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白纹章》 第一章 楔子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公元1206年春天,成吉思汗建立大蒙古国。此后暴戾肆远,频扰金、宋、西夏等地,并灭西辽、花拉子模、纥鹘诸部等,蒙古大军掠地屠城,杀人无数,铁蹄一度踏入黑海沿岸。天下诸邦惶恐不安。西夏、金、宋、吐蕃、大理、东夏、东辽、波斯等秘密合纵,商讨扼止强蒙之策,秘称“九白同盟”。 然诸邦国合纵调兵谈何容易?“九白同盟”只得另辟蹊径。 西夏处于蒙古腹地,首当其冲,西夏王更是举倾国之力,散尽万金,访天下异人,改“一品”为“九祆”,称“九祆堂”,秘密行事。诸邦则鼎力襄助。 至公元1227年初,西夏岌岌可危。7月,西夏王李睍奉“图籍”请降,求宽限一月献城。并献上西夏第一美女李嵬名。至8月,成吉思汗离奇驾崩。李嵬名竟闯出蒙古大营,投入黄河。蒙古大军掘黄河未得其尸。 未几,成吉思汗幼子托雷急招大军杀入中兴府,西夏王李睍被杀,城中百姓尽数被屠,宫室陵园付之一炬,西夏王陵亦被掘地三尺。此后蒙古大军四处搜索,烧杀抢掠,西夏居民免于难者百无一二。 自此,西夏诸地白骨蔽野,赤地千里…… “九祆堂”再无人提起…… …… 30年后,蒙古大军东征西战,掠地无数,放眼天下,唯有宋地尚存。 …… (注:1、九祆堂:祆音同仙。是中国的摩尼教之源。在中国史称:“祆xian教”、“火祆xian教”、“拜火教”、“魔教”、“摩尼教”、“明教”等;2、关于成吉思汗的死因,我比较倾向于“去势说”,既西夏第一美女李嵬名在跟成吉思汗春宵的时候咬掉其胯下要害部位,使其失血过多而死。成吉思汗的死因流传至今有五种说法,即“堕马说”、“雷击说”、“中毒说”、“被刺说”、“去势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五种死法有三种都与一个人有关,那就是西夏第一美女李嵬名。客观分析一下,“雷击说”纯属虚无;“堕马说”稍有牵强,因为蒙古人自幼在马背上讨生活,大汗的马更是万里挑一,不会出差错。其它三种说法就离不开李嵬名了,想要刺杀成吉思汗,千难万难,大汗的妃子侍寝时必定经过严格检查,刀剑利器不可能带进大汗的金帐,所以李嵬名在春宵之时咬掉成吉思汗的要害之处的说法还是非常可信的;3、翻阅史书见载,成吉思汗的第三翰儿朵中的察合皇后,乃是西夏公主李嵬名,西夏王李安全之女。从公元1207年西夏纳女请和,至1227年成吉思汗离奇死亡,有20年的时间,察合皇后嫁给成吉思汗20年后,在攻打西夏的关键时刻还能与之亲密接触的可能性不大,故本书言李嵬名为李睍之女,特此说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章 第一回 薄衣初试 绿蚁初尝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 这两句短词摘自一首《行香子》的词,乃是一百多年前的一位大才女李清照所作。 李清照年轻时候读了《读中兴颂碑》诗句后,当即写出了令人拍案叫绝的和诗《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 两首。此诗笔势纵横、评议兴废,借嘲讽唐明皇,告诫宋朝统治者“夏商有鉴当深戒,简策汗青今具在”。 一个初涉世事的少女,对国家社稷能表达出如此深刻的关注和忧虑,当奇女子也。 然靖康之役,天下大变。李清照也从北往南,一路辗转,凄苦无常。尝尽了酸甜苦辣,观遍了世态炎凉,才有了开篇之词。 一百多年后,理宗皇帝景定三年的一个秋天,距少林寺百余里的一座荒山之中,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也兀自念叨着这四句词:“天与秋光,转转情伤……黄昏院落,凄凄惶惶……”。 这少年名叫张君宝,前日里还在少林寺藏经阁里烹茶扫地,念诵经文。今日里却在这荒山之中,转转情伤,凄凄惶惶。这两句词也不是他看书看来的,寺中的藏经阁中书籍甚多,总总林林,琳琅满目,却全是佛学经典,无有这凄婉萧索之书。 教会他这两句词的人刚走,她姓郭名襄,乃是一代大侠郭靖和前任丐帮帮主黄蓉的小女儿。郭襄家学渊源,诗词琴赋,奇门遁甲,无所不通。但她生性乖张,不尊俗理,更借鉴了外公的名号,自称小东邪。三年前,神雕大侠杨过给郭襄过了一个前无所有的十六岁生日,这小东邪便对其倾慕不已,襄阳一战,蒙古的蒙哥汗被神雕大侠杨过掷石击死,宋人群情振奋,人们奔走相告,视神雕大侠若神人焉。这小东邪更是对神雕大侠有种说不出的情愫,三年来四处游逛只想打听一些神雕大侠的消息,无奈不随人愿,竟无半面之缘。 十几日前,郭襄来到少林寺,本想向寺内高僧一访杨过的下落,却偶遇昆仑三圣何足道来少林寺挑衅,惹出一番事来…… 郭襄久久沉思,却怎么也想不通觉远禅师内功如此深厚,为什么一袭奔走竟致散功圆寂。眼见已过中午,林中只剩下自己和张君宝两人。此时的张君宝已非三年前在华山之巅时那么瘦小,尚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孤男寡女独处总是不好,便叮嘱张君宝去襄阳投奔自己父母云云,自己便匆匆离去。郭襄转身离去时,便念了这首李清照的《行香子》,词曰: 天与秋光,转转情伤。 探金英,知近重阳。 薄衣初试,绿蚁初尝。 渐一番风、一番雨、一番凉。 黄昏院落,凄凄惶惶。 酒醒时,往事愁肠。 那堪永夜,明月空伤。 闻砧声捣、蛩声细、漏声长。 念到最后,声音渐隐,但“天与秋光,转转情伤。黄昏院落,凄凄惶惶。”这四句却被张君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原本生活安逸,顷须间,师父圆寂,自己无家可归,还遭少林寺僧们捉拿,当真是凄凄惶惶。随不由地默默念叨着这四句词。 张君宝但觉天地茫茫,竟无所适从。在师父的火葬堆前呆立了半日,撕下一块布衫,将郭襄留给自己的一只金丝镯儿裹好,放在贴身的怀里。回想郭襄叮嘱自己,拿着这只镯儿去襄阳找她的父母,心底生出一丝暖意。倒不是因为有个去处高兴,只因自己仅有师父一个亲人,自记事起便跟随师父,未离半步,天下之大,竟再无一位亲人。而郭襄这般关心自己,每每念及,便如沐春风,如亲人一般。张君宝抬眼观看四周,切盼着郭襄能出现在眼前,心中默想再叫她一声“大姐姐”也是好的。 张君宝呆坐半日,脱下外衫铺在地上,将师父的骨灰划捧到衣衫上,包起裹成一团,置在怀间,又挑起师父所留的那对大铁桶,摇摇晃晃地缓步而行。荒山野岭之间,一个瘦骨棱棱的少年黯然南下,说不尽的孤单寂寞。 张君宝不敢走大路,只在这密林里盘岖而行,翻过一座小丘,山势更加崎岖。这双铁桶硕大,加之山势陡峭,杂树乱生,行至林密处,铁桶前磕后碰好不自在。 张君宝行了一阵,心中默想:“如此赶路只怕还未到襄阳,就已经被少林寺的师傅们追上了。铁桶惹眼,岂不是给他们留下自己行径的记号?虽然无色师叔有意放过于我,指引达摩堂弟子向东追寻,但他们久寻不着,必来这边寻,我若依旧担这铁桶赶路,岂不是自投罗网?可这铁桶却是师父的唯一遗物了,若要丢弃却是万万不可的。不如找地方将其妥善保存起来,将来有了容身之所,再将这双铁桶取走。” 张君宝想到师父觉远,不免又满心凄凄,自小就与师父在藏经阁担水泼地,拭垢除尘,闲来诵经礼佛,生活甚是安逸。虽未剃度,不需每日去禅堂做功课,但闲时总爱听师父诵经讲禅。同在藏经阁虽还有其他几个师兄,似师父独对自己青睐有加,每天诵经必要指点我一二。张君宝一念至此,不由得停住脚步,回头向觉远圆寂方向噙泪叩头。 良久,张君宝起身,环顾四周,见前面山势更陡,后面郁郁葱葱,再往上看云绕雾锁,约见一笔峰隐隐,原来此处势已不低,林子更密,周间不乏有合抱之木。忽见丈余远处有几块碎石,上下罗列,似如台阶,走近了发现是一条荒废的小径,周围草木繁盛,不走近细看原也不容易发现,碎石杂乱铺设,上下间距颇远,却也能垫脚。 张君宝拾径而上倒不费力,行了约二三里远到了山顶,见一堵破败的围墙,绕到围墙前面,原来是一座荒芜的寺院,山门塌了大半,仔细辨认塌陷的门匾,却是“南斗寺”三字,原来自己从小径上来之处是这南斗寺的后山。 时下蒙宋开战近三十年,此地已是战火过处,但见断壁残垣,倒不足为奇。想三年前跟师父第一次下山,虽没有看到经书里写的赤地千里、哀鸿遍野,但也见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病无所医。张君宝见此间荒芜了一座大寺院,倒也没觉得意外,踏步从断墙处进了寺院。寺院内杂草丛生,已至腰胸之间,张君宝用铁桶挡在身前,绕寺内大殿转了一周,发现这大殿虽破,殿顶坍塌,神龛下面却也是个好的容身之所,眼见天色向晚,不如今晚就在此过夜了。 张君宝主意打定,去寺院的柴房、偏殿内找来几件铁器,来到寺院的后山,选了处土质松软之地,掘挖出一个大坑来。再将铁桶拎来,细看这铁桶通体乌黑,常年担水却无锈迹斑驳,想必是铁质不同寻常,心想“如此甚好,埋在此处也就不用担心铁桶被锈蚀了。”张君宝将铁桶置于坑内,又将师父的骨灰放在桶内,连同扁担一并埋好了,然后搜罗数抱杂草枯枝细加掩盖。 忙活了半日,日已偏西,张君宝腹内咕咕作响,寻遍寺院内外也没找到能吃的东西,连口干净的水也没有寻到,便回到大殿内的神龛下面,胡乱铺垫了些杂草,倒头而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躺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忙活了一天饥肠辘辘又唇焦舌敝,“在这野外荒寺挨一晚倒是不难,怕是到了明天只会更饿,还是赶不了路啊!”张君宝心里盘算着,不如下山碰一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个农家化点吃食裹饱肚子。 张君宝打定主意,起身出来,从南斗寺山门前往下一望影影绰绰,屋宇隐隐,山下不远处就是一座城镇。山前比起后山的崎岖荒芜倒是另一番景象,树林虽密却错落有致。一条石阶层叠而下,阶畔护栏支离破损,虽年久失修,倒不失昔日磅礴之相。 张君宝沿石阶下山,半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山脚下,再走出去半里路就见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张君宝跟随几个挑担的行人赶路,须臾间来到一座城门下。城门门洞上方隶书“驿州”二字,城门墙下东倒西歪着几个的衣衫褴褛的乞丐,疏懒地沐浴着最后的斜阳。城门处有一队宋人的官兵把守,正吆五喝六地催促行人进城。 张君宝进了城,沿大路行了几步远就到了一处集市之所。此时夕阳半隐,集市内却灯火通明,人形涌动,叫卖声此起彼伏。 张君宝是少林弟子,在荤食摊不敢多瞧,只瞧一些和菜饼子、果子翘羹、糍糕、烧饼,可惜兜里无分文,还欲张口,脸已赤红。张君宝从小在少林寺长大,从未单独下过山,常听师兄师伯们讲述如何下山化缘,云走四方。但是,“饮水方知开源不易,”如今是第一次化缘,当真是难乎其难。无奈又腹内咕咕无粮,为了能填饱肚子总要舍却面子。张君宝踌躇再三,深吸两口气,走到一个馒头铺前。 张君宝刚要开口,见店内被推搡出一个大胖和尚。馒头铺内的小伙计忙侧身闪在一旁,给大胖和尚让出一条道儿,紧接着一个双手还挂着白面穗坠的店主模样的大汉,拿臂肘推搡着这个大胖和尚,使劲地把他推了出来,嘴里还大声呵喊:“你这假和尚也忒不讲理了,我这馒头铺也是有本的生意,管不起你这兼人之量的大肚囊皮。大伙都来评评理,问你要度牒你又没有,莫要刮个光头就混充出家人,布施给你两个雪白喷香的大馒头已是瞧在了佛祖的金面,你再敢胡搅蛮缠,可不要怪我们老实人告官了。” 那大胖和尚额头上还沾着白色的面尘,摔打着大袖子,来回掸着满是油污的僧袍,口气也毫不示弱,回道:“你这掌柜的齁小家子气,不就是几个馒头么?赊不起账还做什么生意?你看爷像是没银子花么?告诉你,好多人排队给爷送银子呢。我是看你正经做生意的铺子才进来的,叫花子上门都没有拿棍撵的道理。哼,你这馒头我还不要了。”大和尚说着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就要丢在馒头铺门前的竹钵篮里。想来这大胖和尚一定是饮噉兼人,区区两个馒头也不够塞牙缝,索性就不要了。 馒头铺的伙计在旁边正端瞧着这大胖和尚,忽见他从脏兮兮的僧袍里掏出两个馒头,馒头上点点指印黢黑,说话间就要丢进这摆满了馒头的竹钵篮里,慌忙伸手去接,嘴里一口江北口音,急道:“别介,别介!”生怕那大胖和尚的脏馒头把竹钵篮里的其它馒头给弄脏了,脏了可就不好卖了。可双手只接抱住了一个馒头,另一个馒头磕在竹钵篮下面的杌凳上,滚落下来,正好滚在张君宝的脚边。小伙计接到手一看,本来雪白的馒头上沾满了乌七八糟的黑手印,像是掉进了卤浇子锅里一般,眼见是不能卖了。 馒头铺的掌柜仍不进屋,接着大胖和尚的话茬,道:“佛爷您可慈悲吧,我这小馒头铺子可花不起银子,两个铜钱一个馒头,我都干了半辈子了。你要是有银子你去翠香楼,可别拿我们这小本儿买卖开涮。你还别说叫花子,花子也没有上我馒头铺的理儿,我这里面只管买卖馒头,不坐客吃食。”掌柜的言下之意:叫花子讨饭都是讨一些顾客吃剩下的残羹剩饭,没有到饭铺里讨要整菜的道理。 旁边有几个围观的散客货郎也纷纷插嘴:“这大胖和尚还开口银子闭口银子的,这年头谁有银子还来咱们这种地方啊,我都有年头没见过银子面儿了。” “叫花子行讨饭也有叫花子行的规矩,人家没有吃剩的,你就不能要筐里的,可惜了的大雪白馒头。” …… 那大胖和尚却不以为然,左右环视,“哼”地一声,呵道:“散啦,散啦,道爷我花钱买馒头,有什么好瞧的?都散啦。”说完一甩袖子,大踏步而去。 大胖和尚嗓门洪亮,直震得张君宝耳朵嗡嗡响。围观的数人中有离得稍近点的,赶紧拿小手指儿使劲地捅捅耳朵,或用手掌捂住耳廓使劲按压几下,嘟囔着“这大和尚的嗓门真大”等等。 馒头铺隔壁的烧饼店掌柜探出脑袋来,冲着馒头店的掌柜道:“嘿,老关头,还真让你说对了,这就是个假和尚。没听他临走还以“道爷”自称,自个儿都分不清自个儿是和尚还是道士了,多半是个犯事的泼皮使给了地保五吊钱。”时下连年战乱,官府没有闲工夫理会乡间琐事,一些乡民纠纷都是地保出面了局。自先唐尚佛以来,一些乡民犯了官司往往到庙里躲避,因此度牒被地保们倒卖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馒头铺掌柜的应和着搭话,眼瞧见小伙计手中的脏馒头,满脸的厌恶。 那大胖和尚直将走出去,还嫌街畔人多,伸手拨开两边行人,自顾行走在街中央。赶巧前面来了一辆太平马车,双辕双马。车上码得满满的大酒桶,酒桶硕大,足足有两人合包。这大和尚声音奇大,直惊得那马儿长嘶跃起,四蹄生烟,迎面直撞而来。众人或滚或跑争相躲闪,顷刻间那马车就到了大和尚的面前。只见大胖和尚不闪不避,伸手左右抓住两匹马的辔头,弯腰低嗬一声,将那马车硬生生地止住。 (太平车:古时般载装运货物的马车。上有箱无盖,箱如构栏而平,板壁前出两木,长二三尺许。驾车人在中间,两手扶捉鞭鞍驾之。车两轮与箱齐,后有两斜木脚拖夜。中间悬一铁铃,行即有声,使远来者车相避。仍于车后系驴骡二头,遇下峻险桥路,以鞭吓之,使倒坐缍车,令缓行也。可载数十石。) 太平马车骤然而停,拴的大酒桶麻绳“吱吱嘎嘎”拧着圈儿渐渐变细,“橐”地一声闷响,麻绳断开。最顶层的一只大酒桶迎着大胖和尚巍然砸落,这大酒桶至少也得三四百斤,围观人众无不替这和尚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大胖和尚微微侧身,单起一脚,冲着那酒桶一顶一带,便将那酒桶稳稳地立在了地上,尘雾都没有激起半团。这一招就重若轻,在大胖和尚这里演绎到了极致。 两匹马的辔头被那大胖和尚死死攥在手里,乱蹄低吼,鼻孔喷出团团热气,却也无法移动半分。张君宝瞧去,只见大胖和尚双足陷入地面寸余,被那马车顶着,往后拖行了足足有二尺之远。这大胖和尚,两膀两股皆具神力,不容小觑。 驾车的已经懵了,从车辕上出溜下来,冲着大胖和尚连连作揖。众人看到此景,直惊得目瞪口呆。馒头铺的掌柜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心说何苦与他争执,若被他死疯起来,只怕是店铺都要被他拆掉了。 大胖和尚丢下那辆马车,拍拍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君宝弯身捡起刚才被大胖和尚丢在地上的另一个馒头,拂去薄土,真心想吃。但又想起师父平日的教导,却悭贪意,向前一步递还给小伙计。 馒头店的小伙计瞧见张君宝递还的馒头,忙伸手接过,并招呼道:“劳烦客官了,客官来买馒头么?两文钱一个。” 张君宝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但又一想到自己身无分文忙又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没钱……”声音低得尚盖不过腹内的咕咕叫声。 小伙计看了看手中的两个脏馒头,又看了看张君宝脏兮兮的衣服和干瘪的嘴唇,已然明白了大概。回头瞧了一眼掌柜的,掌柜的没搭理小伙计,径直进屋了。小伙计随把这两个馒头推到张君宝面前,道:“客官,实在不巧,今个被那大胖和尚一闹还没开张。如果您不嫌弃,这两个馒头您看……”小伙计会来事,看张君宝不似乞丐,却又落魄,还一脸矜持,随不言施舍。 张君宝听了小伙计的话惊喜无比,双手接过馒头,连声道谢。刚才眼见大和尚化缘未果离去,心想自己还没有剃度,不敢自称和尚,而且这身脏兮兮的装束去化缘,定被人当成小叫花子儿。当叫花子儿也不怕,要是被人说成不懂花子儿行的规矩可就难堪得很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掂着馒头,小心翼翼地剥着馒头皮儿,沿着集市往前走,走了几步远来到一个大勾栏跟旁,勾栏的戏台上灯炬辉煌,锣鼓声走着点儿,台上正唱得热闹,底下希拉地坐着几桌人看戏,戏台旁边却围着一群人,透过人群见是一个老丐盘膝而坐,大声地讲着什么。张君宝看他神情样貌,抑扬顿挫,倒跟茶馆里面说书的有几分相像。 那老丐围着一圈儿的人,有纶巾折扇的书生,有背着大筐卖瓜果的,有托着捧盒卖社糕的。有的顽童竟也听得如痴如醉。讲到好处,不时地有人顿足跺脚,高声应和。 张君宝本就是一个孩子,率真烂漫,且下山无多,看到这么热闹儿的地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走到近处,那老丐的声音断续入耳,依稀是在说着什么“假丞相”和“真丞相”的段子。心想:“这倒是件怪事,戏台上灯火明晃的蟒帔铠甲没人瞧,却都来围簇着这位老乞丐。” 张君宝无意听他说书,正待离开,忽见斜刺里冲出一队兵丁,身着铠甲头盔,张牙舞爪地吆喝着驱散围观人群,跑得慢一点的就挨上一脚。霎时间围观老丐的人群四散而去。这队兵丁直奔那老丐面前,打头的那名兵丁伸脚踢翻了老丐跟前的残钵,几枚铜钱滚落一地。紧接着又窜出两名兵丁伸手去捉拿老丐双肩。 只见那老丐慌忙着去捡地上的铜钱,向前一俯身,抓向自己双肩的手便落了个空。地上的铜钱还未被老丐捡起来几枚,身后面又有两名兵丁伸手按来,老丐就势一滚,双腿乱蹬。这一滚便躲开了身后的兵丁,无意中一只脚还踢中了左侧一名兵丁的小腿,左侧那名兵丁小腿一软便摔身在地。其他兵丁见老丐倒身在地,胡乱踢腾,一时也按抓不住,便一起围住老丐,勾阑畔顷刻间乱成一团。 就在此时,从外围走来一名军头。这军头虎背熊腰,一脸横肉,酒气熏熏,一把扯下来身上斜帔着的铁皮铠甲,甩给身旁的跟班,嘴里呵骂着“一群饭桶”。言语间走近前来,伸手撑开左右兵丁,抬脚便往那老丐身上踏落。 张君宝只看得大吃一惊,心道:这许多兵丁倚强凌弱已是不该,这个军头更是过分,看那老丐身材枯瘦,这一脚下来岂不被踩成骨裂肚穿? 张君宝此时身在众兵丁外围,想要立时施救却是鞭长莫及、力不从心。不由得暗暗气愤,便要冲向前去,要将那老丐救出。就在此时,只见那老丐也不知是何胡乱翻滚踢腾,军头的一脚竟然踏空,老丐却顺势抱住了军头的脚踝。 军头讶异,酒便醒了一半,忙运力抽回。却觉那枯瘦老丐却力大无比,脚踝却恁地收不回来。连连运劲却不能移动半分。军头不觉狂躁,稳住身形,抬起另一只脚复来踏落。岂知另一只脚方才抬起,直觉得被老丐抱住的这条腿陡地一麻,身形不稳,扑翻在地。 那老丐本身就衣衫褴褛,再一打滚,更是污浊不堪。嘴里更是喊着“救命啊!杀人啦!踢死我啦!打死我啦!”之类的话语。老丐来回翻滚,直累得那军头也翻来覆去。 军头平日里跋扈飞扬,此刻被一个老丐抱腿摔倒已是颜面丢尽,弓身过来,双臂运力,想将老丐扭住,猝然觉得腰间一阵酸麻,竟使不得半点力气。军头不由得大怒,扯着嗓子吆喝兵丁赶紧捉拿老丐。外围的兵丁见头儿被摔倒,邀功心切,一起涌上,叱呵挥拳,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老丐身上。 张君宝已是忍无可忍,把馒头往怀里一揣,伸手拨开两名兵丁,踏进一步,使出一招罗汉拳的“拗步拉弓”又掀翻两名兵丁。紧接着拳打三中,左搬右冲,三拳两脚便将其余兵丁都挡出圈外。 这些兵丁平日里欺行霸市,欺辱一些老弱百姓还行,遇上粗通拳教的张君宝却不是对手。被摔到的兵丁赶紧爬起来,肩并着其他的同伴,互相瞧觑,跃跃欲试状,却不敢再贸然上前来。 张君宝忙将那老丐搀起,退后一步,将老丐斜靠在戏台一侧的一根柱子上。细看老丐身着百家衣,衣服污浊不说,尚有恶臭阵阵;头发蓬松凌乱,胡须稀疏杂沓;满脸褶皱,牙齿黄黑,双眼惺忪。 此时地上的军头但觉腰腿无恙后,猛地跃起,看着身上污脏不堪,甚觉颜面扫地,不由得恼羞成怒,“唰”地一声抽出腰间钢刀,大声呵道:“小子找死么?也敢来管爷爷的公事。你自闯鬼门关,须怪不得别人。今个非教你脱层皮不可,兄弟们,一起上。”军头言语着指挥其他兵丁上前,自己却错步后退。 十几名兵丁见军头发令,不敢怠慢,纷纷掣出钢刀,将张君宝团团围住。各人心有算盘,均不敢争先出手,各自捋臂张拳,又要一拥而上。 张君宝看这阵势,心犹一悸,听那军头言语今个非要将自己捉进监牢不可。打架倒是不怕,若是进了监牢,自己伶俜无依,怕是送饭的都没有一个啊。 军头有意恐吓张君宝,时下那公堂之上,监牢之中,犹如鬼门关一样,任你铁打的汉子,转得一遭不死也得脱层皮,是以老百姓提到公堂、监牢均胆战心惊、诚惶诚恐,故以鬼门关相称。那军头言下之意:小子莫要张狂,等你进了鬼门关,非让你脱层皮不可。 有道是: 昔传瘴江路,今到鬼门关。 土地无人老,流移几客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见众兵丁纷纷掣刀而上,自己又手无寸铁,忙将老丐推在柱子后面,把心一横,凝神应对。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若见死不救,当非男儿所为。既然做了,那就要一无反顾,义不容辞。 张君宝施展出罗汉拳,步随手变,身如舵摆,左挡右格,竟毫不费力,心下大为安宁。撂倒两名兵丁,更加胸有成竹。再顷刻间便将这群兵丁摔得横七竖八。 这罗汉拳是初祖达摩所传,拳理亦是初祖达摩留下的禅法:“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意思就是这套拳法只有招式,没有心法,立为少林寺的首项入门功夫。初入少林寺先学此拳,由招式中参悟武学拳理,悟性较高者可从此套拳法上“见性成佛”,可以继续得传其他高深武功,悟性差的就编入其他堂院,不再专职习武。 张君宝是练武奇才,短短十几天已将这套罗汉拳驾驭得轻车熟路、如臂使指。但总归是缺乏临敌经验,陡然见兵丁们钢刀霍霍,自己一双肉掌岂能硬接,不免略有忐忑。然这几名兵丁甚是脓包,如何敌得过张君宝,倒成了张君宝练拳的靶子。 料理完这群兵丁,张君宝对自己这套罗汉拳也越发有了信心,高兴之余忽感觉腹胸之间沉闷无比,心想还是赶紧填饱肚子吧,饥饿的滋味终是不好受的。 他尚不知道:自己已得觉远传授九阳真经上的内功心法,九阳内力在体内积存,虽能护体反弹,却不能气随力行。九阳内力与罗汉拳的招式也没能融会贯通。若得名师指点,内力充盈脉络,气随力行,力随意至,浅显的几招罗汉拳足以将这群兵丁折骨碎心、曝尸当场了。 那军头见张君宝出手不凡,酒登时就醒了大半。细端详张君宝年纪甚轻,面黄肌瘦,越瞧越不肯相信他能打退这十几号兵丁。军头想要自己上阵,心里却还犯嘀咕,不敢冒险一试,揉揉刚才被老丐摔痛的屁股,挥挥手将其他兵丁招呼回来,挺着肥肚腩,道:“小子有种,军爷我今天酒没足饱,懒得与你较量。你小子若有种,半盏茶刻我就回来,咱们再分个胜负,你敢是不敢?” 这军头没吃公家饭之前是个泼皮,经常在集市酒肆里打架斗殴。若斗输了,便是如此叫嚣,大声喝问你是敢与不敢?你若回答不敢,那他便觉得占了上风,讥讽你是熊包;你若说敢,那言外之意是暂且停手,他就能脱身先走。 张君宝初出茅庐,不谙世事,正闷头寻思胸腹间似有鼓胀感觉,怕是饿坏了,便想随口答应了一句“等你便是”。话未出口随觉得不妥,暗忖这军头是颠诓自己,想跑找个理由罢了,我岂能上当在这里傻等,让你再搬救兵回来?随道:“你欺负老弱,这是你活该自找,你若不服,现在就再来比过,如若不敢,趁早开溜,别等小爷反悔。” 那军头脸色一红,知道再来比过也讨不去好,听张君宝如此言语,如得释令,招呼兵丁,一溜烟窜了。 张君宝没去理会那军头,一门心思抚着胸腹间,心说还是赶紧填饱肚子要紧。便从怀里掏出馒头,刚要吃,抬头看到刚才说书的老丐还在戏台的柱子后面盯着自己,随向前说道:“老伯,他们没伤着你吧?我看这群官兵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赶紧走吧。” 那老丐半依半坐斜靠在柱子上,面无表情,既不言谢也无走意,空洞的双眼直盯着张君宝手中的馒头,嘴里喃喃道:“馒头,这是馒头。” 张君宝看老丐盯着馒头,心想这老伯定是饿了,便将一个揭了皮的馒头递过去,尚未言语,馒头便被老丐伸手接过,塞进嘴里,三咀两嚼便咽了下去。老丐吃完感觉并不充饥,又盯着另一个馒头。 张君宝本想自己留一个裹腹,但见这老丐的狼吞虎咽模样,料定是饥饿极了,便将另一个馒头又递将过去。那老丐接过第二个馒头,却没往嘴里塞,那眼角睨了张君宝两眼,道:“你不饿?” 张君宝抚着肚子,不打诳语,直言道:“我也饿。但是没关系,我年轻,能搪时候,你要是饿得厉害,那你就先吃吧。” 老丐也不客气,把第二个馒头又往嘴里一塞,毫不理会上面的黑手印,同样是三咀两嚼吃完。然后吧唧着嘴,似乎恢复了几分精神,伸了伸懒腰,上下端瞧着张君宝。忽地又把残钵里的两三枚铜钱一把抓出,揣进怀里,厉声道:“小子,你怎么还不走?要钱我可没有,馒头是你愿意给我的,我可没强要。” 张君宝不由得乐了,道:“老伯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钱。刚才的那名官头十分可恶,臆度不会善罢甘休,说让我在这里等他,我才没那么傻,不过我若走了,他回来岂不是又要找你的麻烦,我看还是你先离开,然后我再走。免得他再找上你的麻烦,我这一顿架岂不就白打了。”张君宝寻思着打架倒是不怕,你若不走,我不仅架白打了,还得白白惹一身官司,那就当真不划算了。 老丐瞪圆了双眼,盯着张君宝,道:“傻小子,你强出头,就当真不怕他们再回来找你的麻烦?这驿州城不大,他们人多势众,我看多半要再回来,那时也必定是叫了武功高强的帮手,难道你不怕?” 张君宝听老丐一讲,觉得也不无道理。但在这驿州城也无其他去处,况且肚子还饿着呢,若去个僻静地方,或能不惹麻烦,但怕是要饿着肚子了,便道:“谢老伯提醒,反正我也无处可去,我就在这里闲逛一下吧。这边还热闹一点。老伯你先离开这儿吧,那军头可恶,幸好刚才踩踏你没中,不然后果可就严重了,你下次再遇到他可要先躲远点。” 老丐轻轻“哼”了一声,满脸地不以为然,说道:“被他一脚踏死了到干脆利落,省得再到处孤苦漂泊。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丢哪都没有人心疼,不像你这年轻后生,细皮嫩肉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牵挂呢?”老丐边说边起身,将破钵揣进怀里,步履蹒跚着要走,眼睛却不住地观瞟着张君宝。 张君宝不由得心头一震,多种滋味涌上心头,“老伯是孤苦漂泊,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自小无父无母,师父也撒手而去,还有谁会牵挂我呢?”暗念至此眉间便是一簇,腹胸之间更是沉闷。“郭姑娘,郭姊姊会牵挂我的。”张君宝想到郭襄,愁眉瞬间舒展,她担心我无去处,让我去襄阳找她的爹爹妈妈,这不是关心我么?还担心我被她姊姊欺负,让我顺着她姊姊,这不也是关心我么?”张君宝默默立在当地,嘴角微微上扬,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冷漠炎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老丐走了两步,见张君宝表情呆滞,又转身回来,在张君宝眼前挥了挥手,道:“傻小子,你烧得不轻吧?肚里没食可不要硬撑哟。”老丐这两句言语之间,语气缓和了不少,觉得这个傻小子倒有点傻的可爱了。 张君宝猛然回神,料想自己失态,忙回答道:“老伯勿念,小子身体无恙,没有事儿的。” 那老丐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我看你也傻到家了。我还你个烧饼吧!免得别人说我占了你的便宜。”说完不待张君宝搭话就径直走到一个烧饼吊炉前。 卖烧饼的见是个老乞丐,手中的锅铲并不放下,继续忙活着,也没答话。老丐不以为然,伸手在怀里摸出一枚铜钱,举到卖烧饼的眼前一晃,道:“有出炉的没?” 烧饼掌柜的见这老丐并未乞讨,手里还有铜钱,随倒转手中的锅铲,就手把吊炉旁的一个荆条簸箕推了过来,掀开上面的白棉布,道:“刚出炉的香脆芝麻烧饼,两文钱一个,您来几个?” 老丐肩头耸动,似是伸懒腰一般,把左手中的铜钱往上擎了一擎,趁着烧饼店掌柜盯着铜钱往上一瞥的功夫,右手迅速地抄起两个烧饼,揣进怀里。嘴里道:“两文钱,太贵,太贵。我只有一文钱,看来是买不成了。”也不等烧饼掌柜接茬,自己转身回来了。烧饼掌柜的入坠雾里,尚没缓过神来,见老丐已然离去,不由得愤愤盖上簸箕的白布,又转身忙活去了。 张君宝在旁边瞧得清楚,老丐这一手是快如闪电,轻若浮萍,烧饼掌柜的端着簸箕竟然毫无知觉。莫非这老丐是深藏不露的前辈高人? 老丐走到近前,从怀里掏出烧饼,自己大口咬了一个,另一个递给张君宝。张君宝看着喷香的烧饼,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脑子在飞速转着,这是偷来的烧饼,是当吃还是不当吃呢? 老丐似乎端瞧明白了,把烧饼使劲往张君宝手里一塞,道:“哼,老叫花子吃东西从来不花钱,花钱买的叫花子可张不开嘴,这叫道,各行有各行的道。你要是嫌脏,那便是瞧不起我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等会你饿死渴死可与我无关。” 张君宝也没有剃度,佛门规礼都是受师父的耳濡目染,况且俗家弟子本就不用遵循“三戒”、“五戒”或“菩萨戒”,倒也不用拘泥以礼法,况且老伯说的也在理,而自己不就是因为饿肚难捱才来到这里的么?什么“盗泉之水”、“嗟来之食”,若这也不吃,那也不吃,还不早就饿死了么?张君宝想到这里,便接过烧饼,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一个烧饼下肚,稍感心平气稳。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腹中有食,遇事不慌。张君宝尚未抹去嘴角的芝麻,就见街拐角处有行人匆匆躲避。刚才被自己赶走的兵丁又蜂拥而来,十几个兵丁簇拥着一个年轻的军官,那个军头老远就指着张君宝喊道:“兀那小子别走,我们丁团练找你来说道说道。”话说间,一群人已到跟前,适才的军头比这位丁团练还年长几岁,却对这位丁团练奴颜婢膝,俯首帖耳。 张君宝不由得暗暗佩服这老丐,暗道果然不出老丐所料,只是没想到他们来得这么快。正好肚子里也稍垫吧了点饭食,再拿你练一遭拳也无不可。 这位丁团练玉面春风,眉眼轻佻,倒像个公子哥儿。他走到近来,上下打量着张君宝,颇为不屑,道:“就是你在这里妖言惑众?还动手打伤官兵?” 张君宝不知他说的“妖言惑众”是何意思,心想既来之,则安之,打架就打架,还婆婆妈妈地找什么理由?挺身回道:“你若是来理论的,不如找一间茶馆,咱们坐下来好好聊聊。你若是来打架的,那就不要那么多废话了,小爷奉陪。” 那军头吃过张君宝的亏,在旁边煽风点火,呵道:“天子脚下,皇城之围,如此猖狂,这还了得?简直是活的腻歪了,我们丁团练最是嫉恶如仇,今日若不能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难解我等心头之恨,你若自行伏法,我可留你个全尸,我们丁团练可是丞相府的人……”那军头酒后癫狂,言语发疯一般。 丁团练嫌军头啰嗦,伸手止住他讲话,冲着张君宝道:“这驿州虽非天子脚下,却也是有王法的地界。你既有胆打伤官兵,那是你自己跟我们走一趟呢?还是我拿你跟我们走一趟呢?” 张君宝毫无主意,打架倒是不怕,但听这意思倒像是惹上了官司,自己尚被少林寺僧们追赶捉拿,现在又被官府的人捉拿,心想自己真是时运不济,回头看了老丐一眼。老丐早已躲到了勾阑之后,曲卷在一旁。张君宝见这些官兵无意捉拿老丐,倒是跟自己较上劲了,道:“我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自投罗网?你有本事就来拿我啊。” “好!”这位丁团练见张君宝也就十四五岁,心想多半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乞丐儿,能有什么本事,况且这是在驿州城,遍地都是官兵,量尔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随上前踏上一步,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毛猴儿有多大的本事。”言语间,伸手变掌直劈张君宝面门。 张君宝侧身举拳,一来二去便交上了手。两人互相拆了七八招,张君宝略觉急促,这个丁团练举手投足之间或掌或爪,变幻不定,招数即怪异又犀利,招招指向张君宝要害,武功俨然比刚才的兵丁们高明了数十倍。 丁团练举手投足也是步法严紧,拳掌分明,心道:“这小毛孩儿倒有两把刷子,无怪乎手下这帮兵丁不是对手,但若要在我这里讨取便宜,却是万万不能。”暗忖之际,掌法加快,攻势更加凌厉。 张君宝出手格挡,尽打在对方的铠甲之上,手掌隐隐作疼。还要躲避对方的犀利招数,显得左支右绌,一套罗汉拳未能施展完毕,就已经觉得渐渐吃力,边打边退,稍不留神胸口中了一掌。张君宝但觉腹胸的沉闷鼓胀之气被这一掌打击之下,竟有鼓弹之状,非但不感觉疼痛,气闷之意还稍作缓解。 这位丁团练自负招数精妙,一掌击中张君宝的胸口膻中穴,本意能将张君宝击倒,掌及张君宝胸口,感觉力无着处。正诧异间,张君宝体内突生反力。丁团练感觉这股力道绵绵密密,后劲无穷,直震得手臂酸麻,脉络顿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丁团练大惊,后退一步跳出圈外,一头雾水,这小子当真古怪啊,明明见他招数普普通通,力道平平常常,怎地体内有这么强的内力?他既有此内力为何招数平常,出招却带不出半点劲力?难道是谦让于我?细看张君宝却是不像,索性心一横,“唰”地抽出腰间钢刀,捏个起势,道:“小叫花子,没看出来,你竟然还是练家子,今个小爷兴致高,再陪你走几招。”俗话说,刀为“百兵之胆”,这位丁团练抽刀在手,便似胆气豪生,言罢手起,刀贯中门,竟是自下而上刺出,刀至途中,左右横劈。 原来,这位丁团练见张君宝虽不是衣衫褴褛,但也蓬头垢面,又跟一个老叫花子在一起,料定是一伙的,随口便叫道小叫花子。适才一掌,心有余悸,对方虚实未明,不敢轻敌,故一出手就使出五虎断门刀的看家招数。 张君宝没见过这样的刀法,只觉得来势凶猛,角度匪夷,不敢硬接,闪身退步。心下懊恼,不该托大,这丁团练拳脚平平,刀法却恁地犀利泼辣,自己又手无长物,更是不敢硬接。那刀如影随至,左劈右削,直逼得张君宝连退三步。 “咦!”旁边的戏场里面有人一声诧异,却是在角落里有一位壮士。这位壮士一身短打装扮,牛皮铠甲,长身大氅,面如紫铜,一脸威严。端着酒杯,无心看戏,注意力却在张君宝这边,他见这位丁团练年纪轻轻,竟然挥刀之势辛辣,出手角度刁钻,连攻三刀,竟是五虎断门刀中极其厉害的杀招,此刀法原本为青城山丈人观徐无极的绝学,后来广为流传,但是此套刀法中极厉害的几招如“白虎跳涧”、“一啸风生”、“伏象胜狮”却为不传之秘。这位丁团练刚才使出的竟然就是这几招,壮汉举杯忘饮,大为惊讶。此套刀法练到极致,劈中带崩,截中带刺。但这位丁团练刀法尚未纯熟,劈中带崩却似斩,截中带刺却似点。但能使将出这等招数,其师承门上定非泛泛之辈。 丁团练见刀法凑效,当下步步紧逼,又使将出“负子渡河”、“雄霸群山”等杀招。张君宝一双肉掌自然不敢硬接钢刀,然罗汉拳变化有限,被这几招急攻直逼得手忙脚乱,不成章法,连连后退。 丁团练使到最后一招“雄霸群山”的时候,刀刃也是自下而上,自气海至中庭。若是其他刀法,眼见不敌,后仰倒地急滚或能躲开,但丁团练这套刀法辛辣至极,尽是自下往上出招,使对方倒地不得,直迫得张君宝再次后退。张君宝左脚刚退出半步,“噔”地一声磕在一根柱子上,紧接着后背后脑均撞在了柱子上。两人交手,瞬息变化均如电光石火般,张君宝一步未能退出,丁团练的刀尖就已经抵到了张君宝的中庭穴。张君宝大为骇然,心想江湖险恶,刚踏入江湖才一天而已,就命丧此地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自负,应当见好就收。若打败那名军头就自行开溜,岂会有此刻这般田地? 那刀离张君宝肌肤尚有半寸之余,忽然“格”地一声轻响,斜横里探来一物,不偏不倚正抵在丁团练的刀尖之上。 张君宝直吓得一身冷汗,心跳彭彭,猛觉胸腹间鼓胀之意大增,如大团棉絮阻塞在了咽喉处,欲吐不得,烦闷异常。 丁团练眼见就能刀劈张君宝,哪里肯善罢甘休,抽刀一颤,又将刀刺出。刀再刺出之时,陡地感觉刀身沉重滞待,如拖泥带水一般,刀身递出忽觉如力逾千钧。可眼见这小叫花子命丧刀下,不肯善罢甘休,左手伸拳成爪,直取张君宝的咽喉。这一招乃是顺势而来,与刀成两面夹击,乃是“追魂鬼手”里面的厉害杀招,任张君宝武功再高,也绝难避过。眼见已经得手,忽一股大力从刀身传来,刀背贴胸,自己硬生生被推出尺余。 丁团练定睛一瞧,却还是刚才挡住自己刀尖的那物,雕花牛皮面,嵌金线,裹铜头,金线盘曲呈四爪龙形,铜头张牙是虎头吞口,却是一把刀鞘。刀鞘紧紧粘着自己的刀身,如影随形,自己使出的七成力道都被这把刀鞘卸去了。手持刀鞘的人长身大氅、面如紫铜正是刚才在戏台角落里看戏的那位壮汉。 丁团练见这紫脸壮汉这两招“黏”字诀和“档”字诀使得漂亮,心知对方武功高过自己,不敢硬拼,随撤刀回身,眼睛却没离开那把刀。紫脸壮汉手里的刀虽未出鞘,但刀身修长,长短宽窄均与自己手中的钢刀一模一样。 这刀叫做雁翎刀,乃是大宋军器监督造的一种兵器,其形如大雁的翎毛,故得名“雁翎刀”。后世有人作诗称赞曰:“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诗中所言及的便是此刀。“雁翎刀”乃是大宋官兵统一配给的一种腰刀,适才的十几名官兵人手一把,是一种只许官用不许民用的一种兵刃,所以丁团练识得,又见这鞘身华贵,嵌龙形,图案行云流水,非平常凡品。丁团练仔细端倪了这把刀鞘上的图案,乃是四爪龙形,料定这紫脸大汉定非比寻常。 宋代礼法森严,衣服用具均能看出官品军级。皇帝的穿戴用品绣五爪龙,才是真龙。四爪龙称莽,能穿蟒袍的也是极品官员,若是武官,非军功赫赫,定镇守一方。 常言道“不怕英雄武功高,就怕官大压死人。”丁团练小小年纪能做到团练,武功倒是次之,脑子灵活更不在话下,忙一抱拳,道:“下官鄂州团练使丁剑声,不期冒犯将军,还望恕罪。” 紫脸大汉没接话茬,兀自言语:“听闻四川神霄派的五虎断门刀法乃是丈人观的嫡传,看来所传不虚,你是宫无继门下还是潘无涯门下?” 丁剑声吃惊不小,心说刚才与这个小叫花子交手,师承门路都被这紫脸大汉瞧在眼里了,也不敢隐瞒,回答道:“家师潘无涯。原来将军与家师有故,当请将军移步舍下,好酒奉上才是。家师就在附近,还望将军莫要推却。” 紫脸大汉道:“哼,你休要唬我,就算潘无涯在此,我也管定了此事。你走吧,以后得饶人处且饶人,若在肆意妄为,我定不饶你。”紫脸大汉说完暗暗忖思:“若当真是潘无涯在此,还当真难办。那潘老鬼武功出神入化,棘手得紧。你唬我,我也理当唬一下你。” 丁剑声不是被唬大的,他也不是寻常的团练使。鄂州是贾似道的驻军地,贾似道一手遮天,贾似道手底下的官儿也比其他地方的同品级官儿大上三分。更何况丁剑声的师父潘无涯也是鄂州的官儿。 丁剑声心想:“你若是师父的故人,我不便发难。既然你言语‘就算我师父在此,你也管定了此事’,那岂不是不给我师父面子?” 丁剑声面神色自若,招呼其他兵丁撤回,然后向紫脸大汉再一抱拳,说道:“谨记将军教诲,咱们后会有期。”言罢冲着紫脸大汉又深深一躬。 丁剑声起身之时,手里赫然多了一个事物,是一件奇形怪状的手套。手套的背面有一排摩挲得锃亮的古香古色的黄铜管子,暗括就捏在丁剑声的手里。 紫脸大汉瞧见那副手套,大叫一声:“不好!”话音未落,只见那副手套上面的黄铜管子“啵”地冒出一股股青烟,一蓬蓬钢针已至面前。 这一刻来的卓殊突然,钢针分上中下三路袭来,每一路都有三蓬,笼罩在紫脸大汉,张君宝和那老丐身上。 张君宝和紫脸大汉与丁剑生离得且近,又见丁剑声作揖甚是躬谦,全无防备。这钢针又甚是恶毒,密密匝匝,就算拿刀拨落其一,也不见得能拨落其二,何况这钢针千千万万。就连围观的路人也不免长叹一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就在此时,张君宝陡见一团灰影从面前一晃而过,眼前的团团钢针全数消失不见了。再看那老丐,却已然从张君宝的后面移至到了前面。老丐手里依旧拖着他的那只残砵,残钵里粘着一簇簇钢针,微微泛着蓝光,显然是煨有剧毒。 老丐呵呵一笑,说道:“赶巧了,老朽的吃饭家伙正好有这么一块东西,让两位见笑了,见笑了。”老丐说着翻转残钵,残钵内的钢针并不落下。张君宝瞧去,原来那残钵的钵底嵌着一块磁石。 紫脸大汉长出一口气,张君宝也长出一口气,再看那丁剑声,已经逃得无了踪影。 张君宝又看了一眼那老丐的残钵,敬佩之心大起,这团团钢针包囊上中下三路,却被这老丐一招尽收钵底,想来高人总是深藏不露。 紫脸大汉知道潘无涯的厉害,暗忖:“小小丁剑声就已如此难缠,潘老鬼更不在话下。在这驿州城内还是少生事为好。” 张君宝见官兵离去,忙起身站定,向这位紫脸大汉致谢,老丐致敬。紫脸大汉一挥手,道:“举手之劳,小兄弟何须言谢,你小小年纪就能出手相助,打抱不平,是我大宋好男儿。”言毕转身,向那老丐一拱手,又道:“这位丐帮英雄请了,适才听你说书深有同感,旁有薄酒一坛,还望不吝赐教。” 那紫脸大汉只字未提老丐相救之德,反而夸口老丐说书之好,张君宝听来甚是不解。岂料那老丐非但没有不高兴,却更多了几分惬意。 于老丐来说,一招救人乃是举手之劳,属“小义”。说书布道乃是为国为民,属“大义”。这紫脸大汉只字不提“小义”之事,反而言语“大义”之事,倒让老丐起了三分敬意。 那老丐又恢复了适才的萎靡模样,斜靠在柱子旁,若无其事,随口道:“拿贾丞相的功德下酒,倒也妙哉,妙哉。好,今日痛快醉,管他明日饥?”言毕探身跃起,双眼精光闪现,一把拉过张君宝,又道:“这位小兄弟宅心仁厚,宁可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两个馒头送给老朽吃,很对老朽的脾胃,我用壮士的酒借花献佛,邀这位小兄弟一起共饮可使得?” 紫脸大汉见老丐听得酒字便一跃而起,一扫颓唐,双眼烁烁放光,便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又见老丐起身之时,肩头褡裢上摞有数块补丁,仔细端瞧竟有八块之多,心已明了,这是丐帮划分等级的标识,八块补丁就是八袋长老,怪不得刚才那军头踩踏他未中,丁剑声阴谋未能得逞,就算再来几百兵丁,这位丐帮英雄也不会有毫发损伤。 紫脸大汉踌躇一念,反觉得自己鲁莽了,有这位丐帮长老在此,何须担心这位小兄弟受伤呢?随即哈哈大笑,道:“这是一定的,我跟这位小兄弟也一见如故,你不请,我也要请,当然使得。适才小可关公门前耍大刀,让老英雄见笑了,恕罪则个。”言毕挽手张君宝,冲老丐道:“这边请。” 张君宝如堕云雾中,倏忽想起师父曾告诉自己,江湖之大,卧虎藏龙,无奇不有,一些世外高人会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扮作平常人,让你瞧不出他的门户派别,武功家数,功力深浅等,这叫做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看来这位老丐定非平常人,刚才他倒地之时,胡乱踢腾,看似杂乱无章,但必定隐匿厉害招数,以致那名兵丁及军头都猝不及防,摔倒在地。张君宝回顾方才场景虽然不知道隐匿的厉害招数是什么,但想当然耳定是高明至极。又想这老丐适才一招就能将那些钢针尽收,这又当是极其厉害的招数,虽然这一招归功于那残钵的磁石,但是若没有极快的手法,也绝难做到。不动声色的武功总比行云流水的武功要高一些吧,张君宝胡乱寻思。 紫脸大汉并不不招呼老丐及张君宝在戏台下面原座,而是绕过戏台,有一个二层酒肆的侧门,门矮梯窄,紫脸大汉、老丐、张君宝上得楼来,便有两名身着黑色短打紧身衣的汉子守在楼梯上下两端,看样子身手矫健,额侧青筋暴起,一看便知横练功夫不同寻常。 一行人上得楼来,窗口正好能瞧见楼下戏台。三人分主宾坐好,老丐却并不坐下,伸脚将凳子挑翻,凳子腿冲上,然后轻轻一跃,双脚蹲在两只凳脚上,稳如泰山。丐帮分净衣派污衣派历来已久。净衣派与江湖其他门派无异,只是这污衣派仍是江湖讨饭的规矩,吃只吃残羹剩饭,睡则野外,破庙,桥洞,街边,是断然不能住旅馆酒肆的。这老丐显然是污衣一派的,有人请喝酒,甚合心意,却不敢正座,将凳子挑翻,蹲在凳脚之上。 紫脸大汉见老丐如此座法更是心生敬意,乃是国有国法,帮有帮规。便先倒满了一碗酒,冲老丐道:“在下束文正,得遇丐帮英雄,有幸之至,请。” 老丐也满酒回敬,“丐帮伍大合,请。” 伍大合饮完放下酒盏道:“三年前鞑子攻我大宋,无功而返。全仗我大宋军民一心,涪州向士璧,合州曹世雄,泸州束文正都乃是大大的英雄。束将军身兼潼川安抚使知泸州,镇守一方,力抗鞑子,素来被江南百姓敬仰,今日得见将军,三生有幸,老朽多敬将军一碗。”言罢倒酒海饮。 这紫脸大汉正是束文正,三年前蒙古鞑子举军来犯,兵分两路,一路蒙古大汉蒙哥带兵攻打襄阳,另一路是四王子忽必烈带兵攻打鄂州。蒙哥汗驾崩于襄阳城外,忽必烈一心回去挣汗位,匆匆与贾似道签订合约还师北上。两路军马撤走,大宋才有了这三年安宁。当时束文正正镇守潼川,也是军功赫赫,深得民心。 束文正长叹一声道:“伍长老抬举束某人了。向士璧、曹世雄等强我百倍,我怎敢与他们相提并论。我等受朝廷俸禄,拒鞑子乃是本分。若说英雄,当属义守襄阳的郭靖郭大侠,郭大侠不贪图功名,虽无官职,却能深得民心,镇守襄阳,使蒙古大军望城兴叹。郭大侠才是我辈的榜样。若无郭大侠在襄阳,那吕文德如何守得住城。时下忽必烈已得汗位,秣兵厉马,恐对大宋仍有不死之心。” 老丐立身道:“束将军不贪功求名,老朽佩服。” 束文正接着道:“郭大侠自三十年前阻住了来犯的蒙古鞑子,到今日,不知打退了多少次鞑子进犯。襄阳乃咽喉要地,若无郭大侠,大宋百姓苦矣。”言罢自斟一碗酒。 老丐端盏相敬:“束将军赞誉郭大侠,老朽面上也有光,老朽敬将军。”饮毕又道:“天下英雄无数,却可恨奸臣当道。这贾似道把所有功绩揽在自己身上,叫天下百姓如何服气?贾似道好不要脸,竟让人给他胡编功绩,还在这戏台上唱颂出来,自古以来,少有这龌龊腌臜之辈。今日被老朽碰上,我偏要在这戏台旁插诨打科,闹他一闹。” 郭靖郭大侠义守襄阳,天下皆知,其夫人黄蓉女侠本是丐帮前任帮主,其女婿耶律齐是现任丐帮帮主。郭靖镇守襄阳,丐帮功不可没。是以束文正赞誉郭靖郭大侠,伍大合听来甚是受用,自道脸上有光也。 张君宝听到他们说到郭靖郭大侠,心知那便是郭襄的爹爹,心底竟暖意浓浓。想起十几日前在少林寺遇到郭襄郭姊姊,口中便念叨着“英雄”二字,想来出身英雄世家,自然也以爹爹为当世英雄了。又一想郭姊姊家是当世的大英雄家,我却变成了无家可归,三餐难保的流浪儿,日后如何再见郭姊姊颜面?想到这里,心里就如小针刺了一下,尖尖细细的痛如流星般擦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束文正连连摇头道:“若贾似道仅仅贪图功绩也就罢了,只可惜……兔死狗烹……说来话长。”束文正言语间愁容上堆,转眼瞧上张君宝,又道:“这位小兄弟挺身而出,临危不惧,我看武功路数倒像少林一派,不知道怎么称呼?” 老丐伍大合见束文正不明言语,也不细问,低头倒酒。 张君宝见束文正问到自己,忙回答:“我叫张君宝,是……本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武功谈不上,……”张君宝思绪万千,说自己是少林寺俗家弟子,但自己已经逃下山,还被少林寺院僧捉拿;若说自己不是少林寺的弟子,自己又从小在少林寺长大,仅会的一套拳法还是从郭襄送给自己的铸铁罗汉上学来的,确实是少林寺拳法,今日一施展,已然束文正瞧出,不敢答否,随说“自己本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因思绪这一遭飞转来回,下一句便不知从何说起,随木讷呆坐。 束文正呵呵一笑,也斟来一碗酒,道:“张兄弟不必拘束,随便吃食。” 张君宝想到一本经书里说过“酒乃万恶之源”,不敢随意造次,忙双手急摇道:“小子不会喝酒,不会喝酒。”言语恳切,不似做作。 老丐伍大合哈哈大笑:“我还没谢过小兄弟相救之恩呢,在这里借花献佛,我替你饮了这碗吧。”接过张君宝的酒盏一饮而尽。历来感谢别人都是敬别人酒,伍长老这里感谢别人却帮别人喝酒,听来新鲜,好在张君宝不谙俗礼,也不在意,替自己喝酒却当真是帮了自己,随拱手道谢。 张君宝边顾吃食,边听伍大合与束文正谈聊,才明白大概。原来这老丐是丐帮的伍长老,只因看不惯贾似道假公济私,虚颂功绩,在这戏台旁另辟书场。紫脸大汉乃是潼川安抚使兼知泸州的束文正,也是抗拒鞑子的大英雄,心道莫非自己从少林寺一路出来,竟然到了大宋的地界了?其实不然,驿州城本初是一个小驿站,乃是南北东西交通的落脚休息之处,蒙古原本无暇顾及的地界,蒙宋开战时候,这里是两不管。这几年忽必烈忙着争夺汉位,无暇南顾。贾似道沽名钓誉,不费吹灰之力派兵进驻驿州,并大肆宣扬功绩。怪不得刚见到伍长老的时候隐约听他在说什么“真丞相”、“假丞相”,原来说的是“贾丞相”。刚才的那些官兵想必就是贾似道的爪牙。 束文正也不在意,让随从多端上几碟菜肴,道:“丐帮历来被推为天下第一大帮,抗蒙救国,视为己任。郭大侠与郭夫人贤伉俪连同丐帮英雄,抗拒鞑子,当为我宋人楷模。丐帮素来侠义,不知伍长老此来驿州,可有公干?” 老丐几碗酒下肚,面不改色,双眼却更是炯炯有神,道:“既然束将军问到,我也不好隐瞒,恐怕我与将军此来或有相同事宜。忽必烈已得汗位,蒙古诸王子唯有忽必烈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待蒙古根基站稳,恐怕就会有南侵之意了。可此间我大宋……我大宋被这奸相搅得沆瀣不堪。合州曹世雄何等英雄,力拒鞑子,镇守一方,但是……听闻曹将军已经身陷牢狱,恐性命不保了。” 束文正“笃”地将碟儿砸在桌子上,碟儿粉碎。束文正手指捏着一片残破碟儿,不住颤抖,愤愤道:“曹将军竟也遭此大祸?我竟然未得到半点消息,贾似道这贼相真够阴毒的。伍长老莫怪,束某此来也因这贼相所起。涪洲向士璧向将军本是合州豪门,与我相交甚好,当年合州告急,向士璧捐家资百万以供军需,领军赴援,今镇守涪洲,功不可没。三月前赴京都受封,却被贾似道扣押,秘闻被奸臣弹劾,曰挪用金谷,逮至刑部责尝。向将军大公无私,捐尽家资,天下皆知,今日却被小人污蔑,让我大宋军民情何以堪。十日前密信告知我筹措钱款二十万两,以赎换其家室老小。我听闻实为愤慨,这遭进京,面见江万载江尚书商议,可是……” 伍大合也情激万分,追问道:“如何?向将军竟也遭此大祸?江万载乃当朝名将,抗击金贼功劳莫大,他老人家如何言语?” 束文正满脸悲切,道:“江万载乃是在下恩师,小可时至今日全由江尚书提拔。我听闻此事,万般不信,乃秘密前来觐见恩师,但是晚来一步,恩师不堪与贾似道同流合污,已经解甲归田,不问朝政。这贾似道蒙蔽朝纲,胡作非为,为了排除异己,在各路武将中推行‘打算法’,即派官员到各地核查军费,凡在抗蒙守城之时支取官府钱物用于军需者,一律加以侵盗掩匿的罪名治罪。抗蒙大将接连被排挤,听闻赵葵、杜庶等均遭罢官,还被勒令赔偿。” 伍大合道:“束将军的泸州也有官员前来核查么?” 束文正道:“泸州地僻,少有钱粮。况我祖上本是汉中,与江南将领结交甚少,暂时还未有官吏前来核查军费。不过,看这情形,我也躲不过这贾似道的龌龊伎俩了。” 老丐放下酒盏道:“我丐帮素来敬重侠义,此来本想助曹将军脱离囹圄,可是晚来一步,可惜啊,可惜。不想此事牵连人数这等多。历来奸佞破坏朝纲,若非岳爷爷被奸佞秦桧所害,何来靖康之耻?如今情形再现,走落一个丁大全,又来一个贾似道,我大宋危也。” 束文正不再言语,连干数碗。 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正饮酒间,楼梯处闪进来两名劲装大汉,快步如风。几步走到束文正跟前,带头一位冲马长老和张君宝点头示意,然后低头附耳到束文正耳边轻声讲了几句话。束文正听罢,起身道:“伍长老,张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伍大合冲束文正一抱拳道:“束将军若有差遣,丐帮义不容辞,就此别过。” 束文正满脸凄凄,道:“国之不幸啊,谢过伍长老。”言毕转身下楼,匆匆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伍大合见束文正已经下楼,端起一盏酒,仰脖饮下,沉吟片刻,一个踉跄,薰薰欲倒。张君宝不知所以然,忙伸手搀住。陡然着手处一股大力涌来,压到手臂之上,如排山倒海一般,只压得张君宝半只手臂酸麻不已,这力量绵绵不绝,张君宝直觉得手臂沉重,竟然吃不消这股力道。 张君宝还当是伍长老已然醉了,忙伸出另一只手臂圈住伍长老的肩膀。双臂才陡一使力,却如蚍蜉撼树,直感觉伍大合身子晃了一晃,徒地又沉重了数倍,这重量原不似一个瘦弱的老人所有,比起师父挑水的大铁桶犹过之,足足有七八百斤之重。张君宝大为诧异,生怕伍长老跌倒摔伤,愈发不敢泄劲,当下力沉丹田,双腿扎弓,双膀举力才将伍长老的身体微微扶起。 只听脚下碗口粗细的横梁“吱吱”作响,伍大合扶住桌子踉跄站住,睁开惺忪的双眼,冲着张君宝摆了摆手,道:“张兄弟倒有两膀子力气,若要依这两膀子力气抵挡住昆仑三圣何足道怕是远远不够吧?” 张君宝手臂徒轻,吁了一口气,额头微微浸出汗来,心想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千斤坠”?又听伍大合说到昆仑三圣何足道,更是大吃一惊,心想自己尚自浑浑噩噩,糊里糊涂,别人却对自己了如指掌了。本想着自己下山后尽走山路,一路奔波,远离少林寺,这驿州城里当无人识得自己才对,却不想被伍长老一句道破。心想,达摩堂的师傅们脚力当真之快,都已经追到了这里来了。若非如此,伍长老又如何得知前日刚发生的事情。随道:“伍长老这话着实吓了小子一惊,小子仅从少林寺下山两日而已?竟被伍长老知晓得一清二楚,伍长老深藏不露,是晚辈唐突献丑了。适才伍长老言及昆仑三圣何足道,莫非少林寺达摩院的师父们已经来过这驿州了?或就在附近?望请伍长老示下。” 伍大合又拍开一坛酒,笑道:“张兄弟莫慌,你我虽是初识,但小兄弟的大名,已是如雷贯耳,非我浮夸妄言。我丐帮被称为天下第一大帮,却非浪得虚名,丐帮耳目遍布天下。十日前何足道挑衅少林寺,天下皆知,我丐帮又如何不知呢?前日里在少林寺山门前,你力拒何足道,显露神功,日后在江湖上必定名头大响,可喜可贺。少林寺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号称天下武功正宗,实至名归也。” 张君宝道:“小子功夫低微,也没练过几日功夫,前日里也不知如何情况,竟能在何居士手下走了几招,小子的功夫比他还差得远,最后还是被他摔扑在地上,痛的半天起身不得呢。少林寺的师傅们武功造诣确然非比寻常……”张君宝本就练过十几天的罗汉拳,见伍长老夸自己武功好,自是不敢当,但伍长老言语少林寺乃天下武功正宗,这点却不能否认。可是自己没见识过少林功夫,想来天鸣方丈,无色禅师,无相禅师的功夫定然是极高的,便又接着道:“寺中方丈禅师,达摩堂首座,戒律堂首座师父们的武功是极高的。只可惜小子缘浅,我虽然自幼在少林寺长大,但是未曾剃度,若言说是俗家弟子,都还牵强,我只不过一个烹茶扫地的小厮而已,并无有师傅专门传授武功,想来寺内高深莫测的武功甚多,于我却是无缘识得。”说道最后,不觉有三分底虚,自己明明没有见过,却还夸口少林寺武功极高,这岂不是觉远师父教导过的妄言?转念又一想,别人都这么说,向来不会错的。但讲到寺内的武功高深莫测以及自己却缘浅无识便不由得声音低小,无所适从了。 伍大合捻着几根碎须道:“你这孩子太过委实,一点也不隐瞒。这世人都是长自己士气,灭他人威风,就算被人打得满地找牙,自己也绝不会说将出来。你自己尚且如此言语,怕以后别人以讹传讹就会说你被何足道打得连滚带爬、屁滚尿流呢。”伍大合的话倒也不错,谬种流传,三人成虎。世人都笃爱名声,张君宝尚自年少,不谙事理,不逐名利,倒显得十分可爱可亲了。 张君宝搔搔额头,笑了笑道:“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何必要存眷别人怎么说呢?别人就算一时间添油加醋说说,于我也无大碍,又何必计较别人怎么说呢?”张君宝言毕不觉浅笑,适才言语之时徒地想起三年前在华山之巅上遇到的一位老前辈,号称中顽童的周伯通。当时在华山,当时就自己年岁最小,周伯通更是稚气犹浓,一起下山之余,很是跟自己谈得来。讲到打架这件事情,周伯通那是如数家珍,曾道:“打架最是好玩,打得过就是打不过,打不过还是打不过。打不过就一定要跑,跑就最好玩,你一跑他就会追你,他越追你,你就装作怕得要命,他就会加劲地追你,就像捉迷藏那样,最好追个十天十夜那就最好玩了。如果打得过那还是要跑,如果你不跑,被你打败的那个人就会想尽办法来打败你,他就会像苍蝇一样缠住你,不让你开心地玩,一旦他烦你烦得要命了,你就会想办法更打得过他,如果你想尽办法去打得过别人,那么你就会挖空心思地去想,一旦你的心思都被挖空去想怎么打得过别人,那你就没有心思去玩了,如果不能开心地玩耍,那么你打得过别人又有什么用呢?一旦你打不过他,他就会高兴,他一高兴就会陪着你玩儿,所以打得过还不如打不过。总之武功这种东西用来打架,那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如果用来玩,那用处就是大大的。”张君宝本就率性天真,灵台明镜,很是对老顽童的脾胃,以至于两人在华山聊玩得非常愉快,至于前日里与何足道打架胜负之事,自是不去计较。想了一通老顽童周伯通的歪理言说,不觉冁然而笑。 伍大合见张君宝如此随性洒脱,也不觉哈哈大笑,道:“张兄弟深藏不漏,禅悟匪浅,日后必定大成。你又如此淡泊坦荡,我辈之幸,江湖之幸啊。不过这江湖上可由不得你,天下之大,鱼龙混杂;江湖之远,泥沙俱下;这江湖充斥着明争暗斗、假仁假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令人防不胜防。入江湖易,出江湖难啊。不知张兄弟日后有何打算?” 张君宝想到以后,以后却很渺茫,天下之大无处可去,倒也成了天下之大随处均可去了。随道:“伍长老可折煞小子了,小子自从进来这驿州城,就一直懵懵懂懂,未能明了的事儿太多。小子本无处可去……”张君宝本想说要去襄阳去找郭襄的爹爹妈妈,才欲出口,觉得不妥,自己也是七尺堂堂男儿,如何便不能混一碗饭吃呢?若言说要去投奔别人,倒显得自己没骨气了,便说道:“反正天涯之大,四海为家,随处均可去,索性就任其自然吧,走一步算一步,总会有一个容身之所的。只不过现在还是不要被少林寺的院僧师父们寻到,然后再作打算吧。” 伍大合道:“也好,老朽也一时未能晓畅,既然小兄弟能激走何足道,为少林寺扬眉吐气,又因何故被达摩院捉拿?我看多有误会。天鸣方丈乃是有道高僧,德高望重,宽博有容,自会明了是非,兴许不出几日,便会另传法旨,让你再回少林。到时候小兄弟定会被少林重收为门下弟子,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啊。” 张君宝听伍长老这么一说,略有一丝暖意,若如此便是有处可去,省却了去多烦恼。可若当真如此,张君宝陡觉得也没比有莫大的欣喜。与其在藏经阁粗茶淡饭,淡泊一生,倒不如在集市荒野,流浪漂泊呢。 张君宝略一沉思,说道:“何去何从,听天由命吧。我师父觉远已然圆寂,少林寺若没有了师父,也不是那么值得留恋。至于日后有何打算,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姑妄由之。何作强求呢?”张君宝这几句话说得老气横秋,佛理颇深。因常听师父教诲,万事莫要强求,强由,强为之。便一念游走心神外,不再拘束来日。 伍大合羡心不已,连连竖起大拇指道:“张兄弟果然是人中翘楚,老叫花子佩服。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饥与荒。不过眼下就有一场热闹在此,择日不如撞日,相请不如偶遇,今个咱们撞巧,这阁楼也是妙极,你瞧,这驿州就已经很热闹了。”伍大合言语间示意楼下的酒肆大堂。 这酒肆的二楼阁楼本是堆放杂物,伙计休息之处,左侧可以俯视外面的戏场,右侧又能全瞰酒肆内的全局,实在是个看戏的绝妙之地。本来这地方是不待客的,束文正多使了银子,让小伙计给收拾了一下,便在此喝酒看戏。束文正离去之时又丢给店小二一块银子,那小二千恩万谢,是以伍大合与张君宝留在二楼阁楼喝酒,他们也不敢前来打扰。 张君宝正待言语,伍大合却挥了挥手,止住张君宝,道:“束文正果真是用兵奇才,镇守一方绝非浪得虚名。在这阁楼喝酒很是选得妙:阁楼隐蔽,楼梯窄小,这叫易守难攻;阁楼前后通透,俯瞰左右,这叫总揽全局;翻过栏杆就是南北侧的房舍屋顶,四通八达,这叫进退自如。我大宋有此人才,幸之。若非贾似道倒行逆施,我大宋何惧蒙古鞑子?今日机缘巧合,碰得一场好戏,你我就在这里瞧瞧热闹吧。” 张君宝知道丐帮消息灵通,伍长老所言定然非虚,随往右边瞧去,酒肆内已经三五成群,坐满了好几桌。各人均携刀配剑,武行打扮。各桌上摆满酒肉,好不热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一章 第二回 西夏传人 媚术无双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间酒肆不大,楼下大堂内摆了有六七张桌子,攒三聚五地落座着几帮人,有单来的正寒暄着与人少的桌上凑在一起。唯独中间正座有一张桌子,单置了一壶,一杯,却无人。 酒肆进门右边一桌坐了五个人,这一桌最是安静,五人各自背负长剑,正襟危坐。桌上有酒,而这五人却各自喝茶。为首一位身长八尺,虎背熊腰,青面长髯,满脸威严。伍大合道:“门口右边这五人乃是绍兴府上官家的人,为首那位叫做上官红城,擅长使剑,上官家的夺命连环剑,如飞云流水,连环不断,穿刺抽撤,绵绵不绝。上官红城是一把硬手.” 张君宝“哦”了一声,他对江湖之事一无所知,见伍长老言及,便细观,用心记着,心道离开了少林寺也算是初入江湖了,俗话说“身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上的事情多了解一点总是不会差的。 老丐又继续道:“上官红城一生谨慎,剑如其人,剑走连环,守多攻少。此间鱼龙混杂,他就偏偏选了一处靠近门口的桌子,若有纷争,事不关己,他多半就要不辞而别了。” 左边那桌恁地格外热闹,一个矮个子的胖子满脸堆笑,左右逢源,杯来盏往,饮得正欢。伍大合道:“左边的这个矮胖子是湖州陆家马帮的老大,人称陆地飞马陆全友,陆家马帮这些年鼎盛至极。马帮本来是做茶马古道上的生意,但这些年蒙宋战乱不断,更是化长江为界,南北货物不通,这陆家马帮却有通天的本事,竟然运通南北货物,囤货居奇,大饱私囊。陆全友轻易不显露武功,从不携剑扛刀。但他肋下却藏有三十六柄飞刀,据传闻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张君宝瞧去见陆全友人如其名,在座的大都跟他喝了几杯,客气寒暄着。生意人当真是八面玲珑,面面俱圆。张君宝见他也是在门口的座位,心想:“若如伍长老所言,上官红城为人谨慎,坐在门口桌上,以方便自己不辞而别。那么这位陆地飞马陆全友便是老奸圆滑,坐在门口位置应是方便自己溜之大吉了。” 再往里面瞧,左中一桌有一位彪形大汉,裸露着双臂,臂膀上青筋暴起,满脸硬扎扎的胡茬,甚是威武。“那是江州彭泽湖彭水寨的温寨主温大鹏,彭泽湖水域千里,水寨大小不下数百,均以彭水寨为首。温寨主姓温脾气却不温和,拳脚功夫犹长,指上功夫更是了得,你看他双掌红中泛黑,必定是铁砂掌一类的外门硬功。此人豪爽豁达,从不工于心计,是以彭泽湖上诸水寨均敬他好爽,礼让三分,彭泽水上,推他为首。”伍大合纵观酒肆内人等,竟无不识之人,边喝酒边给张君宝念叨。 张君宝仔细观瞄温寨主的双手,果不其然,只见其手掌宽厚异常,指间关节分外凸起,显然是外门横练功夫厉害异常。若说这双手能碎石裂碑,只怕也无人生疑。 这间酒肆有人进,有人出。唯独正中那张桌子没有人敢坐。桌子上还是一壶酒,还是一只杯。有人冲着那壶酒点点头,也有人冲着那壶酒摇摇头。 张君宝去瞧那酒壶和酒杯,只见那酒壶和酒杯乃是白玉雕成。白如截肪,细腻,温润,竟无一丝瑕疵。 这时,最里面一位老者站起身来,将手中的大烟袋斜插在腰间,朗声说道:“老朽远道而来,口渴难耐,先讨白少庄主一杯喜酒。”言毕从怀中掏出一只酒杯。这只酒杯竟也是白玉雕成,与正中桌子上的那只酒杯一般无二。 那老者走到正中桌子前,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退回来。老者将那酒杯在自己鼻子下面嗅了又嗅,闻了又闻,然后一饮而尽,连声说道:“好酒,好酒!” 那老者没有放下酒杯,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绸,将那只酒杯裹好,又塞入怀中。 张君宝不禁大奇:这厅堂里的几张桌子,桌桌有酒,坛坛罐罐,碗碗盏盏,却都是捧坛抱罐,倾入碗中海饮。唯独这白玉壶中的酒竟似珍贵无比,更惊奇的是:喝这白玉壶中的酒还需要自带白玉酒杯。 海饮的豪客看到那老者的白玉酒杯竟露出羡慕之色,好似那酒壶之中盛的是瑶池蟠桃宴中的琼浆玉液一般。 “白玉壶,白玉杯,白玉山庄把命催; 白玉杯,白玉壶,白玉下酒祸变福。” 伍长老轻声低语,“相传白玉山庄富甲天下,庄内固若金汤,高手如云。若是谁能攀得上白玉山庄,一生受用不尽。那白玉酒壶和白玉酒杯就是白玉山庄的信物。” 张君宝不懂这歌谣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白玉山庄定是一处极厉害、极神秘的所在。 江湖上讲究尊卑有序,那老者显然是在座之中年龄最大的一位。那老者饮完白玉壶中之酒,陆全友和上官红城便各自起身,冲着在座诸位一拱手,也各自从怀中掏出一只酒杯,一只跟桌上酒杯一模一样的白玉酒杯。 陆全友和上官红城也各自从那白玉酒壶中倒了一杯酒,然后饮下。 温大鹏也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酒杯,小心翼翼地去倒了一杯酒,饮下。 这时,西北角上站起一个精壮汉子,一身短打装扮,眉深目长,脸更长。一道刀疤自眉角至下唇,足有尺余。这刀疤汉子也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酒杯,说道:“大名府的金环刀马三爷有事耽搁,兄弟不材,替他分上一杯。”这人说着便要来倒酒。 温大鹏连连摇头说道:“只可惜马三爷永远也喝不上了。” 陆全友接话说道:“温寨主统领千里彭泽,一言九鼎。既然温寨主说他喝不上了,那么他无论如何也是喝不上了。” 刀疤汉子一愣,说道:“温寨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温寨主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难道你还听不明白么?”说话的是一位道士,身材矮小的道士。 “你是说马三爷已经死了?”刀疤汉子缓缓抽出一把刀,黑背金环,烁烁耀眼,熠熠生光,又接着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马三爷是怎么死的。” 温大鹏道:“如果你刚刚擦干净了地板,有一个人要呕吐在地板上,还一个人要用血洒在地板上,恰好你又可以选择其一,那么你选择哪一个?” 那刀疤汉子一愣,温大鹏这话不着边际,也不知所以然。他对面那位身材矮小的道士又替他说话了:“自然是拿血再擦一遍地板了。血的腥味总是要比呕吐的臭味好些。” 温大鹏一拍大腿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刀疤汉子的眼睛似乎已经冒出了火,说道:“这跟马三爷有什么关系?” 温大鹏道:“那自然是有一点关系了,因为那天马三元就在我的船上,恰好我又刚刚擦了地板。要怪只能怪那天彭泽湖上风浪太大,马三元不巧晕船了而已。”马三元自然就是马三爷。温大鹏淡言淡语,像是几个妇道人家在家门前择菜闲聊一般。 那道人又说:“马三爷是北方人,自然是坐不惯船。风浪大了更是会晕船,晕船的人多半是要呕吐的。” 陆全友道:“既是坐不惯船,那就不要到水上去,更不要到彭泽湖上去,更不要上别人刚擦了地板的船。” 陆全友温文而语,像是在吟诗作赋。这几个人的对话都像是在吟诗作赋,可是那刀疤汉子听在耳里却感觉无比的血腥。 张君宝听得明白,一股凉意自脊背升起。温大鹏仅仅是为了不让金环刀马三元呕吐在他的船上,就杀了他。 金环刀悠地飞起,自上而下,直劈温大鹏。刀背上金环荡起,竟无半点铿锵之音。因为这把刀够快,快到刀背上的金环还来不及撞击刀身,金环被刀身牵着,一般整齐。没有碰撞,便没有铿锵之音。 温大鹏双手一摊,说道:“可惜我已经喝过白少庄主的喜酒了。” 金环刀距离温大鹏的面门尚有三尺,便已僵持不动,呛啷一声掉在地上。那刀疤汉子脸上的刀疤更大了,更长了。刀疤变大是因为刀疤里面涌出了鲜血和脑浆;刀疤变长是因为刀疤的下端往下延伸了三尺余,沿着脖颈,一直延伸到胸腹股间,竟然不偏不倚。 那身材矮小的道士正用衣袖擦拭手中满是鲜血的剑,一柄细剑竟然能劈出一把刀的力量。“可惜我还没有喝白少庄主的喜酒。”那道人言毕,从那扭曲畸形的两爿尸体中摸出一只白玉酒杯,去正中桌子上倒了一杯酒,和着杯中的鲜血,一饮而尽。 上官红城皱了皱眉头,身边立刻有两名侍从上前,各自脱下长袍。一个人用长袍裹住并抱起已经变成一滩的刀疤汉子;另一个人熟练地用长袍擦拭地上的血污。片刻之间,酒肆里又恢复了宣和热闹的气氛,似乎地上那摊印迹没有发生一般。 张君宝瞧得真切,那身材矮小的道士出剑犀利,快逾闪电。刀疤汉子来不及转身就已经被剖成了两爿。 正中桌上的白玉酒壶和白玉酒杯还在,酒壶之中还有酒,却不再有人去倒酒。白玉壶中的酒是给另一个人留着的,包括那只白玉酒杯。 幸好各桌之上还有酒坛,还有大碗。 彭水寨的温寨主正举盏与陆全友对饮,饮完哈哈大笑,豪气四溢,道:“近日江湖上颇不平静,这驿州地接南北,连通东西,各位都来自四面八方,若有什么有趣的消息,可不能藏着掖着。” 陆老大接话说道:“常言道,消息灵通莫过渡口码头,温寨主所辖水域几千里,若要说消息灵通,当属你温寨主了。” “陆老大就会取笑温某。温某是粗人,大字不识,常年浪荡在水上,哪有什么灵通消息。”温大鹏兀自干了一碗酒,又道:“陆老大走南闯北,最是见多识广,消息灵通。以老兄之高见,这少林寺之事是当赢还是当输呢?” 陆全友放下酒杯道:“温寨主抬举陆某了,小弟如何克当?少林之事无论输赢,却都挡不住咱们来喝白公子的喜酒。素闻少林寺乃是天下武学正统,分院之多,弟子之广,让其他门派望之莫及。白公子乃是少林寺俗家门生,亦推延婚期应招归寺。如此先公后私,深明大义,必定在江湖上传为佳话。少林寺既有此徒,其他弟子想当然耳,何足道本领再高,也定然讨不了好去。” 张君宝听到他们言语中说到少林寺,便倾耳细听。伍大合也听得他们言语,便小声说道:“白玉山庄的少庄主叫做白玉沙,乃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拜师在无相禅师门下。据说一身玄门功夫炉火纯青,走动江湖鲜逢敌手。我看也未必,江湖中人谁会吃了豹子胆去惹白玉山庄?传闻白玉山庄有十三太保护院,如铜墙铁壁一般。白家更是家大业大,老庄主白俊卿急公好义,慷慨助人,庄中门客无数,有孟尝之美誉。白公子行走江湖,谁不礼让三分?”张君宝听罢,不觉点头。 温大鹏嗓门大,说道:“武林之中少有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了,听闻少林寺方圆五百里的僧俗弟子都得令听调,想必这昆仑三圣当真是霸道异常啊。听说昆仑三圣何足道傲视边陲,无人能敌,一身横练功夫,所向披靡,可也当真?” 陆全友笑容可掬,说道:“温寨主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很呢,听闻这次何足道不光是挑战少林寺,连少林寺西域一派也来了三位高手呢。若说何足道的横练功夫所向披靡,小弟定然不信,温寨主的横练功夫才是天下无双。你这一双铁掌,纵观千里彭泽,有哪一个不服你温寨主的?”陆全友果真是生意人出身,措辞油光水滑,言语滴水不漏。 若是陆全友奉承温大鹏的武功天下无双,在座的恐有多人会不服,别说他人不服,陆全友本人也不会服气;若说温大鹏的一身横练功夫天下无双,倒不会有人质疑,温大鹏的铁砂掌确有独到之处。若陆全友说天下英雄都服你温大鹏,在座的诸位也不会答应。陆全友八面驶风,百样玲珑,说道千里彭泽湖上都服你,虽然这话等于白说,温大鹏本就是彭泽湖上的老大,但是温大鹏听在耳里却十分受用,别人听在耳里也无质疑。诸人都是江湖豪杰,武林世家,谁也不会无事生非地去惹这两位,都附声赞呵。 这时,那位身材矮小的道人接话,说道:“那昆仑三圣号称琴棋剑三绝,若是生得温寨主这般大手掌,那弹琴下棋可有得瞧了。”话语虽冷,却是不错。 温大鹏不觉哑然,嘿嘿一笑。他本觉得一个人若是非常厉害,那必定是雄壮威武,双膀能举千斤,似自己一般,听得旁人一说,觉得不无道理。当下也不计较,回头拱手,道:“兄台所言极是,若是生得我这般大手,倒还真弹不得琴了,那自然倒配不上琴棋剑这个称号了。琴棋书画我倒不懂,若说要依剑为圣,那恐怕也只有在西域称圣了,想我中华大地,地大物博,水域广阔,能人辈出,使剑的高手多得去了,岂能容他称圣?” 张君宝听得温大鹏言语,不觉哂然,他得意于自己的横练功夫,便以为别人若是厉害,那便是横练功夫非比寻常。他自己是彭泽水域的老大,说到地大物博还得加上一个水域广阔,虽然所言不假,但听来总觉不大自在,有冠上加冠,画蛇添足之嫌。好在在座诸位都是武林豪客,无人在意。 那道人见温大鹏没有丝毫愤意,倒生了三分敬意,端盏前来向温大鹏一揖致敬,言道:“青城派范松林,敬温寨主一杯。温寨主浩然正气,不愧不怍,范某敬之。” 温大鹏本就胸无宿物,磊落轶荡,见有人夸自己,更是高兴,言语着:“岂敢,岂敢。”便举杯抬头,陡地看见范松林的脸。适才酒肆角落里面昏暗,温大鹏只瞧见那道人,却没瞧见那道人的脸,此刻那道人到前来,温大鹏立时瞧得清楚。 只见范松林梳一个道髻,平常面相,却是慈祥恺恻。只是他的左额有三道剑痕,一般大小,一般整齐,第三道剑痕划过眼眉上侧,使眉毛盘曲蜿蜒,说不出的诡异。温大鹏心下一悸,这莫非就是武林中传说中的追魂剑范先生?略一忖思便已笃定,若不是范先生,谁还能一剑将人剖成两爿。 传闻追魂剑范先生自幼习剑,天赋异禀,及到三十岁剑术已经出神入化。有一次范先生练剑着魔,使出追魂三剑,快似风驰电掣,力至剑柄,未及剑峰之时,剑已脱手。适时剑身力道未衰,余劲犹存,剑尖竟然飞舞回旋回来,在自己的额头划过三剑。范先生枯坐三日,幡然领悟,自此其剑术更是大增,难逢敌手,江湖人称追魂剑,不敢直呼其名,只叫做范先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二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追魂剑范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温大鹏如何不知?只是适才范先生言语说青城派范松林,他却当真不知。江湖只闻追魂剑范先生,却不闻他的师承真名耳。温大鹏见范先生举杯,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道:“得仰范先生尊容,真乃三生有幸。大鹏何德何能,敢担范先生之敬?大鹏敬先生。”言罢一饮而尽。 范松林本是瞧不上温大鹏这等莽夫,适才听温大鹏说何足道若依剑为圣,中原更有使剑高手,容他不下。这话道出了范松林的心声,他自参悟剑法大有进阶以来,少逢敌手,一旦听闻哪里有使剑的高手,总要想尽办法与其切磋一下,躲也躲不开。正因如此,别人才称其为追魂剑。十多日前何足道留言挑衅少林寺,天下皆知。只可惜范松林得到消息已经太迟,又在白玉山庄等候饮少庄主白玉沙的喜酒,未能与何足道会晤,错过良机,甚为遗憾。 温大鹏又道:“我看那何足道未必有什么真才实学,人们常说术业有专攻,他号称琴棋剑三绝,整日里下棋弹琴哪里还有工夫练剑?定是一干妄人附庸风雅,沽名钓誉而已。范先生的剑术独步天下,人尽皆知,若要教何足道遇到范先生,那定要改名字叫昆仑二圣了。”温大鹏本就俗人一个,言语随便,众人多半哼哈应酬着。 范松林倒不托大,说道:“天下之大,高手辈出,范某不敢居先。昆仑三圣何足道想必有些手段,若非如此,少林寺千年古刹岂能如此严阵以待?”范松林的话倒也在理,诸人不住点头。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道:“范先生所言非虚,人的名,树的影。何足道即称三圣,当有过人之处。”众人闻声瞧去,是适才第一个饮那白玉壶中酒的人。 老者是沅州虎威镖局的孟镖头孟振山。沅州虎威镖局声势显赫,孟老镖头也是德高望重。虎威镖局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少有失镖,声誉极好,孟老镖头更是多年未曾走动江湖,今日众人见到,多是拱手寒暄。 也有熟人不屑何足道的名头,接话道:“孟老镖头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何足道名头再响也只在西域边陲。那苦寒之地能有多少真材实料者,多半是望风捉影,耳食之言罢了。” 孟振山清了清嗓子,道:“诸位干在这里谈论,可有人见到过何足道?”孟振山言语缓和,字字平淡,满脸微笑,环视众人竟无人敢答。 须臾有人小声嘀咕:“大伙也只是听闻,倒还真没有见到过其人。” “可惜……此次若不是受白玉山庄之邀,定要去少林寺瞧个究竟。少林寺如此严阵以待,不知要生出多少趣事来呢?” “咱们还是等白少庄主回来,给咱们讲一下何足道挑衅少林之事。如此狂人,是否名实相副,即见分晓。” “孟老镖头走南闯北,见过的阵仗比咱们遇到的桥都多,想必是另有高见。孟老镖头可知昆仑三圣何足道其人么?” …… 众人言语纷纷。孟振山亦面带微笑,说道:“不错,老夫确实见过其人,也见过这何足道的剑法。”此言一出,当下哗然。 立时有人生疑道:“闻听孟老镖头在家赋闲多年,早已不亲自跑镖,莫非是那何足道去过沅州么?” “还是孟老镖头见多识广,我等仅是道听途说,却不曾见过其人。不如孟老镖头给大家伙讲讲是如何见到何足道的?他有没有传说中的琴棋剑三绝?” “琴棋书画咱们是一窍不通,只关心他武功如何?既然孟老镖头见过他的剑法,就请给大伙讲一下,也好解了大伙心头的闷啊。” “所言极是,这几日江湖疯传何足道的讯息,可惜无人识得他,也无人见过他。中原江湖久过平静,早就没什么新鲜事儿了,孟镖头可不能折了大伙的兴致啊。” …… 大伙七嘴八舌,听闻孟振山见过何足道,也见过其剑法,那必定知晓一二何足道的底细了,各人均心头痒痒,按捺不住。 虎威镖局的孟振山孟老镖头泯笑依旧,使劲地往他那杆大烟袋锅子里面塞着烟叶。那烟袋杆通体黝黑,却是精钢打造。酒盅大小的烟袋锅儿是黄铜铸的,被摩挲地锃亮。墨绿色的烟袋嘴儿随着烟杆晃动蹦出点点晶光,是块上好的翡翠雕刻而成。 孟振山来回拱手,道:“谢各位捧场,今个看来天还早,我就略说一二。”众人听孟老镖头这么一说,杂吵之声登时矮了下去,诸人均竖耳倾听。 孟振山使劲地嘬了一口大烟袋,慢慢吁出,徐声说道:“半年之前,还是寒春。沅州虎威镖局一大早就有人拍门。适时春寒料峭,漫说是人未起床,就连那狗都懒得出窝。生意上门固然是好事,犬子招待镖主进来之后,却大为惊讶。镖主随身带了黄金百两,却是镖资。言说所托之物乃是一支信物,如此开价不菲,自镖行走镖至此,从未见过。 这信镖常有,镖资如此隆重倒是闻所未闻。犬子问明所以,镖主才言语不可验镖,且指明让老朽出马。犬子见此状急来与老朽商议。镖行开门做生意,自然不会把客人拒之门外,非是老朽贪财眼开,只也觉得此事蹊跷,与镖主见面之后,倘不坏了镖局三不接的规矩,踌躇再三,方决定接手此镖。平西府崆峒山虽远,却还是值得走一遭。” 孟老镖头言语至此旁边就有人打岔道:“怪不得我三月路过沅州,却未能见到孟老镖头,言说你身体不适回乡下养病去了,却是走了一趟边陲之地,想必是见识非凡啊。” “镖主不让验镖,却是怪闻。” “哦,平西府是原来西夏的地界,这一趟镖怕有一千多里路啊……”未等说完,又有人说道:“别叨扰老镖头说事。” 旁边人等自觉失态,连忙道:“是,是。” 孟振山依旧泯笑不怪,接着道:“不错,所托之物乃是一方锦盒,毫无分量。若是书信一类,尚不至于如此颇费周章;若是信物,怕也只是折扇之类,镖主所想当真不知所然。”孟振山抽了一口烟袋,又继续说道:“这一趟镖虽只有一千多里路,却足足走了有半个月之久。虎威镖局一行人乔装改扮,扮作行商之人,免却了不少麻烦。但到了沔州西北的积石山,却出了一桩子事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众人听至此处,均不作声,听孟老镖头继续往下讲述。 “那积石山连着昆仑,本就是西北苦寒之地,四季风雪不断,却是通往崆峒山的必经之地。一日正午,风雪尚缓。镖局一行着急赶路,想趁着风缓穿过积石山。虽是初春,却无半点春意,山中更是积雪数尺,毫无路痕可循。尚未过午时,忽听见山中有琴音,隐隐约约,点点铮铮。初始还道是幻听幻觉,转过一座山丘,琴声更加真切。时下遍山白雪,冷风怒吼,那琴声在烈风中如穿针带线,没有丝毫弱意,一点一争鸣,针针入耳。老朽虽不懂琴韵,但那琴声荏地特别,又尖又细,当如绣花针一般,虽小却强,一点也不被风声隐没。 老朽环目四周,见雪丘迎风坡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正兀自弹着一架古琴,若不是那琴尾焦黑,白雪茫茫之下,当难分辨。那男子三十岁左右,气宇轩昂,神采飞扬,虽着单衣,却丝毫无寒意。老朽断定是遇到了高人,随一行人不出声色,等待那白衣男子弹完那首曲子。 风声愈大,琴声愈响;风声搅着琴声,琴声和着风声,当如协奏一般。琴声愈大,却愈是醇和,如窖藏老酒一般,老朽直听得如痴如醉。待他一曲揍完,老朽却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张君宝也专注听孟老镖头讲述,当如亲临一般。心里暗想:“孟老镖头遇到的这位白衣男子,多半就是自称琴棋剑三绝的昆仑三圣何足道了。” 楼下其他人也有人听得痴了,忙追问道:“往后怎么了?这人莫非就是昆仑三圣何足道么?” 孟振山继续道:“唉,老朽虽不同音律,但也听得出来那琴声非比寻常,叫完‘好’字却是后悔了。”孟振山表情浓重,似是对当日之事仍有深深遗憾。 旁边有人接茬:“叫好怎么还能后悔呢?我等江湖之辈,见到行侠仗义,武功高强之人,不总要叫声好么?”边说边竖着大拇哥,自觉很有道理。 “是啊,既然那人琴声甚妙,大家又是萍水相逢,叫好示意,理所当然。”众人纷纷不解,不明孟老镖头后悔所为何事。 孟振山摆了摆手,黯然道:“老朽当时也是情不自禁,待他一曲奏完,贸然出声打扰。话音刚落,只见那男子琴前‘扑棱棱’地飞走几只花彩雀莺和雪鸡。老朽大为惊诧,不想琴声之美,竟引得鸟儿前来聆听,那些鸟儿不畏风雪,竞相趴在琴前雪地里。这事儿至今回想,仍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那白衣男子仍没有回头,端着琴,兀自念叨,说什么‘不知道那对红耳朵鹎儿和蓝翡翠还会不会再来?’老朽知道不妙,搅了他人雅兴,很是不安,忙连声致歉。那白衣男子倒也没有生气,说道:‘这雪山罕有人迹,我只得与这鸟儿说说话,既然有人来了,跟人说说话儿倒也无妨。’那男子言毕转身抽出一柄长剑,又道:‘今日琴也弹了,做隐不适,我看诸位也携带刀剑,还请赐教一二。’老朽见状岂敢一再得罪雅士,忙再三推辞。那男子不依不饶,非说此时此天此景地,若无琴无剑便无趣,捏个剑诀便要开打。(注:做隐:围棋的一种别称。) 老朽押镖在身,不敢轻易起纷争,见那白衣男子雅兴匪浅,不似坏人;又见他大冷之天,身着单衣却毫无寒意,心想必定是世外高人,更不敢随意造次。那白衣男子却紧紧相逼,拔剑在手,虚晃几下,问我等谁先来比过? 正在此时,一阵沉闷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疾如雷电,长驱而来。须臾间已到跟前,共是六匹马,六个人。各人均是贴身短打,雪白大氅。六匹马均是通体雪白,六个人均是同样装扮。为首的一位下马,环顾四周,冲着老朽道:‘你就是孟振山?’ 老朽心底咯噔一下,心知情况不妙,这西陲荒山之中,对方来者不善。且被对方一语道破身份,对方必定有所图谋。虎威镖局行走四方,倒也不畏惧强人,此等情景更是隐瞒不过了,便道:‘老朽就是孟振山,沅州虎威镖局总镖头,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那六人听完老朽此言,竟面带欣喜,似乎是在这雪山之中已经等待老朽数日了。为首那人倒也爽快,说道:‘我们兄弟六人,人称贺兰六匹狼,遇到我们贺兰六匹狼,不死也抓狂。今日冤家路窄,我们六匹狼等候你们虎威镖局多时了。’” “啊?贺兰山的六匹狼,不死也抓狂。”旁边有人听得贺兰六匹狼,不觉叫出声来,又道:“这六匹狼当非泛泛之辈,折在六狼手中的好手不计其数啊。” 孟振山又继续说道:“不错,六匹狼的名头在西北甚是响亮。老朽也是有所耳闻,听闻六匹狼是一母同胞的六兄弟,还听闻这兄弟六人师从一人,六人各持弯刀,刀法相同。只是这六狼终年只在贺兰山一带活动,老朽却思量不透如何能在积石雪山里面遇到他们。 为首的六狼老大倒也讲究规矩,见我们对面的那白衣男子已经掣剑在手,也未晓畅是敌是友。六狼老大冲那位白衣男子一拱手道:‘这位兄台请了,我们六狼在这积石雪山中已经游荡了数日,为的就是等虎威镖局一行,时至今日才侥幸遇上,请兄台行个方便。’六狼的老大话中有话,他已经言语他们兄弟六人就是为我们虎威镖局而来,却见白衣男子已经捷足先登,绿林中向来先礼后兵,六狼的老大这番话倒也不失礼数。 老朽的心思只在这镖上,暗忖虎威镖局一行,乔装改扮,别说镖旗、镖号隐匿不说,就单单是走镖的行话我都已叮嘱数遍,‘寸点’、‘春点’皆不敢再提。饶是如此,却还被对方一语道破,当真是惊出一身冷汗。正寻思间,只听剑抖铮鸣,那白衣男子显得极不耐烦,虚晃长剑抖出几朵剑花,道:‘哎呀,你们真是啰嗦,快快取出兵刃,我可等不及了,若被这六条野狗抢了先,可当真是败坏了雅兴。’言语之时竟然未斜眼瞧觑六狼一眼。 贺兰山六匹狼一听此言,皆飞身下马,抽刀在手,将那白衣男子围作一团。六狼的老大倒还在沉得住气,说道:‘这位兄台好大的气魄,既然知道我们兄弟六人,竟然还出言不逊。我们兄弟六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七彩神玉’我们只志在必得,阁下若识趣,还是滚远些的好。若不然,咱们一并来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老朽听闻此言更是一惊,连我等都不知晓镖内是何物,竟然被一干外人知晓,这趟镖若真要平安到达,当非易事。镖主已然言明镖内乃是信物,既是六匹狼说是‘七彩神玉’老朽,料定不会偏差若远。这六匹狼既然是知晓了这镖的底细,定是有备而来,老朽适时更是恐慌不已。 那白衣男子却道:‘尔等六人的名声也忒坏了些,杀人越货,从不留下活口,可恶至极。尔等不在贺兰山呆着,却到这大雪山里来撒野,我劝你们快快走吧。俗话说的好,宁在狮口抢,莫与野狗争。我且听古人一言,附庸风雅一回,若等我与人比完剑,兴许我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六狼的老大,怒吼一声道:‘大家也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七彩神玉非比寻常,阁下妄想三言两语就把我们打发走。既然你执意,就让我们兄弟六人先跟你比划比划吧。’ 那白衣男子听了更是生气,道:‘你们又不是使剑,若你们使得是剑,在你们第一日入雪山的时候就跟你们比划了。’此言一出,不仅是六狼大吃一惊,老朽也大吃一惊。贺兰山六匹狼的名头在西北掷地有声,这白衣男子却视而不见。六狼前来摆明了是杀人劫镖,白衣男子却无所用心,毫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比剑而已。此等痴人,闻所未闻。 贺兰山六匹狼说杀就杀,毫不迟疑。须臾之间,六把弯刀竟然舞出六团刀影,飞快地迫近白衣男子。那白衣男子‘咦’了一声,接连换了四个方位,却还是未能摆脱团团刀影。老朽观到此处,犹如一桶凉水从头浇到脚上,那六匹狼绝非浪得虚名。若是一对一,老朽这把老骨头自忖还能略占上风,但是六狼齐上,刀影连环,六把刀一样的刀法,却是彼有所长,此有所短,长短配合,滴水不漏。刀法犀利,招招致命。饶是那白衣男子身法迅捷,飘忽不定,六把弯刀竟然奈何不得他。 瞬息间贺兰山六匹狼已经攻出十余招,而那白衣男子竟然一招未出,只依靠着迅捷的身法连连走位躲闪。非是老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若是老朽,嘿嘿,恐怕在六把刀下连十招也走不过啊。” 众人听到此处,略有骚动,均是目目相觑,孟老镖头德高望重,定是所言非虚。虎威镖局威震大江南北,自有过人之处,孟家剑法众所周知,劈、点、撩、抹犀利至极,在座诸位均想以自身功力敌对孟镖头如何?若是自己遇到贺兰山六匹狼又当如何?寻思一番,均自忖不如六狼。 张君宝在楼上听到孟老镖头讲到此处,见其言语真切,毫不逞强,说道走不过十招,那也多半是真的走不过三招。愈发觉得孟老镖头,坦诚淡泊,和蔼可亲。 孟振山接着道:“那白衣男子待十招已过,连闪数步,如平步穿云一般。稳住身形站立捏了一个剑诀,古怪至极。那剑尖竟然冲着自己胸口,剑身斜向外,竟似回剑自戕一般。朗声道:‘比剑无着,这刀法倒也有趣,六狼留神,我要进招了。’言毕左手捻住剑尖,剑身陡地弯弯弹出,纵身扑进刀影。老朽眼拙,竟未瞧出那白衣男子是如何招式,只见他长剑舞起,幻化成团团剑影,亦未听到刀剑交鸣之响,却见六狼均撒手抛刀,手腕处鲜血淋漓。想来那白衣男子也见贺兰山六匹狼刀术造诣不凡,心生怜悯,出言已缓,出剑自是留情了。” “啊?竟有如此厉害?” “这自戕般的剑法定是昆仑派的迅雷剑了,传闻这剑法一招刺出分刺四个方位,每一个方位均有四种变化,若刺在人身上,怕有一十六个窟窿了。但能一招刺落六狼的弯刀,听着也是惊骇之极啊。” “这白衣男子就是昆仑三圣何足道了,琴棋剑三绝,竟如此之痴迷,盛誉之下,当无虚士啊。” 众人听到这里,均交头谈论,唏嘘不已。只有那剑魔范先生范松林,面无表情,捻须凝神,似在琢磨这何足道的迅雷剑法。 张君宝听到这里,也只听得心惊肉跳,何足道的迅雷剑法自己是见过的,前日里何足道与师父比过,一招剑法当当声音不绝,共是一十六下,尽数刺在铁桶之上,幸好与自己过招之时并未用剑,若是用剑我恐怕连一招都抵挡不住的。张君宝又一想,何足道号称琴棋剑三绝,拳脚功夫定不如剑法来的纯熟,何足道已经与师父拼过内力,又舍长取短,这样我才能在他手下走过十招,若不然,我这仅仅练了数天的罗汉拳岂能挨到十招?如此一想倒也合情合理。 彭水寨的温大鹏本就粗人一个,听孟振山如此言语,也默不作声,暗忖这孟老头的武功恐不在自己之下,他都如此敬畏何足道,自己适才大言不惭,颇有尴尬,于是闷头饮酒,不再言语。 “孟老镖头,以后的事情呢?那白衣男子可有言语说自己是昆仑三圣?”此时尚有闷在油瓶里的主儿,打破砂锅问到底。 孟振山依旧满脸微笑,似是回忆当日之事,记忆犹新,道:“贺兰山六匹狼见此情景,知道武功与那白衣男子相去甚远,均抱头鼠窜。那白衣男子收剑回身道:‘无人比剑自无趣,有人比刀强无聊,若再来人做隐一局,今日足矣。’言毕飘然而去。今日见诸位谈论昆仑三圣何足道,老朽思来想去,当日救我之人琴棋剑三痴,必定是那昆仑三圣何足道了。走完那趟镖,老朽特意在昆仑山住了月余,道听途说尽是昆仑三圣何足道的盛誉,不想却无缘再面。” 众人听罢,无不唏嘘,均自暗想,盛名之下,实无虚士,若无惊人业绩,少林寺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时,酒肆门口右旁桌的上官红城放下茶杯,道:“咱们既然饮了白玉山庄的喜酒,就理应在这驿州城等候白少庄主,迎接少庄主回庄完婚。可时下转轮王迟迟不来,莫要出了什么事情才好。莫非少林寺很棘手,少庄主竟然脱不开身么?咱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凡事应当未雨绸缪,莫要起了怯意。”上官红城从进得屋来,终无言语,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 屋内正中桌上的那杯酒是留给转轮王张一氓的。 温大鹏道:“不错,只是我等在此等了这半天,转轮王怎地还未到?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吧?白玉山庄威震南北,难道还有不怕死的会去打白少庄主的主意么?” “白老庄主急公好义,广施仁恩,能有什么对头?大伙安心喝酒便是。” “就是,这驿州城连接南北,通透东西,有什么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到这里。白老庄主即是这么安排,想必另有深意,大家何须劳心惦记?” 上官红城见众人只顾喝酒划拳,轻轻“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孟振山单手捻须,也觉得此事不妥,白少庄主虽是少林俗家弟子,但少林寺有难还轮不到他来担当。况且白老庄主叮嘱,只在驿州接应,这倒是在理,若这众多人去了少林寺,反而教人生疑。可是迎接少爷回白玉山庄完婚又怎地需要这么多人?明知不妥,却不知不妥在何处,不由得默默忖思。 孟振山见陆全友更是神游宇外,倒似根本没有听见众人所言一样。时下张一氓不在,此间里论武功陆全友谈不上第一,但是湖州陆家马帮声势浩大,无人能比,若要强推一人做主,非陆全友不可。 孟振山瞧出陆全友心不在焉,便问道:“陆老大于此事可有高见?” 陆全友略一愣怔,不知孟振山所云,说道:“小可失态,还望孟老镖头海涵。” 孟振山道:“陆老大心中所系何事?但说无妨。” 