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满天下》 正文 1.民国1 杨雪是在一片静默中醒来的。 一阵尖锐的刺痛后,她的脑子里紧接着便又是一片混乱。等到最后,才终于交织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记忆。 而那些记忆不是她的。 抬眼扫视周边,狭小的房屋里,浓郁而陈旧的英伦气息扑面而来。而陈旧的沙发上,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俊秀,却面露嫌弃的青年。 青年将几张轻薄的纸摆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那是什么,她不知道,也无心去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心里不断的闪烁着的一个名字——章嘉芬。 如果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让你知道是谁的话,那么她的小名——佑亦呢?那个被著名诗人抛弃的前妻章佑亦呢? 杨雪悄悄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轻一叹,著名诗人许章序,字——恣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她分明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成了这只能从历史上才能了解一二的“旧式女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 她偷偷瞥了瞥墙上的日历,上面却印着——民国九年12月03日 民国九年,换算一下,便是1920年了 如果准确的时间也可以是梦中的捏造,那么—— 她忽然又悄悄用指甲刺进自己的手心,霎时疼得钻心。 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极为清醒,自然知道不会有人同她开这样的玩笑。所以,这是真的,也只会是真的。她辨无可辨。 但眨眼,她却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忽然,一行字在杨雪的脑海中响起。 下意识的,杨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许章序,她的“丈夫”。果见他的神情已经极为不耐,她想,若非还等着自己的答案,他一定会愤然离去的! 心下叹了口气,她装着记忆中章嘉芬般迟疑的模样,缓缓伸手,拿起桌上那几张苍白的纸,看着那首先映入眼帘的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这会儿,她方知晓这是两份离婚协议书,而这离婚协议上面的内容,无非便是些什么“无爱之婚姻无可忍,自由之偿还自由”及“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之流。 手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杨雪用力咬着下唇,她按照章嘉芬的性子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这个男人,莫名消失一个月后,才从伦敦托好友送来一句冷漠的口信给嘉芬——“愿不愿意做许家的媳妇,而不做许恣慕的太太?”他在明确的告诉章嘉芬,“许恣慕不要她了。” 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个思想传统的“旧式女人”罢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回应他,去答应他。 而没有得到章嘉芬的回应的许章序,等再回到这所偏僻的小公寓时,便是要同她协议离婚,也便是现在。 曾经的章嘉芬也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若是和男人离了婚,被诟病的永远只会是女人?说什么离婚,在这样的时候还从未有人离婚的年代,离婚的女人同被休弃有何区别? 但章嘉芬不明了,杨雪却是明了的,所以,她明白,他是知道的 杨雪曾饰演过电视剧《人间四月》中的章嘉芬一角,她向来是一位合格的演员,为了准确把握人物,她曾完整的了解过章嘉芬的一生,她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国内新引进的离婚新法? 许章序他不仅是为了她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林慧茵女士,也是为了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 而他回国后登报的那一纸“离婚声明”,则更是成了章嘉芬被那个时代嘲讽羞辱的利剑,成为了毕生束缚在她身上的囚牢!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杨雪心里却仍然是快活的。你若是要让她一直同许章序保留婚姻关系,或许她才真的是需要头疼了。 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杨雪终于抬眸直视着许章序的眼睛,“我可以同意离婚,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许章序的神情既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诧,亦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自得与鄙夷。他拿过身旁早已备好的木箱,放在身前的桌上,“你放心,只要你同意离婚,这一千大洋便是你的。” 杨雪的心里暗暗讶异,许家每个月里都会寄来三百大洋用作许章序的学习经费和两人的生活费,但他每次领到了钱,便都只会给章嘉芬二十大洋用作生活经费,其余的都拿去花了。她着实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存下一千大洋。 但也是这时,杨雪才又忽而想起,这个时代后来对章嘉芬的诟病,还有一项“花费无度”。 不觉地,她心中嗤笑起来。她并不知道家境富裕的章嘉芬花的钱多些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这章嘉芬如今成日里随着许章序缩在这沙士顿的节衣缩食才是真的不正常。 面上声色不显,杨雪的面上已然没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故作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除了这一千大洋,我还要你不准将你我离婚之事登报,此事由我选择时间,亲自登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尤其热爱登报,像是什么小猫小狗的走失c七大姑八大姨的吵架也会登报。但既然一定是要登报的,那么至少,她想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许章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杨雪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顿时感到为难。 杨雪也不急,便由得他去想。她知道许章序一定是会同意的,哪怕是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他现在正疯狂的爱慕着她。 果然,许章序没过许久,便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许章序虽是对爱情极不靠谱,但他的承诺却是可信的。 杨雪见他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一安,方才故作颤抖的拿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钢笔,娟秀而郑重的签下了——“章嘉芬”。 许章序直勾勾的盯着杨雪落下了笔,行云流水的签完了名,禁不住捧起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欢天喜地的向杨雪道着谢。 杨雪看得出来,哪怕是算上了章嘉芬嫁给他那一刻开始,也只有此时,他的眼里是真正的摆着她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在对着她笑。 但他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手里已经握住了这一纸协议。 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杨雪望着他,以一种章嘉芬在他面前从未用上的坦荡目光:“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 得了这句话,许章序便捧着那份离婚协议,狂笑着不管不顾的冲出了这狭窄公寓的大门,甚至连背影都舍不得多停留几秒,便消失在了杨雪的眼前。 他是去干嘛了? 她都不用问便知晓。 他是赶往伦敦寻他的白月光去了。 杨雪再无顾虑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半卧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在心间问道: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她只是在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民国2 杨雪再无顾虑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半卧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在心间问道: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答应接受任务后,她方才半低垂着眸,开始认真思考起了章嘉芬短暂的一生。 章嘉芬至死都是这些自诩风流先进的文人口中的“旧式女人”,可谁又知道她何其想打破这名为“传统”的牢笼?甚至这样的情绪,在许章序消失的那一个月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只可惜—— 命运却始终没有给她改变的机会,他让杨雪接替了她的未来。 懒懒的动了动,杨雪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她是个认真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做,那么她便一定要做得漂亮! 站了起来,她寻进了许章序那虽然小,却被收拾得整齐干净的书房里。可是,她却无心去称赞与感叹这样的整洁——这是自己身上的这双手日日夜夜收拾的成果。 缓缓走到许章序的那些书架前,无论是作为杨雪,抑或是作为章嘉芬,她都是第一次认真的去看他书架上的那些书,却发现那上面摆满了济慈c雪莱和泰戈尔的诗集,只在那些诗集的下面,她才发现了一些许章序从前学经济学时候的书。 只随意的扫了两眼,杨雪便又走到了许章序的书桌前坐了下来。拉开他书桌上的抽屉,却发现一个木盒被精心安置在其中。 好奇的将那木盒取了出来,她将那木盒的盖子打开,却看见了许多的信件都被珍藏在那木盒里。 打开了那些信件,她才知晓,原来这都不过是些林慧茵与许章序互诉衷肠的情书罢了。甚至,为了防止被章嘉芬知晓,两人从来都是用英文来交流情思的。 说来难道不讽刺?许章序与他的白月关竟是在章嘉芬收拾干净的书房中互通情书。章嘉芬的辛苦付出,全为他人做全了嫁衣。 杨雪嗤笑着将手中的信件都丢回了那木盒中,心中轻嘲,任林慧茵如何才情动人,任后人怎样为她辩解,任她的子女如何否认,都无法抹煞她林慧茵曾在十六岁之时,与有妇之夫许章序纠缠不清的事实。 但可惜的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只会称赞林慧茵和许章序的“爱情”。 这个年代的人们对于改变的渴求激进的可怕。他们渴望突破传统,迫切的渴望。他们称赞才子与洋派女郎的自由恋爱,哪管才子是否已有婚姻。他们毫不同情他们口中的“旧式女人”,甚至称赞抛弃旧式女人的人是突破了传统的束缚,哪管“旧式女人”被抛弃后是死是活? 在这样一种极端的病态下,面对着封建制度下的极端压迫后的极度反弹,他们尽管嘲讽着旧式女人,又哪肯听她们的半句辩解? 杨雪垂下了双眸,心中极为平静。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改变这种常态! 她想,她是再没有办法去像章嘉芬从前那样生活了,却也同样无法像历史那般循着未来的轨迹。她既需要寻求改变,也需要备受世人推崇。 而在这个文人备受推崇的年代,再没什么比成为一个文人更好的法子了。 所以,她要回到中国去!她不求能用手中的笔去解放受尽歧视与鄙夷“旧式女人”。她只需要用手中的笔去改变社会常态,去受人推崇。至少,让所有人知道,她——章嘉芬,才是真正的思想开化! 杨雪是个行动力极强的女人。 打定了主意后,她便直直走出了书房,回到了章嘉芬和许章序的房里收拾起了行李。 可是,等真的到了房里,她才发现,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即便是衣物,章嘉芬也仅剩了一些平时舍不得穿的精致旗袍还好好的叠在衣柜里。 杨雪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直到这时,她才真正直观的体会到,章嘉芬记忆里的“生活拮据”究竟是到了一种什么样的地步,她究竟为许章序付出了些什么。 无奈,那些或褪色或磨损严重的衣裳,她是不准备要了,便只好挑出一条素色的旗袍换上后,便将其他的旗袍都随着许章序留下的装着大洋的木箱放在了一起。 将木箱放在身边,杨雪又重新将身子都窝进了沙发里,在心中同系统交流道: 系统的话在杨雪的脑海里转化成字符消失后,杨雪便感到脑海中蓦地出现了一个转盘。 转盘不停的在转动着,良久才停了下。转盘上其他的技能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她只能看见转盘上的指针指着的那个技能。那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民国3 转盘不停的在转动着,良久才停了下。转盘上其他的技能是什么,她并不清楚,她只能看见转盘上的指针指着的那个技能。那是——“兵器小能手”。 兵器小能手?她想,她需要解释。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来,系统便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般,道: 这着实是个好消息。以后不论什么时候,她也总算是有了自保能力。只是—— 杨雪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皓腕上洁白莹润的东珠,问道: 这样便是最好,以后倒是省了她再去为自己“见不得人”的技能作遮掩的功夫。 杨雪嘴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提起了放置在脚边的木箱,便向着这紧闭着的窄小公寓的门走去,她准备要离开了。 可是,还没等她亲自拉开这道门,这道门便又自己响起。 她知道,是有人来了,或许,她甚至还可以猜到来的人是谁。可是无奈,她只能先替那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果然,门外的人她认识。更准确点说,应该是章嘉芬认识。 那人一身讲究的西服同许章序一般无二,而章嘉芬之所以认识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许章序的好友罢了。 曾经,许章序曾邀他的这位好友郭虞裳到两人的公寓同住。许章序倒也并不是为了让他,陪来到沙世顿后人生地不熟的章嘉芬聊天解闷,而是他自己不想与章嘉芬大眼瞪小眼的独处。 只是,自从许章序第一次带林慧茵回到这公寓后,他便再也不管不顾的离家了,紧接着,郭虞裳也很快离开了。但先前提过的,曾为许章序带话给章嘉芬的,却也正是这个郭虞裳。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恣慕不是回来了吗?” 刚看见杨雪的时候,郭虞裳还是很有些感到惊艳的,在恣慕的家里借住了这么久,他还从未瞧见过章嘉芬打扮得这样光鲜过。虽只是一条普通的素色旗袍,但你却不能说这样是不美的。 可是,等他再看见她手中拎着的木箱时,他才惊觉不对。 但杨雪却没有先回答他,反是笑了笑,径自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记忆中向来唯诺的章嘉芬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般自信了?郭虞裳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拿起了折放在西服口袋中的信件便递到了杨雪的身前:“前几个月时,你托我寄去巴黎的信件,有了回信。” 信件? 狐疑着将手中的木箱放置在了脚边的地板上,接过了郭虞裳手中的信,入眼便瞧见了信封上端正写着的“吾妹亲启”四个大字。 一瞬间,脑海中记忆的闸门好像被拉开了,杨雪这才想起,几个月前章嘉芬在收到郭虞裳带来的口信后,的确曾写下一封信件托他寄给她远在巴黎的二哥章君勉。 许章序当时的一句话让章嘉芬明白了自己终究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于是,为摆脱这样的窘况,无奈之中,她也只能向她的二哥求助。 杨雪打开了信封,取出信封里轻薄的信纸,信眼扫去,那信上起头的第一句便是:“章家失去许恣慕,如丧考妣。”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也不过是写了些“但凡才子总有一些异于普通人的特性,恣慕风流潇洒,爱交朋友,你切莫束缚他”,以及“佑亦你身为梽摩之妻,当务之急乃孕育子嗣。离婚事宜,你还需好好回旋”之流。 他一直便只管说“章家失去许梽摹”,却毫不提章嘉芬再跟着许章序会有怎样的委屈。若是如今收到这封来信的人还是章嘉芬,想来她的心也该是凉个一半了。 捧着手中的信,信上章君勉的字仍一如章嘉芬记忆里那般力透纸背,但内容却也让人有如针扎。若非这封信的到来,她险些都忘了,章嘉芬还是有家人的,且她的家人是有那般的喜欢着许章序,甚至超越了章嘉芬本身。 杨雪嗤笑着将纸张撕碎,揉成一团,随手便扔在了一旁。章家失去了许恣慕如丧考妣?那若是失去了章嘉芬呢?失去了章嘉芬,莫不是便皆大欢喜了? 郭虞裳显然也是猜出了信里的内容兴许是不大好,也知道自己的好友着实是对他自己的妻子极为苛刻,便皱了皱眉,好心道:“恣慕这些日子兴许是忙,所以回不来,你若有事,也尽可来寻我帮忙。” 他这话虽是真心的想要帮助杨雪,却也不乏为他的好友掩饰的味道。杨雪自是也知道他的这层含义,于是便重新拎起木箱,对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猜你并不知道我已经同许恣慕离婚了。” 说罢,又好似故意般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古老钟表,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唔,或许就在一小时之前?” 郭虞裳愣了好久,怎么都不敢相信。恣慕想要同他妻子离婚,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行,而让他真正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同意了。 可这些疑问,他始终是问不出口的,沉吟了许久,只好像是普通朋友的寒暄那般,轻轻的问一声:“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啧,当然是回到我的祖国。” 她向他歪了歪头,蓦然笑得狡黠。却在话音刚落下的一瞬,他还在怔愣的时候,拎着手中的木箱,走出门去,穿过他的身旁,让他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渐渐消失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走出了这栋偏僻破旧的公寓,杨雪连瞧都不愿多瞧一眼,直直的便向着港口寻去。 没有一丝犹豫的买好了回到中国的船票,她直到登上了那航行着的巨轮,感受到胸口中阵阵的窒息烦闷,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背倚着船栏,杨雪忽然定睛在眼前的玻璃窗上,好似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般,感兴趣道: 不是说五官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五官仍旧是那五官,却变成了几近完美的精致。 系统以极精简的话语回答了杨雪的问题。 杨雪笑了笑,心间隐隐多了几分喜悦。 的确,毕竟谁不希望自己长得更赏心悦目些呢? 更何况,一张漂亮的脸蛋,似乎也为她的任务增添了一分筹码——谁又忍心去责难一个美人呢?一个备受伤害的美人。 眨了眨眼,她转过身,望着身下茫茫的海水,只觉得对未来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民国4 民国十年元月一号,杨雪终于站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原本,她是想直接前往沪上的,可是,在收到章君勉的那封信时,她的心里忽然便改变了主意——她要先回一趟湖苏省的宝山县——章嘉芬的故乡。 她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既然占了章嘉芬的身子,哪怕这并非出自她的本意,但毕竟是占了。所以,关于离婚一事,她总是要回来给个交代的。 但也仅仅是交代一声了,她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未来交放到他人的手里——即便没有任务。 站在章宅前,杨雪定了定神,终于走进了章家三进的宅子里。家里的老管家李叔本便许久没见过府里的二小姐,更何况是如今容貌愈美的杨雪了。 一时间,李叔愣了许久,等杨雪终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李叔”后,他才回过神来,欣喜的领着杨雪,穿过了那片熟悉的花园,走进了后院。 还没走进屋里,管家便开始欣喜的高声喊道:“二小姐回来了!” 刹那,章嘉芬的妈妈冯氏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杨雪刚踏进屋子里,便见一身着锦衣的华贵妇女正在一名佣人地搀扶下,激动的从原本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是,等杨雪刚从院子外走进来时,她却又有些迟疑了。或许,也不只是她,她的待客室中的其他人也是。 “佑亦?”瞧着身着一袭暗红牡丹旗袍的杨雪,冯氏甚至都有些不敢唤她。她记得,她的佑亦好像没有这样的气韵,也没有这样的美。 杨雪见状,不过是浅笑,贝齿微露,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而后,又是一阵的惊叹静默。杨雪也不在意,只径自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人。其实也没有其他人,不过是章嘉芬的嫂嫂和姐妹们罢了。 一眼扫过,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在扫过章嘉芬的大姐的时候,才稍稍顿了顿。 若要论起来,其实当初该嫁给许章序的人不该是张嘉芬,而应该是章嘉芬的大姐。只不过当时章家请来的算命婆给其的批注却是,不能早嫁,需等二十五岁之时方能出阁。于是,这份婚事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章嘉芬的头上。 或许是因为成了人家口中久未定亲的“大姑娘”,杨雪总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三分的刻薄,望着自己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的艳羡和嫉妒。 “佑亦,你回来了,恣慕呢?恣慕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此时的冯氏也回过了神来,见着杨雪的身旁并没有跟着许章序,便张口问道。 瞧,她不问她的女儿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了,也不问女儿怎么毫无征兆的便自己跑了回来,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她的女婿怎么没有跟着回来。 杨雪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变化,脑中好好的思忖了一会儿,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却又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听说佑亦回来了。” 随着话音进入,所有人都向着门口望去。 来人身穿一身西服,戴着一副眼镜,眼神却炯炯有神,正是章嘉芬的四哥——章嘉熬。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章嘉芬的父亲和她的八弟——章禹久。 莫名的,杨雪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也好,一次性解释个清楚,免得日后反反复复的解释。 几人都在冯氏的屋子里落了座,杨雪也并不预备隐瞒,轻轻柔柔的便说了一声:“我已经同许恣慕离婚了。” 平地惊雷!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给炸的回不了神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他们不敢相信的是,竟然会有人同意与这样一个才子离婚。 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除了章禹久。 章禹久只比张嘉芬小了两岁,如今也有十八了,但他却是许章序的狂热粉丝,他不知道曾为大才子许恣慕是自己的姐夫而骄傲过多少回,所以此时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他,自然也是出奇的愤怒。 “你为什么要同姐夫离婚?!”他不自觉的提高了声线,对杨雪怒目而视。 他过于尖锐的目光,惹得杨雪不适的皱了皱眉,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的不耐:“我离不离婚,跟你有什么干系?难道我还需要给你一个解释不成?” 章禹久闻言愣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也是此时,忽然一个青瓷茶杯清脆脆的碎裂在杨雪的脚底下。 她愣愣的看了看已然四分五裂的茶杯和四溢的茶水,再抬起头看,便见章父满脸沥青的怒容,“你给我滚过来!谁准许你离婚的?!” 他还是这般脾气暴躁呀。 章嘉芬的记忆里,他便永远都是这般——窄窄的脸孔,高高的颧骨,生气是便会提高嗓门,将东西从屋子里的这头摔到屋子的那头。并且,在他的面前,她是一定要懂得如何进退的,那是非常讲礼数的。 就好像章嘉芬从来就不敢用“你”字对他称呼,所以她从来不会说“你要不要来杯茶?”而一定要说“爸爸要不要来杯茶?”否则他的脾气又会暴躁起来。 但可笑的是,他在他的病人面前,却常常扮演着一名脾气甚好的大夫。 此时,章禹久像是找到了后援般,得意地向杨雪抛了一个眼神,站回了章父的身后。他们就好像审判者一样,审视着杨雪这名“罪人”,冰冷愤怒的离奇。 “我平常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告诉我,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冯氏直皱起了眉头,“我教你嫁人之后,要谨守妇道,一切定要听从夫君的。你便是这么做的?” 想了想,冯氏又冲着杨雪嫌弃似的摆了摆手中的帕子,“你现在快些去请求恣慕的原谅,我们章家可养不出一个能和夫君离婚的姑娘。” 瞧,这便是章嘉芬的母亲了。 章家的孩子共有八个男孩儿和四个女孩儿,可在她的眼里,其实她只有八个孩子,只有男孩儿才是她的孩子。 只有家里生男孩儿时,她才让佣人将他的脐带收在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坛子里;生女孩儿时,她就把她的脐带埋在屋子的外头,因为女孩子一长大成人,很快就要离开娘家,所以没必要把一个外人的脐带留下。 理所当然的,章嘉芬便成了那个外人。或许在她的眼里,还是许章序这个“半个儿子”还更重要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岂毁伤,孝之始也。”杨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忽而缓缓开口道,“这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所以在我受到伤害之时,我第一个想得到的,便是你们的安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杨雪又接着说:“可是我想我错了,在你们的眼里,究竟是章佑亦是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姐姐,还是许恣慕是你们的儿子是你们的弟弟哥哥,你们竟然将我都弄糊涂了。” “甚至连二哥也是这样”杨雪一副受伤委屈的模样,眼泪想流却不敢流,“当我遥遥的大洋的彼岸寄信向他求助时,他的回信竟是‘章家失去许恣慕,如丧考妣’!我才是他的妹妹啊!” “当初那个舍不得我疼痛,让妈妈不要为我缠脚,说是以后嫁不了人便一辈子养我的哥哥去哪儿了?” 杨雪满目沉痛的望着眼前所有的人,却只得到了他们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怔愣的神情。 她的心中其实极为满意这样的效果,但眸光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望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却一脸不赞同神色的章嘉熬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民国5 她的心中其实极为满意这样的效果,但眸光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望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却一脸不赞同神色的章嘉熬道:“四哥又是怎样看待我的离婚呢?我同你为我挑的博学的丈夫离婚了,你是不是也以为,我违背了你所教我的‘人前的得体’?” 章君勉和章嘉熬都曾在章嘉芬的人生里以自己的方式给了她不少的关怀,不同的是,章嘉熬总是指点她怎么样在人前有得体的行为举止——他总是关心外人怎么看她,或许,这是因为她是少有的拥有天足的女人。 而章君勉却叫她不论外在的行为如何,都要尊重自己内在的感受。 杨雪只是没想到,两个如此疼爱自己妹妹的人,到了最后,在对待这个问题上,竟然并无什么区别。 而此时,听到了杨雪那字字含血的诘问的章嘉熬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神色并未有什么变化,他向来沉稳,头脑冷静,习惯深思熟虑,可到了此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杨雪说的,也正是自己想的。 可是,也是因为她的这一番话,他才猛地想起,是呀,她才是他自小疼宠到大的妹妹。其实也不只是他,此时的冯氏c章父和章禹久也才想起来,她才是他们的家人。 章嘉熬沉吟了许久,忽然道:“离婚之事,便这么算了吧。只是五年之内,你都不要再和其他男子交往过甚了,免得外面的人以为,是我章家的女儿不检点,犯了七出才被休弃的。” 章父此时的怒火也稍稍降了下来,好似慷慨怜悯般,对着杨雪冷声道:“老四说的没错,既然离了婚,你就先回来住着,等过个几年后,再让你妈妈给你重新谈门亲事。” 这可真好笑。她难道还应该感谢他们的慷慨吗? 这么想着,杨雪便也不再准备隐下唇角的讽刺了。她嗤笑道:“或许,我真的该谢谢你们” 许是也没注意到杨雪唇角的讽意,以至于她的话才刚刚起了个头,便让他们的神情俱是一松。 她笑了笑,继续说道:“至少,是你们让我如此真切的体会到,原来,在中国,最不值钱的,便是女人。” 果然,他们的神情都是瞬间变了,那些本就正襟危坐着的女眷们,则更是颤颤兢兢了。 只是,杨雪却没有预备就此停嘴,她仍在径自问道:“你们以为我便会就此屈服吗?” “不,我不会!”杨雪仍然笑靥如花,但此刻,不会有人怀疑她语气里的坚定,她的眼神太坚定了! 忽而,她如炬的目光猛地一松,伴随着轻松的,还有那些女眷们一直悬在半空的心。 杨雪柔柔的望着冯氏和张父,轻声道:“我不会留下来的,之后的日子我已经做好打算了,我会前往沪上定居。你们知道的,那里离这儿不远,坐火车,一个小时便到了。以后若遇到了什么事,你们也尽可以来寻我。” 说完,又像是承诺般,她郑重道:“我希望你们明白,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人。” 终于,她将这句话说了出来。章家是章嘉芬应该担上的责任,此后自然便也是她的责任。她说过的,她不是喜欢逃避责任的人。 此行目的达成,杨雪也没了再留下的打算,便转过了身,一声招呼都没有打,便在众人还自呆傻的目光中,盈盈走出了门外。 但还没走多远,她便听见了屋里一声重重的响声。 啧,真疼。 杨雪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这般响亮的,用手掌怒拍木桌的声音,让她都忍不住生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着,她脚下离开的步伐也越来越快了。 坐上了开往沪上的火车,杨雪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到达了沪上。而她的第一件事,便是在法租界租下一所房子。那是这个年代的沪上面积最大c治安最好,也最繁荣的地方。 这个时候的一块大洋购买力极高,杨雪逛了许久,竟发现普通的平民房竟只需两块大洋到两块五角,而一栋小洋楼也不过是十五块大洋左右。 杨雪是个惯于享受的人,是那种决计不愿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想也没想的,她便将一栋有花圃有秋千的c家具等装饰齐全的小洋楼租了下来。且一次性,便付好了一年的租金。 甚至,她还为了生活得更舒爽些,还在自己的房里和书房里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准备了能舒适地躺着边晒着阳光边看书的躺椅。 除此之外,杨雪便是请了一位佣人吴妈来做工罢了。吴妈是受了天灾流亡到沪上的,也没有什么儿女亲戚的,索性也不想要什么工钱,只需杨雪让她住在这小洋楼里,给些每日里的开支罢了。 杨雪虽拗不过她,却也仍是坚持每个月里要给她两块大洋,让其自己给自己添置些东西。 等一切好不容易都安排妥当了,杨雪才终于有心思思索起自己的任务来。 坐在书房里,杨雪摊开了让吴妈新定好的几样报纸。发现其中大多是什么《沪上日报》c《沪上晚报》以及什么《新沪日报》之流。而真正要说是让杨雪眸光陡然变亮的,便是那引领报刊文化的《申江新报》了。 这个时候的人们,读报的习惯便是由《申报》而开始的。其名气自然也不与其余的报纸等同,所谓“将天下可传之事,通播于天下”,这恰好是她想要的。 几乎不用考虑,她便想好了要向《申报》投稿。她也不需要担忧自己的文章会不会被放置,她只知道,连阿猫阿狗走丢都可以登报,她的文章怎么就不能了? 放下手中的报纸,将崭新的稿纸在红木书桌上摊开,杨雪给钢笔汲满了墨水。她现在需要思考的,是她该写些什么才好。 曾经,她是说在她进入影视业成为演员之前,她念的本科是q大的中文系,对于民国文学史的情况多少也有些了解。 这时候中国文坛的新旧文学之争,自五四运动之后,基本上已尘埃落定,白话文已然变成了如今新文学中渴求转化的写作主流。 所以,原本她最该担忧的文言文与白话文之间的问题,倒是成了次要。最主要的,反倒成了她要写些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民国6 最主要的,反倒成了她要写些什么了。 她说过,她是个乐于享受的人。所以,哪怕是为了任务,哪怕是在登顶之前,她也仍然是更乐意去选择让自己活得舒坦些。 杨雪拿起笔忽然在稿纸上重重的写下了“女性意识”四个大字。 她想,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去做谁的附属品的。 假如女性意识不崛起的话,恐怕她头上的那顶“许恣慕前妻”和“旧式女人”的帽子还须得担很久。甚至,她还可能因此而一直被嘲讽和讥笑。 只是想想,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大胆的演绎史册传奇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曾经身为演员时,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哪怕如今事已经年,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小说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断桥之上,总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之时,每每都将住在桥底的我和姐姐吵醒。 其实,西湖本身并无内涵。既不懂思想,也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却竟然赢得了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里,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文章的伊始,一切从头说起。五百岁的小青遇上了一千岁的素贞,初出人间之前,她们遇见救济世人的法海,来到人间之后,她们遇到了清秀俊朗的许仙。 主角很少,故事也很短。统共不过十万字的小说,短短一个下午,杨雪竟然已经足足写了将近一万字。 “但,难道这场游戏中没有牺牲?我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我并没有爱他,这不过是一个各行各路的男人,在色c诱之际,难道不必动用精神气力的?——我的‘得到’是‘失去’。银子给了,人走了,他也并没有爱我。想起来,不过是一个莽夫。” 这正是第三章的结束。是小青第一次色c诱许仙的失败,却也是她第一次略略的看清许仙,看清他的——“贪”。是呀,哪有男人是不贪的?别说男人,女人也是。 杨雪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并不预备再写,反倒愣愣的打量着自己方才写下的文字。 平心而论,杨雪的书法还不错,只不过她写的大都为简体字罢了。 幸而此时的中国正是提倡简体字的时候,人人都呼喊着抛却繁琐。如果杨雪此时写的尽是繁体字,反倒是与当今的文坛显得格格不入了。 做好了最后的检查,杨雪用一个大信封将文稿好好的装封了起来,便直接拿去寄往了《申报》的编辑部。 剩下的,便只是等了。她毫无担心,她在等着《申报》的回信。 由于《申报》的报社就在沪上,所以很快的,杨雪的文稿便被《申报》收到了。 《申报》的副主编是个叫林升的中年人,熬了好几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按理说,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怎么需要审稿了的,但编辑部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将一篇文稿送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说是拿不准能不能刊登。 拿起了桌上的文稿,看着小说的名字——《青蛇》,林升的眉头首先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是讲妖魔迷信的? 还没开始看,林升便不由的已经在心里有些否定这本小说了。如今正是打击封建思想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写妖精这些东西的? 但出于职业操守,林升还是决定看下去,毕竟这小说要是写的不好的话,也不会被送至自己的面前。 果然,看到简介时,他的眉头便已经有些松开了。若是说的白素贞和许仙的神话故事便还好些,毕竟是流传千年的佳话。 而真正吸引林升看下去的是简介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他。”杀了谁?许仙?为什么要杀了许仙?还有,究竟“许仙自创的笑话”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升便这样看了下去。看到白素贞在小青面前的自视甚高时,他不由讥讽“愚昧!”;看到白素贞沉湎爱情时,他又不屑“无知!”;看到许仙贪婪银钱时,他却又只能叹道“人性”。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小说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民国7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小说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不得不说,这是一本很新颖的小说,这不是写男人的小说,不,它写了,只不过它是为了女人而写的 如此的笔力娴熟,张弛有度,这究竟是哪位大师的作品? 林升看着那飘逸清隽的字体,又翻回了文稿的第一页,疑惑的看着那“章佑亦”三个字,或许这仅仅是一位擅长写作的新潮女郎? 当然,不论如何猜测,林升最后还是决定邀约这位作者来到报社,当面交谈。 杨雪收到林升的信时,已然离她寄信的那天过去了两天。而对于林升面谈的邀约,她自然也是欣然答应了。 第二日,杨雪应邀来到了报社,同时,她还带来了小说后面的五万多字的稿件。 敲了敲林升办公室的门后推开,杨雪道:“林主编你好,我是章嘉芬,也是《青蛇》作者——章佑亦。” 林升闻言,立即从身前的书桌上抬起了头,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热情的跟杨雪握手,笑道:“我没想到,《青蛇》的作者如此年轻美丽。” 可不是年轻吗?这具身体还未满二十一呢,再加上她愈发细腻的肌肤和娇美的容貌,她还能老到哪里去? 低头浅笑,杨雪并不答他。随着他落坐在这办公室里的西洋沙发上后,拿出了带来的稿子说:“这是《青蛇》后续的一部分内容,还请林主编过目。” 林升见她直入主题,也不介意,接过了文稿,笑道:“那就恕我怠慢了,待我看完稿子后再与您详谈。” 林升读稿读得极细。这五万字的文稿加上先前的一万多字,已然是这篇小说的一大半了,而无论是四个主角见谁与谁的感情纠缠,经过这绮丽的刻画后,却都是让林升眼前一亮。 正如这小说的简介那般所说——“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位章小姐的文学功底,由此也可见一斑。 林升合起了稿子,叹服道:“先生大才,《青蛇》比之当下文学小说,的确写出了新意。” 先生 凡是有才之人,皆称先生 “林主编谬赞了。”杨雪虽是在谦虚推脱,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丝毫没有变化。 林升也不在意,在他看来,文人总清高,杨雪绝不是他所见过的最孤傲的那个。笑了笑,他主动为她介绍起了如今中国的稿费情况。然后才说道:“我给先生的小说每千字一块大洋,先生看如何?” 依他先前所说,如今在这种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的人很多,所以稿费普遍为每千字八角到两块大洋,只有像鲁讯这样几乎站在文坛顶峰的人物,稿费才可达到每千字三块大洋以上。 所以,于杨雪这么个一点名气都没有的新人来说,这已然是个比较高的价码了。于是,也没了什么讨价还价的心思,杨雪点头:“可以。” 不过,等到这小说火了以后,杨雪其他的小说要涨价,那便是肯定的。彼时就算杨雪不说,报社这边也会主动提起,因为他们得用高薪来把杨雪套住,免得其他报社跑过来挖作者。 拿着林升结给自己的六十多块大洋,杨雪给他留下了地址后,便提出了告别。 瞧,赚钱也没什么难的,她不过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已足够许多车夫工人忙活大半个月了。知识就是财富,这句话在民国这个时期,体现得淋漓尽致。 走出了报社,杨雪收了收心,握紧了手中的大洋,坐上了停在一边的黄包车上。 黄包车靠的是人力的拉扯,走的并不快。幸而她也不急,权当是花费了些时间散了散心。 只是,黄包车还没走多远,她忽然瞧见前方的一处房屋前聚满了人,隐约中,甚至还看见了好些的警察持着枪,围住了那房屋。 杨雪心中好奇,便叫停了那拉着车跑的壮汉,问道:“前面那是怎么回事?” 壮汉放下把车的扶手,便蹭蹭的跑进了人群里替杨雪去询问去了。而他再跑回来时,却是满脸的不在意,习以为常的冲杨雪摆了摆手:“前面没什么事,就是那新青年社出售什么《阶级斗争》的什么书,被法捕房强行闭社了。” 说着,又重新把起了扶手,蹬蹬蹬的跑了起来。反倒是杨雪,不知道为什么,仍侧着头看了那人群许久,都收不回神来。 思想解放谈何容易? 当然,这不过是件小事,看看便也忘了。这个世道,无论是繁盛还是污浊,不是什么事,都能够太过计较的。 管他城头的旗帜如何变幻,普通人关心的还不是自己的生活?他们想着的也不过是吃饱穿暖,要是还有些闲钱,便想着去喝喝茶玩玩乐儿,谁管他城西城东晚来风? 杨雪也是这样,若真要说起来,她还是更在意自己的小说的连载时间些。 先前同林升谈论过的,虽然这本《青蛇》并不长,但按照往常惯例,却也定是每期连载不得少于万字的。是以,两人最终协商定下,这本《青蛇》以每期万字连载,总共连载十期,十天便也连载完了。 除却已经交到林升手上的六万多字的文稿,她还差着将近四万好几的稿子呢,哪还有闲心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回到了自家的小洋楼里,杨雪也没急着要赶稿子,反倒是舒心的悠闲了好几日,才恰恰好的赶上了二月末交稿。 而她的稿子才刚交上去不久,她的《青蛇》便开始在《申报》上正是连载了。 阳春三月,沪上的天气已经开始渐渐的暖和起来。 这是很平常的一天,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那些闲来无事的人们还搬着矮凳凑作一团聊着闲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快步走来,他身上挂着沉甸甸的邮包,扯开嗓子喊道:“送报了,送报了,定了《申报》的快来领报纸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民国8 那些定了《申报》的人们,拿到了报纸,都习惯性的先翻翻自己正在追着的连载小说,等看完了那些,才有兴致翻开其他的新连载的小说。 他们翻着翻着,忽然间就看见了《青蛇》。他们也大多都如林升的第一感觉一般,第一眼便只以为这是篇写什么牛鬼蛇神的小说,匆匆扫了两眼后,直接翻过。 而真正有心情将《青蛇》看下去的,除了那少数的向来喜爱留心文学新秀的文人,便只有那些整日闲来无事的妇人和女郎们了。至于其他人,即便是闲暇时间,或许他们也更乐意去用些什么武侠小说c情c色小说来打发时间。 是以,《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想着想着,盛爱宜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只好重新寻来了先前连载过的九期《青蛇》,重新品读了起来。 平心而论,初时读到这篇小说之时,仅仅是当做消遣罢了,哪怕是发现了这作者的笔力深厚,她也只是不深不浅的叹了一句“文采真好”罢了,并未有其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说在她心里的地位竟好似渐渐的变了,她不再只将这当做消遣,反倒前所未有的急迫的渴求着新的连载。 这本小说,与神话中的白蛇与青蛇太不一样了! 小说里写的,白蛇曾经说过:“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因为我比他们老一千岁,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到了最后,她却义无反顾的栽在了许仙的手上,她在小青面前的骄傲与不屑,在许仙面前不堪一击。 也正如书中所写,好像白蛇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明白——“当局者迷,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每个女人都以为男人只爱她一个,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 是的,在这本书里,许仙不仅爱了素贞,还爱了小青。这个男人不仅贪财,还花心。除了一张俊俏的面容,他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素贞去爱的?难道真如小说里写的“谁说一见钟情,不是出于色相?” 仅仅因为容貌,便值得一个女人去反复装痴作傻吗?盛爱宜看到这里,忍不住去想自己若是白素贞,会不会也是像她一样?可怕的是—— 她会! 或许,到了那样一个时候,已经不再只是容貌的问题了,也不仅仅是爱情的问题。她的一辈子都已经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了,她已是合该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了。所以,这恐怕也是——“从来都是许仙胜过白蛇,哪管她有千年道行”的原因。 恍然间,她好像明白了,这个白素贞,莫不是在影射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小青呢?作为主角的小青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莫名的,她想看下去,很想!急切地想! 想看,也就看了。老实说,一开始她是有些失望的。小青竟然爱上了许仙?她怎么会爱上许仙?她难道要同白素贞姐妹共侍?盛爱宜有些生气,她甚至宁愿,小青继续去勾引法海! 盛爱宜气冲冲的接着往下看,当看见白素贞和小青的姐妹之情最终几近于无,这份本来就不大平等的感情,总算是在一个男人身上烟消云散。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决裂,盛爱宜终于看到了小青与天下所有女人的不同—— 终于有那样一日,白素贞放下了她的骄傲,承认了她不如小青,承认了她抢不过小青。她哭着求小青把许仙让给她,她说,她怀孕了。 而小青呢?盛爱宜原本以为小青会像所有后宅里的女人那样,就像斗胜的公鸡般,自得还来不及。但是,她并没有。她选择了放手。她说:“——姐姐,我决定了,他是你的。” 她为什么会放手?盛爱宜很茫然,可看到了小说的后面,她却又忽然明白了—— “容易互相猜忌的不是爱情。” “爱一个人可以没有尊严,太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犯贱。” 小青从来不想把自己变成如同白素贞那样的人,所以,她先说了放手。 而也正是此刻,盛爱宜才终于明白了小青的不同,所以,她才那样震撼。原来,小青内心的想法竟是那样的——“只恨女子由来心浅,平白便点缀了众生,抬举了男人。” 怪不得,她可以轻易的说放手。 可是,第九期的更新却到此戛然而止了。后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盛爱宜迫切的想知道。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这样与众不同的小说,穷尽一生,她又可以见得几回? 合上手里往期的报纸,她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看见那暖阳发起已带暮色后,才忍不住放下了些心来。她知道,今天的报纸快要到了。她也知道,这大沪上所有的名媛夫人,都在等着这一份迟迟未来的报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民国9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盛爱宜终于拿到了最新一期的《申报》。报纸一到手,她便立即拿回了自己的闺房里,心迷神往的翻到了《青蛇》那一面读了起来。 小青的放手,让白素贞和许仙貌合神离般,仍旧勉强着生活在一起。可是,他们那样的“幸福”却是让以斩妖降魔为己任的法海不能容忍,所以,他将许仙带回了自己的金山寺里。白素贞自然要去救他,却自私的以上百年的姐妹之情,恳求小青的同往。 可是,在金山寺的那一场大战中,白素贞和小青却败的惨烈。就像这个时代的女人斗不过社会的桎梏,她们同样也斗不过法海。 之后,小青带着白素贞逃了,却又被许仙给寻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法海。是他,背叛了她们。他是为了这红尘,为了这所谓的“自由”。 小青要杀了许仙,白素贞却拦住了她。她说,一夜夫妻百夜思,任凭他反复地变卦,她又反复地原谅——无论她多口硬说着:“不要他不要他!”到头来,她还是原谅他。一切都是枉然。到了最后,成了小青枉作小人。 直至被法海收进雷峰塔之际,白素贞也只是凄凄的说:“小青,我白来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 但往后的白素贞会变吗?盛爱宜并不这样认为。一个人若想要改变,那么他早就可以改变了。早前白素贞分明已经看透了许仙的为人,却也只是装疯卖傻,她分明是不想改变! 嗤笑着看了下去,最终,白素贞还是被收进了雷峰塔,而小青则在悲痛之际,用力的用手中的剑刺死了一旁懦弱的许仙。 对于许仙的死,正如书中所写—— “我笑了,啊!我终于坚决地把一切了断。 我杀给你看! 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地回荡,在水面反射,在柳间鼠窜,直冲这暑天的苍穹。 一切都过去了。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烟罗。 什么一生一世? 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小青真正的醒悟了!她挥手斩断了这一切的纠缠!她清楚的看透了一个从来没人敢想的真相——凭什么女人非得要死要活的爱着一个男人?!凭什么所有悲剧的结局,都是女人离不开男人?!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对女人不公平! 直到了此时,盛爱宜才是真正的看懂了简介里所写的,究竟是些什么。 忍住心中的感叹,她只想先看完结局—— 故事的最后,是小青好像看透了世事般等着法海也来收她,可法海却竟然丢下了手中的盂钵,慌乱而匆忙的跑掉了——他放了小青。 谁说法海不会动情?你瞧,他对他动心的对象如此偏爱。这,就是男人! 一瞬间,盛爱宜的心里千回百转,只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 这篇小说里太多层意义了!看到最后,谁又敢说法海不像那些对宛如白素贞般的“传统女人”极为苛责的“新青年”?他如此偏爱小青这般的“新潮女郎”!他竟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去无情的要求白素贞断情! 可是,小青却又与时下的“新潮女郎”们并不相同。这就好像是以往所见的那些皆似惺惺作态,唯有小青才是真正的思想得到解放。或者,也可以说,思想解放的,是那位赋予了小青生命的——章佑亦先生。 这一日,像这般受到震撼的女子,绝非盛爱宜一个。 一日之间,杨雪在天下女人之间名声大噪,这也直接导致了,第二日报社送来的信件堆满了她的书桌。 杨雪好心情的,一封封的拆开了书桌上的信件,上面大都写这些,什么“先生怎么会想起来写这样的小说?”“先生的思想真是新奇!”之流。 只拆了十几封,她便也没了继续往下看的心思。想来,剩下的信,也与这些内容差之不离了。 将这些信件清理好放在一个柜子里,看着重新干净了下来的书桌,杨雪心情尚好的取出了稿纸铺在了桌面上。 本来,她也没指望能用一本书,便使得女人们的思想完全转变。那么多的文人,花了上百年的时间,都没让国人的思想完全转变,更何况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了。此时,能用一部《青蛇》,引起女人们的共鸣,她已然是不胜欣喜了。 而在看了这些信件后,她心中的欣喜便有些更甚了。起码,她知道接下来她要写些什么了——她要将章嘉芬的经历,以自传的形式改编成一篇短篇小说。 她并不介意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具身体的过往。她不仅要在这个时代活下来,还要活得开心,活得坦坦荡荡。她不信,在有了《青蛇》之后,她仍旧对那些讥讽与谩骂毫无还手之力! 拿起钢笔,将笔尖落在纸上,杨雪甚至不用多作思考,直接便先写下—— “我有两个名字,按辈分排的大名——章嘉芬,和陪伴了我从生命的开始直到现在的,几近用了二十年的小名——章佑亦。 很多人都问我,是什么让我写下了《青蛇》?我想,我应该是要给你们一个答案的。 在过去的二十年的人生里,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一段从来由不得我来选择的婚姻。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的那位‘丈夫’了,那么,便叫他‘许先生’吧。” 手中的笔顿住,杨雪开始在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以往的章嘉芬同许章序相处时的种种—— “在嫁与许先生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早在第一次看见我的照片时,他便将对我的不屑表达得那样彻底,他说:‘真是个乡下土包子。’是的,我正是时下文人们所鄙夷的‘传统女人’,正是被讥讽毫无自尊却又总被践踏尊严的——‘旧式女人’。 当然,对于这件事,我也是在嫁给许先生的某一天后,才终于知晓了这个他对我鄙夷的来源,知晓了这个家里下人们对我轻慢的原因。 彼时从下人嘴碎的闲聊中偶尔听见的我,毫不自觉的任那方才还谦卑的捧在手心的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我也知道,在那同时,那一声也砸在了我的心里,疼痛落了满满一地。你瞧,我在这段从来不对等的婚姻里,活得那样的如履薄冰。” 杨雪将章嘉芬此生的种种都化作了文字,付与最真挚的感情,书写在这薄薄的纸上,就好像,仅仅是这几张薄纸,便承载了章嘉芬短短的一生。 “哎” 她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女人,可每每想到许章序和章嘉芬的家人,她却总忍不住有些心中郁郁。也正是因为这些郁闷,她才会在写完与许章序离婚和被家人嫌弃逼迫之后,略略疼惜悲凉的加上了一句—— “彼时的我,就像是夏天过后,那把被收在一旁,无人问津的,秋天的扇子,凄凉的异常。” 在这短短一万多字的描写中,她并未刻意去添油加醋,因为她相信,许章序同章嘉芬的家人的冷酷与绝情,早已不必她再刻意去多做些什么了。所以,她更多的,还是想去阐述她的转变。 她说:“我再不愿去做那把秋天的扇子了,也不要去做我的《青蛇》里的白素贞,更不愿去做那些被竞相追捧的所谓的‘新潮女郎’。 我就是我。我合该是小青,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懂得真正的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挣开束缚。从此以后,我的尊严再不必去乞求谁来给我——自尊,是只有自己,才能给予自己的。我再不要将自己的所有都牢系在任何男人的身上! 所以,这一次,也不是他来恳求我放了他自由,只不过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画上最后的句号,杨雪细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给文章起名为《不做秋扇》。 落下了笔,嘴角的笑意开始明朗起来,她只觉得,这一生,从此刻开始,尽是明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民国10 总体不过三万多字的短篇小说,交到了林升的手上后,很快便被安排着刊登在了报纸上,同时被刊登在小说一旁的,还有一张不甚清晰的,杨雪的照片。 那是林升在收到了杨雪的稿子后带来的一名相馆里的青年拍的。林升说:“这既然写的本身就是先生你自己的故事,那还不如就在旁边刊登上你自己的一张相片。以先生的相貌,必定更利于提高知名度的。” 杨雪欣然同意。既然有捷径可以让她更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我有提到,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我也答应了他,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但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1.民国11 那场被杨雪称之为“女权思想”的风波,已经在整个中国浩荡了将近大半个月的时间。却丝毫没有要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消弭的迹象,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个章佑亦,究竟还能写出怎样的言论。 但事实上,没有人知道杨雪其实对自己的下一篇作品并没有做好什么打算。虽说已经决定了要写些散文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的,但具体要写些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至少,在拿到今天的《沪上日报》之前,她并不知道。 这是三月末的一天清晨,正值杨雪还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的红木桌前懊恼的时候,吴妈忽然便敲开了书房的门,送来了今天刚到的《沪上日报》。 杨雪放下了手中迟迟落不下的笔,接过了吴妈手中的报纸,微笑着目送吴妈走出书房后,她才拿着手中的报纸翻看了起来。 在看这份报纸之前,她只是为了消遣,在看了这份报纸之后,她的脑海中露出的第一个念头却是——“这下子,又要乱了。” 在这份《沪上日报》的首页,整份报刊最显眼的地方,刊登着一个时下正热的新闻——《许恣慕c章佑亦离婚通告》。刊登者是——许恣慕。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一篇跟在杨雪后面刊登的离婚声明的话,那是不足以让杨雪多加关注的。真正让杨雪注意到的,其实是许章序那首同离婚声明一齐发表的新诗——《笑解烦恼结——送佑亦》。 在诗的结尾,他写道—— “如何!毕竟解放,烦恼难结,烦恼苦结。 来,如今放开容颜喜笑,握手相劳; 此去清风白日,自由道风景好。 听身后一片声欢,争道解散了结儿, 消除了烦恼!” 他的喜悦之情跃然于纸上。杨雪也知道,他是为了他的自由c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而欣喜。但或许是出于她的小心眼,她竟总以为这是许章序对自己的回应,总以为这是许章序在对章嘉芬炫耀自己的快乐。 假如仅仅作为一名旁观者,杨雪绝对会禁不住发自内心的赞叹许章序的才华,但赞叹的前提,绝对不是在她还顶着章嘉芬的身份下。 揉了揉太阳穴,她随手将这份报纸丢在书桌的一旁。说真的,在读过这样一篇新闻后,谁还有心情去看报纸上的其他内容? 不过,也幸好是有这份报纸吧,起码,她还可以写些尚算回应他的文章。这样,也算是满足了那些还在等着她新作的人了,对吗? 自嘲着重新拿起刚才放下的钢笔,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忽而闪缠绕出许许多多的思绪。过了好一会儿,她方神思清明的在稿纸上落笔—— 《谢谢你,离开我》 严格说来,她是极喜欢张小娴的,同时也极喜欢张小娴的散文集《谢谢你,离开我》。但她此时想写的这篇散文,绝不是简单的想要直接照搬这部散文集里的任何一篇。 这是她对许章序的回应,她是真正的想要以“章嘉芬”的身份,去感谢他的离开。 眨眼间,她已想好如何落笔,但也正是此时,吴妈却再次敲门走了进来。 “先生,家里来了个自称是您哥哥的人来找您。” 吴妈称呼杨雪为先生,那是在偶然一次中得知了《申报》上得知了一篇文章是杨雪写的后,她便坚持要如此称呼杨雪了。而在此之前,杨雪也从不知,吴妈竟然也是文人们的崇拜者之一。 可是 哥哥?章君勉?章嘉熬?他们怎么回来?杨雪听了吴妈的话后,少有的愣起了神来,她不知道,他们怎么会来找自己的。 的确,在刚搬进这栋小洋楼时,她曾记下地址寄到章家,但以章父的性格,应该是会连看都不曾看,直接便丢出门外去的吧? 想着,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怎么就非得是章父收到她的信呢?怎么就不能是章家的其他人了?而她既然已经将地址寄了过去,等章家真正来人了,她还能不见不成? 重新放下了笔,杨雪有些可惜的瞧了瞧那张摆在桌面上,还没来得及写下开头的稿纸,悠悠站起了身,还一会儿才随着吴妈一同下了楼,到了一楼的客厅去。 来的人是章君勉。那个身着一身西服,满身书生意气的男人,正是那个对章嘉芬说章家不可失许恣慕的人——章嘉芬的二哥。 章君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杨雪一边打量着他,一边向他走去。 这是杨雪第一次打量章君勉,但也只一眼,她便觉得这人与许章序真是相像极了。不是说性格方面有多相像,只是那份气韵有几分相似罢了。 优雅的落座在他的身旁,沙发的一端,杨雪笑着先开了口:“二哥怎么会来?我还以为爸爸会直接丢掉我寄过去的信呢。” 许君勉闻言,也是会心而又儒雅的笑了笑:“信是大哥收到的,他也只告诉了我们几个兄弟,连妹妹们也没告诉,我们都不敢告诉爸爸。” 果然。 杨雪还是笑,却没有再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其实没有想过章嘉芬的家人还会来找她,尤其,是在《不做秋扇》刊登过后。 章君勉好像也是感受到了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隔阂,便假意打量了几眼杨雪,笑道:“这些日子我来沪上办公,顺便想来看看你。但现在看来,你在沪上生活的很好。” 他这话,杨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她是该说她离开许章序后生活得很好,还是该说离开章家后生活得很好?好像不管怎么说,在面对着眼前的人时,都是不大合适的。 幸好章君勉这话本身也只是自己有感而发的感叹罢了,面对杨雪的沉默,他也只不过是顿了顿,很快便转开了话题。 “前些时候,我读过《青蛇》,是无意中看到你的名字后才读的,但读着读着也就一直读了下去。老实说,我开始没敢想那是你写的,即便那上面写着你的名字。直到后面再读到那篇《不做秋扇》后,我才敢肯定,原来,这些真的都是你写的” 所以呢?他这是什么意思?单纯是想表达对她能写出那样的小说的不可置信,还是想表达些其他什么?杨雪不动声色的拿起吴妈端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佑亦,其实我是很想来跟你说一声抱歉的。抱歉我当时给你的信给了你那么大的伤害,我承认我当时也是你笔下的‘自视甚高的文人’之一,但在读了你的作品之后,我才发现,在这件事上,你是对的,你才是我们张家人。” 忽然,章君勉开始向她道歉,反倒把她给吓了一跳,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等她回过了神来,却又听见章君勉正皱着眉,沉沉的问她:“佑亦,我们没有在你最无助绝望的时候帮助你,反倒将你从身边推离,你是不是很恨我们?” 杨雪闻言,就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恍然间笑了出来:“有什么好恨的?” 但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道:“若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2.民国12 但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道:“若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在那样一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唯一能指望的,正是你们——我的亲人”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章君勉默不作声的沉思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杨雪的话给听了进去。 杨雪也不去急他,任他自己去想。本来嘛,她也只能是提提自己的看法,别人要怎么做,总要等他自己去想透。 “我知道了。”良久,才像是想起要对杨雪回应般,章君勉应了一声。然后,又紧接着道:“我今天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恣慕回来了,现在就待在沪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杨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道:“唔,我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沪上日报》我也看到了。” 显然,章君勉也是知道报纸上的事情的,现在看见杨雪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腕间的表,忽然站起了身,道:“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着你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待会儿我还约了人谈事,现在便要走了。” 见状,杨雪也礼节性的站起了身。陪他走到了洋楼的门口,嘱了他一句无事可常来,并写给了他家里前些日子才安上的的电话号码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章君勉的身影后,杨雪才悠悠坐回了书房里的书桌前。 伏在书桌上,杨雪拿着笔,感到脑海中有些矛盾。本来,她只是想写些对许章序的回应,对他的一些做法的看法,顺便再呼吁一下“女权思想”的解放的。但在见过章君勉后,她想写的内容忽然有些变了。 她的初衷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懂得反抗,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单是属于女人的,但她想要的仅是男女平等罢了,她并非是要女人们将一切不幸福的原罪都归于男人的身上。 女人真正的解放,应当是意识到自己思想的错误后,寻求改变,而非将一切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期盼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心转意。 这样的女人,变与不变其实都并无实际区别,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女人被抛弃,或许,她不会去同情,甚至还会讥讽其“咎由自取”。 是以,关于这篇《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问题,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想要幸福,你得先学会改变。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3.民国13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从前我没想过,但现在,我开始思索。而我所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女人较之男人,是感性而又懦弱的。” 杨雪的思绪其实很清楚,女人大都是极其感性的,也大都是极其向往爱情的,那么,她就从这方面入手吧。只要抓住了要点,打动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曾几何时,或许是过去,也或许是现在,你正为一个人肝肠寸断,苦苦咬着牙爬起来,挥泪奔跑,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他是否还在看着你。你多么希望他在看着你,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4.民国14 4月3日,周末。 《谢谢你,离开我》已经在赶在了三月份的二十九号发表在了《申报》上。而这篇散文的发表,直接诱发了3月30日的广粤妇女集会。在那一天,广粤的千余名妇女联合集会,要求男女平权。 这是中国妇女第一次掀起的女权运动。 如此看来,杨雪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可谓是不大的,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分明是在沪上进行的创作发表,却反而迎来了广粤的一场“墙内开花墙外香”。 但是,当她收到报社带来的,这场集会的组织人寄来的信件时,她的内心竟稍稍升起了些许的自豪感。她只须知道,从此,女人们再不该是毫无地位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未曾白费就可以了。 在杨雪胡思乱想之际,黄包车很快就停在了法国领事的官邸。 杨雪盈盈从黄包车上走下,随手给了几角钱,便跟着一名法国管家,进入了客厅。 今天,她其实是有些来晚了的,她也是在走进客厅时才发现,客厅内已经聚集了好些许的人,且大多都是她曾在报纸上所看见过的名人。 而也是这时,一名40多岁,打扮华贵的外国女人忽然热情的向着杨雪迎了上来。她礼节性的抱了抱杨雪,笑得极为灿烂,用着蹩脚的中文道:“哦,天哪!你一定就是章佑亦小姐了,你和照片上一样的美!” 杨雪其实并未特意迎合洋人的口味而去穿上洋装,反倒只如平常一般,穿着一身极为素雅的鹅黄色旗袍,除此之外,便是为了不太过寡淡,而戴了一幅圆润的珍珠耳坠罢了。从来,外国女人也是对中国的服饰热爱不已的,只不过是中国人美不自知罢了。 扬起一抹尚算明媚的笑,杨雪贴心的放缓了语速:“夫人也美得惊人。” 这位法国领事夫人海丽,在听到了杨雪的赞美后,脸上的笑便更深了几分。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尤其,是在被一名本身就很美丽很有魅力的年轻女性赞美之后。 当下,海丽便拉着杨雪介绍起来这次沙龙的参加者。杨雪也是这时才终于弄清楚来的人里,既有英国领事夫妇和美国领事夫妇,也有沪上名流和各行各业的翘楚。 海丽在介绍完后部分较为重要的宾客后,很快便去与其他的客人寒暄了,而杨雪也在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后,便随手拿过一杯酒,独自寻了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也并不是她在这样的场所中放不开,她只不过是觉得,现在的她身份有些尴尬而已。在场的人中,光是她所瞧见的那些文人,便有许多都是许章序的友人。依她来猜,想必许章序也是会来参加这场沙龙的。 原本尚好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乏味,杨雪只好软软的靠在沙发上,无聊的打量着那些来来往往的,不断寒暄的人们。 “你就是章佑亦先生?” 忽然冒出在耳边的清脆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杨雪微微抬首,恰好看见一名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优雅又爽利的坐在了她的身旁。 嘴角微微衔笑,杨雪轻轻道:“盛小姐?” 盛家七小姐盛爱宜她是知道的,近代大沪上最大的资本家盛宣怀的女儿,大沪上最顶级的名媛之一。可是,她找自己有什么事呢? 杨雪话音未落,谁知盛爱宜却好似喜不自胜:“先生也知道我?” 迎着杨雪疑惑的目光,盛爱宜连忙笑着解释道:“我是先生的读者之一,也是先生的追捧者之一。” 说着,她又偷偷笑了笑:“当然,整个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都是先生的追捧者。” “噗嗤” 杨雪看着盛爱宜那副犹似后世的小粉丝的神情,经不住发笑。可当她再细细打量周遭的时候,却发现盛爱宜说的没错,那些夫人小姐们的目光的确是若有似无的向着自己这边扫来。甚至有些活泼的,还在被杨雪发现后,俏皮的向她举了举手中的酒杯。 盛爱宜毕竟是一位名媛,稍稍平复了下内心的激动,等着杨雪打量完后,她才扬着一抹深浅适宜的灿笑,道:“先生分明与我同岁,却真是好有文采。当初我刚读《青蛇》的时候,便很想结识先生了,先生让我看到了一个极为不同的世界。” “那你现在不是认识我了吗?”杨雪少有的显露出少女的一面,开玩笑似的向盛爱宜眨了眨极为好看的眼睛。 盛爱宜霎时愣了愣,她没想到杨雪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她的想象中,杨雪便该是向她先前所看见的那样,清清浅浅的模样,一看便是极有气质极有内涵的女人。当然,她并不是说她现在所看到的杨雪不好,她反而觉得这样的杨雪更为鲜活了。 一时间,盛爱宜笑得更开心了:“是,先生说的是,我现在可算是认识先生了。” 女人间的友情来得就是那样的快,或许仅是一个有趣的话题,或许仅是一件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便足以让原本并不相识的两个女人感到相逢恨晚。 杨雪和盛爱宜间的友情便是来得这样快。 杨雪从未想过要在这个时代做一位独行侠,她深知,人,是需要朋友的。哪怕是能在彼此失落的时候,给彼此一个简单安慰也是好的。所以,在她的刻意的经营下,没一会儿,她便和盛爱宜以“佑亦”“爱宜”相称了。 也幸好盛爱宜并不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她在和杨雪混熟后,便笑着调侃道:“佑亦,如果你的大名也叫佑亦就好了。你瞧,我俩是同一年生的,你叫佑亦,我叫爱宜,我俩听起来多像是一胞的姐妹。” 说罢,她又忽然打量了杨雪两眼,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哎哎哎,还是算了,和你这样又美貌又有才的女子做同胞姐妹,可不得自卑死我去?!” 杨雪闻言嗤笑,毫不示弱的反击道:“也不知道是谁,整个沪上可就知道她是顶级名媛呢!” “啧——” 盛爱宜刚出声,话还没来得及反驳,却又被忽如其来的喧闹给憋在了嘴里。 门口也不知道是来了谁,原本各自寒暄的人们竟开始暗暗地将视线往杨雪的身上集中。 隐隐的,杨雪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果然。 门口的来人也似是注意到人群的不同,将视线投递到了杨雪的身上。而穿过那层层的人群,杨雪遥望的目光却正好与他相对。 仅一眼,杨雪便首先错开。抬起手上的那杯酒,不紧不慢的轻轻抿了一口。 来的人,是许章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5.民国15 许章序好似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般,满脸惊喜的向着杨雪所在的角落走去。 他定定的站立在杨雪的面前,几番打量,笑道:“佑亦,看样子,你生活得很好,我险些都不敢认你了。” 说罢,又补充道:“啊,对了,你的作品我都看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你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 他叫她佑亦,他定论她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说他为她感到高兴—— 哈,真可笑,他凭什么为自己感到高兴?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但在她的想像里,哪怕算不上仇人,但至少,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没了突兀的惊喜,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我不明白。”盛爱宜十分诚恳道。 杨雪笑着啐了她一声,正预备为她解答,却又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 “章小姐?” 奇怪的声调,蹩脚的中文,站在杨雪身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女。 这是美国领事夫妇的小女儿艾玛,方才海丽有为她介绍过的。 杨雪站起身来,直面着她,柔声问道:“艾玛小姐有什么事吗?” “最近老是听身边的人说到章小姐的事。张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美国极其崇尚自由,所以我也十分佩服张小姐的独立自主。”艾玛极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良久,才切入主题:“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章小姐,可以吗?”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礼貌的道:“艾玛小姐请问。” 艾玛的脸上溢出一抹极热烈的笑,极其吃力的问道:“听说许先生是章小姐的前夫,我想问问章小姐再次和前夫见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不客气! 这洋人少女问的大胆而又大声,一下子便将整个聚会的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唯独这少女还好不自知般,一脸好奇的望着杨雪。 也是此时,洋人少女的母亲——美国领事夫人,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忽然大声的用英文呵斥少女,让少女赶紧停下,不要再闹。 但少女却也用英文同美国领事夫人争执了起来。 她们都以为杨雪听不懂,但事实上,杨雪却听得极清晰。那少女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中国女人,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真的主张女性独立自主。 “呵” 寂静的大厅里,杨雪缓缓地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对洋人母女是,许章序也是。 “再次相见是什么感觉?唔,我得好好想想。”杨雪一出口,便是极其标准的伦敦式英文,她隐晦的用行动在像她们表达,别把任何人看成一名傻瓜。 “噢,亲爱的,你的英文说的可真好,让我倍感亲切。”同样注意着这边的英国领事夫人忽而惊喜道。 但杨雪却只是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便故意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对着那有些惊讶的洋人少女道:“我有什么感觉呢?或许只是——哦,天哪,我终于不是谁谁谁的妻子,而只是章嘉芬了。” 艾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不恨他?” 说着,又有些迟疑:“难道,你还爱他?” 杨雪嗤笑了一声:“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像爱与恨这样具有极强烈的感情的单词,并不适用于我和我的前夫,这样的感情都太过多余了。我们只是为了彼此的自由和快乐而选择分开。从此,许恣慕是许恣慕,章嘉芬是章嘉芬。” “那你看到别人追捧许先生,你不生气和沮丧?”面对着镇定自若的杨雪,艾玛忽然有些泄气。 但杨雪却是看了看身旁同样站了起来的盛爱宜,忽然道:“就在刚刚,我也跟盛小姐谈到了这个话题。我想告诉她的也是这样,许恣慕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所以,他会有他的支持者,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追随者。他写他的理想,我说我的抱负,我们并不矛盾,我为什么要悲伤和沮丧?” “好吧,章小姐”艾玛有些垂头丧气,总算是认输了,“我承认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6.民国16(修) “好吧,章小姐”艾玛有些垂头丧气,总算是认输了,“我承认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聚会里,来的这些人中,大多都是听得懂英文的,所以,大多也都听懂了杨雪和艾玛之间的谈话。剩下的一些听不懂的,经过旁人的翻译,便也都听懂了。 老实说,虽然他们有些不满这位洋人少女对自己国家的女性的刁难,但不得不说,她确实是满足了他们的好奇心。 面对着有些颓然的艾玛的道歉,杨雪只是点了点头,便算是应下了。她并不是一个爱斤斤计较的人。 牵着盛爱宜的手,杨雪拉着她向着方才开口的英国领事夫人的位置走去。 “夫人,介意我们来参与你们的话题吗?”好似没有感觉到萦绕在自己身边的目光似的,杨雪对着英国领事夫人笑得温和。 英国领事夫人是和一些其他的各国贵族们坐在一起的。她听见了杨雪的请求,直接就站了起来,亲自邀请杨雪和盛爱宜落座:“当然可以,亲爱的。” 因着英国领事夫人的邀请,其他的贵族们自然便也不对杨雪和盛爱宜抱着怎样的疏离。她们很自然的便融入了他们之中,虽然她们仅仅只是时不时的同他们碰一杯酒,并不怎么说话。 各国的贵族们都在向其他人畅谈着自己国家的趣事,而令杨雪感到好笑的是,他们之间的交流,竟然是他们各自都极其蹩脚的中文。 也没心思去同他们谈些什么,杨雪悄悄地同盛爱宜聊着自己的话题,并不知道他们都谈了些什么,谈到了哪里。但,这就好像是出乎他们贵族的礼仪般,他们的教养是不容许他们在任何一场饮宴中,忽略任何一个人的。 “章小姐和盛小姐对俄罗斯了解吗?”一名俄国的贵妇——诺娃忽然便笑得一脸和善的对着杨雪和盛爱宜问道。 “抱歉,我并不是很了解。” 盛爱宜以往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来也没离开过大沪上,除了教导她的英文老师,宋蔼龄和宋子文,从来也没谁与她提及过国外的世界。但即便是他们,他们提得最多的也是美国,并未说过俄国,是以,她只好对着诺娃抱歉的笑了笑。 倒是杨雪在听到诺娃的问题后,笑道:“稍稍有幸了解过一些。” “是吗?”诺娃一下子也有些兴奋起来了,在中国,遇见一个对自己国家有所了解的人,其实是十分不易的,所以她的话题也一下子都放开了些。 她想了想,对着杨雪问道:“张小姐,你对俄罗斯的叛乱怎么看呢?好像现在的中国人,都很赞同哪一场叛乱。” 诺娃口中的叛乱,自然指的是俄国的十月革命。 杨雪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她没想到诺娃会问她这样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已经算是牵涉到政治了,虽然c并不是中国的政治。但即便自己表现得再如何不同,自己不也只是个女人吗? “女人”这件事,倒并不是杨雪妄自菲薄,而是大多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罢了。所以,对于诺娃的这个问题的提出者,杨雪其实是惊喜且感激的——她给了她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咳咳,”杨雪稍稍坐直身体,带着些许的抱歉,道:“俄国的那场革命,我虽然很抱歉,但我还是想说,这是必然的结果” “那是叛乱!绝非革命!” 杨雪话音还未结束,诺娃便下意识反驳道:“想要推翻原有的政权,推翻沙皇的统治,怎么可能会是革命?!” 诺娃尖锐的声音有些大,惊得这聚会的客人们再一次将视线聚焦在了杨雪的周围。只不过这一次的视线聚焦,却恰恰好是杨雪想要的。 俄国十月革命已经成功了将近五年,引起西方社会的极大惊恐,但相关研究却只停留在表面上,因为就连苏联自己都还在探索中前进。 此时即便杨雪只是想说些浅显的原由,但只要是关乎这场革命的,那便都是会引起众人关注的。 所以,现在已经不仅是诺娃和其余的贵妇们在听杨雪说话了,连不小心路过的一名年轻的中国男士也不禁停下脚步,极感兴趣的问道:“不知道章小姐有何高见?” 杨雪不急不缓的低垂着头浅笑:“彼得大帝以来,俄罗斯的国土得到了空前的扩张,但经济以及生产力却始终跟不上国内的需要,甚至,其国内经济还要依靠农业来拉动。先生以为如此将会如何?” 那位男士点头道:“经济和生产力的落后,同样会致使国家落后。” “没错,经济和生产力的发展是一个国家发展的根本。”杨雪同意了那位男士的观点,紧接着他的话道:“那么,俄罗斯的人民又会用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呢?” 杨雪将她所知道的那些都娓娓道来:“他们靠农业拉动经济,但俄罗斯的广阔土地却没有足够的农民来开垦。贵族们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便直接开始圈养了人力,只求首先满足自己的所需,无视平民的需求。中国有一句古语,叫‘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贵族与平民的关系长此以往,矛盾日益加深,自然而然便会有革命运动应运而生。” “加之彼时各国的世界大战仍在进行,普通平民人人都期盼着和平,为了促使战争的结束,也为了不参与战争,自然会掀起革命。”说到这里,杨雪便算是用极为精简的话语,概括了十月革命兴起的原因。精简,却直中要害。 当然,众人显然也都被杨雪的话吸引住了,不由自主的随着杨雪的话点头,甚至也不由自主的想听杨雪接着讲下去,连一直未同杨雪交流过的英国驻华领事都忍不住问道:“那请问您又是如何看待我们英国的呢?” “英国?”杨雪微微一怔,良久才轻笑着道,“英国不是曾有一名经济学家这样描述吗?——北美和俄国的平原是我们的玉米地,加拿大和波罗地海是我们的林区,澳大利亚是我们的牧场,秘鲁是我们的银矿,南非和澳大利亚是我们的金矿,印度和中国是我们的茶叶种植园,东印度群岛是我们的甘蔗,咖啡,香料种植园,美国南部是我们的棉花种植园。所以,你们称自己为‘日不落帝国’。” 看着英国领事自豪的点了点头,杨雪神思有些飘远,忽而道:“实际上,在我看来,英国的兴起是开始于伊丽莎白女王的统治的。” 回过神来,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这是一位伟大的女王,她的远见卓识和开明宽容是英国繁荣兴盛的重要原因。” 或许是杨雪的语气太笃定了,令那位一直便没有离开的男士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正值众人探究疑惑的眼神中,杨雪抱着对伊丽莎白一世的极大敬意,蓦然笑道:“在这位女王的治世生涯里,这位善于协调各种关系的女王,没有滥用自己的权力和威望,终身节俭,从不轻易战争。” 没有喘一口气,杨雪接着道:“她严守《大宪章》,从不轻易加税,不跨越皇权,给了国家宽松的环境发展经济;她有着长远的目光,鼓励航海,使得英国最终取代西班牙c荷兰成为海上霸主;她为了维持权力的平衡和英国的独立,终身未嫁在她的一生中,王权的扩展始终控制在议会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给了英国极大的发展的余地。” 这位女王的一生,是伟大的,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了解几分的,但她具体伟大在哪里,她为英国的发展做出了怎样的贡献,却被杨雪简单的分析所囊括,使得在场的许多人士都眼前一亮。 杨雪满意的笑了笑,转言道:“当然,除了拥有一位伟大的统治者外,英国同时还拥有了一位伟大的科学家——牛顿。水为什么往低处流?太阳为什么要升起落下?当人们还在对这个世界抱有畏惧之心时,他强势的宣告着世界:自然界,是有规律的。他为人类敲开了新的一扇门,他使曾经匍匐在大自然脚下的人类,终于大胆的抬起头来,理性的打量着世界。他点燃了工业革命的开端,使世人清楚的看到——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说到这里,杨雪就连自己也禁不住一阵唏嘘:“殖民扩张和海外市场的成熟,使各种商品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以手工工场为支撑的生产能力变得捉襟见肘。