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血色恋歌》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似水若曦】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恶魔的血色恋歌 作者:夕又见 【2013-01-25完结】 正式文案: 每个乐章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字数足以独立成一本小说。不同故事的内容彼此并没有关连xìng,唯一共通点是每个故事的男主都不是普通人,而女主一开始是不知情的,慢慢发挖出更惊人的真相…… 吐糟式文案: 只是爽朗好青年惨遇不幸后黑化,然后又找到能够接纳他黑化的另一半的美好纯爱治愈系故事。其实每个男主皆是深情好男银。 ====内容简介==== 第一乐章:温柔深情却凶残的两极化男主 悬疑+迷幻风格,非典型的大团圆结局 第二乐章:摇滚风的爽朗男主,看似轻浮,实质相反 孤岛求生(?)+惊栗风格,结局很完美很治愈 第一个故事气氛较迷幻,文笔较好。 第二个故事世界观稍为黑暗,但是相当感人。 如果你不喜欢第一个故事,请试看第二个故事! ====注意==== 一、偶是一个写作多年的老鸟,以第一身写作是为了让大家一口气代入悬疑的剧情,别以为是初心小菜鸟的练笔作而马上跑了!(抓) 二、只要积分达到8位数字,我会写ròuròu番外 ^_^ 如果实在不满意,不用拍砖,慢走不送,我祝福你下一本将是合眼缘的好书 ^_^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强取豪夺 惊悚悬疑 灵异神怪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维,阿荆 ┃ 配角: ┃ 其它:柔攻,忠犬,黑化,迷幻,腹黑,魔王 黑暗的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此故事已经完结,全文五万字。为了挣人气,会每天更新,而不会全部贴上,敬请原谅。 冷清的无尽街头,回望后面的路,如今的路人就只有刚从通宵小巴走下来的我。包围在污浊厚重的市区空气之中,在无月的情况下,连一颗星都找不着。 一路上就只有漆黑和灰暗的色彩,从地面上还能依稀地看到自己的影子的存在,却是几乎和同样深沈的地面溶为一体。那些才几层高的唐楼,仍有几户人的灯是亮着的,不过和已经不算光亮的路灯相比,那是弱得接近毫无帮助,也许是因为那些悬挂着的大型招牌把大部份光线都遮挡着的缘故吧。 已在这条街默默地经营了十几年的五金行、养着一只脏兮兮的狗的车房、老板娘很热情的小吃店、食物老是过期的杂货店、一年才去一次的香烛纸料店、门庭若市的中医师和yào材店……这些熟悉的一切,通通都关门了。仅仅剩下报纸摊位的几块简陋的木板,还有几架用铁链锁在栏杆的运输用手推车。 飕飕的海风不断拍打着商铺的铁闸,生锈的铁板互相磨擦之下,产生刺耳而令人不舒服的「嘎嘎」声,也是我最为讨厌的声音之一。偶尔在马路上滚动着的空汽水罐,犹如远处的风铃响起,亦是目前唯一比较愉快的音律。在落针有声的寂静下,彷佛增加了立体感,声声入耳。 走着走着,尤如置身死城一样。 感到一丝属于初秋的寒意,我赶忙拉好长袖的针织外套,肩膀不由得一缩,双手抱紧皮制的暗红色手袋。 「叩叩叩……」当我脚踏的两高跟鞋碰上混凝土的路面,响亮而空洞的回音在空气中回dàng着。是我不习惯独自在夜深时份回家吗?心底里毛骨悚然似的。彷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明明感到不安,也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选择,就是想放弃、想后退,都不会有其他容纳我之处。 *** 只要穿过右面的公园,很快就可以回到家。 虽然听不到有车子驶来的声音,但我还是习惯xìng地往马路的两个相反方向望望,才快步走过去对面的公园入口,外面清楚地写着:「海德街休憩公园」。 树枝和树叶摆动的沙沙声,巨大的树影就在视线之内,教人顿觉不安。是错觉吗?总觉得后面可能有人。就像电影中,站到队伍中最后的人铁定是第一个被抓住的亡命感。 「吱哑、吱哑……」是刺耳难耐的铁器磨擦声,我神经质地望向左后方,视线穿过久未修剪的矮树丛,从树叶和树叶之间的空隙,好不容易才瞄到儿童游乐场上那随风摇晃的秋千,而上面当然是空空如也。 没事,别要吓自己。尽管这个地区算是满偏僻,但一直以来治安良好,实在无必要担心太多。心里一直这样催眠自己,然而,这种自我安慰很明显并没有发挥什么作用。事实上,身体已经作出最坦白的反应,无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路,是愈走愈怯。 树影处处的公园,在这种深宵时份,无疑是色魔和匪徒下手的最佳时机。每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都彷佛带着不明朗的危险气息。 一步、一步,环视着四周,一个路人都没有。 我小时候最喜欢爬上去的胶滑梯,昔日那光滑的亮红色已经逐渐剥落,变成如今残旧无比的暗淡,像是伤痕累累的。抱着一种不知道是婉惜还是怀念的情绪,我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出口走着。 *** 终于走出公园了。 显现在我眼前的建筑物,是几近空置的工厂区和工业大厦,而路灯的光线总是淡漠的昏黄色,相距很远很远才有一个。其中几个还没坏透,灯火无力的闪现着残余的光辉。其他安然无恙的路灯,有如往日一样的上演着飞蛾扑火,燃烧净尽们的生命,跌落地面化为路上的泥泞。 从前,总有阿轩陪伴我走过这一条路。分手后的现在,才突然顿觉这种情景是颇为诡谲的。一方面这里比进入公园前的路显得更为yīn森,另一方面这条街连住宅都没有,是真真正正的叫天不应、叫地不闻之地。低下头一看,天色暗得连手表上的数字和指针都看不清楚了。 街尾一拐弯就是我家,或者正确来说,是我祖母住的唐楼,老旧得连升降机都没有。 听不到任何声响,连风声亦停下了。一直往前走,却总害怕后面有人紧紧跟随着,令我不禁一次又一次的回望着。当然,是一个人都没有,路上就仅有昏黄的路灯所留下来的长长倒影。 在浓烈的黑暗气息,彷佛冒起一种不明朗、未知的危险感,直教人喘不过气。也许,我只是未曾在这种时候,孤身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简单来说,就是一时的空虚感作祟吧? 终于看到我家楼下的冰室,当然门是关着的,叫人不禁松下一口凉气。我想起了应该已经睡了的祖母,她一定是下午从附近的长者活动中心、又或是朋友家的麻雀桌回来,然后在那又窄又闷热的厨房煮着过咸的?菜,再看着无线电视台那十年如一日的剧集吧? 「沙沙沙」───是衣服的磨擦声,但这细微的声音很明显并不是来自我自身。这时候我就知道,后面真的是有人,而不是错觉! 压力,由后方逼近,一下子令人心怵。要碰上了!身体的触觉如斯告诉我。我立即回过头,可是双眼被对方的手大力盖住,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 是我放心得太早吗? 刻意让手袋从我的手指间滑落,来空出两手反抗。我慌忙踢脚、运用手肘向后攻击、胡乱反抗着,然而对方居然一声都没有哼。也许是这种力量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微不足道。 大声的叫吧!求救吧! 就在下一刻,刺鼻的气味攻向我的鼻孔,是清新得令人不舒服的感觉。湿漉漉的棉纱盖住我的嘴巴和鼻头,我拚命甩甩头,企图逃离那东西的掩埋。但它一直紧贴着,是无法摆脱的闷热感。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呼叫声彷佛被困于我的口腔,根本传不远。 有没有人可以来救我?无论是谁,都没有关系! 被勒紧的手臂、肩膀一带只能感受到痛───像是撞到办公桌的程度,是可以忍受的痛。随着意识愈来愈迷糊,手脚开始不听呼唤,只能稍微摇晃着头颅,本能地作出徙劳无功的挣扎。 无助,却无人能够帮助我。 盖在我眼睛上的左手,手心渗出温热的汗水,沿着我的鼻梁流下,是一阵痒痒的感觉。我已麻木得不知什么是紧张,只能感受到心脏那充满活力的跳动,以及无意识自主的手脚动作,谈不上是什么有效的攻击。 直至,一切归于和平。再不感到痛,也没有恐惧和忧郁。透明的空气好像在扭曲、变型、甚至扑面而来。 感觉到身体无力往下堕、感受着地面的粗糙尖锐触感,身体愈来愈轻,彷佛没有了重量。身体好像不再属于自己,无从cāo控。 这真的是现实吗? 时间的流动是毫不真确的虚幻。只记得蒙蒙泷泷之中,我似乎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的温煦笑意。他那单纯清澄的浅棕色眼眸,就在晃动的残破招牌下凝视着我…… 梦醒时份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回才是主线的正式开始,请再忍耐一下 多睡一会吧。 尽管眼睛感受到从通透的鹅黄色窗帘照shè的晨光,即使是隔着眼皮,那种明亮也足以令我不能再熟睡下去。只是,我不想这么快就醒过来。背后的空虚感、失去的一份暖意,让我知道他已经不在双人床上了。 虽然我和他都在荃湾工作,因为工作时间的不同,他通常都比我早差不多一小时离家。他不是教师,而是计算机管理员,但既然在中学工作,当然一大早就要到学校。 在床上转过身,拉高卡其色的棉被盖过下巴,避开迎面以来的耀眼。精神没错是清醒的,而自身只想继续摊下去,其实算不上是真正的睡觉,只是没有想起床的冲劲。尤其在冬天,不论是谁都不愿意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呢。 此时,烦人的铃声从床边的茶几传过来───好不容易,终于摸到电话了。 「睡醒了没有?」是他的声音,还是那种睡醒不久的语调,在精神还未完全回复状态的时候,总是有种孩子气的气息。 「再睡几分钟吧。」嘴巴这样说,却没有丢开电话,虽然讨厌被吵醒,但他会是一切的例外。而我,正任由神智一分一分的逐渐清醒。由于眼睛还是闭着,感觉就像是全世界只剩下我们。 「就知道你最近都很疲惫。昨晚啊,我回家经过众安街街市那边,顺便买了艇仔粥给你,你一会省回煮早餐的时间,可以慢条斯理出门啦。」他轻轻地笑道。我大概可以听到他应该身在cāo场附近吧,是蓝球、排球不断撞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有少男少女们的嘻笑,让人不禁想起了从前最令人怀念的一段日子。 「唔、谢谢。」我这种简短的回答,听起来一定很慵懒似的。我并不是不耐烦,而是刚刚醒来,不大想说话的缘故。只是听听他的声音,那就足够了。我刚醒来的语气,不少朋友都说态度很差,不过阿维却从来都没有介意过。 「不要迟到呀。」说罢,他好像是在跟几位同事还是学生打招呼,感觉上会是很愉快地微笑着的样子。 「那么今晚在医院等吧,我一下班就来接你去吃晚饭。我要进电梯了,今晚见!」他匆匆道别,就挂断了电话。而我,就在细细地品尝着那几句说话的余韵。 对于甚少赖床的我,这星期是很反常的表现。起初,我觉得只是工作较忙的关系,又或者刚刚搬进来,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睡的我,不习惯跟他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慢慢地,我发现也许是来自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或者,算是一个近乎被害妄想症患者才会有的疑问…… *** 我和阿维相识于一年多前,也就是我和前男友分手之夜,当我一个人孤单地走在荃湾荒凉的工业区时。忘了说,那绝对是极为诡异的场面。 那时我在病房醒来,呆呆的望着天花板那什么都没有的白色空间,呼吸着充满消dúyào水味道的空气。而第一件做的事,是把勒在脸上、令人不舒服的氧气罩拿走。不知怎的,记忆好像和平日不一样,有种不清晰的模糊感,和头痛前的昏昏沉沉很相似,思潮的运作变得异样的缓慢。 我无力地坐在床上,重新拉好洗得变成淡蓝色的棉被,对面的几张病床空空如也,连床单、棉被都没有。至于在走廊旁的病床、也就是在我左边的病人,应该是睡着了,灰白色的稀薄长发散乱的披在枕头上,背对着我,看不到脸。 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我自己昨晚夜归的事、如何战战兢兢的经过公园和工业区───对,接着我被袭击了,是哥罗芳之类的迷晕yào! 我低下头检查着自己,身上是一套带点微黄的全白色病人衣服,短袖之下可以瞧到双臂都有清洗干净的轻微擦伤,一个又一个紫红色的印记,按下去时还觉得有些疼痛。 但真正让我觉得难过的,是手腕内侧chā着的点滴。不是它的存在令我觉得痛或者发麻,而是体验着不属于身体的异物chā在ròu里的运作着,浮现出一阵令人难过的恶心感觉。 不、不对,不单是迷晕抢劫这么简单,对方还是男人,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已经被…… 慌张,我按着墙上的召唤铃,一次、一次、又一次、无数次。即使心里明知道只要单击,医院部门就会派护士来,但我已无从维持冷静的状态了。 远处传来奔走的声音,一个胖胖的中年护士从走廊尽头的大门出现。她拿着一些器具,夹着我的手指头,不知在检查什么,只知道那一下刺痛,让我的思绪清澈过来。然后,她把吊着的盐水换成葡萄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她穿着的是苹果绿的短袖扣钮上衣和长裤,脚踏一对洁白的球鞋,左胸的口袋外面夹着她的护士工作证,上面还贴了几张不知道是女儿还是病人的孩子所送的心形和星形贴纸。 多么熟悉的感觉,令我突然感到安心、松懈而哭了起来。因为,那正是我所工作的机构───医院的制服。 护士似乎体谅到我的担忧,告诉我并没有什么「难以容忍的身心损害」,只是轻微的擦伤、瘀伤,应该是因为挣扎和跌在地面上造成,但详细的情况她就不是太清楚,只是说她现在先去联络警方,让他们知道我已经醒来,可以派人来记录口供了。 毫不真实的感觉。昨晚的事,彷如一场迷幻的梦境。 是抓到了人吗?还是没有?当我心里突然冒出这些问题时,护士已经走远了,好像很忙的样子。而我已经再没机会去问,既然我算是平安无事,那就不好打扰她呢。毕竟,可能有别的病人更需要她,例如门外那位辛苦地咳嗽的女人,单是听着就觉得很痛苦了。 既然没什么事,那就不要再多想。祖母虽然年老,但脑筋还很清醒,手脚也灵活,铁定能够好好照顾自己。而病人资源中心就是少了我这个事务助理,单是阿莹一个人,凭她的能力亦足够处理好一切。可能是受到这种刺激的关系,对于阿轩的难过却是淡化了很多。 我想乐观的告诉自己,当成是用来抚平分手创伤的休假吧,但脑海中却是继续呈现着昨晚的事。在床上侧睡,继续休息了一段时间,接着我听到又有人打开大门。 应该是护士又来检查吧,我这样告诉自己,但那种脚步声,却是愈来愈近的。我不由得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身躯,白色的鞋带、黑色的绒面波鞋、蓝色的直身牛仔裤、黑白相间的?衫,然后往上看……爽朗的黑亮短发之下,正是昨晚的那双浅棕色的眼眸。 为什么他会在医院的!难不成,他还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吗?他在这样干什么?他想对我做出什么事情吗? 「哇───」我吃力地尖叫着,紧抱着手上的棉被。但旁边的老fù似乎没有醒来的意思,一动也不动的;而眼前的男人倒是一面疑惑的样子,仍是站在原地,好像想开口说什么,却又无从开口。 明知道没有帮助,我还是无意识的坐起来,后退着。没有立即跳下床,是因为我这边靠窗,而对方站在唯一能通向走廊的路,我根本无从逃走。只希望医生、护士能听到我那快将力竭的呼救声…… 这个人就是阿维,而这就是我们相识的误会。 后来,医生、护士都冲进来了,而警察不久后也赶到现场。在这段时间期间,阿维只是有点不知所措的望着我,什么都没有说,当他们终于出现时,才露出安定的微笑。 负责的警员说,他只是发现我晕倒的路人,来医院是为了来探访我而已;而我是由于yào物的不良影响,以致记忆混淆。那时我最后看见的景象,大有机会是我晕眩之间,他蹲在地上企图弄醒我的情景。据说,他还听到有人急促跑走的声音,也许是他的走近,把凶徙吓走了。直至现在,凶徙仍然是不知去向,而这段时间期间,再没有任何相似的案件。 *** 一切就在扑朔迷离的谜团之中。 我的担忧,当然是想知道凶徙到底是谁,做这种事有什么动机?只是,现在再难有机会揪他出来。 双手把我最爱的艇仔粥,小心地放到微波炉中,然后把时间键扭到一分钟。香味细细地溢出,慢慢充满着我周围的空间。怕热的我戴着粉蓝色的隔热手套,托着碗子走过厨房的细长走廊,然后转过弯,拿到饭厅的餐桌上轻轻放好。 以前我老在想,这算是塞翁失马吧?因为我受到袭击,才能够认识到这么一个人,让我知道什么叫幸福。不论是在家里又好、朋友之中又好,我这么多年来真的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如此小心的被温柔对待过,就像是易碎的玻璃制品似的。 只不过最近我在想───也许,我的记忆并没有错。我最后所看见的影像,到底是真凶还是单纯的路人,谁都不能确定,而事实的真相就只有阿维自己知道。 右手在白胶袋翻动,拿出了在大排档随处可见的普通白色胶匙,享受着带着ròu的甜味的粥。 我觉得我一定是想太多了。 一定是。 苦涩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主线在今回才正式开始(缩) 我正在开放式设计的小厨房里忙着干活,负责制作今晚的佳肴,我食量很少,所以仅有两?一汤。 偶尔望望客厅的火红色布质沙发,默默等待着的阿维,正握着漆黑色的cāo控器打电玩,又是那款在包装上写着暴力警告的shè击游戏,听说在全世界都挺受欢迎,还改编成大银幕上的电影好几次了,票房高得难以想象,不过由于对打打杀杀的题材提不起任何兴趣,我当然是一次都没看过。 巨大的电视屏幕画面上是医院手术室的场景,幽暗的房间里仅有消防出口提示的灯箱是亮着的,门口出现了一只又一只血ròu模糊的丧尸,以缓慢的速度往阿维cāo作的人物走去。阿维冷静地压下按钮,随着连绵不断的响亮声,起初几只的脑袋bào出一大堆血花和脑浆,身躯因为后座力往后摇晃,尽管应该是实时死亡的致命伤,却没有倒下来,竟然再度走近,似乎是打不死的怪物。 手上的银灰色短又发shè了好几发子弹,其中一只丧尸的手臂活生生地裂开,藕断丝连的只剩一层皮连接着那腐烂得不chéng rén形的血淋淋ròu体,像公园的秋千似的随着它步步接近的动态而摇摆不定。 另一只丧尸因为双脚尽断的关系,目前在地面上用仅存可以活动的双手艰难地爬着,拖着一条长长的血路到达主角的跟前。只见主角的长腿狠狠一踹,它的头颅整个飞跌出来,犹似足球的轨道往前直直地滚动着。当它撞到墙壁的时候,电视画面上突然呈现出那个首级的大特写镜头,原来它那惨灰色的眼球已经几乎脱眶而出,脸上没有一完整的ròu,白森森的观骨从破烂的表皮露出,满嘴都是它吃人ròu时留下的血液。 简直比惊栗电影还要恐怖骇人,这就是男生们爱不释手的暴力游戏吗?想不到是这么变态的,我不看了,再看恐怕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我还是乖乖面向什么都没有的墙壁,等着锅子里的热水慢慢沸腾吧。 看着水面升起的烟雾,沈静的思绪逐渐飘向远方。记得去年,一直很照顾我的祖母逝世了,是因为在去朋友家的途中遇上行劫惯犯,身上所有的钱、还有一些像是玉器和金介指等饰物通通都不见了。凶案现场的小巷里,只遗留一圈白色粉笔留下的画痕,和一大团浓浓的血迹,而凶徙当然是逍遥法外。 虽然祖母很唠叨、虽然不喜欢她早上六时多就在家里用吸尘机、虽然不喜欢她老是留着数之不尽而没用的杂物、虽然不喜欢她为了跟朋友有话题聊天而胡扯着一大堆虚构作出来的事情───但一个人死后,原来她生前所有令人不满的地方,通通都会随着棺木推入熊熊裂火之际,同样化为灰烬。 然后,每次想起这个人,只会剩下让大家怀念的美好回忆。过去的种种不快,彷佛根本不曾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 当一切属于祖母的东西,卖的卖、捐的捐、丢的丢,只留下好几样作为纪念,整个家如今好像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长满铁锈的双层床、木制的饭桌和几张折椅、国内牌子的电视机和洗衣机,还有一些残旧的厨具。 我在耳边别上了发夹,上面是以深蓝色的毛冷结成的花。我如常地穿上了宽领的棉质长袖上衣、牛仔裤和深红色的布鞋,拿起手袋和厚外套,这就出门了。唯一的不同是,我再也不用说声「拜拜」了。 穿过玻璃制的自动门,右边是通向急症室的走廊,今天仍然是站着一个当值的警员。经过小卖店,我推开防烟门,从后楼梯来到一楼的病人资源中心,也就是我工作的地方。就是那一天,大概午饭时间快要开始、而我在病人图书馆整理着那些归还了的小说的时候,一把朝气蓬勃的男声从背后叫住了我:「真巧,怎么会是你?呀、对了,差点忘记你正是在这间医院工作喔。」 我抱着黄易的小说回过头,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灰白色卫衣、长得颇高的年轻男人。良久,我才说道:「你……不是那天救我的人吗?你怎会在这里的?」我自问对人的记忆力不大好,不过才两三个月,我快要把他的面容忘光了。 虽然那时的我还是没有完全相信这个男人是单纯一个见义勇为的寻常路人,可是连查案经验丰富的资深警察都这样说,而我事实上的确是昏迷不醒,未能看清楚全部的真相。而且既然迷晕了我,又干什么不绑住我带走,反而冒险报案救我,还亲身送我到医院急症室,这是怎样都说不通吧!因此我对他只保留了几分对陌生人的提防xìng。 「我的同事被那些过份的不良学生打伤了,就在新翼那边的男内科休养。他的脚包了石膏,不便走动,于是着我来这里帮他借几本小说消磨时间。」他停了一下,像是注意到什么的问道:「倒是你,没事吧?」是注意到我头上那标志着亲人已逝的发夹吧,而我当然是淡然说:「没事啦。最近坏事真够多。」 他的双眼好奇地望望四周,接着说:「不过上次我来的时候,看见的倒是叫阿莹的那位。」双手努力地把亦舒的小说挤去书架,我背着他叹了一口气道:「她又放假了,还是连续一星期的,看来我又要一个人吃午饭咧。」 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凝视着他说道:「你有空吗?午饭我请客吧,说起来我还没好好多谢你呢!」 一般人也许会对于这种迟来的回报感到愕然,然后说着「不用客气啦」之类的礼貌言辞,但他只是爽快地笑着响应:「好!到那里吃?别告诉我是去医院饭堂喔。」 「不用担心,医院的饭堂经营不善,都不知关掉了多少年呢。好像在我来这里工作前就已经没有了。」我尝试露出一个温婉的微笑。 从此,阿维一步一步进占了我的人生,最后意想不到地发展成情侣关系。这个幸福的机缘,也许是祖母赐给我的。 不过,现在的我回想起来,我看那个巧合应该是他长远的计划里的一部分吧。要是我没有冒死下那个决定,等待着我的只会是无法挽回的不幸。 *** 曾经,我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和阿轩分开了,连祖母都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会不会是单纯地觉得孤单,想有个人陪自己而已?幸好,答案是否定的。只是未曾如此多么的喜欢一个人,以致无法清楚自己的感觉罢了。 不知怎的,总觉得他是个很神秘的人。每次我这样说,他都会眩目一笑,响应道:「我那有搞神秘?你想知道的,我一定会告诉你。」他倒是坦诚过份,才jiāo往第二个月,连信用卡、网站账号的密码,全都告诉我。这些这些,都像是刻意提出的信任的证明。 如今我才知道,阿维尤如一个无底深潭,好像有挖不完的过去。 某年初夏,是我第一次对阿维产生不明朗的奇异感觉的日子,也是他带我到一间以猫为主题的咖啡屋的下午。整间店都是不怕陌生食客、任人抚摸又乖巧的花猫,通通都是店长所饲养的。们任意地在食店内四处纵横,有时会跳上客人的座位和饭桌,甚至把客人的裤管当成是抹布的擦身而过。 不过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整件事的经过,并不是这个简单的原因。 「那你告诉我,第一任女友的事吧!」那时候的我玩着摊在我手袋上的英国短毛猫,笑了。「那有人一jiāo往就说这种话题……」坐在沙发上的他,把眼光由我身上移开,脸上笑容依旧。我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继续望着他,右手无意识地搅拌着那杯冰冻的柠檬蜜糖,应该会是默默等待他说下去的样子。 「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然后低下头喝了一口巧克力雪葩。 「你是不想说,那就不要说,别要勉强自己喔,我可没有逼你。」尽管我真的很好奇,因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告诉我,那一定不是寻常的事,而且现在不问的话,也许错过了今次的机会以后,恐怕再不会听到了。 「不,就告诉你吧,反正你总有一天会知道这件事。」他向我瞧着,但感觉上根本不是真的望着我,尤如很虚无的存在。 「那时十七岁,我和小宁的感情很好,是在以前的联校小区义务工作活动时认识的,大家念的高中都在不同的地区,但我们还是时常见面。有天,她跑来跟我哭诉,说她不小心怀孕了……」 也许我xìng情有点冷漠,起初听到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慢慢地只是当作故事的听下去。不过对于一向做事谨慎的阿维,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于是我带着疑问说道:「真的假的,你不是在编故事骗我吧?」 「我才没空骗你,先听我说下去。我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只是她没有告诉我,而我也没有掀穿这件事,更没有问到底是谁做的事。」对于我的响应和信赖,阿维似乎感到很欣然。 「那时候要堕胎已经太迟了,基本上一定是要生下来,唯一能选择的路就只有自己抚养,或者是不负责任的丢到孤儿院去。看到一脸无助的她,加上自己真的很喜欢她,我还是愿意在她父母之前,背负着全部的污名,提出结婚的事……」轻松的语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上的变化,他彷佛不是说着自己的事,彷佛这件事的主角另有其人,这点让我觉得十分惊讶。 「有天从产前检查回家后,鼓着肚子的她,突然从屋子冲出去。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想了一会,总觉得有问题,所以也跑出去看看。她从走火通道跑到天台,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里没有栏杆,她还站到边缘去,大叫着不许我走近。」听到这里,我几乎可以推断到接下来会是怎样的悲剧结局,但还是冷不防紧张地等待着他下一句话。 「我已经尽了最大的能力去安抚她,说我会负责她未来的一切,说什么都不用担心,经济又好、日常生活又好,总之全都jiāo给我就好……我们相隔很远很远的说着话,直到最后,她还是选择在我面前跳下去了。」 他伸手指着窗外,轻轻说道:「看到外面那栋浅绿色的大厦吗?那里的天台就是她跳下来的地方,不过现在已经围了铁栏杆,大概是害怕又有人会在同一个地方跳楼吧。说起来,她生前很喜欢来这间咖啡店,想不到你也喜欢来这里,真是太巧合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望,毛骨悚然的寒意骤然穿透我的身子,连时间的旋律都彷佛冷冻起来───有这么一那,似是灵光一闪时想起了什么的预感,我好像真的看到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以极为危险的姿态站在那里的栏杆外围,宽松的长裙随风遍遍起舞。她的存在给我一种很奇异的淡淡感觉,活像是伪造照片时贴上去的假像,完全没有任何立体感和质感,看着看着尤如一块直立的平面彩色素描。而那个如梦如幻、一闪即逝的透亮残影,尚在停留于脑海的短暂记忆。 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一瞬间,却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定格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是她的亡魂吗?除了这样,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解释。别管是真是假,也许她只是想看看阿维,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吧,我尝试这样催眠和说服自己,但事实上心里仍是惊悸不已,身体感觉到一阵不舒服,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不可思议的经历。 啊,这种事当然不能跟阿维说,现在单是听着他的回忆,都感受到浓厚的心理yīn影的意味,作为认真的女朋友,我不该加重他的精神负担。 回过头,阿维那纯净的眼瞳正朝着我凝视着,似乎想我作出什么回应,于是不敢chā话打扰他的我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既然你会为她负责,为什么她……要这样做?那么最后,她的父母知不知道你并不是孩子的父亲?」 「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理会。」是平淡无比的声韵。「直至现在?」我瞪大双眼,这件事实在全然的出乎意料。「是呀。」他接着道:「她说我对她太好,所以内疚得想死掉。」他漾出一个不属于快乐、但又没有悲哀感觉的微笑。「我老是提着未来的安排会是怎样怎样,天天听着,让她的压力很大很大,变相是逼死她了,应该是这个缘故吧。」 我不觉得他这个想法是正确的,不过现在我就知道,他是那种会把所有过错归咎于自己的人。「我真的很喜欢她……」他望了我一眼,然后笑道:「抱歉,我是指以前呀。现在当然不会,不要胡思乱想喔,不会是已经在介意吧?」 一定很痛苦。 听着听着,彷佛吸入了他内心的忧郁和伤感。那种黑暗的忧郁在自己的心里反映出来,那一份身同感受的代入感,像是被同化───不,就像活在他的身体内,感知着一切的难过。 我眼前是热闹无比的咖啡屋,但少女们的吵嚷声音和店长播放着的休闲音乐彷佛都在另一个遥远的未知世界,和身在现场的我再没有任何相干;在同一个时间的平面里,重迭了另一番的虚幻光景,如同是迷漫的幻觉,如同是真实上演的情节。 咖啡厅的景色依旧在默默运作着,蒙上浓厚的灰暗之色,远得无法触及。莫名其妙的幻觉却是逐渐明亮和清晰起来,慢慢取代现实的视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灰色的墙壁、灰色的楼梯级、灰色的铁栏杆、灰色的窗框……走火警时才会用上的后楼梯,是除了混凝土的灰色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单调空间,彷佛是没有时间的所在。跟眼前的现实完全不一样的地方,继续上演着一幕幕像是古老电影的残旧映shè,带着昏黄的奇异色调,而且有点儿斑驳和不稳定。 微弱的光线从小巧而污秽的玻璃窗勉强照shè进来,残旧窄狭的楼梯似乎一直无人使用亦无人清洁,铺上一层细细的灰暗尘埃。剧烈地跑动在楼梯级间,拼尽力气扶摇直上,踢起迷雾似的尘土,在空中轻轻飘扬、落下。 一边拚命跑、一边打着不属于我的旧款手提电话的某个陌生号码,死不放弃的打了又打,完全没有接通的迹象。不断响起的女xìng声音,是机械化的留言信箱系统录音。 很焦急吗? 挥洒的汗水源源滴下,一个又一个转角,可能是五层楼,也可能是十层楼了,毕竟我没有留心好好数着。在后楼梯顶楼的尽头狠狠踢开长满铁锈的大门,一个劲道冲进本该什么都没有的天台。吹过带着空气污染的微风,唤醒几分初夏的暑意,映入疲惫无力的双眼里,是亮丽无比的蔚蓝晴天。 急促的脚步硬生生停下来,天台边缘竟然危站着一位少女,她抬头望向天空,穿着宽松连身长裙的背影显得十分孤独。在没有任何栏杆的情况下,这意味着极大的危险和悲哀,正在默默等待着降临的一刻。 她是谁?难道……是她吗? 长及锁骨的直发,随着她转过头的动态而滑落到肩上,刺眼的阳光照shè在那深刻轮廓的侧脸,没有浏海盖住的柳月眉下,美丽却病态的眼眸正流露出迷惘的神色。 「她还能救回来的」───不知怎的,我抱持着这个没由来的念头,也许是因为她尚在犹豫不决没有立即跳下去的表现,让我认为她是不甘心就此死去,或者仍有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在这个世界,令她苦于无法抛下而走。 回过神的她终于发现到「我」的存在,脸上微妙的表情一变,惊愕的圆睁双眼、张大嘴巴,然后面容慢慢扭曲起来,陷入了严重的恐慌,抱着头展开凄厉的刺耳尖叫。 嘴巴和喉头都正在郁动的「我」,似乎在跟她说话,但无从听见当中的内容,甚至不知道到底是安抚、争吵、责难还是什么。只见幻觉的片段愈来愈不稳定,彷佛是信号收不清楚似的摇晃起来。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完全消竭,赫然静下来,紧张的气氛反而愈来愈浓烈,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她凄厉的抽泣着,手里疯狂的敲打着那隆起的肚子,直至痛得皱起眉头才不甘心的停住。她继续大叫、哭号、踏着慌乱的脚步,指着「我」说了一番漫长的说话,不过静下来的声音依然没有回来。 「我」好像听到最后,连忙提腿奔前,向她伸出手臂。 纵是慢了一步吗?该发生的事,终究是阻挡不住。 随风飘扬的长裙猎猎飞舞───摇摆不定的晃动景象,如同唱碟跳线一样的略过,下一刻天台已变回空空如也的孤寂。依然光亮的天空下,四周都响起了受惊市民的呼叫声、哭声,在这个难受失落的地方缠绕不停。 明知道难以挽回的结果会是多么的悲哀,却禁不住握紧拳头,直至皮ròu渗出苦涩的血丝。探头往下一看,惨不忍睹的尸体已经倒在惊心夺目的鲜红血泊之中,四肢皆以不自然的奇怪角度扭曲,高高掀起的长裙下,断裂破碎的惨白骨头从大腿的皮肤刺穿而出。严重变形的歪斜头颅,后脑渗出了透白色的脑脊液,睁大的眼睛被尖锐的混凝土磨烂了一半。 