陆全友道:“适才孟老镖头言及‘七彩神玉’,在下想,这究竟是何宝物。竟扰孟老镖头亲自押镖,走上一遭西北苦寒之地。” 孟振山呵呵一笑,说道:“这‘七彩神玉’老朽也无缘观瞻,仅仅是在积石山中听那贺兰山六匹狼言及而已,更不知是何宝物。”孟振山抽了一大口烟袋,又道:“诸位可曾听说过‘七彩神玉’?” 众人尽是摇头。“从未听说过。” “多半是什么稀世宝玉罢了,白玉山庄的珍宝不计其数,此事若问白老庄主,尚可有解。” 陆全友道:“听孟老镖头言及‘七彩神玉’,在下倒想起来一件事,只是我所见到的不是叫做‘七彩神玉’,而是叫做‘七彩神羽’。” “哦?”众人均露出差异之色,争相问道:“这‘七彩神羽’又是何物?” 陆全友道:“一根羽毛,长愈尺余,羽根透明,羽末雪白,羽毛中间却是五彩斑斓,玲珑剔透。若说七彩,倒属逊言,那颜色之绚丽,囊尽世间之万色尚不足其一。正看,竖瞧,斜睨均显现不同姿色,流光溢彩,璀璨生辉,有巧夺天工之妙。实不知是何仙鸟所生。” “啊?”众人更是骇怪,道:“陆老大,你说得玄乎其玄,世间哪有如此仙鸟,莫不是有能工巧匠染色的吧?” “给大伙讲讲你是怎么看到的?” 陆全友摇摇头说道:“那物只应天上有,凡夫何能造得来?这事到现在足足有二十年了……” 陆全友正待言语,从门外传进来一阵拖沓之声,走进来一位老翁和一个女子。那老翁一手拄拐,一手拿一拍板,腰身佝偻,面皮松堕,双手颤抖,双眼昏花。那少女头垂得很低,瞧不见面容,直见其一只手牵着老翁的衣袖,另一只手拎着一把三弦。这女子秀发乌黑锃亮,梳了一根麻花辫子,辫子盘起,贴头插一支灰青色的玉簪儿。身着素白的旧衫,红罗裙子,虽是平常服饰,却也显得婀娜纤腰,绰约多姿。 这老翁进门先打一个躬,礼至左右,身后女子亦敛衽行礼。老翁道:“诸位客官,老拙今年六十八,独带一个孙女将身此地,无有其他手艺,孙女尚会几首小曲,给诸位大爷助兴。若唱得好,随便赏几文钱,切盼勿却。”言语之时双手更是抖得厉害。 茶馆酒肆之地,常有卖唱之人,为求多挣几个小钱,也不多见怪。陆全友离那老翁和女子最近,瞧了两眼那女子,却见其头垂得低低的,也没瞧见脸盘,不便细观。众人正待听陆全友讲“七彩神羽”之事,也都不耐烦。陆全友就随手掏出一锭银子,道:“爷们都忙着呢,你到别处去吧。” 那老翁用颤抖的双手使劲地揉了揉昏花的老眼,见是一锭银子,似是喜出望外,不及去接,回头看看孙女,显得罔知所措,说道:“这可怎么敢当啊?老拙这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啊,这锭银子够我们爷孙俩几年的吃穿了,可是……可是……” 陆全友懒得听那老翁啰里啰嗦,道:“给你就拿着,到别处去吧。” 那老翁颤巍巍地回头冲女子道:“青儿,谢大爷赏赐。” 那女子已不再扯着老翁的袖子,正垂手揪着自己红罗裙子的边儿,来回地捻着。听老翁说完,答应了一声“是”。一个字却像银铃一般清脆,像桂花一样甘甜。那女子言语之间便捧出双手,去接那锭银子。 陆全友看到女子那双手,忽如痴了一样。只见那双手芊芊巧巧,若凝脂一般,恁地好看。陆全友呆立当场,手中的银子却忘了丢下。 那女子略一抬头,轻声道了一句:“大爷,您瞧什么呢?”声音娇脆,甜美,呼在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在女子略一抬头之间,陆全友已然瞥见女子容貌,十八九岁的模样,已然风情万种。五官之端正,若仙人焉。屋内诸人均已瞧见这女子,无不为之动容。 陆全友全身酥麻,如痴如醉,细细品味那声音,如丽藻春葩,粲于齿牙。犹如有团团棉絮,翻滚着,跌宕着撞进自己的耳朵里,扑进自己的鼻孔里,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又如那女子用尖尖细细的指甲,直插入自己的心脏,将心脏扥出来,打个死结,再塞回去,让人不能呼吸,不能心跳,却还说不出的舒坦受用。 这时那老翁干咳两声,道:“大爷出手不凡,小老儿诚惶诚恐,既然诸位大爷无心听曲,就让小孙女给诸位斟上一杯酒如何?” 陆全友听老翁言语,方自回神,忙将银子放在女子手中。自己的双手兀自不知所置,内心波涛翻滚:“这女子天生尤物,羞花闭月,如此暴殄陋地,当属可惜。若不是众位英雄豪杰在此,定当娶回家里,好生侍奉。” 在座诸人皆是江湖豪客,历来英雄难过美人关,有道是“温柔乡,英雄冢”。在座的一大半均有陆全友的想法。听完老翁所说,均默默不言。 那女子倒不矜持,移动莲步,捧起酒坛,给众人一一倒酒。女子移到哪里,众人的目光便移到哪里。直盯得那女子双腮绯红,娇艳欲滴,不可方物。那女子匆匆倒完酒,便快步移到老翁背后。 温大鹏使劲地咽着口水,道:“这荒僻之地竟能遇到这等美人,实属意外啊。嘿嘿嘿,不知姑娘芳名,一起共饮一杯如何?”彭水湖上水寨众多,远离闹市,寨中多是热血男儿,免不了寨中便养有烟花女子。温大鹏尤好此事,其人又心直口快,不觉便言语出来。 那女子冲着温大鹏嫣然一笑,说道:“温寨主也忒是粗心,爷爷适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小女子名叫青儿,温寨主叫小女子青儿就行了。”言语哝哝,若稚若嗲,却毫不做作。如用一根鹅羽挠扰脚心一般地挠拨着众人的心弦。 温大鹏连声道:“是,是,温某是粗人,唐突小青姑娘了。姑娘请。”温大鹏说着举盏便要与那小青姑娘对饮。 其他诸人也觉得尚无不可之处,反正转轮王未到,喝上一杯也无妨。忽又觉得陆全友拒绝的也忒鲁莽了,若教这女子唱上一曲,岂不是更美哉? 那女子闻言,也不生怯,捏过一只盏儿,浅浅倒了一盏酒,道:“小女子蒙大爷赏赐,谨以此盏酒,谢过大爷,谢过诸位爷。”言语之时冲着陆全友、温大鹏微笑致意,略一欠身,然后环视众人致意,掩袖浅酌。 众人听在耳里,如堕温柔乡中,感叹世间竟有此奇女子,以前所见当如糟糠一般。众人见小青姑娘举杯相敬,落落大方,便纷纷举盏,一饮而尽。 那女子放下酒盏,搀住老翁,说道:“爷爷,咱们走吧。” 温大鹏颇有不舍之意,却不好再言语什么,众人皆是如此想法,但又以侠义自居,不好当着众人之面表露,也无不暗暗遗憾。 老翁与那女子转身出去,边走边说:“这一锭银子够咱们几年吃穿了,可要好好筹划一番。”女子应声合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老翁与女子尚未走到门口,忽听门外马蹄声急,一匹快马由远至近。及到门口,马蹄声戛然而止。马儿急停不稳,摔扑在地上。马上有一位彪形汉子,单臂执缰,另一臂已然断去,自臂弯处白布缠绕,鲜血仍自淋漓。不待马匹倒地,已然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冲进屋内。马口满是白沫,显然是疾行远路,筋疲力竭,倒地后竟无力长嘶,只喷嘘团团,眼见不治。 卖唱的老翁与那小青姑娘“哎哟”一声,慌忙躲避。老翁躲闪不及,跌坐在地上,小青姑娘忙蹲身相扶,显得恐慌不已。 那彪形汉子大步进屋,在屋内环视一周,看到陆全友,单手执刀鞘拄地,竟似哽咽,说道:“陆老大……”言语间悲愤不已,词不成句,双目如火。 陆全友识得这汉子,乃是白玉山庄十三太保之首,名叫薛仁义。这薛仁义虽是白玉山庄的太保护院,但平日里也均以兄弟相称。陆全友双手将薛仁义扶起,但见薛仁义衣衫几处残破,腰间只剩刀鞘,身上血迹斑斑,断臂处尤甚,几多却已然凝固。在座诸人均是慕名白玉山庄而来的豪侠,都识得这薛仁义,无不惊愕。 薛仁义嘴唇干瘪,显然是急于赶路,长途奔袭,滴水未进。旁边有人递过来一碗酒,薛仁义接过灌进嘴里,却洒了大半,烈酒浇在干涸的嗓头上,直呛得咳嗽不停。未几,薛仁义强抑愤怒,说道:“陆老大,薛某有一事相求。” 陆全友道:“薛兄弟怎如此客气?咱们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陆全友见薛仁义断臂处包扎得了草,便点了薛仁义臂弯,肩颈处几处穴道,略加止血,又将薛仁义断臂处的白布解开,拿白酒冲洗一下伤口,立刻有人递过金创药。陆全友替薛仁义上完金创药,再用干净白布裹上。裹伤始末,薛仁义竟一声未吭。 陆全友道:“薛兄弟是条汉子,这事由起末还请薛兄弟慢慢道来。” 薛仁义长叹一声,说道:“唉,小人铸成大错,本无颜立于天地间,只是此间事情未了,小人便苟且残喘几日。五日前,小人奉白老庄主之命,去涪州交洽白少庄主的婚事延期之事。少夫人乃人中翘楚,深明大义,非但没有责怪少庄主不守信诺,反而言语说少庄主先公后私,是大丈夫所为。” 陆全友等人听此一言纷纷举起大拇指,陆全友说道:“听闻少夫人乃是涪州将门出身,识大体,顾大局,果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识胭花粉脂。” 薛仁义道:“的确如此,少夫人说少庄主既然能推延婚期奔赴少林,传为美谈。同为江湖儿女,她又何必遵循俗理。小人此去,少夫人便坚持要与小人一同返回白玉山庄,等到少庄主处理完少林寺事宜,便即完婚。” “少夫人果真是女中英雄。”众人言语纷纷。 “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白玉山庄少庄主和少夫人伉俪情深,心意相通,屏弃俗礼,必将传为江湖佳话。” 薛仁义道:“不错,小人也想,少夫人既有如此想法,小人自当遵命。当下便收拾嫁妆,即日启程。与小人随行有庄内十三位兄弟,我等兄弟十三人,承蒙江湖上的兄弟看得起,称十三太保。心想若是我等兄弟护送,自是不会出什么差错。可是小人小错了,未到驿州,便被人盯上,少夫人的嫁妆被抢了大半,少夫人竟然也被那强人掳走。” 此言一出,群豪愤然有色,言语纷乱。 “少夫人被掳走?怎么会这样?”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抢到了白玉山庄的头上?” “强人现在何处?咱们就这去寻那强人,夺回少夫人。让他知道白玉山庄不是好惹的。” 话可以随便说,事情不可以随便做。众人虽是话语如此,可各自的心里均是忐忑不安,能在十三太保手底下掳走少夫人,必定不是一般的人。 陆全友问道:“薛兄弟这断臂也是被那强人所伤?” “这倒不是,这手臂是小人自行砍断的。”薛仁义说道。 “啊?这是为何?” “小人护送少夫人失利,本当以死谢罪。可少夫人未能寻回,小人即便是九死也于事无补,便自断一臂,以示警惕。”薛仁义说的轻描淡写,众人却泛起丝丝凉意。 此刻便有人后悔喝了那杯酒。即便是后悔,也没有人敢退缩。敢找白玉山庄麻烦的人,岂能是泛泛之辈?即便是强人再强,也没有人敢背叛白玉山庄,也没有人敢。 …… 陆全友赶忙伸手压言,说道:“大家稍安,且听薛兄弟言明一切,再做主张。断不可鲁莽行事。” 又有人搬过来一条凳子,重新斟满酒。薛仁义顾不上坐下,说道:“小人自十几年前投身白玉山庄,深得庄主恩惠,无以为报。前日得飞鸽传书,知晓诸位英雄在驿州城聚集,便唐突来此,万望诸位英雄,一定要替小人做主此事。”言毕戚戚,便要行跪礼。 陆全友扶住薛仁义,说道:“薛兄弟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讲于大家听,而后再做商议。白老庄主高义薄云,我等便是拼出去性命,也会还薛兄弟一个公道。但不知那强人可留有名号?所因何事?”言毕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且听薛仁义慢慢道来。 薛仁义喝了两碗酒,略稳心定神,说道: “说来惭愧,那强贼只有一人,还是一位姑娘。只是那妖女着实厉害,在下……在下……竟然在她手下没有走过三招,尚未瞧清楚她使用的是什么兵器,就已然受伤。其他十二位兄弟在片刻之间,暴尸当场……”薛仁义言语着撩开外衣,只见其肩下“气户穴”和“期门穴”各有一个小洞,鲜血仍汩汩不止。陆全友见状,忙在其“云门穴”、“俞府穴”和“天池穴”、“承满穴”各点了一下,止住流血。便有人递过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又草草包扎一遍。 适时便有人小声嘀咕,道:“这妖女当真有这么厉害么?难道如鬼魅一般?”更有人面带不屑,暗忖:“这十三太保也不过如此。” 陆全友听到“鬼魅”二字,不由得心头一震,勾起无数陈年旧事。但眼下仅听薛仁义片面之言,不敢妄下结论,便不多言语。 陆全友帮薛仁义包扎完毕,说道:“薛兄弟的武功别人尚或不知,陆某可是记忆犹新。二十年之前,陕甘道上强匪崛起,杀人越货,各方帮派聚集高手前往剿之,均爱莫能助。听闻有一柄弯刀,力挫群寇,为之首领。此后这伙强匪竟然劫富济贫,盗亦有道。那柄弯刀就是二十年前人人称道的血月弯刀薛万里。此后薛万里于陕甘道上,鲜逢敌手,甚是赫赫有名。不想薛兄弟竟然隐姓埋名在白玉山庄。陆某感慨薛兄弟昔日威名,今日道破,还望勿怪。” 此言一出,适才面有不屑之人不免略有窘色,暗忖也是,若非无名之辈,岂能居十三太保之首。 薛仁义听罢此言,更是万分感激。薛仁义自隐退以来,藏身白玉山庄,为十三太保之首,甚为低调。名为白玉山庄的护院,实乃是托为隐身之所,与庄主等也都是兄弟想称。平日里白玉山庄门客甚多,均对这十三太保之首的薛仁义礼敬有加,此时若言语在别人手下尚走不过三招,不免引人嗤鼻。经陆全友点出,众人又加礼敬了三分。 薛仁义于面子极为看重,故此冲陆全友一抱拳,说道:“陆老大抬举小人了,日后有所差遣,当赴汤蹈火。” 伍大合与张君宝在阁楼上听得真切,伍大合不屑一笑,小声说道:“这薛仁义乃是白玉山庄十三太保之首,明明做了人家的下人,却还不以下人自居,伪君子也。”张君宝也不觉瞿然,暗暗忖思:这薛仁义明明一口一句自称小人,却不以小人自居。想想也是,若是做了十几年甚么甚么之首,平日里尽是阿谀奉承,又怎么会自甘示弱,不看重名声?又一想,莫非是他说的那位姑娘当真恁地厉害?便继续听薛仁义与楼下诸人讲述。 陆全友拱手说道:“薛兄弟不必客气,即是薛兄弟这么说,咱们大伙须好好合计一番。不知此事白少庄主可曾知晓?” 薛仁义道:“想来还未知晓,小人疾行一日,才赶到到驿州,尚未见到白少庄主。” 陆全友思绪缜密,说道:“我等受白老庄主之托,在此接应少庄主,想来此事蹊跷。薛兄弟言语是一个姑娘所为,一个小姑娘有何胆量竟然抢到了白玉山庄的头上?莫非这其中经过因由,还请薛兄弟细细讲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陆全友这话倒是不假,诸人均有此想法。少庄主白玉山乃是少林寺无相大师的俗家弟子,一身功夫,内外兼修。更是延续白家家风,广施仁义,广交豪杰,江湖上人们提到白玉山庄少庄主白玉沙,均得竖起大拇指。白玉沙推迟了婚期,奔赴少林寺,先公后私,在江湖上也传为了佳话。从未听闻白玉山庄有什么仇敌,莫非白玉山庄在江湖上树大招风,引人妒忌?可若要凭一人之力挑翻白玉山庄,定非泛泛之辈。是以白家出此大事,均不知如何应对。 湖州陆家马帮在江湖上声势浩大,可以有人不叹服陆全友的武功,但是没有人不叹服陆家马帮。此间转轮王不在,若要举陆全友为老大,则无人生疑。 陆全友说道:“薛兄弟可识得那妖女面貌?” 薛仁义摇摇头,说道:“那妖女蒙着面纱,未能看到起面容。” “那妖女可能言语是为钱财,或为恩怨?” 薛仁义一怔,说道:“那妖女所为既非钱财,也非恩怨,听她言语似是想索要白玉山庄的一件信物。” “哦?不知是何信物?” “那妖女未言明,只说要带少夫人去白玉山庄置换那件信物。那妖女神鬼莫测,武功之高,匪夷所思,以至于随行的下人们都惊呼遇到了‘狐仙’作怪。” 陆全友梳理着这些线索,默默不语,听薛仁义口出“狐仙”二字,猛地一惊,忽地想起来一个人,又或是一个派教,眼中露出惊恐之色,继而又摇摇头,连声说道:“不能,不能。” 孟老镖头瞧得真切,便道:“陆老大若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我等反正左右无有头绪,大家群力群策,或还有解决之道。” 陆全友摇摇头,说道:“适才薛兄弟言语,未能在那女子手下走过三招。试想以薛兄弟的修为,以十三太保的武功,世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我等均是武林中人,均自习武,也有走南闯北,多有见识。若说有世外高人,能在数招之间伤得了十三太保,或有可能。可一名年轻女子却如可能办得到?” 众人均是摇头,陆全友又道:“此事想来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何况那是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薛兄弟所言‘狐仙’二字,当让在下想起来一件事。” 温大鹏道:“陆老大听说过‘狐仙’?” 陆全友道:“不错。现在想来依然是怪异万分。” 温大鹏一脸不屑,说道:“陆老大你糊涂了,咱们都是习武之人,朗朗乾坤,哪来的鬼怪仙狐之说。” 就在此时,适才卖唱的老翁与小青姑娘互相搀扶着起身要往外走去,老翁边走边说:“嘿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非‘狐仙’,岂能有这等仙术?” 小青姑娘接着说道:“唉,爷爷,咱们走吧。左是杀人,右是杀人,是江湖杀人呢?还是只有杀了人才算得是江湖呢?” 那老翁道:“爷爷这就不懂了,江湖不在无处,却无处不是江湖。有恩怨的地方就是江湖,打打杀杀,不过是江湖印迹罢了。也怪那老庄主糊涂,若早早交出那块白玉,又岂会白白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卖唱老翁和那小青姑娘低声细语,温文如水,声音虽不大,却入耳真切。陆全友又是一惊,这老翁和这少女竟然处惊不变,必定有所来历,刚要起身制止,却见上官红城长伸站起,剑鞘一横,拦住那老翁和女子的去路。 上官红城说道:“小青姑娘之江湖高见,倒是闻所未闻。姑娘一介女流,既有此明理,叫吾等汗颜。如果在下猜测不差,姑娘既然来了,又怎么会轻易言走?即使姑娘走了,也还会再回来。如是这样,便不如不走。” 小青姑娘莞尔一笑,说道:“上官大爷何出此言?你怎么知小女子还会再回来呢?” 上官红城说道:“姑娘仙姿佚貌,翩若惊鸿,且言语超尘拔俗,卓荦不群,此来定有所图。此间在座都是江湖中人,姑娘斟酒举杯,却毫无惧色,此其一;薛兄弟言语杀人之事,姑娘不慌不惊,视若平常,此其二;” 小青姑娘说道:“小女子自幼闯荡江湖,卖唱为生,见过的多了,何惧之有?那江湖上杀人越货之事,也不在少数,如此表象,岂能作数?” 上官红城哈哈一笑,说道:“姑娘此前可能见过我等诸人?” “初次相见,何来此问?” “若是初次相见,那姑娘如何知晓温寨主,陆老大,还有鄙人复姓上官呢?” 小青姑娘“咯咯”一笑,说道:“自是有人告知本姑娘了,各位都是成名的主,过目不忘,好认的紧呢。” 陆全友一愣,说道:“我等均是今日才到的驿州城,姑娘便接憧而至,其中必有蹊跷。到底是何人告知的姑娘,姑娘次来亦有什么目的?” 小青姑娘并不接话,好似思索一番,说道:“昨日看书,尤记书中写道:‘相如亦请于秦王曰:赵既进十五城于秦,秦不可不报。亦愿以秦之咸阳为赵王寿!’小女子忖量再三,不解其意,不知陆老大可知何解?” 温大鹏大字不识,全然不知小青姑娘所云。 陆老大知晓这乃是一个“礼尚往来”的典故,便道:“礼尚往来思报玖,情深汲引屡抛砖。小青姑娘既有此言,不知姑娘预知何事?” 小青姑娘道:“便是陆老大口中所言的‘狐仙’二字。” 陆全友说道:“也好,你不问,我也是要说的。” “只不过你不会当着我的面说,也只不过我现在就想要听。”小青道。 陆全友说道:“好,那我便说来。二十年前,湖州马帮远走辉州,在当地遇到了一件奇事。辉州东南有一座山,叫做‘苏门山’。山不高,却也山清水秀。赶巧我陆家的马帮走到苏门山,便在山脚下歇脚。不远处有一间庙,叫做狐仙庙。当地百姓争相供奉,香火甚是旺盛。 北方之地,常见真武庙,观音庙,却从未见过要为狐仙立庙祭拜的。我等均是习武之人,与鬼狐之谈素来不信。只是瞧得当地百姓甚是虔诚,也不免入乡随俗,去那狐仙庙拜了一拜,舍了几两银子。 谁知到了第二天,便出了点事由。倒不是什么大事,那一次走马所驮货物中有吐蕃的番红花。第二天一早,趟子手检查箱子,发现番红花的箱子被人撬开,丢了一包番红花,箱子上面还丢下一锭银子,银子拿一块鹅黄的缎子裹着,显然是女人之物。 当时马帮兄弟很是奇怪,找到当地村中长辈一问,他们便说是遇到了狐仙。狐仙之事多半是信不得的,马帮之中均料想是武学高手相戏谑而已。赶巧这批货物也不着急赶路程,当天便去狐仙庙里祭拜一番,说不敢领用狐仙的银子,请狐仙将银子取走。 马帮之中不乏好手,当晚便将装番红花的箱子围在马帮露营的中间,马匹也系上响铃,拴在四周。几个人轮番守夜,为的是目睹一眼狐仙的芳容。一直到第二天凌晨,狐仙也没有到来,马帮中几人便戏说那有什么狐仙到来,白白等了一个晚上。岂料查看那装番红花的箱子之时,却发现番红花又丢了一包,那锭银子和裹银子的鹅黄缎子也一起不见了,箱子上面多了一根七彩羽毛。” 陆全友讲到这里,便有人“啊”地叫出声来,说道:“这莫非就是那‘七彩神羽’?” “不错,这就是那‘七彩神羽’,只不过当时无人知道这七彩羽毛的名字,还是后来被一个蒙古鞑子道破。当时马帮众人无法窥伺到这件事情的真相,都恐慌不已,当真是遇到了狐仙。在当地也不敢久留,又去那狐仙庙里祭拜了一番,然后匆匆赶路。 可刚走出十余里路远,便遇到了一桩大麻烦。二十年前金狗刚刚被驱走不久,蒙古大军挥师南下。我们马帮偏偏遇到了蒙古的大军,那蒙古军队仪仗,旗帜不计其数,想来应是颇大的一个官儿。 适时蒙古军队对我大宋子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岂料那支蒙古军队竟然按部就班,整齐不乱,于我马帮等人视而不见,鱼贯而过。” “这倒是奇事,那蒙古军队,持强肆毒,无恶不作。与我等汉人更是视如猪狗,非打即杀,想不到对陆老大这马帮竟然视而不见?我那镖局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适时折在蒙古鞑子手中的镖物不计其数啊。”孟振山一阵唏嘘。 众人听孟振山所言,知道不假,走镖跑马都是例行押运货物的行当,所遇路境万千,当无虚言。蒙古鞑子与那金狗一般无二,只认财物和女人。 陆全友道:“谁说不是呢,我当时也纳闷,忖量这蒙古鞑子怎这般颠倒行径呢。哪知那蒙古鞑子才走不远,便有一小队人马折返回来,二话不说,冲入马帮之中,一顿砍杀,抢掠货物。后来我才邃晓,不是那蒙古鞑子突然变了好心,而是那队蒙古鞑子军中有一个极其厉害的官儿,不允许他们烧杀抢掠。可是他们见到我们马帮押运的大量货物,不抢不快,所以等那个大官儿行过,然后再派一小队人马来抢掠货物。 那队人马虽有四五十人,可我们马帮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便厮杀起来。可巧的是那根七彩羽毛就在头马上一个雕花檀木箱子里,被一个蒙古鞑子一刀劈开箱子,将那支七彩羽毛显露了出来。那支羽毛飘飘荡荡,映着阳光,分外耀眼。 那队鞑子的头目瞧见了,连忙叫停,说道这根‘七彩神羽’可是你们马帮里的事物?我点点头。那鞑子头目便不再言语,显然是对那根‘七彩神羽’十分敬重,又十分恐惧。那鞑子头目将那根‘七彩神羽’小心收好,揣在怀里,然后招呼其他鞑子收起兵刃,最后冲我一抱拳,说道:‘冲着这支七彩神羽,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以后莫再要踏入苏门山百里之内,否则格杀勿论。’言毕抛下所抢货物,顿马而走。 那蒙古鞑子若是一对一,全然不是我马帮兄弟的对手,可那鞑子马上战术卓殊不同,有杀有备,有攻有守,进退有序,我马帮兄弟已然折损了大半。若不是有那“七彩神羽”,恐怕也就没有今天的陆全友了。” “凡间无有如此神物,又让那鞑子闻风丧胆,当真是‘狐仙’显灵啊,若非如此名当百姓如何能立那‘狐仙庙’?” 陆全友讲完,便冲着小青姑娘一点头,说道:“小青姑娘,在下这‘狐仙’之事已经讲完了,你可告之在下你的秘密呢?” 小青姑娘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右手念起兰花指,将那折扇捏着,说道:“礼尚有来有往,小女子怎么会让陆老大失望呢?便是这位扇子的主人相知青儿的。” 陆全友一眼瞥见那柄扇子,扇背金黄,乃是黄花梨木绕金丝,嵌着一颗黑灿灿的玛瑙。这不正是转轮王的随身兵刃么?那扇内镶着精铁扇骨,黑色玛瑙连着机括,按下便能将扇骨弹出,厉害无比, 陆全友离得近些,更瞧得真切,心想上官兄所言不差,这女子闻杀闻打依旧嬉笑嫣然,定是有备而来,便问道:“姑娘,这柄扇子从何而来?此扇乃是我一故人的随身之物,从不离手,如何到了姑娘的手上,还盼姑娘以实情相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女子回头浅笑,说道:“这扇子也是姑娘的一位故人之物,多亏这位故人指点,小女子才能到得这里来。只是他这扇子精致无双,却画了一幅骷髅的画儿,叫人可恶的紧呢。”那女子言语之时打开扇面,便有一幅骷髅头,令人栗栗危惧。这骷髅画儿的扇子确实是转轮王张一氓的随身兵刃, 适才姑娘言语,众人也都听得真切。众人正等转轮王张一氓等得心急,听此一言,纷纷出来观瞧。 陆全友道:“不知道姑娘的这位故人现在何处?可相烦告知。” 那女子转身,用扇子半遮掩“嘻嘻”泯笑,道:“陆老大既然识得这扇子,更是知道这扇子主人的名字,你这么问当真是有来无往了。你告知我‘狐仙’,我告知你因谁而来,这叫做公平交易。至于扇子额主人现在何处,我可没说要告诉你啊。张大爷赠予了小女子这把扇子,还言说若到这里来唱支小曲,定会有人赏钱呢。果不其然,曲儿没唱呢就收了一锭银子。”说罢又“嘻嘻”浅笑,乐不可支。 薛仁义瞧见这女子捏着的兰花指,心尤一悸,说道:“陆老大小心,这女子的兰花指似曾相识。” 陆全友立定当场,暗忖这女子当真难缠,又听得薛仁义一言,心想莫非这女子与掳走白玉山庄少夫人的妖女有什么干系?便正色嗔怒说道:“一派胡言。我相信你能取得到转轮王的扇子,却未必能撬开转轮王的嘴。小青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如不言明,怕是姑娘走不脱。我看姑娘有恃无恐,想必门上师承非泛泛之辈,可方便告知?” 那姑娘丝毫没有理会,道:“陆大爷真是健忘,来而不往,我何须告诉你呢?人人都知道陆大爷有的是银子,陆大爷不让走,那本姑娘便不走了。若有好酒好菜侍奉着,那还干嘛要走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陆大爷。” 众人也见这姑娘手中的折扇确实不假,不由得人人懊恼,打了一辈子的鹰,却被鹰啄瞎了眼。这姑娘却是万万不能放她离开了。陆全友听姑娘言语,料定对方必然是有备而来,一心盘算怎么才能让这姑娘以实情相告。但见这姑娘言语轻荡,不似凡类,便有心试探一下。 陆全友有此一念,便要问个明白,于是说道:“此间事宜,非常重大。在座诸位都是江湖豪杰名仕,不堪与你这小丫头胡搅蛮缠。陆某一介莽夫,不懂得怜香惜玉,若小青姑娘再不告知实情,可别怪陆某不懂风月了。”陆全友走南闯北,圆滑至极,众人见他出言,便静观其变。 温大鹏却是按捺不住,道:“陆老大何须跟她墨迹,这女子居心叵测,刻意将转轮王的扇子显露出来,必定有所图谋。眼下既有人敢打白玉山庄的主意,转轮王也生死未知。我看这两件事情定有所干联。这女子妖里妖气,先扣下她,再做详细打算。” 小青姑娘竟无半点惧怕之意,依旧笑语盈盈,道:“诸位大爷均是好本事,若想留下本姑娘,那尽管来捉我便是,若捉得到,本姑娘万事都依得你,如何?”言语中暖暖哝哝,沁人心扉。 此言一出,群雄均不安然。定力稍差者将欲跃出,但见陆全友尚在踌躇,当下也收敛心神,静观其变。 温大鹏忽地跳将出来,道:“你既知晓我等聚集,又以转轮王的扇子相诱,非友即敌。我看定与妖女是一伙的。你将少夫人藏匿在何处?快快招来。温某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小青姑娘道:“我若不招呢?” 温大鹏道:“那就看打。”说着,挥掌欲打。 陆全友见温大鹏先来搅和,不觉略有愠色,但又不好发作,只得作罢。 小青姑娘“咯咯”一笑,说道:“温寨主这句话却说错了,小女子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并不曾与人一伙呢。”言语之时温大鹏已至跟前,举起蒲扇大的手掌便欲落下。哪知道小青姑娘不闪不避,神情都没有丝毫畏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温大鹏,又道:“不过我看温寨主倒也爽快,奉告你一言,你可听说过‘箭落出林鸟,霜打露头青’么?你看其他诸位都不动声色,多半是让你先来试探一下虚实,你莫要上他们的当哟。” 温大鹏脑子迟钝,随即接茬说道:“管你什么‘鸟’,什么‘青’?到这里来撒野就是不行,今个爷爷不高兴,你先来尝尝爷爷这双铁掌的滋味儿吧。”说着便又要举掌挥出,陡觉得别人并无动静,确实只有自己一人出手,随略有不悦。但自己已然站身出来,若这么回去,更叫人耻笑。暗忖之余,一眼瞧见那老翁,只见那老翁早已吓瘫在当地,不知所以。温大鹏虚劈一掌,见老翁毫无反应,便一把抓住其后颈,提将起来,才觉出这老翁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卖唱老翁,身无半点功夫。 小青姑娘却不动声色,道:“温寨主的铁砂掌恁地厉害,欺辱老弱,不在话下。”温大鹏一脸紫酱颜色,进退维谷,忙丢下老翁,愤然不悦。暗忖道:“明明大伙来之前就已经达成共识,共患难,共进退,这小青姑娘明明就是故意到这里来搅和一通的,而且转轮王生死未明,怎么都想做缩头乌龟了不成?”温大鹏又听她所言“箭落出林鸟,霜打露头青”,自己再傻也听得出来话中的意思,又加之众人夷犹不决,才恍然若自己贸然出手,也是不妥。 温大鹏性情豪爽,暴躁易怒却是不假,但能做到彭水湖各水寨之首,也非靠一身蛮力。他脑子反应迟钝却是不傻,脚步停住,又道:“你说什么试探虚实,到底何意?快来解证清楚,不然有你的好看。” 小青姑娘略一蔑笑,知道温大鹏已经将刚才的话听进耳里,接着道:“这酒馆里的人恐怕没有不认识你温寨主的,都知道你英雄豪爽,慷慨耿直。所以他们才都默不作声,等你来试探一下我的虚实,打个头阵。如果我的武功不怎么样,他们多半就会出来显露一番;如果觉得没有把握胜我,便不会出手,再等别人出头。诸位都是有名头,有份量的人物,定然不肯以多欺寡,胜之不武。然而谁第一个出手就成了问题,而你就是第一只飞出林子的鸟儿,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至于你能否胜得过我,没有人会关心的。你要是败了,那大家就当乐子一笑了之了。”小青姑娘言语中大有深意,既让众人不敢第一个出手,又让众人不能一拥而上,当真犀利至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此言一出,众人均有不屑之意,但都夷犹不决。俗话说“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诸人均料定此人既然敢孤身前来,还出言挑衅,必定身手不凡,也笃定这里人多势众,定让她讨不了好去。但她言语至此,也不无道理,谁也不肯坏了自己名头。可总得先有人去试探一下,或者为众人齐上找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温大鹏也觉得这人话倒不假,若是自己吃了亏,跌了面,回头说不定诸位非但不会同情自己,反而会讥笑自己,随道:“小青姑娘这话倒不对头,在座的都是英雄好汉,义薄云天,岂能容你在这里挑拨离间。我看你年纪尚轻,量来也不会有多奥妙的修为。若是要捉你,怎么会轮得到我温大鹏,我这双铁掌力大无比,若碰到你的嫩胳膊儿小手儿,岂不捏坏了?温某可舍不得,适才我只不过是吓你一吓。若要捉你,陆老大最合适不过了,他手上无茧,捉到你也划不伤你的。” 小青姑娘听罢兀自拍着小手,冲着温大鹏连连微笑致意,道:“温寨主能做到彭水泽的头号交椅,果非浪得虚名。就你怜香惜玉这一点,就比他们强了百倍。” 温大鹏与小青言语之间,孟老镖头却连连摇头,拿手蘸酒在桌上写字给陆全友看,张君宝在二层阁楼,却是瞧得清楚,只见孟老镖头写道:“妖女媚术,颇似狐仙,七彩神羽,仙教渊源。” 张君宝看完不解,心想何为“仙教”?回头看伍长老,却见伍大合正双掌互错,屏声静气,双目微开,似是运气做功。张君宝拿手蘸酒一比,小声问道:“伍长老,这是何意?” 伍大合见张君宝毫无心猿意马,魂不守舍之意,略一沉思,便即明白:“张君宝年纪尚轻,少林寺又是禅修之所,丝毫不懂男女之事,这媚术对他竟毫无半点作用。”随挥手不语,示意张君宝且看下面。 陆全友瞧见孟老镖头的字,虽是笃疑,却也无更好定论。又见温大鹏退缩,并推出自己,不由得瞪了他一眼,暗道:“你临阵逃脱倒是会找人顶缸儿,若都似你温寨主这般滑头,大家如何能同心同德,共同退敌?”又一想,彭水泽离白玉山庄几百里,与庄内并无深交,温大鹏更是向来不理陆地上的事儿,这次只不过是绕不过绿林正义之辞,前来喝上一杯喜酒。若要成事,需靠他不得。 那白玉山庄与湖州陆家马帮交往甚密,遇到了这等棘手之事,说不得不管。陆全友又看了上官红城和追魂剑范先生一眼,见他们二人均无意先出手,当下笃定主意,自己先来试过。若非如此,武功最好的上官红城和追魂剑怎么会出手相帮? 陆全友打定主意,道:“小青姑娘,陆某不才,领教姑娘高招。” 小青姑娘略一敛衽,道:“陆老大不须客气,小女子哪里有什么高招。咱们来捉迷儿玩好不好?你来捉我,捉到我就算我输,捉不到就算你输,可比比武有趣多了。” 若是一般人,怎会应允,比武过招又哪里是小孩子捉迷藏的游戏。陆全友并不生气,满口答应道:“好啊,就依姑娘。”言毕足下一顿,向前跃出,伸手变爪,直取小青手中的折扇。 小青姑娘尚未答话,陆全友已经到了跟前,不及言语,忙急转身形,错步走位。众人见陆全友说打就打,毫不犹豫,均暗暗佩服,若是再与这女子交谈几句,不定又生出什么事来。又见陆全友一扑一纵之间,身形极快,都暗暗叫好。均想听闻这矮胖子飞刀功夫了得,却不闻他有什么轻功,可这一扑一纵却是快极,陆全友能做到马帮的老大,当真是深藏不露。 顷须之间,陆全友手指已经碰到扇子。却见小青姑娘身形陡转,比陆全友更快,娇滴滴地一转身,陆全友便扑了一个空。小青姑娘道:“大爷莫非后悔了么?若是后悔小女子唱上一曲也是无妨,但若想要取回银子,却万万不能的呢。”言毕又是“咯咯”一笑。 陆全友一击不中,便即回身,并不答话,双掌交错,分别击出。左手直取小青姑娘面门,乃是虚晃一招,右手仍是不离那柄折扇。小青姑娘身形一矮,也是手掌变爪,反取陆全友臂弯“尺泽穴”。这一招乃是学陆全友的一扑一抓,虽后发却先至。陆全友不仅叫一声“好”,侧身回臂,小青姑娘尖尖指甲贴衣袖划过。这两招已过,众人心里略显踏实,均道这小青姑娘也不过如此。表面上陆全友逊了半招,实际上是陆全友略强一些。适才陆全友一招抓出,紧靠手指捏拿,略显吃亏。而小青姑娘,反攻一爪却是以指甲为利器,去削陆全友的“尺泽穴”,这一来便有了高下之分。 陆全友也安定心神,道:“姑娘小心,陆某又来了。”言毕右手变掌自上而下挥出,左手爪状从左侧迎合,这一招叫“紫气东来”,习武之人均识得,却见陆全友竟使得如此纯属,也是暗挑大拇哥。 小青姑娘左右无路,若不敢硬接只能退到门口位置,然酒肆门口已然站立了几位高手,不暇细想,手中折扇,变成短剑的招式,使出一招“仙女祝寿”扇端点向陆全友掌心。若是寻常折扇,陆全友必是手到擒来,可这转轮王的扇子不比寻常,扇骨乃是精钢打造,锋利无比。陆全友不敢硬抓,忙掣肘转身,略一顿疑,那扇子便又向面门点来,这一招来的妙,陆全友大喜,暗想正愁夺不回这把扇子呢,竟然送上门来。左手便应爪而到,乃是抓向小青姑娘手腕的“外关穴”。须臾间倒似瞧见小青姑娘嘴角上扬,似笑非笑。更不敢大意,尚未及到折扇,已然瞧见小青姑娘左手指甲闪闪烁光,大惊不好,忙使出一个“铁板桥”的笨法子,耳边“嘭”地一声,三枚钢刺贴胸而过,钉在戏台边上的柱子上,入木三分。陆全友直连退两步才收住脚步。 原来小青姑娘使出的乃是“穿花手”的妙招,折扇递出之时,左手已然带上指套暗器,料想陆全友经验老道,不会轻易上当,随以折扇为诱饵,欺近前来,放出三枚钢钉。这“穿花手”的功夫也并不难,多为女子防身使用,多以女子戴上钢指套,以“穿花式”欺近前来,伤敌于出其不意。不料这小青姑娘更是出其不意,指套中竟能发射暗器。若非陆全友功夫老到,定被这钢钉所伤。 陆全友却不生气,打了一躬道:“谢小青姑娘手下留情,陆某佩服。”众人瞧得清楚,若不是小青使诈,陆全友未必会败。可这小姑娘古灵精怪,一出手就如此狠毒,尚不知下面仍有多少古怪招数,令人防不胜防。 陆全友却是大为骇然:虽然只有两招,虽然小青姑娘使诈取胜,但是陆全友已然看出,这小青姑娘未尽全力,乃是小青姑娘故意藏拙取巧,极力掩饰。这小青姑娘虽是以轻功见长,虽是用暗器伤人,但这些都是做给其他人看得。陆全友与小青姑娘过招之际,就察觉小青姑娘周身似是有一股劲力盘绕,能将内家功力练到这等境界,只怕……陆全友在心里忖量:“若是小青姑娘出尽全力,只怕我难能在她手下走过十招……” 旁边自是瞧不出来,又有人看不惯小青姑娘暗器伤人,道:“小小年纪的姑娘家,就用这等恶毒暗器伤人,日后可还了得?须得管教管教。” “这女子出手狠毒,绝非善类,我看多半与那妖女有莫大关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陆全友听众人议论,又想适才温大鹏已经问过,这女子言语说独来独往,更是百思不解。略一沉思,又道:“小青姑娘,陆某虽然不才,但这里高手众多,若是一一来过,任凭姑娘武功再高,也绝非能敌。上官先生和范先生两位的武功高我百倍。姑娘年纪尚轻,我劝姑娘还是莫要逞强,咱们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那女子依旧笑语盈盈,道:“哼,你这些话倒有些道理,不过本姑娘就是看不惯你们以正义人士自居。跟你们为玉帛,我看大可不必,你们在心里指不定已经把我骂了千遍万遍了呢。” 陆全友却并不生气,又道:“骂人自然是不对的,只不过姑娘对我等知晓得一清二楚,我等对姑娘却一无所知。又见姑娘出手犀利,颇为不安。姑娘适才言语说我等以正义自居,不知姑娘之所言正义,是何等正义?强取豪夺难道就叫做正义么?”陆全友所说的“强取豪夺”自然就是指少夫人被妖女掳走之事。 众人听到高这里,才觉出陆全友言语高明,若再打下去,指不定这女子还有什么花样百出,依然套不出有用的讯息,或连对方是谁都搞不清楚。众人心中均觉得小青姑娘与那抢走白玉山庄少夫人的妖女定有渊源,可是无凭无据,不便使指然也。上官红城和追魂剑范先生听陆全友一言,当下对视一眼,不再上前。 小青姑娘若要论武功,也尚未可知,若要论江湖老到,哪里是陆全友的对手,毫不迟疑地答道:“陆老大这话不对,本姑娘从未以正义自居,仅是看不惯你们这些正人君子而已。白家的媳妇被抢了就亟待正义来临,可要是白玉山庄抢了人家的东西呢?却是到什么地方说理去?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白玉山庄家大业大,自是有一帮江湖正义人士跟风附浪。人一多了呢,自然就会说自己是正义,哪里晓得黑白曲直?” 陆全友道:“小青姑娘说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抢了别人的东西终归是要还的,若是对方不还,只管光明正大地去要就是了,何须用一些不明不白的手段呢?”陆全友此言一出,诸人均是一惊,不明白陆全友是何用意。 小青姑娘不假思索道:“白玉山庄似铜墙铁壁一般,若是轻易便可讨要的话,何须用得着那么多手段呢?” “如果在下没有瞧错,小青姑娘武功高出在下数倍,却如何还用些手段呢?”陆全友乃是暗指小青深藏不漏。并旁敲侧击说小青姑娘既然武功高强,又何必掳走少夫人相挟? 小青姑娘已经察觉陆全友言语不善,也略一忖思,说道:“女孩子总是懒的,男人也总是不讲信用。想来掳走少夫人的那位姑娘也只是懒得与你们这些臭男人们打嘴舌官司罢了。想个轻便法儿不是更好么?” 陆全友说道:“小青姑娘倒是很懂那与白玉山庄为敌的女子的心思?” 小青道:“可能我们都是女人的缘故吧?” 温大鹏在一旁一句也没有听懂,但小青说男人不讲信用,便插了一句:“谁说男人不讲信用,我看男人最讲信用。在座的哪一位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响当当的汉子,一言九鼎,怎么会不讲信用?” 温大鹏虽是插诨打科,却也说得不无道理。 小青却全然不惧,说道:“温寨主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汉子,那么本姑娘就当着众位豪杰的面,问上一句。” “尽管来问,我温大鹏顶天立地,从未做过亏心事。” “那金环刀马三爷殒命彭水湖,这事也叫做顶天立地么?” 温大鹏面不改色,说道:“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看不惯他马三元的派头,就将他杀了。杀个人也无需隐瞒,他大名府金刀门想来报仇尽管来就是,我一不隐瞒,二不扯谎,照样顶天立地。” 小青姑娘咯咯一笑,说道:“温寨主好气派,那马三爷是死是活也与我无干,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温寨主既然说不说谎,难道温寨主就没有欺骗过女人么?” 温大鹏心思转了一周,不知小青姑娘何意,待要言语,又听小青姑娘说道:“素闻彭水寨里最是热闹,温寨主更是喝花酒的行家,难道温寨主这辈子就没有骗过女人么?在座的诸位又有谁从未欺骗过女人?” 温大鹏一时语噻,彭水寨养着无数烟花女,自己更是小妾无数,这哄骗女人的话自是多了去了,被小青这么一问,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在座的众人多半都是雄霸一方,妻妾成群,若说这辈子没有欺骗过女人,自然是谁也不敢保证。旧时青楼妓院遍地皆是,自春秋时齐桓公设“女闾”始,娼妓便无所不在。从皇宫大院,至酒肆茶寮无不充斥着“宫妓”、“官妓”、“市妓”、“家妓”、“巫妓”、“私妓”。这里的不少豪杰,若不是为了喝上一杯白玉山庄的喜酒,此刻只怕还在青楼里厮混呢。 陆全友狠狠滴瞪了温大鹏一眼,心说这等莽夫,只会出岔碍事。眼下探明小青姑娘的来历以及找出掳走少夫人的妖女才是最最要紧之事,何必没来由地闹上这么一出。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言语,却有一人搭话说道:“贫道倒是从未骗过女人。”一言既出,众人均投来异样眼光。此刻言语“从未骗过女人”就好似男人“不举”一般。绝对不会有一个男人肯在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不举”。 说话的是范松林,青城派的追魂剑范先生。范松林道:“贫道自幼在道观中长大,从未有男女非分之想,毕生心血致力于剑法钻研,至今乃是童子之身。” 修道之人自幼清心寡欲,倒也在情理之中。 小青姑娘拍着手说道:“范先生倒算是个好人,只可惜你那追魂三剑的来历却是不清不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范松林双目凸突,说道:“此话怎讲?” 小青说道:“青城派在川蜀之地寂寂无闻,数十年也不曾出一个范先生这样的高手。范先生踵事增华,得天独厚以追魂三剑扬名天下。只可惜,范先生的这三剑却不似青城派的武功吧?” 范松林自幼在青城派长大,一生之中敬小慎微,临深履薄,终得青城派掌门之位。其毕生志愿乃是将青城派发扬光大,然而青城派武功本就平平常常,恁是范松林苦心孤诣,认定勤能补拙,但终究未得法门,难能登堂入室。一次机缘巧合,偶得一张残破剑谱,上面便记载了追魂三剑,范松林苦心钻研了三年,终有如今成就。范松林本以为此事极为隐秘,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却竟被小青姑娘一语道破,立时惊出一身汗来,说道:“一派胡言,我二十年前就行走江湖,那时恐怕姑娘还未出生呢,你小小年纪又怎会知道我派中秘事。青城剑法自先唐传承至今,薪尽火传,一脉相承。只不过我青城前辈淡泊名利,与世无争,少有人知晓罢了。” 小青道:“那可就怪了,若说青城剑法,在座诸位想必都有相识。如松之劲,如风之迅,刚劲轻灵,兼而有之。但这青城剑法与范先生成名的三剑相比,却还逊色了许多。” 温大鹏插嘴道:“那是人家深藏不露,你又怎么知道这追魂三剑来历不清不楚呢?范先生成名江湖几十年,从未备受质疑。他人清名,岂能容你这小小姑娘玷污?” 小青略一笑,并不理睬温大鹏,说道:“小女子自然不敢大吹法螺,可巧得很,小女子在几年前曾见过一本剑谱,这本剑谱包罗万象,其中就有范先生的追魂三剑。” 温大鹏又道:“你瞧过人家的剑谱?”温大鹏问完也觉得没有可能,又见两人均不理睬自己,便退在一旁,不再搭话。 范松林不禁冒了虚汗,道:“即使如此,若是寻得了机缘,范某定当好好讨教一番。” 小青道:“那倒不必。你适才说过,这一生从未欺骗过女人,倒也不算是坏人,我若杀了你,岂不可惜。” 众人听此一言,均各自脊背升起一阵阵凉意。讨教是讨教,切磋而已,又怎与杀人相提并论?又想到适才陆全友与这女子过招,虽然只有了了两招,但这女子竟无丝毫手软,若非陆老大那一招“铁板桥”使得及时,必被小青姑娘突兀射出的三枚“销魂刺”所伤。 陆全友见小青姑娘轻描淡写之言语,料想自己也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又见温大鹏与这小青姑娘越扯越远,也不由得暗暗着急。 范松林道:“姑娘不仅武功卓越,嘴皮子也是不凡。只是今日,事情都是这么凑巧,你手持转轮王的扇子,又是不管怎么着,姑娘身上诸多疑点,若非道个清楚,终难善罢甘休。”范松林说着,擎出长剑,又道:“小老儿就领教一下那‘追魂三剑’之外的剑法如何?” 追魂剑范先生从来都是睚眦必报,自成名至今少有人对他不敬,更别提敢质疑他的追魂三剑了。 小青姑娘环视一下众人,说道:“反正我也是羊入虎口,我若不答应,难道你就会不用强了么?只可惜该死的人不来送死,不该死的人却来寻死。” 追魂剑范先生听了此言更是火上浇油,长剑一震,龙吟阵阵,说道:“小青姑娘就这么笃定胜得过小老儿手中的宝剑?” 小青姑娘道:“那你何不来试一试?” 陆全友与小青姑娘交过手,知晓小青姑娘的武功高深莫测。又见小青姑娘言语跋扈不仁,若再动手,恐会尚在她的手下。此间转轮王不在,众人犹如群龙无首,若不理清所以,妄自交手甚是不妥。便说道:“小青姑娘,在下忽地想起来一件事情。想来掳走少夫人的人仅仅是为了寻物而来,定然不会多造杀孽。杀人愈多,梁子结得愈深,恐到最后寻物更难。” 陆全友这话说得委婉,虽然众人都认定掳走少夫人的定然是这小青,可是无凭无据,唯有拿下她再作计较。陆全友不明说,倒也提醒了小青姑娘少造杀孽。 小青姑娘岂有听不懂之理,说道:“多谢陆老大提醒,只是刀剑无眼。” 范松林道:“小青姑娘说得对,刀剑无眼,生死有命,请。”范松林,长剑一震,捏了一个起剑决。 “好!”小青姑娘一个“好”字言出,身形飘起,尚看不出使用了什么招数,只觉团团花影当中有一点寒光,若隐若现。 范松林不敢轻敌,急忙一顿身形,叫了声“来得好”,剑走连环,乃是“封”字诀,剑走一半却见小青姑娘这一扑乃是虚招,寒光一点,“铮”地一声,小青手中兵刃在范松林长剑上一点,又轻巧巧旋起。 范松林已然瞧得清楚,小青姑娘的随身兵刃才是一枚峨眉钢刺,平时笼在袖中,随用随取,极是方便。小青姑娘这一手轻功“蜻蜓点水”使得漂亮,范松林不由得均暗暗叫好。 追魂剑范松林长剑一抖,泛出数朵剑花,也是守多攻少,料想这妖女身在半空之中,不能有多少变招,且看她如何应对。 小青姑娘腾空折返,复奔追魂剑,左手一扬,手中的折扇飞出,叫了一声:“接着。”小青姑娘双手均是寒光点点。范松林暗忖是了,峨眉刺从来都是成双成对,岂有单枚之理。 范松林知晓这峨眉刺的厉害,俗间有歌谣唱到: 刀之用法贴敌身,棍之用法挪闪精。 剑之用法劲快妙,三器合一显奇能。 这三器合一便是指的峨眉刺,是说峨眉刺若有刀之贴身,棍之挪闪,剑之快妙便能显出峨眉刺的厉害之处。小青才一出手,就深得其精髓,若无惊人技艺,常人难能驾驭得住这峨眉刺,是以范松林也不敢轻敌。 范松林一念踌躇,见迎面一物袭来,乃是转轮王的扇子,想拿剑拨开,恐伤了扇面,便用左手去接。这略一迟疑,剑法便有了漏洞,陡然眼气暴起一阵寒光,小青姑娘和她的峨眉钢刺已然欺近身来。 范先生大呼上当,无暇顾及折扇,急急退后一步,长剑回转。只听“叮叮当”一串急响,长剑已然和峨眉剑刺相交数次。 这峨眉钢刺“挑点贯带劈甩挎,摆裹托推绞拨扎”,点由内而出,贯由外向内;带由右顾左,摆由前顾内;使将出来恁是犀利。 范松林心下大骇,暗忖这女子竟然是深藏不漏。峨眉钢刺左突右至,招式层出不穷。追魂三剑却是试不出来,只有招架之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二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众人瞧得分明,追魂剑饶是剑法了得,也被小青姑娘的一轮急攻迫得手忙脚乱,先失了阵脚。上官红城也吃了一惊,万没料到这妖女招数如此犀利迅捷。亟待出手相帮,却见两团寒影一分,小青姑娘已从范先生头顶飘身而过。追魂剑范松林喉侧有一小洞,鲜血正汩汩而流。 上官红城看得真切,小青姑娘虽是使诈在先,但这一对峨眉钢刺却然不可小觑。练武之人皆知,兵刃乃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峨眉刺尚且不及长剑一半,若无惊人业绩,绝难驾驭自如。这峨眉刺招式怪异,十分了得,若是被贴身袭来,更比长剑胜上一筹。 上官红城暗暗忖思,若是以剑法而论,范松林的剑法以攻见长,而自己的连环剑法则是守多攻少,稳中取胜。若是以自己的连环剑法对这峨眉刺,思量再三也无必胜把握。上官红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便即收剑,撕下一片衣衫与范松林裹伤。更有数人纷纷掏出金疮药,止血膏等,但哪里止得住,范松林眼见是不行了。 众人见妖女如此狠毒,均愤愤不平,叫嚣着: “快杀了这妖女,为白玉山庄报仇,为范先生雪恨。” “妖女可恨,出手毒辣,当诛之。” …… 小青姑娘却道:“本姑娘已然说了,刀剑无眼。只能怪他技不如人。你们还有谁要杀我,自管来啊,本姑娘一并奉陪。” 陆全友和薛仁义瞧得清楚,范松林候侧的血洞与薛仁义身上的伤口一般无二,暗忖这妖女怎地如此有恃无恐,任他武功再高,也难能架得住车轮战啊。 众人跃跃欲试,将小青姑娘围成一圈,却谁也不敢第一个出手。当中有人道:“大伙一起上,她若有本事就将咱们一起都杀死。” “自古正邪不两立,咱们跟妖女还讲什么仁义道德,这梁子,与咱们武林同道结下了,除非这妖女不食人间烟火,否则咱们定要将其剁成肉泥。” 张君宝看到这里不仅替小青姑娘捏了一把汗,一个小小姑娘家,定然不是这么多武林豪杰的对手。 陆全友想劝返众人,只是群情激奋,哪里有人会听。不由得暗暗叫道不好,与对方武功路数全然不知,若涌然而上,不知道小青会使出什么古怪的法子,定会死伤无数。 正在此时,远处一声长啸传来,啸声过后紧接着一句“大家住手”,声音由远而近,飞至而来。 “转轮王到了。”群雄更为振奋,“请转轮王主持公道。” “就是,咱们听转轮王的。” …… 转轮王张一氓身随声至,一袭长衫,儒生打扮,只是左右袖口被划破两道,手中没了折扇,甚是尴尬。张一氓拱手左右道:“诸位,我辈本意乃是匡扶正理,不可再生杀孽。”言毕又冲着小青姑娘一拱手道:“小青姑娘,今日之事到此为止。仙教门徒若再危害武林,恐会引起公愤,到时候也不是在下所能左右。白玉山庄一事,暂此搁置,需从长计议。” 此言一出,立时哗然。堂堂转轮王,竟会如此低声下气?众人纷纷笃疑,又听转轮王提及“仙教”,均不知是何门派,既然转轮王对仙教如此忌惮,料想其中定有原由。 小青姑娘略显不悦,道:“转轮王既出此言,小青倒是所料未及。小青先谢过转轮王了,不过这从长计议却算作如何说法?还望转轮王明示。” 转轮王说道:“姑娘本意求物也非伤人,谅来少夫人在姑娘处也不会受了委屈。今日之事,就此打住,咱们双方既往不咎。姑娘就请自便。若白玉山庄有本事去劫了少夫人回来,那是白玉山庄扳回一局。姑娘若去白玉山庄讨要些什么事物,老庄主广施恩义,必不会让姑娘空手而返。” 小青姑娘说道:“倒是转轮王深明大义,也好,本姑娘正懒得与这些恣睢之辈理论。” 转轮王又道:“小青姑娘行事有度,深教张某佩服。眼下梁子已然揭过,还请姑娘赐下解药。”众人一听解药,便想莫非是转轮王被小青下毒在先,受制在后。若不然凭转轮王的手段,断然不会这么狼狈,连兵刃都丢了。 温大鹏性急,说道:“转轮王何苦低声下气地求这妖女,咱们擒住妖女,迫她交出解药也就是了。再不然咱们去凤凰山去找窦神医,定会帮转轮王解毒的。这妖女可恶,此次放虎归山,日后再难寻她,岂不为祸江湖?若是他掳走了少夫人,咱们正好用她置换,岂不是两全其美?” 陆全友素知温大鹏鲁莽,便道:“温寨主且住,转轮王自有分寸。若转轮王自忖能解得了这毒,岂会求这妖女?转轮王行事光明磊落,既有此言语,这毒定非泛泛。”其他诸人虽不言语,也均有不悦。 转轮王苦笑一下,并不言语,盯着小青姑娘,盼其答话。 小青道:“好吧,泽梁无禁,罪人不孥。既然转轮王说梁子已然揭过,我也就不便再杀死你们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两个瓷瓶抛给转轮王,又道:“每人一粒,先服红丸,再服白丸,间隔一个时辰。” 转轮王接过瓷瓶,转身递给陆全友,道:“快给大伙分别服下,此毒非比寻常,一个时辰之内切莫运功行气。” 诸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以然。 小青环视众人一眼,道:“哼,瞎了你们的狗眼,若非转轮王早到一步,恐怕你们都已经暴尸当场了。我若非有足成把握,如何敢孤身前来。如若不信,看看自己的气户穴处。”言罢飘然而去。 气户穴在锁骨下方半寸处,此穴调节天部之气,乃是胃经气血和外界交换的门户。众人纷纷扥下衣领,均发现气户穴暗红发黑,都大为骇然。 转轮王道:“仙教门徒,行事乖张,日后江湖再难安宁了。这毒名叫‘地仙散’,无色无味,却也算不得毒。平常人服之还有治伤寒后伏暑的功效,只是与运功行气却大大有碍,若再被小青姑娘的“云仙掌”拍中,立刻经脉倒逆,喷胀而死。” 众人无不面露愧色,适才小青姑娘给大家倒酒之际,这么双眼睛盯着她,竟未瞧出她是如何下毒。又纷纷问到仙教是何门派,江湖上少有听闻。 陆全友道:“转轮王言语说这仙教,可与‘狐仙’有关?” 转轮王道:“‘狐仙’其实是‘胡祆’。相传这仙教源自波斯,盛于西夏,得名‘胡祆教’。自西夏国灭亡,便不再行走江湖。仙教中的弟子多为女流,轻功绝高,武功莫测。世人不解,也以讹传讹,便以‘仙教’相称。又因教中弟子轻功卓绝,寻常百姓观之不解,认为是狐仙显灵,久而久之就称仙教门徒为‘狐仙’。” 众人都知晓陆全友曾在辉州的苏门山遇到过仙教门徒,此时听转轮王一说,也是唏嘘不已,都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却不知与白玉山庄有何过节,竟自找上门来。 转轮王见大家都已经服下解药,道:“此处不是讲话之地,仙教极难对付。咱们还是先去告知少庄主,再做长远计议。” 众人均言“好”,便匆匆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三章 第三回 九阳大通 初试空明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伍大合见楼下诸人已经走了,伸了一个懒腰,道:“酒足饭饱,张兄弟,咱们也去吧。”言毕径直下楼,转过集市,外面天已大黑,凉风吹过,伍大合似乎酒醒大半,道:“张兄弟,前面离西城门不远,那里有个破废的真武庙,我们便去那里歇息如何?” 张君宝道:“小子本就无何去处,能容身就最好了。”言毕搀着伍大合向前走去。 伍大合不再言语,任步前行,却是越走越快。张君宝本来是搀着伍大合往前走,忽感觉伍长老越走越快,自己竟然要小跑跟住。再行一段,竟感觉伍长老身形不缓,脚不沾地,急行如飞,本来还是搀着伍长老往前走,现在却变成伍长老的胳膊带着自己往前奔。张君宝心下明白,这是伍长老又在考校自己的功夫,忙深吸一口气,加紧脚步,方才不致落后,却听伍长老言语:“到了。”便即顿足挺住。 张君宝一时收脚不住,又往前踏了两步才稳住身子,回头看看伍长老,才发觉原来这伍长老深藏不漏。 进来真武庙,只见大殿还算完整,殿门斜横残缺,窗扇支离。大殿中央的神龛倒还结实,神龛下面铺着数团稻草,看来伍长老常来此处。 伍长老倒头躺下,未几便鼾声大起。张君宝又困又乏,随也垫了些稻草在身下,躺下歇息。 约莫睡了两个时辰,张君宝忽听殿门外“咯”地一声响,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张君宝俯身从破窗瞧向外面,只见皓月中天,四下寂静,已是子时前后,再细听殿外,却悄无声息。再看身边,大吃一惊,伍长老却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这里了。 张君宝心想定是自己担心少林寺的师傅们追来,精神紧张的因由,自下山来,尚未睡过囫囵觉呢。正待躺下休息,却见殿门处的残门徒然倒地,声音甚响,击起地上灰尘团团弥散。张君宝愕然一惊,听在耳里如同炸雷一般,心突突到了嗓子眼,望向门外,月光透过殿门射进来,殿门尘土漫溢处赫然站立着一位青布短衣的老者。 张君宝仔细揣瞧,这老者身形肥宽矮小,脸若朱砂,酒糟鼻子,乱喳喳的碎胡须,正是西域少林一派天字辈师叔方天劳。霎时张君宝的心凉到了底,回首这两天的事情,想到了师父的教诲,略一岑思,心反而平静起来。“是话就有因,是草就有根,是祸躲不过;” 我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也终不过是少林寺的弃徒,与其躲藏偷生,不如虔诚悔过,任由方丈责罚,换得心安。 是果皆有因,来去了无垠, 得失恍雾影,坦然面对之。 张君宝默想了几句偈语,心下更是泰然,便欲起身,让方天劳师叔带自己回少林寺,也就此卸下叛逃少林的包袱,了结了这段因果。 张君宝正待起身,方天劳却先说话了,只听他在殿门处大声呵斥道:“张君宝,你在藏经阁供职,本就不该习练武功,如今你偷学功夫,还不尊方丈法旨,拒到达摩堂议处,罪不可恕,我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原来自昆仑三圣何足道在少林寺山门前挑衅离去后,潘天耕就跟方丈道别,决意返回西域,从此不再涉足中原。方天劳本就脾气暴躁,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正巧又听闻张君宝乃是偷习的少林武功,再联想到师祖苦慧禅师就因为有人偷学少林武功而远走西域,不由得满愤填膺,非拉着大师兄向南多走这一辙。无巧不成书,竟然真的在驿州遇到了张君宝,初见张君宝时候正在集市,张君宝与丁剑生比试的全过程全被其看到。方天劳等三人不由得心生笃疑:何足道武功之高,张君宝都能应付十招;何故这个三脚猫的丁剑生倒让张君宝手忙脚乱? 是以潘天耕、方天劳等三人,不动声色,暗中盯住张君宝,至到夜里,伍大合突然离开,方天劳才来试探虚实。乍一逢面,未明虚实,不由得大声呵斥出口。 少林寺自唐初被太宗御封“天下第一名刹”,至今名满天下,时下世人尚武,少林寺更是以正派武学之首居之,寺中堂院甚多,门下弟子可修习武功的仅有三处:罗汉堂、班若堂、菩提院。罗汉堂研习拳、棍、阵法;般若堂研习掌法、抓法;菩提院则研习兵刃及其它武功。入门弟子先在罗汉堂修研,有一定造诣之后可进入其他堂院修研,其中佼佼者入选各堂院接班人选;证道院只传佛法不传武功,戒律院、药王院、舍利院各司其职,唯独藏经阁的首座需是不会武功的人选,藏经阁拥有全寺的武学秘籍以及佛学经典,在藏经阁内烹茶扫地整理书籍的弟子也不许修研武功。方天劳叱责张君宝偷学武功也是据此而来。 张君宝不敢怠慢,急忙矮身从神龛下面转出,噗通跪倒在地,道:“不肖逆徒张君宝,愿跟师叔祖回少林寺伏法认罪,任由方丈责罚。” 方天劳见只有张君宝一个人出来,却没有看到张君宝的师父觉远,心下笃疑。觉远在少林寺山门前力踏棋盘,内功惊世骇俗,定然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但张君宝能接何足道十招,实在令方天劳如鲠在喉,况且偷学武功乃是少林寺的大忌讳,今日遇上,怎肯善罢甘休?方天劳心知自己远不敌觉远,随道:“觉远禅师内功出神入化,咱们都有目共睹,如此修为定是得道明僧,绝不会做出倒行逆施,左书右息之事。少林寺寺规森严,张君宝偷学武功之事,方丈自会明察,还张君宝一个公道,还请觉远禅师知情达理,不要妄加阻拦。” 潘天耕、方天劳、卫天望隶属西域少林寺一支俗家弟子,年纪比无色、无相还年轻几岁,却跟少林寺方丈天鸣禅师同一辈分,算来比觉远还长了一辈分,只因忌惮觉远内功深厚,不敢出言不逊,故以禅师相称。 张君宝听方天劳言及师父,悲由心起,泪如珠落,悲声道:“我师父他……我师父他已然圆寂了……”张君宝言语至此泣不成声。 这时殿门处人影一闪,又进来一位青布短衣的老者,脸色蜡黄,正是方天劳的大师兄潘天耕。潘天耕听闻觉远已经圆寂,本是不信,但见张君宝出言诚恳,心情悲切,不似假装,巡视大殿一番,果然只有张君宝一人,随即双手合十,面有遗憾,念偈道: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 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出家人视生死为缘法,圆寂为登极乐土,本无过分悲切之心。潘天耕言毕,默立在旁,不再语言。 方天劳听闻觉远圆寂也是一怔,但又想到张君宝年纪轻轻就能接住何足道十招,定是得觉远传授。觉远虽然内功深厚,已入绝顶之境,但跟何足道交手时却捉襟见肘,姿势笨拙可笑,实属不懂半分武功。至于觉远内功如何修炼至绝顶之境,潘天耕、方天劳等实不明白其中缘由。越是不明白,就越想弄个明白,人性如此,方天劳等也是如此。 但是张君宝使出罗汉拳,举手投足,法度严禁,俨如名师传授,如真如张君宝所说这套拳法乃是传自铸铁罗汉,那么张君宝能与何足道力对三掌,缘由全在觉远传授的内功,如若果真如此,那张君宝的内功定然不在自己之下。如此众多疑惑,只有亲自试探张君宝的武功后方能解答。 方天劳主意一定,道:“张君宝,你已承认这套罗汉拳并非寺内的哪一位师傅所传,还不尊方丈法谕,逃下山来,今日觉远禅师不在,我拿你回少林伏罪,可不算以大欺小。你要怪也只能怪你造下孽业在先,别怪我不讲同门之谊。” 张君宝听罢方天劳的叱责,心中竟有一丝暖意。师叔祖仅叱责自己,没有言及师父,此是一;师叔祖叱责自己不尊方丈法谕,并未叱责自己叛离少林,如此想来自己还算是少林弟子,并非天涯海角无处无依,此是二。一念至此并不敢起身,躬身跪着,道:“师叔祖明察,弟子自小跟随师父在藏经阁格尽职守,修身洁行,绝非有意偷学武功,这套罗汉拳乃是弟子十天前从对铸铁罗汉上学来的,弟子无知,愿跟师叔祖带弟子回少林,任由方丈处罚。师叔祖凭寺规行事,弟子不敢见怪。” 方天劳听罢不期张君宝能顺遂认罪,如此便不能试探其武功,不觉败兴,他旨在试探其武功,转念一想,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在这寂静的夜,显得无比刺耳,笑声中有两分不屑,亦显有三分愤怒。方天劳笑了一通,又“哼”地以鼻嗤之,道:“你学了十天的功夫,就能接得住昆仑三圣何足道的十招?你当真是罗汉真身下凡么?你既有如此本事,又怎么会抵不过那丁剑声?我看其中必定有诈,你来接我十招试试。” 方天劳恐张君宝不与自己印证武功,是以说出手就出手,向前迈了一步,距张君宝仅有两步之遥,右臂微曲,暗运内劲于袖内,暗忖道:“我倒要看看这对铸铁罗汉传给你的功夫有多高深?”言语间右脚脚掌点地,左肩微微前倾,暗运内劲的右臂向右前方划出半个圆弧,乃是少林大罗汉手的一招“暴虎冯河”。 相传这大罗汉手乃是探手罗汉打坐时悟出的一套掌法,探手罗汉又称半托迦尊者,他打坐与其他罗汉不同,一腿架於另一腿上,被称为半迦坐法。大罗汉手掌法大开大阖,能挡能收,此套掌法的厉害之处不在于以掌御敌,乃是掌腿并济,出其不意。相传习练此套掌法者需先有一定武功根柢,习练者以半迦坐法磨炼,以天罡步法御敌,声东击西,攻其无备。因少林武功宏放豁达,号为天下武功正统,此套掌法略有刁滑狡黠之嫌,故未列入七十二绝技。 此套掌法招数精辟,五分严防固柢,三分循途守辙,二分出其不意,与高手对决时比规行矩步的其它拳法更有实用性。如对付江湖泛泛之辈,方天劳顾及身份也不期用出此套掌法,但方天劳此时对张君宝捉摸不透,如果再栽倒这徒孙辈分的张君宝手下,那岂不称得上奇耻大辱?故一出手就用上了大罗汉手的“暴虎冯河”。 话音未落,掌已至,张君宝仍旧伏在地上,头顶百会穴,后背大椎穴灵台穴尽在方天劳的掌法笼罩之下。方天劳遽然出掌旨在试探张君宝,“暴虎冯河”的招式方才有“暴虎”之势,尚无“冯河”之意,见张君宝仍伏地不动,手掌距张君宝头顶半尺处硬生生收住。 方天劳心下骇怪,武学高手武功修为至此境界本能就有应招之变,但见张君宝不移不避,腿脚筋脉如平常人不颤不激,俨然不懂武功一般,当下变招,手掌反转握住张君宝左肩,无名指拂过张君宝的肩井穴,向上抬起。但觉张君宝脉息平稳,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厌厌聂聂,如循榆荚。手指着处,并无抵触,乃是浮脉之象,竟似毫无内功根基之平常人,随即又收了五分内劲。方天劳本就身形矮胖,手掌过膝,勿用弯腰,右脚虚步变实,身子略倾出招变招一气呵成。 张君宝听得头顶风声有异,本就没有多少与人交手的经验,也不敢与师叔祖过招,索性闭目不动,任由方天劳责罚。忽觉头等掌风停滞,紧接着左肩一紧,半臂酸麻,一股大力向上托起,张君宝不敢抵抗,跟随劲力站起,落步不稳直向后退了三步,方才稳住不倒。抬头恍惚中,方天劳身后人形移动,左窗户处又站立了一个青布短衣的老者,这老者竹竿般的身材,脸色铁青,苍白之中隐隐泛出绿气,乃是潘天耕的三师弟卫天望。 原来他们是兄弟三人早就在门外,卫天望见方天劳突然出手,恐情况有变,忙移身二师兄方天劳左近,站立包围之势,并挡在左窗前,显然是经验老道。卫天望见张君宝并无交手之意,也束手旁观,各自阒然运功,以防张君宝突然发难,原来这师兄弟二人对张君宝在少林寺山门前显露的武功也颇为忌惮。 方天劳见方卫天望增援自己,知道平日练功便是如此阵势,但此刻面前是自己徒孙辈的毛头小子,而自己二人呈包围之势,若传言出去倚老欺小,以多压少,不觉面上无光。转念一想也罢,这小子虚实分明,还是小心一点为妙,如若再吃败仗,当真是回西域都无颜了。又见张君宝对自己毕恭毕敬,不敢出手还招,心里便十分不快。他自小在西域长大,虽是俗家弟子带发出家修行,但生性暴躁,在西域与人一言不合便动手过招,且不分出个胜负绝难罢休。是以何足道称“三圣”方天劳也大为不快,不远千里相约来中原,旨在要比上一个高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方天劳暗忖,此刻张君宝不与自己过招,而自己又是长辈,不便二次先出手,越是如此,心里越痒得难受。今日若不探出张君宝的真实武功根柢,日后返在西域恐再难有此机会。这个后生小子到底是如何年纪轻轻就有此内功根底的,倒成了方天劳最大的疑惑。一念至此,方天劳口气上便缓和了不少,道: “张君宝,我西域少林与中原少林走动甚少,你也不必拘于礼数。你力拒昆仑三圣何足道于山门前,于少林乃是莫大荣焉,你小小年纪竟有此修为,当真难得。我无意捉你回少林服罪,倒有心推荐你入达摩院,可比你做个带发弟子强了百倍。但是……” 方天劳语气一转,厉声又道:“我行走江湖着许多年,眼睛里可揉不得沙子。我跟何足道相约来中原少林寺,为的就是印证武功高下,你小小年纪就能跟何足道对拼三掌,恐怕没有三十年的内功修为是不能办到的,我看你也还在舞勺之年,莫再要欺瞒于我?你定是跟昆仑三圣联手欺上瞒下,沽名钓誉!若不是今日亲眼见到你与丁剑生过招比试,险且被你蒙骗。” 张君宝本想摈弃一切杂念,一心回少林伏法赎罪,听得方天劳一言,只觉得犹如当头一棒。昆仑三圣何足道在罗汉堂留下柬帖,寺内高僧十分震惊,连禅心堂的七老都出来了,五百里内的僧俗弟子都归寺听调。此刻张君宝仅仅是几日前跟一对铸铁罗汉学了套罗汉拳法,怎又接住了何足道的十招?况且何足道在山门前以石刻画棋盘的武功是众僧皆见,定然不是假的,为何他要让我十招?让我蒙受这不白之冤?张君宝思绪飞转大为困惑,忙回答道:“师叔祖明鉴,弟子不敢欺瞒,弟子当真从未习武,这套罗汉拳法确实是十日前郭姑娘送与弟子,弟子也仅是照样临摹了几招。弟子与那昆仑三圣何足道也是第一次见面,至于他为何不一招将我击败,弟子也十分迷惑,还请师叔祖在方丈面前说明原委。我师父已经圆寂,弟子愿归少林,接受惩罚,担水扫地,永不下山。” 张君宝说得诚恳,倒让方天劳大吃一惊,心想莫非让我误打误撞说着了?眼见这后生小子也就十四五岁,从娘胎里练功也不应有那么高的修为,莫非我真的看走了眼?方天劳又一想,却发现这桩事情漏洞甚多,寺前那么多高手在场,包括方丈、院堂首座、禅心七老等等,难道他们也都看走了眼?莫非是方丈心机过重,联合众僧欺瞒于我等,旨在打压我们西域少林派从此在中原少少林派面前抬不起头来。 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秽,所见皆污。方天劳他们此来中原一直有意想在中原少林寺展露一手,想教中原少林派低西域少林派一头。方天劳刚才试探张君宝,故将无名指拂过他的肩井穴,察觉张君宝并无内功根基,此时又听得张君宝一席恳言,更让他坚信这桩事由反而是中原少林寺想打压一下西域少林寺的风头。那何足道定是中原少林派下的套,中原少林寺先让何足道在西域冠称“昆仑三圣”以揶揄西域少林派,然后再让何足道再找理由不在西域比试,千里迢迢相约来中原切磋,还是在少林寺山门前切磋,还是与一个黄口小儿过招。如此羞辱西域少林派让方天劳无名火气,他怒不可遏,左足一顿,大殿内二尺见方的青砖碎裂,陷下寸余。 同门较劲更甚,好比两个年纪相仿的待嫁姐妹,家世相同,容貌像若。如若姐姐嫁的人家好,妹妹反而会记恨姐姐,西域少林派与中原少林派便是如此。 原来西域少林派自师祖苦慧禅师怒走西域,一直督促门下弟子苦习武功,主意将来能让门下弟子在武学上有更高的建树,不至于没了少林寺的名头。方天劳等领悟有差,他们师兄弟三人就是苦慧禅师的再传弟子,自以为武功有成,在西域有了些许名头,心里便想有朝一日来中原显露一下,而且有意在中原少林派面前显露一下,好让中原少林派在西域少林派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中原少林和西域少林本是一宗,就算西域少林派没有更高的武学建树,也绝不会比中原的少林寺低上多少,是以胸有成竹。何足道与他相约在中原会晤切磋正合其意,认定是崭露头角的机会来了,没想到却成了别人的诱饵,换来的却是灰头土脸的羞耻。 方天劳一脸怒色,缓缓道:“是了,是了。大师兄,三师弟,咱们着了人家的道了,如若今日不遇上张君宝,咱们恐怕就要蒙冤千里,在中原少林派面前永无出头之日了。你们想一下何足道为什么非要与我们相约在这里比试?这黄口小儿有多少斤两能接住何足道十招?不就是为了彰显中原少林派武功正统天下么?我们远道此来竟是受人家的羞辱来的,这天鸣老儿心机也忒重了吧?” 张君宝听方天劳出言叱责自己到不生气,但听到他出言对方丈不敬,心里颇为生气,急道:“师叔祖你……你怎敢对方丈不敬?千错万错都是我张君宝一人之错,个中曲直定有未明之处,我唐突与何足道过招实属偶然,此事定与方丈无关。” 潘天耕听得方天劳出言对方丈不敬,也觉得不妥,但听方天劳的疑惑也不无道理,这个二师弟生性如此,口没遮拦,也就没有言语,且听他往下说来。 方天劳见大师兄没有言语,更是没有禁忌,随口道来:“我们师兄弟三人远来中原乃是为了何足道的中原之约,前几日何足道在山下侥幸胜了我半招,我顾及相约之期未到,不便与他私下厮斗,打算在中原少林寺众僧见证之下与其决个高下,没想到何足道仅在山门前与你过了十招就飘然而去,这不是摆明了让我们师兄弟三人难堪么?他日江湖传言出去说少林寺的一个不出世的带发弟子赶走了昆仑三圣,说中原少林寺威武神威,天下正统。我们西域少林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哼,好事都让你们中原少林派占了,我们还不得回西域喝西北风去。如若不是,你来打我一掌试试,我来看看你们中原少林派的一个黄口小儿能有多大能耐,能赶走何足道?” 方天劳试过张君宝一招,觉其毫无内功根基,故大言不惭。又言语到败于何足道之事,心想与这后生小子说我们师兄弟三人不敌何足道,未免也太无颜面了,故往脸上贴金,含糊其辞说何足道侥幸胜了自己半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被方天劳的一番话怔住,连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自己也闹不清楚其中个由。如若说寺内跟何足道串通一气来打压西域少林派却是不能相信,道:“师叔祖还是不要妄下结论,其中事情个由还是须查问个明白为好,方丈师祖德高望重,绝不会有门派之争的。弟子与何足道过招只是救师心切,并无他人教唆。” 方天劳一心想比过中原少林派,故凡事都与派内之争联想在一起,听张君宝几句辩解,更是领悟有差,忙声道:“那好啊,这个事情必须要查问个明白。现在方法就在眼前,若你的武功真能登堂入室,接住我十招,此事就为真,若你当真是个花架子,空摆一套人人皆会的罗汉拳,那必定是你们中原少林派在中间捣鬼。” 方天劳深信刚才在抬张君宝左肩起身的时候,用无名指试探张君宝的肩井穴,知道张君宝并无内力,又见张君宝年纪尚轻,就算怀有武功,也缺乏临敌经验,所以才大言不惭。 潘天耕见师弟言语无状,面有簇疑,但他也疑惑张君宝的虚实,如若真如二师弟所言,那这次中原之行真是栽到家了。故潘天耕依旧站在方天劳身后,并未言语,且看张君宝的反应。 张君宝自幼跟随师父,烹茶扫地,闲时诵经打坐,不知不觉已得传九阳真经精髓。这九阳真经乃是集融会贯通的武学至理,修炼此功须做到一心向善,无欲无求,心如止水方能登堂入室。 俗话讲:“练拳不练功,到头一场空;练功不练拳,犹如无舵船。”觉远仅仅通过《楞伽经》夹缝中的秘籍修炼,已到至臻之境,但觉远信奉勿嗔勿恼、勿打勿骂之念,一生不曾与人动手过招,也不钻研招式路数,体内徒有积存九阳内力,却不会施展运用。 前日觉远被何足道抢攻自卫,虽手忙脚乱,但体内九阳内功浑厚充盈,运用九阳真经中记载的“气须鼓荡,神宜内敛,使无有缺陷处,无有凸凹处,无有断续处”等法门,体内自生反弹,也能抵挡一阵。这是九阳真经中防身护体的奥妙法门,如遇外力打击能滋生反弹之力,是以潇湘子在华山绝顶打了觉远一掌,没有伤到觉远,自己反而被觉远的九阳内功反震受了重伤。但是毕竟觉远不懂武功路数,大穴未通,体内积存的内力无经脉可走,想要运功伤人却是难上加难,是以九阳内功若不能走经脉循环,也不会达到无穷无尽的自生境界,剧烈战斗后会容易泄气过度致伤,觉远就因为未能返本还元,导致经脉空虚致死。 张君宝得觉远传授九阳内功心法,也同样在体内积攒九阳内力,内力虽强却无法在经脉循环。适才方天劳以大罗汉手试探,张君宝不敢运功抵抗,气沉丹田,波澜不惊。是以未被方天劳察觉。张君宝又见方天劳出言对方丈不敬,以言语相激,再加之年少气盛,随立身道:“弟子张君宝自小身受少林寺恩泽,师门声誉重于泰山,故此弟子斗胆将前日与何足道所用招式一一展示,请师叔祖印证一二。”言毕身腰转成寒鸡式,布踏罗汉七星,双手变掌立于胸前,乃是罗汉拳的起手式。 方天劳见张君宝上当应允过招,求之不得,同样脚踏罗汉七星,身形微微转动,双手依旧垂立,道:“好,此间过招无大小,把你的所学展示出来,不要没了少林的名头。” 张君宝见方天劳并不动手,不觉脸上一红,原来小辈弟子与长辈过招,应先出招以示尊敬,自己这招罗汉拳的起手式却是五分防御五分礼遇,更是静待对方出招的防御之势。张君宝忙垫步拧腰,右掌平推而出,乃是罗汉拳法中的一招“拗步拉弓”,同时道:“弟子张君宝无理了。” 方天劳等张君宝右掌及至胸口方要错身还招,但觉张君宝掌力平平,毫无内劲,知道是张君宝出于尊敬,便不闪不避受了张君宝一掌,以示长辈风范。随口道:“再来。” 张君宝一击过后,右掌回转,左掌顺势递出,乃是罗汉拳的“二郎担山”。方天劳侧身躲过,并未还手,心下不悦,这一招比刚才的“拗步拉弓”力量较盛,却依旧毫无内力,如村夫打架一般。 张君宝施展开罗汉拳,紧接着“丹凤朝阳”、“偏花七星”却连方天劳的衣衫都没有沾到,心下着急,双臂运劲仍是“偏花七星”双掌推出,这次方天劳却不躲闪,张君宝双掌碰到方天劳胸腹之间,如遇铁壁。张君宝心有疑虑,此前与何足道过招也是这般出招,却能感觉到劲风激荡,波及衣衫,此刻却如湖面水静无波,双掌隐隐觉疼,好不自在。 方天劳方才还心怀不悦,道是张君宝不肯施展全力。七八招过后,方天劳不由得心生暗喜,硬受了张君宝两掌,如孩童打闹一般,击在身上不疼不痒,暗忖果如自己推测,张君宝仅是学了几式罗汉拳的花架子。方天劳面上不露,假怒道:“你这是孩童打架么?空有几招花拳绣腿,连一身蛮力都没有?” 张君宝顿然觉得少林荣辱系自己一身,求胜心切,越拼了全身力气出招,掌上却没有半分内劲,丹田真气鼓荡却无处倾泻,心下着急却无能为力。张君宝斜踏一步,连出两掌使出的是三年前神雕侠杨过在华山之巅传授给自己的“四通八达”,但着力处仍如坚铁一般,不觉颓然。 张君宝虽然习练九阳内功,却并未得名师指点如何运用,与何足道过招仅仅是靠体内绵绵密密的九阳内力抵挡,受力反弹。如今主动出击,掌臂之上竟运行不得半分内里,是以击在方天劳身上,如遇坚铁。 方天劳哈哈大笑,由不悦转喜,又有喜转怒。方天劳不悦在张君宝空有招式,连自己门下十岁徒孙尚敌不过;喜在自己推测准确,若不在此地遇上张君宝,自己西域少林派一支恐低人一等;怒在自己知晓真相,被他人蒙蔽。道:“大师兄,此间事情已经明了,咱们如何是好?回西域是万万不能了,咱们回去找天鸣老儿评理去。” 潘天耕在旁边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也不由得拊膺切齿:一边怀恨少林派为了排挤西域少林派无所不用其极;一边又疑昆仑三圣武功高过自己数倍,却为何与这小斯联手戏弄自己?这中间缘由如何,却不得知晓。但他身为三人之首,尚有城府,只是脸色比刚才更显得蜡黄,才要说话却瞥见张君宝满脸通红,汗如雨下,目眦欲裂,如着魔了一般。 此刻张君宝体内九阳内力如熊熊大火般燃烧着,左冲右撞,无处发泄,直觉得小腹鼓胀欲爆,无比的难受,越是用力出拳,手臂上越是酸麻无比,直急得张君宝满头大汗,双目冒火,哪里还做得到心如止水,这九阳真经的内力最忌心浮气躁,况且张君宝尚未学会运用之道,越是着急越是不得法门,真如无舵之船一般,在惊涛骇浪中飘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一心想捍卫少林声誉,顾不得自己腹炙臂算,顷刻间又打出十余式罗汉拳法,举手投足间全无法度可言。 方天劳见张君宝乱打一气,也不由得略有怒愤,单臂一圈,一招“大罗袍”罩住张君宝双臂,翻掌外吐,按在张君宝腹胸之间,想将其推开。方天劳前前后后已经接了张君宝三十余招,觉其毫无奇特之处,是以这招“大罗袍”也只是随心所欲,意在将张君宝推开,二成功力尚未用到。但手掌一沾到张君宝的腹胸之间,立觉有异,着手出火烫无比。 方天劳忙错步收掌,但觉张君宝的腹部产生一股粘力,手臂竟没有收回来,诧异之间,张君宝双臂已经转出,双掌抱住自己的手臂。方天劳本意不在伤人,本觉得二成功力足以将张君宝推开。但此刻被张君宝抱住了手臂,收掌不至。方天劳不暇多想便又催掌推出,这次用了五成功力,但着掌处犹如棉絮,一推一拉之间,张君宝竟未移动半分,心下骇然。暗道这小子当真古怪,自己的五成掌力竟如泥牛沉海,无着力处。 方天劳随即又左手叠掌推出,用了八成功力。但见张君宝身子前后摇了一摇,并未移动半分,此刻方天劳却是大囧,推不着物,拉不着力。此况在顷刻间,潘天耕与卫天望尚未瞧出端倪,还道是方天劳来了兴致,要调教张君宝几招。 方天劳自出西域以来从未遇到如此怪事,叠掌未着力已是大惊,忙屈身扎桩,双臂回收,自己越是用力,张君宝身上的粘力越大。方天劳连运两次内力不得移动半分,恐慌之下大声招呼:“大师兄,这小子古怪,我……”方天劳刚喊出半句,突觉对方粘力立刻反卷,如一股巨浪涌向自己,喉头一甜,竟吐出一口鲜血。 潘天耕与卫天望见此情形,大吃一惊,急忙抢来。潘天耕出手如风,点了方天劳的八处周身大血,并扺掌于方天劳的天枢大穴,运送真气,助方天劳疗伤。 卫天望脾气暴躁,大吼一声“孽畜找死,”举掌便劈,直取张君宝的面门。 张君宝适才被方天劳掌力引导,如同与何足道比试时候一般,将体内的九阳内功源源不断地引将出来,一下子觉得百骸舒畅,神清气爽,双臂有使不完的力气。胸腹之间的鼓胀之感立消,烦闷之意顿无。定睛一瞧,却见方天劳口吐鲜血在地,卫天望一掌劈来。 张君宝不暇思索,举掌格挡,才一出掌便觉得卫天望这掌力道奇大,随鼓动丹田之力,将体内源源不断的力量尽数使将出来,这股力道到了神道穴、檀中穴竟然通畅无阻,直至臂端,与之前大为不同。原先运气行至此处便似到了山之顶端,海之尽头,愈发使力就愈发觉得胸腹鼓胀烦闷,极欲窒息。今日不同,只觉得身体百骸畅通无阻,将丹田之力灌注于臂膀,举掌推出。 卫天望与张君宝双掌陡一接触,但觉对方力道虽弱,却绵绵密密,后劲无穷。连退两步。卫天望此时却是有苦难言,适才一掌劈出还觉得张君宝并无甚么奇特之处,双掌乍一接触,卫天望只使出了三分力道,便已经将张君宝的掌力压制住。略一迟疑才觉得张君宝力量陡增,如潮水一般铺天盖地而来,卫天望大奇,连连催动掌力硬接,却是越催力越叫苦,想要撤回却是万万不能了。到了最后,卫天望只得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勉强抵挡得住。 张君宝丹田之气在体内运转,正行走得欢,突然一抬头看见卫天望憋得酱紫的脸,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这一掌力道奇大,卫天望师叔祖竟然颇有吃不消之意,那么方天劳师叔祖之伤也定然是自己浑浑噩噩之际出招所致。一念至此,惶恐不已,急忙撤回掌力。张君宝的掌力才一撤回,就觉得对方的掌力汹涌而至,胸腹之间猛地阻塞,喉头一甜,眼前一黑,昏死在地上。 内力比拼最是忌讳陡然卸掉掌力,自古比试切磋从来都是比试拳脚,比试刀法剑法,从未有比试内力一说。这内力若是拼上,极难解开,需要两人心意相通,各自匀速卸力,彼卸一成力,此卸一成力,然后彼再卸一成力,此再卸一成力,最后将两人之间的力道全部由强到弱,由若化无。若是有第三人强行解开,那么第三人的内力修为需要高出这两人的内力许多才行,需要同时将这两人的掌力全部由自己承受。 两人若是要印证内力修为,多则对上一掌,两掌即可分出高下。黏在一起极其消耗内力,此法最不可取。张君宝年纪轻,陡然驾驭如此强的内力,尚不能运用自如。卫天望也不想张君宝会有这么强的内力修为,是以连连催动内力相拼,才至此况。 卫天望本来难以支撑,拼出十二分的内力才勉强应付,张君宝陡然撤去掌力,自己的这十二分的掌力就尽数落在张君宝的身上。见张君宝喷血倒地一时不知所措。 须臾片刻方天劳悠悠转醒,略一运行筋脉,已然通畅,见张君宝满襟血迹,不知所以然。潘天耕眼见这一切,伸手把了一下张君宝的脉,又封了张君宝的两处穴道,说道:“此子造化不凡,竟有如此修为,若非他强行收回掌力,三弟恐怕也会受伤。他能接得住何足道十招,当非虚为。是咱们兄弟多疑了。” 卫天望道:“真是好生惭愧,咱们苦练多年,竟然抵不过一个毛头小子。大师兄,此子如何处理?可需要救治?” 潘天耕道:“此子内力深厚,休息半晌即无大碍。昏迷仅是一时气滞,不出一炷香便可转醒。咱们兄弟三人自此返回西域,再不履足中原。” 方天劳和卫天望见大师兄如此言语,均默不作声,三人转身离去。 殊不知,张君宝本来修习九阳真经的内力,陡在体内积存,却无有发泄之道。前日与何足道交手,体内真气受到何足道的掌力激荡,滋生反弹,勉强挨过十招。自那时胸腹之间就颇有鼓胀烦闷之意,乃是体内内力无正途宣泄之象。 觉远禅师内力之高,登峰造极,但其终生无有修习武功招式,内力虽强确无途径,内力不会无穷无尽地循环重生,一旦体内功力源源泄出却似油尽灯枯,是以一路奔袭竟至散功而圆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人体有奇经八脉,八脉以任脉和督脉为首,也为总。大凡修习内功之人,到了一定境界,内力在体内运转必定要先冲破任脉和督脉,冲破此二脉才能运气到其他六脉,以致掌端,方可隔空伤人。若不然,只徒有两膀力气而已。 张君宝修习的九阳内功也是如此,内力积存却不能循环重生,与方天劳交手之时,机缘巧合,浑浑噩噩之中,竟然冲破任督二脉,是以将丹田之力运气到两膀之上,如臂使指。这九阳神功如初出牢笼,竟迫得卫天望连连后退。 张君宝昏迷了约半个时辰,才悠悠转醒。略一运动肢体,自觉无大碍。正待起身,忽听闻殿门处悉悉索索,从斜倒着的殿门缝里挪进来一人。张君宝大惊:难道少林寺达摩院的师傅们追来了?忙凝神闭气,不敢出声。那人背对着自己,倒退着进得殿门,猫腰弓步,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回头瞥向自己,却不转身,更不走近,嘴里嘟嘟囔囔:“黄天在上,厚土在下,荒草在左,破庙在右,肥鸡在前,小偷在后……”然后铺眉苫眼地在殿门口向外瞧了又瞧,小心翼翼地扶着殿门坐下,双手捂着胸前,左右瞧觑。 此刻夜将半,月高悬,殿内事物尚能目视。张君宝瞥见来人胡须一把,头上顶了一件袍子,面容瞧不清楚,看胡须以及佝偻的身形当是一位老者,看老者顶着袍子,隐见发髻,似是一位道长。张君宝心下大宽,不是达摩院的师傅们就好。又瞧那老者依旧嘴里掺杂不清,甚么“黄天”“厚土”“荒草”“肥鸡”却不知何意?正欲搭话,那老者又兀自哼道:“天甚冷,地甚凉,可怜我方丈大人无处藏……”似唱小曲儿一般,言语间那老者浑身颤抖,好像在冰天雪地一样,“屋漏偏逢连阴雨,家被占了无处去,皇帝老子不管我,世人欺我老无依。方丈我苦哇……”说着竟自垂泪,抽噎起来。 张君宝见那人只在殿门口,并不走近来,还不时回头瞥望。他自称方丈大人,莫非是这真武庙的方丈?时下僧人多谦称自己“小僧”、“老衲”也不足为奇,可“大人”二字多用称呼做官之人,那人自称“方丈大人”两者连在一起却是不伦不类,甚是别扭。 张君宝杂念无多,料想是这战争苦了百姓,祸了僧人,荒了寺院,累得方丈头脑不清,念此急忙翻身站起,长身向那位“方丈”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道:“方丈大师勿惊,小子赶路经过,擅扰贵寺,乞多包涵……”话未讲完,那“方丈大人”哇得大哭起来,边哭边嚷:“大侠饶命啊,英雄饶命啊,我两袖清风,身上并无财物,千万莫要杀我啊!”哭嚷着竟从袖内摸出一锭金子,执于地上,“方丈我大公无私,就这些金子了,送给大侠,乞盼大侠劫富济贫,打抱不平,行侠仗义,赶紧滚去,方丈大人给你施礼了!”那人言毕竟恭恭敬敬地给张君宝施了一礼。 张君宝不禁怔了一下,这位“方丈大人”虽衣履破烂,却怎地拿出一锭金子来?而且地言语间甚么“两袖清风”、“大公无私”、“行侠仗义,赶紧滚去”的话听来顺耳,细嚼却颠三倒四,不甚别扭。张君宝不暇多想,只想道是这老方丈受了什么刺激,头脑不清,当即捡起金子,走近一步,双手奉上,道:“老方丈多虑了,我不是什么强人土匪,这金子快快收起来。小子冒昧打扰,想借宿一晚,多有打扰,多多包涵。” 那“方丈大人”并不接那锭金子,转侧身去,半遮面部,虚虚掩掩,从指缝里斜睨张君宝,将怀中之物裹得更紧了,然后突变笑脸,挪屁股靠近张君宝,笑嘻嘻道:“小兄弟,如果你嫌少,我这还有。”言毕又从袖子里摸出来一锭金子,在张君宝眼前晃了晃,丢进张君宝的手里,“你只不过需将那宝贝分我一半,如何?” “宝贝?”张君宝怔了一怔,“我何来的宝贝?” “方丈大人”并不生气,左手依旧虚掩着脸,右手伸进头顶的袍子里挠挠后脑勺,又伸进衣服里抓抓后背,陡显得滑稽不堪,又正色说道:“要不然你的宝贝让我看一眼也行,就看一眼,这金子送给你,怎么样?这大好的买卖,你要是拒绝,那你就是小傻子了。小傻子可不招人喜欢,我看你这么招人喜欢,肯定不是小傻子,就一眼,如可?” 张君宝愈发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到往日在少林寺是天宝师兄管理藏经阁的日常支出,常听他言语,平时买菜换米只需铜钱即可,几吊钱就可以买上几车的米面,就算山下农户购田盖房,婚丧嫁娶也只需一些散碎银子。金子犹比银子贵重数倍,这两锭金子只怕能在驿州城买半条街了。 张君宝一时不解,便将金子放在地上,转过身去,道:“不知前辈所言宝贝为何物?小子一身孑然,不知所云。”便不言语,不再理那“方丈大人”。 那“方丈大人”见张君宝不理睬自己,又转脸堆笑道“小兄弟,你放心,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只要你不苛求我怀中的‘宝贝’,我什么东西都可以送给你的,要不我便再将这件珍贵的‘袈裟’送给你,如何?”言毕用手扯了扯身上这件油腻的破旧袈裟,然后用手掸了掸灰,显得珍贵无比的样子。 张君宝哭笑不得,说道:“方丈大人明鉴,小子我身无分文,身上何来的宝贝啊?而且也从未见过什么宝贝啊?方丈大人身上的这件‘袈裟’还是穿在方丈大人身上为妥,古人云君子不夺人之美,小子效仿君子,不敢擅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二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方丈大人”沉思了一会,突地愠色道,“你想骗我,却也不易。其一,我说你有宝贝,那你就有宝贝;其二,不管你有没有宝贝,我即认定了你有宝贝,那你还是有宝贝;其三,你说没有宝贝,那就是你撒谎,你既然撒谎,那你还是有宝贝;其四,你遮遮掩掩,不肯拿出宝贝,说明你当有宝贝;其五,你想骗我不给我看,但我不上当,说明你还是有宝贝;其六,我方丈大人从没有看走过眼,宝贝必在你手里。你迟迟不想却不拿出来,是不是欺我僧衣破烂,僧冠破烂,还是胡须太长?故意欺瞒于我?你这是故意目无尊长?趁火打劫?”说完那“方丈大人”哈哈大笑,兀自倒地打滚,开心不已。笑完了自诩道:“你看看这一二三四五,我岂是那么容易就被你欺骗的么?你莫再搪塞我了。” 若是常人听罢,估摸着头都大了,这位前辈胡搅蛮缠的功夫当属一流?张君宝并不生气,他跟随觉远禅师左右十余年,寸步不离,那位觉远禅师本就不明世务,迂腐无比,张君宝深受影响,所以反倒觉得这位前辈可亲可爱。张君宝突地想起一位前辈来,跟这位“方丈大人”一样言语不清,歪理多多,只是当日跟这位前辈仅是一面之缘,时下又殿内昏暗,瞧不清楚,不敢认定。又想即便是那位前辈,我认得他,他也不见得会记得我,于是不再多想,默坐在地上。 那老者见张君宝不理会自己,自觉没趣,便从怀中掏出来一个白布包裹,揭开白布,里面是拿细麻绳系着的一个深色荷叶包。这荷叶不知经过了多少滚煮,颜色愈深。老者不慌不忙,小心翼翼地解开麻绳,剖开三层荷叶,陡觉得香气扑鼻,里面竟然是一只热气腾腾的肥鸡。 这老者双眼冒出精光,亟不可待地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然后又从腋下摸出一个小酒葫芦,如痴如醉般地抿上一口。然后忘情地闭着双眼,喃喃自语:“疯厨子的荷叶鸡,窦胖子的竹叶青,嗯……亏这小妮子想得出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言语着又抿了一口酒,诧异道:“这香味不对,窦胖子又加料了,嗯……砂仁为底,紫檀箍桶,陈皮遮围,这是老规矩,公丁香的味道淡了,又有另外两种香味。” 这老者自顾自言自语,抓耳挠腮,似是苦思冥想,突地一拍大腿,道:“是了,是广木香。那这另一味香气怎地如此特别呢?”老者再抿一口酒,却不咽下,使劲地摇头晃脑,先向左歪,待脑袋抵触肩膀,然后往后仰,再往右歪头,连续周而复始。让这口酒在自己嘴里面来回游荡。陡地又拍一下大腿,说道:“是零香,还是地道的零陵的香。可是这香向来是做佛香用的,怎么会加到酒里面呢?为什么会加到酒里面呢?怎么能加到酒里面呢?”言毕又使劲地摇头晃脑,百思不得其解。 张君宝听这位老者言语“砂仁为底,紫檀箍桶”,知道是酿酒之道,又听“公丁香”,“广木香”想来是调酒之香,最后听到老者反复念叨“零香”不觉陡然而笑,这酒肉自是不懂,然而这佛香,尤其是零陵的零香,张君宝最是熟悉不过了。昔日在藏经阁,每日必焚佛香,而且藏经阁之中只焚最好的零香。久经年月,那藏经阁之中门窗书架无不浸透着零香的味道。此刻见这位老者不解,便道:“这零香自然不是加到酒里面去的,定然是盛酒的木桶用这零香熏着,假以时日,这零香的香味自会浸入到木桶里面,也就进入到了酒的里面了。” “对啊。”老者一拍大腿,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果直接加到酒里面,香味反而是混了,乱了,如果用香薰着木桶,自然浸入到酒里面,这香味就如这般层层叠叠,多而不乱。窦胖子竟然能想出这等妙法儿,实在是妙极,妙极。”老者言语着,手舞足蹈,像是捡到了宝贝一般开心。 老者看一眼张君宝,陡然一变脸,表情严肃,道:“不对,不对,窦胖子还不如我聪明,怎么会想到这么妙的法儿呢?定是这小妮子教给他的,哼。若不是这小妮子教的,怎么会被这个臭小子猜到呢?”言毕,用手裹了裹破旧的僧袍,转过身去,独自斟饮,不再理睬张君宝。 张君宝听不懂老者言语所甚,也不在意。便闭目养神,适才被卫天望一掌震得口吐鲜血,醒来后发觉无恙,便按照师父传授的强身健体之道,依法练习一遍。张君宝运转真气自六腑转于丹田,一升一降,一下一起,一出一入,融洽不悖,周滚不息。自丹田上升至前任后督,气行滚滚,但觉井池双穴,发劲循循,如脱胎换骨一般。张君宝欣喜不已,以前习练此法, 那老者吃完大半只肥鸡,却还留下一只鸡腿,似是下了很大力气才决定,忍痛割爱一般地将鸡腿递给张君宝,道:“小兄弟,这只鸡可不是一般酒楼的师傅们就能做得出来的,比起皇宫大内的珍馐佳肴都毫不逊色,有的人等上三年也不见得能有此口福。你我萍水相逢,便是缘分,俗语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鸡咱们一起吃,只须你的宝贝让我瞧上一眼,如何?” 张君宝又听他言语什么宝贝,很是懵懵,想不明白,便道:“小子没有宝贝,自是不敢吃老伯的肥鸡”。言语间瞧见这老者似是梳着一个发髻,绝然不是和尚装扮。心下笃定,这老者当真是那位前辈高人,只是前辈既然不言明,还裹着一件大袍子乔装改扮,莫非另有隐情?张君宝知晓这位前辈的脾气秉性,便不理他,任由他胡搅蛮缠,且看他如何行事。 那老者见张君宝不吃,送出去的双手悠地收回,侧过身去,用手裹在胸前,道:“假道士碰到真和尚了,这可是你自己不吃的。”言语间将鸡腿塞进嘴里,斜睨着张君宝抿了一口酒,生怕他来抢似的。 那老者不多时便吃完了荷叶鸡,喝完一壶酒,看张君宝侧身坐着闭目养神,并不理会自己,便依样并排坐着。过了约半刻钟,那老者便觉得没劲,起身言道:“也忒无趣,也忒无聊,不如咱们打架儿玩,干坐着何时才能等到天亮啊。”言语间转身面向张君宝,一伸手便似要出招,这时罩在老者头上的袍子翕然滑落。张君宝定睛一瞧,果然是那位前辈高人,俯身跪倒便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位老者不是别人,乃是张君宝三年前在华山之巅上遇到的五绝之首的老顽童周伯通。三年之前,张君宝还只有十二三岁,在华山之巅上年岁最小,很是与老顽童玩得来,今日一见,忙倒头纳拜。 张君宝双膝还未跪倒地上,便觉得一股大力当胸而来,这一跪却是跪不下去。老顽童却身形一动,已然躲开在三步之外。张君宝知道老顽童少拘礼数,也不较真,随即站起,打了一躬道:“晚辈张君宝,见过老顽童前辈。三年前在华山一别,不期今日再见,晚辈……” 张君宝话未讲完,老顽童已经不耐烦了,用手捂着耳朵,大嚷大叫道:“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哼,都说朋友应当肝胆相照,两肋插刀。