当瓦特最终以万能蒸汽机解决了最核心的动力问题后,英国工业开始以惊人的速度全面展开。” “当然,如果仅此而已,英国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英国最重要的变革,并非是一种仅仅停留在技术层面的变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7.民国17(修) “当然,如果仅此而已,英国不会有如今的地位。英国最重要的变革,并非是一种仅仅停留在技术层面的变革,而是一种能大大提高效率的新的生产生产组织形式产生了。”杨雪说着,自己的心里竟还颇有些感慨。 而对于这一点,不用杨雪细说,英国领事自己都已经很清楚了——从18世纪末开始,英国的各个行业相继实行了工厂化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古老的生产方式c生活方式c思维方式都在发生改变。整个英国仿佛形成了一个被源源不断的力量推动着告诉运转的链条,而这股力量—— 英国领事皱着眉深思道:“亚当·斯密的《国富论》。” 可是,显然那位一直听的很入迷的男士还十分茫然,问道:“什么意思?” 杨雪没有直接回答他,她知道,不仅是他,其他还有很多人都还不明白。所以,她仅仅对他安抚的笑了笑:“《国富论》是一份十分神奇的文稿,它使得工业化不再停留于发明机器和制造产品的阶段使其真正对社会发展产生了革命性的意义。” 杨雪不紧不慢的道:“如果说,牛顿为工业革命创造了一把科学的钥匙,瓦塔拿着这把钥匙开启了工业革命的大门,那么,亚当·斯密则是挥动着一只看不见的手,为工业革命的推进缔造了一个新的经济秩序。而整体来说,比技术革新影响更深刻的,是经济社会运行规则的变化。” 说的有些累了,杨雪便端起桌子上的酒杯,缓缓饮尽,良久才总结道:“一个帝国的崛起,要以科学技术c统治者决策c文化氛围等为基础,缺一不可。要成为一个帝国绝非易事,但大英帝国是个很好的例子。” 杨雪的话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同,但却只有在一旁听了许久的盛爱宜最先反应过来,满目向往的赞叹道:“佑亦,你真棒!” 盛爱宜的话同样使得众人都回过了神来,也使得众人都纷纷应和,但同样的,她也使得众人对杨雪的兴趣更浓了。 才被打击完不久的艾玛立马恢复了以往的活力,大声问道:“那我们美国呢?美国怎么样?” 实际上,当今格局,是英国日衰,反是从英国殖民地中独立的美国日盛。是以方才杨雪其实是并未就着英国领事的话,讨论英国如今的格局,反是讨论了英国的崛起。而现在,她自然也不好在众人的面前再讨论格局问题,她只能同样从崛起的部分入手。 杨雪想了想,忽而道:“在我看来,美国崛起的第一基石是《独立宣言》。” 她的话停了停,思考完之后才接着道:“《独立宣言》显而易见的目的在于向世界阐述联合殖民地脱离大不列颠的理由。从更真实的历史意义上说,这毫无疑问是一种反叛。于现在的中国,‘突破传统’,是所有反叛的理由,而年轻的美国要与古老的不列颠剥离同样也需要理由。于是,他们要用一种政治哲学来当挡箭牌c轧路车,扫除障碍,但他们或许不知道,这样的一套政治哲学将来竟会成为使美国式的自由c民主扫荡全世界的‘坚船利炮’。” 沙龙里的诸位都在面面相觑,只觉得杨雪说的极有意思。就连原本因为身份问题而对美国人提出的问题大感尴尬的英国领事夫妇,都忍不住想听下去。 杨雪无暇去顾及他们,继续道:“杰斐逊在《独立宣言》第二段第一节阐述了一段令无数后学末进为之倾倒c为之迷醉的理论。即是五条基本原则: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赋予他们若干不可让渡的权利;这些权利包括生命权c自由权和追求幸福的权利;为保障这些权利,人们建立政府,政府的正当权力来自被统治者的同意;当任何形式的政府破坏了这些目的,人民有权也有责任改变或推翻它,以便按照以上原则重新组建政府。” 说到这里,杨雪总算是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微微提高:“这就是美国建立的价值观——人权至上,人民有生存权 自由权,有呼吸新鲜空气c引用新鲜水源c居住的权力。有建立政府的权力,当政府违背了这一原则的时候,有重新组织政府的权力。为了保证这一权利,人民可以合法的持有枪支,这是宪法赋予的权力!” 杨雪向来平静的心湖微微起伏,她清楚地知道,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她所生存的那个时代,这都是至高无上的价值观制度。即便先进的英国也实行的是君主立宪制,其它国家有些是封建君主制度,有些是立宪制度,亚洲也是如此。但从这一刻,便埋下了美国领导世界的种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呼了出来:“尤其,是在那一场世界战争过后,美国成为了真正受益者,一跃而成为世界的头号经济强国和军事强国。它在世界各国的眼皮子底下,真正的崛起了。”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杨雪,没有人再去打断她的说话。整场沙龙,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杨雪的个人展示舞台,而杨雪自然便也是在这静寂中越讲越顺畅。 实际上,她说的这些内容在她所生活的那个年代并不稀奇,只不过是对于二十世纪初的人们来说格外新颖深刻,让人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罢了。 那位一直静默着的男士听完了杨雪对于俄c英c美三国的分析后,问道:“章小姐是怎样看待英国和美国的强大的呢?难道俄国之后也将发展成英c美那样的存在?” 俄罗斯的事情,现在还不大好说,十月革命的余波并未过去,她此时如果承认了这男士的话,则会自动被认为承认十月革命的作用。下一刻她就会被当做赤色份子,哪怕她只是一个女人。 杨雪狡猾地笑道:“未来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所有的结果,我想,只有时间才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此时,那位男士不再想刁难杨雪,反倒双眼炯炯有神的望着她,请教道:“那么章小姐,你认为我们中国的未来又会如何发展呢?” 杨雪闻言,稍稍一愣,反应过来后,却只是暗含拒绝意味的笑了笑:“抱歉,这位先生,我也只是略略谈谈自己的拙见罢了,政治上的那些事,我还是不大懂的。” 看着那位男士没有得到答案而有些沮丧,杨雪并没有认为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她看得很清楚,领先时代半步的,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的,是疯子。她想,她还不大愿意去当疯子。 但是,原本她以为这位男士没有从自己这得到答案,便会自行离去的,谁知,他却又忽而来了精神。 他对着杨雪道:“章小姐,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小说月报》的编务,我叫沈得鸿,字雁冰,笔名是矛盾。” 他热情的向着杨雪伸出手来,杨雪愣了好半晌才想起要将手给搭上去。她没想到,这位男士竟然是著名的文学家矛盾。 松开交握的手,沈得鸿极为热切的道:“章小姐,关于方才的言论,我诚恳的请您为《小说月报》撰稿。” “噗嗤,”看着沈得鸿急切的模样,杨雪实在是觉得有些好笑,却仍是极为婉转的道,“沈先生,我想我方才的言论并不适合刊登在《小说月报》之上。” 沈得鸿闻言愣了好久,半晌才反应过来。正如章小姐所言,自家的报刊刊登的全是小说,的确是不合适的。 惋惜的叹了口气,他方朗声笑道:“让章小姐见笑了。” 沈得鸿虽没有成功让杨雪为之撰稿,却是一下子提醒了聚会中的各路编辑,使得他们纷纷向着杨雪的方位拥来,甚至已经开始竞起了价码。 一直与好友站在一起的许章序,心情忽然有些复杂,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错过了些什么,他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有那么一刻,他想上前去同杨雪再好好聊聊,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他不是听不明白杨雪和洋人少女艾玛之间的谈话。他知道,她不想再同他产生任何的练习,而他自己,也不愿去惹人嫌。况且,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他也并不愿意去细究。至少,就现在来说,他还是满意自己的生活的现状的。 “大家安静会儿。” 杨雪并不知道许章序在想些什么,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无意于让这场沙龙泡汤,便开口组织了在场的各位编辑间的喧闹:“各位不必争执,我的一切文稿都是以《申报》为先的。唯有《申报》不与刊登,我才会考虑其他报刊的。” 见大家终于平静下来,杨雪方松了口气,面朝法国领事夫人海丽抱歉道:“夫人,我今天有些累了,看来不能等到宴会结束了。” 海丽闻言,行至杨雪的面前,轻轻抱了抱她:“哦,虽然很遗憾,但我看你确实是有些累了。你先回去吧,记得以后常来就可以了。” 杨雪回拥了她一下,笑着点了点头。 转过身,看着在听到自己要离开时便已站了起来的盛爱宜,杨雪也轻轻拥了她一下,道:“你知道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多来找我,我还靠你带着我熟悉沪上呢。” “噗嗤,”盛爱宜一下便笑了出来,“好,这就交给我了。” 杨雪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跟周围的人们浅浅示意了一会儿自己的歉意,方才盈盈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8.民国18 “先生,我真是越发庆幸当初是由我们《申报》发表了您的小说。”林升握着杨雪已经撰成了文稿的《浅谈俄c英c美三国》,一股难言的自豪自心底油然而生。 那日《申报》派去参加沙龙的编辑已经将沙龙上发生的事情告知于他了,他现在正为自己当初的“慧眼识英雄”而感到自豪,同时,也为与杨雪交好的是自家的《申报》而感到庆幸。 杨雪见状,便笑着推脱道:“林副主编和《申报》向来给我的待遇便是极好,如今我投桃报李也是应当的。” 实际上,林升给杨雪开出的条件确实不错,如今杨雪的长篇小说已然提高到每千字三块大洋的价码了,而这篇《浅谈俄c英c美三国》,林升更是给了八块大洋予以刊登。 于杨雪而言,在那日的沙龙聚会上,这篇文稿无论是交给哪一家报社,都会得罪其他的报社。倒不如哪一家都不给,直接托付给自己的老东家,既不会得罪任何谁,还拉拢了林升和《申报》,留下个“知恩图报”的好名声。 “咚咚咚” 敲门声乍然响起。 霎时,杨雪和林升同时抬头向门口望去,恰好瞧见了吴妈小跑着到了门口开了门。 等到来人的身影出现在杨雪的面前时,杨雪才有些惊讶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问道:“咦?爱宜,你怎么会跟沈先生一起来了?” 来的人正是盛爱宜和沈得鸿。 若只是盛爱宜来,那倒是不稀奇,自那日沙龙过后,杨雪本只是随口开的一句玩笑话,却是被盛爱宜给实行了个彻底。接连好几日来,除了偶尔一起参加洋人贵妇名媛间的小聚外,她都要来寻着杨雪出去玩儿好几圈,且每日里都有些不同的花样。 可今日里,奇就奇在,同她一起来的,竟还有自沙龙过后杨雪便再未见过的沈得鸿。 盛爱宜熟门熟路的直接走到了杨雪的身边坐下,顺手便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清茶:“今个儿可不是我要来拉你出去玩儿的。是沈先生找到我说要找你有事谈的。” 沈得鸿有些不好意思的小鸡啄米般点了几下头,羞涩道:“是是有些事情要找章小姐谈的。” 见状,林升便自觉地拿好手中的文稿站起了身来,挂着一抹适宜的温和笑意,向杨雪提出道别:“章先生,既然你还有事,那么我便不再打扰了。” 见杨雪同样也微笑与他道别之后,他又向盛爱宜和沈得鸿都抱歉的点头示意了会儿,便径直离开了。 在所有人的目送之下,关门声响起,林升已经离开了。 杨雪收回目光,对着还站在一旁的沈得鸿道:“沈先生有什么事先过来坐下再谈吧。” 沈得鸿点了点头,便走到了林升方才所坐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在沙发上,沈得鸿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该怎样对杨雪开口。说实话,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很善言谈的人,但近日的话他又不说不行,否则,他定是要为错失人才而感到伤痛的。 沈得鸿自顾自的纠结了许久,杨雪和盛爱宜便在沉默中等待了许久。好半晌,沈得鸿终于忍不住沉沉的叹出口浊气,浑似豁出去般试探着问道:“章小姐可知道今年元月正式成立的文学研究会?” “沈先生是想让我加入文学研究会?” 沈得鸿也没想到,他思索了好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提起的事,他才刚起了个头,杨雪便了解了他的来意。总算是泄了一口气,沈得鸿如释重负道:“依章小姐之才,何不为中国文学献一份力,加入到文学研究会中来?” 杨雪并没有迅速的回答沈得鸿的话,反倒是软软的靠在沙发上,半低垂着眸,细细思考起来。 关于文学研究会,无论是在杨雪那个时代还是当下的这个时代,杨雪都是了解几分的——这是中国的新文□□动中成立最早c影响和贡献最大的文学社团之一,其中包括了许多后来对中国新文□□动有卓越贡献的人物。甚至,今年元月份,文学研究会成立后所发表的那份《文学研究会宣言》及《文学研究会简章》,杨雪都还有略略看过。 大体而言,加入文学研究会对她来说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一件事,她并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只是,若是加入了文学研究会,此后她的作品则必定是要向文学研究会的刊物倾斜的,但是,要知道她正好就在刚刚才卖了《申报》的面子,她是不好从《申报》断稿的。 皱了皱眉,杨雪最后只好深感遗憾道:“沈先生,其实我是极愿意加入文学研究会的,只不过就在前不久的沙龙聚会中,你也亲耳听见过我说我的文稿会优先考虑《申报》。” 杨雪本来以为这事这样便是成不了了,谁知沈得鸿此刻倒是极爽朗的像杨雪摆了摆手道:“章小姐是有情有义之人,我甚是惊喜佩服。章小姐若是加入我们文学研究会的话,自然也可以将文稿发在《申报》上,只需将诗歌和短篇小说之类的文稿,发在我们文学研究会下的刊物上便可以了。” 禁不住挑了挑眉,杨雪合着盛爱宜都极惊诧的看着沈得鸿。要知道,杨雪从未发表过任何一首诗歌,甚至,自《不做秋扇》过后,杨雪也再没有发表过任何一篇短篇小说。现在的她,写得最多的,实际上正是随想c散文或者其他。 沈得鸿给杨雪的权限可真是宽得不能再宽了,此时再不必他多说,杨雪也知道现在来邀请自己入会的他是抱着怎样的诚心的了。 “沈先生盛情难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放下所有的顾虑,杨雪总算是松了口应允道。 而得到了杨雪应允的沈得鸿此刻喜不自胜的站起身来,向杨雪伸出手道:“真是太好了,我在这里正式代表文学研究会,欢迎章小姐的加入。” 见状,杨雪也笑着伸出手与之交握:“日后还请沈先生多多指教。” 此时,沈得鸿也不再羞涩,十分自然大方的对着杨雪道:“以后便同时文学研究会的一员了,我们也不必弄得那般生疏。日后你便直接称呼我雁冰,我直接称呼你佑亦,可好?” “自然。”杨雪点头称是。 “诶,这可算是喜事,佑亦你说,咱们是不是得出去庆祝庆祝?”一旁原本瞧得津津有味的盛爱宜见事情总算敲定后,便尝试着提问道。 果然,说到底她还是来找自己出去玩儿的! 杨雪好笑的望着盛爱宜:“那你说去哪儿庆祝?” “唔”盛爱宜闻言便假作思考起来,好一会儿才将自己早就相好的去处给说了出来,“要不我们便去共舞台吧,也不知道露兰春今个儿会不会登台。” 此时,沪上正是京剧时装戏c连台本戏风行之时,而露兰春呢则是时下擅演时装戏的京剧名角,如今沪上里的各种报纸都登有其俏影玉照,杨雪也得见过几回,如今既然爱宜提出来去看看,那么当做是长长见识也好。 于是,杨雪便道:“也好。” 说完,杨雪又回过头问沈得鸿:“雁冰呢?雁冰可要同去?” “去瞧瞧也好。”既然盛爱宜已经说了这是庆祝,那么沈得鸿当然也得答应了下来,否则便是不通情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9.民国19 杨雪和盛爱宜c沈得鸿到共舞台的时候,是在晚饭过后,台上的伶人们早已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杨雪随着两人找了个包厢坐下,耐着性子看完了一出戏后,始终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便略有些心不在焉的发起了呆来,只有盛爱宜和沈得鸿两人还看得有滋有味。 按理说,杨雪是不应当对戏剧感到乏味的。她还未摘得影后桂冠之前,曾饰演过一代名伶,将越剧的魂,习了个七八分。戏剧之中总有相通之处,杨雪喜欢越剧,自然也不该讨厌京剧,她如今看不下这戏曲,实在是这京剧时装戏难以入眼。 民国成立之前,京剧便开始流入到沪上,之后渐渐形成了以沪上为代表的其他各地的京剧艺人,而他们演的京剧大都是些京剧时装戏,也称“海派京剧”。 海派京剧于时下之人而言,是勇于革新创造,是反应现实生活的艺术,但在杨雪看来,这却是追逐噱头c华而不实的商业化表现。即便还未看过传说中的露兰春所演绎的戏段,她也仍敢断言,这是她决计不愿再看第二遍的戏剧。 “唉,露兰春今日里还是没有登台。”盛爱宜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一场戏后,方才为今日为得见露兰春而感到遗憾。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沈得鸿便叹了口气,接上了她的话道:“说起来,前日里的事情都还没过去,她等不了台也是自然的。” 杨雪和盛爱宜听了这话,俱是深以为然。 这沪上的上流圈也只有那么大,只要稍稍吹了些什么风,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上流圈。杨雪整日里和盛爱宜这么个顶级名媛待在一起,自然也是什么都知道一些。更何况,前日里青帮三巨头之一的黄金荣和浙湖都督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在共舞台闹出的动静并不小,恐怕不止上流圈,整个上海滩都该传遍了。 据爱宜所言,黄金荣向来极捧露兰春,这共舞台便是他为了捧露兰春而搭建的。且他平日里用过晚饭后,总要带上一帮的手下来到荣记大舞台,分踞四座,为露兰春叫好。 而浙江都督c军阀卢永祥之子,大沪上出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卢筱嘉,向来喜好看戏,也喜好美女,他在看见报纸上大篇幅介绍的露兰春后,便在前日里轻车简从的专程前往共舞台看露兰春的戏去了。 听说,彼时戏未开场,卢筱嘉就让手下拿着一些礼品去邀约露兰春戏后相见,却被露兰春推说有约给拒绝了。谁知道偏巧这一天露兰春一不留神,讲一段戏文唱走了板,正好卢筱嘉心气不顺,便在包厢里喝了倒彩。 彼时黄金荣正在喝茶看戏,忽然听见一声倒彩从隔壁包厢传来,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派了人过去给了卢筱嘉两个大嘴巴。当时卢筱嘉见黄金荣人多势众,自己只有两个保镖,便忍了忍离开了。 谁知道就在昨天,黄金荣正在如往常般看戏之时,卢筱嘉忽然带了十几个便衣军人悄悄溜进了正厅包厢,用手c枪顶着黄金荣的脑袋,架了他就走,到了今天都没放人。 这共舞台本是黄金荣为了露兰春而搭建,现今捧自己的人都被抓起来了,露兰春自然没心情c也不敢再登台演出了。 杨雪没劲的站起了身来,正预备同盛爱宜和沈得鸿一道离开,便见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了十几个人。 十几人中,打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一个个子矮些c眼神凌厉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子挺拔c容貌清俊的温和青年。 看样子,这两个黑衫男人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这两人的手下保镖。 “听说最近盛名的章佑亦章先生来了共舞台,我和二哥恰好来涨涨见识。不过,倒是真没想到章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如此貌美。” 青年一来,如炬的目光便直接盯着站在最后的杨雪。 他的笑犹如清风拂面,哪怕杨雪知道此人可能是来者不善,却也只得谨守“出手不打笑脸人”的守则。只一眼,杨雪便清楚,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面上也挂上一抹清浅的笑意,杨雪问道:“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 她说得那样笃定,她笃定青年来寻她是有事的,她不信这样的男人会做任何没有目的的事情。 果然,他们来是有目的的。只不过,说出口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那位一直缄默着的中年男人。 “没错,这次我们来的确是对章小姐有事相求,还望章小姐同我们走一趟。”中年男人看着杨雪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他的话里话外却都毫无“请求”之意,满满当当的都是一种“命令”的意味。 青年好像也察觉到中年男人话语中的不妥,便抱歉道:“章先生真是对不住,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哦,对了,”好似恍然大悟般忽然介绍道,“章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杜月笙,这位是我的二哥——张啸林。” 怪不得这样的蛮横了,原来这是上海滩的两大巨头啊。杨雪不免嗤笑道:“呵,杜先生多心了,我还是不敢同两位计较的。” 杜月笙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杨雪的话语和语气感到不适,但他可以猜到,杨雪是对他们的出现感到不悦了。 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受影响,杜月笙道:“还请先生同我们走一趟。” 杨雪暗中打量了会儿杜月笙和张啸林身后的保镖,又想了想自己身后身体并不健壮的两人,只好叹了口气,再问道:“我必须去?” “必须。” 杜月笙的回答掐灭了杨雪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无奈,她只好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盛爱宜和沈得鸿道:“你们俩先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佑亦,你这说的什么话,关键时候,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抛下你走?” “佑亦,有我在,他们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我倒要看看,谁感动盛家七小姐?” 沈得鸿和盛爱宜同时皱着眉出声,拒绝了杨雪的要求,弄得杨雪心里难得的腾升起一股暖意。 明媚的笑容乍现,杨雪道:“好了,我没事的,我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做什么,不会涉及我的安危的,我没那么笨。你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杨雪便再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推着他们穿过杜月笙一行人,及至了包厢的门口。 “你真的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盛爱宜还是不放心的问着,沈得鸿虽是不问,但他绷紧的神情,望着杨雪就一直没放松过。 “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吗?” 得到了杨雪的保证,盛爱宜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望着杨雪良久才道:“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她明天再去她家检查她的安全。 说完,她便准备走了。转眼瞧了瞧沈得鸿还有些犹豫的神情,便二话不说的拖着他一块儿走了。她不是不担心杨雪,她只是知道,杨雪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平时你找她,她也不大会拒绝你,但是,凡是她做出的决定,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没办法帮她,还不如如她所愿,自行等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0.民国20 盛爱宜和沈得鸿已经走远,杨雪缓缓转过身,面向着杜月笙和张啸林,收回了那抹明媚的笑意,轻轻道:“走吧。” 杜月笙看着杨雪冷淡的面容,在心中暗自可惜,却面不改色的笑道:“走吧。” 和张啸林并排走出包厢的门,杜月笙一边领着路,一边略略好奇的问着杨雪道:“你真的知道我们要带你去哪里?” “嗤,”杨雪嗤笑道,“为了黄金荣先生,除了卢筱嘉,你们还会带我去见谁?” 杜月笙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先生,你真的很聪明。”的确,卢筱嘉喜好美色,章佑亦如今又盛名“民国第一美人”,为了大哥,他们确实只能是带她去见卢筱嘉。 一阵弯弯绕绕,他们并没有走出共舞台,而是在另一间包厢面前停了下来。 杜月笙转过头来笑问:“怎么样?你没猜到卢筱嘉现在就在共舞台?” 杨雪没理他,他也不生气,只嘱咐了保镖们看好杨雪,便同着张啸林一同推开门进去了。 他们在里面同卢筱嘉谈了些什么,杨雪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反正,她是在杜月笙大喊了声“来人!”之后,方才被请进了包厢之内。 甫一进包厢,杨雪便看见了离得最近的,始终站着的杜月笙和张啸林。撇过他们不看,杨雪这才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卢筱嘉,和他身边同样略显壮观的十几位保镖。 而也是在杨雪进来之时,卢筱嘉一瞧见杨雪,便立马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迎接:“原来真是佑亦先生来了。” 别人第一次见她,要么叫她章先生,要么叫她章小姐,唯有卢筱嘉是叫她佑亦先生的。如此,无形之间,他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首次见面的人要亲近些,却又不会太过分,不会令人生厌。平心而论,卢筱嘉长得的确清俊,与人相处也很有一套,怪不得他性子花,还能被评为四公子之一。 杨雪微微含笑,颔首道:“听说卢少爷最近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害得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她在说到“不得不”三个字时,咬字极为用力,眼神也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杜月笙和张啸林的身上。 谁知,她只是随意的发了下牢骚,卢筱嘉却是有些较真的皱起了眉头来:“他们强迫你了?” 说着,便大有一番要让自己的保镖同杜月笙等人闹翻的意味儿,浑然没有想到,正是由于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强迫,才使得杨雪同他相见。 “呵呵呵~~~” 杨雪被卢筱嘉的作态逗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人明知道卢筱嘉有那样多的红颜知己,还仍然对卢筱嘉痴心以对。只是—— 这也仅能让她笑笑罢了。 “咳咳,”一手握拳,放置嘴边假意咳了咳。好歹是来了,既然答应了帮忙,即便不满,她还是会做。杨雪试探着笑道,“卢少爷不如给我一个面子,将黄金荣先生给放了?” “行!” 卢筱嘉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爽快的简直令人咋舌,当真是有了一种,可以为了美人而不管不顾的感觉。 立时,杜月笙便和张啸林相视一眼,满意的笑了笑。谁知,也是同时,卢筱嘉便将身子转向两人,道:“本来,我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了黄金荣的,这世上还没有谁是敢扇我卢筱嘉嘴巴子的!” 杜月笙闻言也不担忧,卢筱嘉既然已经答应了放人,那么剩下的无非就是开些条件了。他只需听着他要开什么条件就可以了。 果然,那卢筱嘉只是稍稍顿了顿,便道:“今天看在佑亦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了黄金荣。你们只要拿三百万的款子来赎就是了!” 听到这里,杜月笙总算是松了最后一口气:“卢少爷放心,钱的事都不是问题,只要你肯放了我们大哥,明天我们便可将赎款送到你的府上。” 杨雪挑了挑眉,看着杜月笙的模样,再次坚定了心中对于这人不简单的想法。你是很难见到那样的人的,哪怕他在做着求别人的事,哪怕他此刻的地位看起来是略下一等的,但你却偏偏察觉不出来,反倒觉得他才是被求的那一个,他的气势不弱半分。 回过神来,恰好瞧见卢筱嘉让杜月笙明日拿钱赎人,杨雪便插口道:“杜先生吩咐我的事我已然做好了,卢少爷也答应将人给放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卢筱嘉此时的反应极快,立马便道:“佑亦先生,不如我送你?” “不用了,卢少爷还是有缘再见吧。” 杨雪笑着婉拒后,再没有给卢筱嘉献殷勤的机会,直接便转身走了。对于她无意的人,无论那人是否对她认真,她都会拒绝得毫不留情。 终于可以回去了。 杨雪走出了共舞台,吐了口浑气,心情总算是舒爽了起来。 说实话,她其实是极想得开的那类人。先前的她,确实是有些恼火的,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利用,更何况他们来见她的方式是那样的令人不愉快。可是现在想想,这个世上,谁与谁不是相互利用?只不过是这份利用被得知时,难免令人懊恼。 可是看得再透又能怎样呢?心里还是不舒服啊 杨雪低着头,不知怎么就笑了笑。等她抬起头时,便见一辆看起来极新的老式小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朝向她这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露出了坐在另一侧的杜月笙。 “今天真是麻烦先生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她今天第一眼瞧见他起,他好像就一直是这个表情没有怎么变过。 浅浅一笑,杨雪也没拒绝他,就着已经打开了的车门,直接便坐了进去。 “你讨厌我?” 杨雪自上车起,便一直没有说过话,未免让气氛太过沉寂,杜月笙只好问道。 但他的问题却另杨雪有些想发笑。对于他这不个人,不喜是有的,却也还算不上是讨厌:“杜先生言重了,讨厌之说,无从谈起。” “我以为你不会坐我的车。”杜月笙又笑了笑,同杨雪似开玩笑般道。 杨雪便也以玩笑般的语气回道:“杜先生今日既然请了我帮忙,难道送我回家不应当?” 杜月笙终于也忍不住从鼻子里哼着气,笑得更开心了些:“自然应当。我只是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家的住址。” 这一次,杨雪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住址什么的,其实也不必太在意,他若想知道,即便她不说,作为青帮三大巨头之一,他总有办法去查到。他若不想知道,即便她告诉他,他也不会在意。况且,他需要知道她的住址做什么?总不会再来她家胁迫她一次吧? “就停在这里吧。” 前面就是她的家了。 杨雪喊停了驾驶位的司机后打开了车门,走下去后方才道:“杜先生,谢谢你了,再见。” 说罢,她便关上了车门,向着自家的小洋楼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杜月笙低声的呢喃了一句:“有点意思。”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一栋小洋楼里后,他才对着司机道:“回去吧。” “是,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1.民国21 那夜过去之后,盛爱宜第二天果然早早便同着沈得鸿来到杨雪家了,好不容易确认了杨雪真的一点事都没有,才终于放下心来。 而杨雪则是在感动的同时,也为自己拥有了两个真心相交的好友而感到开心。所以,也怨不得人说开心起来,小日子自然也就过得快活了起来—— 自《浅谈》发表之后,杨雪的名声又再一次在各地大噪,而这一次,人们终于不只是将杨雪看作是一个或为新女性代表c或为挑战社会秩序的人了,他们是真正的将杨雪看作是一个有思想的人——一个毫不弱于男人的人。一时间,杨雪的追捧者疾速增加,不只是女人,这次也多了许多的男人。 杨雪终于松了一口气,“女人”这层身份的壁垒被打破后,她后面的路走起来便会容易得多,于是,她也不着急再去写些什么新的文章,反倒是时而同盛爱宜出去闹闹,时而又同沈得鸿探讨一下新生作者,然后再偶尔参加个聚会什么的,怎么快活怎么来。 其实,杨雪感觉这样的生活挺好的,该乐呵的时候就乐呵,想写些什么的时候便写些什么,就好像她的一切时光都是归她掌控的,那样的自由。 又一个周末,杨雪被英国领事夫人邀请去打郊外的俱乐部里打网球。 第一时间,她想到的便是给盛爱宜打电话,但她没想到的是,盛爱宜竟然是不去的,她说她的英文老师那一天要来授课。真是稀奇,整日里都见她跑到自己这儿来,她还真是以为是非常得闲的呢。 挂断电话,没办法,她只好自己前去赴约了。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没有同盛爱宜一同去参加聚会。 第二日。 早早的,杨雪的小洋楼前便有一辆福特轿车停了下来——这是英国领事夫人派来接杨雪的。因着杨雪那一口极为流畅的伦敦式英语,也因为杨雪的性子极易相处,她与杨雪的关系倒是处得极好。 她们所去的网球场是在沪上的郊区,处于一个俱乐部之中,占地总共有三百多亩,是外国的显贵们经常休闲和开舞会狂欢的地方。 当然,中国的有钱人自然也可以光顾这里。比如青帮的那三巨头,就特别喜欢来这边的马场骑马散心,或是那些文人们,也偶尔邀请朋友来俱乐部聚会谈心。 说起来也好笑,在动荡不安的中国,似乎只有在这些洋人们的地盘才能享受片刻清静。 网球场一侧的休息室里,三国领事们原本正在交谈,可英国上海总领事夫人丽恩不经意的望了一眼门外后,便满脸笑意道:“噢,章来了。” 她松开了自家丈夫的手臂,站起身来,笑着向门口迎去。 杨雪走刚走进休息室,便见三大驻华领事夫人都向自己拥了上来。她十分懂得洋人的礼仪,便都一一同她们拥了拥,以示礼貌。 “亲爱的章小姐,我真为上次沙龙中我的女儿对你的冒犯感到抱歉。”美国上海总领事夫人瑞娜在与杨雪的拥抱松开后,忽然抱歉道。 “上次沙龙中又发生什么吗?抱歉,我有些记不大清楚了。”杨雪笑着同瑞娜眨了眨眼。 “噢,章,你真可爱!” 娱乐圈沉浮多年,她并不大是个喜欢给人难堪的人,她极懂得怎样与人相处,就像现在,不过三言两语间,她便赢得了瑞娜的好感。或许,这也是系统选择她来进行任务的原因之一。 “好了,瑞娜,章是不会介意的,”海丽拉着杨雪往里走,热情的为她介绍道,“章,这是我丈夫艾瑞,这位是英国驻沪总领事罗杰你上次见过的,还有美国总领事保罗你也见过,这位是沪上的警察厅厅长徐国梁。” 最后,她才开玩笑似的道:“最后这两位,张你一定不需要我介绍,听说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卢和杜可都是绅士呢。” 海丽口中的卢和杜,便是卢筱嘉和杜月笙。 杨雪这才想起,杜月笙为人温润处事圆滑,是经常受洋人邀请参加小聚的,只不过是之前她参加的多是外国名媛贵妇之间的小聚,才未曾在聚会中遇见过他罢了。至于卢筱嘉,他向来是不喜欢这种聚会的,他今日既然来了,难免她会揣测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你好!” “你好!” 杨雪并未因为卢筱嘉和杜月笙的在场而改变神色,仅是无视了卢筱嘉的满面惊喜和杜月笙深难解意的目光,与众人分别握手后,便去换衣间换上了自己带来的方便运动的服饰。 等她换好了衣服之后,才同众人一同前往网球场场地。 三国的领事夫人们都同自己的丈夫走在一起,徐国梁与卢筱嘉间的恩怨颇深,便同杜月笙走在一起,到了最后,反是卢筱嘉走到了杨雪的身旁。 卢筱嘉与杨雪保持在一个并不会让杨雪感到厌恶的位置里,满脸关切的问:“佑亦先生,你会打网球吗?” “并不是很会,不过,可以来学学也挺好的。”杨雪虽是不愿让卢筱嘉浪费精力在自己身上,却也不会刻意的疏远他,谁知道这些“人上人”会怎样苛责拂了他们面子的人。 “那你待会儿在打的时候可得小心点,免得被球砸到。”卢筱嘉像是皱了皱眉,好似极为杨雪感到担忧,深怕杨雪受伤。 杨雪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一众人很快就走到了网球场,杨雪眺望着那宽阔的场地,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站在一旁同众人一同做起了热身活动。 杨雪作为演员,各类戏都演过,其中演某一现代戏之时,作为千金,是有拍过一场网球戏的。所以,对于网球,她也是粗粗略懂一些的。但也仅此而已了,她总不会因为自己演过什么便将什么都学个精通的,她刚刚并不算是骗了卢筱嘉。 热身结束后,英国领事夫人撇过头看了看杨雪笑道:“章,走吧。” “好。”杨雪同她点了点头,便与她一同并肩走到了网球场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2.民国22 按照他们的意思是,大家一起来打双人比赛。两人一队,互相对抗。 各国领事夫妇们自是一队,警察厅厅长徐国梁和卢筱嘉间隙颇深,不可能组队,便同杜月笙组在了一起。最后,杨雪则自然而然的和卢筱嘉成为了一队。当然,卢筱嘉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安排,甚至颇有些求之不得的意味。 杨雪从未真正打过网球,她既不懂得如何进攻,也不懂如何防守,拦截向她飞去的球的时候,拦得略显笨拙。可是杨雪却并没有感到泄气,反而越玩越兴奋。她的体力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并不比这里的大半人差多少,在渐渐熟悉起来之后,也已经渐渐的能拦下些球了。 科等整场比赛打完,杨雪的队伍还是以7:5的极小差距惜败,实在是杨雪在第一节扑空的球太多了,才给了对方队赢的机会。 “抱歉,刚刚是我拖你后腿了。” 大祸一块儿休息的时候,杨雪大方的向自己卢筱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先生,你学得真是太快了,希望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打球。” 卢筱嘉本人自是表明了自己并不在意,但令杨雪没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未曾与自己交谈过的徐国梁竟然也回了她的话。 或许是因为各自派系的原因吧,只要是卢筱嘉感兴趣的,徐国梁总爱去争一争。但按她自己来说,她其实并不愿意和任何一个组织的人走得太近,不论是军阀还是帮派。这个时候团体与团体的斗争实在太多,所以无论是杜月笙c卢筱嘉还是徐国梁,她其实都不愿交往过甚,她不想以命相搏。 浅浅笑了笑,并没有将徐国梁的话当做一回事,杨雪仅出于礼貌的回道:“是吗?我也希望下次还可以一起打球。” 说罢,杨雪便主动同身边的领事夫妇们谈起了天,说起了她对他们国家的一些看法和观点,很快便引起了众人的惊叹。 卢筱嘉就在杨雪的身边看着杨雪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只觉得杨雪不仅貌美,不仅才华出众,就连社交能力都如此优秀。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杨雪如此的与众不同,与他平常所交往过的女人不同。一时间,他看着杨雪的眼神更为炙热了。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杜月笙的眼里。 在俱乐部吃过午餐后,众人都预备散了,毕竟领事们都还有事务要办。可卢筱嘉却像是终于找着了机会般,不断的问着杨雪想去哪里玩儿,需不需要他为她引路之类的。 杨雪被闹得有些烦了,便颇为不耐的撇过了头,恰好瞧见杜月笙也正预备离开。便立时走到杜月笙的面前,皱着眉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 之后方才转过身对着卢筱嘉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道:“卢少爷,抱歉,杜先生早先便已经与我有约了。” 卢筱嘉闻言,盯着杜月笙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虽是都督之子,却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便架人走,至少,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拒绝了自己而架一个身份极高的人走。 没有办法,他只好对杨雪笑道:“那么,佑亦先生和杜先生先玩好,下次我们再约。” 说罢,他便离开了。只不过,杜月笙却铁定是被他给记上了一笔。 杨雪看着卢筱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听着汽车离开的声音,心情甚好的偏过头,正好看见了杜月笙满眼似笑非笑的神情。 也不觉得尴尬,杨雪蓦地笑了出来:“呵,杜先生,你利用我一次,我利用你一次,这很公平。今天之后,我们两清。” 杨雪笑着走出了大门,可到了门口她却又忍不住停了下来。 那是在网球场旁边的马场门前,一名美国的中年人和一名中国青年站在一块儿。美国人是这俱乐部的管理者,而青年则是想来俱乐部谋取一份工作的。显然,中国青年的英文很好,因为他听懂了美国人的拒绝,也听懂了美国人的谩骂,他在骂他——“没用的中国猴子”。 杨雪一瞬间便对这没教养的美国人感到厌恶。她本来想直接走上前去的,可她却从她所站在的角度看见了很新奇的一幕——青年低垂着的双眸中,充斥着不屈,叫嚣着不满与愤怒。 说起来,杨雪也感到很无奈,在现在的中国,几近八成的人,在遇到洋人后,便忐忑得连话都不敢说——哪怕这个洋人本身也只是一个下人。 可这名青年,杨雪看得很清楚,他极想反抗,可难得的,他又懂得隐藏懂得蛰伏。 真像我! 杨雪不得不想起看前世的自己。她极少想起前世的自己,那段经历是极不美妙的。她从出生起,就生活在一个偏僻的乡村,一个并不完整的家里。她血缘上的母亲是一个未婚先孕的女人,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杨雪的父亲究竟是谁。 杨雪十四岁那年,她带着杨雪嫁给了村里一个出名的中年混混。混混对她和杨雪都不好,经常是拳脚相加的。但如果仅是这样,那是不足以让杨雪如此痛恨他的。他所给予杨雪的噩梦,是他在她十六岁那年,醉酒过后的侵占!而她的母亲,竟然为了不被打骂而选择了不闻不问,她无视着杨雪的呐喊,转身而去。 或许,人在绝望之时真的是有潜力的,极度的惊慌里,她摸到了身旁那个从混混手里落下的酒瓶,重重的砸向扑在自己身上的混混的脑袋。 之后,他昏了过去,她逃了。她偷了几千块钱,逃出了那个“家”,逃出了那个山村,去到了北京。刚到北京的时候,她仍然是止不住的噩梦。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想要让自己活得更好! 也是这时,她遇见了她的经纪人,她是极感谢自己的经纪人的,哪怕从此之后,她还未成年便开始沉浮在娱乐圈。可是,即便如此,光鲜与黑暗的背后,她仍然凭借着自己的坚韧的毅力考入了q大的中文系。当初的她有多落魄,彼时的她便有多风光。 而那对人渣,已经不需要她亲自去折磨他们了,自然有想赢得她的青睐的人们将他们带到她的面前。她曾经说过的也都做到了,她曾经的苦痛,要他们拿后半生的苦痛来跪着偿还。 他像她! 杨雪看着在美国人离开后仍站在原地的青年人,再次在心内坚定地感叹道。 走到青年人的身旁,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很多中国人都认为自己本来便该仰视洋人的,他们认为这便是命。可是什么是命呢?命又该有谁来规定呢?谁又应该比谁更高贵呢?” 青年人抬头望着她,眼中的不屈还没有完全的消散,却又转变为了疑惑。 杨雪从自己的手包中,拿出一个小布袋,其中有十几枚大洋,笑道:“这些给你。” “为什么帮我?” 眼前的人,他自然认得,是现在正炙手可热的女文人,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呢?在这么个各人自扫门前雪的年代。 “我不相信命,也没有谁可以掌握我的命,我的命在我的手中。”杨雪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而后才忽然笑道:“就当是我突如其来的善心吧,保持你的那份倔强。” 说完,便转过了身。 杜月笙就站在她的身后,她也不知道他在自己的后面听了多久,她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示意般点了点头,便径自坐上了海丽给她派的车。 她想,她知道自己该写些什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3.民国23 命,什么是命?生而为女是命?生而为中华子女是命?谁规定了谁的命?谁生来高贵,谁生来卑贱? 嗤,她,从不信命! 杨雪笑了笑。 坐在书桌前,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从前她没想过一定要改变谁,只想要一切顺其自然。可今天,她忽然想打破这样一个怪圈——她要使国人重新捡回自己的尊严!使国人敢于与环境c与“命”抗争! 她相信,她可以打破国人对女人的看法,可以使女人自尊,自然也可以使国人自尊! 给钢笔汲满墨水,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小说,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小说。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小说,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小说,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但即便如此,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立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短短的一小段字,杨雪好像写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写。她一点儿也没写出“反抗”这一主题,倒是写了世界万物代代轮回,哪里是个终点?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抗命运是没有定数没有结局的,反抗与否,她想全让读者们自行领会。 “四个人走到这里,前边一片密林,又没有路了。 ‘悟空,我饿了,找些吃的来。’唐僧往石头上大模大样一坐,说道。 ‘我正忙着,你不会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有腿。’孙悟空拄着棒子说。 ‘你忙?忙什么?’ ‘你不觉得这晚霞很美吗?’孙悟空说着,眼睛还望着天边,‘我只有看看这个,才能每天坚持向西走下去啊。’ ‘你可以一边看一边找啊,只要不撞到大树就行。’ ‘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在《西游记》里向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孙悟空,在《悟空传》里着墨最多,却是从一出场就已经迷失了本性——他被抽取了记忆。他的体内活着两个灵魂——一个失忆的c迷茫的c只为加功德分而西游取经的孙悟空,一个是个性张扬c不拘束缚c备受妖界崇拜的齐天大圣。 “女子忍痛抬起头来:‘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那棒下的人说。她抬起头来,‘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痛苦?’” 正如现今人们怀疑着自己和自己面对的世界,茫然的向世界探索,欲求生存一样,孙悟空也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是成为曾经自由自在却被自己遗忘的“齐天大圣”,还是做一个神仙要求的保护唐僧平安西天取经的“赎罪者”?是为了自由和未来反抗,还是忘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正是杨雪想问的问题。 写写停停,杨雪将其改了又改,只为使其更为深入人心,更能切合她的旨意,以至于到了日暮西垂,她也仅勉强写完一个章节。 杨雪没有再勉强自己,便停下了笔。 《悟空传》的篇幅并不长,仅有十五万字,二十个章节而已。当然,这也有杨雪并不愿写过长的小说的原因——像这样的小说,时间拖太长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趁着她如今正盛的名声,将《悟空传》推到热浪的□□。 当然,为了顺利乘上《浅谈》的东风,杨雪还是早早的便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了之后的三个章节的文稿,交到了林升的手里。 现在,杨雪所写的文稿已然是不用审核便可刊登了,所以,《悟空传》很快便被安排着开始连载。只不过,与以往连载《青蛇》时不同,杨雪已经不再急于成名了,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她主动向《申报》邀请了两日连载一章的要求。 而于《申报》而言,一名与自己亲近的c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成名作者,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自然是应当答应的。 两厢作用,直接便导致了《悟空传》发表之后所引起的民众讨论。 《悟空传》刊登之日,哪怕《申报》已经早有预感,多印了许多份,却仍旧被一抢而空。除了一直以来便定了《申报》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申报》所打出的“章佑亦新作”的旗号而买的——《浅谈》所带来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哪怕没有人肯相信这所谓的《悟空传》可以超越“四大奇书”之一的《西游记》,却仍然耐着性子读了下去。但是,也是读完《悟空传》的第一章的同时,几乎八成的人都开始对杨雪感到失望。 他们大都承认《悟空传》的简介的确诱人,却又认为这第一章节便无头无尾的,丝毫看不懂作者写了些什么,可读性并不高。他们认为,杨雪辜负了他们的期盼。 一时间,类似于“文坛新锐章佑亦先生江郎才尽”的说法在各个城市喷薄而出,而这种说法,在下一章并未在第二天连载和杨雪的不回应态度之下愈演愈烈。 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对杨雪一票否决,他们还在期待着杨雪给他们带来的转折。哪怕他们一直对杨雪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打从心底里的,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杨雪的,或许,这是因为杨雪以“女人”这一身份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而杨雪,则是在创作的休息之余,抽空同沈得鸿参加了一次文学研究会之间的聚会。也是到了这时,她方知晓外界对自己新作的众说纷纭。 她也没反驳,仅是对在场的文人淡然笑道:“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我永远不相信结局,哪怕此时的情形,有多让人惊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4.民国24 故事连载到第二章的时候,那些叫嚣者的流言并未消退,仍旧在四面八方流传着。 直到连载到第三章的时候,忽然之间,许多人都沉默了,他们感到自己仿佛从杨雪的作品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像一个优伶,时哭时笑着,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这悲喜是自己的,还是一种表演。很多人在看着我,他们在叫好,但我很孤独,我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我幻想着我在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世界。那里只有神与妖,没有人,没有人间的一切琐碎,却有一切你所想象不到的东西。但真正生活在那里,我又孤独,因为我是一个人。” 幽静的咖啡厅里,轻缓悦耳的钢琴独奏声跃入耳里,沈得鸿却是一脸慨然的合上了手中《申报》,叹道:“佑亦此番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现今的国人,谁又不像个优伶,面上覆着一层撕扯不掉的伪装?真是可悲!” 不愿再想下去,沈得鸿晃了晃脑袋,强行打起精神,双目晶亮的问起杨雪:“佑亦后面的文稿应该存了不少了,能否让我一睹为快?”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我若能帮你,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此时杨雪亲口相求,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也不扭捏,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仅仅十二个字,就已经牢牢抓住了沈得鸿的眼球。 这办报方针正是此时民国的办报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则必当引起当今社会的一场极其震撼的动荡! 沈得鸿神色激动,详细询问道:“佑亦,这‘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杨雪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雁冰,何谓《公报》?秉天下之大公。何处有真相?《公报》统统写予你看。当然,要办到这一点,则必须遵守以下几点:不结党,不依附任何党派,严守政治中立;不谋取私利,决不能收钱帮任何人说话。” 喘了口气,杨雪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卖国。洋人做得好,我们可以夸,洋人侵犯中国利益,我们必须如实报道。不做卖国求荣之事,不做卖国求荣之人。” “好c好c好!若真照这个标准来办报,则当真是天下绝无仅有。”沈得鸿听得激动,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起来。甚至因其动作闹得有些大,而惊得周围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连原本正在演奏的钢琴曲都被迫停了下来。 杨雪笑着扯了扯激动的近乎是跳了起来的沈得鸿,道:“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的这篇《悟空传》连载完成之后,便可开始将《公报》给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悟空传》之后,我便暂时不向你透这个底。我想说的是,若是雁冰你肯来做《公报》的总主编便是再好不过了。” 杨雪话落的瞬间,沈得鸿忽然有些遗憾的泄气道:“佑亦,‘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样一句话,是天下所有的报人毕生的追求。但实不相瞒,我已经不符合做这样一份报纸的要求了,早在今年年初我就加入了沪上小组,今年七月,我们的党派就要成立了。” 杨雪愣了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看矛盾的介绍时,确实是看见过矛盾是中国gc党最早的党员之一。 回过神来,杨雪随即也跟着叹了一声:“唉,这可有些难办了。若想真正做到大公无私,这几点要求则是必定要遵守的,且便必定是要为《公报》寻找一位信得过的总主编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杨雪见沈得鸿也一脸的愁眉苦脸,显然也是想让《公报》尽早办起来的样子,杨雪便安慰道:“办报一事尚且不急。与其随便找了个靠不住的人,倒还不如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寻个人来得好。所以,你也别在这跟着着急了,今日回去后,好好为我物色些人才便是了。” 沈得鸿慎重地点了点头:“若说人选佑亦,其实我这里真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 杨雪皱了皱眉,“那人是谁?雁冰直言便好。” “胡适。”沈得鸿定定道。 她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犹豫了。原来,他想向自己举荐的,是许章序的挚友。 沈得鸿见杨雪没有说话,便接着努力道:“佑亦,抛开恣慕而言,适之此人却是合适。他做人向来是认真的做事,严肃的做人,且极有能力。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名过于计较的女性,否则也不会同意我邀请恣慕也加入文学研究会。” 实际上,沈得鸿对每一名有才的文人都是爱惜的,所以,除开杨雪不谈,他其实与恣慕的关系也挺好,只不过是相较而言,与杨雪更为亲近罢了。但在他心里,就像邀请恣慕入会时,佑亦说的那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佑亦从不与恣慕在私下见面,但佑亦也不曾刻意为难过恣慕。所以,佑亦本当是个看得清时局的人。 当然,这一切,杨雪自然也想到了。沈得鸿其实说的没错,大局当前,她自然懂得什么为重。更何况,她本身便从未想过要与徐章序为难,自然更不会与他的好友为难。 杨雪洒然的冲着沈得鸿笑道:“雁冰这般不信任我?我可也没说直接推拒,我只是认为,胡先生此时并不在沪上,而是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教,我无法与之相谈罢了。” 沈得鸿这才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道:“这些都不用担心,等会儿回去,我便去信给他。” “好。”杨雪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5.民国25 南京高等师范学校。 妻子江冬秀忽然拿来两封信,笑道:“沪上那边又来信了。” “先拿来给我瞧瞧吧。”胡适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接过了妻子递到手边的信。 拿过信件,胡适首先瞧了瞧两封信的信封,这才点了点头,晓得了一封是雁冰寄来的,一封是恣慕寄来的。 首先打开沈得鸿的信,信的开头无非是“适之近来可好?”的问候,胡适将其直接略过,继续细细的看了下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他们一家抵达沪上的时候,是许章序和沈得鸿一同来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胡适一家也很快便在法租界安顿了下来,与杨雪安排了见面。 “章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关于《公报》你所说到的那些,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报纸要真能办成,恐怕没有军阀能够容忍。” 甫一与杨雪见面,胡适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将自己在火车上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但也正是因此,杨雪这才大感沈得鸿并没有向自己推荐错人。 “这个问题,胡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杨雪笑着低头,“实不相瞒,《公报》作为《申报》的兄弟报,背后靠着的有《申报》积攒已久的名声。且在我多日的经营之下,其背后还有各驻华领事馆和卢都督之子卢筱嘉的支持,他们会尽量维护周全。” 各驻华领事馆和卢筱嘉的名字一出,胡适便忽然有些泄了气:“若真是依靠着他们,这办报方针便形同儿戏,怎么可能不徇私?” “先生所言不然,”杨雪摇了摇头,道,“洋人c军阀c国人,三方互相制肘,《公报》既取得了三方的支持,便没有一方是敢对《公报》轻易出手的,即便《公报》说了他们的坏话。” 这便是她经常参加聚会,稳固人脉的原因了。 “当真?”胡适仍旧有些怀疑的问道。 杨雪极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与先生签下协议,先生只要觉得哪里有违办报方针,便可随时辞职走人。” 胡适终于忍不住喜上眉梢,“好,就这么说定了!” 杨雪笑了笑,这才切入了此次与胡适见面要说的主题:“《公报》报社归属《申报》报社之下,办报费用五万大洋,《申报》报社出四万,享六成利,只分红,不参与报社管理与经营。我出一万大洋,享二成半的利,担任报社社长一职。先生以劳力享一成半的利,担任总编辑一职。” 说完利润分成与职务安排,杨雪又道:“由先生与我共同组成社评委员会,研究时事,商榷意见,决定主张。最终稿件由先生执笔并修正,若你我意见不同,则该报道不予刊发,如何?” 胡适听完后大为放心,他从杨雪的话语中得知了自己也有报道的决策权,自然也就不怕这份报纸被谁加以利用。 点了点头,他道:“我没意见,不过我们的什么时候开始刊发呢?” “在我的《悟空传》连载完之后。”杨雪回答道。想了想,却又补充道,“那是最好的时机。这期间,还需先生同雁冰一起为报社物色些人才,寻些记者和作家。当然,关于许恣慕先生,我并无意见,先生大可自行安排。” “那好。”胡适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没多问些什么。与杨雪的一番话中,他已经开始信任杨雪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6.民国26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回过神来,杨雪便没再多想,赶紧将安置信件的柜子关好,便向着楼下的客厅走去——先前吴妈已经上来告诉过她了,盛爱宜正在客厅等她。 初听时,杨雪还有些晃神——盛爱宜已经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了。 “原来你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想着自己玩儿,都不知道把我给跑到哪儿去了呢。”杨雪一走进客厅,便笑着调侃着盛爱宜道。 “你说什么呢!” 盛爱宜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反对着杨雪调侃的话语,但杨雪却仍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说她,她定是不依不饶的,但今日,她却并没有要同自己纠缠的想法。 杨雪瞪了瞪眼睛,凑到盛爱宜的面前使劲打量,清初的瞧见了她脸上的两片红霞,好笑道:“我便说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原来是恋爱了~” 盛爱宜被杨雪这么一调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哼哼道:“你要是再调笑我,我就再不找你玩儿了!” “咳咳,”杨雪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咳,总算是正经了些,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不打趣你,不过,到底是哪位才子摘取了大沪上盛七小姐的放心,你总该让我知晓知晓吧?” “是我的英文老师宋子文。”盛爱宜低了低头,羞涩道。 杨雪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老师和自己学生谈恋爱的例子,数不胜数,她也并未觉得盛爱宜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有什么不妥。 “老师他是从美国回来的,知识极为渊博,我没想到他会喜欢我的”盛爱宜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己的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用来形容自己的恋人,恨不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幸福。 杨雪没见过宋子文,所以也不知道该怎样评判,她只能笑着同盛爱宜说了一句“恭喜”,然后又看着盛爱宜欣喜得不能自已。 实话来说,在盛爱宜年轻的时候,杨雪其实还挺乐意她多经历一些的。经历得多了,懂得多了,自然便懂得如何让自己幸福了!当然,她也希望宋子文便是爱宜此生的天命,她衷心的祝愿着。 “好了好了,不说我了。我倒还想说说你呢,你现在呀,可真是让天下人竞相追捧的对象呢。”盛爱宜总算是恢复了常态,对杨雪道。 “我有什么好说的?”杨雪也跟着笑问。 盛爱宜看着杨雪,忽然叹了一口气,道:“说真的,佑亦,即便我已经用上了我所有的想象力,我猜到你会在文坛站得很高。但我仍没想到你的眼界竟如此广阔” 顿了一顿,盛爱宜思考着该怎样说才好,半晌才道:“此时,所有人都盛赞你,但佑亦,我却并不想这样。当初你想唤醒女人,那只是中国的问题,但现在你想唤醒国人,这却是影响到世界格局的问题。佑亦,我想不到那么远,想不到国人是否应该反抗,但佑亦,你是我此生的挚友,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盛爱宜的意思,杨雪很清楚,从一开始就很清楚。她知道自己想唤醒国人已经不单单是是国人自己的事情了,她将会受到洋人的敌视,她很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洋人们的聚会里,他们对自己若有似无的疏远,她看得很明白。但她更明白的,是她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是利益的牵扯。在她与洋人们利益并不对立之时,洋人们与她亲近;在她与洋人们利益冲突之时,他们仅是与她疏远,而非直接打压她,都已然是要多亏她多日与他们打的交到了。 “爱宜”杨雪少有的有了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她鲜少有这样的经历,有这样一个人会对她说,她想不到那样远,她只想要她的平安。而杨雪感到有些难过的是,哪怕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是拥有自保能力的,但她好像注定要辜负这一份她极想挽留的担忧了。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杨雪还是笑了笑,扯了一个只能用来唬人的理由道:“爱宜,人这一辈子,总有些梦想是要亲自去实现的。我为什么想要提高女人的地位?因为我有想要实现的梦想。爱宜,这些梦想比我的命重要的多。” 盛爱宜看着杨雪的眼神有些复杂,她知道自己左右不了杨雪做下的决定,只好眼神闪了闪,笑着转移了话题:“好吧好吧。说起来,虽然你写的是《悟空传》,明明孙悟空才是主角,但偏偏我却最喜欢玄奘。” “他们是不一样的。”杨雪点了点头。 虽然都在寻求“打破”,但一个是目标鲜明的,一个是迷茫的,怎么会一样呢? 何来佛?何处有佛?打破。何来有?何处是无?放下。无可无不可,无不可无可。这,才是玄奘——世间无佛。 她是玄奘,其他人尽是孙悟空,她知道哪里是错的,知道哪里应该改变,她与他们,相似却不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7.民国27 《悟空传》的结局出来时,各个城市的大街上鲜少有走动的人,他们都拿着手中的报纸,立即翻阅起来,片刻也舍不得耽搁。可是,等他们真正的看完了那样的结局后,他们却无由的感到了一股沉重,直直的,砸向心底。 曾经,他们以为玄奘可以反抗“天命”,成全自己心中真正的佛法,但后来,玄奘死了 曾经,他们以为孙悟空可以反抗“天命”,自成齐天大圣,但后来,孙悟空死了 曾经,他们以为猪八戒向“天命”低头了,哪怕他的内心嗤笑着这样的“天命”,但他终究低头了,或许,他可以成全自己与阿月的爱情?但后来,猪八戒死了 曾经,他们以为沙悟净向“天命”低头了,或许他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官复原职?但后来,他百年心血,转眼成空。他没死,却险些疯了 所以,章佑亦先生的这本小说究竟是想要写些什么呢?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他们的退路在哪里?他们究竟该不该反抗?他们沉重的心情的背后,是迷茫。 然而,也正是在所有人都屡不清思绪的时候,许多早已成名的文人们都纷纷刊发了写有自己对《悟空传》的感想与看法的文章。而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来自鲁讯的那一篇文章。 杨雪拿着这份沈得鸿送来的报纸,翻到最近引起了一阵纷纷扬扬的,据说是鲁讯先生亲笔的文章,细细读了起来—— “此时离《悟空传》刊发结局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天了。我原想早早便说出我的看法,却又感到一阵茫然。 后来,我也看了许多其他的解读,方才终于肯定,解读这本书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过程,这其中究竟怎样,一定要看了才知道。我拿起往期的《申报》,复又再读一遍,内心仍然激荡,仍然感到动容。独自体会许久,我这才有了提笔写下些什么的底气。” 纤细的柳眉不自觉的往上挑了挑,她没想到,竟然连现今文坛的领军人物——鲁讯先生都会这般盛赞《悟空传》。 含着些许的得意,些许的漫不经心,杨雪往下看了下去。可是越看,她的神情便忍不住越认真。直到看到最后,她才终于不得不肯定道:鲁讯是真正的看懂了《悟空传》!也真正看懂了她重新赋予《悟空传》的含义!—— “想起一个词,叫‘宿命’。这是一场宿命的轮回,也是一场宿命的抗争。这个世界总有一些人,总有一些事,总有一些你想或不想的结局,想要让你承认,这所有的一切,不过全是‘命中注定’!可是,操控你命运的人是谁?高高在上的‘神’?满口仁义道德的‘佛’?总有一天,你才会明白,他们所维护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们想要的,是你们的臣服。他们要你们不敢反抗,他们将其称之为‘命’。 想起一个词,叫‘光阴’。五百年前,五百年后,物是人非,时过境迁,能留下来的还有什么?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要在光阴的逝去中泯灭?是不是所有的骄傲和尊严都要慢慢在光阴里消散?是不是长久的光阴教会了你低头,让你再也抬不起来? 宿命的轮回,光阴的流逝,究竟还要不要反抗?就我所见,很多人都在迷惑。但其实,小说里早就给出了答案—— 这个世上不是每一次反抗都会成功,宿命是一场轮回,反抗同样也是一场轮回,在无知的未来里,总要有那么一次的反抗,是会成功的。这个世上,没有五百年不变的微笑,也没有五百年不变的想法,但始终不变的,是你我骨子里天生流动在血液里的骄傲! ‘若天压我,劈开那天,若地拘我,踏碎那地,我等生来自由身,谁敢高高在上?’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愿我们所有人都是‘齐天大圣’。” 杨雪默默的放下报纸,心内思绪弥漫着莫测的欣喜。她为有人能正确解读《悟空传》而欣喜,为解读《悟空传》的是时下极具影响力的鲁讯而欣喜,也为自己迅速增长的影响力而欣喜。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抑制住有些躁动的心情,她能想到的,仅仅是自己接下来该走哪一步。 按理说,她原本是应该要写一篇文章来回应世人,向大家解释自己写下《悟空传》真正的含义的。但鲁讯的这一篇文章出来,杨雪便有些不大想写了,在她看来,鲁讯已然将《悟空传》的精髓都写了出来了。 那么,按照原先的计划,《悟空传》连载结束之后,便该是正式创办《公报》了。 《公报》的准备一事,胡适和沈得鸿在这些日子以来,已然是准备得甚是妥当了。报社的地点定在了《申报》报社不远处的一栋小楼房,租金较为便宜。职员方面,也都安排得差不多,已经开始上班,开始为《公报》的第一期排版了。甚至,就连其中的文章,胡适和沈得鸿都已经找到了自己多年的好友来为《公报》撰稿。 当然,为《公报》撰稿的文人中,有许章序,胡适一早便向她提及过了,是她不大在意。在她看来,是否征用许章序的稿件,只在于其稿件是否有利于《公报》,与她本身无关。 而得知了杨雪想法后的胡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杨雪提出了唯一的一个要求——他希望杨雪能为《公报》写出一篇足以与《悟空传》一较高下的文章。不一定是小说,但质量上一定不能低于《悟空传》。这就好像是一场比赛的看点一般,杨雪写的文章的质量至关重要。 其实,杨雪是应该答应胡适的。毕竟办报这一事是她亲自提出的,但到了最后却是胡适和沈得鸿一手包办了《公报》的事物,反倒是她像是游手好闲一般,只顶了个“社长”的由头。所以,她应该是是要答应胡适的这个要求的。 可胡适的要求确实也是有些刁钻,毕竟无论是自己写出还是想出一篇高质量的文章都是极为困难的——她总有一个习惯,她写的东西,总想要符合时宜。 不过,到最后,杨雪稍稍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胡适的这个要求。她想趁着自己的名声响亮之时,将《公报》推广出去,想趁着《悟空传》提出的旨意,让众人将《公报》视作中华崛起的希望,又怎么能不再写出一篇高质量的文章呢? 这就好像一颗定心丸,她写的越妙,便越利于《公报》发展,越利于华人觉醒,越利于她完成自身的任务! 而至于写什么她其实是有些想法的 杨雪忽然叹了一口,只觉得有些东西,她好像是再难避免过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8.民国28 日光微暖,穿透薄薄的云层,倾洒在大地上,大街上渐渐热闹起来,人群开始来来往往,去往各自不同的终点。这是新一天的早晨,六月的一个早晨。 “卖报啦,卖报啦,章佑亦先生首办《中国公报》,想看的都快来买啦!”一位少年戴着一顶稍稍老旧的帽子,骑着一辆略略生锈的自行车,缓缓从街上驶过。他从自行车上空出一只手来,往自己身上斜挎着的大大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报纸,不断挥舞着,大声吆喝着。 “哎,章佑亦先生创办的报纸?给我来一份吧。”一名原本正预备去上班的青年忽然停下了步子,拦住了少年的自行车,掏出几个铜板,道。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围着少年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堵塞拥挤起来。他们,都是想要买《中国公报》的人,同样,他们也都是冲着“章佑亦”这个名字去买的。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中国公报》,但只要有“章佑亦”这三个字,便足够他们去买来一看了。这,便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文人追捧的方式——满满一袋子的报纸,一瞬间便一抢而空。 拿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公报》,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走进了他平日里最爱去喝早茶的茶馆。如果杨雪在这里,她会认得出来的,这名青年正是她在马场所遇见并帮助的那人。 茶馆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了,可青年的进入却还是被一直守在柜台的茶馆老板给发现了。青年是茶馆的常客了,他一进来,那茶馆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唠着家常道:“蒋先生,您早,您这拿的是什么报纸?” 蒋中正对着老板打招呼般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半举起了报纸,道:“哦,这是《中国公报》。” “《中国公报》?”茶馆的老板听见这名字皱了皱眉,大感陌生,“倒是听过天津那边有《大公报》,没听过有《中国公报》的。” 老板说到这里,忽然了然的问道:“这是新办的?” 蒋中正一边点头承认一边答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报纸,我买来看看。” 老板见蒋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觉得奇怪了。一来,这章佑亦先生正是这一年来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义的,大家争相观看,并不奇怪。二来,这蒋芥时蒋中正先生向来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来茶馆的人,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这个年头,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其实还并不多,毕竟封建王朝才刚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了报的,只能听听识字的人将报上的文章给念出来。而蒋中正便是这段日子以来,给大家念报的人。 蒋中正在茶馆呆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毕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给大家念得文章也并不多。且他这人,向来是只念自己感兴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随便看过了便也就过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他一日里就念那么两三篇文章,只要其中有章佑亦先生写的,他便必然是要念的,久而久之,茶馆的人便都知道“蒋先生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这一事实了。 蒋中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往四处瞧了一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便知道大家都已经在等着自己给他们念报了。 收回眼神,不急不缓的点了一壶茶和一小碟花生,蒋中正这才把报纸举在自己的眼前,聚气沉声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中国公报》。这是第一期。这报纸上首先写的便是其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蒋中正先是将《公报》上印在首面的《公报之办报方针》给念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瞧见了茶馆里的人怔愣起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是,毕竟他至今还从未见过有哪一家报纸是能真正做到“公正”的,向来以“公正”著称的《大公报》也没有。甚至,还有大部分报纸都沦为了军阀手中的利器。 这《公报》将话说的太死了! 念完《办报方针》后的第一时间,蒋中正几乎和茶馆里的所有人一样,在脑海里闪现着这句话。但是,也仅是一瞬,他又选择了相信。他相信的并非报纸本身,而是创办这报纸的人——“章佑亦”。如果当真向自己想的那样,她和自己是一类人,那么,自己便是真的该相信她的。 蒋中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洋人的俱乐部外看见章佑亦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但当时的他却很狼狈,是真的狼狈。原本他应该是要出任粤军第二支队司令驻闽,应该极风光的,却因为受粤军将领排挤,他只能离职滞居沪上。 他怎么能不怨?他也自矜身份,但如果当真如此,他所要直接面对的,便是生存问题。所以,他只能忍。他去洋人的地方想为自己谋得一份较为宽裕的工作,却没想到直接便遭受了羞辱。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忍”。 当然,他很感谢那时章佑亦先生的解囊相助,但是,他如今这般推崇她,却绝非是因为她的帮助。于他而言,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推崇一个人的人,他自己本身便是一个极有野心极能隐忍的人,他推崇她,不过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我不信命”罢了。 眸中的神色有些诡谲,蒋中正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自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重新放在了报纸上。 或许是因为这是章佑亦办的报纸吧,也或许是因为这份报纸里的文章本身便写的很好吧,他第一次念了不止两三篇文章,而是念了报纸上将近所有的文章的一半。这其中有著名文人矛盾的c有胡适的c有许恣慕的c有周作人的c有朱自清的 这些文人大多数都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也大都是已然成名的文人。当他们一同出现在《公报》上,为公报撰文写诗时,所有人便很直观的直接感受到了《公报》的力量。 蒋中正挑了好些文章来念,但大都挑的都是那些以极犀利的言辞,写下中国现况的文章的。几乎所有有能力思考的人,都在思索着当今中国的出路,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如此偏爱此类文章。 可是,这么写篇章读了下来,虽然他承认这些文人写的的确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够。还不够好!提出的问题还不够尖锐!提出的解决方法还稍显苍白! 叹了一口气,蒋中正也没再多做纠结,便又翻过了新的一页。这是报纸的最后一页,上面印着的,是章佑亦先生的文章。 打起精神,他一边看着一边念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29.民国29 打起精神,他一边看着一边念道—— “《公报》的第一次发行,适之和雁冰以极其强烈c不可抗拒的态度请我写下一篇文章。可是,我该写什么?我想了很久。最终,我决定写一写我的c同时也该是所有人的一个梦想,我将其称之为——‘中国梦’。”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开头,仅仅是直接点出了这篇文章要写的内容罢了。蒋中正几不可见的偏了偏头,继续往下念道—— “1912年,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宣告着中国上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终止。这对数以万计的中华儿女,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承认国人还没有得到真正解放和自由的这一悲惨事实。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生活在封建的镣铐和殖民的枷锁下,国人的生活备受煎熬。十年后的今天,国人就像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的一个孤岛。十年后的今天,洋人在中国的国土上肆意风流,国人却蜷缩在社会的角落里低头谄笑,并且意识到自己才是这片故土家园里的流亡者。今天,我在《公报》里这下这篇文章,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真相公诸世人。” 文章念到这里,蒋中正其实大约是知道这篇文章是要说些什么了。假如,他先前所念的几篇文章将当下时事写得略显无力的话,那么,章佑亦先生便是真正将所有伪装一概撕碎,只将血淋淋的真相留给世人看。 或许,读到一篇好的文章,他该是喜悦的——事实上,他的心里确实有些躁动,但是,或许也是因为马场的那一面之缘,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担心章佑亦先生这下这篇文章后的安危的。他不大愿意看见这么一个有才学c眼光犀利c观点读到的人才遭受不测。 但是,仅此而已。 蒋中正一边往下看一边念,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跌宕起伏的个人情感。他承认,他确实是被这样的一篇文章调动了身体内的所有情绪。 这篇文章写得的确很对! 这个社会是不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不平等,贵族和百姓不平等,文人和文盲不平等最可恨的,是国人与洋人间的不平等。民国成立之初所宣称的“解放c自由c平等”,就好像国家所给予的一张空头支票,沦为了一个笑话。 “当我们决定改革时,我们必须保证向前进,我们不能让历史往回倒退。当然,或许也有人会有疑问,或许是国人,也或许是洋人,他们会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只要国人仍然遭受军阀或洋人或任何人难以形容的野蛮迫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国人的自我和尊严还没有得到满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我们的孩子被剥夺在和平美丽的国土上快乐成长的权利,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中国仍然有一个国人不能自由欢唱,只要中国有一个国人认为他生活在剥削压迫中,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不!我们现在并不满足,我们将来也不满足,除非正义和公正犹如江海之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来。” 这是一篇极上口的大白文,茶馆里的人听的明白。可这篇文同时也写得极好,完全足以感受文章作者的腹中笔墨——她让看的听的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此刻,不仅蒋中越发感到心中郁郁难平,茶馆里的大半人也听得心中愤愤。他们或许写不出这样的文章,可他们却清晰的了解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民国建立后,他们开心吗?是的,他们开心过,他们以为自己迎来了暗夜过后的黎明。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煎熬吗?是的,他们水深火热,甚至,超越了从前。 向来热闹的茶馆,忽然变得万分压抑,所有人都沉默着,回想着,却也在认真的听着。 蒋中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要陷入绝望而不可自拔。我亲爱的同胞们,在这里,我要对你们说,在此时此刻,我们虽然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我仍然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深深扎根于中国的梦想之中。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山上在稻田里,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现在中国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乐土。 我梦想有一天,无论是国人还是洋人,都能自由的行走在这片国土上,谁也不比谁高贵。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中国能够有所转变,尽管它现在看来有些令人失望,但总该有那样一天。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中国会成为一个十分伟大的国家,屹立于世界之林。这个梦想必须实现!这个中国梦!” 如果说,《悟空传》是杨雪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的话,那么这一篇改编自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则更像是一种呐喊,一种对此刻尚且麻木的中国国民的呐喊,直击人的灵魂深处!但是—— 这是所有人的梦想! 一股难言的豪迈自心底腾升,蒋中正久久不能将手中的报纸合上,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哪怕,他现在的生活还极为落魄!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蒋中正的眼神翻腾起无边的野心——他一定,一定要站到最高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0.民国30 有人说,章佑亦先生的《我有一个梦想》一文一出,整个中国都要为之震上三震;有人说,章佑亦先生于如今的中国而言,犹似黑暗中的一战启明灯;还有人说,章佑亦先生是当代最具眼力和笔力的一位文学家。但她真的已经达到了那样的程度了吗?杨雪本人,并不这样以为。 七月的沪上,已然开始有了些灼人的热意。 在一间青瓷瓦砖所搭建的宽敞的院子里,许多人围坐在一起。他们或许是某所高校的教授,或许是某位成名已久的文人,相同的是,他们都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 他们大多是本身便已名声在外的高知识分子,但此刻他们都热切的将杨雪围在中间,极其兴奋而又激烈的讨论着《我有一个梦想》所造就的万人空巷的的盛况。 “佑亦,任是哪个时候的我,都决计猜不出会有人写出《我有一个梦想》这样的文章,更猜不出写出这样文章的人会是你。”激情退却过后,反是许章序望着杨雪不自觉的叹服道。 杨雪也不觉得心里哪里不舒服,多次的研究会小聚后,在他为《公报》撰文过后,杨雪和他之间的那一股若有似无的尴尬已然很淡了,甚至,或许将两人现在的关系说成并不亲近的朋友也是可以的。 是以,杨雪并没有刻意避开许章序的目光和话语,也没有打算怎样隐瞒自己的思绪,反而是皱了皱眉,面上隐有愁容:“我也为我的文章能得到国人的认可而高兴,但是,相比之下,我更希望我的文章是对国人有作用的,我希望我的文章能达到我想要的效果。” 原本还嘈杂的院子里,一下便静默下来。 沈得鸿抿了抿唇角,安慰道:“佑亦,你的文章并不是没有作用,甚至可以说你的这篇文章作用极大,向来只懂得沉默的国人所表达的支持,便是最好的证明。” 惯来沉稳的胡适也沉吟着点了点头:“佑亦你不要急,凡是世界之事总要一步一步的来,没有什么是可以一蹴而就的。你的目标也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我们都相信它一定会实现的!我们要对我们自己c对我们的祖国c对我们的同胞给予足够的信任!” 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她只是有些害怕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是,现在国人们确实是将《我有一个梦想》捧进了神坛之中,还将她之前的作品都再次找出来一一细读,甚至没有人是可以与她如今的风头所比肩的。 