好恶心的震惊感觉,这种视觉上的冲击,甚至远远抛弃了婉惜与难过的意味。不知怎的,我感受到一种恶意的焯热气氛在蔓延,像是拚命把最可怖的一面传递给我,不把我吓得心脏停止跳动都不罢休。 会不会是刚才显现在天台铁栏杆前的亡灵?是她在呼唤我、是她想跟我说什么话吗?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素未谋面的她竟会找上我,也不明白让我了解到这件事,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那么竭力阻止一切不幸的「那个人」,很明显是那时候的阿维吧,彼此的感觉很相像。我可以想象到,他一定是屏息注视着悲剧的经过,然后很大声的叫喊,没有提高音调地叫着。 幻觉开始淡去,咖啡厅的颜色突然变得无比鲜亮耀眼,彷佛在闪闪发亮般美好而纯洁,老板播着的休闲音乐声声入耳,热闹地聊天的顾客带来一阵明朗的气氛。眼前阿维逗着花猫玩的愉快神情,充满着突出和确实的存在感。啊,这些幻觉不知道到底是我听得过份投入的妄想,还是由亡灵所呈献来、真正存在于现实的事件? 完全的精神jiāo流,似是到达了一个危险的极致。我未曾对任何人有这种代入得毛骨悚然的可怕感觉,却对jiāo往不久的阿维有这种感知,甚至可以说是「当初的喜欢,回想起来根本是毫不了解、冒险、胡来」。 而耀眼的难料未来,将会不断地印证着这句话的真实。 *** 几天前,我搬开银灰色的柜子打扫,在下面找着一本满是尘埃、残旧的簿本,应该是阿维以前的心情随笔。一个月才写了数篇,有时几个月都没写过一个字,掀了几页后,连日期都没有写,乱七八糟。 无从联想到现在的阿维。初次踏入他家时,整齐干净得近乎病态。那里没有一件多余的家具,总觉得客厅和饭厅很空洞,柜上的装饰品少得可怜,而且所有的对象都是90度角地竖立、一丝不苟的排列着,尤如无人居住的示范单位,一看就觉得是极其寂寞的气氛。 一直见他xìng格多么的爽朗和随xìng,以为他就是一个人独居,都应该能够自得其乐的生活,直至搬进来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太乐观和不了解他的真正思想呢。 屈指数着日期的年份,正好是他的十七岁。其中一天草草写着:「为什么要放弃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应该就是他的童话所结束的日子。 回想起来,梦兆似的幻觉里,缺失了的一幕到底是什么?她跳楼前的一刻,像是跳线一样的飞越过去了,裙子一飘就消失眼前,其实她是怎样跌下去的?不知怎的,我脑海中居然是阿维冲上去把小宁推下楼,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叫着的场面。我摇摇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已经够惨了。 要不是她情绪太激动,一时发疯,自己跳下去了;要不就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倒,失去平衡向后一翻,接着不幸失足堕楼吧。没错,事情一定是这样啊。 这本失落于回忆里的日记薄,我强行忍住看下去的冲动,把它塞回柜子的底部,装作自己从来没有看过。 还有什么过去,就留待他亲口告诉我吧。这不是什么侵犯私隐权或者维护个人尊严的问题,而是我选择去相信他,并且不能再让他受伤害的单纯感情而已。 浴血的梦魇 (已修改) 下班后,阿维和我到附近的菜市场去。 老实说,我一向讨厌到菜市场,不是因为脏乱的环境,而是因为不喜欢看到商贩活活宰杀家畜的情景,所以即使超市的价钱比较昂贵,还是会习惯到超市去买菜。尽管两者都同样经过宰杀的必要过程,毕竟眼不见为净嘛。 每次我这样跟他说,他都会敲敲我的头,笑着响应道:「亲眼看着老板娘杀掉的,才肯定新鲜,味道会比较鲜甜,难道你分不出来吗?」我白了他一眼,毕竟这个不是讨论中的重点吧。 买了几个沾着泥屑的马铃薯后,他牵着我的手往二楼走:「今晚我想吃鸡。」小心翼翼地踏过湿漉漉的浅黄色地板,我们来到卖活鸡的摊贩,前面的老太太们正聚在铁笼旁议价纷纷,而贩子粗暴地从后抓住那只母鸡的一对羽翼,两只翼紧紧贴在一起,痛得那只鸡不断挣扎和尖声啼叫,尖锐的爪子在空中拚命挥舞。 眼见前面的长队伍没有变短的意思,chā队的老太太愈来愈多,大概是相约来买菜的街坊或者老朋友吧。我皱起眉,偏过头提声问道:「阿维,这里人很多,恐怕要等很久,还是先买其他东西,一会再来好不好?」 而阿维却是看得兀自出神,我接连唤了两声,都没有理会我。朝着他呆滞的视线望去,原来是商贩开始宰鸡了。 他一手抓住鸡头,母鸡的身体在不停苦苦挣扎,甩出几条随风飘散的棕黄色羽毛。铁笼里挤压在一起的母鸡,在仅有的窄狭空间细细拍着未能伸展开的羽翼,也在「吱吱喳喳」的尖声叫嚷,尤如在强烈抗议同类惨被杀害似的。 只见商贩手上的长方形利刀快速一划,色泽浓郁的鸡血从的颈项飞溅到下方的蓝色塑料大桶,而不断郁动的羽翼和爪子开始慢慢无力下垂。他把半死不活的母鸡丢到下面的桶子里,让自个儿等待死亡的来临,抖抖半锈的利刀,在脏兮兮的黑色胶围裙随手抹抹,然后跟面前的老太太说:「大概十五分钟后就弄好啦。」 也许是中年大叔那与别不同的沙哑声音终于唤醒了魂游太虚的阿维,他漾起温纯的微笑地回过头,以爽朗愉快的语调问道:「啊,刚才是在叫我吗?怎么了,是不想吃鸡ròu,想吃别的东西吗?」 我一边重复着刚才的说话,一边拉着他走,这时候经过的鲜鱼贩摊,一条活跃的黄鳝鱼把充满鱼腥味的水花飞弹到我身上,及膝的连身长裙立即沾湿一大片,而老板也慌忙道歉。心里叹气一声,这也是我讨厌来菜市场的其中一个原因。 就在我从手提包拿出纸巾抹掉污水的时候,阿维冷洌的视线shè向放在碎冰上的血淋淋鱼ròu,虽然没有了头颅,但剩下半边身子的鱼ròu仍在郁动和反应着,而染着血丝的惨白色鱼鳔,尤如人类的心脏般,规律地一下一下跳动。紧绷僵硬的尾巴以毫不自然的角度向上弯起来,震啊震的,看上去应该是挺骇人,但一般会逛街市的人早就看得麻木了。 「不知道人死后,是不是也这样奇奇怪怪呢?没有脑袋都能够残缺不全的活上几个小时,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啊。」我突如其来的吐出一个不经大脑思考的问题。 「说笑啦,这是惊栗电影才有的情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呢。」感到有点幼稚和后悔,我只好自问自答的擅自了结这个愚蠢的糗话题。 而阿维却是满脸认真地答道:「当然不会,人类始终比较脆弱,很容易就死掉了。要是没有了头颅,那有活着的道理?别说砍成一半,单是割个伤口,失去了相当程度的血液,或者来个细菌感染,都已经死翘翘了。」 我开玩笑的回应道:「说得好像你亲身下手似的。」 「这没可能吧!」他迟疑的停顿一下,开朗的吃吃笑,领着我继续往前走。 每次回想起他说出这个答案时的神情和动态,我都会感到强烈的不安。日常生活里的蛛丝马迹,其实早就告诉我一切的真相,只是那时的我并没有想到这么长远和尖锐。 *** 嗅着自己身上挥之不去的难耐腥臭味,一直以为会放着封尘几年的小礼物,终于派上用场了。 我双手棒着迭好的替换衣物、上面摆放着一个芬芳的浸浴球花纹纸盒,踢着粉紫色的软毛拖鞋,缓缓步至洗手盘前面,把一切都放在它左方的空位处。 这盒浸浴球是两天前碰到的旧朋友所送的,好像是试用品、还是赠品之类的东西。她自己家里没有浴缸,用不着的情况下便想送人,只是几个朋友的兴趣都不大,所以才送给不算太相熟的我。 晶莹剔透的浅蓝色格调,一大块银亮光洁的圆镜,门后的铁架挂着浴巾和面巾,墙边的小型玻璃架上只是整齐地放着两只窄长的胶杯、两支牙擦和一支防敏感牙膏,其余的东西都在洗手盘下面的柜子里面。 所以,浴室看起来还是带着那种强烈的简洁感。不过,这也许已经是这间充满着寂寞空气的屋子中,看起来最有那种「有人居坠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阿维总喜欢把家里执拾得井然有序,是完全没有生活气息的清洌味道。 老实说,一直都未曾尝试过这种产品,我真是连如何使用都不知道。也亦是这个缘故,我细细地阅读着那张一页说明书,直至全部都清楚明白为止。在平淡的生活中,人总爱试试新玩意呢。 我把通透的磨沙浴帘拉向墙壁,再用花洒把流线型设计的rǔ白色浴缸稍微冲洗干净。我弄好黑色的胶活塞,扭开水龙头,然后设定水力按摩装置。我调好了喜欢的水温,才卸下了那串亮白色的仿珍珠长颈链、手表。当水位浸到理想的深度,我轻轻抛出那浸浴球,在温水的热度下散发出有点儿过份的玫瑰花味道。 我脱下染着腥臭味道的衣物,浸泡在洗手盘里,然后把左脚伸进去香喷喷的浴缸…… *** 感受着从温水升起的浓厚蒸气,我慵懒地张开双眼,眨动几下。 糟糕,好像不小心在浴缸中睡着了,希望不会闹伤风感冒吧,不过水温还是很暖和,应该不怕的。 大概是整个星期的工作后,即使是不太艰难的事务,不论身心还是会觉得疲惫吧。不过,在我有生之年,我都未曾在床铺、沙发、公共jiāo通的座位、或是课室的椅子以外的地方睡着。 一定是太舒适了,才会在这里睡着的。温热的水,像是让全身的神经都放松下来,把所有劳累都蒸发了,什么都不用想的情况下,连内心都漂浮着一种安定之感。只剩下流动着的暖水,轻柔的靠拢我的躯体,令人想一直一直的泡下去,完全不愿意离开。 是泡得太久吗?玫瑰的味道已完完全全地消散了。望着我赤身泡着的水,是通透的浅红色,就像血液滴落水面后逐渐化开的艳丽颜色。 那芬芳的浸浴球却是不见纵影。因为那东西的份量足够用好几次,如今看来我已睡了很长的一段时间,至少两三个小时左右,而且阿维铁定是出门了,否则他定会以为我在浴室里闹贫血晕倒,担心得不断拍门而吵醒我。 水气蒸腾中,珍珠的首饰映衬着雪白的肌肤,不、看着看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苍白。看来是浸浴球的功效,我才没有那么白呢。 奇怪,事前不是已经把那条白色的仿珍珠长颈链卸下吗?怎么现在还是挂在我的颈上?我即使是睡胡涂了,也未至于会离开温暖的水面,湿漉漉地走向洗水盘,然后戴上去,再走回去泡吧? 不对。细细看去,亮白的珍珠之间并没有串连着耀眼的银色闪石,那根本不是我上星期所买的款式!我根本压根儿没有这种简洁设计的颈链! 异样的不只是这个───我的头发!原来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及肩直发,现在却是长得足以漂浮在水中晃动的波浪黑发,痒痒的触碰着我苍白的身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想伸手扶住浴缸的边缘走出去,可是除了颈部以上的部位能稍微郁动之外,其他身体部位根本就动不了。彷佛是两年前被人用yào迷晕时的奇异情况,虽然那种感觉我已经记得不太清楚。 我难以相信眼睛所看见到的一切,通通都是不对劲。不对、不对! 正想提声尖叫,如常的郁动着嘴唇和舌尖,叫着「救命啊」,却是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那是极度奇异的情况,与感冒失声时的嘶哑嗓子完全不一样,像是声音被夺走了似的空洞和虚无。 这恐怖的情景,如同是走进了都市怪谈节目的惊吓影片,我目瞪口呆的盯着前面那个恒久不变的空间,不禁颤栗的抖震起来。 这间总是被一片菁菁绿意所包围的休憩小屋,独门独院的坐落远离公共车站的偏僻山林,与唯一的老邻居相隔甚远,他只会在度假时回来小住几天。偶尔亦有热爱爬山和晨运的人来到附近,但无从呼叫求救的状态下,谁都不会发现我。只能睡在这浴缸中,漫无目标地等待着什么的来临。 阿维,救我!我在心中苦苦地哀叫着。 如果这仅仅是一场噩梦,为什么我会感到难受,为什么我会无法从梦境清醒过来?请告诉我,这只是个睡得太沈的关系,而不是确实发生在我毫无抵抗力的身上的事情。 *** 随着时间的过去,希望一点一点的消逝,如今只剩下极端绝望的感觉。要是我想得没错,那么在阿维回来之前,我已经是个救不活的死人了。我不想这么快便死掉!更不想以这种奇怪的方式,不明不白的离开这个世界! 浴缸里的水的颜色,有逐渐加深的迹象。因为没有再加添任何热水,水温急速的冷下来,浮在水面上方的肩膀和膝头是充满着凌厉的寒意,在漫长得害怕发抖的等待里,令人感到更为深远的恐惧。 明明浸浴球早就完完全全地融化在水中,应该没可能有别的东西能够让这缸水愈来愈红,可是水里浮现的透红色烟雾却是变得密集起来,意味着红色的来源根本就不是来自浸浴球本身。 这个浴缸现在除了我之外,就没有别的对象,因此我大概知道真正的来源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实在不愿意去接受这个残酷得难以置信的真相。 那就是,有人把我迷晕了,然后活生生的放血。 我决定先确认一下这个令人绝望的想法,于是咬牙切齿的使尽了力气,抵抗着软弱无力的身体,用坚韧的意志勉强自己低下头。而我,终于知道了这些红色的来源,如同我所猜想的一样。 没错,那的的确确是来自我手腕的血,大概是迷yào的关系,我没有感觉到强烈的痛楚,顶多是不自然的怪异感,随着水的流动,有点儿温热和痕痒,因此一直没有发现到这个诡谲的事实。 似乎是用刀划破了一行又一行的伤口,每个都几乎平衡的、长约两,血ròu模糊的肌ròu之间,那黏附着粉红色ròu屑的白森森物体───就是我的骨头吗?原来有几条血痕更是深可见骨啊,看来不消多久,我就会失救而死。 血液直接渗到这缸水之中,随着距离一步一步淡化,染红了一切,包括我赤果而苍白的身体。再下去,恐怕那种苍白,即将变成恶心的死灰色吧。 凝望着满缸的通透深红,还有那数之不尽的伤痕,孤立无助的我好想狠狠大哭,偏偏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自问没有自杀倾向,也没有和任何人结下仇怨,实在无从想象到,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是谁想杀我?是那个迷晕我的男人,依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终于趁阿维不在家时,再度找上我这个幸存的受害人吗?是他迷晕了我,yào效未退,所以至今我尚在昏昏沉沉的状态吗?而这头长长的曲发恐怕是假发,不属于我的珍珠颈链也是他给我戴上的,就像什么变态杀人犯的特殊癖好,对吧? 问着一个又一个没有人会帮我回答的问题,一切都是那么没有真实感,却是在眼前确确实实地上演着,而悲哀的生命正默默从我年轻的身体,一直残酷地急速流走没有意愿回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放弃的等待着救赎的来临。 「依啊」一声,没有关好的白色木门慢慢被凉风轻轻吹开,前前后后的细细摇摆着,而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外面清脆地传来,难不成是阿维和那个男人打起来吗?良久,中间的空隙愈摇愈大,我依稀可以瞧到浴室外面的光景。 果然是阿维。墙壁的遮掩下,我只能勉强看到他不断往前面丢着杂物,例如柜里的玻璃相架、动物形状的水晶摆设、画着美丽花纹的瓷制艺术品、不起眼的廉价花瓶等等,基本上都是易碎的物品。 至于他的前面是什么,我的视线范围被困在这窄小的门缝,并无法看到清晰的全景。说起来,这些都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对象,虽然实在很好奇,不过现在不是理会这些细节的时候。 「阿维,打倒他后,快来救我!」彷佛在巨浪怒号的深海中快要溺毙之时,手里抓到一块半浮半沈又破烂的小木板,重新燃亮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我在心底里高声喊着。 同时也在想,纵然我是救不活,至少让他活下来吧。拜托,他千万一定要活下去,不论是为了他,还是为了我自己───好让我死后,依然有人记得世界上,曾经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然而,我错了,是大错特错的那种错。他疯狂的丢碎这些对象,一味的进行惨不忍睹的破坏,满地的玻璃碎片,让我知道客厅和饭厅的窗应该全都不复完整。他清空整个柜子后,接着开始丢椅子和翻倒餐桌,至于他的敌人根本压根儿没有存在过,只是单纯而冲动的发泄。 这个人真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温煦如水的阿维吗?他那狂狷、暴躁、神经质和伤感的身影,直接映照在我的脑海里,那种突如其来的震撼感是挥之不去的。如果他真实的另一面,是这个令人害怕的样子,那么我就是现在立即死掉都没所谓了,让我带着美丽而贵重的快乐回忆逝去吧。 我的世界蒙上了一片万念俱灰的暗影,淌血的弱小身体和心灵,在无人察觉到的情况下,一步一步走向难以挽回的崩溃和毁坏。 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关系,天旋地转的晕眩感像潮涨般汹涌而至,摇摆不定的视线令人难以专注精神,让我放弃了坚持下去的心。在重复破坏的清冷旋律所包围下,我终于闭上了沉重的眼皮,陷入了半昏半醒的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既然我还活着,应该只是一会儿吧?衣物磨擦的细微声,让我慢慢回过神来。 我绝望地抬起头,静悄悄地昏暗过去的浴室里,迷蒙蒙的眼睛逐渐浮现出一个男人的深邃轮廓。这、这不是阿维吗?他何时开始在这里的?怎么我都没听到有人打开门,也没听到任何脚步声? 极度的惊诧着,纵然张开嘴巴,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仪容和平日很不同,脸孔显得很瘦削,以致颧骨突出;虽然仍是一头乌黑的短发,但和平日爽快相比,算是比较长,因此被遮掩住的耳朵只露出下半部的耳垂。而且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我从来未见过的,深紫色的短袖上衣之下,稍微可以看见还有另一件白色的短袖上衣。 看着看着,有种令我觉得他好像缺少了什么的感觉,但我说不出来,总之整个人的气氛都是笼罩着陌生的郁抑和yīn暗,充满着无限的悲哀和难言的伤感,一切像是难以捉摸的淡泊影子般遥远。他诡谲的存在有若虚幻的投shè,完全没有活生生的感觉。 他只是默默地伏在这rǔ白色的浴缸的尽头,目无表情、直挺挺地注视着我。没有了平日的温柔和朝气,也无从感受他到底是担忧、愤怒、还是有着其他负面的想法,他宛如在观望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一幅很遥远的平淡景色、或者是沉闷得没有任何反应或感想的电视节目。 他真的是阿维吗? 阿维走到我旁边,跪在暗黑灰纹的大理石上,一动也不动,完全没有为我施行急救的行动,也没有拿出手提电话去紧急报案。彷佛,他早就知道了这血腥和残忍的一切,因此而安心等待着我即将面临的死亡和永别。 待了好一会,他一言不发的从背后的裤袋掏出了一把厨房用的大剪刀。 求求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嗦、嗦、嗦……」不属于我又长在我头上的曲发,正在被逐点逐点的剪下来,一撮撮的跌在半温半冷的透红水面飘浮,部份断掉的发丝轻轻黏住了我的苍白身体,感到一阵难耐的痕痒。 当我的发丝只剩余到达锁骨下方的长度,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我打量打量。他摇摇头,稍微的剪碎发尾,有时停下看看,有时继续修剪,停下再剪,剪了没多久又停停,不断的重复着这个毫不专业的流程,直至我的发丝刚好及肩为止。 他那双死鱼似的无神眼眸,闪过一丝欣赏的意味,显然是对于我这件任人鱼ròu的「制成品」感到很满意。 然而,我的脑袋已经无法再作出什么理智的分析,匪而所思的事情一件接一件,也许直至我血液流尽而死的那刻,都不会有明朗的解释。 我无法理解他这样做的意义何在。 他的视线放在包围住我的血水,静待当中的色泽继续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慢变深。相对于一段时间前的浅淡透红,现在已经是谁都可以一眼看出是血的透亮深红。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话:「果然,红色是最适合的。」 没有起伏的沈寂声调,包含着冰冷而疯狂的意味,赫然刺进了我的心窝。完全陷入混乱和恐惧的思绪,被卷进惊涛骇浪的漩涡的中心点;好不容易在无穷惧意的海洋里游上水面,硬是强逼自己镇静下来,寻找到不想说出口的悲哀答案。 把我迷晕的人,是他。 把我放血的人,也是他。 为什么他要杀我? 阿维从这潭血水之中,捞起了我无力的右手,丑陋肿胀的夺目伤痕,是一片惨痛的紫红,附近的苍白皮肤甚至微微沃青,这种不健康的灰白色,活像是报章里刊登的海面浮尸似的。 原来我已经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吗? 他摸过一柄银亮的小短刀,未干透的血浆证明着它被使用过的痕迹。面对着这不似存有任何善意的举动,饶是快将断气的人,我的心随着眼前的手的挪动,依旧惊惶不已。 阿维冷着一副yīn郁的脸,垂头无语,手起刀落,集中专注力的割、割、割……它刺痛着我的手臂、无情地撕裂开我的肌肤,还未流尽的血液继续涌出来,像是一条又一条小血河的流进满缸的红水。只见在手腕内侧的伤口,一划一划的平衡向上发展,开始伸延到手肘的关节位,虽然未算是数之不尽,但绝对称得上是极为惊悸的数目。 很想这样闭上眼睛待死,偏偏却忍不住睁开晕眩的眸子,在这迷幻和透亮的宁静之中,好好看着自己在人生最后几分钟的悲恸下场。 奇异的静谧之中,他凝视着我良久,缓缓地伸出左手,轻抚我的面孔。我不知道他此刻的行动背后,有着怎么样的思想。是喜欢?是怀? 可是,无论受到多么大的折腾,我还是没法郁动我的身体任何一,甚至连颈上的部位都不能够动了。 依然冷淡的木然面孔。 下一秒,银亮的利刃已狠狠地chā入我的心脏,顿时血花四溅,透亮的水面渗进无数鲜红色的血雾,一下子被染成浓烈迷蒙的深红,而阿维的脸上和衣服都披着我的血污。 阿维贬一贬眼,弹到他眼里的血液像是崩溃的泪水般,沿着泛红的眼眶和睫毛慢慢流下来,与脸颊上的血滴融为一体,默默向下面伸延。他伸出染着一摊血红的双手,温柔的捉住我那割满伤痕的右手,放在他下巴的位置旁,没有再放开。 身心上的折磨,终于要到达尾声;经历着步向死亡的绝望和悲哀,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在跳,也找不到自己的思维了。 我终于要死了,死在我最喜欢的人手上…… *** 「不要!」 「唰」的一声,我激动地站起来,惊叫声沙哑地停在喉咙的空间,没有远远的传开去。透明无色的流水从身上滑落,滴答、滴答的清亮细响声,轻柔地抚过这个安静的浴室,听起来是如此的悦耳。柔和的淡漠光线穿越玻璃窗晒在水面,闪闪发亮的反shè着黄昏的微光,满室生光,唤起了一阵奇妙得不能言喻的伤感。 变小了的浸浴球,依然在清澄的温水之中dàng漾,散开一圈圈美丽的涟漪。整间浴室都弥漫着过份的玫瑰芬芳,浓郁得填满整个鼻腔,难以呼吸到清爽空气的情况下,令人禁不住想一直打喷嚏。右方的磨沙玻璃上是一层湿润的雾气,无法再映出我弱小的身影。 数之不尽的伤口、渗出的血液、银亮的刀子、波浪的长发、不属于我的白色仿珍珠长颈链、通透的深红水色、残酷而陌生的阿维…… 太恐怖了,那些遥远的血腥画面尚在猛勇地撞击着我的知觉。紧握着防备的拳头环视四周,如今通通都不见了,真的什么也没有,我好不容易定下惊悸的心神,呼出一口凉气,恍若隔世之感。 即使是一场梦,也未免太有临场感了,我实在没办法相信那是假的。整个人强烈地想立即离开这个「杀人凶案现彻,虽然泡着暖烘烘的温水之中,僵直的背部却是泛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狂跳的心脏仍然剧烈的怦怦作响。 「在做什么事情啊,怎么占住浴室这么久?不是被马桶冲到大海吧?」阿维戏谑的叫声在门外传入,这份一如往常的关心,宛如连接到现实世界的媒介,终于令我脱离了鲜明却虚幻的时空。可是,却无法让我安心下来。 「没什么,我在用那个浸浴球泡澡啊!」佯作无事,我以平日的声线如斯叫唤。 「再泡下去,皮都快要剥落咧。」他笑了笑,然后脚步声愈来愈细,最后什么都听不到了。 猛然惊醒的现在,才能够好好定下心神,发现到梦里被刺一刀的人很明显不是我,不论是丰满的身材、短胖的手指、过份透白的肤色等等。 为什么我会变成别人,在这里被迷晕、被割脉、被放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要是我只不过在造梦,为什么我以有感觉、为什么我可以思想、为什么能这样细微地经历着全部?这是在以往的梦中所不曾试过的。 真的单纯是一个噩梦吗?我的潜意识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压下慌张混乱的心情踏出浴缸,拿过毛巾抹净湿淋淋的身子,套上单薄的睡衣,我对着雾蒙蒙的圆镜,用吹风机烘干着及肩的直发。慢慢融入现实的空间,把一切重新纳回平日的正轨,嘴里哼着最喜欢的歌曲努力为自己壮壮胆子,偶尔眺望浴室外的平凡幸福光景,看着阿维如常的坐在沙发一边吃辛辣面一边看杂志,不禁逐渐安心起来。 然后我没有再想下去。 ───直至,带着恶意的梦魇重新袭来的那天。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是ròu渣?好歹是在出浴!(逃) 失去踪影的女人 沈淀的夜色里,冰寒刺骨的疾风「嘎吱嘎吱」的在空中吹过。 一切都带着不寻常的静,如同暴风雨前的静寂海面,也像是世界末日前的安宁和深沈,包围住我的都是没有生机的灰暗光景。 有点熟悉,也有点陌生的感觉,我说不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郁郁苍苍的大树正遮蔽住天空。在昏沈无力的异样状态下,甚至连恐惧和惊慌都不复存在,我的脚步摆脱了无从运作的思维,自自然然的在黑夜的森林里向前迈进,尤如与生俱来的本能。 不知走了多久,我按住粗糙的灰棕色树干停下来。前面的树荫和树荫之间,偶尔穿chā过微弱得难以察觉到的光线,轻轻的、淡淡的,让人几乎在无意间忽略而去。 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眼前的小庭院看似荒废多年的墓园一样,半枯黄、半惨绿色的茂盛野草长及人膝,随着凉风的吹袭而摇摇摆摆,远看就像一片起伏不停的海潮,甚至能够听到波涛拂拭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提起腿,好不容易横过这片小草原,令人熟悉的两层式屋舍,死气沉沉的没有亮着半点灯火,污浊不清的玻璃窗在诉说它被主人遗忘的年岁。酡红的茑萝花沿着水管爬上深沈的屋顶,地上零零碎碎的散发着自墙壁剥落的油漆和混凝土,看来是日久失修的样子。 慢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里不正是阿维和我的家吗?怎会变成这个颓废的样子啊,我自己差点认不出来。 我如常地掏出那串银闪闪的锁匙,「依啊」一声打开大门,幽暗的玄关处散乱地排着好几双陌生的男装鞋子,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而应该存在于我记忆里的漂亮rǔ白色鞋柜和新买回来的深红色地毯,却是不知所纵。 我伸手按下开关,圆滚滚的灯泡依然灰暗一片,并没有如期的亮起来。是按钮坏了,还是碰巧停电?为了确认目前的状况,我拐进了厨房,惊异地发现这个厨房并不是我所认识的开放式厨房,在这里多出一面灰白色的墙壁,完全看不到客厅和饭厅,仅有炉上的锅子和搁着待干的碗碟还是老样子。 尽管心底里满是疑问,我没有停下我手上的确认动作,艰难地踮高脚尖,勉勉强强的打开了电箱,一整排纯白色的电制都是好端端的,完全没有跳电的情况。 正在拿出手提电话找阿维问问看,才发现自己身上除了那串锁匙外,连钱包都没有,看来是不小心遗在睡房的柜台里。望望手表的指针,时间尚未太晚,与其一个人留在这么黑暗的环境里干著急,倒不如先乘车回市区逛逛街,或者到客厅打个电话叫阿维赶快回家陪陪自己。 一步一步的走前,全屋仅有透过污秽不堪的玻璃窗所照shè而来的淡淡蓝光,水晶吊灯的半透明黑影下,饭厅和客厅里都是一片狼藉,黑沉沉的雕花铁椅子横倒在桌子下方,柜里的可爱装饰品似是被人粗鲁地挥手扫落,乱七八糟的散落地上,无数的玻璃酒瓶碎片之中,甚至可以发现疑似是蟑螂的活跃身影。 浅色的木地板中央,谁都可以清晰地看见几个棕红色的血手印,杂乱地jiāo迭,微微反shè着暗淡的光影,不需要用手去确认,都能够知道它还是湿漉漉的,是遗下不久的新鲜血液。 是谁的?难道……是阿维和强盗打起来,受了伤吗? 不可能的,我这样告诉自己。单纯遇到强盗,并不能解释眼前的一切。 无从言语的战栗之中,我背靠着惨白色的墙壁,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我强作镇静,颤抖着的手,在小桌上摸过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浅灰色家用电话,还未来得及去嫌恶那灰尘的脏厚质感,耳筒传来的空洞和寂静,彷佛是判了我无从上诉的死罪。 干什么自己吓自己,不就是停电吗?既然如此,没有电力供应的电话,自然是不会正常cāo作啊!正想这样安慰自己时,却惊见家用电话的长方形屏幕正亮着柔和的绿光,上面的灰黑色数字清清楚楚地显示着现在的时间,犹似嘲笑着我此时此刻的慌乱思绪。 诡谲无比的情况之下,我的思维却没有半点停歇,反而比平日更为留心───要是电力是恢复过来,玄关的灯应该会亮起来才对。 yīn森的感觉迎面袭来,心脏大力和快速的激烈跳动着,直教人喘不过气的震撼,每个地方都不对劲,这里真的是阿维和我的家吗? 回过神的时候,两只触须抖动的蟑螂正朝着我的方向跑来。无论目前身在什么诡谲的情况,毕竟抛不下害怕昆虫的真实本xìng,我下意识地丢开毫无作为的家用电话,慌忙走开,往走廊赶紧直奔,头也不回的冲入睡房。 而阿维赤着双脚、垂头站立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 就在我正想开口唤住他,却发现幽暗深沈的房间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她戴着方形的粗框眼镜,一脸文静内向的气质,明明穿着不算长的碎花裙子,却躬着双腿,以奇怪的姿势吃力地坐在地上,也就是阿维的跟前。 穿着黑色绒裤的阿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女人,他苍然的侧脸镀上一层来自窗外的淡淡光辉。自玻璃窗shè入的四方形暗光照在微乱的床上,在快要转变成黑色的黯蓝夜幕下,孤单的斑驳树影是小草原里唯一的景物,随着阵阵强风,剧烈地晃动,不知怎的令我联想到眼前这个阿维,寂寞的味道浓郁得化不开、散不去。 为什么你的样子看起来这么悲伤? 我想了解目前的情况,荒废的小庭院、突然改变了的厨房、乱七八糟的客厅和饭厅、电力供应的诡异状况、这个女人的身份、和他的关系、还有外面的鲜血手印……疑团几乎是多得数之不尽。 偏偏稍微走近几步后,彷佛有道无形的墙阻碍在我们之间,脚步一直在向前迈进,但结果是原地踏步,而我怎样大声的叫着,他们二人都没有发现到我的存在。 原来又是梦境吗? 就在我想松一口气时,眼睛赫然瞄到这位背靠墙壁坐在地上的女生,麻绳的末端从腰部的旁边露出来,原来她把双手都放在身后,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而是因为被粗绳索绑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阿维」,又是你做的事吗? 而他当然没可能会回答我,蹲下来凝视着这个女人,一句话都没说,伸出受伤染血的右手,拂开她鬓边发丝,轻抚她细白的脸颊,留下一抹又一抹夺目的惊心血红。 她好几次偏过头,企图闪避着他的触碰,满眼里都是惊惧惶恐的软弱神色,两片嘴唇微微打开,身体陷入紧张的状态,而导致颈部的青筋暴现出来。 逃避,是徒劳无功的尝试。阿维双手用力捧住她的下巴,让她的头连动都不能再动,以温煦得让人心寒的语气,柔声安慰道:「为什么你在害怕?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没有任何响应,他就像电话录音留言一样,重复同样的语气问了一次又一次,但她直至最后,仍是没有回答阿维。 良久,两行清澈的泪水随着呜咽的悲声落下,她绝望无助地叫喊道:「放开我、放开我!求求你放我走,我答应你,我绝对不会告诉警察的!放我走!」 阿维冷冷地望着她好一会,然后掴了一记狠狠的耳光。她整个人翻跌在地,发出惨烈的碰撞声,血迹斑斑的脸上变得火红的,单是看上去都觉得痛,然而她是一声都没有哼出来,凄然咬住下唇,无声的苦苦抽泣。 他眼不怒,眉不皱,两手粗暴一拉,硬生生把她移回刚才的坐姿,头颅还「」的一声撞到灰白色的墙壁上。他两手运劲按住了她的肩膀,目无表情地说:「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境。现实中我所认识的阿维,从来都是善待女xìng的爽朗青年,绝对不会做出这种暴力的事情,更不是这么冲动和不择手段的恶人。 阿维那复杂的目光渐渐沉淀下来,像是强压怒火的呼吸声也归于平缓,木纳地亲上了她的嘴唇,慢慢的吸啜着,女生却是愈哭愈凄楚,两人之间完全没有恋人应有的幸福感。阿维自己大概也察觉到这件事,脸色一黯,眉头紧锁的停下来,苦涩地惨笑。「再说,说我想听的话。」他在她的耳边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声细语,照道理我不该听得见,不过我依然听得很清楚,尤如心灵上的对话,直接灌在我的脑海,回dàng着迷幻的音节,没有任何隔阂。 她的肩膀簌簌抖动,迟疑一会,边哭边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一个好的女朋友,从来没认真对待你,是我不好,一点都配不上你,你要骂我、打我都可以的……」她说着说着,声音慢慢收细,彷佛是害怕说错了话,就会惹来一顿暴打。 「不对,不是这样。」阿维淡漠的脸上再次皱起眉头。 她低下头,怯生生地道:「你……求求你原谅我吧,好吗?」 「不错,你继续。」他欣然地眩目一笑,似乎对于答案很满意,鼓励对方说下去。 「你既然……既然愿意原谅我的过错,你就快些抛弃我吧,让我走好不好?反正我这种人留在这里,只会徒令你伤心和不高兴,大家都得不到幸福……」听罢,他脸上的明朗在一那消逝,深深叹息。 「我先给你冲杯热茶,把你绑在这里都好一阵子,应该会很口渴。」 他站直转身,往我的方向走着。而我终于从正面望到他的样貌,一副年轻的陌生面孔,健康的体魄,大概二十多岁,还在念大学的时候似的。