我都已经把鸡腿送给你吃了,你的宝贝却不让我瞧上一眼,咱们自是恩断义绝,两不相欠,我走我的阳关大道,你过你的独木小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河水不犯井水。” 张君宝自是知晓老顽童无长幼辈分之念,既然言语把自己当成朋友,那边是朋友。又听老顽童言及宝贝,知道多辩无益,摸索怀中事物,也仅有一对铸铁罗汉和一个金丝镯儿,便将铸铁罗汉取出来,说道:“既然你非说我有,那权当我有就是了。小子身无长物,若说宝贝,多便是这个了吧?这对铸铁罗汉乃是郭襄姑娘赠予小子的,能自行拆解一套罗汉拳法呢。” 老顽童一把抢过铸铁罗汉,说道:“如此宝贝我岂能不知?这小妮子若早说宝贝这么好玩,还怎么用得上荷叶鸡和竹叶青?”言毕托着铸铁罗汉左捧右瞧,转动机括,这两个罗汉便对拆起来。 老顽童手舞足蹈,兀自玩耍,一会儿学着左边罗汉的招式,一会儿又学着右边罗汉的招式,一会又双手互拆,乐不可支。兀自言语道:“这对罗汉当真是宝贝啊,如此巧夺天工,怪不得青城山的道士们都想来夺,白玉山庄也跃跃欲试。这小妮子竟然也会做傻事,把这等宝物送给这臭小子,真是傻到家了。” 这几句张君宝听得明白,适才老顽童吃的荷叶鸡、喝的竹叶青都是他所言语的“小妮子”送给他的,还说道窦胖子的酿酒熏香之法也是“小妮子”教的,这“小妮子”又送铸铁罗汉给自己,那么这人定然是郭襄姊姊了。老顽童与郭襄甚是熟稔,叫郭襄姊姊为“小妮子”也在情理之中。张君宝想到这里,一股暖意涌遍全身,暗忖,这世上到底还是有牵挂我的人啊。 老顽童玩耍了一会,见张君宝兀自嬉笑,便一沉脸,道:“这么贵重的宝贝,也不怪你迟迟不肯拿出来,老顽童我从不夺人之美。我看你在这里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不如你把它卖给我吧,适才的两锭金子都给你,如何?” 张君宝说道:“这铸铁罗汉原本是郭襄之物,前辈与郭襄又相交甚好。即是前辈喜欢,这对铸铁罗汉就送给前辈吧。小子孑然一身,要金子也无用处,带在身上反而是累赘呢。”张君宝默想,如果拿这金子去买馒头,岂不知要买多少个馒头铺呢,索性便不要了。 老顽童脸色一沉,将铸铁罗汉推给张君宝“哼”了一声,道:“我老顽童怎么会平白无故要别人的宝贝?当日那小妮子故意气我,都不让我玩儿,今日你若是白白送给我,日后被那小妮子知道了,说我以大欺小,以老欺少,那可就不好玩儿了,不行,不行。我老顽童一生光明磊落,除了……除了……反正是不能留把柄给那小妮子。”说完抱臂胸前,气虚哼哼。 张君宝悠然觉得好笑,心想既然前辈喜欢,便想法子给他把玩个够就是了。便说道:“这罗汉拳小子已然学会了,带在身上也无用处。前辈既喜欢玩,那就拿去玩,玩够了之后再还给郭襄姑娘也就是了。这其一,前辈没有贪为己有,不算欠。其二,前辈刚才言语说青城山和白玉山庄的都来抢夺宝贝。小子功夫微末,若被抢,定然是被抢了去了,这大好的宝贝被抢,岂不是太可惜了?前辈若能暂为保管,也是一项功德。” 老顽童听完,两眼略一放光,便又道:“不行,不行,那样还是你送给我的,我岂不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不如等他们把这宝贝抢走了,我再去抢回来,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人情了。小妮子就不会说我欺负你了,说不定还会感谢我,再弄些竹叶青来呢。哈哈,这世上谁还有我老顽童聪明啊。”说完,双手拍掌,双脚也拍掌,不亦乐乎。 张君宝见老顽童天性率真,倍觉亲近,道:“这样也好,前辈自是心安。就怕……”张君宝言语一顿,看着老顽童,似笑非笑。 老顽童着急道:“怕什么?还怕我老顽童抢不回来么?那帮小兔崽子,我一手指就能碾死一个。哼!” 张君宝接着道:“那倒不是,若是被他们抢走,弄坏了机括,那就不太好了。这铸铁罗汉的罗汉拳若是打不出来,那这铸铁罗汉岂不成了一坨废铁?再者,前辈既是寻宝而来,若是宝贝被他人抢走了,前辈可曾想要怎么应对那送你竹叶青的人?” 老顽童听罢一把揽过铸铁罗汉,生怕别人给弄坏了似得,说道:“也有道理,也有道理,那小妮子可不是寻常地麻烦,若不然,我三年前就能玩到这宝贝了。”老顽童说着略一顿思,又道:“若是机括坏了,若是打不出来罗汉拳那可怎么办啊?”老顽童双眼乱转,暗忖这宝贝东西还是放在我这里才好,如若被别人抢了去,那岂不是好多天都不能玩儿了呢?但是又不能从这臭小子手里生要,欠别人人情的事情可不能做。被别人抢走也不行,到时候难对小妮子交代。 老顽童兀自嘟囔了半天,顿然喜上眉梢,又将铸铁罗汉轻轻地丢在地上,道:“不错,若是打不出罗汉拳,便是一坨废铁,若是打出一套假的罗汉拳,依然还是一坨废铁。既然是废铁一坨,老顽童还要他作甚?” 张君宝大吃一惊,这罗汉拳还恁地有假?忙道:“前辈何出此言?这怎么会是假的罗汉拳?小子已经将这套拳法从头至尾,烂熟于胸,未觉不妥之处啊。”张君宝言语着,又打开机括,这对铸铁罗汉又从头至尾将罗汉拳法演练一遍,只觉得这套拳法大气恢弘,法度严谨,横看竖看均不似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老顽童嘻嘻一笑道:“那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罗汉拳么?” 张君宝神情黯然,道:“这倒未曾见过,小子职位低末,仅在藏经阁洒扫晾晒,不曾见过他人习练武功,自然也不知晓真假。” 老顽童更是开心,连连拍手,又正了正神色,说道:“这就是了,相传那《罗汉拳法》乃是初祖达摩所创,高深莫测。其中的拳理奥妙无比,岂能是这两个玩偶所能展现?如果你当真习练了罗汉拳法,又怎么敌不过那帮怂包官兵呢?适值恰好,我老顽童早些年跟少林寺的和尚们有些交情,对于这罗汉拳法倒是略知一二。来来来,你看这一招。”老顽童说着,开通机括,只见铸铁罗汉使出一招“丹凤朝阳”,又接着道:“这一招如此不成章法,坊间三岁孩童都会使用,叫做‘赶鸡上架’。如此招式不是挨打的么?应当这样。”言毕圈足勾手,摆出一个架势。 张君宝将信将疑,如若真如老顽童所说是初祖达摩所创,那定当有过人之处。见老顽童摆开架势,便依形照学。这一招与铸铁罗汉所展示的略有差别,似是非是,不明所以。 老顽童见张君宝跟自己临摹招式,更是喜欢,接着道:“武学之道乃是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如若对方是一老弱妇孺,你这一拳岂不是要将她打得嘴歪眼斜,口吐鲜血?又如若对方是一堵墙,你这一拳岂不是要将自己震得皮开肉绽,疼痛万分?一定要这般,坚强处下,柔弱处上,弱之胜强,柔之胜刚。”言语间便挫转身形,击出一拳,形似罗汉拳里面的“右穿花手”,拳至之处却又完全不像。 张君宝依式演练,用心思索,这一拳便运力自如,进可攻,退可守,妙不可言。与铸铁罗汉上演练的刚猛路子完全不同。 老顽童见张君宝聪明过人,一学就会,自是不胜欢欣,说道:“如此演练也忒繁琐,咱们俩就来比划比划,你出招,我接招。你用你学的假罗汉拳,我用我学的真罗汉拳,若分了高下,你自然就会晓得熟是谁非了。”说完不由得抿嘴而笑,心里说道:你尚且不知,实乃是我用假罗汉拳对你的真罗汉拳,如此法子整蛊他人最是妙。老顽童怕被张君宝发觉,便极力忍住笑意,眉眼之间,甚是滑稽。 张君宝自三年前在华山之巅拜会了数位当世高人,自是高山仰止,延颈企踵,倾慕不已。此时能与号称五绝之首的老顽童切磋,便是不胜欣喜,连忙答应,道:“前辈武艺神通,晚辈定当尽力。” 老顽童说道:“你这娃儿果真聪明,深解我意,就用你最厉害的招数来,使尽全力,若有半点隐藏,我老顽童就会大大的不开心了。”言毕挺胸站立。 张君宝知晓老顽童武功冠绝天下,鲜有敌手,自己这点微末功夫若再不使尽全力,当比挠痒痒儿了。便收腿稳身,左掌握拳护腰,右掌平推而出,这一掌用了七成力气。只见老顽童不闪不避,挺胸受掌。“嘭”地一声,张君宝只觉得老顽童的胸膛如坚铁一般,只震得手掌如火烧火燎,钻心地疼痛。 老顽童说道:“这一掌不痛不痒,尚不如蛮力一击,再来过。” 张君宝不顾疼痛,顿足运力,依旧是右掌平推而出,这一掌便用了十成的力气。但觉老顽童胸口悠地缩回两寸,着力处如棉絮一般。张君宝身形不稳,往前一倾,便觉一股暖力迎面而来,直至胸腹。这股力道来的巧且稳,适可而止,张君宝接力收劲,身形便即稳住。 老顽童说道:“这一掌才有点意思,但却全无用处。你且看这一招‘独守空房’。”言语着便轻描淡写地回了一掌。张君宝不敢大意,欲以挥掌格挡,却是慢了半拍,自己右掌已然挥出,门户洞开,躲闪不及,胸口已然被老顽童的手掌按住。张君宝但觉老顽童这一掌掌风凌厉,却无半分力气,还道是老顽童谦让自己,忙后退一步。 张君宝身形才退,老顽童的手掌却如影随形,此时方感觉老顽童这一掌汹涌澎湃,力道强劲。原来老顽童这一掌是引而不发,密而不动。待自己身形一退,力道随之而来。张君宝身形不稳,直退出去四五步方才稳住脚步。 张君宝道:“前辈这一招着实奥妙,只是这名字怎地叫‘独守空房’?罗汉拳中可有这么一招么?” 老顽童陡地端正脸色,说道:“怎么没有?我这可是正宗的罗汉拳。你且想,老和尚们打坐念禅,不都是一个人独守空房么?这一招便是由此领悟得来。”老顽童言语间强忍着嬉笑,心道这一招自然不是什么罗汉拳,乃是他独创的空明拳法。老顽童在桃花岛苦练十余年,参悟到“以虚击实”,“不足胜有余”的妙旨,因而自创出以“空”、“柔”为主的七十二手“空明拳”。 老顽童生性顽皮,每一路拳法都起了一个滑稽浅白的名称,多包含有“空”字,如“空碗盛饭”、“空屋住人”等。这空明拳法比起少林寺的入门罗汉拳法不知高深了多少倍,是以张君宝将信将疑,却无从分辨,但觉此套拳法高深莫测,便默默用心参悟。 老顽童又道:“这一招跟你适才的招式一样却又不一样,意在守,行在空,所以叫‘独守空房’。运劲十分,须留三分,藏三分,备三分。劲力源于丹田,发于脊背,接于两肘,行于指掌。需完整一气,专注一方,曲中求直,蓄而后发。”言语间伸手向侧旁斜歪着的门板一掌击出,掌起带风,门板却纹丝不动,接着说道:“这便是蓄而后发。”只听那门板“格”地一声轻响,老顽童的手掌竟然洞穿门板,门板上留下一个清晰的五指空洞,边缘如刀切一般整齐,门板却未晃动。 张君宝默记口诀于心,运内力起于丹田,经悬枢穴,大椎穴,再走肩井穴,曲池穴,但觉畅通无阻,随起一掌,如样拍在门板之上,然后蓄劲而后发。只听“啪”的一声,门板四分五裂,荡起团团灰尘。 老顽童兀自捻须,暗自欣喜,道:“臭小子果真聪明,一点即透。你小小年纪就能打通任督二脉,可比我那笨蛋徒儿强了百倍。任督即通,八脉即畅,若不然你也学不来我这空……空……古绝今的罗汉拳法。”老顽童嘴一出溜,差点将“空明拳”三个字说出,抿嘴一笑掩过,又道:“来来,我再传你几招。”言罢又将几招“天马行空”、“空心汤团”、“竹篮打水”、“人财两空”等传授给张君宝。 张君宝将这些招式一一记下,并参悟觉远师父教给自己的“一处有一处虚实,处处总此一虚实,神宜内敛,气须鼓荡”,再运用老顽童言说的“曲中求直,蓄而后发”,自觉得这对铸铁罗汉的拳法恁地幼稚,一招一式,刻板无比,呆滞不前。 老顽童见张君宝聪明无比,略一指点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便连连喂招。开始三五招便能将张君宝推个筋斗,到最后却要十招开外才有机会将张君宝推出数步之远。两人切磋玩耍,不亦乐乎。 张君宝根基颇好,武功招式从无到有,自是进步飞快。但功力修为与老顽童仍是相去甚远。不觉间天已大亮,两人均是腹中咕咕。 老顽童道:“肚内无食最是难捱,咱们去找个地方吃个足饱,再来比过。”又将那铸铁罗汉掂在手里把玩着,仍是喜欢无比。 张君宝连连应是,暗道:这一晚上只论拳比划了,都忘了问些正道的事情了,比如青城派和白玉山庄找寻自己干甚么?他们又是些甚么人?又比如郭襄姑娘去了哪里?她又是如何知晓自己在这驿州的呢?再一想,这个却不好问,问到了郭姊姊的去处,自己去找郭姊姊又能做些甚么呢?还是不问为好。又比如问老顽童为什么适才身着道袍,头不剃发却又要自称和尚、自称方丈呢?再一想却觉这个也不好,高人行事,举止异常,老顽童本就疯疯癫癫,贪玩无厌。若做不出有悖常理的事情来又怎么会叫老顽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二章 第四回 佛道之争 九阳之争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与老顽童不知不觉间,转到一处街坊,适值初秋,天已微凉,街上早起叫卖之人却也不少。老顽童选了处干净地,特意叫来几份夏季颇多,此时尚有的吃食,如麻饮鸡皮,细索凉粉,江豆栗儿,更有两大碗细料馉饳(注)。老顽童见到好吃的与见到好玩的一般开心,掏出一大把散碎银子,让张君宝随便付讫,自己便已然吃开。(注:馉饳:古代的一种面食,有馅,类似馄饨。) 张君宝初次使唤银子,颇有新鲜,见有卖枣的,说甚么青枣、灵枣、牙枣、亳枣,张君宝看着新鲜,便买来一包。又见各种点心,裹着新鲜荷叶,糁着麝香,系着红绳儿,也买来一裹。旁边有卖楸叶的小童,也赶忙跑过来拽着张君宝的衣服直喊哥哥。张君宝塞给他一块碎银子,取来一大把各式花样的楸叶儿。原来时下立秋,城内妇女儿童多讲楸叶剪成花状,戴在身上,讨个吉祥。 老顽童顾不上吃食,将那一大把各式花样的楸叶尽数戴在身上,手舞足蹈。 张君宝与老顽童正吃喝玩耍地不亦乐乎,忽听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吼道:“一包枣儿十文钱,给你这甚多银子,你倒也敢要?”张君宝一回头,见是昨晚上遇到的那个大胖和尚。昨晚初到集市之时,那大胖和尚正从一个馒头铺里化缘,被馒头铺的老板推搡赶出。张君宝识得他,他口口自称道爷,却是一身和尚装扮,与老顽童正好颠倒相称。 张君宝只见那大胖和尚一手挟过那卖枣儿的,将张君宝给他的那块银子劈手抢过来,双指一运劲,银子便碎成两半。大胖和尚丢下卖枣儿的,将其中一半儿银子也丢还给他,道:“这些可够你的一包枣儿?”声若洪钟,只震得周围人耳嗡嗡,一时间都围将过来观看。 那卖枣儿的连忙爬起来,捡起那一半儿银子说道:“足够了,足够了,这一半也够将小人的枣儿摊子买走了。” 那大胖和尚,又挟过两包枣儿,夹在腋下,吼道:“够了就快滚。”言罢又从张君宝买过点心的点心摊儿抓过两包点心。 那点心摊主也收了张君宝的银子,便不敢言语,任由大胖和尚拿去。待大胖和尚走过,便慌忙收摊,快步离去,生怕被索去那块碎银子。 大胖和尚惦着点心,随手捏破,毕恭毕敬地递给旁边另一位和尚。原来这大胖和尚还有一个同伴,只见这一位和尚却是身材瘦长,神情戚戚,满脸病容。这瘦高的和尚并不去接大胖和尚递过来的点心,连连摇头,看似无心下饭。忽一抬头瞧见张君宝和老顽童,忙快走几步,走近前来便要双膝跪倒。那大胖和尚也紧跟着瘦高和尚,便要跪下。 老顽童也看见到这两个和尚,眉头一簇,顺手扯过一条凳子,推在这两个和尚跟前。只见这二个和尚身形一顿,便似跪不下去一般。瘦高和尚见老顽童不甚耐烦,便坐在凳子上,似是病容更愁,双手一拱,说道:“师叔祖,徒孙无能……” 老顽童丢下吃食,一脸嫌憎,道:“做和尚有什么不好呢?你看我都不做道士,改做和尚了。看我这袈裟,还有这……”老顽童扯着身上的破烂袈裟,一摸头顶尚未剃度,便打住言语,从怀中掏出那对铸铁罗汉,又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现在我每日里拜佛烧香,虔诚不已,连佛祖的金身我都随身携带。来来来,咱们一起念经拜佛。”老顽童言语着,毕恭毕敬地冲着那对铸铁罗汉拜上几拜。 张君宝不觉愕然,懵在当场,不知所以。什么佛祖的金身,明明是一对平常服饰的罗汉而已。 那瘦高和尚仍旧愁容不解,才欲言语,却又戛然止住,连连摇头,说道:“弟子愧对师门,全真教自弟子……” 老顽童双手捂耳,大叫道:“你怎地如此啰嗦,如此迂腐。和尚道士又有什么区别?气煞我也……”言毕,双足一顿,跃上房顶,霎间不知去向。 张君宝尚不会轻功,知晓这老顽童孩童脾气,见怪不怪。 那大胖和尚也似习以为常,冲着老顽童远去的方向拜了一拜,便即坐下。桌上尚有未吃完的馉饳凉粉,江豆栗儿,还有适才捏破裹纸的点心,一股脑儿和在一起,便即吃开。 这大胖和尚胃口奇好,三两口吃完仍不过瘾。一拍张君宝的肩膀,伸手说道:“小兄弟,别来无恙啊。适才祖师爷给的银子可不能独吞啊,见面有份。”张君宝将适才老顽童给的银子掏将出来,被那大胖和尚一把抢过去。那胖和尚留下一大半,余下几块丢还给张君宝,然后冲旁边的小饭铺连连摆手,顷刻间桌子上便摆满了各种吃食。有香糖果子、酥蜜团子,更有粉蒸獾肉,鳝鱼包子,一大盆木瓜瓠羹,外加一摞胡饼。这大胖和尚果有兼人之量,直看得张君宝目瞪口呆。 大胖和尚不时地将吃食递给那瘦高和尚,那瘦高和尚总是连连摇手,愁容更愁。大胖和尚自顾大快朵颐。 张君宝看这两人都似几日未曾进食的模样,一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另一个却面黄肌瘦,槁项黄馘。张君宝见那大胖和尚自顾吃食,便冲那瘦高和尚一拱手,说道:“这位禅师,不知何事如此郁郁不堪?万般事莫如吃饭要紧。” 那大胖和尚,满嘴吃食,也不闲着,应和说道:“就是,就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这……吃饭最重要。” 那瘦高和尚不去理他,冲着张君宝说道:“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如斯法缘,与师叔祖这般亲近。” 张君宝见着瘦高和尚温文而语,自觉亲近,便道:“我叫张君宝,不知道大师遇到了何事?如此愁容满面?” 那瘦高和尚说道:“贫道……贫僧……唉。”言语戚戚,不胜伤感。张君宝听罢如坠雾里,怎地这和尚还自称贫道呢? 张君宝想起三年前华山一会,便就听闻道家唯有全真教最为壮大,老顽童是全真教创教王重阳的师弟。这人既然是老顽童的徒孙,那就应该是道士了,只是不明为何削发为僧。又想起老顽童虽是道士妆扮,却披一件僧袍,自称和尚,想来甚觉有趣。 张君宝见此人犹豫不决,虽是和尚装扮却撇不开道士本心,便想起了几句佛经上看来的偈语,说道:“‘自性如虚空,真妄在其中。’禅师心中有道,道长面如虚空。这禅师即是道长,道长即是禅师。” 那瘦高和尚怔了一怔,不期张君宝能讲出如此话来,略一思索,便微微点头说道:“张兄弟一语点醒梦中人。这自性在心,真妄也在心,贫道谢过。”瘦高和尚冲张君宝作了一揖,略显轻松。又言语说道: 似僧有发,似俗无尘。 作梦中梦,见身外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见那瘦高和尚也说出四句偈语出来,便知和尚略已释然。这四句话张君宝倒是在书上看过,说的是一百五十年前,宋朝名仕黄庭坚的轶事。此诗乃是黄庭坚建造滴翠轩之时刻在石碑之上。记载其有一次做梦,梦到了其前世乃是一名女子,虽是女身,却入佛门,终生不嫁。黄庭坚访到这位女子在世的母亲,视为己母,并接到家里供养。 黄庭坚所说的“似僧有发”却与这和尚“似道无髻”一样道理。宋人重礼法,言及前世“似僧有发”尚不避讳女子之身,那么这瘦高和尚应也能放下其僧身道心。“道士”与“和尚”只不过是表象罢了,“真妄在心”是也。 张君宝听这和尚以“贫道”自称,便不以为然,改口以“道长”相称,说道:“道长释怀,却是再好不过了。有饭不吃,那就有违常理,道长可先填饱肚子,再作打算。” 瘦高和尚略一痴笑,说道:“道长也好,和尚也罢,均是我。”说罢捏起一小块点心,搁进嘴里。外人看来,如同嚼蜡。那大胖和尚看到,满脸惊愕,长伸站起,冲着张君宝深深一揖,说道:“小兄弟果非凡人,竟能让张师兄吃饭,志然谢过小兄弟。” 张君宝说道:“谢不敢当,我倒是应该谢过大师昨晚的馒头。”说着还了一礼。大胖和尚哈哈一笑,又去自顾吃食。 那瘦高和尚看了胖和尚一眼,说道:“你们还认识?”然后见大胖和尚低头“嗯,嗯。”言语,自顾吃食,便对张君宝说道:“张兄弟既和师叔祖在一起,想必也不是外人。贫道乃是全真教第四代弟子张志敬,师承真常子李志常门下,这位是我的师弟李志然。” 张君宝听罢也是云里雾里,不甚明白。时下宋人重于礼法,与辈分之事极为考究。张君宝听这位瘦高和尚叫做张志敬,想必是“志”字一辈,怎其师父亦是“志”字辈分,叫做李志常呢?不由得想起三年前下山之时,遇到华山之巅的众人,其中就有全真教掌教李志常,道听途说全真教第三代弟子均是“志”字一辈啊,不知何故这位张志敬却自称是第四代弟子呢。思索不解,便问道:“张道长,我只听闻全真一派自开山祖师王重阳以下,传有全真七子,七子之下均是‘志’字一辈,为何道长也是‘志’字一辈呢?”张君宝本就看着这位瘦高和尚面善,大胖和尚虽是粗鲁,倒也畅快,是以觉得可亲,出口毫无遮拦。 那瘦高和尚张志敬也不生气,说道:“张兄弟也心直口快,我说来倒也无妨。全真一教与其他教派不同,不以字辈排序。自全真七子分派以来,各自门下规矩不尽相同。有的乃是大弟子传授武艺,却以师徒相称。有的则是师徒传艺,则不以师徒相称,共拜大道为师,以兄弟相称。道家讲究‘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有名与无名皆是道。只可惜,全真教至现在已经四分五裂。” 张君宝听完又增疑惑,全真派历来是道教第一大教派,如何又四分五裂?便又问道:“那龙门派是何门派?莫非是全真教的分支?” 张志敬长叹一口气说道:“全真教四分五裂,丹阳子马钰师祖门下弟子远走宁海。长真子谭处端门下弟子随之。长生子刘处玄门下弟子赴崂山太清宫弘道。我等乃是丘处机师祖门下。玉阳子王处一门下弟子去了嵛山。广宁子郝大通门下弟子去了华山。清静散人孙不二归隐洛阳近郊的凤仙洞。自此,全真教不复存在。这诸多变故,皆因我这不僧不道之人所累而至啊。” 张君宝大吃一惊,早就听闻全真教乃是天下道教第一,不想落得如此下场,忙问道:“道长所言何事?” 张志敬说道:“唉,自蒙哥汗火烧重阳宫以来,全真上下便与蒙古势不两立。两年之前,忽必烈为了进一步打压全真教,便召开了一场关于佛教道教的大辩论。相约:道胜则僧冠首而为道,僧胜则道削发而为僧。结果道教失败,我等一十七名辩手,依照约定脱袍弃冠,落发为僧。全真教四分五裂皆因此事而起,重阳宫盛况不复再现。全真教毁于我辈之手,实乃汗颜。” 张君宝听罢一怔,说道:“听闻少林寺与全真教素来和睦,同抗外敌,何来不和之说?又怎会有佛道之辩?详细事情还望道长不吝赐教。” 张志敬道:“佛道之争,历来已久,但仅仅是‘佛理’与‘道义’之争,千百年来,并无甚大冲突。忽必烈深得‘统治’之法,挑起争端,并从吐蕃请来八思巴上师压阵,以打压中土教派。 昔年师祖长春子丘处机曾西行觐见成吉思汗,‘一言止杀’,活人无数,传为佳话。适值成吉思汗对师祖长春子极为敬重,并豁免全真道教的赋役。全真教有此殊遇,未免被其他门派妒忌。后蒙古南侵,全真教奋而抗之。自此全真教被蒙古视为眼中钉。 全真与少林均在江北,却是江北百姓之福。这江北之地几经覆辙,如今百姓只知汉不知宋也。少林寺更是千年古刹,少林寺僧,救国救民,慈悲天下。道之极盛乃全真,佛之大宏乃少林。全真与少林均得人心,若昭然除之,必得民愤。忽必烈总领漠南汉地事务十几年,深得此道,才有这佛道之辩。” 张君宝听到这里,暗暗忖思:怪不得少林寺千年古刹,历经征战无数,依旧香火鼎盛。原来非是寺内高手众多,乃是金朝、蒙古皆懂得“统治”之道。常言道:君主如船,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灭了“道”与“佛”,便如同这“载舟”之水变成了死水,死水载舟岂能远行?是以灭其一,才证其“统治”之道。 张君宝又想:若是蒙古想要灭佛又或灭道,一声令下,千万铁骑踏过,又有何难?但其授意让中土教派自相残杀,却又高明了许多。便道:“蒙古有此野狼之心,宏图之意,无怪乎开疆扩土,所向披靡。” 张志敬道:“须知杀人容易,收心最难。适值其统一蒙古诸部,便欲放眼天下,有灭宋之意。可佛道两教却是他灭宋途中极大的绊脚石,故生此毒计,利用佛道之争,挑起更大争端,让佛道两派自相残杀。他却坐收渔翁之利。” 张君宝连连摇头说道:“既然道长已然知道这只是那蒙古的计策,如何还飞蛾扑火,前去应辩呢?” 张志敬长叹一声道:“于公于私,却不得不去。自先唐尊老子为祖,奉道教为国教至今,道之大,非全真一派,更有正一道,太一道,真大道,净明道所传不一,江北唯全真道最盛。若不应辩,恐天下人耻之,此为私;佛教一方若少林寺出头,倒也无门户之见,忽必烈处心积虑,从吐蕃请来那摩国师,八思巴上师等藏传佛教。若不应辩,江北百姓这百余年之信念,恐被动摇。汉地沦为蛮夷之厕不可怕,汉人沦为蛮夷之奴也不可怕,若汉人无有汉人之信念,才最可怕。” (注:张志敬:字义卿,号诚明真人。李志常病终后,其为全真掌教。佛道之争:史实曰公元1255,1256年,佛道双方领袖一对一展开辩论,最终皆以佛教胜出告终。1258年,双方改变了1V1的辩论方式,展开了一次阵容空前的大辩论。忽必烈总领漠南汉地事务,命姚枢等筹办此辩论。佛教一方以少林福裕长老为首,那摩国师、八思巴等藏传佛教僧侣助阵,合计三百余僧;道教一方,则以继任教主张志敬为主,合计全真教徒200余人,此外,还有官方、文人代表的裁判200余人。由双方各出17名辩手,并在赛前约定:道胜则僧冠首而为道,僧胜则道削发而为僧。结果,双方的论争以道家失败告终。道教17位辩手遵照约定皆脱袍弃冠落发为僧。蒙哥汗下令焚烧道教伪经45部,并归还侵占佛寺二百三十七所。本书左衡再三,将辩论推迟三年,与剧情不悖,左右都是忽必烈主持与主导。忽必烈虽然崇佛,但并未禁止其他宗教,佛、儒、道、回、基督均不排斥。笔者也想说,忽必烈乃是少有的明君。此观点源于晓松老师。感谢晓松老师,感谢晓松奇谈,感谢爱奇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听言如此,也不甚懂,只觉听来戚戚,心里百般滋味,不知如何应对。张君宝道:“适才道长言语,此次辩论尚有吐蕃的番僧参与。想那番邦之人,少习汉语,又怎会逞口舌强?” 张志敬一脸凝重,说道:“张兄弟少经世事,不知这辩论分文辩和武辩。我全真一派明知此行胜算不大,却也还准备妥当,此去全真教徒两百多人,均是教内好手。只可惜,自先祖王重阳之下,教内无人再成‘先天功’,周伯通师叔祖武功高深莫测,却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此,这才棋差一招。” 张君宝道:“胜败无常,道长此后克己苦修,再扳回就是。” 张志敬苦笑摇头,说道:“那吐蕃番僧八思巴若神人焉,尚不足而立之年,已然大有成就。其人不仅精通汉语,见识卓深,单他武学修为已然登峰造极,恐与是周伯通师叔祖也是伯仲之间。” 张君宝于武学初窥门径,听张志敬所言,亦不敢妄作判断。老顽童既为五绝之首,想来那八思巴的武功也叹为观止了。 张志敬又问道张君宝如何与老顽童相识,张君宝粗略一说。并言及三年前在华山之巅就曾与老顽童相识。张志敬直听得目瞪口呆,连口说道:“张兄弟福缘匪浅,福缘匪浅。” 张君宝与张志敬正在言语间,打外面进来一位儒士,一袭长衫,面如冠玉,颌下无须,约三十岁左右,显得气宇轩昂,卓尔不凡。那儒士进得门来,一眼瞧见张君宝,便老远含笑致意,及近拱手道:“张师弟别来无恙,愚兄返家途经此地,不期在此遇见,何其幸之。” 张君宝怔了一怔,觉得此人面善,却从未认识,但见其笑颜相迎,也不好冷颜以对,便拱手致礼。 那儒士也不客气,如同多年至交一般,牵住张君宝的手,说道:“在下白玉沙,拜师在达摩堂无相禅师座下。与张兄弟一般,都属俗家弟子。此次张师弟展露神功,为少林寺扬眉吐气,可喜可贺。” 张君宝于白玉沙的名字听过多次,知道他是白玉山庄的少庄主。便多有寒暄,又将张志敬、李志然加以介绍,便想问寺中如何情况,未及言语却见白玉沙压低声音道:“张师弟,此地不宜久留,官府已经派兵,志要捉你。” 张君宝一惊,想起昨晚之事,便将昨晚打退那队兵丁之事略说一遍。白玉山听罢摇头说道:“恐非是昨日之因,据愚兄得到的消息,竟是有鄂州派来的参事使督办此案。想这驿州荒僻之地,几个小小兵丁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 张君宝心想即是如此,总也要周全白师兄相告之善意,可自己还没想好去往何处,不免踌躇。白玉山似是瞧出张君宝的心思,说道:“陋庄离此不远,快马仅需一日,如不嫌弃,张师弟可与愚兄一起,也好让愚兄尽得同门之宜。” 张君宝本就没有主意,看看张志敬。张志敬说道:“贫道此行本意前往襄阳,白玉山庄也是途经之地,结伴而行,再好不过。” 白玉山甚是高兴,说道:“小心起见,在下擅自做主备了马车,就在外面,还望勿却。”说着起身,便要带路。 张志敬本不想坐马车,但见与张君宝一见如故,更想打探一下师叔祖周伯通的讯息,便也默许。正待起身,忽然瞥见就近桌旁多了两位道士,不由得一惊,竟未察觉是何时坐在此处。张志敬本就是道士,见到这两位不免多瞧了几眼。 只见这两位道士身着班衣,却是对襟,袖长随身,与平常所见的全真道士的上衣下裳略有不同。且这两位道士头戴冲和巾,帽底方形,顶坡而平,呈三角,若屋顶状,帽正前镶有一块白玉。张志敬不觉暗忖,这冲和巾与全真道士所戴的混元巾又有所不同。时下江北地方几经易手,多见奇装异服之人也不为奇。道分多种,穿戴却不尽相同,平常全真道士多用混元巾、庄子巾、一字巾;正一道略有来往也多用纯阳巾和网巾,唯独这冲和巾却极少见到。 其中一位年长的道士,侧身而坐,捻着一只酒盅,阴阳怪气地说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声音不大,却音音入耳。 另一位道士冲着张志敬一拱手,说道:“少林寺的大师们腿脚够快,不去捉拿这小子归寺,反而党豺徇私,可是收了白玉山庄的不少好处呢。” 张志敬适才听张君宝与白玉沙言语,已然知道张君宝和白玉沙都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而自己装扮也是和尚,此去少林寺不远,想来这两位道兄把自己也当成少林寺的和尚了。便起身,走到这二位道长身旁,作了一揖,说道:“二位道兄请了,在下虽是和尚装扮,却非佛门中人。贫道削发之前乃是全真弟子,不知二位道兄从何而来,道门何处?适才言语,贫道很是不解,敢问道兄是何意?” 那两位道士见张志敬一身和尚装扮,却又称是全真道士,不觉一怔,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位道士,“哼”地一声,说道:“你倒爽快,可也不用拿全真教出来压人,我们老哥俩不吃这一套。既敢做,就要敢当,何必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这话讲得阴损,恁是张志敬这般修为也不由动怒。一旁的李志然更为大火,吼道:“兀那恶贼道人,敢对我家师兄无理,看打。”声如洪钟,气势压人。李志然说打就打,毫不含糊,隔空便一掌劈来。 白玉沙在两人中间,慌忙躲开,适才听那两位古怪道人话语不善,似是针对自己而来,苦于摸不清对方底细,不便发作。却巧惹了这大胖和尚,且看他们如何收场。 李志然虽胖,但身手既快且稳。一掌劈来,身随掌至,便有名家风范。岂料那道士竟然不起身应对,左脚一点,连同凳子划开三尺余,轻描淡写地避开这一记劈掌。李志然探身跟进,双掌齐出,双臂成钳状,乃是“双风贯耳”。这一招大开大合,双掌齐出,胸口门户却洞开。那道士不觉一声嗤笑,一掌击出,直取李志然胸口檀中穴,后发而先至。心说这大胖和尚打架怎如莽夫一样,如此不济。手掌还未及到李志然胸口,暮地斜刺里探来一物,却是一条长凳,心道不妙,这一掌拍碎凳子到无妨,那大胖和尚的双掌却是躲不开了。随急遽变招,掌力撤回之余,抬脚在那凳子上点了一下,人即悠然飘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原来李志然这一招并非鲁莽,旁边的那条长凳乃是张志敬相救。李志然与张志敬自小一块长大,一块练功。张志敬勤学苦练,进境颇快,李志然却贪吃贪玩,不甚上进。适才这一招“双风贯耳”乃是二人小时候常练习的招数。李志然每每有张志敬在旁边总会使出这一招“双风贯耳”,这一招使得鲁莽,门户必然洞开。对方瞧见机会便欺近其前身门户出招,张志敬在旁不忍李志然受损,总要拿东西挡上一档。历时久已,这一招竟也成了两人的默契。 此时非比平日,这道士的武功深不可测,竟能临时变招,还已然躲开李志然的这一招“双风贯耳”。李志然一招落空,腹间被那凳子一撞,重心不稳,一屁股向后坐下。只听“咔嚓”一声,身后的长凳被压得粉碎。 就在此时,门外一阵吆喝,两队兵丁鱼贯而入,将张君宝等人团团围住。各持盔甲兵刃,严阵以待。最后走进来一位公子哥儿,正是张君宝昨晚交过手的丁剑生。 丁剑生冲着那年长道士行一大礼,说道:“师父勿怪,弟子在外面闷趣得紧,进来长长见识。” 张君宝一惊,想起束文正说过的话,这丁剑生的师父叫做潘无涯,另外一位道人既然和潘无涯称兄弟,那必然是宫无继了。此二人师从莫月鼎,乃是神霄派的两大弟子。相传莫月鼎已然得到青城山丈人观徐无极的真传,神霄大法和五雷剑法鲜逢敌手,于四川一带,名头甚响。 张志敬不去理会那兵丁及丁剑生,说道:“道兄出言向恶,却是为何?” 潘无涯哈哈一笑,说道:“明人不做暗事,难道你不知道这小子叫做张君宝么?”张志敬一愣道:“我知道。”潘无涯又问:“你既然知道他是张君宝,又乔装改扮成和尚,何必再跟我老哥俩装糊涂呢?九阳真经现出江湖,人人趋之若鹜,可笑的是却不先称一下自己的斤两。” 张志敬一脸茫然,不知潘无涯所云,正待要辩解,白玉山却抢先说话,道:“潘老鬼,这是我少林寺门中之事,你硬要插手,接下的可是少林寺的梁子。”原来白玉山在江北一带消息极为灵通,也当然识得丁剑生。丁剑生的师父潘无涯于川蜀一带那是大大有名,他如何不知。 潘无涯哈哈一笑,说道:“你休要唬我,张君宝已然叛离少林,我捉了他也不算与少林寺为敌。再者,天鸣老儿见到我也会礼让三分,你搬出少林寺压我,却是无用的。” 潘无涯的师兄宫无继在旁边说道:“你若不是觊觎他的九阳真经,又何苦处心积虑想要带他去白玉山庄。这难道不是司马昭之心么?” 张君宝一怔,原来这潘无涯与宫无继是冲他而来,意在得到师父所传的九阳真经。又想起老顽童所言,说青城派寻他什么宝贝,莫非就是这九阳真经?这门功夫自己习来已久,但觉强身健体,尚不知有何过人之处,竟让这两个魔头有如此贪念。” 白玉沙也甚是恼怒,道:“此乃少林寺自家之事,不饶外人插手,两位朋比为奸,居心叵测,白玉山庄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潘无涯蔑笑道:“白玉山庄?只怕以后江湖上便没有白玉山庄的字号了。”言语间身形陡起,当胸一爪,直奔白玉沙而来。 白玉沙不期这魔头猝然出手,双掌一错,护住前胸,身形急退。却不想潘无涯志在必得,懒得与白玉沙啰里啰嗦,这一爪中途变掌,跟着欺近,不待白玉沙变招,这一掌已然按到白玉沙胸口。只听“呯”地一掌,白玉沙直向后仰去,撞在李志然身上,一口鲜血喷出。 这一掌发得突兀至极,张君宝和张志敬均来不及施救。 潘无涯不期白玉沙如此不济,略一回神,便道:“你有伤在身?” 白玉沙待要张口答话,喉头又是一甜,一大口鲜血喷出,旋而昏迷倒地。 张志敬知道这潘老鬼的厉害,又见其突而伤人,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又听其为张君宝而来,恐张君宝被伤,难向师叔祖交代,便躬身圈臂,使了一招“衔胆栖冰”,乃是“履霜破冰掌”中的绝妙招数。全真武功以剑法阵法见长,张志敬自幼修习纯阳功,自忖颇有建树,这“履霜破冰掌”也不可小觑。 潘无涯心道一起上便也无妨,左肘当胸,右掌接引,自胸前鱼贯而出,出掌歪斜,却切向张志敬的上臂的天泉穴,这一招看似不成章法,却是厉害至极。乃是丈人观的绝学“扑蝶掌法”。原来潘无涯瞧见张志敬使出全真掌法朴实稳重,却反其道而行之,使出的这扑蝶拳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藏深意,杀招连连。 张志敬也是骇怪,这“履霜破冰掌”本是玄门掌法,拳法沉稳、缜密,本是守多攻少,却被潘无涯的扑蝶拳连连进招,不由感叹,这潘老鬼的武功果真高深莫测,名不虚传。 两人拆到三十余招,张志敬便渐渐不支,连退两步,手脚转挪滞缓,招数处处受制与潘无涯。潘无涯也不禁纳闷,暗忖这病鬼竟如此棘手,原本以为这病鬼神情痴颠,似僧却非僧,如跳梁小丑一般,量来也不会有什么深奥功夫。一交上手才发现绝非如此,虽然此刻自己处处站在上风,但对方拳法严谨周详,缓而不乱,若想取胜,恐还需三十招之外。 潘无涯求胜心切,待张志敬退出一步,便踏成弓步,双掌平推而出,乃是迫人比拼内力的法子。不管对方招式多么精妙,自己全然不见,大力推出,对方必然回身自守,这叫以简破繁。 张志敬本就左右支拙,索性只守不攻,量这潘老鬼想要取胜也难,却见这潘老鬼不再呈招式之利,双掌未到跟前,一股巨大掌力已然袭近。张志敬暗忖自己与对方终究功力有别,若躲开这一掌,恐还有第二掌,此间白玉沙依然受伤,张君宝只不过一个十五六的少年,若自己示弱,恐被这魔头得手矣,索性心一横,凝神屏气,也是双掌推出。 潘无涯见这病鬼坦称自己似僧而非僧,觉其爽快,又见这病鬼不闪不避敢与自己拼对掌力,更觉其爽快,大喝一声:“好,可要当心了。” 双掌甫接,张志敬便觉其掌力浑厚,不敢轻视,连连催动掌力抵挡。全真教的纯阳功走的是阳经,功力所致,炎热如火。潘无涯的武功源至丈人观,神霄大法亦走的阳刚路子,如雷劈火炙,两人掌力所达,如闻焦糊味道。张志敬连催了三次掌力,但觉对方密而不漏,如遇坚石,不由得头顶冒汗,蒸汽蕴蕴而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李志然瞧见张志敬满脸紫气,已然使出全力,知道这比拼内力非同小可,不敢轻易从中化解,便放下白玉沙,举掌贴在张志敬背心“神道穴”和“灵台穴”处,运功输送内力。李志然与张志敬修炼的同样功夫,内力相同,格外融洽。这大胖子虽是好吃懒做,但一身修为倒也不可小觑。须臾间,情况便已反转。张志敬得李志然相助,潘无涯的掌劲压力便大大缓解,再运催两次掌力,便已然略占了上风。 宫无继在旁冷笑一声,说道:“以多胜少,胜之不武。全真门下,不过如此。”张志敬却待搭话,却在内力比拼的紧要关头,张口不得。宫无继“嘿嘿”一笑,身子飘起,举掌便向大胖和尚李志然的头顶拍落。 张君宝在旁看得真切,因曾与方天劳和卫天望比拼过内力,知道此刻非比寻常,来不得半点闪失。宫无继恐与潘无涯功力相仿,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若拍在李志然头顶,必然血溅当场。又因对方言语“全真门下,不过如此”,不免略有不平,心说若是老顽童周伯通在此,再来几个潘无涯又有何惧? 眼见宫无继手掌拍下,张君宝一招“丹凤朝阳”,已然将宫无继这一掌稳稳接住。宫无继“咦”了一声,暗忖这小子有点门道,这一掌虽只出了三分内力,旨在伤李志然于掌下,却不想这小小少年竟然接得如此稳妥。 丁剑声在旁说道:“师伯,这小子就是张君宝,招数稀松平常,内力却有点古怪,想来是那九阳真经的内力。师伯武功出神入化,可别一掌把他拍死了。”丁剑声与张君宝交过手,知道张君宝拳脚功夫稀松平常,只是内力修为不凡,生怕宫无继出手无度,伤了张君宝,便竹篮打水一场空。 宫无继嗔怒说道:“我岂有不知,要你啰嗦。”回头瞧了一眼潘无涯,见其尚能支撑得住,心想正好去捉住这张君宝,免得他人打扰。接着虚晃一掌,另一掌亦至,掌影点点繁繁,这一招叫做“锦花团簇”,乃是“繁花掌”里面的一招。宫无继有意炫耀,知道张君宝所学有限,便以一套招数繁复奇幻的掌法袭来。想来那丈人观的徐无极定是一位雅士,创出的这两套掌法名字很是有趣。这“繁花掌”与“扑蝶掌”全然不同,掌出连环,如繁花花瓣一般,层层叠叠,无尽无穷。 张君宝顿觉眼前一阵掌影,若要一一接住,却是万难,随一侧身,双拳抱拱,却是老顽童昨晚传授给他的“新罗汉拳法”的一招“独守空房”,恁你有掌力千千万万,我这空屋全能容之,与罗汉拳的“双圈手”有异曲同工之妙,却又高出一筹。 宫无继一怔,暗忖这一招甚是巧妙,不似丁剑声所说的稀松平常。便又使出一招“雾里看花”,掌劈左右,然又包囊上下,有张有弛。 张君宝错步凝神,双掌守中,乃是一招“竹篮打水”,双掌守处却似等待宫无继撞来一般。这两招使得巧妙,不仅将宫无继的攻势挡住,还有反噬之余力。 宫无继翻身回来,冲着丁剑声“哼”了一声,说道:“若他这叫稀松平常,你那点功夫便如纸糊一般。”他这两招已然试出张君宝的招式奥妙无双,比他这“繁花掌”犹有过之。 张君宝心下大喜,暗想这新罗汉拳法比铸铁罗汉上面学来的罗汉拳法强过百倍,幸好遇到了老顽童前辈,若不得传这新罗汉拳法,定然不是这恶道的对手。他哪里知道,这根本不是甚么新罗汉拳法,乃是老顽童独创的“空明拳法”。 宫无继当下略一忖思,又向张君宝袭来。仍是一招“繁花掌”的招式,叫做“杏雨梨云”,招如其名,曰:“杏花如雨,梨花似云,慕虹霓心,蜂蝶恋昏。”这一招比适才的“锦花团簇”和“雾里看花”快了数倍,如云如雨。张君宝却待接招,陡然见宫无继中途变招,却又是“扑蝶掌”中的一招,掌出斜斜,却又暗藏诸多变化。 张君宝接连使出“空碗盛饭”,“天马行空”,勉强接住,却又见宫无继掌法又变,忽强忽弱,忽紧忽慢,应接不暇。终是张君宝初学空明拳,未能纯属,又况那宫无继经验老道,溘然之间便挨了两掌,好在有九阳内力护体,均无大碍。宫无继也是旨在擒住张君宝,无意伤人,出手均留有余地,招式繁琐影眼,确无一针见血之利。 张君宝接连几招失利,便已然知晓,若此般打下去,终会落败,便拧身成寒鸡式,双掌当胸,凝重如山,乃是一招“双圈手”。任由宫无继的招式繁琐变化尽在张君宝的“双圈手”笼罩之中。宫无继一怔,暗想量你这毛头小儿也胆敢与我比拼内力?索性让你见识一下厉害,便收掌凝住,略一运气,单掌拍出。 张君宝谨记老顽童传授的口诀,“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双掌甫接,均感觉对方掌力绵绵密密,后力无穷。宫无继也感觉这少年的内力不同寻常,层层叠叠,堆堆垛垛。宫无继又催动两股掌力,感觉对方依旧是不卑不吭,如涓涓溪流。己强则他躲,己弱则他增,隐约这涓涓溪流的背后更有波涛汹涌之势,若待自己撤回掌力,对方便如洪流凶猛反噬一般。暗忖这九阳真经当真是至宝,对方只不过一个十五六的少年,竟有如此高深的造诣,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 张君宝随觉宫无继掌力霸道,却也并非无懈可击。用老顽童传授的诀窍,“意在守,行在空”运劲更是“留三分,藏三分,备三分”,如此这般九阳内力便如滔滔潮水,循环不止,源源不断,连绵不绝。 宫无继本意这张君宝功力有限,消耗片刻,便即萎靡挫败,哪知张君宝不但没有挫败迹象,掌力却又更盛几分。心下越是差异却是对九阳真经的神奇觊觎神驰,又不敢全力以出,恐伤了张君宝,可又僵持不下,是以难分难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丁剑声在一旁观瞧切切,见张君宝与师伯宫无继黏住,暗忖机会来也,何不趁张君宝与师伯比拼内力之际,将其擒获,也报昨日受辱之仇。当下趋身向前,打出一掌,直击张君宝肩头。这一掌力道不大,想来张君宝无暇顾及,必然受伤。 丁剑声盘算如意,一掌击到却觉张君宝周身绵绵密密,似有一道无形的墙围,将其团团裹住。掌力至张君宝肩头,却觉对方仍有棉力回击,初觉若有若无,但无着力处,待要收掌,猛觉对方劲力涌来,便似招架不住。 丁剑声大为惊诧,借着张君宝身上的反弹之力,连退两步,心道这九阳真经果然非同凡响。若不是师伯宫无继黏住张君宝大股劲力,自己非受伤不可。 宫无继见丁剑声贸然出手,呵道:“糊涂。”他已觉出这九阳内力非寻常内力可比。这九阳内力灌注周身大穴,循环不止,生生不息,若遇外力,必然滋生反噬。丁剑声功力不济,贸然出手,已经是暗暗吃亏。 丁剑声见师父师伯相持不下,随生一计。擎出长刀,冲着昏迷在地上的白玉沙高声说道:“白玉山庄暗通匪徒,论罪当处诛。参事使有令,可先斩后禀。”言语间虚晃长刀,便似向白玉沙身上斩落。 张君宝大惊,不期这丁剑声如此恶毒,竟然对一个受伤且昏迷的人下手。眼见就要伤白玉沙于刀下,想其乃是少林寺同门,此来又是善意相告,岂能不管。张君宝陡加三分内力,运劲力于掌前,想要迫退宫无继,然后再去相救白玉沙。 宫无继也无心恋战,见张君宝陡增劲力,骇然一惊,不想对方力道源源不断,竟有增无减,而自己内力已然消耗三分。这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让人另目相看。但宫无继是老江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忽见张君宝心焦气燥,知其想要抽身去救白玉,便也增三分劲力,暗忖看你怎么应对。 张君宝救人心切,哪里还顾得上内力比拼之大忌,毅然撤掌抽身。岂知力道才一撤回,便觉宫无继的掌力已汹涌而至。张君宝不由得暗暗叫苦,将最后三分劲力守住心脉,使了一招“空穴来风”。饶是如此,仍收脚不稳,连退三步,气血一时翻腾,几欲吐将出血来。多亏自己运功“备三分”,若非如此,此次之伤恐比与卫天望对掌尤深。张君宝虽是撤掌出来,却无力再去相救白玉沙,但见丁剑声也是虚晃比划,无意伤人,大为心安,眼前一黑,便摔将在地上。 丁剑声见张君宝上当,当真回撤掌力而受伤,便无意再去伤害白玉沙,摆手招呼兵丁,将不省人事的张君宝和受伤昏迷的白玉沙来个五花大绑。 就在此时,忽听“嗤”地一声,接着只见前去捆绑白玉沙的两名兵丁扑倒在地上。丁剑声一惊,随即往后跳了一步,举刀环视左右。宫无继也是一怔,这“嗤”地一声,乃是从屋外飞进来一粒小石子。一粒石子即能同时打中两人的穴道,这辨位识穴的功夫却是高妙得紧。紧接着屋内人影一晃,已然从外面进来一人,儒生打扮,手摇折扇,正是转轮王张一氓。张一氓抬手在张志敬与潘无涯掌间一格,便将三人分开。只见三人均是气喘吁吁,张志敬和李志然两人联手也只不过比潘无涯略胜一筹。 宫无继与张君宝比拼掌力也是损耗颇大,暗自庆幸张君宝自行撤回掌力,如若不然,两人僵持不下,最后必有一伤,饶是如此,也是气血荡漾,便站立当地,暗自运气。是以见转轮王进来救人,却未加阻拦。 待转轮王要去查看白玉沙伤情之时,宫无继暮然而动,身形掠起,一掌击向张一氓。张一氓乃是练得八卦掌,踏兑、坤位,里足直出,外足微扣。兑为金,坤为土,兑为三阳,坤为四阴,手心涵空,胸心涵空,平胸便推出一掌。“嘭”地一声,张一氓与宫无继双掌甫接,便即分开。 宫无继与张一氓对这一掌却是实打实,硬碰硬。宫无继觉出这人功力与自己伯仲之间。张一氓也深知这宫无继掌力浑厚无双,若要取胜,只怕需两三百招之外。 略一沉吟,打外面鱼贯而进二三十人,有湖州陆家马帮帮主陆全友,彭水寨的寨主温大鹏,上官秋红等。温大鹏进得屋来,伸手便抓起两名兵丁,一提一甩便扔出门外,接着又抓住两名兵丁,依法扔将出来。其他兵丁见状纷纷躲避,抱头鼠窜一般从屋内逃出,丁剑声却躲在宫无继与潘无涯身后,静观其变。 潘无涯本就与张志敬比拼掌力,消耗巨大,这一掌更是竭尽全力,虽是与张一氓平分秋色,却是暗暗吃亏。心知无大碍,但要恢复仍需运功调息,随立于当地,不动声色。 丁剑声眼见这帮人来者不善,便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朗声说道:“鄂州团练使及参事使在此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言语之间,众人也瞧见潘无涯的腰间也有一块同样大小的腰牌,皆是一惊,暗想潘老鬼这等高手竟然投靠朝廷,甘做鹰犬。 转轮王张一氓一拱手道:“潘老鬼,咱们不用揣着聪明装糊涂,我等即为白玉山庄而来,便不会弃少庄主于不顾。阁下是绿林名宿,若要拿官府压人,我等虽是不济,却也非怕事之人。此间事宜还要请阁下高抬贵手。”张一氓说得客气,却也不卑不吭。 潘无涯知道这些人均非善类,莫说自己尚未复原,就算是完好,也休想讨得去便宜,随说道:“好,冲着你转轮王的面子,白少庄主就请你们带走,只是这张君宝却要留下。” 转轮王说道:“潘大参事使也忒糊涂,张某亦不是第一天闯荡江湖。张君宝与白少庄主有同门之宜,又是白少庄主誓死保护之人,我等岂能弃之不顾?” 潘无涯道:“哼,我敬重你转轮王也是一代异士,白玉山庄之事我便不去追究。张君宝我却是志在必得,你若是不给我这张老脸面子,那便是要跟贫道死磕到底了?”潘无涯语气咄咄逼人。 其他众人一听此言,均纷纷擎出兵刃,此间大多人都瞧不惯官府作为,尤其是为官府效力的绿林人士,恶称其为“鹰爪子”。众人多忌惮潘无涯武功了得,也道自己人多势众,便即擎出冰刃,跃跃欲试。转轮王略一忖思,颇有顾虑,眼见白少庄主受伤昏迷,若再混战时久,恐伤情恶深,一时便踌躇不决。 (此后“丁剑生”更名为“丁剑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眼见一场恶斗在所难免,只见陆全友满脸含笑,出来拱手压言说道:“转轮王乃是顾全朋友义气,肝胆相照;潘道长也是例行差事,等因奉此。按说这双方均自占理,不过,若要潘道长退一步,便有徇私之嫌;若要转轮王退一步,便是先公后私。依小弟之见,官大于民,咱们便不如退一步,为潘道长行个方便。”陆全友最后一句话便是冲着转轮王张一氓讲的,转轮王素知陆全友的为人,虽不知其言何意,但想来不会有差,其他人也是暗忖不解。 潘无涯将信将疑,心说管你是真是假,将张君宝握在手里才是正经,便说道:“好,就依你之言,可莫要反悔。”潘无涯一言未毕,却见陆全友陡一转身,长臂一探,便拿住丁剑声的肩头“肩井穴”和“大椎穴”。丁剑声半身酸麻,使将不出半点力气。陆全友一抓一拉,便将丁剑声擒了过来。 这一招使得突兀,一挥而就,饶是潘无涯这等老手,也是猝不及防。若要以武功而论,陆全友全然不是潘无涯的对手。但陆全友圆滑至极,眼光更是犀利,眼见潘无涯以一敌二与张志敬和李志然比拼内力,已然落了下风。又与转轮王对了一掌,虽无落败痕迹,但见潘无涯站在当地,屏气少语,定然是暗暗运功调息。是以猝然出手,将丁剑声拿在手里。 潘无涯被陆全友一袭得手,忿然作色,苦于半臂仍旧酸楚,若要施救,却为时已晚。潘无涯行走江湖少有敌手,今日连连受挫,气得激忿填膺,七窍生烟,怒道:“兀那厮欺我,竟使卑鄙手段偷袭。”言毕强运内力,探胸挥掌,便欲出招。转轮王侧身一横,挡在陆全友之前。潘无涯知晓转轮王厉害,这一掌也不敢贸然打出。 陆全友一击得手,大声说道:“非也,咱们一码归一码。我与转轮王已经商议定下,先公后私,便不会反悔。江湖上诚信为先,潘大参事放心便是。只是在下与这丁剑声曾有些嫌隙,今日既然撞上,便一并算过。” 潘无涯大怒,道:“一派胡言,我这孽徒原不曾走动江湖,此际也是初来驿州,怎会与你有什么过节?” 陆全友说道:“那这事可就算是延津之合了,张君宝自幼在少林寺,少曾下山,又怎会贪赃枉法,惹上鄂州的官司?”陆全友话里有话,张君宝仅是一个打杂的小厮,怎会与贪赃枉法扯上关系。因陆全友看不惯潘无涯作为,这“贪赃枉法”四个字乃是隐晦曲折,含沙射影,意指潘无涯。 潘无涯“哼”了一声,说道:“官府的事情你也要插手么?我既要捉拿张君宝,难不成还要先于你通禀不成?” 陆全友道:“非是我等较真,既然咱们有言在先,先公后私。不若请潘大参事将公文拿出来,咱们也好说话;若是无有公文,不如咱们就按照江湖绿林的规矩,你若肯放了张君宝,那我与丁剑声的嫌隙日后再论。”陆老大料定潘无涯并无什么公文,是以此相要挟,却于理字上占了上风。 众人听到这里,才觉出陆全友此举之意。若无人质在手,量那潘老鬼也不会乖乖就范。便乱声说道:“况且张君宝又未在你的手中,陆老大此举已是仁至义尽。” “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莫要披件曲领大袖,便可以为所欲为。”(注:曲领大袖:时下宋朝官服乃是曲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以革带,头上戴幞头,脚登革履。这曲领大袖便意指官服。) 潘无涯瞋目切齿,却也无可奈何。这丁剑声乃是他的关门弟子,一手带大,寸草春晖,舐犊情深。此刻被陆老大握在手里当成筹码,极是头疼。眼见这里不乏高手,若要硬拼,也无有胜算,恐怕还会伤及爱徒,索性顺水推舟,便道:“陆老大果真打得好一手如意算盘,今日之事就依你所言,他日碰上,再做定论。” 陆老大知其武林名宿,不会出尔反尔,但这丁剑声却油头滑脑,却是相信不得。随向众人说道:“潘道长乃是成名人物,一言九鼎,你们先带白少庄主走,我与转轮王随后就到。” 众人也知道这潘老鬼绝非好惹,便依言而行。张志敬和李志然也道此间无善茬,多有挂念张君宝之伤,便一起随行。 转轮王张一氓密切注视着宫无继,防其突然发难。待众人离开,陆全友便将丁剑声推还过去。潘无涯圈臂一托,知其无恙,便随手挥出一掌,说道:“慢走不送。” 陆全友知道潘老鬼的武功不凡,这一掌便不敢硬接。随出掌使了一个封字诀,接力向后跃出。待身形落地,直觉双臂酸麻,暗忖这老鬼恁地厉害,立地运功行气直片刻功夫,就已然恢复功力,当真不可小觑。忙招呼了转轮王,匆匆离去。 张君宝悠悠转醒时,骤听外面马蹄撴地声急,身形不稳,差点扑落在地上。帘门打开,原来已经到了白玉山庄。先前张君宝与白玉沙受伤昏迷后,被转轮王一行人护送回白玉山庄。一路上人多马快,倒也没有出什么意外。时下日已偏西,张君宝不觉竟昏迷了五六个时辰之久。 张君宝与张志敬同在一辆马车之上,张志敬见张君宝转醒,便过来搭了一下脉,但觉张君宝脉象稳健,热盛邪灼,气盛血涌,乃是内蕴极盛之象。比之前的虚脉迟大而软,隐指豁豁然空却又完全不同,便颌首点头,说道:“张兄弟小小年纪,造诣不凡,虽有内伤,却无大碍,然恢复如此神速,倒是贫道所始料不及。” 张君宝略一思忖,竟自早晨昏迷至现在,昏迷了一天倒像是睡了一个足觉。原本也是,张君宝自前日便未曾憩息,昨日又与老顽童耍了一整夜,铁打的汉子也是经受不住。况且与卫天望过招之时曾受伤淤血,今又遭宫无继掌力侵蚀,伤上加伤。若非张君宝九阳内力护体,绝难此刻便能行动自如。 张君宝下得马车来,但见这白玉山庄,青瓦白墙,掩映山林,鳞次栉比,如一幅浓墨山水。张志敬见此,略一捻须,念到: 赏心谁家院,墨染奈何天。 偶得幽闲境,随忘尘俗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白玉山庄的管家白福前来招呼,言语说这白玉山庄分内庄和外庄,内庄正有事务,嘈杂烦扰,于养伤有诸多不便,随将张君宝、张志敬等安排到外庄休憩。 白玉山庄占地汜博,仅外庄就有三进院落之多。这外庄虽不是雕梁画栋,却也有碧瓦朱甍,阶柳庭花。 张君宝遥见内庄之中红灯高挂,知晓乃是少庄主婚事将近。自己乃是外人,不便相扰,便随白福在外庄二进院里面住下。未几便有小丫鬟端进来吃食,两荤两素,外加几碗米饭。屋内摆设考究,就连盛饭的碗儿碟儿也是汝窑定制,淡青色釉,莹润温雅,握在手中竟如青玉一般,剔透着斑斓光泽。 李志然见到饭食最是开心,端过一碗米饭先行开吃。张君宝也觉得腹内空空,待要坐下,忽听叩门声响,管家白福进来,后面还跟着一名女子,一袭纯白罗衫,浑若冰雪。那女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天生丽质,如姑射神人焉。 白福说道:“这位是我们白玉山庄的少夫人,听张大爷,陆大爷言语,张少侠之伤乃是为了救我家少主人所累,少夫人知晓后甚是不安,亲自下厨熬好了参汤,特意来向张少侠致谢。” 那女子端着一个碳笼,里面尚煨着火,打开来取出一捧瓷盅,乃是一盅参汤。女子放下碳笼,敛衽行了一个万福,说道:“小女子还未过门,当称不得夫人。多谢张公子侠肝义胆,救我未婚夫婿。”说着深深一躬。 那管家白福堆着笑脸,故作愧色,说道:“小人糊涂,该罚,该罚。” 张君宝忖思不是在驿州城的时候,听薛仁义言语,少夫人被强人掳走了么?此刻怎地又好端端地出现在白玉山庄?这白玉山庄名头甚响,看来手段的确不凡。 张君宝与响少夫人初次见面,不堪受礼,忙道:“少夫人多礼了,小子不敢。” 那女子嗔怒道:“张兄弟见外了,方才说完不是夫人呢。咱们都是江湖儿女,何须拘泥于虚文浮礼。我叫向灵瑶,你叫我向姑娘,向姊姊就是了。” 张君宝便依言叫了一句“向姑娘”,但见向灵瑶莞尔一笑,落落大方,说道:“庄中今日事务繁多,恐怠慢了客人。我就住在对面,如有需要,千万吩咐一声。”言语着一回头,又道:“云儿自幼跟随于我,甚是得力,张公子如有事宜就交给云儿去做,切莫要客气。” 张君宝这才发现向灵瑶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鬟,一身淡蓝色衣衫,淡妆浅黛,正巧笑倩兮。那云儿姑娘双手互握合于胸前,微微屈膝,说道:“张公子万福,婢子云儿见过张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叫一声云儿就行。云儿的耳朵灵着呢,不论公子在屋里面还是在院子里,云儿都能听得到。”这云儿伶牙俐齿,更显得其钟灵毓秀。 向灵瑶又向张志敬,李志然一一致意,然后离去。 张君宝等用完晚餐,却未曾见到少庄主白玉沙,小厮们言语说少庄主已经醒来,只是体虚脉弱,也请了大夫观瞧,请勿多念。 未几小丫鬟云儿便进来,还拿来一身干净衣服,说道:“张公子旅途劳顿,定是累倦极了,这里有一身少庄主的衣衫,原是我家小姐做给白公子的,这里借花献佛,先给张公子换上。” 张君宝有些受宠若惊,但觉甚是不妥,说道:“怎好烦劳姑娘,只是小子素衣陋食惯了,如何穿得了这些锦衣华服。” 那云儿“咯咯”一笑,说:“公子这么客气,可叫咱们做下人的如何敢当?非是我家小姐客气,瞧公子这身衣服,若再不换,倒叫外人笑话咱们白玉山庄怠慢贵客了呢。” 张君宝低头一瞧,这件衣衫从少林寺下山后就未曾换洗,并两次受伤吐血,前襟已是团污不堪,早已结成硬痂。张君宝苦笑一下,说道:“即使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那云儿说道:“婢子如何敢当这谢字呢,我就先把这谢字攒着,待会儿转交给我家小姐。我猜啊,我家小姐多半也不会要,她感谢你还来不及呢。若再让婢子送回来还给公子,你这谢字可就单单累得婢子跑腿儿喽。所以啊,公子可不要再说谢了。公子是贵客,咱下人能伺候公子是咱们的福分,若公子还是谢来谢去的,那就是忒见外了。”云儿能说会道,能言巧辩,出口滔滔不绝,处处透着机灵劲儿,一席话便把张君宝逗乐了。 张君宝只得说道:“好吧,拿着衣服就权且留下吧。” 云儿姑娘依旧歪着脑袋,盯着张君宝,“咯咯”不停,却并不放下衣服,说道:“张公子能体恤咱们下人,是咱们的福分。只是,公子就这么换上衣服了么?”云儿拿两只眼睛勾着张君宝,嬉笑不止。张君宝非但不觉得她过分,反而觉得云儿无比的可亲。云儿上前拿手捻了一下张君宝沾上血污的头发,说道:“公子还是先洗个澡吧,去去风尘。待会婢子伺候公子梳理一下头发。” 张君宝不觉无措,说道:“云儿姑娘所言极是,若不梳洗一下,倒是糟蹋了这么好的一身衣裳了。” 云儿说道:“谁说不是呢,若是被我家小姐看到,这身衣裳沾满血污,指不定有多心疼呢?这可是小姐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呢。虽说送与了公子,可终究是小姐的一番功夫呢。这虽是燕燕于归,娘家是管不上婆家的事情,但看到衣服蒙受了冤屈,终究还是会心疼的哟。”云儿一口蜀地软语,教人听来很是受用。云儿又道:“左近的房间乃是小姐沐浴之用,就请公子去梳洗一下吧。” 张君宝不觉略窘,说道:“你家小姐沐浴的房间我怎好去亵渎,打盆水来,我简单洗漱一下即可。” 云儿嬉笑道:“公子可害羞了么?我家小姐又不是住在里面,仅是沐浴之用而已。适才小姐还吩咐要好生照管公子,公子若是不依,倒显得云儿怠慢公子了呢。公子到了这里,就客随主便好了,不费事的。”说着便扯着张君宝衣衫,去左近房间沐浴。 张君宝无可奈何,只好作罢,跟随云儿姑娘出来。 云儿出了房门,向左一拐,进了外庄的三进院落。这进院子与适才的院子一般模样,进了一间屋子,却见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进门就见两道大屏风,屏风侧有两排长条雕花几案,放置著几套内衫,显然是云儿姑娘准备妥当。屏风后面一个沐浴用的大木桶,里面蒸气慢涌。木桶旁的花几上摆放了毛巾,皂角,各种物件井然有序。 张君宝想到本来在少林寺,茅椽蓬牖,瓦灶绳床,若要沐浴便去上沐间拎一桶凉水即可,哪里想得到洗个澡竟有如此繁琐,颇有局促不安。更是从未被人伺候过沐浴,不觉脸已赤红,云儿姑娘瞧出端倪,抿嘴嬉笑,说道:“公子慢来洗漱,若有需要,吱唤一声即可。”言毕退出房间,悄然关上房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久未沐浴,身上已然有酸臭之味,便除却衣服,泡在木桶之内,顿觉无比畅然。张君宝静下心来,忽听隔壁有人言语之声,起初尚不在意,未几那言语之声却愈发清晰入耳,不由得屏气静听。 先是一男子声音说道:“我自己的伤我自己最是清楚,这伤非是草药能医,又何必多费周折。”听声音略显沙哑,似是白玉沙。 另一个苍老声音说道:“少庄主岂可如此轻生?老庄主对少庄主寄予厚望,往后白玉山庄上下全要仰仗少庄主一人,生死大事岂可儿戏?” 这声音张君宝亦识得,是白玉山庄的管家白福。 又听白玉沙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辈俗人,岂可逆天而行?” 白福道:“唉!少庄主如此听之任之,非我山庄之福啊。少庄主此次去少林寺,不知无相禅师可有甚么法子么?” 白玉沙道:“这寒毒乃是胎里出,根深蒂固,积重难返。此次虽是见到恩师,但是,师父他老人家也是爱莫能助。” 白福言语哽咽,说道:“少主命苦,自降生便是历经磨难。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是逃不过这多舛的命运。” 张君宝略一思索,便即明白,怪不得白玉沙竟然抵受不住潘无涯轻描淡写的一掌,原来是他久经寒毒之故。 时下人们崇佛,孩子生病便去拜佛祈祷。若是并非什么大病,只是体弱,但经算命的占卜之后,认为这孩子不好养活,或有什么“克父克母”等无稽之谈,便将孩子送到寺庙中寄养,当个“跳墙和尚”。以求为孩子消灾却病,祈祥解厄。白玉山庄家大业大,富可敌国,若要送子入庙寄养,自然是选最好的寺庙,最好的师父。故拜在达摩院首座无相禅师的门下也是顺理成章。 张君宝不期白玉沙竟有如此经历,当真是命运多舛。 又听白福说道:“少庄主这寒毒年深日久,已入肌理,寻常药物自是难能拔除。老奴想起若年之前,有一位神医窦先生曾言语说,这寒毒须是由内至外,由根至表方可拔除。老奴忖思,若是去求方丈传授一门至刚至阳的内功心法,此毒恐能根祛。” 白玉沙道:“话是如此,我师父无相禅师一身玄门内功,已至炉火纯青之境,却还与我这寒毒毫无办法。那玄门内功,若无三五十年勤修,难能有所建树,我这身子怕是等不到了。若是觉远师傅仍在,减轻一些寒毒发作之痛楚,我也就得偿所愿了。只可惜,觉远禅师宅心仁厚,竟溘然圆寂……” 张君宝忽听到他们言及师父觉远禅师,便不由得更是细心聆听。 白福道:“即使如此,相比是那觉远禅师所修习的内功心法与无相禅师的内功心法有所不同,与少庄主这寒毒如辨证施治一般。少庄主可再去求方丈,得传此套内功心法,这寒毒不就可解了么?” 白玉沙道:“缘法循道,厚德事成,当是我命蹇时乖。月余前我邂逅觉远师傅,却见他身披锁链,肩担铁桶,乃是领受失书之责。觉远师傅所修习的内功便是那失书之中所记载的秘法,称作《九阳真经》 。觉远师傅见我寒毒愈甚,曾用内功助我祛毒,并传授于我几句口诀: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处,身便散乱,其病于腰腿求之。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后身能从心,由己仍是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分寸,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白玉沙默默念了一段口诀,又道:“觉远师傅曾言语说,未知这口诀能否凑效,若然凑效,便再行传授以下口诀。我便依此口诀,运功行气,正如福伯所言,甚是辨证施治。岂知此次去少林寺,竟然与觉远禅师缘悭一面。” 张君宝与这口诀熟记于心,细听之下,便知无假。 又听管家白福说道:“少庄主,有句话老奴揣测已久,不知当不当讲。” 白玉沙道:“福伯这话可就见外了,你是看着沙儿长大的,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管家白福道:“觉远禅师已然圆寂,但其尚有一个徒弟张君宝,想来那张君宝定得传觉远禅师的秘法。不如去求张少侠,让他告之余下秘诀,少庄主身上寒毒岂不可解?” “不行,万万不可。”白玉沙说得斩钉截铁。 管家白福说道:“少庄主,这确实为何?天堂有路,生门难求,少庄主这寒毒既有祛除之法,何故要痛心舍却呢?” 白玉沙慢慢说道:“俗话说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人生在世岂止是为了苟且偷生。况且福伯只知这其一,却不知这其二。觉远师傅三年前不慎丢失这《九阳真经》的秘法,尚未引人在意,只不过领责担水而已。可几日前,昆仑三圣何足道前来挑衅少林寺,觉远师傅展露神功,无人不被折服。张师弟小小年纪,更是力挽狂澜。这《九阳真经》一夜之间名声大噪,江湖上多有蝇营狗苟之辈心怀觊觎。张师弟年纪尚轻,且无江湖经验,好多人便打上了张师弟的主意。武学一道,进无止境,饶是那潘无涯竟也起了贪婪之心。此时我若开口向张师弟求那祛病秘法,不是为天下人耻笑我白玉山庄觊觎人家的《九阳真经》了么?大丈夫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岂可赧颜苟活。”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这声音听来颇生疏。那声音又道:“沙儿好男儿气概,不愧我白俊卿的儿子,生亦何欢,死亦何哀,好!好!!” 张君宝一听,原来是白玉沙的父亲,白玉山庄的庄主白俊卿。 又听白玉沙说道:“孩儿见过爹爹,听福伯说爹爹最近闭关颇繁,那“紫阳大法”可有进阶?” 白俊卿道:“唉,我武功再好又能怎么样?传不得半分与你。”听其言语戚戚,不胜伤感。“爹爹这武功,越是往后,越难进展。这三年来,竟毫无进阶。近几日颇有参悟,是以每日闭关,加以勤修,希望这紫阳功能助你驱除寒毒。” 白福道:“是啊,老爷这几日在密室清修,每日仅有半个时辰出关,端的是辛苦。” 白玉沙道:“爹爹为了孩儿如此辛苦,叫孩儿如何回报?只是……孩儿说句不孝之言,孩儿能多活这几十年,已属侥幸,不敢再有更多企盼。昔日在少林寺,师父教导犹在耳边,山有高低,树有高下,命里如此,何须强求?” 白俊卿道:“如果有一天,等你也做了父亲,你就会明白爹爹的心情。如果能解你身上之寒毒,即便是将整个白玉山庄送将出去,也是值得。” 张君宝听到这里,不由得鼻子一酸,心想,原不曾想师父传授的这修身的法门还能驱除寒毒,即使如此,送与他又有何妨。只是那白玉沙性子刚烈,如若誓死不受,当想个别的法子。 又听见白俊卿为了祛除白玉沙的寒毒,煞费苦心,宁愿舍下全部家业,父爱如山,舐犊情深。而自己自幼无父无母,初感父爱如此,不由得心绪荡漾,仿佛看见寺院里的“跳墙”仪式: 少林寺的僧众们用完斋饭,列队两边。朦胧中仿佛父亲牵着自己的手,步上殿来,设供焚香。先给佛祖敬香,又给方丈,无色师叔,无相师叔一一叩拜。师父觉远即将原来所挂之“锁”上的三枚小铜币用剪刀折下,又让自己用父亲用新买来的扫帚、簸箕的打扫一下大殿。 张君宝将供桌前地下的高香包装纸和香灰一一打扫干净。然后,两旁僧人扭起一块红布,自己披上新做的僧袍,站在底下,面朝殿外。这时,师父觉远又走过来,说道: 自小多灾害,父母担惊骇。 自许入空门,全恁佛爷带。 前殿不打扫,后殿不礼拜。 脱下僧袍来,赶出山门外。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觉远师傅说着便将手中的一大束筷子一起掷出,落在了自己头顶的红布上,这便寓意为打了一百禅杖。张君宝将身上的僧袍甩掉,大步向前跳过殿前代表庙墙的板凳,跑出了一百步远,耳后传来师兄和师伯们齐声唪诵《消灾免难经》的声音。张君宝抬眼向寺外望去,,远远瞧见自己的母亲慈祥的面孔…… 过了良久,忽听屏风外面环佩叮当,张君宝倏地转醒。原来是“跳墙一梦”。木桶内犹自蒸气腾腾,角几之上熏香蕴蕴。屏风之外的环佩叮当之声却戛然而止。 张君宝细细思索,料想定然是这几日未能好好休憩,劳累所致,竟然睡着。而屏风外侧的“叮当”之声却非是梦中之响。张君宝心下一惊,这环佩之音定然是位女子,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自是不便,更何况自己还在浴桶之中,身无片布。 未几,屏风外又有悉悉索索之音,并有女子诧异之呢喃耳语。张君宝心跳砰砰,待要咳嗽一下,示意有人,却见眼前一亮,一个身姿妙曼的身形陡现眼前,竟然是白玉山庄的少庄主白玉沙的未婚妻向灵瑶。 “少夫人……这……这……”张君宝心潮鼎沸,心跳急剧加快,竟似要跃出口喉一般。张君宝从小到大,从未与女子独处一室,然自己又是一丝不挂,更是窘上加窘。 向灵瑶也是忸怩不安,说道:“不是已经言语公子,下女子尚未过门,称不得‘夫人’么?” “是……是……”张君宝下颌打颤,强自运劲,硬是挤出来两个字。 向灵瑶兀自莞尔一笑,似若烟视媚行,双腮绯红,说道:“我等本是江湖儿女,少尊俗礼。即便是同处一室,若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便无谓外人之蜚语闲言。张公子,此言可对?” 张君宝脑内一片空白,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言语,却还似行尸走骨一般点了点头。 向灵瑶又道:“姊姊言语切直,张公子勿怪。张公子心里有了心上人,却不知是哪一位可人儿呢?” 张君宝这才发现向灵瑶手里捏着一只金手镯儿,正是郭襄姊姊送给自己的那只镯儿。张君宝觉得脸上更热,如火烤一般,言语不出,便使劲地摇了摇头。 向灵瑶嘻嘻一笑,说道:“有道是哪有少年不多情,哪有少女不怀春?人之常情,张兄弟可不要难为情。”向灵瑶言语着,话音一转,又道:“张公子觉得我漂亮么?” 张君宝不知其意,拙笨地点了点头。 向灵瑶又道:“如若我与公子成就美满良缘,百年之好,公子可愿意?” 张君宝不曾想到向灵瑶有此一问,不知所答。 向灵瑶道:“莫不是我没有你心中的那个她漂亮么?” 张君宝大失方寸,不知如何应对。 向灵瑶说着将浴桶旁的杂物挪了一挪,竟坐在那杌凳之上,盯着那只金手镯儿,长叹一声又说道:“唉!可惜姊姊命苦,栉风沐雨却还劳而无功。” 张君宝本想着向灵瑶能速速离去,然后自己能穿衣离开这里,哪知向灵瑶竟然兀自坐下,还胡言乱语,毫无离去之意。 张君宝自然不知向灵瑶所言何意,深吸一口气,略觉战战兢兢之感稍稍缓解,便道:“向……向姑娘大婚在即,与在下同处一室甚是不妥。向姑娘若无有它事,请回避一下,小子唐突姊姊了。” 向灵瑶兀自出神在外,似是没有听到张君宝所言,双眼墓地一红,一霎间泪如珠滚,呜咽着说道:“姊姊是个命苦的人,才想着不欠别人些恩情才好,哪知总是天不遂人愿。少庄主身中寒毒,又被潘无涯拍了一掌,命以日计。他怕连累我,不肯娶我,既是不肯娶我,我又何须要他的好处?可是,我却又不能不要他的好处……” 张君宝悠忽想起适才隔壁的对话,知晓白玉沙性格刚烈,不肯受人恩惠,想来更是不会连累向灵瑶,是以不肯娶她。但向灵瑶又说什么好处,却是不解。 张君宝道:“白少庄主先公后私,向姊姊巾帼丈夫。向姊姊与少庄主情深似海,江湖上已然传为佳话。我便将觉远师父所传授的强身健体之法传授与他,助他驱除寒毒便可。介时,向姊姊依旧与白师兄完婚,岂不美哉?” 向灵瑶略一苦笑,说道:“我与白玉沙又有什么感情可言?我嫁给他只不过图他白玉山庄的银子而已。嫁与他哪有什么美哉不美哉?” 张君宝一怔,心说向灵瑶倒也直白。世人多爱财,但直言爱财者却不多见。便说道:“姊姊倒也爽快。” 向灵瑶道:“若不是姊姊非要白玉山庄的银子,姊姊又怎会冒昧地进到这间屋子里来呢?这其中原委说来话长,不足为外人道也。张公子尽管当我是伤风贪财之人就是了。” 张君宝暗忖莫非其中另有蹊跷,说道:“小子这几日听闻江湖上传言,说向姊姊原本是涪州将门之女,深明大义,又怎会是贪财……”张君宝陡地想起来一件事,前日里束文正与丐帮伍大合在驿州城的阁楼喝酒之时,束文正曾言语涪州安抚使向士璧被贾似道推行的“打算法”诬陷,身陷牢狱,喝令责偿。向灵瑶莫非就是向士璧之女?随说道:“听闻涪州安抚使向士璧身陷牢狱,被责令偿还军费,不知向姊姊与那向将军如何称呼?” 向灵瑶暮地泪如珠滚,说道:“不想张公子竟然知晓家父之事。我奔东走西,嫁与白玉山庄就是为了筹集银两,赎救我父。只可惜,白玉沙性子刚烈,誓死不肯受你恩惠,免得被别人数短论长,有辱了白玉山庄的名头。若他命不久矣,我又如何心安理得地用他白玉山庄的钱财?”向灵瑶又顿了一顿说道:“张兄弟可是真心要帮姊姊么?” 张君宝此刻才略然明白:白玉沙誓死不肯接受我的武功心法,又自知不久于人世,便不肯娶向灵瑶。而向灵瑶若不能嫁给白玉沙,便不能使唤白玉山庄的银子去就向将军。想来向姊姊此时前来定是求我将心法传授与她,先祛除了白玉沙的寒毒,便以此做交换,用白玉山庄的银子去救向将军。同样是救人,不如将心法传于向灵瑶,让她想个法儿祛除了白师兄的寒毒,再成全两人的婚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张君宝打定主意,说道:“帮人怎还有虚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白师兄本就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算不得外人。只怕我若径直将那心法给他,他也不肯接受而已。须想个法儿才好。” 向灵瑶道:“张兄弟既有此心,白玉沙倒也没有看错了人。” 张君宝道:“这话怎讲?” 向灵瑶道:“白玉沙誓死不肯受你的恩惠,自是也不肯连累于我。白玉沙言语说反正他也将不久于人世,这白玉山庄多有金银,囤积颇丰,尽数送与我用。他还言语说张公子是他的同门,少有行走江湖经验,免不了被人欺瞒,不如就请张公子留在白玉山庄,也好……也好……照顾与我。”向灵瑶虽是面红耳赤,一双眸子却似坚定无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又是脸上一热,说道:“白师兄也忒是糊涂,他那寒毒既有解救之法,怎地还?我将那驱除寒毒之法告知于姊姊,姊姊想办法帮白师兄祛毒便是,你们依约完婚,岂不是两全其美?” 向灵瑶摇了摇头,说道:“白玉沙已经写下休书,与我解除了婚约。他还将庄内财物赠予我,这份恩德,却是不可不报。所以姊姊才来求张公子,如若张公子的武功心法能救得了白玉沙。那我与白玉沙的恩情也可一笔勾销。余下的便是我欠张公子的情,便是让我当牛做马,终生侍奉公子,我也是愿意。” 张君宝连忙摇头,说道:“使不得,使不得,如若白师兄能驱除寒毒,再与你结成连理,岂不是天作之合,美事一桩?” 向灵瑶一脸愠色,说道:“哼,我向灵瑶又岂是嫁不出去么?白玉山庄也不是非娶我不可,只不过给少庄主冲冲喜罢了。本来我嫁给白玉沙,便是为了白玉山庄的钱财。白玉沙要我的人,我要他的银子,谁也不亏。如今他休了我,我便不再能名正言顺地使唤白玉山庄的银子。如若能用你的武功心法医好了白玉沙的寒毒,以此为交换,我便可以使唤白玉山庄的银子去救家父。介时,我只欠张公子的人情而已。” 张君宝道:“小子孑身一人,不要什么偿还人情,我只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已。” 向灵瑶道:“张公子,你可是看不上我么?难道我真的不如她么?”向灵瑶言语之时一直摩挲着那只金手镯儿。 张君宝道:“向姊姊严重了,这可使不得,我从少林寺出来,还是戴罪之身。况且小子一无所有,从未想过立家成亲之事……” “哈哈……,向姑娘做事泾渭分明,老夫很是佩服。”声音传自门外,却是白玉山庄的庄主白俊卿,白俊卿又道:“张公子却也无须担心。如若张公子肯施舍《九阳真经》内功心法,救我孩儿,我便将这白玉山庄尽数送与公子。这白玉山庄的财物既能赎换出向将军,又能保证二位后半生衣食无忧。” 向灵瑶道:“谢白庄主成全,小女子先替家父谢过庄主。” 白俊卿道:“该是老夫谢姑娘,犬子无福,误了婚约,多蒙姑娘担待。” 向灵瑶道:“那都是翻过去的旧事了,张公子宅心仁厚,定然不负庄主厚望。” 白俊卿道:“好,多谢二位,老夫静候姑娘佳音。如若事成,明日就为向姑娘和张公子举办婚事。哈哈……”言语着声音渐远,脚步声亦远。 张君宝不知如何搭话,一时语塞:“这……这……” 向灵瑶道:“我与白玉沙本无半点感情,他娶不娶我,再作打算。倒是他寒毒愈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不如它事再议,救人要紧。” 张君宝自幼在少林寺,多有救人之心,少有成家之念,听向灵瑶一语,暗忖道:“也是,救人要紧。待我写下心法,自行离去便是。到时向姊姊便能救他父亲,至于她乐意嫁给谁,便是她的事情了。”一念至此便说道:“向姊姊所言极是,端是救人要紧。” 向灵瑶自怀中摸出来一方丝巾,自屏风外去来一杆墨笔,说道:“张公子若信得过我,你便口述,我来写可好?” 张君宝道:“向姊姊乃是巾帼英雄,为救向将军含辛忍苦,我如何信不过呢?”说完便将所知心法一一念出,向灵瑶提笔写下: “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先动。往复须有摺叠,进退须有转换。极柔软,然后极坚刚。静是合,合中寓开。动是开,开中寓合。触之则旋转自如,无不得力。先求开展,后求紧凑,乃可臻于缜密矣。 务使气敛入脊骨,呼吸通灵,周身罔间。欲要神气收敛入骨,先要两股前节有力,两肩松开,气向下沉。牵动往来气贴背,而敛入脊骨。行气如九曲珠,无往不利。能呼吸,然后能灵活。吸为合为蓄,呼为开为发。盖吸则自然提得起,亦拏得人起。呼则自然沉得下,亦放得人出。此是以意运气,非以力使气。全身意在精神,不在气,在气则滞。有气则无力,无气则纯刚。 ……” 约有半盏茶的时间,那方丝巾已然写得满满。向灵瑶写完,略一忖思,又在那方丝巾顶端写上“寒伤祛病杂论”六字。张君宝瞧见,道:“姊姊真是心思缜密,编个由头让白师兄依此法修习即可。” 向灵瑶写好,将笔墨收起,又将那丝巾叠好,望着张君宝,脉脉含情,类西施之容冶,演红罗之盛饰。直看得张君宝又一次满脸通红。 向灵瑶悠悠说道:“张公子,姊姊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明示。” 张君宝道:“姊姊但说无妨。” 向灵瑶说道:我向灵瑶就算没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自忖还不至于貌似无盐,东施效颦。你若娶了我,白俊卿还送了这么大的一座庄园给你,此后半生靡衣玉食,还有何求?这可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难道你觉得姊姊我配不上你么?”向灵瑶言语之间,竞走近前来,全然不顾男女有别,况且张君宝尚一丝不挂。此时浴桶里面蒸气散尽,张君宝更是窘迫不已。 张君宝想要说些什么,却不敢直视向灵瑶的双眼,但觉口鼻之间扑来一股从未闻到过的淡淡香气,如芙蓉含芳,芝兰吐蕊,竟有一股上前抱住向灵瑶的冲动。 向灵瑶将嘴唇凑近张君宝的耳畔,耳鬓厮磨般软语道:“张公子没有答应姊姊,倒叫姊姊对公子另眼相看了,姊姊于心不忍……” 此刻浴桶内热气散尽,水已凉,张君宝却如火焚一般,满脸赤红,双目钻火,汗如雨下。饶是张君宝少经人事,却也与男女之事懵懵懂懂,一个心已然“突突”到了嗓子眼,若非牙关紧闭,便欲跃出一般。张君宝脸畔被向灵瑶碎发摩挲着,奇痒无比,但脖颈僵直,却移不动半分。屋内四角处烛明摇曳,向灵瑶也似呼吸紧促,白色罗衫内一抹酥胸若隐若现。 张君宝双手探出,便欲将向灵瑶抱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陡地,窗棂外“咳”了一声,窗棂被推开,跃进来一人。张君宝如恍然梦醒,一把推开向灵瑶。只见窗户跃进来之人一袭淡黄色衣衫,正是前几日刚刚分开的郭襄。 张君宝见到郭襄又惊又羞,竟似久别重逢一般,鼻间一酸,叫道:“郭姊姊……”待要起身,才觉此刻身无片布,旋即又羞得满脸通红。 郭襄跃进屋来,双足才一点地,便又往前一跃,冲着向灵瑶手中的那方丝巾便抓来,嘴里冲着向灵瑶说道:“好不要脸!”这一抓疾如雷电,瞬息已至。 向灵瑶也是愕然一惊,不待郭襄近身,仰身拧腰,竟向左侧移了三尺。这一招甚是飘逸轻灵,变化万方,多有“点豆”之功底。(注:点豆:轻功的一种习练方法。在起跳的地面上铺一层木板或石板,并在板上再铺一层黄豆或豌豆,用来练习轻功。) 郭襄“咦”了一声,不想这位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女子竟然还身怀武功。当下变爪为掌,向右斜斜切去,直取向灵瑶颈侧,这一招似斜却正,说正也邪,乃是其外公黄老邪所传“兰花佛穴手”中的变招。 向灵瑶也瞧出来者不善,展开小擒拿手,边守边退。郭襄本意在取那方丝巾,连出数招都被向灵瑶躲过,便再出数招“兰花佛穴手”中的精妙招式。向灵瑶左挡右闪,步法颇精,怎奈屋内空间有限,武功又与郭襄想去甚远,险象连环,那丝巾差点就被抢了去。向灵瑶也瞧出郭襄旨在丝巾,无意伤人,便大为放心,当下沉心静气,拆解了几招。 张君宝瞧着这两人交手,心里焦躁不堪,却苦于自己光着身子,无法跃出浴桶,只是连喊:“郭姊姊……向姊姊……,郭姊姊……向姊姊……”却无人理会他。 向灵瑶再接几招,愈发吃力。接招之际,陡地瞧见郭襄手腕上戴着一只金丝手镯儿,与在张君宝衣服里发现的那只金丝镯儿一模一样。心生一计,便将张君宝的那只金丝镯儿套在自己手上,在郭襄面前一晃,说道:“谁不要脸?我自顾与我家相公在这里卿卿我我,怎还有不知趣的来抢男人么?” 郭襄瞧见那只金丝镯儿套在向灵瑶的手腕之上,虽不明就里,但也是火上心头。 张君宝见两人稍作止息,忙说道:“两位姊姊不要打啦,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话,伤了谁都不好。” 郭襄“哼”了一声,说道:“我还道你孤苦伶仃,哪知你温柔乡里醉,我怕是搅了你的好梦了吧。” 张君宝刚要说话,却被向灵瑶抢言道:“谁说不是呢,明知道人家不方便,却还闯进来,端的是少了家教。” 郭襄说话本就是带气,又听向灵瑶竟然辱她没有家教,更是火上浇油。正待发作,却觉这屋内香气有异,侧身探臂自角几之上取来一个熏炉。远闻如金柚飘香,扑鼻馥郁;近嗅却香苦酸醇,如甘松龙涎,乃是骄奢淫逸之香。郭襄将这香炉远远掷于窗外,说道:“若非为了这《九阳真经》,又怎地下了这么大的本钱?你乖乖将这丝巾给我,少受零碎之苦。” 张君宝忍不住说道:“郭姊姊误会了,这心法乃是写给白师兄的。白师兄乃是少林寺无相禅师门下的俗家弟子,身染寒毒,亟待这内功心法祛毒。” 郭襄道:“白玉山庄雄霸一方,不想却用这卑鄙手段,传将出去,叫人好笑。”郭襄这话是说给向灵瑶听的,然后又冲着张君宝说道:“无相禅师门下的高徒,岂用你来传教布道。单单是白玉山庄的家传武功就强出少林百倍,白玉沙拜入少林,这其中原因,倒须考究一二。” 向灵瑶道:“你既然知道白玉山庄深不可测,又怎么会觊觎张公子的祛毒心法。如若能祛除了少庄主的寒毒,岂不是功德一件。” 张君宝在一旁连连点头,说道:“是啊,是啊,我佛慈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郭襄怒道:“你还算是和尚么?如若做了白玉山庄的庄主,自然是不想做什么和尚了。” 向灵瑶道:“张公子本就没有剃度,本算不得和尚。只不过他现在又有了心上人,新人胜旧人,无怪乎旧人就要怫然不悦了。” 张君宝见两人均口尖舌快,自己说是不得,说不是也不得,一时插不上嘴。 郭襄知道与向灵瑶多说无益,适才见向灵瑶躲闪之际使出的乃是川蜀一带流传甚广的“一苇渡江功”。此轻功是川蜀一带的名宿所创,但是能使到此种境界,也是得了名师指点。郭襄不愿与其纠缠,陡地出招,使出桃花岛的独门步法“灵鳌步”。脚踏反八卦,双臂内弯,手肘向前,看似鲁莽,确蕴含着“奇门五转”和“桃华落英掌”的绝妙招数。 向灵瑶认得厉害,不敢硬接,连退两步,饶是如此,手臂也被郭襄拍中一掌,隐隐生痛。郭襄却急攻不减,桃华落英掌法如落英缤纷,四面八方都是掌影,五虚一实,或八虚一实,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妙在姿态飘逸,宛若翩翩起舞。向灵瑶瞧得凌乱,悠忽攻出一爪,这一爪端的高明,颇有依简破繁之妙,直取郭襄脑门。 郭襄大吃一惊,自小就知道桃花岛有一门“九阴白骨爪”的功夫,犀利无比,有口诀曰:“五指发劲,无坚不摧,摧敌首脑,如穿腐土。”郭襄自是没有见过九阴白骨爪,陡见此招怪异,又是抓向自己脑门处,极似九阴白骨爪,随不敢轻视。郭襄略一往后仰头,使出“回风拂柳”和“星河在天”,乃是脚踏斜八卦的劈空掌法,一掌劈出,击中向灵瑶臂膀,陡觉向灵瑶此爪平平,并无后劲。郭襄家学渊源,见多识广,料定向灵瑶使诈,当下变掌为指,按住向灵瑶手腕脉门。这一招指可化掌,掌可化指,指拂处若春兰葳蕤,招招凌厉,乃是“兰花拂穴手”。 向灵瑶但觉左手手腕一紧,已然被郭襄叼住脉门,紧接着臂肩一阵酸麻,被郭襄的兰花拂穴手拂中。向灵瑶知晓这兰花拂穴手的厉害,单臂被擒,右手的丝巾就要难保。索性心一横,左肩吃痛往下一抻,右手穿过左臂将肩头衣衫使劲撕裂。 郭襄本期已然擒住向灵瑶,却不想向灵瑶如此倔强不屈。只听“刺啦”一声,向灵瑶左臂衣衫被撕掉,连同腋下对襟,均被扯破。这一下来得突然,像是给外衫来了一个大开膛,里面束胸颤颤,夭桃秾李,少了几分袅袅娉娉之态,多了几分逞娇呈美之艳。郭襄一愣,想不出对方此做为何? 向灵瑶趁着郭襄略一迟疑之际,倏地收回左臂,一并将外衫尽数扯落。昔日宋人礼法规矩森严,与外人面前尚不能露出臂膀。此刻向灵瑶居然自己扯下外衫,此刻虽有一缕束胸,但一条胴体尽显眼前,很是让郭襄和张君宝以意外。 郭襄和张君宝均是一愣,向灵瑶一席胴体蓦现眼前,恁地颀长丰腴,又恁地匀称标志。显得分外扎眼。郭襄虽是女儿身,陡见此况,也是颊上飞红。张君宝与向灵瑶独处一室,已然是尴尬万分,此刻见向灵瑶仅着一缕,更是无地自容,想要别过脸去,无奈脖颈僵直,不听使唤,不能自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向灵瑶扯下外衫,也是略有忸怩,不待那衣衫落地,便拧身跃进张君宝所在的浴桶之中。,向灵瑶扯衣跃桶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郭襄手中空余半截衣袖,不知如何以对。 张君宝从未与女孩子有过肌肤之亲,而现在向灵瑶就曲倦在自己的怀里,火烫的躯体摩挲着自己的,张君宝几欲仙境一般。更何况向灵瑶膏腴害骨,滴粉搓酥。 郭襄瞧见此幕,更是又气又羞,蛾眉倒蹙,却也无可奈何。 正在此时,院子里传来一阵紧急的梆子声音,紧接着有人喊“有刺客,抓刺客啦!”郭襄知道适才自己将那熏香炉扔出去响动甚大,定是惊扰了巡逻打更之人。当下银牙一咬,丢下半截衣袖,跃出窗外。 向灵瑶见郭襄离开,竟毫不避讳男女之别,也不着急出来,单手搂住张君宝脖颈,说道:“孟子曰:男女授受不亲,礼也。眼下公子将我的身子也看了,也摸了,那我向灵瑶以后就是公子的人了。张公子你来说,你是娶我呢?还是娶我呢?”(同义选择项是现代才有的吧?不对,不对,宋朝时候就已经有了,你看看向灵瑶不就已经说了么?) 张君宝脸上如碳炙一般,浑身亦燥热难耐。如当初任督未通,九阳内力左突右撞,无处发泄一般,端的难受。又听向灵瑶让自己娶她,更是呆滞地摇了摇头。张君宝自己也说不清楚,要不要娶她。或者张君宝从没有想过要不要娶别人,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像是什么事情也记不起来了,什么事情也做不出决定,而自己像是什么话也讲不出来了。 向灵瑶不甘心,又说道:“她就那么好么?我比她少了什么?她有的我全有,她没有的,我也有。难道我的比她的差么?” 张君宝仍是只字未进,依旧刻板迟钝地摇摇头。 向灵瑶面有愠色,柳眉倒竖,凤眼圆睁,说道:“张公子如此无情,那倒也怪不得别人无义了。” 适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音,“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白玉沙和管家白福。白玉沙一步当前,转过屏风,见此情景,忙止步,抬手挡住面侧,说道:“你们……你们……” 向灵瑶见是白玉沙,陡显得楚楚可怜,忍悲含屈状,几欲哭腔道:“夫婿就救我,张公子狼子野心,欺辱奴家。奴家的应娶嫁妆都差点被掳了去。”向灵瑶说着站起身来,踏步出来,右手里捏着刚才写满《九阳真经》的丝巾。 管家白福已至花甲之年,头须斑白,并不忌讳。白福从几架上扯下一件浴单,给向灵瑶披上,最里面嘟嘟囔囔什么:“冤孽啊,冤孽啊。” 张君宝头脑一懵,几欲吐出血来,向灵瑶言说“张公子狼子野心,欺辱奴家”,这句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又加上此时此景,真乃是百口莫辩。 向灵瑶本就没有受制于张君宝,边说边跃出浴桶,接过白福递过来的浴单裹在身上,然后向前一扑,倒在白玉沙的怀里。 白玉沙一脸木然,任由向灵瑶靠在自己的身上,双手张着,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向灵瑶径自抽噎起来,将手中的丝巾塞到白玉沙手里,说道:“奴家听张大爷言说,在驿州城是张公子救了夫婿性命。奴家感恩戴德,还熬了神汤来谢过张公子,谁知道张公子竟然瞧上奴家,心怀恶意,竟然……竟然……还想抢走奴家自青城山下求来的祛毒心法。” 白玉沙接过丝巾,略一泛览,便知真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时门外又有脚步声音,走进来两位,乃是转轮王张一氓和湖州陆家马帮帮主陆全友。两人进得屋来一观,略知大致。又见白玉沙长身而立,面无表情,便静观变化。 张君宝听完向灵瑶言语,又是一怔,指着那方丝巾说道:“我怎会欺辱少夫人,这丝巾不是我……是我……”张君宝想说出这丝巾的实情,又一想,若说这就是自己口述的《九阳真经》,想来白玉沙定然不会习练,岂不是白白浪费掉一条生命,随住口不再言语。 白玉沙仍悲愤填膺,怒道:“张君宝,枉我与你同门一场,不想你竟然如此险诈,欺人太甚,在我家竟然做出这等龌龊事来。” 张君宝有口难辩,羞愧难当,才一张口:“我……我……”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玉沙将那丝巾展开,上面赫然写着“伤寒祛病杂论”。白玉沙一转身,将丝巾与张一氓和陆全友一一看过,又道:“我自幼招染寒毒,百药莫效。蒙向小姐不弃,自川蜀一带广访名医,得此《伤寒祛病杂论》,是否凑效,且待观瞻。不想我这张师弟竟然……唉,真是引狼入室。” 白玉沙冲着张君宝戟指怒目,又说道:“张君宝,我且问你,这《伤寒祛病杂论》可与你有半点关系?” 张君宝如堕冰窖,绝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关系。” 白玉沙道:“好,此间事情已然明了,我未婚妻向灵瑶受你欺辱,这笔账你倒说说该怎么算?张大侠,陆帮主,两位千万要替我这久病将亡之人做主啊。” 张一氓和陆全友对视一下,也不明就里。看张君宝年纪尚小,老实巴交,不似能做出此等轻薄下贱之事。然事实胜于雄辩,屋内状况一目了然,恁是不相信也没有半点理由反驳。 向灵瑶见白玉沙出言决绝,忙立身抹掉眼泪说道:“我一弱小女子,千里投亲,无着无落,不想有此遭遇,该是我命苦。我既与张公子有了肌肤之亲,便不能再做白玉山庄的少夫人了。白玉山庄独秀武林数十年,说话掷地有声,想是白日里奴家唐突了张公子,还望少庄主顾及同门之谊,宽大处置则个。” 向灵瑶话里有话,她说“白玉山庄独秀武林数十年,说话掷地有声”便是暗指白玉山庄的庄主白俊卿答应她的话,“若取得了张君宝的《九阳真经》便以整座白玉山庄相赠”。白玉沙又如何听不懂呢?这《九阴真经》便是《伤寒祛病杂论》,两人自是心知肚明。适才白玉沙在隔壁故意大声讲话,说自己寒毒非《九阳真经》不可,乃是做戏,做给张君宝听的。 白玉沙嗤笑一声,说道:“好,既然你们郎有情,妾有意,倒是我白某人福薄了。白某人恭喜两位百年好合。” 向灵瑶道:“少庄主果然大度,也不枉奴家在川蜀苦访名医,这《伤寒祛病杂论》就送给少庄主,以表奴家歉意。” 白玉沙哈哈一笑,说道:“人算不如天算,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两位佳偶天成,不如就今日好了。我这宅院还算齐整,连同后院珍宝无数,尽数送与张师弟,敬为新婚贺礼。” 此言一出,张一氓和陆全友均是一愣,送礼也没有这么豪爽的啊。白玉山庄富可敌国,珍宝奇玩不计其数,此刻说送人便都送了人了。老管家白福擅抖着双手道:“少爷,这白玉山庄怎可……” 白玉沙不耐烦地打断管家白福的话,说道:“有何不可?这地方我嫌脏。”白玉沙说完转身而去。白玉沙走到门外仍不忘叮嘱管家白福,说道:“张师弟与向姑娘今日大婚,庄内所有应用之物尽数转于张师弟使用,以后这山庄就是张师弟的了。福伯,你也老了,就在这庄子里养老吧,相信张师弟和向姑娘不会赶你走的。” 管家白福一脸诧异,但还是应声答允,并示意小厮去张罗。 张君宝若是在平时,岂能瞧不出这其中的猫腻。白俊卿答应拿到《九阳真经》之后,就把整座白玉山庄送给向灵瑶。可白玉沙并不知道此事,因为白玉沙曾言宁死也不肯学张君宝的《九阳真经》。此刻白玉沙拿到被向灵瑶更名的《伤寒祛病杂论》便答应将整座庄园相赠,若非早已知情,岂能与向灵瑶一唱一和地这么默契。 然而张君宝此刻早已头昏脑眩,话都言语不出来,又岂能察觉这其中曲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白玉沙刚一离去,便有小厮跑来,回禀管家道:“适才庄中闹刺客,现在人在前院叫嚣,庄主请管家及张大侠、陆帮主过去。” 向灵瑶略一迟疑,冲着白福弯腰致礼,说道:“福伯万福,少庄主的话可做数?” 白福说道:“少庄主一言九鼎,自然做数。” 向灵瑶道:“多谢福伯,以后小女子在白玉山庄还要仰仗福伯呢。”向灵瑶又向转轮王张一氓和陆全友说道:“既然那妖女未曾离去,还请张大侠,陆帮主一并前去相帮,莫要堕了白玉山庄的名头。” 陆全友一头雾水,说道:“妖女?刺客?莫非那小青姑娘来了白玉山庄?” 向灵瑶尚不知小青姑娘是谁,也不便多问,就道:“咱们一观便知。两位先去,我换件衣服即刻便到。”向灵瑶说着回头冲张君宝妩媚一笑,转身离去。 张一氓和陆全友也跟着出去。张君宝见众人都走了,慌忙跳出浴桶,顾不上擦拭,匆匆将几架上的衣服拿来罩上。心里还想着:郭襄姊姊怎地还没有离开?莫非是生我的气了不成?张君宝转念又一想,岂不会生我的气?着实想办法跟郭襄姊姊解释清楚才好。 张君宝尚未扣好衣衫,就见向灵瑶的贴身丫鬟云儿姑娘带着几个婢女鱼贯而进,托着几件衣裳等用品,任张君宝怎么说辞都不放张君宝出去。 张君宝越是着急,云儿越是横竖拦着,最后云儿姑娘看出张君宝极是担心,便说道:“张公子还是莫要去前院,郭女侠此刻还在生公子的气,公子爷此刻去了,也淘换不来好面色。郭女侠系出名门,不说郭靖郭大侠誉满天下,单单是一个丐帮,我们也惹不起。白玉山庄不会把郭女侠怎么样的,公子爷还是不要担心了。” 张君宝一怔,说道:“向姊姊知道适才那人是郭襄姊姊?” 云儿嘻嘻一笑说:“当然知道了,我家小姐临去特地叮嘱了的,就是不让公子爷出去而已。适才我家小姐手中的金镯子儿内侧刻着一个‘襄’字,公子爷又称呼郭女侠为郭姊姊,那可不就是郭襄郭二小姐么?况且郭家家学渊源,名字能骗人,武功却不会骗人。郭女侠一身卓越武功,兼数家之长,我家小姐粗通拳脚,当然识得出来了。” 张君宝听云儿姑娘这么一说,也稍稍放心。 白玉山庄前院灯火通明,得白玉沙的吩咐,又燃起来十几顶大红灯笼,愈显得灯烛辉煌。院子当中站着一位姑娘,身着淡淡天青色衣衫,不施粉黛也显得窈窕动人,一脸傲气显得咄咄逼人。 