可是,就犹如暴风雨之前平静,这段日子以来,她的日子实在是有些太过安静了。她所预想中的洋人c军阀c地主所对她应有的打压统统没有到来,哪怕仅仅是口头上的一句指责都没有,她反而感到有些心慌。她怕他们会有什么大动作,怕好不容易受她鼓舞而有些躁动的国人再次陷入沉默。 荣耀风光的背后,她总会轻易想要去寻找蛰伏着的危机,这是她深入骨髓的习性,可是,她却并不习惯将这些担忧说与其他人听。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杨雪笑着转移了话题:“好了,别再说我了,怎么搞得活像这场研讨会就像是为我所举办的一样?” 听到了杨雪的话,众人才纷纷转过头重新讨论起各自感兴趣的话题。 在新文学的启蒙阶段,文学研究会的成员们不像许多文人一样只将文学当做文学的消遣品,也反对把文学视作个人发泄牢骚的工具。他们主张文学为人生,认为文学应该反映社会的现象,所以,他们讨论的大多都是时下极为现实的问题,写的也大多都是这类文章。 就好像,他们现在已经不自觉的讨论到北洋政府的身上去了。 或许是因为各自都心怀抱负,或许是因为文人们本身便对政治具有一定的敏感度,他们显然对正事更感兴趣一些。 “关于北洋政府c护法运动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我们几个看法都不尽相似,不知道佑亦怎么想?”坐在离杨雪不远的,向来话不多的叶圣陶忽然偏过头问着杨雪道。 或许是因为杨雪本身所展现的才华与成就吧,现在的人们大都不再紧抓着她“女人”这一身份,反是一有什么大事发生,总爱等着杨雪先谈谈自己的观点。只是说起北洋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之间的事,她自己也是有些头疼。 其实,要杨雪来说,北洋政府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袁示凯死后的北洋政府虽仍统治着中国,但却已然沦为了军阀们争□□力的目标,就像一年前的这个时候所发生的直皖战争一般皖系军阀败了,段琪瑞便下台,直系军阀首领张祚霖便操控政府。 而叶圣陶口中的护法运动政府,其实是指以孙钟山先生为首的资产阶级革命党,在四年前为维护临时约法c恢复国会,联合西南军阀共同进行的,反对北洋军阀□□统治的斗争,所临时建立的政府。只不过因为身边没有军队,孙钟山先生的此次行动很快便宣告了失败。此次被重新提起,不过是因为五月份的时候由广粤传出的一则消息罢了。 ——孙钟山先生通过中华民国政府和军政府出任了非常大总统。 一时间,孙钟山先生现在所在的中华民国政府和北洋政府的关系开始隐隐对立起来。而来自未来的杨雪也知道,在不久的未来,这两个政府何止仅是政治立场对立?两个政府间的战争将发生无数次,而北洋政府会被推翻。 可是,即便杨雪再如何知道未来的走向,她难道能说出来吗?在北洋政府还执政的现在,在北洋军阀依然强盛的现在? 恍然一笑,杨雪没有明说,只隐晦的说了一句:“古话说,得民心者得天下。谁是真正的为国人考虑的,我便看好谁;谁的身后能使国民站得安稳,谁便能掌控政权。” 叶圣陶和其他人都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都没有注意到杨雪面庞上一闪而过的忧虑。 原本,关于《我有一个梦想》之事,她便有些担忧了,现在北洋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同时给她出的难题,则更使她愁上加愁。 三天前,《我有一个梦想》刊登之后,孙钟山先生首先便从寻到她的电话号码,致电给她,邀她至粤前往中山大学任教。杨雪并未一口答应,而是慎重的请求孙钟山给了她思考时间。 当然,也幸好她这样做了,因为就在第二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1.民国31 当然,也幸好杨雪这样做了,因为就在第二天,也不知道北洋政府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竟委托教育部也打了个电话过来,邀请她进京授课,甚至还给出了任由她挑选授课高校的条件。 北洋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以对杨雪的争夺来作为暗斗的筹码,倒是让杨雪成了那一个被殃及的池鱼。 虽然这或许是《我有一个梦想》发表过后,她仍然过的风平浪静的原因之一,或许这样的两份邀请足以暂时保证她的安全,但相比之下,这同样也会将她推到风口浪尖之处。 如果,她只答应了两个政府间的邀请中的一方,则必会得罪另一方;如果,她两个都选择拒绝,则势必会被视作不识好歹,两方都给得罪了;如果,她两个都答应了,又难免会被视作墙头之草,毫无本身文章里的风骨。 一时之间,好像不管她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不会是最好的决定,其中的差别,不过是谁的情况比较坏,谁的情况更坏罢了。进退维谷间,杨雪大感自己遇到了自来到民国后,最难的选题。 “你在想什么?”见杨雪怔愣了许久都不曾说话,许章序问道。 杨雪偏了偏头,突发奇想的问道:“刚刚,我同他们在谈北洋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之间的事。我忽然想到,如果,这两个政府为了相互间的较量,同时向你提出一个同样的要求,你要怎么做?” 看着许章序听到自己的提问后陷入沉思的模样,杨雪忽然发现,世人对许章序的评论,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公正的。一开始,光站在章嘉芬的角度来看,她对许章序虽无甚憎恶,却决计是没有什么好感的,以至于回国之后,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在《不做秋扇》里写下他对章嘉芬的种种恶行。 但到了如今,即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同许章序交友,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拿她方才问的问题来说吧,若是将这个问题拿去问其他人,其他人的第一反应则必是“他们为什么会因为较量而来难为我?”,鲜少会有同许章序一般的人,无论对方问的话看起来有多荒谬,他总要认真思考后,再给出一个回答。 “他们提的要求定然是我可以满足的?不危害他人的?”许章序仔细斟酌后,忽然反问道。 “是。” 杨雪含笑点头,许章序便像解决了一道难题般爽朗道:“那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如果这件事,是我可以办到的,如果做这样的事,并不违背我的初心,那么我就会答应他们。反正帮一个也是帮,帮两个也是帮。当然,如果做这件事本身就是于国家有利的,就更好了。” “你不怕被视为墙头草?”杨雪挑了挑眉,颇感兴趣的再次问道。 许章序听了,也只是不在意的笑了笑:“先不说这两个政府有没有这样看重我,还要特意分析我的为人。就算他们真的这样想了,但跟同时得罪两边,还是先暂保自己的安全,不被两方攻讦要来得重要些。” 顿了顿,许章序大概是认为自己这话说得还不够准确吧,连忙望着杨雪补充道:“我不是说我有多怕死,我只是觉得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比起就这么因为所谓的‘骨气’断送性命来说,倒不如让我先保住性命,写出更多的优秀的诗歌文章。” 说罢,许章序还特地琢磨了会儿杨雪的神色,见杨雪听了自己的话,少有的从眼底身处乍现出璀璨之光后,便不由自主的放宽了心。 杨雪并未发现许章序偷瞄自己的眼光,反是前所未有的对他笑得灿烂:“恣慕,要是放在从前,就算有人要来同我说,我定然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我们竟还有这样促膝长谈的一天的。” 这是她c也是章嘉芬的一生中,第一次唤出他的字,但也是从这一刻开始,杨雪是真正将他视作为一个可以与之深交的好友。 “噗嗤,那场沙龙过后,我也以为你可能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听到关于我的任何消息了。”带着他独有的幽默感,许章序同样开怀大笑道。 但也是这一刻,杨雪突然便觉得,许章序这一辈子,一定是过的极为开心的!他所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由自己选择的,他不在乎有多少人追捧自己的诗,也不在乎女性意识崛起后,有多少人开始有意无意的视他为典型案例。 他在为自己而活,所以,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于他自己而言,都是问心无愧。 杨雪悄悄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同这样的人打交道,若是做朋友便最好,因为他无疑是能为你带去快乐的。若是与他交恶,也没必要去同他置气,因为你要知道,或许,他根本都不将你有意无意的责难当一回事。 “嗯哼,或许我们真的是最创世纪的一对好友了。”接着许章序的话,杨雪同样开启了玩笑。 “咳咳咳” 听了杨雪的话,反是许章序有些惊得被口水给噎住了。仔细说来,确实是“创世纪”,国内第一对离婚成功的夫妻成了好友,可不是“创世纪”吗? 无奈的笑了笑,许章序这才忽然想起来要问杨雪:“对了,你刚刚问我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北洋政府和中华民国政府一起来找你麻烦了?” 只停了片刻,他又立马随口猜道:“该不会是因为那篇《我有一个梦想》吧?” 杨雪笑了笑,算是承认了许章序的话,但具体是什么,她却也没打算说出来。她低垂着头随口说道:“这个问题,你刚刚已经替我解答过了,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的。” 她决定两个政府的邀请都答应下来。 诚如许章序所言,她确实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于政府而言,她现在顶多只是个影响力颇大的文人,丝毫没有足以触动政c权的力量,他们又怎么会刻意去分析她的点滴? 反倒是她答应了他们的请求,或许还能有效的遏制住一些人对自己不利的想法,利远远大于弊,她何乐而不为? “你和恣慕在说些什么?”和其他人结束了新一轮探讨的沈得鸿,不经意间瞥见了杨雪正和许章序相谈甚欢,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但杨雪却眼角带着些许的自得,望着沈得鸿,戏谑道:“讨论诗歌,你要来吗?” “你欺负我不写诗?”沈得鸿自知杨雪是在调侃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感觉有些好笑。 就连一旁正在讨论着其他话题的胡适,也忍不住笑道:“雁冰也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来就来。” 谈笑着,几人便真的沉浸到了诗歌的探讨中,激烈时,总还会发出或气急或舒爽的喟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2.民国32 一一答复了中华民国政府和北洋政府,做好了出发的准备,杨雪才将事情告知给了胡适,说明了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的缘由。 谁知胡适沉吟了许久,没说什么其他的,只说让杨雪从报社里带一个记者去,正好实地考察考察如今国民正关心的两个政府间的问题。 杨雪虽感到有些好笑,却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直接便同胡适协商定下了要带走的记者。《公报》既然宣称了要使真相与公道大白于天下,自然也须跟上时事的传讯速度。 七月六日,拿上早已收拾好的行李后,杨雪和《公报》报社派出的记者小李,早早便坐上了黄包车,前往火车站等候前往广州的火车。 但黄包车才甫一停在火车站的站口,杨雪首先看到的,便是一辆崭新的小轿车,而车的前方,却是她许久没有见面了的卢筱嘉。 鲜少身着军装的卢筱嘉,见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便也不等杨雪踏下黄包车,直接向着杨雪走去。 “自从佑亦你来找我说了《公报》一事,得到了我的支持后,似乎便再没有来找过我了。今天若不是我得到了消息,佑亦莫非就要离开沪上了?” 卢筱嘉走到杨雪的面前时,杨雪正好从黄包车上踏了下来。 与杨雪一同到来的小李,见卢筱嘉显然是来找杨雪的,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交代了一句:“先生,我先进站等您。” 杨雪点了点头,目送着小李逐渐消失在眼前,这才望着卢筱嘉笑道:“你找我这是有事?” 卢筱嘉是个极会把握分寸的人,他对自己有好感的女人总是绅士的,也总是拥有着极宽广的胸怀,所以,他也不大会做让女人为难的事情。同时,也或许是因为身份极高的原因,他也并不是一个喜欢纠缠别人的人,所以,在明显感受到杨雪对他无意之后,他便再没有来找过杨雪了,即便他一直都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同杨雪比肩的女人。 由此,她便足以推断,他来找她,定然是有事的!此事也必定是他极重视的——他穿着她从未见过的军装便来了。 卢筱嘉低头缓缓的笑开:“好吧,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好像确实和佑亦你一样恶劣,的确是有事才来找你。” 明白他语气里的调侃,杨雪也不在意,只道:“既然有事,你还是赶紧说吧,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上车了。” 卢筱嘉闻言,神色正了正,问道:“如果湖苏与浙湖开战,佑亦以为如何?我在沪上的挚友不多,聪明的更少,我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可以问了,只能来问问你。” 杨雪禁不住皱了皱眉,她只是有些想不明白,浙湖为何要和湖苏开战?仔细捋了捋思路,她才稍稍明白了过来。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直系军阀与皖系军阀引发了一场直皖战争,战争中直系获取了胜利,使得张祚霖掌控了北洋政府。但也因此一役,两系军阀直接走向了敌对关系。 卢筱嘉的父亲卢永祥乃浙湖都督,归属皖系一脉,而湖苏的督军齐燮元也是直系军阀的将领之一。 在中国大地被各路军阀割据的年代,沪上这个冒险家的乐园,向来是军阀们争夺的一块宝地。为了这块宝地,直系由齐燮元派出自己的亲信徐国梁,充当淞沪警察厅厅长,拥有武装警察七千多人,独揽沪上。 而皖系卢永祥则派出自己的儿子卢筱嘉,在沪上巧立项目,特别设下了特别军事机构——沪上扩军署,使自己的儿子任命扩军使驻兵沪上。 一年来,沪上这块肥肉被两位军阀争着吃,期间摩擦不断,军警斗殴事件在沪上不断发生。 如今,卢筱嘉来找自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想来应该是随着摩擦的不断升级,卢永祥已然没了耐心,决心干掉徐国梁,争过警权。所以,卢筱嘉想问她的问题,其实也不是湖苏同浙湖的问题,而该是军署同警署间的问题,是一个围绕着徐国梁的问题。 杨雪心下了然,却也并没有明说,只似是而非的问了一声:“徐国梁?” 见卢筱嘉点了点头,杨雪便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可是,他为什么要拿这样的问题问她呢?是真的犹如他所说的那般简单,还是仅仅是笃定了她会给出一个答案,且不敢随处妄谈? 无论是何种缘由,杨雪还是认真的思考了。 其实,对沪上本身而言,是被皖系军阀掌握,或是被直系军阀掌握实际上并无太大区别。沪上的人民根本都不会在意,他们的注意力大都在自己本身的生活上。 但若要杨雪来说,就目前而言,她其实是更希望皖系能得到沪上的操控权的。如今的警察厅厅长徐国梁暗中贩c毒一事,在沪上的上流圈中,几乎是一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杨雪承认,来到这个时代后,她的心态已然产生了变化。曾经的她,受现代极端个人主义和自身较为特殊的经历的影响,她能想到的仅有自己优质的生活和自己要完成的任务罢了,她甚至从没想过要去改变什么。 但是,当她生活在一个极端压抑,国内国民人人都寻求突破的环境的时候,她突然间便有些明白了那些曾被她视作“愚蠢”的激进革命分子——是时代加诸在他们身上枷锁让他们不顾一切的想要反抗。 在这样的大环境之下,她没办法再去自私的考虑独善其身,她试图改变什么,甚至改变了自己初来时为自己定下的原则——文章不涉政事。 所以,她在明知可能招来横祸的情况下,仍旧写下了《悟空传》和《我有一个梦想》。 如今,卢筱嘉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显而易见c触手可及的改变的机会——禁止沪上毒c品的贩卖。 徐国梁所开办的聚丰贸易公司,正是一个所暗中贩c毒的表皮公司,大沪上毒c品的来源。 站在这样一个角度上,杨雪面色隐晦道:“我没那么多想法,我只希望沪上是一个干净的地方。” 说话点到为止,杨雪看着卢筱嘉所露出的那抹了然的微笑,提着自己的木箱,道:“世间之事,别人终究只能给出建议的作用,具体还需你自己思虑。” 假意望了望车站,杨雪轻笑:“我的时间到了,我该去登车了,就此别过。” 说罢,便在卢筱嘉的眼前,杨雪盈盈走进了火车站里,找到了自己所搭乘的列次,同小李一同登上了来往广粤的火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3.民国33 七月九日,杨雪和小李总算抵达了广粤。 来接他们的人,是孙钟山先生亲自派来的。他首先带着杨雪两人去到了他们早已备下的住处,等杨雪两人都安顿好了后,他才领着杨雪去见孙钟山先生。 “章先生,我总算是等到您来了。”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杨雪的面前,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他很好的运用了一次厚黑学!杨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认孙钟山不仅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个懂得把握交际的领导人。 “孙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杨雪无奈,只好笑着向其做下保证。 而得到了保证的孙钟山也没再咄咄逼人的抓着这一点不放,主动同杨雪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他将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国,将自己对□□的构想,统统都说给了杨雪听。 一开始,他说这些仅仅是为了拉拢杨雪罢了。他不像那些只懂蛮力的匹夫,他深知一个极具影响力c极具思考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一个知识分子手中的笔的作用有多么大,所以,他想拉拢杨雪。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动提出的话题里,杨雪更多的,并不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她反而还可以给他自己提出出许多的意见。譬如,他向来提倡的“三民主义”,其实并没有切实的反应在现实的社会上,根本未能反映现下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势。 “哈哈哈,”一番探讨过后,孙钟山蓦然笑了起来,“古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佑亦,是我受教了。” “载之真是在同我说笑,设身处地的想,我若是站在与你想同位置上,我决计不会有那样大的思想觉悟。”一番交谈过后,杨雪与孙钟山间,忽然便有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感,虽然这仅是杨雪刻意经营的结果,但两人却确实是互相称谓起亲近之人间的称呼了。 “走,佑亦,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在这学校里转转,带你看看你明日讲课的教室。”孙钟山站起身,忽然想起了自己请杨雪来的目的。 “好。” 杨雪跟着应了一声,可还没等她完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刚好听见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 “载之,听说章佑亦先生已经到了?”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年青的女人。她走进来时,是满脸的欣喜,但她走到杨雪的面前后,却又在这份欣喜中夹杂了热切。 “您便是章佑亦先生?”这女人望着杨雪,略显激动的问道。 “是,我是。不知道您是?” 或许是杨雪的神情和话语有些犹疑,惹得孙钟山忍不住对着那女人笑道:“你瞧你,都快吓了佑亦一跳。” 说罢,他又同杨雪笑着解释道:“佑亦,抱歉,惊着你了,这位是我的爱妻——宋青龄。” 杨雪恍然,正愣愣的看了看那女人。 原来,这便是那位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定与彼时流亡中的孙钟山结婚,并以坚定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跟随孙钟山踏上捍卫共和制度艰苦历程的“国母”了。 悄悄隐下眸子里的钦佩,杨雪望着宋青龄真切的笑了笑:“很高兴认识您,宋女士。” 她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称呼她为孙太太或孙夫人,而是称呼她为宋女士。那是因为她钦佩她,不因为她是孙钟山的太太,仅仅是因为她是宋青龄罢了。 可这落在宋青龄本人眼中,却又具有另一层意思。她望着杨雪的目光更为热切和欣赏:“佑亦先生不愧是倡导女权的领军人物,果真从不将女人视作男人的附属品!我身边那么多叫我孙夫人c孙太太的,我都不爱,我就爱你这一声宋女士!” 宋青龄本身是在美国长大,思想性格本身便受到了“欧洲式教育”的影响,对所谓的“平等”与“民主”,感受也较一般人更深刻一些。但孙钟山仍是有些担心杨雪会对宋青龄有些误解,便随口解释了一句:“佑亦大概不知道,青龄其实是那场广粤妇女集会的发起人之一。” 宋青龄见孙钟山说起这件事,便隐隐自得道:“是,我们当时还寄了一封信去给佑亦先生呢。” 原来,她当时去沙龙之前收到的那封关于广粤妇女集会的信,是来自于宋青龄的。杨雪眯了眯眼,顿时便想起了曾经还被自己调侃过“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信。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我还没问,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呢?”宋青龄望着同样站着的孙钟山和杨雪,忽然笑问。 “我正准备带着佑亦去逛逛校园呢,你就来了。”孙钟山回道。 “那咱们一起去吧。”宋青龄闻言,直接便揽着杨雪的手,走出了办公室的门,留下了孙钟山自己在两人的身后。 杨雪本身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也觉得自己处在一对夫妻当中,略显尴尬,但在孙钟山和宋青龄共同的讲解下,渐渐的便将这份尴尬淡忘了。 以她来看,中山大学的环境其实很好,足够宽阔,给学生们学习的地方也足够多,条件足够好。而就她在路过一些教室时的偶然一瞥来看,其实中山大学的学风也很好,课堂的氛围足够活跃。 当然,这或许还要归功于孙钟山亲手提下的校训——“博学c审问c慎思c明辨c笃学”。但无论如何,她总算是对她明天的讲课多了一丝的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4.民国34 翌日,当杨雪带着小李来到中山大学中c她将要授课的教室时,她发现偌大的一个教室教室里早已被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连教室外的一大圈和教室里的过道中,都坐满了闻名而来的学生。而再一仔细看,她又发现来的人或许不仅仅是学生而已。或许,也还有这所学校里许多没有课的老师。 小李是跟在杨雪的后面走进来的,站在教室外面看时,他便着实吓了一跳,走进教室再一看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估算错误了。其实,他当记者也有好几年了,在沪上时,他也采访过许多的沪上高校,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见过哪所高校的哪堂课上,是会呈现这样一种盛况的。 对教室的情况视若罔闻,杨雪站在教室的门口,只在瞥见了坐在前排角落里的孙钟山和宋青龄后,才稍稍的感到了讶异一下。她没想到,正值公事繁忙之时,他们竟还有闲心来听她这无足轻重的一堂课。 像是感受到了杨雪的视线,孙钟山和宋青龄举了举手向杨雪打了个招呼,便等着杨雪开始上课了。 实际上,孙钟山昨日在同杨雪谈话时虽然的确用上了些交际手段,但他确实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信任杨雪能上好这一堂课的。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来听她上课的想法,但在后来与之交谈过后,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在她的课上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兴致突起,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小小的调味剂结束,见讲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眸子里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杨雪随性的笑了笑,道:“我没当过谁的师长,我也不知道做为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有什么是要必须做的。所以,我只会按我想的来做。” 极为突兀的一句话,杨雪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为这句话给出了一个解释:“我曾经在我的作品里说过,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关于以上这段话的意义,我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杨雪顿了顿,感受着大家疑惑的目光,蓦然灿笑道:“我没有为这堂课做下任何备课准备!” 平地惊雷! 杨雪的话引得讲台下来听课的师生们俱是惊疑的交头接耳起来。没有任何备课准备的课堂,怎么可能上得下去?她知道要讲什么吗?她知道应该怎么讲吗?她知道在哪里让学生们自由畅谈吗? 他们有很多的疑问,但杨雪却并不想去理会。她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四处瞥了瞥,漫不经心道:“载之邀我来的原因,想来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但实际上,其实本该是我来向大家请教一个问题的。” 话落,教室里外又是一阵嘈杂。 这个时期的教学本身便很宽松,课堂也不像后世的课堂一般拘谨严肃。这时的课堂其实更像是老师与学生间的一次探讨,经常会摩擦出许多的火花。而老师与学生间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更像是朋友间的一次相处。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说话,不过是碍于心中对“章佑亦”这个名声的仰慕,以及对杨雪这个人的陌生罢了。但当他们心中的疑已然达到了一个顶峰过后,有稍微大胆些的学生,便直接大声问道:“先生,什么问题?” 杨雪面上的笑没有变化,但声音却忍不住沉了沉,认真的问道:“如今坐在这里的你们,都算得上是一名高等知识分子了。可是,懂得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封建王朝过去了,中国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八股取士,没有了科举。你们读再多的书,也再没有办法状元登科。反是那些你们曾经鄙视的莽夫们,大字不识几个,反倒分距了中国。所以,我想问问——” 话音挺住,杨雪四处扫了扫讲台下的人群,语气里好奇的意味,被她演绎的活灵活现。她问:“如今的你们是在为什么而读书?” 一片短暂的静默后,教室里和教室外的学生们都纷纷踊跃的回答起了杨雪的问题。 他们的回答各式各样,有说“为明理而读书”的,有说“为挣钱而读书”的,有说“为做官而读书”的,有说“为吃饭而读书的”甚至,还有说“为读书而读书的” 他们的答案有很多,但杨雪却一连说了很多很多的“不对”,就好像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有标准答案的命题一般。一开始问杨雪问题的那名同学心中略不服气,站起来便问:“先生说是来请教我们,却总说我们的回答不对。想必先生心中早有答案,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杨雪笑了笑,摆了摆手让那学生坐下,拿起讲台上一直没被她动过的粉笔,在黑板上缓缓书下九个大字——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杨雪一边在讲台上写,讲台下的人便跟着一边念。念着念着,忽然所有人就一同沉默了下来,原本心中还略不服气的人们,瞬间便没了任何的不满。 杨雪转过身,将剩下的粉笔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拍了拍手指间沾染上的粉笔灰,极为认真道:“其实,刚才的大家的答案,也算不上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中不同的追求,说到底,不过是大家的人生观并不一致罢了。” “但是,”讲台下的众人仍旧沉默,杨雪便也不准备停下,“刚刚,我说你们错了。” 杨雪低头笑了笑,道:“你们或许心中有委屈,也有不满。但其实,我并不是在说你们的追求错了,我只是认为,你们在这个时候怀揣着这样的追求并不合适罢了。” 脸上的笑意再无,杨雪紧紧的盯着身前的学生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没有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国家,所有的梦想与追求都是空谈。所以,我们最大的追求,应该是——‘中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5.民国35 数尺之外,讲台下和教室外的学子们青涩的面庞上,尚且挂着一丝犹疑,杨雪的语气便忽又放松下来。 她向着他们柔柔的笑开,目光有些悠远,就像是讲故事般轻柔道:“我在沪上生活的这大半时间里,大多是住在法国租界里的。但我在家乡湖苏宝山县的时候,却并不是。” 脑海里回忆起年少时的章君勉,偷摸着带着年幼的章嘉芬出去玩儿的情景,杨雪道:“与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有着一双思想老旧的父母,却也有着思想开放c生性不羁的一位兄长。曾经,在我幼时,我的这位兄长,总喜欢背着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玩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到了一片我从来没见过的繁华c热闹的土地。在那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宝山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等待着我俩的,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倔强的望着他,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c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先生,我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清楚您的态度。要说您是保守一派的,您又发表了《浅谈俄c英c美》一文,隐约是主张国人向洋人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的。要说您是洋务一派的,您又总是穿着一身旧式旗袍,控诉着洋人对国人的打压” 或许是不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吧,那学生的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将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杨雪的身上,等待着杨雪的回答。 “我的态度十分模糊吗?” 杨雪没有让他失望,毫不回避的就这个问题侃侃而谈,因为即便此刻这学生不提,她也定是要单独将这个话题拿出来说的。 “是,关于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杨雪看着那名坐下的学生,笑着解释道,“我认为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两种选择的,但好像,我们的国人总是将问题看得太过绝对,思想过于偏激了。” “我当然不否认我们应当‘睁眼看世界’,应当向西方各国学习。但学习之余,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个能够让历史传承上千年的国家,难道会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吗?” 杨雪没有如机关枪般片刻不歇,而是在顿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在我看来,其实不应该仅有保守派和洋务派两种选择的。顽固不化于国不利,那难道盲从洋人就于国有利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去让中国改变?” 她的话让人忍不住开始思考——真的是他们的思想过激了吗?众人细细想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好像的确是的。光拿章佑亦先生本身的例子来说,他们曾经不顾一切的对“传统”的反抗,难道不是深深地伤害了如同章佑亦先生一般出生的女人吗? 无人言语的寂静里,杨雪没去逼迫众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回答。在时间宽裕的以后,他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将这些问题想个明白。 “咳咳,”杨雪假咳了两声,使得众人重新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道,“好了,撇开这个问题,我们得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了的身上了。” 估算着这堂课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杨雪也不再去等待学生们各抒己见,直接说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读书?你们给我的理由有百十种。可是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你们为什么要学习?我希望你们学习是为了中国而学习的。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用你们的知识为中国造出枪c支,造出大c炮,造出各类医学用药你们会为正水深火热的中华建设一个新纪元,你们会同我一样,为着我们共同的‘中国梦’而努力着。之后,各自拥有一片锦绣前程”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杨雪满含期待与希冀的望着讲台下的众人:“我为大家上的这堂课,或许同大家上过的许许多多的课都不一样。我不教你们如何学习,不教你们该学习什么。我只希望教给你们一个学习的理由,让你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学习——爱国c思考c奋斗c勇往直前,这便是我要教你们的全部!” 话音结束,雷动的掌声刹那便响彻了整个教室。 杨雪在掌声中同孙钟山c宋青龄和小李一同走出了教室。 孙钟山说:“佑亦,我真为自己邀请你来的这一正确决定而感到高兴!” 宋青龄说:“先生,我为中国有您这样一位女性而自豪!” 小李说:“先生,我一定要将您的这一堂课撰成一篇文章,发送电报给《公报》报社,这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定会引起全国的骚动的!” 但对于他们的盛赞,杨雪却仅仅是宠辱不惊的抬起头淡笑着对他们回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收回目光之时,她无意间垂首瞥见手中的那串莹白的东珠,却发现其中的一颗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开始转红。这时,她方恍然—— 原来,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任务早已完成大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6.民国36 1921年的广粤并不平静。 因着对这段历史并不十分清晰的记忆,和在沪上的这段日子听来的消息,杨雪足以这么判断。 在沪上这么个并不完整属于任何一大派系的黄金属地里,孙钟山早在一年前,便在北洋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搅出了许多事端以宣传民主革命理论,并宣布中华革命党改组为中国国c民党。 近年来,更是指示助闽c粤军回师广粤,驱逐了在粤的桂系军阀。而在杨雪的隐约的记忆力,似乎正是今年的现在这个时候,孙钟山正预谋着出师广桂,消灭桂系某一大军阀的势力,准备以两广为根据地,进行北伐。 多事之秋,杨雪并不预备在广粤多待,哪怕孙钟山一直对她百般挽留,她却也仅是多待了一日,便带着小李登上了前往北平的火车。她从来不愿意与北洋军阀为伍,同时,也不愿与中华民国政府相亲。 临行前,她甚至没有与孙钟山和宋青龄打声招呼,只悄悄的留下了一封告别信,便离开了。 在去往北平的火车上颠簸了三天,杨雪和小李才总算是到达了北平。 北洋政府本身是没有派人来接杨雪他们的,在他们眼里,杨雪顶破了天也仅是个只能拿得起笔杆子的女文人罢了,所以,他们只是嘱咐了教育部门的人记得来接人而已。这一点,杨雪也是猜得到的。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教育部门的指令下达到她即将执教的高校后,其派来接人的人,竟是天下文人的标杆——鲁讯先生。 “我与章小姐真是神往已久。” 一开始,是鲁讯首先瞧见了正在下车的杨雪和小李的。他一看自己等的人出现了,便扬着一抹笑走近了杨雪和小李的身前,首先打起了招呼。 他并没有说,这份来接人的工作,实际上是他自己主动接下的。他只是觉得,当今社会的文人里,能让他敬佩的着实没有几个,但能写出《悟空传》和《我有一个梦想》的章佑亦,却绝对能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我才是真正对先生您仰慕已久。”杨雪同样也是一脸满含诧异的欣喜。 她这话既算不得谎话,也算不得恭维,因为只有她才知道,百年过后,后世之人是如何的推崇这位文学巨匠。 但显然,鲁讯已然听惯了这般似夸似捧的话,所以他也没再拘着这个话题,一边领着杨雪和小李坐上人力车,在前往清华大学为二人备下的宿舍时,一边极感兴趣的说道:“我看了《公报》里,关于佑亦你在中山大学里的那一堂讲课。” 他对她的讲课方式极感兴趣。 也不只是他,几乎所有看过《公报》里的,那一篇《一堂课》的报道文章的人,几乎都对这样的一堂课报以极大的热情。他们偶有戏称其为“别开生面的一堂课”的,也有喜好创新的教学者称其为“具有改革意义的一堂课”的。 自古以来,似乎中国人的“学习”总是局限于一本书里。为什么而读书?为什么而学习?杨雪给中国的课堂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而她在课上的那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更是受到了时下学子们的热烈追捧。 “不过,除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一观点外,我倒是对你那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呼吁国人理性看待问题的观点,也记忆犹新。”没过许久,鲁讯又说。 倒是杨雪听见鲁讯的话,稍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实这堂课本身也没有什么,我本身并不爱照本宣科,也不爱像学堂里的老夫子那般追赶着学生们读书。他们为什么要读书?那就给他们一个理由好了。我说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不过是处于中国现在的形势罢了。而至于理性看待问题——” “确实是国人太过偏激了。”杨雪想了想,忽而又想找到只因般,笑意盈盈的望着鲁讯,“我看了报纸上,关于豫才你在北平女子高等师范学校里的文艺会上的一次演讲——《娜拉走后怎样》,似乎也与我的这一观点一致。” “娜拉走后怎样”实际上是时下的一个社会问题,实际上与杨雪也有一定的关系。 娜拉是戏剧《玩偶之家》的主人公,她在经历了一场家庭变故后,终于认清了丈夫的真面目,认清了自己在家中的“玩偶”地位。在庄严地声称“我是一个人,跟你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学做一个人”之后,娜拉毅然走出家门。 这部《玩偶之家》在中国首演后,惊醒了五四时的青年男女们。而在后来,杨雪一部又一部的关于呼吁女权觉醒的作品诞世之后,这部戏又重新被翻了出来,并被奉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几乎所有激进的女性都开始争相效仿这一位勇敢踏出家门的“娜拉”。 而鲁讯的这一次演讲则是针对这一社会现象提出了一个世界命题,并发出了一声旷世的质问——“娜拉走后怎样?” 如果口袋没有钱,没有经济大权,则妇女出走之后,也不外乎只有两种结果——一是回来,一是饿死。 所以,鲁讯这一演讲的实际上的目的,其实也是在呼吁激进的女性要理性思考。 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鲁讯说道:“我们文人是拿来做什么的?不就是要用自己手中的笔去让大家少走弯路吗?” “噗嗤” 杨雪闻言,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一下便笑了出来:“是,这点我倒是知道,只不过,这次恐怕是你将一个问题,说得最柔和的一次了。” 鲁讯的文章向来辛辣讽刺,还有人笑称其实“中国一代骂将”的,正是因为他什么问题都敢提,且都敢毫不留情面的提着骂。唯有这一次,他只是明明白白的将问题摆了出来,任大家自由去思考。 没笑一会儿,在鲁讯也自觉好笑的神情中,杨雪又道:“你这演讲一被撰稿刊登,我便听见许多人都在讨论,还听见许多人都在揣测我的看法,这次去给学生们上课,难免要被学生追问这个问题。” “那你可就有的应付了,北平的高校可比广粤多的是,除了清华的学生们,我敢定论,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定是有人来旁听的。” 其言下之意,便是不仅有这个问题,那样多的人里,定然也还有更多的问题等着她去解答。 但鲁讯那一副看戏的模样,却也着实让杨雪看得有些咋舌。 张了张口,杨雪正预备说些什么,但却被鲁讯抢先开了口—— “我们到了。” 黄包车已然停下,杨雪正过身子,瞧了瞧四周,才发现自己几人已经到达了清华的门口——她明天要授课的地方。 也忘了要去回鲁讯什么,她跟在鲁讯小李的身后,缓缓走进清华的校园里,只觉得一股熟悉亲切的气息向她扑面而来。 现在的清华与后世的q大,在建筑上并无什么差别。如今再走进这校园,她竟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怔然。 其实的确也是隔世了 杨雪低了低头,径自乐了乐,便加快了步伐,跟着鲁讯走向了清华为她备下的宿舍。她开始对明天,在这片故地上的授课,充满了期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7.民国37 杨雪讲课的那一天,由于来听她讲课的学子们确实太多,清华校方不得不安排了学校里的大礼堂来让杨雪讲课。 而等她走进这大礼堂时,她所看见的,便是清华大学的大礼堂里,许许多多的学生密密麻麻的坐在一起,一眼望去,竟好似人与人间毫无空隙。 其实,与其说她今日是给清华大学的学生上了一堂课,倒不如说是给今日前来的各校师生上了一堂课。因为今日的情形确实也如鲁讯那日所料,除了清华本校的学生外,北平许多他校的学生也都赶来凑了一回热闹,其中,不仅有男学生,更有许多的女学生。 各自兴奋交谈着的学生们,瞧见杨雪从门口走来,瞬间便让原本嘈杂的礼堂安静下来。他们以一种炯炯的目光,跟随着杨雪登上了礼堂的舞台。 杨雪站在礼堂里的舞台上,坐在清华职员们特地搭好的简陋的讲台前,拿过职员递过的话筒,在学子们的一片寂静里开口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有那样多的人来听我讲课,首先,我要感谢所有前来听课c给予我支持的你们。” 话音落下,台下便响起了众人热烈急切而又善意的掌声。 杨雪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也没有再让众人久等,直接便开始上课。 “相信读过《公报》的人都知道,我在广粤给中山大学的学生们上课时,便说过,我向来是不乐意备课的,所以同样的,这堂课我也并没有定好要讲些什么” 顿了顿,望着舞台下热情期待依旧的学生,她接着道:“比起纯粹的一方主动给予,一方被动接受,我更希望是你们主动索取。因此,这堂课或许也不能说是一堂课就让它成为我们直接的一场交流会吧。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一次,我想让你们放开了问!” 杨雪温婉的笑和温和的语气,全然阻挡不了学生们更为热切的心情。她的话音才甫一结束,台下的众人便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先生,我是来自燕京大学的谢婉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首先站起身的,是一位扎着两根麻花辫儿,身着一身学生装的女学生。 她长得并不算漂亮,但声音却极清脆,眸光极澄澈,但杨雪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禁不住挑了挑眉,望着那女学生似不经意般问道:“谢婉莹?冰心?” “先生竟然知道我?”谢婉莹满脸的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 “呵,”杨雪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文学研究社的一位新成员,我自是听过。说起来,你我还是同龄,且你的《两个家庭》,我也有看过,确实写得很好。” 知道谢婉莹加入文学研究社,还是前日里,她在见过同为研究社成员的周作人后,才听说的。但是,她却只觉得理所应当。 中国文坛里,出名的女文学家并不多,但谢婉莹 不提她在后世有多出名,且说如今,她在文坛的名声便已是不小。甚至,她出名的时间还要比杨雪早些。她所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因直接涉及到重大的社会问题,一经发表,便很快一起了社会中的广泛影响。 谢婉莹听了杨雪的夸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笑道:“我正是因为得知先生是文学研究社的成员,才想要加入文学研究社的。其实,不仅如此,我原本还想要向《公报》投稿的,却又觉得《公报》选稿的标准定然是高于其他报刊的——” “哎,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我都快忘了我还有问题想要问问先生的”谢婉莹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她问道:“现今文坛,大都文章都是叙写如今社会中重大的社会问题的,我与先生也是一样。” 她想了想,在心底悄悄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才终于问道:“我知道,先生早期是倡导女权运动c写男女不平等的‘问题小说’的,所以,我想问问,关于前些日子鲁讯先生首度提起的‘娜拉走后怎样’,您是怎么看待的呢?现在许多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作为第一个问题,谢婉莹便将杨雪曾同鲁讯调侃过的话题给拎了出来。 要说他们一定对这个问题极感兴趣吗?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如今名声正盛的两个人刚好撞在了一起,其中,两人又产生了些许的联系——一个倡导女权,勇敢挑战自我;一个阐述“娜拉”走后,近乎悲惨的结局。两个看似观点对立的人,对对方的观点会报以怎样的看法,不过是人们在好奇之余又想看个热闹的提问罢了。 杨雪望着众人果真在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瞥了瞥同样坐在台下一角的鲁讯,心中有些好笑,却又不得不认真的回答道:“事实上,我同你们口中的鲁讯先生算得上是好友。而这个问题,前些日子,我正好同他戏谑过这个话题。但我其实是同意他的观点的” 她顿了顿,见鲁讯在台下也同样冲她笑了笑,便接着道:“我倡导女权,但我同样否定激进。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妇女解放,便是由女性自己本身而散发出的一种自尊与自爱。” “女人为什么要私奔?凭什么要出走?女人有哪里见不得人吗?”杨雪一声又一声的质问着,“我为什么非得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为什么非得偷摸着同一个人出走?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参与社会生活?为什么不能掌握自己的经济大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顿了顿,在所有学生们还在思考的时候,杨雪又笑道:“我想说给广大的正在改变c或者祈求改变的女人们的是——一个女人,只有不把自己局限在小家庭里,不把婚姻当成自己生活的唯一职业,才有可能真正获得‘解放’和‘自由’。当然,你有权利选择离开一段备受压迫的生活,但盲目的逃离,却仅是一名懦弱者卑劣的借口。”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雷动的掌声。 或许真是从杨雪的回答中受益匪浅,站起身来问杨雪问题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杨雪给出的回答也是深入浅出,足以带来许多的启迪。 原本,杨雪以为这堂课会就这样顺利的结束。但她没想到,课堂虽是结束了,却来了一个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人,问了一个让她甚至都自觉有些为难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8.民国38 那是一个身着一身长袍,面庞极清秀俊朗的学生。 他在一旁踌躇了许久,在大礼堂的学生们都已三三两两的离去,杨雪和小李也准备同鲁讯一同离开后,才终于抬步走到了杨雪的身前。 “两位先生,我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张钟麟,字灵甫,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两位。”他抿着唇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抬头满眼茫然的望着杨雪和鲁讯道。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39.民国39 在北平又呆了些许日子,杨雪才和小李启程回到沪上。等他们回到沪上时,已经是七月的末尾了。 回到沪上,首先与杨雪约着见面的,自然是盛爱宜了。她一得到杨雪返沪的消息后,便直接打了电话给杨雪,约着第二日要见面。 一开始,杨雪其实是没想要急着去见任何一个朋友,也没想急着去参加任何一场聚会的。她只想静静地在家翻看报纸,了解那些她离开时所错过的种种消息。 在广粤和北平,她实际上是没怎么看报的。每当她一有空闲,便总有不同的人会寻来与她探讨。她与他们探讨的内容是很广泛的,有关文学c政治c人民以至于她只有在列车上时,才能从乘务员的手里拿到一份近期的报纸。但,那显然是不够的。 所以,杨雪原本是要拒绝盛爱宜的,但就在话将要出口之际,她却又忽然想到自己确实已经许久没有同爱宜见过面了,便只好答应了下来。这对她其实并不算为难,因为每一段感情都是需要维护的,她只是乐意去维护这样一段友谊,不愿两人因为长久的不联系而渐渐疏远罢了。那些消息,她如果看得快些,今天也可以看完。 约好了时间地点,挂断了电话,杨雪便上楼回到了书房。 她并没有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反是背靠着书柜,直接坐在了铺满了羊毛毯的地面上,随手翻看着吴妈攒下的许多期报纸,挑拣着其中重要的内容来看。 她首先看到的较为重要的消息,是沪上警察厅厅长的死讯。 那是她离沪三天后的事情了,据事件过后的报纸记载:那一日,徐国梁进了大世界游乐场对门的温泉浴室,一个奇迹热闹繁华的地方。等他从温泉浴室出来时,几名刺客突然一齐向他开枪,而他,则当场死亡。 看着这个消息,她心里有些怔愣,只觉得卢筱嘉的动作也太快了。 收回了思绪,杨雪问着身边正在收拾东西的吴妈道:“吴妈,听说这警察厅厅长死了是怎么回事?” 吴妈一边放下了手中正在掸灰的鸡毛掸子,一边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吗。这事闹得人心惶惶的,那么热闹人多的一个地方,闹出了这么一档子事,那温泉浴室被封还是小,关键是这事搞得沪上这将近半个月都没什么人敢上街了,我这段时间去买菜,都看着人畏畏缩缩的。” 杨雪握着报纸的手稍稍垂了垂,脑袋也几不可见的往后养了养,暗自在心中比较着这件事的得失,好半会儿,才对着吴妈笑道:“这徐国梁死了倒也好,听说他那为贩c毒做幌子的公司,不是办不下被查封了吗?” “这说得倒也是,只是那突然的一下枪响,确实是怪吓人的。”吴妈想了想,也点了点头。这么说着,便又重新拿起了鸡毛掸子,掸起了灰。 杨雪也没在意,只想着这徐国梁留着也是个毒瘤,早些把这毒瘤拔了,便早些让沪上干净些,也少让几个人受鸦片的毒害。 且就这报纸上的消息来看,卢筱嘉这一方其实也并没有得到什么损失,虽然徐国梁所效忠的直系军阀齐夑元,在得到徐国梁身亡的电报后大为震怒,并立即派人接任警察厅厅长及调查凶犯。但彼时凶犯早已逃脱,调查一事也一直没有什么进度。 而新来的厅长在沪上并没有什么人脉,也没有什么号召力,直接也使得警察厅对比扩军署处于劣势。概言之,徐国梁之死,得利最多的,正是卢筱嘉极其所在的皖系军阀。沪上本身,则更像是得了些蝇头小利。 但,这便就够了。 她不去管军阀间的互相争斗,事实上她也管不了。她只关心,谁对沪上的危害小,谁给沪上带来的利益大。 放下了这份报纸,杨雪又拿起其他的报纸翻阅了起来,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杨雪多加留意的。直到她翻到了前日的《公报》上,同时刊登的两则消息 其中,第一则消息,正是关于孙钟山大举出师广桂,消灭桂系军阀陆荣廷的势力取得成功,以两广为根据地,重举护法运动旗帜,正式向北洋政府宣战,以及其多次与苏俄人士接触,讨论建立革命党和革命武装问题的消息。 看到这里,杨雪并不感到意外,却仍旧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她庆幸自己没有在广粤多做停留,也庆幸孙钟山是直到现在才出师广桂,与她扯不上半点关联。 就现在这个情况而言,北洋政府显然气数未尽,她所提出的言论本身已经足够危险,便再不愿意去明晃晃的站在北洋政府的对立面上。 至于第二则消息那是一则杨雪并不愿意看到的消息同时也是她一直不愿同孙钟山极其g党国民政府亲近的原因之一—— 蒙古人民党建立宪蒙古。 外立一事,或许是所有中国人民心中的一大伤痛。只要外蒙古不回归,那么中国的领土便永远不算完整。 来自后世的杨雪清楚地记得,外蒙古是在1924年宣布从中国独立的,彼时的北洋政府并不承认,反是后来在孙钟山统治下的国民政府,为与前苏联签订《中苏友好同盟》,在1946年对外蒙古的独立予以承认。而他们,或许连猜都不会猜到,在许多年后的后世,外蒙古的人民最恨的人,反倒成了中国人。 放下手中的报纸,吴妈早已经清理完离开了,只留下杨雪一个人坐在书房的地板上,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她的存在会不会改变什么。她不知道外蒙古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中国的未来会是怎样。但她想,她一定要写些什么!一定要写些什么! 哪怕,仅仅是为了安抚她自己那一颗沉重的心也好 收拾好散落在地板上的报纸,杨雪站起身来,坐在她久违了的书桌前。 抽出数张稿纸,摆在桌上,她握着钢笔的手拿起又落下,神情一刻也无法放松。思忖了良久,她才在纸上落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0.民国40 抽出数张稿纸,摆在桌上,她握着钢笔的手拿起又落下,神情一刻也无法放松。思忖了良久,她才在纸上落笔—— 《百年孤独》 “多年以后,葛磊站在行刑队面前,准会想起父亲带他去参观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当时,瓦绥只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清澈的河水,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c洁白,活像史前的巨蛋” 短短的三句话,一个简单的开端,却包含了现在c过去c将来三个时间概念,形成了一个时间性的圆圈。以叙述的口吻,直接为这部小说定下了基调—— 那是一个封闭c纷争的年代,也是一个孤独c停滞的中国。 杨雪的笔尖不断的在与薄纸摩擦着,在这静得似乎连她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的空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沙沙”声。但她并不在意,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来自心底的力量,支撑着她不断的写下去—— 她要写出一部属于中国的《百年孤独》来。她要将她那个世界真实的历史搬到这部小说里,要将中国自国门被迫打开后将近百年的历史呈现出来。她希望,中国的当权者和人民都能有所警醒。她希望,外蒙古一事还能有所挽回。 事实上,也应该是可以挽回的。因为1945年以前的苏联并不算强大,所以即便此时的苏联虽然支持立,却也并没有想要吞并中国的野心。而当初的中国之所以会丢失外蒙古,也正是由于其一直都自认有着收复蒙古的希望,所以才仅把苏联人的入侵当做疥癣之疾,着重对付对中华民族有巨大生存威胁的日本。 “我们趋行在人生这个亘古的旅途,在坎坷中奔跑,在挫折里涅槃,忧愁缠满全身,痛苦飘洒一地。我们累,却无从止歇;我们苦,却无法回避。” 那座小小的村庄“瓦绥村”和那村庄里的一整个家族“葛家”,成了偌大的中国的缩影,中国百年来数不清的战事,数不清的亡灵都映射在其中,被杨雪以触及人灵魂深处的笔法一件件的描绘出来—— “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是最狂乱且坚韧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父母是隔在我们和死亡之间的帘子。你和死亡好像隔着什么在看,却没有什么感受,因为你的父母正挡在你们中间。等到你的父母过世了,你才会直面这些东西,不然你看到的死亡是很抽象的,你不知道。亲戚,朋友,邻居,隔代,他们去世对你的压力不是那么直接,父母是隔在你和死亡之间的一道帘子,把你挡了一下,你最亲密的人会影响你的生死观。 一个幸福晚年的秘诀不是别的,而是与孤寂签订一个体面的协定。即使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干涸得无法给予,也总会有一个时刻一样东西能拨动心灵深处的弦——我们毕竟不是生来就享受孤独的。” 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光怪陆离的家族——葛家,在一百年间,六代人因权利与□□的轮回上演兴衰起落。在这个家族中,夫妻之间c父子之间c母女之间c兄弟姐妹之间,从无感情的沟通,也从无信任与了解,那种好似彼此各为孤岛的孤独感,始终贯彻在这整个家族之间。 尽管许多人为打破孤独进行过种种艰苦的探索,但由于无法找到一种有效的办法把分散的力量统一起来,最终均已失败告终。而这种寥寥的孤寂实际上并不仅仅弥漫在葛家和瓦绥村里,并且已然渗入了狭隘思想,成为阻碍民族向上c国家进步的一大包袱。 杨雪皱着眉,在这上面着墨极多,将那股刻骨的寂寥和众人愤懑的反抗描写得入木三分。她希望她的国家的当权者能真正的认清如今的世界形势,她希望如今各自为政的各大军阀能暂且放下各自的恩怨,共同联手。她甚至可以猜想,一致对外的中国,该会怎样的强大。 所以,她极尽自己的全力去刻画着小说里的每一个男人和女人,即便他出场的次数或许并不多,但她却仍是用心的去描写了。因为他们每一个人,或许都代表着这社会中的某一类人—— “他想摆脱周围的黑暗,可是黑暗却像蜘蛛网一样把他缠住了。就在这时,他发觉自己行动迟缓并不是年老,和黑暗的第一个胜利的证明,而是时间的一个过错。”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当杨雪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时,沪上的许多人家都已经熟睡了。 看着桌面上才堪堪写完第一章的文稿,杨雪只觉得一股难言的欣慰感自心底源源而上。这是她第一次,这般认真的去钻研着写下一本完全与中国现今形势吻合的小说,也是第一次,她如此渴望成功的小说。 轻轻的活动了一下酸胀的手腕,将文稿好好的置放在书桌的抽屉里后,杨雪便决定要回房去休息了。 关于这部小说,她并不急着去发表,她要将它写完之后,一概发表在《公报》之上。她不想再让这部《百年孤独》像《青蛇》和《悟空传》一样,再去经历漫长的等待了,她想让所有的国人们能以最直接的方式看见这部小说,能以最直观的方式感受到这部小说的震撼。 况且,她明天还约好了爱宜,上午要去咖啡厅里见面呢 没有再多做犹豫,杨雪站起了身,便直直的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事实上,她对明天与盛爱宜即将到来的见面,还是极为期待的。 她在这个时代待的时间并不算长久,真正能够畅谈的朋友其实也没有几个,其中同位女性的,则只有盛爱宜一人。但现在想来,这段时间过于将注意力放在《公报》c写作和讲课上,好像着实是她有些将爱宜抛到脑后了,过于冷待了。 不过,恋爱中的人竟然还能记得起自己,也着实是够让人惊讶了的。或许,自己明天也该关心关心她的恋爱谈得怎么样了?杨雪想着,便禁不住低头笑了笑。 她缓缓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了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1.民国41 “佑亦,你来了。” 看见杨雪从门口走进,坐在咖啡馆里靠门一边的盛爱宜蔫站起了身,向杨雪招了招手。 杨雪拎着小小的手袋,走近盛爱宜,坐在她的对面,皱了皱眉,似担忧似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蔫嗒嗒的。” 她的神色全然没有往日的活力,活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可是,有什么能让一个向来不识愁滋味的千金名媛感到沮丧呢?除了所谓的“爱情”,杨雪想不到其他。 “佑亦,子文他走了。”盛爱宜瞧见了杨雪,便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两眼汪汪,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将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秀眉微蹙,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杨雪也不大好评论,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但是你并没有同意与他一块儿去?”盛爱宜说话总有些犹豫不决,就连话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杨雪也不急,就等着她说,等着她没有后话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还不够,便继续补充,“我那时不知道该不该同他一起走,但他却没有时间让我犹豫。我同家里的八妹一齐去浙湖钱塘看潮的时候,他便追了过来,还捏着三张去广粤的船票,劝我们跟他一起去广粤。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就应当闯天下。” “你那时没有跟他一起走,你是离不开沪上c离不开盛家c离不开你妈妈?” 对于杨雪的问话,盛爱宜没有否认,她接着说道:“我给了他一把金叶子,送他做路费。我对他说,还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沪上等他回来。佑亦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做的很对。”杨雪肯定了盛爱宜的做法,“就像鲁讯写的《娜拉走开怎样》一般,你和他都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离开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说罢,杨雪脑海里冒出过许多个念头,张了张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况且,宋子文这人” 在盛爱宜郁郁而又澄澈的目光里,杨雪道:“先不论他多有才,我只说他与你的感情。爱宜,你认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盛爱宜先是一怔,然后又靠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杨雪酣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感情就好比一样物件儿吧,喜欢是坏了还可以换新的,爱是坏了就修,修不好就忍。他连为你忍那么一会儿的耐力都没有,凭什么来同你说爱情?” 盛爱宜抿着唇,明知杨雪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的恋人反驳。 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杨雪却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后话:“爱宜,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你和他的爱情,只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一些意见,不希望你陷太深罢了。” 杨雪的话落,盛爱宜便又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着靠在沙发上。 像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杨雪故作欢颜,笑道:“待会儿我们文学研究社还与沪上的另一个文学学社‘创造社’有个探讨会,你要一起来吗?” 探讨会是今日一早沈得鸿打电话来后,她才知道的。当时她答了一句“若是得闲就去”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是没打算要去了的,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用一天的时间来陪盛爱宜的准备。但现在情况如此,她反是想带着盛爱宜一道去了。哪怕,仅仅是带着她换个心情,让她注意些别的也好。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将在北平时就预备写下的诗,写给胡适。 盛爱宜强打着精神,对杨雪扯开了一抹笑,答应着道:“好呀,我倒是好久没同你一起出去,没见你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英姿了,真是甚是想念。” 见她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杨雪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飞了她一个白眼儿,端起服务员早便送至桌面的咖啡,笑骂道:“真是快瞎了眼了,我就说你盛大小姐怎么还有这么死气沉沉的时候呢。” 盛爱宜的眼里明显又多了几分笑意,杨雪便又少了几分顾虑,就着手里的杯子,将咖啡一口饮尽。而后又扯出纸巾拭了拭嘴角,才唤来服务员结账。 “先生,一共一块大洋零五角。” 那中国服务员显然是认识杨雪的,倒让杨雪还愣了愣。她都快忘了,她现在可也是一位“名人”了。 在盛爱宜揶揄的目光下,杨雪将两块大洋放进服务员的手心里,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剩下的权当你的小费了。” 之后才转过头望着盛爱宜道:“走吧,我的大小姐。” 盛爱宜走到杨雪的身边,耸了耸鼻头,故意侃道:“我是七小姐。” “那好吧,七小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2.民国42 仍旧是那一个院落里,杨雪和盛爱宜到来时,院落里已经来了许多人。 “佑亦,爱宜,快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原本正在与人交谈的沈得鸿,一眼便望见了杨雪,连忙欣喜的向两人迎来。 他牵引着杨雪和盛爱宜走到两位身着西服的男人面前,介绍道:“这位是郭漠若先生,这位是郁达夫先生,他们是特意从日本回国来与我们进行文学交流的。” 甫一听到“郭漠若”这样一个名字,杨雪便忍不住心里一阵抵触。若要说这民国的文人里,她最最厌恶的,便就是这位“郭漠若先生”了。 听说这位郭漠若也曾抛弃过他包办婚姻里的妻子,甚至是没有离婚便全然抛弃了。但这也不足以构成她对他的讨厌,毕竟,她也可以同许恣慕和鲁讯成为好友。她讨厌他,也不是为了他在两党中间摇摆不定,毕竟这是为了生存。 她只是容忍不了这种毫无气节,可以卖友求荣,对曾经的妻子c子女全然无情的人罢了。他追求过多少女人,抛弃过多少女人,逼死过多少女人。他背弃了多少曾经的挚友,污蔑了多少曾经的挚友,来自后世的她俱有耳闻。她知道,甚至连他的儿子都说过“郭漠若是一个罪人”。 这样的人,不配被拿来与豫才和恣慕作比较。 杨雪的心里直接为其做下了定义,但她却也并未直接将心里厌恶摆到面上,只与平常一般,浅笑着道了一句:“幸会。” “呵,原来真的是章小姐,这次来与文学研究社进行交流,我还正想着能不能遇上章小姐呢。”郭漠若的脸上溢满了极为热切的笑容。 这要是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杨雪都会以为这是极平常的一件小事,但偏偏,眼前的人时郭漠若。这让她忍不住的便以为,他是否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刻意的讨好自己。 不由的暗自低头笑了笑,她只觉得,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讨厌另一个的时候,他的一切举动在你看来,那便都是不怀好意的。是她,有些敏感了。 “我也很高兴此番能见到郭先生和郁先生,郭先生的诗集《女神》同郁先生的小说《沉沦》,现在在沪上乃至中国都十分有影响力。” 杨雪话落,郭漠若正欲谦虚两句,便见胡适同许章序两人正并肩向着几人走来。 “达夫,好久不见。”许章序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在交谈的几人,但他首先打招呼的,却是郁达夫。 “恣慕,好久不见。”一直鲜少有话,带着点点忧郁的郁达夫,在见到许章序后才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尚算阳光的笑。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同郭漠若交谈了吧,杨雪竟也像是卸下了重担般,扬着明媚的笑,眸色不停的在许章序同郁达夫两人之间打转:“你俩从前认识?” 但这显然是把盛爱宜给有些惊到了,她倒是知道佑亦并不介意与许先生的那一段过往,但俩人之间,总归是有些隔阂的。可是 她也忍不住开始把目光来回扫向许章序和身边的杨雪,默默在心里疑惑道:他俩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好了? 没人知道盛爱宜心里在想什么,盛爱宜见此刻身边人多,也不大好开口问杨雪,便也忍着没说。倒是沈得鸿望了望院落中间已然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笑道:“大家已经坐下了,我们先过去吧。” 杨雪几人听了,便随着沈得鸿的目光望去,果见众人已经落座,便也没再耽搁,向沈得鸿点了点头,便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快要走到坐下的时候,许章序才开口同杨雪解释道:“我以前同达夫是同窗好友。” 杨雪同几人一齐坐下,听见许章序的话,正预备说些什么,便已经听见沈得鸿开始发言了:“今天,是近日正引起文坛动荡的郭漠若先生和郁达夫先生,来代表他们的创造社与我们进行文学上的交流,希望在这次的文学探讨会上,我们的成员们能积极探讨。” 沈得鸿说完这一番话,便在众人的掌声中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研究社里的成员开始与两位创造社的成员相互探讨起来。 杨雪手里也鼓着掌,却没想加入他们的探讨之中。偏了偏脑袋,她原本是想找盛爱宜谈话的,她带她来,可不是为了冷落她的。谁知,她却发现盛爱宜好似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特意照顾她,她正同她身旁的一些研究社女成员们谈作一块儿呢。 身为一位世家名媛,盛爱宜是有着自己的社交手段的,且她平时也是接受着新教育的,自然与这些进步女青年们有话可谈。甚至,还可以说是聊得甚是投缘。 不知为何,杨雪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和那双仿似会发光的眼睛,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杨雪看了好一会儿,便转回了头来——她不想去打扰盛爱宜与她人的欢谈。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歪头想了想,她发现,竟然好像成了她才是那个闲着无聊的人。 好笑的从身后的矮桌前拿起为成员们备下的纸笔,她想着要不先把早便想着的那首诗给写下来交给胡适算了,说不定,还正好可以赶上明日的《公报》发行。 拿着笔,不做过多的思考,杨雪几下便将那所谓的“只有两句话的诗”给写了下来。 其实那首诗是她在面对那位问她“读书何用”的学生张钟麟时所想到的,那是一首描述着向张钟麟一样的——“一代人”。 合上笔盖,杨雪将手中的稿纸递到坐在总是与自己扎堆坐的胡适身前,笑道:“这回适之可不用来向我催稿了,我自己便把我要刊发的内容交到你手里去。” 胡适拿过那张稿纸,先是没有细看,只是草草瞥了一眼便笑问:“这便是你要写的那首只有两句话的诗?” “只有两句话的诗?” 杨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许章序已经一脸好奇兴味的冲着胡适问出了口。 “我也是听小李回来后说的。我当时问他是什么诗,他只说‘章先生还没写出来呢’。”胡适迎着许章序询问的目光,无奈的耸了耸肩后,又道,“不过这诗的原稿现在不正在我的手里吗?我们看看不就知道这诗是什么诗了吗?” 胡适对许章序扬了扬手中的稿纸后,便将稿纸摆在了自己和许章序的中间,让两人都可以看见稿纸上的内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3.民国43 “啊呀,实在是写得太好了!” 那稿纸上统共只有短短两行, 上面写了什么, 胡适和许章序一望即知 可是, 难得的是, 他们竟都在看完后的第一时间,不约而同的抚掌长叹。甚至, 惊得原本正在探讨着其他的众人,都忍不住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望了过来。 “适之,恣慕, 你们这是在谈些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写得太好了?谁写了些什么吗?”沈得鸿满脸的迷茫与好奇,张嘴便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胡适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将手中的稿纸递到了沈得鸿的手中, 笑道:“还不是佑亦,早写了一首好诗,竟到现在才将它拿出来。” “哦?章先生也开始写诗了?我倒也真想看看。”郭漠若说着,便也将头凑到了沈得鸿的身边,就近也看起了沈得鸿手中的文稿。 “《一代人》”沈得鸿也不介意,大大方方的便将文稿摆在了两人的中间, 自己还一边看着一边将那诗给念了出来,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 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 沈得鸿念得意犹未尽,郭漠若却神请一阵怔松。 在看到这首诗之前, 他听到杨雪写了一首诗, 心中还可以不以为意, 在听见看到这首诗后,却不得不真真正正的将这位“章佑亦先生”摆进眼里。 这个时候,新诗本身便还尚处于探索发展的阶段,不是每一位文人都可以是一位文豪,自然便也不是每一位文豪都可以被称为“诗人”。 就好比现在文坛的领头羊鲁讯先生吧,没有人会否认他是一位敢说敢言的文豪,可也正是这样一位引领白话文潮流的文豪,却从来都未尝试写出过一首新诗来。只说“自己若是非要一味地模仿西方文化,而离开了人家几千年的根基,便只能是牙牙学语。” 再拿如今便在现场的胡适来说吧。近几年来他便一直在尝试着作新诗,也期待着更多的“同志”能共同参与到文学革命中来。他将他一直以来的尝试之作都收入到他的《尝试集》里去,但可惜的是,在这本《尝试集》里,他几乎没有写出什么成功之作,几乎他所作的每一首新诗,都以失败告终。 就拿他早期的一首新诗——《蝴蝶》来看。这首诗是这样写的—— “两个黄蝴蝶,双□□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又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 这诗本是胡适孤寂c苦闷c渴求更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的心情的自然流露,也确实将文字变得极为白话,却始终未能跳脱古诗的格式,反倒显得不伦不类,活像一首打油诗。 直到去年年末,当他写出了那首《梦与诗》,写出了“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这般的名句后,才终于成功开创了中国新诗的先河。 但,那也是他苦苦尝试四年后的结果了。 郭漠若久久回不过神来,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准在哪里。他的诗集《女神》之所以可以盛行,可以被众人盛赞成“中国新诗的奠基之作”,不过是胜在了如今新诗的幼苗刚刚冒头,胜在他顺应时事c在诗里高声呐喊罢了。 收回神思,又悄悄瞥了一眼那娟娟写在稿纸上的《一代人》,郭漠若禁不住在心里暗暗的想:若是这首《一代人》出世,那么自己还能成为中国新诗的奠基人吗?这章佑亦要是只写这么一首诗也就还罢了,要是她一直写呢?自己还能走到诗坛的顶端吗?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露分毫,郭漠若隐隐试探着c笑着问道:“大家还夸赞我的《女神》是什么中国新诗的奠基之作,我看,那些都还不及章小姐你的这一首《一代人》呢。章小姐干脆以后也别写什么文章了,光来作诗便都够了。” 一个人的情绪,多多少少都是可以从他的眼睛里表现出来的。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这郭漠若还只是早期的郭漠若,处事并未有后来那般圆滑的缘故,所以杨雪才得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那么两三分类似于“忌惮”的意味。 低垂着头,杨雪竟因着郭漠若的那份心思而浅浅的笑开了,“我可不大爱写这些诗,比起诗,我还是觉着写些文章小说更实在些。诗嘛” 杨雪的语气拖了拖,轻轻抬眼,望着郭漠若无所谓道:“偶尔兴起,试着写下那么两三首便也够了。” 她无意去与其他人争些什么,也无意于要去抢夺什么样的名号。她的任务,只是让这个时代的人都听闻她的名声,一定程度上尊崇她罢了。除此之外,便只是她自己想做的——力所能及的唤醒她还在沉睡的祖国。 她的主战场,从来都是文章。她总觉着人们从一件触眼可及而又脉络清晰的故事里所得到的真相,总比直接说出来的,要更为深刻c更触及人灵魂深处些。所以,她不需要同郭漠若争。 更况且,即便她再讨厌郭漠若这一个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那些雄浑奔放的自由诗,的确是对现在的中国人民有激励与唤醒作用的。所以,她也不会去同郭漠若争。 郭漠若不知道杨雪的心里已然一番思量,只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杨雪的保证般,放下了那颗被纠在半空的心,却仍然虚伪的似叹息似遗憾道:“那可真是中国诗坛c中国新诗的一大损失。我还真希望章小姐这‘兴起’的时候能多些!” 杨雪垂眸,笑而不语,反是沈得鸿将手中的文稿交回了胡适的手里,开着玩笑道:“佑亦还是好好待在文坛就好了,这诗坛还有你们这些新生力量,可文坛却早已离不开佑亦这根‘中流砥柱’了。” 见是沈得鸿发言,杨雪便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雁冰你讨打!待会儿这话要是传了出去,没准儿第二天沪上就要流出什么‘章佑亦自傲写下几篇文章,开始夜郎自大,引人不胜唏嘘’的流言了!” “诶?我却瞧着雁冰这话没有说错呢!”盛爱宜忍不住插嘴也戏谑道,“我倒要瞧瞧谁还敢调侃沪上这位大名鼎鼎的‘章佑亦先生’,也好让我也跟着涨涨见识!” “我看你俩就是一伙儿的,我不同你俩闹了。” 杨雪撇过头,便真的没有再同盛爱宜和沈得鸿再笑闹下去,反是望着因为许章序而与自己等人也坐在一团的郁达夫,笑道:“我倒是对郁先生的《沉沦》极为感兴趣,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样一种抒情浪漫的方式写出自己的呐喊的现实小说呢。” 许章序坐的位置离两人都很近,便也点了点头道:“达夫在这部小说了的用笔,的确是大胆而新颖。他们创造社的那期报纸首度发行之后,还形成了现在文坛上的一股子浪漫潮流呢。” 年轻人听见自己的作品被盛赞,难免是要欣喜的。沉静如郁达夫也不例外,但不同的是,他并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却也不让那份欣喜热切到灼人,他仍旧谦虚着同杨雪腼腆的笑道:“其实如《沉沦》这般的将我个人的感情c性格和人生,毫不犹豫的在小说里展现的自传体模式,还是我从章小姐的《不做秋扇》里得到的灵感。” 闻言,杨雪愣了愣,她都快要忘了她曾写过的那篇《不做秋扇》,正是以章嘉芬的一生为蓝本所创作的。在众人眼里,她便是章嘉芬,所以这篇短篇小说自然也就成了她的自传。 回过了神,杨雪看着郁达夫道:“你也不必自谦,我的《不做秋扇》本身便是写的我的个人事迹,真正属于小说的趣味性还是极低的。你的《沉沦》倒才是真正的为自传体小说开创了先河。” 提到《不做秋扇》,杨雪和许章序之间难免会生出一种若有似无的微妙。 为了避免尴尬,杨雪便摆了摆手,主动岔开了话题:“算了算了,不谈这些。这本是咱们文学研究社和你们创造社为了文学交流才开办的探讨会,怎么到了我们几人这里,倒变成了大家的互相吹捧的地方了?” 转首又望回沈得鸿和郭漠若所在的方向,见他们一群人仍旧坐在一团,热切的讨论着原先的话题,便随口出声询问了一句:“雁冰,我见你们讨论了那么久的新诗,也不知道你们都谈论出了什么些来?” 沈得鸿闻言便望着杨雪c许章序c胡适和郁达夫,笑着问道:“怎么样?要不要你们也一起来讨论讨论?恰好咱们这新诗的‘开创者’和‘奠基者’都在呢。” 一听这“开创者”的名号,杨雪几人便下意识的向着胡适望去,见胡适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后,便站起身端着椅子做到了沈得鸿一边的空位。 离开前,杨雪还特意扯了扯重新投入到探讨中,聊得正兴奋的盛爱宜的衣服,想要告诉她,自己要换个位置坐。谁知,她却是向自己胡乱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便任由自己去了。 笑着摇了摇头,杨雪便跟着几人重新坐定。 “怎么?适之要不先说一下自己对新诗的看法?” 这话,是沈得鸿对胡适说的。作为中国新诗的“开创者”,他想着,适之总该是有些什么应该说说的。 果然,胡适点了点头,沉声开口道:“封建社会的过去,总是该意味着一些事物的灭亡,意味着一些事物的兴起。就像白话文成为如今中国文坛的主流一样,新诗成为诗坛的主流,也是自然而然,毫无疑问的。所以,这些年我才一直在尝试着新诗这样一种,对我们来说好似是全新的一种诗体。” 稍稍喘了一口气,他又接着道:“新诗是由西方流传进来的,在此之前,我们从未接触过这样形式自由的诗歌,创作起来自然极为困难。我一开始进行尝试的时候,不也闹出了不少笑话? 但我觉得,人终归是要尝试的。既然现在没有人尝试,那便我来试试。写得多了,就有经验了,自然也就写得好了。我的那首《梦与诗》其实也有这个意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看出来。总之,我是觉得要写好新诗,便是不要想那么多,大胆去试便是了。” 胡适所提出的观点无非是在于“经验之谈”,他认为要写出一首好的新诗,是需要经过多次c反复的尝试的。 但是杨雪半垂着眼,想了许久,方才望着胡适,也谈论着自己的想法道:“我倒是觉得,要写好一首新诗,应当是要从‘新诗’本身去思考的。” “哦?佑亦快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章序朝着杨雪的方向偏过头问道。 “唔,大家难道不觉得白话新诗发展至今,也未能构建出审美规范c未能达成审美共识吗?”杨雪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怎样评判一首新诗好与不好?怎样写出一首新诗才算得上是好诗?谁能说的清楚?” 提出了几个问题后,杨雪任众人思考了些时候,方才将自己的想法一一赘述出来:“记得适之曾说,白话新诗正是‘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的,也不知道我记错了吗?” “没错。”杨雪求答的目光落在了胡适的身上,使得胡适虽还有些愣神,却也是点了点头,如此回答道。 而杨雪见自己没有记错,便继续说了下去:“咱们中国上千年的历史里,无论是《诗经》中的‘风雅颂’,还是楚辞c乐府c律师c宋词 总之,不论其诗体形式如何变化,却总归是讲究格韵的,如此也造成了我们中国人本身对诗歌的审美。若此后新诗当真像适之所说的那般什么都不拘,任其随意性和不确定性继续发展,又怎么会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审美呢?” 众人听完杨雪的话后,一片缄默,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内心去承认杨雪提出的观点是正确的。这一点,连胡适自己都难以反驳。 “格律”c“音韵”,这确实是中国诗歌几千年留传下的诗歌审美标准,连他自己写的诗,本身也是在不自觉的,在往这个审美标准里套。那一句“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才知情重”,无外乎也是如此。 在座几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聪明人,是以杨雪也并不担心他们转不过弯来,便又开始说道:“其次,我还是要说,我们的文人太过激进了!” “激进”一词,杨雪曾不止一次的提到过。男人们不顾一切的逃离包办婚姻,打破封建传统,她说这是“激进”;学生们毫无理智的崇尚西学,摒弃传统文化,她说这是“激进”;女人们争相离家,争相成为另一个娜拉,她说这是“激进”;如今面对着新诗的创作现况,她还是得说,是文人们太过“激进”了。 为什么是激进?在座的诸位都不约而同的在脑海里闪现着这个问题。 幸好杨雪也没想着要吊大家的胃口,便干脆利落的将自己所想的原因说了出来—— “因为想促进新诗的发展,想让新诗成为诗坛的主流,那些写新诗的诗人们开始一味地强调诗体形式而忽略主题思想。是不是也是一种‘激进’呢?” “诗歌是文学形式美的一种体现,但形式美却仅仅是诗歌的美丽的外衣而已。”杨雪说话颇有些语重心长的意味,“过分地强调诗体的形式,从而否定主题思想的意义,写出来的诗,是极为空洞的。那就像失去了土壤的禾苗一样,必将枯萎。” 说完,杨雪还笑了笑:“要不然,诸位也可瞧瞧我方才写的那《一代人》。大家为什么会觉得这是一首好诗?不正是因为它符合格韵美,且具有足够深刻的主题含义吗?” 众人依言又回忆起了方才那首两句小诗,却发现确是如此。一瞬间,他们感到自己好像隐隐摸到了新诗的大门。 寂静半晌,还是沈得鸿首先打破了沉默。 他开口说道:“方才郭先生说,写新诗要注重感情的投放,要敢写敢言。佑亦说,要注重格韵,注重主题含义。适之说,要敢于尝试,注重经验的积累” 他的语气顿了顿,并开始笑意盈盈的用目光来回扫视着众人,许久才忽然提议道:“不如大家就着今天所说的这些技巧,试着写一首诗出来?” “好。” “好,可以一试。” 在座的众人听到这样的提议,双眸都开始放起了光来,显然是心间隐隐有了思绪的,自然便升起了随手一试的念头,答应下了沈得鸿的提议。 唯有杨雪却对着沈得鸿笑着摇了摇头,道:“七步作诗,成行,这是真正的诗人才会的玩意儿,像我这种讲究灵感突至,偶尔撵句的俗人,还是不同你们瞎折腾了。” 她不参与这项活动,难道是因为她写不出诗来吗?自然不是。她脑海里储存着的优质新诗不知凡几,她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参与这项活动罢了。她又不是每个风头都必须要去抢一抢c争一争的,分下些许的荣耀给别人也很不错不是吗? “你真的不参加?”沈得鸿挑眉,并不十分相信杨雪的托词,便又再问了一遍。 杨雪同样笑着回望着他,仍旧缓缓地摇了摇头,嘴上似开玩笑似认真地说道:“我写出再好的诗又有什么用?反正我已是知名文人了。还是看看有没有其他好的新人吧,须知‘一花独放不是春’啊。” 她说的这话是有两层意思的,第一便是为未来在做准备了。她的任务已经接近尾声,在未来不久后的某一天,或许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那么为什么不现在多给些机会给其他的新秀呢?在她离开过后,这些人或许才是中国文坛与诗坛的未来。 二来,她实际上也是耍了一个心眼。虽然是好心没错,但她却用这样一句似是漫不经心,似是担忧文人未来走向的话,点明了自己的用意,为的就是过后流传出去,再在国人的心里留下一个好映像。 而这句话过后的效果也果然如同她所想一般。 沈得鸿震惊于杨雪的胸怀吧,怔愣了许久,方才宽慰的笑道:“好吧,就让我们一起来看看这些文人中的新秀有哪些。” 杨雪笑着应承了下来,便静静的坐在一边不再言语,看着众人挥手就诗。他们所作的诗,结合了方才众人所探讨得出的精髓,自然便也有了好些写得好的,而那些诗,最后都被收入了文学研究社旗下的报刊里进行刊发。 这场探讨会一直开到日暮西垂,才总算是结束,可即便如此,大家离开时也仍似意犹未尽。就连原本来时还心余烦闷的盛爱宜,都面露餍足畅快之色。 与盛爱宜相拥着道别,杨雪从这探讨会回到家后,便又好似闭关般,开始闭门不出了。 她在全心全意的创作着那本属于中国的《百年孤独》。 