个缩影。 众人已经到齐了,除了天机堂众人,还有方锦龙。只等着如辰和夜晴到来,也不客套,直接落座。 茶楼最近新招了几个厨子,除了招牌的茶水和琴曲,菜肴也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改善。因此有些贵胄人家的子弟能够在茶楼消磨一整天。众人团团围坐,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各个脸上都笑吟吟的。如辰知道那是因为他们心里又觉得找到了主心骨,自己心中也很是感动。 大家不过说了轮流说了一番这几个月身边发生的大事,主要是如辰在讲述前线的战事,皇城中的事情则是化影主述,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补充。话题到最后,不免又转回了怀王现在究竟藏身于何处,大家都忧心忡忡。虽说阔别几个月,应该说些叙旧寒温,可是大事临头,谁能脱身?谁又有心思说些别的不痛不痒? 如辰问化影道:“你详细说说,你们究竟是怎么查的?如今又查到些什么?” 化影皱眉道:“如今只能肯定的是,怀王绝对是谋划已久。从时间上看,怀王府全府人口失踪,和孟钰带着六万兵挥师南向应该是同一天夜里的事情。而在那之前,孟瑛最后一次到了添香楼,取走了他之前送给一个姑娘的首饰盒子。” 他看了一眼幻影,幻影点了点头,轻声道:“添香楼那种地方,客官送姑娘们东西是常有的事情。孟瑛当时送给小爱的是一个鸡血石手镯,那盒子不过是个附带,谁能想到那盒子里另有乾坤?我们也是在他取走了盒子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还是你那妹婿说得对,七拐八绕,皇上遗失的那份供书还是到了最为不利的人手上。如今周太监已死,死无对证。自怀王府的人失踪,皇城中就有了奇怪的传言。说怀王得到了证据,当今皇上是弑杀先帝,矫诏篡位登的基,所以怀王才要举兵讨伐。这显然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好在我们也有意放了些别的故事出去,如今消息鱼龙混杂,说什么的都有,暂时还没带起风向。”化影又接着道。 如辰皱着眉点了点头:“他们一定没出皇城,怀王志在皇宫里那个宝座,不可能躲得太远。” “见鬼就见鬼在这儿!”化影一拍大腿:“我找东西的本事你们都是知道的!可是这么些天,怀王府上上下下我都翻烂了,愣是没找到一点儿线索!咱们天机堂的人是真的将怀王的书房向下掘了三尺,什么都没找到!他卧房倒是有个夹壁墙被我们找到了,可是里面空空如也,有燃烧过的痕迹,显然是提前把东西处理了。” “会不会他们出了王府,躲在了别的地方?这样你们找怀王府自然是找不到的。”魅影插嘴道。 “不会。”化影道:“正月里不宵禁,就算是半夜,也不能保证路上空无一人。这么多人只要离开怀王府,都难保万无一失。可是我们已经走访了周围的很多住户,那天夜里没有任何异常。他们一定是从怀王府消失的。” “千余人要从怀王府消失,不是容易的事情。机关或许不在书房也不在卧房,但是一定还在怀王府。”如辰皱眉道:“我们基本可以肯定他们躲入了地下,否则没有别的解释。可是这么大的工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情。以怀王的性子,他不可能让人提前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如果有入口,应该在比较隐秘,不大有人经过的地方。”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化影,他一拍脑门道:“会不会在花园子?怀王府里有个很大的花园子,还有一片湖。” 这话勾起了如辰尘封的记忆,她蓦然想起了自己是如何与孟珞结缘的。怀王府那个有一大片湖水的花园子留下了她的处子之血,也留下了一段难忘的往事。她忽然脸上有些发烧,连忙偏过头遮掩道:“有这个可能吧,总之你们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多找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章 朋友的关心 第二天一下早朝,如辰就又被皇上召进宫了。 她轻轻迈进清心殿,看到皇上正在两只手支在案上,揉着太阳穴。 她故意抬高了一点声音,见礼。 皇上抬头看到她,恍然笑道:“起来吧,不是朕故意不让你歇息,实在有两件要紧事你需要知道。” 如辰微笑着不吱声,等着他的下文。皇上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措辞。过了半晌才道:“说起来两个都是好消息。蒙托和交城都传来捷报,孟珞大败北周军,粮草也接济上了。北周公主扶桑华答应出城劝降,目前虽不知最终结果如何,但忽格的确犹豫了,没有再发动大规模进攻。孟珞趁此机会整顿了城防,他给忽格的期限一到,就要往北进发,再下一城了。不过北周皇帝显然也对忽格失去了信任,他正在集结其他地方的守军,准备阻截我们。” 如辰点头道:“北周政局也不是清水一潭,忽格冒的太快,背后自然有人给他使绊子。他们皇帝虽有野心,但是狡诈多疑,忽格对此不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况他与扶桑华的私情在北周并不是秘密,皇帝却宁可自己的妹妹惹人耻笑,也不愿让忽格娶她。但是忽格手下的王师是北周最强的战力,若是他们倒戈,北周人怕是扛不住。” “边境一切向好,朕相信孟珞可以应对。就算有不到之处,还有鲁放在他身边。只是交城”皇上有些犹豫,如辰心中纳闷,不是都是好消息吗?皇上为何这幅表情? 皇上隔了半晌,才缓声道:“兵部郎中石有山带着朕的兵符,在交城附近的山里围歼孟钰军,大获全胜。” “那是好事啊!”如辰欣喜若狂:“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胜是胜了,只是手段不太高明。”皇上苦笑道;“你是知道的,将领在外,常有便宜行事之权。尤其是军情紧急,若是什么都要等到朕的旨意才能做,恐怕将士们的坟头都长草了。这次石有山去交城,朕很是信任他,可以说,朕是把大半个江山交到他手上了。朕给了他兵符,也赐了他便宜行事之权。他果然没有让朕失望,只是” 他闭了闭眼睛,才沉声道:“以交城军的实力,哪怕地形有利,也不见得是孟钰的对手。石有山下令放火焚山,风吹百里,大火一直烧了三天才彻底熄灭,将交城山烧成了一片焦土。孟钰那六万兵,大多死于大火,勉强逃出来的,也被围追堵截,很快就解决了。如今交城军还在山里搜寻残部,估计已经形不成威胁了。” 如辰眼睛睁得大大的,惊呆了。 因为有这个叫石有山的新任兵部郎中的存在,孟钰的六万铁血士兵,被皇上和如辰视作空前的重大威胁,被一把火几乎报销在了交城山中。这是碾压式的胜利,即便有残部逃出来,也不可能再形成威胁。如辰没有想到,一场预想之中的艰难血战还没有开始,就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只是,为何她心里没有半点轻松之意,反而觉得,有些难过,有些不忍,甚至,有点恶心? “石有山,是朕看重的一个人才。”皇上见她半晌说不出话,便低声道:“他聪明,勤奋,对时局洞若观火。同时他冷静c睿智c遇事决断,朕是把他当做宰相的苗子来培养的。朕还曾想过,武有孟珞,文有石有山,我西楚也算是人才辈出了。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他行事如此狠辣!狠辣地让朕都觉得有些害怕!” “此人当真是,让人有些毛骨悚然”如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并不认识石有山,这个人的行为,该如何评说?击退叛军应该说是大功一件,可是,这手段太残酷了,那可是六万人!六万条活生生的人命,毫无反抗之力地葬身火海。饶是她是杀手出身,想想仍觉得脊背阵阵发凉。 “朕没办法说他错了,朕的确给了他便宜行事之权,他此举也的确是非常有效的挫败了叛军,这是大功一件。朕不但不能罚他,还要赏他。”皇上叹了口气:“只是,他的仕途,恐怕也就只能走到兵部侍郎为止了。朕此刻并不怀疑他的忠心,可是人心难测,一切都会变的。他日若是他变心,他的狠辣和果决的确让朕觉得惊心。” 如辰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石有山并不知道,他此举虽是大功一件,却让皇上在心中给他下了这样的论断。 “朕这个暴虐之名,算是坐实了。”皇上苦笑道:“虽说朕是真的不知道他会如此行事,可是事情已然如此,朕也只能承担。反正自朕登基以来,夺权,篡位,弑君矫诏,囚禁兄弟,在百姓心中朕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百姓要的不是一个好人,而是一个好皇帝。”如辰道:“好人多得是,好皇帝却只有一个,或许好人也确实做不了好皇帝。皇上说得对,既然委石大人以大权,他的所作所为皇上只能承担。微臣记得九叔当年也曾经处死过叛出月影宫的人,那被杀之人虽算不上无辜,但也有值得同情之处。可是为了维护整个组织不乱,必须要有人牺牲。那六万人,是怀王带出来的铁血将士,虽说边境辛苦征战多年,可是他们不死,国家就要乱。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皇上眼角噙着笑意看着她道:“出去了一趟,你倒是长进不少。这话明明在说朕不是好人,可是朕听着却很是受用。” “微臣是说皇上是个好皇帝。”如辰笑道:“皇上已经坐上了这个宝座,就必须要做一个好皇帝。至于好人,有的是人能做,皇上又何必执着于此。” 皇上略停顿了一下,转移了话题:“怀王府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微臣觉得通往怀王秘密藏身之地的机关一定还在怀王府,只能让天机堂的众人任何一处都不要放过了。只是怀王府不小,想必真的是要掘地三尺了。”如辰叹道:“今儿天机堂众人开始搜寻怀王府那个花园子,真希望能有个知情人指点一下就好了。” “朕猜测,怀王不可能对外事一无所知,一定还有人在给他通风报信。孟钰的六万军折戟交城山的事情想必不日就会传开,不知道,他会有如何举动。”皇上说到此处,眉头又深深拧了起来。 “皇上的意思,是怕他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吗?”如辰皱着眉,试图想象自己是怀王:“微臣觉得,孟钰那边全军覆没,他便没有回天之力。消息传到他耳中,他若是不管不顾,冲出来找皇上拼命,那是毫无意义的自杀之举。可是就此逃亡到天涯海角,似乎也不符合他的为人行事。”想到这里,她急忙看向皇上道:“宫城的城防是否稳固?皇上能否确保宫中无怀王内应?” “他必然会不利于朕,这点朕想过了。”她关心的口吻和表情似乎让皇上很是受用。他笑吟吟地又道:“如果他能不管不顾地跟朕拼命,那倒好了。可是以朕对怀王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朕想来想去,如今他没了大股军队,无论他会怎么行事,朕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一日不找到他,朕就一日不能安心。至于宫城里,你放心,之前朕已经想办法多次测试过,朕有把握宫城里没有他的人了。”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低声道:“朕做好了一切准备应对这一场恶仗。听到孟钰挥师南下的消息,朕很庆幸朕先知先觉把石有山派到了交城。但是说真的,朕并没有指望他们能这样轻易地击溃孟钰的六万军。毕竟这六万军代表着西楚最强的战力,孟珞如果没有阵法,也打不过他们。朕真的没有想到石有山此人这样也好吧,不管他的志向是什么,他此举,也算是青史留名了。” 如辰能够体会皇上此刻的感觉,就像是一直悬在头顶的一方宝剑,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去应对这剑落下。可是这剑却在忽然之间被毁去了,毁的干净,毁的彻底,毁的令人惋惜。而毁了这把剑的人,是一个身材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五品郎中。这种心理上的落差,让他们感慨万千,却说不出任何语言。 “聊点轻松的吧。”皇上勉强笑道:“贵太妃三番五次派人来请朕,说赵婕妤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让朕不要冷落她,多去后宫看看。朕想起你妹妹怀孕比赵婕妤还早些,你应当快添亲人了。” “多谢皇上挂念,”如辰满眼笑意:“微臣也刚刚看到如致的书信,她不日就要回皇城待产了。所幸妹妹一切平安,等再添了儿女,想必爹娘在天之灵也能欣慰了。”忽然又想到皇上,赶忙道:“微臣也要恭喜皇上,喜添麟儿在即。” “并非和所爱之人所生的孩子,朕虽有几分期待,也不过是出于一个君王开枝散叶繁衍子嗣的义务。从朕的内心里,当真没觉得有多少欣喜。”皇上苦笑着叹了口气。如辰一时有些尴尬,忙又笑道:“皇上还年轻,没有体会过为人父母的喜悦。等到有了孩子,皇上就不会这么想了。” “或许吧。”皇上深深看着她:“朝臣中恐怕也只有你,能这样和朕闲聊几句。” “微臣这样说或许很是斗胆。但微臣如今对皇上之心,或许除了对君王的忠心,还有对朋友的关心。” “对朋友的关心”皇上呆愣了半晌,面色仿佛一下子舒展开来,开朗地大笑道:“今日你这句话,让朕最是受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再入怀王府 已是早春,如辰轻快地走在路上。忽然临时起意,要去怀王府看看。她掉转头,信步沿着大路走着。 皇城中虽说不太平,百姓的日子却还是照样得过,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她看着熟悉的街道,心情很是轻快。 怀王府在宫城以北,隔得并不远。她特意绕了个远路,围着怀王府转了大半圈,才绕到西南角的偏门,这边是离花园子最近的一个门。如今怀王府周围都有重兵守着,她大老远看到震影和侠影在门口正不知道在争论什么,正要兴高采烈地出声打招呼,忽然眼角余光一扫,脚步顿了一顿,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来。 墙角坐着一个乞丐,破衣烂衫,头发乱的像鸟窝一样。垂着头,似乎正在捉身上的虱子。皇城里乞丐不是什么新鲜事物,到处都是。但如辰仍是凭着她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或许是一种直觉,觉得这乞丐怎么看怎么别扭。 她放慢了脚步,轻轻向那乞丐走了过去。乞丐察觉到有人靠近,下意识地抬头一看,一瞬间与如辰四目相对。如辰身体一僵,心里一瞬间下定了结论,这厮一定不是个乞丐! 哪个乞丐能拥有这样一双精光四射的双眸?此人不仅不是乞丐,而且身怀不俗的武功! 几乎在一瞬间,那乞丐拔地而起,飞快地发足向身后的小路狂奔。“站住!”如辰一边大喊,一边朝着他追去。可是那厮跑的极快,在小路上乱窜。如辰没跑几步,就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沉重,胸腔也快要炸裂一般的疼痛。只好停了下来,抚着胸口艰难喘息着。这一刻她无比恼恨自己的身子,拖了这么久,还是没好,几乎像个废人一样! 震影和侠影听到声音已经赶了过来,看到如辰抚着胸口弯着腰,一脸痛苦之色。忙上来一左一右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跑了。”如辰脸色煞白,吃力地抬手指了指那乞丐消失的巷口。 震影追过去看了一眼,空无一人,只好又跑回来道:“先进去再说吧。” 两人搀着如辰离开一会儿了,那乞丐打扮的男子才缓缓探出头来,看向他们的方向,若有所思。 这女子必然是天机堂首领龚婉灵无疑,听闻她武艺高强,刚入皇城就因只身一人灭了一整个帮派而名动京城。可是现在 震影和侠影扶着如辰进了怀王府,找了一处石凳坐下来。震影才皱着眉道:“狐影说你身子不好,我们还不信。您暗影姑奶奶什么时候撂过挑子?没想到今儿这么一看,是真的不好。你既没养好,还乱跑什么?还不赶紧回去歇着?” 如辰摇着头摆了摆手:“先不说我,那个乞丐你们以前没见过?” “乞丐?这大街上乞丐多了,我们哪会留心?”震影和侠影困惑道。 如辰失望的摇了摇头。大白天在怀王府附近探头探脑的能是什么人?她早就猜到怀王在外面一定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乞丐,的确是个好的掩饰。谁会有心思多看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一眼?可惜今日好不容易撞上,却又失之交臂。 “咋啦?”看她神色严肃,侠影问道。他们两人是内功行家,只是果不其然是三长老带出来的人,行事作风都有些木讷。如辰叹了口气道:“刚才那人目露精光,一定不是什么乞丐,搞不好他就是怀王在外面的线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已经打草惊蛇,今后再想抓住他不容易了。真是可恨,若是过去的我,岂会让这样的小贼逃掉!” 震影和侠影以为如辰有怪他们之意,一瞬间都犯了错一般,有些窘迫。如辰摆了摆手道:“事已至此,不说了,你们这边怎么样了?” “工程量浩大,弟兄们可谓是一寸一寸的在挖,一棵草一块石头都不放过。我们还在想办法抽干湖里的水,老大,你说这么劳师动众,要是还是找不到,那可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只知道找不到怀王,皇上连个安生觉都没法睡。”如辰叹了口气,将怀王府翻个底朝天,的确是需要付出太多的努力。如果这样还是找不到呢?她这个念头刚起来,又烦躁地压了下去。找不到再说找不到,难道因为有可能找不到,现在就不找了? 她感觉身体有了些力气,便站起来,在怀王府中到处走着看着。这片花园子承载了她的很多回忆,她曾跳入过这里冰凉的湖水,那空地上是孟珞当初舞剑的地方,而那片假山 她脸有些发烧,忙转了思绪,强迫自己想些别的。想起当时孟珞那在她看来太过拙劣的剑法,她不禁微笑起来。这一年,的确发生了太多事情。或许对有些人来说,日子还在原地踏步,不过是四季又走了一个轮回。可是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一年,涅槃重生,脱胎换骨。 “你今后没有人跟着还是少出门吧!我的姑奶奶!”侠影跟在后面絮叨道:“虽说五皇子是倒台了,可这皇城里局势仍旧是一滩浑水。你别有日子没回来,就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平日里知道你武功高强,没人敢撩你虎须。若是被人知道你现在比个百姓都不如,一里远都跑不动,仇家还不打上门来?” “若是被人知道我如今身子不好,定然是你们说出去的!”如辰挑衅地抿着嘴指了指两人,又无奈地嘟着嘴道:“知道了,今后我出门会带着人的。” 她走出花园子,又一间间地转着看各个院落。孟珞的院子还是老样子,她曾经在这里偷窥过他数次,也曾在这里与他共度春宵。想起那段疯狂的日子,她竟有些不受控制地心驰神往起来。站着回味了半晌,才转身出来,继续向前走。 震影在旁边道:“这里头应该是孟婕妤的院子,她进宫之后她娘亲也住在这里的。真是可惜了,那么年轻,我们搜查的时候还找到了她进宫以前绣的手帕。她和她母亲应当境况不是很好,这院子真是一堆破烂,连我们住的都不如。” 如辰点了点头,她曾经见过这个有些怯懦的花季少女跪在这院子里,直到怀王走了才敢放声大哭,那是听闻她要入宫的那夜吧?孟珞当时挨了一鞭,就那样满身鲜血地跪在这里。他在前线,恐怕还不知道妹妹的死讯。而孟琪的生母,至今还生死不明。 她又叹了口气,忽然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心思了,转身回府。 皇城中的百姓从来没有这样空前地热衷于谈论国事。这之前的一段日子,有多个版本的消息在坊间悄悄流传。有的说皇上弑君篡位,不配为君,怀王已经掌握了证据,所以才要起兵为先帝讨回公道,整肃超纲。但也有的说,怀王不满先帝猜忌,意图反叛已久,如今碰巧得到了一份死无对证的供书,便借此机会起兵谋反。更加令人义愤填膺的是,怀王大军从前线忽然折返时,西楚刚刚攻下了蒙托城,正是关键之时!怀王此举可谓置大局于不顾! 这两个主流传言是谁传播出去的,如辰自然是洞若观火,后者有一多半是天机堂的功劳,当然也有对皇上忠心耿耿的朝臣家属在其中推波助澜。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似乎深谙掌握舆论之道,代价是前线的一些消息本该绝对保密,却被有心人传播了出去。如今坊间传言的我军如何拿下了蒙托,孟钰如何一夜消失,且带走了大部分粮草,基本已经与事实所差无几。 也正因为此,怀王放出的皇上弑君篡位的传言在坊间并没有占多大上风。毕竟那茶馆里的说书先生说起前线发生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令人身临其境一般,听起来如此可信。可是说皇上弑君篡位,怎么弑的君?怎么篡的位?虽说听闻有个太监临死写下的供书,可毕竟谁也没见过! 最近几日,皇城里的舆论又空前热闹起来。叛军在交城被挫败的消息几乎是风一般吹遍了皇城的大街小巷,这其中的奥妙如辰想也想得明白,自然是皇上的有意安排。皇上的心思她明白,若是能逼怀王在震怒之下现身,他们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总好过整日被一条毒蛇藏在看不见的暗处煎熬着,但她心里暗暗觉得此举应该不会有太大效力。不过即便没有效力,也该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谁都没有想到此举没有逼出怀王,却让天机堂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若是他们有未卜先知之能,这世上会少多少无辜冤死之人? 怀王此刻正在看不见的暗处,悲鸣着,怒吼着。 这暗道里有一处只有他能进去的所在,他每次都从这里接收外面的消息。但是今日,他看到的不是纸条,而是一个人。 此人正是如辰在怀王府外面看到的那个乞丐,此刻他一身黑衣,单膝跪在怀王面前。他皮肤黝黑,目光炯炯有神,身上没有半分乞丐的落魄。 他是怀王花了大力气豢养的死士。西楚法度不限制狎妓,却严禁朝臣家中豢养死士,一旦查出,惩罚会非常严重。怀王府在巅峰时期,偷偷豢养的死士超过10人,如今却只留下了这一个人。因此怀王很是珍视他,他对怀王也绝对的忠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如致回府 他此次带来的消息让怀王如同五雷轰顶,站都站不稳。他原本觉得胜券在握的六万精兵,就这样被一把火掩埋在了交城山中!这其中还有他三个嫡亲的儿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主人。”那跪在地上的死士低声道。他原本没有名字,怀王因为重视死士,便赐他们姓孟,他原本在死士中排行第三,便叫做孟三。见怀王没有反应,他便继续跪着等着。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怀王隔了半晌,才咬着牙道。 “主人,属下也是听说,交城有五万守军。我们的兵马路过时,交城守将不放行,他们为了避免伤亡,便走了西边的交城山。谁知那守军包围了出口,放火烧山,我们的人就这样” “这不可能!”怀王怒吼道:“我竟不知何时交城有了五万守军!就算是他未卜先知,提前在交城安排了五万守军,可是这守军没有皇命,如何敢私自出兵截杀他们!我叮嘱过钰儿,时间就是一切!让他们星夜兼程,绝对不许停留!钰儿的事情他们从前线报给皇上,哪怕皇上立刻快马加急诏命交城,也根本来不及!他们怎么敢,就这样,放火焚山!” 最后这四个字,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再次差点昏厥过去!那一把火焚去的,是他多年经营的成果,是他最大的指望,是他的亲生骨血!他的几个儿子的年幼的孩子还在这阴暗的地洞里日日嚎哭,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永远的没了父亲? “这其中的关窍,属下不知。”孟三感觉到了主人的悲痛,然而他的内心已经被训练的毫无波澜:“依属下看,此次我们在两个地方吃了大亏。一是我们丝毫不知交城何时有了五万守军,听闻是皇上担心边境被破,从南边四城调到交城去的,此事除了兵部没有任何人知道。二是我们不知道皇上用了什么方法,让圣命那么快赶到了交城。” “天机堂!一定是天机堂!”怀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怒吼起来:“朝中除了他们,没人有这样的本事!本王千算万算,居然漏算了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江湖客,那么大的江湖盛不下他们,非要跑到皇城里来掺和朝政!龚婉灵!那个不知廉耻的贱女子!本王定然会要你的好看!” “说起龚婉灵,属下见到她了。” “什么?她回来了?” “是,两三日前她还在王府出现过。她神识敏锐,属下被她发现了,原本是绝无逃生之理。可是,她似乎受了伤,属下很轻松就逃走了。后来属下看到,有两个人搀扶着她进了王府。” “什么?”怀王的老眼中血红色消退,剩下了几分惊喜的亮光:“她受了伤?”他似乎听到了唯一的一个好消息,尽管这个好消息对比他此刻受到的打击只能算是九牛一毛,然而绝望中的人总是擅长将一点点的好事放大。若不如此,他要如何撑下去? “属下觉得,她现在,不堪一击。”孟三的话很是客观。 “那么好!干掉她!你可能做到?” “属下遵命!” 怀王咬着牙,如夜枭一般咯咯笑了起来,渐渐变成了癫狂的大笑。笑了半晌,他又道:“动动脑子。她虽不堪一击,天机堂却有的是高人。你的功夫,跟他们比算不上什么。我就不相信她不出门,你盯着她,等她身边无人时动手。” “是!” 他咬着牙冷笑着,似乎已经看到如辰凄惨的死状一般。然而这还不够!一个贼女子的死平息不了他的怒火!他被烧掉的可是六万人!他一生的心血! 他暂时还没想到没了这六万人,他要怎么对付皇宫里的皇帝。可是他迫切的需要再做点什么来平息他的满腔愤恨!奈何不了皇帝,他急切的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而这个出口显然就是他认为此次失败的罪魁祸首,天机堂! 一道灵光忽然划过他的脑海,他想起了孟瑛常去的添香楼。天机堂在皇城中暗桩众多,而这个添香楼,可以说是个明桩!谁不知道添香楼是天机堂的营生? “还有一件事,毁掉添香楼!他放火烧我们,你就烧了添香楼!” 孟三出现了短暂的愣神,但只是片刻,他便低头道;“属下遵命!” 如辰并不知道她再次惹上了大麻烦,宫城守备森严,周立已经几个月没有放过假,甚至没有回过家。奈何不了皇上,吸引怀王怒火的只剩下了天机堂。相比起重重守卫的皇帝,天机堂众人的安危则只能靠自己。 可是偏偏这段日子,她脆弱的如同一个真正的弱女子,身无寸功。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严重,她在边境待了太久,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座皇城的面孔曾经是多么狰狞,如今也依旧是那么狰狞。那地下涌动的暗流并没有因为她的离开而稍有停止,而是随时潜藏在暗处,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她暂时无暇想这些,因为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降临,如致回来了! 看到如致和陈雅元笑吟吟地站在府门口时,她呆愣了半晌,才一手捂着嘴,眼泪滚滚流了下来。 如致已经大腹便便,身体也变得丰满圆润,一个十足十的待产孕妇。看到如辰落泪,她心头一酸,泪珠也滚落了下来。然后张开双臂,等着如辰。 如辰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姐妹俩紧紧拥抱在一起,泣不成声。陈雅元讪笑着在旁边看着,估摸着两人情绪宣泄地差不多了,才笑着见礼道:“陈雅元见过姐姐,我们紧赶慢赶,还想着能赶在姐姐前面回来呢,没想到还是姐姐先一步回来了。” “若不是姐姐受伤,说不定还真是你们先回来。”夜晴嘴快道。如辰和如致两姐妹相拥,她插不进去,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一般,心里微微有些酸意。 “夜晴!”如辰警告地回头瞪了她一眼。如致却听到了,急忙道:“受伤?姐姐你受伤了?让我看看伤在哪里!”说着就要在如辰身上来回翻找。如辰忙拉着她的手笑道:“你别听夜晴胡说,一点点小伤都被她说的要翻天了一样。” 如致一脸狐疑,显然是不信,夜晴嘟着嘴不说话。如辰说完又笑吟吟地招呼陈雅元道:“进来说话吧,别都挤在门口。” 庄婶也迎了出来,看见如致的样子,感动地老泪横流。如致看到庄婶已经复原如初,心里也很是喜悦。几个人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眼角噙着泪,都不知该先说什么为好。最后还是搂搂抱抱地围着圆桌坐下,如辰才先问道:“从小到大你也没出过皇城,这次一走这么久,怎样,这一路是否辛苦?身子还吃得消?” “雅元照顾我照顾地很好,我并没有觉得疲累。姐姐你是不知道,我们西楚有这样好的风光!”如致两眼熠熠生辉:“我们路上看到群山,有的大气,有的秀美;还看到河流,比紫武河还要宽,河水湍急,气势磅礴!有一次我和雅元躺在郊外,看着漫天繁星,有的地方一团一团像云朵一样!我当时就想,人生这点烦难算的了什么?能够到世上走一遭,看到这么多美好的事物,我已经无比感激上苍了!” 如辰一脸宠溺地看着妹妹,旁人一直说是自己将妹妹保护地太好,其实她心里觉得并不是。如致生来就是非常乐观开朗的性子,负面的事物影响不了她太多,美好的事物则总是能让她欢欣雀跃。虽说长了十八九岁,嫁做人妇,即将为人母,可是一片漂亮的树叶,一块好看的石头,仍旧能让她喜形于色。如辰很是羡慕她这样的性子,自己牵挂太多,操心太多,总是做不到她的洒脱自在。 夜晴则是一脸羡慕,如致描述的美好让她心驰神往。她从小在一个贫穷的家中长大,往常最大的心愿不过是过年能吃一顿肉菜,能有一件新衣。长到七八岁,一场饥荒父母都饿死了,她奄奄一息之际跟了如辰。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舒心。月影宫不缺钱,如辰算得上是个小财主了,平日里花钱又散漫,新衣服,新首饰,也不再是她瞧得上眼的东西。可是今日如致说的这些,却是她没见过的。 她嘟着嘴幽怨地瞧了如辰一眼,小声嘟囔道:“我也想去。” “那还不容易。”如辰回头笑道:“怀王的事情平定了,想必皇上也就用不着我们天机堂了。到时候我辞了官,带你出去逛几年。” “当真?”夜晴眼睛亮了起来。 “自然当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夜晴得了准信儿,这才高兴了起来,忙着出去给几人收拾做饭。 如致又拉着如辰道:“你到底哪里受伤了?我是你妹妹,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什么大事。”如辰苦笑道:“只要是我的事情,夜晴就总是过分紧张。我只是在前线攻下蒙托城的时候受了点内伤,已经好多了,只是还不能运气,再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果真没什么大事?我信不过你,找机会我要问问狐影和蛇影他们。”如致如今也不是那个对如辰的话毫不怀疑的小妹妹了,一句话噎地如辰说不出话来,只得苦笑着转移话题:“天机堂的人都怪想你的,稍时我让他们过来看看你。” “不用你让啦!我们都来了!”门外已经喧嚣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静谧之夜 天机堂众人都与陈雅元和如致熟了,听到两人回来,早已循声而来。方锦龙自然也跟着魅影一起来了,一见到陈雅元,便上来搂着他的肩膀道:“你小子可算回来了!记得当初你撵我去边关的时候怎么威胁我的?你说我要是不去,就这辈子吃不着你的茶,这话你可没忘吧?现在你逼我做的事儿我可做完了,废话不多说,现在就给我烹!” 如辰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瞧着陈雅元心里一阵感动。大家都是熟人,也不用刻意招呼谁,早已凑在一起热热闹闹说话去了。陈雅元一边烹茶,一堆人围着等着,一边还得应付化影叽叽呱呱地问话和方锦龙插科打诨。如辰想找他寒暄几句,反倒找不到机会了。 如致也早被幻影和魅影围住了,两人的热情超乎想象。如辰无奈,只得去床上躺着。一直到晚上吃过了饭,众人才渐渐散尽。如辰爬起来去找如致,却听到她正在庄婶屋里,娘儿两个絮絮叨叨,低声嘀咕着。 “如何?你庄婶儿我这辈子看男人就没看错过!我就说雅元那孩子不错!你瞧瞧,确实不错吧?女人这辈子,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比什么不强?我将来到了底下,也跟你爹娘有个交代了。”这是庄婶的声音。 “得了吧您!您当初还不就看上他长了一副好皮相?”如致打趣她:“歪打正着罢了,不过雅元对我确实挺好的。” “小屁孩子,真当我有花痴病?一个男人心里有没有你,那是藏不住的,我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看不出来?雅元那孩子也不是只有一副好皮囊,他人正直,不会走歪门邪路。可惜了,也是个命苦的孩子。如果不是家里头,定然也是个为官做宰的苗子。” “他可不稀罕这个呢!我也不希望他走仕途,你看看他爹就知道了。这当官的,人前看着风光,可是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要不是我姐姐,我和雅元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人活一辈子,谁能保证一步不错?想想还是做老百姓比较好,大富大贵有什么好的?一家人在一处守着,心里才踏实!这次出去了一趟,我心里更是想通了,若不是平头百姓,我们能这么自由自在的?”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庄婶很是欣慰:“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也都走过。只可惜当时我男人死了,女儿也没了,心境和你完全不同。我男人在世时,一门心思都在我身上,出门办事,也迫不及待跑回来见我。可惜他命短,那时候我想不开,后来慢慢想开了。这辈子能有个人这么把我捧在手心儿里过,我也算没白活。” 如致安慰地拉了拉她的手,这些话,她离开之前不知道听庄婶絮叨过多少次,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可是现在再听到这话,看到庄婶好好地坐在她面前,她心里由衷地觉得开心和踏实。 庄婶又叹了口气道:“虽说月影宫有医术高明的大夫,但是我知道我年纪也一天天大了。做人都有那么一天,我心里并不怕。只是现在我又有两件放不下的事情,你马上要生孩子,这一个孩子呱呱坠地,到他长大成人,不知得有多少心血熬进去。你们没做过父母,不知道这其中的辛苦。