白玉山庄的庄主白俊卿,一脸善慈,正与那女子笑语盈盈地说话。不多时,只见一名下人匆匆前来,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这这名下人走到白俊卿面前,掀开盖布,里面金光灿灿,乃是五百两金子。 白俊卿一挥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姑娘远道而来,这些盘缠还请姑娘笑纳。不知这些盘资可够姑娘使唤?” 那女子都不正眼瞧那托盘,说道:“白庄主果然大方,只是小女子一向大手大脚惯了,这些银子,恐怕还是不够使唤啊。” 这女子话音未落,白俊卿身畔便有一人大声说道:“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五百两金子。半座城都能买的下来,还不够你做盘资之用么?”说话的是温大鹏。 薛仁义也答口说道:“你这女子好不讲理,白玉山庄可不是任人撒野之地。你来这里讨些盘缠,舍于你百两银子尚自嫌少,这五百两金子,兑换成银子有几千两之多了。怕是你背都背不动。今个少庄主大喜,不堪与你胡搅蛮缠,若再不识趣,定然叫你好看。” 那女子不依不饶,说道:“素闻白玉山庄的庄主侠义心肠,有求必应,区区点盘缠,白庄主就这么舍不得么?如此看来,须当不得这有求必应四个字了。” 温大鹏按捺不住,说道:“啊呸,这还叫区区点盘缠么?白庄主,何须与她纠缠不清,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白玉山庄不是好惹的。” 白俊卿依旧不动声色,心里却暗自忖思,本想看这女子穿戴不凡,舍与她几百两银子也就是了,却不想她这么难以打发。白俊卿向身边诸人略一摆手,稍稍压言,说道:“承蒙江湖上朋友抬爱,瞧得起白玉山庄。如遇到落难之人,总要帮上一忙。‘有求必应’倒也是抬举白某人了。如若姑娘还嫌少,想必是姑娘是有急用之处。不如就请姑娘说出个数来,若是白某人能帮得上,一定是不会推却的。” 那女子说道:“还是白庄主心胸宽广,舍得这万贯家财。适才这位仁兄说的极是,别说将这金子兑称银子我背不动,单单是这五百两金子,我若背在身上也是不妙的紧呢。” 温大鹏“嗤”了一声,说道:“算你识趣,这金子可沉着呢,怕是你得雇个镖,押走才行。” 那女子不理温大鹏,继续说道:“这白玉山庄名震大江南北,想必是宝物多多。这许多金子带在身上也甚是不便,不如折换成红货。小女子也不苛求,就依这山庄的名字,求一件玉器,请老庄主见赐。” (红货:走镖的暗语,多指珠玉细软,奇珍异宝等。) 温大鹏不待白俊卿言语,便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给你少了你嫌少,给你多了你还嫌带在身上累赘,你把白玉山庄当成什么地方么?” (刚出差回来,孩子又住院了,实在是没空写,请各位看友多多包涵,日后一定补上。Q群不变:650597102,欢迎各位看友前来讨论,并谢过各位朋友的关心,这里一并回复,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适时管家白福也来到了前院,看到眼前情形,冲着那姑娘一拱手,说道:“这山庄虽然叫做白玉山庄,也不是白玉砌成。虽有家私千万,却也非不义之财。俗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自古以来无有讨要红货做盘资的道理。姑娘这般欺人,实属无理了。” 那女子道:“反正你们人多,总有说辞。只不过今天本姑娘到了这里,总不能空手回去吧,这金子也忒是沉重,奴家可是当真搬不动呢。” 温大鹏道:“你当这白玉山庄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这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我看就是缺少家教,快将你的师承门上道来,免得我失手伤了你,倒叫你的家人寻不着你。若是寻不着你,可就着急的很呢。” 那女子道:“哼,你不用变着法儿问我的名字,我就不告诉你。反正我说了,你们也没有听过。你们没有听过就不知道真假,就算我随便编个名字说出来你们也分辨不出来。与其这样,倒不如不说,免得我说将一个出来,指不定你们会有人说我撒谎。温寨主你来说一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啊?”那女子软语浓浓地说着,说到“会有人说我撒谎”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地指着温大鹏。 适才庄中喊闹刺客,温大鹏第一个就到了前院。那时温大鹏就问这小姑娘姓甚名谁,可这小姑娘偏偏不说,只是绕着弯儿嬉笑,气得温大鹏直跺脚。此刻白庄主以及众豪客都在眼前,碍于面子,不便发作。嘴上说着要教训教训这女子,心底却一直在嘀咕,众人面前能少出手还是少出手的好,能来白玉山庄叫嚣的人,必定不是凡类。 白俊卿不疾不徐,说道:“姑娘莫要生气,近日庄中喜事连连,上门便是客。姑娘若有求,我自当应允之。只不过白福说的没错,江湖规矩依此,如若姑娘有据有依,老夫自当竭诚侍奉。”白俊卿话虽然含蓄,那姑娘与众人均自听得明白。白俊卿的意思是说:“你这般上门无理取闹,总非是来玩儿的,定然是有所图谋。若来寻仇,那就亮出万儿盘道盘道。若仅是求财,那也要摆出个理由,好让众人信服。” 那女子道:“白庄主以礼相待,大出我的意料。即使这样,小女子也不是不懂事儿。这一条红缨穗儿,庄主可认的?”女子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件红色穗儿,乃是绸丝绞着金线裹成,拿银丝紧束着,端的精致无比。 管家白福向前,接过那红缨穗儿,仔细观详了几眼,回头冲着白俊卿点了点头,又冲那女子说道:“少夫人能平安抵庄,多谢女侠手下留情。” 薛仁义的眼睛里似是要冒出火来,他从涪州护送向灵瑶回白玉山庄,中途生出天大的乱子,向灵瑶被人劫持,留下言语说要来白玉山庄置换信物。薛仁义悲愤难耐,自戕一根手臂,不想回到庄中却发现向灵瑶已经被人安全护送回来。又加之庄主白俊卿正在闭关的紧要时刻,极少出关,这置换信物一节还没来得急与白俊卿言语。 白俊卿也道:“姑娘好手段,即是如此,鄙庄上下应对姑娘的要求有求必应。”白俊卿说完,冲身边小厮使了一个眼色,那小厮便即跑步而去。 那女子拍着双手,说道:“好,好,白庄主好一个有求必应。” 未几间,那小厮又碎步前来,手中托着一个捧盒,打开来,里面是各式样的玉器。有形如鹅卵大小的手把玩意,有耳嵌双环的尺高玉瓶,有手掌大小的盘龙玉佩,还有两件玉佛,一对玉镯。看成色纯白如脂,剔透莹润,都乃是上好的和田籽料。 那女子踮起那只尺高的玉瓶,在手里翻转把玩。众人瞧得真切,这只玉瓶,无半点沁色和绺裂,滢滢放着宝光。 忽听“呯”地一声,那只玉瓶摔在地上,磕在坚硬的花岗岩地砖之上,摔得粉碎。 众人均是一阵惋惜之声。那小厮更是双腿打颤,托着捧盒,呆立当地,不知所措。 温大鹏几欲跃起,说道:“那件玉瓶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千金,难道你不识货么?怎地就给摔了?我看你就是诚心来闹事的。” 白俊卿冲那小厮摆摆手,说道:“若这几件玉器都不合姑娘的心意?却不知姑娘到底想要何物?” 那女子说道:“这些俗货遍地皆是,还不扰本姑娘特意跑上一遭。我所说的乃是一件‘纹章’模样的白玉,这玉须有‘九白’之成色。” 温大鹏说道:“你这妖女胡言乱语,适才的白玉明明都是极品成色,甚是罕见。还从没听说过什么‘九白’成色。你莫要再妖言惑众,坑诳于我等。” 陆全友也暗自忖思:这“纹章”二字源自番邦,乃是家族或者帮派的识别标志。类似于中土门派的信物。如沅州虎威镖局的镖旗,乃是一面三角小旗,黄面红色狗牙边,拿金线绣着一只老虎头,江湖上见到此标志,极少有人敢去招惹。又如前些年盛极一时的铁掌帮,其信物就是一只铸铁手掌。这铸铁手掌乃是用玄铁打造,坚硬无比,掌背的水波纹乃是先天铸就,数量极其有限,非寻常铁匠能打造出来。手持铁掌令在荆襄一带,任凭通行无阻,黑白两道,见之尽皆凛遵。时下虽然裘千仞已死,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铁掌帮的势力依然存在。 想来这女子所言的“纹章”就似“虎头镖旗”或“铁掌令”一类的信物。只是这女子并非前日所见的小青姑娘,适时掳走少夫人的妖女又是蒙着面纱,薛仁义未能瞧清楚面目。至于到底是谁掳走的少夫人,以及又是谁将少夫人送回的白玉山庄,却不为人知。但这女子手持那“红缨穗儿”的信物前来,定然与掳走少夫人的强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陆全友正在暗自思量如何应对这女子,只见向灵瑶已然换完衣服,悄悄站在一旁。向灵瑶眼见这前院的“刺客”不是郭襄,也就不期放在心上,静立看前院的热闹。 陆全友向前冲着向灵瑶一拱手,压声说道:“向姑娘可识得这女子?” 向灵瑶盯着那女子略有忖思,有摇了摇头,似是捉摸不定。 陆全友又问:“可与前日里劫持姑娘的强人相像?” 向灵瑶说道:“奴家女儿之身,见不得打杀场面,前日里的事情,奴家都记不起来了,更是没有瞧见那强人模样。” 陆全友听此只好作罢,回首与薛仁义讲了几句耳语,立时便有十三太保中的六名好手,在前院四周暗自站定。原来陆全友本就与白玉山庄交往甚密,同仇敌忾。薛仁义视陆全友恩同再造,这白玉山庄的十三太保已俨然把陆全友当成自己的老大。 白俊卿道:“白某人不才,也略是知晓这白玉的一二鉴别。白玉以羊脂玉为贵,古传‘白璧无瑕’便是此玉。此玉产于昆仑山下,数量极其稀少,质地细腻,光泽温润,便是入土千年也不会被沁染。更有极品者,更如刚刚割开的肥羊脂肪,‘白如截肪’便是指此。至于‘九白纹章’老夫确实是闻所未闻。” 那姑娘闻听白俊卿此言,嘴角略一上翘,说道:“白庄主如是言语,那小女子也算是没有来错了地方。” 白俊卿道:“这是何意?我庄中既是没有‘九白纹章’,姑娘还为何言语来对了地方?” 那姑娘说道:“我只言语说要寻一块‘纹章’模样的白玉,想必知道这‘纹章’是何物了?” 白俊卿说道:“这‘纹章’之说,非我中原所有,老夫听闻一二,相传是色目人传入中土,做信物之用。至于是何模样,老夫当真不知是何物。” 那姑娘道:“这就是了。可是我只言语说须有‘九白’成色,却未说这‘纹章’的名字叫做‘九白纹章’。这信物的名字被白庄主一语道破,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白俊卿哈哈一笑,说道:“小姑娘伶牙俐齿,当真了得。可是这‘九白’二字和‘纹章’二字均出自姑娘之口,非老夫所言。这信物既然叫做‘纹章’,又须有‘九白’成色,想当然耳叫做‘九白纹章’了。” 那姑娘道:“我一个小姑娘家,最不会的便是呈口舌之利了。多说无益,今日我拿不到那‘九白纹章’,我便不走了,非得搅得白玉山庄鸡犬不宁不可。” 薛仁义已经忍无可忍,怒道:“妖女口出狂言,今日看你如何得逞。前日在均州之南伤我兄弟数人,这笔账倒是要算一算了。” 姑娘道:“算账倒也算得,若不交出那‘白玉纹章’,你们不找我,我总要找你们的。只是,恐怕还轮不到你,你那点功夫自断一臂又能有多少进境。”女子说话间嬉笑依旧,但是话语却是含枪带刃,众人都知,薛仁义断了一臂,此刻还裹着纱布,功夫肯定不如从前, 薛仁义早已钢刀在手,往前一探身便要扑身而上,却被身旁一名汉子死死拦住。薛仁义气她说话无理,却也正点出了他的弱点。旁边拦住薛仁义的汉子乃是十三太保里面的老五,叫做钱飞雄,也是使刀的高手。 钱飞雄踏前一步,说道:“你这妖女说话好不自大,今日在这白玉山庄,任由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是插翅难飞了。”言语间,前院四角各自有一人踏前一步。众人都识得,这四人都是十三太保里面的好手,其中两人使剑,两人使刀,各持兵刃,严阵以待。 那姑娘左右环顾一遍,说道:“白玉山庄也要以多欺少,以大欺小了?” 白俊卿也瞧见向灵瑶已然站在身后,便即说道:“姑娘来得巧,恰逢此时诸位江湖上的英雄都在,我不妨先宣布一件事情。” 此时前院不仅聚集了白玉山庄的各类好手,杂役院丁等,还有转轮王张一氓,湖州马帮陆全友、彭水寨温大鹏,沅州虎威镖局孟振山,绍兴府上官红城等。众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见适才十三太保对这位小姑娘站定四角,呈围攻之势,均觉得未免有点小题大做了。又一想到少夫人在十三太保的护送之下竟然被掳走,还伤了数人,致薛仁义自戕一臂,料想这女子来头不小,不可轻视。但终究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名声可不光彩。 众人又见白俊卿没有言语制止,反而说宣布一件事情,不免觉得白玉山庄顷须间丢了几分底气。 白俊卿道:“诸位英雄都是来喝小儿喜酒的,白某人在此谢过诸位。怎奈犬子福薄,与涪州向小姐悭缘一绺,甚为遗憾。犬子幼时感染寒疾,百药莫医,因此拜入少林寺门下,苟延至此。如今寒毒肆虐,侵入膏髓,愈发严重。承蒙向小姐不弃,在川蜀一带广访名医,得一本异方,专祛寒毒。老夫感激向小姐大恩,无以为报,谨将这白玉山庄,连同庄内物件一并赠予向小姐。” “啊?”此言一出,众人均是议论纷纷,这白玉山庄数十年的基业岂有说送人就送人的道理。 “白庄主真乃方外之人士,不羁名利。” “高人行事,多有琢磨不透。”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白俊卿又道:“此间向小姐在此,白玉山庄一应事务,均有向小姐做主。至于这位姑娘是去是留,不知向小姐意下如何?” 向灵瑶向前走出一步,说道:“承蒙白庄主抬爱,还需要诸位英雄帮衬则个。” 院内那位姑娘轻轻“哼”了一声,说道:“白庄主倒是会金蝉脱壳,此刻怕也不是易事。仙教行事,神佛难挡。向小姐可要忖量好了?” 陆全友不由一惊,说道:“当真是和那妖女是一路来的,仙教未免也欺人太甚了吧?” 诸人之中有不少均是第一次听闻“仙教”二字,但见转轮王张一氓昐陆全友也是微微色变,也不由地暗自忖量这“仙教”到底是何门派。 向灵瑶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既然手持奴家盖头上的红缨穗儿,想来不是外人。奴家从涪州远来,还要多谢姑娘路途照顾。”说着微微敛衽,弯腰向院中的小姑娘浅行一礼。又道:“诸位英雄或许还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孤身前来,可不仅仅是魄力非凡。十三太保在江湖上也是掷地有声的人物,都能折在姑娘手中,传将出去,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十三太保与这小姑娘有什么猫腻呢。 至于姑娘言语说甚么‘以大欺小,以多欺少’,奴家可不这么认为。武功高低与年龄并无关系,只有强者欺负弱者,没有老者欺负幼者之说。福伯一把年纪,可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福伯与姑娘交手,别人可不会说福伯‘以大欺小’,只会说姑娘‘持强凌弱’。 这‘以多欺少’么,更是不会了,姑娘的身手了得,寻常之人还禁不住姑娘一手指点按,自是显露不出来姑娘的手段高明。薛大哥已然断了一臂了,姑娘就算再一次打败了薛大哥,也显不出姑娘的能耐来,索性多来几个人,方能让姑娘一显神通啊。薛大哥,钱大哥,这一次在白玉山庄,可不能让这位姑娘再次失望了呢。” 向灵瑶如竹筒倒豆子般将一席话讲完,吐词清晰,铿锵侃侃,将那“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倒转着说了一遍。众人虽然觉得有点强词夺理,但也不无道理。 薛仁义等十三太保听向灵媱言语说“十三太保折在这小姑娘手里”,也是愤愤不平,但事实如此,推脱不得。最后又听向灵瑶言语说,这一次一定不能再让这位姑娘失望,也是暗暗授意,可别再次埋没了十三太保的名头。十三太保的诸人紧握兵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那小姑娘说道:“向小姐端的是唇枪舌剑,杀人于无形啊。也罢,白庄主既不言语,想来也在估量我的真假。说句大话,此间只要白庄主手下留情,看谁能奈何我?”这小姑娘言外之意此间谁做主倒是次要,逼迫白俊卿交出“九白纹章”才是正事。 那小姑娘说打就打,毫不含糊。陡地迈步向前,身形飘然而起,转瞬之间已然向前飘进丈余,袖中寒光一闪,一点寒星,直逼十三太保老五钱飞雄的面门。 这一招轻功使得洒脱飘逸,举手投足间不见拧腰顿步。真如《洛神赋》中所言“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张一氓和陆全友等也是擅长轻功的行家,见这小姑娘动则无常,进止难期,也是暗暗称赞。 十三太保的老五钱飞雄虽然排行第五,一身修为也不可小觑。弯刀一转,自下向斜上劈出,到了中途,手腕一抖,幻化成团团刀影,包裹全身。 只听“叮当”一响,这小姑娘手中的寒星点在钱飞雄的弯刀之上,却欺身不进去。这小姑娘的身形一顿之余,十三太保的其他四人分从四个方向已然袭来。两柄剑分别抖出数团剑花,从左上和右上罩来。两柄刀划出两圈刀光,分别从左下和右下拦住。 钱飞雄和另外“两柄剑”、“两把刀”这五个人,形同一张网,一动皆动,互为增力,往复牵制,周而复始。竟是非常高明的阵法。 陆全友不禁“咦”了一声,十三太保的武功路数他最是清楚,虽属一流的好手,但终究非一代宗师,无大家风范,仅凭一技之强,而跻身十三太保。而此刻这五人配合严丝合缝,密密匝匝,无比融洽。 那小姑娘也瞧出厉害,不再强攻钱飞雄。但她并不回御,竟揉身再攻右上的团团剑花,乃是以攻为守。 待小姑娘攻到右上,右上之剑光陡然一顿,撤回半步,依旧是团团剑光护住左右,全是守招。此刻钱飞雄的刀也袭到了那小姑娘的背后,那小姑娘攻势不断,手中寒光一分为二,既攻右上之剑,又抵身后钱飞雄的弯刀。 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钱飞雄这五人乃是有备而来。五人脚踏九宫格,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进退有序,乃是合着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更且五人均晓得这姑娘的厉害,便如剑法之中的“黏”字诀一般,死死地“黏”在这小姑娘的前后左右。 兵法有云:欲谋疏陈,先谋地利;欲谋胜敌,先谋人和;任你武功再高,也架不住对手有的放矢。十三太保这阵法若说高明,也不见得;若说厉害,也不为最,却处处克制这小姑娘的武功。 张一氓,陆全友等也已瞧出其中端倪,十三太保之中的这五人,若论武功,非是顶尖,但个人的武功路数相互糅合在一起,却又是威力倍增。 场院之中,小姑娘东窜西飘,如一只花蝴蝶来回穿梭,若无法挣脱这五人用刀剑织成的网。瞬息之间,“叮当”之声不绝于耳,这姑娘已经走过三十多招,却还是无法冲出重围。 这五人中使出十招,倒有九招是在防御。这姑娘虽是无法冲出包围,却还一时不致落败。再过十余招,这小姑娘倏地变招,脚下步法不停,依旧击东袭西,手上招式却放慢,不再以攻为守,而是半守半攻。 十三太保中的这五人的轻功不如这小姑娘,这一来包围圈便是越来越大。再过十招,阵法滞缓,钱飞雄等已不由自主地出了攻势。这小姑娘瞧准机会,寒星再次爆起,钱飞雄和另外“一柄刀”的肩头竟已见红。 “静动相生,驰张有度。”场外传来一句,却是白俊卿在言语。 场中五人听闻此音,步法均是一谨,又变换招式,只守不攻,又将包围圈逐步缩小。 场外诸人瞧得明白,这五人的武功与这小姑娘相去甚远,若循迹阵法,进退按序,尚能自保,若贸然出招转守为攻,便被这小姑娘寻出破绽,连连失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小姑娘也是聪明,知晓这阵法乃是得高人指点,便放慢招式,诱敌深入,迫使这阵法缓了一缓。这小姑娘一袭得手,便纵身跃出圈外,说道:“难怪十三太保这么胸有成竹,原来是白庄主指点有方。这阵法暗合九宫八卦,端的是高明的紧,只是你们习练尚疏,不足为患,再过十招,胜负便分。” 那小姑娘守住身形,众人便瞧清楚其所用兵刃乃是一对峨眉钢刺。众人与薛仁义瞧得清楚,与前日在驿州城的小青姑娘所用兵刃一模一样。 薛仁义一脸怫郁之色,又听这小姑娘此一言,脸上又惊又羞。返回白玉山中的路上,他已将均州之南所遇仙教的情形与众人讲了一遍,虽然没有瞧清那妖女的武功路数,大致情形还是让众人唏嘘不已。十三太保诸人略一商计,情知自身武功与那妖女相去甚远,左右商议均是无果。待到庄中,管家白福却好似未卜先知,取来一方牛皮卷子,卷上刻画有九宫八卦之形,言语说:“妖女轻功不凡,若一对一,端的不是对方低手,若对方再来犯,便以此阵应对之,尚可纠缠一阵。”福伯不懂武功,这当然是庄主白俊卿授意的。 十三太保众人临时抱佛脚,演练一阵,顿觉此阵法衔环相扣,奇妙无双,因此使将出来,信心百倍。然此刻被这姑娘连伤两人,又一语道破,不免生了三分怯意。 钱飞雄虽已挂彩,庆幸都是皮外之伤,大吼一声,说道:“姑娘武功高明的紧,我等职责所在,还要再次冒犯了。”言毕五人又从五个方位袭来。 十三太保的这五人幸得这一时喘息,又听白庄主言语“静动相生,驰张有度”指点,凝神守意,此次依旧只守不攻,静寻对方的破绽。 那小姑娘却一反常态,左手一抖,收起一枚峨眉钢刺,右手持单刺迎上。身形飘起,却比刚才快了数倍。 白俊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薛仁义尚未瞧得明白,钱飞雄已然被那小姑娘拍了一个筋斗,踉跄后退了三步,持刀之臂被洞穿一孔,汩汩流血。另外“两柄剑”,持剑之手,虎口处滴血连连。“两柄刀”更是不乐观,刀垂在地上,手臂已然是抬不起来。这一变化倏忽无常,快如雷电,让场内的五人猝不及防。 陆全友与张一氓、温大鹏面面相觑,心里已然明了:按常理来说,峨眉钢刺乃是成双的兵刃,单手持刺必然比双手持刺威力减了不少,若非这小姑娘已经胸有成竹,又岂会收回一柄钢刺?适才其言语“再过十招,胜负便分”乃是好言提醒,当属她心存善念,伤人却未伤命。 那小姑娘,掏出一块桃红的帕子出来,拭掉钢刺上面的血迹,说道:“白庄主,现在相信我不是假的了吧?那‘九白纹章’还是让我带回去吧。” 白俊卿说道:“我与姑娘素不相识,何来真假之说。庄中无有‘九白纹章’,姑娘这般乃是枉费口舌了。” 那小姑娘颜色一变,怒嗔道:“好……!眼下该说我的我也说了,该示显的我也示显了,当留情的我也留情了。白庄主若还是置若罔闻,可不要怪本姑娘不讲情面了。” 白俊卿道:“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任凭你一身所学高过别人,便能为所欲为了么?白玉山庄可不是任人撒野之地。” 白俊卿话音未落,那小姑娘陡然向左飘了数步。欺近适才那“两柄刀”的身边,双手一抖,峨眉钢刺攥在手中,接着往上一扬手,便即移到了“两柄刀”的身后。那“两柄刀”持刀之手臂已然受伤,无力反抗,陡见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颈部一凉,热血喷涌而出。这“两把刀”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倒地身亡。 薛仁义眼睛已经血红,不想这妖女竟然对已落败的两名兄弟陡下杀手,猛地擎出单刀,乍然而出。钱飞雄尚在院中,比薛仁义离这姑娘要近一些,心恐薛仁义不敌,便急忙抢在薛仁义前头出招,先奔这小姑娘而来。 适才五人依照阵法,严防死守或还能支撑一二,此刻贸然抢攻,又岂能是那小姑娘的对手。小姑娘的钢刺与钱飞雄的弯刀才一接触,便即后退。这一照面,钱飞雄的左肩和右胸便被刺出两个小洞。钱飞雄如疯了一般,喉咙“嗬嗬”低吼,不顾满身鲜血,仍扑身向前。 那小姑娘似是不愿沾染其身上的血迹,连退数步,退到院子右侧。钱飞雄刀法紊乱,不顾中门大开,一跃扑来。那小姑娘纵身而起。 适时院子右侧有一株硕大的龙爪槐树,树下几个小厮挂完树上的大红灯笼,便在树下观看院中打斗。其中一名小厮离得近一些,那小姑娘身在空中,用脚在那小厮头上一点,便折身返回,与钱飞雄再打了一个照面,钱飞雄的身上便又多了两个小窟窿。再看那小厮,已然天灵盖塌陷,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那小姑娘一折返,薛仁义也到了眼前,连挥三刀,那小姑娘连退三步。薛仁义第四刀又然挥出,只听“咔嚓”一声,乃是刀刃砍断骨头的声音。一条笼着湖蓝色衣衫的女子臂膀,连着半个肩头被砍落在地上。 薛仁义定睛一看,眼前哪里有那妖女的身影,被砍翻在地的是庄中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乃是庄主夫人的贴身丫鬟,唤作翠儿。此时翠儿瘫在地上,嘴里淌出半句言字“老爷……夫人……”便头一歪,被残肩涌出的鲜血荼蘼了头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翠儿被砍翻在地,旁侧的其他婢女惊恐不已,立时有两名婢女晕了过去,还有几名双腿打颤,哆嗦着瘫在地上。 这翠儿乃是庄主夫人的贴身丫鬟,庄主夫人一生只有白玉沙一个儿子,无有女儿,与这翠儿亲密异常,虽是主仆,却犹如母女一般。适时便有几个胆大的家丁,慌忙跑回后院,去禀告与庄主夫人。 这一变故生在瞬息之间,众人始料不及那小姑娘伤了竟然陡下杀手。张一氓,陆全友等也是跃跃欲试,暗自忖思,那小姑娘若再出手伤人,便即刻出手制止。但终究能否止住这小姑娘,确无足成把握。 薛仁义凝住心神,便是一阵懊悔,知晓自己武功与这妖女相去甚远,这般莽杀莽打只能给对方有可乘的机会。不如静观,待他人出手。 薛仁义向白庄主瞧去,只见白俊卿肩头筋脉微震,衣袖灌风,便是凝满了真气。 白俊卿也看了薛仁义一眼,似是踌躇再三,竟未出手。薛仁义心底一凉,知道若庄主不出手,想要报仇是千难万难。眼见自己兄弟接连被刺,甚是心痛,狠下心来,孤注一掷,又将钢刀提起,便要去送死。 须时,殿前环廊一阵脚步之声急急而来,乃是两个小丫鬟搀着一位妇人。这妇人端庄雍容,双眼通红,满脸恐惊之色。待到跟前,那妇人身后还一个小丫鬟,捧着一个锦团,上有各式玉佩玉牌。 那妇人抹了两把眼泪,说道:“老爷,快快停手吧,大喜的日子切莫要打打杀杀。”然后一回头又道:“姑娘若要什么‘九白纹章’自管拿去好了。”言语完一摆手,示意身后丫鬟将那锦团送前去。 那捧着锦团的小丫鬟瞧着满地的血污,甚是战战兢兢,双腿像是筛糠一样。 白俊卿看了夫人端出来的各式玉牌,怒道:“夫人糊涂。这……”白俊卿言语一般,便说不下去。 庄主夫人瞧见台阶下面的一具尸首,看身形和衣服便知是丫鬟翠儿,解落肩上云纹花绣的披风,便要给翠儿盖上,怎知脚下一个趔趄,蹲坐在台阶上。庄主夫人手撑在地上,着手处满是血污,不由得泪如雨下。 院中那小姑娘瞧见那托盘中的玉牌,随手扒拉了几下,挑出几件擎在手里,说道:“白庄主既不知这‘九白纹章’的模样,但庄主夫人却好像知得。若不然,又岂会端出这些玉佩玉牌出来,俗话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不是么?” 白俊卿一脸酱紫,太阳穴高高鼓起,袍袖中仍旧鼓鼓囔囔,衣袂无风自起,乃是蓄劲待发之征。 那小姑娘言语完,停了一停,却见白俊卿依旧是纹丝不动。众人也是奇怪,白玉山庄这几年在江湖上的名头雷动,传闻白庄主一身造诣已渐臻极境,此刻见他蓄劲待发,便均都拭目以待。却又见他将动非动,似是极其为难一般。 那小姑娘也瞧出端倪,说道:“白庄主何必为难自己,不如小女子帮你一把。你这夫人自作聪明,拿些假东西胡乱糊弄。不如……不如换一个夫人也好。”小姑娘说着,袖中寒光一闪,钢刺在手,一探手便冲着庄主夫人天灵盖落下。 众人大惊,均未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对庄主夫人陡下杀手,待要施救,猛听白俊卿一声长啸,振聋发聩,声传数里。 白俊卿内功深厚,劲力悠长,作啸声毕,说道:“三十年了,物非人非,难道还不能放过我么?”言语戚戚,如威如慑。言毕双手一抬,廊檐下两盏大红灯笼竟然徐徐拢来。这一手乃是以内力驱使,隔空取物。眼下不乏高手,张一氓便暗忖:隔空取物自己也能办到,但如这般信手取来,还是这硕大的灯笼却是难上加难,白庄主一身功夫当真深不可测。 那小姑娘本就无心加害庄主夫人,意在逼迫白俊卿出手,见此,便收身回撤一步,说道:“白庄主肯出手便是甚好,晚辈领教了。”言毕身形甫起,动若脱兔,迅若奔雷,夹杂着寒星点点,比适才与十三太保之中的五人缠斗快了数倍。 白俊卿叱呵一声“来得好”,那两盏灯笼中的烛火不灭,火焰猛然暴涨,一团红色便冲着那小姑娘便飞袭过来。 那两盏大灯笼便是被人握在手里,也不若白俊卿这般隔空运操灵活。两盏大灯笼如两团火影,忽左忽右,忽前忽后。离得稍近一些的家丁便可感觉脸上被这灯笼所刮起的劲风割得生疼,纷纷后退。 那小姑娘穿插在灯影之中,脚不点地,一道魅影,来回穿梭。 薛仁义瞧了半晌,呆立着将单臂的钢刀垂下。暗忖,活了半生,便从未见过此种阵仗,就算自己再练上三五十年,也绝不不能到此钟境界。不由得一脸黯然。 那小姑娘用峨眉钢刺在灯笼上刺出了无数窟窿,却始终未能冲破仅仅由这两只灯笼织成的“网”。瞬息间,小姑娘已与这灯笼斗了三十余招。只听一声娇喝,寒星更甚,那小姑娘手中的两枚峨眉钢刺突地合在一起,绞成“十”字,飞旋出来。那小姑娘手中的钢刺才一飞出,只见其衣袖一闪,又是一对钢刺飞出,回旋着绕过灯笼,直飞白俊卿面门。 白俊卿自持身份,不便躲闪。便挥起衣袖,荡起劲风,将那对钢刺震偏。那对钢刺竟不掉落,回旋一周之后又飞回那小姑娘的身畔。才震落一对钢刺,第二对钢刺又至。 白俊卿瞧得明白,这钢刺并非寻常峨眉钢刺,握手之处经过巧妙打造,外窄内宽,薄厚不一,有江湖之中的“回旋刀”之妙用。第二对钢刺飞到,白俊卿便不似上次那么用劲,拿衣袖一档一拍,便将那对钢刺拍落在地上。 白俊卿经这回旋钢刺一扰,那两盏灯笼上的劲力便弱了下来。 那小姑娘接连出手,绕着那灯笼连拍数掌,只听“嘭”“嘭”两声,灯笼炸开,点点火花散落在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小姑娘接回钢刺,双手一转,便一分为二,双手重新各持一根,说道:“白庄主的兵刃真是卓殊不同,这灯笼若能当冰刃,岂不饿死了天下的打铁的。庄主此般莫不是为了隐匿武功路数吧?” 白俊卿尚未答话,陆全友却忍耐不住,说道:“妖女,休得口出狂言。白庄主顾及身份,不肯与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你莫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此间高手众多,岂由你这小辈狂放。来,来,陆某陪你走上几招。”陆全友说着便要忍不住出手,张一氓也多有此意,但觉这妖女古怪万分,若陆全友不敌,自己便随时准备施救。 陆全友一言先出,其他诸人也跃跃欲试。场内血污遍地,很是血腥,除了几个胆小的家丁奴仆吓得瘫软之外,其他人反而被激起了血性。 白俊卿却突然向前一步,说道:“诸位稍安,诸位的好意,白某人心领了。此次仙教现出江湖,必将掀起一场惊涛骇浪。此事非同小可,白某人舍却这白玉山庄,也是情非得已。”白俊卿言语中肯,不失英雄本色。 白俊卿又向那小姑娘说道:“姑娘是冲着白某人来的,万般事由均由白某人接下。姑娘不必再造杀孽,累及无辜。” 那小姑娘一仰头,说道:“不妥,不妥。” 白俊卿神色一变,说道:“有何不妥?” 小姑娘道:“白庄主看来还是不了解女人。无怪乎庄主少有妾室,仅生一子。这女人自然是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你们男人尽管讲你们的义气,我自管要拿到我想要的‘九白纹章’。若是多杀几个人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为何不杀呢?” 白俊卿神色一禀,陡地又哈哈大笑,说道:“原来是我糊涂了。你既然找上门来,又岂肯善罢甘休?当时我命里如此,何须又躲躲藏藏?来来,我且瞧瞧仙教的高明手段。” 白俊卿言语之时,神情遽然戚戚,言语之中所说的“你”似乎并非这小姑娘,而是多年之前一位非常熟悉之人。白俊卿双臂一震,袍带无风自起,单手摆了一个起势,便是等那小姑娘进招。 那小姑娘叫了一声“好”,身形又然飘起,以双手峨眉钢刺,向白俊卿袭来。 白俊卿并不逞依内力之强,以一双肉掌去接那小姑娘的峨眉钢刺。那钢刺走得是轻巧路线,刺、穿、挑、拨、扎、架无比的灵活,并配合有轻妙的步法,犀利至极。白俊卿虽是上了年纪,武功却是愈发纯熟,双掌如灵龙一般活波,刚柔蓄隐,擒拿点打,无不顺应。掌法练到一定境界,能刚能柔,能钝能利。掌腕之间浑若一体,有诀窍云: 掌腕合窍,方能制人。 腕滞力拙,徒劳费神。 白俊卿出拳行掌,如鹤舞祥云;行功走架,低沉飘逸。洋洋洒洒般,令人心旷神怡,丝毫不逞内力之强。那小姑娘愈是蹿跳腾挪,白俊卿愈是显得行云流水一般,毫无半点滞待,不失大家风范。 那小姑娘本就是依快取胜,二十招已过,白俊卿出掌却愈来愈慢。而那小姑娘的招式却好似受其所制,想快却快不起来,举手投足之间,尽受克制。再过二十招,小姑娘的招式也渐渐慢了下来。如此一来,众人便即瞧出:那小姑娘便是出尽全力,也逃不脱白俊卿的掌影困扰。 峨眉钢刺本就是近身短打的利器,此刻却是左右不得施展。那小姑娘再次挥刺刺出,招式尚在途中,便被白俊卿一掌格挡。白俊卿随即手掌穿过小姑娘腋下,反手一拍,那一掌便夹杂着劲风直袭小姑娘后心,只听“啪”地一声,拍了个正着。 这一掌着实突然,也是避无可避。那小姑娘一个趔趄,说道:“白俊卿,你敢伤我?” 白俊卿听此一言,手下掌法便是一缓,下一招便使将不出来。心下暗忖:适才一掌,着实拍了个正着,按说这小姑娘不应这般轻描淡写地一个趔趄便能化解。莫非?白俊卿有此一念,出招便如虚如幻,点变拿,挡变擒。鼓起内劲一掌拍出,却是偏了三寸。 那小姑娘当是适才言语有效,以为白俊卿不敢伤害自己。而白俊卿却故意将掌风鼓将得呼呼作响,着力处却故意偏上三分。那小姑娘受劲风惊扰,衣袖鼓起,恍然后退。白俊卿却在这一瞬之间,陡地瞧见那小姑娘的衣袖之下,漆黑且泛着金丝闪闪,心中凌然一动,便即退开。 白俊卿已然瞧得明白,这小姑娘身着一件护身的宝衣,乃是昔年西夏国的至宝“乌蚕甲”。若非如此,适才自己的一掌,那小姑娘非受内伤不可。 白俊卿一愣之间,那小姑娘又然袭来,白俊卿左格右挡,招数之间便无有之前的厉辣。再接数招,白俊卿竟然一连退了五步。 那小姑娘也觉得不妥,白庄主明明是有意想让,却不知是为何。未及忖思,白俊卿已然退到了廊亭里面。那小姑娘使出的乃是连环招式,前后连贯,依次使出。 小姑娘哪知招数尚未使完,陡然脚下石板一翻,无着力处。而对面白俊卿猛地劲力暴涨,一股大力,压头而来。那小姑娘想要跃起,却是千难万难,直堕入那坑洞之中。那廊下陷阱处的石板随即又翻转合上,铿锵之声不绝于耳,想来那石板之下乃是铁板做衬,若落入那陷阱之中,便有通天本领,也是无用了。 便在此时,从院中那株巨大的龙爪槐的树顶飘落下来一人。那龙爪槐足足有数丈之高,落下之人却是缓缓降下。落地之时,手中一根拐杖乌黑如碳,拄地时如铿金戛玉一般,竟然是镔铁铸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白俊卿一惊,不想这树顶竟然藏有人。又一想,适才那小姑娘年纪轻轻,轻功就已然卓尔不群,这树顶藏人也就不足为奇了。待那人落下,细看此人乃是一名老妪,头发花白,满脸沟壑,双目却是如刀如剑,冷冷森森。 那老妪冲着白俊卿说道:“你知道她是谁了?”她自然是适才堕入白玉山庄陷坑之中的那位小姑娘,那老妪弓着腰,似是有气无力,连话也懒得讲。 白俊卿摇了摇头,回答道:“不知道。” 老妪又道:“但是你瞧见那件‘乌蚕甲’了。” 白俊卿道:“我瞧见了。” 老妪道:“乌蚕乃是源自昆仑山的异种,养在皇宫大院之内,二十年所积累之乌蚕丝,也仅仅够织成了一件衣服。” 白俊卿道:“这乌蚕丝当真是难得。” 老妪道:“除了那乌蚕丝,那乌金丝也极是难得,乃是波斯国的进贡之品。” 白俊卿道:“确非凡品。” 老妪道:“能中了你的紫阳掌还安然无恙,便是多亏了这件乌蚕甲。” 白俊卿道:“原来如此。” 老妪道:“现在,你应该猜到她是谁了。” 白俊卿点了点头。 老妪怒目一睁,一扫懒倦,说道:“那你还敢留住她?” 白俊卿没有说话,他已没必要说话了。 那老妪也没有再言语,多说无用。 前院陡然冷了起来。那老妪缓缓将镔铁拐杖横在身前,这一下即轻且缓,却还是带起了一片沾了血的落叶。那落叶儿打着旋儿,久久却不落下。 白俊卿的袍带遽然飘起,像是陡然起了大风一般,可是前院却死寂沉沉,根本就没有风。 那片沾了血的落叶依旧打着旋儿,在老妪和白俊卿之间打着旋儿。那旋儿愈转愈快,愈转愈高,高过廊亭,朝外飞去。 在那片树叶越过廊亭的一瞬间,那老妪的拐杖筱地动了。起初很快,像是手无着物一般。待要接近白俊卿身边尺余之时,却又变得很慢,很慢,像是那根拐杖力逾千斤一般。 白俊卿与那老妪已然交上了手,招式很慢。慢到两人使出来的招数都是最浅显普通的招式,这招式连六七岁的孩童都能演练。 但是边上的众人却表情凝重,呼吸都已然被两人的气势所影响。定力稍差的已然呼吸紧促,但觉胸闷气短。更有几个不懂武功的婢女,看得紧了,双眼一翻,昏了过去。 那老妪右脚撇步,扣步侧腰,镔铁杖飞起,双掌外翻使一招“双抄封天”。白俊卿左手拳,右手掌,上身前探,手脚齐发,以一招“左冲右踢”。那老妪再接一招“魁星踢斗”,白俊卿又以“猛虎伏案”对应。老妪使一招“拍案齐掌”,白俊卿接一招“窜步偷心”…… 二人所使用的乃是“太祖长拳”,相传此拳法乃是太祖赵匡胤所创。太祖以此拳法打下大宋的天下,后辈人敬仰之,故广为流传。此拳动作舒展,招式鲜明,步法灵活,不拘陈迹。白俊卿与这老妪所使这太祖长拳,实看刚柔并济,虚实相间。细看却见长打短靠,行拳过步,无比滞涩。饶是如此,众人也直看的惊心动魄。 这种打法比的不是武功招式,而是内功修为。一招一式之间,均蕴含有无比强大的尽力。两人对了三十多招,便同时使出一招“翻江走海”。两人各自出掌,对了一掌。只听“砰”得一声,连廊亭的柱子都嗡嗡作响。 白俊卿胸腹之间一阵翻腾,退了两步。那老妪仗着铁杖拄地,仅后退了一步半。众人看来,这二人却是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那老妪铁杖一顿,便又欲上前来过。呼听头顶一声叹息,说道:“葵婆婆,咱们走吧。”这声叹息声音不大,却极是矫揉。 那老妪说道:“夫人明鉴,这白老头用陷阱关了小姐,奴婢势必与他没完。再过几招,奴婢定能胜过这白老头。” 头顶那娇柔声音又道:“胜了他又如何?杀了他又如何?反正,他的儿子已经走得远了。杀了他,反倒助他早日解脱,遂了他的心意。你莫要胜了他,更莫要伤了他。不如将他的儿子捉来,便有趣多了。”言毕,那个声音“咯咯”而笑。 这声音柔媚多姿,撩人心弦,比起那小青姑娘,优美更胜百倍。张一氓和陆全友等面面相觑,暗忖,这仙教门派当真是古怪之极。手段之辛辣,无以伦比。 那声音妩媚至极,院中几个小厮,均痴痴地仰张着脑袋,如痴如醉,像是被慑去了魂魄一般。至于那个声音所言语的内容,竟是半点都没有听入耳中。但觉这声音美丽至极,便是为她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 那被称作葵婆婆的老妪,听了空中的言语,倏地桀桀而笑。葵婆婆的笑声干枯,破碎,如同拿破刀残剑用力刻画在砂石之上,能让人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白俊卿也是一惊,倒不是因为那个柔美声音说要去寻拿他的独子白玉沙,而是因为那个柔美声音,起初还在头顶,忽地又飘左,忽地又飘右。像是一个人以绝高的轻功在绕着白玉山庄兜圈子似的。然而这个声音,语气平稳,语调巧揉,端如一平常女子和声言语一般,没有半点刻意运功提气的痕迹。 白俊卿瞧了瞧那株巨大的龙爪槐,心想,莫非这个声音源自这株树顶?除此之外,当无其他可能。 白俊卿看了陆全友一眼,陆全友会意,从腋下摸出四柄飞刀。尚未看出其如何扬手,只见四道白光分袭树顶浓密之处的四个方位。 飞刀射入树顶,却悄无声息。 倏忽之间,那个柔美的声音又从后面的内庄处传来,依旧是“咯咯”地笑着。 白俊卿和陆全友脸色一变,便知对方武功太高。陆全友左右亦扣着四柄飞刀,便是发不出去了。 葵婆婆将铁杖往地上一顿,地上青砖洞穿,入地半尺。那葵婆婆手离铁杖,就地一个“怀抱阴阳大回转”,然后冲着陆全友便是双掌推出。 陆全友与那葵婆婆相隔半丈之远,不期那葵婆婆如此自负,竟然隔空伤人。陆全友待要调息应对,陡觉得扑面一股劲风,凌厉无比。陆全友忙躬身扎桩稳住,抬头见那葵婆婆,拔起铁杖,纵身而去。 陆全友空余手中四柄飞刀,甚是尴尬。待要言语,却见白俊卿也是长身而起,一团白影,随着那葵婆婆消失之处,渐渐遁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被一群小丫鬟缠在房间,出去不得,心里却还是挂念着前院他们所说的“妖女”。这白玉山庄高手众多,若是郭襄姊姊逃脱不得,自己应当想办法助郭姊姊逃脱才是。 不一会儿,有丫鬟来禀告云儿姑娘,说是前院事情已了,妖女被困在白玉山庄地下密室之内了。那丫鬟声音虽小,却被张君宝听得真真。云儿姑娘冲着张君宝略一抿嘴,便即离去。 张君宝权作不知,直说是困了,要回去休息。那群丫鬟知晓这位张公子得罪不得,见云儿离去,也不再纠缠,便护送张君宝回到起初的房间。 屋内张志敬正在榻上盘膝打坐,李志然却已经鼾声大气。张君宝摒退那些丫鬟,心里好一阵思量,忖思如何搭救郭姊姊,却是左右无果。 张志敬瞧出张君宝怀有心事,便起身问张君宝所为何事。张君宝正袖手无策,便将郭襄与自己分开之后,又来白玉山庄找寻自己的经过说与张志敬听。至于适才在浴室一幕,张君宝羞于启智,便即略过。 张志敬说道:“郭靖郭大侠人人敬仰,我此般便是赶往襄阳,面见郭大侠,有要事相商。若是当真郭二小姐被困,那定然是要鼎力相救了。” 张君宝知道郭大侠与全真教颇有渊源,张志敬肯说帮忙,想来此事有望。 张志敬又道:“这白玉山庄享誉江湖数十年,非等闲之地,需要找个人来盘问一下。” 张君宝忙道:“这倒使得,咱们两眼一抹黑,若搞不明白,当真是寸步难行。”张君宝推门去外面喊了一名小厮,让其传话与管家白福,说有事来言语。张志敬则叫醒了正在熟睡的李志然,三人略加收拾。 不一会儿,管家白福到了门前。张君宝细问了一下白玉山庄地下陷阱的情况,白福知晓张君宝与向灵瑶一节,不敢隐瞒,便言语说,这白玉山庄固若金汤,庄内确实有不少冷箭暗弩,因为白玉山庄极少有人敢来招惹,所以这些机关极少使用,已然废弃多年。至于这地下陷阱,乃是一个地下通道,通往庄主练功的密室。那密室之内并无机关,只是出来之时要经过几道铁门,若无钥匙,确实要大费周折。 这一通查问,管家白福对答如流,直看得张志敬和李志然目瞪口呆。两人原本以为需要擒一个庄内的小厮,拷问一下庄内的情形。眼下管家白福却对张君宝毕恭毕敬,知无不言。张志敬和李志然不明就里,一想这张君宝既能跟祖师爷辈的老顽童玩得火热,如今能让白玉山庄的管家恭恭敬敬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其中奥妙又岂能是我等所知,便不再多想。 管家白福言语之间,腰间露出一大串钥匙来。张君宝想这串钥匙定然有那密室之门的钥匙,只是如何才能让白福交出钥匙而不告诉向灵瑶知晓。李志然瞧见张君宝囧色,遽然出掌,在管家白福后颈拍了一掌。管家白福应掌而倒,昏了过去。李志然取下白福腰间的钥匙,哈哈一笑,说道:“这边省却了不少麻烦事由,我等这便去搭救郭二小姐吧。”张君宝见此只好依着。 便在此时,外面传来敲更之响。“咚……!咚!咚!”一慢两快,乃是三更天,已是亥时时分。张君宝半推房门,见外面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三人闪出房门,但见弯月尖尖,时隐时现,四方云扰,影影绰绰,洒落着阵阵寒意。 倏忽间,见不远处矮墙角处院门一晃,似有一女子身形,身着黑色紧身衣,匆匆闪出了院门。 张君宝等心下诧异,暗忖此时已然半夜,怎会有女子出入。况且正门自有灯烛照亮,舍却正门不走,偏偏走这廊亭之端的偏门,必有蹊跷。 一念至此,三人好奇心大起,便悄步远远跟在后面。才出了那偏门,就见街口一个偌大的“囍”字红灯笼,格外惹眼。 张君宝环顾左右,瞥见那女子沿着灯黑处,快步急行,虽瞧不清面孔,但见那女子杨柳细腰,身姿曼妙。 那女子过了街口,便即停下,左右观瞻。不一会儿,自远处走来一人,长身大氅。张君宝映着那大红灯笼,仔细端瞧,这人却是前日里遇到的潼川安抚使束文正。而那女子正是向灵瑶。 张君宝大喜,向灵瑶夜会束文正,必是为了搭救其父向士壁。时下,白玉山庄以向灵瑶为主,如今向灵瑶有事缠身,此时乃是解救郭姊姊的最佳良机。 张君宝与张志敬和李志然摆了摆手,略说一二,便退回庄内。张志敬和李志然不知晓庄内情形,也只得听张君宝安排行事。 三人来到前院,找到管家白福口中所言的廊亭处,左摸右看,始终找不出机关之所在。李志然搔了搔大光头,便不耐烦,说道:“庄主的密室必然是在内庄,咱们在这前院胡乱寻找,便是舍本逐末,直去内庄便是。” 张志敬与庄内张望,发现内庄灯火半灭,少有护院杂役,便冲张君宝说道:“李师弟这主意也无不可。” 李志然大声符合,说道:“对嘛,与其误打误撞,倒不如直捣黄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与张志敬和李志然三人从前院一直行到内庄,却连一名家丁都未发现,也是觉得蹊跷。张君宝暗想莫非是向灵瑶为了方便进出,支开了庄内家丁?若是如此,那正好也方便自己救助郭襄姊姊了。张君宝救人心切,不及多想,便匆匆直奔白玉山庄的内庄而来。 白玉山庄占地颇广,院落深深,这内庄之中也有五六进之多的院落。三人到了内庄,过了一进门屋,又穿过二进厅堂,待到第三进堂屋的时候,依旧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宋朝时候院落多以廊院式院落,即院子中轴为主厅或中堂,周围为回廊链接。这白玉山庄 却是廊庑结构,廊无壁,庑则有壁。张君宝等进来三进院,便发现四周的廊亭变成了廊庑,加之左右两间厢耳,便共围成一院。 张君宝三人到了这间堂屋之中,却见摆设平常无异,依旧是瞧不见一个人影儿。三人待要继续往下搜寻,张志敬却瞧着堂屋正中间的长案桌的笑了笑,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李志然听闻,转过身来,说道:“师兄,找到密室的机关了?” 张志敬指了指那条长案桌,说道:“师弟可瞧得出来这桌子有什么蹊跷么?” 李志然伸手敲了敲桌面,“笃笃”有声,乃是木头声音。用手在桌面上划拉几下,毫无灰尘。观之桌面色深发紫,着手处坚实厚重,木质细腻,乃是上好的紫檀打造。李志然又用手托住长案桌轻轻一抬,便即抬起,与地面之间并无任何机关。张君宝亦过来观瞧,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张志敬呵呵一笑,说道:“这桌子平常无异,且看着桌面上的东西。” 张君宝与李志然瞧去,但见这长安桌上摆着一时鸣钟,一花瓶,一面铜镜,两侧各有一只汝瓷帽桶。这些都是时下普通家具用品,依旧无特异之处。 李志然说道:“师兄就别卖关子了,这里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你有什么发现赶紧讲出来,我闷在瓶里甚是乏味的紧呢。” 张志敬拿手一指桌上的自鸣钟、花瓶和铜镜,说道:“这张桌子普通,桌上摆设也是普通。但是这些物件的摆放位置却不普通。寻常人家堂前摆放这几件物件,乃是要遵循‘东平西静,终生平静’。即桌子东边放一只花瓶,西边放一面铜镜,中间放一座时鸣钟。‘东瓶西镜’的谐音便是‘东平西静’,意指出入平安,光耀门庭之意。” 张君宝瞧去,这长案桌上的物件虽是摆放整齐,顺序却完全不对,自鸣钟在左侧,依次却是花瓶和铜镜。 张君宝轻轻推了一下桌子,这桌子移动数寸,桌脚处的地面与其他地方一般无异,并无长时间摆放的痕迹。便道:“我知道了,这张桌子乃是后摆放的。想来是布置这桌子的人并不了解桌上这几件事物的寓意,胡乱摆放而已。如此看来,着地面若无特异之处,那么这桌子后面的墙壁当有蹊跷。” 张志敬含笑点了点头,说道:“当时如此。” 李志然将那桌子推开,并顺手扯下墙上的字画。用手敲击墙壁,笃实坚硬。运劲一推,略有撼动。李志然大喜,蹲身扎马,运劲双臂。只听“嘿呦”一声,那堵墙壁竟被缓缓推动三尺,脚下显出一个漆黑的地道出来。 李志然从怀中摸出一个火折子,撮嘴一吹,亮起荧荧火光。可这火光微弱,照在那地道之中甚是不明朗。李志然又从怀中摸出一枚铜钱,丢在那地道之中,便听“叮当”一声即落在实地之上,显然是地道不深。 张君宝道:“我先下去探一探。”说着便纵身跃下。甫一落地,着地坚实,便冲地洞口喊道:“张道长,这地道不深,可以……”张君宝话未讲完,陡然感觉脚下一空,身子便即坠下。 张君宝大骇,却也无计可施。不及遐想便又墩在实地之上,这次堕下比适才更深,想要跃起触到头顶的翻板机关,却是不能。 四周一片漆黑,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张君宝并无引火之物,伸手四周,也未触及墙壁,摸索脚下,乃是石砖铺地。冲头顶喊了一声“张道长”,却发现这里空空悠悠,夹有回音,显然是此处空间极大。声音就算传到顶层之上,怕是也微乎其微。 张君宝呆立当地,过了半晌,也不见头顶有何动静,便摸索着向前走去。未几,便触碰到一堵墙壁,也是石块砌成。张君宝沿着这堵石墙,摸索着向前走去。约走了数丈,依然没有拐弯的迹象,倒似是到了一座窄廊之中。 张君宝向前走着,陡然间气海穴一麻,便是一口气提不上来。紧接着关元穴、肩井穴又是一麻,双臂便似不听使唤一般,抬不起来。张君宝想要错步后退,却发现连双腿也变得酸麻,抬不动脚。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张君宝不想这暗室之中竟然还藏有他人,冷不丁便被其点了穴道。惶然出口道:“谁?你是谁?” 对面却无人答应,悠然间亮起一个小红点,又听“噗”地一声,那小红点变得更亮,燃起了一朵小小的火苗。 这东西虽不常用,张君宝却在适才见过,知晓是火折子。但见亮光照处,对面却是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五官生得端正,一脸傲气,正仰着脸,上下打量着张君宝,忽道:“哪里来的小贼?竟然敢擅闯我白玉山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一惊,在这漆黑的密道之中呆了半晌,没有亮光,没有声音,处处透着阴森和孤寂。此刻陡见亮光,还有一人,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均觉得亲切,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姑娘。张君宝当下便平心静气,略略放心。 看着女子衣着不凡,非丝即绸,做工考究,出言又是“我白玉山庄”,想来便是这山庄之中的当家人物,莫非是白师兄的姊妹?若不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密道之中呢。 张君宝这一忖思间,那小姑娘便又道:“你是哪里来的小贼?想要窃取我庄中哪件宝贝?快快如实招来,若不然,我便要剜出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舌头,掰断你的手指。”那小姑娘边说边比划着,显得无比瘆人。 张君宝道:“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我是来……来……”张君宝一想,若说是来救人的也是不妥,如今在人家的密道之中,又被人家制住,只有听人发落的份儿了。 那小姑娘依旧恶狠狠地说道:“快说,你是来做什么的?如实招来尚可从轻发落,若不然,必定惩罚加倍,让你痛不欲生。” 张君宝见这小姑娘脸带恶容,倒有七分是嗔做的,不当真儿。虽是盛气凌人,神气活现,但仍旧掩饰不住那一脸的稚气。又见其言语之间,嘴角微微上扬,似是忍俊不禁,顿时敌意去了大半。 张君宝略略放心,但觉丹田之中一股暖流运转不息,行到气海穴便是一缓。这一缓一滞,气海穴处的酸麻便已然消减。张君宝随即又运转内力,行至“关元”,再至“肩井”,这浑身的酸麻之感便已全部消除。 张君宝揉了揉肩头,活动了一下臂膀,才说道:“我是来救人的。” 那小姑娘似是吃了一惊,却又装作坦然,说道:“你是来救谁的?又是谁指派你来的?快属实禀来。” 张君宝借着这微弱的火苗,侧身打量着这件密室,但见四周均是厚重石块,且墙壁光滑,墙上无有一物,地上满是尘土。又忖思道:自然是不能告诉她来救郭姊姊的。若是说了,再想救人岂不是难上加难了。 但又左看右看这小姑娘都不像是白玉山庄之中的人,穿着这么华贵的衣服在这密道穿行,岂不是弄脏了么?又见对方只拿了一个火折子,若对方是白玉山庄的主人,下这密道而来必定带着火把灯烛之类。但初见面,总不好什么都讲出来。便道:“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 张君宝话才出口,又觉“颤中穴”一麻,紧接着“云门”和“天池”再被点了一下,顿时半身酸麻难当,连臂膀似是又抬不起来了。 原来那小姑娘见适才点穴不中,又趁着张君宝环顾四周的空儿,出手如电,点了张君宝的穴道。 张君宝陡觉胸口一闷,浑身酸麻。这次比适才更是难受,不但四肢活动不得,便是连转动头颈也是不能。那小姑娘见又袭得手,头一傲仰,说道:“本姑娘问你话呢,你胆敢不说?” 张君宝再次运气行走,却觉得脉络滞塞,不得法门。忽然想起,前日里老顽童传教给自己的新罗汉拳法中的窍门“意在守,行在空”和“发于脊背,接与双肘”。便运气于“志室穴”至“天宗穴”,再至双肘,便觉双臂已能活动自如。内力如此倒转下来,腰间至双腿便也无阻碍。 张君宝与点穴一门所知无多,即已能活动,便也不再在意。略弯腰,活动了一下腰身,摇了摇头,嗔怒道:“我来这里救的人,自然是被你们白玉山庄关押之人,若是告诉了你,岂非是让你有所防备,救不出去了么?” 张君宝这一活动,更教那小姑娘目瞪口呆。那小姑娘看了一下双手,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说道:“我这点穴法对你没有半点用处么?” 张君宝一怔,说道:“怎么没用?适才被你点了几下,又痛又痒,浑身酸楚难当。” 那小姑娘手一扬,又要点出。张君宝赶紧退后一步,双手摇着,说道:“别点了,快别点了,男女授受不亲。点在我身上,酸的紧呢,不好受。” 那小姑娘略一沉吟,说道:“看来你不是一个坏人,那我告诉你也无妨。我不是这白玉山庄中的人,我也是来救人的。” 张君宝笑了笑,说道:“我说看你怎么都不像呢。你若真是白玉山庄的大小姐,又怎么会在这阴暗的密道里呢?” 那小姑娘说道:“你倒说说看,大小姐怎么就不会在这密道之中呢?” 张君宝道:“这地道阴暗冷森,若是大小姐下来,岂能不带一两个丫鬟?” 小姑娘道:“我若就是小丫鬟呢?” 张君宝蓦地觉得这小姑娘有趣至极,也童心大起,毫不见怪,说道:“小丫鬟哪有穿你这么考究的衣服的!” 小姑娘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满是锦绣的衣衫,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又说道:“若是我家有钱得紧,丫鬟就这么穿呢?” 张君宝道:“这密道这么黑,小丫鬟下来岂有不带灯烛的道理?” 小姑娘笑了笑,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聪明。现在能告诉我,你是来救谁的了吧?” 张君宝道:“我是来救……来救……”张君宝倏忽间想到郭襄,心底泛起一阵暖意,可与眼前这女子又不算太熟,说与不说之间略有踌躇。 那小姑娘察言观色也是犀利,盯着张君宝“咯咯”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来救的一定是一位女子。” 张君宝看了这小姑娘一眼,像是被猜中心事,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姑娘道:“还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我猜,多半还是你的心上人。”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我可配不上人家。” 小姑娘抿嘴一笑,说道:“你可知你的心上人被关押在什么地方么?” 张君宝想要辩解说不是自己的心上人,可是却不知怎地没有言语出来,就说道:“就适才,在前院的廊亭之中,被白庄主用机关坠落在密道之中了。至于现在何处,还需要细细搜来。” 那小姑娘听此一言,倏地脸上一阵阴,一阵晴,又如一阵雨,一阵风,互转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小姑娘听此一言,倏地脸上一阵阴,一阵晴,又如一阵雨,一阵风,互转不定。又故作惊讶,说道:“传说这白玉山庄是龙潭虎穴,机关重重。你这么冒死前来,想来与你的心上人必定是青梅竹马,感情笃深吧!” 张君宝脸色一窘,说道:“姑娘说笑了,我哪里配得上人家。更不是什么青梅竹马,才见过两次面而已。” 那小姑娘脸上一红,随即又满脸怒色,说道:“好小子,竟然敢戏弄本姑娘。”说着出手如电,连点张君宝的“中府穴”、“神藏穴”、“天机穴”和“玉堂穴”,然后又在张君宝的“散笑穴”上掀了一下。这几下有轻有重,拿捏到位,端如行云流水一般。 小姑娘又见一袭得手,得意地说道:“这次看你还老不老实了?” 张君宝也是猝不及防,又加之此地空间窄小。更何况两尺之外便是黑暗,若是贸然乱躲乱撞,恐撞在墙上或者触发了机关,是以让这小姑娘轻易得手。 “中府”、“神藏”、“天机”、“玉堂”都乃前胸大穴,若是此四处穴道都被点中,当时全身劲力全失,瘫软在地。而张君宝却觉前胸并无特异之处,连酸麻之感也全然没有。那小姑娘适才点穴之时,挟着劲力,力道更甚,点在身上反而不觉得疼痛。倒有一股暖流注入穴道之中,与自身内力并不相悖,反而相互融洽在一起。 张君宝手抚前胸,说道:“这次比前两次舒服多了,一点酸麻之感都没有。” 小姑娘一愣,惊诧不已,抬手挥掌向张君宝当胸拍来。张君宝本就失去了戒心,毫无防备,被那小姑娘拍了一个正着。 小姑娘一掌拍在张君宝前胸,但觉张君宝体内波涛汹涌,内力强劲。暗忖自己也忒是鲁莽,不曾想这傻小子的内功竟然如此高强。如若对方内力陡然反噬,自己这一掌不但伤不了对方,反而还会受反噬之伤。正待撤掌返守之时却又发现对方的内力不但没有反噬,反觉得自己的内力和对方的内力一般无二,相融相洽。 张君宝也是一怔,若平时别人一掌拍来,自己体内应力而生内力反弹。而这小姑娘一掌拍来,隐有风声。自己内力运转,竟引着这股内力运转于体内,消于无形。 内力的修炼,各门各派均有不同,除去极其阴寒的内力除外,却也都大同小异。若两人内力相当,对掌比拼之时两人会各有反弹。但若是其中一人内力强出太多,弱者的内力便如滴水入大海,被消融。 而小姑娘的掌力被张君宝体内的内力消融的瞬间,也已感觉出自己的内力与张君宝的内力同属同归。又加之适才连点张君宝前胸四处穴道,竟于对方毫无用处,不由得疑心大起。只见小姑娘袖中寒光一闪,一枚钢刺抵住张君宝的咽喉,冷冷地说道:“你到底是谁?” 张君宝不期这小姑娘说翻脸就翻脸,也不想小姑娘又来这一问,木讷地说道:“我叫张君宝。我……”张君宝才一说完,便觉得小姑娘抵住自己咽喉的钢刺松了,又看到小姑娘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凝重,又说道:“你认识我?” 小姑娘说道:“张君宝这个名字近日在江湖上可是名噪一时,如雷贯耳。看来江湖上传言非虚,你的武功竟当真如此之高。” 张君宝见别人夸他武功高,不由得“噗嗤”一笑,说道:“若是你适才不是用手指,而是用你的钢刺点在我的身上,我岂不早就成了筛子了。这可还算是武功高强么?” 小姑娘道:“你识得我是谁?”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不识得。” 小姑娘却大为诧异。看张君宝言语之态,也不似做作,怎地前言不搭后语。又一想,适才在前院之中也没有见到张君宝,看来他是不知道前院之情况,再又问道:“你适才没有在前院之中么?” 张君宝道:“说来惭愧,知道前院有人吵扰,却未得分身理会。”。 小姑娘又问:“那你怎么知道前院的事情的?” 张君宝道:“我偷听到了小丫鬟们的讲话,便知道了。” 小姑娘这才稍稍放心,但心里还是犯嘀咕:我与张君宝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来救我呢?莫非他与白玉山庄有过节,任何与白玉山庄不利的人都是他的朋友?小姑娘又端详了一下张君宝,怎么看都不像。那就是他受人之托,前来救我。是了,一定是这样,张君宝一定是受其师门委派前来。适才用“梅花雪藏”的点穴手法竟然对他毫无用处,内力又如此融洽,想来张君宝也是有“九白纹章”之人。 小姑娘想到这里,心底泛起一阵凉意。不知怎地,在这漆黑的密道之中呆了半个时辰,陡与张君宝相遇,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亲切之感。若想要自己亲手杀死张君宝,却当真下不得手。 小姑娘道:“适才我在前院与白玉山庄的人搅扰,还道你在一旁窥伺呢。不早早出面与恶人争强,却偷偷摸摸来这里救人。” 张君宝听出此言有责怪之意,陡地想起那会正被一群小丫鬟缠在房间之内,出来不得。不由得脸上一阵红,不知如何言语。 小姑娘极会察言观色,见张君宝面露难为颜色,便往下说道:“这白玉山庄也是徒有虚名,白俊卿不敢伤我,却又使用这机关将我困住,不教天下英雄笑掉大牙。” 张金宝一怔,这才听得明白,暗忖道:不是郭襄姊姊被困在这密道之中了么?怎么却是这位小姑娘呢?再一忖思,便暗自后悔,后悔自己不该迁就云儿以及那些小丫鬟儿,若是到前院一观,如何会像现在这般如堕五里雾中呢。 张君宝又想,那时众人言语“妖女”在前院叫嚣,自己以为是郭襄姊姊。倘若这小姑娘所言非虚,那“妖女”便不是郭襄姊姊。那么这小姑娘便是……张君宝陡地想起在驿州城的二层酒馆之内,见薛仁义见陆全友的情形,想来这小姑娘便是“仙教”中人!张君宝想到这里,不仅吸了一口凉气,却又不知为何这小姑娘却又接连放过自己,点穴不中,钢刺抵喉又然放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少经世事,想到这里便即问道:“姑娘是仙教的人?” 小姑娘倒也不吃惊,嗔道:“明知故问。” 张君宝又道:“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小姑娘道:“我叫小妖。” 张君宝道:“小妖,小妖,那我就称呼姑娘为小妖姑娘了。” 小姑娘仰着脸,斜睨着张君宝,说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在骗你?你是不是以为小妖是个假名字?你心里会不会在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会起这么一个妖里妖气,妖魔鬼怪的名字?” 张君宝本就没有多想,又见这小姑娘似嗔似怒,便回答道:“姑娘坦诚相告,我又怎么会胡乱猜疑。佛经有云,‘妖’指‘精’,‘魔’指‘人’。佛法普度众生,没有‘妖魔’之分,只有‘善恶’之分。况且,姑娘的‘妖’也不见得是‘妖魔’的‘妖’,还可是‘妖娆’之妖呢。一个名字而已,又何必患得患失呢?”张君宝在少林寺藏经阁博览各种佛经,这话便是信手拈来。 小妖盯着张君宝,说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张君宝笃定地点了点头。 小妖又问道:“你真的是从小在少林寺长大的?” 张君宝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 小妖暗想,若是能出去,定当去少林寺好生探究一番。便在此时,那火折子倏地灭了,四周便又是黑暗一片。 火折子本就是引燃之物,不能长久照明。小妖姑娘与张君宝自顾着言语,却忘了手中的火折子已然燃尽。小妖姑娘“啊”地一声,伸手便攥住了张君宝的手。 火光湮灭,张君宝也是一惊,陡地手又被小妖攥住,不自觉地也攥住了小妖的手。但觉小妖的手指温软滑腻,当真是手若柔夷。 “啪”地一声,张君宝手背一阵剧痛,被小妖的另一只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接着小妖的手掌一翻,便又攥住了张君宝的手腕。恶狠狠地说道:“男女不授受不亲,只能我拉你的手,不许你拉我的手。” 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张君宝懒得与小妖争执,只得被小妖捉着手腕,慢慢向前探去。 两人在这密道之中又向前走了数丈,陡见远处一点荧光。再走近一点却发现那荧光之处乃是一间石室,室顶嵌有一颗珠子,虽是荧光微弱,在这黑暗之中却至感灼烁。 小妖和张君宝再近几步,却又发现那石室之内坐着一个人。那人影影绰绰,隐约看见其盘腿而坐,似是背对两人,余下事物却又瞧不真切。 小妖攥着张君宝手腕的手一紧,止住脚步,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便缓步后退。 两人退了丈余,小妖拉过张君宝的手掌,用手指在其掌心写字道:“等一下咱们两路出击,我在左侧引那人注意,你乘机点他穴道。” 张君宝回写道:“既是有人,过去打个招呼便是。敌友未分,贸然出手不好。” 小妖使劲地捏了一下张君宝的手掌,似是嗔张君宝啰嗦。又写道:“敌明我暗,乃势优,当扬优避拙。依我言便是。” 张君宝在藏经阁倒是瞧过医道之类的书,身体的穴道也识得一二,只是这次要点对方的什么穴道却不得而知,便在小妖掌心写道:“点他什么穴道?” 小妖又捏了张君宝一下,写道:“适才三次我点你不中,你便依照我点你的法子,点他便是。” 张君宝一愣,回写道:“若点他不中怎么办?” 小妖又使劲地踩了一脚张君宝的脚,写道:“休要啰嗦,便点这四处穴道。”小妖写完便伸手在张君宝的后背上找出四处穴道,用手指点与张君宝知晓。 小妖此举也颇有兼顾,眼下小妖与张君宝已摒除敌意,也有一个共同的对手,那边是白玉山庄。此刻见前方密室之中有人打坐,必定是白玉山庄中的人。在未了解对方武功高低之时,便先忖思己边的力量。 如若对方武功甚高,小妖便没有一点即中的把握,不如让张君宝去点住那人。小妖轻功好,还能躲避一二,便在一旁引起那人注意,让张君宝伺机而动。 小妖和张君宝屏住呼吸,悄步往前,却见那人纹丝不动。待到几近,小妖将先前扣好呈“十”字的峨眉刺倏地甩出。紧接着自己另持一根峨眉刺,护在胸前往前一跃。 张君宝见小妖已然出手,也运劲于右手指尖,疾向那人后背的“定喘穴”和“秉风穴”点去。同期张君宝的左手也已然蓄劲,暗指那人的“气海俞”和“京门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欺身到那人近侧,却见那人依旧无知无觉。顷须之间张君宝善心一动,手上的力道便减了三分。待到离那人肩头寸许,那人依旧不闪不避,张君宝也是大为诧异,劲力陡减。但觉手指着力处厚重坚实,接着一股剧痛从手指传来。 小妖在一旁却“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适才小妖掷出钢刺之际已然瞧出端倪,待闪身到那人侧处,便瞧得明白。这密室之中端坐之“人”非是真人,乃是一座铜像披着一件袍子而已。 俗语云:“十指连心”。饶是张君宝临时收力,这手指也是疼痛万分,又见小妖哈哈嬉笑,便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小妖姑娘也是乖巧,见张君宝生气,便弄着鬼脸儿窜过来。还抢过张君宝的手,揉搓嘘吹了一阵。说道:“都怪适才这里太过昏暗,瞧觑不清。不过嘛,就算你这手指受伤,也多半是怨你自己。” 张君宝略觉疼痛稍减,回道:“这点穴本是依你之言,怎么还怨我来着?” 小妖道:“这点穴之法,便是‘体用相合,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惟在精熟。’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师父没有教过你么?” 张君宝道:“我本来就没有学过点穴之法,又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奥妙。”张君宝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想起来老顽童周伯通所传授的窍诀“坚强处下,柔弱处上;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忖思若无老顽童前辈指点,这一指若是点得实了,怕是当真要骨裂肉绽了。 小妖道:“既是你不会点穴,又来显什么神通。”小妖言语着,便在这密室之中随手翻来,又道:“这密室之中少有灰尘,想来是有人常来,必定有灯烛之物。” 张君宝用手拂过那座铜像,也甚是干净,铜像身上的袍子触手也是丝滑。此处着实比适才的密道之中整洁了不少。 小妖一阵翻腾,未几便找到两块火石,还有棉纸,蜡台等物。小妖用火石打着棉纸,引燃了蜡台,这密室登时明亮起来。 密室有了光亮,室内各处物件一眼明了。只见这密室不大,却有三道石门。铜像所在之处本是一个蒲团,对面的石案之上空着一处地方,想来是这铜像的本来位置。 小妖一眼瞧见张君宝的手指变得红胀肿大,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扯过张君宝的手,自怀中掏出一块锦帕,给张君宝裹上,还打了一个别致的蜻蛉结。 小妖道:“这间密室想来便是白俊卿练功闭关的地方,只是……只怕此处另有蹊跷。”言语着便使劲推动这座铜像。那铜像极是沉重,晃了几晃,竟然纹丝不动。 张君宝也瞧出端倪,这蒲团本是打坐之地,却不知怎地将这铜像挪移至此。张君宝抱住铜像,使劲挪移开尺余。小妖指着石案上的空处,说道:“将这铜像挪回原位。”张君宝依言将那铜像搬起,挪到石案之上。 小妖站在铜像原来的蒲团之上,说道:“你且瞧瞧,这地方有什么特异之处?” 张君宝弯下腰来,在这密室无有石门的一堵墙上瞧见一扇小窗,这小窗甚是矮小,若不弯腰观瞧,极难发现。 小妖道:“这扇小窗乃是外人送饭之处,想来这白俊卿在此打坐闭关,一日三餐便是由这小窗让别人送进来。这铜像还披了一件袍子,正背对着这扇小窗,便是故作玄虚,让外面的人还以为密室之人在此打坐。” 张君宝陡地想起在隔壁听到白俊卿和白玉沙的对话,白俊卿言语说近日里频繁闭关修炼,想来也是掩人耳目而已。只是这密室隐蔽,想来也只有庄内少数人知晓,却还这般处心积虑地加以掩饰,到底是何叵测伎俩,却不为人知了。 小妖端起烛台,扯着张君宝便要去另外两道石门一观。张君宝也是好奇心起,便随着小妖依次观瞧。 其中一道石门之内并无特异之处,仅是阴暗潮湿,显然是久未入人。另一道石门却还是一条密道,这条密道的墙上刻画有文字及图案,却被人用利器划乱。 小妖瞧着石壁上的坑坑洼洼,自言自语道:“这上面多半是什么武功秘籍,被人用掌力震碎,余下之处便是用利器划掉。” 张君宝仔细观辨,确实如此。墙上坑洼处所留痕迹乃是自然龟裂,略凸之处便是利器刻画痕迹。依稀能辨出是文字模样和身体经脉之图案,详细内容却被尽数毁坏。 小妖拿烛台靠近辨别,说道:“这龟裂之处乃是旧痕,利器刻画之处乃是新痕。”张君宝也仔细辨别,果不其然。至于这密室究竟发生了什么,两人确实无从得知。 小妖一拍手,又扯着张君宝来到适才有铜像的密室,说道:“我适才三次点你的穴道,点在哪里,你可还记得?” 张君宝点点头,说道:“自然记得。” 小妖道:“你且来看这铜像之上的经脉。”说着便扯掉铜像身上的袍子,却见这铜像身上刻画着无数线条,有深有浅,并於穴道位置点了一个圆凹,旁边注有穴道名称。 少林寺设有“药王院”,专职禅药一道,藏经阁自是有医书无数,其中不乏有人体脉络的图画。张君宝见过无数人体经脉图,却都不似这尊铜像上刻画得细致详尽。 小妖道:“适才累得你手指受伤,我这便偿还与你。” 张君宝不解,这伤痛如何还能偿还? 小妖指着这铜像身上的线条,说道:“人体有奇经八脉,督、任、冲、带、阳维、阴维、阳跷、阴跷。这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不同,不属脏腑,表里相隔,别道奇行,故称‘奇经’。” 张君宝道:“这些脉络常识我还是懂的,我曾见一本书中所记载有‘八脉歌’呢。” 小妖斜睨着张君宝,似笑非笑地说道:“念来听听。” 张君宝道:“这有何难,这八脉歌便是: 公孙冲脉胃心胸,内关阴维下总同; 临泣胆经连带脉,阳维锐眦外关逢; 后溪督脉内眦颈,申脉阳跷络亦通; 列缺任脉行肺系,阴跷照海膈喉咙。 不知道我念的可还正确?” (明天尽量更新2章,周末就不更新了。周末还得在家看孩子,洗尿布,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摸电脑。本人是新手,也不会卖萌求打赏,只求各位若是看得好了,收藏一下,叫我知道你们的存在,对我也算是一种鼓励,谢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小妖拍了拍手,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那你可还记得我点你的穴道,是属于什么脉么?” 张君宝略一忖思,想起小妖第一次点的自己的穴道:“气海穴”和“关元穴”属“任脉”,而“肩井穴”却又是“手足少阳”和“阴维脉”之会。 第二次是点的“膻中穴”、“云门穴”和“天池穴”。“膻中穴”属“任脉”,“云门穴”属“手太阴肺经”,“天池穴”属“手厥阴心包经”。 这一思量,却又是一团糟,便道:“这几处穴道各有所属,并不全然是‘奇经八脉’内的穴道啊。也并无关联,却不知是何用处?” 小妖道:“人体的‘经络’便如你适才‘八脉歌’里所言,行医之人最为熟悉。不过,习武之人却又另当别论。这穴道除了‘经穴’和‘络穴’之外,还有‘腧穴’和‘气穴’。” 张君宝一怔,这“腧穴”和“气穴”还是第一次听到,便指着那铜像问道:“这‘腧穴’和‘气穴’却又是在哪里?” 小妖“咯咯”一笑,说道:“这‘腧穴’和‘气穴’不是一处穴道,而是一类穴道的统称。医道中的‘经穴’和‘络穴’分:‘井穴’、‘募穴’、‘郄穴’和‘俞穴’。”小妖便说便在铜像身上一一指点,又道:“这些穴道便是循着经络之线,有迹可循。而我适才所说的‘腧穴’和‘气穴’便是无迹可寻的穴道,又分为:‘原穴’、‘会穴’、‘荥穴’和‘合穴’。这些穴道便可驾驭人的麻、哑、晕、死、咳、笑等。如若与人交手,攻击这些穴道,便可有事半功倍之效。” 张君宝聪慧奢睿,一点即透,说道:“你点我时候半身酸麻,表象是点的‘经络’之穴,实则效用于‘腧穴’和‘气穴’。” 小妖点了点头,说道:“点穴和对方的‘内力’、‘修为’息息相关,我三次点你不中,便是因为与你所修习的《九阳真经》有莫大的关系。若是寻常之人,我那三种点穴方法,必定一蹴而就,百发百中。” 张君宝忖思着这个几处穴道,左手也忍不住比划起来。左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那铜像身上比划着。不经意间小妖又哈哈大笑起来,张君宝不解,问道:“莫非我哪里又意会错了么?” 小妖摇了摇头,捏过张君宝的左手手指,说道:“点穴之法有七种:斫、戳、拍、擒、拿、撞、闭。用掌边侧打者为斫;用手指直点为戳;用掌根按打者为拍;用五指抓取者为擒;用二指掐取者为拿;用膝、肘打者为拍;用于指抓取者为撞;用手指扣扣者为闭。点穴法中以指点啄为最常见,便是如此一指点、二指点,撮指点。”小妖便说便将各类手法一一演示给张君宝观瞧。 张君宝一一记下,然后搔了搔头,说道:“我原本以为点穴之法仅仅是用手指为点呢,却不曾想这点穴之法还有这么多噱头。” 小妖道:“那是自然,点穴之道,博大精深,如运用得当,便可以小博大,一举数得。若不懂得点穴之法,怎能四两拨千斤?” 张君宝点了点头,暗忖:武功之道不就是变“莽力”为“巧劲”么?欲得克敌之法,需循点穴之道。张君宝忖思之间不由得想起来一件事: 那是三年前跟随师父下山寻书,在一村舍处瞧见一帮村夫杀牛。那头牛被蒙了双眼,用一根极短的缰绳拴在一根柱子上。一村夫手持砍刀,欲将那牛头斩掉。无奈斩了几刀终不凑效。那牛吃痛,沉着头,绕着柱子循走。每转一圈,转到持刀村夫之处,便被那村夫斩上一刀,牛项背之处已然被斩得血肉模糊。 牛奔走不止,那村夫落刀之处便不那么精准,只得逆着牛循走的方向,刀刀斩落在牛颈与牛背间的凸起之上。那村夫斩了足有二三十刀,无奈牛的项背之处皮肉敦厚,骨头坚实,那伤口足足深有尺余,却还见那牛低吼奔走,仍不倒地。 周围村民围观重重,那牛“哞……哞……”之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直累得围观村民潸然泪下。那持刀村夫也噙着眼泪,却不得不继续斩落。众村民也瞧得明白,那牛项背上的刀口张着,白骨茬茬,如一簸箕般大小。想要治愈,却是万难,只盼着那村夫再加把劲,将那牛杀死,了却了牛的痛楚。 地上一圈由牛的血、碎肉和骨茬构筑的黄泉路,分外扎眼。不少村妇已然瘫在地上,哭出声。 恰逢觉远禅师和张君宝途径,觉远禅师便上前唱喏了一声“阿弥陀佛”,挥掌在那牛的头颈之间拍了一掌。那牛应掌倒地,四蹄抽搐,须臾间便已断气。 那持刀的村夫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泉涌,冲着觉远禅师拜了又拜,泣不成声道:“大师慈悲,大师慈悲。” …… …… 那就是那一次,张君宝懂得了:杀生也是慈悲。 张君宝想到那次的经历,神游非非,喃喃说道:“武学之道与杀牛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若不晓畅点穴之道,便似不懂那杀牛之法,空有一身莽力乱打乱杀,却不甚凑效。若熟通点穴之道,击一穴而滞一脉,击数穴便控其身。” 小妖盯着张君宝,不明白他说什么杀牛之法,甚是诧异,唤了一声:“呆子”。张君宝也觉出自己失态,涩笑掩过,说道:“咱们还是赶快寻找出去的路吧。” 小妖点点头,想来机关必定在这密室之中,只是见这密室光徒四壁,一时间也寻不着特异之处。 两人在这密室之内寻了数遍,也是无果。小妖蹲坐在地上,双手托着腮,说道:“想来这机关特别,连我这等熟稔机关的高手都爱莫能助了。” 张君宝左敲敲,右打打,更是一无所获。自己於暗道机关法门一窍不通,见小妖这么说,也一脸茫然,没有了主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小妖从入这密道,也折腾了大半夜,似是倦了。端过烛台,剪小了火苗,冲着张君宝说道:“呆子,适才听你说杀牛之法,难道你知晓杀牛之法么?”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我从小在少林寺长大,从不杀生,怎会晓得杀牛之法。适才听你讲述点穴之道,便想到了三年前的一件事,是一村夫杀牛的故事。” 小妖听到“故事”二字,眼前一亮,说道:“我最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了,这长夜漫漫,闲来无事,你便讲给我听了。” 张君宝道:“这个故事不好听,太血腥了。” 小妖一脸不屑地说道:“聊胜於无嘛。我杀人杀得多了,也没觉得有甚么血腥呢,快快讲来。” 张君宝拗不过小妖,便坐在一旁,把三年之前所遇到的“村夫杀牛”的故事给小妖讲述了一遍。 小妖听罢眉头蹙起,双脚微微收拢。似是唯恐满地的“碎肉”和“骨渣”污了脚上那双云纹绣鞋。嘴上啧啧说道:“竟然还有这么笨的法子杀牛,比我杀人还狞恶。” 张君宝道:“杀人更是不对了,生命可贵,岂能妄自杀人。” 小妖白了张俊宝一眼,说道:“你懂什么啊?有些人却是非杀不可的,便如你适才所言,杀生也是慈悲。”张君宝在前院没有瞧见小妖杀人,还道是她是随口说来,也没有当真。 小妖还想说些什么,却陡地瞧见开有小窗的那堵石墙下隐有亮光闪动。小妖端过烛台,靠近那堵石墙根下,仔细端瞧,却见那石墙之下似是有油迹渗出。小妖拿手指抹了一下,凑近鼻尖,然后说道:“呆子,我知道这机关是什么回事了。”说着把蘸了油的手指举到张君宝跟前。 张君宝略一嗅,说道:“这是菜籽油,怎么会从这墙下渗出来?” 小妖暗忖了一句“呆子”,这菜籽油从墙下渗出,那便是这整堵墙都是“活”的了。这菜籽油便是做润滑之用了。小妖晓得了这密室的机关,却没有欣喜之感。想到了即将脱离这间密室,也就即将与张君宝分开,不免有了些戚戚之感。 小妖那脚踩了一下张君宝的脚,说道:“呆子,你怎么不问一些关于我的问题?比如我家住哪里?师承哪里?来这里做什么?” 张君宝嘻嘻一笑,说道:“敢问姑娘家住哪里?师承何门何派?到这白玉山庄却又是为了哪般?” 小妖又使劲地踩了张君宝一脚,说道:“晚了。” 便在此时,那堵装有小窗的石墙“嘎吱吱”地响着,竟然向外移动了三尺,眼前亮光陡现,便见向灵瑶站在侧墙之外,正笑语盈盈。 张君宝一惊,心说这白玉山庄的机关还当真特别,动辄便是移动整堵墙壁。怪不得那墙下会有菜籽油渗出,原来是做润滑之用的。这样的机关若大若无,就算摆在眼前,也可能无从识得,便算是大智若愚了。 小妖姑娘和张君宝走出密室,却见东方已然大亮。在密室之中呆得久了,乍遇这初晨的朝暾,直刺的眼睛生疼。 向灵瑶见张君宝和小妖从密室之中出来,也不意外,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扯过小妖的手,说道:“自打妹子坠入那密道之中,可急煞姊姊了呢。万幸妹子安然无恙,我这当姊姊的也就放心了。” 张君宝不知昨日前院之事,瞧不出有甚违和之处。小妖听了却无比的别扭,想起昨日在前院,向灵瑶还说让薛仁义和钱飞雄等一起上,让自己显神通的言语,顿时怫然不悦。然而举拳难打笑脸人,便任由向灵瑶怎么说辞了。 不过此行终究不是冲着向灵瑶来的,也就懒得与其计较。又况这密室之门确实也是向灵瑶从外面打开的,也就不说什么了。 向灵瑶又道:“妹子与白家父子的恩怨情仇,姊姊我就无从知晓了。眼下虽是这庄子给了我,我却也与白家两不相欠了。姊姊我从涪州一路赶来,还是要多亏妹子顾全照应。前厅里备下了早点,还请妹子勿要推却。” 小妖道:“向姊姊不必客气了,我出来的时间久了,需赶紧回去了。”小妖说着冲向灵瑶一抱拳,又道“后会有期。”小妖言毕,也冲着张君宝一拱手,似是有话要讲,却终究没说出口。身子向前一倾,跃出殿外,再一纵身,已在墙外,几个起落便隐没在那朝霞之中。 向灵瑶依旧是落落大方,对张君宝说道:“张公子来用点早饭么?” 张君宝一怔,此刻别无外人,就有向灵瑶的贴身小丫头云儿姑娘跟在身后。却不知为何向灵瑶与昨晚判若两人。忽又想起昨晚上跟自己一同前来张志敬和李志然,便问道:“向姑娘可曾见到张道长和李道长,便是一个瘦瘦的一个胖胖的,和尚模样的打扮。” 向灵瑶似是讪笑,说道:“自然是见到了,便在这内庄之内。只是在半个时辰之前,庄内来了一位头须全白的道人,那两位和尚打扮的道爷见到那位老道长称其为‘师叔祖’,三人结伴而去。” 张君宝一想那头须全白的老道长定然是老顽童周伯通了,如此看来向灵瑶所言非虚。当下也一拱手,说道:“小子还有事在身,便与向姑娘道别了。” 向灵瑶面无表情,敛衽一礼,说道:“即使如此,小女子就不远送了。” 张君宝如得释令,转身快步从内堂走出,连穿过几进院落,均不见杂役丫鬟。直到出了白玉山庄,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竟是别样滋味。 张君宝信步闲走,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想起适才与向灵瑶说自己还有事在身,其实自己又有什么事情呢?只不过是编个由头离开白玉山庄而已。 又一想向灵瑶也是蛮孤苦可怜的,一位弱女子千里之行只为救父。若不是向士璧向将军遭受奸佞陷害,说不定此刻向灵瑶还是一位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呢。张君宝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想起伍长老说过的话,若非奸佞当道,那些忠良之将又岂能身陷牢狱?若非当朝君主昏庸,又岂能任奸佞当道?如若烽烟再起,苦的还是百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处繁华之地,四处高墙大院,街铺石板,极是考究。张君宝摸着肚子也正咕咕作响,便在大街上信步而走,寻思着找家吃食店铺。 初秋的清晨已然颇有凉意,路上行人尚且不多,连卖吃食早点的摊子也是很少。张君宝来到一处小摊前,见摊前挑着一面幌子,上写“燋酸豏”。但瞧那锅内热气腾腾,却不知这“燋酸豏”是何物。 张君宝一摸怀中,尚且有老顽童留下来的银子。暗自庆幸虽是洗澡换衣,匆忙之中却还是将这点散碎银子揣在了兜里。于是招呼伙计来上一份“燋酸豏”。 那伙计见张君宝锦衣华服,不敢怠慢,捡过来一条干净点的板凳,拿抹布擦了又擦才让张君宝坐下。 便在此时,一顶轿子从旁边疾行而过,抬轿子的两个壮汉脚不沾地一般行也匆匆。旁边还跟着两个人,有说有笑。 那罩轿子的帷子乃是大红色的彩绸,并绣有富贵花卉、 丹凤朝阳等吉祥图案,缀以金、银色,罩在用朱红漆的轿身之上。那轿子行得疾,轿门处还露出来一截红罗茵褥,并有半幅软屏夹幔,显然是富贵人家所使用的花轿。 便在这四人走过吃食摊子的空介,其中一人冲着小伙计喊道:“小伙家(小伙计),照旧啊。一锅燋酸豏,麻利地。”这人口音既酸又辣,像是只老鼠掉进沸腾的火锅里面,而发出的最后“吱吱”叫声,浓重的川蜀口音恁地刺耳。(笔者注:是一位醋老西叫的一份重庆火锅,又酸又辣又刺耳。我这么写不会挨骂吧?) 小伙计恭着腰,大声答应着。在轿子经过之时张君宝依稀听得那轿子之内有“呜咽”之声,似是一名女子被塞住了嘴巴而挣扎哭泣。那轿子远远行去,还能听到轿内有人胡乱踢腾的声音。 张君宝叫过来小伙计,一指那轿子,便想问个明白。小伙计极是伶俐,忙截住张君宝的话,抢先说道:“公子爷可什么都不要问,也什么都不要说。官家的事情,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管得了的。”小伙计言语之时还用嘴努了一下张君宝身后的高墙,便是示意这身后的高墙大院便是官家之所在。 张君宝听小伙计这么一说,更与之前所见一一印证。那四个人虽然没有身着官服,但脚上穿的却是轻快薄底的官靴。随行的两个人腰间挂的更是宋朝官兵统一配制的雁翎刀。只是这官兵抬轿却甚是可疑,想来其中必有蹊跷。 张君宝看了一眼身后的高墙,又远远瞧见那抬轿子的一行四人果然拐进了一扇小门,正是在身后这座高墙大院之中。 张君宝道:“烦劳小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界?” 小伙计一愣,说道:“我就瞧公子爷不是本地人吧,还被我猜着了。这里是鄂州地界,想来是公子爷途经此地吧?不知道公子爷要去往哪里?”小伙计嘴快,看来平日里就喜好胡乱打听事儿。 张君宝略有尴尬,自己也尚不知要去哪里呢,却如何回答别人,便苦笑一下。小伙计瞧得真切,又说道:“公子爷不方便告知也无妨,小子我是嘴出溜,没门插。您不必放在心上。”说着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燋酸豏。 张君宝於这鄂州也是不陌生,前日里听束文正和伍长老喝酒言谈,知晓这鄂州乃是当朝权臣贾似道的发迹之地。三年之前,蒙古大军南犯,贾似道亲临鄂州。也当得贾似道官运亨通,蒙哥汗驾崩於襄阳城外,匆匆退兵,宋得喘息,这功劳自然都归在了贾似道的头上。 当时吴潜、丁大全实任左、右丞相。理宗皇帝对他们均感不满,于是罢免了定大全,又将吴潜贬谪到循州,更加封贾似道为少傅,召入朝。从此贾似道专国政,无人敢惹。 张君宝又一指这身后的高墙,问道:“这高墙大院里,莫非是鄂州的府衙么?” 小伙计呵呵一笑,说道:“这您可就不懂了吧,府衙哪有这么气派的院子。这院子叫做‘悦秋别院’,住的可是朝中的大官,是奉上谕的钦差。” 张君宝“哦”了一声,端起那碗“燋酸豏”,吃到嘴里竟是索然无味。回想三年前在华山之巅,与五绝邂逅那是豪情万丈。前日与束文正、伍大合一起喝酒,那是激荡回肠。怎地今日遇到这不平之事却还踌躇一二呢?莫非是自己见这高墙大院心生怯意了? 张君宝又想到昨晚在白玉山庄,被郭姊姊撞到的尴尬场面。暗忖:“她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呢?‘理会’我?为什么要‘理会’我呢?我一个穷小子,她又怎么会将我放在心上呢?郭姊姊口中言语的‘英雄’又会是谁呢?英雄!‘英雄’不就是锄强扶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么?我也是堂堂男儿身,就如何做不成‘英雄’呢?” 张君宝蓦地长身而起,笃定主意,默默言语:“大好男儿当顶天立地,遇到这蝇营狗苟之事岂能视而不见?管他甚么钦差不钦差,管他甚么高墙大院,如若袖手旁观,便非男儿所为。这高墙之内便是龙潭虎穴,也是要闯上一闯的,免得日后被郭姊姊瞧觑不起。” 那小伙计已经准备好了一副扁担,扁担的两头垂有两只竹筐。一只竹筐里面置放好了一只小锅子,锅子四周拿麦秸裹着香蒲棒儿衬着,偎在竹筐里面。另一只竹筐里装着一叠碗儿、勺儿等。 小伙子陡见张君宝长身而起,吓了一跳,忙上前说道:“公子爷,这燋酸豏不合胃口么?要不小的重新再给您盛一碗?” 张君宝摇了摇头,蓦地瞧见那根扁担,忽地心生一计。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散碎银子,塞进小伙计的手中,说道:“烦劳小哥了,还请小哥帮上一个忙。” 那小伙计双手捧着银子,“哎哟”一声,似是双手捧着千斤重的东西一般,双手哆嗦着往下一沉,说道:“我哩个娘唉!公子爷,这可如何使得啊?可担不起啊,可担不起啊。” 张君宝扯过小伙计的胳膊说道:“适才那顶轿子,小哥可是瞧见了?那轿子里面有女人的挣扎呜咽之声,小哥可也听见了?” 小伙计看了张君宝一眼,木然地点点头,目光又回到手里那捧碎银子上面。好似那银子如火炭一般烫手,嘴里都结巴起来,说道:“公……公子爷,可……可是惹不起,惹不起啊!那高墙里面的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千……千万不能招惹他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说道:“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还有没有王法了?既是遇上了,那定要管上一管的。这银子也不白给你,便换你的吃食摊子,还有你身衣服,如何?” 小伙计将手中的银子推到张君宝面前,说道:“公子爷行侠仗义,着实令人敬佩。只是小人这摊子哪里值这么多银钱?一小块就已经够了。” 张君宝又将银子推回,说道:“怕是你这营生就做不成了,拿着这些银子赶紧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吧。”说着便将身上的长衫解下,与那小伙计换过。小伙计执拗不过,只得依了张君宝。 时下四周无人,张君宝便挑起那根扁担,向远处高墙的偏门走去。张君宝与这小伙计身材相仿,这身伙计衣服穿在身上很是合身,但觉比穿那些锦衣华服舒坦多了。 张君宝走了几步远,见那小伙计快跑几步,追了上来。小伙计说道:“公子爷既然敢入这大院,想必是身怀绝技之人。只是这高墙之中可不一般,公子爷需万般小心才是。小人名叫‘二牛子’,进了这院子,若是有人呼唤‘二牛子’,公子爷可记得答应。进了那偏门,往右边走是军爷的房间,进不得。左边的厅房是吃食的地方,这扁担可放在那里。厅房前后全是杂物间,能藏身。那些军爷从不正眼瞧人,却不怕被识破。只是那门口的刘碳头识得小人,你便说是小人的亲戚,前来帮衬几天,想来便能混过去。” 张君宝道:“多谢小哥提醒。” 小伙计回道:“您是英雄,此乃行侠仗义之举,小人钦佩着呢。可小人不懂武功夫,帮不上您的忙。” 小伙计边说边掏出来一摞铜钱,递给张君宝,又道:“那刘碳头管着这大院内的柴米油盐碳茶等一干杂事,昨日小人许他二十文钱,公子爷便将这二十文钱交给那刘碳头,便可蒙混过去。只要那刘碳头不起疑心,其他的下人都不用放在心上。” 张君宝接过那摞铜钱,说道:“多亏小哥想得周全。”便转身而去。 小伙计又在后面轻声喊道:“刘碳头是独眼,戴着一个镶着蓝边儿的狗皮眼罩,很好认的。”张君宝回头冲着小伙计一点头,并用心记下。 心说这大院跟少林寺一个样儿,少林寺有米头、饭头、茶头、园头、磨头、水头、碳头、菜头、柴头。只要是称作了“头儿”,便管着一手事儿,就可以暗自讨要好处了。平时也常见那些往少林寺送柴送米之人,暗自里塞与柴头、米头一些好处。这大院也是一样,叫做小鬼难缠,若无“二牛子”这二十文钱,恐怕还真不好过“碳头”的一关呢。 张君宝又一想适才小伙计说自己是英雄,心里不免一阵暖暖,有种说不出的惬意。暗忖道:“原来做英雄竟然是这么地舒服。” 张君宝几步就走到了那偏门之处。说是偏门,却比寻常百姓家的大门还要大上许多。张君宝上前拍了一下门,那门上“唰”地一声,开了一个小口,露出来一张稚气的脸。 张君宝道:“燋酸豏。” 那张稚气的脸似是回头通禀了一声,便打开门插,“吱呀”地拉开一扇大门。张君宝走进去,一眼就瞧见左边屋里的春凳之上歪斜着一个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独眼,戴着一个镶着蓝边儿的眼罩,身着长衫却是油渍斑斑,正是那刘碳头。 刘碳头腆着肚子道:“你是谁?哪来的新犊子?” 张君宝道:“小人是二牛子的表弟。昨个表哥吃坏了肚子,起不来床,今个这燋酸豏就让小人代替送过来了。” 刘碳头上下打量着张君宝,脸色一变,说道:“小贼胡说八道,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胡来?给我打出去。”刘碳头一声令下,适才那开门的小厮也应了一声,双手倾着门插,便似要向张君宝砸来。 张君宝一怔,暗忖怎会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了呢?又一瞧那小厮虽是擎着门插跃跃欲试,却并不真灼上前。张君宝心里一乐,这是诈我来着,便又冲着那刘碳头一躬身,说道:“昨天二牛子哥还特意叮嘱小的,说是上次刘爷多给了钱,让小的给还回来呢。”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二十文钱,上前递给刘碳头。 刘碳头习惯地将手在长衫上反正蹭了两下,接过那摞铜钱,在手里掂了一掂,说道:“亏这小子还记得这茬。还不快将担子挑到里面去?”刘碳头说着将铜钱揣到怀里,又兀自言语道:“燋酸豏,燋酸豏,那霍都头怎这么爱吃这酸不拉几的玩意呢?厨房里随便打兑点东西不比这强?切。” 院子里面斜歪着那顶花轿,靠在右边一排厅屋的台阶畔,里面却是空空。张君宝应声将扁担挑到右边的耳房之内,里面有一张油腻的桌子,几条凳子胡乱摆放。张君宝摆放着碗碟,便听到隔壁传来阵阵笑声,却是一男子和一女子打情骂笑之声。那女子言语轻佻,嗲声嗲气,一听便知是轻荡之辈。 张俊宝一愣,暗忖自己也忒是鲁莽。都没有瞧见那轿内光景,也不晓得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意气用事,闯了进来。若是人家两情相悦,我却来逞哪门子英雄啊!可回想那轿子里面的“呜咽”之声和踢腾之声,又是不解,莫非……张君宝陡地脸上一红,莫非人家在轿子内亲热呢?