任是哪一篇文章小说,她都从未如此认真过。反复的将之修修改改,使之更为符合中国的国情,使之更能引起国人对蒙古的重视。 她甚至连《一代人》刊发后,引起的又一次热浪也未去理会,仅仅是在鲁讯依诺,为《公报》撰稿写出极为激愤的诘问的文稿《中国人失去自信力了吗》后,才堪堪写了一篇文章来与其应和。 可饶是如此,她还是到了十二月的月末,才真正将之修改成自己心中的模样。 十二月的沪上,已经进入了沪上最冷的季节。尤其要是遇上了下雨天,那便更是冷得像是浸透了骨子的阴凉。 又添了件衣服,杨雪站在书房里的窗户口,向着窗外望去。外面的天阴阴郁郁的,瓢泊的大雨也是淅淅沥沥。 这雨已经下了好几天,正如她此刻心中的纠结般,难以终结。 她倒也不是为了其他而烦闷,只是为了这将将来到的年底罢了。 一晃眼,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然一年了,就在这一年里,她做了许多的事,任务也完成了十之。可偏偏唯有章嘉芬的家人,是她极少去想,去思考该如何去相处的。 原本她也可以不去想,不去思考,只需借口章父章母的态度,便大可心安理得的继续留在沪上过年。但因着她身上那份属于章嘉芬的责任,她又不得不去细细思量。 “哎” 轻轻叹了一口气,她还是决定要回宝山c回章家一趟。 她已然明确对章君勉表示过谅解章家,且更是谅解了许章序,此番过年再不回去,似乎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至于章家众人对她的态度 想来凭借她如今的名声,凭借中国现今文人对她的推崇,凭借她对如今中国众多封建传统的抨击过后,她这次回到章家的阻力,理当是比彼时刚刚回国的她小了许多的。章家的几兄弟大都是留过洋的文人,同许章序一般,态度定当是有所改变的,上回章君勉的到来也说明了这一点。而章父章母 不说别的,起码她现在也应当是个“有用之人”,应当是个“章家的门面”,他们或许也不大会再为难她。 心中几番度量,她只管用“名”与“利”去进行得失的比较,想也不敢想所谓的“亲情”,她不敢用“亲情”去赌,谁又知道封建家庭的“亲情”究竟有几分情深?所以,她只敢用各自的得失去一一比对。 只是,比到后来,虽是得出了自己回一趟章家,并无损失的结果,却也发现,她其实是无需去进行比对的。她回章家,是她自己的事。章家人若是不排斥为难她,便是最好。但若真的是将她赶了出来,那她便回沪上便是了,只一小时的车程罢了,她并无损失。 是她,想得太多c太复杂了。 做下了决定,杨雪便嘱咐着吴妈收拾起行李,让其准备同她一道儿在后天前往湖苏宝山。 吴妈流亡到沪上过后,便已是举目无亲了。来到她身边做事过后,也没有什么能经常聊到一块儿去的朋友,所以,她当然不会留下吴妈一个人在这沪上清清冷冷的过年。 十二月三十一日。 杨雪和吴妈两人拎着行李抵达宝山章家的时候,已是晌午,章家的人正齐聚在厅里用着午饭。 让人带着吴妈下去安置好,杨雪自己跟着管家李叔来到了厅里,站定在章家人的面前。 她看着那一桌尚且精致温热的菜肴,有些出神的暗自揣测着,或许他们也才刚刚落座c准备用餐? “既然回来了,就先坐下吧。” 满是威严的嗓音首先打破了弥漫在四周的那一份诡异的沉默,也拉回了杨雪飘散的思绪。 杨雪看着章父那仍旧高高的颧骨,仍旧不含笑意满脸严厉的面庞,忽然便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之感。 她听见他在对守在一边的下人们说:“去给小姐加张椅子,添副碗筷。” 下人们的手脚很麻溜,不一会儿便将椅子和碗筷都给拿了上来。倒是杨雪坐上了凳子,捧起了碗筷后,还尚且觉得有些不大真实。 他还承认她是章家的小姐? 一时之间,她又在心里想起了一些她先前未曾想到的事情。章家若是看重她在外的名望,看重她此刻在文人间的地位,为何又从不曾寄一封信打一通电话给她?她记得,她当初离开时有说过的,章家若是有事来寻她,她必定是不会推辞的,可他们却从未来过。 他们真的仅仅是以一个人的名利地位来决定自己的态度的吗?杨雪隐隐感觉到,或许也有可能是,却定然不尽是。那么,这其中还有些什么其他的呢?她有些想不出来。 人都是复杂的,谁又能完全看透谁?或许往往是你所看低的那一个人,才会做出些让你刮目相看的事情。所以,她也从不曾轻易的去给谁下过定义。唯有章家众人一事,是她自己草率了。 “既然回来了,那便先在家里住着,等过完了年再回去。” 饭过三巡,章父捧着碗筷的手顿了顿,忽然开了口。他没有指明谁,但杨雪知道,他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我知道的。”杨雪知道章父的性子,明白他能说出这样一句软话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便也没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去呛他。她回来,可不是为了和谁闹脾气的。 章父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继续吃了起来。倒是她身边的冯氏望着杨雪的双目里,总是带着几分难言的复杂。 杨雪自然也感受到了冯氏的目光,却始终没有开口询问。相比起章家的女儿来,冯氏才是一个真正的c由封建时代培养出来的女人,她的半生都活在了封建王朝里,思想也满满当当的是所谓的“三从四德”。她如今对自己的看法究竟如何,杨雪无从知晓,所以自然也不敢轻易开口问话。 一时间,整个饭桌上除去碗筷碰撞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声响。 而这样的沉默,也本是章家多年来的用餐礼仪。但或许是因着杨雪的回归,却又好像是为这样的沉默萦绕出了些若有似无的古怪。尤其,是在杨雪发现章嘉芬的兄弟姊妹们都“不经意”的把视线放在自己的身上后,这样的气氛更是浓厚了起来。 “咳咳,”同样也发现了气氛古怪的章君勉,为缓和气氛便也顾不得章家多年的礼仪和章父的在场,对着杨雪张口说道,“佑亦也是许久没回宝山来了,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出去逛逛,我带你重新去熟悉熟悉咱们宝山?” 章君勉的话落,杨雪和桌上的其他人都是下意识的向着章父望去,谁知章父只是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皱,便没有了其他的反应。他反是在发现众人的大量后,随意瞪了一眼周围的人道:“看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吃饭?” 这下众人的神情才是真正的都古怪了起来,见章父没有责怪在饭桌上聊天的章君勉,便也都悄悄地互相讨论起来。 唯有杨雪只怔了怔后,便恢复了嘴角的那抹笑意,回道:“好呀,上次回来也没有多看几眼咱们宝山县,也不知道这么久了,都有些什么变化。” “待会儿出去是出去了,二哥可得记得早些回来便是了,晚上还等着一起吃年夜饭呢!”一直没插嘴的章嘉熬插嘴道。 章君勉笑了笑,便也回了一句:“我们省得的。” 拉着杨雪迅速扒完了碗里的饭,对着厅里都还没散去的众人留下一句:“我们先出去了。”章君勉便带着杨雪踏出了章府。 章君勉携着杨雪去了很多c以前他曾经偷带着章嘉芬去玩耍过的地方,使得杨雪虽是无法感同身受,却也难免升起了几分感叹的意味。 “一眨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走得累了,两人便在一小茶楼里坐了下来。 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行人来来往往,杨雪不自觉的就把心中的感叹给说了出来。 “呵,是啊,一眨眼,我们都长那么大,开始各自成家立业了。”章君勉喝了一口茶,也同样感叹道。 杨雪转过头,望着章君勉,看着他身上那份仍旧与许章序一般无二的书生意气,忽然问道:“方才在家里没看见二嫂,你还是同二嫂离婚了?” 这一次,章君勉倒是没有犹疑,一下便笑道:“这还要多亏了佑亦你呢!” “这关我什么事?”杨雪挑了挑眉,真的是被章君勉的话给吓了一跳。 “她可是读了你的文章,听了你的事迹,才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同我在这样一段包办婚姻里委曲求全的。”说着,章君勉不禁觉得好笑,“签下离婚协议时,她还昂首挺胸的对我说,‘以后再见到我,请叫我沈女士。’” “这样挺好的。”至少又多了一个从“封建”的阴霾中走出来的女人。 杨雪夹了粒盘里的花生米,喝了口茶,点点头欣慰道。 “是挺好的。不过也不只是她,”章君勉同样欣慰的继续说道,“咱们家里的姊妹们,也都开始变了。 就比如说大姐吧,当初她没能嫁给恣慕,反倒是让你嫁给了恣慕,她对你是有些怨意的。上次你回来,听说了你和恣慕离婚,她还对其他妹妹们讥讽着你。不过,等你倡导的女权风波渐渐盛行起来过后,大姐她也渐渐开始变了,现在她连待人都活泼了许多。” 听着章君勉的话,杨雪的笑也越来越明媚了些,这是再一次证明了,她所做的一切,她所写的文章并非是在无用之功不是吗? 杨雪与章君勉越聊越是畅快欣喜,甚至几度都忘了要回章府的时间。等到天色已然开始渐渐变暗了,两人才忽然想起,今天是要早些回去的。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不然一会儿非得挨爸爸的骂不可。”章君勉往窗外看了看天气,终于起了回去的心思。 “我看也是。” 杨雪想了想记忆里章父拿着藤条的模样,忍不住便笑了,站起身来,跟在章君勉的身后,一边说着,一边向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4.民国44 民国小县城里过年,还是年味儿十足的。至少, 杨雪二十来年将近三十年的人生里, 还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热闹。 全家人在一起吃年夜饭那是不用说了, 即便只是一家子的人和和乐乐的坐在一块儿聊着天, 那也足够让杨雪新奇与艳羡了。 她看着她曾经还稍带恶感的c章嘉芬的家人们,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 天南海北的聊着,忽然便觉得其实一直以来,是她在带着偏见。她从来只想着这具身体里章父章母待章嘉芬的不公与寡情, 又怎么看得到他们身为家人,其实也有温情脉脉的时候呢? “县城里的舞龙队应该快要经过咱们这了,佑亦, 你要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章嘉熬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已经谈笑着站了起来,看着还尚自发呆的杨雪,出声问道。 舞龙队? 杨雪有些疑惑。半眯着眼,仔细翻了翻章嘉芬的记忆,才想起章嘉芬幼年时的每一年,都是要和兄弟姐妹们出去看舞龙的。小时候, 章父章母会带他们去, 长大了, 他们自己可以去了,章父章母便也就不再凑这个热闹了。 “好, 我去。” 杨雪眼睛亮得像是会发光, 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站起身便对着章嘉熬应道。 跟在他们的身后向着门外走了出去。 他们没有去太远的地方,仅仅是到了章家的大门口便停了下来。可那也足够杨雪惊奇了——章家的门口c哦不,应该说是整条大街,都已经站满了来凑热闹的百姓,大家都在等着舞龙队的经过。 杨雪原本是跟在章嘉熬的身边的,但忽然间,她两边手的手腕,便被章君勉和章嘉芬的八弟章禹久分别给拉住,带着她整个人都在往人群里挤。 等到终于突破重重人海,总算站在了离被围住的街道最近的位置后,两人才松开了杨雪的手。尤其章禹久松手时,还特意躲闪开了杨雪的目光,撇开头,抿了抿唇道:“那个站在这个位置比较好看” 这一幕忽然便与从前章嘉芬的记忆里的一幕重合,一时间,竟让杨雪都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过去。 彼时的章嘉芬还是原来的章嘉芬,性子软软弱弱的,总是挤不进人群里,以致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站在人群外,看着舞龙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后来有一次,章君勉和章禹久在往人群里挤的时候,望见了人群外孤零零的章嘉芬,便合力拽着她挤进了人群。 那是章嘉芬第一次那样近距离的看着舞龙队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也是她第一次切身参与到那样的一份热闹中去。而这之后的每一次,也都变成了两人带着章嘉芬去看舞龙,久而久之,竟然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绽开了一抹会心的笑,杨雪张了张嘴,正预备对章禹久说些什么,却又听见怔怔的锣鼓唢呐声c声声传来。 回首,向着街道的另一头望去,远远便看见了舞龙队的队伍和着星星点点的火把款款而来,带起一片喧嚣。 想了想,原本预备说的话,也没有再说的念头,反正从章禹久刚才那模样,本身便也没有要与她疏远的苗头不是吗? 放下了心,杨雪便专心地向着那离她越来越近的舞龙队看去。 那十数人共同舞着长长的黑龙,使之跟着另一个拿着绣球的人,不停的穿c腾c跃c翻c滚c戏c缠。加之锣鼓c唢呐c烟花样样不绝,倒确实是热闹非凡。 舞龙队在途径杨雪几人面前的时候,是停下来表演了好一会儿才走的。有些人欢叫着随着舞龙队往后走了下去,有些人便欣喜着拿出早已备下的爆竹,放在街道的中间,将其点燃后撒腿便各自跑开了。 杨雪也跟着大家一起侧着身子捂住了耳朵,眼睛却没有像众人一样紧紧的盯着那声声炸裂开的爆竹,反是望着难得一见的c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清晰可见的欢心笑意。 她忽然便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各自守着各自的幸福。而她写下了那样多的文章以求唤醒祖国的同胞,或许想要守护的也不只是所谓的“国”,也有这一份平凡人里的平凡的“幸福”。 有那样一秒,她为自己选择了文学这条路而感到庆幸,为自己现在看来c或许略显狭隘的想法而感到庆幸。 “舞龙队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章君勉轻柔的伸出手,将杨雪的双手从她自己的双耳上拿开。 杨雪愣愣的往街道上又看了几眼,果见爆竹已经燃烧殆尽,舞龙队已然了无残影,甚至周边的人都已经开始各自散去了。 “好。” 最后看了一眼人影稀疏的街道,杨雪答了一句,便跟着章君勉和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回到了章府里休息去。 接下来的几日,杨雪便是与往年的章嘉芬一般,跟着章家人一起串着门子或一起待客了。而其中,或许是因为她的名声的原因吧,她总觉得以往章家那些亲朋们,忽然都变得极为热切起来,搅得向来在外人面前温和的章父也都开始不耐起来。 不过这个年,她总归是过的舒心的。 同大家一起坐在厅里吃着午饭,杨雪忽然开口说道:“昨天年十五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吩咐了李叔去找人为我买了两张火车票,待会儿我便该带着吴妈返回沪上了。” 闻言,正在吃饭夹菜的其他人动作都忍不住顿了顿,章父自然也是。他放下了碗筷,留着碗里约莫半口的米饭不再食用,想了许久,才对着杨雪点了点头道:“早点回去也好,还可以多写些有用的文章。是要比留在家里,闲着没事做要好些。” 说着,他又重新端起了碗筷,将那最后的半口饭扒了个干净,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留下一句:“我待会儿也得去医馆,就不去送你了。” 章父走了没一会儿,杨雪和众人才回过神来,便见这半月来她都不曾如何言语过的冯氏,犹犹豫豫着开口道:“佑亦你” 她要说什么,杨雪并不知道,但杨雪却知道,她要说的,却对不仅是她最后说出口的那一句。 冯氏开了口,话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到了最后,只好浅薄的嘱咐了一句:“到了沪上,自己记得注意些身体吧。” 说完,她便走了,只留了杨雪一个人还径自一头雾水。 “佑亦?”章嘉熬皱了皱眉,换了一声杨雪。 杨雪却仅仅是笑了笑,道:“四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 章嘉熬本身也并非是不支持杨雪的,此时见杨雪自己心里有数,便也没再多做纠结,放松了神情道:“你自己清楚就好。待会儿我和二哥一块儿去送你到火车站吧。” 他的话落,章君勉便跟着点了点头,杨雪却是禁不住好笑起来:“都是自家人还有什么好送的?我可受不了那样矫情。我还是直接让李叔一会儿派辆车送送我和吴妈好了。” 章嘉熬和章君勉拗不过杨雪,最后还是答应了。 而杨雪和吴妈在之后,经历了一小时的车程后,也终于抵达了沪上。 这回回到了沪上,最主要的事情便是那本《百年孤独》的刊发了。杨雪在回到沪上的第二天,便带上了《百年孤独》的全部手稿,特地去找了一趟胡适。 胡适让妻子江冬秀招待着杨雪,自己则拿着杨雪带来的手稿,细细的翻阅起来。 “先生你别介意,适之他就是这样,什么都大不过他手中的一直文稿。”江冬秀支走了吵闹的孩子们,替杨雪倒了杯开水放在桌面上,坐下来同杨雪道。 这是杨雪第一次来胡适的家里寻他,也是江冬秀第一次见到这位直令她心存敬意的“章先生”。所以,言语间便总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三分的小心,生怕自己哪里会招待不周。 杨雪似乎也是看出了江冬秀神情里的谨慎,便安抚着笑道:“嫂子大可不必为了我费神,我可还要仰仗适之为咱们《公报》尽心尽力呢。” “他呀,可不用你去‘仰仗’他,这本就是他自己爱做的事情,你不让他做,先生信不信他还会跟你急呢!”江冬秀瞧着杨雪平易近人的模样,便也没了那份紧张,甚至还同杨雪开起了玩笑。 杨雪本便是个为人温和的人,也不大会让两人间的气氛冷落下来,一下子,竟与江冬秀聊得也颇为欢畅。 “哈哈哈。” 一个笑话说完,江冬秀正与杨雪笑得痛快,便见一旁的胡适放下了手中的文稿,激赏道:“佑亦这本小说写得可真不错!看来佑亦的笔力,又上升了不少!” 这本小说将近三十万余字,他原本仅是打算走马观花般迅速浏览一遍的,却又在看着看着,不自觉的慢了下来,甚至又返回头去,将他略过的部分重新品味。 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一本小说,内容如此庞杂,竟将神话故事c古老典故c民间传说以及近乎于沉痛的百年现实糅杂在一块儿,让这诸多血淋淋的现实和荒诞不经的传说一同摆在你的面前。 那么,当你看完了它过后又会有怎样的感想呢?是那最深入骨髓的人性?是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情感交织?不!都不是! 胡适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有一个感想——人的一生,即是一百年的孤独。 此刻的杨雪,并不知道胡适的内心里所翻涌着的浪潮,只谦虚的低了低头,便又仍似平常的随意询问道:“那么,适之以为这本《百年孤独》,该在哪一天刊发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5.民国45 胡适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儿, 问道:“你急吗?” “挺急的。” 几乎是没有时间空隙的, 杨雪点了点头, 快得让胡适都忍不住将原本仍流连在《百年孤独》手稿上的目光, 投放在了她的脸上。 “你急什么?”胡适问。 这一回,杨雪并没有立刻回答, 她抿了抿唇,申请并无变化,只忽然天南海北的扯了一句:“外蒙古买卖城那边前几日突然发起了动乱, 毫无防备北洋政府听说是输了”外立的成功,这次的战争可是“功不可没”呢 后面那一句话,杨雪并没有说, 但胡适只需稍稍的想了想,便也大概知道了杨雪的言下之意。 “你的意思是外蒙古”的挑衅会成功?胡适同样也没将这一句话问明,望向杨雪的眼神却意味分明。 不需要额外的语言,此时杨雪的沉默便是对胡适最好的回答。 果然,胡适没有再多说什么,对着杨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胡适的行动力很迅速, 他在杨雪回去后的第三天, 便安排着杨雪的这部《百年孤独》刊发在了《公报》上。而那一期的《公报》, 整期报纸都只印刷了这本《百年孤独》的内容。除此之外,便只有一句话了——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 不是你遭遇了什么, 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 如是如何铭记的。” 他为《百年孤独》所提炼的一句话梗概。 几乎是同一时间,同一时刻,沪上c北平c广粤无数的地方的人们都捧起了那一份c几乎是所有爱国人士都必看的报纸——《公报》。 初拿到报纸时,他们只感到这份报纸比往日里的报纸要厚了些。起初他们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公报》这一期所收录的文章又多了些。可当他们随意翻过几翻后,才终于发现了这其中不对劲。 什么时候起,《公报》竟开始拿出整整一期的篇幅,来让人刊发小说了? 几乎所有看到这份报纸的人,在第一时间,都冒出了同样的疑惑。 而后,他们将报纸翻到了最后一面,看着那小说的最后所印写着的“章佑亦完本于1921年冬”字样后,他们方才消除了疑惑,翻回了报纸的第一面,缓缓地品读起来。 在用了一个下午天c或者更久的时间,看完这部《百年孤独》的时候,所有人只觉得自己当初品读《悟空传》是的压抑与沉重,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胸膛。而这一次,更重c更浓! 什么是真正的愚昧?—— “政府通过所能运用的一切宣传机器,千遍万遍的在全国反复重申。于是,一种官方说法终于站住了脚,这就是:没有人死亡。而后,曾经反抗着的人民们,满意的回到了家里”。 什么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很多人选择了向虚拟的现实的魅力屈服,寄情于自我幻想,这纵然不切实际,却更能与人安慰。而在他们清醒的梦幻中,他们不仅能看见自己梦中的景象,还能看到别人梦中的景象”。 什么是真正的无奈?—— “人不是该死的时候死的,而是能死的时候死的”。 什么是真正的孤独?—— “生命从来不曾离开过孤独而独立存在。无论是我们出生c我们成长c我们相爱还是我们成功失败,直到最后的最后,孤独犹如影子一样,存在于生命一隅”。 “简单至极,”他回答,“因为我疯了。” 最后的最后,小说的主角葛磊如此寂寥。 疯了多么简单的一个答案?这个家庭c这个社会的历史便像是一架周而复始c无法停息的机器,是一个转动着的轮子,这只齿轮,要不是轴会逐渐不可避免的磨损的话,便会永远旋转下去。疯了他只是如同他家族里的每一代的每一个人一样疯了而已这是一个让人发疯的时代! 虚伪的政客c霸道残忍的统治者c满目支离破碎的战争以及盲从愚昧的民众 要把我们的中国也变成这样一个人间地狱,变成这样一座寂寞缭绕的孤岛吗? 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而他们最后的答案,是——不! 怎么能让卑微与懦弱蚕食我们国人的傲骨呢?! 怎么能让麻木与奴性随着我们的热血在我们的骨髓里流淌呢?! 怎么能任我们日夜深爱的祖国的尊严c被割弃在地上任人踩碎呢?! 一句又一句厉声的诘问在所有爱国之人的胸膛内激荡。只要他们的胸腔内,心脏还在跳动;只要他们的身体里,鲜血还未曾流尽;只要他们还能看c能说c能写,那么他们寻求改变的脚步,便永远不会停歇!—— 革命不败! 多少爱国人士在这一刻摇旗呐喊!他们纷纷举起了“兴我中华”的旗帜,踏入了革命者的行列。 而首先,他们所关注的便是战争。这其中,首当其冲被关注到的便是买卖城一战中,中国士兵对战蒙古那些王爷贝勒的士兵的失败。 他们纷纷开始呼吁重视与外蒙古间的战争,他们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中国! 除此之外,他们还反对各大军阀与各大政派间,因争权夺利而兴起的斗争,他们普遍认为,中国人的枪杆子,不该对准中国人。 事情的许多走向发展,实际上已然远远超出了杨雪原本的期望。这部《百年孤独》的影响力,原比她曾所“自以为”的要大。 当然,这其中她所期望被引起重视的外蒙古,也成功被各大军阀派去了更多的精兵。至少,中国人在“保卫中国的领土完整”和“一致对外”这两点上,向来是做的不错的不是吗? 舒了一口气,杨雪原本以为《百年孤独》的影响力到了这里,便算是告了一段落,但她没想到,这其实不然。 由于《百年孤独》所造成的盛况,是中国文坛里史无前例的,就连杨雪曾经写下的那篇《我有一个梦想》也未能与之比肩,所以胡适和沈得鸿便同杨雪商量着,是否干脆便将这部《百年孤独》直接印刷成书算了。 民国这个时期,能写文章的文人不知凡几,能将自己的作品刊发在报刊上的文人也数不胜数,却唯有出书的文人是少之又少的。 这个时候的纸张及印刷的费用,本身便是略高的,普通人家没有几户是有闲钱来买书的,所以出书的出版社因为亏本而倒闭的也是十之八c九,久而久之,能够出书还不赔本的文人便越来越少了。 杨雪听着胡适和沈得鸿的话,知道他们的大概意思便是——由于她现在的名声一度盖过了鲁讯,所以已经有好几家出版社的老板已经找到了他们的头上,希望杨雪能将《百年孤独》的出版权出售至他们的手上。 毕竟是自己花了好一番心思的作品,能够被那样多的人争相要出版,杨雪的心里自然是乐意的。可她本身,是对出版社所给的价钱没有怎么在意的,毕竟在保证她生活的优质以外,钱财于她这样一个或许随时都会完成任务准备离开的人,并不是十分重要。所以,她便随手将这事交到了胡适和沈得鸿的手里。 也幸好胡适和沈得鸿最后也没有辜负杨雪的期望,他们为杨雪寻的正是沪上一所有口皆碑的出版社,而这家出版社所给出的条件也甚是优渥。待《百年孤独》的书本发行之后,中国又掀起了一股收藏此书的热潮。 当然,出书一事,或许能让杨雪欢欣,确是不足以让杨雪意外的,毕竟她的名望已然达到了那样的高度。真正让她感到惊诧的,其实是在《百年孤独》刊发过后,又开始源源不断被送至她的桌前的各国驻华名贵的请柬。 在她明确的表达了自己对自己祖国人民觉醒的期盼后,在她严词控诉了各国对中国的侵入后,在她一次又一次的与洋人们的利益站到对立面后,她便再没想过自己还会成为洋人们宴会上的座上宾了。 打开英国领事夫人丽恩派人送来的烫着金边的邀请函,杨雪看着那一行明确点明了时间地点的c或许尚可称作为“诚恳”的邀请,心里仍是一头的雾水。 丽恩竟然又开始邀请她参加周末晚上的舞会了?为什么?洋人们这是在玩儿什么把戏?要知道,即便是曾经与她关系最好的丽恩夫人,她也已经许久未联系过了,此刻她的请柬来得如此突兀,又怎能叫她不心生疑窦呢? 将请柬闭上,不断在两只手中把玩,许久后,杨雪才终于忍不住有些疲惫的将脑袋往后仰了仰。 想不透,不想便是了。不过一场舞会,沪上也有那样许多的名流是要参加的,总不见得是个怎样的狼窝虎穴,她去参加便是了。 神思一定,杨雪便已然决定是要赴约了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6.民国46 又是一个周末的夜晚。 杨雪换上了一身浅紫的修身旗袍,披上了一件白色坎肩后, 便坐上了英国领事夫人丽恩派来的小轿车, 前往了她所举办的舞会的地点。 这次的舞会, 是在她上次曾去打过球的那处郊外的俱乐部里举办的。 杨雪到的时候, 丽恩正和她的丈夫罗杰手举香槟,微笑着说着最后的致辞。 丽恩抬眼的一瞬, 正好瞥见了从俱乐部大门门口走进的杨雪,便在致辞结束后,走到了已然行至舞会一边的杨雪的身边, 拥了拥她,微笑着道:“亲爱的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丽恩夫人。”权似从未有过隔阂般,杨雪也如同以往每一次的聚会般,温和的笑着,轻柔的将手搭在了丽恩夫人的肩上又松开。 “来,跟我来。” 在杨雪惊诧的目光里,丽恩夫人轻轻的牵住了杨雪的手腕, 将杨雪带进了洋人们所聚集的圈子里, 一一介绍给了洋人们后, 才放开了杨雪,任杨雪自由活动。 皱着眉走到一边, 杨雪仍旧觉得莫名, 她为那些洋人们方才惊叹的目光而感到莫名。 他们这是怎么了?杨雪自己在心中悄悄地暗问着。他们难道不该是厌恶她的吗?即便不厌恶, 至少,也不该是惊叹和赞赏。 “你想不通?” 一道略微耳熟的男声,带着戏谑与温和,忽然在她的面前响起。 下意识的,杨雪抬起头往前看,却见她已然许久未曾见过的杜月笙正一如她印象里的那般,含笑望着她。 细细的打量着他身上的那一身长袍,杨雪有些失神。如今的中国,即便是许多自矜身份的文人们,都已经退下了一身的长衫,换作了华贵考究的西服。像他这样一个经常游走在洋人身边的人,怎么还会一身长衫始终不变呢? 心中的疑惑,杨雪没有问出来。她也没问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仅是摆作一脸诚心求问的神情,就着他方才的话,道:“想不通。难道你知道?” 没有要与人猜谜题的习惯,杜月笙没有同杨雪绕圈子,直接便给出了解释:“听说章先生的《百年孤独》已经被译作各国版本,开始在各个国家都广为流传了。” 什么? 甫一听闻杜月笙的话,杨雪还没有反应过来。《百年孤独》是一部极为艰涩难读的小说,即便杨雪已然对之进行过细而又细的加工,却也得承认,若是没有定然的经历与阅历,是决计无法将这本小说读下去的。 它此时之所以能在中国盛行,能被大多的爱国人士读懂,无非便是因为,此刻的中国人民正在经历着这样的黑暗罢了。 那么,其他国家的人又为什么会开始追捧这本小说呢?杨雪想了想,还是觉得在她所存在的那个世界的人们所给出的答案最为合理——一方面,这本小说确实很好,而另一方面,或许,真的是人们对于自己看不懂的书总是又敬又爱也说不定呢。 几乎快要被自己的思绪给逗笑,杨雪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堪堪止住。 “咳咳,”正了正神色,杨雪挺直了原本倚在圆柱上的背脊。像是害怕气氛突然陷入尴尬般,对着杜月笙问道,“杜先生怎么不去同别人跳舞?” “你看着我这模样,觉得我像是会跳舞的?”杜月笙抬了抬眼皮,好笑的回道。 倒是杨雪,被杜月笙噎了一句后,便再次认真的打量了一眼他身上的长衫。只是,看完之后,她却不得不承认,看着杜月笙的这一身着装,着实是难以想象他在舞池当中与人共舞的场面。 杨雪沉默不答,杜月笙便也开口问道:“那你怎么不去跳舞?” 往他的方向斜睨了一眼,杨雪笑了笑,“杜先生又怎么知道我便会跳舞呢?” 其实,她是会的,只不过是她自己不愿意罢了。曾经第一次参加舞会,邀她共舞的绅士名流便极多,她若是同意了这一个,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下一个呢?所以,干脆她便说自己不会跳舞,避免了往后的诸多麻烦。 你来我往之间,杨雪和杜月笙竟也渐渐聊了下去。这要是放在从前,任谁来说她都是不会相信的。只要她真正讨厌一个人,那么,她总是有办法能避开与之接触的。 所以,她之所以能与杜月笙两人把酒言欢,不过也是因为她对他再没了几分恶感罢了—— 自北平回沪以后,她便再少参与沪上名流间的宴会了,所以,这消息还是杨雪从盛爱宜那听说来的。听说,去年七月份时,警察厅厅长徐国梁之死,其中也有杜月笙的手笔。这其实,是卢筱嘉同杜月笙联手过后的结局。 要说杜月笙同皖系军阀亲近吗?定然不是,要知道彼时因青帮老大黄金荣被卢筱嘉擒住一事,青帮可以说是与皖系军阀间的嫌隙颇深。是以,皖系与直系两相对比起来,且不说偏不偏帮,总之,青帮决计是要和直系更亲近些的。 那么,杜月笙为什么要出手呢?徐国梁死后的某一天,有人在宴席上问过杜月笙关于青帮从不贩c毒一事,杜月笙是这样回答的—— “毒品是什么?中国人为什么要将毒品贩给中国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传闻,即是美国驻沪领事曾暗自找过杜月笙,表明了其想进一步控制沪上的愿望,并千方百计的对杜月笙进行拉拢,希望杜月笙能够对其予以帮助。 可是,向来与洋人们关系极好的杜月笙却在此刻推诿着拒绝了:“我是一个中国老百姓,碍于国家民族主义,未敢从命。” 原本,这只是两个不知真假的传言而已。但只因这只在名流之间流传,杨雪便选择了相信。名流之间,鲜少能有秘密保存,若是事情没有得以证实,他们便也不会将其搬到台面上来明说。 杨雪望着杜月笙含笑的嘴角,只觉得自己当初与之初见时的印象还记忆犹新。—— 这个人不简单! 常人若见他,不论地位高低,他总是先带着了三分的笑意,得了三分的好感。你与之相处,你以为你能窥得他的三分想法,却不知道你整个人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永远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怎么会知道,在他的心里,你究竟是敌还是友呢? 不过,自这两件传闻过后,她即便仍是不能看透杜月笙的为人,却也可以料想,一个心中能有民族大义的个能心怀祖国的人,即便是恶劣,又能恶劣到哪里去呢? 这一场舞会,杨雪没有去同其他文坛里的熟人闲聊,也没有非要往名流权贵里挤,仅是同杜月笙闲闲散散的两三成语,便到了舞会的后半场。 “拒不贩c毒,亲洋不媚,杜先生原来也是心怀天下之人。”原本,杨雪是想将内心对杜月笙的评判隐在心底c闭口不提的。可是,在预备离场之际,她却仍是忍不住感叹了起来。 谁知,杜月笙反是不以为意,随口说了一句:“无愧于心罢了。” 说完,他看着杨雪站直的身子,忽然意会道:“你准备离开了?” 看着杜月笙,杨雪点了点头,谁知他竟也站直了身子,似征询般问道:“我送你?”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笑着答了一句:“好。” 即便相交不深,但或许,她与他也可勉强称之为朋友了? 来之前,她虽心湖平静,却难免有些惴惴。来之后,她又多了一个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志同道合”的朋友,这其实也很好不是吗? 半低垂着头,杨雪与杜月笙在同丽恩夫人道别过后,便出到了俱乐部外,那一大片用来停车的空地。 那空地离俱乐部有一段距离,杨雪与杜月笙走到时,杜月笙先派出来开车的司机已然将轿车给开到了路上,就等着两人上车了。 走到车的一旁,杜月笙首先向前一步,便为杨雪打开了车门。 可谁知,就在车门打开的一霎,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几步。 “三当家的,二当家的派我来请您去府上喝喝茶!” 从那车上面,忽然走出一名举着枪c神情凶狠的男人。 男人从车上走下来后,车上驾驶位的车门也突然被打了开来,从中走出来的,正是被两个穿着干练的背心c肌肉精瘦的男人所压制住的司机。 “呦,章先生也在呢?既然在,那就跟我们三当家一块儿去喝喝茶吧!”神情凶狠的男人拿着枪,顶在杜月笙的额心,一边狞笑着对杨雪说,一边对压制着司机的两个随从摆了摆手,示意上来一个人将杨雪也给压制住。 而就在其中一个随从松手,神情凶狠的男人也有所松懈的时候,一直没有动作的杜月笙忽然发力,击向男人的手腕,致使男人手中的手c枪脱落在地。 但显然,男人本身的身手也是不凡,很快便反应过来,并与杜月笙扭打起来。而同一时间,挣脱了随从掣肘的司机,也同时与两位随从动起手来。 人数上的缺陷或许是难以抹平的,那司机眼看着就要重新被擒服,而他被擒服后,定然是会分出一位随从来帮助男人擒服杜月笙的。这之后 之后如何,杨雪不敢往下去想。她紧紧地盯着那一把遗落在地上c被男人和杜月笙同时抢夺着的枪,抓紧了机会,放低了身子,滚在地上,一把便将本就离她不远的手c枪给握在了手里。 或许是系统所给予的技能的起了效用吧,她只觉得一阵的熟悉之感包裹着她的全身。拉开枪的保险,将枪口对准男人的右肩,避开他的胸口,杨雪甚至没有多想,便任子弹从枪管里飞出。 “砰”! 那男人中枪了,因着杨雪的善心,他留下了性命。 杨雪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手里握着枪,看着那两个随从放开了司机,赶紧扶住了男人,嘴角挂着一抹似嘲似讽的笑,她没想到,她第一次使用系统所给的技能,竟然是因为杜月笙。 “还不快滚?”她问。 “走。” 她的话音刚落,那男人便也下达了指示。他也不是什么犹豫不决之人,见杨雪没有再开枪的意思,便直接吩咐着随从带着自己离开了。 这下安全了 直到再也看不见那三人的背影,杨雪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来。 被杜月笙从地上扶起来坐上了车,她只感到了阵阵的疲倦。 “枪开得不错。” 轿车迅速的往沪上城内开去,杜月笙的脸上又挂上了那抹处事不惊的笑,开口称赞着。 “争权?”但杨雪却没有心思去应和他。她懒懒的缩在一边的车座里,对着坐在她一旁的杜月笙随意地问道。 同一个帮派里的两大巨头发生了争端,除了争权,她再也想不到其他。 “嗯。” “你打算怎么做?”杨雪又问。 “问心无愧。” 听见杜月笙的答案,杨雪也禁不住跟着笑了笑。也不侧过脸,她只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7.民国47 那夜的舞会, 于杨雪来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她不是青帮二巨头张啸林的目标,自然便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即便她知道了青帮两大巨头之间的不和又能怎样呢? 排行老三的杜月笙在青帮权力越来越大,张啸林对此并不甘心, 这两人的争斗, 在沪上,并不是什么秘密。连平头老百姓,都已经嗅出了这两人间些许的火药味儿。 当然, 那些都已经与她无关了。 第二日。 杨雪一早便被盛爱宜牵扯着去逛起了百货大楼。或许是因为宋子文不在了的缘故吧,盛爱宜又恢复了从前, 三天两头的往杨雪身边跑的习惯。 走进一家装修极为古朴的老字号珠宝店, 杨雪同盛爱宜各自挑看着各自心仪的物件。只是,在杨雪拿起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发卡时,却发现身旁的盛爱宜又开始自己发起呆了。 她有心事!从她来找自己时, 杨雪便看了出来。 放下发卡,朝店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杨雪便拉着盛爱宜走出了古店的大门。 放慢脚步, 与盛爱宜并肩走着,杨雪放缓了语气,带着安抚的意味询问道:“说吧, 你这又是怎么了?难不成又是在想你的宋子文老师?” “才不是。”一听见“宋子文”三个字,原本还在愣神的盛爱宜即刻便回过了神来。想清楚杨雪的问话后, 却又立马羞红了脸颊。 杨雪也不在意, 见盛爱宜没再心不在焉了, 方才似认真似玩笑般问道:“不是?那你倒说说你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到底是怎么了?” 似乎只是被人提及,都能让她一阵惆怅般,盛爱宜清秀的面庞上有挂满了一阵的忧虑,许久,她才说道:“哎,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妈的病,最近变得越来越重了些。” 闻言,杨雪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毕竟,生老病死,这并非是她想改变就能改变的。 沉默了许久,就在盛爱宜的神情也开始越来越沉重时,杨雪只好伸手轻柔的拍了拍她的间,酝酿出一句:“别担心,会好的。” “嗯。” 伸手拥在盛爱宜的腰间,仍旧与她并排着往身前的路走去,杨雪笑着同她说:“人这一生,大大小小的病痛不知道有多少呢,我们自己不也一直在经历着吗?所以,你就放心吧,伯母还有你这么个不让她省心的丫头呢,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就当她也是落入了一次俗套吧,在面对着一件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之时,即便无法做些什么,但好歹,总该有个念想。 哪怕这个念想,也许c终会成空 这一年的秋天,盛爱宜的母亲终究还是在病重将近两个月后,离开了人世。 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前,杨雪正好坐在自家小花园的摇椅上喝着茶,与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系统在脑海里交流。 系统所陈述的内容没有其他,只有极为精简的一句: 彼时的杨雪尚且还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她怎么就完成任务了呢? 可低下头看了看,那颗原本便已经朱红了的东珠,确实已然转为了鲜艳欲滴的正红。 杨雪在心里问道。 系统并没有闭口不言,反是直接给出了一个答案—— 在各国出售也就应该是《百年孤独》在各国引起了一定程度的效应了 明白了系统的意思,杨雪又问道: 果然,三个选项里,系统并没有给出“自然死”这样的结局,也并没有给出何种更好的结局,杨雪思忖了半晌,才最终选择了第一个选项。至少应当要让她死的时候好看些 选择结束,杨雪浅浅的闭上眼睛。而系统也再次沉默不语,消失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的心潮回归一片静谧。 再次打破她所放空着的神思的,便是盛爱宜的一通电话了。 杨雪拿过话筒的时候,盛爱宜的语气里仍带着哭腔,她抽抽搭搭着哽咽道:“佑亦,我妈妈她去世了” “你在你家等着我,我现在过来找你!” 哪怕是隔着电话,杨雪也能想象到此刻的盛爱宜,该是怎样的无助。所以,没有半点犹豫,挂断电话,杨雪回头冲着一旁的吴妈随□□代了一句,便拎着钱袋子风风火火的出门,往盛爱宜家里赶去。 盛公馆虽然也是在法租界内,却也与杨雪所租借的小洋楼差了好些距离,几乎已然是一个东边一个西边了。 花费了好些时间,杨雪总算是赶到盛公馆了。她急急忙忙的拿出几角钱塞进了人力车夫的手里,也来不计数,便走进了盛公馆。在下人的引领下,找到了已然回到了盛老夫人房里的盛爱宜。 那下人将杨雪送到后便悄悄离开,只剩下杨雪一个人还站在盛老夫人的房门外,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房里已然或站或跪,挤满了一屋子的盛家人。他们的口鼻中尽是悲泣的哀鸣,久久难以停下。而她所要寻找的盛爱宜,则是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显然是哭的有些脱力了。 为免打扰到其他人,杨雪放轻了步子,悄悄的走到了盛爱宜的身边。可是越是走近,她便越是觉得盛爱宜真的悲伤到了骨子里去。 杨雪从未见过那样的盛爱宜,即便是宋子文离开之时,她也从未有过这般悲痛的时刻。 她的眼睛红肿得不像话,面色和嘴唇都浮上了一层几近透明的苍白。她极缓极缓地扯开了眼皮,目光呆滞的望着杨雪,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杨雪觉得自己的心隐隐的有些疼,是被揪紧了的疼。她是为着眼前憔悴的爱宜心疼,也在为c或许不久后的将来,要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病魔带走的爱宜心疼 当然,这样注定的未来c和这样难以言说的情绪,始终只能是她自己知道 几不可见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杨雪知道,她不能将自己的这一份坏情绪传递给此刻的盛爱宜。 她极为轻柔的将盛爱宜揽入自己的怀里,什么也不说,只能希望她能从自己的怀抱里,感受到那一份自己想要予以她的c支持的力量。 盛爱宜将脑袋埋进了杨雪的腹部,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了杨雪腰际两侧的衣服,小声地再次抽泣着。 感受着腹部肌肤清晰传来的一阵浸湿感,杨雪将手搭在盛爱宜的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打着。直至许久许久,盛爱宜的眼泪才终于似干涸般停了下来。 “如果太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会儿?”见盛爱宜从自己的腹间抬起头来,湿润红肿得双眼几乎像是再也睁不开般,杨雪便不由提议道。 话音刚落,杨雪生怕盛爱宜在听了自己的话后,仍旧无甚反应,便又安慰着补充道:“过后的事留待你醒时再想,难不成你想把自己的身子也拖垮去吗?” 或许是因为哭得太久,盛爱宜的反应竟有些迟钝。她怔怔的望着杨雪,什么也没想,就是在发愣。等杨雪忍不住又唤了她一声后,她才木木的点了点头。 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是松了松,杨雪搀扶起身子疲倦瘫软的盛爱宜,步履稍显蹒跚的将其送至了她不远处的房间。 “好好睡一觉吧。” 杨雪将盛爱宜扶上了床,为她掖了掖被角。见她闭上了眼睛后,才松了口气般,坐在了床边的英式小沙发上。 支着手,头疼的揉了揉眼角,终于有心思去想些什么了—— 这消息来得实在是太突兀了! 无论是她将要离开的消息,还是爱宜母亲去世的消息 几番斟酌间,她想了许多,她在想等她“去世”后,爱宜当是如何反应?她真心结交的那些好友们当是如何反应?她这一世深深惦念着的祖国又当是如何反应? 爱宜和其他好友们的反应倒是好猜,他们定然是悲痛惋惜的,可她的祖国她却始终无法猜测——这个时代的变数太多了! 睁开双眼,杨雪看了看那柔软的床上显然已经熟睡了的盛爱宜,只觉得自己是应该要在离开之前最后做些什么的。 是的,她要做些什么,不论是为了她惦念不下的祖国,还是为了她这些惦念不下的挚友。 似乎是梦中也仍不安稳,盛爱宜的眼皮颤了颤,却终究没有醒来。 她这真是给累坏了。杨雪望着她,原本的眼神越发坚定,嘴角却不由柔柔的笑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8.民国(完)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兵器小能手?她想,她需要解释。 可是还没等她问出来,系统便好像洞悉了她的想法般,道: 这着实是个好消息。以后不论什么时候, 她也总算是有了自保能力。只是—— 杨雪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皓腕上洁白莹润的东珠, 问道: 这样便是最好, 以后倒是省了她再去为自己“见不得人”的技能作遮掩的功夫。 杨雪嘴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提起了放置在脚边的木箱,便向着这紧闭着的窄小公寓的门走去, 她准备要离开了。 可是, 还没等她亲自拉开这道门, 这道门便又自己响起。 她知道, 是有人来了, 或许,她甚至还可以猜到来的人是谁。可是无奈,她只能先替那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果然,门外的人她认识。更准确点说,应该是章嘉芬认识。 那人一身讲究的西服同许章序一般无二,而章嘉芬之所以认识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许章序的好友罢了。 曾经,许章序曾邀他的这位好友郭虞裳到两人的公寓同住。许章序倒也并不是为了让他,陪来到沙世顿后人生地不熟的章嘉芬聊天解闷,而是他自己不想与章嘉芬大眼瞪小眼的独处。 只是,自从许章序第一次带林慧茵回到这公寓后,他便再也不管不顾的离家了,紧接着,郭虞裳也很快离开了。但先前提过的,曾为许章序带话给章嘉芬的,却也正是这个郭虞裳。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恣慕不是回来了吗?” 刚看见杨雪的时候,郭虞裳还是很有些感到惊艳的,在恣慕的家里借住了这么久,他还从未瞧见过章嘉芬打扮得这样光鲜过。虽只是一条普通的素色旗袍,但你却不能说这样是不美的。 可是,等他再看见她手中拎着的木箱时,他才惊觉不对。 但杨雪却没有先回答他,反是笑了笑,径自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记忆中向来唯诺的章嘉芬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般自信了?郭虞裳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拿起了折放在西服口袋中的信件便递到了杨雪的身前:“前几个月时,你托我寄去巴黎的信件,有了回信。” 信件? 狐疑着将手中的木箱放置在了脚边的地板上,接过了郭虞裳手中的信,入眼便瞧见了信封上端正写着的“吾妹亲启”四个大字。 一瞬间,脑海中记忆的闸门好像被拉开了,杨雪这才想起,几个月前章嘉芬在收到郭虞裳带来的口信后,的确曾写下一封信件托他寄给她远在巴黎的二哥章君勉。 许章序当时的一句话让章嘉芬明白了自己终究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于是,为摆脱这样的窘况,无奈之中,她也只能向她的二哥求助。 杨雪打开了信封,取出信封里轻薄的信纸,信眼扫去,那信上起头的第一句便是:“章家失去许恣慕,如丧考妣。”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也不过是写了些“但凡才子总有一些异于普通人的特性,恣慕风流潇洒,爱交朋友,你切莫束缚他”,以及“佑亦你身为梽摩之妻,当务之急乃孕育子嗣。离婚事宜,你还需好好回旋”之流。 他一直便只管说“章家失去许梽摹”,却毫不提章嘉芬再跟着许章序会有怎样的委屈。若是如今收到这封来信的人还是章嘉芬,想来她的心也该是凉个一半了。 捧着手中的信,信上章君勉的字仍一如章嘉芬记忆里那般力透纸背,但内容却也让人有如针扎。若非这封信的到来,她险些都忘了,章嘉芬还是有家人的,且她的家人是有那般的喜欢着许章序,甚至超越了章嘉芬本身。 杨雪嗤笑着将纸张撕碎,揉成一团,随手便扔在了一旁。章家失去了许恣慕如丧考妣?那若是失去了章嘉芬呢?失去了章嘉芬,莫不是便皆大欢喜了? 郭虞裳显然也是猜出了信里的内容兴许是不大好,也知道自己的好友着实是对他自己的妻子极为苛刻,便皱了皱眉,好心道:“恣慕这些日子兴许是忙,所以回不来,你若有事,也尽可来寻我帮忙。” 他这话虽是真心的想要帮助杨雪,却也不乏为他的好友掩饰的味道。杨雪自是也知道他的这层含义,于是便重新拎起木箱,对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猜你并不知道我已经同许恣慕离婚了。” 说罢,又好似故意般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古老钟表,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唔,或许就在一小时之前?” 郭虞裳愣了好久,怎么都不敢相信。恣慕想要同他妻子离婚,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行,而让他真正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同意了。 可这些疑问,他始终是问不出口的,沉吟了许久,只好像是普通朋友的寒暄那般,轻轻的问一声:“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啧,当然是回到我的祖国。” 她向他歪了歪头,蓦然笑得狡黠。却在话音刚落下的一瞬,他还在怔愣的时候,拎着手中的木箱,走出门去,穿过他的身旁,让他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渐渐消失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走出了这栋偏僻破旧的公寓,杨雪连瞧都不愿多瞧一眼,直直的便向着港口寻去。 没有一丝犹豫的买好了回到中国的船票,她直到登上了那航行着的巨轮,感受到胸口中阵阵的窒息烦闷,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背倚着船栏,杨雪忽然定睛在眼前的玻璃窗上,好似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般,感兴趣道: 不是说五官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五官仍旧是那五官,却变成了几近完美的精致。 系统以极精简的话语回答了杨雪的问题。 杨雪笑了笑,心间隐隐多了几分喜悦。 的确,毕竟谁不希望自己长得更赏心悦目些呢? 更何况,一张漂亮的脸蛋,似乎也为她的任务增添了一分筹码——谁又忍心去责难一个美人呢?一个备受伤害的美人。 眨了眨眼,她转过身,望着身下茫茫的海水,只觉得对未来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如果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让你知道是谁的话,那么她的小名——佑亦呢?那个被著名诗人抛弃的前妻章佑亦呢? 杨雪悄悄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轻一叹,著名诗人许章序,字——恣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她分明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成了这只能从历史上才能了解一二的“旧式女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 她偷偷瞥了瞥墙上的日历,上面却印着——民国九年12月03日 民国九年,换算一下,便是1920年了 如果准确的时间也可以是梦中的捏造,那么—— 她忽然又悄悄用指甲刺进自己的手心,霎时疼得钻心。 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极为清醒,自然知道不会有人同她开这样的玩笑。所以,这是真的,也只会是真的。她辨无可辨。 但眨眼,她却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忽然,一行字在杨雪的脑海中响起。 下意识的,杨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许章序,她的“丈夫”。果见他的神情已经极为不耐,她想,若非还等着自己的答案,他一定会愤然离去的! 心下叹了口气,她装着记忆中章嘉芬般迟疑的模样,缓缓伸手,拿起桌上那几张苍白的纸,看着那首先映入眼帘的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这会儿,她方知晓这是两份离婚协议书,而这离婚协议上面的内容,无非便是些什么“无爱之婚姻无可忍,自由之偿还自由”及“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之流。 手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杨雪用力咬着下唇,她按照章嘉芬的性子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这个男人,莫名消失一个月后,才从伦敦托好友送来一句冷漠的口信给嘉芬——“愿不愿意做许家的媳妇,而不做许恣慕的太太?”他在明确的告诉章嘉芬,“许恣慕不要她了。” 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个思想传统的“旧式女人”罢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回应他,去答应他。 而没有得到章嘉芬的回应的许章序,等再回到这所偏僻的小公寓时,便是要同她协议离婚,也便是现在。 曾经的章嘉芬也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若是和男人离了婚,被诟病的永远只会是女人?说什么离婚,在这样的时候还从未有人离婚的年代,离婚的女人同被休弃有何区别? 但章嘉芬不明了,杨雪却是明了的,所以,她明白,他是知道的 杨雪曾饰演过电视剧《人间四月》中的章嘉芬一角,她向来是一位合格的演员,为了准确把握人物,她曾完整的了解过章嘉芬的一生,她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国内新引进的离婚新法? 许章序他不仅是为了她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林慧茵女士,也是为了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 而他回国后登报的那一纸“离婚声明”,则更是成了章嘉芬被那个时代嘲讽羞辱的利剑,成为了毕生束缚在她身上的囚牢!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杨雪心里却仍然是快活的。你若是要让她一直同许章序保留婚姻关系,或许她才真的是需要头疼了。 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杨雪终于抬眸直视着许章序的眼睛,“我可以同意离婚,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许章序的神情既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诧,亦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自得与鄙夷。他拿过身旁早已备好的木箱,放在身前的桌上,“你放心,只要你同意离婚,这一千大洋便是你的。” 杨雪的心里暗暗讶异,许家每个月里都会寄来三百大洋用作许章序的学习经费和两人的生活费,但他每次领到了钱,便都只会给章嘉芬二十大洋用作生活经费,其余的都拿去花了。她着实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存下一千大洋。 但也是这时,杨雪才又忽而想起,这个时代后来对章嘉芬的诟病,还有一项“花费无度”。 不觉地,她心中嗤笑起来。她并不知道家境富裕的章嘉芬花的钱多些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这章嘉芬如今成日里随着许章序缩在这沙士顿的节衣缩食才是真的不正常。 面上声色不显,杨雪的面上已然没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故作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除了这一千大洋,我还要你不准将你我离婚之事登报,此事由我选择时间,亲自登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尤其热爱登报,像是什么小猫小狗的走失c七大姑八大姨的吵架也会登报。但既然一定是要登报的,那么至少,她想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许章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杨雪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顿时感到为难。 杨雪也不急,便由得他去想。她知道许章序一定是会同意的,哪怕是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他现在正疯狂的爱慕着她。 果然,许章序没过许久,便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许章序虽是对爱情极不靠谱,但他的承诺却是可信的。 杨雪见他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一安,方才故作颤抖的拿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钢笔,娟秀而郑重的签下了——“章嘉芬”。 许章序直勾勾的盯着杨雪落下了笔,行云流水的签完了名,禁不住捧起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欢天喜地的向杨雪道着谢。 杨雪看得出来,哪怕是算上了章嘉芬嫁给他那一刻开始,也只有此时,他的眼里是真正的摆着她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在对着她笑。 但他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手里已经握住了这一纸协议。 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杨雪望着他,以一种章嘉芬在他面前从未用上的坦荡目光:“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 得了这句话,许章序便捧着那份离婚协议,狂笑着不管不顾的冲出了这狭窄公寓的大门,甚至连背影都舍不得多停留几秒,便消失在了杨雪的眼前。 他是去干嘛了? 她都不用问便知晓。 他是赶往伦敦寻他的白月光去了。 杨雪再无顾虑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半卧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在心间问道: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她只是在问。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49.民国 番外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抬眼扫视周边, 狭小的房屋里,浓郁而陈旧的英伦气息扑面而来。而陈旧的沙发上, 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俊秀,却面露嫌弃的青年。 青年将几张轻薄的纸摆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也无心去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心里不断的闪烁着的一个名字——章嘉芬。 如果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让你知道是谁的话, 那么她的小名——佑亦呢?那个被著名诗人抛弃的前妻章佑亦呢? 杨雪悄悄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轻一叹,著名诗人许章序, 字——恣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她分明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 成为新晋国际影后,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 成了这只能从历史上才能了解一二的“旧式女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 她偷偷瞥了瞥墙上的日历,上面却印着——民国九年12月03日 民国九年, 换算一下, 便是1920年了 如果准确的时间也可以是梦中的捏造, 那么—— 她忽然又悄悄用指甲刺进自己的手心,霎时疼得钻心。 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极为清醒,自然知道不会有人同她开这样的玩笑。所以,这是真的,也只会是真的。她辨无可辨。 但眨眼,她却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忽然,一行字在杨雪的脑海中响起。 下意识的,杨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许章序,她的“丈夫”。果见他的神情已经极为不耐,她想,若非还等着自己的答案,他一定会愤然离去的! 心下叹了口气,她装着记忆中章嘉芬般迟疑的模样,缓缓伸手,拿起桌上那几张苍白的纸,看着那首先映入眼帘的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这会儿,她方知晓这是两份离婚协议书,而这离婚协议上面的内容,无非便是些什么“无爱之婚姻无可忍,自由之偿还自由”及“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之流。 手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杨雪用力咬着下唇,她按照章嘉芬的性子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这个男人,莫名消失一个月后,才从伦敦托好友送来一句冷漠的口信给嘉芬——“愿不愿意做许家的媳妇,而不做许恣慕的太太?”他在明确的告诉章嘉芬,“许恣慕不要她了。” 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个思想传统的“旧式女人”罢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回应他,去答应他。 而没有得到章嘉芬的回应的许章序,等再回到这所偏僻的小公寓时,便是要同她协议离婚,也便是现在。 曾经的章嘉芬也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若是和男人离了婚,被诟病的永远只会是女人?说什么离婚,在这样的时候还从未有人离婚的年代,离婚的女人同被休弃有何区别? 但章嘉芬不明了,杨雪却是明了的,所以,她明白,他是知道的 杨雪曾饰演过电视剧《人间四月》中的章嘉芬一角,她向来是一位合格的演员,为了准确把握人物,她曾完整的了解过章嘉芬的一生,她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国内新引进的离婚新法? 许章序他不仅是为了她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林慧茵女士,也是为了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 而他回国后登报的那一纸“离婚声明”,则更是成了章嘉芬被那个时代嘲讽羞辱的利剑,成为了毕生束缚在她身上的囚牢!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杨雪心里却仍然是快活的。你若是要让她一直同许章序保留婚姻关系,或许她才真的是需要头疼了。 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杨雪终于抬眸直视着许章序的眼睛,“我可以同意离婚,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许章序的神情既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诧,亦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自得与鄙夷。他拿过身旁早已备好的木箱,放在身前的桌上,“你放心,只要你同意离婚,这一千大洋便是你的。” 杨雪的心里暗暗讶异,许家每个月里都会寄来三百大洋用作许章序的学习经费和两人的生活费,但他每次领到了钱,便都只会给章嘉芬二十大洋用作生活经费,其余的都拿去花了。她着实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存下一千大洋。 但也是这时,杨雪才又忽而想起,这个时代后来对章嘉芬的诟病,还有一项“花费无度”。 不觉地,她心中嗤笑起来。她并不知道家境富裕的章嘉芬花的钱多些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这章嘉芬如今成日里随着许章序缩在这沙士顿的节衣缩食才是真的不正常。 面上声色不显,杨雪的面上已然没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故作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除了这一千大洋,我还要你不准将你我离婚之事登报,此事由我选择时间,亲自登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尤其热爱登报,像是什么小猫小狗的走失c七大姑八大姨的吵架也会登报。但既然一定是要登报的,那么至少,她想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许章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杨雪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顿时感到为难。 杨雪也不急,便由得他去想。她知道许章序一定是会同意的,哪怕是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他现在正疯狂的爱慕着她。 果然,许章序没过许久,便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许章序虽是对爱情极不靠谱,但他的承诺却是可信的。 杨雪见他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一安,方才故作颤抖的拿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钢笔,娟秀而郑重的签下了——“章嘉芬”。 许章序直勾勾的盯着杨雪落下了笔,行云流水的签完了名,禁不住捧起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欢天喜地的向杨雪道着谢。 杨雪看得出来,哪怕是算上了章嘉芬嫁给他那一刻开始,也只有此时,他的眼里是真正的摆着她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在对着她笑。 但他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手里已经握住了这一纸协议。 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杨雪望着他,以一种章嘉芬在他面前从未用上的坦荡目光:“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 得了这句话,许章序便捧着那份离婚协议,狂笑着不管不顾的冲出了这狭窄公寓的大门,甚至连背影都舍不得多停留几秒,便消失在了杨雪的眼前。 他是去干嘛了? 她都不用问便知晓。 他是赶往伦敦寻他的白月光去了。 杨雪再无顾虑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半卧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在心间问道: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她只是在问。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杨雪的面前,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0.春秋1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直至被法海收进雷峰塔之际, 白素贞也只是凄凄的说:“小青,我白来世上一趟,一事无成。半生误我是痴情。” 但往后的白素贞会变吗?盛爱宜并不这样认为。一个人若想要改变, 那么他早就可以改变了。早前白素贞分明已经看透了许仙的为人,却也只是装疯卖傻, 她分明是不想改变! 嗤笑着看了下去,最终, 白素贞还是被收进了雷峰塔,而小青则在悲痛之际, 用力的用手中的剑刺死了一旁懦弱的许仙。 对于许仙的死, 正如书中所写—— “我笑了, 啊!我终于坚决地把一切了断。 我杀给你看! 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地回荡, 在水面反射,在柳间鼠窜,直冲这暑天的苍穹。 一切都过去了。断角的独角兽, 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烟罗。 什么一生一世? 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小青真正的醒悟了!她挥手斩断了这一切的纠缠!她清楚的看透了一个从来没人敢想的真相——凭什么女人非得要死要活的爱着一个男人?!凭什么所有悲剧的结局, 都是女人离不开男人?!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 就对女人不公平! 直到了此时, 盛爱宜才是真正的看懂了简介里所写的, 究竟是些什么。 忍住心中的感叹,她只想先看完结局—— 故事的最后,是小青好像看透了世事般等着法海也来收她,可法海却竟然丢下了手中的盂钵,慌乱而匆忙的跑掉了——他放了小青。 谁说法海不会动情?你瞧,他对他动心的对象如此偏爱。这,就是男人! 一瞬间,盛爱宜的心里千回百转,只觉得脑海中一团乱麻。 这篇小说里太多层意义了!看到最后,谁又敢说法海不像那些对宛如白素贞般的“传统女人”极为苛责的“新青年”?他如此偏爱小青这般的“新潮女郎”!他竟以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去无情的要求白素贞断情! 可是,小青却又与时下的“新潮女郎”们并不相同。这就好像是以往所见的那些皆似惺惺作态,唯有小青才是真正的思想得到解放。或者,也可以说,思想解放的,是那位赋予了小青生命的——章佑亦先生。 这一日,像这般受到震撼的女子,绝非盛爱宜一个。 一日之间,杨雪在天下女人之间名声大噪,这也直接导致了,第二日报社送来的信件堆满了她的书桌。 杨雪好心情的,一封封的拆开了书桌上的信件,上面大都写这些,什么“先生怎么会想起来写这样的小说?”“先生的思想真是新奇!”之流。 只拆了十几封,她便也没了继续往下看的心思。想来,剩下的信,也与这些内容差之不离了。 将这些信件清理好放在一个柜子里,看着重新干净了下来的书桌,杨雪心情尚好的取出了稿纸铺在了桌面上。 本来,她也没指望能用一本书,便使得女人们的思想完全转变。那么多的文人,花了上百年的时间,都没让国人的思想完全转变,更何况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了。此时,能用一部《青蛇》,引起女人们的共鸣,她已然是不胜欣喜了。 而在看了这些信件后,她心中的欣喜便有些更甚了。起码,她知道接下来她要写些什么了——她要将章嘉芬的经历,以自传的形式改编成一篇短篇小说。 她并不介意让天下人都知道这具身体的过往。她不仅要在这个时代活下来,还要活得开心,活得坦坦荡荡。她不信,在有了《青蛇》之后,她仍旧对那些讥讽与谩骂毫无还手之力! 拿起钢笔,将笔尖落在纸上,杨雪甚至不用多作思考,直接便先写下—— “我有两个名字,按辈分排的大名——章嘉芬,和陪伴了我从生命的开始直到现在的,几近用了二十年的小名——章佑亦。 很多人都问我,是什么让我写下了《青蛇》?我想,我应该是要给你们一个答案的。 在过去的二十年的人生里,我曾经有过一段婚姻——一段从来由不得我来选择的婚姻。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我的那位‘丈夫’了,那么,便叫他‘许先生’吧。” 手中的笔顿住,杨雪开始在脑海中不自觉的回忆起以往的章嘉芬同许章序相处时的种种—— “在嫁与许先生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早在第一次看见我的照片时,他便将对我的不屑表达得那样彻底,他说:‘真是个乡下土包子。’是的,我正是时下文人们所鄙夷的‘传统女人’,正是被讥讽毫无自尊却又总被践踏尊严的——‘旧式女人’。 当然,对于这件事,我也是在嫁给许先生的某一天后,才终于知晓了这个他对我鄙夷的来源,知晓了这个家里下人们对我轻慢的原因。 彼时从下人嘴碎的闲聊中偶尔听见的我,毫不自觉的任那方才还谦卑的捧在手心的茶杯,重重的砸在地上,我也知道,在那同时,那一声也砸在了我的心里,疼痛落了满满一地。你瞧,我在这段从来不对等的婚姻里,活得那样的如履薄冰。” 杨雪将章嘉芬此生的种种都化作了文字,付与最真挚的感情,书写在这薄薄的纸上,就好像,仅仅是这几张薄纸,便承载了章嘉芬短短的一生。 “哎” 她叹了口气。她并不是容易多愁善感的女人,可每每想到许章序和章嘉芬的家人,她却总忍不住有些心中郁郁。也正是因为这些郁闷,她才会在写完与许章序离婚和被家人嫌弃逼迫之后,略略疼惜悲凉的加上了一句—— “彼时的我,就像是夏天过后,那把被收在一旁,无人问津的,秋天的扇子,凄凉的异常。” 在这短短一万多字的描写中,她并未刻意去添油加醋,因为她相信,许章序同章嘉芬的家人的冷酷与绝情,早已不必她再刻意去多做些什么了。所以,她更多的,还是想去阐述她的转变。 她说:“我再不愿去做那把秋天的扇子了,也不要去做我的《青蛇》里的白素贞,更不愿去做那些被竞相追捧的所谓的‘新潮女郎’。 我就是我。我合该是小青,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懂得真正的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挣开束缚。从此以后,我的尊严再不必去乞求谁来给我——自尊,是只有自己,才能给予自己的。我再不要将自己的所有都牢系在任何男人的身上! 所以,这一次,也不是他来恳求我放了他自由,只不过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画上最后的句号,杨雪细细想了想,最终还是给文章起名为《不做秋扇》。 落下了笔,嘴角的笑意开始明朗起来,她只觉得,这一生,从此刻开始,尽是明朗。 如此看来,杨雪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不可谓是不大的,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她分明是在沪上进行的创作发表,却反而迎来了广粤的一场“墙内开花墙外香”。 但是,当她收到报社带来的,这场集会的组织人寄来的信件时,她的内心竟稍稍升起了些许的自豪感。她只须知道,从此,女人们再不该是毫无地位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未曾白费就可以了。 在杨雪胡思乱想之际,黄包车很快就停在了法国领事的官邸。 杨雪盈盈从黄包车上走下,随手给了几角钱,便跟着一名法国管家,进入了客厅。 今天,她其实是有些来晚了的,她也是在走进客厅时才发现,客厅内已经聚集了好些许的人,且大多都是她曾在报纸上所看见过的名人。 而也是这时,一名40多岁,打扮华贵的外国女人忽然热情的向着杨雪迎了上来。她礼节性的抱了抱杨雪,笑得极为灿烂,用着蹩脚的中文道:“哦,天哪!你一定就是章佑亦小姐了,你和照片上一样的美!” 杨雪其实并未特意迎合洋人的口味而去穿上洋装,反倒只如平常一般,穿着一身极为素雅的鹅黄色旗袍,除此之外,便是为了不太过寡淡,而戴了一幅圆润的珍珠耳坠罢了。从来,外国女人也是对中国的服饰热爱不已的,只不过是中国人美不自知罢了。 扬起一抹尚算明媚的笑,杨雪贴心的放缓了语速:“夫人也美得惊人。” 这位法国领事夫人海丽,在听到了杨雪的赞美后,脸上的笑便更深了几分。这世上没有一个女人是不喜欢别人称赞自己的,尤其,是在被一名本身就很美丽很有魅力的年轻女性赞美之后。 当下,海丽便拉着杨雪介绍起来这次沙龙的参加者。杨雪也是这时才终于弄清楚来的人里,既有英国领事夫妇和美国领事夫妇,也有沪上名流和各行各业的翘楚。 海丽在介绍完后部分较为重要的宾客后,很快便去与其他的客人寒暄了,而杨雪也在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后,便随手拿过一杯酒,独自寻了一个小角落坐了下来。 也并不是她在这样的场所中放不开,她只不过是觉得,现在的她身份有些尴尬而已。在场的人中,光是她所瞧见的那些文人,便有许多都是许章序的友人。依她来猜,想必许章序也是会来参加这场沙龙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1.春秋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杨雪漫不经心的拨动着皓腕上洁白莹润的东珠,问道: 这样便是最好, 以后倒是省了她再去为自己“见不得人”的技能作遮掩的功夫。 杨雪嘴角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提起了放置在脚边的木箱,便向着这紧闭着的窄小公寓的门走去, 她准备要离开了。 可是,还没等她亲自拉开这道门,这道门便又自己响起。 她知道,是有人来了,或许,她甚至还可以猜到来的人是谁。可是无奈,她只能先替那门外的人打开了门。 果然, 门外的人她认识。更准确点说, 应该是章嘉芬认识。 那人一身讲究的西服同许章序一般无二, 而章嘉芬之所以认识他,也不过是因为他是许章序的好友罢了。 曾经,许章序曾邀他的这位好友郭虞裳到两人的公寓同住。许章序倒也并不是为了让他,陪来到沙世顿后人生地不熟的章嘉芬聊天解闷,而是他自己不想与章嘉芬大眼瞪小眼的独处。 只是,自从许章序第一次带林慧茵回到这公寓后,他便再也不管不顾的离家了,紧接着,郭虞裳也很快离开了。但先前提过的,曾为许章序带话给章嘉芬的,却也正是这个郭虞裳。 “你这是准备去哪儿?恣慕不是回来了吗?” 刚看见杨雪的时候,郭虞裳还是很有些感到惊艳的,在恣慕的家里借住了这么久,他还从未瞧见过章嘉芬打扮得这样光鲜过。虽只是一条普通的素色旗袍,但你却不能说这样是不美的。 可是,等他再看见她手中拎着的木箱时,他才惊觉不对。 但杨雪却没有先回答他,反是笑了笑,径自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记忆中向来唯诺的章嘉芬怎么忽然一下变得这般自信了?郭虞裳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拿起了折放在西服口袋中的信件便递到了杨雪的身前:“前几个月时,你托我寄去巴黎的信件,有了回信。” 信件? 狐疑着将手中的木箱放置在了脚边的地板上,接过了郭虞裳手中的信,入眼便瞧见了信封上端正写着的“吾妹亲启”四个大字。 一瞬间,脑海中记忆的闸门好像被拉开了,杨雪这才想起,几个月前章嘉芬在收到郭虞裳带来的口信后,的确曾写下一封信件托他寄给她远在巴黎的二哥章君勉。 许章序当时的一句话让章嘉芬明白了自己终究会成为被抛弃的那个,于是,为摆脱这样的窘况,无奈之中,她也只能向她的二哥求助。 杨雪打开了信封,取出信封里轻薄的信纸,信眼扫去,那信上起头的第一句便是:“章家失去许恣慕,如丧考妣。” 而除此之外的其他,也不过是写了些“但凡才子总有一些异于普通人的特性,恣慕风流潇洒,爱交朋友,你切莫束缚他”,以及“佑亦你身为梽摩之妻,当务之急乃孕育子嗣。离婚事宜,你还需好好回旋”之流。 他一直便只管说“章家失去许梽摹”,却毫不提章嘉芬再跟着许章序会有怎样的委屈。若是如今收到这封来信的人还是章嘉芬,想来她的心也该是凉个一半了。 捧着手中的信,信上章君勉的字仍一如章嘉芬记忆里那般力透纸背,但内容却也让人有如针扎。若非这封信的到来,她险些都忘了,章嘉芬还是有家人的,且她的家人是有那般的喜欢着许章序,甚至超越了章嘉芬本身。 杨雪嗤笑着将纸张撕碎,揉成一团,随手便扔在了一旁。章家失去了许恣慕如丧考妣?那若是失去了章嘉芬呢?失去了章嘉芬,莫不是便皆大欢喜了? 郭虞裳显然也是猜出了信里的内容兴许是不大好,也知道自己的好友着实是对他自己的妻子极为苛刻,便皱了皱眉,好心道:“恣慕这些日子兴许是忙,所以回不来,你若有事,也尽可来寻我帮忙。” 他这话虽是真心的想要帮助杨雪,却也不乏为他的好友掩饰的味道。杨雪自是也知道他的这层含义,于是便重新拎起木箱,对着他似笑非笑道:“我猜你并不知道我已经同许恣慕离婚了。” 说罢,又好似故意般抬头看了看墙上悬挂着的古老钟表,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唔,或许就在一小时之前?” 郭虞裳愣了好久,怎么都不敢相信。恣慕想要同他妻子离婚,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行,而让他真正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同意了。 可这些疑问,他始终是问不出口的,沉吟了许久,只好像是普通朋友的寒暄那般,轻轻的问一声:“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啧,当然是回到我的祖国。” 她向他歪了歪头,蓦然笑得狡黠。却在话音刚落下的一瞬,他还在怔愣的时候,拎着手中的木箱,走出门去,穿过他的身旁,让他眼睁睁的瞧着自己渐渐消失在楼梯间的拐角处。 走出了这栋偏僻破旧的公寓,杨雪连瞧都不愿多瞧一眼,直直的便向着港口寻去。 没有一丝犹豫的买好了回到中国的船票,她直到登上了那航行着的巨轮,感受到胸口中阵阵的窒息烦闷,才感觉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背倚着船栏,杨雪忽然定睛在眼前的玻璃窗上,好似发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般,感兴趣道: 不是说五官发生了什么变化,她的五官仍旧是那五官,却变成了几近完美的精致。 系统以极精简的话语回答了杨雪的问题。 杨雪笑了笑,心间隐隐多了几分喜悦。 的确,毕竟谁不希望自己长得更赏心悦目些呢? 更何况,一张漂亮的脸蛋,似乎也为她的任务增添了一分筹码——谁又忍心去责难一个美人呢?一个备受伤害的美人。 眨了眨眼,她转过身,望着身下茫茫的海水,只觉得对未来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章先生,我总算是等到您来了。”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杨雪的面前,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他很好的运用了一次厚黑学!杨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认孙钟山不仅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个懂得把握交际的领导人。 “孙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杨雪无奈,只好笑着向其做下保证。 而得到了保证的孙钟山也没再咄咄逼人的抓着这一点不放,主动同杨雪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他将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国,将自己对中国未来的构想,统统都说给了杨雪听。 一开始,他说这些仅仅是为了拉拢杨雪罢了。他不像那些只懂蛮力的匹夫,他深知一个极具影响力c极具思考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一个知识分子手中的笔的作用有多么大,所以,他想拉拢杨雪。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动提出的话题里,杨雪更多的,并不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她反而还可以给他自己提出出许多的意见。譬如,他向来提倡的“三民主义”,其实并没有切实的反应在现实的社会上,根本未能反映现下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势。 “哈哈哈,”一番探讨过后,孙钟山蓦然笑了起来,“古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佑亦,是我受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2.春秋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抬眼扫视周边,狭小的房屋里, 浓郁而陈旧的英伦气息扑面而来。而陈旧的沙发上,她的对面,还坐着一个面容俊秀, 却面露嫌弃的青年。 青年将几张轻薄的纸摆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那是什么, 她不知道, 也无心去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心里不断的闪烁着的一个名字——章嘉芬。 如果这个名字还不足以让你知道是谁的话, 那么她的小名——佑亦呢?那个被著名诗人抛弃的前妻章佑亦呢? 杨雪悄悄的瞥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轻轻一叹,著名诗人许章序,字——恣慕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上一刻她分明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 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成了这只能从历史上才能了解一二的“旧式女人”身上。 如果可以,她也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 她偷偷瞥了瞥墙上的日历,上面却印着——民国九年12月03日 民国九年, 换算一下, 便是1920年了 如果准确的时间也可以是梦中的捏造, 那么—— 她忽然又悄悄用指甲刺进自己的手心,霎时疼得钻心。 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她极为清醒,自然知道不会有人同她开这样的玩笑。所以,这是真的,也只会是真的。她辨无可辨。 但眨眼,她却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忽然,一行字在杨雪的脑海中响起。 下意识的,杨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许章序,她的“丈夫”。果见他的神情已经极为不耐,她想,若非还等着自己的答案,他一定会愤然离去的! 心下叹了口气,她装着记忆中章嘉芬般迟疑的模样,缓缓伸手,拿起桌上那几张苍白的纸,看着那首先映入眼帘的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 这会儿,她方知晓这是两份离婚协议书,而这离婚协议上面的内容,无非便是些什么“无爱之婚姻无可忍,自由之偿还自由”及“彼此前途无限,彼此有造福人类之心”之流。 手渐渐握紧了手中的离婚协议,杨雪用力咬着下唇,她按照章嘉芬的性子给出了应有的反应。 这个男人,莫名消失一个月后,才从伦敦托好友送来一句冷漠的口信给嘉芬——“愿不愿意做许家的媳妇,而不做许恣慕的太太?”他在明确的告诉章嘉芬,“许恣慕不要她了。” 彼时的她不过是一个思想传统的“旧式女人”罢了,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回应他,去答应他。 而没有得到章嘉芬的回应的许章序,等再回到这所偏僻的小公寓时,便是要同她协议离婚,也便是现在。 曾经的章嘉芬也想问,他究竟知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女人若是和男人离了婚,被诟病的永远只会是女人?说什么离婚,在这样的时候还从未有人离婚的年代,离婚的女人同被休弃有何区别? 但章嘉芬不明了,杨雪却是明了的,所以,她明白,他是知道的 杨雪曾饰演过电视剧《人间四月》中的章嘉芬一角,她向来是一位合格的演员,为了准确把握人物,她曾完整的了解过章嘉芬的一生,她又如何会不知道此刻国内新引进的离婚新法? 许章序他不仅是为了她心中的那抹白月光——林慧茵女士,也是为了成为中国第一个离婚的男人 而他回国后登报的那一纸“离婚声明”,则更是成了章嘉芬被那个时代嘲讽羞辱的利剑,成为了毕生束缚在她身上的囚牢! 可是即便如此此刻的杨雪心里却仍然是快活的。你若是要让她一直同许章序保留婚姻关系,或许她才真的是需要头疼了。 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杨雪终于抬眸直视着许章序的眼睛,“我可以同意离婚,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许章序的神情既是一种意料之外的惊诧,亦是一种意料之中的自得与鄙夷。他拿过身旁早已备好的木箱,放在身前的桌上,“你放心,只要你同意离婚,这一千大洋便是你的。” 杨雪的心里暗暗讶异,许家每个月里都会寄来三百大洋用作许章序的学习经费和两人的生活费,但他每次领到了钱,便都只会给章嘉芬二十大洋用作生活经费,其余的都拿去花了。她着实是没想到,他竟然还能存下一千大洋。 但也是这时,杨雪才又忽而想起,这个时代后来对章嘉芬的诟病,还有一项“花费无度”。 不觉地,她心中嗤笑起来。她并不知道家境富裕的章嘉芬花的钱多些有什么不对,她只觉得这章嘉芬如今成日里随着许章序缩在这沙士顿的节衣缩食才是真的不正常。 面上声色不显,杨雪的面上已然没了唯唯诺诺的模样,反倒故作一副强自镇定的模样:“除了这一千大洋,我还要你不准将你我离婚之事登报,此事由我选择时间,亲自登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代的人尤其热爱登报,像是什么小猫小狗的走失c七大姑八大姨的吵架也会登报。但既然一定是要登报的,那么至少,她想把这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许章序显然也是没有想到杨雪竟然会提这样的要求,顿时感到为难。 杨雪也不急,便由得他去想。她知道许章序一定是会同意的,哪怕是为了他的林慧茵女士,他现在正疯狂的爱慕着她。 果然,许章序没过许久,便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许章序虽是对爱情极不靠谱,但他的承诺却是可信的。 杨雪见他已经答应了自己的要求,心中一安,方才故作颤抖的拿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钢笔,娟秀而郑重的签下了——“章嘉芬”。 许章序直勾勾的盯着杨雪落下了笔,行云流水的签完了名,禁不住捧起属于他的那一份离婚协议,欢天喜地的向杨雪道着谢。 杨雪看得出来,哪怕是算上了章嘉芬嫁给他那一刻开始,也只有此时,他的眼里是真正的摆着她的身影,他是真正的在对着她笑。 但他怎么看她都已经不重要了,她的手里已经握住了这一纸协议。 悄悄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杨雪望着他,以一种章嘉芬在他面前从未用上的坦荡目光:“你去给自己找个更好的太太吧。” 