一把屎一把尿,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累。我就想着趁着我身子还好,能多帮帮你们。还有你姐姐,比你大那么多,到现在儿孙上也没个指望。跟她一样年纪的女子孩子都要上学堂了,她还在这不清不白地晃着,什么时候是个了局?” 如辰听到这里,便打开帘子走了进去,笑道:“如致刚回来,您又在这儿嚼我的舌根。我哪里有多大年纪?我才二十多岁嘛,您老怕我没后,我将来给您生十个如何?” “你别光顾说嘴!只要你生得出来,我就替你照管!我这把老骨头本来就是为你们姐儿俩活着,受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以前我愁如致,现在我不愁她,就愁你!你说你好不容易找个小女婿,当那么大个将军有什么用?被皇上搁在边关也回不来!还有你自己,整天什么叛军,什么朝局,天下男人都死绝了?要你一个女人操心操肺的?” 如辰头都要炸了,如致被庄婶念叨那么多年,现在戏谑地抿着嘴笑看着如辰。她只好耐着性子求告道:“我做了这么多年月影宫主事,现在这天机堂也是皇上封的,哪里有您说的那么容易,说不管就不管了?这段日子不太平,国事自然比家事重要,我和孟珞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哪里像您说的那样?” “什么叫这段日子不太平?这皇城里,历朝历代,就没太平过!你要是想不开,就没有安生日子过!” “那这段日子是特别不太平嘛!”如辰嘟着嘴,急忙转移了话题:“庄婶儿,您身子刚好要休息。如致还大着肚子呢,又是刚回来,也要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儿再说,今晚我们姐儿俩一起睡,您可不要和我抢!” 庄婶这才停止了絮叨,如辰拉着如致进屋,两人宽衣解去装饰,躺在床上说悄悄话。如致道:“姐姐,蓉儿就要成亲了。我临行前虽给了她个镯子,可是既然回来了,总还是要补一份贺仪的。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也不能去冲撞她的喜事。你若是方便,可否打发人替我跑一趟?” “这有什么难的?”如辰笑道;“贺礼你也不用费心,晶玺堂有的是好东西,我一定让他们挑好的,包你满意。不知这独孤蓉嫁的是何人?” “礼部尚书的二公子,长公主千挑万选给她挑好的。身份上虽说是下嫁,可是礼部在六部中是最无关紧要的部门,礼部尚书世代书宦之家,门风正,听闻那二公子脾气好得很,遇事定会让着蓉儿,不至于和她打起来。”如致想起了蓉儿的泼辣劲儿,不由得抿着嘴笑起来。 如辰微笑着,心中却在想:大户娶亲,这日子定然是很早之前就订好的。想必长公主也没有想到爱女的婚期正好赶上怀王叛乱的事情吧?只是再行更改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办了。 “对了姐姐,我们还没进城就听说怀王叛乱,叛军在交城被截杀了。那你可知道琪儿的消息?她父亲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定然也很难受吧?” 如辰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不吱声了。 想要瞒她,瞒得住吗?皇城里谁不知道这事? 如致见如辰不答,一下子便猜到了什么。张着嘴,愣愣地看着她,眼泪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如辰搂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如致哭了半晌,才艰难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回来之前的事了,皇上很是伤心。他原本想把孟琪送出皇宫,让她隐姓埋名生活的。可是孟琪看来并不想走这一步。”如辰摸着她的肚子安慰她。 “我知道。皇上是她的天,不能守着皇上身边,她也不想再活着了。”如致哭道:“雅元什么都没说错,同样是怀王庶出,姐夫能建功立业,摆脱家里的影响,琪儿却只有这样的命运!这个世界对女子太不公平了!” “孟珞能建功立业,也是因为皇上宽厚。谋逆是第一大罪,是要诛九族的。皇上却仍旧放心地把边境大军交给了一个叛臣的儿子。还有你姐姐我,一个女子,仍旧做了朝廷命官,这在过去是从没发生过的事情。我们要向前看,孟琪的死,皇上受到的触动比我们都大。我能看出他心里是有孟琪的,我知道即便是君王,也有些时候不得不做出让步。可是他毕竟是君王,或许在将来,我们能够期待更好的改变。” “可是琪儿仍旧是死了。”如致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如辰只好安慰地摸着她,腹中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如辰的摩挲,舒服地转了个身,把如致的肚皮顶的鼓起来一块,又渐渐落了下去。如辰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惊讶地不能自已。如致想到了腹中的孩子,心情才渐渐好转了起来,脸上挂着泪,微笑着对如辰道:“当初我有了这个孩子,正值琪儿的孩子没了。我就想着是我对不起她,这个孩子既是我的,也算是琪儿的。虽说现在她不在了,可是我心愿未变。姐姐若是方便,帮我打听一下她葬在何处,将来我会带着孩子去看她。” “好,这件事我一定办妥。”如辰忙笑着答应下来。 天色大亮,如致孕中困倦,还在睡懒觉。如辰被夜晴一碗苦药灌下去,再也没了睡意,只好披衣起身。一出门,看到陈雅元在院子里,支起风炉扇水。 如辰一边踱过来,一边笑道:“你也算是个茶仙了,茶不离人,人不离茶。” “不敢当。”陈雅元笑道:“不过我当真是爱茶,此物集山川日月之精华,饮之让人出尘忘俗。” 他再一次重复那套娴熟的动作,提起水壶,注入茶叶,略等了一刻,先给如辰倒了一杯。 如辰轻轻抿了一口,一股茶香直扑味蕾。她满足地闭了闭眼睛,才对陈雅元笑道:“我此前忘了谢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四章 化影之死 “姐姐谢我什么?” “听孟珞说,关于军阵的很多想法是你告诉他的。他把你的想法付诸实践,在战场上的确是发挥了妙用。这只是其一,听化影说我们走后,你临行前还帮他出了不少主意。我们拿下蒙托城,主要的功劳是方锦龙,他若不是冲你的面子,也不会大老远跑去帮我们。” 她深深吸了口气,又道:“最要谢你的还是你把如致照顾的这么好。我原以为你不过是个纨绔子弟,三分钟热度,等成了亲就原形毕露。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好太多,看到你把如致照顾的这么好,这么用心,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谢你才好。” “军阵之事我虽有个想法,可是孟珞因为有心,才会想办法付诸实施。我们都知道说话容易,坚持下去却难,所以这件事姐姐大可不必谢我。至于方锦龙,他嘴上虽不饶人,其实他对姐姐还是认可的。不然我的这点薄面,当真威胁不了他。” 陈雅元也抿了一口茶,又道:“至于照顾如致,姐姐就更不用谢我了。若没有如致,我在这世上孤身一人,不知要怎样寂寞度日。如致陪着我,不离不弃,还有了我的孩子。有了她,我才觉得自己还有一个家。她虽说天真,需要我照顾她,护着她。可是她也安慰了我,每次看到她笑,我就觉得很开心,很幸福。” 陈雅元的长睫毛微眨着,表情很是恬淡:“她总是乐观,好奇,烦恼的事情隔夜就忘。跟她在一起我才体会到,不管境遇如何,活的开心其实是一种能力。我见过那么多云端之上的人,活的都没有如致通透豁达。” “听你这样夸我妹妹,我也觉得与有荣焉。”如辰说了句俏皮话儿。她忽然想起刚听到如致有孕的消息,陈雅元还吃了她一顿胖揍,不禁抿着嘴笑了起来。 “姐姐的伤到底如何?”陈雅元忽然问道。 如辰一下子愣了,低头不言。陈雅元道:“我听方锦龙说了,姐姐受的内伤可不轻。虽说现在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其实武功尽失。” “没有那么严重。”如辰慌忙道:“我只是暂时还不能运气,狐影说养一段日子就会好了。” “那姐姐还没恢复的这段日子,还是要小心一些。没事尽量少出门,出门尽量带着面具,多带人跟着。” “好啦知道了。”如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她都走了这么久了才回来,皇城里现在应该不至于还有人想要她的命吧?不过陈雅元的关心她心领了。 独孤蓉的成婚之日到了。天机堂与长公主府虽然素无来往,但和礼部毕竟是同朝为官。所以不用如致说,如辰也要送上贺仪。皇城中最泼辣的小公主成婚,自然是热闹非常,成亲的仪仗满满当当占了整条街。 如辰一早到礼部尚书府送了礼,宴席她自然是不参加的。放下了贺礼,便出来慢慢悠悠在外面晃着,等着新娘子接到。她自己不感兴趣,但希望能多看看,回去告诉如致。 震影和化影守在她身边,一胖一瘦,看着很是滑稽。如辰好笑地看了两人一眼:“青天白日的,我能有什么事儿?你们两个也太婆婆妈妈的了。怀王府的事才是你们现在第一要紧的大事,别在我这儿虚耗时光。若是找不到怀王,再出了别的事情,看你们在皇上面前怎么交代。” “你要是乖乖待着不出门,我自然不会叫震影过来守着你。”化影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我是三品同知啊,这礼我来送不就得了?你非得来凑热闹,既来了,干嘛也不带上面具?我是无所谓,皇城里没几个人知道我的真容。你就不同了,你这张脸不知道有多少人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天天供个小人扎你!” “好歹同朝为官,我戴着面具岂不是不恭?再者说了,若只是礼部尚书之子成婚,我自然可以不来由你出面。可是这新娘子是如致的闺中密友,孟琪死了,她只有这一个好友了。她这两天都牵肠挂肚的,我替她看看,回去也好讲给她听。” “我看完了讲给她也是一样!”化影还是有些不忿。 如辰有些无奈地扫了他一眼:“好了,一会儿看完新娘子我就回去,今后除非皇上召见再也不出来了,可好?” 化影看如辰总算听他的话了,不禁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 正说着话,前面敲锣打鼓之声渐渐近了,新娘子接到了! 长公主爱女成亲,场面自然是恢弘大气。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身姿挺拔地引在花轿前面。如辰是第一次见到礼部尚书的二公子,光看样貌,也是仪表堂堂,顾盼神飞,一身贵气。新娘子从始至终没有掀开轿帘,如辰没有看到装扮。后面跟着的四人抬的嫁妆足足跟了一里多地,新郎新娘已经进了尚书府,最后的嫁妆还在一条街以外。 如辰看到新郎新娘的背影进府,便没了兴致,准备打道回府。 街市上仍旧熙熙攘攘,挤了一堆看热闹的人。震影和化影吃力地分开众人带着如辰往外面挤。一边挤一边吃力地道:“我可是听说你在前线就是被挤坏的,你怎么不来个杯弓蛇影,十年怕井绳?还在这人堆儿里扎?” “你以为我想?”如辰瞪了他一眼。忽然,街市一边开始骚乱起来,明显听到嘈杂之音。如辰耳力极佳,清清楚楚地听到众人骚乱中呼喊的是:“添香楼走水了!添香楼走水了!” 她脑子嗡的一声炸了,忙拉住震影大喊道:“听见了没!添香楼出事了!你快去!快去救他们!” 震影嘴巴大张着愣了半晌,才哦了一声,拼命挤开众人向添香楼的方向飞奔而去。如辰也在人流中奋力向前走着,她不能提气,轻功尽失,化影武功不行,两人只能一边干着急一边慢慢走! 好不容易挤出了人流,两人都是一头汗。如辰忙对化影道:“你也别管我了!快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化影一脸不认同,刚要说话,忽然脸色一变,盯着如辰背后大喊一声:“小心!” 如辰虽武功没恢复,反应却不慢。立刻下意识地身子一偏,一把明晃晃的短剑擦着胸前而过。与此同时,她看到了持剑的刺客的脸。那日怀王府门口的乞丐! 虽说换了装束,一身黑衣,但如辰一眼就认出了他!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厮不简单! 他一下子扑空,并未气馁,剑尖一转,又游蛇一般向如辰攻来。显然他今日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置如辰于死地! 他的剑又快又准,如辰勉强避过了几下,形势万分凶险。化影扯着嗓子大喊起来:“有刺客!天机堂救驾!” 树上和房梁上有五六人落下,持剑飞快地朝这边攻来。然而来不及了,刺客的剑快速上挑,直奔着如辰胸前而来。若是往常,她只需一个后空翻,然后一脚踹向刺客的肚子。可是现在,她动不了了! 那两下闪躲已经耗光了她所有的力气,胸腔又开始疼痛。她想避,身体却不听使唤。她眼看着刺客的剑尖就要刺进自己的心脏,这一剑下去,十死无生。她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还没有等到孟珞凯旋归来,她还没有看到如致的孩子出生,她还没有擒住怀王,她还答应庄婶要生十个孩子 不甘,却又无奈。她等着剑尖刺入心脏的疼痛,耳边听得“噗”的一声,预期的痛感却没有到来。她诧异地睁开了双眼。 伴随着天机堂散众的怒吼声,她看到化影张开双臂,挡在她的身前。刺客的剑从前心至后心,将他捅了个对穿。 那刺客一看有人赶来,将剑一把拔出,飞身而去。化影的胸腔里前后喷出了大量的血,溅了如辰一身。他的身子如同摔折了的木偶,软绵绵地倒了下来,倒在如辰怀里。 如辰觉得有点想吐,那想从喉头呕出来的不是别的,而是她的心。她强忍着胸腔里的剧痛,颤抖着手抱紧化影的身子,抚摸着他的脸。 “化影”她轻声叫道:“化影,你醒醒” 他艰难地轻轻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苦笑道:“早说让你不要出来,就是不听话” “是我错了”如辰的眼泪喷涌而出:“都是我不好,等你养好了,你骂我吧!你狠狠的骂我!我绝对不还一句嘴!” “我没有时间骂你了”他的生命力正在迅速逝去,眼角噙着眼泪,深深地看着如辰:“暗影,这么多年了,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你的情意你于我而言,如同皓月当空,而我,不过是地上的尘埃我知道我们是云泥之别,永远都不可能有什么。我这辈子,就想守着你,看着你只要能看见你,听见你说话,哪怕是骂我,我心里也高兴” “你胡说!什么皓月当空,什么云泥之别!”如辰紧紧抱着他,将他的头抱在胸前,涕泪交加:“你为何瞒着我!为何不告诉我!你整天和我吵架,我以为月影宫你最看不惯的就是我!”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另眼待我”化影气息奄奄,苦笑着叹了口气:“哪怕是打我,骂我,也至少让我觉得你待我不同现在好了,我为了你去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你再也不会忘了我了” “我不要你死得其所!”如辰脸上血污和眼泪交织着:“我要你活着!化影,我求求你别死!我求求你!” “你为我哭,我很高兴”化影身下的血染红了如辰的衣襟,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他吃力地伸出手,如辰连忙两只手紧紧抓着他毫无血色的手:“你听我说,我在这世上,孑然一身,有个好兄弟,先我一步去了。若是我们只有一个人能活,我原本就希望是你。答应我,好好活着,要不然我就白死了” “你胡说!你混蛋!你这个懦夫!我才是首领,我不让你死,你凭什么敢死!”如辰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化影轻轻皱着眉头,眼皮缓缓合上了,低声道:“别哭别闹我累了,你抱我一会儿,让我,睡会儿”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身体渐渐冷了下来。如辰不哭了,她面如死灰,紧紧抱着他,将他的脸贴在胸前,如同雕塑一般,半晌都没有动。 就在礼部尚书二公子迎娶独孤蓉公主的当日,婚礼街头却发生了凶杀案件,被杀的还是天机堂三品同知化影。按察使司的人匆匆赶到了,将看热闹的群众赶开,维持着街上的秩序。婚礼仪式完成了,独孤蓉已经正式成了礼部尚书家的媳妇。可是随后的宴席却没有几个人参加,人人自危,都匆匆跑回了自己家。 天机堂的五六个人站在如辰和化影旁边,看着她抱着化影的尸体一动不动。他们虽各个面色悲戚,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侠影闻讯匆匆赶来,张罗送如辰和化影回府。如辰死活不肯松开化影的尸体,侠影只好一掌打晕了她,命人抬她回府。 添香楼的确起了火,放火的有四五个人,在多处同时引火。当时是白天,添香楼的众姑娘都在睡觉。然而匪徒显然没想到添香楼如今不仅有柳承,还有方锦龙。火刚刚引燃,一个匪徒就被方锦龙拧断了脖子。剩下的四散逃跑,方锦龙抓回来一个,谁知他竟咬舌自尽。他气汹汹回来的时候,添香楼的火已经扑灭了,烧掉了半层,但柳承救护及时,只有两个姑娘受了点轻伤。 震影赶了过来,将受了惊吓的众姑娘先安顿下来。添香楼暂时住不得了,幻影和魅影只好再次挤进了如辰的小院。闻听化影的死讯,各个悲伤地嚎哭起来。 如辰醒来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里,谁都不愿见。夜晴和如致在外面叫她,她也不吭声。她抱膝坐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想着化影过去的一点一滴。 “暗影姑奶奶”化影总是这样一脸谄媚地叫她。 “上去会哪个野男人去了,还瞒着我们。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那男人不会不行吧?你都成了老姑娘了,再过几年,如狼似虎的,太快了可不成!” “你有点儿女人样儿没有?你脸上那面具还是我给的呢,过了河就拆桥!以后你再有求于我,可不能够了!哼!” “哎吆,我该死,说的是什么话呀!暗影姑奶奶长命百岁,且得活着呢!” “罢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我老说你不是女人,铁石心肠,可若你不是如此,哪能成了我们的主心骨儿。” 她冥思苦想着,化影,他是何时对自己有了情意?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软话,总是夹枪带棒,连讽带刺。可是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为她付出了性命。化影啊化影,你瞒得我好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致产子 她插上了门闩,诸事不闻。众人一开始还想着让她清净一会儿,一天之后,便开始着急起来。先是夜晴和如致在门外淌眼抹泪地劝说,后来又是魅影幻影c震影侠影,轮番上阵。她的耳朵似乎失聪了,众人一拨一拨的求告都没听见,只一心咀嚼着化影离开的事实。 放在门外的食水和药两天都没动过,夜晴坐在如辰门外哭个不停。庄婶看不过去,把她拉远了些,悄声道:“你别一点事就天要塌了一般,我们都是江湖人,不至于。这孩子我了解她,她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个坎儿,给她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夜晴哭道:“她从来没这样过,我跟了她这么多年了,天机堂死了多少人?五长老和遁影他们去了她也没这样过。何况她伤还没好呢,药也不吃,这么作践自己身子如何是好?” “那能一样嘛!化影是为她死的!要不是化影那孩子,死的就是她。她是心里自责,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庄婶说着抹了抹眼泪:“化影那孩子,想想也真是让人心疼。替人去死,这得要多大的勇气。这么多年了,他就这么把心里的感情藏起来,一点儿都不让人看出来。”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两人转头一看,是魅影。魅影走过来道:“他知道暗影绝对不会对他有意。大家同在月影宫做事,若是摊开来说,以后难免尴尬,连朋友都没得做。倒不如就这么藏在心里,还能维持个表面的和气。你们都别在这儿了,暗影死不了,我守着她。如致姑娘从早起就开始肚子疼了,怕是快要生了,你们还不赶紧去看看。” 庄婶和夜晴对视一眼,慌忙往后院跑去。 如辰一直躺在床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有那么一会儿她在想,活着为何如此艰难?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一了百了,从此再无痛苦,再无挂碍。反正不是有很多人选了这条路吗?她甚至开始认真地琢磨起死去的方法,作为一个杀手,她知道一百种方法可以没有痛苦的死去。可是忽然她又回过神来,在心里骂自己: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让化影白死?你是想丢下爱你的人,致他们的痛苦于不顾,只顾自己解脱?你几时做过这样自私无益的事情? 她用力甩了甩头,似乎想把脑中的杂念甩去。这一甩,她的听力似乎恢复了。门外有声音传入她的脑海,不仅如此,门还被拍的山响。伴随着人说话的声音,似乎还不止一人。他们在说什么?为何这么烦人,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待一会儿? 她叹了口气,神识逐渐归位。门外的声音不再只是简单的扰人之声,而是进入她的脑海,反射出相应的内容。 “姐姐,我求你快出来吧!如致她现在需要你!”这是夜晴的声音。如致怎么了? “暗影,你妹妹疼了一天了!你这姐姐是怎么做的?你还不快出来给她加把劲儿!再拖下去大人孩子可就不好了!”这是魅影的声音。疼?为什么疼?什么叫大人孩子不好? “姐姐!如致疼的要命,她心里记挂着你,老是使不上劲儿!姐姐我求你快出来吧!你一向最心疼如致的!她现在正在生孩子的紧要关头,你要陪在她身边的啊!”这是陈雅元的声音。 她脑子里的回路过了半晌,才仿佛忽然连通了一般,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如致要生了! 她浑身一个激灵,翻身下床。双腿一阵发软,头晕目眩,差点倒了下去。她又赶忙强撑着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去拉开门闩。 门外等着焦急的众人,一见她出来都如释重负。大家也不客套,赶紧带着如辰跑向如致的屋子。 如致疼得满头大汗,身下的被褥都濡湿了。每一次疼痛涌来,她便死命揪着被子,嘴边溢出含糊不清的呻吟。她始终遵循着庄婶的话,不能喊,一喊就会卸了力气,可是实在是太疼了!疼痛一波一波,越来越密集,阵痛间隙她绝望地哭了起来,熬到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 “丫头!别哭,别泄气!我都看见孩子头发了!再加把劲儿,吸一口气就用力!”庄婶叫喊道。 “庄婶儿,我不行了疼死我了”又一波疼痛涌来,她意识有些恍惚,哪里还用得上力?她瘫软无力,身子像汗捞出来一般,眼皮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丫头!这时候你可不能放弃了!十月怀胎,这可是最后一步了!你要是在这儿不努把力,之前的苦都白受了!丫头!丫头你醒醒!” 庄婶用力拍着如致的脸,也不管力道大不大了。奈何她似睡非睡,秀眉紧紧蹙着,什么话都听不到了! “参汤参汤!”蛇影在外面叫道:“来个人接进去,快点给她灌下去!” 幻影匆匆把参汤端进来,两个人扶着如致给她灌了几口。如致缓过一口气来,睁眼轻声问道:“我姐呢?她怎么还不来看我?” “丫头!你先别管你姐了好不好?咱先使把劲儿,顺顺当当把孩子生出来!孩儿位置好着呢,顶多再努两把力就出来了!”庄婶急的满头大汗。 “我知道,我姐她心里难受”如致自顾自地嘟囔道。庄婶恨不得自己给她把孩子拉出来,这丫头,关键时刻怎么一点都不听话! “如致!如致!你听到我说话没有!”陈雅元很少这么大的嗓门:“姐姐来了!她来看你了!你再加把劲儿啊!” 伴随着他的叫声,如辰已经风一般的闯了进来,一下扑倒在如致床头:“如致!”她紧紧攥着如致的手,“姐姐来看你了!” “姐”如致一行眼泪流了下来:“我看你这样,我也好难受” “如致,如致,你听姐姐说!”如辰紧紧握着她的手:“我知道你心里牵挂我,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了!我现在想通了!我真的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姐妹俩都要好好的,把我们的孩子养大,才能对得起死去的人,告慰我们的爹娘!我们一起加把劲,把孩子生下来!你听庄婶的,好好用力好不好?” “姐我听你的从小到大我都听你的” “恩!我就知道我妹妹最乖了!”如辰眼含着热泪重重点了点头,紧紧攥着如致的手。 “丫头!使劲儿!”庄婶大声喊。如致拼命憋着气,双腿狠命瞪着,头向前倾着。她实在没有力气了,可是她必须把最后的力气挤出来! “丫头!做得好,快出来了!最后一次!憋住气,咱们再使一次劲儿!” “如致!加油!姐姐在这儿陪着你!” “嗯”如致咬着牙,面孔扭曲着,她忘了疼痛,只是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她要听姐姐的话! “噗”的一声,她感觉到有东西从身体里滑了出去,肚子一空,身体的痛楚一下子消失了。好轻松!好舒服! “出来了出来了!”庄婶如释重负地擦了一把额头的汗,臭丫头!快要把她吓死了!刚才她若是不肯使劲,情况可是及其凶险!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门外的陈雅元听到了,扶着门框,眼泪刷的流了出来。天机堂众人搂着他的肩膀,恭贺声不绝于耳,孩子总算是平安生出来了! 众人七手八脚把孩子洗净,抱到了姐妹俩面前。如辰轻轻接过孩子,凝神看着这一团小小的肉球。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却长了一头浓密卷曲的黑发,紧闭着眼睛咧着嘴哇哇哭着。她的心一瞬间被融化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淌着。她轻轻点了点婴儿的脸,它便张开嘴本能地寻找着。如致虚脱一般地躺着,看着如辰抱着孩子,眼角淌着泪,嘴角却微笑着。 “男娃女娃啊?我也没顾上看。”庄婶忙着替如致收拾,一边问道。 众人都愣了,谁也没来得及看到底是男娃女娃。如辰轻轻掀开包被,一个小壶嘴直冲着她。她轻轻叹了口气,苦笑道:“是个臭小子,真没趣儿。” 她看着眼前这小小的身体,化影的样子又在眼前浮现出来。她再也忍不住,搂着婴儿失声痛哭起来。人死不能复生,说起来多么的容易!可是情重如她,三两日怎么可能想得通? 喜添麟儿自然是喜事,可是天机堂刚刚死了化影,人们连微笑中都透着勉强。震影侠影还在忙着处理善后,寻找怀王的工作也不能停。忙中偷闲匆匆过来道了声贺,看到如辰也出来了,顿时放了心,又匆匆走了。 新生命的加入让全府的人都手忙脚乱,好在庄婶算是过来人,有些经验。如致坚持亲自喂养孩子,夜晴c魅影和幻影围着大人孩子手忙脚乱,却也帮不上什么忙。陈雅元一会儿抱抱孩子,一会儿看看如致,喜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看着如致卧在床头抱着孩子喂奶的样子,他经常发呆外加傻笑着。有妻子,有孩子,老天待他也算不薄! 如辰不再绝食,只是魅影和幻影百般调解,她也依旧呆呆的,没有一丝笑容。化影已经安葬了,在郊外和五长老,遁影葬在一起。皇上赏了重金抚恤,知道如辰转不过弯来,这几日也并未扰她。 又过了两三日,如辰照旧起了床,正在发呆,魅影匆匆跑进来道:“你快出去迎一迎吧!宫主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个人的选择 听到九叔来了,她有半刻的呆愣。 很久没有见过九叔了,从上次处置了许昭辉之后,九叔就回了月影宫,再也没出来过。 “不用迎了。”九叔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她一听到九叔的声音,莫名的心里又是一阵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但同时,她觉得心里有些踏实,有些安心。这么多年,九叔对她来说是父辈一样的存在。有他在,即便不能为她分担太多,她也觉得有了主心骨一般。 九叔依旧是一身白衣,稳稳迈了进来。她抬头扫了一眼,觉得九叔虽步伐还算矫健,样子却憔悴了许多,额头上已经有了深刻的皱纹。九叔居然也老了,这个感知让她觉得心口被锤击了一般,很是难受。她低着头站了起来,给九叔让座。 “心情还是不佳?”九叔一边坐下,一边淡淡地道:“有日子没见,你见了我倒是拘束了。坐下吧,化影的事情我听说了。一直有事情缠着,现在才过来。” “你能有什么事情。”她有些委屈的嘟囔道:“你只记挂着你的陶墨秦,月影宫的事情想必你是不放在心上了。” “这么些日子不见,还是惯会冤枉我。”九叔苦笑了一声:“我若是不管,只怕你们再也找不着大皇子了。” “大皇子有消息了?”如辰瞪起眼睛。 “这个事情以后再说。”九叔大手一挥,不知为何似乎不愿提起这个皇上和如辰都最关心的问题:“丫头,四长老门下两个徒弟,如今一个都没了。他气的口吐鲜血,卧病在床。我尽了我最大的力,只可惜,心病难医。” “是我对不起四长老。”如辰低着头。 “不要这么说。化影用他的命救了你,这份情你必须领。四长老难受我能理解,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你活着,我很庆幸。”九叔苦笑了一声:“你瞧,我们都是凡人,都有私心。化影死了,我很难过,可是如果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活,我自然希望是你。这话说出来的确令人不愉快,可事实即是如此。” “你说得对,这话说出来,的确令人很不愉快。”如辰叹了口气:“不管你们怎么劝我,这份苦都会伴着我一辈子。他不是为救你们而死,你们体会不到。我欠他的,下辈子也还不清了。” “你放心,天道轮回。只要是你欠他的,将来一定会还他。说不定下一回他托生到你肚子里,让你一辈子呕心沥血把他养大。你欠他一条命,这样不也算是还他一条命了?” 如辰不禁苦笑起来,想了想又道:“九叔你这话,对我倒是有些用处。这么想想,我心里好受多了。” “你能想通就好。说到这里,你妹妹生了孩子,我既来了,这贺礼自然不能少了。”九叔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婴儿手掌大的碧绿玉锁,递给了如辰:“让你妹妹替孩子好好收着。虽说是身外之物,到底也是件玩意儿。” 如辰也不客套,伸手接了过来,揣在怀里。“墨秦怎么样了?”她低声问道。 九叔低着头,没有吭声。 “你若不想说,就当我没问吧。你可别误会我嫉妒他,他救了你的命,应该的。何况当初日日在月影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也算是朋友吧。” “他应该,熬不过今年秋天了。”九叔微微叹了口气:“我和他都尽了最大的努力,天命如此,人力不能相抗。我不怨什么,只是以前我在想,我一定会尽心,陪他到最后一刻,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可是最近我总是在想,陪他到最后一刻之后,那我呢?我今后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今后又为了什么而活着?” “九叔你什么意思?”如辰刚要着急,九叔摆摆手,制止了她。他苦笑道:“你别急着劝我,我也没有打算要怎么样。人活到我这个份上,很多事情都看明白了,也想明白了。功名利禄,于我如同浮云,我父母双亡,没有子女,墨秦一走,我就是孑然一身,再没有什么牵挂。不管是你,还是几个长老,都会劝我认认真真,还要充满生机地活下去。可是你们扪心自问,如果你们处在我如今的境遇,你们会怎样?” “可是”如辰刚要说话,九叔又摆了摆手:“你本来就是个多心的性子,想太多会让你怀疑人生。这样的难题我不会交给你,你也千万不要去琢磨。这是我给我自己出的题,我会自己去找到解释。” “九叔,你是否后悔过?”如辰不禁问道。 九叔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咧开嘴笑出声来:“丫头啊,你还是年轻,活的不够明白。在我眼里,每个人的生命,都是老天爷给你预设好的一座迷宫。你要做的,就是在每个岔路口,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但是你完全没必要后悔,因为你的一生不管如何选择,都没有机会重来一次,每一条路都是唯一。比起回味过去,琢磨走另一条路是否会更好,我更喜欢向前看,拥抱未知。” “所以九叔现在虽然不知道墨秦走后你要如何生活,但是或许真到了那时候,九叔你也可以学着拥抱未知。” 九叔一愣,继而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好丫头!从小我就喜欢你这种聪明劲儿,你倒是会现学现卖,在这儿等着我呢!” 如辰心情也被他带动的有些放松起来,化影死后她心中遮天蔽日的乌云,似乎撕开了一抹亮光。她也放松地笑道:“那是啊,要不我怎么是你徒弟呢!” “好了丫头,我们说正事吧。”九叔微微坐正了些:“皇城里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们最近的事情显然是怀王狗急跳墙在报复你们。没了那六万精兵,他的人顶多还有一千,奈何不了皇上就拿你们出气。照理说他手下人的那点实力于你而言根本不够看,可偏偏你受了重伤还没恢复,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雕刻得极其精致的小玉瓶:“这是十多年前我在药王谷花重金买下来的,叫做玉精固本丹。原本有十颗,给二长老试药用了一颗,送了别人三颗,剩下六颗都在这儿了。你拿去,这药正好对你的病症。此药失传多年,你吃完了,这世上恐怕就再无玉精固本丹了。” “这么金贵的药,九叔你还是拿回去吧。”如辰把瓶子一推:“我自己养一段日子也能养好,不用你浪费神药。” “若是什么九转回魂丹,吃了起死回生,我还真不给你用。可是这药不过就是固本培元,让人快速恢复功力,正对你的症候。再金贵的药也不过是药,不给人吃,它便一文不值。你别跟我废话,快拿了去。我也不白给你用,化影没了,天机堂的担子还不是要落到你肩膀上。你自己养,养到猴年马月去?” 如辰只好嘟着嘴接了过来,九叔又道:“每日早起服一颗,千万别多吃,吃多了也不是好玩的。” “知道了。九叔,你当知道皇上如今最关心什么吧?因为追踪大皇子的是二长老,他不好催的太紧。可是如今他对大皇子下落的担心不亚于怀王,毕竟只要大皇子落在他手里,怀王也就没有蹦跶的必要了。二长老消失这么久,为什么音讯全无?