张君宝想到这里,感觉不能打抱不平了,心里竟然有一种失落之感。原来英雄也是需要运气的啊。 张君宝正寻思着,停当里面传来一个男子拍门的声音,那声音道:“霍都头,哥几个抓到一名细作。正等着霍都头示下呢。” 屋内的男女嬉笑之声戛然而止,那男子声音:“钱癞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又输钱了?大早晨的就来叨扰。”说着便有穿衣提鞋的声音。 “吱杻”一声,便是房门打开的声音。张君宝一惊,还当是这间屋子的房门被打开,抬头一看房梁,才明白。原来这间屋子是大屋,梁椽通透,套了两个房间,彼为里,此为外。这间原本与那厅堂有一扇门连通,此刻那门被封死,堆放了杂物无数,便当做耳屋,做吃饭或杂用。耳屋闭着窗,屋内稍暗,从隔断缝隙里瞧觑厅堂倒也清楚。 张君宝见厅堂上座有一汉子,衣衫不整,正端着一碗茶。堂下立着一人,尖嘴猴腮,想来便是钱癞子。 那堂上之人道:“钱癞子,细作怎不送到监牢里去,押到这里作甚?” 钱癞子说话带着邪笑,说道:“这细作都头一瞧便明白。”然后从外面呵道:“快把细作带进来。”说着便有两人挟着一名女子进来。那女子胳膊背缚,虽是瞧不见面孔,却见脖颈手腕均是粉嫩,衣衫凌乱却也是素锦织就。 张君宝蓦地一喜,原来这名女子才是适才轿中之人。暗忖道:看来今日打抱不平有望,等一下非让你们这群恶棍好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被称作霍都头的人,放下茶杯,大声吼道:“钱癞子,你生了几个脑袋啊?胡闹,简直是胡闹。上头这几日吩咐下来,切莫要生出了乱子。若有半点差池,你我的脑袋都要搬家。” 那钱癞子的声音:“霍都头息怒,小的几个全仰仗霍都头提拔,可不敢乱来。这细作却是千真万确,是兄弟们从渡口抓来的,如假包换。霍都头一审便知。” 霍都头道:“审一审倒也不可,但是若不送到监牢,被上头知晓了,多半会生出一番麻烦事情来。” 钱癞子道:“都头明鉴,若是这细作送到了监牢,审问出来,便是那公孙兄弟的功劳了。小的们是跟都头混饭吃的,公孙兄弟的所作所为兄弟们早就瞧不顺眼了。这等功劳岂能再让那公孙兄弟抢了去?况且,这事隐秘,外人怎会晓得?” 这时,那套屋房门又是“吱杻”一声打开,走出来一名女子,浓妆艳抹,扭着水蛇腰。那女子略一瞧觑堂内。霍都头大手一挥,呵道:“快走,快走。老爷们做事了,半个字也不许说将出去。” 钱癞子似要去拉扯那名女子。那女子挥着手中的手绢,虚晃了一下,说道:“老娘会走路。”便又扭着水蛇腰出去了。 霍都头整理了一下衣衫,走到堂下,瞧着那女子,说道:“生得倒挺俊俏,可偏偏去做细作。” 堂下被缚的女子挣扎着坐起,使劲地摇着头,嘴里“呜呀”不清。 霍都头像是摆弄一只小狗一般,捏住那女子的下巴,端详了一阵,说道:“看来你是有话要说,都头我解民疾苦,从不冤枉好人。”说着便将那女子嘴巴里的抹布取了出来。 那女子干呕了几下,说道:“大人冤枉啊,小女子是良家妇女,不是什么细作。” 钱癞子扬手便似要打,呵道:“细作都会说自己不是细作,难道我们哥几个眼睛瞎了不成。” 霍都头摆了摆手,示意钱癞子不可动手,又道:“这里可是官府。官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是也不会放过一个可疑的坏人。本官一念仁慈,便不把你投进大牢里。这里便是大堂,本官便在这里审上一审,你需如实回答。若你当真清白,即刻便还你自由。若是百般抵赖,可没有你的好果子吃。” 张君宝暗忖,难道遇到好官了?如若这女子清白,便可当真自由离去么?又往上一瞧,却见这间屋子只是寻常客厅,哪里是什么公堂?难道这霍都头就在这厅堂之上审讯犯人么?张君宝又瞧那钱癞子一脸的无赖之相,再一想霍都头房内的妖娆女子,更有这堂前女子乃是被花轿抬来,愈发觉得这地方不是那么靠谱。 那女子听了霍都头的一席话,如小鸡啄米一般顿首,连连称是。 霍都头道:“好,我便问你,你从哪里来,要去往哪里?” 那女子道:“小女子从江北来,要去往达州的婆家……” 钱癞子抢着说道:“我说的没错吧,霍都头。从江北来的,不是细作还能是什么?” 霍都头道:“让她讲完。” 女子道:“小女子婆家姓万,本是颍州人士。五年前蒙古兴兵,兵火余烬燃到了颍州。颍州百姓多举家南迁。我夫君於达州有一亲戚,便与公公婆婆商定,举家牵来达州。可不巧,夫君临行生了一场大病,经不得长途跋涉。 我夫君言道,‘我等皆是大宋子民,即便是死也要宋土埋身,不能沦为蛮夷番邦之奴’,便让公公婆婆先行南迁。此后战乱不断,夫君却是一病不起,多次南返均是无望。三年之前,战火稍息。夫君与奴家欣喜不已,历尽千辛募得一条小船,本想乘船渡江,不想却被宋兵当做奸细,夫君不幸被乱箭射死。奴家无依无靠,流落江北,孤苦无依。 小女子生无可恋,可先夫遗志却未能如愿。小女子这次斗胆渡江,便是为了完成先夫生前所愿,将这骨灰埋到宋土。若是有幸,便到达州见上公公婆婆一面,将夫婿牌位归了祖祠,小女子此生也就无憾了。” 张君宝听到这里,不免眼圈一红。颍州在长江之北,达州在长江之南。宋蒙虽是停战,却是划江为界。但终究有嫌隙,严阵以待,互不往来。这女子乃是大宋子民,被抛弃在江北之地,沦为蛮夷之奴,却还一心想着埋骨宋土,此等忠烈之人,却被当做细作,真是苍天无眼。 霍都头略一忖思,说道:“这事可就难办了。兄弟我等都是吃公家饭的人,上峰有令,我等自然也是听令行事。你既是从江北来,那断然是逃不过这一顿牢狱之灾。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挺不过去的。” 那女子蜷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说道:“大人明鉴,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仅想完成先夫遗愿,别无他求。” 钱癞子说道:“哪来的这等好事?你这么一说,我们这么一听,便可相信你了么?传闻那蒙古鞑子专抢银子和女人。你在江北之地呆了五年,却还这般白里透红,可是拿大爷们当傻子了?”钱癞子说着还在那女子脸上捏了一把。 那女子如羊入虎口,哪里敢躲,任由钱癞子放肆,说道:“这五年小女子东躲西藏,尽在农庄荒僻之地求存,才躲过了鞑子祸害。小女子有家书为证,并有夫君骨灰一裹,还有颍州地契等物。万望大人开恩,放过小女子。” 霍都头瞪了钱癞子一眼,说道:“钱军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话可以有谎,物证可以作假。只是咱们都是吃公饭的,若只为了你这一桩子事,丢了饭碗。那可是划不来啊。放过了你,你可要怎么来报答我们啊?” 女子说道:“大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算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恩德。” 钱癞子“啧啧”一阵,说道:“这一竿子支到下辈子了。下辈子的事情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合着哥几个这就白忙活了?我不妨就把话直说了,像你这样俊俏的小寡妇,在蒙古鞑子那里还能落得下囫囵个儿?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那蒙古鞑子,倒不如让咱们哥几个乐呵乐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那女子浑身颤抖,呆滞地摇着脑袋,盯着霍都头,似是请霍都头说句公道之话。 霍都头瞧了钱癞子一眼,说道:“钱军头的话不中听,可这话糙理不糙。话分两面听,事要两手做,这於公於私哥几个都不能白忙活。单单是你从江北而来,这一条便足够将你钉死在大牢里面。你若从了哥几个,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霍都头一边言语,手却在那女子胸前摩挲。 那女子“呸”了一声,啐了霍都头一脸唾沫,咬牙说道:“那蒙古鞑子固然是可恶。可我夫妻却没有被那蒙古鞑子害死,却被大宋的狗兵害死。嘿嘿,怪不得大宋节节败退,当是你们这群孬兵胡作非为之故。” 霍都头伸手慢条斯理地抹掉脸上的唾沫,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娘们还挺硬气。那宋蒙开战也是你能随便说辞的么?眼下朝廷跟蒙古的皇帝已经和好啦,不打仗啦。可这江北来的细作却是不能不防,尤其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俊俏细作。”言毕桀桀而笑,那钱癞子也跟着磔磔而乐,这次像是一大群老鼠掉进了沸腾的火锅。 张君宝听到这里,火气上涌。原来这个霍都头也是狼心狗肺之徒。张君宝掖了一下前摆襟,便要冲出去教训他们。忽见那厅堂之门被撞开,谢步迭步进来一个兵丁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说道:“都……都头,魏爷来了。” 霍都头拧眉板脸,说道:“慌慌张张,能成什么大事?便是前院的小魏子么?” 那兵丁连点头,说道:“是,是,就是他。” 霍都头站起身来,说道:“一个狗仗人势的下人,也至于这般惊慌么?钱癞子,先将这女子藏匿好了。”霍都头说着便瞧见门口阶畔歪斜着的花轿,又道:“这轿子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抬到屋里去?” 两名兵丁跑过来,将地上的抹布复又塞进那女子嘴里,架出堂外。张君宝正忖思这是要被藏匿到哪里去呢,却见房门被扑开。那两名兵丁架着那女子跃进来,陡地瞧见张君宝,便是一愣。张君宝也是一愣,一指地上的扁担,还有桌上的碗勺,说道:“燋酸豏。” 那两名兵丁将女子拖进旮旯里,一拍腰间的钢刀,说道:“不准出声,若有半点声响,便杀你全家。”说着两人又出去,将那顶花轿抬了进来。 另一名兵丁,整理着衣衫,拍扑了一下适才拖女子进来时候沾染的尘土,又对张君宝说道:“爷爷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你小子若敢坏爷爷们的好事,便碎刀子割了你。”言毕两人复又出去,守在门堂前。 接着张君宝便听到外面有老远打招呼的声音:“哎哟,魏爷怎么亲自来咱们后院了,咱们这些人可都沾了魏爷的光了……” 张君宝懒得去理会,便蹑脚走到了旮旯,见那女子满脸污渍和泪痕,却掩不住原本的俊俏模样。虽是双眼惺忪布满血丝,却还透着果敢刚毅。又见这女子穿着得体,想来这女子原本也是丰衣足食的小家妇人。 张君宝跟那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我不是来这里送早点的,只是瞧不惯他们胡作非为,欺负百姓,想救姑娘离开这里。”说着将那女子嘴上的抹布取下。 那女子如久在地狱,陡见光明,眼泪涌出,轻声说道:“苍天有眼,多谢公子高义。小女子若能出得了这魔窟,定当为公子日日诵经,夜夜焚香。”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行事但求己安心,不求回报。只是现在外面人杂,还需姑娘忍耐片刻。” 女子道:“但凭公子吩咐。” 张君宝贴到门缝之上,见外面一群人簇着一个穿着宝蓝缎子的人,向院门处走来。那宝蓝缎子之人约有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罩着纱冠,手里还捉着一根拂尘,显得不伦不类。适才见到的霍都头,钱癞子等几名兵丁都躬身在旁。还有一位白面皮的胖子,身形与那刘碳头肖似,身着长衫,在那宝蓝缎子左右陪笑。 宝蓝缎子说道:“魏光禄卿,按说咱们还是本家呢,这后院人多眼杂,可不能出什么岔子才好。”这喉咙乃是圭臬准绳的公鸭嗓子。 白面皮的胖子赔笑道:“魏爷赏脸,小老儿举家有光。‘光禄卿’这三个字可是当不起,听说只有侍奉皇上的膳食官儿才能称得上是‘光禄卿’。小老儿何德何能,敢居此称呢。” 宝蓝缎子顿住脚步,眯了一下眼睛,说道:“你这意思便是说咱们周公比不上那当朝万岁了呗?” (周公:权臣贾似道,当朝右丞相兼枢密使,加封临海郡开国公。理宗皇帝以‘师臣’相称,百官称其为‘周公’。) 这话本是大逆不道,这在这宝蓝缎子的口中却是随手拈来,面不改色。周围的霍都头等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白面皮的脸上钻出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也不敢去擦,依旧堆着笑,说道:“皇帝的官大,却不得依仗咱们周公么?若非咱们周公划江为界,又哪来的赵家江山?咱们这悦秋别院里只有周公,却不曾见到皇帝。便如咱们哥几个只晓得有魏爷您,别人的官儿再大,也管不到咱们头上不是?” 宝蓝缎子小眼睛一眯,笑道:“这话也只能在这里讲上一讲,出去自然是不能乱说。适才我也没有那个意思,只不过考究一下魏光禄卿。我看呐,这光禄卿的名号,还是当得。” 霍都头等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当得,当得。” 言语间,宝蓝缎子便走到了院墙的侧门一边。刘碳头使劲扯着满是褶皱的油污大褂,相似要将那褶皱扯平了一般,躬身站着。 宝蓝缎子道:“这门一定要把严了,闲杂人等一定不能放进来。我这是为了你们好,若出了半点差错,都要掉脑袋的。” 刘碳头未曾料想宝蓝缎子也能跟自己讲话,受宠若惊,道:“魏爷放心,我姐夫交代的事情,从不敢出半点偏差。” 宝蓝缎子回头瞧了一眼白面皮,白面皮颇有尴尬之色,说道:“我这妹夫虽是长相粗鲁了点,办事却还靠得住,从未出过差池。” 宝蓝缎子道:“靠得住就好,这办事啊,还得是自己人。靠得住。” 白面皮躬身连连点头道:“是,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宝蓝缎子又道:“潘爷在前院忙呢,霍都头得空可要过去帮衬一下。适才还叫你来着,可不能掉了链子。” 霍都头道:“属下即刻就过去,多谢魏爷提醒。” 宝蓝缎子道:“潘爷特别嘱咐了,万事不能放松警惕。那帮叫花子也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的疯,敢来咱们这悦秋别院里造次。昨个抓了他们一个伍大合,估摸着还是他们叫花子的一个头儿。料想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可都打起精神来。” 霍都头道:“一定,一定。托魏爷的福,咱这后院不是一直都安稳着么?” 宝蓝缎子道:“可巧这事情都往一块赶,越是上头催得紧,这下面就越是有人来添乱。这老百姓啊,可不就当这么‘贱民’两个字么?才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啊,就又憋着坏心眼儿倒处跟人添堵。可恨的这帮叫花子,我都两个晚上没睡上囫囵觉了。” 白面皮道:“魏爷一定要爱惜身子,咱们可都要仰仗魏爷呢。回头我让翠儿给您送碗参汤过去。是前些日子御史来时留下的花旗参,关外来的,煨着吐蕃的乌骨鸡炖的。” 宝蓝缎子一泯笑,说道:“好啦,都别拘着啦。我也没什么事情,就来给大家提个醒。这几天卓殊,上头特意交代,我也是奉命行事。好啦,都别跟着啦。我这便去公孙兄弟哪里传个话。” 白面皮和霍都头一起躬身喊道:“送魏爷,魏爷慢走。” 张君宝听了那公鸭嗓子魏爷的话,也是一惊。却不想那日伍长老不辞而别,竟然陷在这高墙大院里面。这事既然听到了,那当是要想办法救伍长老脱离险境了。再一想,伍长老一身功夫卓越,却还不能自保,想必这悦秋别院当真是卧虎藏龙了。 刘碳头见那宝蓝缎子走远了,跟那白面皮说道:“姐夫,瞧他那公鸭嗓子,还涂脂抹粉的不男不女的样儿,啰哩啰嗦个没完没了的。不就是个太监么?咱们这里又不是皇宫别苑,咋还来个太监管事呢?” 白面皮抬脚虚晃比划了一下,像是要给刘碳头踢个跟头,说道:“闭上你的裤衩嘴,没听那小魏子说么?皇帝家不还得依靠着咱们周公么?没有周公,哪里来的赵家的天下?周公使唤几个太监丫鬟的,还要你来多嘴?这悦秋别院的名号怎么来的,你不知道么?” 刘碳头道:“姐夫你看,又来取笑我。我又不识字,我哪知道这悦秋别院是怎么来的啊?” 白面皮道:“平日里叫你多看几遍三字经,百家姓。你总是不听,这叫书到用时方恨少,我想提携提携你,你这懒猪也总也不上道。这‘悦秋别院’四个字是当朝万岁御封的。咱家周公贾丞相,字师宪,号悦生,又号秋壑。这‘悦秋’二字便是从周公的别号‘悦生’和‘秋壑’中各取一字而来。哎呀,跟你多说也是无用。这偏门可一定要守好了,出了半点岔子,连我都要被你连累。” 刘碳头眨着一只眼,说道:“姐夫你还不了解我,我办事你放心。绝不会出纰漏的。” 白面皮道:“知道就好。”一回头又道“霍都头,咱们请。潘爷的脸色可不太好。” 霍都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魏光禄卿高升。” (关于“高升”:古时候的官场上,下级对上级一般不说请,说“您头走”也不好听,一般说“您高升”便是请您移步,或者请您先行的意思。) 白面皮一拉霍都头的手,笑着说道:“霍都头切莫再取笑小老儿了……”二人大笑着结伴而去。 张君宝暗自高兴,心想人少更好办事。正想着,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钱癞子。 适才乃是钱癞子的两名手下将那女子还有花轿抬到这耳屋之中。钱癞子陡一进来,瞧见张君宝,还有地上的扁担,一怔,随即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怎么还在这儿?还能少了你的锅碗么?赶紧滚……哎哟……你个仙人板板……” 钱癞子话未讲完,张君宝便已出手,撮指一点,直取钱癞子胸前大穴。这便是小妖教给张君宝点穴的法儿,张君宝才学会了半天,满是新鲜,刻意要尝试一下。 那钱癞子本是不学无术之徒,空有两膀子力气。张君宝在他气海穴上一按,钱癞子便已浑身麻木,动弹不得。但是这穴道却管不住钱癞子的嘴,钱癞子哎哟倒地,嘴里叫骂不止。 张君宝一喜又一惊。暗忖,一喜是这点穴之法却然管用。一惊是虽然点住了钱癞子,却没有封住他的嘴。张君宝听小妖说起过,穴道可驾驭人的麻、哑、晕、死、咳、笑等,却偏偏忘了问她是哪些穴道。别的不说,这哑穴和笑穴这么有趣儿,当是该问的。 张君宝恐引来其他人,冲着钱癞子的后脑便是一拍。尚未使出二分劲力,钱癞子便晕了过去。钱癞子的两名手下,瞧见钱癞子倒地,隔着花轿未明所以,赶紧进来。张君宝斜身穿插,双掌齐出,击在两人的后颈之上。两人各自闷哼一声,便昏在地上。 张君宝拍了拍手,暗忖,对付这些脓包,就用不上什么点穴之法。接着往外一瞧,见那刘碳头若无其事。想来是这钱癞子平日里大呼小叫,扑腾惯了,这点声响也习以为常。 张君宝盘算着等一下还要去探一下监牢,便忖思如何送着女子离开。再一瞧外面,院子通往前院的月洞门旁有一个马厩,里面有两匹马。 张君宝到旮旯跟那女子说道:“不知姑娘可会骑马?” 那女子点点头,答道:“在乡下骑过。” 张君宝道:“如此甚好,待我料理完那独眼胖子,姑娘可乘马离去。”张君宝说着将那女子身上的绳索一一扯断,那轿内还有两个粗布包裹,想来是这女子之物,便取来让其缚在身上。 那女子收拾停当,说道:“恩公不与我同去么?” 张君宝道:“适才那公鸭嗓子言语,这大院之内还陷了丐帮的义士。既是知晓了,便不能袖手不顾。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打晕了那独眼胖子,牵了马来。” 那女子伸手拉了一把张君宝,说道:“奴家随夫姓,唤作万四娘。虽是大恩不言谢,却不知日后尚能再见遇恩公否,四娘先行谢过恩公。”言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便要叩首。 张君宝赶忙一把将那万四娘搀起。瞧这万四娘也不过二十四五的年纪,虽是憔悴,却仍掩不住原本姿容。脸上虽有薄尘泪痕,却似洗尽铅华一般。不施粉黛却更有一种清新脱俗,淡雅如菊的自然之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一怔之下,忙将那女子推开,说道:“举手之劳而已,可当不得如此大礼。”言毕推门出去。 张君宝到了院子里,见那刘碳头依旧半躺在春凳之上,嘴里还嘬着一个砂壶。 刘碳头也瞧见张君宝,呵道:“这挨千刀的,咋忘了这茬呢。还不快滚出去,若叫我姐夫瞧见了……” 张君宝不待他讲完伸手在他胸口一按,吐出三分劲力。只听“喀嚓”一声,独眼胖子刘碳头身下的春凳四腿齐断,刘碳头一声没哼便昏死过去。 张君宝大惊,本是瞧这刘碳头身宽体胖,腰比水桶,是以多用了一分内气,却不想连那春凳都压碎了。张君宝赶忙上前一探鼻息,知晓刘碳头仅是昏了过去,才略略放心。原来这春凳本就不堪承重,又加刘碳头硕大的腰身躺在上面,已是岌岌可危,竟承受不住张君宝这一按压之力。 刘碳头身畔还有一个小厮,瞧见这般光景已是吓得瘫软在地。张君宝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小厮筛糠一般哆嗦着,上下牙打颤,却是讲不话出来了。 张君宝从那马厩之中牵来一匹马,顺手又从栓马杆架上取了一套鞍辔。张君宝没有骑过马,但却不少瞧见。便将那马鞍置于马背之上,可那马镫和腿带却怎么也缠绕不实。 屋内的万四娘出得屋来,接过张君宝手中的缰绳,说道:“自愧无鲑菜,空烦卸马鞍。想来恩公少做这下人之事。”说着麻利地将马鞍栓扣妥当。 张君宝将那侧门打开,说道:“姑娘快走,越远越好。” 万四娘翻身上马,说不上矫健,但也利索。她回头向张君宝观望了两眼,搔首踌躇,欲言又止,咬了一下嘴唇,打马而去。 张君宝见万四娘行得远了,舒了一口气。心道行侠仗义的感觉真好,便如沐浴在春天的花海里一般,极是称心快意。 张君宝又进来这高墙之内,径直走到那月洞门里。才一靠近,便听到里面有兵丁踏步而过的声响。张君宝隐在马厩侧旁,待那队巡查兵丁走过,便遥见里面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兵丁遍布,很是森严。 张君宝不由得踌躇一番,这悦秋别院防范如此邃密,想要入监牢救人,当非易事。又想起进来之前二牛子的一番话,言语说这左边的几间屋子是杂物间,能藏身。便退身回来,进到一间屋子里面,见这屋子也是梁椽通透的大屋,摆放着若干破旧家具,箱柜等物。 张君宝见椽檐下面有走风的小窗,便上去一观。但见这房前依旧是三步一哨,各处均有兵丁把手,根本瞧觑不出哪里是监牢之所。 张君宝不免有点泄气,暗忖自己想做英雄却怎地跟做小偷似的躲躲藏藏,行侠仗义的豪气全然没有。又道这悦秋别院如此防范严密,瞧来当真是官家重地马虎不得。可若是置伍长老於不顾,却又不忍心,左右很是为难。 张君宝常听师兄及少林寺中管柴米的柴头、米头闲聊,说古有侠士劫富济贫,破牢救人都是在夜晚行事。乘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来无影去无踪,当算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这晴天白日的,又有那么多兵丁站岗,便是连那监牢之所也是找摸不到地方啊。 张君宝睨了一眼外面,这太阳才刚刚升起。若是在这屋内蹲到夜里,岂不是没趣极了。又转念一想,人们大都以为夜晚才会有人来劫狱,可我偏偏大早晨的去劫,如此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一举得胜呢。 张君宝一念至此,便想了一个法儿。在这屋里翻腾了一阵,找来一对二尺余见方的雕花木箱子,还有弃置在这里的几卷帷幔。张君宝将那木箱略一擦拭,便见那木箱也是质地非凡。暗忖着悦秋别院就是不一样,废弃不用的家具都是上好的硬木做就。 张君宝又将那帷幔撕开,包了几块青砖,裹好系实,放在箱子之内。又将那对雕花木箱扣好。张君宝收拾停当,再去适才担燋酸豏进去的耳屋,见有一个兵丁已然悠悠转醒,举手再是一拍,将那名兵丁拍昏。 张君宝剥下那名兵丁的衣服,给自己换上。虽是肥大了一点,却还看得过去。张君宝捧了那两个雕花木箱径直穿过月洞门,到了前院。穿过一段小路,便见前面有兵丁三岗五哨,张君宝捧着木箱靠走到一岗兵身侧,故意脚下一软,“哎哟”一声假摔在地上。 那兵丁不明就里,忙弯身将张君宝扶起来。张君宝捧着脚,假声唏嘘着,说道:“多谢,多谢。”说着再去捧那木箱。 那兵丁瞧见张君宝面孔,诧异道:“你是新来的?怎么没见过你啊。” 张君宝道:“这几天上头紧着呢,哪敢用新来的?魏爷临时调派过来的。昨个霍都头特别交代,要将这箱子送到上官兄弟那里去,说是那监牢里急用之物。可不巧,我这脚……”说完心里还有一些忐忑,瞧那兵丁竟是未起疑心。至于“公孙兄弟”便是在那钱癞子跟霍都头谈话之时听到的。钱癞子言语说“若是这细作送到了监牢,审问出来,便是那公孙兄弟的功劳了。”张君宝便暗暗记下了,心道这公孙兄弟定是那监牢的头儿。却不想此刻竟用上了。 那兵丁见张君宝这么说,“哦”了一声,顺手帮张君宝将那箱子捧起,着手处沉甸甸,不由得说道:“呀嗬,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啊?可是够沉的。” 张君宝道:“咱可不敢随便打听,魏爷特意交代了规矩呢。”张君宝想起霍都头对那魏爷的恭敬劲儿,便言语之时将那魏爷挂在嘴边,想来不会有差。又道:“兄台帮个忙,帮兄弟将这箱子送过去可好?” 那兵丁正在值守,便一忖思,说道:“这……” 张君宝看有戏,又道:“交个朋友帮个忙嘛,回头后厨炖的参汤,我去偷一盅来,听说是和着吐蕃进贡的乌骨鸡炖的呢。” 那兵丁眼前一亮,并不问那参汤,反问道:“小兄弟这里面有人?” 张君宝嘿嘿一笑,悄声说道:“我叔父在魏爷那边当差,管后厨。” 那兵丁喜笑颜开,冲着左近一个站岗的兵丁说道:“蒋兄弟,帮忙长一眼,我去去就来。头儿要是问起,就说我去茅厕了。”言毕乐滋滋地搬起一个箱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也搬起另一个箱子,假装脚疼,走得慢一些,便能让那兵丁在头前带路。那兵丁还倒是攀上了关系,回头道:“兄弟贵姓?” 张君宝胡乱回答说道:“免贵姓魏,叫我大宝就行。兄台您贵姓?” 那兵丁道:“哟,感情跟那魏爷是本家啊?我叫沈二蛋……” 两个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那监牢之所。 张君宝瞧觑了一下,监牢乃是独门独院,远瞧与其他楼阁并无差别。不由得暗忖,若不耍点小聪明,这地方还当真难寻。 进了大门,待到二门处。二门口两名兵丁伸手拦住,呵道:“干什么的?” 张君宝道:“霍都头吩咐送过来的,说是牢里面的急用之物。” 那兵丁又道:“腰牌呢?” 张君宝一愣,不曾想到进这监牢还要用到腰牌。此刻再去寻显然是晚了,不如索性蒙上一蒙,便说道:“哪有什么腰牌,都头又没交代,只说将这两口箱子送过来。” 那兵丁声色俱厉,说道:“没有腰牌便是不能进。” 张君宝将那箱子杵着门口往地上一墩,说道:“反正都头交代送到这里,那便放在这里好了。误了里面使唤,你们担着吧。”说着又将沈二蛋手上的箱子接过来,叠在那里。 那守门的兵丁也瞧见这箱子颇有分量,急道:“你这混人不讲理,摆在这里岂不是挡住门口。若被头儿瞧见了,那是要骂人的。” 张君宝道:“你又不让我进,那你自己搬进去吧。” 那守门的兵丁有自己的职责,不敢擅离,两人对望了一眼,说道:“依了你了。快搬进去,快去快回。” 张君宝一乐,暗忖竟这么容易蒙混过关,回头跟那沈二蛋说道:“沈大哥先回,我交了东西再去跟沈大哥说话。”沈二蛋转身走了,张君宝便搬着两口箱子进了这监牢的二门。 二门之内尚有不少站岗的兵丁,却也无人上前盘问。张君宝瞧觑一遍,找到监牢位置所在,便径直走将过去。过了一道穿堂,到了近前,便看到一道铁栅栏门。这屋内只有两名军头模样的人,偎在在那铁门旁的小桌子上喝茶。 张君宝瞧那铁门紧锁,知道无论再如何言语,那守门的军头也是不会放自己进去。便将那箱子放在地上,说道:“魏爷吩咐送过来的,说是等下要用到的。” 那军头瞧了张君宝一眼,说道:“挨着墙放。”便又转过身去从脚下一把大铁壶里倒水泡茶。 张君宝“嗯”着,瞧准机会,快步上前,冲着那军头的后颈便是一掌。那军头闷哼一声,伏在桌子上昏了过去。另一名军头霍地跃起,手便向挂在墙上的钢刀伸去。张君宝欺身上前,在那军头腰眼里一点。那军头但觉腰身酸麻,哪里还够得着钢刀,便摔将下来。张君宝上前一掌将其拍昏。 张君宝从那军头身上摘下一大串的钥匙,一边去打开那道铁门。一边还忖思:这监牢也不过尔尔,看守的均是寻常兵丁,防范也不算严密,倒是有一股手到擒来的沾沾自喜感。 张君宝试了几把钥匙,将那道铁门打开。到了里面,见墙上的窗户拿厚重木板钉着,密不透风,略觉有些阴暗。再往里面竟连一名看守都没见到,张君宝不由得一丝诧异。原以为这监牢应是石墙砌成,铁板做衬,窗户大不过碗口,刑具遍地,鲜血淋淋,哭嚎刺耳的景象呢。而这监牢却似寻常房屋仓促改设而成,别说什么血腥味,就连点霉味都没有。 张君宝狐疑一顿,也想既然来了,总要查勘一番,若伍长老当真被关押在此呢?张君宝捏脚往里走,转过一排木栅栏的牢笼,便见前面一块宽敞地,地上有一个硕大的门形架子,架子上用铁链缚绑着一个人,呈大字吊在那里。 张君宝快步上前瞧觑清楚,果真是前日里才分开的伍大合伍长老。忙道:“伍长老,伍长老,我是张君宝。却巧听到他们言语说伍长老陷在这大牢里面,不想竟是真的。”说着便上前用手中钥匙去开伍长老手腕之上的镣铐。 伍大合一怔,说道:“张兄弟?”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道:“此间危险,这别院里面高手众多,深不可测。张兄弟快快离去,若有机缘瞧见丐帮兄弟,知会一声即可。” 张君宝道:“也没那么可怕,我适才在后院还救了一名女子出去呢。这牢里的看守都是脓包,竟然不费劲就找到了这里。”言语这将那铁链翻来覆去瞧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锁眼。 伍大合“唉”了一声,说道:“白日出去恐难。也罢,张兄弟去那牢笼里面将我那破钵寻来。这铁链是铆钉卯上的,钥匙打不开。” 张君宝仔细观瞧,果然如此,那铁链环环紧扣,并无间隙。手腕处的枷锁是用手指粗的铆钉穿进去,再用铁锤将两端砸扁。任由你武功再高强,也是挣逃不脱。可伍长老言语说要他的破碗做甚?便是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说道:“寻那碗做甚么?” 伍大合道:“张兄弟快去寻来,我自有妙用。便在右首边的木笼之内。” 张君宝见伍长老这么说,也只好依他。那牢笼里面胡乱铺着稻草,别无他物,极是好寻。张君宝将那破砵拿来,伍大合道:“将钵底贴在我的膻中穴上。” 张君宝恍然大悟,伍长老的这只破钵不同寻常,碗底上嵌着一块磁石。在驿州城初次见面之时,就见伍长老用这只破钵收了丁剑声的飞针。张君宝依言照做,并慢慢将那碗向外移动,便见伍长老的膻中穴上冒出一根银针。 张君宝将那根银针捏住,抽了出来,足足有五寸之长。便说道:“用银针封穴,恁地歹毒。还是这么长的银针。” 伍大合呵呵一笑,说道:“若不用这银针,怕是困不住我。银质软,这么长的银针自然不是用纯银打造的,乃是用铁和银揉在一起,若不然,磁石是吸不出来的。” 张君宝搔了搔头,说道:“对对,书上瞧见过的,磁石只吸附铁器,於金铜银器是无用的。” 伍大合双眼微闭,运气凝力,只听“咔嚓”一声,那铁链末端箍在木头上的铆钉被抽了出来。伍大合哈哈一笑,说道:“这铁链极是坚固,木头却是朽木。”说着将那铁链缠绕在手臂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大喜,不想这等顺利。二人拐过那排木笼,瞧见那两名军头依旧趴在那里,外面也依旧静谧,并无喧哗之声。伍大合却蓦地停下脚步,说道:“这却是古怪得紧呢。” 张君宝说道:“怎么?伍长老觉得哪里不对么?” 伍大合摇了摇头,反问道:“张兄弟一路行来,就没有遇到甚么高手么?” 张君宝一怔,说道:“全然是一些毫无武功根基的兵丁,连我两分力气都消受不住呢。便如这两个脓包一般。” 伍大合道:“兵法有云:乘虚而入,乘乱而出。这悦秋别院有重兵把守,监牢之所当是重中之重。此刻外面却这般无知无觉,甚是不合常理。” 张君宝道:“这一节倒也是想过,想来没有人敢在大白天来此捣乱,咱们这边叫做出奇制胜罢了。” 伍大合捻了一下胡须,连连摇头,说了两句:“古怪,古怪。这般硬闯怕是出不去。” 张君宝想起那日初从南斗寺上下来,连打十几个兵丁都也轻松,便说道:“既然都来了,不妨试上一试。” 伍大合哈哈一笑,说道:“果真英雄出少年,老朽可早就没有张兄弟这般豪气了。好,咱们便试上一试。”伍大合说着迈步向前,抬手推开了那铁栅栏门。便在此时一枝响箭破空而至,伍大合不及躲闪,便拿手臂一档。那镣铐的铁链缠绕在伍长老的手臂之上,却比盾牌还要厚实。响箭射在镣铐之上,擦出一串火花,折在地上。 张君宝定睛一瞧,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却见外面密密地围了三层兵丁,最前一排持盾,中间一排持弓,后面还有一队骑兵。就连外面围墙之上还埋伏有一排排的弓箭手。那队骑兵的中间一人,身着亮银盔甲,赫然便是潘无涯。 伍大合瞧见潘无涯,厉色说道:“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出去。潘老鬼,用些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在川蜀也算的上一号人物,来来,咱们好好比划比划。” 潘无涯哈哈一笑,说道:“就凭你?现在我在上,你在下;我是官,你是犯。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若不是为了你身边这小子,留你何用?别人怕你们丐帮,我却不怕。” 张君宝想到前几日在驿州城,潘无涯便觊觎自己的九阳真经心法,图谋不轨,也是火上心头。又想这老鬼还在臭名狼藉的贾似道手下当差,也定非什么好人。向前一步,说道:“潘无涯,我看你还是莫要再打我的主意了,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给你。” 潘无涯一竖大拇指,说道:“好,有骨气。若是在前日,我怕是舍不得,今日便是不同了,我便成全了你。”说着一挥手,只见潘无涯身边的一名全身盔甲之人,掏出两把彩旗左右一挥,便见弓箭手们万箭齐发。 伍大合将张君宝拨在一旁,手中铁链挥出,舞成一团,便如一个大大的盾牌,将那些箭矢尽数磕落。 伍大合身形枯瘦,膂力却是惊人,一条硕大的铁链在他手里竟像软鞭一样灵活。只见他左手的铁链舞作一团,右手的铁链竟然笔直飞出。那铁链犹如长了眼睛,点在门外的盾牌之上,咚咚作响。 门外的那些兵丁哪里经受的住这铁链的力道,直震得虎口流血,盾牌脱手。持弓箭的兵丁瞧见也是大为骇然,纷纷后退。伍大合手中的铁链犹如长蛇一般,在众人面前巡回游走,来不及躲闪的兵丁纷纷皮开肉绽,直闹得门外一阵人仰马翻。 潘无涯座下马匹受惊,长嘶而起。潘无涯借势腾在空中,手中马鞭甩出,直缠在伍大合的铁链之上。其他兵丁得了喘息,纷纷退后,弓箭手们见於伍大合等丝毫奈何不得,也纷纷撤下。 伍大合道:“潘老鬼,你若凭真功夫胜我,老朽便是认栽。何必搭上无辜性命?” 潘无涯道:“甚么天下第一大帮,我看也不过尔尔。便让你见识一下神霄大法。” 伍大合呵了一声“好”,手中铁链一抖,那铁链如同有着灵性一般,复又一圈圈悉数缠绕回手臂之上。双臂一圈,凝阵以待。 潘无涯丢下马鞭,连同身上的佩刀也一同摘下,丢给后面的随从。潘无涯往前踏了两步,伍大合也向前踏了两步。这院前的风便似凝固了一般,如同凝结成了一卷布,贴在人的脸上,让你呼也不得,吸也不得。周圈的兵丁纷纷撤了三五步远。 潘无涯和伍大合同时说了一声“请”,两人便又各自向前。似是每踏出一步便要撕破重重阻拦的“布风”一般。 陡地张君宝眼前一花,便似凝住的风又欢活了起来。潘无涯和伍长老蓦地出手,如火光电石一般,交互了数招。 潘无涯悠地双掌推出,直取伍大合面门。伍长老侧身揉转,半挡半架,右手便袭到了潘无涯左手的曲池。潘无涯见伍大合侧身揉转之际也是拧腰右移,便是如同伍大合一般招数一样。 潘无涯与伍大合如此换了七八招,两人出拳霍霍,但是谁也没有击实。潘无涯手臂上裹着精铁护腕,伍大合手臂上搀着铁链。精铁护腕擦在铁链之上,火星四射,桀桀之音不绝于耳。接着一声短促的铿锵之音,两人又各退两步。 张君宝瞧得清楚,潘无涯和伍大合两人功力相若,若是这般苦苦消耗下去,还怎么能出的去这悦秋别院呢?更何况,潘无涯还有一个叫做宫无继的师弟呢。 伍大合又要再上,张君宝急向前一步,说道:“潘老鬼,这样较量武功却是不对。” 潘无涯哼了一声,说道:“有何不对?” 张君宝道:“正如你适才所言,此刻你是官,我是犯。犯与官比武,哪里还能讨得来好处呢?若失败了,毋庸多言;若是胜了你,在这高墙大院也是插翅难飞。那这比武却是半点意思都没有了呢。” 潘无涯并不上当,说道:“然也。就算你们胜了我一个,还会有其他高手来过。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们逃脱出去的。” 张君宝道:“我也料定如此,所以咱们还是不用比试了。伍长老,这潘老鬼棘手,你武功高过於我,此刻便是能走脱一人便是饶了一人。” 伍大合这才理会张君宝所想,说道:“张兄弟高义,老朽心领了。若是能出去,咱们便一起出去,若是不能出去,咱们便共患难是了。” 张君宝往前一跃,与潘无涯和伍长老呈三角站立,说道:“好,我与伍长老连手对你,便是以犯对官,不算以多欺少了。” 伍大合一怔,才知晓原来张君宝此番言语便是要与他共同敌对潘无涯。伍大合知道张君宝修为不凡,这样既能敌退潘无涯,又顾全自己颜面,免得外人说自己以多胜少,传将出去,於丐帮颜面受损。 伍大合哈哈一笑,说道:“张兄弟苦心,老朽这才明了。老朽这把年纪,早已将名利置之身外。张兄弟所言极是,胜了又如何?败了又如何?能出得了这高墙大院才是胜,出不去那边是败了。”这里除了潘无涯均是一些脓包笨蛋,伍大合又何尝瞧不出来?伍大合回身又冲张君宝轻声说道:“便依张兄弟所言,莫要跟潘无涯死磕。今日若是能出得了这高墙大院,便是胜他一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潘无涯道:“你等这么想也忒是天真,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我潘某人尚且有自知之明,不敢托大。这悦秋别院,远远超出你等所想。便是郭靖黄蓉来了,也休想出去。” 伍大合乃是丐帮弟子,视前帮主黄蓉若神明一般。郭靖更是一代大侠,为国为民。此刻这二人的名字在潘无涯口中便如囚犯一般。更是让伍大合火冒三丈,说道:“潘老鬼,多说无益,咱们手下见真章。” 张君宝也知晓郭靖黄蓉乃是郭姊姊的父母,岂是随意亵渎之人?当下举拳凝掌,拭目以待。 潘无涯也不含糊,说了一声“好”,身形一动,直扑张君宝。 张君宝适才瞧过潘无涯的武功招式,知道伍长老尚无胜算,自己更是无有把握。不若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免得“日”长梦多。当下气起丹田,一招“竹篮打水”,运足了劲力,双掌拍出。 潘无涯当然识货,还未到跟前便觉劲风袭到,也不敢大意,跃在空中拍出一掌便又返回。这一掌力对力,硬碰硬,着着实实。 张君宝得老顽童传授空明拳法,备了三分劲力,这一掌只后退了一步。而潘无涯一掌之后随又借着张君宝的掌力向后翻出,落地之时但觉气血翻腾,暗忖道:“这傻小子不可小觑,内力浑厚,当不在伍大合之下。” 便在此时,伍大合的铁链也已然卷出,直取潘无涯的双腿。潘无涯甫一落地,一口真气尚未提上来,便已察觉伍大合的铁链已至。潘无涯久经沙场,应变极快,伸足在那铁链上一点,便即提气后跃。 张君宝知道此战宜急不宜缓,一心想着连手击退潘老鬼。潘无涯一跃后退之时,张君宝便紧跟而上,到了二门门侧。忽听外面一阵嘈杂马蹄之声,马上之人跟张君宝打了一个照面,便被一根飞来的绳索套住,摔扑在地上,接着门外便传来一阵得意的奸邪笑声。 张君宝瞧得清楚,这女子素锦小裹,背着两个粗布行囊,不正是适才被自己救走的万四娘么?那万四娘虽是被套落在了地上,手里还是使劲勒着马缰绳。又听钱癞子一声唿哨,那马踏蹄长嘶,挣脱了万四娘手中的缰绳,直奔钱癞子而去。 张君宝一阵懊恼,那官家的马自然识得官家的呼哨。便是跑得远了,若听到主人的呼哨,也必定返跑回来。自己应当是先将万四娘救出,匿藏在一边。待到风声不那么紧了,亲自护送万四娘出去,才是万全之策。哪有自己这么鲁莽的“英雄”,竟然将所救之人托付给一匹认熟欺生马儿。 “‘英雄’?我这还算哪门子英雄啊!”张君宝长叹一声。曾在自己脑海中勾画好的“行侠仗义”,瞬间变为泡影。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此刻见到万四娘,便不能再让她落入魔窟。张君宝对伍大合说道:“伍长老,那从马上被套下来的女子便是我所救出去的女子。都怨我一时大意,用了官家的马匹逃奔。此时再见,便不能不管。伍长老支撑片刻,我去救那万四娘出来。” 伍大合也瞧出此刻对面只有潘无涯一个高手,便将手中铁链一抖,佯袭潘无涯左近,说道:“张兄弟放心,我来缠住这潘老鬼。” 那万四娘乃是一个弱女子,被几个兵丁用套马索套了下来,摔在地上却是伤得极重。那兵丁自来便是欺男霸女,视性命如儿戏。见万四娘一时间爬不起来,便扯着绳子将万四娘拖行了数丈。只一眨眼的功夫,万四娘的肩头、腰背的衣服均被磨破,隐隐血迹渗了出来。 张君宝瞧见万四娘被拖行在地,怒上心头,随手捡起一把钢刀,冲着手持套马索的兵丁便掷了过去。钢刀挟着风声,直取那兵丁前胸。那兵丁犹自哈哈大笑,待瞧见了钢刀,便已躲闪不及,被钢刀穿入胸膛,直末刀柄。 张君宝也是一怔,不想这一掷之力竟如此遒劲,也不想这一掷便伤人与刀下。另外的兵丁也瞧出张君宝要去救那万四娘,便一起呼喝着拔刀而上。有的忌惮张君宝的武功,便举刀向万四娘身上斩去。 张君宝已然到了近身,岂由那些兵丁放肆。三拳两脚便将兵丁击退,一把抱起万四娘,退回到适才的监牢的铁栅栏门侧。万四娘挣脱身上的套索,见两名不怕死的兵丁又然袭来,忙道:“公子小心身后。” 张君宝转身击出两掌,说道:“这些个脓包,尚……啊……”张君宝话未讲完,便觉得后背“京门穴”和“天宗穴”一阵剧疼,痛彻心扉,双臂上的力道登时卸去大半。猛一转身,便瞧见万四娘手中握着两根硕长的银针,跟从伍大合膻中穴取出来的银针一模一样。 “你……”张君宝瞧着万四娘,心尖一阵酸痛。然后眼睁睁地瞧着万四娘又将手中的一根银针刺入自己的“膻中穴”。 张君宝直觉如晴天一个霹雳,恁是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万四娘一举得手,苦笑说道:“此刻公子为鱼肉,我为刀俎。公子莫怪。” 张君宝木然盯着万四娘,说道:“原来如此……” 万四娘道:“公子侠义,奴家佩服。要怪就怪公子生错了时辰,认错了朋友,行弯了道路……” 张君宝脑子一片空白,万四娘所言却是一言也为未曾听进去,木然说道:“姑娘为刀,我为肉,那谁又是握刀之人呢?” 万四娘道:“上黄泉路之前,一定会告诉你的。” 伍大合听见张君宝的痛喊之声,回身一瞧便知一二。手中铁链摔地一震,化曲为直,直奔万四娘而来。万四娘竟然不闪不避,待那铁链到了跟前,略一侧头,双手齐挥,两枚银针便激射出去。银针比那铁链不知小了万倍千倍,这一招便是后发而先制。 伍大合暗忖不好,瞧着银针来势便知这女子的武功比那潘无涯差不了多少。眼见张君宝被制,也道今日栽在了这里。伍大合临急变招,铁链左右一抖,磕飞了两枚银针。这一变招,伍大合的后背便是门户大开,潘无涯阅历邃深,哪里肯放过着绝佳的机会,欺身上前便是一记神霄掌。 这神霄掌颇有独到之处,仅是一掌,伍大合但觉体内真气翻腾,双腿酸软。接着膻中穴又是一痛,万四娘的手中复又翻出来一根银针,循着膻中穴的原路插了回来。 潘无涯哈哈大笑,说道:“猛虎再猛,狐狸再猾,不也都斗不过猎人么?”说着一摆手,一群兵丁涌上,将伍大合和张君宝来个五花大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一围的兵丁见万四娘擒下张君宝,也是一惊,又见潘无涯对万四娘也是相敬如宾,拱手寒暄,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监牢的铁门重新被打开,适才被张君宝打晕的两名军头被抬了出去。潘无涯进来将那张桌子掀起,也不知在那里拿捏了一下,那桌子下面的底板吱吱作响,一个大洞豁然开朗。望下去阴森森,冷凄凄,敢情这里才是真正的地牢。 张君宝被银针闭了几处大穴,又被五花大绑,便被关在一间牢笼之内。伍大合则又被挂在了一根柱子之上。 张君宝望了伍大合一眼,满脸愧意。伍大合却不以为然,说道:“张兄弟何来自责?倒是我老叫花子连累你了呢。” 张君宝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本期要做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士,却被那万四娘蒙骗,身陷囹圄。正忖思着,隔壁传来潘无涯和万四娘的对话之声。 潘无涯道:“今日多亏万姑娘出手,若不然也活捉不得那张君宝。” 万四娘道:“活与不活又有什么区别?小侯爷有令,莫留活口。” 潘无涯轻轻“啊”了一声,说道:“小侯爷不是想要那张君宝的九阳真经么?怎地此刻又要将其杀死?” 万四娘道:“这话也是咱们该问的么?依言行事便是。老娘我念你在贾似道手下当差不易,便留了他们两个的活口,也教你手下那帮脓包不乱嚼口舌。等你料理干净了,我便回小侯爷那里交差了。” 潘无涯道:“多谢万姑娘体恤。只是这张君宝……” 万四娘嗔道:“小侯爷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何须再让我多费口舌?” 潘无涯道:“即是这样,那……” 潘无涯一句话尚未讲完,头顶传来急促的铜铃叮咚之响。潘无涯一怔,大声说道:“什么事?” 顶上传来霍都头急急地声音道:“潘爷,张教主让小人急传潘爷过去,说是有要紧的事情,耽误不得。” 潘无涯道:“知道了,我马上就上去。”然后又温语道:“万姑娘,潘某在这悦秋别院当差,身不由己。潘某须上去一遭,待理会完那些繁琐之事,便就回来。” 万四娘道:“可是那正一道教的张宗演么?” 潘无涯道:“正是他。” 万四娘道:“那人武功深不可测,你好自为之。” 潘无涯应了一声转身离去。万四娘抿了一口茶水,起身来到张君宝的牢笼之前。 万四娘道:“张公子,可还有话要跟姊姊说么?”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胜王败寇,我多费口舌又有何用?难不成姑娘还能放了我?只是,杀我岂用得着这么大费周折?” 万四娘咯咯一笑,说道:“张公子未谙世事,自然是不懂了。多亏小侯爷神机妙算,姊姊这一招便是多余了。原本我是要骗上你一骗的,只可惜现在用不着了。小侯爷改变了主意,现在只要取了你的性命即可。” 张君宝道:“小侯爷是谁?” 万四娘道:“张公子可将这个问题放在最后问我。” “为什么?” “因为我一旦回答完张公子的这个问题,就要必须将你杀死。” “小侯爷与我有仇?” “无仇。” “有怨?” “无怨。” “那为何杀我?”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张君宝点了点头,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师父觉远禅师的内功之高,无与伦比,便是习练了《九阳真经》的缘故。跟何足道一番比试,已是轰动一时,让人叹为观止。自己年幼,又无招式根基,不知晓师父传授的“强身健体之法”便是一门绝妙的武功,这法门就源自《九阳真经》。 便如佛经中记载的一个小小典故:说是一个小孩手捧一锭黄金,行走于闹市之中,世人见之多起觊觎之心。 张君宝又想,白玉沙言语自己重病在先,后又坚决不肯收受恩惠,但是拿到写给向灵瑶的《伤寒祛病杂论》之后却又立刻翻脸,此人乃伪君子也。 这位“小侯爷”既然下了这么大的本钱,想必也是为了这《九阳真经》而来。但此刻却又要杀我灭口,那么原因只有一个,那便边是“小侯爷”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莫非?白玉沙便是“小侯爷”? 张君宝暗暗运气,却是一点劲气也提不上来。这银针封穴与点穴之道卓然不同。以内家真力点穴,多则七八个时辰,少则一两个时辰,穴道便会自行解开。但这银针封穴却是不同,只要体内的银针不被取出,这穴道便一直被封,毫无办法。 张君宝自知冲开穴道无望,说道:“从我自驿州城出来,你们便一直监视於我?” 万四娘也不隐瞒,说道:“那是自然,若被你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这编排好的一出出好戏却是演给谁看去呢?” 张君宝哼了一声,道:“小侯爷可是姓白?” 万四娘倏忽收敛笑容,右手抬起,指尖便挟着一柄柳叶飞刀,说道:“张公子果是绝顶聪明。既然张公子猜到了小侯爷的身份,那我便送公子上黄泉路了。” 张君宝不再言语。白玉山庄富可敌国,可这么大一座庄子,说送人就送人了,这等手笔,倒也与侯爷的身份相匹。可堂堂大宋又哪来的侯爷?一想至此,忽又抬头问道:“侯爷之名何来?白少庄主又是哪里的侯爷?” 万四娘略一沉吟,说道:“我家小侯爷常吟一首诗,你便来猜了。蛟龙潜匿隐苍波,且与虾蟆做混合。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 张君宝一怔,这首诗却是读过,乃是一百多年前金国皇帝完颜亮的一首诗。想来白玉沙便是金国皇室的后裔了。 这首诗意如其字“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诗中熊熊野心,昭然若揭。想来白玉沙便以先人完颜亮为楷模,尝胆卧薪,期待东山再起了。 万四娘捏着那柄柳叶飞刀,说道:“张公子可还有什么遗言?” 张君宝闭上眼睛,摇了摇头,说道:“将死之人又何必问那么多呢?”言毕又默念着万四娘适才言语的那首诗,脑海里却泛出郭襄姊姊的面孔。 蛟龙潜匿隐苍波,且与虾蟆做混合。 等待一朝头角就,撼摇霹雳震山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 地牢四周的墙壁虽然是石块砌成,却无铁板做衬,但这么厚重的石块足以让人望而生畏地牢里当然有窗户,虽然比碗口大了不少,却嵌着几根儿臂粗的铁杵,就算是一只碗也塞不进来。 地牢里只有一道门,同样是厚重的铁栅栏,就算是有人下来,就只那道门上的门锁也得开上半天。 张君宝和伍大合的穴道被银针封着,万四娘想杀他,他只有引颈就戮。张君宝陡地感觉自己那么渺生死也只不过这么简单。 万四娘手中的飞刀划过张君宝的颈侧,又轻又快。 张君宝但觉耳畔一阵凉风,隐约还能感觉到那刀的锋锐。像是一片带刺的仙人掌,扎在自己的颈畔之上。又像是一滴冰冷的水,滴入自己的脖颈。 凉风过去,便没有了声响。凉风和凉水是杀不死人的。张君宝睁开了眼睛,瞧见万四娘手中托着几根碎发,是自己的碎发。刀还夹在万四娘的指间。 万四娘道:“像一只绵羊的张君宝已经死了。” 张君宝道:“你改变了主意?” 万四娘道:“我从没有改变主意,我要杀的人已经被我杀死了。” 张君宝道:“但是我还没有死。” 万四娘道:“shā rén和被杀一样简单,当你的刀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时候,不妨多想一想。简单的事情并不一定都是那么简单。” 张君宝没有说话。 万四娘又道:“当一个人看到活的希望的时候就不要犹豫,因为只要一个人还活着,就还有希望。还能做很多的事情。” 张君宝还是没有说话,万四娘已经收起了飞刀,转身隐在一片屏风的后面。牢里又恢复了静谧,像是根本没有人来过一样。张君宝盯着眼前的几根碎发,却是那么扎眼。 像一只绵羊的张君宝已经死了张君宝反复琢磨着这句话 牢房的栅栏门响了一下,又响了一下,接着是悉悉索索和叮叮当当的声音。牢房的门被打开,悄步走进来一个人,竟然是小妖。 张君宝没有吃惊,这一畔的功夫已经让他吃惊太多了。被他“救”出去的万四娘用银针封住了他的穴道,还要杀他,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小妖在张君宝的身上摩挲了一阵,便从张君宝的膻中穴取出来一根银针,还有背后的两根银针。接着袖口划过张君宝身上的绳索,便将那些绳索割断,说道:“几个时辰不见,你好像长大了一岁。” 张君宝道:“也可能是好几岁。”一个人在安乐窝里会永远不会长大,但是一个人经历了全套和暗算,还有生死,会很快的长大。 小妖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来救你?” 张君宝道:“我本来想问的,但是刚刚有一个人告诉我,当一个人看到了活的希望的时候就不要犹豫。” 小妖笑了笑,也帮伍大合取出了膻中穴上的银针。 伍大合却一脸鄙夷,说道:“还请姑娘示下师承名号,这般却又是耍什么花招?老朽还不想稀里糊涂地就做了冤魂。” 小妖道:“伍长老认为我不是来救人的?” 伍长老道:“姑娘若是来救人的,那适才的女子有何苦将我等囚在此处。”适才万四娘欲杀张君宝,却又未杀,显然是被伍大合瞧在了眼里。 小妖道:“我说我并无恶意,信与不信由你。只不过曹世雄将军和向士璧将军的性命却还要仰仗伍长老去搭救呢。” 伍大合一怔,说道:“姑娘也是为了这事而来么?” 小妖道:“当然不是,曹世雄和向士璧的死活于我何干?我昨日受了张公子的相救之恩,如今不肯见他身陷囹圄而已。只不过张公子是来救你的,你若不走,张公子如何肯走?不知道我说的可对?”小妖的最后一句话自然是说给张君宝听的。 伍大合点了点头,说道:“倒是老朽糊涂了,如此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可是仙教的人?” 这次却是小妖大吃了一惊,问道:“伍长老何以见得?” 伍大合道:“猜的。” 小妖道:“姜还是老的辣,仙教南来还没有几天,想不到伍长老就已经知晓了。却不知伍长老据何而猜得的呢?” 伍大合道:“便是姑娘袖中的峨眉刺。” 张君宝忍不住说道:“前日在驿州城,我与伍长老遇到过小青姑娘,你这峨眉刺的手法与小青姑娘一般无二。” 小妖道:“青儿姊姊是我的师姐。那么伍长老可还信得过我?” 伍大合哈哈一笑,说道:“信得过。仙教又不是魔教,何况姑娘如此重情义,老朽岂可攘人之美?” 小妖道:“伍长老也知道魔教?” 伍大合道:“昔年黄裳剿灭魔教之事,天下皆知。” 小妖道:“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魔教早就不复存在了。” 伍大合道:“有道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魔教自初唐至今,被剿灭了不知有多少次。若是那么轻易被剿灭,便不会有chuán shi奇书九阴真经了。” 这九阴真经张君宝倒是听说过,这本经书的来历便是三年前,在华山之巅遇到的老顽童讲与自己知晓的。 传闻九阴真经是黄裳所撰写。相传徽宗皇帝政和年间,黄裳受皇恩所托,遍搜普天下道家之书,雕版印行,一共有五千四百八十一卷,称为万寿道藏。黄裳本是一名文官,因害怕这部大道藏刻错了字,皇帝发觉之后不免要质其死罪,所以就逐字逐句极为细心的校读。不料想这么读得十几年下来,他居然便精通天下道学,更因此而悟得了武功中的高深道理。他无师自通,修习内功c外功,竟成为一位武功大高手。 恰逢魔教兴风作浪,黄裳领旨前去剿灭。终因寡不敌众,受伤逃亡,拚命突围才逃过一劫。此后黄裳便躲在不毛之地,苦思冥想数十年。终于得悟武学真谛,本想出去找那些仇家报仇,岂料当年追杀他的仇家全都死光了。后来便留下一本叫做九阴真经的武学奇书。 小妖怔了一怔,说道:“伍长老知晓的还真是宽泛,但不知伍长老於这魔教还有何见解?” 伍大合道:“见解倒是不敢,只不过丐帮的消息一向灵通而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小妖道:“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下再与伍长老详细谈论。”小妖说着掂起伍大合身上的铁链,又道:“还请伍长老委屈些会。” 伍大合会意,将铁链缠在双手之上,回道:“老朽理会的。” 说着从地牢外面跃进来四个人,冲着小妖一躬身,便有两人过来架起伍大合,另外两人又将绑缚张君宝的绳索,随意在张君宝身上缠绕了一番,立身左右。 小妖看收拾妥当,几人便是大摇大摆地出了地牢。地牢外面尚有不少守卫,小妖掏出一块腰牌,亮了一下,那些守卫便十分恭敬地行礼,便是头也不敢抬一下。 出了监牢之所,一行人便贴着一丛花圃,向右拐了一个弯,来到了一个大院之中。小妖摒退手下,说道:“我这腰牌也只能将你们带到这里面来,若要出去还得等到天黑才能再做打算。” 三人进了屋,厅堂之上早就备好了一大桌饭食,鸡鸭鱼肉还有烧酒黄酒。张君宝一肚子疑问哪里能吃得下饭,伍大合却不管这许多,坐下来便大口饕餮。 张君宝却待张口,小妖便抢着说道:“你是不是要问我,我如何在这悦秋别院?我为何能有这悦秋别院的腰牌?我又为何来救你?是不是?” 张君宝想说的话全被小妖说了,略一忖思,陡然想到了万四娘,便道:“那万四娘呢?可是跟姑娘一起的么?可也是仙教的人么?”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她不是仙教的人,她是小侯爷的人。但是据我所知,小侯爷对公子并没有恶意?” 伍大合虽然在吃东西,但是吃东西用不着耳朵,他当然在听。伍大合手口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头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张君宝哼了一声,说道:“都已经想要杀我灭口了,还算是没有恶意么?” 小妖道:“可她终究还是没有杀你。” 张君宝快速地思索了一番,道:“你知道小侯爷,也知道万四娘,也知道万四娘想要杀我却没有杀我。” 小妖道:“我知道。我全都知道。我还知道小侯爷为什么要杀你。” 张君宝一怔,蓦地感觉小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陌生。 小妖从怀中取出来一块丝巾,递给张君宝,说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张君宝将丝巾打开,上面赫然便是“伤寒祛病杂论”几个大字,不由得脸上一红,又窘又骇。窘的是想起了跟向灵瑶在浴室内的情形;骇的是这丝巾本是白玉沙舍却整座山庄,费尽心机换取的心法此刻竟然到了小妖的手中。 张君宝的头大了,无论谁遇到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头都会大的。张君宝想要弄明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一股脑儿的胡乱思绪却不知从何问起。 小妖端过来两盏酒杯,深绿色的琉璃盏盛着浓郁红色的酒汁。张君宝推开酒杯,一个从未饮过酒的人还不懂得醉酒消愁。 小妖荡着酒盏内的酒汁,说道:“不要着急,慢慢地来问。就像这当季的石榴酒一样,要慢慢地品尝,循序渐进,才能尝得到这酒中的酸、甜、涩和鲜。” 伍大合依旧闷着头在吃,头却上下点着,像是在说:“有道理,有道理。” 张君宝理了一下思绪,问道:“白玉沙就是小侯爷?” 小妖点了点头。 张君宝又问:“小青姑娘劫持向灵瑶,难道不是为了去白玉山庄索取一件叫做‘九白纹章’的东西?” 小妖道:“当然不是。” 张君宝:“你去白玉山庄自然也不是为了九白纹章。” 小妖:“不是。” 张君宝:“为什么?那你去白玉山庄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小妖:“这‘九白纹章’的秘密我知晓的也并不多,我只知道这‘九白纹章’共有七块。我此去只不过想要告诫其他持有九白纹章的人,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张君宝:“白玉沙自然是配合你在演戏?” 小妖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 张君宝:“那他舍却整座白玉山庄的代价却是不小。” 小妖:“区区一座庄子,小侯爷还看不在眼里。他既然想帮向灵瑶,这座庄子势必是留不住的。” 张君宝一怔,满脸疑问地看着小妖。 小妖:“据我所知,中原有一个秘密组织,这个组织的势力很大。向士璧和曹世雄身陷牢狱便是这个组织所为。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向士璧和曹世雄死,那么自然不会想要别人横加干涉。谁插手,谁的下场都不会好。小侯爷就算不舍得白玉山庄,这庄子也迟早会被那个秘密组织灭掉。与其这样,不如趁早撒手的好。” 伍大合陡地停止了咀嚼,满脸的漠然,说道:“你们仙教也不清楚这个组织么?此次仙教南来,莫非也是为了这个组织?” 小妖道:“非也。伍长老既然知道我们是从北方来的,那么就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宋人。宋朝死两个将军与我何干?” “哼!”伍大合猛地推开面前的碗盏,“若非蒙古鞑子,又岂能做出这等卑劣之事。若要来攻,直管便来,使什么龌龊的伎俩?” 小妖也不见怪,说道:“只可惜我也不是蒙人,若不然倒要为蒙古说上一两句话了。据我所知,蒙古并未有所举动。但是宋朝的孟珙旧部和余玠旧部均遭排挤,就连大名鼎鼎的宋朝宰相江万载都已经解甲归田了,区区向士璧和曹世雄又何足道哉?” 伍大合仍是义愤填膺,说道:“据你所知?哼!你一个小孩子家懂得什么?那些朝堂上的阴谋勾当又怎么会传到你的耳朵里面?” 便在此时,侧边的屏风后面一阵环佩叮当之响,走近来一位夫人。这夫人一袭素缎裹身,披着一件大红斗篷,虽是薄粉却显意浓,貌美不可方物。 那环佩叮当之响乃是妇人身后的一位侍女。这侍女一身葱绿小衫,腰间缀着一块碧玉。单看那块碧玉便是无价之宝,绿得均匀,绿得浓郁。便如她的眼睛,晶莹闪烁,如净水凝滞。 这侍女张君宝识得,正事几日前在驿州城遇到的小青姑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小青姑娘本是美得让人窒息,可这位夫人之美更胜之,十倍胜之。 这夫人和小青姑娘走近前来,张君宝便觉空气如凝结了一般。 伍大合也不由得起身而立,呆呆忘了言语。这种感觉仿佛回到了十年前,在太行山遇到魔教的黑暗使者一般。那种杀气迫得你不能呼吸,仿佛将你石化了一般。只不过现在让他不能呼吸的不是“杀气”,而是“美丽”,也是“魅力”。 翡翠巢南海,雌雄珠树林…… 旖旎光首饰,葳蕤烂锦衾…… 传说中有一种毛羽赤青相杂的翡翠鸟,生长在极南之所,筑巢在海外仙岛的三珠树上。这鸟本来自由自在,雌雄双飞,但不幸被美人所喜爱,其价比之于黄金一般。因为它的羽毛长得漂亮,既可以使美人的首饰临风招展,又可以使美人的锦被结采垂花,斑斓增艳。所以翡翠鸟的毛羽才会被呈送到玉堂深处,妆点在美人的头上与床上。传说中,这便是妆扮的最高境界。 小青姑娘浑身上下无有一件首饰,哪怕是耳坠也没有。其腰间的那块碧玉便是她的装饰。如同玉堂内美人头上的翡翠羽一般。 而那位夫人却连块玉佩也没有,小青便是他的“翡翠羽”。 夫人的长发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束起来一把,却远胜其他瑰丽的发髻。美的最高境界不是如何妆扮自己,而是:“朴拙圆满,浑若天成。” 那夫人开口道:“妾身冒昧。夫家姓杨,便是北朝的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妖儿说的没错,妾身浏阅过蒙汉之间各类文书,确无足下所言语的什么阴谋勾当。” 小妖瞧见那位夫人,面露喜色,迎上去依偎在那夫人的怀里,甜蜜地叫了一声:“娘。” 伍大合面色一震,这位杨夫人所言语的“北朝”自然就是“蒙古”,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的大名他如何不知? 杨惟中乃是成吉思汗第三子窝阔台的义子。窝阔台在汗位之时,杨惟中便任中书令。从成吉思汉建立的蒙古汗帝国至今,都是以中书令行使宰相职权。这一职位从来都是由太子兼任,但是有两次例外。一次是契丹王族耶律楚材,另一次便是杨惟中,且杨惟中那时年纪尚不到三十岁。 如今杨惟中任蒙古南北路宣抚使,管的便是和宋朝的事儿。杨夫人这般说辞,想来不假。伍大合的心如同被铁锤敲打的砧子,几欲颤声道:“姑娘适才所言语的秘密组织可是有甚么线索么?” 这声音像是一个在沙漠里渴了十天的人,陡地瞧见了一片绿洲,却又不能确定那片绿洲是不是真的,又或是海市蜃楼?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迄今为止没有半点线索。” 伍大合又问:“那姑娘怎么知晓我大宋的将士接连被害,便是一个秘密组织所为?” 小妖乐了,说道:“你傻啊,江万载好好的当他的宰相,为什么会突然解甲归田?向士璧好好的镇守他的涪州,为什么会突然进京下狱?曹世雄、赵葵、史岩之、杜庶都是杀头的杀头,罢官的罢官。若不是宋朝的皇帝老儿昏了头脑想把这江南的花花世界送给蒙古,那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捣鬼了。” 伍大合的心像是突然被人攥紧了,攥死了,攥爆了。眼前的那一片绿洲蓦地又变成了一片沙海。两行老泪颓然落下。 伍大合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个“秘密组织”他最是清楚不过了。他倒是宁愿有人暗中捣鬼,宁愿蒙古奸细作祟,却也不愿接受这一事实。 这个秘密组织便是“官场”。 贾似道不学无术,为了斗蟋蟀竟然胁迫朝内大学士编写了《促织经》。其人整日价沉迷酒色,竟然在西湖之中建造了一座“后乐园”,娼妓,尼姑,宫女只进莫出。贾似道为了笼络人脉,巩固权势,更是排除异己,杀人无算。一干抗蒙名将便是不甘与其同流合污,均遭陷害。这边是官场。 那位杨夫人依旧是面带微笑,却是瞧着小妖。 杨夫人捻过小妖手中琉璃酒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微微嗔道:“小孩子家还学着喝酒?都给你惯得不成样子了。” 小妖撅起小嘴,道:“娘,这哪里是酒呢?这是丹若露,还是当季的‘骊山红宝石’和‘涂林金翅鸟’呢。” 杨夫人揽过小妖,用若柔夷的玉手在她的鼻尖上盈盈地点了一下,说道:“石榴就石榴嘛,还学会拽文来着了。你若说出来这石榴的来历,我便不罚你了。” 小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丹唇在杨夫人的脸上嘬了一下,说道:“单单是这石榴就有好多美丽的名字,如沃丹、若榴、丹若、 金罂、金庞、涂林、天浆等等。但是都不如娘亲嘴里的‘石榴’二字来的自然。就像娘亲一样。” 杨夫人也微笑随和,说道:“像我什么啊?” 小妖道:“石榴的别名虽多,叫来叫去,反而不如‘石榴’二字有味道了。就像娘亲不化妆一样,若是涂了胭脂水粉,反而遮挡了娘亲的美,这世上还没有哪一种胭脂能配得上娘亲呢。” 杨夫人伸手弹了一下小妖的脸蛋,说道:“又去哪里学回来的奉承话儿?” 小妖道:“自然是书上来看的呀。” 杨夫人又道:“书上除了这些糊弄人的绕绕弯,还有些什么?” 小妖当然明白娘亲适才说的石榴来历,又道:“书上还说了: 何年安石国,万里贡榴花。 迢递河源边,因依汉使搓。” 小妖腆着脸,背着手,便是学着先生的模样踱步,背书,又道:“汉时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 相传张骞来到了安石国,正逢安石国大旱,赤地千里,连安石国皇宫御花园里的石榴树也奄奄一息了。张骞便把汉朝兴修水利的法子告诉了他们,不但救活了很多庄家,也救活了那颗石榴树。 那一年石榴花开得特别红,石榴结得特别大。后来张骞返回中原的时候,安石国王送给张骞许多金银珠宝,他都没有要,只收下了一些石榴种子。再后来张骞便将这些石榴种子种在了上林苑和骊山脚下,后世称之为‘骊山红宝石’。 这杯中的‘石榴露’便是用‘骊山红宝石’所酿造,娘亲来尝一口好不好?” 杨夫人的手微微一扬,似做打状。小妖一俯身,又依偎在了杨夫人的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伍大合无心听杨夫人和小妖姑娘絮叨,暮然立着,将桌上的酒坛子捧起来,仰脖倒入喉中,竟无半点洒落。只听咕咚咕咚之响,二十斤的酒坛子已然见底了。 小妖咂了咂舌头,说道:“这可是窖藏了十五年的九酝春,比女儿红还要醇烈数倍呢。” 伍大合一口气饮完,喃喃道:“借问酒家何如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言毕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怀中的酒坛磕在地上,摔得粉碎。那碎渣片划在伍长老的脸上,也是无知无觉。只剩下随着酒坛子破碎而支离的一贴红纸,上书: 窈窕淑女,淡梳轻妆; 醇香甘润,尾净悠长。 有人说酒如女人,还是浓妆重抹的艳丽少妇。可偏偏这“九酝春”却是窈窕淑女,因为它纯。平常人难能喝得下三碗,伍长老竟然喝下了一坛。 伍长老喝的不是酒,是国恨。 杨夫人盯着倒在地上的伍大合,呢喃低语:“ 标稻必齐,曲蒙必时, 畦炽必洁,水泉必香, 陶器必民,火齐必得。 三日一酝,满九斜米止。 莫道是奸佞之酒也能醉得忠良之身啊!” 张君宝不喝酒,不晓得这酒的来历,小妖却是明了得很。相传这酒源于东汉建安年间,曹操将家乡亳州产的“九酝春酒”进贡给献帝刘协,并上表说明九酝春酒的制法。杨夫人口中的奸佞便是指的曹操。 青儿姑娘知道这酒很是醉人,招呼了一声便从屏风后面转进来两个侍女将伍大合抬到隔壁厢房去休息了。 张君宝若木若呆,从杨夫人进来就已然凝住了一般。这间院子摆设简单却极是考究,与适才的地牢乃至白玉山庄都截然不同。杨夫人又是无与伦比、浑若天人,加之其出口成章,便如一句诗中所言:“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使得张君宝如临仙苑一般。这与在少林寺师傅们打几句机锋,念两句偈语的情景截然不同。 小妖回头瞧见张君宝,嗔了一句“呆子”,伸出五指在张君宝面前晃了一晃,说道:“这是我娘,见到我娘就成了真呆子不成?” 张君宝尚未反应过来,杨夫人就已经缓步走近,伸手一捻张君宝手中的丝巾,说道:“傻孩子,可是为了这心法还别扭着么?” 杨夫人走近,张君宝若觉一股清香,沁人心腑。端地是让人闻了一口之后欲罢不能,让人只顾得吸,忘却了呼,哪怕窒息。张君宝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不知是甚么香味,再欲捉摸那香味,却已然无踪,似乎从来没有过一样。 那种味道就如满天花雨的金针飞来,刺入你全身的每一个毛孔,融入每一道血脉,倏忽之间又攒入你的心脏里,和你浑为一体,化成了心中的飘飘荡荡的痒,和丝丝滑滑的疼。 这种味道转瞬即逝,想要再去捉摸,却再也搜寻不来了。恨不得让你奔跑到茅厕里面,再重新奔跑回来,然后祈祷那漫天的金针再刺你一次。 张君宝瞧得清楚,这位杨夫人眼角上虽是有细细的皱纹,却美得超乎想象,比郭姊姊、向灵瑶、小妖、青儿,都胜过数倍。 杨夫人像是有一种莫名的魔力,张君宝竟不由自主的松开手,将那丝巾给予了杨夫人。看到小妖依偎在她娘亲的怀里,那种暖暖的爱瞬间充斥了满屋,让人如沐春风,荡漾其中。 杨夫人没有称呼张君宝为“公子”或者“小子”,也没有叫做“你”,而是叫了一句“傻孩子”。虽然只有三个字,却像是雪虐风饕中的一团火焰,那么暖人心脾;又像是骄阳熏蒸下的一掬冰水,那么沁人肺腑。 张君宝鼻子一酸,便忍不住模糊了双眼。心里隐隐的一个声音在吼道:“她叫我孩子,叫我傻孩子。” 杨夫人随手将那丝巾展开,不经意的睨了一眼,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这心法还不完整。只不过若依着这法子,强身健体却是足够了。” 张君宝一怔,暗忖这九阳真经本是觉远师父口传与自己的,少有人知。怎地这位杨夫人还有那位小侯爷都似乎知晓?好像比自己懂得还多。忖思一瞬即逝。 张君宝觉得这位杨夫人如此和蔼可亲,也定然是位好人。不管她说什么,只要自己知道的,定然是知无不言。当下也不假思索地说道:“小子鲁钝。这心法本是师父口传相授,余下部分印忆有差,不敢误人子弟,所以没写。” 杨夫人一颦一笑,说道:“你这傻孩子,就是太过老实。若不是小侯爷非要使做这不登大雅的法子,还不知怎么教你知道呢。俗话说: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这世道未必是那么顺意,但防人之心却不可无。” 张君宝更是一头雾水,杨夫人的这一番话只听懂了字,却没有听懂意。 小妖瞧见张君宝的窘相,说道:“我娘是说,既然小侯爷能从你手中骗走这心法,那么别人也就能。你这心法若是落在了坏人手里,不就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了么?” 杨夫人道:“妖儿,你将乾字诀的剩余部分诵出来,於这傻小子印证一二。” 小妖不假思索就道:“一身之劲,兼成一脉,劲分虚实,起於脚,换於腿,主宰於腰,发於脊背,接於两肘,行於手指,总须完整一气。发劲须沉着松净,专主一方。曲中求直,蓄而後发。蓄劲如张弓,发劲如放箭,运劲如抽丝。劲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动静之机,在於阴阳;炼气归神,开合有致。左虚则右实,右虚则左实。虚非全然无力,气势要有腾挪。实非全然占煞……” 这一段心法张君宝当然听过,只不过仅听了一遍,有几处尚未铭记牢固。此刻再听小妖念诵了一遍,不觉背心沁出了一身冷汗,竟与觉远师父所传授的九阳真经一字不差。其中几句“曲中求直,蓄而后发”等等却是师父并没有口述过的,而这几句却又与老顽童所传授给的“新罗汉拳法”口诀极其相似。只是这篇心法在杨夫人的口中便是叫做“乾字诀”,细想来也是懵懵懂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静下心来,细想这经文的来龙去脉,左思右想均是无果。倏忽间想起三年前,《楞伽经》被盗一事,便问道:“三年之前,有两个狂徒前去少林寺盗取经书。藏经阁的经书林林总总,不乏武功秘籍,但那两人却只取了《楞伽经》,因为这本经书的夹缝之中有一段武功心法,便是这《九阳真经》。不知杨夫人与这《楞伽经》可有面缘?” 杨夫人道:“这事儿我也听说过,便是昔年还是四王子的忽必烈麾下的潇湘子和尹克西所为。这两人盗取了经书,远走昆仑,藏在了一个秘密之所。只可惜这两个人互相怀疑,都想将经书据为己有,所以才明争暗斗,也将命斗了去。这二人临终时遇到何足道,才有的这昆仑三圣前来少林寺传话一事。这本经书我虽未看过,却也知道它的来历。不过幸然,这部经书有了传人,万松长老也可得瞑目了。” 张君宝听何足道说过来传书的因由,知道杨夫人所言不假,又听其说万松长老,便问道:“万松长老可是在那《楞伽经》的夹缝之中写下经书之人?” 杨夫人道:“不错。万松长老原本是少林寺的方丈,后来云游四海,阅历非凡。听闻在苏门山修禅了三年,此后便不知所踪。想必是离开苏门山之后才写下的那《九阳真经》。那苏门山……”杨夫人说着话语便是一顿。 张君宝道:“那苏门山不是仙教的所在么?” 杨夫人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张君宝的话,仿佛於那苏门山颇为畏忌。仰屋咳声道:“武林之中有一本奇书,唤名《乾坤大法》,你所习练的九阳真经便是从此法中演化而来。这书便在苏门山中。”杨夫人提到这本书,眼神之中闪烁了一丝光芒,随有恢复平静。 杨夫人温文暖语而谈,张君宝听在耳里便如和风,如细雨。就仿佛是一个梦,梦中恍惚是自己的母亲,在油灯下缝补时的絮叨。杨夫人的一个细微蹙眉,一句无言的息叹,就像是千军万马奔腾着踏进张君宝的耳朵,那么的刻骨铭心。 张君宝暗暗地想:“夫人口中的《乾坤大法》,我就算冒死也要给她取来。”此刻张君宝无论听到杨夫人嘴里说出来什么事物,均是想着我要拿来给她,我要抢来给她,我要偷来给她。什么“抢”和“偷”都已经不重要了。 可杨夫人并没有说要。 杨夫人提到苏门山时候的那一丝丝表情,却如一把火红的烙铁,烙在了自己的心上。就是那一丝丝的淡淡的郁,又或是闷,又或是抑,又或是烦,又或是愁,又或是悲。总之是那一丝丝的不愉悦,就让张君宝下定决心用生命去捍卫。 张君宝在心里又默念了两遍“苏门山”、“苏门山”,隐觉得苏门山与杨夫人定有千丝万缕的干系,适才听小妖念诵的心法,比觉远师父传授给自己的心法还要周全,想来杨夫人并未见到过被盗去的《楞伽经》。自己拿《楞伽经》於杨夫人相询,便是亵渎了神佛一般。 杨夫人这般言语,便不会有假。那位万松长老晓遂了那本《乾坤大法》的武学,略加修葺便撰写在了那本《楞伽经》中。 万松老人是佛门中人,周伯通是道门中人,佛道殊途,但内功都号称是玄门正宗,想来佛道於极深处都是殊途同归了。那《乾坤大法》包罗万象,竟然有周伯通传授给自己的“曲中求直,蓄而后发”。如此看来,这本《乾坤大法》确有独到之处。 张君宝道:“这《乾坤大法》……” 杨夫人陡地伸手止住张君宝,轻声说道:“你我渊源不尽於这心法,日后再谈。有人来了。”言毕又转身,提高了声音说道:“张教主大驾莅临,妾身荣莫大焉。” 张君宝和小妖均是一怔,细听外面恬静如常,无有半点声响,哪里像是有人来了。正待言语,却听屋后传来一阵质直雄浑的笑声。 那声音远在二十丈之外,说道:“杨夫人果真好耳力,宗演自愧不如啊。”那声音由远及近,话音刚落,便似人已经到了后堂门处。 杨夫人推开后堂的门,便见门外站着一位道人,道人身后还立着两个童子。 张君宝瞧去,这道人玉面锦服,仙风道骨,只有在画里见过,便如从纸上跃下来的一般。观之面若紫玉,须发皆白。双眼炯炯,鼻若悬胆,却是慈善眉目。 那道人身长八尺,脚踏着步云屐,须使人仰着脸才能瞧见全貌。一袭道袍有丝绢之光泽,有绸缎之亮丽。道不清是缂绣质地,还或是呢羽纺成。通体嵌着金丝,镶着银线,金丝银线之上不乏碧玺、玉髓、玛瑙、玳瑁。混着満团的锦绣,那锦绣图案又簇拥着一颗颗硕大的宝石,显得无比绚烂。 道袍之内着程子衣,七彩的袴褶点缀在鹅黄的曳撒之上,被一根金镶玉的腰带束着。玄色的绉纱交领往下连着右衽,直至镶白绫的琵琶袖口。秋香夹软纱的暗摆下面缀着一根宫绦,上面拴着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玉葫芦。 头上的道冠便是黄金制成,呈九瓣莲花状,每一瓣莲花上面都缀着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四周攒着一圈暖黄的珍珠,莲花的中心有一颗天青色的月长石,似如一团幽幽的火,泛出斑斓瑰丽的光。 杨夫人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去,说道:“张教主神功大焉,却来取笑妾身这妇道人家了。” 那道人脸色一嗔,便似家兄看家妹的眼神,又拐着大弯说了一个“哎……”。脸上却还是堆满了笑,又说道:“这称呼不对,夫人如此见外,让宗演凉心喽。” 杨夫人莞尔道:“简斋兄!十几年不见,愈发健朗了。” 那道人捻着长须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 小妖拉过张君宝的手,在其掌心写道:“这位便是正一道派的教主张宗演,号简斋。是正一派的第三十六代天师,武功高的很。” 张君宝暗想,这张宗演恁是奇怪啊,每天穿成这样岂不是很累么?再说了穿成这种样子,还怎么能施展武功?举手投足间不就把衣服扯坏了么?仅这一件道袍上的宝石就不下千颗,若是跟人对上一掌,岂不是震得满地都是宝石了?想想都好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杨夫人道:“久闻简斋兄大道神通,能餐风饮露,不食人间五谷。我这院子里又是凡俗得紧,恐误了简斋兄的仙修。不如到后院一叙?” 张宗演一生不曾开荤,且憎恶饮酒。适才在这间屋子里,伍大合一阵饕餮,还饮了一坛九酝春,屋内酒气颇重。又见杨夫人这般说辞,正合心意,手中的金丝拂尘一甩,做了一个请势,说道:“杨夫人矜恤宗演,乃是宗演之幸。夫人先请。” 张宗演一甩拂尘之际,双手拢出袖外。众人陡觉光华倍增,原来张宗演的双手上竟然戴了八个戒指和两个扳指。两个扳指分别戴在大拇指之上,其余八个戒指每根手指上一个。每一个戒指上面都嵌着鸽卵大小的宝石,有红,有绿,有蓝……五彩斑斓,光彩夺目。 张君宝和小妖跟着张宗演和杨夫人踱步来到了后院,进了后院却见豁然开朗。正对着后堂门便是一座月洞门,月洞门外的是一座颇高的假山,假山旁有一辆硕大的水车,正“噶吱吱”地悠闲地转着,引着流水自那假山之顶潺潺而下。 原来那假山旁便是一条小溪,绕过假山便是一处极大的花园。若说那白玉山庄是深宅大院,这悦秋别院当属富丽堂皇了。这活水引来便是不易,又况这园中叠山理水,小径曲折。 寻常富贵人家便是用院墙围着一座花园,这别院竟是用花园围着亭台楼阁。遥见红绿高低,节次鳞比,端教双眼应接不暇。 院中隐有古树参天,溪畔有仙鹤亭立,岸边草地上有稚鸡寻虫。虽是初秋,院中仍旧一片盎然。脚下小径嵌着鹅卵石,端如仙境一般。 张君宝看得直咂舌,轻言跟小妖说道:“这悦秋别院当真是大,园中景致便如张教主的袍子一般考究了。” 小妖捅了捅张君宝,指着张宗演身后一个小童子手中捧着的一块木牌,说道:“张教主的官儿可大着呢,可瞧见那块牌子上写着甚么?” 张君宝细瞧默念道:“太极右仙翁九天金阙侍中神霄玉枢通访使并判神霄玉府雷霆诸司事。”念完搔头不解,又问小妖:“这是什么东西?” 小妖道:“这便是张教主的封号,按照官衔就当是朝中一品大员了。” 张君宝一怔,说道:“道士也有这么大的官儿么?” 小妖道:“正一派擅授箓,是给皇帝老儿做斋醮科仪的主儿,自然是不可小觑了。前位天师御封的什么‘太极神霄玉枢通访使’那都已经是正二品了,这位张教主更是神通,既然御封了‘太极右仙翁’,自然是一品了。” 张君宝道:“什么是斋醮科仪?” 小妖白了张君宝一眼,说道:“呆子,真是佛道不同途,隔行如隔山。斋醮科仪便是道场了。道士不就做法事么?给皇帝老儿做法事便是最头等的大事儿。” 张君宝点了点头,怪不得这么大的排场,这一身行头怕是世上也寻不出第二件来。 这院子中有一间廊亭,廊亭中有石几石凳。石几上有茶壶茶杯若干,还有一尊炭炉,一个侍女正蹲在那里煮茶。整个花园里面没有一个兵丁站岗,只在廊亭的后面约莫十几丈的假山畔,有一位身着铠甲的将军模样的人。张君宝走得近了,却吓出一身冷汗。那人赫然便是潘无涯。 小妖瞧出张君宝神色不对,拍了拍他身上的铠甲,说道:“你现在是一名宋兵了,还怕他作甚?” 张君宝道:“你瞧着花园里就我一个穿铠甲的兵,岂不是被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小妖哈哈一笑,说道:“你就放心吧,有我娘在这里,没有人敢动你的。那个潘制使便是连问都不敢问一句。” 张君宝点点头,心想,潘无涯顶多算是五品的官,如何敢插嘴一品大员的客人呢。 张宗演和杨夫人走到那间廊亭里面,立刻便有一名童子飞快地在那石凳上铺了两块锦团垫子。张宗演道:“夫人乃是绝代佳人,於‘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无所不晓,无所不通,宗演钦佩。跟夫人一比,宗演便是那山野之夫了。” 那“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乃是故人诩称的“八雅”。张君宝看张宗演一身珠光宝气,说话也是阿谀奉承,当真是官场上呆的久了,满是俗套。一个人如果浸淫在官场度日,过着骄奢淫欲的生活,谁还会去下苦功夫练武功呢?这张教主的武功不见得有小妖说的“高的很”呢。张君宝暗暗想。 杨夫人道:“简斋兄玩笑了,妾身可可担不起。这世上哪里有简斋兄这么仙风道骨的山野之夫呢?” 张宗演放下拂尘,又摘下两枚金錾松云纹的护指套,取过旁边一个景泰蓝做把手的方形瓷盒。打开来里面是两团花銙形状的小饼,拿隆回滩头的香粉纸裹着,纸上印着朱砂红的“龙苑胜雪”。张宗演拿起来一块小饼,那小饼的背面也有印迹,是朱砂红的“玉叶长春”。 那朱砂颜色暗红,红中有黑,黑得发亮,似是闪着晶莹的光,一观便知是年头很长,而且还是御用的“辰朱砂”。 “莫疑勾漏乞丹砂,匪向临邛弹绿绮”。这“辰朱砂”较之普通朱砂稀少了何止千倍万倍,便与那滩头香粉纸一般,世人少见。 杨夫人却识得,这乃是皇宫大内的极品香茶“龙凤团”,便说道:“简斋兄考究,这‘御苑玉芽’乃由金圈银模而出,径一寸五分。可比那一寸二分的‘御苑玉芽’珍稀了不少,怕是当今圣上也没有这等口福呢。” 张宗演眼角一挑,眉欢奕奕,说道:“有道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宗演这是茶逢知音喜淘淘。夫人果真好眼力。” 杨夫人又道:“这‘龙苑胜雪’乃是昔年建州岁贡,二十年之前而止。原是仁宗时候的翰林学士兼礼部侍郎蔡忠惠在福建仙游山访得一颗千年古茶树,制成龙凤团者每年仅有二斤。仁宗御封‘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 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尝? 想来是天嫉此茶,那株茶树在二十年前陡遭台风,相传整座仙游山都被卷到天上去了。所然现如今御用的‘小龙团’中再无此茶,不知这事可是真的?” 张宗演哈哈一笑,说道:“夫人高论,句句锱铢,确然如此。现如今的御茶‘小龙团’与这‘龙苑胜雪’想比,端如夫人所言‘此茶有真香,非龙麝可拟’总差了那几分味道在里面。这茶乃是宗演偶然所得,便恭送於夫人,祈望笑纳。”言毕一拍手,身后童子端来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稍大的瓷笼,竟然有一整罐的“龙苑胜雪”。 杨夫人一惊,暗想这张宗演一见面就送上这么珍贵的礼物,可如何敢当?却不知他肚子里打的什么算盘呢?说道:“这……俗话说:贤者不炫己之长,君子不夺人所好。如此珍物,可教妾身怎好消受呢?” 张宗演道:“子期遇伯牙,千古传知音。夫人若拒了这茶,便如宗演无有了知音。怕是日后这茶再也泡不出味道来了。” 杨夫人又是心头一摒,伯牙和钟子期的故事人人皆知。曰: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泰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兮若泰山。”少时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鼓琴,洋洋兮若流水。”子期死,伯牙摔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可自己二十年未曾踏足江南,与这张宗演更是泛泛之交,何来“千古知音”之说?莫非这张宗演有求于我?杨夫人虽是这么想,却也不好拂乱了张宗演的好意,便道:“简斋兄如此言语,妾身便是却而不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宗演将那紫檀盒子略往边上一推,但见这盒子也是古色斑斓,韵味十足。盒顶上面镌刻着一幅陆羽煮茶图,并题有诗句,曰: 枯枝盏底待欣阳,终是情开暗透芳; 日月精华叶底蕴,悄润千年四季香。 张宗演道:“好一句‘悄润千年四季香’,怕是以后这般好光景便是不多了。” 杨夫人暗忖,这老儿果然要说正题了,应和道:“简斋兄何出此言?” 张宗演道:“宋蒙之间虽是秦晋之好,这光景也只不过才三年而已。宗演久居南地,每每向往北方峻岭秀地,却是无缘涉足,廖为憾事。不若夫人这般轻袍懒带,恬安逸情。不知夫人此次南来,可有有何缘由?” 杨夫人道:“妾身乃是一妇道人家,不敢妄谈国事。贾相高瞻远瞩,得来这三年无战之安。简斋兄何不伺缘北游,以解心结?” 张宗演涩然道:“山雨欲来风满楼,楼中春暖忘千秋。朝中权臣欺上瞒下,不求励精图治、严防固守,却来卑颜求和。就算宗演到了北地,却也如这‘龙苑胜雪’尘封陋室,不得其味罢了。” 杨夫人心中更是一怔,张宗演虽然没有明指贾似道,可这话比明指又有何区别?这“悦秋别院”本就是御敕於贾似道,张宗演却在这里大言不惭,教人诸多擎肘了。其这般言语,难道是有心向北?正待言语,却见那“龙苑胜雪”已然沏好,茶香四溢,整个花园便飘荡着郁郁浓浓香气。 这“龙苑胜雪”端非凡品,其香若龙涎,似凤抹,胜麝脐,过齐楠,沁人肺腑。观之颜色如碧脑浮冰,红薇染露。浓熏浅注,千花春晓,疑醉度。 张宗演才欲说一个“请”字,忽闻一阵笑声,那笑声音不高,却似极远之处传来,又似极近之所发出。远近飘忽,游荡不止。抬头见远处假山之上站着一人,淡蓝衣衫,神情俊逸。 那人又吟道:“怅东阁,余馨渐少;酒初醒,清愁渐老。好茶,好茶。” 张宗演道:“既然是有客到来,不如一同品茶。” 那人也不客气,说道:“好。” 潘无涯本是靠着那假山之畔而立,笑声才发之时,尚不知是何处传来。但听那人道了两句“好茶”,才发现竟然在自己身后的假山之上,当下凝气劈出一掌。 只见那人竟然不瞧潘无涯一眼,也不见其如何身法,便从那假山之上飘飘而下,径直向这边廊亭飘来。那人的脚才离假山,身在空中,左手衣袖便挥出,接了潘无涯这一掌。接着身形不顿,眨眼之间便到了廊亭之前。 潘无涯见这人神出鬼没,知道必定身手不凡。是以这一掌乃是有备而发,使了十分的劲力。却不想被那人一甩衣袖将劲力带歪,击在那假山之上。只听“嘭”地一声,着掌处碎石崩裂。那人却如同弹落了一颗小石子一般,轻描淡写。从假山至廊亭的身形不徐不急,潇洒自如。 潘无涯又待举掌,却见那人已然到了廊亭跟前。知道与其功力相差太远,只好作罢。 那人一根衣袖竟然如此力道,让人咋舌。众人却也瞧得清楚,那人左手一挥之间,飘飘忽忽,里面乃是空的,是一根断臂。那人毫不客气,走近廊亭,右手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黄的包袱,递给烹茶的小厮,说道:“如此好茶,若无好盏,岂不是可惜?听闻饮茶者,四季用盏皆不相同。春用‘牛目’,夏用‘栗子’,秋用‘荷叶’,冬用‘仰钟’。如今秋高气爽,这般香茶当用‘荷叶盏’。” 言语间那小厮已然打开那个金黄色的包袱,里面赫然是一套翠绿荷叶形状的茶具。一壶四盏均是碧玉雕成,还有一束“钱龙尊”的瓷水瓶,竟然也是荷叶绿的。那“钱龙尊”本是倒着放的,底上还有一枚朱红印迹,篆刻着“奉华禁苑”。 别人不识得这套茶具,张宗演却是识得,连同这金黄色的包袱,都是他卧室内的物件。这套碧玉的茶具与这“龙苑胜雪”一样珍贵,本是他寻访来另有用途之物,却被这人取了来。 张宗演毫不溢于言表,伸手将沏好的“龙苑胜雪”连同碗盏一起扫落,说道:“足下高论,这‘龙苑胜雪’当配这‘碧苑梦荷’。今日黄历曰:‘朱雀入宫勿猜疑,艮退庵堂巽友莅’。原是访友的吉日,却不想更有就中人。咱们重新再沏。” 适才已经沏好的茶盏、茶壶被张宗演这么随手一扫,竟飞至丈余开外的草丛之中。石几之上干干净净,廊亭的台阶之上干干爽爽,那盛着茶水的碗盏飞出丈余远竟无半点洒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然后丢到草丛里一般。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就轻若重,若非将内力练到极端境界,难能施展得这般行云流水。 那蓝衫之人也很是豪爽,见张宗演一挥之功力不凡,不由得叫了一声“好”,又说道:“张教主久居庙堂,给我们这些真正的山野之夫开了眼界了。” 张宗演眉眼一挑,暗忖适才与杨夫人言语甚么“山野之夫”怕是全给他听到了。若非他露面相见,竟未有所发觉,这江湖盛传的“神雕大侠”果真名不虚传。张宗演双手一拱,说道:“能得神雕大侠赞誉,宗演之幸。” 小妖一捅张君宝,悄声说:“快看,快看。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神雕大侠。”小妖说着几欲跳了起来,虽是跟张君宝说话,而她的双眼却始终未曾离开那座廊亭。 但见神雕大侠杨过剑眉入鬓,凤眼生威,双目精光四射,英气逼人,相貌神采飞扬、十分清雅俊秀。其鬓侧虽有一缕白发,却丝毫不影响其英姿勃发,实乃天下间罕见的漂亮男子。 张君宝在三年之前於华山之巅见过神雕侠,那时候其尚年幼,不知晓“以貌取人”,仅是感恩其传授给自己的那三招武功。后来在少林寺山前听郭姊姊喃喃自语,自己还以为郭姊姊跟神雕侠乃是两家世交,渊源颇深之故。 张君宝暗自长叹一声,自己孤苦伶仃,也以为这世上的亲情尤其弥足珍贵,便如郭姊姊三年到处寻访神雕侠一般。今日又瞧见了小妖看神雕侠的神情,才知道自己错了。郭姊姊千里寻访神雕侠绝不是因为两家是世交之故,这本是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 张君宝也仔细端详了一下神雕打侠,这位被世人奉若神人的神雕大侠岂止是漂亮男子,仅是其身上的那份“气势”便已经是天下无双了。而自己虽不是蓬头垢面,但相比之下便是天壤之别了。 “好在自己着了一身兵丁的衣裳,未被神雕大侠认出。若不然……若不然真要找一个地缝钻进去了。郭姊姊那么爱慕於他,也是在情理之中。咦?他那位龙夫人呢?那位龙夫人也是清丽脱俗,貌若仙人,不食人间烟火一般。便如郭姊姊的娘亲所说甚么‘过儿’与‘龙儿’如何如何伉俪情深,百折不回。那郭姊姊岂不是……” 张君宝里在当地,脸上一阵火一阵冰,思绪乱飞。“唉,若是郭姊姊从此杳无音信,我也要百折不回地去寻么?一定去寻,就算是三年,三十年,也不会放弃。莫非我於郭姊姊的这种感觉便是……便是郭姊姊於神雕大侠的那种感觉么?莫非这便是爱慕之情?” 张君宝低着头,拿手拨弄着铠甲上因为肥大而鼓起来的褶皱儿,一阵莫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神雕大侠又道:“杨某冒昧造访,夫人莫怪。恕杨某眼拙,这位夫人是?” 张宗演说道:“这位便是昔年西夏国的九仙公主李嵬名。” 杨夫人道:“张教主哪里话,这世上早就没有甚么‘九仙公主’了,夫家姓杨,杨惟中便是。杨大侠称呼妾身贱字嵬名便是。得遇四海闻名的神雕大侠,荣幸之至。” 杨过蓦地起身,冲李嵬名长身一揖,说道:“夫人高义,杨某敬之。” 李嵬名也没起身,微微举袖,说道:“妾身一介女流,可不敢当此大礼。” 杨过道:“蒙古铁骑南下,杨宣抚使咨谋军中,屡谏屠戮,是百姓之福。一代名儒赵复死里逃生,使得‘程朱理学’得於保存,功於千秋。” 李嵬名道:“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张宗演附和说道:“是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此天、此地、此景,夫人是绝代佳人,神雕大侠是当世的豪杰,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再配上这稀绝的‘龙苑胜雪’,宗演今日大是快哉。” 杨过正色凛然,说道:“《礼记》上说:‘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在下唐突而来,不知与教主是同门,亦或是同志?实不敢以朋友居之。” 张宗演哈哈一笑,说道:“传闻神雕大侠深情至性,孤傲狂放,今日一见果然不差。当真是奇男子也。” 杨过道:“适才听张教主言语说,朝中有权臣欺上瞒下,卑颜求和,却是道出了杨某人的心声。杨某本是恐扰了教主和夫人雅兴,却又按捺不住。以教主之见,这宋蒙之间当如何博弈?” 张宗演道:“自靖康之役以来,宋室积贫积弱久已。贾丞相推行‘公田法’,凡是买有公田一千贯钱的免物力税三年,一千贯以上的免五年,五千贯以上的免十年;承买荒田的免三年的田租。