得了这句话,许章序便捧着那份离婚协议,狂笑着不管不顾的冲出了这狭窄公寓的大门,甚至连背影都舍不得多停留几秒,便消失在了杨雪的眼前。 他是去干嘛了? 她都不用问便知晓。 他是赶往伦敦寻他的白月光去了。 杨雪再无顾虑的松了一口气,软软半卧在沙发上,低垂着眸,在心间问道: 她也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回应,她只是在问。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3.春秋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一时间, 李叔愣了许久,等杨雪终于忍不住唤了他一声“李叔”后,他才回过神来,欣喜的领着杨雪, 穿过了那片熟悉的花园,走进了后院。 还没走进屋里, 管家便开始欣喜的高声喊道:“二小姐回来了!” 刹那, 章嘉芬的妈妈冯氏的院子里传来一阵骚动。杨雪刚踏进屋子里,便见一身着锦衣的华贵妇女正在一名佣人地搀扶下, 激动的从原本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是, 等杨雪刚从院子外走进来时, 她却又有些迟疑了。或许, 也不只是她, 她的待客室中的其他人也是。 “佑亦?”瞧着身着一袭暗红牡丹旗袍的杨雪,冯氏甚至都有些不敢唤她。她记得, 她的佑亦好像没有这样的气韵,也没有这样的美。 杨雪见状,不过是浅笑, 贝齿微露, 轻轻唤了一声:“妈妈。” 而后, 又是一阵的惊叹静默。杨雪也不在意,只径自打量着屋里的其他人。其实也没有其他人,不过是章嘉芬的嫂嫂和姐妹们罢了。 一眼扫过,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在扫过章嘉芬的大姐的时候,才稍稍顿了顿。 若要论起来,其实当初该嫁给许章序的人不该是张嘉芬,而应该是章嘉芬的大姐。只不过当时章家请来的算命婆给其的批注却是,不能早嫁,需等二十五岁之时方能出阁。于是,这份婚事便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章嘉芬的头上。 或许是因为成了人家口中久未定亲的“大姑娘”,杨雪总觉得她脸上的神情带着三分的刻薄,望着自己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的艳羡和嫉妒。 “佑亦,你回来了,恣慕呢?恣慕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此时的冯氏也回过了神来,见着杨雪的身旁并没有跟着许章序,便张口问道。 瞧,她不问她的女儿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了,也不问女儿怎么毫无征兆的便自己跑了回来,她问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她的女婿怎么没有跟着回来。 杨雪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变化,脑中好好的思忖了一会儿,正准备回答她的问题,却又听见一个声音从门外响起:“听说佑亦回来了。” 随着话音进入,所有人都向着门口望去。 来人身穿一身西服,戴着一副眼镜,眼神却炯炯有神,正是章嘉芬的四哥——章嘉熬。而跟在他身后的,还有章嘉芬的父亲和她的八弟——章禹久。 莫名的,杨雪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也好,一次性解释个清楚,免得日后反反复复的解释。 几人都在冯氏的屋子里落了座,杨雪也并不预备隐瞒,轻轻柔柔的便说了一声:“我已经同许恣慕离婚了。” 平地惊雷!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被这个消息给炸的回不了神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许,他们不敢相信的是,竟然会有人同意与这样一个才子离婚。 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除了章禹久。 章禹久只比张嘉芬小了两岁,如今也有十八了,但他却是许章序的狂热粉丝,他不知道曾为大才子许恣慕是自己的姐夫而骄傲过多少回,所以此时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他,自然也是出奇的愤怒。 “你为什么要同姐夫离婚?!”他不自觉的提高了声线,对杨雪怒目而视。 他过于尖锐的目光,惹得杨雪不适的皱了皱眉,语气中也带上了些许的不耐:“我离不离婚,跟你有什么干系?难道我还需要给你一个解释不成?” 章禹久闻言愣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而也是此时,忽然一个青瓷茶杯清脆脆的碎裂在杨雪的脚底下。 她愣愣的看了看已然四分五裂的茶杯和四溢的茶水,再抬起头看,便见章父满脸沥青的怒容,“你给我滚过来!谁准许你离婚的?!” 他还是这般脾气暴躁呀。 章嘉芬的记忆里,他便永远都是这般——窄窄的脸孔,高高的颧骨,生气是便会提高嗓门,将东西从屋子里的这头摔到屋子的那头。并且,在他的面前,她是一定要懂得如何进退的,那是非常讲礼数的。 就好像章嘉芬从来就不敢用“你”字对他称呼,所以她从来不会说“你要不要来杯茶?”而一定要说“爸爸要不要来杯茶?”否则他的脾气又会暴躁起来。 但可笑的是,他在他的病人面前,却常常扮演着一名脾气甚好的大夫。 此时,章禹久像是找到了后援般,得意地向杨雪抛了一个眼神,站回了章父的身后。他们就好像审判者一样,审视着杨雪这名“罪人”,冰冷愤怒的离奇。 “我平常是这么教你的吗?你告诉我,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冯氏直皱起了眉头,“我教你嫁人之后,要谨守妇道,一切定要听从夫君的。你便是这么做的?” 想了想,冯氏又冲着杨雪嫌弃似的摆了摆手中的帕子,“你现在快些去请求恣慕的原谅,我们章家可养不出一个能和夫君离婚的姑娘。” 瞧,这便是章嘉芬的母亲了。 章家的孩子共有八个男孩儿和四个女孩儿,可在她的眼里,其实她只有八个孩子,只有男孩儿才是她的孩子。 只有家里生男孩儿时,她才让佣人将他的脐带收在自己藏在床底下的坛子里;生女孩儿时,她就把她的脐带埋在屋子的外头,因为女孩子一长大成人,很快就要离开娘家,所以没必要把一个外人的脐带留下。 理所当然的,章嘉芬便成了那个外人。或许在她的眼里,还是许章序这个“半个儿子”还更重要些。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岂毁伤,孝之始也。”杨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忽而缓缓开口道,“这是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所以在我受到伤害之时,我第一个想得到的,便是你们的安慰。”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杨雪又接着说:“可是我想我错了,在你们的眼里,究竟是章佑亦是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妹妹姐姐,还是许恣慕是你们的儿子是你们的弟弟哥哥,你们竟然将我都弄糊涂了。” “甚至连二哥也是这样”杨雪一副受伤委屈的模样,眼泪想流却不敢流,“当我遥遥的大洋的彼岸寄信向他求助时,他的回信竟是‘章家失去许恣慕,如丧考妣’!我才是他的妹妹啊!” “当初那个舍不得我疼痛,让妈妈不要为我缠脚,说是以后嫁不了人便一辈子养我的哥哥去哪儿了?” 杨雪满目沉痛的望着眼前所有的人,却只得到了他们如出一辙的震惊与怔愣的神情。 她的心中其实极为满意这样的效果,但眸光却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望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却一脸不赞同神色的章嘉熬道:“”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杨雪的面前,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他很好的运用了一次厚黑学!杨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认孙钟山不仅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个懂得把握交际的领导人。 “孙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杨雪无奈,只好笑着向其做下保证。 而得到了保证的孙钟山也没再咄咄逼人的抓着这一点不放,主动同杨雪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他将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国,将自己对中国未来的构想,统统都说给了杨雪听。 一开始,他说这些仅仅是为了拉拢杨雪罢了。他不像那些只懂蛮力的匹夫,他深知一个极具影响力c极具思考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一个知识分子手中的笔的作用有多么大,所以,他想拉拢杨雪。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动提出的话题里,杨雪更多的,并不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她反而还可以给他自己提出出许多的意见。譬如,他向来提倡的“三民主义”,其实并没有切实的反应在现实的社会上,根本未能反映现下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势。 “哈哈哈,”一番探讨过后,孙钟山蓦然笑了起来,“古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佑亦,是我受教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4.春秋5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 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 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 不只是你们,当时, 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 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 怨不得你们。或许, 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 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 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 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章君勉默不作声的沉思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杨雪的话给听了进去。 杨雪也不去急他,任他自己去想。本来嘛,她也只能是提提自己的看法,别人要怎么做,总要等他自己去想透。 “我知道了。”良久,才像是想起要对杨雪回应般,章君勉应了一声。然后,又紧接着道:“我今天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恣慕回来了,现在就待在沪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杨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道:“唔,我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沪上日报》我也看到了。” 显然,章君勉也是知道报纸上的事情的,现在看见杨雪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腕间的表,忽然站起了身,道:“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着你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待会儿我还约了人谈事,现在便要走了。” 见状,杨雪也礼节性的站起了身。陪他走到了洋楼的门口,嘱了他一句无事可常来,并写给了他家里前些日子才安上的的电话号码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章君勉的身影后,杨雪才悠悠坐回了书房里的书桌前。 伏在书桌上,杨雪拿着笔,感到脑海中有些矛盾。本来,她只是想写些对许章序的回应,对他的一些做法的看法,顺便再呼吁一下“女权思想”的解放的。但在见过章君勉后,她想写的内容忽然有些变了。 她的初衷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懂得反抗,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单是属于女人的,但她想要的仅是男女平等罢了,她并非是要女人们将一切不幸福的原罪都归于男人的身上。 女人真正的解放,应当是意识到自己思想的错误后,寻求改变,而非将一切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期盼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心转意。 这样的女人,变与不变其实都并无实际区别,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女人被抛弃,或许,她不会去同情,甚至还会讥讽其“咎由自取”。 是以,关于这篇《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问题,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想要幸福,你得先学会改变。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 “章先生,我总算是等到您来了。”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放在杨雪的面前,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他很好的运用了一次厚黑学!杨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认孙钟山不仅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个懂得把握交际的领导人。 “孙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杨雪无奈,只好笑着向其做下保证。 而得到了保证的孙钟山也没再咄咄逼人的抓着这一点不放,主动同杨雪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他将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国,将自己对□□的构想,统统都说给了杨雪听。 一开始,他说这些仅仅是为了拉拢杨雪罢了。他不像那些只懂蛮力的匹夫,他深知一个极具影响力c极具思考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一个知识分子手中的笔的作用有多么大,所以,他想拉拢杨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5.春秋6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给钢笔汲满墨水, 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小说,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小说。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小说,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 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小说,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 《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但即便如此, 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 星图不断变幻, 海水中矗立高山, 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短短的一小段字,杨雪好像写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写。她一点儿也没写出“反抗”这一主题,倒是写了世界万物代代轮回,哪里是个终点?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抗命运是没有定数没有结局的,反抗与否,她想全让读者们自行领会。 “四个人走到这里,前边一片密林,又没有路了。 ‘悟空,我饿了,找些吃的来。’唐僧往石头上大模大样一坐,说道。 ‘我正忙着,你不会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有腿。’孙悟空拄着棒子说。 ‘你忙?忙什么?’ ‘你不觉得这晚霞很美吗?’孙悟空说着,眼睛还望着天边,‘我只有看看这个,才能每天坚持向西走下去啊。’ ‘你可以一边看一边找啊,只要不撞到大树就行。’ ‘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在《西游记》里向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孙悟空,在《悟空传》里着墨最多,却是从一出场就已经迷失了本性——他被抽取了记忆。他的体内活着两个灵魂——一个失忆的c迷茫的c只为加功德分而西游取经的孙悟空,一个是个性张扬c不拘束缚c备受妖界崇拜的齐天大圣。 “女子忍痛抬起头来:‘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那棒下的人说。她抬起头来,‘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痛苦?’” 正如现今人们怀疑着自己和自己面对的世界,茫然的向世界探索,欲求生存一样,孙悟空也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是成为曾经自由自在却被自己遗忘的“齐天大圣”,还是做一个神仙要求的保护唐僧平安西天取经的“赎罪者”?是为了自由和未来反抗,还是忘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正是杨雪想问的问题。 写写停停,杨雪将其改了又改,只为使其更为深入人心,更能切合她的旨意,以至于到了日暮西垂,她也仅勉强写完一个章节。 杨雪没有再勉强自己,便停下了笔。 《悟空传》的篇幅并不长,仅有十五万字,二十个章节而已。当然,这也有杨雪并不愿写过长的小说的原因——像这样的小说,时间拖太长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趁着她如今正盛的名声,将《悟空传》推到热浪的□□。 当然,为了顺利乘上《浅谈》的东风,杨雪还是早早的便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了之后的三个章节的文稿,交到了林升的手里。 现在,杨雪所写的文稿已然是不用审核便可刊登了,所以,《悟空传》很快便被安排着开始连载。只不过,与以往连载《青蛇》时不同,杨雪已经不再急于成名了,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她主动向《申报》邀请了两日连载一章的要求。 而于《申报》而言,一名与自己亲近的c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成名作者,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自然是应当答应的。 两厢作用,直接便导致了《悟空传》发表之后所引起的民众讨论。 《悟空传》刊登之日,哪怕《申报》已经早有预感,多印了许多份,却仍旧被一抢而空。除了一直以来便定了《申报》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申报》所打出的“章佑亦新作”的旗号而买的——《浅谈》所带来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哪怕没有人肯相信这所谓的《悟空传》可以超越“四大奇书”之一的《西游记》,却仍然耐着性子读了下去。但是,也是读完《悟空传》的第一章的同时,几乎八成的人都开始对杨雪感到失望。 他们大都承认《悟空传》的简介的确诱人,却又认为这第一章节便无头无尾的,丝毫看不懂作者写了些什么,可读性并不高。他们认为,杨雪辜负了他们的期盼。 一时间,类似于“文坛新锐章佑亦先生江郎才尽”的说法在各个城市喷薄而出,而这种说法,在下一章并未在第二天连载和杨雪的不回应态度之下愈演愈烈。 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对杨雪一票否决,他们还在期待着杨雪给他们带来的转折。哪怕他们一直对杨雪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打从心底里的,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杨雪的,或许,这是因为杨雪以“女人”这一身份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而杨雪,则是在创作的休息之余,抽空同沈得鸿参加了一次文学研究会之间的聚会。也是到了这时,她方知晓外界对自己新作的众说纷纭。 她也没反驳,仅是对在场的文人淡然笑道:“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我永远不相信结局,哪怕此时的情形,有多让人惊慌。” 杨雪拿起笔忽然在稿纸上重重的写下了“女性意识”四个大字。 她想,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去做谁的附属品的。 假如女性意识不崛起的话,恐怕她头上的那顶“许恣慕前妻”和“旧式女人”的帽子还须得担很久。甚至,她还可能因此而一直被嘲讽和讥笑。 只是想想,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大胆的演绎史册传奇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曾经身为演员时,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哪怕如今事已经年,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小说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6.春秋7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 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 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 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 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 她们才会发现, 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 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 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 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 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 比起离婚来说, 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 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首先打开沈得鸿的信,信的开头无非是“适之近来可好?”的问候,胡适将其直接略过,继续细细的看了下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7.春秋8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 我有提到, 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 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 我也答应了他,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 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 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 我的目的, 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 她又接着道:“但我想,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 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 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 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是以,《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想着想着,盛爱宜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只好重新寻来了先前连载过的九期《青蛇》,重新品读了起来。 平心而论,初时读到这篇小说之时,仅仅是当做消遣罢了,哪怕是发现了这作者的笔力深厚,她也只是不深不浅的叹了一句“文采真好”罢了,并未有其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说在她心里的地位竟好似渐渐的变了,她不再只将这当做消遣,反倒前所未有的急迫的渴求着新的连载。 这本小说,与神话中的白蛇与青蛇太不一样了! 小说里写的,白蛇曾经说过:“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因为我比他们老一千岁,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到了最后,她却义无反顾的栽在了许仙的手上,她在小青面前的骄傲与不屑,在许仙面前不堪一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8.春秋9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对教室的情况视若罔闻,杨雪站在教室的门口,只在瞥见了坐在前排角落里的孙钟山和宋青龄后, 才稍稍的感到了讶异一下。她没想到, 正值公事繁忙之时, 他们竟还有闲心来听她这无足轻重的一堂课。 像是感受到了杨雪的视线, 孙钟山和宋青龄举了举手向杨雪打了个招呼,便等着杨雪开始上课了。 实际上,孙钟山昨日在同杨雪谈话时虽然的确用上了些交际手段, 但他确实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信任杨雪能上好这一堂课的。虽然, 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来听她上课的想法, 但在后来与之交谈过后, 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在她的课上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兴致突起, 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 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 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 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 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小小的调味剂结束,见讲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眸子里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杨雪随性的笑了笑,道:“我没当过谁的师长,我也不知道做为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有什么是要必须做的。所以,我只会按我想的来做。” 极为突兀的一句话,杨雪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为这句话给出了一个解释:“我曾经在我的作品里说过,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关于以上这段话的意义,我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杨雪顿了顿,感受着大家疑惑的目光,蓦然灿笑道:“我没有为这堂课做下任何备课准备!” 平地惊雷! 杨雪的话引得讲台下来听课的师生们俱是惊疑的交头接耳起来。没有任何备课准备的课堂,怎么可能上得下去?她知道要讲什么吗?她知道应该怎么讲吗?她知道在哪里让学生们自由畅谈吗? 他们有很多的疑问,但杨雪却并不想去理会。她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四处瞥了瞥,漫不经心道:“载之邀我来的原因,想来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但实际上,其实本该是我来向大家请教一个问题的。” 话落,教室里外又是一阵嘈杂。 这个时期的教学本身便很宽松,课堂也不像后世的课堂一般拘谨严肃。这时的课堂其实更像是老师与学生间的一次探讨,经常会摩擦出许多的火花。而老师与学生间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更像是朋友间的一次相处。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说话,不过是碍于心中对“章佑亦”这个名声的仰慕,以及对杨雪这个人的陌生罢了。但当他们心中的疑已然达到了一个顶峰过后,有稍微大胆些的学生,便直接大声问道:“先生,什么问题?” 杨雪面上的笑没有变化,但声音却忍不住沉了沉,认真的问道:“如今坐在这里的你们,都算得上是一名高等知识分子了。可是,懂得了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封建王朝过去了,中国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八股取士,没有了科举。你们读再多的书,也再没有办法状元登科。反是那些你们曾经鄙视的莽夫们,大字不识几个,反倒分距了中国。所以,我想问问——” 话音挺住,杨雪四处扫了扫讲台下的人群,语气里好奇的意味,被她演绎的活灵活现。她问:“如今的你们是在为什么而读书?” 一片短暂的静默后,教室里和教室外的学生们都纷纷踊跃的回答起了杨雪的问题。 他们的回答各式各样,有说“为明理而读书”的,有说“为挣钱而读书”的,有说“为做官而读书”的,有说“为吃饭而读书的”甚至,还有说“为读书而读书的” 他们的答案有很多,但杨雪却一连说了很多很多的“不对”,就好像这个问题,本身就是有标准答案的命题一般。一开始问杨雪问题的那名同学心中略不服气,站起来便问:“先生说是来请教我们,却总说我们的回答不对。想必先生心中早有答案,何不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杨雪笑了笑,摆了摆手让那学生坐下,拿起讲台上一直没被她动过的粉笔,在黑板上缓缓书下九个大字——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杨雪一边在讲台上写,讲台下的人便跟着一边念。念着念着,忽然所有人就一同沉默了下来,原本心中还略不服气的人们,瞬间便没了任何的不满。 杨雪转过身,将剩下的粉笔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拍了拍手指间沾染上的粉笔灰,极为认真道:“其实,刚才的大家的答案,也算不上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中不同的追求,说到底,不过是大家的人生观并不一致罢了。” “但是,”讲台下的众人仍旧沉默,杨雪便也不准备停下,“刚刚,我说你们错了。” 杨雪低头笑了笑,道:“你们或许心中有委屈,也有不满。但其实,我并不是在说你们的追求错了,我只是认为,你们在这个时候怀揣着这样的追求并不合适罢了。” 脸上的笑意再无,杨雪紧紧的盯着身前的学生们,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没有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国家,所有的梦想与追求都是空谈。所以,我们最大的追求,应该是——‘中国’!” “佑亦,爱宜,快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原本正在与人交谈的沈得鸿,一眼便望见了杨雪,连忙欣喜的向两人迎来。 他牵引着杨雪和盛爱宜走到两位身着西服的男人面前,介绍道:“这位是郭漠若先生,这位是郁达夫先生,他们是特意从日本回国来与我们进行文学交流的。” 甫一听到“郭漠若”这样一个名字,杨雪便忍不住心里一阵抵触。若要说这民国的文人里,她最最厌恶的,便就是这位“郭漠若先生”了。 听说这位郭漠若也曾抛弃过他包办婚姻里的妻子,甚至是没有离婚便全然抛弃了。但这也不足以构成她对他的讨厌,毕竟,她也可以同许恣慕和鲁讯成为好友。她讨厌他,也不是为了他在两党中间摇摆不定,毕竟这是为了生存。 她只是容忍不了这种毫无气节,可以卖友求荣,对曾经的妻子c子女全然无情的人罢了。他追求过多少女人,抛弃过多少女人,逼死过多少女人。他背弃了多少曾经的挚友,污蔑了多少曾经的挚友,来自后世的她俱有耳闻。她知道,甚至连他的儿子都说过“郭漠若是一个罪人”。 这样的人,不配被拿来与豫才和恣慕作比较。 杨雪的心里直接为其做下了定义,但她却也并未直接将心里厌恶摆到面上,只与平常一般,浅笑着道了一句:“幸会。” “呵,原来真的是章小姐,这次来与文学研究社进行交流,我还正想着能不能遇上章小姐呢。”郭漠若的脸上溢满了极为热切的笑容。 这要是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杨雪都会以为这是极平常的一件小事,但偏偏,眼前的人时郭漠若。这让她忍不住的便以为,他是否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刻意的讨好自己。 不由的暗自低头笑了笑,她只觉得,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讨厌另一个的时候,他的一切举动在你看来,那便都是不怀好意的。是她,有些敏感了。 “我也很高兴此番能见到郭先生和郁先生,郭先生的诗集《女神》同郁先生的小说《沉沦》,现在在沪上乃至中国都十分有影响力。” 杨雪话落,郭漠若正欲谦虚两句,便见胡适同许章序两人正并肩向着几人走来。 “达夫,好久不见。”许章序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在交谈的几人,但他首先打招呼的,却是郁达夫。 “恣慕,好久不见。”一直鲜少有话,带着点点忧郁的郁达夫,在见到许章序后才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尚算阳光的笑。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同郭漠若交谈了吧,杨雪竟也像是卸下了重担般,扬着明媚的笑,眸色不停的在许章序同郁达夫两人之间打转:“你俩从前认识?” 但这显然是把盛爱宜给有些惊到了,她倒是知道佑亦并不介意与许先生的那一段过往,但俩人之间,总归是有些隔阂的。可是 她也忍不住开始把目光来回扫向许章序和身边的杨雪,默默在心里疑惑道:他俩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好了? 没人知道盛爱宜心里在想什么,盛爱宜见此刻身边人多,也不大好开口问杨雪,便也忍着没说。倒是沈得鸿望了望院落中间已然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笑道:“大家已经坐下了,我们先过去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59.春秋10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 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 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 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 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 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 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 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 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 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 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 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 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他们一家抵达沪上的时候,是许章序和沈得鸿一同来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胡适一家也很快便在法租界安顿了下来,与杨雪安排了见面。 “章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关于《公报》你所说到的那些,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报纸要真能办成,恐怕没有军阀能够容忍。” 甫一与杨雪见面,胡适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将自己在火车上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但也正是因此,杨雪这才大感沈得鸿并没有向自己推荐错人。 “这个问题,胡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杨雪笑着低头,“实不相瞒,《公报》作为《申报》的兄弟报,背后靠着的有《申报》积攒已久的名声。且在我多日的经营之下,其背后还有各驻华领事馆和卢都督之子卢筱嘉的支持,他们会尽量维护周全。” 各驻华领事馆和卢筱嘉的名字一出,胡适便忽然有些泄了气:“若真是依靠着他们,这办报方针便形同儿戏,怎么可能不徇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0.春秋11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嗤, ”杨雪嗤笑道,“为了黄金荣先生,除了卢筱嘉,你们还会带我去见谁?” 杜月笙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先生, 你真的很聪明。”的确,卢筱嘉喜好美色, 章佑亦如今又盛名“民国第一美人”, 为了大哥, 他们确实只能是带她去见卢筱嘉。 一阵弯弯绕绕, 他们并没有走出共舞台,而是在另一间包厢面前停了下来。 杜月笙转过头来笑问:“怎么样?你没猜到卢筱嘉现在就在共舞台?” 杨雪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只嘱咐了保镖们看好杨雪,便同着张啸林一同推开门进去了。 他们在里面同卢筱嘉谈了些什么, 杨雪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反正,她是在杜月笙大喊了声“来人!”之后, 方才被请进了包厢之内。 甫一进包厢, 杨雪便看见了离得最近的, 始终站着的杜月笙和张啸林。撇过他们不看, 杨雪这才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卢筱嘉, 和他身边同样略显壮观的十几位保镖。 而也是在杨雪进来之时,卢筱嘉一瞧见杨雪,便立马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迎接:“原来真是佑亦先生来了。” 别人第一次见她,要么叫她章先生,要么叫她章小姐,唯有卢筱嘉是叫她佑亦先生的。如此,无形之间,他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首次见面的人要亲近些,却又不会太过分,不会令人生厌。平心而论,卢筱嘉长得的确清俊,与人相处也很有一套,怪不得他性子花,还能被评为四公子之一。 杨雪微微含笑,颔首道:“听说卢少爷最近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害得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她在说到“不得不”三个字时,咬字极为用力,眼神也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杜月笙和张啸林的身上。 谁知,她只是随意的发了下牢骚,卢筱嘉却是有些较真的皱起了眉头来:“他们强迫你了?” 说着,便大有一番要让自己的保镖同杜月笙等人闹翻的意味儿,浑然没有想到,正是由于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强迫,才使得杨雪同他相见。 “呵呵呵~~~” 杨雪被卢筱嘉的作态逗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人明知道卢筱嘉有那样多的红颜知己,还仍然对卢筱嘉痴心以对。只是—— 这也仅能让她笑笑罢了。 “咳咳,”一手握拳,放置嘴边假意咳了咳。好歹是来了,既然答应了帮忙,即便不满,她还是会做。杨雪试探着笑道,“卢少爷不如给我一个面子,将黄金荣先生给放了?” “行!” 卢筱嘉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了,爽快的简直令人咋舌,当真是有了一种,可以为了美人而不管不顾的感觉。 立时,杜月笙便和张啸林相视一眼,满意的笑了笑。谁知,也是同时,卢筱嘉便将身子转向两人,道:“本来,我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了黄金荣的,这世上还没有谁是敢扇我卢筱嘉嘴巴子的!” 杜月笙闻言也不担忧,卢筱嘉既然已经答应了放人,那么剩下的无非就是开些条件了。他只需听着他要开什么条件就可以了。 果然,那卢筱嘉只是稍稍顿了顿,便道:“今天看在佑亦先生的面子上,我可以放了黄金荣。你们只要拿三百万的款子来赎就是了!” 听到这里,杜月笙总算是松了最后一口气:“卢少爷放心,钱的事都不是问题,只要你肯放了我们大哥,明天我们便可将赎款送到你的府上。” 杨雪挑了挑眉,看着杜月笙的模样,再次坚定了心中对于这人不简单的想法。你是很难见到那样的人的,哪怕他在做着求别人的事,哪怕他此刻的地位看起来是略下一等的,但你却偏偏察觉不出来,反倒觉得他才是被求的那一个,他的气势不弱半分。 回过神来,恰好瞧见卢筱嘉让杜月笙明日拿钱赎人,杨雪便插口道:“杜先生吩咐我的事我已然做好了,卢少爷也答应将人给放了,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告辞了?” 卢筱嘉此时的反应极快,立马便道:“佑亦先生,不如我送你?” “不用了,卢少爷还是有缘再见吧。” 杨雪笑着婉拒后,再没有给卢筱嘉献殷勤的机会,直接便转身走了。对于她无意的人,无论那人是否对她认真,她都会拒绝得毫不留情。 终于可以回去了。 杨雪走出了共舞台,吐了口浑气,心情总算是舒爽了起来。 说实话,她其实是极想得开的那类人。先前的她,确实是有些恼火的,毕竟没有人喜欢被利用,更何况他们来见她的方式是那样的令人不愉快。可是现在想想,这个世上,谁与谁不是相互利用?只不过是这份利用被得知时,难免令人懊恼。 可是看得再透又能怎样呢?心里还是不舒服啊 杨雪低着头,不知怎么就笑了笑。等她抬起头时,便见一辆看起来极新的老式小汽车停在了她的面前。下一秒,朝向她这边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露出了坐在另一侧的杜月笙。 “今天真是麻烦先生了,我送你回去吧。” 从她今天第一眼瞧见他起,他好像就一直是这个表情没有怎么变过。 浅浅一笑,杨雪也没拒绝他,就着已经打开了的车门,直接便坐了进去。 “你讨厌我?” 杨雪自上车起,便一直没有说过话,未免让气氛太过沉寂,杜月笙只好问道。 但他的问题却另杨雪有些想发笑。对于他这不个人,不喜是有的,却也还算不上是讨厌:“杜先生言重了,讨厌之说,无从谈起。” “我以为你不会坐我的车。”杜月笙又笑了笑,同杨雪似开玩笑般道。 杨雪便也以玩笑般的语气回道:“杜先生今日既然请了我帮忙,难道送我回家不应当?” 杜月笙终于也忍不住从鼻子里哼着气,笑得更开心了些:“自然应当。我只是以为你不想让我知道你家的住址。” 这一次,杨雪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住址什么的,其实也不必太在意,他若想知道,即便她不说,作为青帮三大巨头之一,他总有办法去查到。他若不想知道,即便她告诉他,他也不会在意。况且,他需要知道她的住址做什么?总不会再来她家胁迫她一次吧? “就停在这里吧。” 前面就是她的家了。 杨雪喊停了驾驶位的司机后打开了车门,走下去后方才道:“杜先生,谢谢你了,再见。” 说罢,她便关上了车门,向着自家的小洋楼行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杜月笙低声的呢喃了一句:“有点意思。”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一栋小洋楼里后,他才对着司机道:“回去吧。” “是,先生。” 那是林升在收到了杨雪的稿子后带来的一名相馆里的青年拍的。林升说:“这既然写的本身就是先生你自己的故事,那还不如就在旁边刊登上你自己的一张相片。以先生的相貌,必定更利于提高知名度的。” 杨雪欣然同意。既然有捷径可以让她更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我有提到,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我也答应了他,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但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于是,兴致突起,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1.春秋1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公报》的第一次发行,适之和雁冰以极其强烈c不可抗拒的态度请我写下一篇文章。可是, 我该写什么?我想了很久。最终, 我决定写一写我的c同时也该是所有人的一个梦想, 我将其称之为——‘中国梦’。”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开头, 仅仅是直接点出了这篇文章要写的内容罢了。蒋中正几不可见的偏了偏头,继续往下念道—— “1912年,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宣告着中国上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终止。这对数以万计的中华儿女,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 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承认国人还没有得到真正解放和自由的这一悲惨事实。十年后的今天, 我们生活在封建的镣铐和殖民的枷锁下,国人的生活备受煎熬。十年后的今天, 国人就像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的一个孤岛。十年后的今天,洋人在中国的国土上肆意风流,国人却蜷缩在社会的角落里低头谄笑,并且意识到自己才是这片故土家园里的流亡者。今天, 我在《公报》里这下这篇文章, 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真相公诸世人。” 文章念到这里, 蒋中正其实大约是知道这篇文章是要说些什么了。假如,他先前所念的几篇文章将当下时事写得略显无力的话,那么,章佑亦先生便是真正将所有伪装一概撕碎,只将血淋淋的真相留给世人看。 或许,读到一篇好的文章,他该是喜悦的——事实上,他的心里确实有些躁动,但是,或许也是因为马场的那一面之缘,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担心章佑亦先生这下这篇文章后的安危的。他不大愿意看见这么一个有才学c眼光犀利c观点读到的人才遭受不测。 但是,仅此而已。 蒋中正一边往下看一边念,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跌宕起伏的个人情感。他承认,他确实是被这样的一篇文章调动了身体内的所有情绪。 这篇文章写得的确很对! 这个社会是不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不平等,贵族和百姓不平等,文人和文盲不平等最可恨的,是国人与洋人间的不平等。民国成立之初所宣称的“解放c自由c平等”,就好像国家所给予的一张空头支票,沦为了一个笑话。 “当我们决定改革时,我们必须保证向前进,我们不能让历史往回倒退。当然,或许也有人会有疑问,或许是国人,也或许是洋人,他们会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只要国人仍然遭受军阀或洋人或任何人难以形容的野蛮迫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国人的自我和尊严还没有得到满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我们的孩子被剥夺在和平美丽的国土上快乐成长的权利,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中国仍然有一个国人不能自由欢唱,只要中国有一个国人认为他生活在剥削压迫中,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不!我们现在并不满足,我们将来也不满足,除非正义和公正犹如江海之波涛,汹涌澎湃,滚滚而来。” 这是一篇极上口的大白文,茶馆里的人听的明白。可这篇文同时也写得极好,完全足以感受文章作者的腹中笔墨——她让看的听的所有人都感同身受! 此刻,不仅蒋中越发感到心中郁郁难平,茶馆里的大半人也听得心中愤愤。他们或许写不出这样的文章,可他们却清晰的了解自己内心真实的感受。民国建立后,他们开心吗?是的,他们开心过,他们以为自己迎来了暗夜过后的黎明。十年后的今天,他们煎熬吗?是的,他们水深火热,甚至,超越了从前。 向来热闹的茶馆,忽然变得万分压抑,所有人都沉默着,回想着,却也在认真的听着。 蒋中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要陷入绝望而不可自拔。我亲爱的同胞们,在这里,我要对你们说,在此时此刻,我们虽然遭受种种困难和挫折,我仍然有一个梦想,这个梦想深深扎根于中国的梦想之中。 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山上在稻田里,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现在中国这个正义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乐土。 我梦想有一天,无论是国人还是洋人,都能自由的行走在这片国土上,谁也不比谁高贵。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中国能够有所转变,尽管它现在看来有些令人失望,但总该有那样一天。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 我梦想有一天,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满照人间。 中国会成为一个十分伟大的国家,屹立于世界之林。这个梦想必须实现!这个中国梦!” 如果说,《悟空传》是杨雪隐晦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的话,那么这一篇改编自马丁路德金的《我有一个梦想》,则更像是一种呐喊,一种对此刻尚且麻木的中国国民的呐喊,直击人的灵魂深处!但是—— 这是所有人的梦想! 一股难言的豪迈自心底腾升,蒋中正久久不能将手中的报纸合上,他从未像此刻一般感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哪怕,他现在的生活还极为落魄!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蒋中正的眼神翻腾起无边的野心——他一定,一定要站到最高处! “先拿来给我瞧瞧吧。”胡适坐在客厅的木椅上,接过了妻子递到手边的信。 拿过信件,胡适首先瞧了瞧两封信的信封,这才点了点头,晓得了一封是雁冰寄来的,一封是恣慕寄来的。 首先打开沈得鸿的信,信的开头无非是“适之近来可好?”的问候,胡适将其直接略过,继续细细的看了下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他们一家抵达沪上的时候,是许章序和沈得鸿一同来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胡适一家也很快便在法租界安顿了下来,与杨雪安排了见面。 “章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关于《公报》你所说到的那些,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报纸要真能办成,恐怕没有军阀能够容忍。” 甫一与杨雪见面,胡适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将自己在火车上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但也正是因此,杨雪这才大感沈得鸿并没有向自己推荐错人。 “这个问题,胡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杨雪笑着低头,“实不相瞒,《公报》作为《申报》的兄弟报,背后靠着的有《申报》积攒已久的名声。且在我多日的经营之下,其背后还有各驻华领事馆和卢都督之子卢筱嘉的支持,他们会尽量维护周全。” 各驻华领事馆和卢筱嘉的名字一出,胡适便忽然有些泄了气:“若真是依靠着他们,这办报方针便形同儿戏,怎么可能不徇私?” “先生所言不然,”杨雪摇了摇头,道,“洋人c军阀c国人,三方互相制肘,《公报》既取得了三方的支持,便没有一方是敢对《公报》轻易出手的,即便《公报》说了他们的坏话。” 这便是她经常参加聚会,稳固人脉的原因了。 “当真?”胡适仍旧有些怀疑的问道。 杨雪极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与先生签下协议,先生只要觉得哪里有违办报方针,便可随时辞职走人。” 胡适终于忍不住喜上眉梢,“好,就这么说定了!” 杨雪笑了笑,这才切入了此次与胡适见面要说的主题:“《公报》报社归属《申报》报社之下,办报费用五万大洋,《申报》报社出四万,享六成利,只分红,不参与报社管理与经营。我出一万大洋,享二成半的利,担任报社社长一职。先生以劳力享一成半的利,担任总编辑一职。” 说完利润分成与职务安排,杨雪又道:“由先生与我共同组成社评委员会,研究时事,商榷意见,决定主张。最终稿件由先生执笔并修正,若你我意见不同,则该报道不予刊发,如何?” 胡适听完后大为放心,他从杨雪的话语中得知了自己也有报道的决策权,自然也就不怕这份报纸被谁加以利用。 点了点头,他道:“我没意见,不过我们的什么时候开始刊发呢?” “在我的《悟空传》连载完之后。”杨雪回答道。想了想,却又补充道,“那是最好的时机。这期间,还需先生同雁冰一起为报社物色些人才,寻些记者和作家。当然,关于许恣慕先生,我并无意见,先生大可自行安排。” “那好。”胡适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没多问些什么。与杨雪的一番话中,他已经开始信任杨雪了。 杨雪站在礼堂里的舞台上,坐在清华职员们特地搭好的简陋的讲台前,拿过职员递过的话筒,在学子们的一片寂静里开口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有那样多的人来听我讲课,首先,我要感谢所有前来听课c给予我支持的你们。” 话音落下,台下便响起了众人热烈急切而又善意的掌声。 杨雪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也没有再让众人久等,直接便开始上课。 “相信读过《公报》的人都知道,我在广粤给中山大学的学生们上课时,便说过,我向来是不乐意备课的,所以同样的,这堂课我也并没有定好要讲些什么” 顿了顿,望着舞台下热情期待依旧的学生,她接着道:“比起纯粹的一方主动给予,一方被动接受,我更希望是你们主动索取。因此,这堂课或许也不能说是一堂课就让它成为我们直接的一场交流会吧。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一次,我想让你们放开了问!” 杨雪温婉的笑和温和的语气,全然阻挡不了学生们更为热切的心情。她的话音才甫一结束,台下的众人便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先生,我是来自燕京大学的谢婉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首先站起身的,是一位扎着两根麻花辫儿,身着一身学生装的女学生。 她长得并不算漂亮,但声音却极清脆,眸光极澄澈,但杨雪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禁不住挑了挑眉,望着那女学生似不经意般问道:“谢婉莹?冰心?” “先生竟然知道我?”谢婉莹满脸的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 “呵,”杨雪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文学研究社的一位新成员,我自是听过。说起来,你我还是同龄,且你的《两个家庭》,我也有看过,确实写得很好。” 知道谢婉莹加入文学研究社,还是前日里,她在见过同为研究社成员的周作人后,才听说的。但是,她却只觉得理所应当。 中国文坛里,出名的女文学家并不多,但谢婉莹 不提她在后世有多出名,且说如今,她在文坛的名声便已是不小。甚至,她出名的时间还要比杨雪早些。她所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因直接涉及到重大的社会问题,一经发表,便很快一起了社会中的广泛影响。 谢婉莹听了杨雪的夸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笑道:“我正是因为得知先生是文学研究社的成员,才想要加入文学研究社的。其实,不仅如此,我原本还想要向《公报》投稿的,却又觉得《公报》选稿的标准定然是高于其他报刊的——” “哎,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我都快忘了我还有问题想要问问先生的”谢婉莹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2.春秋1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来接他们的人,是孙钟山先生亲自派来的。他首先带着杨雪两人去到了他们早已备下的住处, 等杨雪两人都安顿好了后, 他才领着杨雪去见孙钟山先生。 “章先生, 我总算是等到您来了。” 杨雪是在中山大学见到孙钟山先生的。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时候, 孙钟山原本是在校长办公室里处理着一些文件事务的, 他的桌子上还摆满了略微散乱的各式文稿。 “你好, 孙先生。”杨雪同样微笑着向孙钟山点了点头,便在他的邀请下坐在了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孙钟山为杨雪倒了一杯白开水, 放在杨雪的面前, 笑问:“也不知道先生在沪上的时候, 有没有听说过广粤的中山大学?” “自然听过。”杨雪不慌不忙的接过了孙钟山手里的茶杯。 要说是否听过中山大学, 她其实还是在后世的时候听闻的比较多些。来到这个世界后, 她其实并没有怎么留意过中山大学建校的这一消息。不过, 凭着后世的那些记忆,她其实是知道中山大学是由她眼前之人一手创立的。 她知道,是孙钟山亲手将清末以来在广粤地区建立的实行近代教育模式的学校整合为一体, 创立了中山大学。她同后世的每一个人一样, 从不否认眼前的人是中国的一位伟人! “那就好, 我很感谢先生答应了我的请求来到广粤, 为中山大学的学子们进行一次讲课。同时,我也十分期待先生的讲课内容。我相信,一个能引起广粤发起史上第一次女权运动的人,一个能写出《我有一个梦想》的人,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孙钟山面对着杨雪,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但杨雪却明白,这其中并没有那么简单。 他将她抬得太高了! 他一开始就表明了自己对她的信任,表明了对她的能力的信任,将她放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以至于哪怕原本她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却仍旧被迫使得不得不认真的对待这一次的讲课。 他很好的运用了一次厚黑学!杨雪在心中暗道。她不得不承认孙钟山不仅是一个有思想有能力的能人,更是一个懂得把握交际的领导人。 “孙先生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杨雪无奈,只好笑着向其做下保证。 而得到了保证的孙钟山也没再咄咄逼人的抓着这一点不放,主动同杨雪聊起了其他的话题。他将自己的理想中的中国,将自己对中国未来的构想,统统都说给了杨雪听。 一开始,他说这些仅仅是为了拉拢杨雪罢了。他不像那些只懂蛮力的匹夫,他深知一个极具影响力c极具思考能力的高级知识分子意味着什么,也深知一个知识分子手中的笔的作用有多么大,所以,他想拉拢杨雪。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在他所主动提出的话题里,杨雪更多的,并不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她反而还可以给他自己提出出许多的意见。譬如,他向来提倡的“三民主义”,其实并没有切实的反应在现实的社会上,根本未能反映现下历史发展的基本趋势。 “哈哈哈,”一番探讨过后,孙钟山蓦然笑了起来,“古人常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佑亦,是我受教了。” “载之真是在同我说笑,设身处地的想,我若是站在与你想同位置上,我决计不会有那样大的思想觉悟。”一番交谈过后,杨雪与孙钟山间,忽然便有了一种相见恨晚之感,虽然这仅是杨雪刻意经营的结果,但两人却确实是互相称谓起亲近之人间的称呼了。 “走,佑亦,现在时间还早,我带你在这学校里转转,带你看看你明日讲课的教室。”孙钟山站起身,忽然想起了自己请杨雪来的目的。 “好。” 杨雪跟着应了一声,可还没等她完全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却刚好听见从门口处传来的声音。 “载之,听说章佑亦先生已经到了?”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一个年青的女人。她走进来时,是满脸的欣喜,但她走到杨雪的面前后,却又在这份欣喜中夹杂了热切。 “您便是章佑亦先生?”这女人望着杨雪,略显激动的问道。 “是,我是。不知道您是?” 或许是杨雪的神情和话语有些犹疑,惹得孙钟山忍不住对着那女人笑道:“你瞧你,都快吓了佑亦一跳。” 说罢,他又同杨雪笑着解释道:“佑亦,抱歉,惊着你了,这位是我的爱妻——宋青龄。” 杨雪恍然,正愣愣的看了看那女人。 原来,这便是那位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定与彼时流亡中的孙钟山结婚,并以坚定的步伐毫不犹豫地跟随孙钟山踏上捍卫共和制度艰苦历程的“国母”了。 悄悄隐下眸子里的钦佩,杨雪望着宋青龄真切的笑了笑:“很高兴认识您,宋女士。” 她并没有向其他人一样称呼她为孙太太或孙夫人,而是称呼她为宋女士。那是因为她钦佩她,不因为她是孙钟山的太太,仅仅是因为她是宋青龄罢了。 可这落在宋青龄本人眼中,却又具有另一层意思。她望着杨雪的目光更为热切和欣赏:“佑亦先生不愧是倡导女权的领军人物,果真从不将女人视作男人的附属品!我身边那么多叫我孙夫人c孙太太的,我都不爱,我就爱你这一声宋女士!” 宋青龄本身是在美国长大,思想性格本身便受到了“欧洲式教育”的影响,对所谓的“平等”与“民主”,感受也较一般人更深刻一些。但孙钟山仍是有些担心杨雪会对宋青龄有些误解,便随口解释了一句:“佑亦大概不知道,青龄其实是那场广粤妇女集会的发起人之一。” 宋青龄见孙钟山说起这件事,便隐隐自得道:“是,我们当时还寄了一封信去给佑亦先生呢。” 原来,她当时去沙龙之前收到的那封关于广粤妇女集会的信,是来自于宋青龄的。杨雪眯了眯眼,顿时便想起了曾经还被自己调侃过“墙内开花墙外香”的信。 “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些。我还没问,你们这是准备去哪儿呢?”宋青龄望着同样站着的孙钟山和杨雪,忽然笑问。 “我正准备带着佑亦去逛逛校园呢,你就来了。”孙钟山回道。 “那咱们一起去吧。”宋青龄闻言,直接便揽着杨雪的手,走出了办公室的门,留下了孙钟山自己在两人的身后。 杨雪本身是有些哭笑不得的,也觉得自己处在一对夫妻当中,略显尴尬,但在孙钟山和宋青龄共同的讲解下,渐渐的便将这份尴尬淡忘了。 以她来看,中山大学的环境其实很好,足够宽阔,给学生们学习的地方也足够多,条件足够好。而就她在路过一些教室时的偶然一瞥来看,其实中山大学的学风也很好,课堂的氛围足够活跃。 当然,这或许还要归功于孙钟山亲手提下的校训——“博学c审问c慎思c明辨c笃学”。但无论如何,她总算是对她明天的讲课多了一丝的期待。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3.春秋1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 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 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但我想, 现在的我, 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 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 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 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 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 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 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 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 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 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 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而真正有心情将《青蛇》看下去的,除了那少数的向来喜爱留心文学新秀的文人,便只有那些整日闲来无事的妇人和女郎们了。至于其他人,即便是闲暇时间,或许他们也更乐意去用些什么武侠小说c情c色小说来打发时间。 是以,《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想着想着,盛爱宜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只好重新寻来了先前连载过的九期《青蛇》,重新品读了起来。 平心而论,初时读到这篇小说之时,仅仅是当做消遣罢了,哪怕是发现了这作者的笔力深厚,她也只是不深不浅的叹了一句“文采真好”罢了,并未有其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说在她心里的地位竟好似渐渐的变了,她不再只将这当做消遣,反倒前所未有的急迫的渴求着新的连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4.春秋15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杨雪拿起笔忽然在稿纸上重重的写下了“女性意识”四个大字。 她想,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去做谁的附属品的。 假如女性意识不崛起的话,恐怕她头上的那顶“许恣慕前妻”和“旧式女人”的帽子还须得担很久。甚至,她还可能因此而一直被嘲讽和讥笑。 只是想想,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她要证明, 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 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要深刻得多。她, 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 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大胆的演绎史册传奇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 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 曾经身为演员时, 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 哪怕如今事已经年, 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 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 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小说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断桥之上,总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之时,每每都将住在桥底的我和姐姐吵醒。 其实,西湖本身并无内涵。既不懂思想,也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却竟然赢得了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里,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文章的伊始,一切从头说起。五百岁的小青遇上了一千岁的素贞,初出人间之前,她们遇见救济世人的法海,来到人间之后,她们遇到了清秀俊朗的许仙。 主角很少,故事也很短。统共不过十万字的小说,短短一个下午,杨雪竟然已经足足写了将近一万字。 “但,难道这场游戏中没有牺牲?我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我并没有爱他,这不过是一个各行各路的男人,在色c诱之际,难道不必动用精神气力的?——我的‘得到’是‘失去’。银子给了,人走了,他也并没有爱我。想起来,不过是一个莽夫。” 这正是第三章的结束。是小青第一次色c诱许仙的失败,却也是她第一次略略的看清许仙,看清他的——“贪”。是呀,哪有男人是不贪的?别说男人,女人也是。 杨雪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并不预备再写,反倒愣愣的打量着自己方才写下的文字。 平心而论,杨雪的书法还不错,只不过她写的大都为简体字罢了。 幸而此时的中国正是提倡简体字的时候,人人都呼喊着抛却繁琐。如果杨雪此时写的尽是繁体字,反倒是与当今的文坛显得格格不入了。 做好了最后的检查,杨雪用一个大信封将文稿好好的装封了起来,便直接拿去寄往了《申报》的编辑部。 剩下的,便只是等了。她毫无担心,她在等着《申报》的回信。 由于《申报》的报社就在沪上,所以很快的,杨雪的文稿便被《申报》收到了。 《申报》的副主编是个叫林升的中年人,熬了好几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按理说,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怎么需要审稿了的,但编辑部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将一篇文稿送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说是拿不准能不能刊登。 拿起了桌上的文稿,看着小说的名字——《青蛇》,林升的眉头首先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是讲妖魔迷信的? 还没开始看,林升便不由的已经在心里有些否定这本小说了。如今正是打击封建思想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写妖精这些东西的? 但出于职业操守,林升还是决定看下去,毕竟这小说要是写的不好的话,也不会被送至自己的面前。 果然,看到简介时,他的眉头便已经有些松开了。若是说的白素贞和许仙的神话故事便还好些,毕竟是流传千年的佳话。 而真正吸引林升看下去的是简介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他。”杀了谁?许仙?为什么要杀了许仙?还有,究竟“许仙自创的笑话”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升便这样看了下去。看到白素贞在小青面前的自视甚高时,他不由讥讽“愚昧!”;看到白素贞沉湎爱情时,他又不屑“无知!”;看到许仙贪婪银钱时,他却又只能叹道“人性”。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小说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杨雪只觉脑袋极重,耳边似有万千虫鸣,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却让杨雪一个激灵,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尽管不愿相信,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5.春秋16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我也要!” 围着少年的人越来越多, 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堵塞拥挤起来。他们, 都是想要买《中国公报》的人, 同样,他们也都是冲着“章佑亦”这个名字去买的。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中国公报》, 但只要有“章佑亦”这三个字,便足够他们去买来一看了。这, 便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文人追捧的方式——满满一袋子的报纸,一瞬间便一抢而空。 拿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公报》,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走进了他平日里最爱去喝早茶的茶馆。如果杨雪在这里, 她会认得出来的,这名青年正是她在马场所遇见并帮助的那人。 茶馆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了, 可青年的进入却还是被一直守在柜台的茶馆老板给发现了。青年是茶馆的常客了, 他一进来, 那茶馆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唠着家常道:“蒋先生, 您早, 您这拿的是什么报纸?” 蒋中正对着老板打招呼般点了点头, 下意识的半举起了报纸,道:“哦, 这是《中国公报》。” “《中国公报》?”茶馆的老板听见这名字皱了皱眉, 大感陌生, “倒是听过天津那边有《大公报》,没听过有《中国公报》的。” 老板说到这里,忽然了然的问道:“这是新办的?” 蒋中正一边点头承认一边答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报纸,我买来看看。” 老板见蒋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觉得奇怪了。一来,这章佑亦先生正是这一年来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义的,大家争相观看,并不奇怪。二来,这蒋芥时蒋中正先生向来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来茶馆的人,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这个年头,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其实还并不多,毕竟封建王朝才刚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了报的,只能听听识字的人将报上的文章给念出来。而蒋中正便是这段日子以来,给大家念报的人。 蒋中正在茶馆呆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毕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给大家念得文章也并不多。且他这人,向来是只念自己感兴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随便看过了便也就过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他一日里就念那么两三篇文章,只要其中有章佑亦先生写的,他便必然是要念的,久而久之,茶馆的人便都知道“蒋先生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这一事实了。 蒋中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往四处瞧了一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便知道大家都已经在等着自己给他们念报了。 收回眼神,不急不缓的点了一壶茶和一小碟花生,蒋中正这才把报纸举在自己的眼前,聚气沉声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中国公报》。这是第一期。这报纸上首先写的便是其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蒋中正先是将《公报》上印在首面的《公报之办报方针》给念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瞧见了茶馆里的人怔愣起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是,毕竟他至今还从未见过有哪一家报纸是能真正做到“公正”的,向来以“公正”著称的《大公报》也没有。甚至,还有大部分报纸都沦为了军阀手中的利器。 这《公报》将话说的太死了! 念完《办报方针》后的第一时间,蒋中正几乎和茶馆里的所有人一样,在脑海里闪现着这句话。但是,也仅是一瞬,他又选择了相信。他相信的并非报纸本身,而是创办这报纸的人——“章佑亦”。如果当真向自己想的那样,她和自己是一类人,那么,自己便是真的该相信她的。 蒋中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洋人的俱乐部外看见章佑亦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但当时的他却很狼狈,是真的狼狈。原本他应该是要出任粤军第二支队司令驻闽,应该极风光的,却因为受粤军将领排挤,他只能离职滞居沪上。 他怎么能不怨?他也自矜身份,但如果当真如此,他所要直接面对的,便是生存问题。所以,他只能忍。他去洋人的地方想为自己谋得一份较为宽裕的工作,却没想到直接便遭受了羞辱。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忍”。 当然,他很感谢那时章佑亦先生的解囊相助,但是,他如今这般推崇她,却绝非是因为她的帮助。于他而言,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推崇一个人的人,他自己本身便是一个极有野心极能隐忍的人,他推崇她,不过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我不信命”罢了。 眸中的神色有些诡谲,蒋中正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自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重新放在了报纸上。 或许是因为这是章佑亦办的报纸吧,也或许是因为这份报纸里的文章本身便写的很好吧,他第一次念了不止两三篇文章,而是念了报纸上将近所有的文章的一半。这其中有著名文人矛盾的c有胡适的c有许恣慕的c有周作人的c有朱自清的 这些文人大多数都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也大都是已然成名的文人。当他们一同出现在《公报》上,为公报撰文写诗时,所有人便很直观的直接感受到了《公报》的力量。 蒋中正挑了好些文章来念,但大都挑的都是那些以极犀利的言辞,写下中国现况的文章的。几乎所有有能力思考的人,都在思索着当今中国的出路,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如此偏爱此类文章。 可是,这么写篇章读了下来,虽然他承认这些文人写的的确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够。还不够好!提出的问题还不够尖锐!提出的解决方法还稍显苍白! 叹了一口气,蒋中正也没再多做纠结,便又翻过了新的一页。这是报纸的最后一页,上面印着的,是章佑亦先生的文章。 打起精神,他一边看着一边念道——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回过神来,杨雪便没再多想,赶紧将安置信件的柜子关好,便向着楼下的客厅走去——先前吴妈已经上来告诉过她了,盛爱宜正在客厅等她。 初听时,杨雪还有些晃神——盛爱宜已经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了。 “原来你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想着自己玩儿,都不知道把我给跑到哪儿去了呢。”杨雪一走进客厅,便笑着调侃着盛爱宜道。 “你说什么呢!” 盛爱宜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反对着杨雪调侃的话语,但杨雪却仍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说她,她定是不依不饶的,但今日,她却并没有要同自己纠缠的想法。 杨雪瞪了瞪眼睛,凑到盛爱宜的面前使劲打量,清初的瞧见了她脸上的两片红霞,好笑道:“我便说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原来是恋爱了~” 盛爱宜被杨雪这么一调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哼哼道:“你要是再调笑我,我就再不找你玩儿了!” “咳咳,”杨雪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咳,总算是正经了些,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不打趣你,不过,到底是哪位才子摘取了大沪上盛七小姐的放心,你总该让我知晓知晓吧?” “是我的英文老师宋子文。”盛爱宜低了低头,羞涩道。 杨雪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老师和自己学生谈恋爱的例子,数不胜数,她也并未觉得盛爱宜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有什么不妥。 “老师他是从美国回来的,知识极为渊博,我没想到他会喜欢我的”盛爱宜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己的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用来形容自己的恋人,恨不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6.春秋17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杨雪站在礼堂里的舞台上, 坐在清华职员们特地搭好的简陋的讲台前,拿过职员递过的话筒,在学子们的一片寂静里开口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有那样多的人来听我讲课,首先, 我要感谢所有前来听课c给予我支持的你们。” 话音落下,台下便响起了众人热烈急切而又善意的掌声。 杨雪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也没有再让众人久等, 直接便开始上课。 “相信读过《公报》的人都知道, 我在广粤给中山大学的学生们上课时,便说过, 我向来是不乐意备课的,所以同样的,这堂课我也并没有定好要讲些什么” 顿了顿,望着舞台下热情期待依旧的学生,她接着道:“比起纯粹的一方主动给予, 一方被动接受,我更希望是你们主动索取。因此,这堂课或许也不能说是一堂课就让它成为我们直接的一场交流会吧。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这一次, 我想让你们放开了问!” 杨雪温婉的笑和温和的语气, 全然阻挡不了学生们更为热切的心情。她的话音才甫一结束,台下的众人便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先生,我是来自燕京大学的谢婉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首先站起身的,是一位扎着两根麻花辫儿,身着一身学生装的女学生。 她长得并不算漂亮,但声音却极清脆,眸光极澄澈,但杨雪却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禁不住挑了挑眉,望着那女学生似不经意般问道:“谢婉莹?冰心?” “先生竟然知道我?”谢婉莹满脸的惊喜,不敢置信的问道。 “呵,”杨雪笑着点了点头,“我们文学研究社的一位新成员,我自是听过。说起来,你我还是同龄,且你的《两个家庭》,我也有看过,确实写得很好。” 知道谢婉莹加入文学研究社,还是前日里,她在见过同为研究社成员的周作人后,才听说的。但是,她却只觉得理所应当。 中国文坛里,出名的女文学家并不多,但谢婉莹 不提她在后世有多出名,且说如今,她在文坛的名声便已是不小。甚至,她出名的时间还要比杨雪早些。她所发表的第一篇小说《两个家庭》,因直接涉及到重大的社会问题,一经发表,便很快一起了社会中的广泛影响。 谢婉莹听了杨雪的夸赞,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直接笑道:“我正是因为得知先生是文学研究社的成员,才想要加入文学研究社的。其实,不仅如此,我原本还想要向《公报》投稿的,却又觉得《公报》选稿的标准定然是高于其他报刊的——” “哎,算了算了,先不说这个。我都快忘了我还有问题想要问问先生的”谢婉莹顿了顿,想起自己还有话要问,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她问道:“现今文坛,大都文章都是叙写如今社会中重大的社会问题的,我与先生也是一样。” 她想了想,在心底悄悄组织了一会儿语言后,才终于问道:“我知道,先生早期是倡导女权运动c写男女不平等的‘问题小说’的,所以,我想问问,关于前些日子鲁讯先生首度提起的‘娜拉走后怎样’,您是怎么看待的呢?现在许多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作为第一个问题,谢婉莹便将杨雪曾同鲁讯调侃过的话题给拎了出来。 要说他们一定对这个问题极感兴趣吗?其实也不尽然。不过是如今名声正盛的两个人刚好撞在了一起,其中,两人又产生了些许的联系——一个倡导女权,勇敢挑战自我;一个阐述“娜拉”走后,近乎悲惨的结局。两个看似观点对立的人,对对方的观点会报以怎样的看法,不过是人们在好奇之余又想看个热闹的提问罢了。 杨雪望着众人果真在脸上浮现出好奇的神色,瞥了瞥同样坐在台下一角的鲁讯,心中有些好笑,却又不得不认真的回答道:“事实上,我同你们口中的鲁讯先生算得上是好友。而这个问题,前些日子,我正好同他戏谑过这个话题。但我其实是同意他的观点的” 她顿了顿,见鲁讯在台下也同样冲她笑了笑,便接着道:“我倡导女权,但我同样否定激进。