连狐影和蛇影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她和先皇后身边那个苗女出身的嬷嬷,到底有什么渊源?” “了不得,你已经知道先皇后身边苗女的事情了,皇上告诉你的吧?” “明知故问。”如辰嘟囔了一句。 “如此说来,皇上已经怀疑到二长老了的身份了。他只要怀疑到二长老的身份,就会怀疑大皇子的下落有可能是二长老刻意隐瞒,只是不好直接跟你明说罢了。” “二长老刻意隐瞒?”如辰睁大了眼睛:“九叔这么说,看来二长老当真就是当年先皇后身边的苗女了?” “她从来没有跟我坦白过,不过让她做月影宫的二长老,我怎能完全不过问她的底细?我们两个心知肚明,只是没有说破罢了。就算之前我没有坐实,她主动来找我要去肃州探看大皇子,等于就是主动承认了。” 九叔叹了口气,继续道:“之前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是怎么离开的皇宫,我不得而知。不过她与先皇后应当交情不浅,大皇子还是她亲手接的生。暗影你想想,如果你是她,你会怎么做?” 如辰立刻明白了九叔的意思,低声道:“她会秉承先皇后的心意,既不让大皇子坐上皇位,但是也不能让他死。若是大皇子在离宫安然无事,自然可以就这样度过余生。可是怀王不会放弃让大皇子坐上皇位的努力,所以她会把大皇子藏在一个没人能找到的地方,让他隐姓埋名的生活。” “你说的很对!”九叔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纸筒,递给了如辰:“这是她飞鸽给我传来的信。她说,不要找她,她会把大皇子看的牢牢的,永不让他再见世人。” 如辰对目前的结果有些无语。九叔苦笑道:“看到了吧?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的意志和力量。一个兵部五品侍郎可以火烧交城山,让六万精兵丧命。一个苗女出身的银婆婆,也可以违抗皇上的意志。活到她这个境地,任何外力都左右不了她的决定。好在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达成共识,她也不希望大皇子参与皇位之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玉精固本丹 “九叔你先别忙着感慨,你先告诉我此事要怎么跟皇上交代?皇上命天机堂找到大皇子,结果我们天机堂自己的人把大皇子藏起来了。银婆婆虽是月影宫的人,可我没权利也没本事管她。这件事情九叔你可不能推脱。” “小丫头,你着什么急?”九叔笑道:“月影宫是我的孩子,如今虽然改了名姓,可到底也是我多年的心血。我几时安排你去做过你做不到的事情了?实不相瞒,来你这儿之前我已经进宫面圣了,事情我也都与皇上坦白了。如今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二长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她有心如此,也要皇上首肯。只要怀王之事平息,皇上也未见得会要大皇子的命,皆大欢喜岂不是更好?” “我能理解银婆婆,她是不敢赌。”如辰皱眉道:“当初的我也是一样,不敢拿如致的性命去赌皇上的慈悲,所以明知是错也只能一错再错。可是至少现在看来,大皇子不过是个牵线木偶,自己虽有此心,可是并没有什么实质的谋逆之举。现有五皇子的例子放在那里,皇上并没理由要他的命。九叔你找到银婆婆,还是要好好劝劝她。” “二长老的事情交给我吧。你的当务之急是先把身子养好,把怀王找出来。”九叔说着站了起来,朝四周看了看:“丫头,你这院子现在住着是不是太小了?添香楼这个据点被搅得乌七八糟,我们基本上是已经放弃了。那后面的小院遁影化影一死,也没人愿意去了。你妹妹妹夫住在你这里,魅影幻影也挤在你这里,要不然就近再找个院子吧。” “还是算了吧,这里我们都住惯了,懒得换来换去。再者说了,天机堂人手不够,分两个宅子就要分出两拨人守着。挤一挤挺好的,能每天看到熟悉的人,我心里也会安心。” “你还这么年轻,就过了想一个人住的年纪了?”九叔苦笑起来:“好吧,随你。那我先回去了,丫头,有空也回来看看。月影宫是你的家,人离家久了,心里会不踏实。” 九叔这句话让如辰眼圈儿又红了,忙掩饰着一边站起来一边道:“知道了,等我好了一定回去。” 九叔离开了,如辰深深呼了口气。一眼扫到桌上的玉瓶,她拿在手中,嘟囔道:“什么金贵玩意儿?真有那么大妙用?” 她忽然想起刚才忘了问九叔一个问题,此物既然是神药,为何不给墨秦用?不过九叔总归不会害她的吧。 她取下瓶塞,顿时闻到阵阵幽香。她倒出一颗药,托在手上细看。药只有小拇指那么大,淡黄色,看起来玲珑剔透。她不以为然地一扬脖子将药送进了口中,也不就水就咽了下去。 一开始没什么感觉,她更加不以为然,许是放的时间太久,已经没效用了?可是下一刻,腹中一股热力轰然蔓延开来,向着四肢百骸冲击。她捂着肚子和胸口,几乎憋不住要呼出声来。赶忙连滚带爬回到床上坐下,强忍着闭目调息。 那股热力直直喷发了一个时辰才渐渐平息下来,她如同置身老君的炼丹炉,痛苦不堪。无数次以为自己要死了,但药性消解殆尽后,她满身大汗,身子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快。翻身下床时,那种胸闷,凝滞不通的感觉已经缓解了大半。 她再次拿起那玉瓶,看着啧啧称叹道:“了不得!到底是重金买来的啊,还真是稀罕物!”同时她也有些明白九叔为何不给墨秦用了,此物没有内功的人是受不住的。想必九叔当初花重金买下此物就是为了医墨秦的病,后来发现墨秦受不住,才便宜了她吧? 晚间蛇影过来搭脉,惊奇道:“邪了!你闹腾了好几日,药也不吃饭也不吃,就差寻死觅活了,这伤怎么反而好多了?” “九叔给了我一种药,说是药王谷买来的。我吃了一颗,就跟五脏六腑着了火一样,熬过去就觉得身体松快多了。”如辰歪着头道:“说是叫什么,玉精固本丹,你可听说过?” 蛇影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哈喇子掉出来都不觉得了。过了半晌,才咬牙切齿道:“玉精固本丹!九宫主这心偏的也太厉害了!这样的神药我们只听说过,见都无缘一见,他居然就给你用了!真是同人不同命,我嫉妒地要死也没法子!” “当真?这药什么来头?有那么厉害?”如辰狐疑,她对草药是真的一无所知。狐影和蛇影的药在她看来已经独步天下,当真还有让他们都求之不得的神药? “那可不!”如辰这得了便宜还不自知的态度让蛇影越发不爽:“玉精固本丹!失传多年的江湖圣药!传闻里面有一味上古神药真龙血,如今是再也得不到的了。不过只是传闻,谁也没见过。九叔手里居然有,还二话不说就给了你!” 如辰有些心虚:“当真那么厉害?瞧这药的效力,我用不了三颗就吃好了。要不我送你一颗,给你过过瘾?” “果真?”蛇影两眼冒光,恨不得上来亲如辰一口:“你要是肯送我一颗,以后别的不敢说,上天入地随你差遣!我绝无半点怨言!” “说的好像我不给你就敢有怨言一样!”如辰瞪他一眼,还是掏出了那个小玉瓶,从里面倒出一颗:“喏,拿去吧!” 蛇影仿佛接圣旨一般,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个小瓶子,将那药装在里面。又深深地嗅了一口,陶醉地闭上了眼睛:“恩真香!果然是神药,我都闻不出是什么。谢了啊!” 他起来就要走,如辰忙叫到:“嗨!你还没给我开药呢!” “你有这个了,还要我的药做什么?走啦!” 蛇影脚不点地就走了,只剩下如辰在原地无语。 如辰一连三日服了三颗药,不仅经脉舒畅,而且功力恢复了大半,自保是绝无问题了。她不想浪费九叔的神药,便将剩下的两颗收了起来。 这几日夜晴和庄婶都围着如致的孩子团团转,她这边倒是清净许多。她正要去后院看如致,一眼就看到幻影从自己屋里出来,背着手左右瞧,显然手里藏了什么东西。 她没有多想,便走了过去,高声笑道:“藏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幻影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咬着唇不吭声。如辰这才察觉不对了,幻影真有事瞒着她! “给我看看。”她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 幻影倔强地咬着唇背着手,她一时有些火大,将幻影的胳膊一拉,她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如辰凝神一看,是幻影的帕子,而帕子上一大块血渍! 如辰一下子猜到了什么,心中一沉,深深看了幻影一眼。“跟我进来。”她自己先走进了幻影的屋子,幻影只好跟了进来。 “怎么回事?” 幻影依旧咬着唇不说话。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过完春节。”见瞒不过如辰,她低声道。 “为何不找孤影看?” “孤影知道的,他经常过来搭脉,我瞒不过他。我求他不要告诉你们,你们知道了也没办法,徒增烦恼罢了。反正我也天天吃药,他给我调了药方,我自己吃吃就完了。” “他怎么说?是什么病?” 幻影又咬着唇不说话了。如辰急道:“吐血不是小毛病,你想急死我?” “去年我是什么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还能是什么毛病。命虽留下了,可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活一日就是挣一日,我还能图什么。”幻影神色很是淡然,仿佛在说别人的病一般。 如辰鼻子一酸,眼泪就流了下来。是啊,她怎能忘了幻影是怎么从鬼门关走过来的?当时孤影就说过,纵然活下来,也是废人了,她注定不可能安享天年。可是这些日子,看她身子似乎好了很多,肉也渐渐长回来一些。她心里就有些释然了,潜意识里,她很希望奇迹能够发生,幻影就此真的好起来了。可是老天爷终究还是没有像她希望的那样,将幻影遗忘! “我就怕你们这样,所以才不想告诉你们。我也不知道师父什么时候带我走,可是我希望我活着的时候能多看看你们开心的样子。” 幻影吃力地坐下来,两手撑着脑袋,仿佛她的脑袋有千斤重一般。她苦笑道:“实不相瞒,最近我觉得一点精神都没有。在人前强撑着,其实我没事只想躺着,每走一步路都觉得腿上吊着大石头一样。不过你放心,也没怎么难受,就是没力气而已。” “柳承知道吗?”如辰强撑着止住了眼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道。 “我没跟他说过,但我想他应该能感觉到。毕竟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他都看在眼里了,他总不会还指望着我长命百岁吧。”幻影苦笑着,眼里有了泪花:“柳承真是个苦命的人。先是爱上你,一点盼头都没有。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安慰他,哪怕十年二十年也行。没想到却是在他心口扎了更重的一刀。我对不起他,我该拒绝他的,是我太自私了。” 如辰摇了摇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隔了半晌,才又问道:“魅影呢?她一点都没发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八章 何处安家 “她应该没有,魅影一向心大,我又有意瞒着她。我看她那么开心,嘴上说不想嫁人,可是跟方公子要好得很。我不想让她因为我难过,虽说那一天也躲不过去,但是能让她晚知道一天,她就能开心一天。暗影你答应我,千万别告诉她。我们姐妹好不容易相聚,我希望能多看她开开心心的样子。” 如辰流着泪点头,幻影叹了口气道:“我受了那么多苦,没想到现在想想,真是有些不值。” “不能这么想,你又不是就要死了,万一还能再活个十年八年呢?何况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孤影医术虽高,也不是登峰造极。说不定机缘巧合,还能找到办法救你的命。我这里正好得了几丸药,只是不敢随便给你吃,我先问问孤影再说。” “九叔给你的玉精固本丹吧?”幻影苦笑道:“我都听说了,不是我打击你,虽说九叔偏向你,可是此药若是对我真有用,他就算冲着我师父的面子当初也不会不拿出来的。他既不拿出来,就说明此药对我无用,你别白费精力了。” 如辰刚兴起的心又灰了下来,幻影说的没错。幻影又笑道:“你不用想法子安慰我,真的。我难过,是因为我知道我走了你们会难过,我不想让你们难过。至于我自己,其实真的没什么。我是从鬼门关走过的人,生死,其实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只是活着的人会想不通罢了。” 如辰眼泪汪汪,却只能沉默无言。或许幻影说的对,需要安慰的不是她,而是其他会因她而难过的人吧。 她踱进如致的屋子,仍旧满面悲戚,缓不过神来。 新生儿正在咧着嘴哇哇大哭,陈雅元手足无措地抱着哄他。看到如辰进来,也没观察她的神色,忙将孩子往她手里一放:“姐姐来的正好,我内急半天了,这孩子当真是缠人!”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小的人儿两手奋力地舞动着哭个不停,如致卧在床上皱着眉道:“姐姐,我现在真是知道养一个孩子有多难了。没天没夜,连个整觉都没得睡,庄婶帮着我和雅元都手忙脚乱。你说,当初娘是怎么带我们五个的?” 如辰抱着新生的孩子愣着神,一边是嗷嗷待哺的新生命,一边是化影的离世和幻影,墨秦等人所剩无几的日子,让她心中有些五味杂陈。如致看出了她的低落,以为她还是因为化影的死伤心,便也适时住了嘴。 如辰愣了半晌,似乎才反应过来如致的话,苦笑道:“我们哪里能跟娘比,娘虽生我们五个辛苦,可是当初家里有一大堆丫鬟奶母伺候着。姐姐知道辛苦你了,照理说再找个院子,给你们找几个丫头仆妇伺候也不是做不到。可是我就是不放心,谁让你是我妹妹呢,现在怀王疯了一样想杀我,你们不在我眼跟前,我怕你们受害。” “姐姐你别总是自责,这些我都知道。再说了,我也不想走,跟你们在一块儿,我心里踏实。带孩子虽累些,可是我心里高兴,小户人家不都这么过来的?” “你能想通就好。”如辰叹了口气:“说句实在的,我真是有些厌倦这么提心吊胆了。我知道你们回来一则是放不下我,二则你生产的时候狐影他们到底比一般的大夫让人放心些。前日雅元跟我说,现在孩子太小,等到孩子稍大点,还是想带着你去南边定居。我想想也好吧,虽说舍不得你,但是那样对你们来说更安全,也更自在。” “我知道。其实雅元已经想好了地方,方锦龙家在扬州,也算是当地一大家族了。雅元和方老爷子关系不错,那里又是江南水乡,风景秀美。我们若是过去了,一则可以借着方家的庇佑,二则我们也都喜欢那里。姐姐,我们在皇城没有家,虽有姐姐这里,可这儿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个落脚之地。我们想把家安在扬州,对大家都好。我就是有些,舍不得姐姐。” “扬州想想都让人神往。”如辰苦笑道:“你不必顾念我,你现在已经为人妻,为人母,无论做任何决定,都要以一家人为重。我的将来还不知在何处,真希望能和你一样,有的选择。” 如辰怀中的婴儿听着两人絮叨,渐渐睡着了。小眼睛闭着,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月子里的小人儿,就能明显看出继承了父母俊美的五官。如致又道:“姐姐,他的大名叫陈念琪,我起的,姐姐觉得可好?” 如辰立刻明白了如致的心思,苦笑道:“我觉得挺好听。只是头一个用这个名字,下一个呢?你还要念谁?” “那还用说?陈念辰,陈念蓉,多了去了!不管是男是女我都想好了!这皇城里的人和事,我都会记得,也希望我的孩子会记得。” “为什么没有念晴?如致你不想记得我了?” 声音充满酸意,如辰回头,看见夜晴端着脸盆站在门口鼓着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小丫头最近总是醋完这个醋那个,情绪不满得紧呢! 午后,如辰又进了怀王府。 后花园被刨的面目全非,依旧找不到任何暗道的影子。众人虽不敢言声,心里却都疑窦丛生。会不会从一开始方向就错了?会不会根本没有什么暗道,怀王是通过其他方式离开了王府?兴许他们已经去了别的藏身之处,甚至,已经离开了皇城? 震影和侠影一看到如辰,立刻跑了过来。震影当先埋怨道:“你又一个人跑过来了?这是不要命了?你自己不知道爱护自己,可别指望次次都有人替你挨刀子!” 如辰神色一僵,虽说知道震影是关心她,可是这话未免太戳人心窝了。侠影忙拉了震影一把,使了个眼色。震影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手足无措,有些脸红脖子粗起来。 “放心,我已经好了。这次那个刺客再敢露面,我一定把他的人头祭到化影的坟前!”如辰咬着牙,眼中又有了泪意。侠影忙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不知轻重的人,我们都听说九叔给了你什么神药了,没想到真的这么见效?这两天我们都没见到狐影和蛇影,听说他俩跟疯了一样把那药丸分了十几块在那研究呢!” “看样子你们这里还是没什么进展啊。”如辰左右看了看道。 “这么大片地方,没白天没黑夜的翻遍了。老大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方向错了?” 如辰苦恼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托着腮沉思。 真的错了吗?皇城里的城防,皇上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近千人真的可以没有任何人看到地离开怀王府,藏身到别的地方? 她思来想去,仍是否定了这种可能。一定有一个密道的存在,只是这个入口太过隐蔽了。 如果入口不在花园子,那么在哪里?怀王书房c卧房,都找了无数次了,若是在别的地方,那么必然是长期没有人的才可以。 “这府里还有什么地方是长期没人住的吗?”她抬头问道。 “应该没有吧。”震影为难道:“我们都一间间看过了,他们府上人口多,住处少,有头有脸的还能住独立的院子,没地位的人都挤着住。还有长期不住人的空屋子,我觉得不大可能。” “祠堂呢?祠堂不可能住人吧?” “祠堂是跟着怀王书房一起找的,掘地三尺,什么都没找到。” 如辰无奈地叹了口气。解开怀王府这把锁的钥匙到底在哪里? 她留在这里也无益,只得踱出了府门,垂头苦思着。 身后似乎有一阵微风吹过。她心中忽然大喜,莫非那小贼来了?若是真敢再来,定要他把命留下!不拿下这个狗贼,她无法和化影交代! 她有意放慢了脚步,慢慢往回走着,且尽量找无人的地方。 然而她失望了,直到她回到龚府,那小贼也再没现身。她仿佛一拳打空了一般,沮丧地不得了。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孟三一直偷偷跟着她。他小心翼翼地,远远地看着。 她孤身一人,显然是个绝好的机会。然而作为一个死士的直觉告诉他,其中有诈。天机堂首领,不会这么没有分寸。若是重伤未愈,又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她又怎会再一个人现身? 一直看着如辰进了龚府,他才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天,转身离去。 如辰刚回府,便接到皇上传诏。她匆匆出门时,看见方锦龙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斜眼瞅着他。她也没理他,匆匆要走,方锦龙道:“女人,找东西我可是很擅长,你有难处怎么不找我啊?” 如辰站住,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的人情我可欠不起了,之前的还没还尽,谁知你会不会哪天忽然找我算利息?我可惹不起你!” “切!你就那么想我?就算你不开口,那天添香楼的火不是我救的?只靠着你们家柳承,还不是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 “那事儿你可不是为了我,可不要算到我头上哦!”如辰斜眼看着他。 “你们女人心眼儿就是小!好歹在一处混了这么久了,算谁头上有那么要紧吗?”方锦龙咬牙切齿状用手指点着她。 “开玩笑的!真以为我不敢用你!”如辰笑道:“知道你闲着没事干,乖乖等着!我现在要进趟宫,回来我就找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洋芋外交 皇上今日看起来很是高兴。怀王找不到的巨石还压在他心头,但他今日的神色难得地有些放松。 见如辰来了,他开门见山道:“边关有好消息告诉你,忽格降了。” “怎么会?”如辰不是大喜而是大惊。虽说扶桑华主动请缨劝降,孟珞也同意了。但如辰心里是不认同这么做的,她觉得忽格归降是绝无可能的事情。当然,她能理解孟珞的想法,孟珞与她不同,他虽然已经是将军,身上多少还是有些书生气。用女人来要挟敌军主帅的事情,他心底里是有些排斥的。 “你觉得不可能?”皇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辰老老实实道:“忽格可是北周第一将军,哪里是说降就能降了的。我知道他出身平民,忽然崛起触动了权贵的利益。北周皇帝对他算不上信任,甚至关键时刻掣他的肘。他心里有不满有委屈这是必然的,可是就算是这样,叛国是何等大事?还是他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对皇室不满是诱因,扶桑华也是诱因,孟珞已经在蒙托守卫之战中歼灭了他的五万大军,他实力大损,士气低落,这些都是诱因。但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你猜是什么?”皇上笑得很是狡黠;“是粮食。春耕开始了,你知道能够长出吃食的农作物对北周牧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他们不用再背井离乡,而是可以守着一块土地安然过日子。北周有的是土地!牧民种起了洋芋,还吃上了我们给的洋芋,现在不想打仗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可是忽格”如辰还是不解。 “朕命孟珞写了很多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只要愿意归降我西楚的北周人,在虎丘和立仁赏土地,赏种子,教他们种洋芋。三年免征赋税,后面即便要征,每亩地也不超过五担。”皇上笑了起来:“攻心为上,现在乌兰城的流民还在四处乱跑,不过不是往北跑,而是拖家带口往南跑。想跑到虎丘种洋芋的不只是平民,还有忽格手下的军队。每天都有人逃跑,日就跑了一半,你说,这仗他还怎么打?这仗他打不下去,若是回去找北周皇帝,定然要掉脑袋,只能降了!” 这下如辰终于恍然大悟了,忙笑道:“微臣明白了,的确,如果微臣是北周平民,能踏踏实实当农民,守着土地等粮食吃,何必在北风里吃沙子?” “那可不,北周地多人少,可是绝大多数地方苦寒无比,除了洋芋,种不了什么东西。他们没饭吃,就要发动战争抢我们的饭吃。自己有饭吃了,谁愿意打仗死人?劝农司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研究出来了,北周有大量的地方是可以种洋芋的,但是一年只能种一季,不像南边气候温暖,最多的地方一年可以三熟。可是哪怕只有一季,也足够养活几百万北周人了。”皇上少见的有些得意洋洋:“朕的洋芋外交目前看来效果很不错。那位提供洋芋种子的平民,现在已经有爵位在身了,世袭三代,成功跻身皇城贵胄,兴许今后你有机会见到他。” “那忽格降了之后呢?皇上如何安置他?” “朕给了他和扶桑华一块封地,在虎丘以南。当然,必要的监视还是有的。不过人都有安定下来的本能,他再有什么想法,只怕也找不到人支持他了。北周人崇尚强者,朕希望今后他们眼中的强者不再是身体和力量上的强者,而是能够通过劳动而致富的强者。” 如辰笑着点了点头;“果然是大喜,恭贺皇上!” “大喜的不只是朕,朕刚发出的旨意,孟珞擢升正二品龙武将军。朕没赏他一品建威将军,是因为北周皇城还没拿下。若是现在就赏了,将来岂不是无官可赏?” “这么短时间擢升二品将军,已是过分至极。边境有如此功绩靠的是众将士的鲜血和汗水,孟珞虽有功,也不能将万人之功集于一人之身,还请皇上三思。微臣相信他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朕也没有办法,谁让他天时地利人和集于一身,自己又肯努力。朕虽嫉妒,却也没法子。怀王是西楚第一个异性亲王,这是多大的功勋,多大的恩赏?可是他也没能攻下蒙托城。论资历,孟珞是差了些,可是论功绩,孟珞在怀王之上。朕不赏,堵不住百官们的悠悠之口。” “可是”如辰还想再说,皇上摆了摆手,又道:“石有山立有大功,但兵部侍郎已有了鲁放和薛少强,朕总不能直接把尚书给他做。朕已经下旨,石有山调任督察御史。” 如辰点了点头,她心里明白,五品郎中到二品督察御史,自然是大力拔擢,算是对石有山的赏赐。但是皇上却将他调离了兵部,督察御史地位虽高,却不像六部掌有实职。不知聪明如石有山,会不会看透这其中的关窍。 “孟珞请旨,他的大军不日就要进发,向北推进。忽格虽降了,但北周皇帝已经又集结了十万大军围追堵截。不过朕觉得他们应该不是孟珞的对手,不管怎么说,若是能再向北七百里,拿下柱山城,就直指北周皇城了。” “看来皇上不日就将成为开国第一帝王了。”如辰笑道。 “不敢不敢,托你们的福。”皇上开了一句玩笑:“听闻你妹妹喜得麟儿,替朕恭喜她,好歹也有过两面之缘。” “微臣替妹妹多谢皇上。”如辰笑道:“赵婕妤产期也将近了吧?” “昨天生了,是个公主。赵婕妤很失望,贵太妃也很失望,倒是朕很喜欢。”皇上笑道:“朕希望是个女儿,一则朕喜欢,二则也免她非分之想,对大家都好。” 宫闱之事,如辰不好接口,只好道:“那微臣也恭贺皇上,喜得千金。” “化影不在了,你官复原职,顺理成章,不日就会有传旨。” 如辰一听,脸色又沉了下来,皇上苦笑道:“有人为你而死,这份恩情不容易背负吧?是不是时时被愧悔折磨,恨不得他当时不要救你?” “是。”如辰强忍着眼泪,深吸了口气道:“我始终相信,人的灵魂或许有高低贵贱之分,但生命没有。化影的生命和我的一样宝贵,他也不过是二十多岁,还没有成亲,还没有生子。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却因为我而断送。我曾经送走过天机堂的很多兄弟姐妹,但是这次不一样,化影挡在我前面的样子,每晚都在我眼前晃。我耳边好像经常能听到他的声音,有时候自说自话,假装还像以前一样在跟他吵架。每到一处都能想起他,到处都有他的影子。” 她努力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来。皇上深深地看着她,低声叹道:“化影的离去朕也很难过,你走后朕总是找他办事,他虽不如你,也有他的过人之处。朕知道说什么其实也安慰不了你,不过,朕在冷宫里时,也曾有人因为朕而丢了性命。所以相信朕,你的苦楚,朕完全能够体会。好了,不说这个了,寻找怀王的事有何进展?” “花园已经掘地三尺,湖水都抽干了,没有找到。”如辰很是懊恼:“微臣一直在想,会不会我们方向有误?可是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没有找到别的线索,只能沿着这条路先往下走。”皇上叹了口气:“交城军来报,孟家三将的尸首都找到了。孟珂在养伤,没有直接参与谋反,朕只是找人控制了他。可是这还不算结束,找到怀王,事情才算真正结束。” “微臣明白。”如辰想起了孟钰和孟琨他们的脸,在边境也算是一同抗战杀敌过。不知他们被一把火烧死在交城山中时,是怎样的愤怒和绝望?怀王之错,既错在他的野心,也错在他的过度自信。他没想到皇上命五万军镇守交城,更没想到,石有山会下令放火焚山。 她只略想了片刻就止住了心神,现在还不是感慨的时候。毕竟怀王没找到,事情还不算完。 “主人。对不起,属下没能杀了那个女子。天机堂三品同知化影替她挡了一剑,属下再想刺第二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行撤退。添香楼已经烧了,只是有高人在,属下折了一人,没有造成什么人伤亡。如今添香楼已经关闭了。”孟三跪在地上。 怀王已经不再是刚刚得知亲子死讯时的癫狂状态,孟琪生母临死放的那场火让他的头上和脸上留下了疤痕,看起来很是丑陋。六万军折在交城山的消息,他一个人藏在心底,还未跟任何人说。他无法面对冯氏和他三个儿子的妻儿子女得知消息时的崩溃和绝望。但他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经过几天时间,他已经从崩溃和绝望中冷静下来,开始思索自己的出路。 大军直逼皇城的计划已经夭折,且代价惨重。他已经付出了这么多,也失去了这么多,如果就此偃旗息鼓,浪迹天涯,那么一切都白费了!好在还有最后一条路可选,那就是出奇制胜!但在这之前,他需要等。 他过了半晌,才阴沉着脸道:“你一向小心谨慎。虽是个死士,但比他们都有脑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 豁然开朗 “主人,属下一直在王府附近藏着,这个地方不大安全了,他们迟早会找到。属下觉得,主人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吧。” “王府里的入口你已经封死了,掘地三尺他们也不可能找到,为何不大安全?” “他们虽暂时还没找到,但是天机堂很有几个高人,属下担心就算是封死了,也未必不会让他们找到蛛丝马迹。一旦这里被人发现,我们就会被一锅端掉,绝无生理。” 怀王沉吟着,没有出声。 “主人,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待在皇城里了。今后的事情,只能是先保全自身,再想办法徐徐图之。出了城,天高地阔,他们再想找到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总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好,今夜子时,你带人在城外洞口接应。” 怀王这么快答应让孟三松了一口气一般,急忙俯身应是。 怀王叹了口气,他并不是听到孟三的建议才如此决定,孟三在他心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罢了。他心里早有此打算,的确,眼下的形势,等不来孟钰的大军,待在皇城里已经没有必要了。 他还有一件事情亟待确认,那就是大皇子是否已经按照计划被藏了起来,安然无恙。连失三子后,大皇子的安危在他眼中更加弥足珍贵。但这事情孟三不知道,只有等他出去才能知道了。 他沉默地走了出来,关上门,上锁。一转身,看到冯氏站在他面前。 他不以为意,一边往前走一边道:“不好生歇着,跑到这里做什么?” “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冯氏站在他身后紧追着道。 他觉得冯氏口气有些不一样,大概是心中隐隐的愧疚感作祟,他最近对冯氏关心了许多。他转过身来,尽量用冷静的口吻道:“没有什么。” “老爷,我虽算不上聪明,但也不傻。你最近心绪如何,我这个枕边人能看不出来么?”冯氏竭力保持着镇定。怀王想做什么,怎么做,从来不会告诉她,但是她大致能猜到。怀王这几日虽然表面上维持着镇定,但是那日她在门外听到了怀王的怒吼声。她心里有一个可怕的想法正在隐隐约约成型,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然而事关自己的儿子,她又不得不去探究,不得不去面对。 怀王直视着她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冯氏有些变了,她变得比过去敏感,但是也比过去镇定。这种变化大概是源自一个母亲的直觉,然而这份镇定是脆弱的,如同爆发之前的火山。他深深叹了口气,迟早要说的,就算现在不说,明日撤离他也要给所有人一个解释。戎马一生,他比所有人都知道逃避和隐瞒没有任何作用。 他闭了闭眼睛,低声道:“的确是出了一些问题,我,对不住你。” “出了什么问题?钰儿他们,怎么了?”她不死心,仍旧要问,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呢?或许没有那么严重呢?他们在前线所向披靡,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不是么?放眼西楚境内有什么军队能够伤的了钰儿?这不可能啊不是么? “他们放火焚山我也没想到”怀王没有再说下去。 她后退了一步,捂着胸口,摆着手:“这不可能的,你骗我,这么多年你都没跟我说过一句实话。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了。” “夫人”他担忧地叫道。 “我不听!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她捂着耳朵,踉踉跄跄往回走去:“你别再说了!你嘴里没一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你一直骗我” 怀王眼底有些不忍之色,没有追上去。他心里明白,经历丧子之痛的巨大打击,拒绝承认是冯氏最本能的反应。他当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多年在战场上练就出的强大心智让他把失控的时间压缩到了最短,但他不能要求冯氏也有这样的能力。让她静一静吧,他心想,慢慢总是要接受现实的。 冯氏一直躺在自己床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大睁着眼睛。孟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表情很是阴沉。暗道里死气沉沉,一整天没有人说一句话。 到了傍晚,怀王觉得不能任由冯氏这么躺着了,便踱进去叹了口气道:“人要往前看,你起来准备准备,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冯氏忽然跳了起来,劈手给了怀王一个耳光!孟瑛惊呆了,连忙跑进来拉住冯氏,母亲这是发疯了?做妻子的怎能殴打丈夫? 怀王也大怒,扬起的手就要落下,却又忍了忍。他怒声道:“冯氏,你疯了!” “我疯了?哈哈哈哈哈”冯氏癫狂地大笑起来:“没错!我就是疯了!孟昊!都是因为你!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你把我们一大家子都毁了,就为了你和她生的儿子!我的儿子难道就不是儿子了?凭什么?我问你凭什么?你怎么不去死!” 她的愤怒和委屈彻底爆发了,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我苦命的儿啊!我一辈子的心血啊!都是因为你啊!你不配当一个父亲,你怎么不去死啊!” 孟钰等人的妻女在外面听到了,马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有两个妇人当场就晕倒了,剩下的呼天抢地开始痛哭,顿时哀声一片。孟瑛流着泪睁大眼睛看着怀王:“父亲!母亲说的可是真的?我大哥他们” 怀王默然无语,隔了半晌,才沉声道:“安顿好你母亲,今夜准备离开。” “父亲!父亲!”孟瑛大叫道,怀王急急忙忙一甩袖子走了,头也不回。 