这‘公田法’看似在短期内成效不错,筹措了一笔可观的军费,减少了百姓的苛捐杂税。可此法实际上却是弊端重重,耕地被少数人囤积,便是更大祸害。我大宋便如强弩之末了。” “强弩之末,矢不能穿鲁缟也”。这道理人人皆懂。杨过一怔,不想张宗演竟有此一番说辞,当真是居庙堂之高,所见非同一般。 张宗演又道:“蒙古铁骑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忽必烈乃是雄才大略之人,久居汉地,深得民心。此间又夺得汗位,大宋危矣。” 杨过道:“张教主之见中规中矩,毫不贬人扬己,杨某佩服。放眼天下,除了宋地,均都倒在了蒙古铁骑之下。以张教主所见,大宋便是回天乏术了么?” 张宗演道:“杨大侠乃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大侠,掷石击毙蒙哥汗,受宋人敬仰。但……杨大侠可也听到过怨声载道?” 杨过不语,杨夫人却是惊愕地说道:“张教主此言何解?” 张宗演道:“三年前襄阳一役,蒙古的蒙哥汗被杨大侠掷石驾崩,天下皆知。人人奉神雕大侠若神明一般,可世人哪里知道蒙古大军撤走之时,为何将川蜀百姓屠戮殆尽?川蜀一带,百姓死于无辜者不下一千万人之多。长江之上积尸如山,几欲断流。” 张宗演一针见血,毫不隐瞒。蒙古铁骑所向披靡,少受挫折。襄阳城前被打死了大汗,这是何等地震惊?蒙古的太后克烈?唆鲁禾帖尼(音,乃是成吉思汗幼子托雷的正妻。)大发雷霆,喝令大军屠城百座方解心头之恨。 蒙哥汗驾崩后,诸王子蠢蠢欲动,争夺王位。时年攻破襄阳已是无望,所占之城也因战争所存无几。蒙古铁骑急趋北上,便将“大汗之殇”的怨气尽数撒在了百姓身上。襄阳府往西,至兴元府、西和州,南至建昌府、鄯阐府,整个富饶的川蜀地区的百姓在短短数月之内,被蒙古铁骑肆意屠杀,十室九空。就连已经投降了蒙古的大理也遭受牵连。 这些事情杨过当然知道。杨过这些年销声匿迹,便是满心颇受煎熬,便是因此。昔年靖康之役,徽宗钦宗被掳,所有妃嫔宫女,王公大臣等等均沦为奴,惨遭羞辱而死,可是江北百姓大部分却活了下来。 大理国自知不敌蒙古铁骑,举旗投降。大理国君段兴智俯首称臣,被任命为大理世袭总管,大理境内百姓全数存活。如今大宋誓死抵抗,却累得川蜀一带血流成河。到底是名节重要呢还是性命重要呢? 本来,人人皆以为名节终于生命。可是这些年,杨过踏遍大江南北,所见苦难不计其数。百姓所想无多,只为活着,也仅仅是活着。 杨过剑眉立着,面无表情。李嵬名的手却抖了两下。 杨过和张宗演都是当世高手,这一细微动作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是两人也均都默不作声。因为他们都知道李嵬名,知道九仙公主。 三十年前,蒙古铁骑兵临城下,西夏灭国在即。西夏王李睍不甘心献城,奉“图籍”请降,并献上九仙公主李嵬名和西夏至宝金佛一尊。实际上,西夏王不甘心屈服于蒙古,已然秘密行事。九仙公主李嵬名便是他的秘密武器。 西夏国许久之前,有一位叫做“没藏黑云”的太妃,因其年轻时候在中原有一段奇遇,学得了一身神鬼莫测的武功,后来入宫改名叫做李秋水。其人武功之高令人咋舌,但其身怀的媚术更是天下无双。李嵬名长身於皇宫,自然得传了那位太妃的媚术。 西夏王李睍在最后一刻使出了秘密武器,献出李嵬名。未及半月,李嵬名侍寝成吉思汗,竟然一举得逞。李嵬名逃出蒙古大营,蒙古铁骑自然是不肯放过,追至黄河畔。李嵬名大功已成,投身於黄河之中。蒙古铁骑竟然掘黄河寻找其尸首未果。此后……此后便是西夏血流成河,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尽数屠杀;无论皇宫大院还是茅草院舍,尽数烧掉;就连西夏的皇陵都被掘地三尺,夷为平地。 这些事情,张宗演和杨过不知其详。但是也能从成吉思汗暴毙到蒙古铁骑掘黄河寻尸,以及西夏被蒙古铁骑报复之事猜测一二。 九仙公主之名三十年未曾出现,人们所知仅是传说。杨过得见九仙公主李嵬名,自然是除了恭敬还是恭敬。 张宗演和杨过均知:李嵬名刺死成吉思汗跟杨过掷石击死蒙哥又有什么区别? 张宗演已经感觉自己的话重了一些。 李嵬名的手抖了两下。李嵬名心里在想:西夏的亡魂是否原本也只求活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时,那烹茶的小厮已然又将新茶煮好,注入杨过顺手牵来的“碧苑梦荷”之中。 张宗演道:“天要下雨,山要压人。这世上好多的事情不是你想拦,就能拦得住的。杨大侠问如何看着蒙宋之战,宗演手下无有一兵一卒,只有一把伞。能遮挡多少风雨,便遮挡多少风雨。只要自己这把伞撑开了,又何必内心有愧呢?”这话是说给杨过听的,也是说给李嵬名听的。言语之中便是略有愤意。 张宗演单手一按那石几,便见一尊荷叶盏里的茶汤倏忽间腾空而起,接着那尊荷叶盏也跟着飞起,将那茶汤又尽数接在了盏里,悬在半空中,徐徐向杨过袭来,说道:“如此这般便是冷热刚好。” 杨过身形未动,左手衣袖倏忽间鼓起,似是从那衣袖之中吹出一股风。便见那茶盏来势一顿,凝在的空中。不上不下,不左不右,不前不后。 那荷叶盏就这么当空悬着,竟然还微微转动。 杨过道:“谁不知道张教主和贾丞相同朝为官,甚为亲近,此地也是悦秋别院。张教主如此箴规同僚,杨某刮目相看。”杨过所言语的“箴规同僚”说的便是张宗演针砭贾似道欺上瞒下一事。 张宗演亦是何等的精明,针砭他人之事只可意会,岂可言传?杨过侠风豪爽,直言不讳。张宗演却不接茬,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剑有两面刃,世人皆闻贾相之失,朝堂却称颂贾相之德。只可惜我这个官儿和贾丞相比起来可是天壤之别。宗演的这把伞,也远远不及杨大侠手中的拿把伞。” 两个人的手中当然没有伞,但是两个人的心里面都有一把伞。 在其位,谋其职。一个人或者一件事的是非对错,又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明白的? 张宗演含糊其辞,杨过自然是听得懂。张宗演能被敕封为一品,心中自有城府,怎会直言不讳? 高手过招,未必当真交手。举手同足之间已分胜负。言语也是如此,话未必一定要说的明白,意思到了便是。杨过浪荡惯了,自然觑不来这等圆滑之人;张宗演深居庙堂,亦是窥不上这直爽性格。两人虽是对坐面善交谈,其实言语间已然剑拔弩张。 这盏“碧苑梦荷”还悬在空中,两个人一问一答,这荷盏丝毫没有半点洒落。 杨过道:“张教主如此直爽,想必也是性情中人。只可惜教主不饮酒,若不然定要与教主醉上个三日三夜。此间三人四盏,恰好有杨某人一位故人在此,不如请他一起品尝这稀世的‘龙苑胜雪’如何?” 张宗演极是聪明,仙教中人全是女子,他如何不知?又见小妖牵着一个宋兵的手,早就生了疑惑。又见杨过如此说辞,便道:“好,神雕大侠的故人想来也非凡类,这盏茶就先请这位小兄弟饮了。” 张宗演暗运内力将那茶盏逼在空中,与杨过打了一个照面。见其一只空衣袖就能将这盏茶止住,知其修为已至臻境。因杨过不请自来,已是大为不快,又见杨过孤傲狂放,不以朋友居之,还出言相询蒙宋之战的事宜,颇为有隙。又然自己的回答虽是偏激,原本想揶揄一下神雕大侠,却不想也驳了李嵬名的面子。所以才以敬茶为由,试探了一下杨过的虚实。 杨过一经说到“三人四盏”,张宗演便又改变了主意,心说:神雕大侠名不虚传,你的这位故人却不见得上得了台面,不如戏耍他一下。当下双掌齐按石几,那碧玉茶盏便似一根离弦的箭,向张君宝飞来。 李嵬名的夫君是杨惟中,乃是蒙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儿,李嵬名南来必然是不少大批军队护送。杨过此来也是无意间发现许多蒙古的军队,还有不少武林高手大肆渡江南来,且与这悦秋别院关系密切,所以才来探访一二,不想一眼就认出了了张君宝。 这几日张君宝的名字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杨过深知江湖险恶,又况且这悦秋别院藏龙卧虎,非比寻常。又知张君宝不谙世事,恐为奸人所用,是以言语点出。 杨过不想张宗演陡然发难,将那荷叶盏“夺”了过去,直袭张君宝面门。张宗演身在庙堂,不问江湖之事,这身武功却是登峰造极。杨过也觉不快,以他的宗师身份,竟然会为难一个孩子。 张君宝正与小妖窃窃私语,蓦觉一股劲风袭来,竟似要站立不稳。一抬头便见那茶盏已然到了眼前,正要伸手接住,却觉这股劲风压得自己喘息不均,一双手臂根本伸不出来。暗叫不好,若非自己被这劲风撞个筋斗,也会被这盏茶水泼到身上。这狼狈样子倒也不怕,若是累得小妖摔个筋斗或者溅一身茶水倒是不妙得紧。 张君宝强自运力向前踏了半步,并伸手将小妖向左近一推。心里笃定主意,便是那盏茶水尽数泼在自己身上,也不能溅到小妖的身上。 杨过与张君宝还隔着石几和李嵬名,却待施救,却见李嵬名长袖一甩,向那盏“碧苑梦荷”卷了过去。 张君宝但觉面一道白影卷住那茶盏,面前劲风便是一缓,当下不假思索,伸手将那茶盏接住。这两股劲风来得急,去得也快,盏中的茶水却是没有洒落。 张君宝仅是清晨时候吃了半碗燋酸豏,口中正渴。细瞧手中的“龙苑胜雪”微微荡漾,荷叶盏虽是端在手里,盏内的茶水却是打着旋儿兀自转着。盏碧茶绿意正浓,一股厚重的香气便如茶水中的一抹绿裹在水里,一丝一缕瞧得分明,此茶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茶色香味均是极品,竟似有种魔力,看上一眼便转不开眼睛,闻上一口竟不能自拔。张君宝举手仰脖,“咕咚”一声,将那盏茶一口吞下。但觉这茶比清晨吃的那燋酸豏还要浓稠,进了肚腹便像是活了一般,在体内四处游走,所到之处,无不泰然。 杨过见李嵬名这一卷,便将张宗演的劲力卸去了大半。又瞧见张君宝无恙,便是放心了。 小妖哈哈一笑,说道:“呆子,你这哪里叫做饮茶呢?茶要细品,方知其味。怎是你这般牛饮法子?” 张君宝脸上一红,羞赧一笑。 杨过见李嵬名和小妖均对张君宝无恶意,便哈哈一笑,说道:“茶有百般饮法,这法子有何不可?”说着单手一按石几,面前茶盏中的茶水如一条水箭窜起,落将下来不偏不倚尽数落在口中。接着又道:“好茶,好茶。他日张教主北游时,杨某再去叨扰,告辞。我这位小兄弟便托付给夫人照顾了。”杨过话未讲完,便转身离去。迈出了三五步却已然到了假山之顶,信步之间便无了踪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心里正盘算着,还欲跟神雕大侠杨过说上一句,就说郭姊姊正在到处寻他。还未张口却见杨过已然离去,不觉有点怅然。又一想,这等高人定是来无影去无踪,郭姊姊便是训了三年也没有一面之缘,今日既是得见,便是机缘吧,又何须多求? 张宗演饮了一口茶,也觉有点尴尬。其本是有意北上,但却非曾明说,如今被杨过一语道出,虽有不悦,却还蔼然微笑。饮毕了一盏茶,一挥手又让童子取来一把琴。 这把古琴通体黝黑,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李嵬名道:“传闻琴之上品有焦尾、绿绮、春雷、冰清。又闻‘绿绮台’为唐琴,原有两张,一为大历琴,一为武德琴。此琴乃是仲尼式,通体牛毛断,莫非便是‘绿绮武德’么?” 古琴造型,常见为伏羲式、仲尼式、连珠式、落霞式、灵机式、蕉叶式、神农式等。便是依琴体的项、腰形制的不同而有所区分。琴身有断纹,断纹乃是经历岁月长河的磨砺而显现。如梅花断、牛毛断、蛇腹断、冰裂断、龟纹等。有断纹的琴,琴音透澈、外表美观,所以更为名贵。 张宗演道:“夫人之眼光犀利,宗演自愧不如。灵帝无珠走良将,焦桐有幸裁名琴。焦尾传说久矣,可那蔡邕的焦尾琴早已不知所踪。而这把‘绿绮武德’却是货真价实。”说着拨弄琴弦,宫商角徽羽,悉数弹出,虽只有五响,却是吟猱余韵、细微悠长。 李嵬名道:“这绿绮之音,既淳和淡雅,又清亮绵远。意趣高雅,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怨而不怒,温柔敦厚。果然是琴中的名品。简斋兄这五指试音如万壑松风、水光云影,端是不凡。” 张宗演道:“宗演献丑了,也仅仅是这五响,还是从太府寺丞金渊叔那里学来的。俗话说,宝剑赠英雄,这琴与其在我这里默默无声,倒不如送给夫人,还望夫人勿要推却。” 李嵬名暗忖如何又是送茶,又是赠琴?却不知这张教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宗演不等李嵬名言语,捧起琴,倒转过来。那琴底上竟然刻了一行字: 知音一曲百年轻,荡尽红尘留世名; 轻弹旋律三分醉,子期不在有谁听? “夫人可以驳了宗演的面子,可不能却了这天籁之音啊。” 李嵬名瞧张宗演那一身珠光宝气,区区一张“绿绮武德”倒也算不上价值连城。只是这份心思却是难得,便说道:“如此便多谢简斋兄。” 张宗演连连摆手说道:“这琴从此便是凤舞九天、龙得深渊,宗演仅是促了延津之合,不敢领谢哟。” 李嵬名接过那琴,以适才张宗演的法子弹了五指,又抚了一首《清英》,清英辞曰:天下有道,我黼子佩;天下无道,我负子戴。这辞原本是说天下得道了,便是荣华富贵;天下无道了,便是患难与共。可此曲之妙便是:还未知是“得道”还是“无道”。便是告诉张宗演:你若有事相托,却不一定能遂了心愿。 待一首《清英》抚完,张宗演荡着“碧苑梦荷”中的“龙苑胜雪”,说道:“琴音一说,北方过于刚劲,江南失于轻浮,惟两浙质而不野,文而不史。但夫人之琴却更胜之。一张琴却有地籁的穴窍之音,人籁的箫管之音,混在一起,便是天籁之音了。” 李嵬名道:“简斋兄如此这般矜持,倒让妾身惶恐了。这茶,这琴均是天下绝品,如此贵重礼物,妾身如何克当?” 张宗演道:“夫人风华绝代,自然是当得。宗演仰慕夫人风采,仅求夫人适才一曲而已。此后宗演便是沉醉其中,这醉便是绕梁三日……绕梁三月,三年喽。” 李嵬名不语,盯着张宗演,面上不悦,说道:“张教主久居庙堂,官话饶人。此刻还是不要见外的好。若不然,这茶和这琴叫妾身如何收的心安?” 张宗演讪笑,抿了一下嘴,说道:“如此宗演就直言不讳了。夫人此次南下,恐是为了那苏门山。宗演劝夫人一句,苏门山去不得。” 李嵬名听完蓦地呆了一下顿滞了一下,却没有言语。张宗演也没有再言语。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 张宗演没有多说,李嵬名也没有多问。因为不需要。 张君宝听到“苏门山”三个字却是一怔,又是“苏门山”。这苏门山到底是什么龙潭虎穴,竟然人人听而畏之?还有那万四娘临去之时,告诫自己“千万莫要踏足苏门山”这又究竟是为何?而张宗演这般大费周折委婉劝阻李嵬名,又是为何? 良久,李嵬名起身道:“天凉了,妾身想要回去加件衣服了。” 张宗演也忙道:“夫人请便,宗演改日再来叨扰。” “龙苑胜雪”茶和“绿绮武德”琴已然被那童子裹好,交於小青姑娘。日头尚高,可这园子里仿佛真的冷了不少。 李嵬名听到“苏门山”三个字,好若是遇到了千年不化寒冰,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凝住了。小妖扯了一下张君宝,匆匆回到了原先的那座院子。 早有侍女取来一套衣服,交给张君宝,说:“来的匆忙,也没有捎带来什么像样的衣服,就这件衣服大小或还合适,请张公子将就一下。” 张君宝瞧那衣服虽是粗布衣衫,做工倒也十分考究。又见自己还穿着兵丁的衣服也觉得不妥,忙说道:“绸缎衣裳我也穿不来,如此甚好。” 李嵬名及其随从均是女流,可用房间不多,那是女便引着张君宝到了适才伍大合醉酒休憩的房间。 张君宝进了屋,见伍长老还在鼾声大作,便关了门,将衣服放在桌子上面。再一转身,却发现伍长老已然站立在身后,却还佯装打了一声鼾。 张君宝一惊,说道:“伍长老原来是佯装睡觉呢,吓了我一跳。” 伍大合举起双手,却见原本双手上的镣铐均已除去,又嘿嘿一笑,拍了一下张君宝的肩头,说道:“老朽本是要走的,恰逢遇到了神雕大侠。神雕大侠让老朽转告给小兄弟一句话:‘莫要去苏门山’。” 张君宝呆了一呆,说道:“为什么?” 伍大合说道:“那地方万分凶险,不去就不去罢了,我怎地知晓为了甚么?” 张君宝很是着急,说道:“小子想问的是,神雕大侠怎么也会知晓我要去苏门山呢?” 伍大合一愣,说道:“也会?” 张君宝也不隐瞒,便将在监牢之内,万四娘没有杀自己,还说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一起告诉了伍长老,又道:“我於‘苏门山’也仅仅是几日前在驿州城时,跟伍长老一起听那帮江湖侠士们说起的。天下之大,我且不知自己会去向哪里,却怎么会有人接连两次告诫我,说甚么不能去苏门山呢?”张君宝又一想张宗演还告诫李嵬名不可去苏门山呢?别人之事不方便於伍长老明说,心中却恁是蹊跷。 伍大合嘿嘿一笑,说道:“张兄弟的这些话,老朽也不知如何作答。既是张兄弟没有打算去苏门山,那就是再好不过了。这苏门山怕是比魔教还要邪门点呢。魔教虽恶,却还有迹可循。苏门山……嘿嘿……苏门山岂止是让人闻风丧胆。” 张君宝忙追问道:“莫非这苏门山有什么特异之处么?” 伍大合摇了摇头,说道:“苏门山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去过苏门山的人都已经死了。江湖上近二十年,从没有人知晓苏门山的消息,也没有从苏门山传来任何消息。” 的确,不知道的才是最可怕的。 张君宝想起那日陆全友说过的“素女山原来叫做苏门山,在辉州的东南”,便又问道:“苏门山不是叫做素女山,便在那辉州的东南么?” 伍大合瞪了张君宝一眼,说道:“辉州?这世上早就没有辉州了。整个河州府和平阳府的地界,方圆八百里早就荒芜了人烟,现在是蒙古皇帝的猎场了。” 张君宝心头一震,道:“八百里的猎场?” 伍大合道:“哼,怎地说蒙古鞑子可恨呢?若非咱们大宋拼死扛着,怕是整个天下都成了蒙古人的大草原了。蒙古人比那金人尤甚可恨,金人掳夺女人和钱财,蒙古却是什么都不要,只为了将人杀光,将中原沃土变成草原。” 张君宝脊背上一阵凉意,尚且不说这话的真假。适才听张宗演跟神雕大侠杨过言语时说,川蜀一带十室九空,百姓被尽数屠光,遇难者有一千万人之多。如此看来,蒙古鞑子圈一个八百里的猎场跑马,便是不假的了。 张君宝又问道:“那为什么江湖上人人就‘苏门山’避而不谈呢?” 伍大合道:“这就是苏门山的可怕之处了,若有人妄言谈论苏门山,便会陡遭杀身之祸。”言语到此伍长老又使劲地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杀身,是灭门之祸。灭门之后,还会留下血字,说什么‘苏门山门下小惩大诫’之类的话。还好这些年苏门山均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立场存在。久而久之,无怪乎人们都谈苏门山而色变了。” 张君宝还想问些什么,伍大合一摆手,说道:“於苏门山之说,我也是听闻,不尽详情。既然神雕大侠这么说,你日后好自为之便是。反正你也没有打算去那里,这种邪门的地方,少沾染的好。” 张君宝点了点头,丐帮的消息那么灵通都毫无头绪,自己更是百般不解了。更何况这些年丐帮正帮衬着郭靖郭大侠镇守襄阳,也未必得空去理会那江北辟地的事宜。 伍大合推开窗子,说道:“话已传到了,天色也晚了,我该走了。”伍大合略一忖思,又道:“替我跟小妖姑娘道声谢,那位杨夫人……张兄弟甚得缘法,竟然与神雕大侠有故。真是羡慕不来啊。”伍大合似是言不由衷,前后相悖,说着跃出窗外,轻身上了房顶,转瞬无踪。 伍大合没有带张君宝一起走,他知道小妖既然救了张君宝出来,便不会再让他再陷囹圄。 张君宝也没有担心伍长老出不去,既然他跟神雕大侠见过面,还除去了身上的镣铐,必然出去也不难。 更何况自己也没有要跟伍大合走的意思,他知道,觉远师父传授给自己的这《九阳真经》与李嵬名所言语的《乾坤大法》有莫大的关联。有些事情总是要问明白的。 张君宝才换好了衣服,就听有人敲门,是小青姑娘说道:“夫人已经备好了晚餐,请公子过去一叙。” 张君宝开了门。这屋子内少了伍长老,那小青姑娘竟好似知晓一般,问也没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 媚术的极致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媚术一道,博大精深,堪比武功修习。媚术也需要练气。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神”就是神韵,是魅惑众生的神韵。 媚术也有男女之别。男人修的是飘逸,女人修的是妩媚。 媚术又分为内媚和外媚。 媚术不是眼波流转、眉目传情,也不是诱惑男人,更不是讨好男人。因为那都是最下等的媚术。 媚术不是给予,而是让别人来求。 媚术到了极致,无须言语,不须妆点,便能杀人于无形。媚术当然能杀人,还杀死过这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个人。 李嵬名传给了小青一点媚术的皮毛,却丝毫没有传给小妖。人总是自私的,或许她认为媚术是一把工具。至少,她曾被当做过一把工具。一把杀人的工具。 李嵬名从来都没有去诱惑过男人,也没有去讨好过男人。因为诱惑的极致便是不去诱惑;讨好的极致便是不去讨好。 凡是一件事情做到了极致,便如摘花飞叶也能杀人。媚术也一样,也一样能杀人。 厅堂还是那座厅堂,屋内布置却是焕然一新。 屋内已经掌了灯,李嵬名坐在那里,旁边是小妖和小青,围坐在桌上,留了一个位置给张君宝。桌上只有四个菜,一个凉拌三丝,一个煮白菜卷,一个什锦小炒,一条清蒸鱼。 张君宝看得呆了,不想这位传说中的九仙公主竟也这么俭朴,还这么和蔼可亲。宋人讲究礼法,少林寺尤甚,自小长大便从未跟觉远师父一桌吃过饭,这是规矩。而这位被称作公主的李嵬名却跟小青、小妖团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宛如一个农家,格外的温馨。 李嵬名冲张君宝摆了摆手,说道:“这孩子还傻站着那里做甚么?快做下来吃饭呢。”言毕笑笑,小青跟小妖也跟着嬉笑。 张君宝的心好似都融掉了,什么烦恼全忘在了脑后。不管站在那里的是谁,此刻也只能坐下来,吃饭。 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拒绝李嵬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不论男女。甚至一条狗,一只猫,又或者是一朵花,一根草。 张君宝几次想问,却欲张口,都被李嵬名用眼神搪了回来。小妖拿脚踢了一下张君宝的脚,像一个调皮的妹妹,说道:“吃饭就是吃饭,吃饭的时候不能多说话。” 张君宝便觉从记事起也没有过此刻的温馨。 饭吃完了,张君宝便似跟小青和小妖成了兄弟姊妹。小青是姊姊,小妖是妹妹。 撤了碗盏,上了茶。确切的说这不是茶。因为李嵬名说饭后不宜饮茶。盏中浮着一朵花,一朵叫不上名字的花儿。 李嵬名的面前是一碗药,馥郁浓香的一碗药。李嵬名道:“我这身子不好,饭后总需喝上一碗药的。”李嵬名没有自称“妾身”,而是说“我”,这称呼又亲近了数倍。 张君宝道:“夫人的武功那么高,还需要饮药么?”白日间,李嵬名用衣袖卷住那盏“碧苑梦荷”,张君宝就已经觉出她的武功很高。觉远禅师说过,内功修炼到一定境界,便是百病莫侵,便是自己跟师父,从记事起就没有生过病。 李嵬名笑笑,说道:“我这也算得上武功么?比起张教主和神雕大侠差了远了。” 小妖道:“传闻神雕大侠的武功极高,那张教主的武功也是极高的么?” 李嵬名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的武功都算是极高的了。” 小妖说道:“那咱们的《乾坤大法》也比不过他们么?” 李嵬名饮了那碗药,又拾起一块蜜饯放在嘴里。看了小妖一眼,没有回答,却说道:“你可知道为什么少林寺千百年来被奉为武学至尊么?”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少林寺的大师们也不见得武功有多高。小青姊姊去过少林寺,说寺中的无相禅师的武功就比娘亲差得远了呢。” 张君宝一怔,小青姑娘去过少林寺?又转念一想,小青姑娘的轻功卓绝,进出少林寺想来也不是难事。 李嵬名道:“少林寺的武功都是深藏不露。若是寺内的武功当真如无相、无色那般,岂不是要被人灭了无数次么?” 小妖点了点头,说道:“都说少林寺的《易筋经》是一部奇书,能学会《易筋经》上的功夫,便是天下无敌了。可是无相、无色怎么不去学《易筋经》上的功夫呢?否则怎么会连一个何足道都应付不了呢?” 李嵬名道:“相传达摩写下两部经书,均是武学至宝。一部是《易筋经》,一部是《洗髓经》。易筋容易洗髓难。可数百年来能修炼成《易筋经》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因为修炼那部《易筋经》至少需要六十年的内力修为做基础,然后再修炼三十年,或可大成。” 小妖吐了一下舌头,说道:“那岂不是要一百多岁才能有所成就?” 李嵬名道:“据我所知,少林寺禅心堂中,至少有两位高僧都已经修会了《易筋经》上的武功,至于那《洗髓经》,却未曾听闻有哪一位高僧习得。江湖传言那《洗髓经》早已不在了寺内,又有一说是达摩传下的经书里面只有《易筋经》,并没有那本《洗髓经》。” 小妖道:“娘亲既然说‘易筋容易洗髓难’,修会《易筋经》都需要一百多岁了。若是再修会那部《洗髓经》怕是要练到一百五十岁了。人岂会那么长寿,只好说:根本没有那部《洗髓经》,又或者说《洗髓经》本就是无中生有。如此便是教后人知晓,一部《易筋经》就已经天下无敌了,再加上一部《洗髓经》,更是举世无双,少林寺的这块‘武学正宗’的牌匾便是座实了。也更加让世人顶礼膜拜少林寺了。” 张君宝听到这里,摇了摇头,说道:“端如夫人所言,佛经里面确实有记载,初祖达摩的确传下来两部经书。小子翻阅过藏经阁内的各类书籍,虽没有看到《易筋经》和《洗髓经》,却不止在一部经书里面提到过。也如夫人所言‘易筋容易洗髓难’,其他经书里不止一次提到,若要修习那部《洗髓经》需要先修炼《易筋经》,然后再散尽功力,才能达到易筋洗髓之功效。” 李嵬名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可知我为什么要提这少林寺的《易筋经》么?” 小妖道:“为甚么啊?” 李嵬名道:“这件事情我也仅是猜测。青儿的武功与潘天更等比,如何?” 小青姑娘道:“怕是潘天更、方天劳和卫天望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 李嵬名道:“於无色、无相禅师相比呢?” 小青道:“他们武功在伯仲之间,我若是要胜过他们,也不难。内力修为却是要逊上三分。” 李嵬名道:“武功讲究循序渐进,你这武功与君宝相比,或能胜他。但内力修为却比他想去还远。你们说这是不是有悖常理啊?” 张君宝知道,昨日在白玉山庄的密道之中,接连被小妖点了几次穴道,若是她用那峨眉钢刺,自己焉有性命在?若说是内力修为,便是方天劳和卫天望等的内力修为,好似还不如自己深一些。自己也不遂晓,跟随觉远师父练了几年强身健体的心法,便有这等修为了么? 李嵬名正色说道:“君宝,你所修习的《九阳真经》便是源自《乾坤大法》。这部《乾坤大法》分为‘乾字诀’和‘坤字诀’,觉远禅师传授给你的心法,和我教给青儿妖儿的心法都是这‘乾字诀’。昨日妖儿用点穴法点你不住,便是因为你们的内力一样的缘故。” 张君宝点了点头,若非如此,小妖所念诵的心法自然也不会较自己详细了。 李嵬名又道:“你可知觉远禅师圆寂的真正的原因?” 张君宝陡觉一个晴天霹雳,心中大为骇然,忙问:“我师父仅是修习过那《九阳真经》中强身健体的心法,於武功一门知之甚少。几日前与何足道一场激战,并又长途奔袭导致内力散尽,而至灯枯油尽之境。想来师父一生未曾与人交手,未得内力生生不息之法所故。” 李嵬名摇了摇头,说道:“觉远禅师内力修为已至臻境,罕有匹对,可是真?” 张君宝点了点头。想起三年前,神雕大侠杨过、南僧一灯大师等都对师父的内力修为颇为钦佩。 李嵬名又道:“习武之人,若不得法,焉能将内力修炼至这等境界?内力於体内奇经八脉循环,乃是修炼之根本。如此生生不息乃是得法要领,觉远禅师又岂能不知?只是觉远禅师不懂武功招式罢了。” 张君宝道:“那我师父却又为何圆寂?” 李嵬名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觉远禅师修习这心法也不过数年的光景,或期不会超过十年。” 张君宝点了点头,师父从小对自己爱护有加。哪一本经书里读到了奇妙之处总要给自己讲解一番。细想自己修习《九阳真经》也只不过五六年的光景,那么推想,师父习练那《九阳真经》便不会超过十年。 李嵬名道:“这便是我适才提及《易筋经》的缘故。‘乾字诀’的心法如此速成,对身体当是有害无益,远不如《易筋经》上的武功,一步一个脚印来得踏实。所以觉远禅师尚还不到知命之年,便已圆寂。当然,与何足道那一场恶战也是引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 九阳的来历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默然,武学之道需要循序渐进,这是师父平日里的敦敦教导,也是佛经上的箴言。又说“万丈高楼平地起,若无根基一日垮”。这才明白李嵬名拿《易筋经》上的功夫相比较的良苦用心。 又一想怪不得当年福裕法师没有将这门心法誊写传承,想来他也发觉了这部心法中的不足之处。或是又不忍心这部奇书失传,只好记在了《楞伽经》的夹缝之中。 若是真如李嵬名所说,自己所修炼的《九阳真经》便是源自於“乾字诀”,那为何福裕法师没有在那本经书的夹缝之中写明呢? 还是另有原因? 或是:“朝濯发於汤谷,夕晞余身九阳。”九阳,谓天地之涯,便是天地的边缘。这门功夫正邪未分,善恶不知,当谓之“九阳”。便如未窥其庙堂之全,又不忍弃于荒谷,索性找来一本名不见经传梵文经书,抄录在其夹缝之中。想来不会有人翻阅,便如同是置於天地之涯,故曰名《九阳真经》。 又或是:当年福裕法师也知晓这部心法源自于《乾坤大法》的“乾字诀”。乾为天,乃是六十四卦的第一卦。该卦为六个爻,均为阳,没有阴爻。乾卦意味着“阳”到了极点,古人造字以纪数,起于一,极于九,那便称之为《九阳真经》了。 还或是:昔年《九阴真经》之名盛极一时,引得天下武林人士翘首企盼。这位福裕法师观《九阴》后发觉其书也不过如此。《九阴》书中抑佛仰道,还有一些“九阴白骨爪”之类的阴毒功夫,远不如自己这部心法来的阳刚。索性将自己手中的这部心法唤名《九阳真经》,以揶揄黄裳的绝学。 不管是“或是”,还是“又或是”,还有“还或是”,这个秘密都随着福裕法师去了,当世再无人知晓了。 小妖道:“娘,我跟小青姊姊,还有这傻小子都修炼这‘乾字诀’上的功夫了,这可怎么办啊?” 李嵬名道:“就你们这点功力还差得远呢。若要得解法,便是从那‘坤字诀’上得来。这部《乾坤大法》想来绝妙无双,要想修得圆满,非需‘乾字诀”和‘坤字诀’练全了不可,否则,我焉用这‘断续膏’补记么?” “断续膏”想必就是李嵬名适才所引用的那碗馥郁浓香的药膏了。即是这样,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定要将那“坤字诀”取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李嵬名。张君宝在心里默念,能为李嵬名做点事情,是自己的荣幸。 凡是见到李嵬名的无人不被李嵬名的魅力所折服。均跟张君宝所想一样,能为她效力,是一种荣幸。 张君宝忖思一下,又问道:“这部《乾坤大法》是什么来历?为何昔年福裕法师只得到了‘乾字诀’呢?莫非那位福裕法师曾跟夫人有故么?” 李嵬名道:“若要讲的明白《乾坤大法》的来历,还有福裕法师如何得来的那‘乾字诀’,这世上也只有一个人知道了。” 张君宝道:“是何人?” 李嵬名道:“那个人姓姚,就在苏门山中。” 张君宝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又是“苏门山”,莫非我命中注定要去一遭苏门山么?可为什么万四娘和神雕大侠都会预知我要去苏门山呢? 小妖道:“娘,那我们便是要去苏门山去寻《乾坤大法》的‘坤字诀’么?” 李嵬名摇了摇头,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苏门山是一处极其凶险之地,若无足成把握,岂可轻易涉险?况且,没有‘九白纹章’,去了也是无用。” “九白纹章”?小妖去白玉山庄假意寻衅不就是为了那“九白纹章”么?小妖曾说过,去白玉山庄寻衅只不过是做戏,真正的目的只不过是在告诫觊觎“九白纹章”之人,莫要轻举妄动。李嵬名又言说若无“九白纹章”,就算去了苏门山也是无用。那么,想来《乾坤大法》和“九白纹章”一定有着莫大的关联。张君宝思绪飞翻,越想越乱。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音,响了三下,一长两短。小青应声问道:“可是葵婆婆么?” 门外苍老的声音说道:“正是老身。” 小青去打开门来,却见葵婆婆立在门外,头发花白却又些许被烤得焦了,满脸沟壑也不乏烟熏的黑渍。 葵婆婆进来,道:“半个时辰之前,白玉山庄陡遭大火。” 李嵬名点了点头,又吩咐小青道:“把‘庚酉’和‘辛丑’的盒子取来。” 小青应声去了内屋。葵婆婆道:“奴婢没有受伤,怎敢教夫人挂心?” 李嵬名走近细瞧了一下葵婆婆被烤焦的脸庞,,没有作声,却是一脸忧云。又转身取过来一个盒子,点出一瓶药膏交给小青。 小青麻利地旋开盖子,倾出一些白色药膏,帮葵婆婆涂在脸上,边涂边说道:“这水晶胭脂受不得热,还是赶紧取下来的好,若不然会留下烫伤的。” 葵婆婆道:“奴婢深知这水晶胭脂受不得热,所以很是小心。奴婢回房间用水清洗一下便可。夫人的这玉露膏配制不易,可莫要处处浪费了。” 李嵬名道:“这不是火,这是毒,而且沾不得水。这毒虽是毒不死人,却能燃火,而且越是遇水,越是燃得厉害。” 葵婆婆“啊”了一声,说道:“奴婢大意了,怪不得那人会放我回来,原来奴婢已经着了人家的道了。” 小青小心地将葵婆婆的发髻拆了下来,丢在门口的一个铜盆之内。只听“嘭”地一声,一团火光炸开,将那假发髻烧了个干干净净。葵婆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若非夫人点破,自己焉有命在? 小青姑娘又用“玉露膏”将葵婆婆满是沟壑的脸涂得满满,就像是被裹满了白白的面粉一般。过了一会,葵婆婆满脸的“白面粉”竟然慢慢地变成了透明的。小青再轻轻地帮葵婆婆在脸上左左右右揉搓了几下,便脱下来一大团的“脸皮”。 原来葵婆婆的满脸沟壑都是用“水晶胭脂”做出来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 的秘密1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睁大了眼睛,小声说道:“还有这么奇妙的易容之术么?” 小妖嗔道:“呆子,哪有女人不会易容的?易容就是化妆,化妆就是易容。凡是去过胭脂店的人,都会易容的。若是给你扑点粉,抹点胭脂,再描眉画眼,也能保证别人认不出你来的。” 张君宝伸了一下舌头,暗忖,这话倒是不假,不过看葵婆婆那脸上的厚“胭脂”,定然是经过特殊调制的。 葵婆婆卸了妆,一脸的沟壑顿无。虽是有不少皱纹,却也略有风韵。瞧上去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无比精明干练。 李嵬名道:“白玉山庄还是没有人逃出来么?” 葵婆婆道:“奴婢去白玉山庄内查过了,庄内不论男女老幼,均没有一个活口。” 李嵬名道:“可见着下手的人了么?” 葵婆婆道:“那些人武功之高,匪夷所思。奴婢躲在暗处,本不期露面,却不料被那些人发现。咳……咳咳……”葵婆婆说着咳嗽了两声,将那根镔铁拐杖托在掌上,又道:“若不是被这根拐杖挡了一挡,奴婢恐怕是回不来了。” 张君宝瞧去,那根儿臂粗细的镔铁拐杖竟然微微折弯。小妖呀了一声,说道:“娘,这人的掌力这等强劲,到底是一些什么人啊?” 李嵬名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怕是那人也察觉你葵姨的武功路数与其他人不同,若不然焉能活命回来。” 葵婆婆道:“夫人神算。那人拍了奴婢一掌,似有诧异,忖思片刻后便即离去。” 李嵬名道:“可瞧出那些人的武功路数?” 葵婆婆摇了摇头,说道:“那些人杀人如刀切豆腐一般,仅是一刀致命,并无武功路数。带头那人也只是轻描淡写地拍出一掌,奴婢已然不支,并未瞧出其武功路数。” 李嵬名示意小青带葵婆婆下去疗伤休憩,然后从另一个盒子里取出来一个金黄的包裹。打开包裹里面是四块圆形的玉牌,说道:“这边是‘九白纹章’,为了这几块纹章,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呢。” 小妖接过两块“九白纹章”上下左右瞧了瞧,均未发现异样,说道:“娘,这不就是几块普通的白玉么?这到底有什么用处啊?” 张君宝也瞧那纹章,不过拳头大小的一件玉牌。上有莫名的图案,如高山,却又没有的山的挺拔犀利;如肢体,却又没有臂腿的圆润构架,又如八卦,却又没有阴阳凸凹,如文字,却又横竖不解其意。 李嵬名将那金黄色的包裹展开,托在手里,说道:“我便先跟你们说一下这‘九白纹章’的来历。” 小妖一眼就看到那黄金绢帛上绣着金色的文字,说道:“娘,这绢帛上绣着字呢。嗯……是蒙古文,写的是……娘,这蒙古文好奇怪啊,跟我所认识的蒙古文还有区别呢。” 李嵬名道:“这块金帛上面记载的便是纹章的来历。这上面的文字叫做‘回鹘文’或者是‘托忒文’。现在的蒙古文便是由八思巴上师根据这‘回鹘文’加入了些许吐蕃文重新创制的。” 张君宝不懂什么“回鹘文”和“蒙古文”,但是八思巴这个名字却是听到过的。几日前听全真教的张志敬说过,八思巴乃是吐蕃的第一高手,武功之高,若神人焉。 小妖道:“自从吐蕃归顺蒙古,八思巴也从吐蕃第一高手变成了蒙古国的第一高手。这人倒真是多才多艺,不仅武功好还会‘咬文嚼字’的本事。” 李嵬名道:“八思巴十六岁就被忽必烈尊为上师,二十三岁就为首出辩佛道之争。我也能猜测背后觊觎‘九白纹章’的人可能是他。可以他的地位和成就,又怎会做这些宵小之徒的行径呢?” 小妖道:“娘,那就不说他了,快说说这金帛上面记载的什么事情吧。” 李嵬名道:“好。这金帛上所记载的事情乃是三十年前,蒙古国兵临城下,西夏国灭国在即。西夏王奉‘图籍’请降,请缓献城一月,并奉上西夏的传国至宝金佛一尊……你们两个小滑头来猜一下,这金帛上所记载的‘图籍’却是什么?” 小妖道:“既是请降,那么这‘图籍’便是‘降表’了。” 李嵬名摇摇头,说道:“昔年蒙古过并无文字,一些记载也是多借用‘回鹘文’或者‘托忒文’。传说成吉思汗最不喜欢咬文嚼字,曾对花拉子模下的战书上只写有六个字:‘你要战,便来战’。若是对方回复来一大堆长篇大论,他更是听也不听,直接撕掉,让来使口述给他听。就算是金帐传出去的命令也没有文字,仅是让人将那命令编纂成歌,待传令者唱诵得熟了,再去传令。这边是蒙古的‘颂歌传令’了。西夏灭国在即,降表什么的,大汗多半是不会看的。” 张君宝道:“那便是西夏国的疆域图了。” 李嵬名微笑道:“这个还靠点谱,不过还不是。西夏国已经被蒙古占了大半,仅剩下中兴府。蒙古大军掠地屠城,所到之处均付之一炬,使变做他们的牧场,要那疆域图也是无用。” 小妖道:“价值连城的古画?不对,不对。蒙古的皇帝要画做甚么啊?娘,你就告诉我们吧,难不成还是武功秘籍么?” 李嵬名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对了。金帛上所记载的图籍真的是武功秘籍,便是那《乾坤大法》。” 小妖道:“啊?那成吉思汗又不练武,要武功秘籍做甚么啊?天下都快是他的了,练武做甚么啊?再说了,他不是也不识字儿么?” 张君宝也觉得不可思议,西夏国的请降的贡品竟然是一部武功秘籍。 李嵬名道:“成吉思汗当然不练武功,那时他已君临天下,练武何用?可是,当一个人再无追求的时候,那么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呢?” 张君宝心头闪过一丝火光,说道:“我知道了。昔年丘处机前辈西游大漠,便是被成吉思汗受邀而去的。成吉思汗特意向丘处机前辈询问的便是长生不到之道。内功修炼着重吐纳之法,虽不能长生不老,却能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李嵬名点点头,说道:“不错。昔年西夏国奉上的那本‘图籍’虽说不能长生不老,但传说修炼后能强身健体,増寿至三个甲子。如非如此,那成吉思汗焉能为之心动?” 一个甲子六十载,古人称六十岁为花甲,七十岁为古稀,古稀便是十分稀少之意。张君宝暗忖,能增寿至三个甲子岂不是要活到一百八十岁了,可真是少有听闻。有一想,或是投帝王之所好,将其夸大其词罢了。不过内力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延年益寿倒也是真的。便如五绝之首的老顽童,头须皆白,便是没有一百岁,怕是也有八九十之多。还有少林寺禅心堂的七老,怕是也有百岁左右了。 小妖道:“这么高深的一部武功秘籍,没入皇宫大院,却是可惜了。反正那成吉思汗也不懂武功,随便写一份假的,不也能蒙混过关么?” 李嵬名道:“那时蒙古铁骑已经践踏到了土地的极西之地,麾下搜罗了不少奇人异士。若是用假的心法拿去蒙混,岂能不被其察觉?不过也亏得将那部《乾坤大法》献入蒙古国的金帐,若不然……唉……未几,西夏便遭灭国之灾,无论达官贵人还是老弱百姓均遭屠戮,整座中兴府化为灰烬。若非那部《乾坤大法》已经献给蒙古,否则决难保存下来。” 张君宝点了点头,说道:“徽宗政和年间,由黄裳编纂的《万寿道藏》,分为五百四十函,五千四百八十一卷,勘为道学经典。岂料仅是一个靖康之役,这些书卷均被付之一炬,连印刷的镂板也一并被毁。战争之祸,祸及千秋啊。” 李嵬名道:“的确,战争之祸,无穷无尽。那时,西夏王也料到了这一点。那部《乾坤大法》乃是当世奇书,集万人之武学大成,若就此失传,实当可惜。于是西夏王便想了一个办法,既不让这部奇书拱手送给成吉思汗,也不让这部奇书就此埋没。他便将《乾坤大法》分成上下两部,上部是‘乾字诀’,下部是‘坤字诀’。‘乾字诀’作为‘图籍’奉上给成吉思汗。料想成吉思汗身边就算有武学宗师潜心参悟,也需数年的光景才能参悟得上卷的残缺。另外一卷‘坤字诀’便被秘密藏在金佛之内。这样,便是西夏被灭国,也能确保那卷‘坤字诀’不会随着战火燃烧而消失。而这个秘密,也只有极少的人知晓。” 小妖道:“这位西夏王真是高瞻远瞩,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在当时,普天之下,最安全的地方就非蒙古大汗的金帐不可了。” 李嵬名似是要说些什么,却还是忍住了。时间过去那么久了,难道还要告诉妖儿,那位颇有远见的西夏王便是你的外公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 的秘密2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往事不敢回首。 李嵬名又道:“那尊金佛传自波斯,由数百位能工巧匠历时十年铸成。内有机括,需集齐七块‘九白纹章’方能打开。” 小妖道:“哦,原来‘九白纹章’是这么来的,是这么用的。既然叫做‘九白纹章’,含个‘九’字,为甚么却只是七块纹章而不是九块呢?” 李嵬名道:“为娘也说不上来为甚么是七块,而不是九块呢,还有一说或能诠释一二。这‘纹章’之名,非中华所有,乃是从波斯回鹘等地传到中土的。若在中土,这‘纹章’便叫做‘玉牌’,或者‘玉佩’。但是它仍叫做‘纹章’也是大有深意。相传这‘九白纹章’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九白狐帐’,便是九座用纯白狐皮缝制的大帐。这‘九白狐帐’得天地之灵气,夺万物之造化,堪为世间之奇。西夏国自知灭国在即,随将国内的金银珠宝尽数搜罗在这九座白狐帐帐之中。这九座大帐被藏匿在昆仑山的隐秘之处,若无‘九白纹章’做指引,绝难找到。蒙古崇尚白色,九又乃数字之极,便深信这九座大帐便誉为上天赐给蒙古的礼物。” 张君宝道:“既是这‘九白狐帐’是献给成吉思汗的礼物,却又为何藏匿在昆仑山的隐蔽之处呢?” 李嵬名道:“寻常之物,成吉思汗又岂能瞧在眼里?况且,成吉思汗视人命如草芥。若他一时寻不着那‘九白狐帐’,或能留人性命。若是寻找了,又岂能任人偷生?” 张君宝点点头,暗道,西夏王这法子倒也高明。蒙古铁骑难以遏制,成吉思汗更是目空一切。若要抵御,实则万难。但是其终究还是有两个弱点:一是其渴望长生不老;二是其欲望。其一,“图籍”可以长生;其二,“九白狐帐”又是上天赐予的礼物。如此两点,便不怕成吉思汗不接受西夏国的请降要求了。 小妖道:“那‘九白纹章’又怎么会散落到各地呢?” 李嵬名道:“傻孩子,那‘九白纹章’既是开启金佛的钥匙,又是开启宝藏的钥匙,若是一起献给成吉思汗,西夏怕是灭亡得更快些了。西夏王深知其事重大,便从‘九祆堂’中选出六位年轻有为的高手,分别将六块‘九白纹章’秘密护送出中兴府,隐匿在各处地方。” 小妖道:“六块?娘亲不是说这‘九白纹章’一共有七块么?那……我知道了,第七块便是交给娘亲了。那西夏王莫非就是我的……我的外公?” 李嵬名眼圈一红,说道:“傻孩子,你可算是开窍了呢。” 小妖的眼睛里也翻出晶莹的泪花,伏在李嵬名的怀里,说道:“白日里张教主说娘亲是甚么‘九仙公主’,妖儿还当是恭维娘亲的虚伪言语,却不想娘亲原来真的是公主。适才娘亲所说的都是娘亲身上的故事。” 李嵬名摸着小妖的脸,说道:“往事不堪回首,又何须自寻烦恼呢?” 张君宝陡觉自己肩上多了一副担子,这“九白纹章”的来历极为秘密,李嵬名却这么说与自己,难道仅仅是为了自己也习练了“乾字诀”上面的武功心法么? 小妖忽又道:“娘,咱么只有四块‘九白纹章’,那剩下的三块,却是到哪里去寻呢?还有,适才葵婆婆所说的,为什么白玉山庄会遭受强人袭击呢?不会也是冲着‘九白纹章’来的吧?” 李嵬名道:“这也就是我最担心的。三十年了,这个秘密从未被人提及。而如今,我想要得到那卷‘坤字诀’的秘籍,解了这《乾坤大法》的亏欠之处,却引来了无数杀戮。这几块‘九白纹章’,无不沾染满了鲜血。又或是,这三十年除了我知晓‘坤字诀’的秘密,还或是另有人也悟了出来。” 小妖道:“娘亲可猜得到这些人的来路?” 李嵬名摇了摇头,取过来那四块“九白纹章”,说道:“这其中三块‘九白纹章’,一块是合州曹世雄所有,一块是涪州向士壁所有,第三块是白玉山庄所有。曹世雄和向士壁两位都是名镇一方的大将军,献出了这‘九白纹章’却陡遭横祸。曹世雄不仅全家被屠,曹将军也冤死狱中。向门也是如此,若非我让青儿去护着向家小姐到了鄂州,只怕也是难逃一劫。” 张君宝“啊”了一声,惊出一身汗来。听伍大合和束文正在酒楼谈起过,向士壁和曹世雄都是大大的英雄。表面上是被贾似道的“打算法”迫害,难道却是被觊觎“九白纹章”的神秘人所陷害? 原来小青姑娘劫了白玉沙的新娘子向灵瑶,又让小妖假意向白玉山庄索取“九白纹章”,这一切都是在做戏。只是,如此做法,累得白玉山庄的十三太保死的死,残的残,岂不是有点残忍了?还或者是,这背后的神秘杀手太过可怕,若不是演的真切了,怕是蒙混不过去?张君宝如此忖思了一阵,也是无果。 李嵬名摩挲着这四块“九白纹章”说道:“合州曹世雄是武学大家,涪州向士壁的门下更是高手如云。能够在一夜之间将两家灭门,这等势力不可小觑。白玉山庄虽然有了咱们的预警,躲过一劫。但是……”李嵬名说着走到门后的铜盆边,见里面残留的水上飘着一团团红色油膏,便是适才葵婆婆的假发髻扔在里面爆燃所致。 李嵬名示意小青从盒子里取来一根银针,挑起那铜盆之内的红色油膏,观看了半晌,说道:“我本该想到的。” 小妖道:“娘,可是有什么发现?” 李嵬名挑起一块红色油膏,涂在楠木的盆架之上。片刻之间,那楠木的盆架竟然冒起一缕缕青烟,虽是瞧不见火苗,却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硫磺气味。 李嵬名道:“寻常武林宵小之辈所用的‘火毒砂’岂有这等威力,这分明就是昔年魔教的‘日毒石’。魔教从一百年前被黄裳剿灭,再无讯息,不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说当今武林有哪一门或哪一派能在一夜之间,同时在合州和涪州杀人灭口?数遍整个武林,怕是没有。这等手段也只有昔年的魔教才有。” 小妖道:“魔教又怎么会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 李嵬名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魔教,不仅仅是其行径怪癖。能称之为‘魔’,必有其独到之处。其中之一便是,越是人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可偏偏魔教中的人就做到了,还做得比人们想象中的更要出色。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便是魔教被中原门派排挤的根本原因。” 小妖道:“这魔教的人也当真够怪癖的。若说他们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却又为何不来夺取‘九白纹章’呢?若说他们不知晓‘九白纹章’的秘密,却又为何在我们取走‘九白纹章’之后,就杀人灭口呢?” 李嵬名沉默不语。 张君宝也听觉远师父提及过,一百度年前,武林大肆剿灭魔教,少林寺也出了一份力。曾听师傅言语说,魔教中人杀人如麻,恶行昭著。反正杀死了曹世雄和向士壁两家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而且白玉山庄的白俊卿和白玉沙都已然得到小妖的示警,躲了起来,却还是被烧了庄子,连庄内的园丁奴仆都没有放过,还使这么恶毒的“日毒石”,肯定绝非善类。 张君宝也在心里打鼓,见李嵬名和小妖都不说话,便道:“如夫人适才所言,魔教必定是知道‘九白纹章’的,若不然也不会在仙教取走‘九白纹章’之后就杀人灭口。魔教的人没有来取‘九白纹章’或许是他们还不知道如何使用‘九白纹章’,又或者是不知道如何开启那尊金佛,要不然就是他们还没有找到那尊金佛。” 李嵬名对张君宝笑了一笑,说道:“这孩子脑子还不坏,思路也没有乱,分析的也在理。那金佛就在苏门山,还或者是魔教的人目前没有把握能胜得过苏门山。” 张君宝点了点头,说道:“反正不管前面有多凶险,若要弥补‘乾字诀’的不足,总是要去寻那‘坤字诀’的。” 李嵬名点了点头,心里却在默想,这孩子的确是个可造之材。还有那魔教,无所不用其极。现在还没有公然与仙教作对,只怕是日后也不会善来善往。量来是自己与苏门山有故,才使得魔教不敢猖狂。 李嵬名将那四块“九白纹章”裹好,说道:“这傻孩子说的对,觉远禅师便是前车之鉴。若要弥补‘乾字诀’的不足,总是要寻来‘坤字诀’的。只是,魔教的人意图未明,你怕不怕?” 张君宝笃实地说道:“不怕。” 李嵬名道:“我老了,倒也不期望能习练那‘坤字诀’的武功。只是你跟妖儿都还年轻。当娘的心总是为了孩子,希望你能……” 张君宝连连点头,说道:“我能明白,我愿意去寻另外三块‘九白纹章’,再去苏门山寻那金佛,取来‘坤字诀’。” 小妖蜷在李嵬名的怀里,说道:“娘,谁说你老了,娘亲永远都不会老的。”言语间已是泪眼盈盈。 李嵬名道:“另外三块‘九白纹章’倒也有了下落。他们都是西夏的子民,介时拿了咱们的信物去,想来他们都不会为难於你们。” 张君宝听李嵬名说到“咱们的信物”,不由得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孤苦伶仃,李嵬名倒似自己的长辈一般了。 李嵬名又道:“这些年,我服用‘断续膏’的频度越发地勤了,想来不是什么好兆头。妖儿也长大了,剩下的事情便由你们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 白日点灯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平江府就是苏州。老百姓就叫苏州或者姑苏,不叫平江府。 汉时称“吴郡”,晋时号“吴国”,自南朝复称“吴郡”后又改称“吴州”。隋始,改“吴州”为“苏州”,再改为“吴郡”,唐时再改回“苏州”。再后来宋太祖又敕升苏州为“平江府”。再后来…… 苏州的名字太多了,多得让人记不住。 改朝换代了。赶走了旧主人,新主人也总要把地名换一换。 就像是男人的处女情结。没有人敢献给君王一位不是处女的处女。 一座城当然不是处女,但是换了一个新的名字,就如同变成了一个处女一般。 男人总是喜欢处女。可处女只留给“有的男人”。另外一种“有的男人”却不在乎,可能他一辈子也得不到享用处女的机会。 多数的老百姓都是第二种“有的男人”。 所以,不管是“姑苏”还是“吴中”,不管是“平江”还是“吴门”,不管又换了谁来收赋。这地方,老百姓只叫它“姑苏”。 至少,姑苏城西南的姑苏山,一直都叫做“姑苏山”。姑苏山在姑苏城还叫做“吴郡”或者还没有名字的时候,姑苏山就叫做姑苏山。 姑苏山当然不是女人。所以她很幸运,她没有被包装成处女。她一直叫做姑苏山。 一座山或者一条河总是能孕育很多的生命,所以姑苏山不是“它”,而是“她”。 姑苏台有很多传说,很凄美的传说。可是现在姑苏台已经不美了。当一件“美”被用生命作为代价的时候,美就变成了恐怖。 姑苏台就很恐怖。因为姑苏台是要命的姑苏台。不管是谁,只要去了姑苏台,都会没命。 张君宝和小妖来到姑苏的时候,没有人谈论姑苏台的恐怖。因为人们的印象中,姑苏台本就是恐怖的。谈论与不谈论,也改变不了姑苏台的恐怖。这便是习以为常。 张君宝和小妖连问了三家客栈的店小二,都没有打听到燕府。再来到第四家的时候,小妖却没有问,而是叫来了老掌柜。 向店小二打听准没错。但是如果三家店的店小二都不知道,那么你打听的这件事儿肯定不是近些年的事儿,打听的地名也肯定不是近些年的地名。 因为店小二都年轻。 店小二不是一般的人。“瞭高儿”、“跑堂儿”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做不来的。腿快、手勤、嘴灵、眼尖。所以店小二一般都不会超过三十岁。 人越是老了,一些旧时的事儿记得就越发地清晰。老掌柜的就是这样的人。 “你们不如去西南边的‘鬼祟台’去瞧瞧,或还能瞧见门匾。”老掌柜使劲地睁圆了一双空洞的眼睛,像是要看清楚、要看明白、要记住这对去“鬼祟台”的男女。 可是他越是睁圆了眼睛,也越是瞧觑不清楚。他不清楚的是:为什么还有人要去送死。他听得出来张君宝和小妖是外地口音,也瞧得出这对男女风尘仆仆,也看见了这对男女干瘪的嘴唇。就算不来一壶“半月泉”,也总要叫上一份“响油鳝糊”的。 若是来到苏州不吃上一份“响油鳝糊”,那还能叫来过苏州么? 可惜张君宝和小妖没有叫一份“响油鳝糊”。 小妖的父亲是窝阔台的义子,府里的人都称她为郡主。郡主是瞧不上“响油鳝糊”的。少林寺里总比吃糠咽菜要好得多了,但也瞧不见“响油鳝糊”的。 一个是瞧不上,一个是瞧不见。可他们还是到了苏州。 “鬼祟台就是姑苏台。苏州西南三里地。”店小二眼睛睁得大大的,若不是老掌柜的给指的道,他一定能把这两位客人给劝下来,来上一份“响油鳝糊”,斟上一壶钱义兴的“半月泉”,乃是人间少有的享受。 若是这两位坚持要去“鬼祟台”,那就更要来一份“响油鳝糊”和一壶“半月泉”了。那“鬼祟台”乃是少有的凶险之地,怕是吃了一次,再也没有下次了。 正是饭点,店里面“响油鳝糊”的香味浓郁。 小妖抛来一块银子。店小二更加纳闷了,这块银子够买好多“响油鳝糊”的了。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不来尝一尝“响油鳝糊”,却赶去“鬼祟台”寻死,怪事。 小妖掏出随身携带的点心,只吃了一块。店小二便明白了,因为店小二瞧见了小妖吃的点心。这种点心怕是整个苏州城都没有人能做的出来。岂止是精致。 张君宝买了一摞胡饼,还有一包糖炒栗子。 胡饼卷着糖炒栗子也是美味。 被称作“鬼祟台”的姑苏台。 山上的树木掩映着楼阁。 日头尚高,姑苏台的阁楼里却点了一盏灯。白日点灯。 阁楼里也只不过稍暗些而已。那灯却是十五支连盏,如同一株茂盛的大树,鸟鸣枝头,群猴嬉戏,空中有夔龙,树下有孔雀。单单那只孔雀,伫立做鸿雁回首衔鱼状,冠绘红彩,身施翠绿,墨线勾勒的翎羽,栩栩如生。 这灯比太阳还要亮三分。 灯畔是一位僧人,观看一幅画。画上题着字:“秋山问道”。 僧人却要“问道”,真是可笑。 那僧人道:“山峰石少土多,气势温厚重。与北方画派的石体坚硬、气势雄强的画风不同,趣味也自然是完全不同。 这画中,山间谷地的密林之中有茅屋数间。一条蜿蜒的小路,绕过柴门,通往深谷。茅屋中依稀可见一人坐于蒲团之上,右边一人侧身对坐,大约就是问道者。山高密林,寂然无声。正是谈禅论道,修身养性的极佳妙境。这画的下段,坡岸曲折,树木偃仰多姿,水边蒲草,被微风吹得轻轻摇摆,不论多少却体现了秋爽的感觉。 山用淡墨长披麻皴,画出土多石少的浑厚的质感。山头转折处重叠了块块卵石,不加皴笔,只用水墨烘染。然后,以破笔焦墨点苔,点得非常沉着利落,使整个大山气势更加空灵。这山水画中点苔,便如画龙点睛一般,使得整幅画器宇轩昂,美不胜收。皴笔密中“透气”,若虚映实,乃上品也。 观此图,虽主峰耸立,却无坚凝、雄强之势,但见柔婉;曲山抱合处,密林丛丛,三二茅舍坐于其中,柴门洞开,引小径回旋,折入深谷;坡岸逶迤,有树木偃仰,碎石临流,蒲草迎风。令人幽情思远,如睹异境。岚气清润,明润郁葱,巨然山水,平淡奇绝。单单这苔点飞落,用笔草草,近视之不类物象,远视则景物粲然,陡显气势空灵,生机流荡。” 僧人长篇大论,时而顿住,时而思索,旁边站了一干人,却无人出言打扰。 僧人讲话很慢,这一番长论,足足讲了一柱半香。 僧人依旧余兴未尽,僧人又从头将这幅《秋山问道》看了一遍。适才的那篇长论自然是又讲了一遍。还是那么不疾不徐,饶有兴趣。 又是一柱半香。 僧人身旁有一位老者,神情矍铄,依旧微笑。 老者身后的几个年轻汉子却站不住了。任谁一动不动地站了三炷香,听一个和尚絮絮叨叨了三炷香,总是会不耐烦的。 瞧得出,这几位年轻人还是有耐心的,虽然他们有的腿在晃了,有的脚在颤了。还有的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僧人自然也瞧得出。 僧人实在是太喜欢这幅画了。僧人又忍不住看了第三遍。 这一边看的更慢,言语得更慢。足足有两柱香,却还没有讲完。 老者还是一言不发,笑眼盈盈。 老者身后的一个年轻人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当然是轻轻地。 老者回头,“笑眼”瞬间变成“怒眼”。 那个年轻人的脸憋成酱紫色,额头开始渗出汗来,汗从毛孔里钻出来,团成一个小团。两个小团碰撞在一起又变成一个大团。大团的汗珠再汇聚在一起,便流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七章 虎丘剑池里的宝贝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僧人的长论终于讲完了。旁边的那尊十五连盏灯也添了两次鲸膏。 “膏”本就是难得,更况是鲸膏。“戴角曰脂,无角曰膏”。膏胜脂,脂胜油,普通寺庙一年都难能燃一次香油灯,更别提脂膏了。 这尊十五连盏灯燃的却是鲸膏。 僧人小心翼翼地卷起那幅画,放在一个牛皮革囊里。动作很轻,很细,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脊背。 僧人怎么会有情人?别的僧人没有,他却有。 桌上摆满了酒肉,僧人和老者坐在上首。 桌子上的碗碟都很讲究,碗碟内的菜肴也很讲究,其中就有“响油鳝糊”。那么这位僧人便是外地人,因为本地人不会在这么冷的气氛下吃这道菜。 太阳还没有下山,阁楼里已经很冷了,山上的天气总是要比其他地方“娇嫩”一些。像女人一样娇嫩,一天会换好几套衣服的女人。太阳还没下山,就早早地换了一件棉披风的女人。 该冷的时候总会早早地冷,该热的时候也会陡刮凉风。这就是女人的“娇嫩”。 不像有的男人,从早到晚就只有一套衣服,还有的男人一年四季也只有一套衣服。 桌子上除了僧人和老者,还有适才的那些年轻人。 那些年轻人都是老者的属下。年轻人都板着脸,凝着眉,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就像是盯着一桌子的刀子。 僧人呵呵一笑,将面前的碗盏推到一旁,将桌子中间的一大盆狗肉端过来,伸手抓来便吃。 满桌子的碗碟都是越窑的秘色青瓷,只有那个盛狗肉的陶盆,显得那么突兀。就像满桌子穿着考究衣服的考究人,静静地看着这位僧人手抓狗肉一样,显得那么突兀。 这么突兀的一个人竟然会欣赏画,还会品鉴画,还是一副叫做《秋山问道》的名画。 僧人大快朵颐着狗肉,整壶地往喉咙里灌着钱义兴的“半月泉”。盛酒的壶很小,因为这“半月泉”的酒本来就是品的,不是灌的。一盆狗肉下肚,桌上的酒壶也空了七八只。 这僧人竟然将整整一盆的狗肉,都塞进了他的肚子里。僧人好似才发觉桌子上还坐着一围的年轻人,这才挨个环视了一遍,点了点头。 屋门处摆着一摞酒坛子,都是上好的钱义兴的“半月泉”。 考究人的饭桌上是不摆酒坛子的。不考究的人也总嫌用酒壶喝酒不爽快。 僧人伸手,随随便便那么一抓。屋门处的一个酒坛子就飞到了他的手中。这份手段让满桌子的人面面相觑。 老者笑得似乎更甜了,他知道他没有找错人。隔山打牛的功夫很常见,隔空取物的功夫却不多见。能将隔空取物的功夫练到如此挥洒自如的更是少见。 有的年轻人又开始出汗。板着的脸却如初春的冰,开始悄悄地融化。 老者端起酒杯。老者将酒杯举到眼睛的高度,说道:“大师不远此行,燕如云感激涕零。燕某敬大师。” 那酒杯在僧人看来比酒盅、酒瓯还要小气。僧人径直拍开那坛“半月泉”,仰脖灌下。一整坛的酒全被那僧人灌进了肚子里。那僧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盆狗肉加一坛子酒。若不是仔细观瞧,都不会察觉他的肚子微微隆起。 僧人道:“这里是姑苏台?” 老者回答:“是。” 僧人道:“相传姑苏台有一座‘虎丘剑池’?” 老者的手抖了一下,依旧堆笑回答:“是。” 僧人道:“传闻说那‘虎丘剑池’是吴王阖闾的墓。” 老人点点头,道:“姑苏台又名姑胥台,始建于吴王阖闾,后经夫差续建历时五年乃成。原本是极华丽,极宏大的一处所在,只不过现在荒芜了。” 僧人道:“传闻那‘虎丘剑池’捞出了宝贝?” 老者手再次抖了一下,道:“都是缪传。史书载秦始皇帝曾来这里寻过宝,楚霸王也来这搜寻过,还有东吴的孙权,还有晋代的司徒王珉,就连前朝的朱长文朱大学士也来过这里。这‘虎丘剑池’却是半柄剑也没有的,更别说吴王阖闾的宝藏了。” 僧人道:“宝藏是没有,宝剑也是没有。我却听说燕庄主在这‘虎丘剑池’里捞上来一块宝贝。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上古利器,而是一块铁。” 老者道:“一块铁疙瘩,算不得宝贝。” 僧人道:“铁疙瘩自然是算不得宝贝。若是铸成了剑,便是天下无双的宝贝了。世人皆知‘虎丘剑池’葬的是宝剑,焉知葬的实乃是那块玄铁。” 老者道:“那铁疙瘩根本就熔不开,哪能铸剑呢?” 僧人道:“据我所知,普天之下至少有三个人能将它熔开。” 老者笑了。僧人也笑了。 宝剑都是铁铸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是铁铸的。同样是铁,为什么却还能“削铁如泥”呢?那是因为铸造宝剑的铁不是凡铁,而是“玄铁”。 上古五剑,便是春秋时越王允常使欧冶子所造的五把宝剑,其名为湛泸、纯钧、胜邪、鱼肠和巨阙。均是削铁如泥的宝剑。 宝剑千载难遇,欧冶子却一连铸造了五把宝剑。 欧冶子不是神。 此后千年,再无利器问世。不是因为铸剑师们的手段不行了,而是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玄铁本就极其罕见,比流星还罕见。因为传说玄铁是流星变的。十个流星坠落人间也不见得有一个能被人们寻到。所以玄铁远比流星还要罕见。 僧人道:“欧冶子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得到了非常大的一大块玄铁。所以他铸造了五把宝剑,都是传世名剑。” 老者点点头。 僧人又道:“那块玄铁可真够大,大到铸完了五把剑后,还剩下了一块。” 老者道:“剩下的那块太小,不够铸成一把剑了。” 僧人道:“但它总归还是玄铁。” 老者道:“大师想要那块玄铁?” 僧人道:“燕庄主都已经舍得这幅《秋山问道图》了,难道还舍不得那块玄铁么?” 老者道:“不是舍不得,而是那块玄铁已经给邢州的蒲家了。” 僧人脸上没有丝毫的吃惊之色,说道:“可是斜谷蒲元的后人?” 老者道:“正是。” 僧人道:“妙哉,妙哉。即不成剑,铸成刀也是利器。邢州的宿铁刀,天下闻名。昔年蒲元铸造的‘神刀’,能劈开装满铁珠的竹筒,也算是一绝。” 老者道:“蒲家的‘宿铁刀’更是一绝,‘烧生铁精以重柔挺,数宿则成钢’。炒炼生铁,揉於熟钢,百炼而成。” 僧人道:“那只不过是幌子,‘宿铁刀’的诀窍在于‘淬火’。” 老者一惊,说道:“大师竟也精于此道?” 僧人道:“不巧前些日子遇到了蒲金刚而已。所以……拿来吧。” 老者道:“大师以为,那玄铁还在燕子庄?” 僧人道:“蒲金刚还没有集齐‘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所以,玄铁在燕子庄总比在他那里要安全。” 老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你真的想要那块玄铁?” 僧人点了点头。 老者一摆手,说道:“好,我给。” 僧人哈哈一笑,道:“燕庄主果真是俊杰。” 识时务者为俊杰,僧人这话,颇有贬义。燕如云忍住了,若能渡过此劫,一块玄铁实在算不上什么。就算答应了蒲金刚也没有关系,因为不管是谁得到了那块玄铁,迟早也会将它送到蒲金刚的手里。因为那块玄铁也只有在蒲金刚的手里,才不会暴殄天物。 就在老者一摆手的时候,席上一个年轻人快步走去,片刻便托了一个盒子回来。便是那块玄铁。 僧人没有去瞧那只盒子。伸手一抓,一推。便又是一坛“半月泉”飘起,在空中顿了一顿,陡地向门上撞去。 门被撞得粉碎。门外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 狗肉不好吃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僧人的一双笑眼眯成一条缝,说道:“看样子两位不是来游山玩水的。适才的话,两位可都听见了?” 门口的两位自然是张君宝和小妖。小妖瞧了一眼僧人,答道:“听见了。” 僧人道:“躲在门外面,悄悄听人家讲话,这可不好。” 宾主落座,尚左尊东。小妖环视了一圈屋内,便冲着主座上的老者说道:“你可是叫做燕如云?” 当着一桌子小辈的面,直呼燕庄主的名讳已是大大的不敬。 桌子下首的一个年轻人显然是已经按捺不住,窜出来,吼道:“燕庄主的名讳也是你这小蹄子能直呼的?” 这个年轻人本是一个很考究的人,一个考究的人总是很有教养。可是有教养的人也会有脾气,也会发火。这火气一大半便是那僧人的缘故,从那僧人观画的时候就开始积攒。以至于这一句话吼出来,他自己也底虚了三分。 可是他已经从宴席上窜了出来,一个人若是突然窜出来,又那么突兀的站在那里总是非常的尴尬。若不再向前一步,便是后退一步再坐回来。他的教养让他没有轻举妄动,他就那么尴尬地站在那里。 小妖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说道:“那就是找对地方了?” 小妖就算是错了,也不屑让别人来指责的。 年轻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哪怕他已经底虚了三分。虽是三分底虚,心中积攒的火却还没有灭。他还是踏步上前,劈出一掌。 这一掌算不上什么名堂,中规中矩,三虚一实。小妖没有动,年轻人的手掌离小妖还有三尺远的时候,手腕却被人叼住了,是被张君宝叼住了。 年轻人骇然一惊,适才出的汗都冷了,连鸡皮疙瘩都凸了出来。因为他根本没有瞧清楚,眼前的这对男女怎么就突然换了一个位置。本该女前男后的,此刻却是男前女后。这个尚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动作竟然如鬼魅一般,闪到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的一招尚未使完,手腕就已僵住了。 张君宝的嘴角上扬,心里在笑。就像是最初小妖教给他点穴法的时候,他便在悦秋别院里,迫不及待地试上一试。年轻人的心里总是藏不住东西的。 张君宝随手又松开了那人的手腕,心里忖思:李嵬名教给自己的这几招“移形换位”的步法还真管用。若是再练上几日,便不怕追不上小妖了。 那年轻人也瞧见了张君宝嘴角上的笑,他更加地怒了,伸手便要去拔腰侧的剑。 “鹿儿,不得放肆。”宴席上的老者突然呵道。 年轻人的脸又憋成酱紫色,额头上又开始渗出汗珠。他的手离开了剑柄,退了回来,端坐到宴席上,又开始盯着那满桌的佳肴,就像是盯着満桌子的刀子。 燕如云一抱拳,说道:“我就是燕如云。两位找燕某,不知所谓何事?” 小妖道:“来取一件事物。” 燕如云的手又在抖动,但脸上的笑容却还没有僵,仍是不慌不忙地问道:“不知两位来取一件什么事物?” 小妖道:“九白纹章。” 燕如云的嘴角接连抽搐了两下,宴席上的年轻人都蓦地起身,长剑出鞘,列在两旁。燕如云干笑了两声,说道:“你们若是好端端地来取,我原本该是双手奉上的。可你们也不要做的忒歹毒了,天下之大,难道容不得别人一条生路么?嘿嘿,今天有酒僧在此,看你们如何撒野?” 那僧人哈哈一笑,伸手又是一抓,门侧的一坛子“半月泉”又飞到了宴席之上。僧人张嘴似是要说些什么谦虚的话,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已经用不着谦虚了。 他没有讲述一些他的光荣事迹和毒辣的手段,这一手隔空取物便是招牌。而张君宝和小妖却好似没有瞧见。 张君宝和小妖环视了一眼那些年轻人。 那些年轻人的眼睛里似乎已经冒出了火,两腮的肌肉鼓着,咬得牙齿吱吱作响。 小妖道:“我若说是误会,你会不会相信?” 燕如云一样把牙咬的得吱吱作响,说道:“合州曹世雄全家老幼尽数被屠,涪州向家突遭大火,这也是误会?” 燕子庄的人就像是一群饿狼,一群眼睛里在喷火的恶狼。小妖和张君宝被围在中间,好似两只绵羊。跟一群眼睛里正在喷火的恶狼解释,实在不是一项明智的选择。 小妖道:“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法子。” 酒僧道:“我信,我信。解决误会的法子我也有,那就是杀人。”人死了也就不会有误会了,杀人二字在他的嘴里说出来,就像是喝干一坛子酒那么轻松。 燕如云在笑,那笑声像是一个满嘴钢牙的巨人,在大口地咀嚼着玻璃渣子。燕如云笑得很痛苦,笑得眉毛都拧成了一团,笑得嘴角都在抽搐。“你让我相信,你拿什么让我相信?我燕某人难道是傻子么?” 小妖突然抓紧张君宝的手,退了一步。张君宝知道,就算面前真的有一头恶狼,小妖也不会后退半步的。可燕如云的表情比饿狼还要恐怖。 燕如云道:“你是江北来的。你是杨惟中的女儿。” 小妖没有言语,不论她如何言语都改变不了燕如云的意志。因为燕如云根本就没有在问她,而是在说笃定了的事实。 燕如云又道:“曹世雄和向士壁在宋为官,也是迫不得已。至少他们没有为蒙古效力,至少他们还在杀蒙古鞑子,至少……他们都没有违背老宗主的遗愿。老宗主……” 燕如云的眼睛里竟然流出来眼泪,眼泪使他眼中的火更盛了。 酒僧已经有点不耐烦了,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仇,也不管这女娃儿是不是什么郡主。总之是我吃饱了手就会痒的,杀了他们不就没事了么?”酒僧说着便起身。 燕如云却突然拽住了酒僧的衣服,说道:“大师稍慢,我与这女娃的长辈有些渊源。她若能就此打住,不犯我等,咱们也无需伤了她。”燕如云言毕又向小妖说道:“姑娘,请转告令堂大人望其看在老宗主的面子上,放他燕师弟一家老小。燕子庄从此销声匿迹。” 张君宝吃了一惊,听燕庄主这般言语,原来这燕庄主是李嵬名的师弟呢。 小妖却不上这个当,这是欲擒故纵,欲取姑予。小妖虽是杨惟中的女儿,但是在王府的日子远远不如跟李嵬名漂泊江湖的日子要长。这点伎俩是瞒不过她的。这便是“打你一巴掌再塞给你颗甜枣,恐吓你一番再搬条凳子让你下台阶”。 小妖正色道:“你若是念旧情,就应当把‘九白纹章’交给我带走。我既然是来取那件东西的,又岂能空手回去呢?” 燕如云的嘴角又在抽搐,说道:“你……你……,若不是我当年立下重誓,岂能由你这小辈来此撒野?燕某愧对老宗主。”说着,将头别过。 酒僧见此,哈哈一笑,说道:“可轮到我了,两个小娃子,爷爷就将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可好?” 酒僧说着手却没闲着,手中的酒坛忽地就飞了出去,直奔小妖的面门。 张君宝和小妖瞧那酒坛子来得急,不敢硬解。才想闪开,却又见眼前人影一闪,酒僧竟然到了眼前,又将那酒坛子接住了。 酒僧道:“量你们这两个娃子也不会喝酒,给你们打碎了也是可惜。” 张君宝恐这颠僧伤了小妖,慌忙间拍出一掌,那酒僧也随手接了这一掌。脸色一嗔,说道:“这小子有点意思。” 酒僧双手一搓,那酒坛子滴溜溜地转着飞起,右手变爪,凝招而发。 待那酒坛子落下,酒僧的这一爪还是没有发出去,他瞧见了小妖衣服的交领内侧上绣着一朵羽毛,一朵五彩缤纷的羽毛。 酒坛子落下来,落在酒僧的手里。酒坛子还在转,屋里也只剩下这酒坛子在转。 那酒坛子停住了,屋内的空气也仿佛凝住了。 酒僧道:“你从苏门山来?” 小妖摇了摇头。 酒僧又问:“你是‘狐仙’的人?” 小妖还是没有说话。 酒僧回头,道:“那玄铁我是拿不走了。” 燕如云一脸诧异,道:“大师反悔了?” 酒僧道:“我反悔了。” 酒僧随手一抛,那酒坛子稳稳地飞到了桌子上,桌上的碗碟没有半点震动。酒僧又小心翼翼地解下了背上的牛皮包裹,道:“这画也得物归原主。” 燕如云的嘴角又在抽搐。 酒僧踏出一步,又将那一步退了回来,说道:“狗肉也得还给你。” 酒僧张嘴,适才吃下去的一盆狗肉还有那一坛酒便吐了出来。吃下去的狗肉怎么能吐得彻底?酒僧却吐得很彻底,因为他在自己的胃口上狠狠地拍了一掌。无论谁的胃被拍上这么一掌,都会狠狠地收缩。 酒僧嘴角上挂着血丝,也没瞧一眼满地的污秽,径直出门走了。 无论是谁,能将吃下去的酒饭再吐出来,还竟然能吐得这么彻底,那么这个人必定很不简单。酒僧原本就很不简单。 两旁年轻人的脸上又起了愁云。 燕如云道:“好,好。”第二个“好”字出口的时候,燕如云的身子已经飞起,凌空劈出一掌。燕如云的身形比酒僧还快,这一掌比酒僧也凌厉了数倍。 张君宝已经瞧出,燕如云的武功比酒僧还要高,高出很多。一个武功很高的人却还要拿出不菲的代价去请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做帮手,本就是一件怪事。 燕如云的掌力袭到小妖的面门处,硬生生地止住。因为小妖根本就没有动,也没有要出手的痕迹。 燕如云道:“你为什么不还手?” 小妖道:“对付一个死人,为什么要还手?” 燕如云道:“我死之前还能杀了你。” 小妖道:“你要杀死一个唯一能救你的人么?” 燕如云道:“你肯救我?” 小妖道:“我是来取‘九白纹章’的,又不是来杀人的。” 燕如云的嘴角又在抽搐,抽搐得很厉害,仿佛燕如云的整个身子都在抽搐。这抽搐就像是一个人止不住地要咳嗽,却又强忍着不咳嗽,咳到了喉咙边上,然后又咽回去的那种颤动。 燕如云的抽搐终于停了下来,说道:“曹世雄和向士壁真的不是你们杀的?” 小妖道:“九祆堂的人从来不自相残杀。” 张君宝於“九祆堂”并不陌生。李嵬名说过,“九祆堂”便是西夏当年的“一品堂”。携“九白纹章”藏匿到各地的人,均是“九祆堂”的弟子。 燕如云又在抽搐,抽搐得像是一个久病不能起床的人。 小妖掏出一瓶药,递给燕如云,说道:“这是‘断续膏’,我娘这些年一直用它。若不是这些年愈发用得频了,怕是也不回来取那块‘九白纹章’。” 燕如云眼睛里的火熄了。 (希望“转载”这篇小说的网站,能从头更新一遍,我写小说总是喜欢修修改改,不单单是修改错别字,故事情节也有变动。若是转走一篇前后矛盾的小说,也会抹杀你们的公信力,不是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 去而复返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燕如云接过那瓶“断续膏”,拧紧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 屋子里好似暖了许多。燃着鲸膏的十五连盏灯像是一座火炉,将屋子里的空气慢慢融化开了。 燕如云的杀气已消。 门外传来三声“噔噔噔”的脚步声。众人听到第二声“噔”的时候,那人就到了门外。第三声“噔”的声音踩碎了一片残破门板,那人就窜进了屋内的。 “燕庄主,切莫上了这两个小鬼的当。”竟然是去而复返的酒僧。 屋内桌子上的酒席还在,酒僧跃过适才他吐的满地狼藉,端起一碟子“响油鳝糊”,仰脖倒进自己的喉咙里面。一个喝酒快的人吃饭必定也不慢,可是像酒僧这般吃饭法子的人却是极少见。 燕如云知道酒僧既然肯回来,又在大快朵颐,那必定不会再走了。一个人若是接连吐上两次,那滋味肯定是难以想象的。 酒僧手起手落,那碟“响油鳝糊”已经完全进到了他的肚子里。酒僧说道“你一定会问我为什么会回来对不对?” 燕如云盯着他,眉头似乎又要拧在了一起。他没有问,酒僧已经帮他问了。 酒僧又抄起一碟“蜜汁火方”倒进嘴里,那巴掌大小的一坨“蜜汁火方”就那么滑到了酒僧的肚子里面。(蜜汁火方:苏州名菜,红绕肉的一种。) 酒僧的吃相就像是变戏法。一碟菜端起来,就这么倒进肚子里。 等人们看清楚了“蜜汁火方”的吃法之后,才明白那一大碟子“响油鳝糊”是怎么倒进他的肚子里的。 嘴巴远比巴掌要小得多,酒僧也不例外。酒僧伸平了左手,托在嘴唇下面,像是给嘴巴按上了一个“簸箕”,又或者是“漏斗”。那碟“蜜汁火方”就倒在他的左手上,然后顺溜地滑进了酒僧的嘴里。在他嘴里根本就没有停顿,就又滑进了他的肚子里。 “燕庄主可不要舍不得你这桌子酒菜,贫僧我只不过想要做一个饱死鬼而已。”酒僧说着又灌了一口酒,随手在满桌子的菜肴上面一阵拿捏,那些菜食就逐一跳将起来,悉数落到酒僧的嘴里。 酒僧的喉咙好像比他的嘴巴还要大,落进嘴巴里的菜肴直接就掉进了胃里。 “这两个小鬼早已在外面埋伏好了杀手,你这燕子庄,很快就跟曹世雄的‘桂景轩’一样了。”酒僧吃菜喝酒丝毫不影响他说话。 燕如云的嘴角又抽搐了。曹世雄的将军府叫做“桂景轩”,被一把火烧了三天三夜,连一只苍蝇都没有飞出来。 酒僧去而复返,总共说了四句话,而说话的间歇就已经填饱了肚子。酒僧“吃”的速度极快,快得难以形容。也就是旁人夹一筷子菜,嘬一口酒的时间,他已经倒了好几碟子菜进到肚子里,还灌了半坛子酒。 酒僧在赶时间。 酒僧满手的油腻来不及擦拭,手中的酒坛子又飞了出去。夹杂着劲风冲着张君宝飞去,紧接着酒僧的两个拳头便攻到了张君宝的前胸。 酒僧后发先至,一个拳头击碎了自己抛出去酒坛子。酒坛子里面还有半坛子“半月泉”,酒坛迸裂,酒水四溅,夹杂着碎片,划破了两旁年轻人的衣衫,还有的划破了两旁年轻人的脸。他们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中的长剑依旧蓄势待发。 张君宝挥起衣袖,使了一招“大罗袍”,护住了小妖。自己却被那迸裂的酒水洒了一身,腮畔隐隐作痛,料想也被碎坛片划破了脸。 酒僧这一次比刚才来势更凶,是拼命的架势。张君宝每接一招就得退后一步。 酒僧吼道:“燕老头,现在我不要你的画,也不要你的玄铁,就冲着咱们多年的交情,我帮你。你还愣着干嘛?” 交情?连张君宝都能看得出来,酒僧和燕如云并没有什么交情。否则也不会非得要人家的那块玄铁。 燕如云的嘴角比刚才抽搐得更厉害了,像一条刚被钓上岸的鱼,劈里啪啦的节奏,抽得连眼角都跳了起来。仿佛他自己就是那条鱼,那条被勾住了嘴角的鱼,他的嘴角已经抽搐的合拢不上了。 酒僧说话之间已经攻出六招,张君宝挨了三掌,退了六步。酒僧似乎已经疯了,就算此刻在他身上砍上一刀,刺上一剑,他也丝毫不会后退。 酒僧第七掌劈出去的时候,小妖推开张君宝,替他接了这一掌。 小妖的峨眉钢刺在酒僧的手臂长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酒僧依旧无知无觉。 酒僧不仅仅是杀红了眼,他还患了“失心疯”。他仅仅是跑出去一会儿,这“一会儿”的时间也仅能饮两盏酒而已。也就是这“一会儿”,让他患上了“失心疯”。 屋里的人都想不通,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亦或是什么恐怖的人? 只有恐怖到了极点,才能让人的心理扭曲,行动扭曲,意志扭曲,才会出现“失心疯”的症状。能让酒僧恐怖的人已经很少了。 酒僧又冲着小妖劈出两掌。 小妖用手中的钢刺接了这两掌。酒僧的两只手掌中间便各自多了一个血窟窿。酒僧这两掌虽然拍上了钢刺,却还是迫得小妖连退了三步。 酒僧於痛竟好似无知无觉,挥舞着双手,把血淋得到处都是。嘴里还“嗬嗬”地不知道是在说,或是在吼,还是在笑?酒僧真的疯了。 小妖躲着酒僧挥洒下来的鲜血,连钢刺都懒得往酒僧身上招呼了。 酒僧空劈了两掌,突然停下来,呵道:“燕老头,我知道你的功夫好。你不帮我,那就别怪我帮他们了。” 燕如云嘴角的抽搐变成了跳,跟眼角一样的跳。像是走水时候敲的锣,“啵啵啵”地,连锣锤儿都甩飞了。 燕如云依旧没有动,除了嘴角和眼角在动,其他地方都没有动。他不动,旁侧的两排年轻人也都没有动。 酒僧蓦地一甩僧袍,肋下显出两柄弯刀。 两道光芒从酒僧的肋下闪出,掠过两侧年轻人的长剑。年轻人早就蓄势待发,却远不及酒僧的刀快,两排长剑都断了。 酒僧的弯刀显然不是对付那些年轻人的。被砍断的那些剑尖并没有落地,而是裹着劲风,向燕如云飞去。 燕如云终于动了,燕如云动的时候,嘴角反而不抽搐了,眼角也不跳了。 燕如云本来是两手空空,燕如云动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把长剑。长剑划出一个圈,就绞飞了那些剑尖。紧接着长剑又幻化成五个圈,六个圈。 因为他知道酒僧的路数,“追星踏月”就是酒僧的路数。就像酒僧的一个酒坛子飞出去,后面必定跟着他的拳头。所以剑尖的后面也必定跟着他的弯刀。这路数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就像是他习惯吃狗肉喝烈酒一样,也习惯了把饭菜“倒”进胃里一样。 燕如云认识酒僧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他深知,没有这种习惯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饭菜“倒”进胃里面的。而有这种习惯的人,会不假思索地要这么做。他知道酒僧不管什么时候,都会这么做的。 燕如云的长剑封住了六个角度,封住了六个弯刀可能砍进来的角度。 酒僧的弯刀远比他的拳头要犀利的多,弯刀才是他最致命的招数。他是来帮燕如云的,但是砍向燕如云的弯刀远比击向张君宝的拳头更能要人的命。 燕如云的命不是一般人的命,一般人还要不了他的命。酒僧本来不是一般人,但是此刻双掌被钢刺洞穿,使得弯刀的劲力打了折扣,虽然比一般人强一些,但还是一般人。 酒僧知道燕如云的武功很高,当他看见燕如云舞出来的六朵剑花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酒僧的嘴角有一丝怪异的笑,像是满足的笑。 燕如云的剑没有杀人,他舞出来的六个圈圈仅仅是封住了弯刀砍进来的六个方向。但是酒僧的后背上突然就插进来四五把剑,断剑。 燕如云想喝令制止,却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年轻人就像是拉满弦的弓,随时待发。他们捏剑的手已经一块紫一块白,分明是到了极限。当一个人在极限状态下的时候,发出去的招式是永远不可能收回来的。 酒僧看了一眼从后背插到前胸的断剑,却笑了。他知道那些剑尖根本伤不了燕如云,他削断年轻人的长剑,只不过是让他们看清是谁要杀害他们的燕庄主,然后让他们射出手中的“箭”。这些年轻人没有让他失望。 燕如云抛掉长剑,一把扶住酒僧。燕如云的嘴角又在抽搐了,眉毛又拧到了一起,说道:“你这是何苦?” 酒僧笑了一下,抬起手指,指了一下外面。 燕如云道:“外面有人,是很厉害的高手。” 酒僧点点头。 燕如云又道:“外面的高手,并不是这两个小鬼埋伏好的杀手。” 酒僧又点了点头。 燕如云瞧了一下酒僧胸前探出来的四五把断剑,说道:“你是故意要死在我的手里。你怕我不肯出手,于是就削断了我这几名弟子的剑。你知道,我不动,他们便不会动,我若出手,他们也会出手。你出刀削断他们的剑,是在提醒他们该出手了。你出刀攻我,却故意把后背留给他们。” 酒僧笑了,笑着点了点头。酒僧使劲地抿着嘴,仿佛抿着最后的一口气。 燕如云道:“你回来就是求死的,那两个小鬼杀不死你,所以你就假我的手杀死你。连你这么做,那么外面的人一定非常可怕。可怕到你不敢或者落入他们的手中” 酒僧收住了笑容,凝重地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手。 燕如云道:“据我所知,酒僧没有朋友。莫非你想跟我交朋友?” 酒僧点了点头。 燕如云握住了酒僧的血手,说道:“好,我交你这个朋友。” 酒僧张嘴,嘴里喷出一道血箭,和着喉咙里喷涌不断的鲜血,说道:“有朋友真好……”酒僧的脸上还挂着笑容,这笑容永远地凝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酒僧并不是真的失心疯了,只不过是他遇到了外面的人,他就知道他已经死了。 死的方法有很多种,只不过是他害怕死在那人的手中,怕得要命。他返回来,也仅仅是求死。一个将死的人自然会做出别人看上去匪夷所思的事情。 姑苏山下。 张君宝道:“那位燕庄主的武功好似也是极高的。” 小妖点了点头。 张君宝道:“他那一掌劈过来,你竟然没有躲闪。” 小妖道:“你很担心我么?” 张君宝道:“若是伤了你,总归是不好的。” 小妖道:“就算我能躲得开第一掌,未必能躲得开第二掌。咱们两个人加起来或能胜过他,但是,他那几名弟子也都不是泛泛之辈。” 张君宝道:“你赌他不会伤你?” 小妖道:“我不是好好地么?” 张君宝:“咱们从山上下来,一个人影儿都没有碰到,酒僧到底遇到了什么人?” 小妖压低了声音,说道:“肯定是极其厉害的人,我猜或许是魔教的人。” 张君宝道:“咱们不去帮燕庄主一把么?他看上去并不坏,还把那块玄铁托付给你带去邢州府。” 小妖道:“一个人的好坏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得出来的。燕如云之所以把玄铁交给我,是因为他知道我要去邢州找蒲金刚。” 张君宝道:“蒲金刚的手里有‘九白纹章’?” 小妖点点头,说道:“咱们要取的第六块‘九白纹章’就在他的手里。”小妖说着扯了一下张君宝的手,便往暗处一闪,揉身上树。 张君宝意会,以小妖的性格,怎么会不对酒僧所恐惧的人感兴趣呢?若是出了燕子庄就去巡查,难能凑效。此刻出了姑苏山,再从隐秘处上去一看究竟。 仙教的轻功本就是天下无双,李嵬名仅仅是点拨几式窍诀给张君宝,便足以让他受用不尽了。一个有内功根基的人,不管学什么总是很快的。 姑苏山实在不能算大,不知道的人见了还当是一个座小丘。张君宝和小妖穿过一片竹林就瞧见了灵岩壁,灵岩壁的下面就是姑苏台上的燕子庄。 竹林里面有一座凉亭,远远的就能瞧见凉亭里面有一个人影,一个女人的身影。 张君宝和小妖悄悄走的近了,那个人影却说话了:“他们已经走了。妖儿姑娘和张兄弟都出来吧。” 张君宝吃了已经,他已经听出来凉亭的人就是万四娘。小妖跃下,三两步就到了凉亭里面,张君宝跟着也跃下树枝。 万四娘依旧是素锦薄衫,却没有了当日在悦秋别院的凄楚。凤眼淡眉,比小妖多的不仅仅是成熟的风韵。 小妖道:“小侯爷知道我们会来这姑苏台?” 万四娘道:“小侯爷的‘九白纹章’已经交给了夫人,小侯爷知道夫人还会去寻其他几块‘九白纹章’。想必燕庄主已经将东西交给妖儿姑娘了。” 张君宝见了万四娘,依旧隐藏不住脸上的不悦。他虽然不知道万四娘为什么在地牢里面突然不杀他,还告诫他不要去苏门山,但是万四娘偷袭在先。总归是万四娘演了一场戏,而张君宝就被这场戏给戏耍了。被人戏耍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张君宝瞧觑了一圈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便道:“你适才说的人已经走了,他们是些什么人?” 万四娘道:“一些武功极高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想来跟灭曹家和向家的那些人是同一个路子。” 张君宝对一个会演戏的人没有好感,知道多问无益,也不再追问。 万四娘道:“小侯爷曾承过夫人的恩惠,恐妖儿姑娘次来涉险,所以差遣奴婢前来照应一二。既然妖儿姑娘和张兄弟无恙,奴婢就先行离去了。” 小妖道:“那帮人的武功极高,却并没有觊觎於‘九白纹章’,若不然,在涪州或者合州我就不会轻易走脱了。” 小妖的言外之意是小侯爷此来是多此一举,万四娘当然听得出来,却还盯着小妖似是疑惑不解。 小妖心直口快,又道:“我们仙教跟小侯爷并没有多么深厚的交情。你所言的恩惠,小侯爷已经还了。那块‘九白纹章’就足以将所有的‘恩惠’偿清了。所以,这次你们来此,恐怕是另有目的吧?” 万四娘道:“这‘九白纹章’和其包囊的秘密,本是你们仙教的,小侯爷无心觊觎。小侯爷倒不关心那‘九白纹章’,只是对妖儿姑娘的安危很是挂念。” 小妖道:“他那如花似玉的少夫人向灵瑶都不要了,又怎么会看上我?这份恩情我可承受不起。” 万四娘道:“我一个做奴婢的,见识有限的很。但我总能看得出来,小侯爷对妖儿姑娘可是一片痴心呢。” 小妖道:“少来蒙我了……” 万四娘道:“小侯爷对妖儿姑娘确实是一片真情,若不然又怎么会主动送上‘九白纹章’?又怎么会舍却了白玉山庄陪姑娘演一出戏?又怎么会让向灵瑶去讨要张兄弟的九阳心法?” 张君宝窘的脸都红了,喃喃道:“原来这都是白玉沙一手安排的。” 万四娘道:“只可惜张兄弟人中龙凤,不为所动,若不然即成全了张兄弟和向姑娘,也能让小侯爷跟妖儿姑娘多亲近亲近不是?” 张君宝怒起心头,他虽然对小妖并没有男女爱慕之情,但总归是一起出行多日,难免让人起疑心,便说道:“你是说我在小侯爷和小妖之间横插一脚了?” 小妖道:“呸呸呸,你这算是哪门子一脚啊?” 万四娘道:“涪州的向士壁倒也算得上是家大业大,只可惜向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向家满门被灭,向士壁身陷牢狱,说不定现在已经被秘密处决了呢。谁都知道仙教是昔年西夏国的后裔,小侯爷的家世我也不用多说了,若是咱们两家联手,或还能有一番作为呢。” 张君宝突然觉得万四娘很恶心,白玉山庄也很恶心,小侯爷也很恶心。向灵瑶反而却很可怜,向灵瑶只身来到白玉山庄,只不过是委曲求全,求白玉山庄的银子去救他的父亲。 若不是向家陡遭横祸,想来白玉山庄已经和向家联姻了呢。张君宝似乎都已经能猜到万四娘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万四娘道:“白玉山庄的少夫人对向灵瑶来说,只不过是幌子而已,若不然怎么能逃得出被灭满门的厄运?况且小侯爷也算是待她不薄,她要的银子一分也没有少。若是小侯爷对向灵瑶有心,岂不会自己去护送向灵瑶来白玉山庄?若是小侯爷对妖儿姑娘无意,岂会让妖儿姑娘代劳护送向灵瑶来白玉山庄呢?小侯爷对妖儿姑娘却是用心良苦呢。” 女孩子总归是要早熟一些,小妖跟白玉沙并未见过几次面。此刻被万四娘一席转述的爱慕言语,也羞得脸都红了。小妖一撅嘴,说道:“烦请告诉你家小侯爷,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 张君宝越瞧万四娘越是讨厌,万四娘的武功不如弱,心机颇深,却还以奴婢自居,分明是白玉沙的左膀右臂,若不然焉能讲出这些话来。 白玉山庄更是可恶,就像少林寺山下开米店的蒋大山,仗着手中有几个臭钱,非得死皮赖脸地娶了少林寺菜头的闺女做儿媳妇,而后整个少林寺的米、菜、柴、盐就全归了蒋大山供应。若不是李嵬名的手里有仙教,杨惟中又是蒙古的重臣,白玉沙又岂能来向小妖示好? 小妖说完,一拉张君宝的手,转身下山了。 万四娘轻蔑地笑了一声,似是得意,又似胸有成竹。 张君宝和小妖走得远了,万四娘依旧立在那里。竹林间悄然一阵衣袂声响,凉亭里多了一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邢州,龙冈。“山上有赭者,其下有铁。” 邢州是蒙古管辖的地界,称信德府,百姓却还是叫它邢州。 世人尚武,邢州尤甚。因为邢州的一条街上,竟然有八家铁匠铺。街上的铁匠铺是不做农具的,做的都是刀剑。邢州的宿铁刀远近闻名。 那八家铁匠铺中,“蒲记”铁匠铺就有五家,据说都是昔年神刀蒲元的后人,铸造的都是正宗的“宿铁刀”。 小妖道:“宿铁刀乃是灌钢法炼制,晋时才有,那时候蒲元早就逝去了百年了。” 张君宝道:“十条街了,蒲记铁匠铺不下几十家,蒲金刚却是哪一家?” 小妖道:“我也不清楚,只不过,他们都不是咱们要找的人。因为他们都不是铸刀的,都是卖刀的。” 每一个铁匠铺都燃着一座大火炉,炉边也都架着一只硕大的风箱。每一个铁匠铺的炉火都烧得旺旺的,砧台之上也都叮叮当当地敲打着。小妖却说他们都不是铸刀的。 张君宝当然明白,一样的火炉,一样的风箱,铸出来的刀剑自然也是差不许多。蒲记很多,蒲金刚却只有一个。 人总是要吃饭的,邢州的人喜欢吃鸭子,尤其是烤鸭。据说当地人都会做烤鸭,尤其是铁匠。 天香楼,邢州最大的一家酒楼。 天香楼的进门处也有一座火炉。这座火炉比铁匠铺的火炉大了数倍,因为这炉子不是熔铁的,是烤鸭子的。据说天香楼的烤鸭很出奇,当然也贵的出奇。 小妖点的自然是天香楼里最贵的雅座和最贵的鸭子。 坐在最贵的雅座里的客人,当然是掌柜的亲自招呼。掌柜的肥头肥脑,留着两撇鼠胡,满脸堆笑,说道:“两位贵客是初到邢州吧?咱们天香楼的鸭子是邢州最正宗的,做的最好吃的。我敢保证,两位吃过一次,一定会还来吃第二次。” 掌柜的的身后跟着一个小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面有一只烤好了的鸭子。 小二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这人是大厨的装扮,很年轻,却很稳。稳到你看了第一眼,就忍不住想去看第二眼。厨子都是这般的人,他片出来的鸭子,自然还会想来吃第二次。 他当然是来片鸭子的,因为他的身上围着一块皮围裙,围裙上面插满了刀,大大小小,很是整齐。这个年轻人跟在小二的身后,一步,一步,很稳。稳到他腰间皮围裙上的刀像是跟他铸到一起似的,丝毫不颤。便如他的眉毛一样稳,如他的眼神一样稳。 掌柜的又道:“这位是楚欢,是来给二位来片鸭子的。楚欢片的鸭子,总是比其他人片的鸭子要香上三分,整个邢州城绝找不出第二位来。” 张君宝笑笑,开店的总是会说自己家是最好的,若不然,有谁还会再次光临呢。 金黄的鸭子必然搭配栗紫的碟子,还是金丝铁线文武纹的哥窑瓷。天香楼做到了极致,便是不吃,你也会觉得这十两银子的雅间很值得。 楚欢上前,举刀,开始片鸭子。楚欢很认真,认真到他片出了第一刀,你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他的刀了。他手中的刀比他的人更稳。 楚欢是用一只手片鸭子的,那只鸭子却出奇的老实,躺在托盘里丝毫没有动。仿佛他片的不是鸭子,而是一块豆腐。 小妖当然见过片鸭子的,都是用两只手,一只手按着鸭子,一只手挥刀。