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尖锐地大叫。 阿维停下脚步,冷冷回应道:「想让你喝茶,然后送你走,你不喜欢吗?」 「真的吗?」我和那个女人抱持着同样的疑问。 我心底里涌现出不祥的预感,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简单的步入终结。即使是一个梦,充满着恶意的黑暗环境里,总觉得最后等待着大家的,只会是一个无人乐于看见的恐怖结果。 他走过我身旁,手臂的衣角穿越过我的身体,不悦地抛下一句:「难道我曾对你说过假话吗?」 浩扬电子书城 www.chnxp.com.cn 最新、最快、免费电子书下载 片刻,他果真泡了一杯冒着水蒸气的热茶回来,杯身还挂着一个茶包的亮黄色标签。他蹲在那个放松下来的女人身旁,在报仇的心态影响下,阿维粗暴的把滚烫的茶水灌进去她打开的嘴巴,从她面容扭曲的脸,却拚命大口大口坚持吞下去,就可以知道她在苦苦忍受着这个酷刑。 她咬咬烫伤的舌尖,小心翼翼地道:「请问……我可以走吗?」 「让我多怀念一会,自然放你走。」 「嗯。」女人虚应一声,身子抖震一下,却是没有再苦苦挣扎,任由阿维紧紧拥抱住她的肩膀和细腰。 女人的视线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飘远,神态迷迷糊糊的,找不到焦点,苗条的身子一软,浑身无力的靠在阿维的胸膛。 「好晕……你、你到底让我喝了什么?」她以气若游丝的声音质问着。难道是为了留住她而用上了迷晕yào吗?不知怎的,迷晕yào这三个字,深深的唤醒了我和阿维相识时的画面。 阿维没有任何回答,默默解开了她的麻绳,继续拥抱她,脸上绽放着明朗和愉快的光辉,也许是陷入了两人之间的回忆,一样又一样的回味着当初的美好,而意识距离残酷的「现实」愈来愈远。 时间久了,该害怕、该厌恶的场面都一一过去,让我不禁在想,这个「故事」舍得完结了没有?我只想从这场噩梦里醒过来。 「啊啊啊啊啊!」 而下一幕却是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女人推开阿维,躬着翻滚的身子在冰冷的木地板上抽搐着,鼻上的方形黑框眼镜一下子摔到双人床下面的空隙。她不断地吃力干咳,直至喉咙沙哑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手按着胸腹一带,似乎是中了剧dú,以致肠胃严重绞痛。 阿维把她重新抱入怀里,任由她尖锐的指甲,狠狠地刺入自己的手臂里,留下一条又一条的血痕,而他却像是处身事外,冷眼旁观着这个女人辛苦地□的模样,细细的望去,尤如在欣赏一件令人惊叹不已的艺术品。 「不、不要这样!」叫的人却是我自己。怎么噩梦的最后总会是杀人?而且杀人的往往是阿维?到底这些有什么含义? 她没有放弃活下去的念头,用尖尖的手指在喉咙间挖掘下去,疯狂的挖着,愈挖愈深,面容愈来愈痛苦和妖异。不过她并未能成功地呕吐出什么dú水,而四只手指头都染着稀薄的血红和半透明的唾液,绝望的神经质脸容没有持续很久,她开始神智不清的展开刺耳的尖叫。 「够了,我不要再看了!」 上天并没有听到了我的哀求,女人的哀号、挣扎、受尽dúyào折磨的痛苦,不急不忙地在眼前慢慢上演。我叫天不应,叫地不闻,最后只能跪在地上,呆呆的盯着阿维那刺骨的温暖笑意,而女人的动作开始由激烈归于平静,最后踏入寂寥无声。 女人一动也不动,强睁着的眼睛异样地突出,嘴边流着透明的液体,脸上化开的血迹亦枯干成棕红色,再也没有生气的ròu体,在告诉我她已经断气的事实。 而阿维仍然在抱着她,低下头,无从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是杀戮后的快意,还是失去对方的悔恨。 我眼前突然一黑,耳边倏地传入阿维的厉声吼叫:「为什么,就是不说留下来?」那撕心裂肺、震耳yù聋的惊憾声调,让我的心跳砰砰作响…… 「啊啊!」 睁开眼睛,冷汗流满额角和颈项,依然昏暗的睡房,现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而我,正躺在广阔的双人床上。 那个梦实在太逼真了,彷佛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我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脑海里都是阿维dú杀女人的奇异光景,看起来是多么的真实。 有人正抚着我耳边的头发。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转身望去,看见□着上身的阿维,在被窝里坐起来,定定地望着我,深邃如海的双眼里都是关怀的神色。 「为什么你在害怕,是造噩梦吗?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宛如梦里的他所说过的话,几乎一字不差,吓得我心头剧震,不禁怀疑起梦境里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于他的过去。 「尸、尸体,那女人的尸体,还有你的血……」说到一半,我突然松开了他的手,慌忙掩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你说什么?」他收起了笑意,语气变得很冷峻,那间让我感到一种寒意在心头的某处默默蔓延。 「很多很多鬼怪在追着你跑,你流了很多血……好可怕……」明明只是个虚幻的噩梦而已,不是吗?这些并不是真实啊!然而,我却不自主地隐瞒一切,嘴里绷出难以启齿的谎言。 「都叫你不要看我打电动了,像小孩一样的造噩梦,好笨啊。」他回复一脸笑哈哈的,半嘲弄的安慰道:「而且是追着我,又不是追着你,你怕什么?」 我默不作声,怔怔地观察着他表情上的变化。也许是受到心理影响的关系,隐约间好像看到他梦里的气质在现实的眼前一闪即逝。 「怎么了,还是害怕吗?」无论我怎样努力掩饰,他还是轻易地看穿了。我轻轻点头,他抱拥住我,翻身把我压下,暖烘烘的气息把我包围,嗅着那曾经令人安心的味道,如今竟是毛骨悚然的。 虽然不想承认,但心底里升起莫名的厌恶感,差点想推开眼前的人,不过最后一分仅存的理智阻止了我。 一次的幻觉、两次的梦魇,要是继续多疑下去,什么都不相信,这样是心理有毛病的表现吧? 不会的,我才不会有事的。 别想太多,就这样睡吧。 *** 虽然大家同居了才一年都不够,他却成了唯一一个能看穿我的人,甚至我还未能够看穿自己。当初,我喜欢他这种善解人意,但后来觉得他那种程度却是远远超过正常人的能力,在他面前好像失却了秘密的存在,叫人心寒。 他一定知道我在恐惧,只不过不知道我到底在惧怕什么。把我推进黑暗的事情,其实看似微不足道。 我不应再这样。阿维才不会…… 而那个女人血迹斑斑的扭曲脸容却是沥沥在目。 「当当!」门铃响起来,打断了我凌乱的思绪。阿维皱起眉头,由厨房快步走向大门,瞧他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门外的人是谁,也许是在玻璃窗看到对方的缘故吧。 「阿维!」并不是会让人感到亲切的中年声线。坐在饭厅的我,伸出头偷偷往那边瞟,只见一个穿着过时西装的中年男人正站在玄关处。 「什么事?」一向温文待人的阿维,难得露出不耐烦的语气。「我的女儿到底在那里?」中年男人大声喝道:「你给我说说看!她不是到了美国念心理学吗?四年制的学士,现在也该念完了!可是她根本没有任何音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并没有给阿维任何chā嘴的机会。 「倩雯说去留学,我于是说要等她毕业,说每年只能在暑假和她一起几个月都不介意。但接着怎样?她把我当垃圾似的丢了!」阿维是出奇地激动:「我还能说什么、知道什么吗?我是被舍弃的一个!」明明他连说着那苦涩的往事,都可以坚忍地微笑着,现在的光景在我眼内显得很不真实,也许是我未曾看过他这样的缘故。 「根本就没有出境纪录!换言之,她本人就在香港!」倩雯的父亲突然扯着阿维的衣领,似乎要动手,我连忙冲出来。可是却又不知该怎么办,结果只是干站在走廊上,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 「她当年是用这个借口来甩开我?」阿维喃喃自语,木然的眼睛定定地凝望对方。 「你现在的女友吗?」中年男人好像完全没听到阿维的答案,突然放手。而阿维整理着衣服,虽无怒意,却是极为不高兴的嘴脸。「对不起,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找她。」中年男人尝试换回一个温和的脸容,却是僵硬的感觉。 回想起来,一向冷静如水的阿维,那天的反应令我很迷惘。 曾看过一本小说,写着一句我无法理解的对白:「太过和蔼可亲的,一定是因为太冷酷所致吗?」 如今,所谓失踪的真相,难以置信的发展,让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假如梦境里的都是事实,那么失踪的人是浴室里的她,还是被dú杀身亡的她? *** 外面怒号不停的暴风雨,打在玻璃窗的雨水和巨风隆隆作响,令我想起了那个扰乱神智的噩梦。 「我到底是你第几任女友?」由于刚才是说着电影,忽然被我这样问道,一大口白饭从阿维的嘴巴跌回碗子内。「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不算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呀。」眼见他没有一丝埋怨,我接着说:「既然不是大不了,就赶快说吧。」 「说了,我的身价会贬值的。」他开玩笑地说,仍没有回应的意思。我笑道:「要是不说,就告诉我你和以前的女友分手的原因。」 「这些事都过去了,对你有什么重要xìng可言?你,真是没有放过我的打算。」他皱着眉,然后想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骗我留学的那个你知道吧。回想起来,理由真是千奇百怪。有个去旅行的,居然今时今日还没回香港;移民、工干、跟男人不知跑到那里去的都有。总之,都没跟她们联络了。」由于一边吃着一边说话,难以察觉到他的表情。 一向说话满快的他,变得吞吞吐吐:「再想想……很多都忘记了,什么理由都有。不过,大部份都是她们变心、感情变淡,说什么其他的,在我眼中通通都是借口。」 「唔,可以给我看看你以前的照片吗?最好要给我看到你的前度女朋友是怎样的!」起初,我的确只是想好奇看看,这个倩雯和其他前度女朋友到底长得怎么样,当年是不是很漂亮,而阿维那时喜欢的女生类型会是如何。 其后回想起来,却认为大有机会是心底里很介意着那两个充满真实感的噩梦,想知道会不会有人也留着长长的曲发,皮肤是很细白的,还带着珍珠的颈链,又或者是戴着粗框方形眼镜,长得文静又内向。是我的不信任,让我想好好确认到底这些照片之中,会不会存在着这些受害者的身影。 「应该没有,大部份都毁灭了,好像剩下仅有的几张,只是都不知放到那咧。」他轻笑几声,接着说:「倒是大学后期参加游泳学会后拍了不少参赛和练习时的照片,还有大学其间很多节日也有,那些想不想看?」 「那个……也好。」从这个响应,我好像明白了他是如何的讨厌这些人,还有和她们的回忆,是充满着怎样的难过。 他的过去历程一幅接一幅的呈现在我的眼前,可惜着那段我无法和他同在的日子,那经已消逝的昔日时光。看上去是多么健康而朝气的快乐年代,和梦境中的他,那个抑郁和寂寞得简直有如陌生的气质,完全是扯不上关系的两回事,无法好好联想起来。我这个人真会胡思乱想,连一个梦境都过份认真。 转过头却在想,见他说话断断续续就知道他不愿意说,只是体谅我,才逼着自己说。也怕我介意看到他的前度女朋友而心情感到难受,故意引开我的注意力,去看他大学时代的照片,顺道分享着自己过去的人生。光是想到这里,我的胸襟就温热起来。 但热情冷却后,我只是看见了一个我不想看见的真相。没有一个前度女朋友能在香港联络上;换句话说,通通都「失踪」了。 一方面任由自己泥足深陷,另一方面却强迫自己踏远一步的有所质疑、有所保留。就像分裂成两个的我。真是惆怅的人生。 小宁被阿维推下楼的幻想,再度在我的内心重演。 *** 曾经,我暗地里跟自己承诺过,要耐心等待他跟我说出一切,而不会偷看他的日记,绝对不会窃探他过去的秘密;但要是我现在不好好搞清楚,恐怕我真的会完全迷失自己,怀疑一切,然后逼不得已的患上被害妄想症了。 终于趁阿维出门上班时,装作尚未睡醒的我连忙飞快跳下床,推开一旁的木柜,拿出压在下面的日记簿。翻着一页又一页空白的手指,终于抖抖震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地停下来。 「一个一个的背叛我。」 「那就一个一个的毁掉吧。」 不知道这些充满着愤懑和恶意的文字,到底拥有怎么样的含义。 是□而单纯的浓烈恨意?还是真真正正的杀了人?我只知道那种从心底里急遽泛起的恐惧感,让我倏地合上了这本脏兮兮的日记簿,趁我尚未看到任何不该知道的事情、趁我尚未以全然的恐惧和提防来取代深爱之情、趁阿维尚未知道我内心真正的卑劣想法…… 突然有种想跟阿维坦坦白白说出一切思绪的冲动,却又不想谈论这个牵涉太多疑虑的问题,这种苦涩不堪的矛盾,演变成迟迟没有开口的沉默。那是不敢面对现实的痛,还有害怕失去挚爱的痛。真的很害怕,自己只会成为他人生的其中一小段日子,成为不知多少个受害者的其中一名。 对他的怀疑逐渐加深了,意识到无穷的危险在远处张牙舞爪的等候着,却怎样都誓死不愿离开。因为我愚昧的深信着,只要我不做出背叛他的事,而他一直不放手,也许反而是种危险却长久的幸福。 现在,才惊觉自己在无形间,已经被阿维困住了。 到底,我喜欢的人是什么? 有谁可以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繁简转换器加上本人少条筋的关系,不时有错字,求纠错 orz 杀意 尽管是午饭时间,西式餐厅的顾客并不多,难得宁静的休闲气氛让人感觉很舒服,不禁想一直在这里待到下班。当然,这种美好的事情想想就好了,可不能「努力」实现。 阿维握住银亮的刀叉,低下头切着那块六成熟的厚牛扒,鲜嫩的淡红ròu汁随着刀锋的落点缓缓流出,高雅的蓝色花纹碟子上,盛着的香草酱汁混合着一层微微的血红色。他啃掉一片肥美的半生半熟ròu块,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你这个人有点冷淡呀。」 「为什么这样说?」的确,我一直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好,内向、被动、不多话、沈闷。真的不明白,这么普通的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喜欢?唯一自信的,就是泥足深陷的深度,有时妄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杀害,在这种奇异的情况下,还能够继续快乐地jiāo往同居。 「最近你愈来愈不对劲,很少打电话找我,说话缺乏兴奋的语气,爱理不理。」嘴巴这样说道,但他只是一脸无奈的笑意。不过我却在心底里不禁猜测,他是想知道我到底在恐惧什么,而作出小心的刺探吧。 「才不是。」我明快地掰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我怕烦着你嘛。你在学校工作,我不敢打电话给你,更何况根本没什么事发生。」 「最近你好像很忙。」他莫名其妙地笑着说:「真想把你锁起来。」以前的我曾在想,这个优秀得令我自卑的人,总有一天因为失望、后悔而舍弃我。如果还是以前,我一定不会介意被锁起来,要是能换取不被舍弃的代价。可是现在我───不知怎的回想起过去的两个噩梦,而不禁忧心起大家的未来。 有时心底里总会升起莫名奇妙的不安感。 如常地聊着直至一时,他留下结账的钱先行回校;而我就慢条斯理地吃着,因为二时才结束我的午饭时间。 这个时候,吃午饭的学生已经不在,所以街道上行人不多。我悠闲地往前慢慢走着,偶然望望橱窗的展出商品,虽然都不是我想买的东西。 彷佛听到有人叫我,是熟悉又久违的沈厚声线。我回过头,然后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上班族站在眼前,一丝不苟的整齐打扮给人像是保险、地产或者销售行业的感觉。在茫无头绪的脑海里找寻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才认出他是我的前度男友。 好几年不见,加上一贯以来对于难过的事情都会选择xìng失忆的作风,还能记得住他该死的面孔,算是不错了。 「阿轩?」搬去阿维的家后,加上电话改了号码,而我没有通知他,变相是断绝来往,但我并不是对于他的背叛和离弃感到介怀还是不高兴,单纯是抱持着「这个人已经没必要继续出现在我的未来」的感觉而已。 尚有时间的关系,打算寒暄两句的我走上前打招呼,结果冷不防被握着双手。 「不要再避开我了!」他看似诚心诚意的说着:「为了逃避我,不单换了电话、又转了住址,但该看见的还是会看见啊!」可是看在我眼里,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表现。再说,那时我根本不是想故意避开他,而现在的幸福感更让我把这个人几乎完完全全地忘光了。 他拉着我走,我的脚步在这种力度下,禁不住直直往他的方向走了十多步。 「放手!」我不悦地清楚jiāo代:「我有男朋友了,请不要打扰我。」但阿轩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似的,只是加紧了力度继续纠缠。 我吃痛地抽回双手,往医院的方向狂奔。知道他没有追来,气喘的我才放慢了脚步。 是错觉吗?有一瞬间,在遥远的街角,似乎看到阿维的身影。 我在想什么鬼东西啊,阿维当然是在努力上班,即使有空课,他还是得去进行维护计算机的工序,也会帮学校图书馆买进一些有用的计算机书籍,才不会偷偷溜出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没想到,那次是我最后一次看见阿轩这个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偶尔跟不同的老朋友聊起阿轩,她们带来的回应永远是:「他是完完全全的消声匿迹了,谁都找不着他,警察还曾经向我们问案,后来还是没有办法,只得把他列到失踪人口名单去。自从他和那个女人一起后就喜欢赌钱,瞧那家伙不负责任的德xìng,定是欠下一屁股的赌债,问黑社会借了一大堆钱,然后连利息都还不了,于是离家潜逃海外吧。幸好你走得快……」 现在回想起来,总觉得他的失踪太可疑了,我所认识的他,尽管是不负责任,却是个很会管理金钱的人,就算真的迷上赌博,应该都会能够好好节制。 要是说这件事与阿维有关,我又不敢肯定,甚至不敢去想象。有时我会开玩笑地想,要是他真的死在阿维手上,应该会给我一个幻觉啊、噩梦啊之类的通讯吧,虽然他可能因为我毁了他仅有的自尊心而拒绝找我。 *** 数星期过去,阿维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可是从言行举止,我却无法说出什么不同的地方。硬要说的话,就是他每一天都在浴室内呕吐。 起初,我以为他只是吃错什么过了期限的食物,看见止呕吐的西yào没什么效用,还差点逼他去看医生。但接下来几天我发现到,似乎只要我不在家的时候,又或者自顾自的专心做着什么,没有理会他时,他就会开始吐个不停。 真是让人cāo心啊。 下班回到家,阿维的鞋子已经整整齐齐的安放在rǔ白色的鞋柜里,很明显他也在家里,不过屋里却是乌黑无光,似乎连厚厚的窗帘都拉起来了,外面的微弱光线完全照不进来,一盏灯都没有亮着,一片死寂的尤似无人,气氛实在有点儿诡异。举起手,连手表的数目字都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到表面的形状和跳动的指针。 鸡皮疙瘩的寒冷感觉,一下子攀上胆怯的心头。 也许是那个噩梦的影响下,不知道是为了安定心神、还是想确认状况,我伸手按钮亮起灯火,知道没有停电,整个人的紧张感立即松懈下来。开放式的厨房里是一个人都没有,有点儿凌乱,好几格抽屉都打开了,桌上是一柄未洗净的大菜刀和剁碎过的生猪ròu饼,连超市的保鲜膜包装和白色塑料兜都没有丢到垃圾箱,只是随手的放在一旁。 不是早就说好今晚由我来煮晚餐吗?他要帮忙没关系,有这份心意我真的十分高兴,不过办事办到一半就跑开,不像是阿维会做的事啊。 客厅上仅有几本翻开的汽车和计算机杂志,玻璃茶壶的茶水色泽挺深浓的,看来已经泡了很久,大概是在时间的流逝下冷掉了。可是阿维并不在沙发上,寂静得只能听到抽风扇的吹动声音,无意义的左左右右地转动不停。 难不成又来呕吐呕个不停啦?我心疼地快步走到浴室,空气之中飘浮着恶心的酸臭味,只见他坐在rǔ白色的浴缸的边缘,拉过几张卫生纸抹干嘴巴,脸容倒是看不出有呕吐过的苦状,和平常的健康气色差不多。 「是不是情绪的问题?」由上而下的抚着他的后背,希望能令他感到稍微好一点,我试探地问道。 总觉得也许是他那天看见阿轩和我拉拉扯扯时误会了,又或者是其他令他不快乐的悲惨事情,甚至是我隐瞒着我所恐惧着的事情太久,因此他的情绪一直过份抑压,像是强忍着一道郁闷的难过无从发泄,最终以这种痛苦的方式表达出来。 「我是不是被讨厌了?」他认真的看着我,然后别过头,好像在忍受着想吐出来的意yù。「笨蛋,你最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我笑?道,从左边紧紧抱着他的胸腹一带,内心却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应该是开门见山地说出一切疑虑的时候吧,包括我心底里那些过份的妄想和恐惧。因为实在不能失去他!绝不容许这事的发生,这种坚持,首次出现在我身上。 当天晚上,我在睡房看着女xìng时装杂志,一直等待着jiāo谈的时机悄然来临。穿着黑色背心和长裤的阿维,精神恍惚地坐到床上,似乎是看穿了我的行动,掀起被子立即倒头睡去。 「别睡,我有事跟你说。」我连忙把杂志丢到小桌上。「有什么事,明早再说。」他比我早一小时上班,这种说法彷佛是说:他不要听。平日他总会很乐意去听,甚至可以说,别人找他的时候,他都会很高兴,因为那是他寻找存在感的证明。 「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选择的人只会是你。」他的视线朝我的相反方向,望着鹅黄色的窗帘。他果真的看见了,并且误会了一切。「今天你走后,我碰到阿轩。我跟他说,我已经有你这个人了,可是他还在死扯着我不放。」 我皱起眉头,特别强调地说:「要是你那时在我身边的话,那就好了。」我略为解释过后,他依然没有回复平日的笑意,但那种尖锐的神色倒是淡化不少。 「我信任你,所以也请你信任我……」气氛已不再肃杀,不过仍是存在着隔阂似的冷静。凝望住我良久,他想伸手来拥住我。没由来的一种激动,也许是因为几乎尝试到「失去」的滋味,我望着他,禁不住冲口而出道:「那一晚,在工厂区迷晕我的人是你吧,我说得对不对?」 和现场事件毫不相关的语句,在这种时候出现,显然是很奇怪和突兀,但我就是无法阻止自己说出我最大的疑问,一个极度影响我生活和心理的恐惧,应该是这件事停留在我的心底,抑压太久,诚实的潜意识才会让我造噩梦和看见幻觉吧。 他的左手停留在半空中,没有触碰到我的身躯,然后默默收回去,竟然未有正面响应我难得鼓起勇气才敢提出的问题。心虚的斜视目光,仰望天边被浮云半掩的弯月,他咬紧牙关,脸颊紧绷,偏过头没有面对着我,彷佛是默认了一切的罪名。 不会是真的吧?快来笑?我胡思乱想好不好?就算这的确是真的,我是多么的希望他能用坚定的眼神和意志欺骗我,向我斩钉截铁的说:「不要再理会这件事了,这根本不重要啊,快把它忘记吧。」 我们之间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临危炯炯的灰暗气氛,正在蔓延扩散开去。处于这个不安的时刻,我觉得我们两个人搞不好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舍弃我?」他张得很大的眼睛中,可以看到我心生恐惧的倒影。「连也要背叛我吗?」他头颅微倾着,一副想哭却又没有眼泪的模样。 「阿维,我不是这样的意思……」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然而随着时间而细细观察到,他并不是真真正正的望着我,也不似是听到我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他已身陷于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孤寂的黑暗空间里,并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阿维双手缓缓地伸向我的肩膀。他骤然抓住我的颈,用尽力气地紧紧住。虽然感到痛楚和难以畅顺呼吸的难过,很辛苦、是难以形容的辛苦,可是我并没有挣扎,随意让自己的身体接受他的抹杀,默默感受着颈部传来的温热和紧绷感,睁着眼看住尤如在地狱里的他,悲哀得面容扭曲,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终于要杀我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的来临,所以我并不惊讶、不意外,甚至不难过。一直有怀疑过自己会不会得到这种惨烈的下场,一直说自己定是心理有毛病,不幸患上被害妄想症,就是不想面对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心存侥幸的希望什么坏事都不会降临在我俩的身上。 可是我不想死掉! 窒息的晕眩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令人无法抗拒,沉沉的进入了没有尽头的宁静世界,那里唯一听到的,是自己的心脏强烈跳动声。渐渐远去的知觉中,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朦胧起来,遥遥在望的距离感,时而暗淡、时而鲜艳的色彩。啊,快不行了,我呆呆的这样想着。 我看看眼前的阿维,多陌生、多悲苦的一副神情,紧紧咬住的嘴唇已经滴出血来。而慌乱无章的思绪,犹如转圈的走马灯,不断鲜明的奔驰。 倘若这只是一场虚幻的噩梦就好了,要么我可以选择继续酣沈的睡下去,要么我可以选择惊醒过来,静静在睡房里安然独处…要是能够永远和他错过说那一翻话的机会就好了,何以为了弄清楚真相,而要赔上自己的生命与无忧的幸福?尽管我迎接了无比深远的懊悔和消沈,一颗像是浮在半空中的心,却是因为知道真相而踏实下来。 不知道从那里来的气力,也许是想活下去的人类本能意识,我右手大力一挥,硬生生的甩开了他双手的束缚,又红又痛的颈部立时舒畅起来,连忙深呼吸几口宝贵的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气。我任由自己顺着那股惊人的冲力,从床上狠狠跌落地毯上,半跪在地,只是一个劲儿地咳───咳得连内脏都要吐出来的样子。 我那昏昏沉沉的意识,好不容易从索然无味、超现实的空间脱离,却察觉到冷静、危险的空气逐渐把我笼罩起来。 在未有采取任何行动的阿维面前,我不管身上穿着薄得尤如内衣的睡衣,连布拖鞋都没有穿,赤着脚的冲出睡房,想跑出这栋屋子、想跑到邻居家求救、想跑到车站逃到市区的警察局。而他,居然没有拉住我的手、或者扯着我的上衣,竟然就此让我这样远远离开。 我没有留意他脸上的表情,听到来自背后的缓慢脚步声,只是亡命地跑着,用尽所有的力量,任由脚板狠狠地踢到硬木地板。下面传来的刺痛,告诉我这一切,都是铁一般的现实,是我必须面对的灾难。 果然还是不会放过我,难道我就不能够成为第一个例外吗?我真想哭,回过神来,原来我已经在哭,哭得厉害,哭到天旋地转,颜色模糊一片的,什么都分不清楚。为了逃跑时能够好好看清楚路,怅然若失的我才不得不用手抹过眼泪。 然而,我却看到阿维那苍然的背影在我前面的走廊。难以置信,他不是应该在后面追着我吗? 挑染了几撮紫红的略长黑发、带着师长眼中的那种不良少年的特有气质、牛仔裤挂着的夸张银制饰物───我清楚理解到在我面前的阿维是幻觉。我彷佛还在跑着,但时光的流逝是不准确的,永远都没有尽头。 是踏进了时空的裂缝吗? 阿维前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贴身长袖运动外套的女xìng,亚麻色的健康肤色,一头又薄又削的棕色长发随着她慌张奔窜的动态晃动。除了用幼幼的发带束好的一小撮发丝,其余的都愈发凌乱。 直至现在,我才看到快步走在那女人后面的阿维,口袋里的右手原来是握着银亮的短刀,如同那天在噩梦中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难道与我的情况一样,是在逃走的女人? 阿维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背脊斩了一刀,由右上方至左下方,拉出了一条血迹斑斑的细长伤口,刀子并不是很流畅的划开,大概是脊骨和衣服的阻力所导致,变成单是ròu眼所望,都彷佛能够亲身感受着那种凹凸不平的粗糙触感。而她只是叫了一声,稍微狼疮地碰到墙边,然后继续往大门口的方向跑着。 一刀接一刀,阿维砍得她披着血污地跑着,白色的上衣衬着殷红的血液,是多么的鲜艳夺目,像极一件美丽却残酷的艺术品。 这间屋舍之中,如今翻起了暴力的血浪。血液盖过了地板,把一切都染成深深的红色。触目的血路、血脚印,是恨意的证明。 我不想看下去! 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太痛苦的关系,那个女人终于不支倒地。此时,由于她的脸容面向我的关系,我总算清楚看到她的外貌。 淡漠的眉、明明是单眼皮却是不算小的眼睛、古典味道的银丝水晶耳环、抿着的薄嘴唇…… 摊坐在地上、满身都是血淋淋的伤痕的她,用手往后缓慢地爬着,直至被沙发挡住去路为止。她满眼都是绝望的泪水,凄然沿着脸庞的弧度滑下。「阿维,不要───」她摇着头,以楚楚可怜的哭音求饶说:「我回来,好不好?我不离开你,好不好?」 听着我以外的女人,以轻柔婉顺的音韵叫着他的名字,尽管身在这种暴虐的恐怖场面,还是令我惊惶的心神感到异样的难受。 一个爬着、一个走着,直至我再也瞧不到那女人的容貌。而我,终于看到阿维的正面,他嘴角微微牵起,却又称不上是一种笑容,硬要说的话,那可能是包含着嘲笑的意味。根本就没有听从她的哀求而心软下来,那毫无怜悯之情的心中,似乎是燃起了杀戮的喜悦。 其实,也许只要放着不管,那女人应该都只有「死亡」这一个悲惨的下场。不过,阿维没有放过她、让她好过的意思,挥手一刀chā入去后,故意以侧向的角度大力□,把伤口拉扯得更深更大,顿时血花四溅流满地。 女人的尖锐哀号声下,他目无表情的用衣袖随手抹抹一脸的血,然后用刀子向伤口内的各个方向不停的挖着、撕裂着,在这种虐杀的折磨下,我注视着全部的经过,不寒而栗。 伴随着不属于人间的惨烈哭叫,他拔出刀子,再chā在别的身体部位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至血泊中的她一动也不动。也许,是被撕裂得血液流干了。 沾满鲜血的心,全然地迷失了。源源不绝的酷刑中,惟独看不见他那失去垫爱的泪水。 彷如穿越了时空,呈现在我眼前的过去,是无从得知的真实,还是我那无可救yào的妄想? *** 处身于现实中的我,从后面的被抱住了,但我迷茫的心神无法离开眼前的幻觉,所以迟迟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挣脱对方作出反抗。 「对不起,我不想这样,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是阿维那温暖得令人心寒的拥抱。他不是要杀我吗?我不是即将成为下一名牺牲的受害者吗? 最后,他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我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刻重提旧事。不过能够成为众多受害者的唯一例外,我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实在没必要再刺探他的底线,那只是玩命的愚昧表现。 我在他的怀里转个身,变成大家面对面的。只见他一脸罪疚的歉意,不断按摩着我颈部的瘀伤。「以后,我不会了,我向你保证。」他怜爱地抚着我的发丝、背脊,最后只是抱住我的干站着。 「难道对于你而言,我是这样没安全感吗?」我抬起头,以平和的眼神凝望他,吃力地挤出虚假的笑靥,装作没有毫丝受惊,言语之间故意透露出对于不被信任的不满,以掩盖我真实的混乱思绪。 说着一次又一次的对不起,他紧紧拥抱住我没有放开,彷佛是害怕只要一放手,眼前的人就会永永远远的离开再不复见。传来耳边的强烈心跳声,我感到那种令人无法释然的一种无以言喻的懊恼和伤感。 尽管明白到接下来的自己已经落入安全无忧的情况,而我却是紧张得快要随时晕倒过去的激烈,这里的空气太过凝重了,巨大得摄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寻思着。人在噩梦里是无从坚强起来的,这是不能超越的现实,也是一种严厉的诅咒。 此刻,我好像清醒地看到全景,那种藏不住的黑暗气氛。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女主的前度男友是不是真的被某人干掉了不用研究吧 罪与善的分界 再没有如同亲身经历一样逼真的噩梦,也没有让人困扰和恐惧的幻觉,平安无事的存活到现在,到底是不是意味着,这仅仅是我的心理毛病,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完全痊愈呢? 我竭力地以这种方式来说服和催眠我自己,但内心的深处,还是有一道声音不断在提醒我,阿维这个人的危险xìng不容忽视,我必须好好留意他,即使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也许是我忽略了什么细节的缘故而已。 距离那件可怕的事快半年了,我依然是和阿维在一起,工作没有变,在病人资源中心继续当着平凡的事务助理,虽然职层不改,薪金倒是增加了一点点,最近忙着宣传医生们的健康讲座、造口和心脏部门的病人旅行日等等。 一个多月后的暑假,还得好好安排附近几间中学所派来的学生义工,让他们在病人资源中心的年刊帮忙编辑、制作墙报、影印病人的专科推荐信、在yào剂部数yào、还有整理病历表;所以,现在先得把平日来的家庭主fù义工的时间表作出一些调整呢。 我唯一的拍挡阿莹,坐在病人图书馆外的接待处的活动式座椅上,左转、右转,像个天真无邪的活泼小孩子似的。