如辰回府,见陈雅元和方锦龙坐在院子里喝茶说话。她笑着对方锦龙道:“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几时变得这么听话了?” “屁!你这女人就是不会好好说句话!看在你心情不佳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方锦龙眯着眼睛,似笑非笑道:“女人,刚才我和雅元在琢磨怀王的事情。” “哦?琢磨出什么结果了?”如辰匆忙坐了过来。 陈雅元给她也倒上一杯茶,笑道:“千余人,拖家带口躲藏起来。当时正值正月,没有宵禁,半夜街上也有的是人。这种情况下离开怀王府,从大门口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们认可你们的判断,怀王府一定有密道存在。” “跟没说一样!”如辰噘着嘴嘟囔道:“既然有,为何死活找不到?” “别着急啊!”方锦龙道:“你想象你是怀王,设身处地的想想,你从这密道里出去,还打算原封从密道里回来么?” “自然不可能了。”如辰不假思索道:“他谋的事情,若是不成,自然回不来了。若是成了,又何必从密道里回来,从大门口光明正大走回来就是了。” “既然有去无回,你会怎么做?”方锦龙眯着眼睛邪魅地笑着,如辰猛然发现这厮的样貌长得也不错,难道是因为只有少数人才有的出众智力为他加分了? 她凝神一想,恍然大悟道:“你们的意思是说,他会把怀王府的密道入口毁掉!” 两人笑而不言,她越想越觉得绝对是这样!可是激动了一会儿,她又泄了气:“既然毁掉了,那还怎么找?” “怎么不能找?你要调整你一贯的想法,一直以来你们想找的都是被精心隐藏的密道,所以才找不到。现在你们要找的,是被掩埋的痕迹,可疑的土堆,砖块,凌乱的迹象,才是你们要寻找的目标。而且我和雅元也支持你们一开始的论断,密道入口应该在比较隐秘少有人去的地方,怀王书房c佛堂,或是什么长期不住人的地方。只可惜你们一开始就把这些地方翻遍了,反倒把一开始的痕迹掩藏了。” 如辰一蹦三尺高,不顾天已经黑了,飞一般朝外跑去。方锦龙望着她的背影啧啧称叹道:“这女人虽说长得还不错,搁我我可真是消受不起。只可远观,嗯嗯,只可远观。” 陈雅元抿了一口茶,笑道:“所以说,她和孟珞能走到一起不是没有道理。他们两个人对自己都狠,大局面前,总是心甘情愿地把自己放在最后。你虽瞧不上人家,可你不得不承认,人家的格局比你大。这世上注定有人忧国忧民,有人游山玩水。所以,别没良心,能帮忙就帮一帮。至少我在游山玩水的时候,心里是深知我能如此安逸,是因为有人替我背负了太多。” “切!”方锦龙不服气地切了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震影!侠影!”如辰人未到声音先到,两人吓得还以为又出了什么大事,匆忙跑出来道:“怎么了?” 如辰气都顾不得喘匀:“我问你们,你们刚封锁怀王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地方有土堆或是砖块之类的凌乱痕迹?” 震影挠挠头,一时想不起来。侠影道:“我记得祠堂的院子里好像有一堆浮土,当时我还疑惑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佛堂是我们最先翻遍的地方,真的是掘地三尺了,也没找到什么洞口啊!” “带我过去!” 佛堂已经挖的乱七八槽,到处都是被刨过的痕迹,确实什么都没有找到。如辰问道:“你发现浮土是在哪里?” “大概是这里。”侠影指着院子一角:“我当时还想许是扫地扫出来的,因为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清走。” “就从这里,往下深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放虎归山 众人七手八脚奋力挖了起来,已是深夜,如辰忧心如焚地一会儿踱来踱去,一会儿又过来看看。震影和侠影不明白如辰为何执意要深挖这里,但是他们服从惯了,如辰的指令一向有她的道理。如辰一边着急,一边自我怀疑,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灵光,若是仍旧破灭了,该如何是好? 挖了两个时辰,如辰终于听到了欣喜的叫声,洞口找到了! 果然如方锦龙和陈雅元猜测的一般,洞口已经死死封上,直到挖出丈许来深,一个已经塌陷的大洞才露出了一点口子。众人七手八脚的清理浮土和石块,洞口越来越大,通了! 如辰的心砰砰直跳,他们听到动静一定会跑,所以要快! 她看了看身边的天机堂众人,还有震影和侠影两个内功高手,心里有了些底气。下令道:“点起火吧,下去。” “我先下!”震影不由分说抢过了火把,当先跳了下去。如辰和侠影紧跟着,众人一个个跳下了洞口。 一开始走了好长一段,什么都没有,只有容一人通过的通道。如辰揣摩着方向,蓦然发现搜查花园子是费时费力而且完全错误的决定,方向完全反了! 她没有时间懊恼,只是加快了脚步。越走越远,越走越远,这个地道长的看不见尽头。终于,眼前豁然开朗,她不禁捂着嘴惊呼起来,好一座偌大的地下工程! 虽然是土砌的,但能看出一间间的房间,里面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应有尽有。除了没有院子,简直就是另一座王府。这样的工程怀王花了多久?三年?五年?十年?这个人太可怕了,唯一庆幸的是老天没有站在他这边! 众人四散开来,开始一间间搜索。如辰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没有人! “这手炉里还有余温!”侠影拿着一个手炉跑过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应该就是今晚的事情!” “往前搜!” 过了这一片起居之所,又是一条长长的地道。也不知走了多久,最终,众人推开了一块铁板,抖掉上面的浮土,一个个钻了出来。 天色漆黑,只能看到脚下荒芜的土地和远处影影绰绰的黑暗,这是哪里?火把的亮度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丈以外是另外一个黑暗的世界,一片混沌。 大家莫名其妙地举目四处望着,如辰忧心如焚:“他们显然是跑了!我们要是赶紧追,兴许还追的上!” “天这么黑,又不知道这是哪里,没法追啊!”震影和侠影皱着眉道:“四面八方,往哪边追?不出半里我们自己就要迷路!” 如辰烦躁地狠狠跺脚,却不得不承认两人说得对,伸手不见五指,怎么追? 她一直抱着膝盖在地上闷坐着,过了一个时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她抬起疲惫地双眼看向天边,在心里道:哦,那边是东边。 大地渐渐清晰起来,众人站起来四处望着,一片荒野。四周都是坚硬的黄土,一个脚印都没留下。远处,没有任何熟悉的事物。 忽然一个天机堂散众指着远处的群山大叫起来:“我认出来了!那是武俊山,往那边走就回月影宫了!这里离皇城老远了!” 如辰一屁股坐回地上,气晕了。 他们已经跑出了皇城!天高地阔,这还怎么找?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都有可能,要往哪边去? “先回去给皇上复命吧。”她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放虎归山,说的就是如此吧? 怀王这个地下工程有多大呢?从怀王府地下开挖,到这处城外的洞口,足足跨越了半个皇城,又延伸到城外十几里。这不可能是一两年的功夫,一定是至少在五年前,这个工程就开始了!怀王动此念头,并付诸实施,很可能就在孟珞的生母夏姨娘死后不久! 如辰功力已恢复大半,都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皇宫门口。皇上还未下早朝,她蔫头蔫尾地递了名帖进去,等着皇上召见。 好在今日早朝没有上太久,很快她便垂头丧气地跪在了皇上面前。 皇上的脸色果然阴沉了,黑的能挤出墨来。她无精打采地低着头道:“微臣无能,放虎归山,请皇上责罚。” 皇上许久没有说话。他自然不是真心想责罚如辰和天机堂,只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不利,他自己心中愁云密布,无暇安慰如辰。两人就这么一个坐着,一个跪坐着,谁都没说话。 过了很久很久,皇上才才垂头丧气地走了下来,一把拉起她道:“你膝盖不好,别跪着了。” 她虽顺势站了起来,嘴里却不满道:“皇上,这么大的事,您却关心这等微末小事。如今要怎么办才好?” “朕也不知道怎么办。”皇上苦笑:“泥牛入海,怎么找?就算朕想再来个点火焚山,也得知道他窝在哪座山里吧?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如辰垂着头叹了口气,确实,没有办法。 “今儿天气和暖,随朕出去走走吧。”他道。 她没法拒绝,沉默地跟在皇上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御花园。 他站在当初赏月的地方,凭栏望着一潭池水。大地有了春意,柳条抽出了嫩芽,一片欣欣向荣之色。她感觉心情被治愈了些,轻声道:“有一点皇上放心,九叔一定能找到二长老,找到大皇子的。” “就算没有了大皇子,怀王也不会放弃,你信不信。”皇上苦笑道:“他痛失三子,朕与他的仇怨是彻底结下了。以朕对他的了解,他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从此隐姓埋名,遁走江湖。反正已然是谋反,没了大皇子,他甚至可以自己来做这个皇帝。” “可是他的六万精兵已经没有了,他拿什么来谋反?虽说放怀王跑了是一大遗憾,可是目前的局面,仍旧是皇上大胜,怀王败了吧?” “你说的也没错,但朕可以肯定,他不会放弃的。至于他拿什么谋反,朕暂时不知道。但朕知道他一定会。”皇上深深叹了口气:“苍天啊,为什么不能给朕一个安稳觉睡。” “皇上是天子,皇上都叫苍天,似乎不妥。”如辰微微扯了扯嘴角。 “天子又如何?朕也没有三头六臂,砍一刀一样会死。”皇上苦笑。 “皇上!” “在你面前,朕不想端着,我们不是朋友吗?”皇上背着手,看着前方苦笑:“你也不必跟朕客气了。还说什么请朕责罚,你身负重伤,一回来就马不停蹄指挥着天机堂找怀王。朕若真是责罚你,只怕你背地里会骂朕吧?” 如辰苦笑,潜意识里,她也知道皇上并不会责罚她。若是真受了责罚,心里的确会委屈吧?“不管怎么说,花了那么大力气,还翻遍了花园子。结果发现方向完全错了,从这点上说,的确是微臣无能。若不是方公子和我妹婿提醒我,怀王既从那密道里进去,就没有打算原路返回,我还没有想到他们可能会毁了入口。” “朕也没有想到,所以不能怪你。他们旁观者清,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事已至此,自责也无用,好好做好后面的事情吧。”皇上深深叹了口气。 如辰被他传染了一般,也深深叹了口气。 皇上眼中含着暖意,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抬头目视前方道:“就算怀王没抓到,日子也还要继续过。令天机堂的人再辛苦几日,搜一搜他们生活了很长时间的地下迷宫,看看能有什么发现吧。” “是。” “贵太妃又逼着朕选妃了。上次选妃,不过是挑了几个朝臣之女,朕提前连见都没有见过。贵太妃想让朕这次务必选一个皇后出来。” “这也是正事。宫中本就没有太后,不能长期没有国母。微臣也希望皇上能找个真正喜欢的女子。” 皇上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心中一跳,忙低下了头。 “你和孟珞,当真已经成亲了?” 她不知为何皇上会这么问,只得斟酌着低头道:“是,只是成亲时只有我们两人。微臣本就无父无母,孟珞也我们想,只要心里有,世俗之仪不重要。” “你将自己嫁的也真是草率。”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微臣本就是草莽之人。读过几年书,早已忘光了。整日里刀光剑影,风里来雨里去习惯了。只要人是对的,其他的微臣都不在乎。” 他眼神悠悠,半晌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罢了。你这性子,也的确做不了朕的女人,朕若强求,只会让大家都受苦。孟珞,的确比朕更适合你。朕是冷宫里长大的人,知道想要的太多是一种罪过,即便朕贵为皇上,也一样有得不到的东西。既然得不到,何不把姿态做的潇洒一些。等孟珞回来,朕亲自为你们主婚,给你们再办一场堂堂正正的婚礼。” 她感动地看着皇上的背影,说不出话。 “做不了朕的女人,做朋友也很好。反正朕没什么朋友,能有一个人,跟朕平平淡淡说几句话,不用想什么君臣,很好。” “微臣相信,皇上会遇上一个真心所爱的女子,生儿育女,白头到老。而不论何时,我们都是君子之交的朋友。无需多言,情义自在心间。” 他含笑:“那就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巢暴露 宣平二年,怀王举六万大军谋反不成,遁走江湖,从此失去了踪迹。 天机堂龚婉灵官复原职,石有山在平叛中立有大功,擢升二品,调任监察御史。 经过几天几夜的努力,天机堂众人在怀王一众人生活过许久的地下宫殿里挖出了一具女尸,已经高度腐烂。虽然面目难认,但经过仵作验尸,还是最终推定了死者的身份,正是孟琪的生母。据仵作推断,孟琪生母是先被火烧,后又经剧烈撞击而亡。堆放饮食的粮库的确有被火焚烧的痕迹。然而火灾是怎么发生的,孟琪生母又因何而死,就不得而知了。 皇上听闻孟琪生母的死讯,默默无语很久。而后便密令如辰安排将孟琪生母的遗骸葬在了郊外某处,与孟琪葬在一起。 又挖了一段时间,在郊外洞口附近有了惊人发现,这里挖出了足足四十五具遗骸,都是男尸。仵作验过后禀报,这四五十人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死亡时间都在半年前,死亡原因都是利器刺穿胸腹。皇上一下子便推测出这些人定是为怀王修建地下工程的匠人。据此线索,很快就确定了方圆百里内最近半年失踪的匠人的身份。家属来认尸时,各个哀哀欲绝,场面十分悲恸。 虽然很多事情悬而未决,如辰却难得地清闲下来。整日里就是在府里窝着,与夜晴和如致一同逗逗孩子。天气渐渐和暖,小娃儿见风就长,一天一个样子。待到春末,刚出生时小小一团的娃娃已经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长成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抱起来也很有分量了。 又是一年端午节前夕,皇上自登基以来第二次选秀。这次他亲自相看,最后的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皇上在众多非富即贵的世家千金中一眼挑中了左承佑大人的幼女左婉清。左承佑大人是武官出身,退休前也不过是个正四品上骑都尉的勋位,在贵胄云集的皇城里实在是排不上号。这左婉清虽也读过几年书,学了几年针织女红,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马术一流,剑术也能够来几下,这对于世家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加分的项目。论长相,这左婉清虽也是个美人,但与温婉贤良四字搭不上边,她身量高挑,英气勃勃,走起路来也风风火火,看得贵太妃直皱眉头。然而皇上执意看中,一进宫就封了婕妤,不出三个月就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将皇后之位抬举了她。贵太妃气个半死,却也无可奈何,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贵太妃,并非皇上生母。哪怕她真是皇太后,皇上执意如此她又能如何? 边境捷报频传,不足半年时间,到夏末时分柱山城已经拿下。蒙托以北试种的第一季洋芋已经丰收了,当地的牧民看待西楚军队如同再生父母一般。北周皇权气息奄奄,已经是日薄西山。这半年来,皇上封赏了十三个怀远将军,二十五个明威将军,骁骑蔚以下的则至少过百。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有爵位的将士虽然增加不少,边境将士总数却没有增加。甚至七月间孟珞请旨,将四十岁以上有意向退伍回乡的将士一律恩赏放回,这样一来边境将士总数减少了五千多人。 总数虽然减少,战力却大大增强。西楚军队的协同作战能力已至登峰造极,新提拔的四品以上将领已将各类阵法以及突发情况的应对之策烂熟于心,独自指挥一场万人以上的战役绝对不成问题。西楚军中迅速地涌现出一批骁勇善战,头脑机变的年轻将领,很多人的英勇战绩传回了皇城,在街头巷尾被人传颂。刘士舟c李赞c李成c徐光宗c徐耀祖等都已经是四品以上的将领,且成为了西楚的明星,被老百姓津津乐道地传扬着。而二十一岁的二品龙武将军孟珞,西楚军最高统帅,百姓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英明神武,反倒渐渐少有人提起了。 朝中对孟珞的看法分为两派。一派坚持孟珞是怀王的儿子,怀王举家谋逆,孟珞怎能独善其身?怀王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就连宫中的孟婕妤都悬梁自缢了。可是另一派却认为,孟珞虽是怀王之子,然而与其父子之情早已名存实亡,何况孟珞从军以来,立下汗马功劳,其功绩远在怀王之上。就连孟钰率兵关键时刻弃边境于不顾,挥师南下直逼皇城之际,也是孟珞临危受命,迅速接收了立仁军和虎丘军的弃兵,在粮草不足,军心涣散的情况下守住了蒙托城。这样的忠心耿耿,这样的将相之才,难道因为是怀王之子就判了死刑? 两派时常在朝堂上争论不休,皇上却从来不置可否。每次有人主张惩处孟珞,至少不再让他执掌边境大军,都有人气势汹汹地站出来反驳:边境上下目前空前齐心,这个时候要动孟珞,岂非是要全体奋战沙场的将士寒心?早在一年前,汴州军就出过将士们在激愤之下弑杀主帅的事情,起因就是这个孟珞。如今他大势已成,上下归心,这个时候贸然动作岂非动摇国本? 随着柱山城拿下,北周的一半领土已经落入西楚手中。关于孟珞的争执渐渐少了起来,两派心照不宣,默认了一个事实。就算是怀王之子,孟珞的功绩也足够他换回性命,再换一个爵位和诸多恩赏。这样的功绩还只是二品将军而已,难道不是已经被怀王连累的结果?如果不然,给个亲王绝对不在话下了吧? 夏去秋来,这一段日子如辰的生活如同一汪秋水。这日,许久没有消息的九叔忽然传了信来,要如辰回月影宫一趟。如辰一猜,便知道二长老那边有了消息。于是在这个晴朗的早晨,带着夜晴出城,回到了许久不见的月影宫。 夜晴兴奋地像孩子一样,她八岁来到月影宫,在这里生活了小十年。这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承载了她的许多美好回忆。许久没有大事,所有人的节奏都慢了下来,两人沿着大路,说说笑笑地慢慢往月影宫走,从早上出发,到了山口时已经是傍晚了。 看着那许久未见的洞口,时光荏苒,很多东西似乎未曾改变。夜晴笑道:“姐姐,这次不用你带我,让我自己爬上去如何?” “那可不行!你别给我作妖,摔下去不是玩的!” “我若真的摔下去,你再接住我,岂不是更好玩?” “你就那么相信我?你最近可是胖了不少,我若是接不动呢?若是手滑接不住呢?再者说了,拖延时间也不能太过分,九叔的信是上午到的,你自己爬上去是要爬到后半夜去?若是被路过的行人看见了呢?” “谁说我胖了!”这句话让夜晴大受打击,还未来得及抗议,如辰不由分说架起夜晴的胳膊,一个飞身提气,两人已到了洞外。她拨开洞口的树枝,拉着夜晴钻了进去。 密林掩映中,一个黝黑的脑袋探了出来,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洞口。此人正是皇城中消失了大半年的乞丐,怀王死士孟三。 神秘的江湖杀手组织月影宫,当今皇帝亲封的天机堂,老巢原来就在离皇城这么近的地方!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激动和欣喜,潜伏了这么久,总算是有点发现了! 他知道自己的功夫有几斤几两,不宜打草惊蛇,只是暗暗记下了地方,便飞身离去。 夜晴一到地方就迫不及待地进了如辰的屋子,如辰跟遇上的人一一打了招呼,直接往九叔的房间行去。谁知刚走到附近,居然看见陶墨秦正倚着门栏,吹着微风站着。她欣喜地挥了挥手,跑过去道:“墨秦!好久未见,我还整日提心吊胆的怕收到你的凶讯,看你如今的样子挺好的啊!原来是九叔吓唬我!” 刚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忙住了嘴。墨秦苦笑着,开口似乎都要费很大的力气:“宫主虽尽力救治,但我知道我的身子是不能好了。” 他一开口,如辰才意识到九叔并非夸大其词。墨秦虽还强撑着站着,但身上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眼下的乌青占了半张脸,嘴唇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一阵微风吹过,他便摇摇欲倒。如辰鼻子莫名一酸,眼圈儿便红了,忙尽量平复着声调道:“既然身子不好,何必还在这儿站着。还不赶紧回去躺着?你还年轻,不要瞎想,只要人还在就有机会,我相信九叔不会放弃的。” 墨秦轻轻摇了摇头:“其实早一日晚一日我已经无所谓了。这么久没见你,我想着我若是不出来,你定然要到病榻边来看我,我哪里生受得起。还不如我在这里迎一迎你,就像过去一样。你不用难过,其实我已经很庆幸了。若不是宫主,十年前我就死了,如今多活了这十年,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只是凡事都有个限度,人力再强,也不可能逆天改命,宫主已经做了所有他能做的。我想我们两个,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如辰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墨秦喘了几口气,苦笑道:“你好不容易回来,我可没想招你哭,罢了,我先回去躺着去了。你还有正事,宫主等了好久了,快进去吧。” 如辰想要扶他,他摆了摆手,慢慢扶着栏杆一步一步往回走,弓着背,如同小老头一般。如辰看着他的背影,任眼泪放肆地流了一会儿,才用手背擦干了泪,转身进了九叔的房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银婆婆现身 “看到墨秦了?”九叔从一本书上抬起头,淡淡的。 如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又拿手背擦了擦眼泪。才抬头对九叔道:“玉精固本丹,你是给墨秦买的吧?为何他不能用?银婆婆她们真的没有一点办法吗?” “是”九叔垂着眼睛:“固本培元,听起来很对墨秦的病症,所以我才不惜重金,甚至和另外两个买家动手,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了它。可是二长老试药后说,墨秦没有丝毫内力,他的身子根本受不住这药的冲击。贸然用上,恐怕只能加速他的死亡。这些年我想了各种办法,无济于事。所以你不要再琢磨将那药给幻影了,若是能用我早给她用了。她和墨秦一样,身体底子受到了破坏。如同一棵树没有了根,面子上看起来再好,底里已经脆弱不堪,虚不受补,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九叔知道幻影的事了?”如辰擦了擦眼泪。 “那是自然,狐影替她瞒着别人,也不能瞒着我。”九叔叹了口气:“她一个弱女子,出事之前虽有两下子功夫,不过是花拳绣腿。受了这样的大难,身体彻底搞垮了。我知道这半年狐影和蛇影疯了一样在研究那药,想改良它,使它能够给人固本培元的同时化解对身体的冲击。只是幻影或许还有机会,墨秦怕是等不到了。” 如辰流着泪,低头不言。 “好了,说正事吧,二长老回来了。” “回来了?”如辰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是。不过她虽不躲了,却仍然不肯说大皇子的下落。她说一开始怀王的人疯了一样在找大皇子,她们换了好几处地方,好几次差点被找到。最近势头渐缓,她才有机会回来。她是铁了心要将大皇子一藏到底了,我怎么劝她都不听,总不能动手吧。” “她在她屋里吗?我去找她!”如辰着急起来。 “在,但你别着急,二长老性子顽固地很,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更何况,人与人的立场原本就是不同的,你没法体会她经历了什么,便没法理解她所做的决定。她还回来,是给我面子,你说的太急反而适得其反。” “我知道了,我尽力。” 如辰来到银婆婆的吊脚小楼前,抬头看了一眼。 这座小楼以前是她敬而远之的地方,这样主动上门恐怕还是第一次。她惊讶的发现这小楼明显就是仿着苗人居住的吊脚楼的样子,明白无误地昭示着银婆婆的出身,但她以前从未注意过。 她平复了一下心跳,碧绿的如同毒蛇一般的屋门和隐隐约约希希索索的响声让她产生了很不好的联想。她站在门外犹豫和纠结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咽了一下口水,抬手敲门。 门开了,屋里没有人声。她叫了一声银婆婆,没有回音,她便壮起胆子抬脚进了门。 “丫头,你来的比我想象的晚的多。” 屋子里很暗,如辰正在四处看着,适应昏暗的光线,突然听到银婆婆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吓得浑身一抖,转过身来。 银婆婆坐在一把黑色摇椅上,身上穿着黑色斗篷,将枯瘦的身体裹得紧紧的。整个人几乎与昏黄的暮色融为一体。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却不点灯。 “既来了,怎么在门外干站着不进来?老婆子还能吃了你不成?” “银二长老,好久不见。”如辰干笑了一声,诡异的气氛让她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许久没见,就不叫我银婆婆了?叫二长老,多么生分。”银婆婆微微眯起了眼睛:“丫头,你虽是老九的徒弟,但从小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我心里,你比狐影蛇影他们两个也不差什么。” 如辰很想说我不是来听您说客套话的,我们开门见山商量一下大皇子的事情岂不是更好?但她不敢说,说不出口。她对银婆婆有一种天然的惧怕,因为银婆婆的手段在她看来太过阴森毒辣。于是她只好干笑着陪着客套道:“那是,银婆婆也是我尊敬的长辈,在我眼里银婆婆也跟九叔不差什么的。” 银婆婆一张老脸笑成了一朵菊花,眯着眼睛道:“小丫头片子,果然有股机灵劲儿。还是老九眼光好,我们这五个长老的徒弟,你的确是个拔尖儿的。悟性好,心里也公道。要不是老九先抢了你去,我倒是也想把衣钵传给你。” 如辰一听这话,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银婆婆难道真觉得她是块与毒虫和草药为伍的料?但她也不好说什么,反正木已成舟,她早就是九叔的徒弟了,她感慨就感慨吧,又何必反驳她? 于是她继续陪着干笑。银婆婆止住了笑,深深看着她:“丫头,上次我们见面,我告诉你是我主动请缨去肃州的,你当时并没有多想。” 如辰急忙坐正了身子,终于说到正题了! “是。”她斟酌着道:“长辈们的决定,我从来不多置喙。所以当时虽然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多想什么。如今看来,银婆婆您和大皇子的渊源,要远在进月影宫之前了。” “是皇上发现的吧?”银婆婆抬头扫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当今皇帝那个年轻人,我只见过一面。的确是难得,聪明而又不外露,且目光清明,心正意正。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先皇后啊,很多事情上都糊涂,唯有这一点,她看的很明白。大皇子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非要去争这个不属于他的位置,只会害了他。” “银婆婆您也这么想就好。”如辰深呼了一口气:“我也曾去过肃州,我无意贬低大皇子,可是他的行为也实在是说到底我也是月影宫出身,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我和当今皇帝能有什么交情?您忘了我刚入皇城的时候还被他算计可是后来,是他的雄才远见折服了我,我想着有这样的皇上,对天下黎民不是坏事。何况他并不是暴戾严苛之人,当时我罪在欺君,他仍旧放了我妹妹和妹婿。他登基这一年,若是按国法,该有多少家被灭九族?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做过。五皇子挑唆魏自寒谋反,他只是圈禁了他,怀王之子孟珂也只是囚禁于外地” “你不必说了。”银婆婆摆了摆手。如辰只好住了嘴。 “丫头,你说的我都知道。”银婆婆深深看着她:“你觉得,一个人被幽禁终生是什么感觉?如果不仅幽禁终生,还是幽禁的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是什么感觉?对于皇帝来说,留下他一条命,就已经是仁慈了。可是这样活着,你愿意么?” 如辰沉默了。 银婆婆自顾自道;“你自然不愿意,可是你与大皇子和五皇子无缘无分,你不会去在意他们的感受。但是我不同,我跟了先皇后多年,对我来说,她是主子,但也是我的闺中好友。只要是对她好,做什么我都愿意。大皇子并非先帝所生不假,但他可千真万确是先皇后的亲生骨肉。若是幽禁在肃州离宫,好歹天高皇帝远,不愁吃不愁喝,人身也相对自由,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若是幽禁在皇城里,每天过得暗无天日,我什么都不做,对不起先皇后。” “银婆婆既这么说,当时又为何离开先皇后,离开皇宫?” 她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过了半晌,才幽幽道:“我自然有我的缘由,迫不得已的缘由。” 她明显不想说,如辰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令她不得不离开皇宫,离开她视为闺中密友的先皇后? “丫头,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怀王已经被定了谋反,昭告天下。你们既然已经知道了大皇子的真实身份,顺势告知于天下他是怀王的骨肉,就永远断送了他登基的可能性。念在他一无皇族血统,又已被幽禁多年,贬他为庶民,还他一个自由身,有何不可?为何非要他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被圈着,他才能安心?” “皇上自然不会顾及怀王和先皇后的名声,可是此事也是先帝的奇耻大辱啊!自己宠了那么多年的皇后所生的孩子居然不是亲生骨肉,此事若是人尽皆知,先帝在九泉之下还有何颜面?实不相瞒,先帝忽然暴毙,恐怕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先帝八成是被气死的!我听说周太监临终之前不断央求皇上,除非有威胁江山社稷的迫不得已之事发生,否则绝对不要将此事公诸于世。” “周太监我知道了。他对先帝一直忠心耿耿,这么多年,他一定恨透先皇后和荣太妃了吧?”银婆婆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先皇后此事绝对不为世人所容,我也的确无法为她辩驳什么。当时我苦劝她多次,假装意外弄掉孩子,不再跟怀王往来。但是她不听,女人的心在谁身上,哪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果不其然,她被伤的很深,很深” “就算是没有周太监的嘱托,对于当今皇帝来说,昭告天下他的父亲被怀王带了绿帽子,将不是龙种的孩子养了多年,他自己又有什么颜面?这等皇室丑事,自然是拼命遮掩,哪有公之于天下的道理。” “唉,说的也是。”银婆婆深深叹了口气:“可是大皇子是先皇后的孩子,也是我亲自接的生。他就算再不好,我也想保他一世平安,不想让他被幽囚终生。丫头,你可能体谅我的一番苦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归降 如辰定定地看着银婆婆,她已经是一个十足的暮年老人,两眼昏黄c浑浊。然而她的神色有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九叔都说不动,自己磨破了嘴皮子又有何用?更何况,银婆婆的想法,她感同身受。自己从小看大的孩子,她不愿他永远被圈禁在皇城里,暗无天日。 “我可以说服皇上,依旧将大皇子软禁于外地,给他一个府邸,如何?” 她满脸的皱纹又笑成了菊花:“若果真能如此,老身自然没有意见。可是怀王遁走江湖,至今没有下落。这个时候皇上光明正大的下旨将他囚于外地,你觉得可能么?” 如辰沉默。银婆婆又补了一句:“找到怀王,干掉他,剩下的一切都好说。找不到怀王,一切都免谈。我看大皇子还是让我看着,对大家都好。你对皇帝说,有我在,一不会让怀王找到他,二不会让他再起什么非分之想。若是皇上还不能接受,那老身也就没有办法了。我都这把年纪了,我怕什么?他就算办我个抗旨不尊,也只能如此了。” “那银婆婆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九叔这些?” “我回来,是因为我毕竟在月影宫这么多年,和老九这么多年的交情。我当时无家可归之际,是老九收留了我。冲着这层关系,我必须给你们一个交代。大皇子虽不好,冲着他母亲我也要保他,你们无需替我担责,也无需在皇上面前替我遮掩,实话实说就行了。” “银婆婆,我知道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如辰还能说什么?她只是在心里苦闷,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怀王之事仍旧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横在每个人的心头。 可是,他如今又在哪儿?要到哪里去找? 她忽然想起一事,又急忙问道:“银婆婆,若是我有急事,怎么能找到您?” “放心,话已然说开了,我便不会躲着你们。你若有事找我就去寻狐影和蛇影,他们自有法子跟我联络。” 如辰点点头,又问道:“银婆婆,墨秦的病当真没有办法?幻影也” 银婆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和老九想过很多办法。人的身子虽说不过是付皮囊,可是它破了,坏了,修修补补总有个限度,等到不能再修,也不能再补的那天,就是天要来收,人力不可违逆。若是不出意外,幻影还能再撑个一两年,墨秦,估计是过不去这个春节了。丫头,你还年轻,遇事不容易想得开。