从始至终,我想要的妇女解放,便是由女性自己本身而散发出的一种自尊与自爱。” “女人为什么要私奔?凭什么要出走?女人有哪里见不得人吗?”杨雪一声又一声的质问着,“我为什么非得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为什么非得偷摸着同一个人出走?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参与社会生活?为什么不能掌握自己的经济大权,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顿了顿,在所有学生们还在思考的时候,杨雪又笑道:“我想说给广大的正在改变c或者祈求改变的女人们的是——一个女人,只有不把自己局限在小家庭里,不把婚姻当成自己生活的唯一职业,才有可能真正获得‘解放’和‘自由’。当然,你有权利选择离开一段备受压迫的生活,但盲目的逃离,却仅是一名懦弱者卑劣的借口。”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雷动的掌声。 或许真是从杨雪的回答中受益匪浅,站起身来问杨雪问题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杨雪给出的回答也是深入浅出,足以带来许多的启迪。 原本,杨雪以为这堂课会就这样顺利的结束。但她没想到,课堂虽是结束了,却来了一个让她印象极为深刻的人,问了一个让她甚至都自觉有些为难的问题——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但在她的想像里,哪怕算不上仇人,但至少,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没了突兀的惊喜,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我不明白。”盛爱宜十分诚恳道。 杨雪笑着啐了她一声,正预备为她解答,却又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 “章小姐?” 奇怪的声调,蹩脚的中文,站在杨雪身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女。 这是美国领事夫妇的小女儿艾玛,方才海丽有为她介绍过的。 杨雪站起身来,直面着她,柔声问道:“艾玛小姐有什么事吗?” “最近老是听身边的人说到章小姐的事。张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美国极其崇尚自由,所以我也十分佩服张小姐的独立自主。”艾玛极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良久,才切入主题:“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章小姐,可以吗?”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礼貌的道:“艾玛小姐请问。” 艾玛的脸上溢出一抹极热烈的笑,极其吃力的问道:“听说许先生是章小姐的前夫,我想问问章小姐再次和前夫见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不客气! 这洋人少女问的大胆而又大声,一下子便将整个聚会的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唯独这少女还好不自知般,一脸好奇的望着杨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7.春秋18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而真正有心情将《青蛇》看下去的, 除了那少数的向来喜爱留心文学新秀的文人,便只有那些整日闲来无事的妇人和女郎们了。至于其他人,即便是闲暇时间,或许他们也更乐意去用些什么武侠小说c情c色小说来打发时间。 是以, 《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 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 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 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 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 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 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 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 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想着想着,盛爱宜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只好重新寻来了先前连载过的九期《青蛇》,重新品读了起来。 平心而论,初时读到这篇小说之时,仅仅是当做消遣罢了,哪怕是发现了这作者的笔力深厚,她也只是不深不浅的叹了一句“文采真好”罢了,并未有其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说在她心里的地位竟好似渐渐的变了,她不再只将这当做消遣,反倒前所未有的急迫的渴求着新的连载。 这本小说,与神话中的白蛇与青蛇太不一样了! 小说里写的,白蛇曾经说过:“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因为我比他们老一千岁,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到了最后,她却义无反顾的栽在了许仙的手上,她在小青面前的骄傲与不屑,在许仙面前不堪一击。 也正如书中所写,好像白蛇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明白——“当局者迷,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每个女人都以为男人只爱她一个,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 是的,在这本书里,许仙不仅爱了素贞,还爱了小青。这个男人不仅贪财,还花心。除了一张俊俏的面容,他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素贞去爱的?难道真如小说里写的“谁说一见钟情,不是出于色相?” 仅仅因为容貌,便值得一个女人去反复装痴作傻吗?盛爱宜看到这里,忍不住去想自己若是白素贞,会不会也是像她一样?可怕的是—— 她会! 或许,到了那样一个时候,已经不再只是容貌的问题了,也不仅仅是爱情的问题。她的一辈子都已经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了,她已是合该和这个男人过一辈子了。所以,这恐怕也是——“从来都是许仙胜过白蛇,哪管她有千年道行”的原因。 恍然间,她好像明白了,这个白素贞,莫不是在影射这天下的女子?那么小青呢?作为主角的小青究竟会有什么不同? 莫名的,她想看下去,很想!急切地想! 想看,也就看了。老实说,一开始她是有些失望的。小青竟然爱上了许仙?她怎么会爱上许仙?她难道要同白素贞姐妹共侍?盛爱宜有些生气,她甚至宁愿,小青继续去勾引法海! 盛爱宜气冲冲的接着往下看,当看见白素贞和小青的姐妹之情最终几近于无,这份本来就不大平等的感情,总算是在一个男人身上烟消云散。 可是,也正是因为这份决裂,盛爱宜终于看到了小青与天下所有女人的不同—— 终于有那样一日,白素贞放下了她的骄傲,承认了她不如小青,承认了她抢不过小青。她哭着求小青把许仙让给她,她说,她怀孕了。 而小青呢?盛爱宜原本以为小青会像所有后宅里的女人那样,就像斗胜的公鸡般,自得还来不及。但是,她并没有。她选择了放手。她说:“——姐姐,我决定了,他是你的。” 她为什么会放手?盛爱宜很茫然,可看到了小说的后面,她却又忽然明白了—— “容易互相猜忌的不是爱情。” “爱一个人可以没有尊严,太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犯贱。” 小青从来不想把自己变成如同白素贞那样的人,所以,她先说了放手。 而也正是此刻,盛爱宜才终于明白了小青的不同,所以,她才那样震撼。原来,小青内心的想法竟是那样的——“只恨女子由来心浅,平白便点缀了众生,抬举了男人。” 怪不得,她可以轻易的说放手。 可是,第九期的更新却到此戛然而止了。后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盛爱宜迫切的想知道。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这样与众不同的小说,穷尽一生,她又可以见得几回? 合上手里往期的报纸,她又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天色,看见那暖阳发起已带暮色后,才忍不住放下了些心来。她知道,今天的报纸快要到了。她也知道,这大沪上所有的名媛夫人,都在等着这一份迟迟未来的报纸。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回过神来,杨雪便没再多想,赶紧将安置信件的柜子关好,便向着楼下的客厅走去——先前吴妈已经上来告诉过她了,盛爱宜正在客厅等她。 初听时,杨雪还有些晃神——盛爱宜已经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了。 “原来你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想着自己玩儿,都不知道把我给跑到哪儿去了呢。”杨雪一走进客厅,便笑着调侃着盛爱宜道。 “你说什么呢!” 盛爱宜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反对着杨雪调侃的话语,但杨雪却仍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说她,她定是不依不饶的,但今日,她却并没有要同自己纠缠的想法。 杨雪瞪了瞪眼睛,凑到盛爱宜的面前使劲打量,清初的瞧见了她脸上的两片红霞,好笑道:“我便说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原来是恋爱了~” 盛爱宜被杨雪这么一调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哼哼道:“你要是再调笑我,我就再不找你玩儿了!” “咳咳,”杨雪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咳,总算是正经了些,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不打趣你,不过,到底是哪位才子摘取了大沪上盛七小姐的放心,你总该让我知晓知晓吧?” “是我的英文老师宋子文。”盛爱宜低了低头,羞涩道。 杨雪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老师和自己学生谈恋爱的例子,数不胜数,她也并未觉得盛爱宜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有什么不妥。 “老师他是从美国回来的,知识极为渊博,我没想到他会喜欢我的”盛爱宜迫不及待的想要向自己的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恨不得将所有的美好的词语都用来形容自己的恋人,恨不得要让天下人都知道自己是那样的幸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8.春秋19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佑亦, 子文他走了。”盛爱宜瞧见了杨雪, 便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两眼汪汪,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将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 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 秀眉微蹙,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 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 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 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 杨雪也不大好评论, 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但是你并没有同意与他一块儿去?”盛爱宜说话总有些犹豫不决,就连话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杨雪也不急,就等着她说,等着她没有后话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还不够,便继续补充,“我那时不知道该不该同他一起走,但他却没有时间让我犹豫。我同家里的八妹一齐去浙湖钱塘看潮的时候,他便追了过来,还捏着三张去广粤的船票,劝我们跟他一起去广粤。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就应当闯天下。” “你那时没有跟他一起走,你是离不开沪上c离不开盛家c离不开你妈妈?” 对于杨雪的问话,盛爱宜没有否认,她接着说道:“我给了他一把金叶子,送他做路费。我对他说,还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沪上等他回来。佑亦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做的很对。”杨雪肯定了盛爱宜的做法,“就像鲁讯写的《娜拉走开怎样》一般,你和他都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离开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说罢,杨雪脑海里冒出过许多个念头,张了张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况且,宋子文这人” 在盛爱宜郁郁而又澄澈的目光里,杨雪道:“先不论他多有才,我只说他与你的感情。爱宜,你认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盛爱宜先是一怔,然后又靠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杨雪酣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感情就好比一样物件儿吧,喜欢是坏了还可以换新的,爱是坏了就修,修不好就忍。他连为你忍那么一会儿的耐力都没有,凭什么来同你说爱情?” 盛爱宜抿着唇,明知杨雪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的恋人反驳。 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杨雪却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后话:“爱宜,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你和他的爱情,只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一些意见,不希望你陷太深罢了。” 杨雪的话落,盛爱宜便又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着靠在沙发上。 像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杨雪故作欢颜,笑道:“待会儿我们文学研究社还与沪上的另一个文学学社‘创造社’有个探讨会,你要一起来吗?” 探讨会是今日一早沈得鸿打电话来后,她才知道的。当时她答了一句“若是得闲就去”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是没打算要去了的,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用一天的时间来陪盛爱宜的准备。但现在情况如此,她反是想带着盛爱宜一道去了。哪怕,仅仅是带着她换个心情,让她注意些别的也好。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将在北平时就预备写下的诗,写给胡适。 盛爱宜强打着精神,对杨雪扯开了一抹笑,答应着道:“好呀,我倒是好久没同你一起出去,没见你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英姿了,真是甚是想念。” 见她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杨雪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飞了她一个白眼儿,端起服务员早便送至桌面的咖啡,笑骂道:“真是快瞎了眼了,我就说你盛大小姐怎么还有这么死气沉沉的时候呢。” 盛爱宜的眼里明显又多了几分笑意,杨雪便又少了几分顾虑,就着手里的杯子,将咖啡一口饮尽。而后又扯出纸巾拭了拭嘴角,才唤来服务员结账。 “先生,一共一块大洋零五角。” 那中国服务员显然是认识杨雪的,倒让杨雪还愣了愣。她都快忘了,她现在可也是一位“名人”了。 在盛爱宜揶揄的目光下,杨雪将两块大洋放进服务员的手心里,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剩下的权当你的小费了。” 之后才转过头望着盛爱宜道:“走吧,我的大小姐。” 盛爱宜走到杨雪的身边,耸了耸鼻头,故意侃道:“我是七小姐。” “那好吧,七小姐~”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69.春秋20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佑亦之名, 适之定然听过, 其虽为女人, 却才思敏捷, 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 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 我知适之之才, 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 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 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 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 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 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 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他们一家抵达沪上的时候,是许章序和沈得鸿一同来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胡适一家也很快便在法租界安顿了下来,与杨雪安排了见面。 “章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关于《公报》你所说到的那些,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报纸要真能办成,恐怕没有军阀能够容忍。” 甫一与杨雪见面,胡适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将自己在火车上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但也正是因此,杨雪这才大感沈得鸿并没有向自己推荐错人。 “这个问题,胡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杨雪笑着低头,“实不相瞒,《公报》作为《申报》的兄弟报,背后靠着的有《申报》积攒已久的名声。且在我多日的经营之下,其背后还有各驻华领事馆和卢都督之子卢筱嘉的支持,他们会尽量维护周全。” 各驻华领事馆和卢筱嘉的名字一出,胡适便忽然有些泄了气:“若真是依靠着他们,这办报方针便形同儿戏,怎么可能不徇私?” “先生所言不然,”杨雪摇了摇头,道,“洋人c军阀c国人,三方互相制肘,《公报》既取得了三方的支持,便没有一方是敢对《公报》轻易出手的,即便《公报》说了他们的坏话。” 这便是她经常参加聚会,稳固人脉的原因了。 “当真?”胡适仍旧有些怀疑的问道。 杨雪极肯定的点了点头:“我可以与先生签下协议,先生只要觉得哪里有违办报方针,便可随时辞职走人。” 胡适终于忍不住喜上眉梢,“好,就这么说定了!” 杨雪笑了笑,这才切入了此次与胡适见面要说的主题:“《公报》报社归属《申报》报社之下,办报费用五万大洋,《申报》报社出四万,享六成利,只分红,不参与报社管理与经营。我出一万大洋,享二成半的利,担任报社社长一职。先生以劳力享一成半的利,担任总编辑一职。” 说完利润分成与职务安排,杨雪又道:“由先生与我共同组成社评委员会,研究时事,商榷意见,决定主张。最终稿件由先生执笔并修正,若你我意见不同,则该报道不予刊发,如何?” 胡适听完后大为放心,他从杨雪的话语中得知了自己也有报道的决策权,自然也就不怕这份报纸被谁加以利用。 点了点头,他道:“我没意见,不过我们的什么时候开始刊发呢?” “在我的《悟空传》连载完之后。”杨雪回答道。想了想,却又补充道,“那是最好的时机。这期间,还需先生同雁冰一起为报社物色些人才,寻些记者和作家。当然,关于许恣慕先生,我并无意见,先生大可自行安排。” “那好。”胡适一口答应了下来,也没多问些什么。与杨雪的一番话中,他已经开始信任杨雪了。 杨雪的思绪其实很清楚,女人大都是极其感性的,也大都是极其向往爱情的,那么,她就从这方面入手吧。只要抓住了要点,打动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曾几何时,或许是过去,也或许是现在,你正为一个人肝肠寸断,苦苦咬着牙爬起来,挥泪奔跑,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他是否还在看着你。你多么希望他在看着你,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0.春秋21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脑海里回忆起年少时的章君勉,偷摸着带着年幼的章嘉芬出去玩儿的情景, 杨雪道:“与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有着一双思想老旧的父母, 却也有着思想开放c生性不羁的一位兄长。曾经,在我幼时,我的这位兄长, 总喜欢背着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玩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到了一片我从来没见过的繁华c热闹的土地。在那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宝山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 等待着我俩的,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 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 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 倔强的望着他, 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 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 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 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c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先生,我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清楚您的态度。要说您是保守一派的,您又发表了《浅谈俄c英c美》一文,隐约是主张国人向洋人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的。要说您是洋务一派的,您又总是穿着一身旧式旗袍,控诉着洋人对国人的打压” 或许是不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吧,那学生的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将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杨雪的身上,等待着杨雪的回答。 “我的态度十分模糊吗?” 杨雪没有让他失望,毫不回避的就这个问题侃侃而谈,因为即便此刻这学生不提,她也定是要单独将这个话题拿出来说的。 “是,关于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杨雪看着那名坐下的学生,笑着解释道,“我认为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两种选择的,但好像,我们的国人总是将问题看得太过绝对,思想过于偏激了。” “我当然不否认我们应当‘睁眼看世界’,应当向西方各国学习。但学习之余,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个能够让历史传承上千年的国家,难道会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吗?” 杨雪没有如机关枪般片刻不歇,而是在顿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在我看来,其实不应该仅有保守派和洋务派两种选择的。顽固不化于国不利,那难道盲从洋人就于国有利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去让中国改变?” 她的话让人忍不住开始思考——真的是他们的思想过激了吗?众人细细想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好像的确是的。光拿章佑亦先生本身的例子来说,他们曾经不顾一切的对“传统”的反抗,难道不是深深地伤害了如同章佑亦先生一般出生的女人吗? 无人言语的寂静里,杨雪没去逼迫众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回答。在时间宽裕的以后,他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将这些问题想个明白。 “咳咳,”杨雪假咳了两声,使得众人重新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道,“好了,撇开这个问题,我们得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了的身上了。” 估算着这堂课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杨雪也不再去等待学生们各抒己见,直接说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读书?你们给我的理由有百十种。可是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你们为什么要学习?我希望你们学习是为了中国而学习的。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用你们的知识为中国造出枪c支,造出大c炮,造出各类医学用药你们会为正水深火热的中华建设一个新纪元,你们会同我一样,为着我们共同的‘中国梦’而努力着。之后,各自拥有一片锦绣前程”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杨雪满含期待与希冀的望着讲台下的众人:“我为大家上的这堂课,或许同大家上过的许许多多的课都不一样。我不教你们如何学习,不教你们该学习什么。我只希望教给你们一个学习的理由,让你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学习——爱国c思考c奋斗c勇往直前,这便是我要教你们的全部!” 话音结束,雷动的掌声刹那便响彻了整个教室。 杨雪在掌声中同孙钟山c宋青龄和小李一同走出了教室。 孙钟山说:“佑亦,我真为自己邀请你来的这一正确决定而感到高兴!” 宋青龄说:“先生,我为中国有您这样一位女性而自豪!” 小李说:“先生,我一定要将您的这一堂课撰成一篇文章,发送电报给《公报》报社,这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定会引起全国的骚动的!” 但对于他们的盛赞,杨雪却仅仅是宠辱不惊的抬起头淡笑着对他们回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收回目光之时,她无意间垂首瞥见手中的那串莹白的东珠,却发现其中的一颗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开始转红。这时,她方恍然—— 原来,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任务早已完成大半 “我也要!” 围着少年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堵塞拥挤起来。他们,都是想要买《中国公报》的人,同样,他们也都是冲着“章佑亦”这个名字去买的。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中国公报》,但只要有“章佑亦”这三个字,便足够他们去买来一看了。这,便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文人追捧的方式——满满一袋子的报纸,一瞬间便一抢而空。 拿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公报》,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走进了他平日里最爱去喝早茶的茶馆。如果杨雪在这里,她会认得出来的,这名青年正是她在马场所遇见并帮助的那人。 茶馆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了,可青年的进入却还是被一直守在柜台的茶馆老板给发现了。青年是茶馆的常客了,他一进来,那茶馆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唠着家常道:“蒋先生,您早,您这拿的是什么报纸?” 蒋中正对着老板打招呼般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半举起了报纸,道:“哦,这是《中国公报》。” “《中国公报》?”茶馆的老板听见这名字皱了皱眉,大感陌生,“倒是听过天津那边有《大公报》,没听过有《中国公报》的。” 老板说到这里,忽然了然的问道:“这是新办的?” 蒋中正一边点头承认一边答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报纸,我买来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1.春秋2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她只是容忍不了这种毫无气节, 可以卖友求荣, 对曾经的妻子c子女全然无情的人罢了。他追求过多少女人,抛弃过多少女人, 逼死过多少女人。他背弃了多少曾经的挚友, 污蔑了多少曾经的挚友, 来自后世的她俱有耳闻。她知道, 甚至连他的儿子都说过“郭漠若是一个罪人”。 这样的人,不配被拿来与豫才和恣慕作比较。 杨雪的心里直接为其做下了定义,但她却也并未直接将心里厌恶摆到面上,只与平常一般,浅笑着道了一句:“幸会。” “呵,原来真的是章小姐,这次来与文学研究社进行交流,我还正想着能不能遇上章小姐呢。”郭漠若的脸上溢满了极为热切的笑容。 这要是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杨雪都会以为这是极平常的一件小事, 但偏偏, 眼前的人时郭漠若。这让她忍不住的便以为, 他是否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 刻意的讨好自己。 不由的暗自低头笑了笑, 她只觉得, 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讨厌另一个的时候,他的一切举动在你看来,那便都是不怀好意的。是她,有些敏感了。 “我也很高兴此番能见到郭先生和郁先生,郭先生的诗集《女神》同郁先生的小说《沉沦》,现在在沪上乃至中国都十分有影响力。” 杨雪话落,郭漠若正欲谦虚两句,便见胡适同许章序两人正并肩向着几人走来。 “达夫,好久不见。”许章序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在交谈的几人,但他首先打招呼的,却是郁达夫。 “恣慕,好久不见。”一直鲜少有话,带着点点忧郁的郁达夫,在见到许章序后才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尚算阳光的笑。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同郭漠若交谈了吧,杨雪竟也像是卸下了重担般,扬着明媚的笑,眸色不停的在许章序同郁达夫两人之间打转:“你俩从前认识?” 但这显然是把盛爱宜给有些惊到了,她倒是知道佑亦并不介意与许先生的那一段过往,但俩人之间,总归是有些隔阂的。可是 她也忍不住开始把目光来回扫向许章序和身边的杨雪,默默在心里疑惑道:他俩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好了? 没人知道盛爱宜心里在想什么,盛爱宜见此刻身边人多,也不大好开口问杨雪,便也忍着没说。倒是沈得鸿望了望院落中间已然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笑道:“大家已经坐下了,我们先过去吧。” 杨雪几人听了,便随着沈得鸿的目光望去,果见众人已经落座,便也没再耽搁,向沈得鸿点了点头,便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快要走到坐下的时候,许章序才开口同杨雪解释道:“我以前同达夫是同窗好友。” 杨雪同几人一齐坐下,听见许章序的话,正预备说些什么,便已经听见沈得鸿开始发言了:“今天,是近日正引起文坛动荡的郭漠若先生和郁达夫先生,来代表他们的创造社与我们进行文学上的交流,希望在这次的文学探讨会上,我们的成员们能积极探讨。” 沈得鸿说完这一番话,便在众人的掌声中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研究社里的成员开始与两位创造社的成员相互探讨起来。 杨雪手里也鼓着掌,却没想加入他们的探讨之中。偏了偏脑袋,她原本是想找盛爱宜谈话的,她带她来,可不是为了冷落她的。谁知,她却发现盛爱宜好似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特意照顾她,她正同她身旁的一些研究社女成员们谈作一块儿呢。 身为一位世家名媛,盛爱宜是有着自己的社交手段的,且她平时也是接受着新教育的,自然与这些进步女青年们有话可谈。甚至,还可以说是聊得甚是投缘。 不知为何,杨雪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和那双仿似会发光的眼睛,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杨雪看了好一会儿,便转回了头来——她不想去打扰盛爱宜与她人的欢谈。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歪头想了想,她发现,竟然好像成了她才是那个闲着无聊的人。 好笑的从身后的矮桌前拿起为成员们备下的纸笔,她想着要不先把早便想着的那首诗给写下来交给胡适算了,说不定,还正好可以赶上明日的《公报》发行。 拿着笔,不做过多的思考,杨雪几下便将那所谓的“只有两句话的诗”给写了下来。 其实那首诗是她在面对那位问她“读书何用”的学生张钟麟时所想到的,那是一首描述着向张钟麟一样的——“一代人”。 合上笔盖,杨雪将手中的稿纸递到坐在总是与自己扎堆坐的胡适身前,笑道:“这回适之可不用来向我催稿了,我自己便把我要刊发的内容交到你手里去。” 胡适拿过那张稿纸,先是没有细看,只是草草瞥了一眼便笑问:“这便是你要写的那首只有两句话的诗?” “只有两句话的诗?” 杨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许章序已经一脸好奇兴味的冲着胡适问出了口。 “我也是听小李回来后说的。我当时问他是什么诗,他只说‘章先生还没写出来呢’。”胡适迎着许章序询问的目光,无奈的耸了耸肩后,又道,“不过这诗的原稿现在不正在我的手里吗?我们看看不就知道这诗是什么诗了吗?” 胡适对许章序扬了扬手中的稿纸后,便将稿纸摆在了自己和许章序的中间,让两人都可以看见稿纸上的内容。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他们一家抵达沪上的时候,是许章序和沈得鸿一同来接的。在他们的帮助下,胡适一家也很快便在法租界安顿了下来,与杨雪安排了见面。 “章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关于《公报》你所说到的那些,是否真的可以做到?要知道,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报纸要真能办成,恐怕没有军阀能够容忍。” 甫一与杨雪见面,胡适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好,而是将自己在火车上思考了许久的问题直接提了出来。但也正是因此,杨雪这才大感沈得鸿并没有向自己推荐错人。 “这个问题,胡先生大可不必担心,”杨雪笑着低头,“实不相瞒,《公报》作为《申报》的兄弟报,背后靠着的有《申报》积攒已久的名声。且在我多日的经营之下,其背后还有各驻华领事馆和卢都督之子卢筱嘉的支持,他们会尽量维护周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2.春秋2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 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 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 她又接着道:“但我想, 现在的我, 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 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 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 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 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 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 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 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 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 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但在她的想像里,哪怕算不上仇人,但至少,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没了突兀的惊喜,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3.春秋2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只是想想,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 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 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 大胆的演绎史册传奇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 曾经身为演员时, 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哪怕如今事已经年,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 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 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 细细斟酌后, 首先写下的, 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小说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断桥之上,总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之时,每每都将住在桥底的我和姐姐吵醒。 其实,西湖本身并无内涵。既不懂思想,也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却竟然赢得了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里,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文章的伊始,一切从头说起。五百岁的小青遇上了一千岁的素贞,初出人间之前,她们遇见救济世人的法海,来到人间之后,她们遇到了清秀俊朗的许仙。 主角很少,故事也很短。统共不过十万字的小说,短短一个下午,杨雪竟然已经足足写了将近一万字。 “但,难道这场游戏中没有牺牲?我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我并没有爱他,这不过是一个各行各路的男人,在色c诱之际,难道不必动用精神气力的?——我的‘得到’是‘失去’。银子给了,人走了,他也并没有爱我。想起来,不过是一个莽夫。” 这正是第三章的结束。是小青第一次色c诱许仙的失败,却也是她第一次略略的看清许仙,看清他的——“贪”。是呀,哪有男人是不贪的?别说男人,女人也是。 杨雪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并不预备再写,反倒愣愣的打量着自己方才写下的文字。 平心而论,杨雪的书法还不错,只不过她写的大都为简体字罢了。 幸而此时的中国正是提倡简体字的时候,人人都呼喊着抛却繁琐。如果杨雪此时写的尽是繁体字,反倒是与当今的文坛显得格格不入了。 做好了最后的检查,杨雪用一个大信封将文稿好好的装封了起来,便直接拿去寄往了《申报》的编辑部。 剩下的,便只是等了。她毫无担心,她在等着《申报》的回信。 由于《申报》的报社就在沪上,所以很快的,杨雪的文稿便被《申报》收到了。 《申报》的副主编是个叫林升的中年人,熬了好几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按理说,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怎么需要审稿了的,但编辑部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将一篇文稿送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说是拿不准能不能刊登。 拿起了桌上的文稿,看着小说的名字——《青蛇》,林升的眉头首先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是讲妖魔迷信的? 还没开始看,林升便不由的已经在心里有些否定这本小说了。如今正是打击封建思想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写妖精这些东西的? 但出于职业操守,林升还是决定看下去,毕竟这小说要是写的不好的话,也不会被送至自己的面前。 果然,看到简介时,他的眉头便已经有些松开了。若是说的白素贞和许仙的神话故事便还好些,毕竟是流传千年的佳话。 而真正吸引林升看下去的是简介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他。”杀了谁?许仙?为什么要杀了许仙?还有,究竟“许仙自创的笑话”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升便这样看了下去。看到白素贞在小青面前的自视甚高时,他不由讥讽“愚昧!”;看到白素贞沉湎爱情时,他又不屑“无知!”;看到许仙贪婪银钱时,他却又只能叹道“人性”。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小说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杨雪拎着小小的手袋,走近盛爱宜,坐在她的对面,皱了皱眉,似担忧似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蔫嗒嗒的。” 她的神色全然没有往日的活力,活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可是,有什么能让一个向来不识愁滋味的千金名媛感到沮丧呢?除了所谓的“爱情”,杨雪想不到其他。 “佑亦,子文他走了。”盛爱宜瞧见了杨雪,便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两眼汪汪,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将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秀眉微蹙,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杨雪也不大好评论,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4.春秋25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杨雪只觉脑袋极重,耳边似有万千虫鸣, 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 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 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晓, 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 却让杨雪一个激灵,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 尽管不愿相信, 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 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 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 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 正欲再说些什么, 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幸而,碧心听得杨雪的问题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杨雪是伤心得有些糊涂了,解释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有旨,着令今日退居长门,宫中的东西人手,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 所谓的退居,竟是如此的刻不容缓。也或者便连她的昏迷,也只被那人视作她讨巧的把戏 嘴角牵扯着咧开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受着原主陡然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影响,杨雪竟感到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弥漫上了点点的苦涩——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金屋藏娇?呵,谁说不是一个笑话? 忽然,一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倒将她心中的苦涩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下意识地,杨雪便抬起头四处张望着,见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同那碧心别无他人,便不由觉得有些好奇,暗自在心底问道: 莫名的,她觉得那能在她脑海中书下话语的人,是可以给她答案的。纵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应自己,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哎,章佑亦先生创办的报纸?给我来一份吧。”一名原本正预备去上班的青年忽然停下了步子,拦住了少年的自行车,掏出几个铜板,道。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围着少年的人越来越多,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堵塞拥挤起来。他们,都是想要买《中国公报》的人,同样,他们也都是冲着“章佑亦”这个名字去买的。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中国公报》,但只要有“章佑亦”这三个字,便足够他们去买来一看了。这,便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文人追捧的方式——满满一袋子的报纸,一瞬间便一抢而空。 拿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公报》,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走进了他平日里最爱去喝早茶的茶馆。如果杨雪在这里,她会认得出来的,这名青年正是她在马场所遇见并帮助的那人。 茶馆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了,可青年的进入却还是被一直守在柜台的茶馆老板给发现了。青年是茶馆的常客了,他一进来,那茶馆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唠着家常道:“蒋先生,您早,您这拿的是什么报纸?” 蒋中正对着老板打招呼般点了点头,下意识的半举起了报纸,道:“哦,这是《中国公报》。” “《中国公报》?”茶馆的老板听见这名字皱了皱眉,大感陌生,“倒是听过天津那边有《大公报》,没听过有《中国公报》的。” 老板说到这里,忽然了然的问道:“这是新办的?” 蒋中正一边点头承认一边答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报纸,我买来看看。” 老板见蒋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觉得奇怪了。一来,这章佑亦先生正是这一年来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义的,大家争相观看,并不奇怪。二来,这蒋芥时蒋中正先生向来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来茶馆的人,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这个年头,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其实还并不多,毕竟封建王朝才刚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了报的,只能听听识字的人将报上的文章给念出来。而蒋中正便是这段日子以来,给大家念报的人。 蒋中正在茶馆呆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毕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给大家念得文章也并不多。且他这人,向来是只念自己感兴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随便看过了便也就过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5.春秋26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 杨雪只觉脑袋极重, 耳边似有万千虫鸣,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 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 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晓,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 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 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却让杨雪一个激灵, 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尽管不愿相信, 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 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 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 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 正欲再说些什么, 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幸而,碧心听得杨雪的问题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杨雪是伤心得有些糊涂了,解释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有旨,着令今日退居长门,宫中的东西人手,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 所谓的退居,竟是如此的刻不容缓。也或者便连她的昏迷,也只被那人视作她讨巧的把戏 嘴角牵扯着咧开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受着原主陡然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影响,杨雪竟感到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弥漫上了点点的苦涩——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金屋藏娇?呵,谁说不是一个笑话? 忽然,一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倒将她心中的苦涩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下意识地,杨雪便抬起头四处张望着,见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同那碧心别无他人,便不由觉得有些好奇,暗自在心底问道: 莫名的,她觉得那能在她脑海中书下话语的人,是可以给她答案的。纵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应自己,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嗤,她,从不信命! 杨雪笑了笑。 坐在书桌前,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从前她没想过一定要改变谁,只想要一切顺其自然。可今天,她忽然想打破这样一个怪圈——她要使国人重新捡回自己的尊严!使国人敢于与环境c与“命”抗争! 她相信,她可以打破国人对女人的看法,可以使女人自尊,自然也可以使国人自尊! 给钢笔汲满墨水,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小说,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小说。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小说,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小说,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但即便如此,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立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短短的一小段字,杨雪好像写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写。她一点儿也没写出“反抗”这一主题,倒是写了世界万物代代轮回,哪里是个终点?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抗命运是没有定数没有结局的,反抗与否,她想全让读者们自行领会。 “四个人走到这里,前边一片密林,又没有路了。 ‘悟空,我饿了,找些吃的来。’唐僧往石头上大模大样一坐,说道。 ‘我正忙着,你不会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有腿。’孙悟空拄着棒子说。 ‘你忙?忙什么?’ ‘你不觉得这晚霞很美吗?’孙悟空说着,眼睛还望着天边,‘我只有看看这个,才能每天坚持向西走下去啊。’ ‘你可以一边看一边找啊,只要不撞到大树就行。’ ‘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在《西游记》里向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孙悟空,在《悟空传》里着墨最多,却是从一出场就已经迷失了本性——他被抽取了记忆。他的体内活着两个灵魂——一个失忆的c迷茫的c只为加功德分而西游取经的孙悟空,一个是个性张扬c不拘束缚c备受妖界崇拜的齐天大圣。 “女子忍痛抬起头来:‘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那棒下的人说。她抬起头来,‘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痛苦?’” 正如现今人们怀疑着自己和自己面对的世界,茫然的向世界探索,欲求生存一样,孙悟空也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是成为曾经自由自在却被自己遗忘的“齐天大圣”,还是做一个神仙要求的保护唐僧平安西天取经的“赎罪者”?是为了自由和未来反抗,还是忘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正是杨雪想问的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6.春秋27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他牵引着杨雪和盛爱宜走到两位身着西服的男人面前,介绍道:“这位是郭漠若先生,这位是郁达夫先生, 他们是特意从日本回国来与我们进行文学交流的。” 甫一听到“郭漠若”这样一个名字,杨雪便忍不住心里一阵抵触。若要说这民国的文人里, 她最最厌恶的, 便就是这位“郭漠若先生”了。 听说这位郭漠若也曾抛弃过他包办婚姻里的妻子, 甚至是没有离婚便全然抛弃了。但这也不足以构成她对他的讨厌, 毕竟,她也可以同许恣慕和鲁讯成为好友。她讨厌他,也不是为了他在两党中间摇摆不定, 毕竟这是为了生存。 她只是容忍不了这种毫无气节, 可以卖友求荣, 对曾经的妻子c子女全然无情的人罢了。他追求过多少女人,抛弃过多少女人,逼死过多少女人。他背弃了多少曾经的挚友,污蔑了多少曾经的挚友, 来自后世的她俱有耳闻。她知道, 甚至连他的儿子都说过“郭漠若是一个罪人”。 这样的人, 不配被拿来与豫才和恣慕作比较。 杨雪的心里直接为其做下了定义, 但她却也并未直接将心里厌恶摆到面上, 只与平常一般,浅笑着道了一句:“幸会。” “呵,原来真的是章小姐,这次来与文学研究社进行交流,我还正想着能不能遇上章小姐呢。”郭漠若的脸上溢满了极为热切的笑容。 这要是换作任何一个其他人,杨雪都会以为这是极平常的一件小事,但偏偏,眼前的人时郭漠若。这让她忍不住的便以为,他是否是在刻意的接近自己,刻意的讨好自己。 不由的暗自低头笑了笑,她只觉得,或许当一个人开始讨厌另一个的时候,他的一切举动在你看来,那便都是不怀好意的。是她,有些敏感了。 “我也很高兴此番能见到郭先生和郁先生,郭先生的诗集《女神》同郁先生的小说《沉沦》,现在在沪上乃至中国都十分有影响力。” 杨雪话落,郭漠若正欲谦虚两句,便见胡适同许章序两人正并肩向着几人走来。 “达夫,好久不见。”许章序远远地便看见了正在交谈的几人,但他首先打招呼的,却是郁达夫。 “恣慕,好久不见。”一直鲜少有话,带着点点忧郁的郁达夫,在见到许章序后才总算是露出了一抹尚算阳光的笑。 或许是因为终于可以不用同郭漠若交谈了吧,杨雪竟也像是卸下了重担般,扬着明媚的笑,眸色不停的在许章序同郁达夫两人之间打转:“你俩从前认识?” 但这显然是把盛爱宜给有些惊到了,她倒是知道佑亦并不介意与许先生的那一段过往,但俩人之间,总归是有些隔阂的。可是 她也忍不住开始把目光来回扫向许章序和身边的杨雪,默默在心里疑惑道:他俩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好了? 没人知道盛爱宜心里在想什么,盛爱宜见此刻身边人多,也不大好开口问杨雪,便也忍着没说。倒是沈得鸿望了望院落中间已然围坐在一起的众人,笑道:“大家已经坐下了,我们先过去吧。” 杨雪几人听了,便随着沈得鸿的目光望去,果见众人已经落座,便也没再耽搁,向沈得鸿点了点头,便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等快要走到坐下的时候,许章序才开口同杨雪解释道:“我以前同达夫是同窗好友。” 杨雪同几人一齐坐下,听见许章序的话,正预备说些什么,便已经听见沈得鸿开始发言了:“今天,是近日正引起文坛动荡的郭漠若先生和郁达夫先生,来代表他们的创造社与我们进行文学上的交流,希望在这次的文学探讨会上,我们的成员们能积极探讨。” 沈得鸿说完这一番话,便在众人的掌声中坐了下来,看着自己研究社里的成员开始与两位创造社的成员相互探讨起来。 杨雪手里也鼓着掌,却没想加入他们的探讨之中。偏了偏脑袋,她原本是想找盛爱宜谈话的,她带她来,可不是为了冷落她的。谁知,她却发现盛爱宜好似根本就不需要她来特意照顾她,她正同她身旁的一些研究社女成员们谈作一块儿呢。 身为一位世家名媛,盛爱宜是有着自己的社交手段的,且她平时也是接受着新教育的,自然与这些进步女青年们有话可谈。甚至,还可以说是聊得甚是投缘。 不知为何,杨雪看着她脸上灿烂的笑和那双仿似会发光的眼睛,竟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杨雪看了好一会儿,便转回了头来——她不想去打扰盛爱宜与她人的欢谈。 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歪头想了想,她发现,竟然好像成了她才是那个闲着无聊的人。 好笑的从身后的矮桌前拿起为成员们备下的纸笔,她想着要不先把早便想着的那首诗给写下来交给胡适算了,说不定,还正好可以赶上明日的《公报》发行。 拿着笔,不做过多的思考,杨雪几下便将那所谓的“只有两句话的诗”给写了下来。 其实那首诗是她在面对那位问她“读书何用”的学生张钟麟时所想到的,那是一首描述着向张钟麟一样的——“一代人”。 合上笔盖,杨雪将手中的稿纸递到坐在总是与自己扎堆坐的胡适身前,笑道:“这回适之可不用来向我催稿了,我自己便把我要刊发的内容交到你手里去。” 胡适拿过那张稿纸,先是没有细看,只是草草瞥了一眼便笑问:“这便是你要写的那首只有两句话的诗?” “只有两句话的诗?” 杨雪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许章序已经一脸好奇兴味的冲着胡适问出了口。 “我也是听小李回来后说的。我当时问他是什么诗,他只说‘章先生还没写出来呢’。”胡适迎着许章序询问的目光,无奈的耸了耸肩后,又道,“不过这诗的原稿现在不正在我的手里吗?我们看看不就知道这诗是什么诗了吗?” 胡适对许章序扬了扬手中的稿纸后,便将稿纸摆在了自己和许章序的中间,让两人都可以看见稿纸上的内容。 “——废其后位,着令今日,退居长门”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杨雪只觉脑袋极重,耳边似有万千虫鸣,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却让杨雪一个激灵,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尽管不愿相信,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7.春秋28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两位先生,我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张钟麟,字灵甫,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两位。”他抿着唇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抬头满眼茫然的望着杨雪和鲁讯道。 杨雪怔了怔,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 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 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 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 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 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 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 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 相对应的, 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8.春秋29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民国成立之前,京剧便开始流入到沪上,之后渐渐形成了以沪上为代表的其他各地的京剧艺人, 而他们演的京剧大都是些京剧时装戏,也称“海派京剧”。 海派京剧于时下之人而言, 是勇于革新创造, 是反应现实生活的艺术,但在杨雪看来, 这却是追逐噱头c华而不实的商业化表现。即便还未看过传说中的露兰春所演绎的戏段,她也仍敢断言,这是她决计不愿再看第二遍的戏剧。 “唉, 露兰春今日里还是没有登台。”盛爱宜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一场戏后, 方才为今日为得见露兰春而感到遗憾。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 沈得鸿便叹了口气, 接上了她的话道:“说起来, 前日里的事情都还没过去,她等不了台也是自然的。” 杨雪和盛爱宜听了这话, 俱是深以为然。 这沪上的上流圈也只有那么大,只要稍稍吹了些什么风, 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上流圈。杨雪整日里和盛爱宜这么个顶级名媛待在一起, 自然也是什么都知道一些。更何况, 前日里青帮三巨头之一的黄金荣和浙湖都督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在共舞台闹出的动静并不小,恐怕不止上流圈,整个上海滩都该传遍了。 据爱宜所言,黄金荣向来极捧露兰春,这共舞台便是他为了捧露兰春而搭建的。且他平日里用过晚饭后,总要带上一帮的手下来到荣记大舞台,分踞四座,为露兰春叫好。 而浙江都督c军阀卢永祥之子,大沪上出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卢筱嘉,向来喜好看戏,也喜好美女,他在看见报纸上大篇幅介绍的露兰春后,便在前日里轻车简从的专程前往共舞台看露兰春的戏去了。 听说,彼时戏未开场,卢筱嘉就让手下拿着一些礼品去邀约露兰春戏后相见,却被露兰春推说有约给拒绝了。谁知道偏巧这一天露兰春一不留神,讲一段戏文唱走了板,正好卢筱嘉心气不顺,便在包厢里喝了倒彩。 彼时黄金荣正在喝茶看戏,忽然听见一声倒彩从隔壁包厢传来,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派了人过去给了卢筱嘉两个大嘴巴。当时卢筱嘉见黄金荣人多势众,自己只有两个保镖,便忍了忍离开了。 谁知道就在昨天,黄金荣正在如往常般看戏之时,卢筱嘉忽然带了十几个便衣军人悄悄溜进了正厅包厢,用手c枪顶着黄金荣的脑袋,架了他就走,到了今天都没放人。 这共舞台本是黄金荣为了露兰春而搭建,现今捧自己的人都被抓起来了,露兰春自然没心情c也不敢再登台演出了。 杨雪没劲的站起了身来,正预备同盛爱宜和沈得鸿一道离开,便见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了十几个人。 十几人中,打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一个个子矮些c眼神凌厉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子挺拔c容貌清俊的温和青年。 看样子,这两个黑衫男人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这两人的手下保镖。 “听说最近盛名的章佑亦章先生来了共舞台,我和二哥恰好来涨涨见识。不过,倒是真没想到章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如此貌美。” 青年一来,如炬的目光便直接盯着站在最后的杨雪。 他的笑犹如清风拂面,哪怕杨雪知道此人可能是来者不善,却也只得谨守“出手不打笑脸人”的守则。只一眼,杨雪便清楚,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面上也挂上一抹清浅的笑意,杨雪问道:“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 她说得那样笃定,她笃定青年来寻她是有事的,她不信这样的男人会做任何没有目的的事情。 果然,他们来是有目的的。只不过,说出口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那位一直缄默着的中年男人。 “没错,这次我们来的确是对章小姐有事相求,还望章小姐同我们走一趟。”中年男人看着杨雪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他的话里话外却都毫无“请求”之意,满满当当的都是一种“命令”的意味。 青年好像也察觉到中年男人话语中的不妥,便抱歉道:“章先生真是对不住,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哦,对了,”好似恍然大悟般忽然介绍道,“章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杜月笙,这位是我的二哥——张啸林。” 怪不得这样的蛮横了,原来这是上海滩的两大巨头啊。杨雪不免嗤笑道:“呵,杜先生多心了,我还是不敢同两位计较的。” 杜月笙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杨雪的话语和语气感到不适,但他可以猜到,杨雪是对他们的出现感到不悦了。 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受影响,杜月笙道:“还请先生同我们走一趟。” 杨雪暗中打量了会儿杜月笙和张啸林身后的保镖,又想了想自己身后身体并不健壮的两人,只好叹了口气,再问道:“我必须去?” “必须。” 杜月笙的回答掐灭了杨雪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无奈,她只好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盛爱宜和沈得鸿道:“你们俩先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佑亦,你这说的什么话,关键时候,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抛下你走?” “佑亦,有我在,他们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我倒要看看,谁感动盛家七小姐?” 沈得鸿和盛爱宜同时皱着眉出声,拒绝了杨雪的要求,弄得杨雪心里难得的腾升起一股暖意。 明媚的笑容乍现,杨雪道:“好了,我没事的,我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做什么,不会涉及我的安危的,我没那么笨。你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杨雪便再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推着他们穿过杜月笙一行人,及至了包厢的门口。 “你真的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盛爱宜还是不放心的问着,沈得鸿虽是不问,但他绷紧的神情,望着杨雪就一直没放松过。 “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吗?” 得到了杨雪的保证,盛爱宜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望着杨雪良久才道:“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她明天再去她家检查她的安全。 说完,她便准备走了。转眼瞧了瞧沈得鸿还有些犹豫的神情,便二话不说的拖着他一块儿走了。她不是不担心杨雪,她只是知道,杨雪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平时你找她,她也不大会拒绝你,但是,凡是她做出的决定,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没办法帮她,还不如如她所愿,自行等着。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回过神来,杨雪便没再多想,赶紧将安置信件的柜子关好,便向着楼下的客厅走去——先前吴妈已经上来告诉过她了,盛爱宜正在客厅等她。 初听时,杨雪还有些晃神——盛爱宜已经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了。 “原来你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想着自己玩儿,都不知道把我给跑到哪儿去了呢。”杨雪一走进客厅,便笑着调侃着盛爱宜道。 “你说什么呢!” 盛爱宜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反对着杨雪调侃的话语,但杨雪却仍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说她,她定是不依不饶的,但今日,她却并没有要同自己纠缠的想法。 杨雪瞪了瞪眼睛,凑到盛爱宜的面前使劲打量,清初的瞧见了她脸上的两片红霞,好笑道:“我便说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原来是恋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79.春秋30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幽静的咖啡厅里, 轻缓悦耳的钢琴独奏声跃入耳里, 沈得鸿却是一脸慨然的合上了手中《申报》, 叹道:“佑亦此番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现今的国人, 谁又不像个优伶, 面上覆着一层撕扯不掉的伪装?真是可悲!” 不愿再想下去, 沈得鸿晃了晃脑袋, 强行打起精神, 双目晶亮的问起杨雪:“佑亦后面的文稿应该存了不少了, 能否让我一睹为快?”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 端起身前的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 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 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 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 平息了好一会儿, 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 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我若能帮你,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此时杨雪亲口相求,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也不扭捏,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仅仅十二个字,就已经牢牢抓住了沈得鸿的眼球。 这办报方针正是此时民国的办报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则必当引起当今社会的一场极其震撼的动荡! 沈得鸿神色激动,详细询问道:“佑亦,这‘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杨雪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雁冰,何谓《公报》?秉天下之大公。何处有真相?《公报》统统写予你看。当然,要办到这一点,则必须遵守以下几点:不结党,不依附任何党派,严守政治中立;不谋取私利,决不能收钱帮任何人说话。” 喘了口气,杨雪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卖国。洋人做得好,我们可以夸,洋人侵犯中国利益,我们必须如实报道。不做卖国求荣之事,不做卖国求荣之人。” “好c好c好!若真照这个标准来办报,则当真是天下绝无仅有。”沈得鸿听得激动,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起来。甚至因其动作闹得有些大,而惊得周围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连原本正在演奏的钢琴曲都被迫停了下来。 杨雪笑着扯了扯激动的近乎是跳了起来的沈得鸿,道:“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的这篇《悟空传》连载完成之后,便可开始将《公报》给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悟空传》之后,我便暂时不向你透这个底。我想说的是,若是雁冰你肯来做《公报》的总主编便是再好不过了。” 杨雪话落的瞬间,沈得鸿忽然有些遗憾的泄气道:“佑亦,‘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样一句话,是天下所有的报人毕生的追求。但实不相瞒,我已经不符合做这样一份报纸的要求了,早在今年年初我就加入了沪上小组,今年七月,我们的党派就要成立了。” 杨雪愣了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看矛盾的介绍时,确实是看见过矛盾是中国gc党最早的党员之一。 回过神来,杨雪随即也跟着叹了一声:“唉,这可有些难办了。若想真正做到大公无私,这几点要求则是必定要遵守的,且便必定是要为《公报》寻找一位信得过的总主编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杨雪见沈得鸿也一脸的愁眉苦脸,显然也是想让《公报》尽早办起来的样子,杨雪便安慰道:“办报一事尚且不急。与其随便找了个靠不住的人,倒还不如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寻个人来得好。所以,你也别在这跟着着急了,今日回去后,好好为我物色些人才便是了。” 沈得鸿慎重地点了点头:“若说人选佑亦,其实我这里真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 杨雪皱了皱眉,“那人是谁?雁冰直言便好。” “胡适。”沈得鸿定定道。 她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犹豫了。原来,他想向自己举荐的,是许章序的挚友。 沈得鸿见杨雪没有说话,便接着努力道:“佑亦,抛开恣慕而言,适之此人却是合适。他做人向来是认真的做事,严肃的做人,且极有能力。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名过于计较的女性,否则也不会同意我邀请恣慕也加入文学研究会。” 实际上,沈得鸿对每一名有才的文人都是爱惜的,所以,除开杨雪不谈,他其实与恣慕的关系也挺好,只不过是相较而言,与杨雪更为亲近罢了。但在他心里,就像邀请恣慕入会时,佑亦说的那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佑亦从不与恣慕在私下见面,但佑亦也不曾刻意为难过恣慕。所以,佑亦本当是个看得清时局的人。 当然,这一切,杨雪自然也想到了。沈得鸿其实说的没错,大局当前,她自然懂得什么为重。更何况,她本身便从未想过要与徐章序为难,自然更不会与他的好友为难。 杨雪洒然的冲着沈得鸿笑道:“雁冰这般不信任我?我可也没说直接推拒,我只是认为,胡先生此时并不在沪上,而是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教,我无法与之相谈罢了。” 沈得鸿这才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道:“这些都不用担心,等会儿回去,我便去信给他。” “好。”杨雪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 她向着他们柔柔的笑开,目光有些悠远,就像是讲故事般轻柔道:“我在沪上生活的这大半时间里,大多是住在法国租界里的。但我在家乡湖苏宝山县的时候,却并不是。” 脑海里回忆起年少时的章君勉,偷摸着带着年幼的章嘉芬出去玩儿的情景,杨雪道:“与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有着一双思想老旧的父母,却也有着思想开放c生性不羁的一位兄长。曾经,在我幼时,我的这位兄长,总喜欢背着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玩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到了一片我从来没见过的繁华c热闹的土地。在那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宝山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等待着我俩的,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倔强的望着他,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0.春秋31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哎, 章佑亦先生创办的报纸?给我来一份吧。”一名原本正预备去上班的青年忽然停下了步子, 拦住了少年的自行车, 掏出几个铜板,道。 “给我也来一份。” “我也要!” 围着少年的人越来越多, 直接就造成了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堵塞拥挤起来。他们, 都是想要买《中国公报》的人, 同样, 他们也都是冲着“章佑亦”这个名字去买的。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什么是所谓的《中国公报》, 但只要有“章佑亦”这三个字, 便足够他们去买来一看了。这, 便是这个时期的人们对文人追捧的方式——满满一袋子的报纸,一瞬间便一抢而空。 拿着好不容易才买到的《公报》, 一名穿着中山装的青年走进了他平日里最爱去喝早茶的茶馆。如果杨雪在这里,她会认得出来的, 这名青年正是她在马场所遇见并帮助的那人。 茶馆里此时已经有许多人了,可青年的进入却还是被一直守在柜台的茶馆老板给发现了。青年是茶馆的常客了, 他一进来,那茶馆的老板便笑眯眯的唠着家常道:“蒋先生, 您早, 您这拿的是什么报纸?” 蒋中正对着老板打招呼般点了点头, 下意识的半举起了报纸,道:“哦,这是《中国公报》。” “《中国公报》?”茶馆的老板听见这名字皱了皱眉,大感陌生,“倒是听过天津那边有《大公报》,没听过有《中国公报》的。” 老板说到这里,忽然了然的问道:“这是新办的?” 蒋中正一边点头承认一边答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报纸,我买来看看。” 老板见蒋中正提到了“章佑亦”,便不觉得奇怪了。一来,这章佑亦先生正是这一年来大受追捧的文人,其作品俱是有深刻意义的,大家争相观看,并不奇怪。二来,这蒋芥时蒋中正先生向来便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常来茶馆的人,都是知道这一点的。 这个年头,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其实还并不多,毕竟封建王朝才刚被推倒不久,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看不了报的,只能听听识字的人将报上的文章给念出来。而蒋中正便是这段日子以来,给大家念报的人。 蒋中正在茶馆呆的时间其实并不久,毕竟他也是要工作的,所以他能给大家念得文章也并不多。且他这人,向来是只念自己感兴趣的文章的,其他的自己随便看过了便也就过了。可唯有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他是一定要念的。 他一日里就念那么两三篇文章,只要其中有章佑亦先生写的,他便必然是要念的,久而久之,茶馆的人便都知道“蒋先生是章佑亦先生的追捧者”这一事实了。 蒋中正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往四处瞧了一眼,看着众人都朝着自己这边看来,便知道大家都已经在等着自己给他们念报了。 收回眼神,不急不缓的点了一壶茶和一小碟花生,蒋中正这才把报纸举在自己的眼前,聚气沉声道:“这是章佑亦先生新办的《中国公报》。这是第一期。这报纸上首先写的便是其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蒋中正先是将《公报》上印在首面的《公报之办报方针》给念了一遍,意料之中的瞧见了茶馆里的人怔愣起来,甚至连他自己也是,毕竟他至今还从未见过有哪一家报纸是能真正做到“公正”的,向来以“公正”著称的《大公报》也没有。甚至,还有大部分报纸都沦为了军阀手中的利器。 这《公报》将话说的太死了! 念完《办报方针》后的第一时间,蒋中正几乎和茶馆里的所有人一样,在脑海里闪现着这句话。但是,也仅是一瞬,他又选择了相信。他相信的并非报纸本身,而是创办这报纸的人——“章佑亦”。如果当真向自己想的那样,她和自己是一类人,那么,自己便是真的该相信她的。 蒋中正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洋人的俱乐部外看见章佑亦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但当时的他却很狼狈,是真的狼狈。原本他应该是要出任粤军第二支队司令驻闽,应该极风光的,却因为受粤军将领排挤,他只能离职滞居沪上。 他怎么能不怨?他也自矜身份,但如果当真如此,他所要直接面对的,便是生存问题。所以,他只能忍。他去洋人的地方想为自己谋得一份较为宽裕的工作,却没想到直接便遭受了羞辱。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只能“忍”。 当然,他很感谢那时章佑亦先生的解囊相助,但是,他如今这般推崇她,却绝非是因为她的帮助。于他而言,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推崇一个人的人,他自己本身便是一个极有野心极能隐忍的人,他推崇她,不过是因为她的那一句“我不信命”罢了。 眸中的神色有些诡谲,蒋中正好一会儿才将自己从自己的思绪给拉了回来,重新放在了报纸上。 或许是因为这是章佑亦办的报纸吧,也或许是因为这份报纸里的文章本身便写的很好吧,他第一次念了不止两三篇文章,而是念了报纸上将近所有的文章的一半。这其中有著名文人矛盾的c有胡适的c有许恣慕的c有周作人的c有朱自清的 这些文人大多数都是文学研究会的成员,也大都是已然成名的文人。