她抬起头往我瞧,愉快说道:「看来你的男朋友对你很好呢,真叫人羡慕呀。」真是的,我被瞧得挺不好意思的,听着阿维被夸赞着,起初有点飘飘然,但没多久就有别的念头占据着我的内心。 不论是那个女人被砍得鲜血淋漓后还在苦苦求情的可怜身影、还是死尸般的苍白手臂上那深可露骨的丑恶割脉伤口……每一个幻觉,每一个梦魇,如今依然沥沥在目。只要我一联想到这些过去,令人恐惧的光景就会连同眼前的现实互相jiāo迭,变成两层式的泛白画面清亮地映照在眼前。 现在的他,的确对我很好,可是总有一天,可能因为某个意想不到的导火线,也可能是什么原因都没有,他会忍不住杀了我,如同这些被抹杀的女人一样,沦为离奇失纵人口的其中一名,静静地腐烂的尸首永远不见天日,遗下充满怨念和恶意的亡灵在世间无定向地徘徊。 「下次大家一起吃午饭时,带你的阿维让我们来看看吧!」来病人图书馆借走整套天龙八部系列的武侠小说的邓医生,一边在名单上签着自己的名字,一边以疲惫的声线开玩笑,大概是急症太多的缘故。 「可不像我的那个,每次送礼时都一脸不高兴,活像我欠他钱似的,根本是有意无心的!」她一直念着男友那里做得不对,而邓医生一边继续签名,一边随意应着「这种人不要得啦」、「真惨喔」、「丢了他吧」之类的废话,称不上是什么安慰,反而比较像是开玩笑的答复。偏偏阿莹受骗了,一副受落的样子,直教人看得摇摇头。 生怕话题又回到阿维身上,我故意提起邓医生最近的英国旅行。这下子,阿莹说得更是起劲了,一会问他拿照片看,一会又问他有没有艳遇,看到他脸上无奈的样子,就觉得很有趣。 现在我的情况就是一面享受、一面冷眼旁观地保卫一切。讽刺地,全世界只看到我的幸福。那不是真实的全部呀!可是,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说出来,尽管有时我会忽然很想向谁去倾述内心的不安。 也许,我是不希望我内心一直认定的坏事被证实,然后毁掉自己的幸福;或者,我很怕自己真的是得到了思觉失调、精神分裂、被害妄想症之类的病症,我甚至连去找相关的人去询问的勇气都没有,即使身边要找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是极为容易和方便的事,只消开口问邓医生一句,搞不好甚至能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chā队。 但我没有这样做。 *** 这半年来,我把那本秘密的日记簿一字不漏地看过了,文字上显示的都是从平日的他绝对看不出来的思绪,就是当他说着过去的回忆,也绝无一点难过的气息,连丁点儿的激动都没有。 「不要!们太残忍了!不可以!求求们停止吧!」 「很失望、很伤心、很讨厌、很内疚、很后悔、很丢脸、很无能、很忿怒、很怨恨……我不会容许再出现,也不能忍受再出现!」 「想拥有一个人也有罪吗?」 「原来笑可以这么痛苦,我想哭、我想骂,但我可以吗?我能够吗?就是做不出来,让我笑到世界末日吧。」 「活在脑海里的你,就能永远陪伴我了......」 偶然我因为那些不可告人的回忆而感到烦恼和恐惧的时候,往往阿维都能够一眼瞧出来,虽然他应该还是不知道到底我在恐惧什么。要继续还是放手,选择权在我手上。不过一旦决定舍弃,可能所失去的不单是他,还有自己的生命。 不计较恐惧,这段日子的确过得很幸福。半年前,他的确对我做出伤害xìng的事,但那个也许只是他太紧张吧,而且他已经很内疚,也跟我道歉了,接下来没有再做相似的事,连吵架的场面我现在也忆不起半个。 他过去的日记的言辞之间,都没有明确写着杀人的事,顶多也只是记载自己被抛弃的经过和原因。总之,一切其实还是我的猜测而已,连最基本的犯罪证据都没有。我不愿去相信,他会把所有舍弃自己的女友,毫不留情的一个一个地杀掉。再者,要是真的全部杀掉了,尸体都收藏在那儿?难道不会被发现吗?我尝试理xìng地分析。 差不多回到家门时,阿维致电给我,说因为计算机学会的开会日期调动到今天放学后,作为咨询顾问之一的他不得不留下,所以要晚点回家。虽然他并不是学校的老师或教学助理,而是计算机管理员,但学会的事他倒是很热心,和学生们相处不错,有时还一起吃午饭,圣诞节和生日时也收到不少学生送的贺卡。 像他这样的人,有可能杀人吗?不会吧。 还是,我已爱得盲目了? *** 当一个人的时候,偶然我会记起那夜的梦,在迷幻的淡淡月光之下,位于惨绿色的凌乱草原中央,那栋被背叛和恶意所缠绕的「城堡」。那样子的阿维,无论是真实还是幻想,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很悲哀。能够把逼到如此田地的受害人,也许相对而言,是更为残忍的人。 与其说是同情,倒不如说我竟然不知不觉把自己放在杀人者的立场,而为他悲哀。 我站在这间位于山上的两层式小屋前,也就是我和阿维一起住了两年多的家。这样胡思乱想之际,回过神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后面的庭园发呆去。那是一个我很少踏足的地方,除了长着的那棵既不开花也不结果的寻常老树,远处就是森林的边缘,没什么特别值得欣赏的美丽景色。 这里只是一片凹凸不平的烂草坪,有些角落很翠绿,有些却是又干又黄的,泥沙多于一切,所以我从来没有在这里种植什么花花草草的打算。瞧这里的土质,应该会白白浪费它们的生命。 太单调了,不论是屋里还是屋外皆是,无论我怎样努力去改变,都是逃不掉这死气沉沉的灰暗色彩───庭园里是恒久不变、不健康的黄绿色,屋里则是配成差不多色系的统一家具和装饰品。 早就该种植一些色彩缤纷的花卉吧,简简单单、生命力极为顽强、能够适应这里的差劣土壤、不用怎样打理都能好好生存的就最佳。不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世界上有这种花吗?想着想着,我在细小的庭园里踏着步。 然后我就注意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眺望远处的枯黄色草坪上,突兀的长着一大撮茂盛的翠绿野草,有无数乌黑色的小苍蝇围绕着什么飞来飞去,像一堆在空中追赶着清风的粗黑泥沙,也像是深海里集体逃避着捕食者的慌乱鱼群,看上去并不可怕,倒是让我好奇起那件物事来。 会不会是一些没有公德心的登山人士,遗下了什么发臭了的垃圾在我家的庭园呢?毕竟我们没有砌上高高的围墙防盗,平日挺多小动物都会来这里走动和觅食。我走过去,一脚向这些盘旋在半空的烦人小东西踢去,把们通通都吓走,偏偏赶走它们后,却是很快的又会跑回来,恋恋不舍的飞散在附近的空间吱吱作响。 就在我低着头的视线接触到苍蝇们所包围的它,愕然的我不禁瞪大眼睛,思想和动作都停滞起来,脑海里只剩下没有尽头的空白,然后于这片被吞噬了希望的难过之中,若隐若现的浮现着脸上溅满血液的阿维,那忧郁而残酷的面容,还有狠狠贯穿着「我」的心脏的锋利短刀。 阿维,你到底杀了多少人? 茂盛的野草外围,与黄沙一样干燥的泥土之中,露出了一只腐烂得已看不出原来形状的大拇指。它没有一毫米的皮肤是完整的,或者根本早就没有了被称为「皮肤」的存在。在那些无可辨认的ròu屑之间,还可以依稀看到一点点灰白色,直觉告诉我,那是被蛆虫腐蚀剩尽后的骸骨。 由已经不再闪亮的水晶指甲的形状、残存的图案和颜色,谁都可以推测到那是属于年轻女xìng的手指头。而能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长得如斯健康的野草堆,占有的面积与一个成年人差不多大小,恐怕是来自埋葬在此的尸体的养分。推测到这里,难以形容的难受感觉骤然涌上心头,胸怀到喉咙一带都弥漫着热辣辣的酸意,恶心得想直直吐出来。 阿维真的、真的杀了人。我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不是无谓的妄想,更不是精神病症里的幻觉,虽然我并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会得以看到了全部的杀人过程。现在我应该怎么办……下一个受害者就是我吗? 不、不对,我没做错任何事,我是绝对不会有事的,不是吗?除非我做出对不起他的事,阿维才会把我杀掉,然后埋尸后院,对不对?只要有他持续这种变态的执着,我们就能一直安然坚持着这份感情到老,然后得到幸福吧? 就是这样,强迫自己作出一个又一个没有肯定答案的质问,快把自我也一并活埋在这片混乱的思绪之中。 「嗨,在做什么啊?」背后远远传来的,正是阿维那充满朝气的爽朗声音。不可能的,明明阿维尚在学校里工作才对,是一时听错了吗? 像是要确定我的不幸想法,像是要判处我无情的死刑,阿维再次响亮的唤了两声,而且声音加强了力度,生怕我听不见似的。 我真的完了。 怀着这种悲观的想法,我如同惊弓之鸟,惧怕着未来的临近,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脏的活力跳动。紧张与焦虑之下,胃酸剧烈的涌进,腹部一带亦不住温热起来,难过的苦涩感觉正往喉咙的方向进发,禁不住吞咽口水几下,强行压抑着想呕吐的冲动。 要是不再做点什么,那就真的完了! 深深呼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我缓缓地转过头,逼着自己挤出最愉快的虚假笑容,而左脚不加思索地踏住那只腐烂的手指骨头,偷偷运劲的把它踏进松散的泥沙里头,虽然我没把握在没有用上眼睛好好注视的情况下,能够真的把它重新埋好,但我必须在阿维的注视下完成这个困难的行动。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被灭口,还是害怕失去他。 「你不是要到计算机学会吗?」尽管我的演技一向不差,但在几乎什么都能看穿的他面前,我不敢作出什么有力的保证。 「一定是今天的工作太繁忙,加上昨晚睡得不太好,我一时不小心搞错日子了,还以为今天是星期五嘛。」他一脸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你怎么在这里?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吗?」他穿着正式的浅色直条?衫、束好皮带的西裤、抹得光亮的皮鞋,像是一般男老师上班时的衣着,令他看起来成熟不少。 「没有,我只是在想该不该在这里种花……」我的话未说完,只觉他的脸容愈来愈yīn沈,虽然笑意依然,但我却是禁不住心底发寒。阿维是看穿了我的底蕴,还是害怕我在这里挖泥土时,挖出他过去的罪孽? 「我有花粉症,你还敢种花?」他高举右臂,佯作要教训我。暗中松了一口气的我,露出一个心虚的样子,因为相识已好几年,我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回事,不禁怀疑起他背后的真正动机来。「你不说,我记忆不好,似乎是又忘记了。」还抓了抓头发的,拼命傻笑着,希望能分散他的注意力吧。 请不要、不要望向我脚下,求求你! 「你很会忘记我说的事。」他以认真的眼神望着我这样说,但没有生气的意思,嘴里还挂着一丝如常的温煦笑意。 就在这时候,苍蓝的亮丽天空开始下起雨来,「沙啦沙啦」的一下子就变得很大很大,单是听到声音,就觉得是一场将会下很久的连场暴雨。 但我们之中,谁都没有走回屋子里头的意思,因为我们的身体都没有湿透。不、应该说,暴怒的狂雨并没有打在我们身上,就像是和我们相处的世界毫不相干似的───我们的衣服,还是干干爽爽的。 然后我就知道,久违半年多的幻觉又回来了! 「嗦勒、嗦勒、嗦勒……」是一种令人不愉快的声音。像是想拿着很重很重的沙包,却又没足够的力量,只好在地上硬拉着、拖着、辛苦地扯着,于是和混凝土那粗糙的表面产生难听的磨擦声。 「嗦勒、嗦勒、嗦勒……」从屋子的前方入口传过来,愈来愈接近庭园了,而内心积聚的不安感慢慢加重。过去的惨痛经历告诉我,在幻觉之中所等待着的结果,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情,我实在不愿去想象接下来会是怎样血腥的恨意证明。 就在我面前站立的阿维的右后方、也就是屋子遥远的墙角旁,我看到了拉得很长很长的黑色倒影,投映在这片一点都不漂亮的草地上。那人走着、走着,终于让我看清楚他的容貌。 染成浅棕色的飘散短发、浅棕色的眼眸、又高又瘦的单薄身体……难不成那个人是「阿维」? 可是,这次在我眼前同时出现了两个他!到底又是什么怪事? 「过去的阿维」右手靠在墙上,躬着过份瘦削的身子没有站直,辛辛苦苦地喘着气。「嗄、嗄、嗄……」他穿着白色的连帽背心外套,随着猛烈的风吹雨打,一点一点的逐渐变得湿漉漉。里面是另一件米色的棉质背心,露出一对与「现在的阿维」不一样的幼长手臂,而且年纪比较年轻,难怪才拉了一会就累成这副模样。 这次的光景,比上次逃跑着的我看到另一个女人被砍杀的那幕更为迷幻。「现在」的时间是以缓慢几乎停止的速度流动,「现在的阿维」仍是站在原地的一动也不动,要不是凉风吹动着他一头爽朗的黑亮短发,我根本无从知道「现在」还是继续默默进行的。 而「过去」倒像是看录像带时按了「快速向前键」的,影像是断断逐逐的、没有连续xìng的跳到下一幕。转眼间,「过去的阿维」已经整个身体暴露在庭园之中,左手提着一个感觉似是新买的灰黑色大铁铲,右手则吃力地抓住肩膀上的两根粗麻绳,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前走。因为他的身体挡着视线的关系,我真的无从看见他背后到底拉着什么东西。 眼前一花,时间一变,又是下一幕了。他已经在「现在的阿维」的身边,「两人」的气质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是说「现在的阿维」给人光明而正面的印象,那么「过去的阿维」很明显是属于极度黑暗的负面。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让一个人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过去的阿维」喘着气的停下来,放下大铁铲,蹲在草地上再度休息。他身后拖着一块像是床单或者窗帘之类的米色布料上,但绳子的另一端并不是结在它上。而布上的是…… 这时,我看到了长满尸斑、灰紫色的手和脚,手指正是我刚刚看到的水晶指甲。白色的蕾丝吊带连身底裙上有着一些像是呕吐物的暗黄污迹,在雨水的冲洗下逐渐化开一团。虽然没有蛆虫爬在她的身体上面,但由远而至围绕住她的苍蝇却是愈来愈多。 又是尸体,又是一个受害者。阿维,请告诉我这是最后一个你所杀害的人吧,一个又一个恐怖的幻觉,我真的再也受不住了,你总是不会让她们死得舒舒服服、干干净净,非要狠狠折磨一番才让她们步入黑暗的死亡。 不知是休息够了,还是聚集而来的苍蝇愈来愈烦扰,阿维惯xìng地拍拍长裤站起来,这一贯的小动作看得我很悲哀、很难过。他继续往我的方向直直走着,一双红红的疲累眸子正好对着我的眼睛,彷佛是真真正正的看着我一样。 尸体的手随着他拉扯的动态而甩出来,这时脑筋已经迟钝的我,才忆起埋尸之地正在我脚下。不、不要过来!我想用手盖着我的眼、我想跑开、我只想要「现在的阿维」,什么过去我都不管了! 可是我的身子又是无从郁动,连贬眼都不可行的情况下,阵阵难以忍耐的凉意,慢慢渗透眼睛的表面,愈发苦涩,汹涌的泪水开始不自控的往下滴落。 「过去的阿维」终于走到一个让我能看清楚所有事物的角度,大概在我两三步之前吧。两条绳子的末端深深地吃入一个女人的颈部,生前美丽不美丽、年龄、气质都已经无从再看出来,只是一具步向腐烂成骨的丑陋尸体。 她的头无力地下垂着,强睁着的眼睛异样地突出,眼珠模模糊糊的化成一团散开的云状,彷佛是快要腐烂掉的征兆。一只苍蝇正停留在上面,似乎是细细地噬咬着它的食物。 因为及肩的发丝盖住部份脸颊的关系,没有让我看见也许更为恐怖的死相。听说吊颈自杀的人,很多时死后都会从口中流出这些充满异味的脏臭汁液,但我知道眼前的这个不幸的女人,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 宛如电视机未坏透时的奇怪影像,我的脑海赫然迤逦过零碎的画面。幽深昏沉的客厅里,一个长发女人的柔弱背影,伫立于龟裂而透亮的玻璃窗前。巨大的黑色树影在外面的世界随风晃动,美丽而神秘的暗绿色原野滑如绒毛,远处的黑色森林带来狂风的旋律,在浓厚的郁郁苍苍的气息中,那份沈寂教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虽然是多么熟悉的地方,我定定的凝视着它,却能够深深感受到,那里拥有不一样的神秘气氛,那里并不是属于我的世界。 在暗夜的强大笼罩下,她轻轻转过头,紧锁的细眉看起来很哀愁,不过我没法看清楚她的脸容。这种诡谲的气氛之下,她既像出尘的天使,也像是孤寡的鬼魅。远远看去,她小巧的嘴巴不停的开开合合,彷佛正在跟我说着话。 不行,我什么都听不到啊,但又没法开口告诉她,连简简单单的挥一挥手都动不起来。她垂下满是婉惜神情的眼眸好一会儿,再抬起头面向着我,死不放弃的继续说下去,但这次只有不断重复的四个字。 「快、逃、出、去。」她的口形以慢动作呈现于眼前。这就是倾尽办法的所要向我倾诉的么?一阵幽深的彻骨寒意传达过来,悚然一惊,我的心不禁变本加厉的骚动起来。 女人的目光彷佛看穿到我内心的恐惧,没有再重复任何警告的话语,眼角温柔的耷拉下来,乍现出甜美耀眼的安心笑容。她那几乎融入黑夜的身影,彷佛是隔着透明的冰块,清澈的、慢慢的溶化开来,但那股幽冥的凝聚力却是丝毫不分散。 四周尽是如同来自天国的闪闪晶光,微微银亮的水滴满布眼前的空间,圣洁的挂住半空中,犹如夜晚的湖畔瀑布所扬起的水花,而突如其来的画面慢慢淡去,一下子化为不可思议的逝梦的一部分。 这些迷幻的光芒的碎片蓦然往下飞快的倾泻,发出「沙啦沙啦」的噪音───这时我才如梦初醒的知道,那是从天而降的湿润雨水。而暴风雨下那满载着埋尸的回忆的灰暗世界,一边冷笑一边气定神闲的等着我归来。 「过去的阿维」如今就站在我眼前,自头发到裤脚皆是湿淋淋的,绝对可以拧出水来。他咬着牙的苦苦坚持,拖拉着少女那放了不知多少天的尸首,强烈浓郁的尸臭味扑鼻而来,直直的灌入鼻腔,即使于暴雨之下,都没有半点消散。 愈来愈yīn暗的天空下,看着他抛开粗麻绳,跪在我跟前,使劲的拚命用大铁铲挖啊挖,而我俩的四周都是飞溅的湿泥。前面用以埋尸的深坑,积着一小潭混着沙土的雨水,大铁铲沾上的污垢亦愈来愈多。他背后是摊在泥泞上的女尸,白色的蕾丝裙子逐渐沾成泥黄的污浊之色,是心理影响吗,那双停留着苍蝇的腐烂眼睛竟然似是往我的方向望去。 太阳穴赫然隐隐作痛,尤如被银针刺穿而过的透彻感,难以言喻的清凉贯注脑海,一连串的片段不能自控地狠狠冲入我的思维空间,眼前的景象一晃,再度看见那个向我作出警告的亡魂。她被挂到天花板的吊灯座上,纤细的颈部被粗麻绳紧紧缠住,紫红色的印记渐渐渗出血滴。她的双手使劲拚命想抓住绳子,可是绳子缠得太紧,她的手指无法钻进去,也无从握住借力,在徒劳无功的尝试下,两腿在虚空中无意义地踢着、苦苦挣扎,月光穿透而过的蕾丝长裙被翻得猎猎飞舞。 下面并没有任何被踢开的椅子或桌子的存在,难不成……她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被蓄意谋杀! 沙哑的嘶叫与□冲击着我的耳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她那副愈来愈痛苦的扭曲面容挤满了紧锁的皱纹,我痛心地别过头,这时才惊觉后面的墙角下方,竟然窝着一个不起眼的男人,一身深沈的衣服和气质几乎与木柜的漆黑影子融为一体。他抱着双臂屈膝坐着,头颅埋在臂间,只露出冷漠yīn郁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毫无疑问,即使没有看清楚,我已经知道他是谁。 平静下来的她,已经断了气。摇摇摆摆的尸体,涨红的脸慢慢失去生存的颜色,瞪大的凌厉眼球空洞地注视什么都没有的前方,张开的嘴巴里微微伸出舌头,凌乱披散的长发掩盖着半边狰狞的面貌。 「不要───!」 画面如同被吹拂的雪花渐渐淡去,我双手按住额角不断摇头,总算可以动了,却发现所看到的画面并没有追上视线的角度───明明已经望向另一个方向,但影像仍然停留在刚才的方向好一会才改变过来。那是难以形容的,硬要说的话,就只有「喝多了酒后的迷糊感」能够相比,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有点奇怪,彷佛身体不是属于自己的。 「过去的阿维」看似完成了埋尸的过程,握着直chā在泥沙中的大铁铲,脏兮兮的再度站在我面前,彷佛只要一伸手,我就能在他的怀抱之中。 时间又一下子的突然跳转,如今只见「过去的维」紧握着拳头,望着天空的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任由雨水打得他全身湿透;而他前面刚刚埋好尸的地方,如今已化为一片泥泞。不行,失控的程度很严重,是愈来愈迟钝的感觉,我想我一定是开始晕头转向了。 「这样,我就能不再爱你了。」 「喂,怎么不作声啊?」 犹如jiāo响乐般重迭着的两个人的声音。 我回过神,他们「两人」依然同在这个扭曲的空间,一前一后距离相隔挺远的站着,不过「现在的时间」是无由来的重新活过来了,而且逐渐明亮起来。而我,彷佛是被关在牢室的人蓦然接触到阳光的刺眼和温热,无论是苍蓝的天空、阿维和我的家、庭院的草坪,如今都是反映着日光的灿亮耀眼的白色,诚如纯净无罪的天堂乐土,却又是多么悲切难受的沉重和可厌。长长的眼睫毛未能减轻这种刺激,几乎睁不开眼来。 我想,一直苦苦缠扰住我的幻觉和梦魇的真正来意,我已经完完全全的了解了。这些短暂的一段段浮光掠影,充满着血和悔恨的一切黑暗意念,深深铭刻于心,压迫着我的胸怀有如火烧。 这次是最为痛苦、最为混乱、最为折磨内心的幻觉,我能够明白那种「非要逼走我不可」的理由,所以才逼不得已的用尽所有残忍的办法,定要让我陷入无可救yào的疯狂境界。 很想哭,又没有哭出来,我现在只想紧紧抱住阿维。杀了人又好,没杀人也好,我真的不想管了。 我跨前一步,偏偏右脚一软,失去平衡的左脚再踏在意料之外的地方,无法好好走成一条直线。接着,沉重的身子往外歪斜地跌下来。阿维冲过来扶住了我,一面紧张的样子,问我是不是身体不适。我勉强地露出一个微笑,然后眼前一黑,晕倒在他的怀里。 连们都不看好我的未来,认为我必须要逃走吗? 可是,我确信自己已经来到一个非常遥远而无法回头的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步入大结局! 冒死的决定 即使和阿维的这几年就像天堂一样美好的梦,此刻除了身心上的痛苦,就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一星期中,生活是过得很浑噩的。想着很多很多的回忆,饭也吃不下,睡觉亦睡不好,时常都感到肠胃紧紧抽痛。不过我还是强撑着随时随地都会倒下来的身子到医院上班,胃yào也成为了每天不可缺少的必需品。因为我认为只要一直努力工作下去的话,那就不会多想,也不会再感到难受了。 毫无意外的,我错了。上班时经常的心不在焉,结果老是做错了事,要阿莹收拾一次又一次的残局。有时也因为胃痛的关系,时常窝在接待处,单是处理借书、还书、接线、简单文书,至于需要体力劳动的工作,就全部由她一手处理。然而,她一句话都没有问,也没有教训我,只是默默地帮忙。 「你真的没有问题吗?都不说话的,样子很呆滞啊。」阿莹把流动图书馆的滚轮书架卖力地推入病人资源中心的大门,气都不喘一下的,看来是一点也不累。就在她「车」的时候,十多本科幻小说像是骨牌似的往另一个方向倾斜,发出「」的声响。 「一定是被男友发现了大肚腩,所以一条菜都不敢吃。她铁定是在进行地狱式疯狂节食,以致血糖不足快要晕倒啦,哈哈!」虽然还有几分钟才到午饭时间,不过邓医生已经溜到病人图书馆,还因为迟还小说被罚款,而向阿莹讨价还价。 「啊,你原来跟阿维吵架啦!」没有询问过我,以阿莹的跳跃式思考,一下子就作出这个没根据的惊人结论:「是失恋了!」 「不用担心,快找下一个吧,我会介绍更棒、超级棒的人给你。说起来,最近有几个实习医生也分手了……」尽管邓医生最后付了全额的罚款,但心情还是很愉快。「千万不要理会他的介绍呀!他上次介绍给我的两个都是有问题的,一个是换女人比换衣服更快的花花公子,一个是故意在情人节才丢弃女友来省回礼物的烂人!」看来阿莹在邓医生手上吃了不少可怕的苦头。 /作者:邓医生找死 = ="/ 我企图挤出笑容来反驳他们,可是肚子是愈来愈痛了。哼都没有哼,我走向书架前的一排椅子,默默地坐下来,然后无力地趴在上面,闭上无力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回忆还是想法,只是望着天花板的亮白电灯继续发呆,如同被无情的世界所遗忘了一样。 「喂!没事吧?」是阿莹的声音。「没事怎会面无人色啊,笨蛋。」邓医生用手腕的内侧贴在我额头上,似乎在测量体温。他们像在扰攘着、对我说着很多很多的话,但我没有任何精神再注意着这些的发展,只是重复地响应道:「我睡一会就好。」 除此之外,我几乎没说过别的话,只是闭着眼、皱起眉头的苦苦忍耐着,完全没有理会时间的流逝,放任着一切的发生。 尽管去到这一个接近身心崩溃的危险地步,我还是没有说出来的打算,彷佛嘴巴已被针和线缝起来一样的,连一个字都没说的光是颤抖着,无形的伤口都会被不存在的线条牵扯得血ròu模糊。 「这样摊下去好吗?她好像很不行喔。」 「再下去还是帮她请半天病假吧,你顺便给她出医生信不好吗?」 「这个……我在fù科那边,和她的病情很明显是拉不上任何关系。」 接着我没有再听到他们在说什么。我知道他们在说话、处理一些事务,而且可能和我有关,但我没有关心的意思,只是感知着这些事情,维持着精神上的清醒,摊到时间的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应该至少半小时吧,我听到了一些急促的脚步声。「减什么肥啊,女生有点ròu,我才会喜欢。」这种声音,不正正就是阿维吗? 我疲惫地张开双眼,眨动几下,一句话都没有说。 「连反驳的气力都没有,看来她真是不行咧。」弯下腰来察视我情况的阿维,斜眼瞧向阿莹。 「不舒服就现在坐出租车回家,好不好?」他抚摸着我的头,眼里都是关怀的神情。「哦。」我以小得像虫鸣似的声音响应着,然后抓着桌子强行站起来。 他右手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左手拥着我的肩膀,扶我去坐电梯,一到医院的出口就看到亮红色的出租车。 阿维先让我坐到深黑色的皮制座椅上,才坐进来跟司机大叔说明好地点。他特地坐得笔直的,好让我可以把头部靠在他的肩膀上休息。 「课堂?」我无神地凝视眼前的玻璃窗,熟悉的景象快速地往后移。「就是你,所以这就有半天的假期,还真不错。」阿维是连课堂都不管,向校方请了假期来带我回家吧,却又生怕我不好意思,故意轻松的这样说着。以我的xìng格,一定会觉得自己带来什么困窘,而说出以下的话:「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他总会想到别人,对于其他人给他的麻烦,掰出一个奇怪的说话,好让人们安心地拜托他帮忙───虽然,在我眼里只是对于烦扰的过份容忍。也许,是因为这样才突显自己的存在感罢。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如果最后要把我杀掉的话。要是有天我在他心目中失却了价值,我会不会其他受害者般,经历着同样的事?想着一直以来那些血腥暴力的幻觉,胃是抽得更痛了。 我毫不礼貌地推开他的手臂,然后重重的跌在他的大腿上,再度闭上了眼睛,无从看到阿维的神情。「真是,不舒服就跟我说,居然是最后知道的一个,你真过份啊。」嘴巴这样说着,事实上却是抚着我的肚部,舒缓着我的痛楚。 就一直这样被照顾至世界末日吧。 告发?逃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留下来?还是帮忙消灭证据? 会幸福、还是不幸福,谁料就在这一念之间…… *** 杀的人不是我,是其他和我没有一丝关系的人。为了一些和我不相识、话都没说话一句的陌生人,而放弃和我互相深爱的阿维,单以数学上来计算,怎样看都是重大的损失吧。再者,那管是圣人、伟人还是罪人,总之对我好的就是值得珍惜的人,对我不好的就是该去隔离的人。不是吗? 决定好了。就是被发现,我都会继续下去。我并不是那种懦弱的人,不会放开这个让我知道什么是「幸福」的人。 怀着这个信念,几年前的我向庭园努力地洒着肥料和植物用的营养剂,买了几袋科学泥土来补充水土流失。如今窗外,可以看见漂亮的翠绿草坪,没有任何修剪,又长又厚的随风摇摆,绝不会看到一公分的泥土。 虽然无从知道这一片小小的草地下到底埋葬着多少缕怨魂,不过,在我和阿维的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让这些尸骸有重见天日的机会。绝对! 突然觉得对于我而言,这些这些,都意味着犹如宝石般珍贵的牺牲。正因为这些过去,一点一滴的影响着阿维的生活、成长和xìng情,才会建成今天我所喜欢的他、这样珍惜地照顾我的他。没有它们,幸福就会是属于其他女人,也没有幸福的我。 *** 有时候,我真的分不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一个绮丽美好的童话故事,还是不堪回首的噩梦一场。 「有没有那种觉得自己很幸运的感觉?」阿维和我并肩而坐,他柔和的神情和声线令人充满安心之感。「什么都不用怕,以后以后我都不会让任何人阻着我们。」 /作者:孩子你懂的,不懂的回去前N章/ 的确,挡在我们之间的幻觉和梦魇,都已经没有再出现了。也许,我们两人终于得到了亡魂们的认可与祝福吧。不过照他这样的奇妙说法,又是什么意思呢?曾经有谁想阻挠我们吗? 算了,有也好、没有也好、又有谁被杀了───我已经不会再在乎。人嘛,自私一点,也能活得开心一点,我只想维持像现在般简简单单的快乐,什么道德啊、法律啊都不会再管了。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些给孩子改个名字吧。」其实我真的很感动,因为我的心情也是同样的。我搞不清楚最初相识时,为什么我会爱上他,倒是现在有着绝对喜欢的理由。 我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饭厅的餐桌上是一堆栈得乱七八糟的书籍,包括中英文字典、辞典、成语、杂志、最喜欢的小说、甚至连封尘的学校刊物都有。阿维真焦急呢,既兴奋又焕发的一面收集资料、一面写摘要做纪录,莫名其妙而又很认真的认为,这样子就铁定能够改到一个最漂亮、最顺口、最称心的好名字。 「不过,以现在的怀孕期来算,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呀。」听到我的说话,他鲜有地露出疑惑的面容:「这么不想改名字,干脆男的叫小维、女的叫小璐算啦。」 手指飞快地翻阅着小说的人物简介页,我想也不想,以恐吓的言语响应他恶劣的玩笑:「笨蛋,你要是胆敢这样做,他日孩子长大懂xìng后,搞不好会被同学们取笑欺负,肯定到头来会怨你一辈子的,那时候你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喔。」听言,快乐的他呱呱大笑,感染得连我也异常地快乐起来。 「我倒是在想该送孩子到那一间幼儿园。」想不到他比我还要急,现在肚里的孩子距离出去面对世界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啊。「不如到医院后面的幼儿园、然后是旁边的小学,中学就去我工作的那间,那我们就能好好看管着他呢。」 「才不要!我当初认识你的时候,你的同事就是被学生打伤而住院的!你还告诉我,那里的玻璃窗几乎每个月都要更换,而且全部通通都是那些中学生们的杰作。这样危险的地方,我才不让我们的孩子去!再说,见面太多搞不好会被讨厌吧?你确定你不怕他抱怨说没私隐权啊、没自由、没个人空间吗?」 就是因为那间中学所发生的坏事情,他才会在医院重遇我呢,虽然现在的我毫不怀疑地认为,那也是他利用突发机会来接近我的计划之一。只是我在想,既然最初袭击我是为了接近我,他又为什么会选中我呢? 在他迷晕和袭击我之前,我们两人的圈子是完全没有jiāo集的,我无从推断他是以什么途径来得知我的存在,然后把我当成jiāo往甚至建立家庭的目标。但有关那次的事,我不敢再向他提起,所以这个最初、也是最大的疑问,从今以后只能长存在我的心底里,直至永远。 「哈,我的确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喔。」阿维好一副心dàng神驰的愉快样子,毕竟是人生初次领略即将当父亲的喜悦吧。他用手指某本书的一页轻轻按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然后整本书推到我面前。「唔,这个名字好吗?」 也许我天xìng喜欢胡思乱想,我又想到怪怪的地方去───要是他日因为孩子而忽略了他,会不会再度引起杀机? 不安,的确存在,但我最大的恐惧,是害怕要亲眼见着他走进永无天日的牢狱,而不是我自身的安危。我变成怎么样,已经不再重要了,这不是牺牲,也不是代价,却是我的决心使然。 我无从预料到大家的未来,现在也只能随着命运的路途走下去。但我深信,只要我不放手,那么定能持续到最后。 从此,让我们活过无尽的疯狂吧。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此故事有繁体本子,超级华丽的歌德式风格,封面由台湾同人画师制作,内页和字体都是超美的,就算不看内文也值得珍藏的艺术品是也。 (笑) 有兴趣要余本的亲留下电邮喔,包邮30块。 后记 我是个很讨厌狗血言情小说的人,所以发誓要写一本讨厌爱情小说的人都能看的小说,结果好像变成四不像,朋友们任谁都不觉得有言情成份(跪) 这也是我在N年前写给男友的长篇情书,不过却是被评价为:「你确定你写的不是惊栗小说!?」 谁都没看出我的暗示吗? 一)你的前度女友什么的,我不在意,就当作全部已经挂了吧! 二)我可以包容你一切的缺点,就算你是个无可救yào的大变态! 第二部 遗世独立的荒废医院 等待多年,我的父亲终于撒手人寰,留下庞大的遗产离开这个腐败的世界。 好不容易、兜兜转转,等待警方结案,再等待着与遗产继承相关的种种繁复司法程序,本该属于我的遗产终于到手了。一直惊惶度日的我,虽然不用再担心会终生为囚而松了一口气,自小残酷地成长茁壮的心里,竟然没有半点喜悦,然而我清楚知道,那绝对不是悔疚或者难过,单纯是达成目标后的虚无感。 天使一样甜美的愉快笑声围绕住我,湖水波涛似的歌唱着,微弱的、感xìng的、温柔的,如飞雪般淡雅的飘散。远去的旋律依然留有清亮的余韵,令人不禁陶醉其中。在迷迷糊糊之间,我无法细意思量───那是极为熟悉的年轻声音,却又忆不起半个拥有如此美妙的嗓子的女xìng朋友。 飒飒的冷风唤醒几分沉睡的思绪,疲倦的眼睛轻轻贬动几下,再度紧闭起来,不情愿起床的我正想转身继续睡下去,偏偏身下却是凹凸不平的异样粗糙触感,仿佛是睡在用了几十年而慢慢发硬的残旧床铺,好几处地方都令人顿觉不适,宛如细小的石块顶住腰背一带,实在难以睡得安稳。 