墨秦的身子,撑到现在已经超过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做人也不能太贪心不是?” “是,银婆婆,我知道了。”如辰低着头,不再说什么了。 她满意地笑起来:“行了丫头,好容易回来一趟,好好住两天吧。” 她默默施了一礼,转身告辞。 好久不曾回来,夜晴已经将屋子收拾地干干净净。看到如致进来,她笑道:“姐姐,在皇城的时候老想着回来,为何才待了半日,我又有些想回去了?” “可见你已经习惯了皇城呗。人都是这样,对熟悉的环境总会感觉舒服。虽说那里也有种种不好,可是住了那么久,不习惯也习惯了。” “我就是觉得吧,咱们月影宫虽说是世外桃源,看着心旷神怡,可是太冷清了。皇城里人多,热闹,有烟火气。” 如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笑道:“已然回来了,又没什么事,住一夜明儿再回去吧。” “好!”夜晴兴冲冲地铺好了床,如辰翻身躺下。谁知过了两三个时辰,愣是睡不着! 原来世事变化如此之快,就连她自己,甚至已经睡不惯这曾经躺了十六年的床铺。她只好放弃了睡觉的打算,两手插在脑后,往事一幕一幕在她眼前晃过。曾以为这月影宫的第一杀手,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归宿,没想到蓦然回首,已是沧海桑田。人这一生,如同无根浮萍,有多少能够自己把握之事? 第二天早起,夜晴也是眼圈乌青,显然昨夜没有睡好。两人匆匆吃过早饭,便与九叔作别,离开了月影宫。 “姐姐,咱们索性绕到东南门再进去好不好?”夜晴兴致勃勃。 “你吃饱了撑的?还嫌路不够远,放着近路不走,转那么大一圈?”如辰懒洋洋的。 “再往东走可就是大名鼎鼎的龙泉寺,寺后面就是妈祖峰,据说可比咱们武俊山有看头,历代皇帝都常去的!我离得这么近,居然从来没去过!” 夜晴跃跃欲试,如辰却实在懒得去,只好敷衍道:“我昨儿没睡好,这会儿就想回去好好睡一觉。你放心,有空了我一定带你专程去一趟如何?” 夜晴扫了兴致,嘟着嘴不说话,她忙又道:“我不是还答应你要带你看看三川五岳,游山玩水嘛,等皇城事了,我们就把这龙泉寺当做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如何?” 夜晴这才高兴起来:“当真?” “自然!我何时骗过你?” “那就好!” 两人进了皇城,慢慢感觉为何今日的皇城气氛有些不一样? 天子脚下自然一向是热闹繁华的,街道还是原来的街道,人群还是原来的人群。可是为何感觉气氛有些不大一样?似乎人人都在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谈论着什么,为什么事情而狂喜着。 很快她们便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何事,北周主动请降了! 如辰和夜晴对视着,难掩脸上的欣喜之色。西楚和北周,两国分立几百年,自西楚建国起,与北周便是分庭抗礼,摩擦不断。新皇登基第二年,北周居然降了! 新帝登基以来,虽先有五皇子作对,后有怀王叛乱,又有矫诏篡位,弑君杀父等种种不好的传闻。可是与此同时,西楚风调雨顺,人才辈出,先有普通农户万里跋涉带回了洋芋的种子,解决了数百万人的吃饭问题,又有孟珞等骁勇善战的年轻将领脱颖而出,就算是文臣中,也是人才济济。 西楚百姓从来没有像如今这般能够从街头巷尾听到各种鲤鱼跃龙门的故事,这种层出不穷的故事极大地鼓舞了人们。原来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有通过各种渠道跻身更高阶层的机会。那位带回洋芋种子的农人现在已经有三代世袭的爵位在身了!边境的光宗耀祖两兄弟的将军头衔靠的不是打仗,而是木匠出身的他们造出了诸葛连弩!劝农司的几位官员因为快速研究出了洋芋的习性和推广办法,集体高升!通过读书自然也是一条途径,那位新任监察御史的石大人,一年前还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司务呢!就算退一万步,普通老百姓够不上什么官位,那茶馆里说书的先生这一年不是也是赚的盆满钵满,日子过得比过去好了不知多少!那第一批决定迁往安顺城的,可都是没有田地,快要活不下去的佃农,如今家家都有永业田,吃饱喝足不成问题了!新帝不断推出新政,新的机会也在不断涌现,只要能抓住一次,这辈子就能翻身了! 各种发家致富的故事经过天机堂不断推波助澜,正在百姓中不断发酵,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芒,眼神擦得锃亮,寻找着可以利用的机会。其实有成功者,自然就有失败者。有上位者的光环和掌声,自然也伴随着落魄者的悲凉和鲜血。只是失败者总是会被快速遗忘的,人人都在研究着成功者的故事,希望能从中发现奥秘,打开通往成功和财富的大门。 两人决定先不回府,而是进了宏记茶楼。宏记茶楼的一楼大堂可是最能听到百姓声音的地方。果不其然,大堂里满满当当,欢声鼎沸。如辰朝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连忙从后院又搬了一张桌子过来,挤了个位置让两人坐下。 说书先生果然正唾沫横飞讲着边境的事情:“北周人怎么了?是人就得吃粮食!那个地方啊,全是大铁矿!那铁矿都是露天的,挖出来,啧啧,都是铁疙瘩!比咱们西楚的铁矿不知道纯多少倍!北周人的铁器都不要钱似的,过去咱们西楚将士不知道为这个受了多少害!可是偏偏呢,那鬼地方太冷,不长粮食!虽说有牛羊,可是顿顿只吃肉,肚子也受不了啊!所以这么多年,一到秋收,北周人就来抢我们!如今好了!洋芋不怕寒冷,还耐干旱,那地方可以种!可是当地没有农民,只有牧民,从来没种过粮食,什么都不会!还得我们去教他们!北周人为什么降了?民心所向!不战而屈人之兵!” “先生您这可说的不对!什么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咱们两国可是打了几十年了!这么多年年年打,从来没有消停过!咱们西楚为此死了多少将士?”底下一人扯着嗓子笑道。 “那是!”说书先生从善如流,立刻更正了说法:“咱们将士的功绩也是功不可没!若是咱们自己是没用的软蛋,北周人也不能这么听话!听说我们有洋芋了,抢了去,绑了去,还不是一样?可是他们不敢!因为什么?因为咱们把他们打怕了!蒙托可是固若金汤!咱们说拿下就拿下!北周人疯了一样想抢回来,没用!白白死了几万人!最后怎么样?认怂了!连那个北周的第一大将忽格,现在在虎丘拿了一块地,赏了个小爵位,安安稳稳抱着老婆睡觉去了!他就算是老虎,碰上咱们也只能变成家猫!” “你说那孟珞将军,去年可还是个新兵!怎么这么厉害?不到两年时间,连北周都收服了?”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那说书先生神秘地睁大了眼睛:“那打仗咱们外行人看着厉害,可是跟木匠砍木头一样,不过就是个熟练工!那孟珞将军习武世家出身,功夫能差?可是再好的功夫,除了多杀几颗人头,也做不到现在的位置!剩下的靠什么?”他指指太阳穴:“靠这儿!” 如辰和夜晴心照不宣地对视着窃笑:这厮说的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千秋国策 又有一人问道;“那下一步呢?北周主动请降,咱们皇上打算如何做?” “我又不是皇上,我哪里知道?”先生两手一摊:“不过啊,既然北周已经降了,咱们自然也要把姿态做足了,要不然显得咱没有大国气度不是?不过既然是降了,自然得拿出诚意来。咱们给他们粮食,他们就得给咱们他们的值钱东西啊!矿山,马驹,毛皮,都是好东西!” “那如此说来,咱们今后是不是可以去北周挖矿了!”底下一人两眼放光。 同座的两个人立刻向他伸出了大拇指:“老六脑子灵光!今后这北周的铁矿肯定又是咱们的一条财路!” “那铁器价钱岂不是要跌?”又有一人忧心忡忡。 马上有人反驳他:“降了怕什么?咱成本也降了不是?以往咱西楚铁器可是金贵物件,百姓过不下去了,一口铁锅都是值钱东西,拿出去典当!今后好了,家家户户都能用上铁器,说不定今后的铁器比木头还便宜!还有北周的毛皮子,听说又轻便又暖和!今后咱们西楚的老百姓过冬也能穿上皮袄了,岂不是好事?” “你这么说,我又找着一条发财的路了!咱们去北周贩毛皮去!南边儿虽说用不着,可是咱么皇城里其实冬天也挺冷的!那么多世家贵族,得用多少毛皮子?” “就是就是!咱们组团儿去!互相还有个照应!” “那可得赶紧!做的人多了,就挣不了大钱了!” 如辰和夜晴不禁抿着嘴偷笑起来。 刚回府,如辰就接到传诏进宫了。 刚见到皇上,她便笑吟吟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总算是夙愿得偿,一统天下了!” “你都知道了?”皇上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 “微臣刚刚在大街上听到街头巷尾都在传颂,这样的喜事自然是插上翅膀一传千里了。西楚百姓这么多年为了和北周打仗牺牲了多少男儿?如今总算是能扬眉吐气了!” “朕最欣喜的也是在此,等到我们彻底掌控了北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边境就不再需要这么多将士了。他们可以自愿还乡,与亲人团聚。当然,愿意娶北周的女子,就地安家,也不是不可以。” “不知北周如何治理,皇上有何具体打算?” “朕以前想过,只有个大概。论人口,我们远多于北周。论土地,西楚虽略多一些,但两国也算是不相上下。北周虽苦寒贫瘠,但是也有很多我们西楚没有的东西。若是让北周成为西楚的属国,北周皇帝向西楚称臣,年年上供,虽然操作起来简单,但是行在而神不在,后患无穷。说句不好听的,下一任北周国君若是起了异心,还不是说独立又要闹独立?只有彻底的变成一个国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才能够永绝后患。” 如辰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皇上又笑道:“鲁放临行之前,朕要求他多给朕报呈北周风土人情。北周人虽勇猛力大,其实心思简单。只要有好处,就会毫不犹豫地卖命。朕想着,北周皇帝朕封他为亲王,在南边赏他一块封地。北周皇室亲属一律作为皇亲国戚来对待,享朝廷俸禄。他们愿意仍住在北周也好,愿意到西楚定居也好,各随己便。从此不再有西楚和北周之分,统称大楚。北周的城池划分尽量沿用原来的,不做过大改动。官员制度要与西楚一样,今后统归吏部调派管理。户籍c纳税c田地c科举,都要沿用我们西楚的制度。鼓励我们西楚人前往北周扎根,凡是西楚人去往北周的,种田也好,贩货也好,开店也好,或是娶了北周女子,嫁了北周男子,都要出新政大加鼓励。虽说北周皇帝请降,但估计大部分人仍然心存疑虑,朕要调几个得力的官员去北周,那边的关系估计一开始不太好协调。” “皇上是否会调石有山过去?” “哈哈哈”皇上大笑起来:“你是否觉得朕捉摸不透他,就会想把他打发走?其实恰恰相反,朕只有把他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要不然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事?朕目前只定了一个人,就是鲁放,他原本就是北漠出身,应当不会水土不服吧。” 鲁放的确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如辰在心中默想。“说起鲁放,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过段日子孟珞和鲁放都要回来了。”皇上含笑道。 “果真?”如辰眼睛亮了起来。 “立此大功,自然要回来受赏的。”皇上笑道:“这次回来的人比较多,可能会有很多你熟悉的面孔。北周已降,边境大军危机顿解,他们可以好好住一段日子了。” “说起北周投降之事,微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如辰苦笑道:“北周皇帝野心勃勃,就在一年前,他可还是想着要将我们西楚整个吞下的。难道不该战斗至最后一刻,再来个以死相抗什么的?” “哈哈哈”皇上又大笑起来:“其实北周人很圆滑,对皇权的尊重和敬畏也比我们西楚要少得多,这是他们的游牧文化所致。更何况,我想能当上皇帝,至少他应当有看清事实,承认事实的勇气。我们西楚有肥沃的田野,有江南水乡,有源源不断的人口和粮食供应。他们北周有什么?区区几百万人,后力难以为继,他们拿什么吞下我们西楚?所以说到底,不是朕强,也不是孟珞强,只是老天爷更加偏爱我们西楚罢了。其实我们西楚这么多年没有拿下北周,问题很大一部分出在了怀王身上。朕想,先帝生前应该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 “是,孟珞上次回来就曾经说过,边境根本不需要那么多人。怀王故意示弱于北周,不肯进攻一味防守,只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牵制朝局。他想要的从来不是彻底收服北周,而是维持现状,以稳固孟家在朝中的影响力。” “所以他没有动力研究怎么打胜仗,也没有动力培养一批优秀的将领。他想要的一直以来,都是偌大的权利能够牢牢掌握在孟家人的手里。”皇上苦笑起来:“边境安危,关系千万黎民百姓,与其说怀王是一个优秀的将领,不如说他是个合格的政客。这么多年在我们眼中如狼似虎的北周军队,在怀王眼中也不过是他用来壮大自身的借口和工具。人人都想利己,人人都有私心,可是怀王的利己之心,是需要多少人命和多少国力填出来的?他的胃口太大了!据说十九年前那场大败之前,正值先帝有心思整顿军制。一场大败,边境岌岌可危,此事便搁浅了。” “皇上的意思十九年前是怀王故意输的?”如辰睁大了眼睛。 “朕也只能是猜测。事情太过久远,其中的是非曲直,恐怕也只有怀王自己清楚了。”皇上苦笑着叹了口气:“朕有时候在想,怀王年轻时,或许也是真正忠君爱国的。他当年千里从军,从一个新兵一步步爬上来,应该也是一腔热血的吧?只是功劳越多,爬得越高,野心和欲望也会跟着膨胀,这是人性使然。地位变了,心态也会变化,到头来能够守住本心的人,或许没有几个吧。” 如辰沉默了,皇上此言是意有所指,还是她多心了?如今的孟珞,繁花似锦,如日中天。皇上是否也担心他守不住本心,走上怀王的老路? 皇上似乎猜透了她心中所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孟珞又向朕请旨,说北境现在不需要十几万人了。等到北周彻底归顺,请求将将士中是家中独子的,成亲后无子的,家中父母有七十岁以上的,或是从军十年以上的一律恩赏回乡。这样一来,估计军队能精简到八万人。当然,他的军队中现在有好些人已经看上了北周当地的姑娘,恐怕是撵他们回去他们也不肯回去了。你说,孟珞为何不担心此举会削弱他的权势?他这样一举拿下了北周,难道就不担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就不想着光耀门楣?” “他如今哪里来的门楣?”如辰苦笑:“上次回来时,他甚至想着要跟微臣的姓。我们两个都是无根浮萍,所谓家族门楣,对他不过是个牢笼。挣脱尚且来不及,哪里还想着发扬光大?他巴不得从此再无战事,就能心安理得地做个平头百姓,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只怕你也是这么想吧?”皇上酸气十足地看了她一眼:“早就不想替朕办差了,只想赶紧摘了这乌纱帽,与他肆意江湖吧?你一不缺钱,二不贪名,朕还真没有什么能够拴住你。你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弃朕而去,恐怕也不过是为了还朕在你面前攒的那点人情吧?” “皇上也不能这么说。”如辰干笑了两声:“我们走到哪里,也是皇上的臣民。微臣也不是因为皇上攒的人情才留在皇上身边。皇上的安危,就是百姓的安危。微臣虽能力有限,但也愿意尽力护得皇上周全。只是如今皇上一统南北,国力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大楚开创盛世指日可待,微臣觉得皇上没有那么需要微臣了。” 他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好久不见 如辰眼中含着暖意,看着皇上。对皇上来说,最艰难的日子已经熬过去了。他如今后宫充实,与皇后琴瑟和鸣,朝政上也渐入佳境。虽然仍是忙碌,但是早已不是刚刚登基时那样凝滞不通,朝臣两面观望的局面。这样的功绩自然有天公作美的因素在里面,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毫不留情,几乎累到吐血? 这快两年来他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进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朝野上下都看在眼里。他如今运筹帷幄的样子,早已不像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青年。他稳妥,老成,但又敢于求新,敢于变革。对所有的人来说,这都是最好的时代,整个国家似乎随着新帝登基进入了欣欣向荣的青年时代,朝气蓬勃。 “皇上,为长远计,您还是不能太过劳累。您还年轻,或许不觉得什么,但若是长期过度劳累下去,身体必然要受害。古人曾云:得人之力者无敌于天下也,得人之智者无畏于圣人也。您是皇上,天下有的是人之力和人之智为您所用。如今您处理政务渐入佳境,只要用好了人,能偷懒就偷点懒,不必事必躬亲。后宫如今嫔妃众多,开枝散叶也是帝王之孝。先帝一生只有两个亲子,微臣希望您能够子嗣繁盛。” “你今日这口吻,倒是和其他大臣一样了。朕还以为你不会说这些话呢。”皇上眯着眼睛笑起来。如辰也笑道:“所有人都是一门心思为了皇上好,微臣也是一样。皇上年轻,或许觉得我们老生常谈,但我是常和习医之人混在一起的,知道老人所言不假。” “你说的是月影宫二长老吧?她除了拒绝把大皇子交出来,没有再说别的?” “她虽承认她的确是当年先皇后身边的苗女,但前尘往事到底如何,她不肯透露半句。”如辰无奈地摇了摇头:“那定然是一段不愉快的往事。银婆婆抗旨不尊,皇上可生气?” “生气自然生气,朕是皇上,她立意抗旨,自然是死罪。可是,朕又能把她怎么样?”皇上两手一摊:“就算是皇上,也有诸多不可为之事。她自然也是谅准了朕不能把她怎么样,活到她这个岁数,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更何况,朕虽生气,却也能理解她的做法。境遇不同,立场不同,做事自然不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皇上能体谅就好。”如辰微微舒了一口气。 “且不说这个了,北周投降,西楚改国号为大楚。这是大事,到时候朕要举行开国大典,大赦天下,随后还要去龙泉寺朝拜。因为赶上新年又快到了,年前又有封赏前线将士等一系列大事。所以礼部将开国大典的日子定在了明年三月,明年不再是西楚宣平三年,而是大楚元年。虽说大部分工作在六部,但是大事频出,你们天机堂自然也有的忙了。朕还答应过你,等到孟珞回来,朕亲自主婚为你们办一场婚礼。此事宜早不宜迟,等到孟珞回来就着手操办吧。” “多谢皇上。” 整个皇城提前进入了狂欢的气氛中,大事不断。朝务自然也是空前繁忙,如辰依旧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除了幻影依旧时不时偷偷咳血,似乎也没有什么烦心之事。不久好消息果然传来,孟珞回来了! 这次回皇城受赏的自然不止孟珞和鲁放,而是浩浩荡荡一堆人,几乎占了整整一条街。如辰站在人潮中,一眼过去看到了许多熟面孔,李行c曾冶c刘士舟c李赞c李成c赵况c徐光宗c徐耀祖,军营中岁月的记忆如潮水般复苏了,不断拍打着她的心头。她竟向周围的百姓一般,激动地热泪盈眶。 众人也很快发现了她,冲她一个劲儿挥着手,高呼着嫂子。她远远和孟珞对望着,他黑了,壮了,原本稚气圆润的脸庞现在有了刀刻一般凌厉的线条。沙场征战的时光似乎悄悄改变了他的样貌,现在的孟珞已经能一眼被认出是边境最高统帅,了不起的大将军了。他身上有了一种看不出的气场,让人不得不注意到,而后心生敬畏。 这一次的分别太久太久了,有那么一瞬间,如辰觉得不认识孟珞了。然后孟珞忽然看着她咧嘴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紧接着他憨笑着挠了挠头,冲如辰挥了一下手。 一瞬间,如辰觉得回到了现实,心落回了肚子里,脚站回了地面上。那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仍是她的孟珞,她的爱人。不管隔了多远,走了多久,只要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彼此的心意仍在。 有功将士还朝,自然要先进宫。如辰心不在焉地在府里等着,夜晴和庄婶忙着收拾饭菜。庄婶看她魂不守舍的样子,笑着揶揄她道:“不是早就私定终身了吗?怎么还紧张了?我一向觉得你在男女之事上不开窍,没想到你还挺有眼光。那小子还真成大器,是个人才!不过啊,依我说你这男人找的还是不如如致。过日子过日子,若是天各一方,那能叫过日子?面子上再威风有何用?能常常远远的守着才能叫夫妻!你可别嫌我聒噪,听你庄婶儿的没错!这次趁着他回来,赶紧怀个娃儿是正经!” “庄婶!”如辰红着脸跺了跺脚。如致抱着小念琪蹬着门槛看热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正在调笑间,门外一阵声浪,几乎把院子掀翻,孟珞他们进府了! 如致先抱着孩子回避到了后院,如辰等人匆匆迎了出去。院子里一瞬间挤得满满当当,如辰认识的将士几乎都来了!她和孟珞正对视着不知该说什么,李成已经第一个调笑起来;“孟大哥!皇上刚说要正式赐婚,让你们重新成一次亲。照理说成亲之前你是不能来新娘子家的!可是如今你这第一功臣无家可归,除了嫂子这里没地方落脚。你们说,孟将军这算不算是入赘啊?” 如辰和李成早就熟了,听到这话,扬手便要作势打他。李成早躲到了李赞身后,孟珞也不脸红,扬声笑道:“入赘就入赘,有什么好笑的?你小子若是有机会娶我娘子这样儿的,别说入赘了,天天跪地磕头端茶送水,再吊打你二十鞭,只怕你也干吧?” 众人越发哈哈大笑起来。“吆吆吆!猜着你们也差不多回来了,果然赶上了!”门口有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是陈雅元和方锦龙联袂走进来。方锦龙在军营中混了几日,跟众人也熟了,众人忙向他招呼。陈雅元众人没见过,只是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些。这厮到底是何处来的?男人们和他站在一起简直是自取其辱! 孟珞忙上来向陈雅元见礼:“妹婿,好久不见!回来的路上我就想着,此番一要恭贺你喜添麟儿,二要感谢你,若不是从你这里听了许多见解,边境战事也不会那么顺利。” 众人这才知道陈雅元是如辰的妹夫,陈雅元忙回礼道:“姐夫多礼了。我不过是简单说说,上下嘴皮子一碰而已。知易行难,姐夫不辞辛苦做成了这么大的事,一切功劳都是当之无愧的。” 今日人多,孟珞不便再客套,便又转向方锦龙:“方公子,边境之事多谢了!”鲁放也连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躬到底:“方公子!鲁某代表皇上谢你!皇上说了,方公子有功于国,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方锦龙扫了一眼陈雅元,少见地摆了摆手谦逊起来:“这回我还真没帮上什么大忙,你们皇上未卜先知,已经派了个叫什么石有山的赶去交城了,还赐了他兵符。若不是他有兵符在手,那两个老顽固未必肯听他的话。” “就算没有这回的事情,我们能拿下蒙托,方公子也功不可没!” “这个嘛,要谢你们就谢他吧!”方锦龙指了指陈雅元:“是他威胁要跟我绝交,逼着我去的!” 鲁放转向陈雅元便要拜,陈雅元吓得往孟珞身后躲。如辰忙一把拉起鲁放道:“好了好了!你们再这么谢来谢去的,恐怕要互相对着拜一天了!我这地方小,灶上有吃食,桌子上有酒,你们自便。” “自便什么!我们不过是过来认个门儿,顺便给嫂夫人提个醒儿。朝中众臣都知道孟大哥在你府上落脚,最近来拜望的朝臣恐怕是要把你的门槛儿踏破了!得嘞!孟大哥和嫂夫人牛郎织女,好不容易相会,咱们就别杵着了,走嘞!” 如辰来不及脸红,众人也不知是谁招呼的,鱼贯而出,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清静下来。只留下方锦龙,陈雅元,还有孟珞。 “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如辰担忧地推了推孟珞:“拜托!我这里可是天机堂同知府!天机堂可是皇上设的秘密机构!朝臣可从来没人敢踏我的门!” “放心!你别听他们瞎说,皇上不发话他们不敢来,顶多就是拐弯抹角地想约我出去。你也知道我不惯应付这样的事情,这次住的长,我正好在你府上装病,躲躲清闲。”孟珞笑得没心没肺。 众人走了,如致才抱着孩子出来,跟孟珞见礼。孟珞又忙着一一见过了庄婶和夜晴,接着是魅影c幻影c柳承等人,震影侠影也匆匆赶来,彼此见过。说到化影的死,如辰忍不住又哭了,孟珞也神色很是悲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七章 孟珞的打算 夜深了,众人渐渐散去。孟珞自然而然地搂着如辰的肩膀进了如辰的房间,两人经久不见,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门关上后,也来不及说话,便忙着宽衣解带,忘情索取,发泄着对彼此的思念。直到三更过后,两人才大汗淋漓地停了下来,紧紧相拥着。 孟珞爱怜地理了理如辰额间的乱发,满足地叹了口气:“辰儿,边境一切都好,只是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你可是不知道,北周民风实在悍勇,那北周女子见了我们西楚将士,都往上生扑的!为夫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保住这清白之身!” 如辰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好没羞!亏你说得出来!” “当真的!”孟珞一本正经:“北周连年打仗死人,也是男少女多。当地牧民见了我们,巴不得娶了他们的女儿,一个男子娶姐妹三四个都使得!我们的将士们都不敢一个人上街,说不定就会被女子们拉回去,搞个力竭而亡!若是真这么死了,那可真是冤哉妄哉!” “当真?”如辰拼命忍着笑。 “我悄悄告诉你哦!李成那小子在北周可是艳福不浅,就连鲁大人都”孟珞伏在如辰耳边,如辰捂着嘴咯咯笑起来。笑了半晌才止住道:“看来你心情不错,我就放心了。皇上今日可有在你面前提到别的事?” 孟珞神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两手托着脑袋,叹了口气道:“没有。皇上只是说我功勋卓著,总不能在皇城中没个住处,不日他会另赐我一座宅院。至于别的,他什么都没提。看来皇上希望我是我,我父亲是我父亲,前尘往事谁都不要再提起。从皇宫里出来时,很多朝臣堵着我说长道短,不过他们也很有默契,没有一个人提到从前的事。” “我们在怀王府的地道里找到了孟琪生母的遗骸,已经与孟琪一同葬在了郊外。你有空也该去看看她,这是做兄长的一番心意。”如辰斟酌着道,不愉快的事情也总是要提起的。 孟珞抬眼看着头顶的床帐,久久没有说话。如辰一抬眼,看到了他眼角的泪水。 过了很久,他才低声道:“整个王府里,我最舍不下的也就是琪儿了。她不在了,姨娘自然也不会独活。我最遗憾的是,她真的不必走这一步。如今以我之力,足够安排她和她娘安度后半生,她又何必” “她深爱着皇上,不能留在宫里服侍皇上,她宁可去死。”如辰叹了口气:“斯人已逝,我们无法再评说什么。或许对她来说,这真的是种解脱。我只是很纳闷,她母亲死状离奇凄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定然是恨透了我父亲,想与他同归于尽。只可惜,她的力量不过是蚍蜉撼树。”孟珞深深叹了口气:“其实我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他那样眼中只有权势的凉薄之人,一定会走这一步。从我大哥在蒙托忽然离去,还给我们只留了天的口粮,我就彻底失望了。有些人之间,注定空有血缘,越走越远。虽说火烧交城山,的确令人心惊,但是结局已经注定,过程也就不重要了。我四哥没有参与谋反,皇上也不过是圈禁了他,绝不算是酷烈之人。” 如辰心想,你还不知道你生母的死因呢,若是知道了,可还会叫他一声父亲?她决定把这件事咽下去,又道:“你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 “此事我还没跟皇上请旨。”孟珞笑道:“不过,我不想走了。” “不想走?”如辰睁大了眼睛:“那怎么行?” “北周已经降了,边境现在可以没有我。何况如今军中人才辈出,将帅之才多得很,不是少了我就不成。今后的事情,军队是其次,更要紧的是整顿和磨合。我不过是会打仗,其他也非我所长。更何况,在我眼里我不过是立有微功,可朝臣们不这么想。有我父亲的前车之鉴,我不得不担心皇上觉得我功高震主。我此生所愿不过是和你在一起,好好过日子,何必担这样的名声?倒不如主动抽身退步,解甲归田,对大家都好。” “可是你当真舍得放弃你在边境拥有的一切?” “我拥有什么?军队是国家的,是百姓的,我收获的是袍泽之情,这份情谊不管在哪里我都不会失去。若说我真正拥有什么,那就是你,和我们以后的日子。人生苦短,我不愿意再浪费时间和力气去追求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虚无缥缈之物,我只想把握我能把握的。”孟珞张开胳膊,紧紧搂着如辰,吻着她的发丝:“娘子,其实我不过是个没出息的人。在边境最苦的日子,我常常畅想今后的生活,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你厮守在一起,然后,就无所谓什么了。只要能跟你厮守,在哪里都是幸福。” “这怎会是没出息呢。”如辰温暖地微笑着,吻了吻他的肩头:“进可保家卫国,退可安分守拙。我原本怕你像你父亲一样,被功劳和权势迷惑了心志,好在你活的比我还明白。我幼年痛失双亲,从这点来说命绝对算不上好。好在上苍垂怜,我总算眼光不差,运气也不差,遇到了你。” “或许正因为我们都体味过失去的痛苦,所以才更明白什么才是最珍贵的。”孟珞微笑:“上苍垂怜,让我们遇到了彼此。” 已经入冬,如辰和孟珞,如致和雅元,四个人一起到京郊祭拜。孟琪和化影的安葬之处离得并不远,走路不过是三四里。站在孟琪和她生母的坟前,如致忍不住哭出了声,雅元轻拍着她的肩膀。孟珞也是泪流满面,如致的好友,孟珞的妹妹,如今静静地躺在这里,与大地融为一体。她还如此年轻,正是如花般绽放的年纪,却这样匆匆走完了一生。死者已登极乐,煎熬感慨着的恐怕也只有坟前之人了。 看过了孟琪和她母亲,四人又走路来到了化影坟前。这里不像孟琪的坟墓冷清,前前后后有几十座旧坟,埋葬着历年来天机堂牺牲的众人。化影,遁影和五长老的坟被簇拥在中间。如辰站在化影坟前,潸然泪下。 孟珞上前,衣襟一甩,双膝跪地,双手抱拳:“化影,你我交情虽不深,然而你用你的命换了辰儿的命。孟珞在此,感念你的大恩大德!你能拿自己的性命来救她,我想你与我一样,希望她能好好的,开开心心的活着。你放心,孟珞定然会用余生护她周全,绝不让你白白牺牲。” 如致也拉着陈雅元过来跪下了:“化影,你救了我的姐姐,林如致在此感念你的大恩大德!” 如辰哽咽着,屈膝跪下:“化影,你不该死!可是我再恨,再骂,你也回不来了!从今往后,你的命便在我的身上,我会好好活着,替你好好活着。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死,总有一天,杀你的人一定会死在我剑下!” 如辰回府,仍然在悲切中缓不过神来。一抬头,却看到魅影焦急地站在门口,显然是在等她。 “暗影,你随我进来,我有话问你!”魅影看到她,连忙跑了过来。神色惶急,眼底还有泪水。 如辰一下子便猜到了什么,回头对另外三人道:“你们先进去吧。” 两人走到了僻静之处,魅影急急道:“幻影到底怎么了?” “你知道了?”如辰抬眼看着她。 “我偷看到了!我去找孤影,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流眼泪!你们是不是都知道她吐血,只瞒着我一个?”魅影的大眼睛里涌满了泪水:“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好了吗?她受了那么多罪,好不容易才好了!为什么又这样?” “她可是孤影当时就已经说过,遭此大难,虽留下了一条命,但她的身体底子彻底垮了。”如辰忧郁地看着她:“对不起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当年墨秦为九叔挡下一剑,也是死里逃生,但他毕竟撑了十几年。或许,幻影真的是伤的太重了” “真的就没救了吗?”魅影一双泪眼定定地看着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只能看着她这样?” “孤影和蛇影这大半年疯了一样研究那玉精固本丹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幻影。现在说一点办法都没有还为时过早,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把握罢了。魅影,其实在幻影心里,最怕的就是看到我们为她难过,尤其是你。你们两个从小在一起长大,在这个世上,你是她最亲近的人了。她不想看到你伤心,所以她才瞒着你。你可不可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尽量不要在她面前表露出来,她看到你难过,她便也会难过。至于怎么救她,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孤影和蛇影了。只是他俩压力也很大,你不要太过逼他们。” 魅影含着泪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过了半晌,才转身,默默回去了。如辰叹了口气,低声道:“柳承,对不起。我想,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尽力了。” “我知道。姑娘何须对我说对不起,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身后轻轻风动,柳承现身。 “这段日子你能陪着她度过,我很开心。但我心里明白,这样对你不公平。”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我见过她是怎么从鬼门关走过来的,总不可能奢望她还像普通人一样,健健康康的过一辈子。其实我还是很感激老天,拥有的东西人总是不知道珍惜,反而是我们,知道每一天都有可能是最后一天,所以倍加珍惜。能陪她共度这段日子,我很高兴,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活。” 如辰沉默着,抬头看着头顶的梧桐树叶一片片落了下来。