当他们一同出现在《公报》上,为公报撰文写诗时,所有人便很直观的直接感受到了《公报》的力量。 蒋中正挑了好些文章来念,但大都挑的都是那些以极犀利的言辞,写下中国现况的文章的。几乎所有有能力思考的人,都在思索着当今中国的出路,他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才会如此偏爱此类文章。 可是,这么写篇章读了下来,虽然他承认这些文人写的的确很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不够。还不够好!提出的问题还不够尖锐!提出的解决方法还稍显苍白! 叹了一口气,蒋中正也没再多做纠结,便又翻过了新的一页。这是报纸的最后一页,上面印着的,是章佑亦先生的文章。 打起精神,他一边看着一边念道——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秀眉微蹙,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杨雪也不大好评论,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但是你并没有同意与他一块儿去?”盛爱宜说话总有些犹豫不决,就连话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杨雪也不急,就等着她说,等着她没有后话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还不够,便继续补充,“我那时不知道该不该同他一起走,但他却没有时间让我犹豫。我同家里的八妹一齐去浙湖钱塘看潮的时候,他便追了过来,还捏着三张去广粤的船票,劝我们跟他一起去广粤。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就应当闯天下。” “你那时没有跟他一起走,你是离不开沪上c离不开盛家c离不开你妈妈?” 对于杨雪的问话,盛爱宜没有否认,她接着说道:“我给了他一把金叶子,送他做路费。我对他说,还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沪上等他回来。佑亦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做的很对。”杨雪肯定了盛爱宜的做法,“就像鲁讯写的《娜拉走开怎样》一般,你和他都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离开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说罢,杨雪脑海里冒出过许多个念头,张了张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况且,宋子文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1.春秋3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不愿再想下去,沈得鸿晃了晃脑袋, 强行打起精神,双目晶亮的问起杨雪:“佑亦后面的文稿应该存了不少了,能否让我一睹为快?”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端起身前的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 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 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 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 平息了好一会儿, 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我若能帮你, 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 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 此时杨雪亲口相求, 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也不扭捏,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仅仅十二个字,就已经牢牢抓住了沈得鸿的眼球。 这办报方针正是此时民国的办报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则必当引起当今社会的一场极其震撼的动荡! 沈得鸿神色激动,详细询问道:“佑亦,这‘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杨雪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雁冰,何谓《公报》?秉天下之大公。何处有真相?《公报》统统写予你看。当然,要办到这一点,则必须遵守以下几点:不结党,不依附任何党派,严守政治中立;不谋取私利,决不能收钱帮任何人说话。” 喘了口气,杨雪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卖国。洋人做得好,我们可以夸,洋人侵犯中国利益,我们必须如实报道。不做卖国求荣之事,不做卖国求荣之人。” “好c好c好!若真照这个标准来办报,则当真是天下绝无仅有。”沈得鸿听得激动,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起来。甚至因其动作闹得有些大,而惊得周围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连原本正在演奏的钢琴曲都被迫停了下来。 杨雪笑着扯了扯激动的近乎是跳了起来的沈得鸿,道:“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的这篇《悟空传》连载完成之后,便可开始将《公报》给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悟空传》之后,我便暂时不向你透这个底。我想说的是,若是雁冰你肯来做《公报》的总主编便是再好不过了。” 杨雪话落的瞬间,沈得鸿忽然有些遗憾的泄气道:“佑亦,‘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样一句话,是天下所有的报人毕生的追求。但实不相瞒,我已经不符合做这样一份报纸的要求了,早在今年年初我就加入了沪上小组,今年七月,我们的党派就要成立了。” 杨雪愣了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看矛盾的介绍时,确实是看见过矛盾是中国gc党最早的党员之一。 回过神来,杨雪随即也跟着叹了一声:“唉,这可有些难办了。若想真正做到大公无私,这几点要求则是必定要遵守的,且便必定是要为《公报》寻找一位信得过的总主编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杨雪见沈得鸿也一脸的愁眉苦脸,显然也是想让《公报》尽早办起来的样子,杨雪便安慰道:“办报一事尚且不急。与其随便找了个靠不住的人,倒还不如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寻个人来得好。所以,你也别在这跟着着急了,今日回去后,好好为我物色些人才便是了。” 沈得鸿慎重地点了点头:“若说人选佑亦,其实我这里真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 杨雪皱了皱眉,“那人是谁?雁冰直言便好。” “胡适。”沈得鸿定定道。 她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犹豫了。原来,他想向自己举荐的,是许章序的挚友。 沈得鸿见杨雪没有说话,便接着努力道:“佑亦,抛开恣慕而言,适之此人却是合适。他做人向来是认真的做事,严肃的做人,且极有能力。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名过于计较的女性,否则也不会同意我邀请恣慕也加入文学研究会。” 实际上,沈得鸿对每一名有才的文人都是爱惜的,所以,除开杨雪不谈,他其实与恣慕的关系也挺好,只不过是相较而言,与杨雪更为亲近罢了。但在他心里,就像邀请恣慕入会时,佑亦说的那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佑亦从不与恣慕在私下见面,但佑亦也不曾刻意为难过恣慕。所以,佑亦本当是个看得清时局的人。 当然,这一切,杨雪自然也想到了。沈得鸿其实说的没错,大局当前,她自然懂得什么为重。更何况,她本身便从未想过要与徐章序为难,自然更不会与他的好友为难。 杨雪洒然的冲着沈得鸿笑道:“雁冰这般不信任我?我可也没说直接推拒,我只是认为,胡先生此时并不在沪上,而是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教,我无法与之相谈罢了。” 沈得鸿这才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道:“这些都不用担心,等会儿回去,我便去信给他。” “好。”杨雪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回过神来,杨雪便没再多想,赶紧将安置信件的柜子关好,便向着楼下的客厅走去——先前吴妈已经上来告诉过她了,盛爱宜正在客厅等她。 初听时,杨雪还有些晃神——盛爱宜已经许久都没来找过自己了。 “原来你还记着我呢,我还以为你想着自己玩儿,都不知道把我给跑到哪儿去了呢。”杨雪一走进客厅,便笑着调侃着盛爱宜道。 “你说什么呢!” 盛爱宜还是如同以前那般反对着杨雪调侃的话语,但杨雪却仍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若是以前,自己这般说她,她定是不依不饶的,但今日,她却并没有要同自己纠缠的想法。 杨雪瞪了瞪眼睛,凑到盛爱宜的面前使劲打量,清初的瞧见了她脸上的两片红霞,好笑道:“我便说你今天怎么这般奇怪,原来是恋爱了~” 盛爱宜被杨雪这么一调侃,脸上的红晕更深了,哼哼道:“你要是再调笑我,我就再不找你玩儿了!” “咳咳,”杨雪握拳在嘴边,假意咳了咳,总算是正经了些,似笑非笑的问道,“我不打趣你,不过,到底是哪位才子摘取了大沪上盛七小姐的放心,你总该让我知晓知晓吧?” “是我的英文老师宋子文。”盛爱宜低了低头,羞涩道。 杨雪了然,并未多说什么。在这个时代,老师和自己学生谈恋爱的例子,数不胜数,她也并未觉得盛爱宜同自己的老师谈恋爱有什么不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2.春秋3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 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 等待着我俩的, 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 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倔强的望着他,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 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答案——原来, 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 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 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 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便一直留在我心底, 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c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先生,我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清楚您的态度。要说您是保守一派的,您又发表了《浅谈俄c英c美》一文,隐约是主张国人向洋人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的。要说您是洋务一派的,您又总是穿着一身旧式旗袍,控诉着洋人对国人的打压” 或许是不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吧,那学生的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将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杨雪的身上,等待着杨雪的回答。 “我的态度十分模糊吗?” 杨雪没有让他失望,毫不回避的就这个问题侃侃而谈,因为即便此刻这学生不提,她也定是要单独将这个话题拿出来说的。 “是,关于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杨雪看着那名坐下的学生,笑着解释道,“我认为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两种选择的,但好像,我们的国人总是将问题看得太过绝对,思想过于偏激了。” “我当然不否认我们应当‘睁眼看世界’,应当向西方各国学习。但学习之余,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个能够让历史传承上千年的国家,难道会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吗?” 杨雪没有如机关枪般片刻不歇,而是在顿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在我看来,其实不应该仅有保守派和洋务派两种选择的。顽固不化于国不利,那难道盲从洋人就于国有利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去让中国改变?” 她的话让人忍不住开始思考——真的是他们的思想过激了吗?众人细细想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好像的确是的。光拿章佑亦先生本身的例子来说,他们曾经不顾一切的对“传统”的反抗,难道不是深深地伤害了如同章佑亦先生一般出生的女人吗? 无人言语的寂静里,杨雪没去逼迫众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回答。在时间宽裕的以后,他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将这些问题想个明白。 “咳咳,”杨雪假咳了两声,使得众人重新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道,“好了,撇开这个问题,我们得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了的身上了。” 估算着这堂课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杨雪也不再去等待学生们各抒己见,直接说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读书?你们给我的理由有百十种。可是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你们为什么要学习?我希望你们学习是为了中国而学习的。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用你们的知识为中国造出枪c支,造出大c炮,造出各类医学用药你们会为正水深火热的中华建设一个新纪元,你们会同我一样,为着我们共同的‘中国梦’而努力着。之后,各自拥有一片锦绣前程”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杨雪满含期待与希冀的望着讲台下的众人:“我为大家上的这堂课,或许同大家上过的许许多多的课都不一样。我不教你们如何学习,不教你们该学习什么。我只希望教给你们一个学习的理由,让你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学习——爱国c思考c奋斗c勇往直前,这便是我要教你们的全部!” 话音结束,雷动的掌声刹那便响彻了整个教室。 杨雪在掌声中同孙钟山c宋青龄和小李一同走出了教室。 孙钟山说:“佑亦,我真为自己邀请你来的这一正确决定而感到高兴!” 宋青龄说:“先生,我为中国有您这样一位女性而自豪!” 小李说:“先生,我一定要将您的这一堂课撰成一篇文章,发送电报给《公报》报社,这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定会引起全国的骚动的!” 但对于他们的盛赞,杨雪却仅仅是宠辱不惊的抬起头淡笑着对他们回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收回目光之时,她无意间垂首瞥见手中的那串莹白的东珠,却发现其中的一颗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开始转红。这时,她方恍然—— 原来,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任务早已完成大半 “嗤,”杨雪嗤笑道,“为了黄金荣先生,除了卢筱嘉,你们还会带我去见谁?” 杜月笙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先生,你真的很聪明。”的确,卢筱嘉喜好美色,章佑亦如今又盛名“民国第一美人”,为了大哥,他们确实只能是带她去见卢筱嘉。 一阵弯弯绕绕,他们并没有走出共舞台,而是在另一间包厢面前停了下来。 杜月笙转过头来笑问:“怎么样?你没猜到卢筱嘉现在就在共舞台?” 杨雪没理他,他也不生气,只嘱咐了保镖们看好杨雪,便同着张啸林一同推开门进去了。 他们在里面同卢筱嘉谈了些什么,杨雪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反正,她是在杜月笙大喊了声“来人!”之后,方才被请进了包厢之内。 甫一进包厢,杨雪便看见了离得最近的,始终站着的杜月笙和张啸林。撇过他们不看,杨雪这才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卢筱嘉,和他身边同样略显壮观的十几位保镖。 而也是在杨雪进来之时,卢筱嘉一瞧见杨雪,便立马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迎接:“原来真是佑亦先生来了。” 别人第一次见她,要么叫她章先生,要么叫她章小姐,唯有卢筱嘉是叫她佑亦先生的。如此,无形之间,他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首次见面的人要亲近些,却又不会太过分,不会令人生厌。平心而论,卢筱嘉长得的确清俊,与人相处也很有一套,怪不得他性子花,还能被评为四公子之一。 杨雪微微含笑,颔首道:“听说卢少爷最近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害得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3.春秋3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他定定的站立在杨雪的面前, 几番打量,笑道:“佑亦, 看样子,你生活得很好, 我险些都不敢认你了。” 说罢,又补充道:“啊, 对了, 你的作品我都看了, 我真为你感到高兴, 你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 他叫她佑亦,他定论她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说他为她感到高兴—— 哈, 真可笑,他凭什么为自己感到高兴?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 但在她的想像里,哪怕算不上仇人, 但至少, 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 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 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没了突兀的惊喜,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我不明白。”盛爱宜十分诚恳道。 杨雪笑着啐了她一声,正预备为她解答,却又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 “章小姐?” 奇怪的声调,蹩脚的中文,站在杨雪身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女。 这是美国领事夫妇的小女儿艾玛,方才海丽有为她介绍过的。 杨雪站起身来,直面着她,柔声问道:“艾玛小姐有什么事吗?” “最近老是听身边的人说到章小姐的事。张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美国极其崇尚自由,所以我也十分佩服张小姐的独立自主。”艾玛极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良久,才切入主题:“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章小姐,可以吗?”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礼貌的道:“艾玛小姐请问。” 艾玛的脸上溢出一抹极热烈的笑,极其吃力的问道:“听说许先生是章小姐的前夫,我想问问章小姐再次和前夫见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不客气! 这洋人少女问的大胆而又大声,一下子便将整个聚会的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唯独这少女还好不自知般,一脸好奇的望着杨雪。 也是此时,洋人少女的母亲——美国领事夫人,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忽然大声的用英文呵斥少女,让少女赶紧停下,不要再闹。 但少女却也用英文同美国领事夫人争执了起来。 她们都以为杨雪听不懂,但事实上,杨雪却听得极清晰。那少女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中国女人,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真的主张女性独立自主。 “呵” 寂静的大厅里,杨雪缓缓地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对洋人母女是,许章序也是。 “再次相见是什么感觉?唔,我得好好想想。”杨雪一出口,便是极其标准的伦敦式英文,她隐晦的用行动在像她们表达,别把任何人看成一名傻瓜。 “噢,亲爱的,你的英文说的可真好,让我倍感亲切。”同样注意着这边的英国领事夫人忽而惊喜道。 但杨雪却只是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便故意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对着那有些惊讶的洋人少女道:“我有什么感觉呢?或许只是——哦,天哪,我终于不是谁谁谁的妻子,而只是章嘉芬了。” 艾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不恨他?” 说着,又有些迟疑:“难道,你还爱他?” 杨雪嗤笑了一声:“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像爱与恨这样具有极强烈的感情的单词,并不适用于我和我的前夫,这样的感情都太过多余了。我们只是为了彼此的自由和快乐而选择分开。从此,许恣慕是许恣慕,章嘉芬是章嘉芬。” “那你看到别人追捧许先生,你不生气和沮丧?”面对着镇定自若的杨雪,艾玛忽然有些泄气。 但杨雪却是看了看身旁同样站了起来的盛爱宜,忽然道:“就在刚刚,我也跟盛小姐谈到了这个话题。我想告诉她的也是这样,许恣慕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所以,他会有他的支持者,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追随者。他写他的理想,我说我的抱负,我们并不矛盾,我为什么要悲伤和沮丧?” “好吧,章小姐”艾玛有些垂头丧气,总算是认输了,“我承认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1912年,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宣告着中国上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终止。这对数以万计的中华儿女,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承认国人还没有得到真正解放和自由的这一悲惨事实。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生活在封建的镣铐和殖民的枷锁下,国人的生活备受煎熬。十年后的今天,国人就像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的一个孤岛。十年后的今天,洋人在中国的国土上肆意风流,国人却蜷缩在社会的角落里低头谄笑,并且意识到自己才是这片故土家园里的流亡者。今天,我在《公报》里这下这篇文章,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真相公诸世人。” 文章念到这里,蒋中正其实大约是知道这篇文章是要说些什么了。假如,他先前所念的几篇文章将当下时事写得略显无力的话,那么,章佑亦先生便是真正将所有伪装一概撕碎,只将血淋淋的真相留给世人看。 或许,读到一篇好的文章,他该是喜悦的——事实上,他的心里确实有些躁动,但是,或许也是因为马场的那一面之缘,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担心章佑亦先生这下这篇文章后的安危的。他不大愿意看见这么一个有才学c眼光犀利c观点读到的人才遭受不测。 但是,仅此而已。 蒋中正一边往下看一边念,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跌宕起伏的个人情感。他承认,他确实是被这样的一篇文章调动了身体内的所有情绪。 这篇文章写得的确很对! 这个社会是不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不平等,贵族和百姓不平等,文人和文盲不平等最可恨的,是国人与洋人间的不平等。民国成立之初所宣称的“解放c自由c平等”,就好像国家所给予的一张空头支票,沦为了一个笑话。 “当我们决定改革时,我们必须保证向前进,我们不能让历史往回倒退。当然,或许也有人会有疑问,或许是国人,也或许是洋人,他们会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只要国人仍然遭受军阀或洋人或任何人难以形容的野蛮迫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国人的自我和尊严还没有得到满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4.春秋35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怔了怔,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 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 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 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 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 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 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 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5.春秋(完)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这是在做什么?她如何会跪着? 此刻, 她竟不曾去想, 她的脑子里正是尖锐地刺痛, 恍似有着什么正极力向着她的脑海深处刺去。与那样的刺痛极力抗争着, 杨雪纵然是用力的撑开了双眼,却也仅仅是瞧见了身前那一片模模糊糊的身影。 “——废其后位,着令今日,退居长门”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 杨雪只觉脑袋极重,耳边似有万千虫鸣,依稀间, 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晓,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 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却让杨雪一个激灵, 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 尽管不愿相信, 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幸而,碧心听得杨雪的问题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杨雪是伤心得有些糊涂了,解释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有旨,着令今日退居长门,宫中的东西人手,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 所谓的退居,竟是如此的刻不容缓。也或者便连她的昏迷,也只被那人视作她讨巧的把戏 嘴角牵扯着咧开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受着原主陡然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影响,杨雪竟感到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弥漫上了点点的苦涩——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金屋藏娇?呵,谁说不是一个笑话? 忽然,一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倒将她心中的苦涩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下意识地,杨雪便抬起头四处张望着,见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同那碧心别无他人,便不由觉得有些好奇,暗自在心底问道: 莫名的,她觉得那能在她脑海中书下话语的人,是可以给她答案的。纵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应自己,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实际上,孙钟山昨日在同杨雪谈话时虽然的确用上了些交际手段,但他确实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信任杨雪能上好这一堂课的。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来听她上课的想法,但在后来与之交谈过后,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在她的课上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兴致突起,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小小的调味剂结束,见讲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眸子里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杨雪随性的笑了笑,道:“我没当过谁的师长,我也不知道做为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有什么是要必须做的。所以,我只会按我想的来做。” 极为突兀的一句话,杨雪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为这句话给出了一个解释:“我曾经在我的作品里说过,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关于以上这段话的意义,我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杨雪顿了顿,感受着大家疑惑的目光,蓦然灿笑道:“我没有为这堂课做下任何备课准备!” 平地惊雷! 杨雪的话引得讲台下来听课的师生们俱是惊疑的交头接耳起来。没有任何备课准备的课堂,怎么可能上得下去?她知道要讲什么吗?她知道应该怎么讲吗?她知道在哪里让学生们自由畅谈吗? 他们有很多的疑问,但杨雪却并不想去理会。她一双清亮的桃花眼四处瞥了瞥,漫不经心道:“载之邀我来的原因,想来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但实际上,其实本该是我来向大家请教一个问题的。” 话落,教室里外又是一阵嘈杂。 这个时期的教学本身便很宽松,课堂也不像后世的课堂一般拘谨严肃。这时的课堂其实更像是老师与学生间的一次探讨,经常会摩擦出许多的火花。而老师与学生间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更像是朋友间的一次相处。 之前他们之所以没有说话,不过是碍于心中对“章佑亦”这个名声的仰慕,以及对杨雪这个人的陌生罢了。但当他们心中的疑已然达到了一个顶峰过后,有稍微大胆些的学生,便直接大声问道:“先生,什么问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6.三国孙尚香1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此刻, 她竟不曾去想, 她的脑子里正是尖锐地刺痛, 恍似有着什么正极力向着她的脑海深处刺去。与那样的刺痛极力抗争着, 杨雪纵然是用力的撑开了双眼, 却也仅仅是瞧见了身前那一片模模糊糊的身影。 “——废其后位, 着令今日,退居长门”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 杨雪只觉脑袋极重,耳边似有万千虫鸣,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 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晓, 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 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 却让杨雪一个激灵, 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 尽管不愿相信, 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正欲再说些什么,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幸而,碧心听得杨雪的问题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杨雪是伤心得有些糊涂了,解释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有旨,着令今日退居长门,宫中的东西人手,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 所谓的退居,竟是如此的刻不容缓。也或者便连她的昏迷,也只被那人视作她讨巧的把戏 嘴角牵扯着咧开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受着原主陡然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影响,杨雪竟感到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弥漫上了点点的苦涩——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金屋藏娇?呵,谁说不是一个笑话? 忽然,一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倒将她心中的苦涩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下意识地,杨雪便抬起头四处张望着,见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同那碧心别无他人,便不由觉得有些好奇,暗自在心底问道: 莫名的,她觉得那能在她脑海中书下话语的人,是可以给她答案的。纵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应自己,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7.三国孙尚香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曾几何时, 或许是过去, 也或许是现在, 你正为一个人肝肠寸断,苦苦咬着牙爬起来,挥泪奔跑, 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他是否还在看着你。你多么希望他在看着你, 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 这个时代,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 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 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 她们才会发现, 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 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8.三国孙尚香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哈, 真可笑,他凭什么为自己感到高兴?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 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 但在她的想像里, 哪怕算不上仇人, 但至少, 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 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 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 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 良久,才故作疑惑道:“咦, 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 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 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 没了突兀的惊喜, 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我不明白。”盛爱宜十分诚恳道。 杨雪笑着啐了她一声,正预备为她解答,却又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 “章小姐?” 奇怪的声调,蹩脚的中文,站在杨雪身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女。 这是美国领事夫妇的小女儿艾玛,方才海丽有为她介绍过的。 杨雪站起身来,直面着她,柔声问道:“艾玛小姐有什么事吗?” “最近老是听身边的人说到章小姐的事。张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美国极其崇尚自由,所以我也十分佩服张小姐的独立自主。”艾玛极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良久,才切入主题:“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章小姐,可以吗?”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礼貌的道:“艾玛小姐请问。” 艾玛的脸上溢出一抹极热烈的笑,极其吃力的问道:“听说许先生是章小姐的前夫,我想问问章小姐再次和前夫见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不客气! 这洋人少女问的大胆而又大声,一下子便将整个聚会的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唯独这少女还好不自知般,一脸好奇的望着杨雪。 也是此时,洋人少女的母亲——美国领事夫人,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忽然大声的用英文呵斥少女,让少女赶紧停下,不要再闹。 但少女却也用英文同美国领事夫人争执了起来。 她们都以为杨雪听不懂,但事实上,杨雪却听得极清晰。那少女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中国女人,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真的主张女性独立自主。 “呵” 寂静的大厅里,杨雪缓缓地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对洋人母女是,许章序也是。 “再次相见是什么感觉?唔,我得好好想想。”杨雪一出口,便是极其标准的伦敦式英文,她隐晦的用行动在像她们表达,别把任何人看成一名傻瓜。 “噢,亲爱的,你的英文说的可真好,让我倍感亲切。”同样注意着这边的英国领事夫人忽而惊喜道。 但杨雪却只是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便故意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对着那有些惊讶的洋人少女道:“我有什么感觉呢?或许只是——哦,天哪,我终于不是谁谁谁的妻子,而只是章嘉芬了。” 艾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不恨他?” 说着,又有些迟疑:“难道,你还爱他?” 杨雪嗤笑了一声:“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像爱与恨这样具有极强烈的感情的单词,并不适用于我和我的前夫,这样的感情都太过多余了。我们只是为了彼此的自由和快乐而选择分开。从此,许恣慕是许恣慕,章嘉芬是章嘉芬。” “那你看到别人追捧许先生,你不生气和沮丧?”面对着镇定自若的杨雪,艾玛忽然有些泄气。 但杨雪却是看了看身旁同样站了起来的盛爱宜,忽然道:“就在刚刚,我也跟盛小姐谈到了这个话题。我想告诉她的也是这样,许恣慕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所以,他会有他的支持者,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追随者。他写他的理想,我说我的抱负,我们并不矛盾,我为什么要悲伤和沮丧?” “好吧,章小姐”艾玛有些垂头丧气,总算是认输了,“我承认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首先打开沈得鸿的信,信的开头无非是“适之近来可好?”的问候,胡适将其直接略过,继续细细的看了下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幸运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是章佑亦先生教会了她“婚姻理当是平等的”。如今,当也明显感受到,这段婚姻的维持,早已没了初时的艰辛。 胡适粗粗向江冬秀解释了几句,江冬秀便没再多问,直接去为自己一家四口收拾起了行李。在刚听到胡适谈到章佑亦时,她便没了意见。 见妻子去收拾起了行李,胡适也没闲着,直接坐到了书桌前,取出稿纸,疾笔写下辞呈。这并非他太过冲动,而是这份《公报》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交上了辞呈,收拾好了行李,胡适片刻都不想耽搁,给沈得鸿和许章序都发了一份电报后,便同妻子带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坐上了前往沪上的火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89.三国孙尚香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 我有提到, 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我也答应了他, 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 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 她又接着道:“但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 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 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 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 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 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而真正有心情将《青蛇》看下去的,除了那少数的向来喜爱留心文学新秀的文人,便只有那些整日闲来无事的妇人和女郎们了。至于其他人,即便是闲暇时间,或许他们也更乐意去用些什么武侠小说c情c色小说来打发时间。 是以,《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想着想着,盛爱宜又觉得想这些没意思,只好重新寻来了先前连载过的九期《青蛇》,重新品读了起来。 平心而论,初时读到这篇小说之时,仅仅是当做消遣罢了,哪怕是发现了这作者的笔力深厚,她也只是不深不浅的叹了一句“文采真好”罢了,并未有其他。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说在她心里的地位竟好似渐渐的变了,她不再只将这当做消遣,反倒前所未有的急迫的渴求着新的连载。 这本小说,与神话中的白蛇与青蛇太不一样了! 小说里写的,白蛇曾经说过:“任何男人跟我斗智,末了一定输,因为我比他们老一千岁,根本不是对手。”可是到了最后,她却义无反顾的栽在了许仙的手上,她在小青面前的骄傲与不屑,在许仙面前不堪一击。 也正如书中所写,好像白蛇的存在,就是为了让人明白——“当局者迷,每个女人都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每个女人都以为男人只爱她一个,其他的都是逢场作戏。” 是的,在这本书里,许仙不仅爱了素贞,还爱了小青。这个男人不仅贪财,还花心。除了一张俊俏的面容,他究竟还有什么是值得素贞去爱的?难道真如小说里写的“谁说一见钟情,不是出于色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0.三国孙尚香5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她说过, 她是个乐于享受的人。所以,哪怕是为了任务,哪怕是在登顶之前,她也仍然是更乐意去选择让自己活得舒坦些。 杨雪拿起笔忽然在稿纸上重重的写下了“女性意识”四个大字。 她想,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去做谁的附属品的。 假如女性意识不崛起的话, 恐怕她头上的那顶“许恣慕前妻”和“旧式女人”的帽子还须得担很久。甚至,她还可能因此而一直被嘲讽和讥笑。 只是想想, 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 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 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 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 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 大胆的演绎史册传奇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 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 曾经身为演员时, 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哪怕如今事已经年,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小说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断桥之上,总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之时,每每都将住在桥底的我和姐姐吵醒。 其实,西湖本身并无内涵。既不懂思想,也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却竟然赢得了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里,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文章的伊始,一切从头说起。五百岁的小青遇上了一千岁的素贞,初出人间之前,她们遇见救济世人的法海,来到人间之后,她们遇到了清秀俊朗的许仙。 主角很少,故事也很短。统共不过十万字的小说,短短一个下午,杨雪竟然已经足足写了将近一万字。 “但,难道这场游戏中没有牺牲?我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我并没有爱他,这不过是一个各行各路的男人,在色c诱之际,难道不必动用精神气力的?——我的‘得到’是‘失去’。银子给了,人走了,他也并没有爱我。想起来,不过是一个莽夫。” 这正是第三章的结束。是小青第一次色c诱许仙的失败,却也是她第一次略略的看清许仙,看清他的——“贪”。是呀,哪有男人是不贪的?别说男人,女人也是。 杨雪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并不预备再写,反倒愣愣的打量着自己方才写下的文字。 平心而论,杨雪的书法还不错,只不过她写的大都为简体字罢了。 幸而此时的中国正是提倡简体字的时候,人人都呼喊着抛却繁琐。如果杨雪此时写的尽是繁体字,反倒是与当今的文坛显得格格不入了。 做好了最后的检查,杨雪用一个大信封将文稿好好的装封了起来,便直接拿去寄往了《申报》的编辑部。 剩下的,便只是等了。她毫无担心,她在等着《申报》的回信。 由于《申报》的报社就在沪上,所以很快的,杨雪的文稿便被《申报》收到了。 《申报》的副主编是个叫林升的中年人,熬了好几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按理说,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怎么需要审稿了的,但编辑部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将一篇文稿送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说是拿不准能不能刊登。 拿起了桌上的文稿,看着小说的名字——《青蛇》,林升的眉头首先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是讲妖魔迷信的? 还没开始看,林升便不由的已经在心里有些否定这本小说了。如今正是打击封建思想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写妖精这些东西的? 但出于职业操守,林升还是决定看下去,毕竟这小说要是写的不好的话,也不会被送至自己的面前。 果然,看到简介时,他的眉头便已经有些松开了。若是说的白素贞和许仙的神话故事便还好些,毕竟是流传千年的佳话。 而真正吸引林升看下去的是简介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他。”杀了谁?许仙?为什么要杀了许仙?还有,究竟“许仙自创的笑话”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升便这样看了下去。看到白素贞在小青面前的自视甚高时,他不由讥讽“愚昧!”;看到白素贞沉湎爱情时,他又不屑“无知!”;看到许仙贪婪银钱时,他却又只能叹道“人性”。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小说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小李是跟在杨雪的后面走进来的,站在教室外面看时,他便着实吓了一跳,走进教室再一看时,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估算错误了。其实,他当记者也有好几年了,在沪上时,他也采访过许多的沪上高校,但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见过哪所高校的哪堂课上,是会呈现这样一种盛况的。 对教室的情况视若罔闻,杨雪站在教室的门口,只在瞥见了坐在前排角落里的孙钟山和宋青龄后,才稍稍的感到了讶异一下。她没想到,正值公事繁忙之时,他们竟还有闲心来听她这无足轻重的一堂课。 像是感受到了杨雪的视线,孙钟山和宋青龄举了举手向杨雪打了个招呼,便等着杨雪开始上课了。 实际上,孙钟山昨日在同杨雪谈话时虽然的确用上了些交际手段,但他确实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信任杨雪能上好这一堂课的。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来听她上课的想法,但在后来与之交谈过后,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在她的课上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兴致突起,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小小的调味剂结束,见讲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眸子里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杨雪随性的笑了笑,道:“我没当过谁的师长,我也不知道做为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有什么是要必须做的。所以,我只会按我想的来做。” 极为突兀的一句话,杨雪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为这句话给出了一个解释:“我曾经在我的作品里说过,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关于以上这段话的意义,我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1.三国孙尚香6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总体不过三万多字的短篇小说,交到了林升的手上后, 很快便被安排着刊登在了报纸上, 同时被刊登在小说一旁的,还有一张不甚清晰的, 杨雪的照片。 那是林升在收到了杨雪的稿子后带来的一名相馆里的青年拍的。林升说:“这既然写的本身就是先生你自己的故事,那还不如就在旁边刊登上你自己的一张相片。以先生的相貌,必定更利于提高知名度的。” 杨雪欣然同意。既然有捷径可以让她更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除此之外, 她也没有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 我有提到,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 我也答应了他,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 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 我都知道, 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 我的目的, 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但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这些全是所有读者所读到的,《不做秋扇》里的,章佑亦笔下的自己。就像她在《不做秋扇》里写的那样—— “我没有裹过小脚,但在许先生的眼里,或许我的整个人,我的所有思想,都像是被裹过的小脚那样,浑然与‘封建’合为一体。所以,他从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这是小脚和西服之间,永远跨不过的隔阂。” 几乎所有的,与章嘉芬有着相同经历的“传统女人”们,都在悲叹着自己仿佛被遗弃的命运,也几乎所有的,那些正在读着这篇小说的“新潮女郎”们,都好似自己高人一等般的,可怜着这样的“传统女人”。 可当她们一同往下读下去的时候,她们才发现,她们之前所有的想法都是错的。原来,“传统女人”也可以不必是“传统女人”,甚至这样的变化都用不上任何人的帮忙。原来,“新潮女郎”也不一定就是“新潮女郎”,她们表面上自诩思想解放c行为自由,可骨子里,她们同样以男人为依靠。 那么,什么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呢?张幼怡说:“这个世界,本身便是男人一半,女人一半的,为什么非得要女人去依靠男人?为什么不能女人同男人一起携手共进?这个世界,本不该歧视女人的。” 所以,这作者才会在最后写道:“最终,其实是我自己放过了自己。” 这样的思想言论,一时间竟在各地引起轩然大波。尤其是在看见这篇小说下的《章佑亦c许恣慕离婚通告》后,尤其是在知晓与之离婚的正是时下的大才子——许恣慕后,愈演愈烈。 这场风波,已远远超越了《青蛇》所带来的影响。 倚靠在自家小洋楼一层的沙发里,杨雪手中拿着今日送来各份报纸,瞧见上面对自己或称赞或贬斥的言论,竟有些哭笑不得。 在这场风波中的争论之中,所有人的意见无非也就是分作两种——赞同的,和不赞同的。 但出乎杨雪预料的,赞同的人竟多是本身便自诩先进的文人和学生们,他们说,白活数十载,知道了今天,才真正明白了“女性独立”的真正含义。 而那些不赞同的人,除了维护男人社会的思想封固的人外,反倒是那些许多被生活磨得毫无反抗意识的女人们。 当然,实在忍受不了命运摧残而想要跟随杨雪崛起的“传统女人”也不是没有,只不过是不多罢了。绝大多数的,还是在心里默默向往着如杨雪这般生活的,却毫无勇气做出改变的女人。 将那些报纸看完,杨雪还发现,竟还有人将她与祸国的褒姒妲己之流比肩的,说她是要祸乱天下秩序,是要亡天下的女人。而出此言论的人,仅仅只是因为她刊登在《不做秋扇》一旁的那张照片罢了。 默默将手中的报纸收了起来,她只觉得颇有种世事不遂人意之感。但她却也不后悔,想要名满天下,她是不可能不见人的,早些和晚些,大体上也并没什么分别。 自从与杨雪将任务规则说清楚后的系统便很少再说话了。用它的话说,任务期间,系统是不宜对宿主多做打扰的。 杨雪闻言,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回道: 毕竟,现下的情况,若想写些什么来获取更多的支持与认同,那么散文和短篇小说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那些连载时期过长的长篇小说虽说影响巨大,却又哪有散文这些见效得快呢? 说完,它便又消失了,丝毫没有要与杨雪闲聊的打算。 嗤,她,从不信命! 杨雪笑了笑。 坐在书桌前,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从前她没想过一定要改变谁,只想要一切顺其自然。可今天,她忽然想打破这样一个怪圈——她要使国人重新捡回自己的尊严!使国人敢于与环境c与“命”抗争! 她相信,她可以打破国人对女人的看法,可以使女人自尊,自然也可以使国人自尊! 给钢笔汲满墨水,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小说,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小说。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小说,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小说,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但即便如此,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立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2.三国孙尚香7 防盗防盗,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拎着小小的手袋, 走近盛爱宜,坐在她的对面,皱了皱眉, 似担忧似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蔫嗒嗒的。” 她的神色全然没有往日的活力, 活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可是, 有什么能让一个向来不识愁滋味的千金名媛感到沮丧呢?除了所谓的“爱情”,杨雪想不到其他。 “佑亦, 子文他走了。”盛爱宜瞧见了杨雪,便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 两眼汪汪, 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将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 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 秀眉微蹙, 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 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杨雪也不大好评论,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但是你并没有同意与他一块儿去?”盛爱宜说话总有些犹豫不决,就连话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杨雪也不急,就等着她说,等着她没有后话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还不够,便继续补充,“我那时不知道该不该同他一起走,但他却没有时间让我犹豫。我同家里的八妹一齐去浙湖钱塘看潮的时候,他便追了过来,还捏着三张去广粤的船票,劝我们跟他一起去广粤。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就应当闯天下。” “你那时没有跟他一起走,你是离不开沪上c离不开盛家c离不开你妈妈?” 对于杨雪的问话,盛爱宜没有否认,她接着说道:“我给了他一把金叶子,送他做路费。我对他说,还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沪上等他回来。佑亦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做的很对。”杨雪肯定了盛爱宜的做法,“就像鲁讯写的《娜拉走开怎样》一般,你和他都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离开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说罢,杨雪脑海里冒出过许多个念头,张了张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况且,宋子文这人” 在盛爱宜郁郁而又澄澈的目光里,杨雪道:“先不论他多有才,我只说他与你的感情。爱宜,你认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盛爱宜先是一怔,然后又靠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杨雪酣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感情就好比一样物件儿吧,喜欢是坏了还可以换新的,爱是坏了就修,修不好就忍。他连为你忍那么一会儿的耐力都没有,凭什么来同你说爱情?” 盛爱宜抿着唇,明知杨雪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的恋人反驳。 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杨雪却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后话:“爱宜,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你和他的爱情,只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一些意见,不希望你陷太深罢了。” 杨雪的话落,盛爱宜便又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着靠在沙发上。 像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杨雪故作欢颜,笑道:“待会儿我们文学研究社还与沪上的另一个文学学社‘创造社’有个探讨会,你要一起来吗?” 探讨会是今日一早沈得鸿打电话来后,她才知道的。当时她答了一句“若是得闲就去”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是没打算要去了的,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用一天的时间来陪盛爱宜的准备。但现在情况如此,她反是想带着盛爱宜一道去了。哪怕,仅仅是带着她换个心情,让她注意些别的也好。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将在北平时就预备写下的诗,写给胡适。 盛爱宜强打着精神,对杨雪扯开了一抹笑,答应着道:“好呀,我倒是好久没同你一起出去,没见你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英姿了,真是甚是想念。” 见她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杨雪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飞了她一个白眼儿,端起服务员早便送至桌面的咖啡,笑骂道:“真是快瞎了眼了,我就说你盛大小姐怎么还有这么死气沉沉的时候呢。” 盛爱宜的眼里明显又多了几分笑意,杨雪便又少了几分顾虑,就着手里的杯子,将咖啡一口饮尽。而后又扯出纸巾拭了拭嘴角,才唤来服务员结账。 “先生,一共一块大洋零五角。” 那中国服务员显然是认识杨雪的,倒让杨雪还愣了愣。她都快忘了,她现在可也是一位“名人”了。 在盛爱宜揶揄的目光下,杨雪将两块大洋放进服务员的手心里,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剩下的权当你的小费了。” 之后才转过头望着盛爱宜道:“走吧,我的大小姐。” 盛爱宜走到杨雪的身边,耸了耸鼻头,故意侃道:“我是七小姐。” “那好吧,七小姐~” 这是一个极其平常的开头,仅仅是直接点出了这篇文章要写的内容罢了。蒋中正几不可见的偏了偏头,继续往下念道—— “1912年,中华民国正式成立,宣告着中国上千年的封建王朝的终止。这对数以万计的中华儿女,犹如带来希望之光的硕大灯塔,恰似结束漫漫长夜禁锢的欢畅黎明。 然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必须承认国人还没有得到真正解放和自由的这一悲惨事实。十年后的今天,我们生活在封建的镣铐和殖民的枷锁下,国人的生活备受煎熬。十年后的今天,国人就像生活在物质充裕的海洋中的一个孤岛。十年后的今天,洋人在中国的国土上肆意风流,国人却蜷缩在社会的角落里低头谄笑,并且意识到自己才是这片故土家园里的流亡者。今天,我在《公报》里这下这篇文章,就是要把这种骇人听闻的真相公诸世人。” 文章念到这里,蒋中正其实大约是知道这篇文章是要说些什么了。假如,他先前所念的几篇文章将当下时事写得略显无力的话,那么,章佑亦先生便是真正将所有伪装一概撕碎,只将血淋淋的真相留给世人看。 或许,读到一篇好的文章,他该是喜悦的——事实上,他的心里确实有些躁动,但是,或许也是因为马场的那一面之缘,他的心里其实有些担心章佑亦先生这下这篇文章后的安危的。他不大愿意看见这么一个有才学c眼光犀利c观点读到的人才遭受不测。 但是,仅此而已。 蒋中正一边往下看一边念,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跌宕起伏的个人情感。他承认,他确实是被这样的一篇文章调动了身体内的所有情绪。 这篇文章写得的确很对! 这个社会是不平等的,男人和女人不平等,贵族和百姓不平等,文人和文盲不平等最可恨的,是国人与洋人间的不平等。民国成立之初所宣称的“解放c自由c平等”,就好像国家所给予的一张空头支票,沦为了一个笑话。 “当我们决定改革时,我们必须保证向前进,我们不能让历史往回倒退。当然,或许也有人会有疑问,或许是国人,也或许是洋人,他们会问:‘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满足?’ 只要国人仍然遭受军阀或洋人或任何人难以形容的野蛮迫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国人的自我和尊严还没有得到满足,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只要我们的孩子被剥夺在和平美丽的国土上快乐成长的权利,我们就绝不会满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3.三国孙尚香8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这个时代, 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 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 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 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 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 比起离婚来说, 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 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其实,与其说她今日是给清华大学的学生上了一堂课,倒不如说是给今日前来的各校师生上了一堂课。因为今日的情形确实也如鲁讯那日所料,除了清华本校的学生外,北平许多他校的学生也都赶来凑了一回热闹,其中,不仅有男学生,更有许多的女学生。 各自兴奋交谈着的学生们,瞧见杨雪从门口走来,瞬间便让原本嘈杂的礼堂安静下来。他们以一种炯炯的目光,跟随着杨雪登上了礼堂的舞台。 杨雪站在礼堂里的舞台上,坐在清华职员们特地搭好的简陋的讲台前,拿过职员递过的话筒,在学子们的一片寂静里开口道:“我没想到今天会有那样多的人来听我讲课,首先,我要感谢所有前来听课c给予我支持的你们。” 话音落下,台下便响起了众人热烈急切而又善意的掌声。 杨雪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也没有再让众人久等,直接便开始上课。 “相信读过《公报》的人都知道,我在广粤给中山大学的学生们上课时,便说过,我向来是不乐意备课的,所以同样的,这堂课我也并没有定好要讲些什么” 顿了顿,望着舞台下热情期待依旧的学生,她接着道:“比起纯粹的一方主动给予,一方被动接受,我更希望是你们主动索取。因此,这堂课或许也不能说是一堂课就让它成为我们直接的一场交流会吧。我相信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一次,我想让你们放开了问!” 杨雪温婉的笑和温和的语气,全然阻挡不了学生们更为热切的心情。她的话音才甫一结束,台下的众人便激烈的讨论了起来。 “先生,我是来自燕京大学的谢婉莹,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您。” 首先站起身的,是一位扎着两根麻花辫儿,身着一身学生装的女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4.三国孙尚香9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娘娘——” 身子摇摇晃晃,杨雪只觉脑袋极重, 耳边似有万千虫鸣, 依稀间,只听清了那一句废后,听清了身边众女的呼喊,便又昏死过去。 这之后发生了什么, 她并不知晓, 她的脑子里正有一大段的记忆正向着她的脑海里涌入—— 富丽堂皇的宫殿 眉眼精致c放肆骄纵的少女 全心全意c炽热得灼伤内心的爱意 ——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记忆属于另一个女人,如今却正在她的脑海当中不断的交织。 “若得阿娇为妇, 定以金屋贮之!” 梦中软糯的男孩儿掷地有声地允诺,却让杨雪一个激灵,猛地便从梦中惊醒。 陈阿娇——蹙着眉,尽管不愿相信,但她的脑海里却仍旧是不断的闪现着这个名字。 “娘娘。” “碧心?” 身边清脆的女声唤回了杨雪的神志, 杨雪向着那声音望去,只见一模样周正的少女, 正恭恭敬敬地跪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分明未曾见过她, 却竟也能随着那一份多出来的记忆, 唤出她的名字。 “奴婢——” 碧心又要开口, 正欲再说些什么, 杨雪却已然是一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我” 张了张嘴,杨雪原本是想问些什么的。这里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候?她是谁?什么都好,她总是想问问的。但到了最后,她却又只能是在无意识间紧紧抓住碧心肩头的衣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缓缓松开那握得有些泛白手,碧心的肩头的衣裳已被她握得褶皱,但偏偏碧心却有只似一切只如平常。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杨雪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人生的跨度,着实也是有些太大了—— 分明,上一刻她还站在柏林电影节的颁奖台上,成为新晋国际影后,纵然是下一刻她便猝死在了颁奖台上,如何又会变作陈阿娇,变作那唯有在一卷史册上方可了解一二的女人? 是谁在同她开玩笑?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如此去猜想,可那倒下的瞬间,那几近窒息的痛苦来得太真c也太猛烈了! 她,骗不了她自己 瞬间,杨雪的心间有些沉重。但也不过是眨眼,她却竟又忍不住坏心眼的想,自己的死将会怎样被粉饰登上今日头条呢?新晋影后过劳猝死领奖台?惨无人道!史上最惨影后? 这才有了心思抬眼扫视周边,杨雪却忽然发现这早已不是她最初醒来时,所看见的那个富丽堂皇的宫殿了。狭窄的空间,身子亦随着这空间不断的抖动震荡,不难猜测,她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之上。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问。 幸而,碧心听得杨雪的问题也不觉得不妥,只当杨雪是伤心得有些糊涂了,解释的语气里还带着些小心翼翼,“陛下有旨,着令今日退居长门,宫中的东西人手,都已经收拾好送过去了。” 所谓的退居,竟是如此的刻不容缓。也或者便连她的昏迷,也只被那人视作她讨巧的把戏 嘴角牵扯着咧开了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受着原主陡然间喷薄而出的感情影响,杨雪竟感到自己的心底也渐渐的弥漫上了点点的苦涩—— 若得阿娇为妇,定以金屋贮之金屋藏娇?呵,谁说不是一个笑话? 忽然,一行字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倒将她心中的苦涩给冲了个七七八八。 下意识地,杨雪便抬起头四处张望着,见这狭窄的空间里除了自己同那碧心别无他人,便不由觉得有些好奇,暗自在心底问道: 莫名的,她觉得那能在她脑海中书下话语的人,是可以给她答案的。纵然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回应自己,她只是在问。 又是一串字浮现在她的面前。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系统是什么?杨雪便是再不通世俗,在那网文泛滥的年代里,她即便是没看过,却总也听过。 而这自称系统的家伙的意思,大约是作为一个系统,它需要寻找一个宿主,在不同的朝代以一种职业身份,名扬天下,走上人生巅峰。当然,它还说了它原本是想找个男人的,只不过是在寻找宿主的过程中,却刚好与猝死的自己相匹配绑定。 杨雪并不反驳,因为正如系统所言,无论是哪个时代,男人的身份总归是比女人吃香的,想要完成系统的任务,自然也是男人更为容易。 杨雪头痛的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去什么各个朝代备受推崇。名声c金钱,她都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过了,她本便已走上人生的巅峰。 只不过,她却在人生最辉煌的一刻猝死了。 所以,说到底,其实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要她还想活着。 对它口中的平行世界并没有什么期待,正如她走上演艺之路不过是为了扮演不同的人生一样,如今,不过是换个世界扮演一段完整的人生罢了。反正到哪活着不是活着?反正只是活着。 醒了醒神,她方想起要为自己做足打算,便状似无意道: 技能? 其实,即便系统没有任何的帮助,她也会认真执行任务的,恰好她想,恰好它要。说起来,反而是她该感谢它给了自己这样不同的人生。 杜月笙看着杨雪冷淡的面容,在心中暗自可惜,却面不改色的笑道:“走吧。” 和张啸林并排走出包厢的门,杜月笙一边领着路,一边略略好奇的问着杨雪道:“你真的知道我们要带你去哪里?” “嗤,”杨雪嗤笑道,“为了黄金荣先生,除了卢筱嘉,你们还会带我去见谁?” 杜月笙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先生,你真的很聪明。”的确,卢筱嘉喜好美色,章佑亦如今又盛名“民国第一美人”,为了大哥,他们确实只能是带她去见卢筱嘉。 一阵弯弯绕绕,他们并没有走出共舞台,而是在另一间包厢面前停了下来。 杜月笙转过头来笑问:“怎么样?你没猜到卢筱嘉现在就在共舞台?” 杨雪没理他,他也不生气,只嘱咐了保镖们看好杨雪,便同着张啸林一同推开门进去了。 他们在里面同卢筱嘉谈了些什么,杨雪在门外听不大清楚。反正,她是在杜月笙大喊了声“来人!”之后,方才被请进了包厢之内。 甫一进包厢,杨雪便看见了离得最近的,始终站着的杜月笙和张啸林。撇过他们不看,杨雪这才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卢筱嘉,和他身边同样略显壮观的十几位保镖。 而也是在杨雪进来之时,卢筱嘉一瞧见杨雪,便立马满脸惊喜的站起身来迎接:“原来真是佑亦先生来了。” 别人第一次见她,要么叫她章先生,要么叫她章小姐,唯有卢筱嘉是叫她佑亦先生的。如此,无形之间,他便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首次见面的人要亲近些,却又不会太过分,不会令人生厌。平心而论,卢筱嘉长得的确清俊,与人相处也很有一套,怪不得他性子花,还能被评为四公子之一。 杨雪微微含笑,颔首道:“听说卢少爷最近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害得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她在说到“不得不”三个字时,咬字极为用力,眼神也若有似无的落在了杜月笙和张啸林的身上。 谁知,她只是随意的发了下牢骚,卢筱嘉却是有些较真的皱起了眉头来:“他们强迫你了?” 说着,便大有一番要让自己的保镖同杜月笙等人闹翻的意味儿,浑然没有想到,正是由于杜月笙和张啸林的强迫,才使得杨雪同他相见。 “呵呵呵~~~” 杨雪被卢筱嘉的作态逗得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怪不得有那么多的女人明知道卢筱嘉有那样多的红颜知己,还仍然对卢筱嘉痴心以对。只是—— 这也仅能让她笑笑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5.三国孙尚香10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 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 只是低垂着头, 浅浅笑了笑, 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 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 我清楚地知道, 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 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 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 怨不得你们。或许, 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 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 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 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 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妹妹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章君勉默不作声的沉思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杨雪的话给听了进去。 杨雪也不去急他,任他自己去想。本来嘛,她也只能是提提自己的看法,别人要怎么做,总要等他自己去想透。 “我知道了。”良久,才像是想起要对杨雪回应般,章君勉应了一声。然后,又紧接着道:“我今天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恣慕回来了,现在就待在沪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杨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道:“唔,我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沪上日报》我也看到了。” 显然,章君勉也是知道报纸上的事情的,现在看见杨雪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腕间的表,忽然站起了身,道:“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着你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待会儿我还约了人谈事,现在便要走了。” 见状,杨雪也礼节性的站起了身。陪他走到了洋楼的门口,嘱了他一句无事可常来,并写给了他家里前些日子才安上的的电话号码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章君勉的身影后,杨雪才悠悠坐回了书房里的书桌前。 伏在书桌上,杨雪拿着笔,感到脑海中有些矛盾。本来,她只是想写些对许章序的回应,对他的一些做法的看法,顺便再呼吁一下“女权思想”的解放的。但在见过章君勉后,她想写的内容忽然有些变了。 她的初衷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懂得反抗,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单是属于女人的,但她想要的仅是男女平等罢了,她并非是要女人们将一切不幸福的原罪都归于男人的身上。 女人真正的解放,应当是意识到自己思想的错误后,寻求改变,而非将一切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期盼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心转意。 这样的女人,变与不变其实都并无实际区别,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女人被抛弃,或许,她不会去同情,甚至还会讥讽其“咎由自取”。 是以,关于这篇《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问题,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想要幸福,你得先学会改变。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幸运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答案上的面纱。” “这个答案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答案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答案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6.三国孙尚香11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两位先生, 我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张钟麟, 字灵甫,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两位。”他抿着唇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抬头满眼茫然的望着杨雪和鲁讯道。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 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 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 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 “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 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 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 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 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 相对应的, 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张钟麟几乎没有思考,眼神陡地坚定而锐利:“假如我是一名战士,我要为我的国家而战。假如我是一名军阀,我要为我国家的百姓而战。” “如果你是那么想的,那么便那样去做吧。反正,你的心里早已做下了决定不是吗?手里握着笔的,不一定是英雄。但敢于在前线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却一定是一代英豪。” 杨雪望着张钟麟,笑得极柔。她没大关注过民国时期的军人,她也不知道面前的人是否是日后有名的将领,她不知道他的未来将会如何。她只是简单的,对每一个英勇的战士,报以最诚挚的祝福。 只是,除此之外,还有一点,杨雪不得不提醒提醒眼前的人。 她说道:“我希望你可以永远清楚的记得,自己是在为什么而战。” 为人民,为国家,而不是为了哪一个政党。 “我会记住的。” 张钟麟满脸诚挚的保证着,但杨雪却知道他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他或许还只是以为,她在让他不要沦为现今的军阀一样,为各自利益而趋势的人。但她的意思,其实还很广很广。 关于数十年后的那一场两党间的内c战,杨雪并不想予以太多的评说,她只是希望更多的人是在为整个中国而战,而非白白丧命于政党之间的争斗——战士的性命,不该如此廉价。 “你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真正含义吗?”杨雪忽然问道。 张钟麟点了点头。 