无论我生活多乱来,至少会入住普通货色的酒店吧,断不可能会跑到脏兮兮的廉价旅馆去。 感到强烈的不对劲,我只好强逼自己睁开眼来,映入一双沉甸甸的醉眼里,竟是暗红色的昏沉天空,弯弯的下弦月透亮着森森白光,被迷幻的红霞所围绕。遮蔽一大片景观的苍苍树影在两旁摇摇晃晃,伴随着远处传来的流水的浙浙声,是凉快透心的狂风吹过森林的树叶拍打声,沙沙作响。 面对着这平静和清洌的冷酷光景,简直难以致信,我怎么会睡在这种郊野地方?心里泛起阵阵愕然,天旋地转的思绪陷入混乱,一时间我无法明确了解为什么会这样。。 头颅隐隐的痛起来,视野不受控制的飘忽不定,浑身酸软无力,似乎是宿醉未醒的关系。难得没有落得唇干舌燥的下场,心里还是涌现着想喝水的强烈yù望。 不愿勾起的恐怖回忆在脑海里一幕又一幕地呈现,腐烂的婴孩尸体向我呱呱大笑、不该存在于世界的女人吐出的诅咒话语、河水般汹涌而至的虫群、骨ròu皆被吞噬净尽的强烈痛楚与恐惧感……如今看来,只不过是喝得烂醉如泥,结果昏倒在某个公园时的噩梦罢了。由此可见,对于杀人那件事,潜意识里终究隐含着坦然的罪疚感。 勉勉强强地坐起来,茫然观察四周,由于没有看到手提袋的纵影,只好翻翻牛仔裙的口袋,里头既没有手提电话,也没有带上钱包,找续的零钱倒是尚有几块。看来在昨晚的狂欢派对上,嘱咐自己别喝太多是没用的,最后大伙儿敢情都喝醉了,没有朋友驾车送回家的情况下,醉醺醺的独个儿在街上乱走,说不定是不幸路上遇劫。 这种奇异的瑰色天际,大概是暴风雨即将降临的大自然警告吧,我可不能再在这里磨蹭时间,得快点走出去截计程车回家。不对,连锁匙都没有,干脆直接到警察局报案会更好。 可是,莫说四处乱跑寻找出路,光是站起来都是千辛万苦的,难受得真想哭出来。在深宵的凌晨时分,处于无人的公园树林区之中,右手靠着粗壮的树干,跌跌撞撞的一路走来。嗅着嘴巴里的浓烈酒气,突如其来的感到自暴自弃,一切都好像变得不再重要。 正当万念俱灰之际,视线尽头的树木散发着异样的光芒,光溜溜的枫叶和深棕色的树梢都显得鲜明突出,连地上的泥沙都染上那种井然有序的特质。定晴一看,厚大的树荫之中,微微渗透着橘黄色的灯光,暗淡地照亮着细小的空间。 太好了,沿着灯柱走,总会能够走到市中心或者公园的出口吧。沉淀的夜色里,用手拨开挡路的矮小树丛,在幽幽的黯淡光线指引下,并没有找着什么灯柱,意外地发现火光竟然是来自孤伶伶地独立于树林间的浅灰色石雕灯座,里头的亮红色蜡烛正在默默燃烧,而视线所及的范围里,看不见其他光线的来源。 我探身一看,明明灭灭的小火焰轻轻随风晃动,一滴烛汁都没有流下来,分明刚刚有人来到这里放上新的蜡烛,可是我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任何人的存在。 对于一个正常不过的公园,那些石灯座不是封尘的装饰品,就是使用电灯照明,那有人会点蜡烛?更何况是这种时候,不是晚上十时,而是凌晨三、四时左右,幽静无比,如果真的有人闹着玩,总会轻易发出声音吧。 不知怎的,我联想到jiāo通意外现场的祭祀画面,一时浑身发寒,什么以酒壮胆都是骗人的都市传说,浓郁的yīn森气氛却是挥之不去。 没事,天快亮了,暴风雨也快来临,该想想怎样走吧,很快镇静下来的我如此命令自己。对了,可以尝试往斜坡下方走,一般而言,市镇都是建于山坡之下,虽然连指南针都没有的现在,大有机会绕远路。 在茂密的树丛中走啊走,偶尔都会瞧到与刚才差不多式样的石灯座,而里头不约而同都是崭新的红蜡烛,仿佛我正在追赶某个负责燃点蜡烛的工作人员,然而我内心清楚知道公园里的工作人员绝对不会在三更半夜做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事务。 一直认定这里是酒吧附近的某个小公园,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都未有找到任何街灯、道路或者建筑物,看着尤如献给鬼魅似的一支支红蜡烛,那种本来就不太确实的信心开始慢慢崩溃。其实我真的很害怕,仿佛是踏入了不属于我的陌生世界,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封闭空间里兜圈子。 抬头望向深沉的暗红天空,逐渐转变成透澈着几抹粉红的淡白色,明明万里无云,却又像是yīn天似的蒙上一层灰褐的yīn霾。虽然脚踏的高跟鞋不够两,但爬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山路,难受的刺痛从脚尖及脚底往上蔓延。 无穷无尽的树林、形单影只的石雕灯座、挺直的红蜡烛,这一成不变的惊蛰风景,终于产生了重大的变化。倾斜的山坡下,粉色的花瓣如雪花随风飞散,细小的樱花林之中,耸立着一栋惨白色的五层式建筑物,远看似是小型医院或者学校。 日久失修的外墙满布裂痕,很多部位的油漆经已剥落,又阔又长的落地玻璃窗依然是几十多年前的旧式设计,每片玻璃分成八个正方形窗格。大概是外面的灰尘没有好好清洗的缘故,迷蒙蒙的看不见内部的装潢和摆设。 虽然大楼的后面有走火通道的出入口,不过我生怕在医院里头找不到路,决定绕到建筑物的前方由正门进入。拐过弯,我惊愕得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致令人震撼不已───医院的几成建筑早已倒塌,大楼的边缘露出好几十条扭曲的深褐色钢筋,地上一块块破碎的混凝土断层堆砌成一座灰色小丘,夹杂着电线、长满铁锈的窗框、木板和碎布,乍看似是七级地震过后的现象。 混凝土的碎屑之中,却诡谲的生长着连绵的野花野草,好几棵白茸茸的蒲公英随着冷风摇曳生姿,显然这场倒塌事故已经不是一两日之间的事。就我的记忆里,最近没有什么大地震啊,而且我没可能因为两三杯烈酒昏上长达几天。 为了借着找出医院的名字,来得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我顺着医院的外围跑,同时观察附近有没有别的建筑物。最后,是什么都找不着,只有破裂开几个洞的急症室白色灯箱告诉我,这的确是一间如假包换的医院。 不大不小的停车场里,连一辆私家车都没有,鲜白色的虚浮线条画出一个个孤寂的空旷车位。自动收费亭外面是六线行车的广阔公路,干干净净的路面上直立着浅灰色的灯柱,前面是一个半圆形的队道入口,亮着昏橘色的灯光,整个视界弥漫着说不出的神秘感。 望着这个渺无人烟的空城,仿佛是被世人所遗弃的瘟疫禁区,我担忧得咬紧牙关,难不成全部市民不是已经撤离,就是死光了吗?在我昏睡的短短时间里,到底整个城市发生了什么事? 尽管一辆车都没有,还是不愿意冒着jiāo通意外的危险走进隧道去。内心的疑团愈来愈多,只好回到医院的范围,希望可以碰上一两个尚未离开的救灾人员,让他们解救被时间洪流所蒙在鼓里的我。 「札隆、札隆、札隆……」似是单车轮胎在碎石上滚动的声音,依稀间混入平平的脚步声。有人!我细细听清楚大约的方向,接着往右边的窄狭小巷快步奔去。 踏过营养不良的惨绿色草坪,前方的病院大楼地下,是无数的拱门和一根根又高又长的灰白柱子,一时之间犹如走进了罗马式设计的博物馆。 「札隆、札隆、札隆……」音韵是愈来愈清晰,声声入耳,充斥着奇异的立体感。仿佛是在大海里抓着一根救命稻草,我怀着一丝期盼的心情往前迈进,左手按住柱子,在破落的长长走廊一边左右张望、一边踏着层层破碎的混凝土块。 淡白的天空照shè而来的柔和光线,打在污秽不堪的灰白墙壁上,不知怎的看起来是突兀的暗青色。旁边的铁栏杆歪歪斜斜的,两层楼般高的天花板,挂着数之不尽的蜘蛛网,偶尔垂吊着几根断成两截的哑色电线,而墙角几把古旧的大型铁风扇都积聚着厚厚的灰尘。 隔着自地面升起的朦胧水气,我凝视着走廊尽头那个轻轻晃动的人影,一步一步缓缓接近。少女穿着的纯白色无袖连身裙,长及脚luǒ的裙摆奇迹地没有沾上多少尘土,丝绒似的黑亮长发垂在胸前,细碎的浏海下是一双没有神彩的大眼睛,轮廓长得很标致,一身清纯如水的气质。 她目无表情地推着一座轮椅,一位文弱的红发青年歪歪斜斜地摊坐在上面,扁扁圆圆的幼框眼镜、棕色滚边的浅黄色睡衣、黑色的西装裤,这种稀奇古怪的配搭前所未见。 由于这个青年看起来像个受伤病患,我不敢打扰他,决定鼓起勇气向少女问问看:「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是不是地震啊?」 她在我脚边停下轮椅。 「没有……地震。」粉嫩的唇瓣几乎没有动过,声音小得可怜。 我疑惑的问下去:「那么到底这间医院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瓦斯bàozhà吗?还是要清拆了?」 她眨了贬眼睛,不知道是不是在沈思,半响之后回道:「不知道。」 「什么,难道们现在不是正在逃出去吗?」 她微微偏过头直视我,嘴上的速度总算比较正常:「不是,我们在散步,会回来的。」 我决定先压下无人可以解除的好奇心,毕竟找警察局来得重要,又问:「我想回到城市去,知不知道最接近医院的公车站或者捷运站在那儿?」 「不知道。」她淡漠的眼神仿佛不是真真正正的望着我,多么冷若冰霜的人啊,根本不想跟我说下去,内心不禁泄气起来。算了,再问下去都没有意思,既然这里没有地震或者余震的危险,那我还是另找他人吧。 「医院还有什么地方有人?」 「这……」她yù言又止,最后闭上嘴巴,似乎不愿意告诉我。 此时,清亮的年轻男声从下方娓娓传来:「去304号室,问阿荆吧,他什么事情都知道,好了不起喔。」垂首往下望,带着眼镜的青年坐得笔直,伸头朝我戆直一笑。他的语气和举止远比外表的年龄来得稚气,我毫不怀疑他是伤到脑袋,以致变成这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尝试从这个较易相处的男人套取有用的资料,我连忙催问:「阿荆?不像是医生的名字,是病人吗?还是挽救队的人?」 少女的面容依然冷飕飕的,不过我却发现到她的细眉正微微皱起,一句话都没有说,旁若无人的推着轮椅继续走。 「喂!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高高挥着双手,我的叫喊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回应,青年光在吃吃笑。随着轮椅辗过地面碎石的怪声,在朦胧的春雾里,我静静地目送他们两个人的背影远去。 医院的内部破坏得相当利害,沿路都没有看到任何指示牌及地图的存在。既然连轮椅都能上去304号室,尽管升降机应该停电了,至少还有伤残人士专用的斜坡通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吧。 天仍未亮,一个女人孤身走在这个毁坏得如同是天灾现场的地方,始终让人产生一种本能上的畏惧和忧郁。右边的墙壁陷落了一大块,在两根支柱之间,可以清楚看到一条往上伸展的窄长铁楼梯,似乎是属于渠务或者工程人员的特殊工作地域。 没有刻意的减轻脚步,楼梯间回响着「当当」的清亮回音,空洞得不禁心里发毛。淡淡的白光从一扇细小的磨沙玻璃窗穿透而来,灰黑色的内壁长着青绿的霉斑,偶尔可以看到巨型螺丝钉留下的凹槽痕迹。 到了三楼,再没有倒塌的混凝土层,未有铺上胶地板的深灰地面,满是细沙碎石,总算是比较「干净」了。走了没多久,就在一道残旧得翻开几十条木屑的大门外,看到一块磨蚀得很严重的白色长方形胶牌,以鲜红色印着两行中英对照的凹字,正是:「304号室」。 礼貌的敲敲门,没有光泽的灰色手柄摸起来很粗糙,费力地扭开那不大顺畅的门锁,迎面而来是耀眼的灿烂白光。稍稍眯着双眼,脏脏的灰色墙壁上有六块硕大的落地玻璃,每面以三个玻璃窗由上至下所组成,每扇窗再细分为八个小窗格。空旷的病房里,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几张病床、椅子和小木桌,角度并不一致,活像是艺术家的工作室。 不得不提的却是,一个年轻男人默默无言地站在房间的正中央,他驼背着瘦长的身躯,双手直直的垂在两侧,沉郁地低着头,视线朝下,完全看不见容貌,只能望到他那头褐色的卷发和苍白过份的皮肤,而身上一套白色病人制服已是微微泛黄。 我吓了一跳,这个人怎么站在路中心一动也不动啊,不过表面上尽量没有露出一丁点的情绪变化,强装出平常的语气问道:「我是来找阿荆的。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良久,他没有作出回应,是听不见吗?我踏前几步,企图引起他的注意,才重复问题一次。 对方毫丝没有理会,单纯站在眼前,他的右手莫名其妙的不断扭捏着衣角。怪里怪气的,这个人的举动实在好生异常,光是看着,我都充满着紧张的压迫感,实在不想跟他继续待在同一个地方,甚至放弃了留在这里等待那位名为阿荆的陌生人的念头。 「抱歉,我先走了,不用转告他。」我正想离开的时候,他突然从裤袋里掏出一柄美工刀,握在耳边,手指按住那个长方形的开关,把薄薄的刀片推出、拉入、推出、拉入……「啪勒啪勒」的磨擦推撞声,在这个静悄悄的环境里重复又重复。 我连忙后退几步,嘴巴结结巴巴叫道:「你、你想做什么?」心里知道背后的答案,却仍要不死心的问问看,抱住侥幸的心态希望只是一场误会。虽然用容易折断的美工刀来杀人甚有难度,不过要毁容或者割几条长疤痕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倏地抬起头,瞪大一双死鱼般的眸子,斜斜地凝望着右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过度用力以致眼珠露出一大片白色的部分,头颅神经兮兮的簌簌震动。仿佛是尚未立定主意,他的左手来来回回地抚摸着浅色的嘴唇。如果不是神智不清的嗑yào青年,恐怕就是神经病患者了。 像是要证明我的不堪想法,他高举左手,手腕内侧面向着我,握着的裁纸刀深深chā入大动脉,然后奋力往下一拉,划开了长长的血痕。刀子粗暴的抽起,皮ròu顿时外翻,源源不绝的鲜红血液沿住伤口的凹痕流下手臂,从他平静的面容上竟然看不出半分痛楚的神情。 「你、你在干什么?」吓得面无人色的我,一步一步往后退,直至背部贴住大门无路可走,藏在后面的手没有闲着,迅速摸上了冰冷的门柄。他姿态不改,朝我的方向逼近,鲜血缓缓滴落到地面,聚集成一行断断续续的血路。 我下意识地提声尖叫,下一秒却意会到这个地方并不会有任何人能够挽救自己,惊慌得立即转身开门跑出去,大力关上薄薄的木门。圆圆的手柄猛地传来一阵阵震动,「格勒格勒」的沉声作响,那感觉活像要制止一股强大的旋转力量似的,看来那个危险的疯子想冲出来追斩我。 我死命拉着门柄不让他开门,附近又没有什么桌子、椅子让我拿过来挡在门口,只得硬着头皮,苦苦僵持下去,和对方斗耐xìng。 难不成这里是地震后废弃的私营医院,而这些残留的怪人是趁乱逃走后折返的精神科病人,一直在无人得知的情况下,在此静静的、偷偷的生活着?奇怪,根据这种推断,我看来不像是普通的昏睡,搞不好是昏迷了好几天才对。 积极地逃避现实直至现在,其实我的心底里闪过一个想法好几次了───自一觉醒来开始,怪事不断,而且缺乏合理xìng。 也许,这正是另一场噩梦的序幕,只是我并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逼自己醒过来。 循环空间、禁闭之所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是这个,很明显是这个,猜错的人请去面壁 = =" 刚才险遭dú手,无论如何都不该再留在这间神神怪怪的医院了,横了心决意到外面的公路闯一闯,徒步走回市区吧。再次经过空无一人的停车场和自动收费亭,静得能够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来到六线行车的广阔公路,我决定往隧道的相反方向探求出路。由于沿着山势而建的缘故,稍微弯曲的道路往山坡攀升,两旁则是修剪整齐的倾斜草坪,早上经过的森林郊区就在视线的尽头。 是公车站!这里果然是偏僻的地方,是市区里难得一见的简陋车站牌,目的地的名字被鲜红色的涂鸦掩盖了,只剩下路线号码仍是清晰可见。如果那间医院真的是地震事故,jiāo通可能已经全面瘫痪,因此路上空空如也的怪异现象就能够解释了。 不愿放弃任何缈小的希望,我决定先在这里等一个小时,真的没有公车,才另作打算,往山上走怎样看都会更糟,到时候只怕剩下横渡队道一条路了。想着想着,运气不错,站了没多少分钟,一辆寻常的公车慢慢驶近,可能是时间尚早的关系,车厢内空dàngdàng的没见着一个乘客。 公车在车站前停下,打开了自动门,我满心欢喜的踏到台阶上,往司机大叔说道:「不好意思,钱包太乱了,一会儿下车的时候,我会付钱的。」手掌探入牛仔短裙的口袋,虽然有几个零钱,事实上我是不肯定那个微不足道的数目是否足以支付车资。 司机大叔没有答话,也没有开口骂人或者质疑我,我当他是默许了,随意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而自动门徐徐关上,抖动的公车往前驶去。 进入公路尽头的队道后,车内是一片昏暗的橘黄色,空气污染的讨厌味道随着打开的玻璃窗涌进来。我心不在焉的掏出了零钱,前前后后四个小口袋都翻过,加起来怎样都不够,正想着一会儿下车该如何向司机大叔解释时,淡白色的明亮环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回归了。 放眼望去,车窗的风景不断后退,公路两旁依然是连绵不断的森林,莫说是建筑物,连广告牌都没有一块,把我行劫的贼人都不知道算是有良心还是没良心,把受害人丢到鸟不生蛋的山区去,那几块钱也许是对方刻意留下的回家路费。我伏在前面的椅背上,暗自叹息,把废弃医院的怪事全然抛诸脑后。 大概是公路上没有别的车辆的缘故,车速愈来愈快,左方闪过一栋灰白色的大楼,然后再度进入了另一条隧道。既然有建筑物,大概快回到市区吧,我开始聚精会神的留意附近的景色,要是有什么著名的地标就更好办。 远远又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建筑物,奇怪,是我看错了吗?是另一间医院吧? 我的视线随着公车的迈进往后移,终于跑到车厢的最后,那个角度刚好可以瞧到几棵粉色的樱花树。没有看错,的确是同一间破医院,刚才看见那一闪而逝的大楼,应该也是它。 难道是循环路线的公车吗?看看手表,不对,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恐怕没有十多分钟内就把整条路线兜了两次的公车吧,会不会是司机大叔中途超速的缘故?这个企图合理化现状的原因,并没有给我多少信心,丝丝不安的情绪悄然攀上心头。既然这样,尽管看看最远能够到达什么地方。 队道之后是不变的茂盛森林,墨绿的深沉色调勾画出山峦的苍凉线条,飘浮着几团迷蒙的雾气,yīn云密布的天空下,本来已经不甚明亮的白色光线渐渐变暗。 远处是刚才顾着数零钱而没有留意到的一小片圆形草坪,直立着几棵修剪得很漂亮的矮小树丛,是典型处于高速公路之中的小撮绿化区域。几根古典罗马风格的石柱,以半月形的横梁连住,排列在草坪的最边缘,放置着几只银色小鸟造型的艺术品,当中直立着一个白色的牌,不过因为雾里看花的关系,不清楚上面写着什么,应该是典型的「欢迎来到Y市!」观光广告辞。 驶近圆形草坪的时候,我不自主的倒抽一口凉气,惊恐得瞪大眼睛。那个广告牌的首四个字的确是预料之中的「欢迎来到」,可是后面的字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十几个褐红色的手掌印,血迹斑斑、错错叠叠的占满了半个牌。 如果单纯是人为的恶作剧,那么应该尚能看到血手印后面的字,但那几个字似乎从一开始就压根儿没有存在过,仿佛是在跟我说:「欢迎来到这个充满着血腥的国度」。 「司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毛骨悚然的我,无法好好控制情绪,几乎用上吼出来的语气。大叔的身躯微微一震,还是没有回应。 以这种声量,没可能听不到,更何况他没有开住收音机或者音响器材。我只好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扶着一条又一条铁柱前进,湿漉漉的汗水在手掌中渗透而出,慌张之际,已分不出是冰冷还是温热。 虽然绕着好几个弯,不过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没有别的分叉路径。接下来驶下斜坡,竟然已经回到起初上车的位置,远远可以看春雾里的破烂医院以及自隧道里散发的昏橘色彩。 这条公路竟然是一个圆圈?由始至终根本只是在无止境地兜圈?充满恶意的环境顽劣地冲击着脑里的思考,我失去全身的力气,双脚一软,跌坐在车厢的胶地板,歇斯底里的厉声喝道:「停车!立即给我停下来,我要在医院外面下车,不要再留在这里!」 行驶的速度却是变得更快,医院的孤寂风景迅速在玻璃窗前略过,转眼间冲入隧道。听到一阵鬼魅似的洛洛怪笑,我沿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司机大叔正转过头凝视着我───血淋淋的视觉冲击、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我禁不住提高声调,掩住嘴巴尖叫:「啊啊啊啊啊!」 他那白色的短袖汗衫已经染成一团红红褐褐的血液,残旧的血迹混着新的鲜红,两条手臂仿佛是被强行撕开一层表皮似的,血ròu模糊,依稀瞧到筋骨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蠢蠢yù动。细细一看,竟然是深红色的幼虫在活活噬咬他身体的ròu! 几块零星吊住的ròu块、头顶的ròu连住毛发,一片一片开始往下掉,司机大叔却是咧嘴而笑,缺掉半边脸颊,露出了红红的牙龈。 「逃走」,这两个鲜明突出的词汇在心底里浮现,是单纯的恐惧所驱使下得出的求生本能,事实上并没有全然理解到发生在眼前的异变。 我双腿躬起,死命往后爬走。害怕归害怕,虽然心里绝对难以镇定下来,但思维并没有因此停止,脑里有了主意,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条可行的逃亡路线了。我慌忙掐住两旁座位的软垫,好不容易的站稳脚,然后奋力往车厢后面奔去。 安全门的玻璃窗里,森林的清冷风景正震震dàngdàng的飘远,飞快地瞄了瞄贴在下方的紧急出口相关指引,我按着当中的步骤打开了那道白色的盖板,里头露出了银闪闪的方形铁把手,往内一拉,感觉到扣住的零件已经松开,然后粗暴地将门一脚踹开。 轻盈的安全门随着公车的行驶而摇摆不定,马路的粗糙地面与白色的长线急匆匆的往前飞走,终究是害怕,回头望望尚在司机座位的烂ròu怪物,我抿紧嘴唇,吞下口水,微微眯起眼睛,强逼自己鼓起勇气往外一跳! 「」的一声,仿佛是有只ròu眼无法看见的手,把安全门恶狠狠的关上了,半空中的我一下子被铁门撞回车厢里,滚了足足好几个圈,摔得手手脚脚稀巴烂,流血的、脱皮的……才得以止住那股强劲的力度。 「走不了……走不了,谁都走不了!」司机大叔疯狂地朝天怒喊,身上没剩余多少的ròu块继续往下掉,露出一排排往内弯的肋骨,饥不择食的暗红色怪虫也许是啃不够,一条一条从他的森白色骨架之间钻出来,犹似浓郁黏稠的血浆,断断续续的流向地下。它们看起来好像有层硬硬的外壳和爪子,正在车厢的走廊朝我的方向慢慢蠕动。 「不要……不要、不要!」绝望地抱头哭叫,明知道没有什么帮助,还是硬生生站起来,奢望能够踏扁当中的一部份。 公车突然一个急急刹停,没有反应过来的我,随着那股冲力撞到前面的铁柱,吃痛的跪在胶地板,仿佛头骨要裂开似的,连视线也短暂地散涣起来。看看外面,不正是当初的公车站吗? 「喂,搞什么耶,不停在路边,停在路中心,还差点过站!拜托,我赶时间啊!」愤愤不满的叫骂声,从玻璃窗的空隙清清楚楚地传进耳边。车厢的铁壁,仿佛是相隔着现实世界与灵异空间的分界点。我抓住铁柱站起来一望,只见一位白衣黑裤的年轻男人跨步走来,应该是候车已久的乘客。 自动门一打开,他才踏上一只脚,我已经拼命大叫:「别要进来,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公车有鬼!看,司机大叔是个怪物!」 「你……竟然坏我好事……」升起yīn森森的怒意,司机大叔张开嘴巴,口腔里跌下几条幼长的硬壳虫,恶心无比。他一踏油门,自动门随即关上,那名男乘客反应很快,闷哼一声以左臂挡住,刚好夹在台阶中间,不上不下的,强悍的风势一下子涌进车厢,吹乱了他的头发,灌了风的衬衫涨起来吒咤作响。 「小姐,你还看什么看,快过来抓住我的手吧!」他伸出右臂,手心朝外,我没再多想,只知道有救了,匆匆奔前捉紧这个陌生男人的手。 没来得及看清楚他的表情,听到司机大叔又来几声嘶哑怪叫,男人抱住我的肩膀往后一跃,重甸甸的跌落混凝土的硬地上,各自往两个方向滚开,身体火辣辣的擦破了皮肤,在衣服上bào开了一朵朵鲜艳夺目的血花,大家痛得□□几声,而我衣着单薄,更是哀号连连。 「你没事嘛?」狼狈地坐在我身旁的黑发男人,年约廿多岁,贴身的纯白色长袖衬衫、黑亮的窄脚皮裤、配以差不多色调的短靴,耳垂还钉了十字架形状的耳环,活脱脱是个乐队结他手似的打扮,距离夸张或者哗然尚有很远的距离,以这类团体来说可能称得上是低调朴素。 「还好,有点痛,不过……到底是什么回事?」管不得心脏的剧烈跳动,我张开手臂,伸展双腿,低头检查着上面的擦伤,顺道用衣袖抹过血迹。 好一会,突然意识到旁边坐着一位异xìng,而自己穿的是牛仔短裙,感到不好意思,连忙正襟危坐。 男人指向远处直立的公车站标志牌,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那个东西是骗人的,只会坐上怨灵所驾驶的公车,你就是循环一万年都不会成功到外面去,搞不好还会被吃掉喔。」 「果然是鬼,医院就是最多灵异事件啊!不过也难怪如此,毕竟医院死的人可多啦。」这个理由自己说着都觉得不对劲,但是不愿意想到更坏的可能xìng,只得把一切遇上的怪事归于医院yīn气盛,加上又有个有经验的人如此确认,硬是逼着自己的心踏实起来,自己欺骗自己。 我轻拍额头,不加思索的冲口而出:「知道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你是什么人?」 「是要问路的小姐吧?阿博和他的女朋友都告诉我了,觉得定是发生意外,所以我才会在这里找。」他直直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轻松的语气之间带着不容易察觉到的苦涩神色。 原来他就是轮椅青年口中那个『什么都知道的阿荆』。 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开口大叫:「慢着,你该不会又是神经病人吧?整间医院的人没一个是正常的,刚才有个嗑yào青年差点杀了我!」 「神经病?」阿荆开怀大笑,反驳道:「我和阿博的女朋友都是最正常耶!」竟然对于室友伤害我的事情感到毫不惊讶,甚至是理所当然的一下子接受了。 「最正常?是指最轻微,不用吃yào控制病情的那种吧,果然是有……」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得罪眼前的人。 「我没有病啊,我根本不是病人,只不过常常待在医院里面,义务xìng质的帮助及照顾大家而已。」是义工?还是赶鬼义工?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这种打扮的倒是生平第一次见识,老实说我不大相信。 「说起来,医院怎么会变成这样子?破破烂烂的,你们还住在那里不是很危险吗?」 阿荆轻笑几声,没有回答问题,反问我一句:「小姐,你话真多,不是要问路嘛?」虽然感到几分难堪,可是我却看出他在巧妙地回避答案,不禁让我怀疑这间医院的消息是不是被政府封锁了。 「是的、是的,那你爽爽快快告诉我,什么地方有不闹鬼的公车站或者捷运站!」 「很遗憾这里没有啊。」他耸耸肩,双手摊开。 「到底是指没有正常的车站,还是真的没有车站?」 他笑而不语,良久,拍拍裤管的灰尘站起来,双手chā在口袋里往隧道的方向走,头也不回的说道:「不如我带你到附近走走。」 「你是说徒步走到附近的市区吗?」 「差不多,虽然不算是。」这算是什么答案?不过面对着唯一可以沟通的正常人,我无法拒绝他的好意,只得跟着他背后跑。 很快我们两人已经来到隧道的入口,他急不及待的走进去,全身沐浴在昏橘色的灯光之中,不断招手示意我前去,而我却是誓死不进去,僵站在外面的yīn暗天空下,铁青着脸。 连这个看似善意的男人,也是骗人的凶灵吗?甚至我从今早开始碰见的所有人通通皆是吗?其实那场疯狂的噩梦根本由始至终没有完结,而是以这种诡谲的方式延续下去,对吗? 「怎么又是这里?我不要进去!」我以尖锐的声音叫嚷,乱摇着头,恐惧得发软的抖震脚步一直往后退。 「你害怕我会对你做出什么,对不对?」阿荆满脸无奈的回过头。 「我、我只是……」自然是无话可说,谁叫他一针见血的刺穿了我内心的污秽。他叹一口气,在裤袋里掏出一柄幼长的小刀,两指夹着刀锋,把刀柄的方向递过来我面前,以认真的眼神说:「拿去,要是不信任我,欢迎随时刺我几刀,我答应你绝对不会还手。」 「手、手术刀?天啊,你怎会带着这东西?」对这个陌生人抱持着怀疑和防范的心态,我不客气的立即抢过,低头一看,刀刃正在隧道的橘黄色灯光下,闪烁着微微的暗光,轻巧的重量无从让我相信这玩意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没法子,我总是要负责处理危险或者麻烦的事情嘛。」尚未好好理解他说话里的含义,回过神来,他已经牵着我空余的另一只手继续往前走,握得紧紧,生怕我会逃脱似的。 虽然一辆车都没有,汽车排放的废气味道依然极度浓郁,凝聚在隧道里没有消散,我改为用嘴巴呼吸。圆筒形的空间一直往远处伸延,一丁点细小的白光标志着到达尽头以前的遥遥距离,被环境所扭曲的迷离视线,不知道该把焦点放在那里,给人一种充满着压逼感的错觉。 时间如同是静止般,沉实的脚步声、轻风的吹动声、衣服的磨擦声,不变的持续了数十分钟。前面的男人没有再回过头,本来不是相识的大家没有聊下去,是自然不过的事情,然而这种严肃冷清的气氛,却不是我乐于看见的。 走出隧道,迎面掀起阵阵狂狷的寒风,划破了空气,吹散了面前的茫茫浓雾,没留下半点初春的气息。强行在风中睁开又凉又涩的眼睛,令人震撼无比的惊世景观映入讶异的眸子里,恍若隔世之感。 这里真的是现实的世界吗? 高速公路的几百米开外,被一道十几层楼高的「围墙」硬生生截断了去路,它并不是什么人为建筑,而是呈90度直立的悬崖峭壁,这壮丽非凡的天然屏障呈现着完美的弧度,严密地包围着眼前的谷地,根本无从找寻到什么空隙容许我们穿越而过。 而我几近空白的脑海里只是亮出一个酸楚的念头:没有了,那里都走不了,要困在这个地方了。 阿荆终于回头望我,嘴角牵起苦涩的笑靥,问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那你现在明白过来没有?」 「是大地震吧?公路怎么断了,这座山又……现在怎么办?回到医院等候救援吗?不好,可能会有余震,应该找片空地搭帐棚……对了,还有食物和水的问题都要先行解决……」 东拉西扯,我的嘴里自自然然地吐出一堆不经思考的愚蠢说话,心里却是清楚知道单凭地震或者其他天灾,断不会造成这种巧夺天工的浩瀚地势。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没给我机会喘气的奇异事件,已经再也掰不出任何能够说服自己的合理解释了。 「别装啦,你心里知道的,除了面对残酷的现实,并没有别的路走。」阿荆沉着脸,眼里jiāo错着种种复杂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明白!」激动地挥舞手臂,甩开了他一直牵住我的手,肩膀却是簌簌抖动,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滑下冰冷的脸庞。早在看到司机身上钻出来的虫,我已经知道了。只是阿荆的出现,曾经带来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哭吧,谁都没法子从这个空间逃回去现实世界,你尽管哭到永远,反正嘛,我是不会介意这种小事的。」他放下严峻的面貌,一如当初的轻笑着转身走远,而我却是想着想着,开始心寒起来。 红月下的疯狂杀戮 我没有再哭了。 让脑海维持一片空白,用尽最大的努力保持静心的状态,即使混乱迷惘得头昏眼花都不可以倒下来。没有花心思再多想,我默默跟着这位新相识的陌生男子回到颓靡败瓦的医院残址。 此刻,我挡在304号室的门外,踌躇不前。 「不怕,那家伙不认识,以为你是敌人,才会进行袭击。只要我待会向他介绍和说明,应该没问题的。」阿荆从旁边绕过我的身体,正想伸手开门,我连忙拨开他的手,不禁喝道:「别开玩笑了,他是个疯子,疯子可以沟通吗?别忘了他还有暴力倾向,不是寻常的疯子!」 阿荆总是能够在不适当的地方挂上不适当的笑容,无论是在闹鬼的公车、隧道外的悬崖之前,风雨无改,自然得看不出是不是在强颜欢笑。 「小姐,任xìng是没用的,从今天起要住在这间医院度日,不好好和大家相处的话,尤其是304室的这个混蛋是万万不能惹的,否则以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知道吗?」 「什么,住在这间医院?」我扬一扬眉,与其说是疑惑,毋宁说他是强人所难,肯定的语气很明显不容许我作出任何选择的余地。 「除了这间破医院,很遗憾这里没有别的建筑物可以居住,要是不愿意的话,欢迎阁下到森林自行露营,至于有什么坏事情发生,放心,我是绝对不会保护的,届时自己慢慢后悔吧。」他夸张地摊开手掌。 「麻烦你跟我说明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感觉上你好像知道一切的真相,对不对?」 他静默顷刻,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凛然道:「简单地说,所有被怨魂所杀害的人,死后既不能上天堂,也不能下地狱,只能永永远远地飘浮在孤独的世界里。我想,这个传应该有听说过吧?」 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迟疑一会,我强行牵起嘴角惨笑道:「不可能,你是说我已经死掉了吗?」横在门口的一双手臂失去所有力气,慢慢松懈下来。 「天晓得!虽然一般来到这里的都是生灵,ròu身多半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度日。不过我不敢向作出什么保证,毕竟昏迷久了,活到某个地步还是会死掉嘛。 」 「别开玩笑的,无端端怎会被怨魂所害?」我反驳道。 「无端端……吗?你确定你什么都没有做吗?」阿荆展露出嘲弄般的神情。 那一瞬间,我仿佛是被看穿了过去的罪孽。 今天,是我住进这个废墟的第五天 期间不吃、不喝、甚至没有上洗手间和浴室,身体健康如故;而跳车逃生所留下的伤口,竟然在两天之内痊愈了,离奇地没有留下疤痕。那种不真实的虚幻感觉,令我终于相信自己果真的被囚禁于怨灵们所创造的空间。 