过了半晌,她才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八章 束手无策 十月,皇上下旨在文辉坊附近的热闹地带赐了孟珞一座新宅。同日下旨正式为孟珞和天机堂龚婉灵赐婚,婚期也钦定在了月底。宫中也传来喜讯,皇后有孕了!坊间传闻,据太医院的太医说,这回八成是男胎!如辰听了很是好笑,这皇城根下的百姓怎么什么都知道?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婚期定的很是仓促,不过也可以理解。最近国事繁忙,北周皇室入皇城请降,认皇上为主君。皇上款待了他们三天后,派礼部带他们一行人一路向南游玩了两个月。谁知这群北周人当即便决定不走了,请皇上在江南赐了他们田庄和府邸。安心在这里做个富家翁,在他们眼里可是比在北周做皇亲国戚还来的高兴! 皇上亲自赐婚,又是当朝国之柱石,一品大将军孟珞和我朝第一位女官,天机堂三品同知龚婉灵成婚,照理说该是满城轰动的大事。可是两位当事人呢?女的出身江湖草莽,冷面无情,功夫了得,跟大家闺秀沾不上半点边。男的则是怀王庶出,那叛贼怀王府至今还封锁戒严呢!两个人都是无父无母,成婚的繁文缛节能免则免。嫁妆彩礼,两人谁都没有,还是皇上看不过去,赐了些金银器皿以充门面。谁知刚送到府上,就被方锦龙顺走了两件,两人也谁都不以为意。 成婚之日到了,天机堂众人和孟珞的兄弟们齐心协力,也算看起来热热闹闹。晶玺堂送来了当季流行的首饰,绸缎庄为如辰和孟珞赶做了新衣。孟珞的新宅也备了酒席,都是宏记茶楼送来的,朝臣们络绎不绝送上贺礼,踏破了新宅的门槛。孟珞不惯于应付这样的场面,开始还礼数周到,到了后面就有些疲累之色了。身子的劳累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心累啊! 吉时一到,孟珞骑着高头大马迎接新娘。如辰穿上大红嫁衣,头饰足有五斤重,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人摆布着,众人要她坐她便坐,要她走她便走,要她上轿她便上轿。不出一个时辰,就被摆布地怒从心中起,差点掀了轿子。不就是成个亲嘛!恁地麻烦! 于是满大街的百姓看到了一对愁眉苦脸的新郎新娘,纷纷开始猜测:莫非这两人互相看不上,是皇上强扭在一起的? 这一对儿别别扭扭被别人强拉着行完了各种繁文缛节,其实在外人看来已经很简单很不像话了,但仍旧累了个臭死。晚上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众人,衣服都来不及脱,就横七竖八睡着了。 天色晶明,两人先后醒来,想到昨天的糗事,不禁相视而笑。不管怎么说,婚礼完成,两人成为正式的夫妻了。只不过孟珞的新宅虽大,却冷冷清清,谁都没有亲切感。两人连早饭都没吃,便又拉着手嘻嘻哈哈回了龚府。 朝政事务繁忙,又赶上新年将至,整个皇城都在一片繁忙的气氛中。但如辰和孟珞这边难得的没有什么事情,两人同入同出,很是过了一段时间没羞没臊的日子。两人闲暇之时,也偶尔比武切磋,不过以取乐为主,因为如辰已经深知自己打不过孟珞了。论招式,两人一样灵活,论耐力,如辰远不如孟珞。再加上她的膝盖有陈年旧疾,功力也不如从前了。 随着天气越发寒冷,幻影的身体急转直下,这下子她彻底起不来床,躺在了病榻上,谁都瞒不住了。如辰不得不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幻影的病情发展很快,说不定,她还要走在墨秦前面! 狐影和蛇影急的要拿头撞墙,如辰也无法再保持平静,现在恨不得每日都要催两人三遍,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他们身上了! 这日她和魅影又来到了药铺,径直到后院去找狐影和蛇影。两人虽知道他们已经尽力了,可还是耐不住有些生气,有些着急,积攒了满肚子的话想说。他们已经研究了这么久,当真一点成效都没有?哪怕不能确保万全,先试试难道也不行?到了如此关头,死马当活马医,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可是刚刚走了门口,两人便听到了一阵压抑着的哭声。如辰轻轻上前推开了虚掩着的门。只见狐影和蛇影正坐在一堆散发着各种异样香气的草药中,抱头痛哭。 如辰和魅影对视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和不忍。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这些日子,不眠不休,试了无数种配方,可是仍旧是不行。她们还如何忍心再来逼迫他们? 她们没有进去,而是并肩坐在门外的台阶上,默默流泪。魅影越哭越大声,如辰也实在忍不住,两人搂抱着痛哭起来。 哭了半晌,狐影和蛇影走了出来,跟她们一起并肩在石阶上坐着。两人严重睡眠不够,满眼红血丝,眼下的乌青占了半张脸,满脸写着疲惫和绝望。 “当真是不成了?”魅影哭道。 “我们把那药里的成分一种一种,都想办法分离出来了。那最重要的一种,不管是龙血还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最有效的成分,同时也是幻影受不住的成分。没有它,药便不起作用,有了它,幻影便扛不住它的冲击。暗影你的内力在我们中间恐怕仅次于震影侠影他们了,那药的滋味你是知道的。设身处地想想,幻影哪里受得住?” “可不可以试一试?她已经是这样了,还能有更坏的结果吗?万一,万一她扛住了呢?当时她身受重伤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担心她扛不住吗?她不是照样熬过来了?说不定她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坚强呢?”如辰充满希望地道。魅影也连连点头。 狐影干脆利落地摇头:“她扛不住。墨秦熬了这么多年,宫主从来没让他试过,就是因为若是不试,尚可苟延残喘,若是试了,就是必死无疑。幻影的身子比当年的墨秦还不如,这样的奇迹是不会发生的。” 如辰和魅影的心灰了下来,如此说来,幻影就只有,等死了? “她还有多久?”如辰喃喃道。 “按现在的情况,能熬过年去就是奇迹了。”蛇影的脸上写满了悲戚:“她本就是个女子,手上也没什么功夫,墨秦尚有几分阳刚之气撑着,她没有。何况当初她受的伤远远比墨秦要重,恐怕她是要走在墨秦前面了。” 魅影擦干了眼泪,眼神慢慢坚定起来。“既然结局难以避免,我也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她站起来拉起了如辰:“接下来不管还有几天,我都要陪着她好好地过。” 幻影躺在床上,眼神清明,看着窗外的冬景。被褥下的身体如此瘦弱,几乎看不到起伏。 除了过分消瘦,她仍然是个美的耀眼夺目的女子,牛奶一般光洁的脸蛋,眉目恰到好处的分布和起伏。水杏眼,鹅蛋脸,巧笑嫣兮,美目盼兮。她的美与魅影不同,魅影是张扬的,热烈的,而她则是清丽婉约。 魅影和如辰进来,默默坐在了她的床边。 她苦笑着,费力的抬手,拉住了魅影的手:“其实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只是假装不知道而已。我还知道,你已经感觉到我知道你知道了。想想也是可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碗里吃饭,一个被窝里睡觉,你心里想什么我能不知道?还是我心里想什么你能不知道?明明什么都知道,偏偏互相都装着不知道。” 魅影流着泪,说不出话来。幻影又笑道:“我这一生,活得也算是轰轰烈烈了。虽说我是个青楼女子,不为世俗所容,但是我一直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唯一的不开心,恐怕就是师父为救我而死,我心里一直背着这个包袱。我的心情,暗影能明白的。如今她也和我一样,背着这样的包袱。” 如辰流着泪点了点头。幻影又道:“其实我还挺期待那一天的。我在这世上,乐也享过了,苦也尝过了,没什么可遗憾的。到时候你们是哭啊,还是难过啊,反正我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了。到时候管你们怎么样呢,我是已经自在了。” 魅影和如辰都知道,她是想宽她们的心。她们并没有觉得安慰,反而更加难过。两人都默默无言地流着泪,却没有一句话。 “好了。”幻影苦笑着,又道:“看在我日子不多的份儿上,别让我天天看见你们哭了。打起精神来,好好陪着我。” 她又拉起了魅影的手,用两只手握着:“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有方公子,他心里也有你。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想嫁他,你的顾虑我都懂。若是搁以前,我的选择和你一样。可是我现在想法变了,既然想好好的在一起,为什么不能嫁给他?人生在世,有乐可享,自然也有苦要受,有责任要承担。你光想着自己轻松,对他岂不是不负责任?他是家中独子,将来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若是他日他扛不住压力选择了别人,难道你就开心了?” “可是我我的出身,实在配不上他的门楣,我又何必自取其辱?”魅影终于开口了。 “他心里有你,自然就会体谅你的难处,想办法保护你,为你抗争。你总不能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他,相信我,只要人还在,什么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魅影低垂着眼睛,不说话了。幻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乖,好好想想我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纷纷离去 已是大年二十九,如辰提前通知了天机堂众人,孟珞也邀请了他军中的兄弟们,加上方锦龙,一起到龚府过年。大家心照不宣,今年恐怕是幻影的最后一个新年了。实际上幻影能撑到现在,狐影和蛇影已经觉得谢天谢地。然而大年三十一早,夜晴第一个进了幻影的房间,不出一刻,便尖叫着嚎哭着跑了出来。 如辰的心沉到了谷底,跟着魅影大步跑进了幻影的屋子。果然,幻影平静地躺在床上,面带微笑,神情很是安详。一摸身体,早已是冰冷了。 心痛到极致,反而发不出声。魅影一手拉着幻影的手,一手伸出去,轻柔的摸着她额间的发丝。她眼中没有了眼泪,似乎早已流干了。“太好了。”她喃喃道:“至少你没有受太多苦。” “她是丑时三刻走的。”柳承站在她们身后,低声道:“临终之前,我陪着她。放心,她没有受苦。我想,她并不想打扰你们的清梦,所以不曾叫你们。” 如辰深吸了口气,仰着头,将眼泪咽了回去:“大过年的,都不许哭。幻影她,不希望我们哭。给她穿戴吧,让她漂漂亮亮地走。” 众人依旧都来了,只是吃饺子时,各个眼里憋满了泪花,却又不敢哭,只能将眼泪活着饺子咽了下去。 龚府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整个年都在愁云惨淡中度过。幻影停灵三日,便由天机堂的众人抬着,一路飘洒着纸钱,抬到了郊外,葬在了五长老的身边。 大年初五,小年过去了。如辰闷坐在院子里,拨弄着花坛里的干土。 “嗨,女人。” 如辰知道是方锦龙,头也没回,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脚步声响起,方锦龙踢踢踏踏地来到她身边,和她并排坐着。 “那个,安慰人的话我也不会说,再说真要说安慰,我们家魅影才是最伤心的那个,你说对不?” 如辰垂着头拿树枝抠土,不理他。 “我是想告诉你啊,念琪也渐渐大了,能出远门了。雅元和如致决定过了十五就走,看你一直伤心,也不敢告诉你。” 如辰不抠土了,怔着想了想,低声道:“应该的。她早告诉我想在扬州安家,我也同意,那里挺好的。” “我是想,毕竟扬州是我们家的老地盘,我想带着魅影也一起回去。一来能照应一下雅元他们三口子,一来也带着魅影见见我家人。” 如辰刚要说什么,方锦龙急忙止住她:“你放心!我绝对不让我家里人为难魅影!自己心爱的女人若是因为我受了委屈,我还算什么男人?再者说了,她出身不好又怎么了?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嘛!我们俩豺狼配虎豹,正好凑一对儿。” 如辰苦笑着牵了一下嘴角,她知道方锦龙是想打消她的不舍,这份情谊她心领了。“她同意了?”她问道。 “幻影的话,她听进去了。只要我家里人能接纳她,她愿意跟我试一试。”方锦龙笑的合不拢嘴:“我方大侠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了。偏偏栽在这小妮子手里了,我认命!她最丑的样子我也见过了,偏偏我就是觉得她好,哪哪都好,你说能怎么办?” “以前我觉得你没谱儿,有些看不上你。现在看看,你是真的挺适合魅影的。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如辰叹了口气:“只是一下子你们都走了,刚经历了死别,现在又要生离,让我怎能不伤心?” “你得这么想啊!生离总比死别要好,至少还能活着互相牵挂,有人能牵挂,不是挺好的?再者说了,扬州可是好地方,比这皇城好一万倍。我们去扬州是过好日子去了,你难道不希望我们过得好?” “你少来将我的军。”如辰扯起嘴角看了他一眼:“咱们可说好了,你答应我照顾好雅元和如致一家,照顾好魅影。他们有一个不如意,我虽打不过你,但我有办法把你偷东西的事儿让你爹知道,到时候看你还有没有好日子过!” “切!女人,我就不能给你好脸!”方锦龙龇牙咧嘴着起身就走,临出远门时,头也不回来了一句:“放心啦!” 如辰微笑起来,眼角余光一扫,看到柳承站在她身边。 “柳承,你有什么打算?”她问道。 “姑娘,我是在想这皇城里我也待腻了。如今姑娘已经成亲,幻影也我想出去走走,在外面晃荡几年,说不定,世事也能想的更明白一些。” “柳承,你本来就不是月影宫的人,这些年先是替我守着我妹妹,后来又守着我,后来又是幻影。你做这些,本来就是出于情分,我实在没有理由要求你做太多。你一直是自由的,你做任何决定,我都支持。”如辰低着头:“只是天机堂的兄弟,包括我,都会有些舍不得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也舍不得姑娘和天机堂的兄弟们。只是,就算不舍,人也还是要往前走。姑娘不必送我,也不必告诉别人,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 “至少告诉我你想去何处,可好?”如辰抬头,定定地看着柳承。平淡无奇的脸,却如一座大山,让她觉得可靠。只是她从来不是任性之人,从来心里都明白,这份可靠从不属于她一个人。 “我幼年就飘零江湖,只知道自己是姑苏人,姓柳,却不知父母是何人。我想,去寻寻我的根。” “好。”如辰沉默半晌才道。 “那么姑娘,就此别过。” 如辰回屋,心里被渲染地满是离愁别绪。坐在床上刚叹了一口气,见庄婶站在门口。 “那个,丫头,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见她看见了,庄婶有些犹豫地踱了过来,坐在她床沿。 “庄婶儿,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我是想,如致他们夫妇不是要去扬州安家嘛!我想要不我也跟着去吧,你看,如致打小儿就是我带着她,她那个诸事不管的性子你还不知道?雅元虽说细心,可他到底是个男人。念琪还那么小,他们年轻夫妻,难免带孩子不尽心。万一磕了碰了,岂不心疼?”庄婶一开始有些犹豫,后来说得便顺溜起来。 如辰苦笑道:“也不知怎么了,你们全凑在一块儿要走。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一股脑儿都走了,总让我心里空落落的。” 庄婶干笑道:“你从小比如致让人省心。如今你也成亲了,后半辈子有了依靠,我也就放心了。” “庄婶儿,什么省心费心的,你直说你跟如致比我更亲近不就好了?”如辰揶揄她:“如致从小是你带大的,你待她和亲娘也差不了什么了。我呢,从小在月影宫,难得一见。这么多年你帮我护着如致,我感谢尚且来不及,难道我还吃醋不成?有你照顾如致和念琪,我也放心些,求之不得,我哪里会不答应。只是有句话要嘱咐你,你现在不能跟年轻时比了,又是大病痊愈。凡事自己知道保养,量力而行。如致跟你虽亲,但她从小被照顾大的,哪里能一下子学会照顾人?您老健健康康的,便是我们的福分。” “知道。你放心,我自己会操心的。”庄婶眼里飘起了泪花:“丫头,你从小刚硬。我知道,没爹没娘的孩子,自己不刚硬哪儿成?只是庄婶还是有句话劝你,你如今成亲了,那孟珞我看得出来,一门心思只在你身上。那保家卫国有的是男人,咱们女人,得为自个儿的小家打算。你撒个娇儿,比什么都管用,何必费心费力的?” “庄婶,我明白。”如辰苦笑道:“我现在也渐渐知道了,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这世道不是离了我就不成,天下能人何其多,我不过是凡而又凡的一个。如今四海归心,想必天机堂也很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我想我的确是时候想想我和孟珞的将来。” “这就对啦!丫头,你能明白就好!”庄婶乐开了花。 庄婶刚走,夜晴又进来了。如辰心惊胆战道:“怎么?别告诉我你也要走了!” 夜晴诧异道:“好好的怎么说这个话?我不过问问你晚上吃什么!” 如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我今儿真是惊弓之鸟了,一个个地都要走。” 夜晴笑道“我走到哪里去?离了姐姐我也没处可去,再说了,我还等着你带我游山玩水呢!” “答应你的我自然会兑现,我有一种预感,这一天不远了。”如辰想到今后的日子,忽然有些鼓起兴头来,不那么颓废了。或许将来真的可以跟着孟珞,带着夜晴,离开这是非之地? 直到晚饭后很久,孟珞才回来,而且有些醉意。最近他不是在府里,就是跟一同回京的将士们相聚,皇上也时不时召他进宫,俨然成了炙手可热的红人了。如辰忙迎出来道:“又喝大酒去了?以前并不知道你这么能喝!” “正是不能喝,所以才醉了。”孟珞搂着她笑道:“不过今儿可不是跟兄弟们喝酒,皇上赏我在宫里和他用晚膳了,我自然不敢推脱,皇上让喝也不敢不喝,所以才喝多了。” “皇上好好的为何与你用晚膳?他可有说什么?”如辰纳闷。 “皇上说让你嫁给我当真是便宜了我,心里不忿,所以多灌我几杯。” “胡扯!皇上怎会说这样的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章 送别 “哈哈哈”孟珞带着几分醉意笑起来:“他总是忍不住旁敲侧击打听你的情况,又叮嘱我好好待你。娘子,皇上待你有几分真情,此事我一直都知道。今天我们把话都说开了,我娘子人见人爱,我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爱人被人觊觎,心中的确有些不爽,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相信皇上虽年轻,但绝不是仗势压人之辈,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如今他也不得不顾忌我在军中的影响,只要夺不走,谁爱上我娘子我都欢迎。” 如辰苦笑道:“我哪里人见人爱了,这世上瞧不上我的人多了去了。不过我也不贪,只要你觉得我好就够了。皇上与你用膳,难道就是扯闲篇儿?没说别的事?” “也聊了一些边境的事情。娘子,我怎么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却不告诉我?”孟珞道。 如辰心中一跳,他虽喝多了,脑子却还清楚。正在想着怎么敷衍,孟珞又问道:“你们,可是有我父亲的消息?” “没有!若是有就好了!如今若是还有什么能让皇上睡不着觉,恐怕也就是你父亲了。”如辰慌忙否认。她的确一直在担心,皇上可会跟孟珞提起他生母的死因?如今看来是没有,否则孟珞不会是这般形容。既然皇上不提,她也先不提吧,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对了,三月底龙泉寺进香,皇上令你我和有功将士们同去,朝中重臣也都要同去。详细的安排他应该会提前下旨。据我猜测,龙泉寺地势险要,地方狭窄,御林军不可能带太多人,到时恐怕需要你们天机堂的高人调去承担护卫之责。” “哦。”如辰点了点头,两人又厮缠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正月十五很快便过了,由于准备远行,陈雅元一直在忙着收拾安排各种事务。如致除了带念琪,便是在后院里和如辰私语。长别在即,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说的最多的就是小时候的事,如致对自己的母亲毫无印象,如今她自己做了母亲,念琪的一举一动都牵挂着她的心。同时她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了解自己的娘亲,她当年是否也这样抱着襁褓中的自己,轻轻哼着歌谣?听如辰说起娘临终前将自己放在姐姐怀中,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决然离去,如致不禁潸然泪下。娘亲在赴死之前,心怀着怎样对她们深刻的爱怜c不舍和绝望? 如辰逗弄着小念琪,和如致聊着家常,心里却时不时浮起一阵隐忧。为何自己和孟珞直至现在并无胎孕?难道自己有什么问题不成?还是只是时机未到? 夜晴和如致已经成了好姐妹,如辰和如致拉家常时她不好打扰,如辰一走,她便凑进去闲聊两句。如致临行前一天,与已经是妇人打扮的独孤蓉在茶楼会了一面。独孤蓉如今嫁做人妇,又是礼部的儿媳,出门没有从前那么方便了。两人密谈了两三个时辰才出来。如致直到回家,仍是眼圈红红。 当天晚上,如辰和如致睡在一个被窝里,中间躺着小念琪。孩子早已睡熟了,姐妹俩谁都舍不得睡,一直窃窃私语。如致叹道:“刚来的时候有点拘束,姐姐的府上虽和自己家一样,可是那么多天机堂的弟兄日夜守着,总觉得不像是寻常百姓家。如今住了这么久,乍然要走,反而舍不得了。” “姐姐也舍不得你,可是我知道,你们在扬州会过得更好。王家如今早就知道我们姐妹俩是他们的仇人了,只是他们失势,自顾不暇。可是困兽犹斗,我府里虽说护卫森严,但谁知道会不会有照应不到的时候?扬州是方老爷子的地盘,我虽没见过,但也知道方家在当地的势力。那里风景水秀,又天高黄帝远,远离纷争,想想也是个令人神往的所在。我去不了,想到你能在那边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心里也安心。” “道理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姐姐。想到这个,心里还是有些伤感。” 如辰心中也是酸痛,但还是强撑着安慰她:“也不见得那么难。我也不可能在天机堂待一辈子,皇上刚登基时四面楚歌,不得已招安了我们。如今四海宾服,朝政顺手,天机堂的存在只会影响他的名声。我答应了夜晴,等这边事了,便带着她也去看看三川五岳,游山玩水。到时候我若是得了自由身,自然要寻你们去的。到时候你们是东道主,可要打起精神招待我!” “姐姐若是真来,住多久我都愿意的!”虽知道那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如致还是眉开眼笑。 如辰苦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如致已经为人妇,为人母,不知不觉,她的面目少了几分少女的清丽,却多了几分少妇的和婉。姐妹俩虽仍睡在一起,但心境已经有了变化。过去的如辰总是在记挂着如致的安危,一点点变化都会让她睡不着觉。而现在,如致有了夫婿,有了儿子,如辰不再是她唯一的血亲。如辰与她虽不似从前亲近,但心里多了几分踏实和放心。 天蒙蒙亮,如致和雅元抱着孩子乘一辆车,魅影和庄婶一辆车,方锦龙骑着马在车外。孟珞和如辰c夜晴一直送到了城外,终究还是要分别了。 如辰和如致因为已说了一夜的话,只含着泪跟陈雅元和如致点了点头,又摸了摸念琪还熟睡着的脸,就转到了魅影的车前。魅影伸出手来拉着如辰,含泪道:“没事儿的时候多替我去看看幻影和我师父,逢年过节的烧香进贡,都替我带一份。我虽也会烧,可是我怕我离得远,她们找不到。” 如辰含泪道:“放心,你好好的。你过得好,幻影才安心。若是受了委屈,就回来,我这儿的门永远都给你留着。你记住,没有谁能给你气受,谁让你不开心了,就远离他们。你可是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活的最潇洒的姑娘,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我知道。”魅影流着泪紧紧握着她:“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知道。倒是你,以后想开点,别什么担子都往自己身上揽。除了你自己不心疼自己,我们都心疼你。” 如辰含泪点头,又对庄婶道:“庄婶儿,就此别过了。您多多保重身子,人老了就得服老,别太累着。” “臭丫头,你可是咒我老?”庄婶嘴上硬气,眼睛里却挂着泪:“路虽远,可也不是不能联系。我们定下地方就给你带信儿,以后多写信来,有什么好事儿也及时告诉我们,让我们也高兴高兴。” 如辰知道她意有所指,便苦笑着答应下来。又转头对方锦龙道:“记着我对你说的话,我可是说到做到。” “知道啦!女人!”方锦龙撇了撇嘴,仰头看天。 孟珞跟陈雅元道完了别,也上来拱手道:“方公子,后会有期!” 方锦龙大大咧咧一拱手:“自然是后会有期的!你这个朋友我是认下了,雅元那小子不在这儿了,以后来皇城,我又有了新的落脚地儿了!” “随时欢迎!”孟珞微笑着拍了拍他胯下的马脖子。 孟珞搂着如辰的肩膀,三人站着目送着一行人远去。直到众人的车影渐渐远去,再也看不见了,三人才转身回来。 府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没有了如致夫妇和小念琪,没有了魅影c幻影和柳承,也没有了庄婶。只剩下了如辰c孟珞和夜晴,以及潜伏在暗处的天机堂护卫。往常不大的小院现在变得空空荡荡,如辰握着孟珞的手,忽然产生了一种相依为命之感。 三月二十三是礼部定下皇上上龙泉寺进香的日子。今年的意义非同凡响,一则皇上除了登基伊始那次,这次是第二次上龙泉寺。二则南北统一,国号变为大楚,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大事!此次文武百官,五品以上官员全部随往,禁军早早就围住了龙泉寺和后头的妈祖峰,清理闲杂人等。但龙泉寺地方狭窄,禁军只能在寺外和山下防守,果然不出所料,皇上派了天机堂的人近身防卫,且令如辰和孟珞随侍在他身边。王全安年老体衰,这次并没有跟来。 这番来回至少要三天,夜里皇上还要在龙泉寺留宿。如辰知道事关重大,天机堂的人倾巢而出,各个据点的人都只留了普通伙计,其他有功夫的人全都调出来了。临行前她对夜晴道:“这次我不能带着你一起去龙泉寺,可是家里的护卫我都要撤走,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着,你回月影宫住几天,等我回来就去接你,如何?” 夜晴嘟着嘴道:“皇上都不在城内了,还有什么人来找我们龚府的麻烦?我能有什么事儿?再说就算我回了月影宫,我一个人也进不去。” “我已经传书给九叔了,明日一整天都有人在山外头等你。乖乖听话,我可不放心你一个人待在这儿。好歹等这趟差事完了,我们就又能消停一段日子了,到时候我向皇上请旨休息一阵子,带你出去玩儿可好?” “果真?”夜晴高兴起来:“等了这么久,你终于给我个准信儿了。那就说好了,我回月影宫几天等着你来接我,你可不能食言。” “知道啦!”如辰笑着推了推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迷雾重重 出发当日,如辰和孟珞先把夜晴送走。看着夜晴笑嘻嘻向他们挥手后转身走远,如辰忽然感觉有些怪怪的,只顾盯着夜晴的背影发呆。 孟珞纳闷道:“怎么了?” “我刚才忽然在想,这些年从来都是夜晴送我走。我却是第一次这样,在她身后,看着她离开。不知每次她送我走时,是不是也是这样,明明看不到了,还伸长脖子看着我的背影。”如辰有些惆怅,心中恍然若失。 “不过分开两三日,也这么多愁善感的。”孟珞笑道:“只是夜晴也大了,她虽决意跟着你,你却不能不为她的将来考虑。难道她一辈子不嫁人了?我看你们天机堂有的是青年才俊,她若是看上谁,你做主牵个线岂不是更好?实在不行,我的兄弟们也有些尚未成亲的,要不给她挑挑?” “难啊!”如辰苦恼地叹了口气:“我的确不想耽误她,可是她铁了心要跟着我,我若是太着急张罗她成亲,她反倒觉得是我撵她走。” “这小丫头对你也是真心,我到现在都记得她当时一门心思护着你,对我横鼻子竖眼的。”孟珞想起往事,不禁笑起来。 “是,她就像我妹妹一样。我对她,除了情分,还有责任。”如辰叹了口气:“只希望她能自己想开,寻个终身依靠的男人才好,只要她有这个心思,我断然不会让她吃亏。” 午后,浩浩荡荡的皇上仪仗开拔了。御林军前后左右护的密不透风,天机堂众人都隐藏在暗处。皇上在龙撵中,孟珞和如辰骑着马紧随其后,文武百官则都按品级坐在后面的马车中。一路浩浩荡荡,并未遇上什么事。等赶到龙泉寺,已是傍晚。 龙泉寺是皇家寺院,众僧人早已迎候在门口。如辰不懂这些,悄声道:“这么大的寺庙,就这么点人?” 孟珞轻声道:“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僧人了,那住持和方丈是多年的老供给,听说先帝先皇后都和他很熟。至于那年轻的僧人,没有身份的,早就遣到下面去了,不然这么多人也安顿不开。” “下面?除了这里他们还有住处吗?” “自然是有的,历代皇帝来过多次,整套流程都是熟的。山腰上还有一排院子,就是防着有大事的时候给散众们住的。这龙泉寺可是皇家寺院,那后殿的释迦摩尼佛像是三米高,纯金塑成的,很是大方气派。” 如辰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孟珞虽是庶子,但也是大家出身,对这些事懂得比她多得多。皇上匆匆用了斋饭,与孟珞和如辰说了几句话就先歇下了。如辰和孟珞百无聊赖地沿着龙泉寺口通往山下的石子路溜达着。 春风怡人,天已经黑了。两人手拉着手踢踢踏踏向下走着,感觉很是惬意。走到山腰处,孟珞很随意地指着远处道:“看见了吗?那就是僧人们的住处。” 如辰余光一扫,本来没太在意,却忽然又严肃起来,凝神盯着那排房子细看。 院内有三三两两的僧人活动,如辰目力极佳,一眼扫到一个佝偻着穿着僧袍的背影让她觉得莫名熟悉。她在脑海中搜寻了只一刻,眉头一皱,心里突突跳了起来,这不是银婆婆么! 她心里不愿意相信,可是理智却告诉她一定是!再看看银婆婆对面那人,她心里更加笃定了。她虽只暗中窥探过两次,但她不会记错,那穿着僧袍带着僧帽,手上还挂着佛珠的人赫然就是大皇子本尊! 他们两个,为何会在这儿?! 孟珞察觉到了她的变化,忙问道:“怎么了?” 如辰指着那院子,闷声道:“看到熟人了。” “谁?” “我们月影宫二长老,还有,大皇子。” 孟珞吓了一跳,也极目向那边看着:“你确定?” 如辰笃定地点了点头:“我不会认错的。” 孟珞皱着眉头苦思,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我听你说过二长老是先皇后身边的苗女,先皇后与这龙泉寺的住持关系不错,二长老想必也认识他。若是两人有交情,把大皇子带进来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不是不可能,去哪里不成?为何非要带到这儿来?”如辰纳闷。但她凝神想了一番后,又自己解答了这个问题:“是了,为何不能是这儿?这里又安全,又谁都想不到。再者说,银婆婆可能也想在这佛光照印之地磨砺一下大皇子的心性吧。” 可转而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可是就算是这样,皇上要来龙泉寺这么大的动静她会不知道?还大摇大摆地和大皇子待在这里?我死活问她大皇子的下落她都不肯说,难道现在就不怕皇上发现了?” “皇上不会去那里的,或许是她觉得皇上不会发现?毕竟灯下黑嘛!若是知道皇上要来,便鬼鬼祟祟地转移,万一露出了马脚,岂不是更说不清楚?” 如辰思索了一番,觉得孟珞的话也有点道理。但她还是觉得不踏实,禁军再多,可这里毕竟是密林掩映的山中。银婆婆若是有心带着大皇子躲起来,也未必会露出马脚。她一定还有别的理由,可是这理由到底是什么? 她愁眉苦脸道:“怎么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大皇子在这里,若是禀报皇上,有些对不起银婆婆;可若是隐瞒,岂非欺君?” “她既是你们月影宫的人,你何不去问问她是何打算?” 如辰一想有理,连连点头:“就是这样!” “你先回去,守在皇上身边吧,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我去问问银婆婆就来。”如辰推孟珞。 孟珞知道他不宜同去,便点头道:“那你小心。” 如辰目送着孟珞上山,深吸了一口气,向着僧院方向而去。 她一直潜藏在外面,直到天已黑透,院子里安静下来。她侧耳听了听,提气,翻墙,一跃而下。 她刚刚落地,身后便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丫头,早就来了,怎么现在才进来?” 她吓得一哆嗦,忙回过身:“见过银婆婆。” 银婆婆一个人拄着拐杖站在院角,似乎已等了她许久。她知道寒暄客套无用,便开门见山道:“我是想问问,银婆婆为何在这儿?” “你想问的不是我为何在这儿,是大皇子为何在这儿吧?”银婆婆冷笑一声:“怎么?这儿有什么不好?” “也没什么不好,只是” “呵呵呵”银婆婆笑了起来:“好了丫头,你从小就不识逗,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三日前听说皇上要来,我本打算带他走,可是后来,我又决定先不走了。” “为何” “为何你先不要管,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明日警醒着些。听说皇上现在已经安歇了,一点小事,想必你也不好打搅他,明天一早起来就有一堆冗杂事务,想必他是没空见你。等到仪典结束,若是无事,你大可告诉皇上见到了我和大皇子,若是有事,想必也就不用你说了。” “小事?”如辰皱眉:“银婆婆所言可不像是小事。您明显话中有话,若是真的有事,何不提前明示于我,我也好有所准备?” “丫头,这脓疮要治,就得等它发出来,再连根拔除。你若总是预防,防来防去虽说能维持着看起来无事,可是劳心劳力,还不除根。久而久之,这脓疮只会在皮下越长越大,终成大患。”银婆婆意味深长地盯着她:“我只是有所怀疑,有所预感。不过其实,我倒是希望有事,若是无事,我反倒要失望了。” 如辰一头雾水,什么有事,又是什么脓疮? “婆婆,您何必这样跟我打哑谜?告诉我实情可好?” 银婆婆摆了摆手:“我说的就是实情,你回去吧。明日警醒着些,不过月影宫的精锐在此,想必也没有什么要紧。” “婆婆” “回去吧。” 