天下人都知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意味。可是,什么是“天下”?后世的人或许分不清,但此时的人却极为明白。 所谓“朝代更迭”,是历史发展到某一程度后必然的结局,但每一朝代的落寞,却大都无人关心,因为那只是“亡国”,只要天下还是汉人皇帝的天下,那便不算“亡天下”。这也是满清入关后,民间反清组织尤为昌盛的原因。 而此时,杨雪将这句话说出来后,张钟麟才总算是明白了杨雪话里的真正含义。她是希望他为中国人而战斗,但只要中国还是中国人的中国,那便没必要再去做无谓的牺牲。 杨雪看着张钟麟的神情,大概猜到他明白了自己的含义,便笑了笑:“每个战士都有自己的归属。中国,便是中国战士的归属。” 说完,杨雪便同鲁讯和小李一同离开了大礼堂,徒留张钟麟还默默地望着几人的背影沉思—— 他要将先生的这一句忠告铭记,他是中国的战士,他只为中国而战斗! 杨雪绝不知晓,只因她突如其来的一次好心,她便悄悄地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原本正应该死于内c战的人,从此走向了一段新的人生,有了一段新的旅程。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也都是杨雪并不知晓的。 她现在正同鲁讯和小李一同走在清华的校园里,聊着各自的话题。 “佑亦对战争的想法真是新颖。” “不说这个,”鲁讯对着杨雪笑得开怀,但杨雪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颇为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想,我可能要刊发我人生中的第一首诗在《公报》上面了。” “什么诗?”小李作为跟随在杨雪身边,随时准备为《公报》报社汇报杨雪近况并撰稿的记者,立马感兴趣的问道。 “唔,这是从刚刚那位学生身上得来的灵感,整首诗只有两句话。” 杨雪没有明说,继续卖着关子,果然引得鲁讯也好奇起来。他无法想象,只有两句话的诗,究竟会是怎样的。 “哦?两句话?那是什么诗?” 鲁讯如此问着,杨雪却偏偏不说出来,只道:“等我回到沪上了,豫才再看看《公报》,自然便知晓那是什么样的诗了。若豫才觉着我那诗写得好,便为《公报》撰稿可好?” “哈哈哈,”鲁讯大笑起来,“就算你写的不好,我也要为《公报》撰稿。我可再找不到比《公报》更合我心意的报刊了。” “那就一言为定。” 几人说笑着,便一同回到了教职工宿舍中去。 是以,《青蛇》连载的开端并未激起什么巨大的水花。但即便如此,杨雪却分毫不急。她总有这样的自信,只要是真正读过这本小说的人,便再不会舍得放下。譬如林升。 所幸结果也正如她所料,随着好几期报纸的连载,她开始渐渐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是的,不只是沪上,还有其他各个城市的——《申报》是各地都有发行的。 那些当初被视作闲来无事的女人们,忽然变成了这好几日来拉动了《申报》销量的主体。这就好像,恍然之间,所有的女人都成了这名叫“章佑亦”的作者的追捧者。而这追捧之风,不过是在沪上最盛罢了。 《青蛇》连载的第十天,盛爱宜早早便起了床等着今日的《申报》。等着等着,无聊之际,她便又觉得好笑——整个大沪上,想来再不会有人能猜到,向来以见多识广c伶牙俐齿闻名大沪上的盛家七小姐,竟也有这般着急迫切的模样。 但她可不觉得这是耻辱,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骄傲——她可是从《青蛇》第一次连载起便跟着追了起来的人。现在九期过去,任谁都大可去瞧瞧,如今大沪上的名媛夫人里,有谁是不追着这《青蛇》读的? 甚至还有些夫人小姐想仗着自己家的权势,直接向报社要来所有的文稿呢,只不过却是没人成功过罢了。也幸好是没人成功,这才让所有人都能静静地等着连载,这要是谁得逞了,那这大沪上便就有得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7.三国孙尚香1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 端起身前的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 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 我若能帮你,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 此时杨雪亲口相求, 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 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 也不扭捏, 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 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仅仅十二个字,就已经牢牢抓住了沈得鸿的眼球。 这办报方针正是此时民国的办报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如果真能做到,则必当引起当今社会的一场极其震撼的动荡! 沈得鸿神色激动,详细询问道:“佑亦,这‘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该不会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杨雪意料之中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雁冰,何谓《公报》?秉天下之大公。何处有真相?《公报》统统写予你看。当然,要办到这一点,则必须遵守以下几点:不结党,不依附任何党派,严守政治中立;不谋取私利,决不能收钱帮任何人说话。” 喘了口气,杨雪接着道:“最重要的一点——不能卖国。洋人做得好,我们可以夸,洋人侵犯中国利益,我们必须如实报道。不做卖国求荣之事,不做卖国求荣之人。” “好c好c好!若真照这个标准来办报,则当真是天下绝无仅有。”沈得鸿听得激动,忍不住拍着桌子赞叹起来。甚至因其动作闹得有些大,而惊得周围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连原本正在演奏的钢琴曲都被迫停了下来。 杨雪笑着扯了扯激动的近乎是跳了起来的沈得鸿,道:“我现在的想法是,等我的这篇《悟空传》连载完成之后,便可开始将《公报》给办起来了。至于为什么非得是《悟空传》之后,我便暂时不向你透这个底。我想说的是,若是雁冰你肯来做《公报》的总主编便是再好不过了。” 杨雪话落的瞬间,沈得鸿忽然有些遗憾的泄气道:“佑亦,‘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样一句话,是天下所有的报人毕生的追求。但实不相瞒,我已经不符合做这样一份报纸的要求了,早在今年年初我就加入了沪上小组,今年七月,我们的党派就要成立了。” 杨雪愣了愣,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好半晌才恍然想起自己曾经在看矛盾的介绍时,确实是看见过矛盾是中国gc党最早的党员之一。 回过神来,杨雪随即也跟着叹了一声:“唉,这可有些难办了。若想真正做到大公无私,这几点要求则是必定要遵守的,且便必定是要为《公报》寻找一位信得过的总主编的。” 沉吟了好一会儿,杨雪见沈得鸿也一脸的愁眉苦脸,显然也是想让《公报》尽早办起来的样子,杨雪便安慰道:“办报一事尚且不急。与其随便找了个靠不住的人,倒还不如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寻个人来得好。所以,你也别在这跟着着急了,今日回去后,好好为我物色些人才便是了。” 沈得鸿慎重地点了点头:“若说人选佑亦,其实我这里真是有一个不错的人选,只不过” 杨雪皱了皱眉,“那人是谁?雁冰直言便好。” “胡适。”沈得鸿定定道。 她总算是知道他为什么要犹豫了。原来,他想向自己举荐的,是许章序的挚友。 沈得鸿见杨雪没有说话,便接着努力道:“佑亦,抛开恣慕而言,适之此人却是合适。他做人向来是认真的做事,严肃的做人,且极有能力。我知道你并不是一名过于计较的女性,否则也不会同意我邀请恣慕也加入文学研究会。” 实际上,沈得鸿对每一名有才的文人都是爱惜的,所以,除开杨雪不谈,他其实与恣慕的关系也挺好,只不过是相较而言,与杨雪更为亲近罢了。但在他心里,就像邀请恣慕入会时,佑亦说的那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即便佑亦从不与恣慕在私下见面,但佑亦也不曾刻意为难过恣慕。所以,佑亦本当是个看得清时局的人。 当然,这一切,杨雪自然也想到了。沈得鸿其实说的没错,大局当前,她自然懂得什么为重。更何况,她本身便从未想过要与徐章序为难,自然更不会与他的好友为难。 杨雪洒然的冲着沈得鸿笑道:“雁冰这般不信任我?我可也没说直接推拒,我只是认为,胡先生此时并不在沪上,而是在南京高等师范学校任教,我无法与之相谈罢了。” 沈得鸿这才松了一口气,喝了口茶道:“这些都不用担心,等会儿回去,我便去信给他。” “好。”杨雪笑意盈盈的应了下来。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答案。但他们却都未将答案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答案,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答案。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杨雪其实也赞同鲁讯的这一番话,但实际上,她却是从另一个角度去思考的。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有些人是因为‘贪’,但我却认为,有些人本身便是为了‘和平’。”杨雪目光有些悠远,在鲁讯发言后沉默了许久才忽而说道。 她回过神,望进张钟麟仍旧迷茫的双眸,蓦然笑开,问道:“有些人是为了掠夺而战,有些人是为了守护c为了再无战争而战。那么,假如你是一名战士,你会为什么而战斗?假如你是一名军阀,你会为谁去战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8.三国孙尚香13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说罢,又补充道:“啊, 对了,你的作品我都看了,我真为你感到高兴,你过上了你想要的生活。” 他叫她佑亦,他定论她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说他为她感到高兴—— 哈,真可笑, 他凭什么为自己感到高兴?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章嘉芬,哪怕她根本就不怨他不恨他,但在她的想像里, 哪怕算不上仇人,但至少, 也该是个心有恶感的陌生人。反正,他们是不该寒暄的。可是—— 他打破了她的想象。 杨雪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回答问题, 反倒是越过许章序的身子, 向他的后方打量了许久, 良久, 才故作疑惑道:“咦,林小姐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许章序显然没有想到杨雪会问他这个问题,但他也不是个笨人,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杨雪并不想与他多作交谈的征兆。 于是,许章序嘴角的笑意便渐渐有些疏远了,没了突兀的惊喜,只剩了一抹礼仪的笑:“她并没有与我一同回国。哦,对了,我还有朋友在那边,我先过去了。” 杨雪随意的点了点头,便任他去了。 重新落座,杨雪瞧着盛爱宜还在支着脑袋在发愣,便伸手推了推她,好笑道:“你在想什么呢?” 盛爱宜偏过头,望着杨雪不解的眨了两下眼睛,犹豫道:“我瞧不出他竟是那种人。”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许章序。盛爱宜的意思是,没瞧出许章序是那般冷酷的人,不论是从他的诗里,还是从他的人里。 杨雪了然的点了点头,好似在思考着要怎么说一般,盯着远处正与友人笑谈的许章序,目光有些悠远:“你读过许恣慕的诗吗?” 盛爱宜看着杨雪,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生怕她会感到伤心。 但杨雪却不甚介意的又问:“很美对吧?” 这一下,任杨雪表现的再如何无所谓,盛爱宜却是再不敢动作了,她做不到去在一个被抛弃过的女人面前盛赞她的前夫。 望着她隐含担忧的神情,杨雪一个忍不住便笑了出来,但笑的背后,她的心底,其实还暗含些许暖意。 “你大可以不必顾虑我,因为哪怕是我,也是不能说他的诗是不好不美的。抛开身份,平心而论,其实,我也很喜欢他的诗。” 低垂额首,杨雪接着道:“曾经有人评论他说:他饮酒,酒量不洪,适可而止;他豁拳,出手敏捷而不咄咄逼人;他偶尔打麻将,出牌不假思索,挥洒自如,谈笑自若;他喜欢戏谑,从不出口伤人;他饮宴应酬,从不冷落任谁一个。” 杨雪抬眼,望向盛爱宜,陡地笑了出来:“这么看来,他其实是个十分随和潇洒的人,对吗?” 盛爱宜没有回答她,她也不在意,依然笑道:“爱宜,他只是对我冷酷而已——” 想了想,又觉得用词不当,便补充道:“唔,曾经的我。他只对他不爱的妻子残忍。你瞧,当我离开了他,他同样可以与我笑谈。” “我不明白。”盛爱宜十分诚恳道。 杨雪笑着啐了她一声,正预备为她解答,却又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在自己的身前响起。 “章小姐?” 奇怪的声调,蹩脚的中文,站在杨雪身前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洋人少女。 这是美国领事夫妇的小女儿艾玛,方才海丽有为她介绍过的。 杨雪站起身来,直面着她,柔声问道:“艾玛小姐有什么事吗?” “最近老是听身边的人说到章小姐的事。张小姐应该也知道,我们美国极其崇尚自由,所以我也十分佩服张小姐的独立自主。”艾玛极其认真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吐,良久,才切入主题:“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章小姐,可以吗?” 杨雪愣了愣,却还是礼貌的道:“艾玛小姐请问。” 艾玛的脸上溢出一抹极热烈的笑,极其吃力的问道:“听说许先生是章小姐的前夫,我想问问章小姐再次和前夫见面,是什么样的感觉?” 真不客气! 这洋人少女问的大胆而又大声,一下子便将整个聚会的人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唯独这少女还好不自知般,一脸好奇的望着杨雪。 也是此时,洋人少女的母亲——美国领事夫人,也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忽然大声的用英文呵斥少女,让少女赶紧停下,不要再闹。 但少女却也用英文同美国领事夫人争执了起来。 她们都以为杨雪听不懂,但事实上,杨雪却听得极清晰。那少女说——我就是想看看那个中国女人,是不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真的主张女性独立自主。 “呵” 寂静的大厅里,杨雪缓缓地笑了出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对洋人母女是,许章序也是。 “再次相见是什么感觉?唔,我得好好想想。”杨雪一出口,便是极其标准的伦敦式英文,她隐晦的用行动在像她们表达,别把任何人看成一名傻瓜。 “噢,亲爱的,你的英文说的可真好,让我倍感亲切。”同样注意着这边的英国领事夫人忽而惊喜道。 但杨雪却只是俏皮的向她眨了眨眼睛,便故意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对着那有些惊讶的洋人少女道:“我有什么感觉呢?或许只是——哦,天哪,我终于不是谁谁谁的妻子,而只是章嘉芬了。” 艾玛皱了皱眉,一脸的不敢置信:“你不恨他?” 说着,又有些迟疑:“难道,你还爱他?” 杨雪嗤笑了一声:“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想,像爱与恨这样具有极强烈的感情的单词,并不适用于我和我的前夫,这样的感情都太过多余了。我们只是为了彼此的自由和快乐而选择分开。从此,许恣慕是许恣慕,章嘉芬是章嘉芬。” “那你看到别人追捧许先生,你不生气和沮丧?”面对着镇定自若的杨雪,艾玛忽然有些泄气。 但杨雪却是看了看身旁同样站了起来的盛爱宜,忽然道:“就在刚刚,我也跟盛小姐谈到了这个话题。我想告诉她的也是这样,许恣慕是真正有才华的人,所以,他会有他的支持者,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但同样的,我也有我的追随者。他写他的理想,我说我的抱负,我们并不矛盾,我为什么要悲伤和沮丧?” “好吧,章小姐”艾玛有些垂头丧气,总算是认输了,“我承认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女性,我为我对你的怀疑而感到抱歉。” 科等整场比赛打完,杨雪的队伍还是以7:5的极小差距惜败,实在是杨雪在第一节扑空的球太多了,才给了对方队赢的机会。 “抱歉,刚刚是我拖你后腿了。” 大祸一块儿休息的时候,杨雪大方的向自己卢筱嘉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先生,你学得真是太快了,希望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打球。” 卢筱嘉本人自是表明了自己并不在意,但令杨雪没想到的是,那个一直未曾与自己交谈过的徐国梁竟然也回了她的话。 或许是因为各自派系的原因吧,只要是卢筱嘉感兴趣的,徐国梁总爱去争一争。但按她自己来说,她其实并不愿意和任何一个组织的人走得太近,不论是军阀还是帮派。这个时候团体与团体的斗争实在太多,所以无论是杜月笙c卢筱嘉还是徐国梁,她其实都不愿交往过甚,她不想以命相搏。 浅浅笑了笑,并没有将徐国梁的话当做一回事,杨雪仅出于礼貌的回道:“是吗?我也希望下次还可以一起打球。” 说罢,杨雪便主动同身边的领事夫妇们谈起了天,说起了她对他们国家的一些看法和观点,很快便引起了众人的惊叹。 卢筱嘉就在杨雪的身边看着杨雪与众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只觉得杨雪不仅貌美,不仅才华出众,就连社交能力都如此优秀。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杨雪如此的与众不同,与他平常所交往过的女人不同。一时间,他看着杨雪的眼神更为炙热了。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杜月笙的眼里。 在俱乐部吃过午餐后,众人都预备散了,毕竟领事们都还有事务要办。可卢筱嘉却像是终于找着了机会般,不断的问着杨雪想去哪里玩儿,需不需要他为她引路之类的。 杨雪被闹得有些烦了,便颇为不耐的撇过了头,恰好瞧见杜月笙也正预备离开。便立时走到杜月笙的面前,皱着眉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 之后方才转过身对着卢筱嘉扬起一抹灿烂的笑,道:“卢少爷,抱歉,杜先生早先便已经与我有约了。” 卢筱嘉闻言,盯着杜月笙不自觉的皱了皱眉,他虽是都督之子,却也不能无缘无故的便架人走,至少,是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拒绝了自己而架一个身份极高的人走。 没有办法,他只好对杨雪笑道:“那么,佑亦先生和杜先生先玩好,下次我们再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99.三国孙尚香14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男人和女人最大的区别是什么?从前我没想过, 但现在,我开始思索。而我所得到的答案,无非是女人较之男人,是感性而又懦弱的。” 杨雪的思绪其实很清楚, 女人大都是极其感性的,也大都是极其向往爱情的, 那么, 她就从这方面入手吧。只要抓住了要点, 打动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曾几何时, 或许是过去,也或许是现在, 你正为一个人肝肠寸断,苦苦咬着牙爬起来,挥泪奔跑,却一边跑一边回头, 看看他是否还在看着你。你多么希望他在看着你,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 这个时代, 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 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 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短短十二个字,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那是林升在收到了杨雪的稿子后带来的一名相馆里的青年拍的。林升说:“这既然写的本身就是先生你自己的故事,那还不如就在旁边刊登上你自己的一张相片。以先生的相貌,必定更利于提高知名度的。” 杨雪欣然同意。既然有捷径可以让她更快的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何乐而不为呢?当然,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在这篇《不做秋扇》里,我有提到,我已经同我的前夫——许先生离婚了。在离婚之际,我阻止了他要在全国登报的行为。同时,我也答应了他,总有那么一天,我会亲自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的。”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利用着许章序那仅存的愧疚才得到的刊报掌控权。 看着一贯只作温和神情的林升禁不住露出的吃惊神情,杨雪抿唇轻笑:“一直以来,我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人并不公道。这么久没有将这个消息刊登出来,我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保护我自己罢了。” 顿了顿,她又接着道:“但我想,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将它公之于众了。就将这许先生期待已久离婚声明,刊登在《不做秋扇》的下面吧。我总要让他知道,不光他一个人想做中国离婚的第一人,我章嘉芬同样想!” 也不光他一个人想做天下文人的表率先驱,她也同样想迎风挥舞女人崛起的旗帜! 眼里的凌厉似不屑也似无畏,杨雪绝不知她此刻的笑美得入骨:“假如天下文人非要来攻讦我,便让他们尽管来吧。他们不是瞧不起‘传统女人’,追捧‘新潮女郎’吗?我也定要让他们瞧瞧被人看不起的滋味儿!” 干着欺负女人的事,却又想要女人自立自强,得了便宜还想在世人面前卖乖,天下哪来的这样的好事?真当天下全是他们男人的天下吗? 林升终究敌不过杨雪浑身的气势,再加之实在是没有辩驳的理由,最后还是同意了。而他同意后的结果便是,这刊着《不做秋扇》的这一期的报纸发行后,在全国各地引发了轩然大波。 第一时间来看这篇《不做秋扇》的人,自然是那些作为“章佑亦”的追捧者的女人们和那些品读过《青蛇》并深感兴趣的文人们了,当然,除此之外,或许还有些从各个女人和文人那里听过章佑亦的名声的男人,和那些被照片里绝美的女人吸引后才来品读的人。 初读这篇《不做秋扇》的开头时,不同的人,应当是有不同的感悟的。就像向来跟风鄙夷“传统女人”的文人们或许开始意识到“传统女人”的不易,也像是那些本来就是所谓的“传统女人”们的悲伤的共鸣。 但不管这些人感悟是多是少,至少,所有人都该知道了一件事情——没有谁是愿意一生下来就做那所谓的“传统女人”的。没有人教过她们如何去做“新潮女郎”,她们从出生开始,学的便是三从四德c相夫教子。 她们也没想过,竟会有那样的一天,她们会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而遭受鄙夷歧视。而此刻,就算她们想要开始改变,又有谁愿意去帮助她们引导她们呢?也许,她们只要一出声,得到的便只有一句句辛辣的讽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0.三国孙尚香15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的思绪其实很清楚,女人大都是极其感性的,也大都是极其向往爱情的,那么,她就从这方面入手吧。只要抓住了要点,打动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并不难。 “曾几何时,或许是过去,也或许是现在,你正为一个人肝肠寸断, 苦苦咬着牙爬起来,挥泪奔跑,却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看他是否还在看着你。你多么希望他在看着你, 你所有的奔跑都是为了他。” 这个时代, 如同章嘉芬的女人是那样的多, 她们大都拥有着一段听从“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的婚姻。在结婚之前,她们甚至可能都从未见过她们未来的夫君。“在家从父, 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 短短十二个字, 几乎是她们一生中所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只有在嫁给现在的那些“新青年”后,她们才会发现,她们的思想在这个家庭中显得那样的不合时宜,她们与她们的丈夫是那样的格格不入。哪怕她们穷尽一生去追赶他们的步伐,去赶在他们的身后展示自己的贤良,却也犹如站在宇宙的一端遥望银河。 如果有人问,这样一直的付出,她们难道不会累的吗?那么杨雪可以告诉你,这是很累的。可就算累又怎么样呢,她们从不愿敞开胸怀的去爱自己,比起离婚来说,她们更乐意一直这样累下去。 当然,这也是她们自以为是了。难道她们情愿隐忍着这样的婚姻,她们的丈夫便也会隐忍吗?男人们大多会像许章序和章君勉那样,用离婚来作为这样一段包办婚姻的结局。 那么女人们最后的结局又该是怎么样的呢?自怨自艾?抑或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强加在男人的身上,然后企盼他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回过头来爱你? 不!这些都是不对的!杨雪真正想的女权思想,应该是女人自己自立自强的,是女人自己给予自己最大的爱意的,是女人真正的从封建思想中解脱自己的! “或许大多女人在得知自己即将被抛弃的那一刻,都是绝望且迷惘的。像是我,我曾经也不明白,为什么许先生非得要与我离婚,难道是我还有哪里不够好吗?可后来我才发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无论你有多么好,世上总会有不爱你的人。 所以,不是我不好,甚至我可能好到已经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可他却仍然要同我离婚。他不爱我,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对我的一切视而不见。 当然,或许你读到这后,仍然感到悲痛,你想说那你该怎么办?你不是无辜的吗?他凭什么就要抛弃你?那么我得告诉你,或许你的那个‘他’也是这样想的,他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毁了自己的幸福,葬送了自己的后半生?” 真相往往是疼痛得刺人的,但杨雪却并不介意用真相去刺痛所有的女人。本来嘛,谁也不能无私到为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去奉献出自己的一生。女人或许可以,她们从小的封建教育使她们从骨子里接受了这样不对等的付出,但男人却是很难做到的。 既然如此,那难道身为女人就注定没有出路了吗? 杨雪轻轻抿了抿唇角,手中的钢笔疾速飞舞着—— “我常常禁不住思考这个问题:女人的归宿是什么? 是一个丈夫,一段婚姻和一个家吗? 上一代或者再上一代的女人总是这样告诉我们。 然而,要是婚姻不愉快,要是两个人的感情早已经支离破碎,家不成家,那个当初的归宿还是归宿吗?归宿真的只能是另外一个人吗? 女人的归宿为什么不可以是梦想和自由?不可以是她追寻的东西?不可以是她的信仰和信念?不可以是她坚持的理想? 归宿当然也可以是一段美满良缘,或者以上的全部。” 写着写着,她忽然停下,半晌,才接着写道—— “放手吧,在知道他不爱你的时候,在双方都感到无比疲倦的时候,你亲自去说放手吧。保留你在他面前的最后一丝骄傲,去同他道别吧,去寻找你的归宿,去完成你的梦想,或者去等一个真正的爱你的人。 就好比我,在离开了徐先生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并不适合做个循规蹈矩的传统女人——我是自由放任派。 也许不是因为我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洒脱,而是我知道,婚姻也许可以经营,而爱情是经营不来的。千辛万苦的经营,倒不如等待一个人,他爱你就好像你的天命。 然后,终于有一天,等你过上了你想过生活,你才会恍然明白,一个女人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完全取决于她做了怎样的选择。而等到了那一天,你才会明白,此刻的你,有多感谢当初的他,离开了你。” 收笔。 杨雪只觉得,她所能做到的,也仅仅是这样了,她已经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呼唤“女性思想”的觉醒。最后的最后,究竟有多少女人能过挣脱这时代所赋予的枷锁,便全看个人的领悟了。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不缺执迷不悟的人的。 懒懒伸了个懒腰,杨雪起身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坐下,拨通了报社的电话,嘱咐了一声让林升派人来拿稿子后,便略显疲倦的倚靠在沙发上,她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老实说,她不可能一直都只写关于“女权主义”的作品的,“女权主义”这个题材再受追捧又如何,这个题材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哪怕她将其写得再如何出众有名,却也仅仅是能享受到女人的追捧和思想先进的男人们的支持罢了,仅此而已。 而她需要的,却是天下人的追捧,不仅是女人,还要有男人。但显然,光只写拥护女权的这个题材,她的目标是很难达成的,她需得写些其他的题材,来赢得男人们的追捧。 转眼,杨雪又悄悄送了口气,也幸好她选择了以维护女权主义的作品来开启她此生的文路,否则,光是“女人”这一个身份,便足以叫她连出头都难,更遑论赢得追捧了。 也不知想了多久,直到洋楼的大门被敲响时,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了神,去给来人开了门。 来的人正是林升派来取稿的人,但他这次来却不仅仅是来取稿的,同时也是来送一封请柬的。 杨雪挑了挑眉,收下了请柬,并没有去看,而是将稿子递给了他并送他离开后,才打开了那请柬。 请柬是进驻在沪上的法国领事会的会长夫人送到报社的,请柬上明确的写明了邀请杨雪在这周的周末参加她在法国领事的官邸所举办的沙龙。 这份请柬来得突然,却并没有让杨雪感到意外。 如今的她,确实也算得上是文人圈里的新贵了。 沙龙是音译自法国话的sal一n。巴黎的名媛贵妇们,经常把自家变成社交场所,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邀请一些社会名流和各行各业中一些极为出色的人,大家一边喝茶一边听曲儿,无拘无束的随便聊天。 将手中的请柬收好,她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参加这次的沙龙邀请了。 我要这天,再遮不住我眼 要这地,再埋不了我心 要这众生,都明白我意 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 当这句话出现的时候,全民都疯狂了!一股前所未有过的豪迈自心底油然而生。自由!自由!!这样的渴求,从未如此刻一般在他们的心底激荡过!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非要等到《悟空传》连载完之后再办《公报》了。” 这样对杨雪感叹着的,是胡适和沈得鸿。但不止有他们,现在,所有读过《悟空传》的人都算是能窥觑到她写下这部小说的用意了。 而那些曾经捎以最为恶意的流言,总算是全部停息了。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后续的连载,都开始对《申报》上的两日一连载感到不满,纷纷将建议信寄往了《申报》的报社。 当然,它们最后的归处,却是杨雪的书桌。 杨雪将那些信件一一收拾好,统统收拾在了一个柜子里。按现代的话说,她大约便是人们口中的窥屏狗了,她偶尔闲时,总爱将读者的来信翻出来瞧瞧,却鲜少是有回复的。 她是一个极矛盾的人,她在乎着喜欢自己的人,维护着自己的追随者,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予以回应,只好更好的做好自己,这和她前世在娱乐圈的状态是极其相似的。 彼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她情商高,系统也这样说,因为她总能同圈子里的人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脾气足够“好”,一个不大爱与人起争执的人罢了,她算不上是长袖善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1.三国孙尚香16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坐在书桌前,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从前她没想过一定要改变谁, 只想要一切顺其自然。可今天,她忽然想打破这样一个怪圈——她要使国人重新捡回自己的尊严!使国人敢于与环境c与“命”抗争! 她相信,她可以打破国人对女人的看法, 可以使女人自尊, 自然也可以使国人自尊! 给钢笔汲满墨水, 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 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小说, 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小说。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小说,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小说, 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 《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 但即便如此, 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 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 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立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短短的一小段字,杨雪好像写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写。她一点儿也没写出“反抗”这一主题,倒是写了世界万物代代轮回,哪里是个终点?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抗命运是没有定数没有结局的,反抗与否,她想全让读者们自行领会。 “四个人走到这里,前边一片密林,又没有路了。 ‘悟空,我饿了,找些吃的来。’唐僧往石头上大模大样一坐,说道。 ‘我正忙着,你不会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有腿。’孙悟空拄着棒子说。 ‘你忙?忙什么?’ ‘你不觉得这晚霞很美吗?’孙悟空说着,眼睛还望着天边,‘我只有看看这个,才能每天坚持向西走下去啊。’ ‘你可以一边看一边找啊,只要不撞到大树就行。’ ‘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在《西游记》里向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孙悟空,在《悟空传》里着墨最多,却是从一出场就已经迷失了本性——他被抽取了记忆。他的体内活着两个灵魂——一个失忆的c迷茫的c只为加功德分而西游取经的孙悟空,一个是个性张扬c不拘束缚c备受妖界崇拜的齐天大圣。 “女子忍痛抬起头来:‘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那棒下的人说。她抬起头来,‘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痛苦?’” 正如现今人们怀疑着自己和自己面对的世界,茫然的向世界探索,欲求生存一样,孙悟空也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是成为曾经自由自在却被自己遗忘的“齐天大圣”,还是做一个神仙要求的保护唐僧平安西天取经的“赎罪者”?是为了自由和未来反抗,还是忘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正是杨雪想问的问题。 写写停停,杨雪将其改了又改,只为使其更为深入人心,更能切合她的旨意,以至于到了日暮西垂,她也仅勉强写完一个章节。 杨雪没有再勉强自己,便停下了笔。 《悟空传》的篇幅并不长,仅有十五万字,二十个章节而已。当然,这也有杨雪并不愿写过长的小说的原因——像这样的小说,时间拖太长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趁着她如今正盛的名声,将《悟空传》推到热浪的。 当然,为了顺利乘上《浅谈》的东风,杨雪还是早早的便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了之后的三个章节的文稿,交到了林升的手里。 现在,杨雪所写的文稿已然是不用审核便可刊登了,所以,《悟空传》很快便被安排着开始连载。只不过,与以往连载《青蛇》时不同,杨雪已经不再急于成名了,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她主动向《申报》邀请了两日连载一章的要求。 而于《申报》而言,一名与自己亲近的c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成名作者,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自然是应当答应的。 两厢作用,直接便导致了《悟空传》发表之后所引起的民众讨论。 《悟空传》刊登之日,哪怕《申报》已经早有预感,多印了许多份,却仍旧被一抢而空。除了一直以来便定了《申报》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申报》所打出的“章佑亦新作”的旗号而买的——《浅谈》所带来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哪怕没有人肯相信这所谓的《悟空传》可以超越“四大奇书”之一的《西游记》,却仍然耐着性子读了下去。但是,也是读完《悟空传》的第一章的同时,几乎八成的人都开始对杨雪感到失望。 他们大都承认《悟空传》的简介的确诱人,却又认为这第一章节便无头无尾的,丝毫看不懂作者写了些什么,可读性并不高。他们认为,杨雪辜负了他们的期盼。 一时间,类似于“文坛新锐章佑亦先生江郎才尽”的说法在各个城市喷薄而出,而这种说法,在下一章并未在第二天连载和杨雪的不回应态度之下愈演愈烈。 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对杨雪一票否决,他们还在期待着杨雪给他们带来的转折。哪怕他们一直对杨雪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打从心底里的,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杨雪的,或许,这是因为杨雪以“女人”这一身份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而杨雪,则是在创作的休息之余,抽空同沈得鸿参加了一次文学研究会之间的聚会。也是到了这时,她方知晓外界对自己新作的众说纷纭。 她也没反驳,仅是对在场的文人淡然笑道:“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我永远不相信结局,哪怕此时的情形,有多让人惊慌。” 直到连载到第三章的时候,忽然之间,许多人都沉默了,他们感到自己仿佛从杨雪的作品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我像一个优伶,时哭时笑着,久而久之,也不知道这悲喜是自己的,还是一种表演。很多人在看着我,他们在叫好,但我很孤独,我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我幻想着我在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世界。那里只有神与妖,没有人,没有人间的一切琐碎,却有一切你所想象不到的东西。但真正生活在那里,我又孤独,因为我是一个人。” 幽静的咖啡厅里,轻缓悦耳的钢琴独奏声跃入耳里,沈得鸿却是一脸慨然的合上了手中《申报》,叹道:“佑亦此番话说出了多少人的心声!现今的国人,谁又不像个优伶,面上覆着一层撕扯不掉的伪装?真是可悲!” 不愿再想下去,沈得鸿晃了晃脑袋,强行打起精神,双目晶亮的问起杨雪:“佑亦后面的文稿应该存了不少了,能否让我一睹为快?” 杨雪似笑非笑的上下打量了沈得鸿一下,端起身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故意反问道:“雁冰可是真的想看?” 沈得鸿纠结得五官都快拧到了一块儿去,好半晌才颇为不舍的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还是不要给我看了!” 他怕自己一睹为快之后,剩下的便是满心感慨,却又无人可说。与其心中憋闷,倒还不如随着众人的步伐,慢慢等着《申报》的连载算了。 “噗嗤”杨雪被沈得鸿的模样逗得发笑。 她拿出手帕拭了拭嘴角并未喷出的清茶,平息了好一会儿,才对着沈得鸿正色道:“今日将雁冰邀约出来,我其实是有一事想要邀请雁冰帮忙的。” “佑亦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大可直言,我若能帮你,便一定会帮!” 沈得鸿与杨雪的私交甚好,且杨雪从未如此直白的请求过他的帮助,此时杨雪亲口相求,若不是还有仅剩的一点儿理智,他甚至有些想直接应下了。 杨雪见状,也不扭捏,直奔主题说道:“我同林升日前谈好,想发行新的报纸为《申报》的兄弟报。我所结交的文人里,只与雁冰你最熟,所以,哪怕我知道你还为《小说月报》做着编务,却仍旧想请你担任这份新报的总编辑。”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沈得鸿一边思考着,一边沉声道:“佑亦,发行一份新报并不容易。” “我自然知道。”杨雪浅浅笑开,拿出自己一早便带在身边的一份策划书,摊开道,“雁冰不若先瞧瞧我做好的策划?” 沈得鸿拿起杨雪放在自己面前的策划书,只见策划上最开头的地方便写着一行大字——《中国公报》之办报方针: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2.三国孙尚香17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杨雪拎着小小的手袋, 走近盛爱宜,坐在她的对面, 皱了皱眉,似担忧似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蔫嗒嗒的。” 她的神色全然没有往日的活力, 活像受了什么打击似的, 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可是,有什么能让一个向来不识愁滋味的千金名媛感到沮丧呢?除了所谓的“爱情”, 杨雪想不到其他。 “佑亦, 子文他走了。”盛爱宜瞧见了杨雪, 便好像找到了一个能够为自己出主意的人一般, 两眼汪汪,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将自己心里想的给说了出来。 子文? 杨雪听见这个名字, 忍不住愣了愣,许久才反应过来, 这是爱宜的老师兼恋人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走?你们俩吵架了?” 杨雪问, 但盛爱宜却摇了摇头。 杨雪想了想,又问:“那是他不爱你了?” 盛爱宜还是摇了摇头。 得不到答案的杨雪, 秀眉微蹙, 再次试探着猜到:“你们的家人不同意你俩在一起?” 这一次, 盛爱宜向着杨雪点了头。 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道:“子文他什么都好,为人博学有才还风趣。我同他在一起,总能看到些从前我看不到的东西,很是开心。可任是他如何优秀,在我妈妈眼里,却只有一点不好——家世。也就只这一点,我妈妈她便全然将他否决了。” 这一点,杨雪也不大好评论,毕竟这是爱宜的家事,牵扯到一方父母,她是不好去评头论足的。而且,爱情这回事,本身就只该是两个人的事,谁说都没用。 同走近桌旁的服务员点了一杯咖啡,杨雪问着盛爱宜道:“然后呢?你是怎么想的?” 盛爱宜又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原本我想着母亲那样疼我,只要我坚持,她总会答应我的,所以我便叫子文忍忍。可是,子文他又犟的不行,我妈妈她越是阻挠,他就越来劲。 好几次在大街上,我跟着家里人坐车参加宴会,他就一踩油门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把车子往我坐的车前一横,偏偏要我下车与他对话。” 听到这里,杨雪便忍不住在心里,对她还从未见过的宋子文降了几分印象分。她喜欢天生反骨的人,喜欢狂傲的人,也喜欢用于反抗的人。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不懂思考与隐忍,全然被冲动支配的人。 在她眼里,宋子文现在便是这样的人。 盛爱宜没有注意杨雪的沉默,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些些的伤感:“我一直周旋在他和我妈妈之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让我妈妈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是几天前,他却来跟我说受不了了,他说他二姐宋青龄将他引荐到了孙钟山的面前,让他赶赴广粤,从而步入政坛。他还问我愿不愿意同他一块儿去” “但是你并没有同意与他一块儿去?”盛爱宜说话总有些犹豫不决,就连话音也是久久才能落下。杨雪也不急,就等着她说,等着她没有后话了,才开口问道。 “没有,”她摇了摇头,又觉得还不够,便继续补充,“我那时不知道该不该同他一起走,但他却没有时间让我犹豫。我同家里的八妹一齐去浙湖钱塘看潮的时候,他便追了过来,还捏着三张去广粤的船票,劝我们跟他一起去广粤。他说革命一定会成功,年轻人就应当闯天下。” “你那时没有跟他一起走,你是离不开沪上c离不开盛家c离不开你妈妈?” 对于杨雪的问话,盛爱宜没有否认,她接着说道:“我给了他一把金叶子,送他做路费。我对他说,还是他自己去吧,我在沪上等他回来。佑亦你说我做错了吗?” “你做的很对。”杨雪肯定了盛爱宜的做法,“就像鲁讯写的《娜拉走开怎样》一般,你和他都没有经济来源,你要是离开了,你怎么知道你的未来会是怎样?” 说罢,杨雪脑海里冒出过许多个念头,张了张嘴,仍是忍不住提醒道:“况且,宋子文这人” 在盛爱宜郁郁而又澄澈的目光里,杨雪道:“先不论他多有才,我只说他与你的感情。爱宜,你认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盛爱宜先是一怔,然后又靠在椅子上想了许久,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杨雪酣了一口气,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感情就好比一样物件儿吧,喜欢是坏了还可以换新的,爱是坏了就修,修不好就忍。他连为你忍那么一会儿的耐力都没有,凭什么来同你说爱情?” 盛爱宜抿着唇,明知杨雪是为了自己好,却还是忍不住想为自己的恋人反驳。 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杨雪却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她的面前,阻止了她的后话:“爱宜,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你和他的爱情,只是你和他的事情。我只是给你一些意见,不希望你陷太深罢了。” 杨雪的话落,盛爱宜便又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般,瘫软着靠在沙发上。 像是见不得她这副模样,杨雪故作欢颜,笑道:“待会儿我们文学研究社还与沪上的另一个文学学社‘创造社’有个探讨会,你要一起来吗?” 探讨会是今日一早沈得鸿打电话来后,她才知道的。当时她答了一句“若是得闲就去”后,便挂断了电话。 她原本是没打算要去了的,因为她已经做好了用一天的时间来陪盛爱宜的准备。但现在情况如此,她反是想带着盛爱宜一道去了。哪怕,仅仅是带着她换个心情,让她注意些别的也好。而自己,也正好可以将在北平时就预备写下的诗,写给胡适。 盛爱宜强打着精神,对杨雪扯开了一抹笑,答应着道:“好呀,我倒是好久没同你一起出去,没见你别人面前侃侃而谈的英姿了,真是甚是想念。” 见她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杨雪便悄悄松了一口气,没好气的飞了她一个白眼儿,端起服务员早便送至桌面的咖啡,笑骂道:“真是快瞎了眼了,我就说你盛大小姐怎么还有这么死气沉沉的时候呢。” 盛爱宜的眼里明显又多了几分笑意,杨雪便又少了几分顾虑,就着手里的杯子,将咖啡一口饮尽。而后又扯出纸巾拭了拭嘴角,才唤来服务员结账。 “先生,一共一块大洋零五角。” 那中国服务员显然是认识杨雪的,倒让杨雪还愣了愣。她都快忘了,她现在可也是一位“名人”了。 在盛爱宜揶揄的目光下,杨雪将两块大洋放进服务员的手心里,对着他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剩下的权当你的小费了。” 之后才转过头望着盛爱宜道:“走吧,我的大小姐。” 盛爱宜走到杨雪的身边,耸了耸鼻头,故意侃道:“我是七小姐。” “那好吧,七小姐~” 实际上,孙钟山昨日在同杨雪谈话时虽然的确用上了些交际手段,但他确实也没有撒谎——他的确是信任杨雪能上好这一堂课的。虽然,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来听她上课的想法,但在后来与之交谈过后,他突然觉得,也许他真的能在她的课上学到些什么也说不定。 于是,兴致突起,他便带着自己的妻子一同来听课了。 “叮铃铃铃~~~” 孙钟山和宋青龄将手放下的时候,正好教室里的铃声响起,杨雪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朝着孙钟山和宋青龄的方向浅笑着点了点头,祝福小李也自己随意找个地方坐下,便闲庭信步般极优雅的登上了那一寸三尺讲台。 站在讲台上,看着讲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杨雪忽然兴起,便笑着开了一个小玩笑:“天气炎热,我以为普通人都只喜欢凉爽,没想到我们高知识分子们却更喜欢流汗的畅快。” “哈哈哈” 七月的广粤已经很热了,一般人为了舒爽,并不乐意粘腻在一起,而此刻大多人为了能听杨雪的这一趟讲课而挤在了一起,教室里外,除了讲台上的杨雪,几乎只剩下了人群。 杨雪这是在调侃他们的人多,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笑话,却让教室里的人都禁不住笑了起来。好像开心之余,连灼人的热气也少了许多。 小小的调味剂结束,见讲台底下的人都目光灼灼的紧盯着自己,眸子里的期待就好像水一般快要溢了出来,杨雪随性的笑了笑,道:“我没当过谁的师长,我也不知道做为学校里的一名老师,有什么是要必须做的。所以,我只会按我想的来做。” 极为突兀的一句话,杨雪在学生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为这句话给出了一个解释:“我曾经在我的作品里说过,我是一位自由放任派人士。所以,关于以上这段话的意义,我只表达了一个意思——” 杨雪顿了顿,感受着大家疑惑的目光,蓦然灿笑道:“我没有为这堂课做下任何备课准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3.三国孙尚香18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她想, 没有谁是愿意一辈子去做谁的附属品的。 假如女性意识不崛起的话, 恐怕她头上的那顶“许恣慕前妻”和“旧式女人”的帽子还须得担很久。甚至, 她还可能因此而一直被嘲讽和讥笑。 只是想想, 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 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 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 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 大胆的演绎史册的荒唐真相, 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曾经身为演员时,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 哪怕如今事已经年, 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 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 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思绪上涌,没有停顿,杨雪眨眼间便将这原有的内容在脑海中修饰的更符合这个时代。有如神助般,她文不加点的在稿纸上飞快写下了这个故事的伊始—— “我今年一千三百岁。住在西湖一道桥的底下。这桥,叫‘断桥’。 断桥之上,总有来自各方的游人,踩着残雪,在附庸风雅,发出造作的赞叹感慨之时,每每都将住在桥底的我和姐姐吵醒。 其实,西湖本身并无内涵。既不懂思想,也从不汹涌,简直是个白痴。却竟然赢得了骚人墨客的吟咏,说什么‘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真是可笑。 我在西湖的岁月里,不曾如此诗意过。如果可以挑拣,但愿一切不曾发生过” 文章的伊始,一切从头说起。五百岁的小青遇上了一千岁的素贞,初出人间之前,她们遇见救济世人的法海,来到人间之后,她们遇到了清秀俊朗的许仙。 主角很少,故事也很短。统共不过十万字的,短短一个下午,杨雪竟然已经足足写了将近一万字。 “但,难道这场游戏中没有牺牲?我心中也有一点委屈,我并没有爱他,这不过是一个各行各路的男人,在色c诱之际,难道不必动用精神气力的?——我的‘得到’是‘失去’。银子给了,人走了,他也并没有爱我。想起来,不过是一个莽夫。” 这正是第三章的结束。是小青第一次色c诱许仙的失败,却也是她第一次略略的看清许仙,看清他的——“贪”。是呀,哪有男人是不贪的?别说男人,女人也是。 杨雪放下了手中的笔,伸了伸懒腰,并不预备再写,反倒愣愣的打量着自己方才写下的文字。 平心而论,杨雪的书法还不错,只不过她写的大都为简体字罢了。 幸而此时的中国正是提倡简体字的时候,人人都呼喊着抛却繁琐。如果杨雪此时写的尽是繁体字,反倒是与当今的文坛显得格格不入了。 做好了最后的检查,杨雪用一个大信封将文稿好好的装封了起来,便直接拿去寄往了《申报》的编辑部。 剩下的,便只是等了。她毫无担心,她在等着《申报》的回信。 由于《申报》的报社就在沪上,所以很快的,杨雪的文稿便被《申报》收到了。 《申报》的副主编是个叫林升的中年人,熬了好几年后才终于熬到了副主编的位置。按理说,到了他如今的位置,已经是不怎么需要审稿了的,但编辑部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将一篇文稿送到了自己的书桌上,说是拿不准能不能刊登。 拿起了桌上的文稿,看着的名字——《青蛇》,林升的眉头首先就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是讲妖魔迷信的? 还没开始看,林升便不由的已经在心里有些否定这本了。如今正是打击封建思想的时候,怎么还有人会写妖精这些东西的? 但出于职业操守,林升还是决定看下去,毕竟这要是写的不好的话,也不会被送至自己的面前。 果然,看到简介时,他的眉头便已经有些松开了。若是说的白素贞和许仙的神话故事便还好些,毕竟是流传千年的佳话。 而真正吸引林升看下去的是简介的最后一句话——“我杀了他。”杀了谁?许仙?为什么要杀了许仙?还有,究竟“许仙自创的笑话”是什么? 怀着这样的心情,林升便这样看了下去。看到白素贞在小青面前的自视甚高时,他不由讥讽“愚昧!”;看到白素贞沉湎爱情时,他又不屑“无知!”;看到许仙贪婪银钱时,他却又只能叹道“人性”。 不知不觉,他便已经看完了这一万多字的文稿,却仍似意犹未尽。而也只一刹那,他才忽然惊觉,这《青蛇》里的人物竟与神话故事里的人物如此不同,或许,这本身就是对现今社会状态的一种缩写? 但想了想,她又笑着补充道:“若说没有怨是不可能的,在那样一种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唯一能指望的,正是你们——我的亲人” 杨雪的话音拉得很长,让章君勉的心都忍不住跟着悬了起来,可杨雪没有去关注他,只是低垂着头,浅浅笑了笑,从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望着章君勉的眼,道:“可是,我清楚地知道,不只是你们,当时,若是有人知道我竟会同一名大才子离婚,定然也会认为是我疯了,不是吗?” “我看得很清楚的,这是中国千年来的思想所给世人留下的烙印,怨不得你们。或许,我现在还得感谢你支持我,感谢你支持我打破这时代的壁垒?”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笑笑也就过了,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她说的也是真的,章家的兄弟,或从商,或从文,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4.三国孙尚香19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 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 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 而是摇了摇头, 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上的面纱。” “这个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 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 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 虽没有直接将说出来, 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 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c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直接将心底的疑惑说了出来:“先生,我其实一直都搞不太清楚您的态度。要说您是保守一派的,您又发表了《浅谈俄c英c美》一文,隐约是主张国人向洋人学习新技术新知识的。要说您是洋务一派的,您又总是穿着一身旧式旗袍,控诉着洋人对国人的打压” 或许是不好将话说得太过明白吧,那学生的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将灼灼的目光投射在杨雪的身上,等待着杨雪的回答。 “我的态度十分模糊吗?” 杨雪没有让他失望,毫不回避的就这个问题侃侃而谈,因为即便此刻这学生不提,她也定是要单独将这个话题拿出来说的。 “是,关于这个问题,我确实是有着自己的看法的,”杨雪看着那名坐下的学生,笑着解释道,“我认为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非黑即白两种选择的,但好像,我们的国人总是将问题看得太过绝对,思想过于偏激了。” “我当然不否认我们应当‘睁眼看世界’,应当向西方各国学习。但学习之余,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个能够让历史传承上千年的国家,难道会丝毫没有可取之处吗?” 杨雪没有如机关枪般片刻不歇,而是在顿了许久后,才继续道:“在我看来,其实不应该仅有保守派和洋务派两种选择的。顽固不化于国不利,那难道盲从洋人就于国有利了吗?我们为什么不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一种更好的方式去让中国改变?” 她的话让人忍不住开始思考——真的是他们的思想过激了吗?众人细细想来,却又不得不承认,好像的确是的。光拿章佑亦先生本身的例子来说,他们曾经不顾一切的对“传统”的反抗,难道不是深深地伤害了如同章佑亦先生一般出生的女人吗? 无人言语的寂静里,杨雪没去逼迫众人一定要给自己一个回答。在时间宽裕的以后,他们将有足够的时间去将这些问题想个明白。 “咳咳,”杨雪假咳了两声,使得众人重新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道,“好了,撇开这个问题,我们得将话题重新转回到刚刚的问题上了的身上了。” 估算着这堂课里所剩不多的时间,杨雪也不再去等待学生们各抒己见,直接说道:“我问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读书?你们给我的理由有百十种。可是今天,我要说的只有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你们为什么要学习?我希望你们学习是为了中国而学习的。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你们会用你们的知识为中国造出枪c支,造出大c炮,造出各类医学用药你们会为正水深火热的中华建设一个新纪元,你们会同我一样,为着我们共同的‘中国梦’而努力着。之后,各自拥有一片锦绣前程” “叮铃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杨雪满含期待与希冀的望着讲台下的众人:“我为大家上的这堂课,或许同大家上过的许许多多的课都不一样。我不教你们如何学习,不教你们该学习什么。我只希望教给你们一个学习的理由,让你们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学习——爱国c思考c奋斗c勇往直前,这便是我要教你们的全部!” 话音结束,雷动的掌声刹那便响彻了整个教室。 杨雪在掌声中同孙钟山c宋青龄和小李一同走出了教室。 孙钟山说:“佑亦,我真为自己邀请你来的这一正确决定而感到高兴!” 宋青龄说:“先生,我为中国有您这样一位女性而自豪!” 小李说:“先生,我一定要将您的这一堂课撰成一篇文章,发送电报给《公报》报社,这一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一定会引起全国的骚动的!” 但对于他们的盛赞,杨雪却仅仅是宠辱不惊的抬起头淡笑着对他们回了一句:“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在收回目光之时,她无意间垂首瞥见手中的那串莹白的东珠,却发现其中的一颗不知从何时起,竟已开始转红。这时,她方恍然—— 原来,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她的任务早已完成大半 “两位先生,我是北京大学历史系的张钟麟,字灵甫,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两位。”他抿着唇沉吟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是抬头满眼茫然的望着杨雪和鲁讯道。 杨雪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方才的课堂上问,却仍旧耐心的笑了笑:“你问。” “读书何用?”张钟麟问。 读书救国。 杨雪和鲁讯几乎是同时,心中出现了一样的。但他们却都未将说出口,因为这样的,一定也是所有读书人在心中给自己的。那么,他提出这样的问题,定然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你认为读书无用?” 鲁讯反问,张钟麟却没有丝毫犹豫的点了点头,“我在北平参加过许多场的学生运动,却每每都以失败告终。或许是军阀的一声恐吓,或许是他们手里的一杆枪,我们便再也反抗不得。先生,读书何用?我们的笔打不过他们的枪。” 张钟麟再一次发问,杨雪却仍旧没有急着回答。她改变不了一个人的抉择,他已经从心底里确认了“读书无用”这一“事实”。那么,相对应的,他其实也应该有了自己的想法,只不过是他还未能肯定罢了。 “你想弃笔从戎?”杨雪猜道。 他的用意其实很好猜,因为他特意说了一句“笔敌不过枪”。但是,当他真的想要从“文”向“武”转变时,他却又感到了一丝的不确定,他急需得到一位他现在所处领域的佼佼者的肯定,譬如杨雪,譬如鲁讯。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回答杨雪的问题,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倒十分突兀的又问道:“先生们怎么看待战争?” 一般人在这种时候谈到战争,定然是讳莫如深的,因为中国的国门,正是因为一场几乎没有悬念的战争而被迫打开的。在那场战争里,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是中国。 杨雪和鲁讯同样沉默了,但与一般人不同的是,两人都是当今中国里,声称“天下无不敢言说之事”之人。 鲁讯首先开了口,他说,所有的战争都是来源于一方的“欲c望”,人的“欲c望”是无穷的,他们希望自己的国家壮大,希望自己的国家资源充足,希望自己的国家强盛所以,战争,也是无限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5.三国孙尚香20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唉, 露兰春今日里还是没有登台。”盛爱宜兴致勃勃的看完了一场戏后, 方才为今日为得见露兰春而感到遗憾。 她话音落了没多久,沈得鸿便叹了口气, 接上了她的话道:“说起来, 前日里的事情都还没过去, 她等不了台也是自然的。” 杨雪和盛爱宜听了这话, 俱是深以为然。 这沪上的上流圈也只有那么大,只要稍稍吹了些什么风,很快便会传遍整个上流圈。杨雪整日里和盛爱宜这么个顶级名媛待在一起,自然也是什么都知道一些。更何况, 前日里青帮三巨头之一的黄金荣和浙湖都督卢永祥之子卢筱嘉在共舞台闹出的动静并不小, 恐怕不止上流圈, 整个上海滩都该传遍了。 据爱宜所言, 黄金荣向来极捧露兰春, 这共舞台便是他为了捧露兰春而搭建的。且他平日里用过晚饭后, 总要带上一帮的手下来到荣记大舞台,分踞四座,为露兰春叫好。 而浙江都督c军阀卢永祥之子, 大沪上出名的民国四公子之一卢筱嘉, 向来喜好看戏, 也喜好,他在看见报纸上大篇幅介绍的露兰春后,便在前日里轻车简从的专程前往共舞台看露兰春的戏去了。 听说,彼时戏未开场,卢筱嘉就让手下拿着一些礼品去邀约露兰春戏后相见,却被露兰春推说有约给拒绝了。谁知道偏巧这一天露兰春一不留神,讲一段戏文唱走了板,正好卢筱嘉心气不顺,便在包厢里喝了倒彩。 彼时黄金荣正在喝茶看戏,忽然听见一声倒彩从隔壁包厢传来,气得暴跳如雷,马上派了人过去给了卢筱嘉两个大嘴巴。当时卢筱嘉见黄金荣人多势众,自己只有两个保镖,便忍了忍离开了。 谁知道就在昨天,黄金荣正在如往常般看戏之时,卢筱嘉忽然带了十几个便衣军人悄悄溜进了正厅包厢,用手c枪顶着黄金荣的脑袋,架了他就走,到了今天都没放人。 这共舞台本是黄金荣为了露兰春而搭建,现今捧自己的人都被抓起来了,露兰春自然没心情c也不敢再登台演出了。 杨雪没劲的站起了身来,正预备同盛爱宜和沈得鸿一道离开,便见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了十几个人。 十几人中,打头的是两个身着黑色长衫的男人。一个个子矮些c眼神凌厉的中年男人,一个身子挺拔c容貌清俊的温和青年。 看样子,这两个黑衫男人是主子,其余的人都是这两人的手下保镖。 “听说最近盛名的章佑亦章先生来了共舞台,我和二哥恰好来涨涨见识。不过,倒是真没想到章先生果真名不虚传,如此貌美。” 青年一来,如炬的目光便直接盯着站在最后的杨雪。 他的笑犹如清风拂面,哪怕杨雪知道此人可能是来者不善,却也只得谨守“出手不打笑脸人”的守则。只一眼,杨雪便清楚,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面上也挂上一抹清浅的笑意,杨雪问道:“不知道先生找我何事。” 她说得那样笃定,她笃定青年来寻她是有事的,她不信这样的男人会做任何没有目的的事情。 果然,他们来是有目的的。只不过,说出口的人却不是他,而是那位一直缄默着的中年男人。 “没错,这次我们来的确是对章有事相求,还望章同我们走一趟。”中年男人看着杨雪的眼神是柔和的,但他的话里话外却都毫无“请求”之意,满满当当的都是一种“命令”的意味。 青年好像也察觉到中年男人话语中的不妥,便抱歉道:“章先生真是对不住,我二哥就是这样的性子,你千万别跟他计较。” “哦,对了,”好似恍然大悟般忽然介绍道,“章先生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杜月笙,这位是我的二哥——张啸林。” 怪不得这样的蛮横了,原来这是上海滩的两大巨头啊。杨雪不免嗤笑道:“呵,杜先生多心了,我还是不敢同两位计较的。” 杜月笙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对杨雪的话语和语气感到不适,但他可以猜到,杨雪是对他们的出现感到不悦了。 脸上的微笑丝毫不受影响,杜月笙道:“还请先生同我们走一趟。” 杨雪暗中打量了会儿杜月笙和张啸林身后的保镖,又想了想自己身后身体并不健壮的两人,只好叹了口气,再问道:“我必须去?” “必须。” 杜月笙的回答掐灭了杨雪心中的最后一丝幻想,无奈,她只好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盛爱宜和沈得鸿道:“你们俩先走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佑亦,你这说的什么话,关键时候,我身为一个男人怎么能抛下你走?” “佑亦,有我在,他们是不敢对你怎么样的,我倒要看看,谁感动盛家七?” 沈得鸿和盛爱宜同时皱着眉出声,拒绝了杨雪的要求,弄得杨雪心里难得的腾升起一股暖意。 明媚的笑容乍现,杨雪道:“好了,我没事的,我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做什么,不会涉及我的安危的,我没那么笨。你们快些回去吧。” 说着,杨雪便再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直接推着他们穿过杜月笙一行人,及至了包厢的门口。 “你真的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盛爱宜还是不放心的问着,沈得鸿虽是不问,但他绷紧的神情,望着杨雪就一直没放松过。 “我保证!我保证行了吗?” 得到了杨雪的保证,盛爱宜才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心,望着杨雪良久才道:“我明天去你家找你。” 她明天再去她家检查她的安全。 说完,她便准备走了。转眼瞧了瞧沈得鸿还有些犹豫的神情,便二话不说的拖着他一块儿走了。她不是不担心杨雪,她只是知道,杨雪虽然看起来好说话,平时你找她,她也不大会拒绝你,但是,凡是她做出的决定,却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她没办法帮她,还不如如她所愿,自行等着。 首先打开沈得鸿的信,信的开头无非是“适之近来可好?”的问候,胡适将其直接略过,继续细细的看了下去—— “佑亦之名,适之定然听过,其虽为女人,却才思敏捷,为人正气。自然,我与其关系甚好。今日,佑亦寻我为她新创办的《公报》做总编辑,奈何我实在是有心无力,深感遗憾。幸而,我知适之之才,便想将你引荐与佑亦,不知适之心意如何” 胡适看到沈得鸿来信的原因后,禁不住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想什么,雁冰是知道自己的,自己是只做有自己真正喜欢的旨意的报纸。 往下看去,果然便见雁冰提到了这所谓的《中国公报》的创办意义。 胡适看得极细,可越看却越是止不住的心胸舒畅,抚掌道:“好好好!好一个‘秉天下之大公,予真相以大白’!这分明是我一直想办的报纸!雁冰果然懂我!” 民国文人大多口号喊得响亮,但却鲜少有付诸实际行动的。胡适却是个务实派,想到了就要去做c就要去研究。他向来致力于实事,如今好不容易瞧见了自己感兴趣的新报,尤其又看见了雁冰再三强调的“定然办到秉天下之公!”后,便再按捺不住心内的瘙痒。 只是创办人是章佑亦胡适忽然间又有些犹豫。看着信的最后那句“盼回复”久久下不了决心。 叹了一口气,胡适又打来了许章序的信,看着起头的那句“吾友安康”仍是止不住的郁闷。但渐渐往下看了下去,胡适脸上的喜悦却又渐渐变得溢于言表—— “佑亦与《公报》一事,雁冰已与我提及。《公报》的创办,我同样渴望,若非我身份尴尬,适之,我也想参与其中。是以,适之大可不必过多思虑,请直接答应佑亦和雁冰的邀请吧。佑亦非小肚鸡肠之人,我亦绝非斤斤计较之人。” 望着许章序那句“盼适之尽早抵达沪上”,胡适总算是不再犹豫,拍了拍大腿便站了起来,对妻子江冬秀兴奋道:“冬秀,快去准备准备,我们这两天便去沪上定居,我待会儿便去学校递上辞呈。”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江冬秀问道。 江冬秀是典型的传统女人,与胡适的婚姻,也是典型的包办婚姻。但她比别人的一点,是胡适并未向其他的青年一样毁掉婚约,而是选择了继续维持。 她读过章佑亦先生的文章,也无比庆幸自己所嫁的是胡适。当然,就婚姻这一点而言,她还是感谢章佑亦先生的,是她教会了自己学会自尊自爱。就好像,从前的自己只敢唤适之为“夫君”,是决计不敢唤他的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6.三国孙尚香21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 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 骑  杨雪玩笑似的调侃着章君勉。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做的本身就只是“唤醒女权”,如果真要去计较与她对立过的人,那么几乎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她的对手, 她是计较不过来的。至于家人的身份,她本身也不是真正的章嘉芬, 从始至终就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的问题,有些事情, 笑笑也就过了, 是没必要再去计较的。 况且, 她说的也是真的, 章家的兄弟, 或从商,或从文, 但大体而言,都是些有社会地位有名望的人, 得到他们的支持,绝对要比得到一个普通人的支持要有用的多。 章君勉悄悄松了口气, 好像是自己终于干完了一件什么纠结已久的事情, 心情不自觉地舒爽了起来, 也自然有了些聊天的心情。 他看着杨雪唇角始终不变的笑意, 忽然问道:“佑亦,假如我想同沈氏离婚,你怎么想?” 也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很想听听他这个的想法,很想听听这个几乎可以称为“新女性”的女人的想法。 但他的问题问得太突然了,不得不让杨雪愣了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问题是在询问她的想法。 而至于章君勉为什么会想要问她这个问题呢?或许只是因为沈氏也是一个“旧式女人”罢了。但与许章序不同的是,章君勉从不像许章序那般冷酷,他即便从不爱沈氏,但他起码给了沈氏应有的尊严。 而沈氏也从来不与章嘉芬相同——哪怕是“旧式女人”之间,也是各有不同的。章嘉芬性情温顺恭俭,而沈氏却是个势力尖酸的刻薄女人,她只在章君勉和章父夫妇面前恭顺。 只是,再如何说,沈氏到底还是个没有自主意识的女人 种种思虑的最后,都化成了这一句话。杨雪叹了口气,先是似猜测般的问了一句:“你有了心仪的人?” 章君勉默然,但杨雪却知道,这大概便是事实的真相了。抿了抿唇,她道:“我倡导的是女性主义,我希望的是女性自主走出‘传统’的牢笼,但显然,二嫂她从未走出过这个牢笼。” 像是怕章君勉误会,杨雪没有停顿,立刻接着道:“当然,我并不是一个极端的人,我倡导女性的解放,并没有想要女权超越男权的想法,我要的是平等。所以,按理说,作为男人,你是有追求自己的幸福的权利的。哪怕是对许恣慕,我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如果仅仅是因为跟我在一起会感到不幸福,感到窒息的话,我想我还不会如此看低许恣慕他。但我如今的确是看低他,却不过是因为他在与我的婚姻里爱上了其他的女人罢了。假使他真的不想被束缚,一开始,他就可以拒绝与我结婚的。可他娶了我,却在与我结婚后爱上了别的女人。 二哥,除了没有他那般冷酷外,现在的你,和当初的他有什么分别?当然,对于他没有想用三妻四妾来恶心我,我是感到感激万分的,哪怕他可能只是为了不让他真正心爱的女人受委屈。” 张君勉张了张嘴,想要为他的“爱情”辩解,却又不知道从何辩起。 杨雪不在意的笑了笑:“二哥,我想告诉你的是,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唯一,婚姻里你所背负的还有责任。当然,我也知道,两厢勉强的婚姻会使两房都感到痛苦的,那么,就请你多给二嫂一些时间吧,在她真正想通之前,也在你感到对得起这段婚姻之前。” 章君勉默不作声的沉思着点了点头,显然是将杨雪的话给听了进去。 杨雪也不去急他,任他自己去想。本来嘛,她也只能是提提自己的看法,别人要怎么做,总要等他自己去想透。 “我知道了。”良久,才像是想起要对杨雪回应般,章君勉应了一声。然后,又紧接着道:“我今天来,是还想告诉你一件事的,恣慕回来了,现在就待在沪上。”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杨雪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角,笑道:“唔,我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沪上日报》我也看到了。” 显然,章君勉也是知道报纸上的事情的,现在看见杨雪并不在意,便放下了心。他看了看腕间的表,忽然站起了身,道:“我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现在看着你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待会儿我还约了人谈事,现在便要走了。” 见状,杨雪也礼节性的站起了身。陪他走到了洋楼的门口,嘱了他一句无事可常来,并写给了他家里前些日子才安上的的号码后,便目送着他离开了。 等到再也看不见章君勉的身影后,杨雪才悠悠坐回了书房里的书桌前。 伏在书桌上,杨雪拿着笔,感到脑海中有些矛盾。本来,她只是想写些对许章序的回应,对他的一些做法的看法,顺便再呼吁一下“女权思想”的解放的。但在见过章君勉后,她想写的内容忽然有些变了。 她的初衷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懂得反抗,懂得这个世界并不单是属于女人的,但她想要的仅是男女平等罢了,她并非是要女人们将一切不幸福的原罪都归于男人的身上。 女人真正的解放,应当是意识到自己思想的错误后,寻求改变,而非将一切都归罪在男人的身上,期盼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回心转意。 这样的女人,变与不变其实都并无实际区别,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那部分,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如果有一天,这样的女人被抛弃,或许,她不会去同情,甚至还会讥讽其“咎由自取”。 是以,关于这篇《谢谢你,离开我》的散文,她不想去深究男人的问题,只想说明一个道理——想要幸福,你得先学会改变。 心中大概有了些想法了,杨雪拿起钢笔,在稿纸上写到—— “” 脑海里回忆起年少时的章君勉,偷摸着带着年幼的章嘉芬出去玩儿的情景,杨雪道:“与大多数的家庭不同,我有着一双思想老旧的父母,却也有着思想开放c生性不羁的一位兄长。曾经,在我幼时,我的这位兄长,总喜欢背着爸爸妈妈带我出去玩儿。有一次,他带着我去到了一片我从来没见过的繁华c热闹的土地。在那天之前,我甚至都不知道宝山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看着大家都静静的听得有些入神,杨雪便接着说了下去:“那天,我和我的兄长玩得很开心。但等我们被发现捉回家后,等待着我俩的,却是父亲那一根令人发憷的藤条。我的兄长可不像我那样胆小,虽然我们同样都害怕着我们的父亲,但他却在那一刻忽然挺直了腰杆,倔强的望着他,大声的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儿?!我们哪儿做错了?!’ 我爸爸他沉默了好久,才终于给了我和兄长一个——原来,我们不是不该出去玩儿,而是闯进了一个我们不该去的地方。 ‘为什么不该去?’ 我的那位兄长因为好奇心而忘记了害怕,但幸好我爸爸他没有生气,反而是垂头丧气的回答我兄长说:‘那是外国的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我兄长又问。当然了,其实我也在心底偷偷地问,但我爸爸他却再没有给出我们一个回答。他也没有在惩罚我们,而是摇了摇头,便走了。而关于这个问题的,便一直留在我心底,成为了一个谜。” 说到这,杨雪大有一种谜底揭开的豁然之感,笑道:“的是,在前些时候,我总算是揭开了那一层笼罩在这个上的面纱。” “这个是什么?”那些来听课的人们其实未必不知道是什么,但此刻的他们已然陷入了杨雪所带动的节奏中,无法再分神去思考。此刻见杨雪卖关子似的停了下来,便好似意犹未尽般,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雪见自己所需要的效果已然达到,虽没有直接将说出来,却也没再对他们逗弄下去。她说:“现在,我自己本身已经住进了外国的租界里,但我却看见,我们的一些报社c书社只因实事求是的写了些洋人的坏话,便被强行闭社。我看见,原本应该是为中国人执行公道的官员,却反而好像成为了洋人的一份子。我看见,我们的同胞在洋人的地盘上艰苦求职时,被辱骂成‘中国猴子’的屈辱一刻” 杨雪的语气极缓极柔,却莫名的让人有一种深深的触动,让人能深深地感触到她话语深处的那一抹悲痛。 她将双手支撑在讲台上,眸光里涌动着深沉,轻缓的声线恍似来自灵魂的拷问。她问:“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所问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生生震得众人噤若寒蝉。 杨雪也不在意,猛地放松了紧绷着的身子,将手从讲台上放下,不自觉的往身后倾了倾,带着一种莫名的觉悟的意味,云淡风轻道:“你们不必沉默,大可直说。所有的这些的都只有一个——‘中华不振’!所以,中国已经不只是中国人的中国了。” “听我说到这里,你们难道都没有些什么是想说c想问的吗?”众人自始至终的沉默,使得杨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而首先回应杨雪的,正是先前那名对杨雪的反应不服气的学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107.三国孙尚香22 防盗防盗, 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 嗤,她,从不信命! 杨雪笑了笑。 坐在书桌前,她只觉得此刻自己的责任重大。从前她没想过一定要改变谁, 只想要一切顺其自然。可今天, 她忽然想打破这样一个怪圈——她要使国人重新捡回自己的尊严!使国人敢于与环境c与“命”抗争! 她相信, 她可以打破国人对女人的看法,可以使女人自尊, 自然也可以使国人自尊! 给钢笔汲满墨水, 她的心里其实早已有了想法了,她至今还记得那年看见那本书时的震撼。《悟空传》——一部讲述了悲剧英雄孙悟空以及唐僧等人对命运抗争的,一部通篇弥漫着思考的。 《悟空传》其实同《青蛇》很像, 都是以流传百年的神话人物作为主角的,并都是以颠覆性的事实揭露了一个真相。杨雪相信,《青蛇》过后, 不会再有人因为主角是鬼神而直接跳过自己的,尤其是在现在自己的《浅谈》正大热之时。 当然,两者不同的地方也很明显——《青蛇》是女人对男人的反抗,《悟空传》是人们对环境的反抗。并且, 《悟空传》中主角的结局其实并不那样美好, 但即便如此, 杨雪也从未想过要隐瞒在反抗的过程中会有人牺牲的真相,哪怕现在的她如此渴望激起国人的那根反骨。 笔尖落在稿纸上,杨雪首先想到的仍是先为《悟空传》写下简介—— “纷纷落叶飘向大地,白雪下种子沉睡,一朵花开了又迅速枯萎,在流转的光的阴影中,星图不断变幻,海水中矗立高山,草木几百代的荣枯,总有一片的迎风挺立,酷似它们的祖先。怎能忘了西游?” 短短的一小段字,杨雪好像写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写。她一点儿也没写出“反抗”这一主题,倒是写了世界万物代代轮回,哪里是个终点?她的想法很简单,反抗命运是没有定数没有结局的,反抗与否,她想全让读者们自行领会。 “四个人走到这里,前边一片密林,又没有路了。 ‘悟空,我饿了,找些吃的来。’唐僧往石头上大模大样一坐,说道。 ‘我正忙着,你不会自己去找?又不是没有腿。’孙悟空拄着棒子说。 ‘你忙?忙什么?’ ‘你不觉得这晚霞很美吗?’孙悟空说着,眼睛还望着天边,‘我只有看看这个,才能每天坚持向西走下去啊。’ ‘你可以一边看一边找啊,只要不撞到大树就行。’ ‘我看晚霞的时候不做任何事!’” 在《西游记》里向来深受读者喜爱的孙悟空,在《悟空传》里着墨最多,却是从一出场就已经迷失了本性——他被抽取了记忆。他的体内活着两个灵魂——一个失忆的c迷茫的c只为加功德分而西游取经的孙悟空,一个是个性张扬c不拘束缚c备受妖界崇拜的齐天大圣。 “女子忍痛抬起头来:‘我不会记错,我记得所有的事,会永远的记住没想到我等了五百年,等的却是死在你手中,我们终究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孙悟空举起棒来 ‘在我死之前,我要问你一件事。’那棒下的人说。她抬起头来,‘忘记了一切,是不是真的就没有了痛苦?’” 正如现今人们怀疑着自己和自己面对的世界,茫然的向世界探索,欲求生存一样,孙悟空也一直怀疑自己所听到的关于自己的一切。是成为曾经自由自在却被自己遗忘的“齐天大圣”,还是做一个神仙要求的保护唐僧平安西天取经的“赎罪者”?是为了自由和未来反抗,还是忘记自己,听从命运的安排?这正是杨雪想问的问题。 写写停停,杨雪将其改了又改,只为使其更为深入人心,更能切合她的旨意,以至于到了日暮西垂,她也仅勉强写完一个章节。 杨雪没有再勉强自己,便停下了笔。 《悟空传》的篇幅并不长,仅有十五万字,二十个章节而已。当然,这也有杨雪并不愿写过长的的原因——像这样的,时间拖太长未必是件好事,还不如趁着她如今正盛的名声,将《悟空传》推到热浪的。 当然,为了顺利乘上《浅谈》的东风,杨雪还是早早的便在一个星期之内完成了之后的三个章节的文稿,交到了林升的手里。 现在,杨雪所写的文稿已然是不用审核便可刊登了,所以,《悟空传》很快便被安排着开始连载。只不过,与以往连载《青蛇》时不同,杨雪已经不再急于成名了,为了让自己更轻松些,她主动向《申报》邀请了两日连载一章的要求。 而于《申报》而言,一名与自己亲近的c对自己大有裨益的成名作者,对自己提出了一个并不算过分的要求,自然是应当答应的。 两厢作用,直接便导致了《悟空传》发表之后所引起的民众讨论。 《悟空传》刊登之日,哪怕《申报》已经早有预感,多印了许多份,却仍旧被一抢而空。除了一直以来便定了《申报》的人,大多都是冲着《申报》所打出的“章佑亦新作”的旗号而买的——《浅谈》所带来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 所以,哪怕没有人肯相信这所谓的《悟空传》可以超越“四大奇书”之一的《西游记》,却仍然耐着性子读了下去。但是,也是读完《悟空传》的第一章的同时,几乎八成的人都开始对杨雪感到失望。 他们大都承认《悟空传》的简介的确诱人,却又认为这第一章节便无头无尾的,丝毫看不懂作者写了些什么,可读性并不高。他们认为,杨雪辜负了他们的期盼。 一时间,类似于“文坛新锐章佑亦先生江郎才尽”的说法在各个城市喷薄而出,而这种说法,在下一章并未在第二天连载和杨雪的不回应态度之下愈演愈烈。 但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对杨雪一票否决,他们还在期待着杨雪给他们带来的转折。哪怕他们一直对杨雪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但打从心底里的,他们还是愿意相信杨雪的,或许,这是因为杨雪以“女人”这一身份一路走来,并不容易。 而杨雪,则是在创作的休息之余,抽空同沈得鸿参加了一次文学研究会之间的聚会。也是到了这时,她方知晓外界对自己新作的众说纷纭。 她也没反驳,仅是对在场的文人淡然笑道:“在第二天到来之前,我永远不相信结局,哪怕此时的情形,有多让人惊慌。” 只是想想,杨雪便已忍不住把两弯秀眉都蹙到了一块儿去。 她不求能唤醒这天下所有女人的思想,但正如她一开始所想的——最起码,她要证明,她才是真正的思想解放,她要比任何人所认识到的,要深刻得多。她,须得是这个时代最特别最明亮的。 考虑再三,杨雪最终还是选择了将李碧华的《青蛇》作为她此生文路的开端。 而用这部以离经叛道c天马行空c颠覆传统的笔法,大胆的演绎史册的荒唐真相,既写白蛇沉溺爱情不可自拔的传统女人形象,又写青蛇的女性意识苏醒过程的著作,来作为她表达思想的首作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杨雪的记忆力奇好,曾经身为演员时,她的记忆力便曾让她事半功倍。而对于她曾细细品读过的《青蛇》,哪怕如今事已经年,她却仍旧记得十之八,九。 回想着《青蛇》的情节,杨雪扯出一张新的稿纸,细细斟酌后,首先写下的,便是这本书的书籍介绍—— “这是一个关乎‘勾引’的故事。小青c素贞c许仙c法海,他们四人之间情感纠葛c恩怨缠绕。原本的姐妹之情c男女之爱c佛门之法,都变得不可分,也分不开了。这是一个关乎于‘荒唐’的真相” 写着写着,杨雪手中的笔蓦然间停顿起来,好像忽而间,原本书中里的所有人,开始在她的脑海中鲜活起来—— 幡然醒悟的小青c执迷不悔的素贞c留有凡心的法海和懦弱贪婪的许仙 “呵” 写着写着,杨雪笑了起来。在她看来,这个时代的女人尽如白素贞,而这个时代的男人也尽分法海和许仙两种。当然更多的,是许仙这样面容清俊,腹有诗书,却懦弱贪婪的男人。但,也往往是这样的男人,总叫如同“白素贞”一样的女人割舍不下。 抬笔,杨雪在这稿纸上,为这简介,写上了最后一句话—— “我杀给你看!笑声在寂寂的西湖孤零零的回荡断角的独角兽,失去灵魂的生命,玉树琼枝化作尘烟什么是一生一世?这是许仙自创的笑话。” 这是小青杀了许仙时的场景,也是小青真正思想觉醒的证明。放在简介里,恰合她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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