作为监管人的怨灵们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这个空间,至于是什么原因,阿荆说迟些我会自己悟出答案。那时不幸碰上的鬼司机原本亦是生灵之一,只是随着ròu身死掉而化为死灵,一时想不开发疯了,最后怨气太重,还变成穷凶极恶的怨灵四处遗害他人。 在这个没有娱乐的世界,加上阿荆以安全为由不让我踏出医院的范围,每天都会懒洋洋地睡上十几个小时,睡醒后会在废弃的医院大楼里漫无目的地闲晃,偶尔碰到那对奇怪的情侣都会随口打招呼,由于那位女生着实太冷淡,几乎都没有什么jiāo流,倒是那个傻愣愣的男人尚可以聊几句有的没的。 没有窗帘的情况下,得以直接穿越长长的玻璃窗的午后阳光显得冷淡无比,呈现淡白而不刺眼的暗哑色调。远处的人影变成摇晃的残象,在梦中的画面带来明亮、遥远和虚浮的气氛。似睡未睡的迷糊着,直至脑部、视线及身体的感知都一一清晰过来,我在发出「吱吱」怪声的病床上坐起,摄入眼里是304号室那破落的灰色墙壁,遍地都是碎裂的混凝土块。 阿荆盘坐在病床上,乱成一团的被窝随意堆在一旁,全神贯注地以旧电线和树藤编织成一条粗糙的长绳。他抬头望一望我,笑意如涟漪一般从目无表情的脸上dàng开,如常地无视真正的时间,说着迟来的「早安」。 那位没人知道真正名字的疯癫病人,我俩私下取其谐音称之为阿风的青年,则笔直地背坐在窗前,双手安份地垂在两旁,唯独最怪异的地方是那往后倾斜的颈项,怎么看都不似是会感到舒适的角度。他像是陶醉于喜欢的轻音乐,以大幅度摇摆着头颅,时而向左,时而向右,并没有既定的规律和节拍可言,从那双瞪得老大的呆滞眼睛里,看不出半点属于正常人的气息。他和我也只有同样身为人类的共通点罢了。 拖曳着软软的脚步,踏过的细碎沙砾与混凝土的地面磨擦而沙沙作响,我绕过阿荆的病床,在墙角的rǔ白色洗脸盆扭开了水龙头的开关。 水压看来极不安稳,自水龙头冲出来的水柱时强时弱,伸出双手盛过冰凉的液体,水质并不透彻,浮游着几乎细不可见的微粒,隐约间飘出少许异味。奇怪,昨天明明不是这样的,水质变得很脏,这样可不能洗脸。 粗糙的质感霍地略过手心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皮肤滑下,只见头发、一大团的黑色头发随着源源的流水冲到洗脸盆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臭味道。 洗得发白的ròu屑沉淀在水底,塞住了洞口,储起一大泓难以言喻地恶心的脏水,而纠结在一起的发丝宛若是逝去的海草在浅水里随着浪花而旋转。面对着此情此景,我吓得僵住了脸,不自主地往后退开几步,呼吸变得杂乱起来。 是尸体,是有人死掉了! 昨天才用过的清水,显然也有问题,毕竟尸体腐烂绝对不是一天完成的简单过程。想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慌乱地拨开黏附在手上的腐烂ròu屑,又软又滑的黏稠感,活像是猪ròu的脂肪组织。脑海里陡的迤逦过电视新闻报导里的浮尸画面,惨白色的残肢因为泡在海水好几十个小时,而发涨得几乎看不出是属于人类的形状。 而处于水管尽头的受害者亦然。 阵阵寒意自背脊的底部往上升起,顿时遍体发冷,颤栗得久久不能自己,抓得手掌泛红才愿意停下来。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连忙抱紧双臂,神经质地唤道:「阿荆、阿荆!」 「嗯?怎么啦?」他头也不回的随口应和,专心一致在那条手工制成品的两端打绳结,dàng漾着远离烦忧的澄澈气氛。明明相距很近,却仿佛处身于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这些水很奇怪,阿荆你快过来看看!」略为提高的声音是不受控地抖震着。他快步走过来,瞟一瞟逐渐高涨的水位,蹙起眉头,冷静地扭紧了水龙头的开关。 「唔,这些水不能用。」淡漠的语气,没有表示任何惊讶的意味。 「我当然知道不能用!你看,有头发,还有腐烂的ròu屑,分明医院里的水塔有浮尸啊!」对于他的理所当然的态度,我气急败坏地叫道。 「又一个笨蛋,在这个空间自杀是毫无意义的。虽然没有水依然能够活下去,不过放着这恶心的玩意不管,似乎更糟糕,我还是上去处理吧。」他粗暴地翻开床铺,拿过好几束简陋的粗绳,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 太好了。 如果被怨魂恨上的人都会被关在这里,那么被关住的人,按道理不会只有七个人这么少。换言之,这里应该有逃出去的方法,不过成功离开后,便无法回来,于是阿荆他们便被遗留下来。又或者,他们的ròu身经已死亡,作为死灵,尽管逃出去亦没有任何意义,倒不如留下来,好好活着。 对于自己没有亲眼看到的景象,始终抱有不敢确定的的疑心,某程度是我向来不会完全信任他人的恶劣习惯使然。我暗下决定,趁阿荆无法阻碍我的行动的时候,出门寻找心目中的答案。 阿荆时常随身携带武器,看来在这个空间,物理攻击是可以对付怨灵的,诚如我这个生灵亦会受伤的道理一样。为了避免手无寸铁地任人宰割的命运,在他的床铺下不问自取地夺走几柄手术刀。 步入森林的区域,呼吸着黯绿色的幽深风景,在初春的山路渐渐往上爬,疾风中的树叶拍打声如同是汹涌的海浪一样把我包围。记忆里的石灯座毫无预兆地穿chā于矮小的树丛间,一支支崭新的亮红色蜡烛依然自顾自的燃烧,是这里不变的游戏规则。虽然决意无视这个诡异yīn森的光景,终究无从感到安心。 踏过地上的小树枝和干旱的泥土,遥遥在望的顶峰并没有愈来愈接近的伫立在视线的范围,无止尽地延伸至远方的画面,仿佛产生了永远都无法走到终点的幻境,导致一切知觉都麻痹起来。 一路上的树林是愈来愈稀疏,尚未到达山顶,大部份的老树已经栏腰而断,仅仅剩下干枯萎靡的木块和根茎,弯弯曲曲的叠成一片灰褐色的沙漠之海,偶尔夹杂着的青苔竟是这里唯一的鲜亮色彩。 巨大而广阔的荒地里,疏落地直立着几棵幼树,光秃秃的树梢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秋冬早就远去的现在,分明是失去了恒久的生命力。那种感觉就像是经过千年的历史洗礼后所残留的教堂遗迹,在颓垣败瓦的建筑物残骸间,仅仅直立着最后几根雕花的石柱。 没有树荫的遮蔽下,苍凉孤寂的山脉□□luǒ地暴露眼前,伴随它的是缠绕不散的迷蒙雾气,仿如薄弱的层层浮云,在寸草不生之荒野上缓慢地绽放着淡淡的灰白。单调而乏味的宁静里,莫名觉得难以预料的暴风雨正在默默等候。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悲伤的景观,深沉的土地显得过份宽大和空洞,放眼过去并没有活着的味道,相比起任何墓园,那种萧瑟清冷的感觉更似是遗世独立的死域。而这座山麓的顶峰,就在哀愁的荒漠的尽头 迎着温和的海风,站在这个空间的最高点,解决了心底里的一堆疑问。 这里是一座孤岛,仿佛是从某座山岭刻意挖走了方圆十几公里的面积,眺望可以看到滚圆的完美弧线,这道圆形正是那面由悬崖峭壁组成的围墙,而它的厚度果真的有如墙壁一样薄,怎么看都像是人为造成的。 高高的围墙之外,看不见任何陆地,只有一望无际的海洋───血色的海水,是鲜艳得不能再鲜艳的嫣红。横亘浅红的暗淡天际,是几缕同样色调的云雾,连尖锐的弯月都染成深沉的黯红,仿佛随时滴出血来,其粗糙的表面映衬着邪魅的黑色yīn影。美丽得令人惊心的景色,仿佛是迎来了世界末日的最后一刻 起伏不定的浪花,浮浮沉沉的血海,葬送了一切的希望。 失却了所有逃生的妄想,半跪在死寂与苦涩的境地,呆呆地凝望着这片汹涌的水域。除了红色就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我身同感受地理解到那股无从发泄的怨念,属于怨灵的不甘、悲愤、痛楚、充满恨意的报复,激烈的伤感令我深深懊悔着过去的失当行为,即使没有任何罪疚。 好久好久,如永恒般漫长的时间里,天色在不知不觉间昏暗起来。 嗦勒、嗦勒、嗦勒…… 虽然是很轻很轻的声音,却足以划破死亡似的宁静,将我从自我放弃的封闭空间释放。 嗦勒、嗦勒、嗦勒…… 细细飘来,并不是风声,而是木屑与木屑压在一起的声音。换句话说,也就是刻意放轻的脚步,有人正在偷偷摸摸地接近我,因此对方定是怀着不良的目的。是怨灵吗?我紧紧握住手术刀,专注地留意声音的来源。 是那边!伏在峰峦的顶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灰褐色的深幽荒漠,那蹒跚疲惫的身影却是令人难以置信。雪白的衬衫染上触目惊心的绛红,血迹斑斑的脸庞上,大概是随手擦拭过的关系,呈现着一抹抹干涸的褐色。长长的衣袖掩盖不住手术刀的银亮光辉,斑驳的刀刃,是与人浴血拼斗后的证明。 如同是在死域里噬血为存的鬼魅,而这个人竟然是向来爽朗待人的阿荆。没有信任,就自然没有遭到背叛的难受感,但无论如何就是无法想像他竟然要将我杀掉。 「伤脑筋,被发现了。」他如常地抚平发丝,那熟悉的轻笑声现在却是无比的刺耳。 「你想怎样?」面对着全身染血的阿荆,我不知如何是好,只知道彻骨的寒意逐渐将我包围,凝重肃杀的空气下,几乎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看到天空的月亮吗?当它变成红色的时候,大家都必须死一次。放心,死掉后会复活就是了,就让我刺一下吧,或者───既然有手术刀,自行了断也是可以的。」听着荒谬和不合理的奇异言辞,悚然一惊,我的心不禁变本加厉的骚动起来。阿荆,你该不会也是疯子吧? 「我警告你,别要过来!」拼命地挥舞着手术刀,手心的热汗愈来愈湿润,却想到他守在下方的位置,如今自己根本是处于最严苛的劣势。无论怎么看,战斗是逃避不了的结果。 「算了,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吧,只好让这次死得痛苦一点儿。」他朝着山坡尽头的我一步一步迈进,要不是他所说的话、他身上的血,单凭那脸上的轻松表情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 「你一直在骗取我的信任来下手,若阿风不在病房的话,我早就死了,对不对?我知道了,要逃出去这个空间,就得杀害一个生灵,像那个与替死鬼有关的传说一样……」 「误解了,明天重新活过来的时候,我再跟解释就是了,这种事不好好体验过,不相信也是正常的。」 要是逃跑的话,可能他会从后□□一刀,只有将对方杀死,才可以真真正正的无后顾之忧。不怕,我杀过人,虽然那种几乎没有抵抗的经验,完全无法在此时此地好好应用,但某程度而言,这是让我感到比较优越与安心的重要条件。 当我们相距只有十多步之遥,像是要鼓起勇气地咬紧牙关,争取着最后的十几秒在脑海里计画应该如何攻击。不过紧迫的时间不容我多想,阿荆的缓慢步伐骤然一改,快步往我直直奔来,整个人变得杀气腾腾的冷洌,我根本没有信心可以守住自己的安危。 不行,要先下手为强!左斩、右斩、左斩、右斩……在我展开乱七八糟的快攻之际,他的身影一晃,竟然敏捷地闪开了,连衣角都碰不着,并且在预料不到的角度从旁边往我突刺。 与其说是逃避不及,倒不如说是紧张得不懂怎样去反应,本能躯使我牺牲左臂往前一挡。拥有弹xìng的皮肤和肌ròu带来微不足道的阻力,冰冷的金属硬生生戳进手臂。与同为刺穿身体的耳环完全不一样,满脑子充斥着强烈的异物感,被狠狠撕裂开的痛楚猝然传来,垂眸一看,细长的手术刀已经贯穿手肘肚,整个刀锋没入直至刀柄为止,鲜红的血液从两端的洞口渗透而出。 没有理会伤口的剧痛,连忙趁着阿荆失去武器的机会,往他的颈部迅速挥出一刀。他的反应快得难以捉摸,残影略过,抬腿猛地踹开我的手,角度立即产生偏差,变成徒劳无功的攻势。意识到皮靴沾上泥巴的粗糙质感,热辣辣的痛感才开始散开,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拼力拉出chā在我左臂里头的手术刀! 「啊啊啊啊啊!」仿佛是一下子被抽空的虚脱感觉,扯开的肌ròu立时皮ròu外翻,留下极度狰狞的恐怖血洞,甚至可以窥见里头的粉色ròu质。在迷离虚幻的暗红夜色下,活活拉开的伤口血流如注,源源不绝的流到地面,把脚下无数的枯木染得发黑。 就熟练的技巧和战略而言,阿荆看来是个了不起的杀人惯犯,我这个用枕头闷死小婴孩的凶手,在他眼中恐怕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微小的分别。 逃走,我只能够逃走了。 转身跑下山坡,身后听到清晰的追赶声,想生存下去的yù望,让我的腿跑得更快了,是以前无法想像的速度。也许是不断郁动的缘故,手臂的伤口并没有止血,反而愈流愈多,上衣和牛仔裙已经沾满鲜血而变得湿漉漉,黏贴住半边身子。稀薄的雾气中,荒漠的广阔视野开始摇摇晃晃───不对,是我开始失血过多而昏头转向了。 感到脚步不自主地放慢,会被追上来吗?紧张地回头一望,想不到他的刀已经近在眼前,我连忙拿过手术刀一格,两片刀锋吃力地僵持在半空,尖锐的铁片因为互相拉锯而产生磨损的沙哑声。 双手握着利刀与阿荆对峙,腹部蓦然绷紧,才惊觉他的左手不知何时起已拿着第二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往我的身体刺进了好几! 分不出是失血过多的昏厥感、还是对于重伤死亡的恐惧,我失去所有力气的跌跪在地,茫然若失地仰望着尤如是死神般傲立在这片荒漠的阿荆,他似是哀悼着什么,轻锁眉头,苦涩地笑了,高举手术刀准备往我劈去。 不可以放弃。一旦放弃,连自己的生命也必定将会舍弃。 在牛仔裙的口袋一口气拉出几柄手术刀,反手持着,使尽最大的力气往阿荆的大腿刺去。穿过皮裤的坚韧质感,直直削入腿ròu之间,即使从侧面撞到坚硬的骨头,依然继续往下挖去,直至仅仅露出刀柄为止───短短几秒间,难以言喻的达成感、亢奋、恐惧,通通一发不可收拾的涌上心头。 意想不到地扭转局势,趁阿荆腿部负伤之际,总算成功逃脱了。 想找那个少女帮忙。当初她并不愿意告诉我有关阿荆与304号室的事情,恐怕是知道这个可怕的真相。虽然冷漠得不近人情,但我能全然地视之为医院里最正常的人。加上对方不像会遗下另一半单独逃回现世的人,也就是说她应该不会对我有杀戮之心。 夜色转浓,疲累得几近麻痹的双脚,冲过飘落着粉色花瓣的樱花林,静寂的灰白色废墟让暗夜所笼罩,远处的公路染上来自街灯的昏橘色,连飘泊的雾气都隐隐约约带有淡淡的橘黄。 由于医院已经没有电力供应,只得依靠着微弱的泛红月光,摸索着躲藏在黑暗里的道路。我可以感觉到晚风的寒凉与气息阵阵从外面流入,好不容易找到隐蔽在墙壁的裂缝后的钢楼梯,几乎没有多少光线,只得摸着冰冷的扶手,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扶摇直上,当当作响的回音犹如通往地狱的铃声,惧怕、慌乱、而且无助的,拼命地苟活到现在,但愿不是为了迎来更大的折磨。 像是向我宣布死刑,三楼的走廊上不难发现干涸的血迹。 几近冷血的思维却想到,要是阿荆真的成功杀了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那么就不会打我的主意,似乎是苦苦争斗后没有得手。的确,再利害的杀人犯,面对着三个同样拿刀的对手,并不是容易的事。 然而,那位少女和阿博并不在他们的病房内,而位于走廊尽头的304号室,半开半掩的大门正随着晚风的流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轻轻摇晃,顿时泛起一种异样的违和感───因为这道门,不管任何时候,总是紧紧地关上的。 铁定是有事发生了,而且不是好事。 抓住最后一柄剩下的手术刀,我大力踹开木门,刀尖笔直的指向前方,偌大的玻璃窗外是黯红的广阔夜空,不动也不动的尸体几乎与同样幽暗昏沉的病房融为一体,遍地都是干涸的褐色血块。 全部人都死了,无一幸存。定定地凝望着眼前的血腥场面,在这个根本毫不熟悉的危险领域,我该逃去那里? 阿风跪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半身趴在乱烘烘的病床,沾上血污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被子,背部染满深色的血液,连张开的嘴巴都是一片鲜红,沿着嘴角一直往床单流下。直至死后依然强睁着的眼睛是异样地突出,仿佛是在诉说着不甘心的思绪。 少女则是面朝天、背朝地的倒在血泊之中,显然是心脏处一刀致命,雪白的连身长裙配上如此鲜艳的色彩,仿如赞颂死亡的美丽的艺术品。生前的冰冷眼神在死后几乎没有多少变化,表情平静得看不出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与显然死得很痛苦的阿风刚好相反。 旁边那座翻倒的轮椅下,阿博的气管被划破了,血淋淋的伤口又长又深,几乎将脖颈砍断一半,恐怕只剩下颈椎与后颈的皮肤是完好无缺的。为什么阿荆会把所有人都杀掉?莫非是不清楚什么人是生灵或死灵,只能够一直一直杀下去,直至能够离开这个空间的一天? 背后突然迎来了一股强烈的冲击力,严重受惊之下,我倏地呼出一口气,脚踝往前走了几步,一个踉跄滚到地上,而松开的手术刀飞越过病床,落在看不见的地方。辛苦的干咳几声,愈咳愈难受,喉咙涌进浓郁腥臊的血液,双手苦苦撑在冰凉的床柱,吐出一大口鲜血,被异物入侵的剧烈痛楚开始在背部和体内一直扩散开去。 顷刻间,连呼吸都感到不对劲,呼吸到的空气好像一下子泄去无踪,渐渐窒息起来。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沉滞的头颅由迷糊的酸麻感逐步变成难以言喻的痛苦与晕眩,火热的脸颊讫今定是辛苦得涨红一片。 伸手往背部一摸,湿淋淋的伤口就在肩膀下方的部位,是肺部受到重创了。那么短暂的几分钟后,就是我的死期。因为缺氧的关系,视野的景致愈来愈朦胧,转头一望,阿荆悠悠dàngdàng地拖拉着粗绳的摇晃背影,慢慢沉没于走廊尽头的yīn郁的光景之中。兜兜转转,终究逃不过宿命的安排,还是惨死于他的刀下。 好痛苦的感觉,艰难地挣扎着,明知徒劳无功却拼命往被单抓去,仿佛可以减轻那份苦楚。恨不得可以立即痛快死去,偏偏连唯一的手术刀都落在病房的另一个遥远角落。短短的几分钟,是漫长得难以容忍的长度。 混乱成一团的内心,最后通过令人绝望的苦难与死亡,回复到原本应有的宁静。 从窗外望出还是那一成不变的昏暗森林,粉色的花瓣随着来自幽冥的清风,轻轻地、轻轻地、轻轻地摇曳起舞…… 献给罪孽深重的人们 即使紧紧闭上双眼,依然能够感受到渗入眼皮的亮晃晃的光辉,将我从酣鸩得几乎长眠到永远的梦乡尽头,缓缓地拉回去现实的世界。慵懒地睁开沉重的眼帘,巨大的玻璃窗外,缠绕着荆棘似的太阳刺眼无比,溶进堆叠起来的纯白天际之中,不过它的温度仍是不变的冷漠。半眯着眼好一会儿,才得以习惯这种似乎阔别已久的明亮感,昔日每天都面对着的昏暗清晨,终于逝去了。 软棉棉的床铺,温暖得不想离开的被窝,是多么舒适的感觉───奇怪,我不是已经死掉了吗? 身后传来轻柔得几乎未能为意到的郁动,是静悄悄的房间里的唯一声响。稍微翻过身,只见有个红发男人突兀地趴在床沿,头颅压得低低的,连鼻子嘴巴都活活埋到床铺里头,因此看不到样貌,只能望见那扁圆的幼框眼镜。 原来是阿博啊,差点没吓死了。他默默无言的,第一次没有主动开口打招呼,正眼都没有瞧过我。床上直立着十多个大大小小的木制沙漏,当上面的青绿色沙粒完完全全地落到下方,他便会伸手将它倒转,让沙粒重新往下流,因此重重复复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他整个人给我一种挺异常的印象,虽然平日亦不见得很正常。 「阿博,早安。」他丝毫没有理会我,两只手只顾住不断翻弄着那些沙漏。无奈之下,只好出门找找那位少女解惑。 「啊啊!」正当我坐起来的时候,身体的几个部份都传来一阵撕裂似的剧痛,不禁叫苦连天。左手肘、腹部、背部,那些伤口竟然存在至今,并且因为刚才起床的动作太大,猛力牵扯之下,湿润的酸麻感觉再度回来,恐怕是伤口被拉开而流血了。 听到我惨叫的阿博,总算愿意抬起头,不过依然没有说话。他的脖颈间划着一条清晰可见的深红血痕,微微渗透着浓艳的血水,不过皮ròu已经安然黏在一起,没有再裂开的迹象。 远处的阿风一如往常的神经兮兮,弹xìng床垫连同床单一起搁在破落的墙角,只剩下铁框架的病床和布满碎石的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空白纸张。 躬身坐在床架上的他,以前所未见的奇怪姿势握住一支墨水笔,在缺掉封面的笔记簿上,摇头摆脑地画着凌乱弯曲的黑色线条,时而低头以沉思的表情望向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时而死命瞪着高举着的墨水笔,再不便是一边紧紧抱住笔记簿,一边偏起头圆睁着空洞的眼睛发呆。 我果真的复活了,而且早已变成冰冷的尸体的他们亦一一重新活过来。这就是阿荆所说的「在这个空间自杀是没有任何意义」吗?另一方面,当月亮变成红色的时候就必须死一次,又是基于什么特殊的原因?他到底是不是怨灵的一份子? 「醒来了就好,现在跟我下去看看吧。相信你现在应该有很多疑问。」属于少女的清脆声音在门口悠扬地响起,飘逸的洁白连身裙并没有昨晚的血迹和破洞,只是裙摆沾上些许草屑和泥巴。她怀里是一束淡雅的香水百合,以米色的防水纸包裹着根茎的部份,再用上粉红色的蕾丝丝带随意绑住。这些肯定是她亲手所摘的鲜花,因为这个空间除了医院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奇怪的突兀感涌上心头。望望阿风,泛黄的病人制服虽然残旧,但总算称得上是干干净净的,然后低头检查自己,左边身子的血污亦不见了。不单身体在慢慢自我回复,连衣服也变回原状? 谜底比什么都重要。伤口以超越正常人的速度逐渐愈合,强忍着那种绷紧的痛楚,吃力地跟着她步下当当作响的铁楼梯。对于呼吸不大畅通的我来说,有好几次几乎因为昏昏沉沉的意识而不小心摔下去。 在炫目的日晒中,走廊外的草坪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我怯生生地问道:「阿荆所说的话,是不是全部都值得相信?」 「他在这里存在了十几年,不,也许差不多快二十年了,说是最了解这个空间的人都不是夸张。」不是吧,居然有这么久?她难得一反常态地多话,我决定继续追问:「那么红月必须死一次的事情……」 「是真的。因为没有勇气自杀,我都是拜托他帮忙,至于阿博和304号室的那位根本连自杀的智慧或自主能力都没有,所以只得由他下手。」她头也不回的径自走在前方,并没有迁就我而放慢脚步。 「老实说,到底有没有方法可以逃出去?」对于尚在停留于这个空间的人提出这个问题的我,似乎有点愚蠢,但我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xìng。 闻言,她以冷峻的语调回应道:「有,不过你想都别想。第一个条件是先变成死灵,也就是ròu身的死亡。在到达这一步之前,相信第二个条件,你没有必要再问下去。」 由于难以接话的关系,大家在寂静之中,快步经过我们当初相遇时的长廊,无数的拱门和幼长的灰白柱子在地面上留下淡淡的影子。 粉色的樱花树下,吊颈自杀的阿荆真是死状可怖,微微张开的口里伸出泛紫的舌尖,没有闭上的双眼恶狠狠的凸出来,仿佛在死盯着我的脸。失去生命的身体微微随风摇摆不定,以致拉得紧紧的粗绳一直发出「吱吱」的怪声。 原来他平日空闲时所编的粗绳,竟然是为了吊颈自杀而准备的,而天天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恐怕并不是为了和怨灵搏斗,纯粹是「红月」会突然提早出现的缘故。如今回想起来,阿荆真是有够变态的,而这个空间亦然。 「你先到阿荆那里去,等我一会。」少女说道。 「哦,那我走了。」走到樱花树下,才想到自己忘记去问要不要先把阿荆放下来。由于无事可做,我只得眺望仍然站在原地的少女。 走廊上的整排窗户已经失去玻璃的存在,仅剩下油漆片片剥落的黑色铁框窗格里,可以瞧见翠绿色的茂密树丛轻轻随风晃动,宛如风景画似的鲜明夺目,也是这个空间里的唯一色彩。在温柔的绿意包围下,连带着这栋残破无比的医院遗址都变得明朗起来。 少女背对偌大的窗子站着,纯净无垢的清澈眼眸直直望向灿白的天际,开开合合的口里似乎在喃喃低吟着什么,犹如在教堂里虔诚地祈祷的热诚信徒,轻柔美妙得好像身在神圣的光芒之中。 她把倾前的双手一松,纯净的白合花马上跌落在遍布碎石的地面。顷刻间,整束鲜花莫名奇妙地冒起了火舌,橙黄色的焰辉热腾腾的舞动着,慢慢地将一切燃烧剩尽,连少许灰烬都不复存在,全然地消失于这个空间里。 明明连点火的动作都没有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少女垂下失望的眼眸,静静的信步走来,一副寂寞凄楚的模样,就似是哀求原谅却被冷言拒绝、痛失至爱、变得一无所有、耗尽力气依然什么都得不到……之类的愁绪。 原想问她怎么了,想想还是算了,对于此刻整个人都陷入低潮的她,我能说些什么呢?又不是相熟的老朋友,充其量只是同样落在牢狱的囚友,某程度算是个没有诚心诚意去安慰她的局外人。 「怎么阿荆还未活过来?」在一片沉寂的气氛之中,我尝试展开新话题来掩饰内心的想法。 「他是最迟死掉的一位,所以复活的时间也是最迟。」她以没有高低抑扬的声线淡淡回应,似乎是连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待阿荆复活后再问问他吧,跟这个少女面对面的时候,总是觉得浑身都不自在,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要马上冻结起来。既然如此,我只得闭上嘴巴。抬头望向吊死在树梢的摇晃背影,我默默无言的等待着 时光在不断流逝,树林间的绿叶轻轻拍打着,粉色的花瓣随之飘落,流泄出如风的清丽旋律。我俩就像凭吊着某个使人怀念、痛惜不已的旧友,不发一言的感受着这份春晓的气息。 仿若是为了挽救少女和我之间的死寂气氛,阿荆终于动了,双脚在虚空中毫无意义的踢着,紧绷的粗绳随着他苦苦挣扎的动态而发出「吱吱」的磨擦声。 少女不慌不忙地拿过翻倒在旁边的木椅子,让阿荆站在上面,然后递上一柄细长的手术刀。粗绳很快便被割断了,他屈膝蹲下来,捂住胸口,吐出一口又一口黄黄绿绿的混浊液体,洋溢着臭不可耐的酸味。 她若有所思的离开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的掩着难受的鼻子。 「酸酸涩涩的,好想喝水啊!偏偏昨天救起的那个混蛋搞什么自杀,把唯一的水源都弄得一蹋糊涂,唉。」阿荆随手拔过一根青草放在嘴里猛嚼,没多久后又皱着眉头吐出来。 「你还好嘛?要不要扶你到一旁休息?」虽然口里这样说道,事实上我并不想他靠过来,只是虚伪地表达所谓的好意而已。 「好个屁!」他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呃?」我一时反应不来。 「小姐啊,真是我在这里十几年来遇上最麻烦的对象,先是在医院找找了半天,接着花了几小时跑上山、跑下山,最后还要拖着累得半死不活的身体跑楼梯,到我要吊颈的时候都差点没力气吊了……」明明看起来已经是个一脚踏在鬼门关的人,埋怨的字句却是源源不绝的,阿荆的内心大概是处于精神饱满的良好状态吧。 「谁叫你们事前不告诉我。」我忍不住开口反驳,不过老实说,即使是知道了红月的事,也不会愿意相信吧,不亲身体验一次,绝对会认为是无稽之谈。 「喂,就不能说声『抱歉,我下次不会了』吗?」他抿了抿嘴,又说:「算了,下次拜托你乖乖站着,让我爽爽快快的chā几刀,那就合作愉快了。」 由于不知道怎样接话,我只得转移话题,随口问道:「对了,明明这样麻烦和辛苦,怎么还要吊颈?用手术刀不是比较痛快吗?」 「老实说我还挺佩服能够自栽的人。好几次自栽都栽不死自己后,白白痛个半死,只能选择比较痛苦的吊颈,因为挂上去之后,就是不想死掉都没法子了。」对于他那坦白而直率的答案,我不由得重新感到惊讶,因为他看似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种人。 「是因为害怕的关系,所以刺得不够深吧。」 「嗦,有本事的,下次就自栽一次看看!」他意气昂扬的叫道,疲累的手臂却是沉重地搭在我的肩膀,踉踉跄跄的难以举步。 这个「世界」的和平与宁静,有如奢侈的宝石般珍贵。 每天除了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睡眠和偶尔的散步之外,几乎没有任何花时间的活动,整天呆坐在同一个地方,看着窗外那永恒不变的风景。 日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花落,终日沉沦在仿佛停止了流逝的时间洪流,连细腻的灵魂和人格都逐渐磨蚀,全然地失去了一个作为正常的年轻女xìng的锐气。相信我已经被这个充斥着恶意的空间所同化吧,染上了自我厌弃的颓圮色彩,快要变成医院废墟的一部份了。 以前每日每夜都会排满大大小小的派对和娱乐活动,那种活跃而糜烂的日子变得很远很远,如今看来就像是一场虚幻美妙的梦境,或者出于苦闷的无穷妄想。 终生□□的囚犯大概和我现在的情况差不多,把余下的宝贵生命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困局,连选择死亡的自主能力都被剥削。颤颤抖抖的躲过了办事不力的警察们,终究还是逃避不了任何人的制裁。 到底我何时才会到达无法再忍耐下去的临界点,而转化成和他们无异的疯子或者心理病患者呢?我自问可以像阿荆一样笑着活到最后吗? 当我呆呆地想着这些东西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下「啪滋」的细微声音,把我那涣散失落的精神从无底的深渊唤醒。回过神来,已是半睡半醒之间的深宵时份。窗外的落樱如同轻盈的白雪般在晚风中翩翩起舞,重重叠叠的粉色花蕾在苍茫的月色下细细摇晃,岑静得仿佛变成一片空洞,连空气的流动都可以清晰可闻。 对了,刚才的是什么呢?有点儿陌生,也有点儿熟悉,却是说不出所然。应该是流落到这个地方后,阔别已久的什么东西。 啊,莫非是电视开关的声音? 是大堂的电视机吗?先不管它有没有坏掉,医院里根本连最基本的电源供应都没有。算了,定是听错吧,我决定不作理会。 想着想着,棉被扬起的声响陡的从后面传来,我回过头,只见一直沉睡着的阿风赫然坐了起来,死鱼似的双眼张得老大,若有若无的视线shè向远方。灰白色的瘦削身影并没有多少犹豫,头也不回的打开大门,笔直地往走廊的对面走去。遗下我一个人在空旷的病房里,他就此在漆黑昏沉的暗影中消失了。 该跟上去吗?难以言喻的不安感逐渐盘踞心头,我踟蹰不前,掐着棉被的手指禁不住加重了几分力度。不愿意错过任何逃出的可能xìng,偏偏又恐惧着危险,心里挣扎不停。 沉淀的夜色里,黯蓝的淡淡光线穿越偌大的玻璃窗,映照在灰暗的破落墙壁上,拖拉出的窄长黑影展现出难以捉摸的线条,有如生死不离的鬼魅。病床、柜台、椅子、以及各样林林总总的物件,如今都一一溶化于漆黑的世界,只剩下明确的剪影来倾诉着它们的存在。 一步、一步,略高的幼长鞋跟不断地重复着陷入碎石里、然后再□□的过程。由于前路是愈来愈漆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我只得伸手摸着污秽不堪的墙壁缓缓迈进,而粗糙的微粒随之跌落,分不清是破碎的混凝土,还是年代久远的灰烬。 「沙沙、沙沙」的电视声响是愈来愈近。 迷漫的幽暗之中,莫名泛起了一圈明明灭灭的微弱光晕,将几乎空无一物的大堂染上奇异的灰紫色彩。大伙儿的薄弱背影一一映入眼里,他们身上的白色衣服显得洁白而深邃。 放轻脚步,细细走近一看,只见大堂里唯一的物件也就是那个八十年代款式的箱型电视机,平平稳稳的座落于光滑的灰色地面上,四周皆是刻意清理出来的混凝土层和碎石。 而他们聚精会神地看着的,却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黑色画面,闪烁着数之不尽的白色微粒,根本就是接收不到任何讯号。 阿风以惊恐的神情瞪大眼睛,双手掩住耳朵,站立着的身子是随时都会倒下来似的摇摇晃晃,仿佛是在拒绝着某种炽热而沉重的痛苦和难过,而沉沦于另一个孤独受罪的地狱里。 跪坐在轮椅旁的少女,紧紧皱起幼眉,用力的握着阿博的手,直至关节泛白都没有放开手来。可是旁边的阿博已经泪流满面的抽泣着。 「站在那里干什么?快给我过来。」阿荆蹲在地上,双手托着下巴。沉静的语调、冷洌的表情、不容拒绝的命令式语气,跟平日的他完全不一样,强烈的yīn森气息给那张素净的侧脸凭添几分复杂的暗影 好诡异的场面,大家都变得不像是大家,也无法理解眼前所见之事。 我忽然好想往外逃,心里不断想着「要是不能够逃离这里,一定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要在自己的身上发生」。 尽管一心只想丢下所有人独自逃出去,双脚却像是著了魔的径自前行。无关乎对阿荆的信赖、漠视危机感的好奇、或者挽救他人的良心,这些由始至终都不曾存在于我身上吧;而是感到被某种浓重的意志所约束的一瞬间,无从自控,也无从摆脱。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的?庞大无比的压迫感如同是滔天巨浪的海涛般迎面冲来,简直就是以ròu眼去直视恐惧的本源,不禁让人感到害怕起来。 抱持着深深的忧惧和怀疑,我站到阿荆的身旁,只因为那个位置是最为接近出入口,即使有什么事都能够第一个逃去如果,那时我还能够好好控制自己的身体的话。 而这个不幸的想法很快便得到了证实。头颅违反了我本身的意志,不自主地转往旧式电视机的方向,逼着我看那除了白色粒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的黑色画面。正想闭起双眼,却是怎样都闭不起来的,仿佛是有对无形的魔手把它们强行撑开,任由刺眼的凉快空气使得眼眶逐渐盈满晶亮剔透的清泪,沿着脸庞的弧线滑下。 迷迷蒙蒙的视野里,色彩格外深浓的重叠在一起,能够辨认出来的唯有白色的人影、闪烁不定的电视机、以及把四周染成灰紫色的暗光。置身于空旷如遗迹的暗室,连内心的恐惧也就分外清楚和强烈。 脖子突然一紧,仿佛是被什么所缠绕,而眼前的空间慢慢一团,再幻化成另一个活生生的地方。被午后阳光照得灿白的房间,拥有着久违已久的一种明亮感,身体的触感告诉我这是鲜明而令人眷恋的现实世界。 然而,内心清楚地明白面前的只是假象。 好熟悉、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家」。正确来说,是那位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跟我争夺父亲的遗产的女人的家宅,从来没有真真正正的属于我、容纳我这个无关痛痒的外人。 小床上的婴儿一动也不动,他的头上盖住一个不大不小的纯棉枕头。啊,正是我犯下罪孽深重的杀戮的那个命定的时刻,也是某段早就收藏到黑暗之中的回忆的一部份。 可是处于受害者的位置的人,竟换成是「我」自己! 粗糙的麻绳深深的吃入颈部的皮肤,勒得愈来愈紧。伸出双手,企图挖松喉头间的绳结,而这当然是徒劳无功的尝试。 