能吃到一只手片的鸭子,二十两银子也很值了。 楚欢出刀很慢,又似乎很快。他片了九片,这九片大小一样,样式一样,似乎连表皮的纹理都是一样的。 楚欢片了九刀,鸭子却纹丝不动。也仅仅片下来九片,楚欢就收了刀。用手轻轻一推那托盘,鸭子在托盘里就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圈,将另一面呈献给客人观瞧。 烤好的鸭子就是这么简单地放在托盘里,流着油,十分滑腻。而楚欢一只手从上面片下来九片,竟然没有让鸭子移动一丝一毫。 张君宝瞧得分明,暗忖自己也没有这份本领。小妖却瞧得是楚欢的刀,片鸭子用的一把宽背菜刀。 掌柜的一摆手,剩下的鸭子便被小二端走了。掌柜的小眼睛眯起来,说道:“这只鸭子是极品,不多不少正好片出来九片,九乃数极,好兆头也。二位慢用。” 楚欢转身便要离去。 小妖道:“楚欢?” 楚欢立住,转身,并没有说话。一个少言语的厨子必然是一个好厨子。 小妖道:“能否相告,你的刀是何人所铸?” 楚欢道:“龙冈,蒲先生。”楚欢的言语和他的刀一样简练。 张君宝道:“好像半座邢州城的铁匠铺都姓蒲。” 楚欢没有答话,转身下楼了。 掌柜的又赔笑,说道:“邢州的宿铁刀是远近闻名,出了天香楼,右手边就有一家蒲记的铁匠铺,那里的刀剑还算上品,两位用完饭食,可去观瞧一番。” 小妖道:“龙冈有没有蒲记铁匠铺呢?” 掌柜的摇了摇头,说道:“龙冈就在邢州的西边,很荒僻。那里的铁匠只做农具和厨具,是不做刀剑的。两位去了只怕会失望的。” 小妖却面露微笑,摆了摆手,让掌柜的下去了。 张君宝道:“这个楚欢绝非等闲之辈,如果他会武功,一定是个高手。” 小妖点了点头,说道:“不管他会不会武功,他都是一个懂刀的人,因为他一直在用刀。刀只有在他的手上,才能叫做刀。” 张君宝道:“你是说,铁匠铺的刀剑都是用来看的,楚欢的菜刀才是拿来用的?” 小妖道:“不是么?世人尚武,人人挎刀携剑,这些刀剑也只不过是装饰而已,只要做的够漂亮,够美观就不愁没有买家。他们卖的也只不过是华丽的装饰而已。” 的确,刀剑买来是防身的,有的人一辈子也不用出鞘伤人。就算不伤人,那么用来杀猪杀狗呢?绝对没有。有人可以用它偶尔来吓唬吓唬一条狗,却不会用它真的去杀死什么,因为它跟屠夫手中的尖刀有根本的区别。没有人把它当成工具,因为若是杀猪,屠夫手中的尖刀远比你佩戴的刀剑要好用得多。 所以小妖说铁匠铺的刀剑都是用来看的,她要找的蒲金刚,是绝对不会铸造一把只能看不能用的刀剑的。 楚欢的刀,才是真正的刀,哪怕它是一把菜刀。 楚欢当然是懂刀的人,因为他会用刀,他一天挥刀的次数,可能必有的人一辈子挥刀的次数还要多。他用刀的时候既不会少用一分力气,也不会多用一分力气。不仅仅是他熟练,还有他稳。一个能稳到用一只手片鸭子的人,他至少要先练五年的气。所以,他手中的刀,才是真正的刀,真正能用的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 古怪的掌柜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龙冈只不过是一个小镇子。 小妖跟张君宝言语说道:“我也不确定蒲金刚在不在龙冈,我只不过觉得他在这里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毕竟,这里的铁匠铸的刀,是拿来‘用’的,而不是拿来‘看’的。” 小妖说的话,张君宝很少反驳,因为小妖就是一个老江湖。一个富家的郡主,能有这样的江湖阅历,实在是让人钦佩。 龙冈虽然是一个小镇子,却还很热闹。镇子外面的一个十字路口就很热闹。三间茅舍矗立在路边,挑了一个“酒”字的幌子。四周再无其他房舍,映着和煦的斜阳,很是让南来北往的人,忍不住过来喝上一杯。 天虽然很凉了,好在太阳很好。小酒馆的外面竟然有些人在喝酒歇脚,旁边拴着几匹马,看起来每个人都风尘仆仆。 酒馆的掌柜长着一个红酒糟鼻子,正在拿着酒提子打酒。一个桌上坐了四位客人,每人三角酒。才端到桌子上,就有一位客人抱怨说道:“我们四个人,都要了三角酒,为什么酒到了桌上却不一样多?” 红酒糟鼻子使劲抬着眼皮,瞧觑了一番,也发现四位客人的酒,还真的不一样多。红酒糟鼻子咧了咧嘴,合上费劲睁开的眼皮,笑着说道:“实在抱歉,本来是每人三角酒,却给这位客人打了四角。这多出来的一角酒就当是奉送的了。” 这四人衣着一样,酒多出来的那个汉子说道:“我要了三角酒,你却给我盛了四角,这不合道理。” 另一个人也说道:“我们四兄弟从来都是吃一样多的饭,喝一样多的酒,现在四只碗不一样多了,也不合道理。” 红酒糟鼻子的总是醉醺醺的,说道:“那我就再给你们三位每人多加一角酒,也算奉送。这样四位还是花三角酒的钱,喝到嘴里的还是一样多的酒。” 那汉子道:“这个主意不错。” 红酒糟鼻子笑笑,那四个劲装汉子也笑。 这时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人又喊道:“他们在这里喝酒,我们也在这里喝酒。他们每人奉送一角酒,我们却没有,这也不合道理。” 红酒糟鼻子的并不着急,依旧堆着笑,说道:“都有,都有,今天到这里来喝酒的都免费奉送一角酒。” 然后红酒糟鼻子和酒馆前喝酒的人都大笑。 小妖跟张君宝说道:“看来我们来对地方了?” 张君宝当然看得出这些人都是一些江湖人士,他们携带的刀剑绝不是装饰用的,道:“因为这些人的刀都是杀人的刀?” 小妖道:“不错,会杀人的人聚集到这里,那么这里一定会有不平常的事情发生。” 张君宝道:“天下无双的利器,当然不能算是平常的事情。看来知道这块玄铁的人还真不少。奇怪的是,这一路上竟然会没有人来打咱们的注意?” 小妖道:“或许打咱们注意的人已经被料理了呢?” 张君宝道:“有人帮咱们的忙?” 小妖道:“有的时候,帮咱们的帮也是帮他们的忙。我一直在想,不管玄铁到了谁的手里,都会送到这里来的。因为没有人会把这世上唯一的一件稀世玄铁交给一个二流的铁匠去打造。蒲金刚就是一流铁匠里面的最一流。” 张君宝道:“有这么想法的人一定很多,也一定会有人不这么想。比如酒僧,他曾说过,这世上至少有三个人能熔得了这玄铁。或许,有的人得了它,可能只为了卖钱,而不是为了铸剑呢。” 小妖道:“你说得对极了。若是真能铸造出稀世利器,便不是你想拥有就能拥有的了,自不量力的人反而死得更快。倒不如在它还是一块玄铁的时候,卖给一个肯出大价钱的人。” 张君宝道:“这岂不是像一场赌博?一旦赌赢了,便是一本万利,所以还是会有很多人来趟这趟浑水的。” 小妖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张君宝聊着,眼睛却在酒馆前喝酒的人群里面穿梭。最里边有一个穿黑衣的汉子,单人独坐,一袭黑衣,裙摆上镶缀着暗红的花边。小妖道:“适才我只是那么一想,不想还是真的。” 张君宝道:“你是说咱们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到了邢州?一路之上,觊觎这玄铁的人,都被他们给杀了?” 小妖道:“扬州死的人最多,因为扬州离苏州最近。扬州城外死了六个,杀人的人也是黑衣镶缀暗红的花边。” 张君宝道:“扬州的悦来客栈。” 小妖道:“泗州的天外天。” 张君宝道:“归德府的一品香,卫州城外。除了大名府,咱们一路之上所见的杀戮也忒多了一点。” 小妖笑了笑说道:“大名府的君悦来客栈,三楼桃林苑的客人恐怕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张君宝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咱们从苏州到扬州,途径泗州、归德府、卫州,最后是大名府。所见的仇杀数不胜数,而咱们连一个铜钱都没有丢。这么顺畅的路原来都是别人给铺好了的。” 小妖道:“越是这样,‘九白纹章’反而却安全了。” …… 酒馆门前的一个汉子冲着张君宝和小妖喊道:“看样子两位也是远道而来,何不来喝上一杯酒?今个掌柜的发善心,免费赠送一角酒呢。” 红酒糟鼻子的掌柜似是着急了,说道:“你们莫要得了便宜卖乖,白饶我这么多酒,还不算完么?还要让我再多舍上几角酒么?” 那汉子哈哈一笑,说道:“老蔡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是在帮你揽生意,又不是搅和你的生意。若不舍上几角酒,怎会有生意上门呢?更何况,你看着两位像是没有银子的主么?” 红酒糟鼻子的这才仰起头,使劲眯着眼睛,瞧着张君宝和小妖,说道:“恕老头儿眼拙,两位客官可要来歇歇脚?” 张君宝才要说话,小妖却抢先说道:“日头尚高呢,我们着急赶路,多谢老丈一片好意了。” 红酒糟鼻子接连“哦”了两声,慢吞吞地低头转身,喃喃自语,说道:“行远路,马总是要比人累得多,马掌也总是要勤修一些的好。这龙冈镇上,有的是好铁匠,再往西走,有一家蒲记铁匠,大约就是这镇子上最好的铁匠了。” 有的人上了年纪就喜欢絮叨,尤其是喝完酒之后。红酒糟鼻子就是这么一种人。红酒糟鼻子声音不大,张君宝和小妖却都听得真真切切。 小妖一抱拳,说了一声“多谢”,然后和张君宝打马向西。那红酒糟鼻子好似无知无觉,径直走到酒缸前,打了一角酒,自斟自饮。 张君宝道:“这个酒馆的掌柜好奇怪,分明是再给咱们指路。” 小妖道:“因为他本就不是一个酒馆掌柜的。” 张君宝道:“何以见得?” 小妖道:“他的小酒馆没有伙计,他却还喝得醉醺醺的,别人要三角酒,他却给打了四角。这般下去岂不是要蚀掉老本?” 张君宝道:“或许他就是一个爱喝酒的人呢?” 小妖道:“一个好酒的人,是不肯浪费每一滴酒的。他打酒的时候,眼睛却不盯着酒提,不仅会洒出来,还会给人多打。他的心根本就不在这间酒馆里面。” 张君宝道:“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话一点也不假。” 小妖道:“或许有的人天生就是糊涂蛋,他却是装的。他答应给每人添一角酒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囧色。要送咱们酒的时候,他却很着急。他的人很着急,眼神却不着急,他眯着眼睛,是在隐藏他的眼神。通过一个人的眼神,会看透他的心,所以他故意隐藏他的眼神。” 张君宝笑了,道:“这些人一定不会是咱们的朋友,说不定还会是咱们的敌人。敌人帮的忙,反而比朋友帮的忙要多得多。” 小妖道:“有的时候,朋友就是敌人,敌人就是朋友。” 往西走了半柱香,张君宝远远地就瞧见了一朵喇叭花。好大的一朵喇叭花,足足有一人多高。 真正的喇叭花当然没有这么大,张君宝看到的这朵喇叭花是木头做的,花的中心是空的,连着一个方形的大木箱子。大木箱子很长,很长,一个箱子接着一个箱子,一直通到山坳里面。 张君宝走得近了,往山坳里面望去,更为壮观。大木箱子连成一条线,似是一株藤,藤上开了十几朵刚才看到的“喇叭花”。 小妖笑了,说道:“我们终于找到他了。” 张君宝道:“每一个铁匠总需要一个火炉,每一个火炉也总需要一个风箱。蒲金刚的风箱还真是特别。” 这一藤的喇叭花就是蒲金刚的风箱。每一朵喇叭花的口都冲着一个方向,便是山坳的风口。 连风箱都这么得天独厚,怪不得蒲金刚能巧夺天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 五牲之溺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这座山坳里面竟然也很热闹,一帮木匠正在叮叮当当地钉着“大喇叭花”,旁边还有人在卖酒,卖吃食。镇上的百姓也都来观瞧热闹,对着这株巨大的“喇叭花”指指点点。 北方的秋很短,才觉得有了一丝凉风,就到了要穿棉袄的季节了。特别是山上的秋,更冷。老百姓早就收完了庄稼,此刻正值闲聊无事,也都前来帮忙。 这么大的一株“喇叭花”自然需要不少的木料,怕是十里八村的木匠都请来了。周围的老百姓,除了上了年纪干不动活的,在边上抽着大烟袋子,喝五邀六地指挥村民怎么打桩,怎么搬运。其他的年轻的人都干得热火朝天,有人专门切割木材,有人专门扣凿榫卯,有人专门标线打桩,还有人专门送饭送水。忙碌的人群中自然少不了孩子,一手捉着风车,一手挥着糖人,满山坡地跑着。 小妖瞧着满山坡的欢笑,说道:“这人可真舍得下本钱,请了这么多人来帮忙。” 张君宝道:“蒲金刚是个铁匠,一个打铁的自然花不起这么大的手笔。看来,若非他们吃定了咱们,恐怕咱们此刻便是凶多吉少了。” 一个大手笔的人,不会轻易放弃。哪怕这块玄铁到了别处,也会被请到这里来的。 张君宝和小妖见到了蒲金刚。 蒲金刚尚不过半百的年纪,三缕长须,竟然是一个很文雅的人,像是一个教书先生,温文儒雅。 山坳里面几间草舍,很干净,熏炉里面上燃着熏香,火炉上面煮着香茗。蒲金刚摇着羽扇,躺在一个铺了虎皮的摇椅上面,品着香茗。 那摇椅跟那张虎皮一样径直,任谁也看得出来,摇椅,铜雕火炉,还有那香茶根本与这几间茅舍格格不入。蒲金刚却那么怡然自得地躺在那里,眯着眼睛,哼着小曲。 这位蒲金刚,实在配不上“金刚”二字。 蒲金刚看到小妖和张君宝的时候,问道:“你们是来取‘九白纹章’的?还是来送那块玄铁的?” 小妖说:“先送玄铁,再取‘九白纹章’。” 蒲金刚道:“难道还有先后么?” 小妖道:“不管你给不给那块‘九白纹章’,玄铁总是要送来的,所以送玄铁在先,取纹章在后。” 蒲金刚道:“若是两者只能选其一呢?” 张君宝也觉得这位蒲铁匠很逗,先不说取不取那“九白纹章”,送上门的玄铁还能拒绝?小妖却不理会,说道:“那就是取纹章。” 蒲金刚道:“天下无双的利器,你们难道不想要?” 小妖道:“天下无双的东西,也只有天下无双的人能得到。若不然,就算是得到了,也不一定能守得住,反而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蒲金刚笑了,笑得很开心。“看来燕老头已经改变了对你们的看法,若不然,也不会把玄铁托付给你们了。” 小妖直言:“你也曾认为曹世雄和向士壁是仙教杀的?” 蒲金刚道:“我劝了燕老头多次,他总是听不进去。不过也不能怪他,三十年了,人都会改变的。况且,那又是他亲眼所见,任凭别人一两句话改变是很难的。”蒲金刚嘬了一口香茶,又说道:“那‘九白纹章’的秘密,极少人知晓,便是我跟燕老头也不知晓,想来曹师兄和向师弟也不知晓。但是我们却知道,它的用处是极大的。若是交出了‘九白纹章’就会身遭不测,那还会有谁肯再将那纹章交出来呢?所以,我想,屠杀曹师兄和向师弟全家的一定另有其人。” 小妖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的大小姐脾气,对燕如云也都是直呼其名,此刻听了这一番话,也不觉心生敬意,称蒲金刚了一声“蒲师伯”。 蒲金刚挥着羽扇,说道:“我们都是做下人的,‘师伯’二字可是不敢当呢。”蒲金刚嘴里说着不敢当,身子却还在摇椅上晃着,很是受用,没有半分不敢当的谦意。就像摆在这里的虎皮摇椅,既然送来了,当然也就坐得。 虎皮,便是在杨惟中的府上,也没有的。 小妖道:“蒲师伯肯将‘九白纹章’交给侄女带走了?” 蒲金刚道:“那是当然。从你们进门的那一刻,我就决定不为难你们。因为,若是燕老头不改变主意,就算你们能取走‘九白纹章’,也绝取不走他的玄铁。” 小妖道:“燕师伯总算不是一个糊涂的人。” 蒲金刚的脸上突然变得很凝重,说道:“难道是黑山授意给燕师弟的?” 小妖道:“‘黑山’是谁?” 蒲金刚道:“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黑山的。来来来,你们随我来看看。”蒲金刚突然来了兴趣,拉着小妖进了后院。 后院颇大,就近一个粗大篱笆里面竟然养着几只小鹿。那鹿比平常的鹿小了很多,身上毛厚,便似是极北苦寒之地而来。小妖道:“蒲师伯还有圈养的嗜好么?这小鹿看上去不是寻常之物啊?” 蒲金刚道:“这不是鹿,这是麝,还是原麝。” 小妖瞧去,果然与寻常的鹿不一样,这原麝不单单是体型小,且眼大耳直,无角有獠牙,鼻骨长,泪骨短。若不细瞧,端地很难发现。“我知道了,麝香便是产自此兽。相传麝香在原麝的肚脐处,若是它被人追的紧了,便低头一口将肚脐的麝香囊咬下嚼碎。它便是被人杀死了,取不到麝香,也是无用了。” 蒲金刚道:“不错,此兽最是灵性,人工饲养不得。这几只原麝已经是第四批了,若是你们晚来几日,恐怕还得再枉死几只了。” 小妖一怔,却待要问,却又瞧见下一个篱笆里面关着几只大鹿,细看又不是鹿。它的犄角像鹿,面部像马,蹄子像牛,尾巴像驴,乍一看上去似鹿却非鹿,似马非马,似牛非牛,小妖一拍手说道:“这个我知道,这是‘四不像’,叫做麋,也算是鹿的一种吧。” 蒲金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几只‘四不像’也算是极品了,比一头驴长得都大。而且,到了这里还算是最容易伺候的呢。” 再看下去,还有熊,野猪,最后的却是一个铁栅栏,里面竟然是几只狼,还是白色的狼。几个下人正在旁边搭建另一个栅栏,还牵着几条狗。狼的栅栏里面摆满了长着铁钩子的铁碗,铁壶。 张君宝看得十分纳闷,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将这几只白狼做甚么用。 蒲金刚笑着说道:“这几只白狼,是这里最难伺候的。来了好多天了,就是不撒尿。” 让狼撒尿?真是怪谈。 蒲金刚随口而来,小妖不由的脸都红了,适才想问的,都憋了回去。 一个下人瞧见,忙跑过来打招呼,说道:“蒲先生,这是镇上的猎户焦大脑袋想出来的办法。他说这白狼是狼王,平时根本不撒……撒……平时不排溺,若是要让其排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它在圈划地盘的时候,才会以排溺作为记号。所以小的们在他旁边再建一个栅栏,牵来几条狗,看看能否凑效呢。” 这个下人实在不像是一个下人,不仅懂得察言措辞,连一举一动都有板有眼。 蒲金刚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办好了就行。”那下人应声去了。 张君宝却发现这几个下人很特别,他们干活的样子跟普通老百姓干活的样子不同。比如推车,若是遇到车轱辘陷在泥坑里面。老百姓推车自然是双腿往后蹬,弓着腰,双臂抵住车,若是车突然脱陷,推车的人收力不住,能被诓一个筋斗。这些人推车却不是那样,双腿一前一后,像是扎马桩一样,不管车能否被推出陷坑,人绝对不会倒。搬木头也是这样,砸木桩也是这样,连坐下来喝水也是这样。不管他们做甚么,都很稳,就像片鸭子的楚欢一样。 张君宝知道这些人一定会武功,这些人也一定不是蒲金刚的下人。他们的来头都很大,因为他们不仅仅稳,还很规矩。他们干活的时候,完全没有门外面老百姓干活时候的那种喧闹,那种毫无忌惮地开玩笑,抽水烟,磕零食。他们干活很安静,连使劲时的“哼哈”之音都没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 猪能称王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自然想不出这些野兽是做什么用的,小妖却突然眼前一亮,说道:“蒲师伯,我知道了。听闻铸炼神器需要‘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想必这些野兽都是拿来铸刀用的。” 蒲金刚哈哈一笑,竖起了大拇指,说道:“不错,贤侄女果然见多识广,竟然晓得我铸炼之法的窍诀。难得,难得。” 张君宝一阵不解,淬炼之说倒也听说过,何故要用“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呢?这样便能铸炼出来削铁如泥的利器了么?未免也太若鬼神之说了吧。 蒲金刚瞧见张君宝的疑惑,说道:“这位小兄弟瞧不上我这铸炼的法子么?” 张君宝道:“不敢,我只是在想,为何要这么做而已。” 蒲金刚道:“其实很简单,牲畜的尿中含盐,用此水淬火,那刀便凉的快些;牲畜的油脂温且柔,用油脂淬火便使刀凉的慢一些。如此快慢交替得法,便可铸出异於常类的刀剑了。” 张君宝和小妖都点点头,蒲金刚又说道:“这仅仅是表象而已,它们起到的作用,绝不仅仅是要刀凉得快一些或是慢一些。刀的柔和韧全在其中,若是要细说给你们听,怕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的。” 小妖道:“这些都是黑山送来的?” 蒲金刚道:“不错,这些都是黑山送回来的。不管你需要什么,黑山都能弄得来,而且都是最好的。便如这‘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五牲’一说是牛、羊、猪、犬、鸡,还说是麋、鹿、麏、狼、兔,可黑山送来的却是极其稀少的麏、麋、熊、狼、野猪。” 几人说着话,只听“嘭”地一声,关野猪的栅栏被震得几欲折断。众人瞧去,这几头野猪竟有如小牛一般,跑起来撼地有声。蒲金刚说道:“这里面最凶的就属这几头野猪了,连狗熊都让他三分呢。” 适才的那个下人,闻声跑过来,说道:“惊扰几位贵客了,待会再用铁板加固一圈。” 张君宝直咋舌,说道:“幸好五牲里面没有狮子老虎,若不然岂不是更为凶险了?” 那下人躬身站着,说道:“若是狮子老虎,却还好办一些。这野猪比狮子老虎更是凶上三分。为了这几头畜生,折的人可不少呢。” 蒲金刚说道:“山林里从来没有王者,一头猪也完全可以称王的。” 那下人说道:“蒲先生说的对极了。猪本来是被吃的,被狼吃,被老虎吃。可这几头野猪却不一样,凶得很,敢与狼和老虎争雄。” 小妖道:“它能胜得过狮子老虎?” 那下人说道:“这猪吃饱了就去树上蹭树胶,天长日久,它身上的皮,就是一层铠甲。任何利器都难穿透,更别说什么狮子老虎了。” 小妖道:“蒲先生铸的刀也不行么?” 蒲金刚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不行。那野猪的皮不似铁硬,却比铁坚。树胶又是极黏之物,刀砍其上,便弹了回来。就算切入寸许,刀身又难免被树胶黏住。想伤其筋骨,便是难上加难。” 下人道:“先生说的对,这畜生便是入皮三寸都不至流血,寻常刀剑难损其分毫。” 蒲金刚道:“所以,软刀子杀人总比神兵利器还要好使,怕是日后前来铸刀造剑的人会更少了,我想要混个饱饭也总是难的喽。” 小妖明白蒲金刚的意思,寻常的刀剑他自是不屑铸造,日后,恐难再有黑山这么大手笔的人了,便说道:“这位黑山如此神通,适才蒲师伯说道什么黑山授意给燕师伯?” 蒲金刚道:“我也只是猜测,你们这一路之上可遇到什么麻烦没有?”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好像所有的麻烦都有人预先帮我料理掉了。” 蒲金刚“嗯”了一声,点着头,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 小妖道:“看到黑山这么大的手笔,也就不再奇怪了。” 蒲金刚道:“是啊,除了黑山,怕是再难有其他人有这么大手笔了。觊觎这块玄铁的人当然不在少数。如是这玄铁在你们仙教的手上,总有很多人要权衡一番,是不是值得冒这个险。” 小妖道:“一路之上为这块玄铁枉死的人却也不少,怕是会让有些人失望呢。” “不失望,不失望。一些江湖宵小不知好歹,窥倪玄铁,那是他们咎由自取。至少,一些连我都惧怕的对手,都还没有出手。”说话的是一个白衣白面的矮胖子。 蒲金刚哈哈一笑,说道:“黑山老爷到了。” 黑山老爷长得并不黑,反而很白。 小妖道:“黑山老爷真会说笑,好像仙教是会吃人的恶魔似的。这一路之上,还要多谢黑山老爷的照应呢。” 黑山咧开大嘴,说道:“可不敢,可不敢。不是我认怂,敢从仙教手里面抢东西的人还不多见,至少我老黑不敢开这个先河。”黑山很客气,说这句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好笑,却又一点都不好笑。一个人的脸白,衣服白,都不能掩饰住他其他地方的黑。比如,心黑。 不管黑山的心黑不黑,至少黑山很坦诚。 小妖道:“有些人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与其抢一块铁疙瘩,全然不如抢一把利器有趣的多。不知道我说的可对么?” 黑山依旧咧着大嘴笑,边笑边说:“对,对。”仿佛不管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但是,小妖却知道,越是这样的人,越是危险。 小妖道:“黑山先生对这块玄铁是志在必得了?不知道黑山先生是想要把这块玄铁铸成剑还是铸成刀呢?” 黑山道:“一块铁疙瘩,我要他作甚?这块玄铁自然是要送给蒲先生的。至于铸成刀还是铸成剑,那便是由蒲先生做主了。” 小妖道:“铸好了之后,你不想要?” 黑山道:“我想要,但是我怕我留不住。” 小妖道:“如果是我想要呢?” 黑山嘿嘿了两声,说道:“恐怕姑娘出不了这座山坳。” 黑山不仅很坦诚,还很实在。 小妖却很纳闷,黑山既然有这样的能力,却不是为了要这把利器么?小妖一向直言直语,说道:“黑山老爷多费周折,来助蒲先生铸造,却不是为了这把利器么?” 黑山道:“当然是为了这把利器,却不是为了拥有它。”这话当然会让人很吃惊,黑山自己也知道,所以他又说道:“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若是自己拿来用,岂不是玷污了神器?自古宝剑赠英雄,这把神器自然是要送人的。至于送给谁,嘿嘿,现在八字尚没有一撇呢,不如请蒲先生先来写下这一撇,如何?” 黑山很圆滑。 小妖自绑腿里取出来一块布包,交给蒲金刚。这块不起眼的玄铁也就有半块折扇大小,通体乌黑,闪着暗暗幽光,竟似一块黑玉一般。 蒲金刚接过玄铁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越看越是看不够。做了半辈子的铁匠,竟然第一次见到玄铁,铸造一把稀世的利器,是多少铁匠梦寐以求的事情啊。蒲金刚将那块玄铁冲着阳光观瞧,黑色里面竟然还隐隐透出红光。“好,好。”蒲金刚说了一连串的好。 黑山道:“蒲先生可想好了要铸造什么利器么?” 蒲金刚道:“自然是刀,因为这本就是一块熔炼好了的玄铁。它的命运已经注定,想不到欧冶子铸造了一辈子的剑,最后却留下一块刀的坯子。” 蒲金刚这么说,没有人反对。 黑山道:“蒲先生需要多久能将这把刀铸造出来?” 蒲金刚道:“这把刀根本就不需要铸了,只锤炼一番就可以了。也就不用等到白露了,六个时辰,最多需要六个时辰,我就可以把它打造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 铸刀1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白露”是节令。露是“白露”节气的特有象征。“凉风至,白露降,则风起。”白露的风已经没有了夏日热风的焖,更旺火;也比冬日的寒风要温,更利火。所以白露实在是一个铸炼的好时节。 “水土湿气凝而为露,秋属金,金色白,白者露之色,而气始寒也。”所以白露铸剑铸刀绝非空穴来风。 山上的天气总是很特别。午时被火辣辣的太阳烤得汗流浃背,傍晚却又被寒风袭来,冻得要死,蒲金刚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因为天气一热一冷便来了风,山中吹来的风蕴含着阵阵清香,沁人心扉,也最是旺火。 远比闷在烟雾缭绕的火炉旁,死命地拉着风箱要强了百倍。因为风箱里面的风不外乎火炉四周,别说火炉的火不旺,便是人在那样的火炉旁呆得久了,也会气闷的,若再拼力抡锤,常有晕厥的先例。 所以,古人在山中铸剑也是很有道理的。 黑山老爷躺在了铺着虎皮的摇椅上,似乎打起了盹儿。 蒲金刚解开袍子,褪下外衫,露出双膀遒劲的肌肉。张君宝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蒲金刚总是穿着宽大的袍子,原来蒲金刚的胳膊比常人粗大了不止一倍。若说其拳上能站人,臂上能走马,一点都不觉得夸张。 蒲金刚走到火炉边上,屈身扎马,双臂运力,竟然将那尊一人多高的铸铁火炉半开一条缝隙来。蒲金刚自缝隙之中掏出一件铁盒,交给小妖说道:“这便是你要的东西。现在天色已完,我更是按捺不住要连夜造刀。不如两位便留下来,耽搁一晚,可好?” 这个要求很难有人能拒绝,因为百世不出的利器将要诞生,便是看上一眼,也是福缘。小妖如何肯拒绝呢。 茅草屋里备着鲸膏,石蜡,墨油,凡是能燃的,这里都能找得出来。 适才在后院忙活的几个下人,此刻搬来几个檀木箱子。打开,里面是整坨整封的蜡,拿油纸裹着。油纸上还印着篆字,曰:“百日之蜡,一日之泽。”这“泽”字自然是“恩泽”,皇恩才能称之为“恩泽”。这一箱子又一箱子的,竟然都是御供皇宫大内的蜡烛。 箱子上也有字,曰:“娥皇夜寝,梦升于天,无日而明,光辉射目,惊觉,仍烛也。所以孪生二女,名曰宵明、烛光。”小妖看了箱子上的字,还有油封的红戳,更加确信这就是御供皇宫大内的蜡烛。看来这位黑山老爷,是大有来头啊。 下人们将整箱的御供蜡烛,砍断了,丢进火炉做引火用。 时下蜡比灯油贵了几十倍。就连前朝的名相寇准,就因点蜡而被批为奢侈无度,引为戒谈。寇准虽是名臣,一生刚正不阿,也仅仅是因为点蜡,落下一个“奢侈”的恶名,蜡烛之名贵,略见一斑。 黑山老爷却是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任由下人们将几箱子蜡烛劈碎做引火之用。 未岌一盏茶的时间,火炉就已经烧得通红了。 这火炉也是特别,跟蒲金刚的铁锤一样,样子古怪。铁锤很大,普通百姓怕是需要两个人才能抬得起来。这铁锤底部却很小。蒲金刚抡起这把铁锤敲击一下,能抵得上别人敲击十下。样子古怪,但是很有用。 火炉也是,样子古怪,但是火很旺。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山坳里却是灯火通明。黑山安排的晚饭很精致,仅仅是酒就有六种。汤,也做了四种。 蒲金刚燃起炉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不少的村民围观了。蒲金刚还没有动的时候,村民们就已经激动不已了,他们谁也没有见过这么旺的火炉。 蒲金刚端着一壶酒,并不着急。他在等,等火炉更旺。村民们围着火炉又唱又跳,唱的是打铁歌。村中辈分最高的一个族长,嘬了一口旱烟,起头唱到: “早打铁,晚打铁。 打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我不歇, 我要回家打夜铁。” 然后是白日里打桩的一个大师傅,接过老族长的旱烟,嘬了几口,又接着唱到: “夜铁打到正月正, 我要回去玩花灯。 花灯玩到清明后, 我要回家种黄豆。 黄豆开花绿豆芽, 哥薅草,妹送茶。 妹呀妹,你放乖, 我把你寻个好婆家。” 然后是一个安装榫卯的木匠。他不抽旱烟,却从怀里掏出一个羊皮囊子,咕嘟了几口烈酒,再接着唱到: “堂前吃饭婆洗碗, 房里梳头郎插花, 左一插,右一插, 中间插朵牡丹花, 牡丹花里一对鹅, 一肩飞到二郎河, 二郎河里姊妹多, 不做生活板唱歌。 站到唱,脚又酸, 坐到唱,嘴又干, 倒一碗开茶泡心肝。” 虽然是一个人在唱,但围在火炉四周的村民们也都附声合着。一首打铁歌唱完,总是要有人来收尾的。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老族长站出来,说上几句吉祥的话。 这一首打铁歌唱完了,却不见了老族长。打桩的大师傅环视一周,在离火炉数步远的地上捡起来半截旱烟袋。黄铜铸就的烟袋杆儿竟然被利器削断,上面还沾着血。 火炉的火光照亮之处也不过丈许,火光之外依旧是一片漆黑。就在将黑未黑的地方,此刻却多了一个人。依稀还能瞧见那人手中有一把刀,似乎还在滴血。 打桩的大师傅,再往前又捡起了烟袋的另一截儿,再往前就发现了老族长,老族长已经被拦腰砍成两段。 欢乐总是太少,恐惧来的实在是太快了。最后一位唱歌的木匠是老族长的儿子,他一声暴喝,拎起一把锤子就冲了出去。黑暗中的那个人动也未动,就见刀光一闪,老族长的儿子就断成两截,扑落在黑暗里。 村民有的呆住了,有的抓狂了,有哭喊的,有瘫软的。还有的想要去拿斧子,去拿凿子,或者是找个锯子木棍。的手也慢慢放下。打桩的大师傅吼了一嗓子,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黑山的手下端过来一包银子,打桩的大师傅什么也没有说,接过来银子,招呼了一下村民,抬起老族长和老族长儿子的尸体,快步走了。 原本很热闹的火炉旁,一下子就变得冷冷清清,甚至还有一丝的寒意。 蒲金刚依旧坐在那里喝着酒,脸上依旧洋溢着痴迷的微笑。他似乎根本没有看到外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那块玄铁。就算外面的血流成河,都跟他没有关系。 当一个人为一件事情成痴的时候,他才能做得好这件事情。蒲金刚就是这么一种人。黑山的脸上也洋溢着微笑,他知道他没有找错人。 火炉更旺了,蒲金刚没有将那块玄铁放进火炉,却放进去一大块金子。 张君宝和小妖当然知道那块金子是黑山的,因为这块金子够大,足足有人的半个脑袋那么大。可是不打造玄铁却先去熔炼一块金子,这又是何道理? 张君宝和小妖不懂,黑山也不懂,黑山的手下也不需要懂。门外黑暗处的那个黑衣人也不懂,他似乎都没有朝火炉旁望来一眼。他们都不需要懂,他们只需知道铸刀的叫做蒲金刚就足够了。没有人怀疑蒲金刚的能力。 黄金变得更黄了,像是没有煮熟的鸡蛋黄儿,随时要淌下来一样。蒲金刚夹出那块黄金,抡起铁锤,只听一阵叮叮当当,那块黄金变成了一根棍子。 任谁看上去,这都像是一把剑的坯子。蒲金刚铸刀之前,难道要先打造一把黄金的剑么?金质软,黄金打造的剑还不如一把柴刀锋利。 张君宝和小妖更加纳闷了,黑山却依旧蜷曲在那个铺着虎皮的摇椅里面,怡然自得。黑山的下人们候在火炉旁,在等着蒲金刚的吩咐。不管蒲金刚有什么吩咐,他们都能满足。 小妖瞧得出这几个下人很不一般。其中一个人的手指骨节粗大,虎口一层硬茧。这一定是一个使刀的高手,而且绝对不会次于江湖上的一流好手。可他却甘愿在黑山手下当一个下人。 蒲金刚身边伺候着的下人有六个。这六个人以火炉为中心,分别站在乾、震、坎、艮、坤、巽位置,留下的离位和兑位却空着。空着的位置放着一张摇椅,就是黑山垫着虎皮蜷曲在上面的摇椅。 小妖看了一盏茶的时间,这六个下人时而往火炉里面添碳添蜡,时而叮当一下“大喇叭花”的风箱,可是当他们站立不动的时候,他们一定在一个固定的位置,那个八卦的位置。 如此看来,黑山一个人占了离位和兑位,那么他的武功应该是最高的。可黑山就是一个白白的胖子,一个浑身长满了赘肉的白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 这刀嗜血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蒲金刚手中的那根金棍当然不是用来铸剑的。虽然它看上去很像是一把剑的坯子,但是蒲金刚绝对不会去铸造一把不能杀人的剑。 蒲金刚将那一大坨的黄金,敲成棍状,然后缠绕在玄铁之上。缠得很实,很密,然后绞紧。再投入火炉中,烧红之后,拿出来,再敲击。 砧台上面金光四射,真的是金光四射。蒲金刚的锤子无比的遒劲有力,一下一下地落在裹着黄金的玄铁之上,黄金在锤底四散飞溅。 铸剑和铸刀严格上来说并不完全正确。刀和剑早已摈弃了“铸”,而是“锻”。烧熔了铁水叫做“铸”,敲击成型叫做“锻”。 铸剑之说源于春秋战国,那时候铁器尚少,也仅仅是采用“块炼法”,所以,那时候的铸剑便是铸铜剑。老百姓的智慧总是无穷无尽的,铁从来都是越练越精。“炒钢之法”和“灌钢之法”相继推广,钢刀的出现,让人们彻底抛却了铜剑。 蒲金刚的锤炼之法很特别,他锤下的玄铁也特别。当你用特别的方法去应对特别的事情,那么这件事情看起来就顺眼得多了。 蒲金刚足足敲打了一个时辰,用黄金裹着的玄铁又变成了玄铁。黄金被融进玄铁里面,又完全地被敲击了出来。地上溅落着点点黄金,像一朵花,一朵黄金花,砧台就是花心。玄铁还是玄铁,似乎还闪耀着黄金的光芒,细瞧却还是通体乌黑。当你把眼睛移开,那块玄铁又在放光,金黄的光芒里面还透着暗红。你再去细瞧的时候,那光芒又消失了,还是黑色。 玄铁已经变成了一把刀的样子。刀很短,还不到一尺。刀身上没有花纹,却似又蕴含着无数花纹,像是惊涛骇浪的黑水,又像是铺天盖地的乌云。 黑山的下人们早就准备好了“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蒲金刚摇了摇头,让人去杀了一头麝,得了一银盆麝血,再将这头麝体内的麝香捣碎了,和在银盆里面。蒲金刚将刀烧得隐隐发红了,然后浸在银盆里面。 一股青烟之后,银盆很快镇定下来。麝血不再翻滚,银盆的盆底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儿,像是一个人在渴饮。 蒲金刚的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直起腰舒展了一下身躯,接过下人们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后又去饮了两壶酒。 蒲金刚喝酒的时候,看到将黑未黑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个杀人的黑衣人。蒲金刚“哦”了一声,他当然也看到了黑衣人杀人的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就在蒲金刚锻造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又杀了五个人。 一个人将要完成一件伟大事情的时候,总是很兴奋。蒲金刚的锻造也即将完成,蒲金刚也很兴奋。“兄台何不进来喝上一杯?”蒲金刚冲着那人喊道。 那个黑衣人仿佛没有听见,没有丝毫移动。 黑山说道:“他不是来喝酒的,他不会进来的。” 蒲金刚道:“哦,原来他不是黑山老爷的人。” 黑山道:“至少,在天亮之前,他不会进来。” “为什么?”蒲金刚说话间又喝光了一壶酒,打铁是一个体力活,蒲金刚需要多喝点酒,多休息一下。 黑山道:“因为蒲先生说过,铸造这把刀需要六个时辰。到天亮就刚好六个时辰,所以,天亮之前他不会进来的。” 蒲金刚道:“看来,天亮之前,我们也没有人能出去了?” 黑山道:“好像是的。” 蒲金刚道:“他的刀还在滴血,好像杀了不少人?” 黑山道:“他刚刚杀了绍兴府上官家的弃徒上官红羽。” 蒲金刚道:“哦?这个弃徒可不简单。听说他被上官家赶出来,不是因为他做了对不起上官家的事情,也不是因为他行为不端,仅仅是因为他的剑法太好了。” 黑山道:“是啊,他的剑法竟然超过了上官家的掌门-上官红城。上官家的掌门之位又是凭武功而论的,所以他只能被赶出来了。” 蒲金刚道:“听说上官红羽自从出了上官家的家门,就不再使剑了。” 黑山道:“他隐姓埋名消失了五年,五年后他的刀法远比他的剑法更可怕。” 蒲金刚道:“他的刀还是快不过这黑衣人的刀么?” 黑山点点头,说道:“还差得远,他刚才好像就出了一招。” 蒲金刚没有搭话,他知道一招之后的后果,那就是上官红羽被劈成了两截。“这黑衣人还杀了谁?”蒲金刚又问。 黑山道:“一个叫冷绵刀的,一个叫做白虎真人的。” 蒲金刚道:“有这两个人就已经足够了,能杀死他们的人本就不多。” 黑山道:“不错,能杀死他们,还能将他们劈成两截的人更少。” 蒲金刚道:“黑山老爷知道他是谁了?” 黑山道:“蒲先生不也猜到了么?” 蒲金刚开始笑,笑完了道:“原来是他。” 他不是人,他是鬼,西门鬼。他的名字就叫做西门鬼,西门鬼杀人总是喜欢将人砍成两截,他想杀的人,没有能逃过这“两截”的。所以,他的外号就叫做“鬼门劫”。 蒲金刚道:“想不到西门鬼也想要这把刀。” 黑山道:“他不想要这把刀,因为这把刀太小,若是用来将人砍成两截,未免也太不顺手了。” 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使刀的人,一定不会嫌弃一把利刀。更何况还是一把蒲金刚打造的玄铁宝刀。蒲金刚当然听得出来,黑山在调侃。因为,西门鬼若是想要这把刀,根本就没必要杀这么多人,也根本没有必要守在外面。他只要在凌晨的时候来取刀就可以了,谁阻拦就杀谁。何苦要忍着露水在外面站上一夜? 所以,西门鬼一定是被人请来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要挟西门鬼。蒲金刚实在想不通,连黑山老爷都拒让他三分的人物,还有谁能够请得动他? 蒲金刚道:“看来这回得需要黑山老爷亲自出手了?” 黑山摇摇头,说道:“若是早上十年,我或许还有勇气试上一试。但是这些年,我尽是胡吃闷睡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蒲金刚道:“看来,他是吃定了这把刀了。” 黑山道:“好像是的。若非这刀还没有铸成,只怕我这颗脑袋也要搬家喽。” 蒲金刚道:“黑山老爷真会说笑,我知道,这世上还没有黑山老爷解决不了的问题呢。”蒲金刚说完又在笑,黑山也笑了。 他们在笑的时候,将黑未黑的地方又多了一个人。离西门鬼五步远。 张君宝和小妖都认得这个人,天香楼的楚欢,那个片鸭子的楚欢。 桌上有酒,还有菜,当然是天香楼的酒菜。黑山不管到了哪里,吃的用的无一不是最好的,酒菜就更不用说了。蒲金刚锻造这把玄铁刀需要一整夜的时间,那么桌上的酒,就一定要够蒲金刚一整夜喝的才行,喝酒当然少不了下酒菜。只要你有银子,不管多晚,不管多远,天香楼都能将饭菜送到。 楚欢依旧围着一个小皮围裙,围裙上面插满了刀。楚欢离西门鬼五步远,这个距离拿捏得极有分寸。西门鬼一动不动,楚欢也一动不动。西门鬼能感觉得到这个来送酒菜的厨子很不简单,他身上的每一把刀都散发着浓重的杀气。西门鬼当然知道,菜刀一样能杀人。 突然,黑山的一个下人惊奇地喊道:“蒲先生,这盆里面的血干了。” 玄铁刀被浸在银盆里面,就不再有人去动他。银盆的边缘很干净,银盆的里面也有一圈圈的麝血的痕迹,像是一盆麝血突然渗到了盆底。银盆当然不是漏的。 蒲金刚喃喃道:“想不到,这刀嗜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 香极则臭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蒲金刚用钳子夹起这把玄铁刀,左右观瞧,抑制不住满脸的激动。适才这把刀还是那么干枯萧杀,此刻像是一只吸饱了血的蚊子的肚子,黑色的刀身里面透出幽暗的光芒,那暗红色的光芒显得无比圆润,无比饱满。 “哇……”天香楼来送饭菜的一个年轻小伙计吐了。 这小伙计很是好奇,在蒲金刚看刀的时候忍不住凑过来瞧一下热闹。小伙计吐光了胃里面的东西,还在干呕,折腾了半天,才缓了一口气,说道:“这刀,太臭了。” 麝血和着麝香怎么会臭?当然会臭,而且奇臭无比。 麝香产于麝,一只麝产麝香仅有二两余,原麝之尤甚。黑山的手下适才杀的这只原麝比平常的原麝大了一倍多,肚脐下的麝香足足有半斤之重,乃是麝香中的极品。麝香又叫做臭子,一两麝香需要溶入一百斤烈酒里面,才能散发其独特的香味。若是未能稀散的麝香,当然是有非常猛烈的恶臭味道。 臭味大家都闻得到,在黑山的手下宰杀麝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小伙计是来送饭的,没有防备,一路上仅是嗅着饭菜的香味,乍一闻这麝香之臭,竟然没能把持住,吐了出来。 张君宝不禁想起来经书上看到的一个小故事,说的也是香料。说的是古时候一个人在海边上捡到一块东西,恶臭无比,浮于海水,每每丢之均被海浪冲到岸上来。这人就将这块恶臭的东西埋了起来,结果方圆十里的花草都变得异常的芬芳,凡是外来的人都觉得这地方十分特别,有一股异常的香味。后来,人们寻来寻去,终于找到了香味的源头,就是那个人当年埋的那块恶臭的东西。 那块东西被人们重新挖掘出来,细细研究,发现这块恶臭的东西竟然是一种十分罕见的香料,香味持久浓郁,百年不散。其臭只不过是因为它的香味太过浓郁,浓郁得让人无法忍受。 此物如何而来,不得而知,只道是海上来。便传是海里面的“龙”,在睡觉时候流出的口水,滴到海中凝固起来,天长日久就成了“龙涎香”。 此后,竟还生出许多笑话。龙涎香极其罕见,便有妄人捧着一块极香的东西,在集市上叫卖,说是龙涎香。世人笑之,曰其不辨香臭。这妄人还不解,道:“这么香的龙涎香你们竟然不识货,难道臭的龙涎香才是真的龙涎香么?”他不知,真的龙涎香,却真的是臭的。 香极则臭,臭极则香。便如善恶一般,均在一念之间。古人讲究中庸之道,也在其中。“香”得极了,反而会不被人们接受。 蒲金刚的两眼放光,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把利器,还是一把神器。 古代文人、诗人、画家都在上等墨水与颜料中加少许麝香,制成“麝墨”写字、作画,芳香清幽。若将字画封妥,不仅可以防腐防蛀,而且历经千年依旧清香不散,万世流芳。 蒲金刚不通文墨,这“麝墨”一说也仅是听闻。恰好黑山弄来了许多稀奇古怪,千载难逢的珍品。其中便有这百年难遇的极品原麝,便试了一试。不期这刀嗜血,竟然将一盆的麝血饮了个干净,这香味自然也就沁入到了刀中。 麝香之香,万古流长; 玄铁之稀,千年难遇; 刀能嗜血,闻所未闻; 这把香刀,便是旷古奇今了。 蒲金刚道:“换一个银盆,再倾入两坛好酒。” 两个手下得令去忙活,一个手下说道:“蒲先生,那‘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可还要得?” 蒲金刚道:“要得,要得,这刀若不尝尽世间的酸甜苦辣,又怎么能算是一把好刀呢?” 黑山已经舒展开了眉头,默默地点着头。 西门鬼和楚欢依旧立在那里,仿佛已经与世隔绝。蒲金刚又去忙活去了,黑山好像对楚欢很有信心, 烧红的刀被浸在满是烈酒的银盆之中,一阵浓烈的青烟裹着一团团蓝色火苗,显得无比得妖娆和诡异。 青烟散了,火苗熄了,银盆也干了。 这次张君宝瞧得清楚,不管那盆烈酒是被玄铁刀饮干了,还是被玄铁刀灼干了,反正那把玄铁刀却更显得光彩夺目,刀身上流光溢彩,波谲云诡,像是随时能窜出一个张牙舞爪的魔鬼来一样。 外面的夜很静,静得能听到一里地外的虫鸣。因为方圆一里地方的虫子都哑了,被西门鬼和楚欢的杀气迫得哑了。动物是最有灵性的,能感知的东西远比人类要多得多。特别是杀气,因为,夜晚对于动物们来说,杀戮才刚刚开始。 夜已经过去大半了,黑夜里又传来夜行人的衣袂声响。来人在丈余外站定,他也能嗅到这里的杀气。来人是个红衣大汉,鲜红的衣服非常艳丽,穿在一个满脸胡渣子的大汉身上,一点都不好笑。大汉脸上的煞气很重,重到你瞧过一眼他的脸,就根本没办法去瞧他的衣服了。他的脸上横竖着三道刀疤,再加上他恶狠狠的眼神,像是从地狱里面窜出来的一样。 这红衣大汉高过常人三头有余,不是一般的大。他从远处行来,竟然只闻衣袂之声,却不闻脚步之响。他的轻功竟然还很高,那么,能在他的脸上划出刀痕的人岂不是更可怕么? 黑山当然瞧见了这个红衣大汉,他知道能到这里来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人。因为,他早就在方圆十里内布置下了无数的好手。所以,今天夜里,能来到这座山坳的人,都是不简单的人。 黑山有的不仅仅是钱,还有门道。他的门道能弄来别人用钱买不到的东西,比如御蜡,还有各州府给他的“特别照顾”。要知道,邢州在北方,这里是蒙古人统治的地盘。黑山运来的这些珍稀猛兽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极品。蒙古人自幼放牧打猎为生,猎杀是他们的本性。那些蒙古将军若是瞧见这些珍稀猛兽,远比瞧见娇滴滴的女人要兴奋。若是没有一点手段,这些猛兽根本到不了邢州。 红衣大汉突然后退了一步,他瞧见了西门鬼。他在忖思,怪不得有这么重的杀气,西门鬼当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红衣大汉又后退了一步,他瞧见了楚欢。他又忖思,这个年轻人的杀气更重,他腰间的每一把刀都很丑,有的竟然还是木头把儿,有的还沾染着油腻,有的刀背还挂着锈,但是,他腰间的每一把刀都很有用。 红衣大汉笑了,他发现西门鬼和楚欢在对峙。 红衣大汉站住,一动也不动了,他在等。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他在等樵夫得利。这里是山野,没有鹬蚌,他长得也不像一个渔翁。 夜,一下子又静了三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 麝香刀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黑山拿出来三把刀柄,一把是玉石的,纯白的和田籽玉,晶莹温润,末端还缀这一块碧绿的翡翠。一把是纯金的,上面镌刻着飞凤翔龙。第三把是……蒲金刚瞧觑了一阵,只见握手处一层层,一圈圈,竟然是不同的物件叠摞在一起,再经过打磨而就,刀柄中心有方孔,用来固定刀身用。乌金吞口,古香古色。 黑山道:“这把刀柄乃是用玳瑁、犀角、黑铁木、崖檀瘤等削成薄片,串在一起,拿乌金稳固而成,也是百年不遇的一件奇品。” 蒲金刚笑了,说道:“玳瑁又称‘海金’,性寒,镇心神,祛邪热。犀角入阳明,凉血,定惊。选它做刀柄,再好不过了。” 黑山道:“蒲先生果然识货。这玳瑁乃是罕见的‘十三鳞’,行气血,祛风毒,可解草木之迷香;这犀角更是取自异种,圆身上面有一道深沟,底部下面洼处,却凸出一条岗,乃是罕见的‘天沟地岗’。不仅能凉血、定惊,还能杀钩吻、鸩羽,解百虫之毒。” 蒲金刚道:“黑铁木源自吐蕃,坚愈乌金。听闻是生於雪峰之颠,得天地之精华凝聚,世间罕有。黑山老爷果然好手段啊!” 黑山道:“蒲先生见识卓越,佩服。非是我有什么好手段,只不过是凑巧,得遇吐蕃进贡的物件里头有一根黑铁木而已。” 蒲金刚又道:“崖柏木常见,涯檀木却极其稀少。传闻檀不生瘤,有瘤不檀。这崖檀却是例外,檀生崖端,扎根岩隙,十年不得一场雨,仅依吸云吞雾而生,历时千年尤不成木,仅成一瘤也。” 黑山道:“世人眼中的檀香瘤远非此瘤罢了。这么说蒲先生选这把刀柄了?” 蒲金刚道:“金玉俗气,配不上这么有灵性的刀。这稀世的物件当配稀世的刀。多亏黑山老爷想得周全,若是我这混人给配上一把鹿角,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黑山道:“蒲先生不必过谦,蒲先生的手笔,还从未让人笑话过。那么,蒲先生可想好要给这刀取什么名字了么?” 蒲金刚道:“我是个俗人,又是个粗人,只会打铁,岂能做好起名字这么文雅的事情?这山坳里的一切事物全是拜黑山老爷所赐,取名字这件事,还是由黑山老爷来做吧。” 黑山道:“杀人也是一件粗俗的事情,杀人的刀又何须那么文雅呢?刀是出自先生之手,这刀的名字是一定由先生来给取的。” 蒲金刚很少拒绝什么,尤其是黑山送来的虎皮摇椅和美酒。但是起名字这事儿……“那就叫它‘麝香刀’吧。”蒲金刚果然很少拒绝。 黑山拍着手道:“麝香刀,麝香刀,果然是好名字,也不亏它饮了一盆麝香血。麝之香,万古流长。这麝香刀,也必定万古流长。” 麝香刀,这名字倒真不费什么脑筋。蒲金刚又饮了一壶酒,哈哈大笑。他根本已经忘了外面还有三个人:西门鬼、楚欢和那个红衣大汉。 屋内和屋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红衣大汉嘴里喃喃道:“麝香刀,麝香刀,果然是绝世好刀。” 楚欢也说话了,楚欢道:“你走,我便放过你。”这话竟然是说给红衣大汉听的。 红衣大汉道:“嘿嘿,我虽然不识得你,但是我却识得西门鬼。我能看得出来,西门鬼没有把握杀你,而你也没有把握能杀得了西门鬼。此刻,你若是想要杀我,那么你一定会死在西门鬼的刀下。” 楚欢道:“我来只是来杀他的,所以我本不该杀你的。可是你却让他分了心,你也知道,能遇到一个对手,实在不易,我仅仅是不想乘人之危而已。”楚欢口中的“他”自然就是西门鬼,这话是说给红衣大汉听的。 红衣大汉道:“你都没有把握杀了他,怎么就会有把握杀了我呢?你既然是来杀人的,我劝你,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红衣大汉口中的“他”自然也是西门鬼。 西门鬼说道:“你真的不肯占别人的便宜?”楚欢来之前,西门鬼已经杀了五个人,这五个人绝非庸手。 楚欢道:“我是一个厨子,别人点了菜,我就要去做。别人喜欢点我做的菜,只不过因为我做的菜体面。杀人也是一样。因为我不仅是一个厨子,我还是一个杀手。别人点我帮他们杀人,也不过是因为我杀人比较体面。” 红衣大汉哼了一声,说道:“杀人没有体面,死人也没有,因为人死了也就顾不上体面了。体面只不过是收敛他的人,为了让自己体面一点,才会说顾及了死人的体面。” 楚欢道:“杀人的法子有很多种,只要是不用下三滥的手段,那就是很体面了。比如,西门先生使的是刀,我恰好使的也是刀,这样,他岂非不是很体面么?” 西门鬼道:“就算你不使刀,杀了我,我一样很体面。”的确,当当正正地去杀,不管是杀人还是被杀,都很体面。 红衣大汉点点头,说道:“有道理。”说完反手一掣,手中便多了两根钢鞭。这两根钢鞭较之寻常钢鞭长了一截,粗了一倍。就算是用八十斤的大砍刀,也未必能将这根钢鞭砍断。 红衣大汉舞起钢鞭,像是在舞两根木棍那样轻巧。红衣大汉道:“想让我体面一回,也得看看你有没有这份能耐。只要你一刀刺不死我,我的钢鞭就能敲碎你的脑壳。” 这话不假,不管是谁面对这么一个庞然大物,都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所以,红衣大汉很有自信。 西门鬼道:“的确,能遇到你这样的对手,不管是生还是死,都很体面,我等你。”西门鬼说着退了半步。也仅仅是退了半步,西门鬼和楚欢之间的杀气就消散了一半。 红衣大汉的脸色凝重起来,他知道面前这个手握菜刀的年轻人不简单,他不敢轻敌。 杀气又起。 楚欢跟红衣大汉一比,更显得矮,因为楚欢本就比平常人还稍矮一些。楚欢想不明白这红衣大汉哪来的这份勇气,或许别人怕他,但是自己,杀他只需一招而已。 一个人的武功高低,全在杀气里面,楚欢能感觉得到。当一个人亮出了兵刃,也就亮出了底牌。楚欢笑了,他在想,大块头常见,这么自负的大块头却不多见,往往越是自负的人,也就越容易死,所以到了最后就不多见了。 若是西门鬼不动,楚欢绝对不会出手。现在西门鬼后退了半步,楚欢完全有机会对红衣大汉出手了。 楚欢动了。楚欢随随便便踏步向前,然后挥出一刀。 红衣大汉一鞭砸下,仿佛要将楚欢和楚欢的刀一起砸扁。 楚欢当然不是那么容易被砸扁的人。钢鞭砸下来的时候,楚欢像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又像是一个寒噤,身子一抖,那根钢鞭便落了空,贴着楚欢的衣襟擦过。 钢鞭还没有落地,楚欢已经跃起,足尖在尚未落地的钢鞭上一点,身子已经飞起,手中的刀也无以伦比的速度挥出,直击红衣大汉的咽喉。 红衣大汉已经躲无可躲。 楚欢的刀挥出去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红衣大汉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是满脸的惊悚。向他挑衅的时候,却又是胸有成竹。因为,在他的刀挥向红衣大汉的时候,西门鬼倏忽间也动了,西门鬼手中的三尺“鬼泣”正向自己的腰间砍来。 西门鬼杀人一向是拦腰砍的,这次也没有例外。楚欢的身子已经跃在半空中,无处接力,就像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楚欢已经慌了,红衣大汉不可惧,可惧的是身后的西门鬼,还有西门鬼手中的刀,那把挥出去就会听到鬼哭声音的“鬼泣”。可是,楚欢回身已经不可能了,楚欢手中的刀也不可能回头了。 这只不过是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好多的念头,也仅仅是在这一瞬间。 楚欢的刀,没能划过红衣大汉的脖子。楚欢的刀斩在红衣大汉的臂膀上,就像是一块石头击碎了一个西瓜,血和碎肉溅了一地。 这一刀无疑很失败,因为楚欢的刀去片鸭子,流油的肥鸭子被片好,也不会移动分毫。楚欢的刀去斩一条狗,那条狗依旧会跑出去丈余,才会散成两截。若是去切西瓜,西瓜切好了,连一滴汁水也不会流出来,因为只要流出来一滴,西瓜便会散开了。 这些都是因为楚欢的刀够快,够稳。一刀砍过去,血根本来不及流出来,西瓜汁也来不及淌下来。而楚欢砍上红衣大汉肩头的一刀,却乱了。仿佛刀子很钝,钝得像一块石头,用一块石头去切西瓜,当然会溅的满地都是西瓜瓤和西瓜汁。 楚欢落地,身后的“鬼泣”并没有斩到自己的腰上。 楚欢的脸上火辣辣的,有羞愧,还有血。羞愧的是,自己本来是来杀西门鬼的,却险些被西门鬼杀了;血却是被粉碎的玉石划破了脸庞。 救楚欢的自然是黑山,黑山手中的那把和田玉的刀柄,替楚欢挡了一刀。“这孩子,也忒容易相信别人了。”黑山又转过头去喝酒,跟张君宝和小妖说着话。 张君宝和小妖对楚欢的印象很好,可是黑山和蒲金刚一连告诫他们不要多管闲事,万万不可卷到门外的杀戮里去。神刀出世,觊觎的人岂会少了?也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至少,他们已经取到了“九白纹章”,等天一亮,就去苏门山。不管今天夜里将要发生什么,张君宝和小妖都打定了主意,决定不管不问。 黑山是个高手,这毋庸置疑。否则,他也不会一个人占了火炉八卦的离位和兑位。在楚欢要去对付红衣大汉的时候,张君宝和小妖怎么也没有想到西门鬼会突然出手。而这一切却没有逃过黑山的眼睛。 一个高手,高的绝不仅仅是武功。白白胖胖的黑山老爷,貌似武功更不差,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杀气,却能遽然出手,拿捏得恰到好处。一个没有杀气的人,是不会让人瞧出武功的深浅的。所以,黑山的武功,只能说吃深不可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 醉酒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红衣大汉虽是血溅了一地,伤得却不重,至少他的胳膊还在,他的钢鞭还在。红衣大汉瞧了西门鬼一眼,捂着肩头,快步走了。 门外的杀气又浓了。 适才,楚欢跟西门鬼对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两个人都没有出手,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发现对方的破绽。此刻,楚欢却占了上风。 西门鬼的突袭被黑山破坏,一击不成,总是要虚了三分。西门鬼道:“黑山老爷想以多欺少?”这话说得很厚颜,也很无耻。适才他偷袭楚欢算不算是乘人之危?又算不算是以多胜少? 黑山道:“我虽然不是一个杀手,但是此刻也不需我出手。”杀手从来不讲道义,杀手只将钱。一个为钱杀人的人,又岂能顾得上道义?杀手只有成败,得手了就是成功,没得手就是失败。没有人去谴责一个杀手是不是通过光明正大的挑战方式去杀死一个人。 西门鬼和楚欢都是杀手。所以西门鬼才会偷袭楚欢,所以楚欢也没有怪西门鬼。 楚欢道:“下一次我杀人的时候,也一定会不择手段。” 黑山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一个体面的杀手,不是他用体面的方法去杀人,也没有人关心他杀人的法子是不是很体面。只要他杀死了那个人,他就很体面。” 楚欢道:“谢黑山老爷。” 西门鬼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你莫要真的以为,这一个小毛孩子就能杀的了我?” 黑山道:“那是因为你没有去过天香楼。” 楚欢的刀还是很稳,西门鬼的“鬼泣”却已颤抖了。 西门鬼慢慢地将“鬼泣”横于胸前,却突然一跺脚,飞上屋顶,往远处遁走了。西门鬼竟然逃了。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此刻竟然逃了。 楚欢突然松了一口气,额头上也突然沁出了汗珠,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有把握能杀死西门鬼,也没有把握能躲得开他的‘鬼泣’。” 黑山嘿嘿一笑,说道:“西门鬼更没有把握能杀死你,他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楚欢道:“我欠黑山老爷一条命。” 黑山道:“天亮还早,你一定会有机会偿还的。” 楚欢和西门鬼都是杀手,两个杀手对持,必有一死。因为他们的刀法都是致命的刀法。 西门鬼的刀法根本称不得刀法,他的刀法瞧不出来招式。就是那么一刀,或是从左向右,或是从右向左,又或是从前向后,从不肯放过任何一处破绽。 楚欢转身,守在门外。楚欢站的位置就是适才西门鬼站的位置,不偏不倚。 张君宝突然想看看楚欢的刀法了,楚欢的刀一定跟他的人一样,朴实,实用。 张君宝和小妖瞧着蒲金刚又摆弄着麝香刀,他又让下人们准备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一盆一盆,让人瞧得眼花缭乱。蒲金刚用铁钳捏着刀在这个盆里蘸上一蘸,又快速地放到另一个盆里。来来回回,屋内瞬间弥漫了各种味道。 古人淬火之法,源远流长,所用之物,匪夷所思。“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还不算离谱。至少没有用女人的月信,孕妇的羊水,再有甚者还有用童男童女之血,又或者百日孩童的脑浆。 张君宝和小妖瞧得明白,此刻,黑山的手下围着火炉排出的几十个银盆中,除了“五牲之溺”和“五牲之脂”还有牛乳、蜂蜜、香油、鲸脂、竟然还有女人化妆用的珍珠粉、迎碟粉、胭脂等。经过蒲金刚的一阵折腾,这屋内竟然是香味弥漫,不可方物。 蒲金刚道:“其实,淬火之物最常用的不是水,却是油,因为用水易锈。唯独这玄铁甚是古怪,在虎丘剑池里面埋了恁久,竟无半点锈意。” 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成功的关键不仅仅是材质,还有淬火。蒲金刚更是行家,他铸的刀,不仅是淬火,还要退火,正火,回火。所以蒲金刚铸出来的刀,总是坚而不硬,韧而不柔。虽是不能削铁如泥,对斩之时也能入理三分而不折刃。 无论是谁瞧见蒲金刚的手法,都会对他的能力毫不怀疑的。因为蒲金刚的眼里只有刀。 天香楼送来了新鲜的汤,“罐焖金丝鱼唇”和“荷叶凤尾膳粥”。张君宝不喝酒,黑山就饶有兴趣地,踮起银勺,盛了两碗“荷叶凤尾膳粥”给张君宝和小妖,说道:“山里的晚上总是要冷一些的,若是不喝酒,那就喝点粥暖暖胃。” 蒲金刚却捧来一坛酒,张君宝识得,就是在悦秋别院见过的“九酝春”。蒲金刚说道:“男人总要有些爱好,有人爱宝马,有人爱快刀,有人爱烈酒,有人爱美女,还有人好赌,还有人好偷。一个男人若无有一些爱好,总是会少了很多趣味,不知道小兄弟有什么爱好?” 张君宝一怔,还真不知自己有甚么所好,似乎蒲金刚所说的这些都跟自己不沾边。蒲金刚又道:“不管一个男人喜好什么,酒总是不会少的。黑山老爷说得对,山里的晚上冷。可喝粥远不如喝酒来得爽快。” 小妖自然是知道这“九酝春”的厉害,乃是白酒里面最烈的酒,忙说道:“蒲师伯,他从未饮过酒,怕是饮不下这么烈的酒。我看后院还有些‘状元红’,我去拿两坛去。” “状元红”乃是黄酒,色棕黄,味道甜美,用来婚娶宴席,老少皆宜,每每可有千杯不醉。“九韵春”可是烈酒,此酒必用酒壶酒盅饮之,酒壶不大,能装一碗酒,常人能喝上两壶那便是海量了。 黑山笑而不语,蒲金刚也一笑说道:“傻小子有福气,我这侄女倒也疼你,此酒甚烈,怕你饮不得。”言语之间颇有不屑之意。 张君宝终究是年少气盛,心想,虽是自己没有饮过酒,饮一次倒也无妨。左右都是饮,都说酒愈醇愈烈愈是好酒,别人能喝得“九酝春”,我如何喝不得呢。一边忖思着便接过蒲金刚手中的“九酝春”,说道:“多谢蒲师伯,我便喝上一碗。” 蒲金刚跟黑山对视一眼,两人哈哈大笑。蒲金刚说道:“好小子,有种。” 张君宝捏过来一只碗,倒了大半碗酒,学作别人豪饮的样子,往喉咙里面倒去。哪知此酒端地是烈得很,还未入口,一团酒气便弥塞满了口鼻,竟是十分的刺鼻难受。张君宝此刻是骑虎难下,酒已入口也不便吐出,便屏住呼吸,将嘴里面的这一大口酒硬生生地吞咽了下去。只听“咕咚”一声,那酒和着酒气似乎要将喉咙撑裂了一般,说不尽的难受。 酒虽然是下了肚,酒气还在,似是要从喉咙里面爆了出来。张君宝又连着吞咽了好几口酒气,才勉强没有咳嗽出来,端着手中的碗,第二口却是怎么也不敢往嘴里面倒了。 蒲金刚和黑山看见张君宝脸憋得通红,眼泪都下来了,便又笑得更厉害了。蒲金刚说道:“真是个傻小子,这酒哪里是这么个喝法呢。” 张君宝苦笑了一下,喉咙里面涩辣难当,像是一团火从口入喉,又从喉下肚,然后又返回到口鼻之间,再弥散於脑袋和四肢。张君宝还没把手中的酒碗放下,便觉脚跟发软,头旋眼转。这旋劲像是一股龙卷风,便是一呼一吸的功夫,就将张君宝旋上天。张君宝又感觉自己像是在急流中的一条小船,突地陷入一个漩涡,自己被那个漩涡拉进了无底深渊……深渊…… 小妖托着两坛子“状元红”回来的时候,就瞧见张君宝已经倒在了地上,手中的酒碗扣在自己身上,满身的酒气。 黑山赔笑说道:“这位小兄弟倒也朴实,一口烈酒,就醉倒了。” 小妖赶紧查看了一番,并无异样,也没有中毒和迷药的痕迹,也就略略放心。心想,黑山深藏不露,瞧不出来历,我这蒲师伯又怎么能害我呢? 蒲金刚道:“酒鬼才喝烈酒,不是烈酒也入不了喉。贤侄女是来些‘九酝春’呢还是喝这两坛‘状元红’呢?” 小妖本是不喜饮烈酒,瞧此刻情况,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觊觎这把麝香刀呢。如今张君宝醉倒,自己更不便饮酒了,于是说道:“多谢蒲师伯好意,侄女本就不善饮酒,何况这‘荷叶凤尾膳粥’做得精致,我尝碗粥就行了。” 蒲金刚道:“好,好,也好。” 小妖端起一碗“荷叶凤尾膳粥”,用汤匙盛了一口,但觉入口清香。荷之品,荷之性,荷之韵尽在其中。这粥本是夏日的极品,用冰镇过,便有解暑,清热之功效。此时是初秋,粥内加了鱼胶、瑶柱、粟米、桃仁,却又有补中益气、健脾养胃的功效。 这粥不愧是天香楼的一绝,小妖正待要夸上几句,却陡觉手腕一沉,浑身使不上半点力气,就连捉勺的手都抬将不起来了。紧接着头晕脚旋,急道:“这粥,被人下了药……”说完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 蒲金刚从下人手里接过一条毯子,给小妖盖上,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去的好。”这粥里面的药,竟然是蒲金刚下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 空谷 怪人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 火炉里面的火已经熄了,余碳上面蹲着一只破旧的铁壶,正煮着茶。蒲金刚躺在门外的一张摇椅上面,悠闲地摇着蒲扇。那张摇椅上自然没有了虎皮,也不是铺过虎皮的那张香檀木的摇椅,而是一张残破到断了一条腿,劈了一条扶手,又被虫蛀了无数个小洞的破摇椅。 屋里面已经空了,空到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了,甚至都找不出来一只完整的碗。火炉上的破铁壶能不漏水,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蒲金刚手中的蒲扇还算是较完整的物件,若不是被蒲金刚握在手里,放在任何地方都显得多余。 若不是还有一个搬不走的大铁火炉,谁也不会相信这地方刚刚铸出了一把绝世利器“麝香刀”。若不是地上还有不少洒溅的残羹冷炙、破碎酒坛,谁也不会相信这地方刚刚还有最好的菜,最烈的酒。若不是门外草地上还残存着若干的血迹,谁也不会想到这里有过多少的厮杀。 张君宝东瞧西转,没有发现小妖,大吃一惊,忙问蒲金刚道:“小妖呢?” 蒲金刚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冷地回答道:“走了。” 张君宝心里咯噔一下,待要再问,又一想,这还需要多问么?自己跟小妖又是什么关系啊,受人之托来取那“九白纹章”,现在九白纹章都已经取到手了,也就用不着自己了。 张君宝瞧着空空如也的山谷,走到蒲金刚的身边,说道:“他们都走了?”这句话本不该问的,因为问了也是白问,显然易见。所以蒲金刚并没有回答。 蒲金刚收回邃远的目光,说道:“有的人天生就是海量,有的人天生就不能饮酒。你这一口酒竟然比迷药还管用。” 蒲金刚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牛皮酒囊,嘬了几口,又将酒囊递给张君宝。说道:“你以后若是还想饮酒,就来几口‘回笼酒’,慢慢地就会有酒量的。” 张君宝一怔,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饮酒,现在头还痛着呢。张君宝想要伸手去接,却又半途止住。心想,酒也不是那么美味,未必一定要饮它。可是心里却烦闷的紧,憋得难受。小妖走了竟然连一声招呼也没有打。 蒲金刚收回酒囊,自顾自饮,说道:“这世上的事情,历来都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你没瞧见这山谷么?不也是走的干干净净了么?” 张君宝不假思索地道:“小妖不是那样的人。” 蒲金刚握着酒囊的手突地停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道:“还算她没有看错人,那你说说,小妖是什么样的人啊?” 这话本就不是让张君宝回答的,因为张君宝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根本回答不上来。人都已经走了,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张君宝道:“你怎么还不走?”张君宝这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很傻,这山谷本就是蒲金刚的家,打铁火炉还在,为什么要问人家走不走呢? 蒲金刚摇着蒲扇说道:“我也要走,只不过我在等一个人。”说着从山谷口赶紧来一辆马车,车夫是个大胡子,左右甩着鞭子,赶着马儿从山坡上斜斜地下来,竟也如履平地。马车后面还跟着一匹马,走得近了,竟然是郭襄。 张君宝本来还满怀笃疑和不快,实在想不通小妖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突然又见到郭襄就像是久别的亲人,倍感亲切。 “郭姊姊……” 郭襄下马,说道:“张兄弟,别来无恙啊。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襄阳,跟我爹爹妈妈还说起你呢,我爹爹就爱你这样的少年俊才,还特别交代,若是张兄弟无处可去,便去襄阳城。” 张君宝见郭襄只字不提白玉山庄的事情,略觉宽慰。蒲金刚跳上马车,说道:“小兄弟,不管你去不去襄阳,这山谷总是待不得了,还犹豫什么呢?”这话倒是不假,不管以后去到哪里,此刻却总不会呆在这荒僻的山野之中了。 蒲金刚和张君宝上了马车,郭襄依旧骑着马。张君宝本来觉得自己有千言万语要跟郭姊姊说说,可是话到了嘴边上,就是说不出来。 张君宝想跟郭姊姊说,那天晚上在白玉山庄,自己跟向灵瑶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是话到了嘴边上,却发现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呢?瞧郭襄的表情,似乎根本就没讲那些事情放在心上。况且,郭姊姊的心里在乎的是那个大英雄,神雕侠杨过。自从在悦秋别院见到神雕侠侣的那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中俊杰。对了,郭姊姊不是一直想见到杨大侠么?我应该将在悦秋别院见到杨大侠的事情告诉郭姊姊啊。 张君宝想到这里赶忙探出马车,说道:“郭姊姊,我在悦秋别院见到了杨大侠……” 郭襄的马就在马车侧畔,郭襄连头都没有回,漠然地说道:“我知道。”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对张君宝来说就像是当头一棒,下面想要说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马车出了山谷,未几便到了龙岗镇上。村口的酒馆还在,只不过已经不是昨天的样子。酒馆门口的桌凳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门口的大酒缸也破了,隐约能瞧出来打斗的痕迹,地上残留着一团一团的血污。 从山谷到龙岗,一夜的时间,死了不少人,或许都是为了那把“麝香刀”吧。这里也显然是有人收拾过了,因为张君宝从山谷到这里,仅仅是见到了满地血污,连半具尸体都没有瞧见。或许那把麝香刀被人抢走了,也或许是被黑山老爷带走了。蒲金刚没有说,张君宝也懒得问。张君宝的心里满满地全是小妖为什么不辞而别,郭姊姊为什么又变得这么冷漠。至于那把麝香刀到了谁的手里,自己是一点也不关心。 马车出了邢州,并未向南,而是向西,渐行渐荒僻了。行了个把时辰,终于遇到了一间小店。蒲金刚嚷着说没有酒了,要去那小店里讨酒喝。 小店不大,孤零零的。车夫去敲了半天的门,那门才悠悠地打开来,从里面慢腾腾地挪出来一个人。不错,是挪出来的,不是走出来的。虽然瞧不出来这人的袍子下面的腿变成了什么样子,就只瞧他走路费劲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双腿曾经遭受了多大的痛苦。这人就是小店的掌柜的。 掌柜的略一抬头,倒也是吓了众人一跳。且不说他脸上的刀疤多么可怖,单单是他的那张扭曲的脸,就已经骇人万分了。还有他的一双胳膊,这一双胳膊根本不一样长短,往外扭曲着,更骇人的是,他的右胳膊上面长着一只左手,左胳膊上面长着一只右手。 那小店掌柜的费力地搬出来一坛子酒,还有些花生米,豆干之类的下酒菜。虽是双手俱全,但是手上也仅仅是有两三个手指头勉强能活动自如。捧酒坛子和端碟子的手,被扭曲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让人一眼看上去就想吐。 这小店在一个三岔路口,车夫留下一块银子,问道:“掌柜的,这两条路,走哪一条啊?” 掌柜的这才翻开眼皮,露出一双更骇人的眼睛。那眼睛一只全是眼白,还露着一团一团的血丝肉块,另一只眼睛却是出奇的大,就像是一个硕大的核桃,卡在了门缝里面,被挤扁了。若不是使劲往上翻着眼皮,眼黑根本就露不出来,这只眼球竟然是不能转动的。 车夫被骇得退了三步,手中的马鞭都差点丢了。 掌柜的想要说话,一张嘴,从最里面滑出来一条大舌头,像一条死蛇,耷拉在胸前。掌柜的指了一下右边的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又指了一下左边的路,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是说右边的路不能走,左边的路可以走。 车夫吓得半天不能说话,呆呆地瞧着小店掌柜的用手收起他的大舌头,塞回了嘴里。车夫回了回神,又掏出一锭银子,丢给这个骇人的古怪掌柜,说道:“究竟是些什么人,害得阁下这般鬼模样?”是个人都瞧得出,小店掌柜的这幅尊容是被人陷害所致。 小店掌柜的听了这话,突然顿住脚步,愣了半晌,抬起畸形得像是一株千年枣树枝的手臂,指了指右边的路,喉咙里面发出嗬嗬的声响。 车夫颤抖着声音,说道:“阁下是说,就因为错走了右边的路,才致被人害成这样?” 小店掌柜的点了点头,又慢腾腾地向小屋内挪去。 这真是一个怪人,骇人的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 孤身涉险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蒲金刚倏地一拍大腿,说道:“我知道了,右边那条路是通往蒙古皇帝猎场的路。” 蒙古皇帝的猎场,张君宝并不陌生,因为那是八百里的猎场。在悦秋别院的时候,就听丐帮的伍长老讲起过。而且,伍长老还说过,苏门山就在这猎场的里面。 苏门山,这个像梦魇一样的名字,张君宝曾不止一次在梦里梦到这个名字。因为,不止一次地有人告诫自己“千万别去苏门山”。万四娘在悦秋别院的地牢里面说过,神雕大侠托伍长老说过,正一教的教主张宗演跟李嵬名也说过。可这些都是听说,如今看到这个小店掌柜的,才突然明白了苏门山的可怖。 苏门山的耸人听闻并非传说,而是真的能让人毛骨悚然。 那么,小妖……张君宝突然心里一酸。李嵬名说过,第七块九白纹章就在苏门山中,小妖突然抛下自己,那么一定是自己去苏门山了。她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不需要我了?不对,不对。小妖不是这样的人。苏门山这么危险,难道是她不愿意让我陪她一起去冒险? 车夫已经将酒菜搬到了马车之上,并招呼张君宝赶紧上车。 张君宝还在忖思,怔了一怔,说道:“我不走了,我还要去忙一些事情。” 蒲金刚跳下车来,说道:“傻小子你哪一根筋搭错了啊?你不会是想去这猎场里面吧?这里面可是禁地,任你武功再高也是有去无回。几十年从未有人能破了这先例。” 张君宝道:“反正……我不能跟你们去襄阳了。”张君宝从没有撒过谎,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蒲金刚和郭襄。 蒲金刚道:“不是我小瞧你的武功,就凭你这点本事,还是莫要去送死得好。若是真的死在了里面倒也省心痛快,若是弄得跟这个怪人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张君宝立在那里,眼神中透出了无比的坚定。 蒲金刚又道:“真是搞不懂,真是搞不懂。若是没有了那‘九白纹章’,是不是就去不成苏门山了?” 张君宝一怔,说道:“蒲先生说‘九白纹章’已经不在小妖的手里了?” 蒲金刚道:“难道你以为‘九白纹章’是什么好东西么?告诉你也无妨,我那侄女手中的‘九白纹章’都被我送了人了。这下你就放心了吧,没有了‘九白纹章’,就去不成苏门山了。” 张君宝道:“我不相信,为了那几块东西,不知伤了多少人的性命才集来的,小妖岂会说送人就送人了呢?” 蒲金刚哼了一声,说道:“你可瞧见昨晚上觊觎‘麝香刀’的人了么?那些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而且,那‘九白纹章’似乎比‘麝香刀’更尤甚之,来抢‘九白纹章’的人竟然对‘麝香刀’不屑一顾。那个大的一个烫手山芋捧在手中,岂能不出事么?” 张君宝道:“你……怎么能这样说?难道小妖姑娘遭遇到了不测?” 蒲金刚道:“我那贤侄女既然在我这里,我岂能不顾她的安慰?我只不过是想了一个法子儿,将那烫手的祸害转送给别人罢了。” 张君宝道:“什么法子儿?” 蒲金刚道:“自然是既不伤害小妖,又能让她交出‘九白纹章’的法子了。” 张君宝道:“无论什么法子,她都不会交出去的。” 蒲金刚嘿嘿一笑,说道:“我只不过是在她的汤碗里面下了一点无色无味的迷药而已。怎么样?这法子儿不错吧。不过,你也不要生气,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好,你难道真的以为苏门山是说去就能去的地方么?” 张君宝一跺脚,说道:“蒲先生真是糊涂,难道没有了‘九白纹章’,小妖就不去苏门山了么?” 蒲金刚道:“没有了‘九白纹章’,还去那苏门山做什么?自然是不去了呗。” 张君宝道:“小妖临走的时候可说了什么没有?” 蒲金刚摇摇头,道:“或许回家了呢。” 张君宝道:“要不我说蒲先生糊涂呢,不管是谁得到了‘九白纹章’,他都一定会去苏门山的。即是这样,那么小妖更要去苏门山了,‘九白纹章’会丢,她也一定会抢回来的。所以,不管小妖身上有没有‘九白纹章’,她都一定会去苏门山。我担心的是,若是她身上还有‘九白纹章’,或能有一线生机。若是没有,只怕……” 蒲金刚一愣,说道:“也有道理。如此说来,是我老糊涂了。” 张君宝道:“蒲先生将‘九白纹章’交给了什么人?” 蒲金刚道:“说出来你也不识得,因为我也不识得。总之是将那祸害送了出去,反正那人将死,又何必问得那么清楚。” 张君宝不再说话,转身向右边的那条岔路走去。郭襄一勒马,走前几步说道:“你真的肯为了那个姑娘去涉险?” 张君宝知道,这些日子来,自己对郭姊姊是朝思暮想,可瞧见了郭姊姊却又是另一种滋味。这几日从姑苏到邢州,自然是被郭姊姊瞧在眼里。若是我求郭姊姊一起去苏门山呢?依郭姊姊的侠义家风,必定不忍拒绝。可是,那不是害了郭姊姊了么?我既然应了李嵬名,就不能半途而废。既然苏门山如此古怪,就更不能连累他人。 张君宝笃定主意,说道:“我应了别人的事情,跟郭姊姊无关。” 郭襄道:“你就算要去,也要做些准备才好。这般贸然前去,只怕走不到苏门山呢。” 蒲金刚帮衬着说道:“对,对,八百里猎场呢。你至少要带点干粮才是啊,我看,不如咱们到前面找个繁华的镇子,采办点吃食,再作打算。” 张君宝道:“郭姊姊是有家的人,此次北来请蒲先生去襄阳,定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既然决定了要去,又何必再啰嗦呢。”张君宝说到无牵无挂,心里突然纠结了一个疙瘩。暗忖,我牵挂的人,难道只有小妖么?我若是当真去了,就对郭姊姊无牵无挂了么?我这么说不就是为了不让郭姊姊担心么? 郭襄略一蹙眉,也不再说什么了。张君宝举步坚定,头也不回地去了右边的岔道。车夫回头踌躇地翘望着,蒲金刚道:“咱们自然是走左边了,难不成还去右边送死么?”车夫巴不得走左边的岔道,也不待郭襄说话,赶忙将马车赶上了左边的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 一种叫做孟婆汤的酒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张君宝走了四个时辰,却连一处人烟都没有瞧见,当真是满眼的凄凉。偶尔遇到一个荒废的城镇,也仅仅是剩下断壁残垣,荒草丛生。 四个时辰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就算两条腿不累,口也会渴的。张君宝走了四个时辰,嗓子里就已经要冒火了。嗓子冒火不算什么,如果一个人连续走了四个时辰,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瞧见,那么他的心里也会冒火的,冒的是恐惧的鬼火。 这时,前面出现了一个小店,这小店蜷卧在一棵硕大的树下,显得那么孤寂,那么落寞。若不是小店门口挂着一幅“酒”字幌子,茅草屋的烟囱上冒着缕缕青烟,谁都会以为这是一个荒店,因为这里本就是荒野。 阳光已经偏西,却还很刺眼。张君宝快走几步,到了小店的跟前。原来这棵树不仅很大,还很茂密。站在树下,竟然连一丝的阳光都透不进来。 小店的门开着,里面有三个人。一个是掌柜的,另外两个是客人。掌柜的正在抹着桌子,客人们在喝酒。 张君宝走进去,屋里面的三个人连眼皮都没有一下。屋里面很静,比外面还要静。掌柜的依旧在抹着桌子,很慢,很专注。两位客人依旧在喝着酒,喝下一杯,再到一杯。喝酒没有声音,倒酒也没有声音。 张君宝口渴得厉害,明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古怪,却仍不忍心离去。哪怕是讨口水喝再离去也无妨。一个口渴了四个时辰的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水喝的机会的。 “烦劳几位,小子赶路至此,想讨碗水喝。”小店里面的静,是一种能让人发疯的静,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尽管如此,张君宝还是要开口讨一口水喝。 张君宝说完,屋里又变得很静。屋里面的三个人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张君宝的话,掌柜的依旧在抹着桌子,两位客人依旧在喝着酒。屋里面的三个人都像是木偶人一般。 “烦劳掌柜的,小子想讨碗水喝。”张君宝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遍。 掌柜的抹桌子的手突然停下了,却依旧没有抬头,似乎在暗暗沉思。两位喝酒的客人依旧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掌柜的愣在那里,突然皱紧了眉头,仿佛在回忆着什么。就这么过了半柱香,掌柜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来,又在抹着桌子。 张君宝能感觉到一股凉意从脚底泛起,一直窜到后脊梁骨。这屋里面的三个人,根本就不似人。张君宝陡觉怪骇。想走,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又不想走,就算没有水喝也不想走。毕竟走了四个时辰,在这四个时辰里,这间小店是唯一遇到的还有一线生机的地方。可偏偏这里面的人恁地古怪,让人毛骨悚然。即便是这样,张君宝也觉得他们十分可亲,毕竟他们是人。 他们一定是人,张君宝从小受觉远禅师教诲,从来不信鬼怪之说。况且,掌柜的不是在抹桌子么?两位客人不也在喝酒么?难道他们都是聋子?亦或都是瞎子? 张君宝刚要再开口,却发现两位喝酒的客人有了一点点异样。左边的一位客人的手突然指着角落里的一摞酒坛子。 这两位客人从张君宝一进屋,便只是倒酒,喝酒。除此之外便是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此刻,左边客人的手,好像是本来就指着那摞酒坛子。 蓦地,右边的那位客人倒满了一杯酒,却没有喝,盯着那杯酒,慢慢地摇了摇头。接着又是可怖的静。 张君宝观瞧了一眼四周,整间小店一目了然,除了两张桌子和几条凳子,便只有角落里面的那堆酒坛子了。张君宝暗忖,就算是饮口酒润润嗓子,也总比这样干着好。便向两位客人一拱手,就去角落掂了一个酒坛子过来。 张君宝又一想,自己喝酒无量,只求一杯酒润润嗓子便可,如果拍开了这坛酒的泥封,岂不是浪费么?便又走到两位客人的桌边,说道:“小子不胜酒力,多饮易醉,恐糟践了这坛好酒。不如,这坛酒给两位续上,小子但求一杯足矣。” 右边的那位客人缓缓地转过头,说道:“你真的要喝我们的酒?” 张君宝陡瞧客人的那张脸,就像是木头刻出来的一般,更无边点表情。张君宝忙点点头说道:“小子喝酒无量,一杯足矣润嗓。” 左边的那位客人也说道:“我们这酒叫做孟婆汤,若是喝了孟婆汤,便一定要过奈何桥,更是没有回头路了。” 张君宝一怔,不期这人竟然说出这么样的话来。 右边的客人又道:“你怕不怕?我看没有人不怕的。你看外面的阳光多美,又何苦到这阴曹地府来找罪受呢?” 左边的客人道:“外面的阳光美么?” 右边的客人:“怎么不美?这世上万物,就阳光最美。” 左边的客人:“咱们多少年没见到过阳光了?” 右边的客人:“快有一年了吧?” 左边的客人:“不对,不对,只怕是有三年了。” 右边的客人:“有那么久了么?” 左边的客人:“怎么没有啊,你看看那些酒,从满屋子喝到空屋子,咱们一共喝了多少个来回了?” 右边的客人:“连你都记不清楚的事情,我哪里记得清楚呢。” “嘿嘿”掌柜的却笑了,掌柜的依旧在抹着桌子,说道:“你们两个都记错了,这酒,你们已经喝了八年了。” 左边的客人“哦”了一声,右边的客人也“哦”了一声。原来这小店里面的三个人,既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他们只不过是在这里呆的太久了。 张君宝见三人都开口说话了,便道:“三位前辈请了,小子只想求碗水喝,润下嗓子而已。还请三维前辈成全。” 左边的客人道:“这里只有孟婆汤,你敢喝么?” 右边的客人道:“不对,不对,你应该问,他配不配喝。” 左边的客人:“哦,你不提醒,我倒忘了。小子,你配不配喝?” 右边的客人:“唉,你又错了。配不配喝不是问出来的,是考究出来的。你这般问法,叫人家怎么回答啊?” 左边的客人“哦”了一声,一伸手便将张君宝手中的酒坛子抓了过去。张君宝却是吓了一跳。张君宝离那两位客人的桌子还有五六步之远,那左边的客人使的是一招隔空取物。虽然是那左边的客人猝然出手,但是一股大力袭来,张君宝竟然把持不住手中的酒坛,被硬生生地夺了过去,这份功力可不容小觑。 左边的客人道:“小子,你的兵器呢?” 张君宝一愣,说道:“我……我没有兵器。” 左边的客人“哦”了一声,又道:“那你便接我一掌如何?”这人说着更不待张君宝回答,随手歪歪斜斜地便劈出一掌。 张君宝但觉一股大力汹涌而至,当下不敢小觑,凝神运力,端端正正地接了下了这一掌,只听“嘭”地一声,张君宝身子晃了一下,便即稳住。这一掌掌力浑厚,比方天劳等犹过之,但还不如张君宝体内的九阳内力浑厚。 张君宝的九阳内力本就具有根基,又得老顽童传授的空明拳要诀,“留三分,藏三分,备三分”是以那怪人的一掌竟然没有试出张君宝内力的深浅。 右边的客人道:“你是不是连功夫都忘了啊?看来咱们在这里呆的日子真是够长了。” 左边的客人道:“可不是么?你瞧哪里还有几坛酒?怕是撑不过去这个冬天了。” 右边的客人:“要不……咱们……” 左边的客人:“我早就有这想法了。” 右边的客人抽搐着嘴角,像是要笑,却怎奈脸上的肌肉僵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得干咳了两声,说道:“我也是……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左边的客人转过头,盯着张君宝,意味深长地说道:“这里的酒真的是孟婆汤,喝不得的。现在你若是回头,或还能来得及……嘿嘿……” 张君宝怔住了,他根本没听明白这两位怪客在说些什么,不过有一句,张君宝听得很清楚,那就是这里的酒喝不得。 两位怪客站起,左边的客人道:“都不想八年了……八年了……若没有你这个伴,怎么能熬的过来呢。” 右边的客人:“是啊,你看外面的阳光多好,多美……”说着就好似要伸手去抓一般。 两位怪客手挽着手,慢慢地向外走去,才到门口,张君宝就已经瞧见,这两位怪客的脸色煞白,白得像雪。 两个怪客走到了外面,对视一眼,猛地向外窜去,那身法竟然是迅速至极。两人瞬间移出了那株大树的阴影,在斜阳下面站定了,张开了双臂,仿佛是很陶醉的样子。 张君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暗忖真是两个怪人,晒个太阳还这么婆婆妈妈、神神秘秘的,难不成是在这荒野里呆的太久了,呆出病来着。这八百里的猎场也当真是怪得很,从开始那个左右手互换,一只硕大眼睛,还有死鱼舌头的怪人开始,这座荒芜的猎场就透着古怪的气息。 张君宝正忖思着,忽见眼角余光闪过一团火,再一回头却见在斜阳下的两位怪客体内冒出了火。其中一位张着大嘴,嘴里面喷出了长长的火舌。这火,竟然是从他们两个人的体内燃出来的。 张君宝骇然一惊,忙跃出小店,想要寻个什么物件帮两人灭火,哪知才刚出来店门,适才的两位怪客就已经变成了两具焦炭一般的尸体。 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自然是烧不成灰烬,但却足足把两个大活人考成了焦炭,更可怖的是两个人身上的衣服却还有完好的地方,有的也仅仅是烤得焦黄而已。这火真的是从两人的体内燃出来的。 张君宝猛地想到在悦秋别院的时候,李嵬名将葵婆婆的头饰丢进脸盆里的情形,那是一种毒,一种遇水就燃的毒。那么,这两位怪客也一定是中了毒,中了一种一遇到阳光就燃烧的毒。 张君宝的脸上淌下汗来,还未到苏门山,就已经遇到了这么多的怪事。苏门山,究竟是一个什么古怪的所在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 荒野怪店 掌柜的抬起头来,瞧了一眼门外的两具焦黑尸体,眉头又蹙到了一起,就这么呆立了半晌,又弯下腰去抹桌子。 张君宝已经瞧出来掌柜的心已经乱了,他抹桌子的手已经在颤抖了。在这种鬼地方,孤寂会抹杀所有对生的渴求。此刻的掌柜,俨然是一个活死人了。 掌柜的恶狠狠地瞪了张君宝一眼,说道:“如果就这么让你走了,的确是太便宜你了。” 张君宝一惊,说道:“你要阻止我去苏门山?” 掌柜的颓然道:“我怎么能阻止你呢?那根本不是我分内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一个开店的而已,一个开黑店的而已。但是今天不同,金银二老死了,往后这里就是我一个人了,一个人的日子总是很难熬的,你说呢?” 张君宝“哦”了一声,暗忖,原来那两位怪客叫做金银二老,从他们两个的身手来看,一定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却不想在这荒僻的野店里面被囚禁了八年。八年不见天日,这份痛楚可想而知。 掌柜的丢下抹布,又解下腰上的围裙,直起了腰身。张君宝这才瞧得明白,原来这掌柜的并不算太老,约莫五十上下,腰板还挺硬朗,一双眼睛却是深邃得很,充满了沧桑。 掌柜的那双眼睛,流转不定,一会儿像毒蛇,一会儿又像绵羊,一会儿很痛苦,一会儿又很奸邪。他脸上僵直的肌肉微微上挑了一下,勉强算是微笑吧,说道:“现在,此间只有咱们两个人了,你要不要陪我说说话?” 张君宝突然感觉掌柜的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让人捉摸不透,因为掌柜的笑,让人不寒而栗。 掌柜的又道:“你是从外面来的,你一定走了很长时间的路,你现在一定也很累。不管你是掉头回去,还是继续往下走,都还需要走很长的路。就算你走到天明,也不见得能再遇到一个人,这地界方圆几百里都不见得能有几个人的。所以,不如咱们先好好说会儿话。”掌柜的温文而语,突然又变得很消沉,像是一个孤苦的老人,需要人陪他说说话。 张君宝被这掌柜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怵了。 掌柜的又慢言细语地说道:“金银二老陪了我八年了,我很感谢他们,却不想今个你一来,他们却都走了。让你陪我说会儿话,也不冤着你吧。我是一个孤苦的人,做着一份孤苦的差事。我想,就算我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情,你也不会怪我的,他们也应该不会怪我的,对吧?不管你於我有没有敌意,天都要黑了。天若是黑了,便是哪里都去不了了。既然是哪里都去不了,你今晚不如就住下来,到了明天早晨,你再决定是走还是留,你说,这样可好?” 掌柜的突然笑得很甜,很和蔼,很可亲。张君宝能品味到他的孤苦,他的无奈,外面的天似乎一下子就黑了下来,看不透的黑色深处,似乎还蕴蕴悸动着什么。 掌柜的:“你这年轻人很有骨气,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很不错的人。你一定有很多问题,你不问我,我也知道。这些问题我都会告诉你的,比如,我是一个什么人?金银二老又是什么人?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这里有什么养的秘密?我在这里做什么?我说的对吧,等下,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原原本本地,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你。” 外面似乎更黑了,小店里面不知什么时候燃起了一盏油灯。虽然只有豆大的火苗,却是无比的温馨。莹莹烛火,耀暖馨馨,屋外的狂风暴雨都被这一盏灯光拒在光芒之外。