如辰只好嘟着嘴往回走,一路还在左思右想,银婆婆,到底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说,有一个意思她听懂了,明日警醒些,可能有事! 可是三日前御林军就把这前后两座山过筛子一般过了一遍了,能有什么事? 她一抬头,正看见周立带着一队士兵过来,忙迎上去道:“周大人,周围可有异常?” “没有!”周立拱手笑眯眯道:“龚大人放心吧!这三天保证一只松鼠都进不来!” 周立官位比她大,她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微笑道:“辛苦周大人了,一共就这三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等到皇上平安回宫,就能松口气了。” “那是那是!龚大人和天机堂的兄弟们也辛苦了!都是为皇上办差,应该的!”周立对她很是客气。其实如辰心里明白,他不大瞧得上天机堂这样的江湖左道,两人也素无往来。如今这样恭敬,不过是冲着她是大楚第一将军孟珞的娘子罢了。 两人拱手道别,她继续沿着原路回去。一路忧心忡忡,回到百官们的住处门口,又折回来,在皇上院子外面探头探脑。此次皇上近身护卫由天机堂在暗处负责,早有两个人从院墙上跳下来,悄声道:“老大,还不睡去?又在这儿做什么?” “皇上睡了?”她扫了一眼里面:“没什么事吧?” “刚才还点着灯看书,这会儿熄了灯了,应该是睡了。老大你有什么事儿找皇上?明儿再说吧!” “知道了。”如辰闷声道。又站着思索了半天,才转身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刺客! 天光大亮,今日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文武百官自然没胆量起在皇上后面,所以老早就起来穿戴好,屏息静候。皇上果然也起的很早,与群臣一同用了简单的斋饭,便共同开始进香仪典。如辰果然没有找到和皇上近身的机会,礼仪庄严而恢宏,众僧人正襟危坐,念诵声和钟声响彻云霄。皇上穿着最隆重的华服,恭恭敬敬拈香,低头三拜。众朝臣齐齐跪地,口中称颂高呼声不绝于耳。进香后,皇上又说了一些国泰民安c千秋万代之语,说得慷慨激昂,众人齐呼万岁。如辰跟着众朝臣一起,规规矩矩该跪就跪,该站就站,她其实也不大懂,不过跟着前面的人做就是了。一通折腾下来,真是有些累了。 饶是累,她还是在提心吊胆地注意着周遭的情况,会有什么事?银婆婆说话,总不会空穴来风吧? 可是直到仪典结束,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草草用过午膳,皇上今日兴致很高,招呼群臣一起登妈祖峰。众人自然齐声说好,好歹仪典上没出什么事,如辰微微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提了起来。皇上还没回宫,此刻还不是马虎大意的时候! 妈祖峰极高,且地势险峻。皇上在前,身后跟着孟珞c如辰c周立和天机堂众人,再后面是文武百官,再后面是御林军。山路狭窄,渐渐的,众人变成了长长的一队,皇上已快要登顶,御林军的队尾则还在半山腰。 “一览众山小!”皇上今日兴致很高,他年轻力壮,爬的很快。除了如辰和孟珞,百官们都有些气喘吁吁,但也不敢落下。妈祖峰顶有一个三仗宽的石头砌的平台,山壁上凿着妈祖像。这里并不是龙泉寺的地方,平日里也人迹罕至。楚人信奉妈祖的人极少,谁也不知道从何时起这里有了妈祖像,又叫做妈祖峰,只是习惯性的沿用而已。不过妈祖峰是这一片最高的山峰,从这平台上往下看,的确是让人心中澎湃不已。 皇上长出了一口气,笑着指向西边道:“那是什么山?看起来也很高!大概仅次于这里了!” “回皇上,那是武俊山。”周立笑回道:“距离上那山离皇城还要近些呢,不过妈祖峰虽高,却有人力穿凿的痕迹,适宜攀登。武俊山虽不及我们高,但是极其险要,平日里人迹罕至。” 如辰微微低着头,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月影宫的老巢,岂能建在人来人往之地? 朝臣们已经气喘吁吁都上来了,平台上站满了人,御林军上不来,只能在原路上站着。如辰也跟着皇上眺望着远山,忽然觉得心里有些怪怪的。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长期的江湖上飘荡练就了她敏锐的直觉,她跟在皇上后面,总觉得脊背发凉。于是她转身,眯起眼睛向周围细看着。 孟珞发现了她的异常,轻声道:“怎么了?” 她未来得及回答,几乎就在一瞬间,她的目光锁定了妈祖像上面,一道若隐若现的银光。 “小心!”她大喊一声,软剑一瞬间抽出,上前一步的同时将剑平平一荡。 叮的一声,被她挡落的是一支短剑,剪头上泛着瘆人的蓝光。她脚步不停,连续格挡,又是“叮叮”两声。 孟珞迅速反应过来,大喝一声,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直向箭射来的方向飞去。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口吐着鲜血从妈祖像上面跌落下来。 “有刺客!护驾!护驾!”众人惊慌失措地喊叫起来,天机堂众人立刻将皇上团团护住。御林军正要上来,一声声如洪钟的怒喝声响起:“皇帝老儿!别走!” 一群人持着兵器从妈祖像后鱼贯而出,众官员被唬得连连后退,最外面的几乎要被挤下山。原本已经将平台站的满满当当的官员们硬生生被挤成了一个半圆形,御林军高喊着护驾,奈何入口被人群堵住,根本上不来! 如辰c孟珞c鲁放和震影侠影等有功夫在身的飞快地挤到最前面,与刺客对峙。好在刺客们没有一直往前挤,而是原地站定,最后出来的人,胡子已半白,身材敦实,满面黑红,脸上头发上还留着烧伤的痕迹。 被众人簇拥着的皇上迅速平静下来,看着眼前的人,沉声道:“怀王,不,你早已不是怀王了。孟昊,好久不见。” 孟珞面如死灰,喃喃道:“父”他终究没有叫出口。 怀王看都没有看孟珞一眼,他直勾勾地盯着皇上。他试图镇静一些,潇洒一些,甚至拉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然而他做不到!看着皇上这张年轻的脸,沉着的脸,他脸上的横肉控制不住地颤抖着,眼睛里冒着仇恨的火光:“皇帝老儿!皇帝老儿!你害的我们孟家好苦!你个乱臣贼子!你弑君篡位,杀父囚兄!心狠手辣!歹毒无比!你这样的无德无行之人,怎么配坐在这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各位朝中众臣,瞧瞧你们身后的皇上的嘴脸!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他从怀中抖出一物,知道内情的人不用看,也知道那就是那份遗失的锦书。“这是先帝面前的周太监临终写下的供书!皇帝怎么弑君,怎么矫诏,怎么篡位,写的一清二楚!” 众臣沉默着,面面相觑。皇上微微一笑,不发一言。 魏自寒在朝臣中人缘不错,很多人都听他说过这份锦书的由来。穷途末路的怀王,说的话有几分可信? “你们再看看他有多么的暴戾!六万劳苦功高的前线将士,一把火断送在交城山!”怀王一挥手,妈祖像后又缓缓走出一人。 众人惊呼连连,吓得捂紧了嘴。这哪是个人?简直是一团黑炭! “孟琨!”如辰等人同时认了出来,他居然还活着! “这是孟琨!我的儿!他被灼伤了喉咙!话都不能说了!六万大军!逃出来的不过两三千人!皇帝啊皇帝!放火焚山!你好狠毒的心思!好冷血的心肠!” “你胡说!交城之事,皇上授我便宜行事之权!放火焚山是我的决定,并未得到皇上首肯!你若不忿就冲着我来!”群臣中一人挺身道。是石有山。 “石爱卿,不必说了。”皇上微笑着止住了他:“孟昊,你今日当不会是指望说动群臣,一起轰朕下台吧?以朕对你的了解,你当没有那么天真。” 孟昊有了一瞬间的沉默。皇上又叹道:“既然如此,你说这些废话何用?朕只想问一句,今日弑死了朕,你打算扶持何人登基?是大皇兄,还是,你自己?” “你少血口喷人!我并非谋逆,只是整肃朝纲,激浊扬清!先帝只留下三个皇子,你这无情无义之徒下台,自然能够登基的只剩下大皇子!大皇子才是正正经经的先皇后嫡出!他登基才是天经地义!” 皇上苦笑起来:“你真的以为你们做的事无人能知?朕不愿说破,不是为了顾及你,也不是怕你,朕是为了顾及先帝的颜面!朕曾经答应过周公公,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将先帝之痛示于人前!” “难道此时还不算是万不得已?”人群中忽然想起一个苍老年迈的女声。 银婆婆?如辰疑惑地回头搜索着,众人循声很快锁定了一个人,穿着五品官员服色,身材瘦小,面庞白皙。他周围的人这才惊慌失措地大叫起来:“你不是白梅塘,你到底是谁?” “原来他叫白梅塘啊,名字不错。”来人冷笑一声,将脸一抹,露出了银婆婆的脸:“放心,真正的白梅塘被我迷倒了,不出一日就能醒过来。四长老给的面具,我正巧看着跟他挺像,我便来了个李代桃僵。” “银婆婆,你” 银婆婆看着如辰哈哈笑起来:“丫头,老身就知道有事,若是不跟来,怎么能放心?好在你听话,功夫也没丢,让你警醒着,你确实警醒。”说完又转身向着皇上:“皇上,老身不请自来,还望赎罪。” 皇上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二长老是宫中的前辈了,不必如此客气。” 孟昊一时有些诧异,默默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人,此人是谁?为何如此眼熟? 银婆婆转身,定定地看着他:“孟昊,你可还记得老身?” 他先是疑惑,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脸刷的一下白了:“你你不是死了?怎么会” 银婆婆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记起来了。孟昊,你可有脸在众人面前说说,当初你是怎么害得先皇后小产,老身私下去质问你,你又是怎么对老身痛下杀手的?你又是否有脸在众人面前说说,大皇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你害的先皇后不能再生养,就是想让她一门心思扶持你的孩子吧?可怜!可怜!先皇后一门心思信你,怀疑荣妃,怀疑其他人,从来没有怀疑过你!老身提醒她多次,她就是不信!直到过去那么多年!她才看清了你的嘴脸!” “你!你胡扯!你血口喷人!”孟昊脸抽搐着,却说不出多余的话。她居然还活着!这一惊变的确是他从来没想到的! 众官员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互相交换着眼中的震惊。他们几乎要忘记了人身安全受到威胁的恐慌,毕竟耳中听到的可是个惊天大八卦!劲爆程度一级!难道先皇后嫡子居然是跟怀王生的???这才是怀王处心积虑扶持大皇子的原因!而先帝打住打住!不能想!这种想法实在太不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三章 恩断义绝 皇上微微叹了口气,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样也好吧,怀王的事,终究要有个了断。只是,他与先帝虽然没有太多情分,可那毕竟是他的父亲,父亲蒙羞,他自己又有何颜面? 但随即他又苦笑着宽自己的心,反正自己这个皇上,颜面扫地的事情还少?只要政局稳定,百姓安康,别的事就想开点吧。 孟珞面如死灰,始终沉默不言。只是在这等紧急关头,除了如辰恐怕没有人会对他内心的想法感同身受。如辰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但随即她在考虑一个更重要的问题:正如皇上所说,怀王应当不会天真到说动群臣把皇上轰下台吧?那么他今天的目的定然只有一个,就是皇上和众朝臣没有一个能走下这妈祖峰! 那么他有什么依仗?又给自己留了什么后路?这地方狭小,御林军施展不开,只要趁乱结果了皇上,他的目的就达到了。可是天机堂众人在此,岂会让他轻易得手?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妈祖像,后面有什么玄机?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看着怀王身边的众人,明知御林军不可能带弓箭,为何他们一个个都举着盾牌? 怀王的人涌出来的最多不过几百,但是他刚才提到,从交城山跑出的叛军有两三千人,再加上他从怀王府带走的家兵 孟瑛没有出现在这里,而那个火烧添香楼,刺死化影的乞丐也不在这里 她心里忽然明白了银婆婆说的话,脓包必须发出来,才能连根拔除!怀王有他的打算,她也在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打算。对怀王来说,只要拿下了皇上,他就成功了。而对他们来说,今日也必须把怀王留下!否则后患无穷!可是,她又有些忧心地看了孟珞一眼,自己能当着他的面刺杀他的父亲吗? 那妈祖像后面一定有个洞口,他们这边狭窄,御林军受限,可是妈祖像后面也一样,只要一夫当关 绝对不能犹豫,今日是个极好的机会,也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她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有些歉疚地看了孟珞一眼。今日这场大战,他作为怀王的血亲,只能煎熬着了 银婆婆丝毫没有给怀王辩解的机会,她瘦弱的身体似乎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继续咄咄逼人道:“你说你不是谋逆,只是想扶持大皇子上位。可是大皇子在哪儿?你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扶持?你找不到大皇子,仍然要行此事,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谋逆?实话告诉你吧!他的身世,我已经都告诉他了!他愧疚不已,难见世人,只好剃度出家,以完此生!” “你!你!”孟昊的腮帮子剧烈地抖动着,虽然他今日确实是打算直接弑杀皇上和众臣,但是自己多年的秘密被这样揭示于人前,仍让他感到了失控的恐惧。 “我怎么了?!我跟了先皇后多年!我屡次劝她,你心性狡诈,狼子野心,对她并无几分真情,可是她不信!你生怕先皇后生下先帝的孩子便冷落了大皇子,所以想方设法弄掉了她的孩子!此事旁人看不出来,可我家世代行医,你那点伎俩能瞒过我?我私下去质问你,不过是希望你做事收敛些,顾念些往日的情分!谁知你趁我不备痛下杀手!可惜啊可惜,老天爷不收我!我在乱葬岗躺了三天,还是醒过来了!这些年我深居简出,一直在月影宫生活,但我从来没有忘记关注先皇后的动向,毕竟她是我多年的朋友!” 银婆婆说得激动起来,颤抖着手指着怀王:“这些年你在先皇后的饮食上做了什么手脚?让她再也无法怀孕!你真的以为我走了,就没办法查出来了?六年前大皇子被贬,先皇后深夜去找你!你以为你做的机密没人看见?孟昊啊孟昊,”她指着孟珞:“你可有胆量当着你儿子的面说清楚,他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银婆婆”这回轮到皇上和如辰震惊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孟珞不可置信地看着银婆婆,浑身颤抖着:“你知道?你居然知道?我娘亲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 银婆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那日先皇后出宫,我一直悄悄跟着她。她出皇宫的次数不多,我不过是想趁此机会跟她说几句话。书房平日里守卫森严,可是那夜因为先皇后到访,孟昊遣散了所有的护卫,我也得以悄悄潜入了院子里。我亲眼看着你母亲夏姨娘进了院子,在门外听到了孟昊和先皇后争执。她被孟昊发现了,拉进了书房里。再出来,就是一具死尸了。” “不!!!”孟珞两手捂着耳朵,撕心裂肺地嘶吼起来。如辰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她终究,还是没能让他有个准备,猝不及防地听说了这一切。她和皇上虽有此猜想,却并没有实据,没想到银婆婆竟然是人证!孟珞心心念念的娘亲,真的死于他父亲之手! 平台上一片静默,信息太多,一个接一个猝不及防,两边的人都愣住了。就连怀王自己的人,都张着嘴,瞪着眼,显然他们也被这样的消息震惊了。 只有孟珞如孤狼一般绝望的嘶吼声,呜咽声,回彻在这妈祖峰顶上。直到过了很久,他才慢慢放下了双手,双眼血红,盯视着怀王:“她说的是真的,对吧?我们母子俩的命,对你来说算什么?她服侍了你多年!我知道她不开心,跟着你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可是她从来没说过你一句不好!她教我乐观,教我善良!临终前一天,她还教育我,做好自己,不要记恨他人!你简直是个魔鬼!魔鬼!!!” 他滔天的怒焰几乎要灼伤众人,也灼伤了怀王。事已至此,辩解何用?他紧紧握了握拳,勉强自己镇定下来,抬起眼睛,尽量假装淡然地直视着孟珞:“小子,我知道总有这么一天。你说得对,你们娘儿俩对我,的确一文不值。这些年每次我想结果了你,就会想起你娘临死,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伤害你。我一时心慈手软,才留你到现在。可惜啊可惜,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步,我便是不信守对你娘的承诺,又能如何?” 怒到极至,悲到极致,孟珞反而仰天哈哈长笑起来。笑了半晌,他才停了下来,惨笑着看向怀王:“我长了这么大,满心痛苦,束缚于孟家的养育之恩,血脉之情。可是养育之恩再重,也敌不过杀母之仇!也罢,今日,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他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轻轻一挥。 一片袍角被干脆利落地割断,清风一吹,很快飘落到妈祖峰下,随风翻卷着远去了。孟珞的声音掷地有声:“从今往后,桥归桥,路归路,我与孟家,再无半分关联!” 怀王神色阴霾地注视着孟珞。这是他拥有过的最漂亮的姨娘,为他生下的最出众的儿子。他心里承认,他倾囊相授的嫡子们,才能其实远不如这个姨娘生的庶子出众,大皇子则更是烂泥扶不上墙。然而那又如何?小娘养的就是小娘养的,他从未放在心上过。可是不知为何,这个庶子此刻叛出孟家,他竟隐隐有些心痛? 这能怪谁?要怪只能怪六年前那个不知死活的死女人偏偏那个时候闯进他的书房!他不得不让她死!而她一死,他和这个儿子之间就永远难以和解! 他忽然一个激灵,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他在想什么?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银婆婆又一次插进了话:“孟昊,那日先皇后从你那里离开,失魂落魄,满脸绝望。我知道她醒悟了,看清了。可是我现身见了她一面,与她说了几句话,你猜,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这话让他竖起了耳朵,的确,他很想知道她当时说了什么? 银婆婆冷笑了一声:“她见我还活着,又是惊喜,又是悲伤。我告诉她是你害得她无法生下先皇的孩子,我也告诉她是你对我痛下杀手,我还告诉她,你对她的情意,远远比不上她对你,或者对你来说,情意二字原本就是一文不值的吧?她凄然苦笑,说她害了我,对不住我,可是,她求我不要杀你。” 有那么一瞬间,他愣住了,眼角有些湿润。银婆婆苦笑道:“真是个傻女人啊!你害她伤她到如此境地,她却在求我不要杀你!先皇后,是个情种,她若是爱上先帝,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对,可是她对先帝,始终只有愧疚。先帝对她越好,她便越是愧疚。可是你呢?你这一生,何时对别人有过愧疚?你从来没有,因为你心性凉薄,铁石心肠。先皇后,当真是爱错人了!这么多年以我的本事,杀你绰绰有余!可是,她的请求,我不能不听。” “别说了!”孟昊脸上发烧,心里似乎空了一大块,这样的感觉让他恼羞成怒!他本来的打算,是先以那份供书镇住众人,而后迅速发动袭击,只要皇帝死了,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然而随后的事情却是一桩接着一桩,一件一件密事被揭开,令他措手不及,反应慢了半拍,局面也有些失控。然而说到底,今天必有兵刃之争,难道是靠着口舌能拿下这天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败涂地 “孟昊,即便你今日杀了朕,你的所作所为,也必将为这天下人所知。欺君罔上,残忍弑杀,佣兵自重乃至谋反,桩桩件件罄竹难书。朕倒要看看天下人,将如何评价你这不忠不义之徒。”皇上的声音此刻幽幽响起,他被众人簇拥着,身子几乎贴近着平台边上的围栏。围栏后面,就是万丈深渊。 “哈哈哈”孟昊仰天大笑:“不管是野心还是仇怨,我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皇帝!受死吧!”他手一挥:“将士们!报你们交城山之仇的时候到了!给我推!” 他早有准备,平台下有上万的御林军虎视眈眈,他的主意从来不是一个个去杀尽所有人,他们做不到,也没有这个兵力。他算准了这个时刻皇帝和文武百官挤在平台上,周围护卫不多,他们已经提前在栏杆上做了手脚,只要一推挤,皇帝连着文武百官必然会一个个被挤下这平台,掉下这万丈山峰! 文臣们胆小,已经情不自禁地向后靠着,栏杆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几乎在一瞬间,一个文臣尖着嗓子大叫起来:“不好!这栏杆不稳!我们会掉下去的!” 众人又惊慌地向前涌,如辰等最前面的人已经控制不住跟怀王的人对撞在一起,她挥剑杀了几人,大喊道:“震影!侠影!” 两人立刻意会,齐齐大吼一声,双掌一推,面前的几十人承受不住劲气,口吐鲜血向后倒去,后面的人也跟着踉跄后退,又挤到了再后面的人,一时间有二三百人相继被朝后挤倒,滚成一团,盾牌掉了一地。 趁此机会,如辰拔地而起,一个飞纵到了妈祖像边,顺手砍倒了两三人。身后有风动,她回头一看,是鲁放。鲁放狡黠地一笑,两人立刻一左一右翻过了妈祖像,后面果然有个狭窄的洞口有几个灰衣人把守。几人一交上手,如辰心中立刻一紧,这几人是硬茬子!孟昊这奸贼不知从哪里请来的外援!怪不得有恃无恐! 两人打斗之余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神色,彼此确定了心中的想法:这里是孟昊的退路,必须拿下! 平台上乱作一团,众臣意识到栏杆不稳,背后是万丈深渊,玩命往前涌。怀王的人则在骚乱后飞快地反应过来,持着盾牌拼命向前攻。好在天机堂围在皇上身边的人都是精锐,牢牢将他护在中间。怀王的人早知道天机堂厉害,然而正面交锋,却是第一次。震影和侠影也很快感觉到,怀王的人中混进了一些江湖人士,行动很有些章法。两人很快打起了火气,掌掌风声雷动。周立虽不如他们,也算是有功夫之人,与两人联手压制着对手。魏自寒带着御林军在下边干着急,周立大喊着不让他们往上挤:栏杆不稳,再增加一些人势必挤压踩踏,皇上的安全更加无法保证! 孟珞呆呆站着,神色不明。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法自拔,另外一个一直不动的是银婆婆,她叹了口气,踱过来拍了拍孟珞的肩膀。 孟珞浑身一抖,回头看了一眼银婆婆,僵硬的身体缓和了一些。银婆婆叹了口气,低声道:“年轻人,我和你虽是初次见面,但你是我们月影宫的女婿。老身倚老卖老,跟你说句话,你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儿。人呐,不可能总是被捆绑在大情大爱,大忠大义的牌坊上。老身不对他出手,是为了当年的承诺,你虽与他恩断义绝,然而杀他,你恐怕做不到吧?既然做不到,那就不做,没人会逼你。” 孟珞有些迷茫地抬头,看着眼前的混乱。怀王看己方势头受阻,已经拉着孟琨向后渐渐退去。银婆婆忽然上前一步,袖中一道绿光闪出,转瞬之间,孟琨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我的儿!”怀王嘶声吼道。银婆婆冷笑一声,转身向孟珞道:“我不杀他,但不代表我什么都不做!” 怀王只看着孟琨的尸体吼了一声,甚至没有做任何停留,就留下了儿子的尸体,连续后退。孟珞忽然想通了什么,冷笑道:“是,我不杀他,但不代表什么都不做!” 如辰和鲁放背靠背,如辰守着洞口,鲁放面朝外面防着怀王的人转身向后攻击。如辰连续放倒了几个高手,围在洞内的众人意识到了问题了严重性,呐喊着拼命要往外冲。这里是他们主人的退路!如果不是洞口狭窄,如辰几乎要支撑不住。饶是如此,她也渐渐有些力竭起来,膝盖又微微作痛,她顾不上喘气,狠命咬牙撑着。 “小心!”身后鲁放大喊道。怀王的人察觉了身后的危机,鲁放的压力陡增,但是与此同时,震影和侠影占了上风,怀王的人多了许多伤亡。怀王惊恐地意识到了他面临的现状:后路被阻,再不退,恐怕就退不了了! 他自然不会喊平台上的自己人后退,他们还要帮自己抵御天机堂的攻击!于是他只带着两个战力最强的亲随,慢慢向洞口后退着。 就是现在!怀王身边两人一左一右拔剑而起,一个刺向鲁放,一个刺向如辰!鲁放挥剑格挡,大喊小心,如辰却是背对着,根本腾不出手防御!就在关键时刻,这铁定要刺向如辰后背的一剑被一把匕首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挡落了,紧接着匕首转了个弯,仅仅三招,便刺进了出剑之人的胸口。又是一转,鲁放的刀也正巧在此刻劈了过来,另外一人被左右夹击,瞬间变成了一摊死尸。 怀王一看,目眦欲裂,大声嘶吼道:“小子,你难道想杀了你老子?!” “不,我只是,要救我的娘子。”伴随着孟珞低沉的声音,如辰压力顿减,孟珞一把夺过洞口的一个敌人手中的长剑,与她并肩,更加严实地封住了洞口。 鲁放一阵牙酸,这两人显然是想把怀王这个大功劳,也是大包袱让给他了。他能说什么?只好嘴上说了一声:“得罪了。”也不知这话是对怀王说的,还是对如辰和孟珞说的。 话音一落,他砍刀带风,向着怀王杀去。怀王手中鞭子一扬与他对战,然而怀王毕竟老了,鲁放正发愁一刀砍了他是不是不大妥,一看到鞭子,眼前一亮。只战了十几招,怀王的鞭子便脱离了手,被鲁放抓在手里,三下两下,将怀王捆了个严实。鲁放大喜,大叫道:“里面的人听着!怀王已束手就擒!识相的立马跪地投降!负隅顽抗的,外面的死尸就是你们的下场!” 战局的逆转是一瞬间的事情。平台上怀王的人在震影和侠影狂风暴雨式的攻击下死伤遍地,洞内的人一听怀王被擒,面如土色。他们有些人原本就是怀王招募来的江湖人士,雇主被擒,他们还有什么留下的必要?一个个掉头就跑,怀王的家丁护卫以及交城山收拢回来的将士,有的颤巍巍地跪地投降,有的觉得留下也难逃一死,也掉头向后跑去。 文武百官的魂魄终于归位,今日可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都心惊胆战地往前走走,离那栏杆远些。御林军终于有地方上来了,周立手一挥,魏自寒带着他们一队控制了平台,一队沿着洞口鱼贯而入,追赶逃跑的残军。 鲁放用鞭子拉着怀王,将他拉到了皇上面前。他梗着脖子,不肯下跪。一个御林军上前要踢他跪下,皇上摆了摆手,他便识相地退了下去。 皇上被众人簇拥着,走到怀王面前,站定。 “这场闹剧,是时候收场了。”他沉声道。 怀王梗着脖子,尽量轻蔑地看着皇上。然而死灰一般的神色暴露了他内心的绝望,败了! 孤注一掷的一搏,最终还是败了!这一年,他做了多少事?他搜寻到了交城山的残兵,还找回了自己的一个儿子,虽然他已经面目全非,但至少他还活着!发妻冯氏受不了打击,从地道逃出后就一病不起,三个月前撒手人寰。他处心积虑,最后选择了妈祖峰,他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来,但是他相信他迟早一定会来!为了这一天,他硬生生让人在妈祖峰的山壁上挖出了一个隧道,一头通向妈祖像背后,一头则连着山背后的一个天然石洞。这个工程虽比怀王府的地道简陋的多,可是在这样的高山上,天知道他费了多少功夫? 魏自寒已经回来了,看也不看怀王,跪在皇上面前禀报道:“皇上,剩下的人已经都控制住了,这么高的山峰,他们没地方跑。那洞里头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十几丈长,连着背面的一个石洞。臣随便抓几个人问了问,说是这个洞挖了快一年,三个月前才完工。前段日子听说皇上要来进香,他们便提前藏在了这里,还凿坏了栏杆设计了这么一出。不过他们也不确定皇上会不会登这妈祖峰,若是皇上不来,他们也没有办法。偏巧皇上真的来了。冯氏已经死了,他的三子孟瑛被他藏起来了,并不在这里面,把这些人带回去慢慢审,应当能问出下落来。” 皇上点了点头,戏谑地看着一直不出声的怀王:“朕以前不知道你是属老鼠的,挖洞倒是一把好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生死不离 如辰有些脱力,孟珞紧紧挽着她的手。她虽面色苍白,心情却很是畅快,不管怎么说,怀王这个大麻烦,终于被生擒了! 她有些感激地看着银婆婆,的确,脓包是要等发出来的。若是打草惊蛇,知道此事后便满山搜寻,恐怕只会惊走怀王,放任他继续为祸。这样虽然冒险,可是结果是好的,皇上没事,怀王也落网了,并且经过此事,朝中忠臣都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笼罩在众人心头的篡位疑云终于可以解开了! 唯一的遗憾,是此事孟珞毫无防备,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的悲痛恐怕不是一时能够消减的。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从此他与孟家再无瓜葛,断的干干净净! 怀王仰着头,看着远处。他长时间的沉默让众人疑惑起来,面面相觑。皇上心中也有些纳闷,他似乎在等什么? 忽然,他鬼畜一般哈哈扬天长笑起来,笑了半晌,才停了下来。他目光转圜,锁定在了如辰的身上。 “本王小瞧了你。”他直勾勾地看着如辰:“看来你不光会勾引男人,还真有几分别的手段。月影宫,呵呵,有几分本事。” 如辰并不是受不住几句垂死挣扎的奚落之词的人,然而,此刻她的心忽然无来由地砰砰跳了起来,脊背发凉,额头渗出了汗珠。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是什么? “你们月影宫,好好的江湖帮派,非要卷入朝局纷争。先是对付睿亲王,接下来又对付本王。我知道各为其主,本无可厚非,但是本王已一败涂地,还有什么可怕的?临死之前,也想多拉几个垫背的,人之常理,你说,对也不对?”怀王的腔调慢条斯理,抑扬顿挫。如辰心中不详之感更甚。怀王冷笑道:“天机堂龚婉灵,月影宫头号杀手暗影,哈哈,你可猜得出,为什么我的死士孟三,没在这儿?” 的确,这是从一开始就笼罩在如辰心中的疑云。那个怀王倚重的乞丐,为何不在这里? 她握紧了拳头,直勾勾地看着怀王,等着他的下文。他慢条斯理地抬手一指:“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以为他要耍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只有如辰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远方。 武俊山,此刻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哈哈哈”怀王放肆地大笑起来,直视着皇上:“看来我运道不够,杀不了你!本来想放火烧了这妈祖峰,一报交城山之仇!奈何你的御林军四处搜山,护卫太严!那么我只有退而求其次,断你几根爪牙了!月影宫的老巢,武俊山!哈哈哈我倒要看看你们这群丧家之犬,会不会后悔当初选择了帮他!” 话音一落,他忽然牙关紧咬,噗的一声,一口鲜血澎涌而出。他倒在地上,四肢开始抽搐,嘴里的鲜血一股一股冒了出来。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人已经不中用了。 “不!!!九叔!夜晴!”如辰紧紧盯着武俊山滚滚的浓烟,眼中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惶然无措。 “宫主!” “老九!” “师父!” 月影宫众人慌神了,一边叫着自己最在意的人的名字,一边求助地看着如辰。 如辰六神无主,拔腿要跑,又停住,看着皇上。 皇上也是一脸阴郁,拿下怀王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向如辰摆了摆手,点头道:“此间无事,有鲁放和周立在,你们都去吧。” 天机堂众人如蒙大赦,跟着如辰向峰下飞奔,银婆婆虽老迈,却也健步如飞,紧紧跟在如辰后面。 孟珞一开始只是呆呆的看着怀王的尸体,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他才注意到了武俊山的滚滚浓烟以及天机堂众人早已都跑了。他忙焦急道:“皇上!” “去吧去吧!”皇上一挥手。 孟珞飞奔而去。皇上有些愤恨地看着地上怀王的尸体,发泄一般狠狠吐了口气,下令道:“今晚不留宿了,下山直接回宫!这一干人全部押回大理寺监牢候审!” 众官员一听也都松了口气,经过这一番生死挣扎,劫后余生,大家最想做的也都是赶紧回家了! 浓烟弥漫在月影宫的山林间,空气变得有些灼热。 墨秦已经奄奄一息,他眼窝深陷,皮肤变得病态的透明。整整三天,他滴水未进,随时都要咽气,却又始终没有。 九叔一直守在他身边,一动不动。 他的意识一直恍恍惚惚,然而众人惊慌失措的喊声传到耳中,有些刺鼻的浓烟飘进来时,他还是恢复了意识,看到九叔在他身边,他吃力地动着嘴唇。九叔伏下头,将耳朵挨近他嘴边。 “出事了。你,快走” 九叔看着他,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着急起来,额头青筋暴出,身体似乎又恢复了一些力量:“不行!你,快走!” 九叔依旧摇头。门外众人门拍的山响,伴随着焦急的呼喊声:“宫主!火势大了,再不走来不及了!”中间还夹杂着夜晴的声音:“宫主!咱们快走吧!这里都是木楼,燃起来很快的!宫主你可不能不走啊,我姐姐会伤心的!” 九叔站起身,走到门口:“周正王莽,你们俩护送夜晴出去!四长老病重,恐怕走不了了,三长老不在,你们各顾各的吧。” “宫主,那你”门外两人声音很是为难。 他叹了口气:“你们不用管我,我可以自保。夜晴,告诉暗影,我对不起她。我想,她会明白我的意思。” “宫主”夜晴的声音很是犹疑。九叔抬高声音道:“你不会武功!再不走来不及了!快去!别让你姐姐担心!” 夜晴犹豫着,还是任由周正王莽护送她走了。的确,九叔有能力自保的吧?那可是他们的宫主,天人一样的存在! 月影宫的房屋都是木质结构,连片在一处,很快就烧了起来。墨秦睁大眼睛,用最后的精神怒问着九叔:“你为何还不走!” 浓烟飘进了屋里,九叔微微咳嗽了一声。慢条斯理地回来,将墨秦从床上扶了起来。自己坐在他身后,轻轻抱着他。 “墨秦”他低声道:“这么多年了,每次看到你被病痛折磨,我都在想:人都有求生的本能,当年,是什么让你挺身而出,替我挡下那一剑?” 