身子陡的升起,双腿在虚空之中猛烈踢着、挣扎着,无法呼吸的难受感充斥着整个胸腹,脑壳里泛起阵阵恶心的涨痛。 好、好辛苦,想咳都咳不出来,怎样张大嘴巴都吸不到半点空气。 谁来救救我? 放眼周围,在脚下冷冷瞪着我的,竟是另一个我。 由于戴上了塑胶手套的关系,正在把绳索的末端绑在沙发的指头,动态并不灵巧,甚至显得有点笨拙。 到底是活于过去的真正的我,抑或是被怨灵所扮演的我? 不,无论是那个都……都不要! 就在内心的深处如此哭喊之际,脑海陡的从难以言喻地惊心的幻境中清醒过来。同一时间,身体的重心突然偏离,我整个人失去平衡,往旁边撞去。双手无意识的乱抓乱挥,最后按住了某样东西,才得以止住跌势。 这种触感……是某个人? 是谁? 尚未完全清晰起来的思潮里,再度涌入了一堆杂乱的陌生影像。 工业大厦里的货运用升降机、处于昏暗灯光下的窄长走廊、未有铺上任何地板的混凝土地面、微微泛黄的白色墙壁上留有深红色的数目字指标、油漆片片剥落的红色水喉管、巨大的深绿色公用垃圾箱、一间间工程公司的残旧招牌和关起来的铁闸、某道灰色的铁门外还贴着一幅幅疑似是地下乐团的演出宣传海报。 宛如久远久远以前的默片,缺少了声效的暗哑画面以不协调的连贯方式出现了,而且视野老使人感受到近乎yīn郁和死寂的意味,仿佛是蒙上了一层灰褐色的薄纱。 「我」似乎在拼命跑着,颈上挂着的几条重甸甸的粗银链,随着我的跑姿不断拍打着□□luǒ的结实胸肌。 不,「我」手里还牵着一个挑染了几撮金发的年轻女人,她身穿黑色的庞克系紧身纱裙,露出的一大截玉背刺满了火红色的玫瑰纹身,眼睫毛特意贴上的黑色羽毛轻轻地扑扇着,给人一种妖媚如狐的印象。 她朝我开口说了几句话,银亮的舌环在粉色的嘴唇里闪耀。不过听不到在说什么,只知道她那化上浓妆的冷艳面孔,掩盖不住满脸惊慌的神情。 脚步急促停下。迷乱的视野环视四周,一次又一次的,不过无论望了多少次,都不会改变前前后后都被来意不善的几位青年挡驾的事实。 「我」和那个女人都被狠狠踹到某个单位去。先是撞到铺满凹凸不平的隔音棉的墙壁上,然后才滚跌在地,接连视角都一起翻腾了好几个圈。当晕眩感慢慢挥散剩尽,整个背脊只感受到热辣辣的酸痛,以及地面那冰凉又粗糙的深刻质感。 充满着不祥的气息在无情地蕴酿、升华、弥漫开去,那是某种夹带着死亡气息的岑寂,仿佛鲜血和劫难将会是无法避免的终结。 地下乐团的演出会场是空dàngdàng而昏暗的,约三个普通课室般大,并没有任何观众的存在,只有半米高的小型舞台上放置了一套鼓具和不少音响器材。而那些青年已经踏进会场唯一的出入口。 任谁都知道已经无路可逃。 带头的一个青年来势汹汹的吼叫着,似乎是什么责难之词,而背后的同伴们接连和应。女人哭着摇头,颤抖着苍白的身子,一下一下的往后爬。 愤怒中烧的青年把她压在身下,把她的双手掐在头顶,空着的另一只手则亮出了铜色的小型军刀,在她白的胸前徘徊、游走,轻轻的划了一行又一行浅淡的血痕。 「我」冲动的扑向了那个正在行凶的青年,不管刀身割得自己的双手鲜血淋漓,硬生生地抢过去他的利刃,再往他的胸膛乱劈,而其他人亦开始包围赘我」。 歌德式的重金属摇滚乐毫无预兆的赫然轰起来,就像是按了静音的音响被重新扭开,自歌曲最为热烈的中间播出,那暴力xìng而又强劲无比的节拍激昂地撼动着心脏、以至灵魂的深处,就像是奏起了让生者、死者尽皆疯狂的地狱安魂曲。 火热刺眼的shè灯照得眼睛迷迷茫茫的,利刃毫无阻挠的趁机捅入「我」的身躯里,尖锐而冰凉的质感在慢慢扩散,化为酸楚的涩痛传入感觉神经。刀尖不知怎的在震抖,变相拉扯着、深入着血流如注的伤处。那是振奋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杀人而感到紧张? 「我」沿着墙壁逐渐滑下,绝望地看着那个女人披着血污的苦苦挣扎,她的背部是惊心触目的腥红,湿漉漉的控诉着众人对她的□□和残暴。 而对方却是没有放弃折磨「我」的意思,猛力的拔出刀子,往胸腹一带继续捅了一下又一下,简直是杀得起劲、杀得红了眼,完全不想停下来似的。 失血过多的迷糊感下,视线无法好好定焦。行凶者的黑亮短发、不知在那里看过的十字架耳环、溅满鲜血的纯白衬衫、闪烁着微光的黑色窄身皮裤和短靴景像是忽明忽暗的跃入沉重得随时会闭上的眼里,再化成一团混淆不清的残影。 又是一阵好熟悉的感觉,我认得这个人。 不、不会吧,这个人竟然是…… 刚刚这么想着的时候,但见他若无其事地将刀子抖了抖,挥开了刀身上的血滴和ròu屑,浑身散发出来的狠劲与以往所认识的他迥然不同,神情难辨的英挺脸孔隐隐溢出嗜血的寒意。 是阿荆。 大概是累了,他退开了原来的位置,把折磨的工作让给了其他同行者,以那种拖沓着脚踝的熟悉步姿迎向了光亮的出口。 撕裂着身体每一处的剧痛,随着死亡的临近而开始愈发难受和深远。也许是不甘心,也许是抱持着「至少要找个人陪葬」或者同归于尽的心态,明知道没有拒绝悲哀的结局的能力,这副慢慢失去生命的身体依然毫不畏惧地迎上敌人的武器,凌乱地挥舞着刀子直至最后一刻…… 「惩罚」这两个字鲜明而强烈地徘徊在心头。是怨灵刻意让大家体验着被自己所杀的感觉吧。 「怕什么?」不知何时已经站起来的阿荆,居高临下似的俯视着我。 呆滞的我微微张开嘴巴,久久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真正的答案大家心知肚明。再龌龊、再污蔑的场面,都不必太惊讶吧,毕竟大家都曾经干下同样的事情,唯一的分别是用了什么方法。」 他冷不防一把拉过我的手腕,掐得紧紧的,任由血腥残虐的画面一股脑儿地冲进我的思潮。受害者也好,杀人者也好,在剧烈的撕斗中已经分辨不出谁是谁,只有飞溅到墙壁上的鲜血啊、碎ròu啊,向我倾诉着种种怨恨和愤懑。 整个世界都在围绕我旋转。 尽管脑海正处于混乱的状态,我还是从这种粗暴的行为中,感受到一种迫切的某种心情,焦急着想传达给我的信念或者什么。看着一切、听着一切,无法搞清楚到底阿荆这样做是有何用意。 「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啊。无论是以凶残的手段把对方狠狠折磨至死,或者让人死得痛痛快快,不管背后有什么大义凛然啊、了不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的好理由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就证明这些废话都是毫无分别的。」阿荆的声音通透地贯注我的心弦,清澄的、却又冷酷的。 眼前随着一阵发暗,摇晃的视野蓦地急速往下跌,虚浮无力的膝间马上传来焯热的疼痛。 原来我竟然跪下来了。 无力地抬起头,阿荆终于露出了如常的苦笑。 「唉,你怕成这个样子,我今晚还是不回去病房了,干脆露宿算啦。」 他将双手chā在口袋里,拖洒着慵懒的脚步,默然不语地离开这个漾满了yīn郁、凄冷和黑暗的空间。 那个家伙纯粹不想被讨厌吧。 于是拼命向我解释什么,另一方面又陷入手忙脚乱的窘境。 这种印象的余韵,暖洋洋地沁入灵魂的深处,乃至晨曦之时。 永远的万虫噬咬之刑 作者有话要说: 基本作者本人的秀逗,还没按OK就关了视窗和电脑……于是结局还没PO,害大家以为是烂尾,万分抱歉(逃) 惩罚着杀人者的禁闭空间。 阿风、阿博、甚至那位清纯如水的少女,也同样杀了人吗? 处于同一个卑劣的立场,我失去了害怕、厌恶、拒绝他们的资格。 那怕是染上鲜血,那怕是染上黑暗,至少他们都是出于非物质的原因;唯有染上人类的yù望本身是不可原谅的而这个最为丑恶的人,正是我自己。 该被厌恶的人是我才对。 冷咧的冬日气息从敞开的玻璃窗吹进来,教人很想躲进被窝就此沉沉睡去。不过,却不能就此认命爬上床铺,因为晚上睡不着的话,就只能自个儿凝望玻璃窗外的漫漫黑夜,百无聊赖地呆坐直至天亮时份。 「阿荆,很久很久以前,你不是在水塔里救起了一个自杀的男人吗?」 「嗯,怎么了?」他提起银亮的钢制水壶,专心一致地浇着好几个从停车场搬来的小盆栽,一颗颗的水珠在幼长的绿叶上闪着晶光。 「没什么,只是蛮奇怪那个男人为什么没有住在医院里,而且这几个月来也没碰过他半次。」我清楚知道这个孤岛上并没有其他建筑物,可是又不愿意相信这个比我更迟到来的人已经顺顺利利从这个地狱逃脱了。 阿荆用不以为然的眼神看着我说:「他啊,那种进来没多久就自暴自弃的没用家伙,已经变成了怨灵啦。这样也好,当上怨灵的话就能够离开这里喔如果还能够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的前提下。」 「最近日子太闷蛋了,真想有新面孔加入我们。」我喃喃地叹道。 「喂,这里可不是朋友聚会啊。」阿荆不忘吐糟。 天色慢慢转暗,使得天空中的黯红更深了一层,只剩下西边的一丝残阳。下弦月像是淡薄的影子般,浅浅地映照在广阔的苍穹上,皓白之中透亮着微微的绯红。若果不是全神贯注的凝望着窗外的景色,断不会发现到它的踪迹呢。 「红月又来了。」我皱起眉头。 「我知道。」阿荆定定站在窗前仰望天际,不安份的手却伸进裤袋里,静静的取出一柄抹得干干净净的手术刀。 我下意识地挪开了身子。 「一会儿吧,先找他们做热身,最后才到我可以吗?」胆怯的我禁不住讨价还价。因为这个世界里,唯有死亡是我所不能够习惯的,那是作为一个人类所不能磨灭和忘记的本能。 「那你最接近我嘛。」阿荆缓缓走来,仿佛是个拿着针筒准备注shèyào物的护士,脸上的表情跟平常无异,纯净得无法联想到等待着我的会是怎么样的痛楚。 「那阿风也很接近你啊!」我一边提声反驳,一边转身走向门口。 「你是那种吵着不要看牙医的小学生吗?」虽然我看不见,不过他定是跟上次一样,牵起了无奈的苦笑。 阿荆漠视我的抗拒、挣扎,从后面紧紧抱拥住我,颈上和肩上都是他暖烘烘的鼻息。连尴尬的心情都来不及升起,他毫无犹豫的手起刀落,顿时血光四溅。 如风一样的轻笑声,随着逐渐扩散的痛楚慢慢远去。 也许,在这里还保持有正常人类的意识的人,仅仅只有我一个而已。 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人类吧。 沉淀于室内的空气之中,飘浮着淡淡的腥味。 一时之间,却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的味道。 是血吗? 不对,不光是血那么简单,异样得令人无法不在意。 缓缓张开沉重的眼皮,迎接我的并不是如常那般的冬日阳光,玻璃窗外的天色竟是昏沉如故。一般都是在白天复活过来,这次不知怎的伏尸了这么久。 倒在血泊的人还有阿风、阿博,少女则是安祥地伏在我脚边,如果不去刻意看向她背上的伤痕,仿佛只是酣鸩的睡去了似的。 虽然已经不再是第一次看到此类残酷的场面,不过处身于这个完全密封的灰暗空间,残破的病房里放眼四周皆是血淋淋的尸体,对孤身一人的我来说,总是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算了,先离开这里吧。 踏过床边的高跟鞋,穿过暗淡无光的走廊,小心翼翼不要被地上的混凝土块和外露的钢筋倒,我摸黑走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钢楼梯,响起一阵「当当当」的空洞回音。 甫踏进庭园,抬头一看,下弦月的边缘如今竟是渗出令人不安的鲜红,是那种仿佛要滴出血来的艳丽,凹凸不平的表面更是蒙上了邪魅的深黑影子。 红月……不是已经完结了吗?还是另一个红月突然开始了? 猜不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铁定没好事。 转头仰望后方的医院大楼,视线横扫三楼各个残破灰暗的病房,好不容易在其中一个灰蒙蒙的玻璃窗格里找出白衣少女的纤弱身影。 我遥指血红色的月亮,用尽身体语言来提出疑问,而少女摇摇头,似乎亦相当疑惑。 对于未知的疑团,我开始感到不安,而且焦虑。即使睁开双眼,都似是堕进黑暗的深渊,无法看清这个世界的全部。 我心乱如麻,唯一想到能依赖的人就是阿荆,只希望他有对应的办法。 连忙跑向他往常吊颈自尽的那一棵树,爬上残旧的木椅子,七手八脚将他解下来,拿过他早有准备的碎布,抹去从他嘴里流出来的污物,胡乱倒进一整杯水,溢出的水流满他的脸庞和胸膛,衣服沾湿了一大片。 管不得了这么多,只想让他尽早清醒过来,尽早挣开眼睛,尽早看到这个不祥的景象……尽早救救我。 满心焦虑地等待着,良久,他终于眨了贬眼睛,却被鼻和嘴里的水呛倒,辛苦的咳了好几下。 「阿荆,你快看看天空,感觉很不对劲!」 他仿佛没有听见,自顾自的拿过了茶杯,将余下的水都灌进嘴里漱口,再拿过第二个杯子,喝了几口。 「在搞什么鬼啊,怎么我全身都是水!该不是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开罪这位──」阿荆的俏皮话蓦然中止,徒手擦着脸孔的动作亦停下了,眼神一下子变得呆滞而空洞。 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果然是定格于那泣血似的下弦月上。 「不好了。」几乎细不可闻的自言自语从他的嘴巴轻轻泄出。 「该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吧?」按他的表情来推断,似乎是非常不妙的大灾祸正在默默等待着我们,而且肯定是比闹鬼公车、打捞尸体、吊颈自杀更可怕的事情。 「有人没有自杀。」他那惊异的神情尚未回复过来。 「不会吧?我是第一个复活的,可以肯定其他人都是冷冰冰的尸体,绝对不会是重伤昏迷什么的。」 「不,如所愿,终于有新人来了。只是对方似乎鬼鬼祟祟的躲起来,没有跟我们打招呼。那个yīn险的混蛋,我肯定他是想做什么不好的事。」 「你是指那个人没有自杀吗?」 「唉,这次麻烦可大喔。」他双手捂住头颅,眉头紧紧皱起,与其说是困扰于极大的烦恼,倒不如说是担忧得不知如何是好。 「到底怎么啦?是要大家再死一次吗?」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我只好不断提出疑问。 「如果只是这样宽容就好了。」他挤出一个悲哀的惨笑。 「那是……?」 「要把我们其中一个人丢到血河去送死,让河里的怨虫活活啃得一干二净的死法。」他垂下眼眸,流露出绝望的神色。 「啊,不算是死,不过比死更加可怕。」他以苦苦抑压的低沉声线继续说明下去:「从此以后,那个牺牲品每时每刻都会被怨虫所吞噬,而每天身体却不断的重生,血ròu一长出来就马上被啃蚀剩尽,连爬出血河的能力都没有,只能永远永远在痛苦中存活。是这个空间里最为难受的酷刑啊……」 虽然我已经掩住嘴巴,还是无法盖住那声惊呼。 「像是祭品一样吗?那就挑阿风吧,少了他这个疯子,对谁都没有影响,基本上是最为理想的选择啊。」我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不加思索的冷静回答道。 「你……是诚心诚意这样想的吗?」我从他那双恶狠狠的眼睛和紧握得青筋暴现的拳头,阅读到像是遭到背叛或者出卖的悲愤神情,仿佛我说要拿去牺牲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阿风本人。 可能是觉得我太残酷不仁的缘故吧。 理应大家都是同样的杀人者,偏生看到他这副难受的模样,突然觉得我真是这里最为污蔑的一个。也许他那次杀人有着什么大义凛然的好理由,跟我这种纯粹为了金钱的渣滓不同。 不知道怨虫何时出现,管不了他的心情,我连忙催促道:「事不宜迟,别在这里花时间了。马上去找阿风吧,否则会有坏事即将要发生,对不对?」 他没有说话,想哭又挤不出眼泪似的。 像是要说服自己一样,又似是为了否定我的坏心肠而辩护,他以压抑嘶哑的声音轻轻说道:「嗯,没错。只是作出了我不愿意作出的选择而已。是我欠缺考虑了。」 说罢,他往三楼那边的少女招招手,示意她和阿博赶快下来,似乎是要集体逃难,独留下阿风一人在医院里等待怨虫的来临。 我们两个人相对无言,站在庭园里静静地等待着,分不清是不安,还是刚才的决定所导致的死寂。 虽然我只想跟阿荆先走一步,但光是留下阿风这个决定已经不容易了,要是再逼阿荆的话……算了,无论怎么看,自己肯定比推着轮椅的二人组逃得快。 心情忐忑不安的等了好一阵子,走廊尽头传来了轮椅辗过碎石的吵杂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阿博和少女终于来了。 就在阿博笑眯眯的向我们挥手之际,蓦地「沙啦」的一声巨响,遥远的天边传来了汹涌的海浪声,寒风中夹带着一种奇异的腥味,连地面都在猛烈的震动着。 。8df707a948fac1b4a0f97aa554886ec8《》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怀着满溢而出的恐惧,我立刻转过头,只见血红色的潮水犹如暴怒的瀑布似的,沿着依山而建的公路往下急速袭来,而两旁的树木、灯柱、路牌,一个接一个的歪歪斜斜倒下来,在强横的冲击力之下葬送于水底的深处,再也不复见。 不由得令人联想到bào发的山洪,而我却清楚知道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由一条条怨虫所组成的河流,也就是将我的灵魂从现实世界活生生地卷进这个空间的元凶。 我惊惶失措,还没来得及询问阿荆有什么对策或逃亡路线,怨虫之海已在转瞬间杀到眼前。 这速度太快了,根本就跑不掉。 要是没有等他们就好了。 要是跟阿荆早早逃去隧道的尽头就好了。 明知道没有丝毫用处,还是禁不住横起双臂护着自己,用力地紧闭起眼睛,不想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逐渐吞食到血ròu横飞、内脏和骨头外露的恐怖场面。 而预料中的痛楚却是迟迟都没有到来。 片刻,耳边听到了惨烈刺耳的呼叫声。 「好痛!好痛!」 我张开眼睛,只看到一片纯白──那是挡在我身前的阿荆的背影。 我往左边踏出一小步,越过他的手臂,只见阿博嘶哑地哭号着,痛得整个人都在抽搐,面容扭曲得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轮廓,脸庞沾满鲜血和唾液,却死命抓着轮椅的扶手誓不放手,而少女亦死不放弃的拉扯着轮椅,跟卷住轮椅车轮的怨虫在角力。 从喉头钻入去的怨虫,细细蠕动的幼长身躯探头探脑地爬出嘴巴,而阿博拼命在咳嗽,企图咳出这些不属于自己身体一部份的异物。 怨虫从口腔内部咬出洞来,脸部露出血红的牙龈,已经失去原来形状的嘴巴涌出无数的怨虫,沿着颈部滑下肩膀和胸口。 一阵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之感,我不忍再看下去。 眼看少女拉不住轮椅,变相一步一步被拉着往前走,阿荆从裤袋拿出了手术刀,提起腿,竟是想去帮忙。 我急急抱住他的手臂,大声劝阻:「别过去,连你也会被吃掉啊!」 「要是不去救人的话──」 「你怎么救?虽然受伤的身体可以重生,但是几乎每个部份都爬着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虫,就是想马上切除都不知道怎么下刀啊,甚至会连累负责切除的人,也就是你啊。」 「他们……靠得这么近,搞不好会两个一并吃掉!至少……至少救回其中一个总好过赔上两个!」 说罢,他甩掉我的手臂,坚持往前走。 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得从后紧紧抱住他的腰。 「要是你也去了,就是赔上所有人!没有你的经验和指引,我们这里所有人根本就不可能活得下去!」感到他的脚步放缓不少,我连忙再补充:「求求你不要去!不要留下我一个!」 不知道是冷静下来,还是对于我的心软,阿荆的脚步终于停下来了。 而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冷眼看着一切的发生。 「不要啊啊啊!」 「阿博、阿博啊!」 少女声嘶力竭的哭喊着。 两行清泪汹涌而出,沾湿她那泛红的脸。 神智不怎么清醒,却总是微笑地跟大家聊天,每天跟白衣少女形影不离,带着眼镜的温文青年── 就此被虫海所吞噬。 经历过虫海的洗礼,墙壁的表层油漆变得更加斑驳,不堪冲击力的石柱亦出现龟裂的征状,空气中仍然残留着淡淡的腥味。 走廊的中央微微陷落,大颗大颗的混凝土石块如今几乎成了碎石,堆积在道路两旁,外露的钢筋甚至歪曲起来。 零星的蒲公英和野草并没有如常一样的轻轻随风摇摆,而是被压成碎屑,跟青苔共同化为绿茸茸的泥泞。 翻倒在地的轮椅安静地横躺在浅灰色的碎石之上,四周都是血迹斑斑。好些石头被染成深灰色,而轮椅也沾着微微泛光的深色液体。 全是阿博的血。 少女情绪崩溃,蹋在地上,脸庞深深埋在手掌之中,悲悼的泪水沿着手腕滑下,一点一滴地沾湿她的纯白长裙。 「不要再说下去了,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可以吗?」 她哭得整个身体都在抖震。 「但是……」阿荆说不下去,不知道如何是好。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 「就由她去吧。」我摇了摇头。 「放着不管的话,我怕……早晚会出事。」阿荆皱了皱眉。 「你总得给她一点时间冷静。」我拉了拉他的衣袖,再指了指外面。 阿荆望了望她,又看了看我,叹气一声,总算是不情不愿的跟我一起离开现场。彼此都不想回到304室,毫无目标的往外面的公路走。 好久好久,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直至阿荆打破了沉默。 「她不够力气抱走阿博,但是……我可以啊。」 他握紧了拳头,一脸自责和悔恨。 我连忙安慰说:「到你跑过去的时候都已经太迟了,不是吗?」 「如果……如果就如你所说,将阿风……推出来的话……」 他咬住下唇,没有再说下去 「哪里来得及跑上三楼再跑下来?他向来拒绝离开病房,还要先打昏他,才能够带他走,多费时间多费劲,就时间上而言,根本不可能嘛。」 我尝试这样安慰他,不忍说出另一个时间上绝对可行的可能xìng,就是从玻璃窗将活生生的阿风推到楼下的虫海去。不过个人认为纵然有充足的准备时间,阿荆依然没法作出这样狠心的决定。 到底,他跟我不一样。 虽然我觉得以阿荆的头脑,这个可能xìng他也许早就想出来了。 也许大家已经心知肚明,只是富有默契的忍住不说出口。因为一旦说出口,那种难以磨灭的悔恨和内疚就收不回去了。 找遍了整个脑袋都找不出半句像样的安抚说话,只得重复之前说得快要烂掉的对白:「我们都是爱莫能助,别要再责怪自己啦。」 「嗯。」阿荆勉强虚应一声。 他坐在行人路,弓起一条腿,垂下失落的眼眸,把脸埋到抱住的膝头去。 我的安慰显然不受用。 我这种抱持「只要牺牲品不是我们两人就什么都没所谓」的思想,相信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因此出自我口中的说话,自然是欠缺说服力和诚意。 坏事总是来得很突然,将我们杀个措手不及。 即使没有感到巨大的悲伤,这件事对于我来说依然是充满着冲击力。 如果没有阿荆这个熟知一切的人在身边,恐怕我们谁都没法子活下来。 不过活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有意义可言吗? 我看不出任何光明的未来。 酷的花落 快一个月了,不知道她……还好嘛? 每天都会拉着我一起去安慰同伴的阿荆,此刻仍然未醒过来。 虽然我并没有那种会主动关心别人的良善,不过作为正常人的同伴就只有阿荆和她两个人,尽然是虚伪的表现,好好安慰她是应该的。否则她一个想不开而发疯,那么我就只剩下阿荆了,这可不是我乐于看见的结果。 敲了敲隔壁病房的白色木门,力度不大,翻起无数木屑的破旧门板稍微dàng开,露出一条狭小的空隙,显然没有如常的锁上。 我放声叫道:「有没有人啊?」 伫足在门外好一会儿,病房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不会在做傻事吧?虽说在这个空间自杀并没有任何意义,但要是怀着这种怨愤的心态,作为死灵的搞不好会变化为厉鬼至于她是不是死灵,这一点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就在推开大门之际,莫名其妙的东西扑面而来,我本能地眯着眼睛,双手往脸庞慌忙乱拨。纤巧轻柔的触感,不像有什么古怪和危险,再睁开眼,只见病房的一角竟然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樱花瓣,粉色的羽翼源源不绝地从天而降,神圣而梦幻的光景让我不禁联想到天堂的救赎,即使我心里明白这里只会是永远的地狱。 少女目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整齐的黑亮长发随着她躬身的姿态垂落在胸前。她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双手在粉色的落花中细细翻弄,手心盛过一小堆花瓣,高高举起,然后抬头凝望着它们优雅地洒落的样子,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这个流程,不似有留意到我的存在。 她身后是一排排巨大的玻璃窗,不过全部都已经从外面填上了混凝土,和灰黑一片的破落墙壁融为同样色调,连半丝光线都未能穿透过来,而仅剩旁边的两扇没有被封上的小窗,并没有打开不对劲,既然这样的话,如同细雨纷飞的樱花,到底从何处而来?抬头望去,惊异地发现它们根本是凭空出现的。 「……在找什么,要我来帮忙吗?」刻意无视那些不合理地聚落在此地的樱花,深知道这里每一件怪事都是带来恐惧和难过的根源,我那飘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到的轻微震抖。 少女依然没有反应,与其说是充耳不闻,倒不如说她已经失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没有思想的空壳。阿博的惨剧的确是令人痛心,可是她变成这副模样总是觉得太奇怪了。 换了是昨天的她,肯定会嫌同伴太吵耳,而故意冷言冷语的赶我走。也许她是抱持着「对方会来安慰自己定是不安好心,不过是害怕自己死后变成怨灵的一员罢了」的思绪吧。不知道阿荆是怎么想,但我的确是如此恶劣的人。 「怎么了,不要吓我啊。」我冷静地走近几步。 她身旁叠着数支被蝼蚁盘踞的白合花,长长的绿叶开始泛黄,茎部也变成不健康的深棕色,逐渐步向无法避免的枯萎。每次红月之后,她都会献上鲜花来祈求怨灵能原谅她和阿博的过错,现在看来是全然地放弃了这个痴心妄想。 仅有的些许耐xìng很快用光,我忍不住重重喝道:「喂,句话好不好?」 也许是我太凶恶的缘故,少女终于愿意理会我了。她抬起头望一望我,不过那种涣散的视线似乎很不妙,就像是随时发疯的前兆。 「不要想太多了,阿博他要是知道你变成这样都不会高兴啊。再者,说不定他还有救呢……」接下来的安慰说话硬生生吞到肚去,因为眼前的景象令我知道再说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 少女微倾着头,将平日用来束好鲜花的粉红蕾丝缎带放在嘴巴里紧紧咬住,右手则用力地拉扯着缎带的另一端,漫无目标地重复着又咬又拉的过程;死鱼似的眼眸失去了昔日的神彩,没有焦点的迷离视线瞄向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翻出一大片凌厉的眼白。 这种怪异的气质和动态并不陌生,跟阿风简直是一模一样。 后面传来一阵叹气的低沉声,不用回头望去,都知道除了是阿荆以外,不会是任何人了。因为会跟我说话的阿博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没救了。走吧。」阿荆第一次这样寡言,语气透出淡淡的无奈。他踏着沉重的脚步转身走远,背影看起来很忧郁。听说他自两人初来此地的时候常常帮助他们,那时的阿博还是正常人,曾经一起度过好几年的和平日子。 「你说的没救是什么意思?她像阿风一样的发疯了吗?」我快步追赶着他的身影,迈入了走廊尽头的转角位,前方的脚步声穿过黑暗而来。 阿荆不发一言的径自前行。突兀地中断的走廊,仿如瓦斯bàozhà或者地震过后的建筑物倒塌现场,只剩下空dàngdàng的四方框,破烂剩尽的边缘露出一条又一条弯弯曲曲的黑色钢筋。远处的美丽风景活生生地呈现眼前,与玻璃窗望出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充满着强烈而鲜明的立体感,缓缓渗入我的心底。 「只剩下你这个正常的同伴了,无论怎么不愿意都得给我撑下去,不要连你都发疯喔,知道了没有?」阿荆危坐在灰色地板的断裂边缘,双脚凌空,楼下正好是堆积成小山丘的混凝土块,也是长满青苔和蒲公英的墓冢。 「要发疯还是不发疯,这不由得我控制吧。这么恐怖的地方,要是每天都跑来一堆怨虫,发疯会是必然的结果啦。」我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旁,迎着澄澈的凉风,茫然地环视着「幸存者」才得以欣赏的清丽景观,看得着了迷。 「我已经在这里撑了十多年喔……不对,好像快要二十年了。虽然这样子苟存在这个空间称不上有任何意义可言,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目标不得不去达成,尽管如此,就是活得如何乱七八糟,谁都不愿意从世界消失嘛。」 「我明白。」老实说,除了点头以示理解,根本想不出更好的回话。 「我啊,老早就是死灵了。得好好照顾我,否则我变成怨灵的话,管是正常还是发疯,也许会被吃掉喔。」阿荆边说边微笑看我,狭长的眼睛深邃而明朗,可是这个侧脸不知怎的给人悲悼的印象。 应该是想太多了。 「那我只好尽力而为呢。」我不负责地丢下毫无承诺的话来。尚未完全理解这个空间的我,应该是反被照顾的那一位吧。至于这位残存了廿年都变不成怨灵的乐观爽朗好青年,即使放着不管,相信亦不会发生什么事,大概会以这副愉快的容貌坚韧地活到世界末日,甚至直到永远。 阿荆突然牵起我的手,轻柔的、温暖的。对暧昧是如此愚钝的我,终于在那一瞬间明白了他刚才的说话是隐含着什么意思,而我随意说出的答案,他又怎样的曲解了。 由他吧,反正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没所谓了。只是想不到无意中孕育出来的谎言,竟是这样的晴朗、愉快。 漫天飞舞的樱花里,处身于这个颓靡败瓦的废墟之中,突然有种像是站在经过战火洗礼的古代城墙的虚浮感,我像作梦一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分不清是在享受还是唏叹。 无论多么不情愿,折磨着人心的日子还是得继续下去。 从那件惨剧开始,仿佛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和平气氛,总觉得这里老是笼罩着一股灰暗的yīn霾。 隔邻的病房□□枯泛黄的樱花所淹没,仿如一层厚重的毛皮地毯,神情呆滞的少女总是每天每天待在其中,迷迷蒙蒙的凝望着上空的天花板,仿佛是期盼着什么的来临。是等待着阿博的回来,抑或是离开这个恐怖空间的机会? 虽然再没有花瓣从天而降,可是阿荆和我是谁都没有动力清理它们。对于大家而言,那里变成怎么样都已经没有什么分别,大概算是自暴自弃、心灰意冷的表现吧。 很在意那一个害得大家如此的陌生人。 但是阿荆和我只有两个人,要找遍整个山头的每一个角落是不可能的事。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没有就此认命,每天都攀山越岭,至今仍没有找到那个人,什么线索都没有,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距离下一次红月,不知道还余下多少日子。 两次红月之内,一定要抓到他。 我……无论如何都不想牺牲阿荆。 如常地跟阿荆出门,如常地于黄昏时份回到三楼的病房,只见少女莫名其妙的扒在地上,下半身在走廊,上半身仍在她的房间内,一动也不动,天晓得又在做什么古怪的事情。 慢步走去,却看到她背上尽是横七竖八的血痕,皮ròu外翻,挖了好几个血淋淋的洞,白骨外露,脏兮兮的白色连身裙上黏着刻意抹上去的ròu屑和脂肪,这种惨不忍睹的伤势实在狰狞得难以直视。 地上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干涸的血液,不再鲜艳,而是偏红的褪棕色,拖拉着一条断断续续的长长血路,远远地伸延至房间的墙角去,而墙上亦是血迹斑斑的。 她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而且是被冷血地折磨至死。 打开304室的门后,只见阿风摊坐在地上,身中多刀,血流满地,软软的肠脏从腹部的血洞流泻下来,部份还搭在大腿之上。他的眼睛瞪得老大,美工刀仍紧握在他的手里,像是在诉说惨死前的各种不甘和怨恨。 「是入侵者。」阿荆如是说。 具有攻击xìng的阿风,自我保护的意识很重,并不会像少女那样任人鱼ròu,一遇到陌生人就会马上拔出美工刀痛下杀手,当初我来304室时,差点就成为受害者。 如今,304室乱成一团,这边是翻倒了的椅子,那边是被刀划过的破烂床单,其中两扇玻璃窗疑似被重物撞过,满布雪花状的放shèxìng裂痕,四处都是阿风和入侵者搏斗过的证据。 「明明不是红月啊,干么……要杀人?」 「以的犯罪智慧,真的猜不出来吗?」 当然猜得出,但我实在不想去说出那个答案。 欺骗自己,从而给自己一个美好而虚假的希望,逃避着炼狱般的现实。 这种毫无意义的负面心态,我至今未变。 「该不会……那个新来的人,是个享受杀人的杀人魔,而且是个心理很异常的变态?」看到阿荆点了点头,我叹道:「他一定一定很喜爱做这档事。对于他来说,这里反而是最棒的天堂吧。」 「每天死一次可不是什么值得享受的事喔,更何况是伤口这么多,受创这么严重的话,要花上很多天才能够恢复原状。死得这么惨,心理健康方面也很值得担心,我们之中,再不能有谁想不开了。」他垂下头,担忧地看向我,顿了一顿,又说:「而且最麻烦的是,他不会在红月时自尽,这样下去,下个月我们之中又要少一个人了,几个月后恐怕就一个都不剩了。」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不如……」 「只好推他到血湖吧,让他永永远远爬不出来害人。」他沉着脸打断了我的话,仿佛是想抢先说出口。 我是知道的。 他是不想由我来说出这番残酷的说话,将恶人的身份留给了自己。 于是努力将自己也一并欺骗。 血湖,跟外面那个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样,颜色都是血一般的深红。 它处于山上,据说是怨虫休眠之地,但是只要有人掉进去的话,怨虫马上就会苏醒过来,而下场也不必细说,谁都能够猜得到。 这也是岛上唯一能够永远葬送一个人的地方。 战力只有两个人,也就是阿荆,和怎么看都是拖后腿的我,阿风和少女顶多担任被动xìng的鱼饵。换句话说,是去当被虐杀的猎物。 「手术刀不好用,而且太短了。说到武器,除了厨房就是维修部吧?我想拿比较长的菜刀。」 「不,以免今天的事情发生,我老早将武器都收藏到其他神秘的地方了。」