墨秦的表情有些柔和起来,他说不出话,只微微合了合眼睛。 九叔将他抱紧了些。他的身体如同树叶一般毫无分量,九叔将嘴巴轻轻贴近他的耳朵,呢喃道:“你对我的情,我一生无以为报。我对着上苍发过誓,要陪你到最后一刻。我坚持了那么多年,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如果在你生命的最后时刻,我让你一个人在火场中死去,我戚老九算是什么?就算我苟活下来,我的余生也只剩下罪恶。” 墨秦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流下了一滴泪:“我何不早点死?” 九叔轻轻摇了摇头:“这是命,我们的命。这里是我一手创造的地方,也是我们的归宿。” 浓烟滚滚,带着灼热的气息扑进了屋里,扑进两人的鼻腔。九叔搂紧了墨秦,抬头看向看不见的远方,苦笑道:“这个决定,并没那么难做。或许我只要坚定自己不能违背的东西,剩下的,老天爷自会替我做决定。墨秦,我跟你说句心里话。我这一生最大的后悔,就是创立了月影宫。这样也好吧,就让它随着我们一起离去,干干净净,什么都不要留下。” 月影宫唯一的洞口已经被大火阻住,王莽和周正护着夜晴,披着湿衣从洞口钻了出来,三个人都灰头土脸。夜晴不会武功,王莽和周正拉着她往下跳。正在半空中,两人忽然一前一后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夜晴失去了拉扯,尖叫着重重摔在了林中的草地上。王莽和周正随后摔落下来,胸前一箭贯通,已是没有了命在。夜晴挣扎着爬了起来,浑身散架了一般,腿疼得无法使唤。她的脸被树枝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她勉强眯起眼睛,视线渐渐上移。 不到一丈外,一柄黑黝黝的弓箭正对着她的胸口。 如辰发了疯一般的奔跑着,跳跃着。她的功力已经催生到极致,速度或许比柳承还要快。快一点,再快一点! 渐渐地,她实在撑不住了,经过一番打斗,她的力气本来就将要耗尽。此刻她觉得胸腔被贯通一般疼痛,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没有力气,她大口喘着气,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望山跑死马,她看着那明明很近的武俊山被浓烟笼罩着,心中满是绝望。天机堂的众人已经被她远远甩在身后,她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她停下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感觉下腹有些微疼。难道月信要来了?她没有多想,略喘了几口气,正要继续飞奔,孟珞赶了上来,一把拉住了她。 “你干嘛!”她有些恼怒,狠命挣扎着。 孟珞深深叹了口气,他知道她已经力竭,可是他不能拦着她。月影宫是她的根,是她多年的家,更有她挂念的亲人。“走,我带着你走。”他一把拉起她。 原本掩盖着的树枝已被烧尽,露出烟气熏天的洞口。火势飞快蔓延,整座山散发着灼人的热浪。附近十几里的农户都被波及,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准备撤离。这样的山原之火,人力如何抗衡?只能远远避开,等到大火将整座山烧尽,再也无物可烧,才能渐渐熄灭! 他们顶着浓烟和已被烧了一多半的树干朝着山洞口跳跃,到了!终于到了!如辰大喜过望,不管不顾地向洞口扑去。孟珞忙大喝一声:“小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六章 锥心之痛 如辰尚未失去理智,诧异地转过头来,孟珞已经长剑出鞘,飞快地挡落了一支箭矢,紧接着欺身上前,与一人快速拼斗起来。如辰一看此人,目眦欲裂。杀死化影,火烧添香楼的乞丐在这里!今日这火,显而易见也是他放的了! 她已经精疲力竭,然而见到此人的火气又给了她一丝力气。她也飞快的拔出软剑,上前。 一个孟珞此人就已经不是对手了,哪里架得住再来一个如辰。不出三招,他便惨叫一声,如辰和孟珞的剑一前一后,同时插入了他的胸膛。 他一头栽倒下去,了无生息。 如辰回头,继续往洞口扑,孟珞上前一把拉住了她,大叫道:“你疯了!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如辰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放开我!九叔还在里面!还有夜晴!” “里面一片火海!你进去就出不来了!”孟珞两手拼命抱着她:“听话!你进去就是送死!以九宫主的本事他一定可以自保!” “那还有夜晴呢!”如辰继续狠命挣扎:“大部分人都在皇城,这里没剩几个人了!四长老病着,还有墨秦!你放开我!” “那你也不能进去!”孟珞不管不顾不松手。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孟珞!你信不信我”如辰挣扎中,眼角余光无意识地向下方一扫。 “啊!!!”她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孟珞往下一看,不忍地闭上了眼睛。他轻轻抱着晕过去的如辰,落在了地上。泥土有些潮湿,这里正好是个山坳里,地上躺着三具尸体,都是灰头土脸,胸前一箭贯通。另外两个他不认识,中间一个却赫然正是与他们朝夕相处,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夜晴。她大大的眼睛尚且圆睁着,眼里流露出恐惧,遗憾和不甘。 孟珞眼中流下了两行清泪,他轻轻上前,合上了夜晴的眼睛。然后他抱着如辰,静静地坐在夜晴身边。这个小丫头只有十九岁,对如辰如同亲姐姐一样依赖着。他们还曾答应她,等皇城事了,就带着她游遍三川五岳 如辰面色惨白地躺在他怀中,他紧紧抱着她,轻轻吻了吻她汗津津的额头。忽然,他感觉到如辰身下有些黏,腻,伸手一看,一手的血。“辰儿!辰儿!”他惊慌失措的大叫起来,他摸摸她的脸,湿润冰凉,她到底怎么了? 银婆婆带着众人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孟珞如同见到了救星,忙大叫道:“银婆婆!你快看看!辰儿她怎么了?!” 众人看着洞口的火舌,失声痛哭,这是他们的家!他们一直以来生活的地方! 银婆婆过来翻看了一下如辰身上,脸色一沉,又搭上了她的脉。她眯着眼睛诊了半晌,又换了一只手诊。过后,她沉声对孟珞道:“赶紧把她送回去,交给我的两个徒儿,他们知道怎么处理。” “银婆婆,她到底怎么了?”孟珞焦急地追问。 银婆婆摇头叹了口气:“这孩子跟你们缘分不够,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们还年轻,今后还会有的。” 孟珞大睁着眼睛,张着嘴愣了半晌,眼眶又红了。他深深看着如辰,她还昏迷未醒。银婆婆催道:“快送回去,小产伤身。这里我来善后,反正也进不去了。”她老眼里也涌出了泪水,震影侠影等人认出了地上的三具尸体,哭声震天。然而此刻他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守在这里干嚎。 如辰一直昏昏沉沉,耳边似乎有孩子的哭声,心里觉得掏空了一大块,难受的透不过气。她想醒来,却又拒绝醒来。醒来要面对的痛苦如此惨烈,就像快二十年前的悲剧重演,她在潜意识里本能地抗拒着。她腹中一个看不出模样的胚胎伴随着血迹流了下来,她甚至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就永远的失去了它。 或许是老天庇佑,当天夜里下起了连阴雨,淅淅沥沥一夜。第二天,大火已熄,然而月影宫连片的木楼已经烧毁倒塌殆尽,众人在灰烬中找到了九叔和墨秦的遗骸,两人紧紧相拥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无法分离。 同样留下残骸的还有月影宫四长老秦川,但仵作验过,他的呼吸道并没有灼伤的痕迹。因此推断在火起之前,他就因疾病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房间里。听闻因为两个爱徒相继离世,他已经一病不起多日,有这样的结局,也在所难免。 哀伤的气氛笼罩着众人,随处可听见痛哭声。月影宫创立至今,赫赫扬扬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月影宫死过很多人,可是这一次不一样。没有了九公子,没有了武俊山那一片山谷,众人觉得没有了家,没有了主心骨。今后,他们将何去何从? 孟珞顶着悲痛,神色阴霾的处理着一切杂事。天机堂的人习惯了服从于如辰,如今如辰也垮了,他们便事事都来问孟珞,并不介意他不是天机堂的人。死去之人的尸体已经收敛好,孟珞却迟迟难下决断。若是不让如辰见最后一面,她恐怕会怪他。 好在两日后,如辰总算醒了过来。她睁开了眼睛,呆愣地看着头顶的床帐。 “姐姐!你醒了?”她耳边似乎响起了夜晴欢快的声音。她连忙转头,欣喜地看着门口。 进来的是孟珞,她心中一空,失望地转过了头。 “辰儿,你醒了!”孟珞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坐在她床边:“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两天,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了。她想问,却又不敢问,想知道,却又怕结果不能承受。昏倒前的那一幕还印在她脑海中,夜晴胸前贯通的箭,委屈的,不甘的双眼。她多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 “夜晴”她张了张嘴。 孟珞沉默了,紧咬着牙关,眼底闪着泪花。 她捂着胸口,里面似乎空空如也,心脏应该还在的吧?否则这刀割一般的痛楚又从何来? 她挣扎了许久,才又勉强开口道:“九叔他” 九叔呢?受伤了?伤的很重?或是,没找到? 她努力降低着自己的预期,期待着听到比预期更好的结果,能够缓过一口气。然而等待她的仍旧是孟珞的沉默,长长久久地沉默。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看着孟珞。孟珞仍旧沉默着,眼眶湿润着,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辰儿,你,节哀” 她猛然暴跳起来,瘦弱的身躯使劲往外推着孟珞,一边推一边大喊:“我凭什么节哀!你告诉我凭什么!你为什么拦着我!你为什么不让我进去!!你是不是故意的!!放火的是你父亲!!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辰儿”孟珞担忧地叫着,他不敢使劲,只能任由着如辰把他推出了门。如辰一把插上门,回过身瘫软在地上,任由眼泪尽情的滑落着。 她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她知道她只是在向着孟珞发泄。他有何错?他也一样是个受害者!然而他不能哭,不能崩溃,只能默默承受着。可是此刻她的情绪迫切的需要一个出口,否则她的心脏会爆裂,胸腔会炸开!她撕心裂肺地呐喊着,嚎啕着,匍匐在地上打滚。 “辰儿!辰儿!”孟珞拍着门。他心里也很委屈,这两天他又何尝好受过一时半刻?他娘的死因,孟昊的死,如辰的悲痛,以及丧子之痛,哪一桩哪一件不是如巨石压在他心头?他感觉边境厮杀两年,都没有这一刻来的憋屈和无助。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现在哪里是跟如辰晓之以理的时候?她失去的是她最亲近的人,从小养大她的师父,从小跟着她的妹妹,还有她一直以来的家! “辰儿!”他语气中满是哀求:“你师父本来可以离开的,他自己选择了留下来,陪着他的爱人。我们或许悲伤,可是我们要理解他,尊重他的决定。辰儿!事已至此,活着的人只能往前看。辰儿,你刚刚小产,不能太过悲痛!” 哭声戛然而止,他知道她听到了这句话,连忙又把口气缓和下来,继续道:“辰儿,我们的孩子,没了银婆婆说,这个孩子跟我们缘分不够辰儿,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你答应我不要作践自己,好不好?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们还要生三个孩子,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我们好好的把他们养大!辰儿,我们往前看好不好?” 如辰慢慢从地上坐了起来,踉跄着躺回了床上。她轻轻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果然还有些痛感。原来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她和孟珞的孩子,可是她尚且无知无觉,它就已决然离去。如同她的九叔,如同她的夜晴,一个一个,都没有跟她商量一下! “辰儿我知道你不怪我,你说的都是气话。辰儿,除了你,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了!我娘,早就死了,我庶妹,也死了,我爹我没有爹。我没有家族,没有姓氏,没有宗祠可入。这个世上我只剩下一个你!你是我的娘子,也是我孩子的娘!若是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我还有什么勇气活下去?你再想想如致,还有雅元和庄婶,还有魅影和方公子!他们虽去了扬州,可是一定还在记挂着你!你难道忍心他们听到你的坏消息?还有月影宫这么多人,震影,侠影,狐影c蛇影,他们都是你的好兄弟。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现在六神无主,不知道将来该怎么办!他们还在等着你给他们拿主意!辰儿,我知道你需要冷静一下。我答应你,我不吵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你好好的,千万别想不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七章 追随本心 如辰的唇边溢出一丝惨笑,孟珞当真是聪明人啊!她的思绪停留在死去的人身上无法自拔,九叔,夜晴,墨秦,秦川,他却要反复拉着她去想活着的人,他,如致,雅元,魅影,震影,侠影,狐影,蛇影。他不断地提醒她,她还有爱人,还有妹妹,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兄弟姐妹! 他怕她想不开。的确,她是想不开,九叔是她的恩人,是她的师父,这么多年,他在她心中是父亲一样的存在。她想起上次见到九叔,他言谈中的确流露出轻生之意,但她并没往心里去。毕竟那可是九叔啊!在她心中,永远是从成竹在胸,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什么事情都难不倒他。他怎么会走这一步?以他之能,他不可能走不掉!她除了悲伤,除了打击,更多的还有疑惑,甚至还有生气。她气他怎能这样任性,置他一手带起来的月影宫众人于不顾? 而对夜晴,她的心痛和自责更深。是她担心她的安危,让她回月影宫暂避。如果她留在龚府,是不是悲剧就不会发生?她为她规划过无数次未来,为她找个好男儿,让她结婚生子。在她心里,夜晴的人生从来都在她身上,由她负责。她答应过夜晴,带她离开皇城,先去龙泉寺和妈祖峰,然后南下,看江河湖海,三川五岳。她现在有多少心痛,就有多少愧疚。为什么总是要她等一等?等她有空,等她回来,等事情了结。她总是有事,总是有理由,于是她就一直等,一直等。终于,事情了结了,可是她,却再也不会等了。 门外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时不时仍有压抑着的哭声。她知道,那是天机堂的众人在哭。他们的宫主没有了,组织面临着分崩离析。虽然他们已经被招安,成了天机堂的人,但在众人心里,他们仍旧是月影宫的人,月影宫才是他们的根。现在他们六神无主,等着有人帮他们拿主意。 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里一会儿自我安慰,一会儿又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直到傍晚,狐影和蛇影在门口带着哭腔拍门道:“那谁,药给你放门口了。我们师父走了,临走让我们给你带个话:宫主走了,你现在是天机堂最大的。别指望着老人家给你顶缸,她已年过八十,管不着这些事。还让我们告诉你,你要是想死,也没人拦得住。要是不想死,就麻溜儿起来,该吃药吃药,该干活干活,别指着你的事儿让别人替你去做,也没谁该让着你。” 如辰本来满心伤悲打不起精神,听了这话,心中一阵恼怒过后反而松快了一些。一翻身爬起来冲着门外叫嚷道:“什么叫我的事儿!我不干了行不行!滚滚滚!麻溜儿都给我滚蛋!” 门外狐影和蛇影似乎没话说了,但只过了一刻,震影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不干了也行,那我们可就自己处理了。天儿快热起来了,夜晴还在前厅躺着,我们先把她安葬了。你这当主子的连她的后事都不管,也是够无情无义,回头我们告诉孟公子,让他另找个人得了!反正人家现在是大将军,会生孩子的婆娘哪里找不到!非在你这歪脖树上吊死!” 后面的话如辰没听到,一听他们要葬了夜晴,她便一翻身爬了起来。头发散着,衣衫凌乱,一把拉开了门。嘴里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夜晴在哪儿?!” 众人被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吓了一跳,震影和侠影对视一眼,齐齐抬手,指着前厅。如辰鞋子都没穿好,踉踉跄跄地奔向前厅。 夜晴已经躺在了棺材里,棺盖还未盖上。她的眼睛合上了,面目看起来很安详,只是脸上还留着被刮破的痕迹。衣服也被换过,端端正正躺在那里。如辰立在门口,那一瞬间,她心里奇迹一般平静下来。哀伤虽然还在弥漫着,但心意却变得坚定。她一步步踱过去,看着夜晴的脸。 或许死亡并不意味着离别,她心里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她伏下身,摸了摸夜晴的脸,冰凉的,没有弹性的脸。夜晴的魂魄已经离开了这副皮囊,但她相信,夜晴仍在某处,看着她,依恋着她。 “我的好晴儿,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她摸着夜晴的脸,缓慢而坚定道。视线下移,她看到了半块乳白色玉玦,戴在夜晴的胸前,那是她的。 她一瞬间明白这应该是孟珞做的,这是如辰的珍爱之物,想必他想让夜晴带着,躺在地下有个念想。心意是好的,只是 如辰伸手取下了玉玦,夜晴并不需要这个。震影等四人跟了进来,对她的举动有些疑惑。她低声道:“不要下葬,烧了吧。” 几人嘴巴睁得大大的,以为如辰疯了。如辰点了点头,继续缓慢而坚定地道:“烧了,把骨灰带回来给我。夜晴不想葬在潮湿冰冷的地下,夜晴想跟着我。” 他们有些了悟,知道如辰没疯,互相对视着点了点头。如辰又问道:“九叔和墨秦呢?” “没法移动,还停在月影宫,等你一声令下,就下葬了。”狐影低声道:“还有,四长老也不过听说,他病入膏肓,起火的时候就已经三长老出门游历了,震影和侠影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想必还没得到消息呢。” “九叔他当真是自愿的?”如辰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震影有些难以启齿,半晌才道:“应该是。他大概是不想丢下墨秦一个人走。找到的时候,他们抱得紧紧的,分也分不开。” 如辰咬着唇,呆愣了半晌。 她在心里问九叔:这就是你的选择?你丢不下他,就陪着他一起死? 回应她的只有风声,她有些疲倦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明日下葬吧。” 她转身,浑身的力气似乎被抽走了,四人一直跟着她,亦步亦趋。她又停住,低声道:“死者为大,先办完丧事,再说你们的事情。” 几人点头,她又问:“孟珞呢?” “进宫去了,说是去辞官。”蛇影道。 她有些晃神,孟珞的心意如此坚决,动作如此之快。最终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戌时已过,孟珞仍没有回来。震影等人都不敢走,守在如辰院子里。如辰点了一盏灯,呆呆坐着。 若是夜晴在,一定早就做好了饭伺候众人吃过,现在开始哼着歌展被铺床。可是现在的院子里一片冷清,没有人说话。 直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孟珞惊喜的声音:“辰儿!” 他以为如辰仍旧是他走时的样子,没想到如辰样子虽憔悴,却已经开了门,点着灯,端端正正坐着。 “恩,不错。朕还以为你受了大打击,还在一个人闭目塞听,品味苦涩呢。”孟珞旁边一人道。伴随着说话声,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如辰诧异地抬头,皇上穿着一身常服,与孟珞站在她面前。如辰只好站了起来,木然行礼:“皇上。” “朕大老远来了,就让朕这么站着?” 如辰只好拉了凳子出来让他坐下,又有些疑惑地向外面看看。 “有人跟着,朕让他们在前院等着。”皇上说着向四周看了看:“朕从没来过,不知道你这里如此狭小。你应当不缺钱吧?怎么如此小气?也不知换个大点的住处?” 如辰没有心思回应他的玩笑,只低头沉默着。皇上有些尴尬,对孟珞笑道:“朕看她是指使不动的,要不你下去告诉王全安,让他自己动手,给朕弄点水来吧。” 孟珞又看了如辰一眼,依言退了出去。 “你坐吧。”皇上指了指椅子,如辰便缓缓坐下了。 “事已至此,朕知道安慰你也无用。不过有件事,朕还是要告诉你。朕出宫当日,也就是出事前一天,九公子给朕递了份折子。” 如辰诧异地抬起了头。皇上点了点头,苦笑道:“确切的说,是一封信。他自然不会未卜先知后面的事情,但是他在信中说,他很后悔当年创办月影宫。他说,年少时一时兴起,到了后来却变成了身不由己。如今想起来,追悔莫及。” 如辰不可置信地看着皇上。月影宫是九叔的孩子!他一手创办,费了多年心血,可是现在他却说,他后悔生了这个孩子? 皇上苦笑:“朕也很惊讶,但是细读下去,朕又似乎能明白他的意思。你可知道,月影宫的宗旨,为何是拿钱办事,不问是非?” 他并不指望如辰回答,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因为如果要问起是非二字,月影宫就不可能存在!什么是是?什么是非?对于五皇兄来说,朕是不是摘了他的桃子,夺走了他本该拥有的一切?对于怀王来说,先帝是否是在防备他牵制他?朕杀他嫡子,对他来说是不是仇怨?所谓公平,永远只是一部分人的公平,所谓正义,永远只是一部分人的正义。是非,是这个世上最无法断清的官司。” 如辰听懂了,却感到愈加迷茫。皇上继续道:“九公子在信中写道:他原本觉得月影宫是一把杀人的剑,剑本身没有是非,没有对错。这话本也不错,可问题是,这把剑太利,生杀予夺尽在它手中,可是使剑的人呢?只要有钱即可!这是不是于理不合?也正是因为这样,历朝历代的皇室从来不支持江湖势力,总是敬而远之。所以那么多江湖高手,选择隐世不出,大概就是为了不造杀孽,不沾因果。” “所以呢,九叔一直对我们说,我们只是一把剑,拿钱办事,不问是非,也不沾因果。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如今他却说,我们造了杀孽,沾了因果,他想赎罪?因为他不该创造月影宫?”如辰忘了君臣尊卑,直勾勾地盯着皇上:“那么我们是什么?一念之差的产物?一群本不该存在的人?” “大概他觉得你难以接受,所以才不曾跟你说过他的想法。说老实话,朕看到这封信,也一夜没睡着。”皇上苦笑:“朕曾经作为雇主,让你们杀了王太师和沈国公。若不是这样,恐怕朕在皇位上坐不过三天就被剁成肉泥了。若是月影宫不该存在,那么朕是否也不该做这个帝王?九公子临终前,觉得他犯了错误,造了杀孽,所以他恳请朕,解散天机堂,他觉得这样一把利剑,不应当插入朝局纷争。朕苦恼了一夜,总算给了自己一个解释,能让朕心里好受一点。” 如辰不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人性本就是如此,明知世上没有如果二字,却又不断的悔不当初,明知世上本没有绝对的是非,却不断要问个你对我错。就算朕是天子,也时常觉得,自己能把握的东西很少很少。我们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又在反省中自我升华。九公子先时创办月影宫时,认为自己是对的,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错了。可是正如朕所说,对错二字太过局限,大多数人的命运不过是无根浮萍,随时而转,虽境而迁,至于最后的结果,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吧。所以,与其非要寻个因果,问个是非,不如问问自己的心,这一生,想怎么过,想做何等选择。九公子选择了与他的爱人共赴黄泉,孟珞选择了辞官,而朕,选择做个好皇帝,自己心中的好皇帝。” 如辰低着头,沉思着。 “而你,朕也等着你的选择。”皇上深深看着她:“孟珞辞官之意坚决,他说南北大统,边境现在有的是将帅之才,不是非他不可。他的余生,只愿守着你。朕虽不舍,却也只能准了。天机堂,原本就是朕登基以来为了稳定朝局所设,若是你走了,天机堂便也名存实亡。如今众人的去留自己决定。愿意离开的朕会赏银子放人,愿意留下,朕也会为他们安排个合适的去处。” “皇上是料定我会走吧?”如辰抬头,苦笑着看着皇上。 他愣了一下,也笑的很是苦涩:“初见你时,以为你是个江湖杀手,定然心狠手辣,所以处处防备。后来一看,其实你也不过是个女子,嘴硬心软,心中虽有大局,也愿意牺牲自己,却也渴望稳定平和,有个家,有个爱人。朕知道给不了你这些,所以才知难而退。的确,孟珞要走,朕想必你也必走,朕虽不舍,但更希望你能真正开心。” 他深深叹了口气:“这几年,朕知道苦了你。你们月影宫折了这么多人,说到底也是因为朕。如今怀王之事已了,朕还不放你,情理难容。何况九公子说的也对,天机堂这样的机构,不适合长存。” 如辰下定了决心,站起来,双膝跪地:“那么,就恳请皇上恩准我辞官吧。至于其他人,我无权替他们做决定,待我问过他们,再来禀报皇上。” 他深深看着她,过了半晌才道:“好。将来若是还回来,宫门外递个话,来看看朕。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对吧?” 她发自内心地微笑起来,点头道:“自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完结篇:倦鸟归林 大楚元年,怀王之事后不久,皇上下旨裁撤了天机堂。震影和侠影背起行囊,选择去寻找他们的师父郑伯。孤影和蛇影的一番辛苦虽然没有救得了幻影,但却找到了药物的分离提纯之法。他们将草药的有效成分分离,制作小药丸,引起了众人的火爆追捧。他们安心待在了南记药铺,成了真正济世救人的大夫。天机堂散众们有一少半选择了留在皇城,分别被编入了御林军和暗察使司,更多的人则选择了离开。 离开的人,如辰也并不担心。两国统一,最直接受益的是商队,镖局也兴旺起来,生意不绝,人手奇缺。散众们因为都有功夫在身,成了被争相笼络的香饽饽,工价也水涨船高,生活倒都是不愁的。 九叔和墨秦已经下葬,夜晴变成了一小罐骨灰,放在了如辰随身的包裹里。孟珞与如辰离开皇城,先去了龙泉寺,发现妈祖峰已经被封锁了。然后他们一路向南,边走边看。既然答应过夜晴,他们就一定要做到。 大皇子一直留在了龙泉寺,听闻皇上放他原先的妻子菊若离开了离宫。菊若走出离宫后,径直出家为尼。或许想比起大皇子,菊若才是真正的一心向佛吧? 孟瑛的藏身之处很快被人供了出来,只是找到他时,他已经吓得疯疯癫癫,精神失常。在妈祖峰被抓的众人照理说都是死罪,但他们命好,赶上南北统一,皇上大赦天下,都被流放外地,捡回了一条命。 异党肃清,南北一统,属于大楚的盛世开始了!二十一岁的年轻皇帝已经被史官们戴上了千古一帝的帽子,并将先帝从三子中选中了当今皇帝列作他一生最大的善政。皇帝整治了数次,甚至指着朝臣的鼻子大骂他们是捧杀,才刹住了这股狂热崇拜的势头。但不管怎么说,登基以来挡在他面前的绊脚石终于全部清理了!他开始按着自己的想法,对吏治c兵制c科举等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朝中涌现出了一批国之柱石。鲁放被封为布政大使,位同一品,留在了北境。原本的虎丘军c立仁军和汴州军彻底合并,改成楚安军,仍由李行和曾冶统领,只是人数已经大不如前,只有不足五万人了。李氏两兄弟,徐氏两兄弟,都在原先北周的城池做了守备。李赞将妻儿老小都接到了蒙托,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九个月后,如辰夫妇走到了扬州。如致肚子里有了第二个孩子,一家人过的其乐融融。然而方锦龙却失魂落魄,整日借酒浇愁。魅影的青楼女子身份果然不为方家所容,受够了排挤和讽刺后,三个月前的一天,她趁着方锦龙出门,留下了一封信,消失的无影无踪。她在信中写到:努力过,不后悔,不埋怨,求成全。 看到方锦龙的样子,如辰也很是心疼,毕竟他是真爱着魅影。但是对魅影的决定,她并不意外。这就是魅影,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洒脱。情爱虽有,但不是全部,她知道抉择,知道断舍离。 扬州多了许多北周人前来做生意,甚至定居。如辰和孟珞有一次在街边闲逛,居然看到了忽格和扶桑华,正在兴冲冲地挑选绸缎。扶桑华的身段苗条了许多,难道南边风水不养胖子?如辰和孟珞相视一笑,并没有上前招呼。 洋芋已经成了大楚最常见的食物,人们发明了多种吃法,许多餐馆都以把洋芋做出新鲜口味作为卖点。变得常见的还有北周的良马,毛皮和铁器。铁不再是稀缺之物,而是化作种种寻常的东西,走进了千万家。脸盆,痰盂,衣架,乃至铁门,衣柜,过去木制和铜制的种种物件现在都有了铁制品。 这些变化或许肉眼无法捕捉,却如春风化雨,逐渐融入了人们的生活。伴随着新物件出现的,自然还有一个个发家致富的传奇故事。机会层出不穷,似乎只要抓住一个,就能变为人上之人。 当然,如果没什么追求,只想种地,那也不错。这几年年景都很好,赋税又轻,何况随着北周归顺,原先地少人多的的局面不断改观。原先无地可种的佃农不再排着队等待东家给地种,甚至还要行贿。他们可以选择去北边分永业田,也可以去当矿工。北边虽冷,可是有自己的地,矿工待遇也很好,总好过留在原籍受气吧?就算是一年只守着土地过日子,也至少能吃个肚儿圆,仓里有粮,心里不慌,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如辰夫妇在扬州住了半年,如致又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念蓉。庄婶,如致和雅元虽然苦留他们在此定居,但他们仍旧背起行囊,继续南下,一直走到了大楚最南边后,才又折返回来。 兜兜转转一圈,回到武俊山,已是三年过去了。这三年,皇上除了大刀阔斧的治理朝政,后宫里也连续出生了十四个孩子,皇后连生两子,现在腹中又有了一个。贵太妃整日里孙子孙女都缠不过来,哪里还顾得上看皇后不顺眼?何况听闻皇帝虽宠爱皇后,但也还算雨露均沾,所以后宫里很是安宁。 武俊山又是一片绿色,欣欣向荣,仿佛那一场大火只是一场噩梦。只有木楼的断壁残桓还依稀留着大火的印记。两人站在山谷中,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感慨连连。 相比起如致,如辰在子女之事上要艰难得多。直到两个月前,她才察觉了身体有些异样,经大夫确认,的确是有喜了。孟珞激动地眼泪横流,过后却又唉声叹气,如辰问他,他便道:“我说过要随你姓,你不肯。可是我已经不是孟家人了,我们的孩子要姓什么?我一想起我有多不喜欢孟这个姓,可是若是我的儿子姓孟,孙子也姓孟,想想我便堵心。” 如辰笑道:“何必要姓孟,你不喜欢,便换一个喜欢的。我们国号大楚,不如姓楚如何?” 孟珞眼前一亮:“这个姓好!名字叫什么都好听!楚天,楚江,楚河,楚山,楚云,我们大楚什么都好!我已经想好了这么多名字,娘子你要抓紧生才行啊!” 如辰将装着夜晴的陶罐埋在了地下,在上面种了一颗梨树。随着他们一起周游了三年的夜晴,最后还是入土为安了。时光抹平了一切,也包括她的心境。做到了夜晴一直想做的事情,她觉得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下了。仍有悲伤,仍有遗憾,但是,坦然接受,别无他法。 孟珞从皇城里叫来了一帮过去的兄弟。虽然分别几年,但是袍泽之情丝毫没有淡薄。兄弟们帮他在武俊山里重新盖起了五间房。随后两人修修补补,不断布置着他们的新家。 初夏,如辰肚子已微微隆起,两人手挽着手,去九叔和幻影等人坟前祭拜。谁知还没走到,就听见了女子的痛哭声。 两人诧异地走了过去。坟前痛哭的女子察觉到有人靠近,转过了头,高高的鼻子,雪白的脸,一双含着泪的大眼。 如辰的眼里也涌出了泪花,张开双臂向她跑了过去。 皇上此刻正在御花园里闲逛。刚刚几个大臣在前殿议事,吵得不可开交,直到现在,他都觉得脑仁有些微疼。但他心里明白,这是好事。人人都敢于发言,敢于据理力争,坚持己见,这是他一直试图营造的环境。 王全安依旧跟在他后面,几年时间,他明显老了,两鬓斑白,腰也弯了。皇上屡次想放他还乡安度晚年,他不愿意,皇上也便随着他去了。只是每次王全安服侍,他便刻意走的慢些,王全安心里明白,背地里时常感动地抹眼泪,却也从不说破。 初夏时节,花园里姹紫嫣红,他一步步走来欣赏,渐渐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前面一阵嬉笑声传入了他的耳中,他示意王全安别声张,悄悄走了过去。 皇后领着四五个嫔妃和几个皇子皇女正在草地上玩,几个宫女儿在来回踢毽子。皇子皇女们还太小,只在旁边拍着手笑着。皇后看的兴起,叫了一声:“我来!”便撩起袍子,跟着进去踢了起来。几个嬷嬷吓了一大跳,慌忙围上去劝道:“皇后娘娘!你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呢!可马虎不得!” “那又怎么了?”皇后一摆手:“我娘怀我的时候还骑马呢!我和皇上的孩子不会那么娇气!你们瞧着,我还可以这么玩!” 她虽怀着孕,身体却很是灵动,踢出了新花样,脚尖朝后,一下一下,那毽子仿佛黏在她脚上一般。她额头上渗出了微汗,笑的很是洒脱肆意,众嫔妃都围着她拍着手笑着数数。皇上不觉微笑起来,他眼前似乎晃过了另一个影子,一样矫健的身姿,飞扬的眉眼。 他眼中满是温和,抿着嘴唇陷入了回忆中。王全安轻轻捂着嘴咳了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笑道:“你们可真会找乐子!” 众嫔妃这才看到了他,忙停下来连声请安。他高声笑道:“这么好玩的事,也不叫上朕。来!朕也一起来踢!” 御花园里一片欢声笑语,毽子迎着阳光,一上一下地起落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