阿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不过那人还是找到了武器,也许是森林吧……很久很久以前的大家,曾经在那里互相撕杀过。虽然事后我有好好清理,大概还有漏网之鱼,估计不会是什么大型武器。」 以前?那时候活下来的人,如今……渡过那种修罗场,而神智仍能维持正常的,只余下他一个人了。可靠的同伴,却是连一个都没有留下来。 阿荆,你定能够在这个世界活到世界末日,比谁都要久。 那个时候,我还在你身边吗? 称不上是什么高明的战略,阿荆利用工程部剩下的机器零件和手术用的针线,在少女的病房外面布置了好几个只要有人通过就会发出声响的小装置。 虽然这些陷阱甚为简陋粗糙,但是处于光线甚为幽暗的走廊里,的确不容易发现到。尤其那个人的猎物只是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自然用不着多大的警戒心。 以毫不舒适的姿势屈着双腿,微微低着头,我藏在拆去了灭火喉的消防辘里,小小的玻璃门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将我的身影完美地遮掩住。 铃声似的细碎音韵轻轻传入耳内,那人来了。 偏偏却是到我负责的时段…… 本来想着得去守上几个星期,结果事隔一星期,就急不及待的再度光临。 背后的原因我可以推断到,整座孤岛就只有这座建筑物,而其他地方压根儿就没有人,想虐杀猎物就必须从此处捕捞。 依啊一声,我连忙推开玻璃门,拼命在走廊上狂奔,往下面两层奔去。 突如奇来的声响,配以急促的脚步声,那人应该开始慌乱起来吧? 要不,就是紧握着手上的武器,在转角位兴奋等待着我。 无论是那一种,我肯定比对方还要紧张得多。 因为我怕,比谁都要害怕死亡的感觉,即使我已经死过无数次。 但是,与之相比,我更怕被怨虫活生生的吞噬。 强行忍下恐惧的心情,顾不得抖震的双手、虚浮得不再是属于自己似的双脚,听着一下下紧张的心跳声,冲下最后几个梯级,往少女所在的病房奔去。 而对方仍然站在走廊上 怎么看都是随处可见的年轻上班族,路人似的平凡脸孔,唯一具备的特色是他身穿的灰色西服,沾满了少女的血液。 我们对上了眼睛,而他瞠目结舌,似乎是相当惊讶。 的确,作为一个怎么看都不是孔武有力的年轻女xìng,要吓倒人并不容易。 但是我手上拿的,并不是小小的手术刀,而是一柄沉重的斧头。 别犹豫,先下手为强,能够在现场杀掉他自然最好。 拼命攻击,纵然胜不过对方,也别要让对方夺得自己的武器。 这些都是阿荆的指引。 我一咬牙,没有停下脚下的步伐,一边发出威吓xìng的呐喊,一边往走廊的尽头拼命冲去,胡乱挥舞着手上的斧头,全无仪态可言。 计划,奏效了。 他马上转身,往楼梯的方向奔去。 显然,拿着西洋菜刀的他自然比拿着沉重武器的我跑得更快,我却是怎样都追不上,呼吸愈来愈重。 阿荆失算了? 不可能,我在心底里否认这个想法。 是我太弱了……吧?但是阿荆本来就知道我很弱,那天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还是说,他只是不想由我来亲自下手? 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值得这样做啊。 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缓缓地渗入心窝。 我咬紧牙,死不放弃的迈开脚步,喘嘘嘘的追出去。 医院的斜坡之下,是那条毫无意义的隧道,以及普通人绝对攀不上的悬崖峭壁,所以稍有脑袋的人都会选择往山里跑。 虽然是个小小的孤岛,但到底是一大片山头,要找一个藏身于山林的人,单凭两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做得到。 绝对不能跟丢! 但是我的脚步完全追不上,只能眼巴巴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公路的尽头。 这时,阿荆的呼唤声从身后响起来,似乎是被刚才的声音所吵醒。 「接下来jiāo给我吧,你先回去。」 「但是都跟丢了啊。」 「没事,我早在山上设置了一些小东西。」他故作轻松,向我打个俏皮的眼色,摆出一个OK手势。 早有准备,的确是他的风格,连我都被蒙在鼓里。 那么我还该去帮忙吗? 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呼吸仍未平顺过来,而握着斧头的手心仍是火辣辣的,静静地目送他快步离开。 我……。 迟疑片刻,转身往殓房奔去。 虽然阿荆一个人也能活到现在,但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保险得多。更何况没有人能够保证,刚才那个男人,会不会比阿荆更强。 这里终究是杀人者的世界,活在这里的人全都不是普通人,而那个男人怎么看都是比阿荆异常得多、凶残得多,我真的没法…… 折开几块木板,拿出藏在暗格的武器,换过一柄轻便得多的小型斧头,带上几柄手术刀,应该很足够吧。 毕竟拿着那种沉重的斧头,还没跑过山脚,铁定喘气喘得连路都走不动了。 很好,没问题。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从来没有计画过什么,万事都只会依赖阿荆的我,深知道没问题的背后也许是很大的问题,但我实在顾不了这么多。 头也不回的奔出医院,慌张地观察四周,刚才的闪光已经消失了,不过大致的方向,我还依稀记得。 怀着逐渐浓厚的不安感,奔入山林。 树叶的拍打声如同是汹涌的海潮似的一直蔓延到遥远的他方。 一望无际的苍绿森林冷冷地包围住我,树梢的空隙间是昏昏沉沉的灰暗天空,将整个环境染成一片诡异的昏绿,黯黑色的yīn影显得更为幽深。 沿着泥土上的杂乱脚印、被踏扁的野草、树叶上的血迹、被折断的小树丛,怎么看都不是拖拉尸体的痕迹,而是处于打斗和追杀之下的证据。 白茫茫的迷离薄雾之中,隐隐约约勾划出远处山脉的形状。 如同迷宫似的无人空间里,我一个人往山谷的深处奔去,也许是阿荆故意将那个男人引导去血湖附近吧。 不禁令人顿觉不安。 唯有在杀不掉对方的情况下,才有必要实行这种危险的战术吧?否则只要将对方杀掉,再丢进湖里就好。这证明对方真的很强很强,而阿荆根本就没有能力将他一口气解决掉。 还是说……他打算两个人一起同归于尽? 不会的。他断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绝对不会。 唯有这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稍作休息好一会,调整好呼吸,又开始在树丛之间奔跑起来。 汗水渗透了整件衣服,整个人都湿漉漉的,腹部开始一下一下的抽痛着,辛苦地喘着气,脚底还传来热腾腾的刺痛。 无视这些难受的感觉,我用手按着腹部,上气不接下气,却仍死命的跑下去,眼睛亦失去了焦点,视野里的景物一一变得迷糊和摇晃起来。 时间就似是停止了般,永无迎向终点之日。 而这个世界却又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难耐。 阿荆,那怕一秒也好,我只想尽快找到他。 希望他能如常的露出轻松的坏笑,笑说我担心得过了头,跟我说事件老早就搞定了,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小意思。 即使我知道今次肯定不会…… 跑啊跑,附近的土壤比较干旱,脚印开始难以辨认,最后直接宣告消失,其他痕迹亦无法找得到。 我就此失去了阿荆的下落。 一时之间,我的世界静默了,再听不到树叶的拍打声,再听不到树林间的风声,仅有自己的心跳声在砰砰回响。 胸口一热,眼角逐渐湿润起来,却拼命压下想哭的心情,贬了几下眼睛,将泪水逼回去,只得随便挑了一个最容易走的近路,往血湖直直跑去。 幸好,我总算找对了方向。 打斗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夹带着空旷的回音,但是光用听的,并不容易判断声音的来源地。 我拿起斧头,小心翼翼地拨开长及腰部的荒野草丛。 只见山坡下方是一面不大不小的湖泊,透亮如红酒的色调,血红的液体如同一面平静的镜子,没有半点波涛,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山谷的深处。 岸边,那个上班族男人压在阿荆身上,手上举着工程用的倒齿锯,而阿荆以斧头的木柄硬生生的挡住,刀刃距离他的脸就只有几之遥,两人都披着深红色的血污,也夹带着脏兮兮的泥巴和草屑,满身伤痕累累,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猛烈血腥的虎斗,谁败下来就会马上被推到血湖里去。 倒齿锯,那不是我所见过的武器,显然不是阿荆所预备的。 我是来对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血湖已经近在眼前。 一个不小心,连我也会赔上去。 心里干着急,不知如何是好。 再次将目光转回去,只见刀刃与木柄的接触点磨出一丝丝的木屑,逐渐吃进木柄之中,即使阿荆目前能够挡住这强横的攻势,再这样持久战下去,木柄总会步入被慢慢锯断的时刻。 不过这不是最值得担心的事情。 因为他的眼神渐渐唤散,手臂也开始大幅度的抖震起来,刀刃亦愈来愈贴近,恐怕远在木柄被锯断之前,即将要维持不住了。 没有时间再犹豫下去! 先下手为强,那是阿荆跟我说过无数次的吩咐。 在心底里默念几次,紧张得难以再思考什么对策,尝试不发出任何声音,静静挪开身子,退在草丛之后,再绕去那男人的后方,就距离来计算,最能够得手的方向是他的右侧,因为距离草丛最接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 别想了,就是现在!。 我拨开草丛,大大的迈开步伐,一鼓作气冲下斜坡。 当那个男人意识到我的存在,一转过头来,已是晚了。 我紧握着的小型斧头,借着下坡的那股冲击力,由下而上的朝他弓起的腹部劈过去,加上阿荆持续抵御的力度,合两人之力,他整个人都被抛出去,在斜坡滚了好几个圈才得以停下来。 只差一点点!他距离血湖就只有仅仅一米! 趁他连滚带爬,还没站起来之际,我以同样的方式,冲下斜坡,让再没有半点力气的我,得以借力将他── 不好! 却没想到,那男人会敏捷得在滚下虫湖之际,一手抓住我的脚踝! 他整个下半身被怨虫所紧紧缠着,转瞬间腹部已经露出白森森的肋骨,被活生生吃掉的痛楚让他半哭叫半□□,可那双手却死命都扯着我的脚踝,不知道是想利用我爬出来,还是要我一同陪葬。 基于再没有半点力气的关系,在小型斧头吃进去他的身体的那一刻,滑溜的刀柄脱离了我的双手。如今硬生生chā在他腹部的小型斧头上,已经爬着好几条怨虫,我自然无法拿回来。 偏偏怎样踢都踢不掉他的手,而我也被逐渐拖向岸边。 「阿荆!救我!阿荆!」我迎向满湖的怨虫,慌乱的双手乱抓乱爬,四周可没有什么大树,仅有的一棵小树丛只余下根部,被撕裂的枝桠刚才就在我的手里。 倒在远处的阿荆,听到我的呼声,马上扶着树干狼狈地爬起来。 刚才的打斗似乎让他晕头转向,撞撞跌跌的一路走来。 而怨虫沿着那男人的手臂,逐渐爬上我的鞋面。 我可以预见之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 下一个活祭,是我吗? 我不寒而栗。 「啊啊啊!」 如我所料,攀过鞋面的怨虫开始噬咬着我的小腿。 。9fd81843ad7f202f26c1a174c7357585《》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连绵不断的痛楚侵食着我的神经,转眼之间,只见小腿皮ròu分离,脂肪和血管清清楚楚在暴露在空气之中,逐渐见到埋在最里头的森森白骨,是血ròu模糊得恶心难耐的地步。 好恐怖。 回头望向阿荆,他竟是拖着沉重的斧头走来。 我凝视着那面血迹斑斑的斧头,满眼都是恐惧。 「不,阿荆,不要,求求你!」 我一边摇头,一边往旁边挪动 「忍住。」 「不,阿荆!」 他将斧头斜斜举在身后,一个回旋,借着旋转时的回心力── 毫不犹豫,手起刀落。 伴随着融骨毁心之痛,清脆的声音响起。 那是骨头崩裂的声音。 「我从来不知道,人类的脂肪有这么多,多得简直令人恶心的地步。」 「你别再看了。」 阿荆无奈地抢过我床上的棉被,盖住我整个下半身。 「起初看的时候真是觉得恐怖死了,很丑很难看。」 「放心,过几个月就会回复原状。」 「好像不再像是自己的腿,我才没有这样的腿。」 阿荆接不下去,别过头,轻轻叹气。 「你还好嘛?」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好痛,大腿以下的骨头和血ròu一点一滴的「重建」起来,一切由零开始,那种苦楚不只是在身体上,心理上的折磨更为惨烈。 血管、神经、脂肪、骨头、筋脉、软组织…… 那简直是恐怖电影似的画面,永永远远都无法抵达终结的恶梦。 基于每天只能死一次的原则之下,每天我都会在特定时刻突然开始血流不止,自个儿步向死亡,一段时间过后又再度活过来。 名副其实的死去活来。 活着,只是为了承受更大的苦楚。 重生,只是为了再一次抵达生命的尽头。 每天清醒的时刻并不多,意亦模模糊糊,唯一能够清楚感受到的,仅有源源不绝的痛楚和即将消逝的生命。 恨不得马上化为灰烬回归尘土,将我葬在窗外的樱花树之下就好。 这样活着根本毫无意义。 这种日子我活够了。 我……不想活了。 「怎么了?看起来怪怪的,身体又不舒服吗?」 阿荆将我抱在怀里。 但是他的声音却似是从遥远的地方所传来一样。 在空气中回dàng着,是从四面八方而来,淡淡的回音。 「嗯。」 我无力地回答。 我的腿一直都在痛。 每分每秒都在痛,火烧一样的痛。 有时甚至痛得麻痹了。 「脑袋有点昏昏沉沉,不大想说话。」 他用手腕内侧贴上我的额头。 「又发烧了。」 我可以想像出他那皱着的眉头。 今天的意识又逐渐淡去。 在痛苦日渐堆积之时,我抱紧瘦弱且丑陋的身躯。 渐渐,我不再说话。 渐渐,我再没有理会阿荆。 渐渐,我什么都没在想,只是默默生存着。 在仅有的存活时光中,伴随着滚烫的身体和迷迷糊糊的意识,我总是静静的坐着,呆呆地看着污秽不堪的玻璃窗外那一成不变的风景。坐得累了就睡觉,睡了又起来,在既定的时间一个人痛苦地逝去,逝去之后又重生。 重复又重复的日子,时间仿佛没有再流逝过。 恶梦根本就没有尽头。 不知道多少月多少日的过去,那失去的小腿好不容易才恢复成原来的一半长度,而我仍然继续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一切都毫无意义。 挣扎也好,认命也好,到底总有一天还是会承受不住。 燃尽了的柴火,只剩下灰烬,再没有能力照亮众人。 我也是如此绝望。 永无休止的死亡之中,我──放弃挣扎了。 某天,我一觉醒来,睁开眼睛。 304号室,记忆的碎片 被风吹拂的灰色病房中,急落的花瓣随风飞舞着。 我那凌乱的床铺上,坐着一个白衣黑裤的青年。 他的泪水洒落在紧握着我的手里,无止尽流露出悲哀和绝望的眼神中,仿佛诉说着些什么似的。 他是谁? 我用力瞪着他的脸,微微倾着头颅。 好久好久,却是什么都无法回想起来。 他以哭得变调的声线,沙哑地轻唤我的名字。 我只得呆呆的看着他。 到底是谁? 是我认识的人吗? 他忽地抱着我,把我的脸压在他的胸前,紧紧的拥在怀里。 他的胸怀在隐隐震抖着,我耳边只听得见那悲痛的抽泣声。 不知为何他身上的味道是如此熟悉的,有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不过这一点都不重要。 我把他硬生生的推开了,而他也一脸错愕的看着我。 我看向天花,看向玻璃窗,看向大门,看向床架。 逃去现实世界的路啊,定是偷偷躲藏在这里的某一处。 没错,愈是想不出的地方,就愈是有机会。 我从枕头的底下拿出了一柄残旧的美工刀,卡勒卡勒的推出长满铁锈的刀片,兴高采烈地观察着房间里的一切。 最不可能的地方,应该是这里吧? 我笑了,握紧美工刀的刀柄,用尽力气的chā向床铺,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即使累了也坚持下去。 出口,也许是在这里吧,一定是在这里吧,没可能不在这里吧。 床铺被我刺得千疮百孔,飘落的棉絮一团团的散在四周,看起来毛茸茸,轻盈又可爱。 那个青年坐在另一张床上,静静地观察着我的作业,任由泪水从脸庞淌下,一滴一滴的打湿他的上衣,看起来很无助。 良久,他终于冲出病房,在走廊上跑着跑着,回dàng着他那重甸甸的脚步声。 他一定是找到了回去的路吧? 我头也不回,继续寻找属于我一个人的路。 有天,那个青年回来了。 他可能还是没有找到离开的路吧。 「那个……」 他迟疑的看着我,好像想说出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一样。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我叫阿荆,是负责照顾的看守人。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 那个名为阿荆的看守人,抱着膝头,静静的坐在窗台。 他跟平日完全不一样。 不,与其说是跟平日不一样,倒不如说他一天比一天……可怕。 起初只是有点心情不好的样子,默默出门,默默回来。 慢慢变成比心情不好更加深层的某种东西,整个人蒙上了一片难以言喻的黑暗,我再也不敢找他搭话了。 现在,围绕着他的,是异样的血腥气息,夹带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无穷恶意、恨意,仿佛随时要扑过来动手杀人似的。 好恐怖。 我隐约忆起以前也曾经遇过带有同样气息的人,但我怎样想都想不起来。 是谁?到底是谁? 旁边床位的男孩?隔邻房间的女孩? 不对,不是他们。 还有谁吗? 看到那样的人,要是不逃走,就会死得很惨烈──我唯一记得的,仅有这种难以捉摸的危机感。 阿荆以空洞得令人心寒的眼神默默看了我一眼。 他又要杀我吗? 我又做错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平日只要我一个人走出房间,他总会把我强行拉回去。 起初他会跟我说,外面很危险,千万不要出去。 最近他却得变得很粗暴,不再说话了,有时还用绳子绑着我。 但是我已经没有再出去了。 我数着墙上的一条条用碎石划出来的痕迹,我明明半年没有出去了。 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情,却又忘掉了? 我偷偷的望向他。 浑身都是黑压压的雾气,他很不对劲,他变得好可怕。 我…… 不要再留在这个地方了! 深红色的海面一片铠亮。 活像是透澈的红酒似的,在夹带着腥味的冷风中轻轻扑打过来。 阿荆横抱着我,一步一步,沉重地步入这诡谲的血海之中。 「好痛!」 那是火烧一样的滚烫,也像是被硫酸腐蚀的痛,从没经历过的这种痛楚侵袭着我的身体。 我一边厉声惨叫,一边拼命挣扎,扑打着水面,但挣扎着的四肢,竟然融化成一团ròu泥,再逐渐消失在血海之中。 低头看向我的手臂,表皮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片血ròu模糊。 肌ròu、脂肪、血管、神经,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空气之中,这种恶梦一样的影像,好像在什么时候也曾经看过,甚至亲身经历过。 好恐怖。 这种令人熟悉的恐怖感。 我不敢看下去,但仍是逼着自己继续往下看。 我的一双腿…… 小腿已不复存在,残留着的ròu屑之中,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关节的软组织只剩下零碎的部份。 强烈的恐惧感扑面而来。 「不要用这种方法杀了我!求求你!」 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以致激怒了他,让他气疯了。 是我又擅自出门的关系吗? 那种小事就要用上这么重的刑罚吗? 「都是我不好!原谅我!我下次不敢了,求求你,我求求你!」 我痛不yù生的哭叫着,一次又一次的惨叫着,可是他只是站在这血色的海洋里,什么都不说的紧抱着我,静静看着我迎向死亡的尽头。 不对,这不对劲。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丝毫无损的,只有我的身躯在慢慢融化、消失? 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在失去生命? 「我不要!」 阿荆却笑了,终于笑了 这久违的笑容,却没有半点快乐的意思,看起来十分悲伤。 「抱歉,我早该这样做。」 「明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忍不住把吃掉,却怎样都舍不得放手,硬是把你留在这个……跟地狱没两样的地方。」 我早已惊恐得失去思考的能力,往下一看,连肋骨和里头的内脏也逐渐消失,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即使每一个字都并不陌生。 我为什么还活着?平日的话,这个程度已经死了,怎么我还没有死掉? 是不是这个地方不一样,我必须活着受罪? 这个世界好恐怖。 什么都不可信,连阿荆都不能信。 胸口以下的地方都没有了,而且侵食的情况开始往肩膀蔓延。 这样的我,还能够回复原状吗? 我无助地哭出来了,只觉得我今次真的要死掉了。 阿荆却若无其事的轻抚我的脸颊。 「对不起,是我对不起。」 他紧紧抱着我仅存的头颅。 他抱了好久好久,像是为了记住这最后的一刻。 「就算是这样,请……不要忘了我。」 嘶哑的声音传入耳边,好像在哭。 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失重感,两旁的景色往上飞离,脑后一凉,血水灌进我的耳孔,再从鼻孔和嘴巴涌进去 他竟然放开手了,任由我的头颅落到海里。 血水四溅。 我的视野就此堕入了无尽的腥红。 酸痛侵入眼里,再也看不见了,脸庞和口腔也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火烧似的痛楚之中。 连痛苦都逐渐远去,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所有的一切,即将在瞬间步入虚无的终结。 滴、滴、滴…… 水,一滴一滴的滴落水面,响亮的、清脆的。 漫妙的回音,犹似是逐渐扩大、继而消散无踪的涟漪,柔柔美美的打进心里。 明明是如此单调的音韵,却动听得难以言喻。 幽美的、清雅的,这出于自然的乐曲,仿佛连我这污秽不堪的心灵都能治愈。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那肯定是很纯净的泉水吧。 突然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脑袋也清晰起来。 我这浮浮沉沉的身体……到底飘浮往何方? 隔着眼皮,我感觉到晨曦似的光辉轻柔的打我的身上。 恢复意识好久好久了。 几个小时吗? 还是已经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 答案,我不知道。 朦朦胧胧之间,只知道自己好像回到医院来,依稀有人来来往往,触摸我的身体,跟我说话。 我轻轻的郁动着手指头,茫然地瞪开眼睛。 一片刺眼的白色,冷冷地映shè在眼里。 不对,不是「那家医院」。 光滑而雪白的墙壁、洁净无比的塑胶地板、漂浮着消□□水味道的清爽空气……这里是什么地方? 涣散迷茫的视线逐渐凝聚,沉寂的思维开始运作,走廊外面正传来一阵阵热闹的脚步声和jiāo谈声。 瘦弱而丑陋的身体,鼻孔也好,手臂也好,chā着好几条透明的管子,手里也戴着用以识别病人身份的胶环。 外面依稀可以瞧见来来往往的护士们,通通都穿着苹果绿的短袖上衣和长裤,配以一双洁白的球鞋。这种奇怪的护士制服好生面善,印象中是区内那所建于廉价酒店旁的公立医院。 扑面而来的的生活感,一切都充满着活生生的人类的气息。 跟那个诡异而残酷、逐渐催毁自我的世界不一样。 不管是残旧的床单的粗糙质感,硬生生chā在身体里头的胶管所带来的异物感,还是浑身都不舒服的难受感。 我回来了,终于回到现实去。 却又如梦似幻。 虽然门牌依然是写着中英对照的「304号室」,可是这个病房的大小、间隔、设施看起来并不相同。不知道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和我一同被困在那个空间的,都是曾经住过这间医院的病人。 孤寂得令人无法喘息的空间里,仅有我一个人,默默听着医疗机器运作的声音。 无论是鲜明亮丽得眩目的湛蓝晴空,还是洁净无暇如洁癖似的世界,一切都毫无真实感,偏偏内心却是满满的踏实和安全感,就像是回到久违的家里一样。 在轻微的晕眩下合上眼睛,残落破碎的回忆以瞬息万变的画面,赫然涌入天翻地覆的混乱思潮。 死亡的气息、绝望的思绪、紧张得随时崩溃的精神状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狱空间。 一次又一次的拒绝着那个人的安慰和陪伴,放弃了信赖的心,躲在房间的一角独自震抖着无助的丑陋身体,没有制止自己的懦弱和迷失,于是加速的奔向疯狂的尽头。 我的血ròu一点一滴地融化在浮浮沉沉的腐蚀之海,而那个人依然完好无缺地伫立于海中心,展露着苦涩难耐的惨笑。 「那个人」是……? 在最后的时刻已经悄悄远去之际,才得以回忆起最重要的人。 是阿荆啊,阿荆还遗留在那儿,我怎么会忘记呢? 当粉雪似的樱花冷酷无情地落下的时候,泪流满面的他被孤独所啃噬剩尽,一步一步的堕进了黑暗的深渊。 现在的他也许正在那个空间的某处被怨虫吞食着不断再生的血ròu,又或者反过来咬下昔日的同伴来填补身体上的空虚吧。 我心里明白,纵然怎样懊悔都无法回头。何以一直没有坚持下去,背后的原因我是知道的。无法信赖泪水、承诺、感情的我,已养成一种恶劣自私的本能而无法改变,极度厌恶着这样的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以前。始终传达不了任何心意,分不清是恋情还是感谢,就此别离。 都是我的错。 虽然正是这个过错,阿荆才会拥有了送我回来现实世界的能力,而我却是怎样都高兴不来。这就是所谓悔疚的心情吗?陌生的难受感在胸臆间深沉得有如泥沼般。 别无选择,在这既心酸又哀伤的精神状态下,我迎接了一连串的复康疗程。再胡思乱想什么补救的法门,亦只是徒劳无功的虚梦罢,如今的我只剩下「现实」啊。 纯白色的四面墙壁里,谁也不在了。 现在,我的世界已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夜里,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拿过桌上的水杯咕噜咕噜的大口喝着,才突然惊觉床尾旁边的胶椅上,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坐着一个白衣黑裤的年轻男人。 透明的月色穿过病房的玻璃窗洒落在他的侧脸上,十字架形状的银耳环反shè着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环境中凝望住我的,是一双令人熟悉的狭长眼眸。 他的四周飘漾着雾里看花似的澄澈气息,连白衣上的血污也变得毫不显眼,整个人的存在感很是淡漠、深沉,不知怎的使人联想到躺在灵柩里的冰冷尸体。他已经不再是活生生的人类了,我是知道的。是逝去的残影执着地显现在我的眼前而已。 我难过得心头哽塞,明明不想哭,也变得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对不起,要不是我逃避现实,你就不会变成怨灵吧。」 阿荆没有说话,绽放着如常的愉快笑容,仿佛是在说他一点都不介意。 正当我把身子哄近他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该看见的恐怖景象。 一条又幼又长的怨虫从阿荆的眼眶与眼球之间钻出来,慢条斯理地蠕动着一节节的硬壳,翻开了没有半点血色的苍白眼皮,还拉扯出几条染着血液的粉色ròu屑。它探头探脑的,仅仅露出了部份的身躯,尾端依然藏身于他的眼内。 我的脑海中只余下一片空白的茫然,不寒而栗的恐惧感向毫无抵抗力的虚弱身体重重袭来。原想惊呼出声,却是怎样都叫不出口,仿佛一说出来就会一语成忏似的。一想到这个被怨虫所喋食的人是一直以来守护着自己的阿荆,我只能隐藏着不安的情绪,挤出虚假的温婉笑容直至最后吧。 为此,我用尽力气僵直着背部,强逼自己面对过去的罪孽。 大概是觉得把我吓着,阿荆用溃烂渗血的手掌掩过半边脸孔,微微侧过身,满脸歉意的苦笑了。 「阿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如果那时我能够再努力一点点,你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我的声线带着明显的哭音。 阿荆笑意不改,却轻皱眉头,若有所思的望着我,显得很是落寞。 他那薄弱的存在感迅速淡去,郁郁的身影连带着最后的亲昵感消逝无纵。 椅子上已经空空如也,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在这个灰白色的世界里存在过似的。 我又变回孑然一身。 「阿荆?」我轻唤了几声。 然而,他没有再出现眼前。 应该是最后一次的见面吧,我如此想着。 是来告别吗?还是单纯来确定我过得怎样? 抑或只是一场自我安慰的梦境? 果真是梦境的话,那这场梦可真是太感伤了。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无尽的清冷和孤寂狠狠包围住我,继续细细品味着刚才的光景所留下的余韵,努力地刻印在脑海里,不愿再度忘掉那个悲哀的身影。 好想再见他啊。 再也忍不住的泪水沿着眼眶涌了出来。 好不容易才回来了,却感到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 花了一段漫长的岁月,总算是完成了千辛万苦的复康疗程,身体各部份的机能终于好好回复过来。 记得每次想放弃努力的时候,都会觉得搞不好被一刀毙命还落得比较痛快,不过现在当然已经没法再这样乱来,这个世界可没有死人复活,死了就是完蛋了。 我提起行李,沉静的离开304号室。 回头望去这间洁净亮白的独立病房,心里却是浮现出另一个世界里的残破房间,满地皆是碎石的粗糙质感、穿透巨大的玻璃窗而来的淡淡光线、和阿荆百无聊赖地打发着空闲时光的无数个白天与夜晚……依然沥沥在目的景色,已经变得久远而无法触及。 即使日后无法相见,也不会将他忘却。 也许可以在现实的世界,寻找他过去的足迹。 随着暖风吹落的粉色花瓣,我静静地回忆着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部 - 全书完】 请将此书收藏好,随时会开始写第三个故事喔 后记 作者碎碎念/故事及结局说明 这是一个隐含GOOD END的BAD END。 BAD END是,两个人最后没能在永远相守。而GOOD END是,成为怨灵而得到「管理权限」的阿荆得以将女主角送回现世,让她重过新生,而阿荆也心满意足的成佛了,临行前亦能见上最后一面。死人升天,活人重生,多治愈啊,姐简直是爱的战士! (本人不是在学习老虚) 「Rose of Pain」是一封长篇情书,而「白死之樱」是一封长篇分手信。度过六年的美好时光,无奈现实有如地狱一样,历经一切辛酸,最后仍是没能一起步入GOOD END。那种无力回天的绝望感,在这文中有好好表现出来吗?回忆还是美好的,纵然是BAD END,我仍会好好怀念。 (虽然我时常在说他的坏话) 第六回和第七回,没能坚持写下去,对不起。现在你们看到的第六回和第七回,是空虚得暴饮暴食,丢下笔很久很久之后,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重新拾起来。看到那退步得离谱的文笔,真心觉得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自己。幸好那时先写了结局,否则就真的要烂尾了。 对于看了第一部HE的看倌来说,这还是跟烂尾无异吧?一定在掀桌怒骂:「凭什么阿维宰了N个人还能够美满大团圆结局,为什么才杀了一个人的阿荆要这么杯具啊!?」 嘛,果然这始终一封分手信,前度还是杯具一点,我才会高兴。结局时还不忘毁了他的容,哼,谁叫他这么爱美又臭美? 不得不提的是,这本书的女主角是我目前笔下最讨厌的女主角,品xìng恶劣、自私自利、疑心过重、不相信他人……每次码字的时候都恨不得马上毙了她,只不过为了令故事能够继续下去,却不得不让她苟存于世。由于太讨厌她的缘故,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设定,结果变成一位无名氐了。偏偏最讽刺的是,此角色是以我自己为参考蓝本。咦,似乎我相当讨厌自己嘛。 最后,我衷心感谢读完这本小说的各位看倌。 现实世界的实地参考 有一点应该没有人留意到吧。两本小说里的护士制服同样都是苹果绿的上衣配长裤,某程度是以硬来的手法把两个故事拉在一起。当然,背后并没有任何有意义的动机,纯粹是觉得把陪伴自己长大的仁济医院设定成小说场景是件挺有趣的事情而已。 故事里另一个真实的场景,就是把众人困在孤岛里的「围墙」。位于油塘收费站与茶果岭之间,那面气势逼人的悬崖之后,刚好就是维多利亚港的美丽夜景。至于昏暗的隧道、布满血手印的欢迎牌、公车站、废弃的医院,其实全是将油塘道的景观加以想像而成。 作者有话要说: 将歌曲化为小说──来听一听吧! 诚如「血海恋歌」的第一部,这本小说依然是与我所喜爱的歌曲息息相关。故事里的场景和人物几乎全是来自Dir en Grey「304号室、白死之樱」的音乐特辑,当中的歌词更成为了好几回的主要剧情。除此以外,也有参考他们的另一首歌「Conceived Sorrow (unplugged)」的歌词和曲风。反过来说,看一次音乐特辑,就仿佛看了小说的zhēn rén电影版一样。推荐大家看看喔! 本人相信「音乐无国界」,俄语歌、法语歌、西语歌、韩语歌、日语歌、英语歌、泰语歌,全部都喜欢。爱国的大家先别要打偶,我也有听「最X民族风」……||| 此乐队还有别的歌也不错,我推荐「DEAD TREE」还有「NAMAMEKASHIKI ANSOKU, TAMERAI NI HOHOEMI(UNPLUGGED)」。至于别的曲子,请调低音量,并作好心理准备──始终是摇滚乐队,迷幻风、歌德风、吵闹的曲子比较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似水若曦)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20416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