张君宝不禁觉得这掌柜的十分可亲,掌柜的说的话也似佛音一般,音音入耳。 掌柜的又道:“你不说话我也知道,我不也是从年轻的时候过来的么?不要这么拘束着,方圆几百里渺无人烟,咱们能在这里遇着,这不是缘分是什么呢?想当年我来的时候啊,足足走了三天,你说可笑么?我整整走了三天愣是没有碰到一个人,后来也不知怎么地,就走到这里来了。那时又累又饿,尤其是渴,口渴得难以忍受。我知道你也走了很远的路,你一定也很口渴,口渴的感觉最是难受了。嗓子里面仿佛撒了一把沙子,咽不下去,吐不出来。那个难受简直能要人命。每一次呼吸,吸进去的是沙子,呼出来的也是沙子,四周就是一个大沙漠。我拼命地走,拼命地跑。我心里一直在想,前面,前面一定有水。” 张君宝听着掌柜的言语,眼神迷离,心跳砰砰,嘴唇一张一翕,仿佛是再说自己。 掌柜的又道:“我拼命地跑,拼命地找。我当时就在想,只要给我一碗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真的,做什么都可以。突然,我遇到了一位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他正在那里等着我,而且他的手里还托着一坛酒。幸福就是来的这么突然,他乡遇故知。原来我的那位老朋友知道我在这里有难,特地赶来救我的。他是来救我出苦海的。酒原来比水更解渴,他手上的那坛酒救了我。那是一坛好酒,天底下最美味的酒。便是跟这坛酒一般模样,这酒最是解渴,真的最解渴” 掌柜的说着说着手里突然多了一坛酒,然后慢慢地递给张君宝。张君宝看掌柜的就好像是多年的一位老友,无比的亲切。 张君宝仿佛突然陷在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沙漠里面,等待自己的是无边无际的绝望。突然,眼前显现出了一片佛光,佛光的下面竟然有一片绿洲,绿洲里面还有一汪碧波清潭,那水一定甘甜爽口,不仅能喝个够,还能洗个澡。 张君宝接过那坛子酒,拍开泥封,望着坛子里面的水波荡漾,张君宝笑了,笑得很甜。张君宝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那坛子酒,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猛地捧起,向喉咙里倾去 “啪”地一声,一颗小石子飞来,将张君宝手中的酒坛子击了个粉碎。 张君宝眼前的那片绿洲突然起了风,风愈来愈疾,愈来愈大,风旋成了一条天柱,直将那片绿洲掀了一个底朝天。绿洲没有了,碧波也没有了,都被那股大风旋走了,旋得一点都不剩下了。 “好一个。”门外传来一声娇呵,这句话像是当头棒喝,将张君宝从意境之中惊醒。眼前的沙漠倏地消失了,又变成了一桌一油灯。 接着又是嗖地一声,又一枚石子袭到,将桌上那盏如豆的油灯打灭。张君宝眼前一暗,一个激灵,望向门外。原来外面的斜阳还在,门口处的人正是郭襄。 “好一个弹指神通。”掌柜的脸色一变,倏忽间飘身而起,出了小店门口。手底一翻,亮出两把单刀。那刀即短且宽,薄如蝉翼,随着掌柜的双手一震,竟然颤巍巍地晃着,像是随时要折断了一般。“姑娘跟东海的黄岛主怎么称呼?” 郭襄将手中的一个牛皮囊子抛给张君宝,笑道:“桃花岛主嘛,我便叫他做老东邪喽。” 张君宝接过牛皮囊子,咕咚咕咚灌了一阵,顿时神清气爽,畅快淋漓。适才显然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掌柜的冲着郭襄嘿嘿一笑,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郭襄瞧了一眼掌柜的手中的刀,说道:“蝉翼刀。遇硬则坚,遇软则柔刚柔并济,无往不利。这刀,至少有二十年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了。” 掌柜的一怔,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女娃子倒还有些见识,不仅能识得出来我这刀来,还识得我这刀法的厉害。” 郭襄微微一笑,说道:“刀是好刀,刀法么?可就不见得有多么高明了。云州秦家寨曾依这蝉翼刀扬名天下,往后却是一代不如一代,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便是秦重,你这套蝉翼刀法中,至少有五招都已经失传了。不知道我说的可对么?” 这野店的掌柜果真就是秦家寨的秦重。秦重桀桀而笑,一张脸说不出的扭曲,道:“我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地过了十几年,到头来还让你这一个女娃子取笑我。嘿嘿,我看你当真是小看了这对蝉翼刀了。我看你那弹指神通的功夫也生疏的紧,是赢不了我的,亮你的兵刃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 腥血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郭襄莞尔一笑,说道:“据我所知,你也不算是一个太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兵戎相见呢?” 秦重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这世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坏之分。你要么就留下来,要么就杀了我。” 郭襄道:“如果我既不想杀了你,又不想留下来呢?” 秦重嘿嘿一笑,说道:“如果你不杀了我,那么你一定会留下来的。留下来的方法有很多种,你客客气气的喝上一碗酒,咱们便做一个朋友如何?” 郭襄道:“你的酒里面有毒,我岂能上你的当?” 秦重道:“那怎么会是毒呢?只要不见阳光,保证你活到一百岁都不会碍事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我都一定会帮你完成的,就算是你喜欢的吃食,喜欢的衣服,一样都不会少了的。” 郭襄道:“可惜呀,可惜。我想要去做的事情我自会去做,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去寻。除此之外,我只喜欢晒太阳,若是没有太阳可晒,便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会高兴的。” 秦重道:“好好的一个女娃子,晒多了太阳会变黑的。既然你这么不给我面子,那么我只好切掉你的一双腿,或者挖掉你的一双眼睛了。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郭襄道:“哼,你若是真有能耐挖掉我一双眼睛,我便不活了。到头来,你不是白留我了么?” 秦重道:“也是啊,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娃子,挖掉一双眼睛实在是大煞风景呢。不过没有关系,没有了眼睛,不是还有一张嘴能说话,能吃饭么?嘿嘿,就算你真的死了,也一定比那两个闷葫芦有趣。死人也是人,总比空空的要好得多。你说,是么?” 郭襄噌地自腰间拽出一把断剑,说道:“看来,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秦重道:“我只不过是想要有人陪陪而已,跟好坏又有什么关系呢。”说着,向前扑去,手中的双刀舞成了一朵百合花。蝉翼刀薄如蝉翼,舞动起来像是一道白练,来回穿梭。这白练一来一回便好似一朵花瓣。百合花的花瓣,一瓣一瓣,瓣瓣分明。秦重手中的蝉翼刀瞬间就化成了一朵巨大的百合花。 郭襄呵了一声“好”,手中短剑划过一道碧芒,点点洒洒,使了一招“穿花蝶影”,便将秦重的“百合花”短去了两片花瓣。 秦重也是一惊,心想,这许多年不出江湖,却不想江湖上出现了这么多的后起之秀。适才金银二老中的金长老跟张君宝对了一掌,已然瞧出张君宝的内力修为非同一般。故弄了一点玄虚,想骗张君宝饮下那坛毒酒。却不想,这个女娃儿竟然也是一个棘手的角色。 秦重忖思之间,跟郭襄过了有十几招,一朵“百合花”处处受制,到了最后,也仅能显现出半朵出来。秦重双手一合,将手中的蝉翼刀合二为一,腾出一只手来,寻了一个机会,冲郭襄迎面劈下。 这一招叫做刀中掌,乃是刀中有掌,掌法如刀。秦重想,这女娃子年纪轻轻,剑法竟然如此了得,显然是得了高人传授。适才她那一招“弹指神通”就不应该小瞧了她。此刻不如速战速决,以内力取胜,想这女娃子就算从娘胎里面开始练功,又有多少内力修为呢? 秦重劈出这一掌,郭襄就已然瞧得明白。随将计就计,腰躯一弓,使出“般若龙象功”硬接了这一掌。 秦重这一掌本是志在必得,却不想这女娃子不闪不避,竟然硬解,而且回应的掌法如涛如松,隐约伴有龙吟之响,直震得自己半臂酸麻,内息翻腾鼓噪。 这“般若龙象功”乃是金轮法王的得意功夫,乃是密宗至高无上的护法神功,共十三层,功力成倍递增。郭襄此刻也只不过是练到了第四层而已,但这一掌就足以骇得秦重惊愕失色c目瞪口呆了。 秦重收了刀势,退了回来,连声说道:“想不到,想不到”说着竟然回手一刀向自己的手腕上切去。 张君宝和郭襄均是惊得“呀”了一声,心说,就算是打不过,也用不上自戕啊。正在寻思着,秦重的蝉翼刀已经划过左手,鲜血涌出。 秦重握了一团鲜血在掌心,手中蝉翼刀又舞成一团“百合花”向郭襄袭去。郭襄不明就里,实在想不透秦重为什么要自戕一刀,然后又继而攻来。听闻域外有一种邪法,能以银针刺入某个穴道以激发体内的潜能,难道秦重的这种手法也是源自那些域外邪法么? 说时迟,那时快,秦重的蝉翼刀已然袭来,洋洋洒洒,飘飘忽忽,比刚才犹过之而无不及。郭襄不敢小觑了这一阵势,复有将手中的短剑挥起。哪知秦重的蝉翼刀到了半途,戛然而止,受伤的左手猛地向郭襄挥来。秦重的左手内本是握着一团血,此刻便是漫天的血雨逼近郭襄。 郭襄一惊,不明白这是什么打法,却已然惊觉秦重手中的血沾不得。因为,秦重的左手才一挥起,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腥味。秦重的血竟然是腥的,不是血腥的腥,而是腥臭的腥,就像是蛇的血。 郭襄早就闯荡江湖,反应是机敏异常,猛地往后一跃,挥去衣袖并半片衣衫将秦重洒落的腥血扫落。 秦重也是一击即至,冷笑一声,竟然转身回到他的那间小店里面去了。郭襄看了一眼衣衫上面的点点血迹,除了腥味异常之外,并无特异之处。张君宝也赶紧过来,说那秦重古怪异常,当需提防一二。郭襄又从衣袖里取来一根银针,将衣衫上面的点点腥血验过,并未有毒。 郭襄道:“却不知这秦重打的什么鬼主意?”一抬头猛地瞧见那小店窜起一道火光,秦重回到屋内竟然纵了一把火,自己岂不也葬身火海了么? 张君宝更是摇摇头,说道:“怎么打输了就寻死了呢?这人真是古怪,就算咱们不能陪他,还不能想个办法助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么?”想要进去救人,却发现秦重纵火的时候打碎了屋内的酒坛,火起的猛烈,根本靠近不得。 火光中又传来秦重桀桀的笑声,那笑声极度苍凉,又极度悲放。秦重笑了一通,又道:“你们是走不出去的,没有人能走的出去的。你们就好好的在这里陪我吧,哈哈我在黄泉路上等你们,叫上金银二老,一起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两个小娃娃。哈哈” 那笑声如鬼泣狼哀,让人听了毛骨悚然,脊梁发冷。 火愈来愈大,直至将两间小茅屋吞没。夕阳已经隐下,四下一片沉寂,只有小茅屋的余烬里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张君宝瞧着郭襄,心里一阵暖意,毕竟,郭姊姊还是没有放下自己。虽然在早晨分手的时候,郭姊姊一脸的冷漠,其实,郭姊姊不还是关心我的么? 郭襄斜睨了张君宝一眼,说道:“你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怎么使起性子来那么不管不顾呢,我若是不来,只怕是你就要困在这鬼店里面一辈子了。” 张君宝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就算郭姊姊打我两下骂我两句不也是应该的么?张君宝这么想着,席地而坐。这荒野之中,天黑赶不了路,守着这堆余烬对付一个晚上也好的。可是若是碰到小妖姑娘该怎么对郭姊姊说呢?不对,不对。郭姊姊是姊姊,小妖是妹妹,她们跟我都是情同姐妹,我岂敢有非份之想呢。对,就应该将这心里话告诉郭姊姊才是。 张君宝抬起头,瞧着郭襄被火光映红的脸,说道:“郭姊姊,其实我跟小妖”郭襄不待张君宝说完,就截住话语,说道:“你不用说了,其实我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在白玉山庄的时候,那个向灵瑶,我也知道她那么做是迫不得已。” 张君宝听郭襄提起了向灵瑶,不由得又是脸上一红。 郭襄又道:“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自从跟你一分开,我便是一直放心不下。后来我便遇到了老顽童周伯通,便央求他去照看你一二。我若是把你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丢在荒郊野外,就算我自己不说,日后被我娘亲知道了,定会说我照全你不周。” 张君宝苦笑一下,也只有郭姊姊能请得动老顽童了。疯厨子的荷叶鸡,窦胖子的熏香酒,这古怪的主意不是一般人能想的出来的。郭姊姊的娘亲是丐帮的前帮主黄蓉,连觉远师父都说黄帮主的聪明才智天下无双,那么郭姊姊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了。张君宝想到这里,便说道:“郭姊姊猜到我不会去襄阳了么?” 郭襄道:“差不多吧。后来我一路上又听到了不少传闻,多半是一些江湖上的宵小之徒,觊觎你身上九阳真经的武学秘籍,就更是放心不下你了。后来在悦秋别院遇到了神雕大侠,杨大侠不是转告过你了么?千万别来这苏门山,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张君宝道:“既然苏门山这么凶险,想必杨大侠也告诉郭姊姊不能来苏门山涉险,郭姊姊此刻不也是来了么?我想,就算是郭姊姊次来是为了我,难道郭姊姊对苏门山就不好奇了么?” 这句话自然是说在了郭襄的心坎上,这世上,凡是知道苏门山的人,又有谁能对苏门山不好奇呢? 郭襄哼地嗔了一句,才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啊”了一声惊叫。张君宝一惊,连忙回头,猛地发现不知何时在他们两个的四周竟然围了一圈的黑蛇。那蛇似是惧怕火光,仅是密密地围在茅屋余烬的四周,还有不少的黑蛇伸着长长的红舌头去添那地上的点点血迹。 张君宝和郭襄大惊失色,原来秦重把自己的血甩到郭襄的身上,却是这么恶毒的用意。那腥血竟然是用来吸引黑蛇的,怪不得秦重在大火中临死之时还念叨什么“去黄泉路上等着你们”等等。 张君宝瞧着这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的黑蛇,突然一抬头,说道:“郭姊姊,咱们上树,我先去树上探一下。” 张君宝从李嵬名哪里得传了几式轻功,除了在燕子庄施展了一下“移形换位”,其他的招式尚无用武之地,此刻正好派的上用场。这树硕大无比,茂密非凡,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驱散那群黑蛇,这树上倒也是一个躲避的好处所。 张君宝言罢,双脚一顿,运气纵身,向树冠上跃去。哪知身在空中,脚踝一紧,却是郭襄拿衣袖缠住了张君宝的脚踝,将张君宝从半空之中拉了下来。 张君宝不明就里,才要张口说这是为何,猛地从头顶上探下来一张血盆大口,若非是郭襄发现及时,张君宝这一纵正好是投身蛇口了。原来树冠上面也隐着一条黑蛇,这条黑蛇巨大无比,虽比不上水桶,却也有大腿一般粗细。 张君宝坠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直惊出一身冷汗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 嗜蛇小兽 茅屋的灰烬渐渐弱了下来,黑蛇的包围圈在急剧缩小。地上的点点血迹已经被群蛇舔舐得干干净净了,不时地有黑蛇高高跃起,投身进来。郭襄拈起一块小石子,弹指击出,将那黑蛇的脑袋击穿,死蛇的鲜血流出立刻引起蛇群的一阵躁动,死蛇的躯体也马上被其他黑蛇所吞噬。黑蛇的血比秦重的血还腥。 张君宝不时地用树枝翻弄着茅屋灰烬,驱散蠢蠢欲动的蛇群,而郭襄却不慌不忙,盘膝而坐。张君宝不解,说道:“郭姊姊难道不着急么?这黑蛇怪异得很,咱们如何逃脱出去啊?” 郭襄道:“就算咱们冲得出去这个怪蛇圈子,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现在月黑风高,咱们能走得出去多远,倒不如趁着此地还有些火,尚能多抵挡一阵子。” 张君宝道:“郭姊姊说得有道理,单单是这一个怪蛇圈子就难挡得紧,若是再遇到一个,那当真就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了。可是,我看着火未必能燃得了一晚,待到火灭的时候,咱们可怎么办啊?” 郭襄解颐一笑,说道:“山人自有妙计。” 张君宝一怔,愈发感觉群蛇蠢蠢欲动,心里自是焦急不堪。而瞧见郭襄当真是不急不慌,不乱不惊,自是也不敢轻举妄动。就这么过了约莫有一个时辰,茅屋的灰烬已经弱的很了,黑蛇的包围圈子也已经小了好几圈。 突然黑蛇堆里面传来一阵躁动,伴有吱吱的声响,紧接着便有外圈的黑蛇扭曲着翻滚着爆开死去。张君宝一惊,细细瞧去却瞧不甚清楚。郭襄却笑道:“援兵来得早了。” 张君宝随口道:“郭姊姊算到有援兵来么?怎么还嫌来得早了呢?” 郭襄道:“这黑蛇剧毒无比,自然是不敢轻易涉险,所以等待援兵。这蛇古怪,非人能驯养,我猜附近必定有古怪的处所或者物件能蕴育此等怪物。有道是格物致知,万物相克而生。所以这附近一定有克制这怪蛇的东西。” 郭襄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似是陷入了深思。原来那句“格物致知,万物相克而生”的话使郭襄想起了一个故事,这故事本是黄蓉讲给郭襄听的,说的是十九年前,那时候郭襄尚在襁褓之中。那是在绝情谷,杨过和小龙女身中情花剧毒,天竺僧曾以身试毒,尝断肠草,品药性,后曰:“格物致知,万物相克而生。”情花虽是剧毒,遵循万物相克而生的道理,其就近生长的断肠草的毒性跟情花正好是相克。那么,这黑蛇如此聚集此地,其附近也一定就有它的天敌。 张君宝自顾着瞧望是何怪兽猎杀黑蛇,根本没有瞧见郭襄的窘态,又问道:“郭姊姊好似对这黑蛇颇有了解,还知道蛇的习性么?” 郭襄噗嗤一笑,说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外公叫做东邪黄药师么?他们五绝之中有一位叫做西毒的老前辈,跟我外公很是交好。据说那位西毒前辈还三番五次的去过桃花岛,曾为他的那位不成器的侄儿向我娘求婚呢。那位西毒前辈对蛇最有研究。所以,就少不了向我外公絮叨他养蛇的本领喽。” 张君宝皱了皱眉头,说道:“竟然还有人养这么恶心的东西么?” 郭襄道:“你懂什么啊?这毒物最有灵性。白驼山的人会驱蛇杀人,任你武功再高,也抵不过白驼山的毒蛇阵呢。据说那位西毒前辈还依据毒蛇攻击的样子,练就出了一套灵蛇拳呢。” 张君宝咋了一下舌头,说道:“我听说过猴拳鹰掌c虎鹤双形,这蛇拳到还是第一次听说过。” 郭襄道:“你可不要小瞧了这灵蛇拳,我外公曾说,西毒前辈创就的灵蛇拳若是在拳掌武学里面,怕是要排到前十名呢。” 张君宝“哦”了一声,道:“那白驼山的人驱蛇,是不是还会摆个什么蛇阵啊?” 郭襄道:“你也知道这个?” 张君宝道:“我猜的,你看着黑蛇,乍一看密密麻麻,杂乱无章。可细看则发现这蛇群前后无阻,左右无滞,进退皆顺。若是咱们贸然冲闯,虽能一举杀得了数十条蛇,却不能乱了其阵法,它们能陷死地而能生,攻亡地而能存,逆地而顺用之,顺地而逆用之,不择险易皆能安而后动。真是奇妙哉。” 这次倒是郭襄一怔,说道:“你还懂得兵法么?” 张君宝搔了搔头,说道:“我懂什么兵法啊,原来在藏经阁有书就看,倒是瞧过几本记载攻城略地的书,还被我师父说成是不堪造就c不务正业呢。” 郭襄道:“你适才说的不无道理,若是当真你去了襄阳,见了我的爹爹妈妈,不知道他们有多欢喜呢。眼下蒙古大军蠢蠢欲动,襄阳防务尤其重要,若是见到你这等年轻才俊,一定不会让你离开襄阳了。” 张君宝道:“不让我离开做什么啊?” 郭襄道:“当然是留你在襄阳为国效力啊,再给你寻一房媳妇,在襄阳安家。那么,你便是不能离开襄阳了么?” 张君宝脸一红,想说什么,却支支吾吾了半天,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在这时,蛇群中的吱吱声响暴起,时不时还有死蛇被抛来抛去。张君宝向那小兽瞧去,原来是一只满身长刺,形似刺猬却比刺猬大了好多,又似獾,却又不如獾灵活的一只小兽。那小兽在蛇群里面窜来窜去,撕咬着黑蛇。 张君宝喊道:“郭姊姊,这是一只什么小兽啊?适才你怎么还说它来得早了呢?” 郭襄道:“至于这个东西,我也叫不上名字来。不过肯定的是它就是这黑蛇的天敌。你看现在也就是刚过三更,若是现在就把群蛇驱散开了,等这只小兽走了,咱们不免又要被群蛇包围,到那个时候,还不跟现在一样身陷囹圄。” 张君宝一拍脑门,说道:“也是,咱们驱散群蛇无功,到底还是要等到天亮才算安全呢。可是,现在这只小兽来也来了,总不能把它打跑吧。” 郭襄噗嗤一笑,说道:“你这个呆子,怎么能将你的救命恩人赶跑呢。”说着,连连挥手,将飞溅过来死蛇拍落在一旁。 张君宝道:“郭姊姊,咱们为什么不帮那只小兽一臂之力呢?多杀一点黑蛇,也好早早地驱散这怪蛇阵。” 郭襄道:“这蛇是杀不完的,咱们要帮那只小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郭襄说着指了指树顶,又道:“等一下那只硕大的头蛇就要去进攻那只小兽,我估计那只小兽不见得能抵得住。若是当真抵不住,恐它就要不战而逃,那咱们就要遭殃了。” 张君宝道:“那咱们怎么办?” 郭襄道:“等一下若是头上有动静,你就用树枝来回挥舞,扰乱於它,我就乘机刺它一剑。” 张君宝道:“郭姊姊的弹指神通,给那黑蛇来一下不就好了么?” 郭襄:“我那点皮毛微技,焉能伤它分毫。待会你用树枝轮圈挥舞,不要左右摇晃。蛇是看不见东西的,却能感知会动的活物和味道。” 张君宝点点头,捡起一根树枝,严阵以待。 那只不知名的小兽厮杀了一阵,蓦地又吱吱叫了两声,这声响跟适才的声响有异,既疾且戚。郭襄呵道:“君宝小心。”话才出口,便瞧见一条巨大的黑影,从树冠上飞下,直向那只小兽而去。 张君宝赶忙抡起树枝,向那只巨大黑蛇扫去。哪知道手中的树枝还未碰到大黑蛇,那蛇尾便扫了过来,呼地一下便将张君宝手中的树枝扫断了。 便在此时,郭襄连连扣指,射出两枚石子。那大黑蛇似有灵性,昂身转首,竟然躲过了一枚石子,另一枚石子击在蛇身之上便即弹开来。那蛇进势不停,张着血盆大口,依旧冲着那只小兽而去。此刻那只小兽却完全没有了适才的欢愉,竟然吓得一动也不动了。 郭襄叫了一声不好,又连连弹指,击出几枚石子。那大黑蛇眼看就要将那只小兽伤在巨牙之下,根本不顾郭襄弹出的石子。张君宝也是瞧得明白,猛地将手中的一截断木掷出,只砸的那蛇头一歪。也就是张君宝的一击之功,那只小兽斜斜地从蛇口滑脱,飞出丈余,瘫软在地上。 郭襄瞧准蛇身顿了一顿的功夫,倏忽间蹂身窜上,将手中的短剑用力甩出,直插向巨蛇的七寸处。 郭襄的短剑也算是利器,掷在蛇身之上末至剑柄。那蛇吃痛,来回翻滚,巨大的蛇身摔打在地面上,啪啪作响,蛇尾更是扫起一阵阵烟尘。其他的黑蛇却都躲得远远的,久久不敢靠近来。 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蛇才渐渐停下不动了。又听吱吱两声小兽的叫声,显然是欢快不已。 张君宝连声道:“好险,好险。适才那只蛇从树冠上扑下来的时候,并非只是冲着那只小兽来的。这一阵势便如同兵书上写的一字长蛇阵,攻其首,则尾应攻其尾,则首应若是攻其身,则首尾均应。若不是我手持木棍,只怕是我的腰就要被那怪蛇的蛇尾给扫断了。” 郭襄道:“你现在才知道这怪蛇的厉害了啊?你说的那个甚么一字长蛇阵,不就是依照这蛇而演变的兵法么?你倒好,本末倒置,拿从蛇身上学来的兵法去对付蛇。” 张君宝嘿嘿一笑,道:“我哪里晓得这蛇还会什么兵法啊,不过,郭姊姊适才声东击西的妙招才是高明呢,若不然,也不能一举击中这蛇的七寸。” 郭襄小心地上前,用一块帕子将短剑取回,又划开蛇身,将蛇胆取出,用丝线系劳了。张君宝不解,问道:“这蛇胆作何用?” 郭襄道:“这蛇胆自然是解毒了。”说着,亮起火折子,看清楚那小兽所在的位置,将手中的蛇胆抛了过去。 原来那小兽被巨蛇的蛇牙划伤,已经支持不住,瘫在一旁。那小兽也是独具灵性,见郭襄抛来一物,便张口接着,吞在腹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章 男人的销魂窝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在杭州,还没有人不知道倚翠楼的,尤其是男人。因为倚翠楼是男人的“窝”,当然也是男人的“销金窟”。 倚翠楼的招牌叫得响,当然不仅仅是倚翠楼大,还因为这里面的姑娘“功夫”好。一两个人说好那不算好,可去过倚翠楼的人十有都说好,还得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说一声好。 若说一间青楼能红火个三年五年,那也不足为奇,可倚翠楼足足火了三十年,至今依旧还很红火。逛青楼的男人,若说是没有去过倚翠楼,那便是低人一等的难堪架势。 倚翠楼,华灯初上。 一连五进院子外带四座独栋的倚翠楼早已经是灯火辉煌,喧闹异常。 门口的“喇叭刘”正扯着嗓门吆喝着,客人们都在忙着挥霍,姑娘们都在忙着抛媚,连厨房里的厨子都忙得热火朝天放眼望去,这里的人似乎都在忙,没有任何一个人在闲着。但是,在倚翠楼的后院,却有一个人例外,他就是冯欢。 冯欢,约十二三岁的年纪。在倚翠楼没有人不认识冯欢的,但是能说得出来冯欢来历的人却不多。有人说冯欢是一位花魁姑娘生下来的孩子,也有人说是后院浣衣房的一位大妈生下来的孩子,还有人说是冻僵在门口的一个小乞丐。总之,这倚翠楼的姑娘换了一茬又一茬,到了最后谁也说不上冯欢的来历了。就连老鸨玉锦娘和龟公“喇叭刘”也说不上来了。大家只知道,后院的柴房就是冯欢的家。 冯欢这个名字,是一位嫖客给起的。那位嫖客说凡是到这里来的人,都是“逢场作戏,但求一欢”,捡头得“逢”字,摘尾得“欢”字,再一谐音,就是“冯欢”了。 冯欢很闲,闲得很迥殊。冯欢偎在倚翠楼后院的天井旁边,让人看起来很不自在。 后厨的刘胖子看见冯欢,说道:“小欢子,有心事了咋地?今个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了,怎么没来后厨偷菜吃啊?” 冯欢没搭理他。 浣衣房的张妈看见冯欢,也说道:“冯欢,怎么没去帮姐姐们买胭脂水粉啊?我刚才又看到城东的蒋大官人了,大官人喝茶只喝天香园的佛手参花,你又有跑腿费挣喽。” 冯欢也没搭理她。 冯欢有心事,冯欢虽是若无其事地待在天井旁,眼睛却时不时地瞅向自己的柴房,因为柴房里面藏了一个人。 “冯欢!”一声娇呵,唤醒了沉思中的他。冯欢转回头,就看到“小桃红”那张膏泽脂香,淡抹浓妆的脸。小桃红在廊亭口向冯欢招手。说道:“冯欢,还不过来。你说你小小年纪非学喝酒干嘛。那个最难伺候的卢提辖又来了,他点的酒菜从来都是吃不完c喝不完的。等会儿你进去耍个猴戏,藏一壶酒出来,准没问题。” 冯欢笑了,说道:“还是桃红姊姊对我最好。” “还不赶快去换上行头,我可先上去了啊。”小桃红姑娘一面推着冯欢,一面道:“这个卢提辖是个行家,待会你可得使把劲。只要把他逗高兴了,就算你藏不出来一壶酒,他赏你的银子也够你买酒的了。” 倚翠楼的姑娘们都是冯欢的姊姊,这众多姊姊当中,就属新来的小桃红对冯欢最好。若不是那个人非要喝酒,冯欢才懒得去求别人弄点酒来呢。那个人,就是藏在冯欢柴房里面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三天前来到倚翠楼的。三天前的午夜时分,那个人一身是伤地偎在天井里,正好被起夜的冯欢瞧见,便藏到了柴房里面。在倚翠楼,偷点剩菜剩饭自是不在话下,倚翠楼的后厨就像是冯欢的后厨一般。可是那个人非要喝酒,这酒可就不好弄了。酒贮存在库房,冯欢只能干瞧着,毫无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从客人那里下手,所以就找了小桃红。 可是,小桃红今天的客人是卢提辖。冯欢一听“卢提辖”三个字,眉头便紧蹙到了一起,心里不由得发悸,这个卢提辖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小桃红是新来的,不晓得这其中的道道,只听玉锦娘说这位卢大爷出手阔绰,便应了这个差事。 冯欢回到柴房,画了一个花脸,又换了一件衣裳,便是一个活脱脱的小泼猴。冯欢来到小桃红的房间门口,只听里面一阵陈淫笑还有划拳的声音。 冯欢悄悄地将门推开一个小缝,蹑手蹑脚地猫进小桃红的屋子。果不其然,门口的杌凳上面就摆放着好几壶的“九韵春”。这“九韵春”是倚翠楼最好的酒,只因这“卢提辖”每次来喝酒必喝这“九韵春”,而且海量,每每又嫌小二上酒啰嗦,索性便在屋里多备下好几壶酒。 小桃红的这间屋子是套间,中间有一道屏风,屏风后面有床榻。客人和姑娘们在屏风后面喝酒,伺候的下人们是不准进入到屏风后面的。正好这也方便了冯欢来偷酒。冯欢才轻轻捏起一壶酒,猛地手腕却被攥住。这一惊非同小可,直惊得冯欢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冯欢歪头一瞧,身边站着一个黑脸大汉,一袭黑衣,衣摆上面还绣着一个红色的月亮,那红色的月亮说不出来的古怪,端是那个红色就瞧着古怪。不像大红c嫣红,也不是橘红c桃红,更不是茜红c殷红,亦不是灼红c幽红。这红竟然似血,是猩红。 猩红,带着血腥味的猩红。 “怎么回事?”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接着屏风被推开半扇,露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红面胖子和酥胸半裸的小桃红。 门口的黑衣汉子道:“卢坛主,这小子来偷酒。” “卢爷,这是误会,误会。”小桃红腻声发嗲,说道:“他叫冯欢,是来耍猴戏的。是我叫他过来给卢爷助兴的。这冯欢是咱们倚翠楼的活宝,凡是到咱们倚翠楼来的大爷都要瞧一瞧他的猴戏的。卢爷您来这不就是寻乐子么,不妨就让他翻几个筋斗,助助兴呗!好不好嘛,卢爷。” 卢提辖“嘿嘿”笑了两声,把手伸进小桃红的衣服里面,胡乱的乱捏了一通,说道:“你这小嘴就是会说话,那便依着你了。就叫这小子翻几个筋斗好了。”说完一摆手,门口的那黑衣汉子便松开冯欢。 冯欢揉了揉酸楚的手腕,便翻了几个筋斗。冯欢从小在这里过活,翻筋斗倒是不在话下。虽是一般猴戏,前翻后翻倒也像模像样,动作很是俐落干净,比起那些唱戏的“武行”们,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冯欢的动作愈来愈快,正要该止住的时候,卢提辖突然出声喝道:“不许停下,给我继续翻,这点小把戏就能来拿大爷的赏么?” 冯欢似乎怔了一下,还是没有停下来。因为他知道这个卢提辖很难伺候,如果自己没照他的话做,不仅仅是刚才的猴戏白白表演,还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卢提辖依旧搂着小桃红在喝酒,笑眯眯地瞧着冯欢在那里翻筋斗。半柱香过去了,冯欢翻筋斗的地上显出了一大片的汗渍,而卢提辖仍旧嘴角含着冷笑,一点叫停的意思也没有。 到底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连续翻了这么多的筋斗,已经很难得了。虽然卢提辖没叫停,可冯欢终究是年幼体弱,支撑不下来。一个手软,便瘫在了地上。 卢提辖依旧冷笑着:“就这点本事么?还不够丢人现眼的。大黑,你去帮帮他。”大黑就是门口的黑衣人,那黑衣人得令,一把将冯欢提起来,“啪啪”就是两个嘴巴。边打边说:“小样儿,还敢来这里偷酒喝,我瞧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卷一和卷二同时进行,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先看完卷一再来看卷二,但是最近一直在构思卷二,所以,这两卷我会同时更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二章 凄楚的意外 ,最快更新九白纹章最新章节! 小桃红的脸色都变了,她一只手拽着卢爷的衣袖,说道:“卢爷,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卢提辖根本不理小桃红这茬,撅着一脸的横肉,满是不屑地说道:“想要我的打赏,那当然得有别人没有的能耐才行。我这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啪啪。”又是两个嘴巴。 小桃红实在忍不住,说道:“卢爷,您开开恩,就饶了他吧。” “不成,我看这小子挺有骨气的嘛,况且大爷的银子也没那么好赚的,我倒要看看这小子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为什么你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要护着他。” 敢情是这卢提辖在吃味呢。 小桃红突然站了起来她脸上已颇有怒意,说道:“卢爷,如果您再不叫停,可就真的要出人命了。” “怎么?你还真疼这小子了?哼,就算真的出了人命,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在杭州地面上,难道还有我卢爷怕的人么?今天大爷我就是要看看,弄死一个小杂种,谁还能来法办我不成?”卢提辖狂妄至极。 小桃红脸色一惊,她明白今天替冯欢招惹到的这个瘟神实在是不好惹,如果弄不好,恐怕真的要出人命了。 “啪啪”黑衣人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下接着一下,不紧不慢地往冯欢的脸上招呼。此时冯欢的嘴角已经留下了两行鲜血。 小桃红慌忙又贴向卢爷,声音更嗲,让人听了发软,说道:“哟!卢爷,你这是吃那门子飞醋呀!您就饶了他吧,小桃红这给您赔礼了。来,我敬您一杯” 卢提辖一甩手,把小桃红送到面前的酒杯给打翻在地。冷冷地说道:“臭婊子,你别再演戏了,大爷我不是吃干饭的,你跟这臭小子早就串通好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他若是好生言语地来耍猴戏,大爷我也不见得不赏,偷酒可就是他的不对了。” 小桃红慌了,“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如她这样可怜的弱女子,碰上了这样凶神恶煞般的客人,除了下跪求饶,她还能做些什么?“卢爷,我求求您,您就高抬贵手,小桃红依您,小桃红什么都依您,只要您放了他,好么?” 卢提辖眼中闪过一丝邪淫,说道:“哦,是吗?我先前的话,你不拒绝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小桃红心里一惊,她已明白这位卢爷在说什么?原来这卢提辖有个怪癖,人家玩姑娘就是玩姑娘,他的玩法可不一样,偏偏喜欢一些古怪的玩意儿。 妓女虽然是婊子,可是她们也有尊严。小桃红眼里涌出了泪水,都弄花了脸上的妆粉,她却毫不犹豫地点着头,说道:“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卢爷还不成么?” “大黑,放开他。”卢提辖暴喝一声,又随手丢出一块碎银子,说道:“喏,还不捡起来,谢大爷我的赏?” 冯欢的嘴角流着血,脸庞高高肿起,这一顿耳光直打得自己眼前一团金光,但是他的眼神依旧透着一股倔强,却让人看了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不要银子,我只要一壶酒。”冯欢倔强地说道。 卢提辖双眼一瞪,吼道:“小兔崽子,你要是再这么不识相,小心我挖出你的狗眼,还蹬鼻子上脸了你。” 小桃红赶紧道:“卢爷,您高兴了不就成了,干嘛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气坏了您的身子,可不值当的呢。” 卢提辖瞧了一眼嘴角红肿流血的冯欢,又看了一眼怀里的小桃红,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吼道:“滚,快滚。” 冯欢用手背擦了擦唇角,拿过一壶酒,揣在怀中,瞧也不瞧一眼地上的银子,就掉头出去了。 “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生在倚翠楼,这种仰人鼻息c逆来顺受的日子冯欢早已习惯了。 冯欢揣着那壶酒,径直来到后院的柴房,推门进去。那个人接过酒壶,将酒倾进喉咙里,咕咚咕咚竟然喝得一滴不剩。那人舔了一下嘴唇,吃吃地笑了。这人喝酒不仅很快,而且很稳,还有一种翩翩洒洒的风度。若是瞧不见他苍白的脸色和满身肮脏的血衣,谁能瞧出三天前他还是一个身受重伤,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的人呢? 这壶酒不仅是一滴不剩,被这人喝完竟然也一滴都没有洒落。那人当然瞧见了冯欢的脸,他定是知道这壶酒得来不易,所以没有半点抛洒。 那人长吁了一口气,这才细细观瞧冯欢红肿的脸,嘴里却说道:“好酒,好酒。”他没有问冯欢脸上的伤,冯欢也没有说。 那人年纪不大,二十五六岁,剑眉入鬓,神情俊逸,倒是一副好相貌。可此刻却是脸色苍白,一身血衣,臂弯处还不时地渗有鲜血出来。那人道:“冯欢,我在这里藏了三天了,你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呢。” 冯欢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位大英雄,能为英雄做点事情,是小子的荣幸,其他不敢奢求。”这话说出来,豪气横生,根本不似一个十二三的孩子说出来的话。这些都是从隔壁说书的老关头那里听来的。 那人哈哈一笑,说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我看你这孩子聪明得紧,日后必得大成。实不相瞒,我姓燕,叫做燕云天,你以后就叫我燕大哥吧。” 冯欢也咧嘴笑笑,说道:“燕大哥。” 燕云天又是哈哈一笑,说道:“好,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冯欢,冯欢,你给老娘出来。”门外传来老鸨子玉锦娘杀猪一般的吼叫声。 冯欢赶紧出了柴房,迎面便瞧见老鸨玉锦娘那像座山似的身躯,还有她那抹了三斤胭脂的肥大脸蛋。“好你个兔崽子,在我这里供着你吃,供着你住,竟然还敢得罪我的客人。赶紧去楼上给卢爷赔礼道歉去。我告诉你,老娘我要是混不下去了,你这个小王八蛋也甭想留在我这里。你个兔崽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又是皮痒了。” 大概是被骂习惯了,冯欢只是皱着眉头,并不辨别什么。况且,倚翠楼里的人都知道,跟谁辩解都不要跟玉锦娘辩解。因为,她总是有理。 “怎么?老娘骂错你了?小兔崽子皱着眉头干什么?别再给我磨磨蹭蹭,我告诉你,再跟我耍花招,我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玉锦娘的嗓门从来没有小的时候,骂人还是轻的。 冯欢知道这时候最好少开口,若不然保证能把你祖宗十八代都给骂翻了。冯欢倒也不怕,心说我连自己的爹妈都不知道是谁,更不怕这个恶婆娘骂十八代祖宗了。可是冯欢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适才,小桃红不是明明已经摆平了么?怎么又会闹到了玉锦娘那里? 冯欢满脸的疑惑,才要往廊亭门口走去,玉锦娘上前就是一个巴掌,拍在冯欢的头上。呵道:“你小子还在装模做样么?老娘早就警告过你了,兔子不吃能窝边草。这里是妓院,妓院你懂不懂?那就是做买卖的地方。这可倒好,你看看你搅和得连客人都看得不顺眼了,小桃红那贱人不但得罪了客人,还差点为你立了贞节牌坊呢!你说说看,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呢?老娘我供你住,供你吃,你小兔崽子不但不心存感激,居然还怂恿那小贱人不接客,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倒是给我说来听听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弱女之殇 玉锦娘这一番连珠炮似的轰击,冯欢已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状况了。敢情是那位卢提辖又不知道想“玩”什么新花样,而小桃红一定不肯顺从,这才又惹了麻烦。那个千刀杀的卢提辖显然是又借题发挥,把责任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干娘,那卢提辖根本不是个东西,他”冯欢的话只说了一半,玉锦娘就又尖起嗓子,像被人掐住脖子般跳脚。吼道:“小兔崽子你找死啊!能花钱的客人就是大爷,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长能耐了怎么地?竟然还敢褒贬客人的不是。小桃红可是咱们这儿最听话的姑娘,哟,我说呢,怎么今儿个变成了这个样子,原来真的是你在旁边点火扇风。你个小兔崽子,赶紧给我出去,去给卢爷磕头赔礼去!” 冯欢不再说了。他知道对这种为了银子连爹妈都会卖掉的人,不管再说什么都已是多余。冯欢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跟着玉锦娘来到了小桃红的屋外。 一进屋门,冯欢就吓了一跳,接着一团怒火直往脑门上冲去。只见卢提辖光着膀子,一脸邪淫可怖的表情,手上攥着一根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挽了一个活扣,套在小桃红的脖子上。而小桃红已快不成人形了,全身,披头散发,白皙的身上更是东一块青紫,西一块红肿,让人不忍直视。 小桃红也瞧见了玉锦娘,眼泪便涌了出来,哽咽地哭道:“娘,不是女儿无能,实在是卢爷要要女儿的后面”小桃红已经泣不成声。 玉锦娘似乎也被眼前的情景给吓了一跳,怔了一怔,又堆起了诌媚的笑脸,扭着硕大的肥屁股上前说道:“哟!我说卢爷呀!您这是干什么呀!就算小桃红和这个小兔崽子得罪了您,您也犯不着这么整治呀!您看,我现在已经把这混蛋给您带来了,如果您有什么不满意的,就把气出在他身上好了,咱们小桃红往后还要做生意呢,可是现在这个样子,您要她明天怎么接客人啊?” 卢提辖脸上荡漾着亢奋之色,满脸地不在乎,哼地冷笑两声,说道:“锦娘,你放心,这小贱人死不了的。再说了,就算弄出了人命,我多赔你银子便是,也没人敢拿我怎么样。今天大爷我就是看上了这臭婊子,我就是瞧不不惯她明明是出来卖的,却还装出一付烈女相来,还有这个臭小子,哼”卢提辖一指冯欢,接着又道:“小滑头竟然来偷我的酒喝,也不打听打听我卢提辖是在哪里混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个小贱人竟然还护着这小子,难道你们有一腿么?我呸。” 在玉锦娘的眼里,银子就是天,什么样的客人她没见过啊。虽然她知道冯欢和小桃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翻不了天,然而她不敢得罪客人,尤其不敢得罪面前的这个人。单是瞧一眼卢提辖的那个一身黑衣的跟班,就知道这位卢爷不是她能得罪的主。玉锦娘又是一个巴掌打在冯欢的后脑勺上,吼道:“小兔崽子,老娘早就怀疑你了,看我不打死你,打死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杂种!” 话落,冯欢的脸上c身上已经挨了十几下。玉锦娘的身后还跟着喇叭刘,玉锦娘动手了,喇叭刘当然也不闲着,劈头盖脸地便往冯欢身上招呼。 冯欢动也没动,任由玉锦娘搂头盖脸地猛打。 “娘您不要不要打他,真的不关他的事。”缩卧在地的小桃红突然抬头替冯欢求着情。 小桃红不说话还好,这么一说,更是让老鸨玉锦娘气忿填膺,下手也就更重了。一边打还一边对喇叭刘吼道:“给我打,使劲打,往死里打。”玉锦娘盘算着将冯欢暴打一顿,消了卢爷的气头上的火,这事也就算过去了。反正,打伤了冯欢,总比卢提辖打伤了小桃红要划得来。就算打死了冯欢也不算什么事,那小桃红可是要留着挣银子的。 “够了!”小桃红巍颤颤地站了起来,顺手扯过搭在屏风上面的衣服裹在身上,却忘了脖子上还有根绳索,往前一走,却不料脖子上的绳索一紧,差些使她闭过气去。小桃红猛烈地咳嗽着,又道:“我说过,这不关他的事。” 玉锦娘正打在兴头上,顺手就甩给小桃红一个大嘴巴,吼道:“还反了你了小贱人,供你吃,供你穿,还学会顶嘴了你。” 小桃红回头瞪了卢提辖一眼,也不知打那来的勇气,正色道:“你们这是欲加其罪,何患无词。不错,咱们这儿的姐妹们每个人都喜欢冯欢,都照顾冯欢那是因为我们姐妹都同情他。这孩子从小没有亲人在身旁,便和我们一样的可怜。除了像我们这种同病相怜的人外,还有谁会把我们当人看待?不错,我是一个妓女,但是我们也是个人,你们有银子就了不起么,有银子就能逼迫我们去做那些连禽兽也不会做的事情么?依我看,你们根本连猪狗不如。” 小桃红脖子上的绳索一紧,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见她用手拼命的想拉开那愈来愈紧的绳套,可那双纤手又怎么能敌得过卢提辖手上的绳子。眼见小桃红的脸色已由原先的惨白之色,变成了通红,又渐渐地变成青紫之色。 玉锦娘慌了,连嗓音走遍了,连声道:“卢卢爷您快松手,这这真要是弄出人命来的啊!” “你给我闭嘴!”卢提辖双眼暴睁,怒吼道:“今天爷爷我就是要勒死了她,不就是一个臭婊子么?告诉你,不服大爷的管教,就是死路一条,谁都不要拦着我。” 玉锦娘别看平时对姑娘们还有下人们是挺蛮横霸道的,真到了这种要人命的节骨眼上也是吓得不轻,要是真出了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 “卢爷,卢爷”玉锦娘连忙去夺卢提辖手中的绳子,可越是去夺那绳子,小桃红脖子上的绳套就是越紧。 卢提辖早就有了勒死小桃红的心,根本不理玉锦娘。手上的绳索愈扯愈紧,连手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玉锦娘瞧小桃红一张脸已经胀成猪肝色,舌头长长地探在外面,双眼往上翻着,只露着眼白,眼见是不行了。不由得急火攻心,一口气没喘匀称了,双眼一翻,昏倒在地上。 喇叭刘也瞧出卢提辖不是善茬,明摆着是要勒死了小桃红才算完。也是早就六神无主了,又见玉锦娘昏死在地上,忙要将玉锦娘扶起来,可玉锦娘腰身肥硕,沉重无比,喇叭刘瘦若枯柴,哪里搬得动啊,只得连滚带爬地下楼去叫人去了。 突然,冯欢发出一声嗥叫声,像一匹野狼一般,猛地窜出,直冲向卢提辖。冯欢这是“情急拼命”的架势,纵使冯欢不懂武功,但他这不顾一切的猛扑,其势仍然吓人。 卢提辖是个练家子,岂能将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放在眼里。卢提辖只是那么挥手随随便便地一推,便将冯欢摔了一个大跟斗。冯欢的眼睛里面已经冒出了火,仍旧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卢提辖嗤笑一声,反手又是一掌,将冯欢拍到角落里面去了。这一掌直将冯欢拍的昏头转向,天旋地转。冯欢咬了咬牙,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踉跄着爬了起来,瞧准卢提辖狂笑的身影,又扑了过去。 卢提辖的另一只手还扯着小桃红脖颈上的绳索,见冯欢如疯了一般,也是烦躁,依旧是甩手挥出去一掌。这一掌虽是结结实实地拍到了冯欢的胸口,手掌却没有收回来。那冯欢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股儿疯劲,硬生生地受了一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双手却是死命地抱住了卢提辖的手掌,张嘴就咬了下去。 卢提辖甩不脱冯欢,猛然一阵剧痛从手掌传来,这才发现冯欢竟然张嘴咬了自己一口。卢提辖大吼一声,抬脚将冯欢踢了一个筋斗,再看手掌,竟然被冯欢咬掉了一个小拇指。 卢提辖疼的额头上冒出汗来,将手中的绳索一甩,冲着大黑就吼道:“拿刀来,快拿我的刀来,我要劈了这个小兔崽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三章 洪香巧坊 张君宝笃定主意,径直便向村西口“洪香巧坊”走去。 “洪香巧坊”是一家胭脂铺子。村西口本就冷清,这胭脂铺子也是冷清得紧。这铺子不大,摆设倒也精致。铺子里面挂着“兴隆裕昌”的字幅,这字意本与这铺子极不协调,却写得极为妖娆,好似沾染了胭脂的气息,在婀娜扭动一般。屋内弥漫着浓郁的胭脂气息,柜内坐着一位妇人,正捉着一只簸箕,簸箕里面满是鲜花。那妇人拿手捏了花瓣,小心取下,丢在一个钵里,小心反复地杵槌着。 那妇人抬眼瞧了一眼张君宝,手中的伙计却没有停下,说道:“公子是来买胭脂的么?”这话问得多余,因为她已经瞧出张君宝不是来买胭脂的。张君宝也没有买胭脂的意思,一来兜内空空,二来自己满身污浊,束发凌乱,无论是谁瞧来都不像是一个主顾。 张君宝环视一周,瞧见这屋里面只有一位妇人。右边的侧屏立着,屏风后面瞧不过去。心想,既然那个声音指引自己来这“洪香巧坊”,必然有一定的道理,莫非,等我的人就在这屏风后面? 屏风分左右,上有字,左边曰:“谁堪览明镜,持许照红妆。”右边曰:“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张君宝笑了一笑,走近一步,说道:“这两句词却比那句兴隆裕昌更合意。却不知为何将那句兴隆裕昌挂在中堂呢?” 妇人熙然一笑,说道:“原来公子不是来买胭脂的,是来说道的。” 张君宝道:“不敢,不敢。只是适才有人指点前来,说在这里不见不散。小子鲁莽,教掌柜的见笑了。” 妇人道:“是何人指引你前来?”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她是谁?” 妇人道:“不知道名字也没有关系,公子可以告诉我她的相貌,这镇子上还没有我不认识的姑娘呢?” 张君宝道:“我也没有瞧见她的样子。”话才说完,忙又问道:“掌柜的却怎么知晓指引我前来的人是一位女子?” 妇人噗嗤乐了,说道:“到我这胭脂铺里来的,还不都是姑娘家么?就算是有公子这样的痴心人,不也都是为了给心上人买胭脂的么?若说指引你前来的不是一位姑娘,呵呵难道还是一个大老爷们么?你们年轻人的这点花花心思,怎么能瞒得过我呢?怎么说我洪香巧也是过来的人,公子你说是么?” 张君宝脸上一红,感情这掌柜的还是当自己来买胭脂的,可这掌柜的样子却不像是招待客人,倒像是一个东拉西扯的媒婆。又或是她瞧出来自己没有钱么? 洪香巧道:“哪个少年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公子想要什么样的胭脂,尽管开口便是。大江南北的好胭脂,我这里应有尽有。” 张君宝又是一窘,陡地想起来,去“悦秋别院”的时候,那个小伙计揣给自己二十文大钱,去孝敬门房。这掌柜的是个生意人,若不在她这里舍些钱财,自是不好干在这里等人。可是自己身上所有的岁银两都给了适才吃“炒鳝面”的饭铺了。又一想,这里物件贵得出奇,就算舍下几十两银子,人家也未必瞧在眼里,不如,我去门外去等。张君宝想到这里,说道:“掌柜的叨扰了,小子实是来寻人的。不妨碍贵店进财,小子去门外等便是。” 洪香巧坊的掌柜妇人这才立起身来,拍了拍被花瓣浸染得红紫的双手,说道:“钱财又能做什么?万贯家财也买不来一个知心的人呢。公子当真不瞧一瞧那屏风的后面,就要走了么?”掌柜妇人说到“屏风”二字的时候,故意提高了声音,落音凿凿。 张君宝又何尝听不出来,心想果真没有走错地方,不管是谁将我约见在此,这洪掌柜的必定是知情的人,忙道:“如此多谢洪掌柜。” 这“洪香巧坊”的屏风乃是围屏,共有四扇,檀木的屏框满是漆雕,镶嵌着八宝绸锦的屏芯刺绣着山水花草,也算是颇为考究。离得近了,那绸锦的山水画上还绣着一行诗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整座围屏但见玉石镶嵌类层次清晰,玲珑剔透金漆彩绘类色彩艳丽,灿如锦绣雕填戗金类线条流畅,富丽堂皇刻灰润彩类刀锋犀利,气韵浑厚。端地不是凡品,若不是近观,怎么能仅用一个“美”字形容。 这古怪小镇的古怪事情本就是多,“笋泼肉面”的老丈能用一杆纯金的烟袋,这胭脂铺子有这么一件巧夺天工的屏风又算什么怪事?张君宝一边忖思着一边用手去推那围屏,眼睛却还盯着围屏上面的锦绣图画。“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论是谁瞧见这么美的屏风都会忍不住多瞧上两眼的,张君宝自然也不例外。 张君宝的手还没有碰到围屏,那四扇围屏却陡然敞开了一条缝隙。从缝隙中如毒蛇一般探出一把出鞘的剑,剑尖抖成一朵“马蹄莲”,直向张君宝的面门盖来。 张君宝骇然一惊,若是在平日,自己必定会伤在这恶毒的一剑之下。然此刻却不同,自从的老顽童的点提得悟了“空明”之道,又得九仙公主李嵬名传授了几招轻功,已然不同往昔。在这一瞬息之间,张君宝已然瞧得清楚,这一剑乃是虚招,在这一剑刺出的同时,屏风的下端也同时探出一根竹竿,这根竹竿通体乌黑,探出之时无声无息,却角度刁钻,比那把剑毒上了百倍。 张君宝疾屈首,躲过那朵“马蹄莲”,双足连连踏位,那根竹竿竟连张君宝的衣角都没有沾上。紧接着屏风大开,竟然从屏风的后面跃出来七八个人,各持武器,将张君宝团团围住。 让张君宝吃惊的是,这七八个人竟然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为首的一个人胖成一个圆球,胡须一把,双目炯炯有神,手持一根黑竹竿,冲着张君宝一拱手,说道:“张少侠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朽是丐帮的掌棒龙头庞三怕,卓殊的地方用卓殊的手段,适才还望张少侠莫要介意。” 张君宝一惊,丐帮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丐帮自帮主以下有八名九袋长老,“掌棒龙头”便是九袋长老里面的一位。能做到“九袋长老”,自是不敢小觑。可又一想,丐帮的前任帮主黄蓉黄女侠乃是郭襄姊姊的母亲,现任的丐帮帮主耶律齐乃是郭襄姊姊的姊夫,今日里却不知为何丐帮也来难为自己了? 十几日前,在驿州城与丐帮的伍大合伍长老相交甚欢。伍大合虽没有吐露自己在丐帮中的职务,但瞧其身手不凡,还有身着的一摞布袋,必定是颇有地位。怎知几日不见,却来这等手段。疑惑归疑惑,礼数还是不能丢。张君宝冲着庞长老作了一揖,道:“晚辈张君宝见过丐帮各位前辈” 张君宝话还未讲完,却见庞长老将手中的黑竹竿在身前一横,便是不受这份礼揖,又叱呵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必来那么多虚礼。我等志在捉你,亮兵刃吧。” 张君宝道:“小子与庞长老初次谋面,并无过节。庞长老这般手段,难道是小子跟丐帮有甚过节?” 庞长老嘿嘿一笑,说道:“你跟丐帮并无过节,但是你跟大宋子民有过节,也就等于跟丐帮有了过节。” 张君宝又是一头雾水,却不知怎么沾染官司,却被丐帮误会,忙道:“小子十几日前曾与贵帮的伍长老有交,可否请伍长老出来一叙。小子初走江湖,不敢沾染官司,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庞长老嘿嘿一声,说道:“伍大合通敌卖国,已经被革去长老身份,押在牢里,你这般说辞,我们便更加笃实没有找错人。俗话说,礼过三巡便是虚,你我之间便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冥顽不灵,等下见了我们帮主,一切自会有分晓。” 第二卷的前三章会做调整,就在这两天,见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六字箴言阵 小÷说c网 】,♂小÷说c网 】, 一名丐帮弟子也道:“庞长老,时候不早了,帮主也该到了。” 庞长老道:“万事以大节为重。老朽适才也已言明,等到帮主回来,一切自有分晓。只不过,现在多有得罪了。” 张君宝道:“看来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我的。” 庞长老道:“与叛徒伍大合交往甚密,这话可是从你的口中说出来的。单此一条,便可将你拿下,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张君宝哼了一声,说道:“我虽然与伍长老相识不久,却也能看得出来伍长老为人仗义,光明磊落。月余前在驿州城,伍长老痛斥鞑子乱杀无辜,怒驳奸相残害忠良,这等急公好义,为国为民的侠者之风又怎么会做出来通敌叛国的事情,我看这其中定有误会。庞长老如此訾议旁人,可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庞长老怒道:“就凭你也配来教训老朽?丐帮被江湖同道尊崇为天下第一大帮,历来便是惩奸除恶,保家卫国,焉能容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孩子在这里指手画脚。别说拿你是帮主有令,就算撇过这遭不说,单凭你适才这些有辱丐帮清誉的言辞,老朽也非要教训你一下不可。多言无益,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庞长老言毕六根竹竿齐动,三根竹竿攻张君宝的上三路,三根竹竿攻张君宝的下三路。这六根竹竿均不起半点风声,竟然都是用的“戳字诀”和“缠字诀”。棍法不外乎绊c劈c缠c戳c挑c引c封c转等八诀,而这八决里面最难的便是“戳”和“缠”。显然这几位都是丐帮中的好手,当然,若是庸手焉能带到这八百里猎场里面来? 张君宝手无长物,硬接了几招便觉吃力。这“六字箴言阵法”果真非同一般,而且阵中的几个丐帮弟子也均是帮中的好手,一进一退虚一实,棍影晃晃,密密匝匝,当真是融洽之至。无怪乎李嵬名曾言语说这“六字箴言阵”要在丐帮的打狗阵法之上。 张君宝终究是临敌经验太少,李嵬名传授给自己的轻功步法也尚未纯熟,若非体内有九阳内力护体,在那竹竿将要戳在身上之时,勉勉强强带过使之偏离了穴道,只怕这阵法伊始就要被戳中了穴道。 阵法就好比是一个木桶,阵眼上的每一个人就是木桶上的每一片木头。木桶能盛多少水,取决于最矮的那一片木头。若是将最矮的那一片木头打破了,恁其他木片再高再结实也不能盛得住水了。这个道理人人皆懂,张君宝一边接招一边暗忖,这“六字箴言阵”中,武功最高的当属庞长老,其他五个人守多攻少,步步为营,一时也难击破。 这时,洪香巧端着茶盏,一边饮茶一边摇着头说道:“这茶本是春茶,却要到秋季才饮,便是以虚充实了,虽是充当的,却还比没有强。”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饮茶便是饮茶,跟虚实又有什么关系。 洪香巧又道:“说到虚实,前几天古老头儿的几句话倒也在理。说得是‘何方即为实,另方为虚’。还说‘击敌为实,诱敌为虚,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虚实互换,便是青黄不接,也只能饮这过季的茶叶了。” 这几句话虽是不着头脑,张君宝听在耳里却是泠然一动。阵法本就是七分虚,三分实。静动相间,虚实相合才算是阵法。说得白了,就像是“赶野稚”。这是前几日小妖讲给自己听的,说是这世间的阵法跟“赶野稚”是一个道理。 野稚行动敏捷,善于奔走,想要捉到野稚很难。但是却可以预先设下一个“圈套”,或赶或诱使野稚钻入圈套之中。这“赶”和“诱”便是虚的,圈套才是“实”的。这“六字箴言阵”中的六根竹竿,便是时而是虚的,时而是实的。虚招便是“诱”,又或是“赶”,让你往实招的地方去。 原来洪香巧嘴上说谁也不帮,却在悄悄地帮自己。女人的心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再过几招,张君宝便已经摸出了个大概,庞长老的功力最高,他便是“实”的。其他五个人的功力稍差,守多攻少,便都是“虚”的。五“虚”合一而幻化为“实”,此“实”远比不上庞长老的“实”。 张君宝在阵中虽然是捉襟见肘,左腾右挪,却已然将这阵法瞧个大概,心里也是胸有成竹。那几名丐帮弟子眼见就要得手,却在关键时刻被张君宝勉强滑开。越是这样,丐帮弟子也越是以为张君宝也不过如此,一个小小孩子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么?有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地大费周折。又是暗袭,又是结阵,对头竟然是一个瘦骨如柴的孩子。一念如此,手上便缓了三分。毕竟,若是将这么一个孩子伤在阵法之内,传将出去终究不太好听。 张君宝瞧出一个空当,先向庞长老连劈了三掌。庞长老大喜,以为张君宝着了道,待要凝神接住张君宝的掌力,却见张君宝凌空反身,欺向攻力最弱的一个六袋弟子。 那名六袋弟子大惊,不期张君宝竟然陡发奇招,且力大难当,忙回杖格挡。一根竹竿用“戳字诀”上还有些许威慑,横杆格挡又岂能挡得住张君宝的浑厚掌力。只听咔嚓一声,竹竿应声折断,那名六袋丐帮弟子只觉一股大力从臂膀上袭来,直达肺腑。被硬生生地撼退了五六步,强忍着内息翻腾,憋着一张脸成酱红色立在那里,颇为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其他诸人也是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少年竟然有这等浑厚威猛的内力修为。 张君宝的内力修为连潘天更那样的高手都逊上几分,这阵法里面的几位丐帮弟子若是一对一又焉能是张君宝的对手。若非这阵法,这几名丐帮弟子怕是谁也不能在张君宝的手下挨过十招。适才那位被洪香巧的丝巾搭住棍子的丐帮弟子,此刻也弱了几分志气,暗想,怪不得庞长老一上来就想着用些不入流的手段,原来这小子当真是棘手的很。 “六字箴言阵”少了一个人,登时阵法大乱。庞长老也没有想到张君宝小小的年纪竟然有这等的修为造诣,唯恐那名丐帮弟子伤在张君宝的掌下,不假思索欺身而上,挥出一掌。 张君宝呵了一声“来得好。”掌举于胸,平掌推出。便在这时,斜刺里飞过来一个物件,如箭一般袭来,便在张君宝和庞长老的中间一挡。这物件挟着风声,劲力颇大,直迫得庞长老退后了一步。张君宝也觉此物劲道异常,也不敢硬接,忙侧身让开。只听嘭地一声,那物件竟然砸在地上,磕碎了两块花岗岩石的地砖,戳立在上面。 张君宝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截破碎屏风的边框。本来自己就无意伤人,见此刻有人前来,便也收势立在当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又见白玉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此时门口多了一个人,三十多岁,儒生装扮,正是白玉山庄的少庄主白玉沙。白玉沙摇着手中的折扇,道:“庞长老落拓不羁c不矜细行,能以大局为重,白某人佩服。这位张少侠乃是我的同门师弟,还望庞长老瞧在小可的薄面,暂不予张少侠为难则个。” 庞长老也瞧出张君宝的内力修为不在自己之下,知道白玉沙这么说乃是为自己圆场兜面,却并不领情,说道:“原来是白少庄主。‘不矜细行,终累大德’这话太过抬举老朽了,实在不敢当。张少侠武功卓绝,若是一对一,老朽恐怕还不是他的对手,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少林寺千年威名,实非有虚。” 白玉沙的圆场之词,庞长老竟然不为所动而直言不悔。此言一出,倒让张君宝另眼相看。世人笃爱自己的名声,唯恐江湖上传言自己不如某人,若是在谁的手里败了一招两式,总要惦记着找回这个面子。可庞长老在丐帮之中的地位卓殊,又当着其手下的几名丐帮弟子,竟然直言不是张君宝的对手,这份大气凛然,让人肃然增敬。 庞三怕虽然好斗c好酒c好色,却也是一个耿直的汉子。丐帮数百年来威名远扬,这次潜入八百里的猎场,还用了不屑的手段,起因便是这位白少庄主。原来在半个月前,白玉沙找到了丐帮,与丐帮的帮主耶律齐密谋了两日,便起筹划来到这八百里猎场的里面。今日的行动虽然是帮主授意,并再三交代“卓殊地方用卓殊手段”,若不然庞三怕绝然不会对张君宝这样一个年轻后辈陡使暗袭。 白玉沙见庞长老并不买账,也不於计较,依旧笑着说道:“久闻庞长老襟怀坦荡c光明磊落,今日一见果然不差,乃是真豪杰。都闻人人皆有怕,曰:为帝,有三怕。一怕人心不古,二怕年华不复,三怕臣子如狐;为官,有三怕。一怕皇帝震怒,二怕江山倾覆,三怕民怨沸煮。为商,有三怕。一怕喧宾夺主,二怕财神放逐,三怕心宽神粗。为侠,有三怕。一怕群魔乱舞,二怕深陷江湖,三怕差兵官府。为医,有三怕。一怕不治之毒,二怕命终难赎,三怕名声尽输。为仆,有三怕。一怕主家妇孺,二怕恶霸刁奴,三怕以身殉主。世人皆有所怕却说自己不怕,而庞长老虽有三怕,却是什么都不怕。白某人岂有不敬之理。” 俗语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庞三怕虽是耿直,不爱受人奉承,但总归“举拳难打笑脸人”,更何况白玉沙乃是庄主请来的贵客,此来苏门山还要仰仗这位白少庄主。庞三怕虽然对这位白少庄主的言行有些看不惯,却也不便撕破了脸皮。便道:“既然白少庄主开口,老朽岂有不遵命之理。我们兄弟技不如人,倒教白少庄主看笑话了。” 白玉沙道:“庞长老说笑了,我这位张师弟技冠群雄c超群绝伦,便是少林寺的达摩院c戒律堂的首座们也都是青眼相加c刮目相看呢。更何况适才庞长老与张师弟胜负未分,俗话说姜还是老的辣,要是真的比划起来,输赢还是两说呢。庞长老虚怀若谷,有黄公好谦之风范,在下折服。” 庞长老见白玉沙掷一块木头就有那么强劲的力道,估量自己也难能有这等手段。又见白玉沙更是从中替自己圆回了面子,便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白玉沙一转身,又从怀中掏出来一个锦盒,递到洪香巧身旁的茶几上,又道:“洪姑娘是越发地年轻了,我看是‘藏在深山无人闻,一出荒野天下知’。这几日承蒙洪姑娘照顾周全,些许薄礼,还望洪姑娘笑纳。” 洪香巧本就是半老徐娘,却对“姑娘”这个称呼不厌其烦。嘴甜的男人最讨女人欢心,这也更古不变的真谛。有人送东西,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洪香巧打开那个盒子,里面有两颗珠子,龙眼大小,颜色灰白,光泽暗淡。张君宝还有厅内的几位丐帮弟子瞧见也均瞧不出什么名堂,眼见只不过是两颗如同白灰捏成的丸子而已。洪香巧瞧见了却是喜形于色c合不拢嘴,连忙扣上盒子,揣在腰间。说道:“白公子就是大方,姐姐我恨自己早生了十年,若不然,一定不会放过白公子的。”洪香巧的声音都是乐的,瞧白玉沙的眼神又妩媚了几分。别人不认识她却是认识,那两颗珠子乃是夜明珠。只因此刻是白天,瞧不出有什么特异之处。若是到了晚上,那两颗珠子就会莹莹生光,比烛台还要亮上三分。洪香巧在这古怪的镇子上面生活了十几年,自然是瞧见过无数的宝贝。又见白玉沙一出手就是两颗一般大小的夜明珠,心底自然是乐开了花。夜明珠不比白玉玛瑙,乃是极其罕见的物件,而且又是一对,端地是珍稀无比。 白玉沙道:“洪姑娘果然是识货的人,也算这两颗珠子有造化,没有埋没了。适才的那件‘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最然是珍贵,但终究是凡品。小可希望洪姑娘跟庞长老的过节就此撇过,可好?” 洪香巧在这里混迹十几年,早就看淡了恩怨,若说是有,那也是钱财上的怨气。庞长老打碎了她的宝贝屏风,确然在她的心里窝了一团火。又见白玉沙拿两颗夜明珠来说和此事,心里虽然不予介意,嘴上却还不依不饶地说道:“若是每个男人都想白公子这么长眼,又岂会生出那么多不快来么?这两颗珠子确实不错,不过珠子是死的,那句‘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却是活的。这单买卖虽然是赔了些,但总归还有些收进,也算是寥慰哀心了。” 白玉沙呵呵一笑,又道:“徽宗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但的确是写得一手好字。既然洪姑娘喜欢,可也巧了,我家里还有幅徽宗的字画,待出去了这苏门山,一并送给姑娘如何?” 洪香巧轻轻一哼,说道:“若说是白公子家里有金山银山,我倒是信。这徽宗的字画么?能得见一幅已属机缘。这件屏风还是昔年从大金的皇宫里流出来的,世上绝无仅有。白公子这么言语,莫不是在夸口吧?” “白公子当然没有夸口。”一个朗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张君宝望去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年汉子,穿着得体,仪表堂堂。张君宝不由得暗忖,这人看来武功很高,竟然没有瞧见他是何时进来的,更何况门口还有一名丐帮弟子在那里把守。朗朗白日,难道这个人的轻功堪比鬼魅么? 只见庞长老和众丐帮弟子闻声一起躬身行礼道:“见过帮主。”张君宝又不免多瞧了几眼,原来这个人就是丐帮的帮主c郭襄姊姊的姊夫c襄阳大侠郭靖的女婿c老顽童周伯通的关门弟子,若是知道他任何一个称谓,见到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门口也都不足为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丐帮帮主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耶律齐与众丐帮弟子见过礼,才又说道:“洪掌柜的可知道白少庄主的真实身份么?若是知道了,便对白少庄主适才的言语笃信不疑了。” 洪香巧道:“难道这位白公子还十分有来头么?” 耶律齐道:“那是自然。这位白少庄主原本姓完颜,乃是大金国皇族的后裔。昔年靖康之役,徽宗c钦宗等被掳北上。若说徽宗皇帝的墨宝,哪里有能比得上白少庄主家里的多呢?”耶律齐本是契丹人,其父耶律楚材曾在蒙古为丞相,因受权贵不容,才落魄至宋地。故靖康之耻,也是信口说来。 洪香巧却是宋人,见耶律齐这般一说,也道:“怪不得,怪不得白公子出手如此大方。昔年大宋的财物北金权掳走无数,却不想完颜一家也有今日。”耶律齐脸色一变,“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道理人人皆懂,金朝虽然被赶出了关外,但完颜一族并没有消散殆尽。洪香巧满口不屑,这番话听来很是十分扎耳。此时金朝已经被灭了有三十年了,宋朝百姓依旧对金痛恨依旧。可此时已经言明白玉沙是金朝皇族的后裔,完颜家的遗骨,洪香巧却还如此言语,却是叫耶律齐面上无光。可又一想洪香巧是汉人,苏门山又是非常之地,能在蒙古强权的威迫之下忍辱至今,必定是有些骨气,反而对洪香巧多了几分敬重。 白玉沙却是笑脸盈盈,并不发怒,说道:“金权侵宋,确然不对。征战不休,百姓遭苦,也非我辈能左右之。可眼下蒙古鞑子肆虐,比金权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完颜一族已经不复存在,洪姑娘又提他作甚?” 洪香巧见白玉沙并不生气,又道:“能吃得苦中苦,方才为人上人。白公子这等忍辱负重,日后必成大器。” 白玉沙道:“有道是‘父债子偿’,千古来便是这个道理,我先祖横征暴敛已遭因果循环,成王败寇已是事实,是是非非应当任凭后人谈论。洪姑娘之高论,在下铭记在心。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当做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先辈既然没能拢得人心,我辈应当择径行之,做些能为天下百姓认同的事情,才算能对得起祖先,不枉轮回一遭。” 洪香巧道:“白公子的一番抱负很是不同凡响,却不知白公子想要做些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情呢?” 白玉沙道:“中原大地,久遭征战屠戮,百姓流离失所,怨声载道。眼下忽必烈势大称帝,对江南富地贼心不死。如能阻止这场征战岂不是天下百姓之福。” 耶律齐双手击掌,叹道:“白少庄主果然是人中龙凤,侠心万丈。若是咱们当真能阻住蒙古大军南下,那可是江南百姓之福,也是中原百姓之福。” 洪香巧道:“如果小女子没有记错,耶律帮主应该是契丹人吧。想我大宋的天下,人才济济,却教一个金族的完颜姓人和一个契丹族的耶律姓人来挽救,而我宋人竟成了叛徒,真是可笑的紧啊。”洪香巧言语之时瞧了张君宝一眼,又瞧了耶律齐一眼,显然是疑惑的紧。那眼神分明是告诉耶律齐,一个宋人又怎么能够当起了蒙古鞑子的走狗? 庞长老听到这里脸上也是一会晴一会阴,身为一个汉人,却要仰仗两个外族人来成一番大事。又觉得洪香巧也非一般女子,虽然贪财,却在民族大义面前毫不含糊,也算是巾帼英雄了。 耶律齐哈哈一笑,说道:“洪掌柜的此言差矣,契丹和金朝都已经是烟过云散了。蒙古崛起,虐杀无数,放眼天下也只有宋地尚存。我父本在蒙古为相,却遭权贵陷害。金权被灭也拜蒙古铁骑所致。宋地虽存,也是频频受制于蒙古。眼下咱们都有共同的敌人,又何必计较前嫌呢?” 耶律齐说着又走到张君宝的跟前,说道:“这位张兄弟与我也算是故交。我常听恩师说起,三年前在华山之巅与张少侠颇为交缘,就连神雕杨大侠也对这位小兄弟赞口不绝。今日得见才觉不假,小兄弟果然是人中翘楚,只恨愚兄三年前未去华山之巅,此时便是相见恨晚啊。” 张君宝依旧是一头雾水,想来丐帮的帮主,郭姊姊的家人也是大大的英雄,又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认定自己通敌叛国呢。此刻见耶律帮主还有白玉沙都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来,也不由得热血沸腾,为之钦佩。便想着如何将郭姊姊在这八百里猎场失散之事,还有月余前见到其恩师老顽童前辈的事情好好地跟耶律帮主叙一叙。可眼下当着众丐帮弟子还有洪掌柜和白玉沙,心里虽想也是难以开口。一想到郭姊姊,心里又是一番难受,昨日夜间月黑风高,那黑蛇难缠,黑豹也是凶猛,此刻尚且不知郭姊姊的生死下落,很是让人提心。“不管这许多了,还是赶紧央求耶律帮主去寻郭姊姊吧,若真要是有个好歹,自己自己”想到这里,张君宝的心里犹如一团乱麻。 耶律齐又道:“依我看,张少侠宅心仁厚,定然有一颗赤子之心。我虽是契丹人,却娶了汉人老婆,深受汉人大恩,此番为了大宋子民就算是上刀山也是义不容辞。张少侠本是汉人,又岂能比我缓不济急,畏缩不前么?蒙古铁骑纵横肆虐,杀人无数,众所周知。你们若说张兄弟要帮着蒙古来打咱们大宋,我耶律齐第一个便是不相信。庞长老,我看你们是多心了。” 只见庞长老突然脸色酱紫,急急地说道:“帮主,这这”又瞧了一眼白玉沙,眼中充满了憎恶。 张君宝也是纳闷,适才听庞长老言语说捉拿自己是奉了帮主的命令,可此刻耶律帮主又言语说是庞长老多心了。又看此二人不似口是心非c出尔反尔的人,难道是白玉沙在这里面捣的鬼?自从在白玉山庄被白玉沙骗走了《九阳真经》,张君宝的心里自然是心有不快,虽然那经书又经过李嵬名转到了自己的手中,但毕竟是白玉沙骗过自己。是以白玉沙出现的时候说道自己是他的同门师弟,张君宝也没有理睬。心想你白玉沙是堂堂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的俗家弟子,我乃藏经阁一个打杂的小厮,而且还被少林寺赶下了山,又怎么能与你攀什么同门之谊。可是若是反驳了,那也就驳了庞长老推崇少林寺的话,所以才不言语。毕竟自己是在少林寺中长大的,有辱少林声誉的事情还是做不得的。 白玉沙也瞧出了庞长老的不快,说道:“庞长老不要着急,凡事总要有一个水落石出的。耶律帮主虽然是宅心善意c宽大为怀,却也同样是嫉恶如仇。既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叛徒的。”白玉沙说到“叛徒”二字的时候,提高了声音,又瞧了一眼张君宝。这些细微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众人的眼睛。 张君宝也不由得火上心头,自从少林寺下山来,便被冠为“叛徒”的称号,此刻在这八百里猎场,蒙古的腹地之内,还被人含沙射影於“叛徒”二字,又怎么不让人生恨? (感谢各位编辑大人,感谢录有声的各位工作人员,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小子不才,这几日堕落于斯,悔恨不已,以后定当勤勤恳恳,谨慎为之。感激涕零,再次拜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玉陷阱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虽然白玉沙没有言明,但是众人都听得明白,白玉沙口中的叛徒指的就是张君宝,若不然又岂会在中捣鬼让庞长老先拿下张君宝呢?耶律齐虽然久居汉地,依旧不懂白玉沙的花花肠子,直言说道:“白少庄主此言差矣,这位张兄弟年纪尚轻,又是初来北地,怎么会私通蒙古于我大宋不利呢?我听说张兄弟初离少林寺的时候,是跟我家那个人称‘小东邪’的郭襄妹子一起出来的,我那个妹子古怪得劲,行事总是有悖常理。我看是张兄弟跟郭襄妹子在一起沾染了一些她的习气,教白少庄主误会了。” 白玉沙道:“既然耶律帮主直言於此,我也不好再庇护了。不错,我说的‘叛徒’却是是我这位张师弟。都怪我这当师兄的愚鲁,没能好好劝阻,若不然也不会铸成大错。”说着满脸戚戚。 张君宝听到这里,心中的一团怒火就要爆裂开来,心说,明明是你极力撺掇要捉拿“叛徒”,此刻又说不好再庇护,简直是前后矛盾,狗屁不通。于是强压着怒火,说道:“白师兄有什么话直言就是,何必指桑骂槐?” 庞长老也听的明白,暗道:“这位白少庄主真是两面三刀,口腹蜜剑的小人。若要捉拿叛徒,光明正大地说出来就是了,有何必挑弄心思让老朽也蹚这趟浑水呢。而且,帮主没有到的时候却不言明,装作无事跟张君宝笑脸相对。等帮主到了才隐晦曲折地说出来,又岂是大丈夫所为。帮主轻信这样的人,贸然来到这八百里猎场,就算不是中了这姓白的奸计,也只怕要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了。可若要当面指责白玉沙的人品,恐拂却了帮主的面子。或者是当面讲出白玉沙假意帮主手谕,责令暗袭张君宝等事宜,又一想这姓白的一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手中若无真凭实据,又岂敢在这里胡作非为,索性且看他白玉沙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庞长老瞧了一眼耶律齐,见帮主一脸真切,便且看下去。 白玉沙又道:“耶律帮主且听我讲,如果我这位张师弟一直跟郭襄姑娘在一起,想来也不会有这等事情发生。事情是这样的,我因不忍心张师弟流落江湖,便有心让张师弟在我那白玉山庄安顿。岂料我乃是引狼入室,当天夜里便有一名魔教的女子上门挑衅,并暗暗埋伏了不少魔教高手。唉,家丑啊,往后的事情我想耶律帮主也都知晓了。” 张君宝怒道:“你胡说八道,小妖姑娘不是魔教的人。况且,你跟他们仙教不是一伙的么?你们串通好了演一场戏,是演给有‘九白纹章’的人瞧的。而且我写给你的《九阳真经》不是你又让九仙公主转交给我了么?” 白玉沙道:“张师弟,枉费我一番好意,没想到你却反咬一口。我白玉山庄数十年的基业,连同完颜一族遗留下来的无数珍宝都被付之一炬,这难道也开得玩笑么?好,你说你写给我的《九阳真经》,可有依据?” 张君宝道:“那篇《伤寒祛病杂论》便是”张君宝讲到这里,突然想起当时被向灵瑶骗走经文的情形,还有向灵瑶赤身裸体同在一个浴桶内的情形。又一想,那经文是写给向灵瑶的,又不是写给白玉沙的,就算此刻把这件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也是不会认账的。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说不清楚的,我又何必在钻入他的圈套呢。 白玉沙道:“张师弟,那篇《伤寒祛病杂论》乃是我涪州未婚妻向家走访川蜀一带为我访来的救命药方,跟你有关系么?” 张君宝摇了摇头,心想:“那日的事情多半是讲不清楚的,可要污蔑我通敌叛国也是不成。难道是小妖?张君宝猛然想到,小妖的父亲是蒙古重臣杨惟中。一定是这样,就因为我跟小妖在一起,引起了他们的误会,白玉沙才有了说辞,说我通敌卖国。可是白玉沙的父亲白俊卿跟小妖的母亲九仙公主李嵬名不是师兄妹么?而且他们还各有一块‘九白纹章’。难道是”张君宝想到这里,不仅惊出一身冷汗出来。 张君宝从头拢了一下思绪,暗暗忖思:“白玉沙如此口是心非c言行相诡,却不知他有什么图谋?难道是‘九白纹章’,一定是这样。李嵬名曾说起过,那九白纹章之中隐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白玉沙的父亲跟小妖的母亲师出同门,也一定对那个秘密觊觎已久。小妖身上的“九百文章”被蒲金刚送给了别人,难道是给了白玉沙? 若小妖身上的“九百纹章”真的给白玉沙得去了,那可就是深深地着了人家的套儿了。白玉山庄的老庄主白俊卿竟然假意将自己的那块纹章送给李嵬名,却在暗地里捣鬼,待到小妖取来了所有的“九白纹章”便使诡计一并得来,再去苏门山见机行事。 张君宝想到这里,暗自着急,心想:“我应该瞧个机会,偷偷地告知小妖才好,莫要再上了白玉沙的当了。可是,小妖为什么要跟我不辞而别。难道是不想连累我么?”张君宝总觉得,小妖不是那种不辞而别的人,既然这次不辞而别,想来也有她的苦衷。 白玉沙见张君宝默不作声,便又大声说道:“那日魔教来袭我白玉山庄,恰巧我不在庄中。我父亲被魔教的一个魔头引开,然后魔教的人就乘机放火烧了白玉山庄。后来等我知晓了此事,因担心张师弟还在庄中,便央求武林中的几位豪杰去搭救张师弟出来,却不想人去楼中,张师弟根本就不在庄中。这件事情,转轮王张一氓c湖州陆家马帮的帮主陆全友c彭水寨的寨主温大鹏c绍兴府上官家的上官红城均可作证。” 耶律齐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显然这些事情白玉沙事先已经跟耶律齐说起过,说不定耶律齐也见过张一氓c陆全友等人。 张君宝想到白玉沙竟然能反诬小妖是魔教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既然是这样,自己就算再多辩解也是白搭,不如且看白玉沙继续胡编下去。 白玉沙道:“那时,我还当是张师弟已经遭遇了不测,痛心不已。后来得知张师弟竟然身陷悦秋别院的大牢里面。且巧的很,那悦秋别院大牢的狱卒早年间曾在受过白玉山庄的恩惠,便将那日牢狱内的情形告知于我。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说是从北方蒙古来了一个很大的官儿,要跟当朝的宰相贾似道秘密会晤。贾似道急功好利,排除异己,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而正当我要央求武林豪杰去搭救张师弟的时候,那位狱卒却说,张师弟已经被蒙古的那个大官给救出去了,同时被救去的还有丐帮中的伍长老。耶律帮主,这些可以跟贵帮的伍长老求证,白某人并非信口开河。” 耶律齐黯然道:“白少庄主说的没错,伍大合现已被帮中的兄弟拿下,他所言悦秋别院的情形跟白少庄主所说的并无二处。” 白玉沙道:“半月前张师弟跟一名女子到了苏州的姑苏台,三日前又有人瞧见张师弟跟那名女子在邢州府的天香楼吃烤鸭。而那名女子就是当日到我白玉山庄挑衅的魔教女子。”此言一出,庞长老和几位丐帮弟子也不由得“啊”了一声,均自在嘀咕,想不到张君宝年纪轻轻,竟然跟魔教的人勾结在一起。 自顾正邪不两立,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魔教,便是因为魔教“邪门”至极。一个人若是做错了事,不管是抢钱c还是偷女人,都可以受到惩罚后再让他改过自新。两个门派因宿仇刀兵相见,就算各方都有无数死伤,经德高望重者出面说和,也能化干戈为玉帛。可“魔教”二字却是万万沾染不得。凡是与魔教有沾染的人,必定会被斩草除根。 数百年来,中原武林人士於魔教均是谈虎色变,惶惶不可终日。若有闻半点魔教的消息,中原各武林门派必定群起而歼之。虽然这几百年来中原武林与魔教发起过几次大的战役,表面上看似魔教已经销声匿迹,可是武林中人总会不时地嗅到一丝丝蛛丝马迹。为了防止魔教死灰复燃,中原武林已经达成一个共识,那就是:“摒除前嫌,共同敌对。” 所以,众人一听到白玉沙说到魔教,均是吃了一惊,想不到销声匿迹已久的魔教竟然又重现江湖,这一次,说不定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各人想到这里,面上的表情也都凝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仙魔不分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耶律齐见牵扯到魔教,也不敢大意,说道:“白少庄主,魔教一事,事关重大,咱们且不可鲁莽行事。魔教已经绝迹江湖多年,这次竟然公然到白玉山庄挑衅,相必是有备而来。传闻昔年魔教行事总是行踪诡秘c神出鬼没,却不想这一次竟然如此大胆。不是愚兄多想,这的确不像是魔教的行事派头。我看此事咱们还要细细查访,莫要让歹人冒充魔教门徒,涨了他们的嚣张气焰,灭了咱们的威风。”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说的是,开始我也不相信是魔教所为。毕竟,魔教已经在江湖上绝迹已久。可是,就在白玉山庄陡遭不测的时候,在下跟张一氓c陆全友等赶回白玉山庄救张师弟。那时,魔教的人已经撤走,只留下熊熊大火。待我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可挽回,小弟心有不甘,心想,不管救得救不得,总要试上一试。结果也巧,就发现那些火颇为古怪,非但遇水不灭,反而烧得更旺。多亏转轮王张一氓见多识广,才晓得那火乃是一种毒,非常古怪的毒。” 耶律齐道:“这种遇水反而燃得更厉害得东西,我倒也见过。江湖上宵小之辈用的一种‘火毒砂’便是此物。”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有所不知,那可不是普通的‘火毒砂’,那毒砂的威力比江湖上常见的‘火毒砂’强了百倍。当时,在下跟各路的几位英豪也是分辨不清到底是什么恶毒的东西,便取了一些回来。带到少林寺,经过少林寺的天鸣方丈辨认,原来那物竟然是昔年的魔教才有的‘日毒石’。我师父无相禅师又详细地询问了一下那帮人的武功路数及来龙去脉,才断定那些是魔教的人。” 耶律齐本是见到张君宝年少英雄,不希望张君宝跟白玉沙所说的魔教有什么瓜葛,这才询问详细。可听白玉沙这么一说,连少林寺的天鸣方丈和无相禅师都已发话,那断然是不会假了。耶律齐看了张君宝一眼,面色凝重,说道:“想不到魔教初现江湖,竟然先盯上了白玉山庄。却不知那魔教的人是为何而来?”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可曾听说合州的曹世雄曹将军么?” 耶律齐道:“曹将军乃是我大宋的守边大将,屡建奇功。听说曹将军身陷牢狱,连家也抄了。” 白玉沙道:“曹家不光是被抄了家,还被放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听说曹将军的一家老小,竟没有一人逃出来。” 耶律齐恨恨地道:“竟有此事?” 白玉沙道:“涪州向士壁向府也陡遭不明大火,那火起的也甚是古怪。” 耶律齐道:“难道是魔教的人所为?是用‘日毒石’烧的么?” 白玉沙道:“那时候人们尚且想不到魔教这一节,也没有人考究那火的起因和来由,只当是江湖仇杀。故而无从考证。可是,却有人在合州曹府的外面捡到了一朵羽毛。那羽毛绚丽异常,没有人能识得那羽毛的来历。直到半月前,我与湖州陆家马帮的帮主陆地飞马陆全友,还有说起此事的时候,他却识得。他言语说,那羽毛叫做‘七彩神羽’,是‘仙教’的信物。” 耶律齐道:“‘仙教’一事,我也听闻过。据说是昔年西夏国的‘一品堂’改成了什么‘九祆堂’。而‘祆’字和‘仙’字同音,才被叫做了‘仙教’。莫非合州曹府大火的时候,仙教的人去过曹府么?” 白玉沙道:“不错,这点已经得到证实。” 耶律齐道:“那跟魔教有什么关系?”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难道猜不出‘魔教’和‘仙教’的关系么?我想诸位也已经想到了。不错,‘魔教’就是‘仙教’,‘仙教’就是‘魔教’。” 张君宝见白玉沙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有理有据。心想,自己若是替小妖分辨,量来他们也不会相信自己的一面之词。自己来是要去苏门山,丐帮来也是为了苏门山,白玉沙不说苏门山,却说什么魔教,也是不明就里,任他讲下去。可是白玉沙说到仙教就是魔教,魔教就是仙教,张君宝再也按捺不住,说道:“你胡说八道,白老庄主不也是仙教的人么?若说仙教就是魔教,那你岂不是也成了魔教的门徒了?你是不是污蔑我通敌卖国还不解恨,还要说我是魔教的人不成?” 这时,洪香巧也道:“白公子,你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到底是想要说这位小兄弟通敌叛国呢?还是想说他勾结魔教,为祸武林呢?你这话说的尽绕弯子了,我们听得可都要着急死了。” 白玉沙道:“张师弟不要着急,洪姑娘也不要着急,且听我慢慢说来。合州曹世雄c涪州向士壁都是镇守一方抗击鞑子的大英雄,是蒙古大军南下的绊脚石。魔教此番重出江湖,定然有所图。据我所知,表面上是为了几块‘九白纹章’,实际上是当了蒙古大军的先锋。蒙古大军南下,遭殃的乃是天下的百姓。我大金朝北迁全是因为蒙古背信弃义,不守誓约。如今为了天下百姓,也为了我祖上英灵,岂能与蒙古的残暴之师同流合污?所以才招来了魔教的人,将我白玉山庄焚毁。” 耶律齐道:“金朝虽衰,白少庄主却心系天下百姓,这等胸襟,让人佩服。蒙古残暴,当天下人群起而攻之,白玉山庄的血是为天下百姓而流的。” 白玉沙在这里搬弄是非,说是白玉山庄是不愿意跟蒙古同流合污才遭此大祸。张君宝不由得哼了一声,说道:“白玉沙,魔教一事本就是‘莫须有’,你少在这里装清高了。自古以来纵横捭阖c兵不厌权。金朝虽然被灭,但终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在中原经营多年,残余势力不可小觑。我看你是盼着蒙古和大宋再起兵戈,然后你们完颜一族好在中间谋取渔翁之利。” 白玉沙道:“想不到张师弟竟然有这番见解,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啊。张师弟自小在少林寺长大,涉世未深,少有下山,每天看的也都是佛经,怎地今日对兵法也有研究了呢?我看是近墨者黑了吧。诸位,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我还敬他三分,但是这话若是从我张师弟的口中说出来,哈哈,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因为,这几日跟我张师弟朝夕相处的那个女子不仅仅是魔教的人,她还是蒙古一个达官显贵的女儿。这位达官显贵便是指使魔教为蒙古大军南下提供便利的幕后主使人。” 张君宝道:“你血口喷人。” 白玉沙道:“张师弟,你醒醒吧。悦秋别院是当朝宰相贾似道的别院,杨小妖的父亲是蒙古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杨夫人到悦秋别院所为何事难道你还不明白么?合州曹世雄,涪州向士璧被污蔑‘挪用金谷’,这才是莫须有的罪名呢。” 耶律齐道:“白少庄主此话当真?如此看来,曹将军和向将军被冠於罪名,确实是贾似道推行‘打算法’所致。如此看来,便是这位蒙古的达官显贵买通了奸相贾似道?” 白玉沙道:“事实胜于雄辩。杨惟中本是汉人,却是窝阔台的义子,此人认贼作父,勾结魔教,罪大当诛。” 耶律齐忖思了一阵,说道:“就算张兄弟去过悦秋别院,或是被逼也不无可能。他年纪尚轻,或是误交匪人,若说他通敌卖国,颇似严重了。” 张君宝见耶律齐这几句话尽是帮着自己,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暖意。耶律帮主久在襄阳,也一定跟襄阳郭大侠一样,是个人人敬仰的好帮主。 白玉沙道:“说实话,我这位张师弟从小在少林寺长大,少下山门,不谙世事。他得落今天这般田地,我心里也是有愧得紧。但在民族大义面前,又岂能儿女情长?耶律帮主所担心之事,我又何尝没有想过。小弟这一番话并非从空捏造,等下请耶律帮主见一个人,这一切自然明了。” 白玉沙说着,拍了三下手掌。这时从后堂的侧门走进来三个人,是两个青衣小厮抬着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轻女子。 张君宝一转头,瞧见那名女子。耳边如同炸雷一般,嗡嗡作响。那张椅子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妖。张君宝喊了一声:“小妖。”便要上前。白玉沙手中折扇一横,指向张君宝的前胸大穴,说道:“张师弟,我看你还是莫要轻举妄动的好。就算愚兄我不是你的对手,此刻有耶律帮主在此,岂容你放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唧唧歪歪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心想:“若是只自己一个人,被冤枉了也无妨。却不曾想到小妖竟然被白玉沙擒住,自己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小妖,此刻若是轻举妄动,那就更被他们误为同伙。白玉沙适才一掷之力非同小可,绝非在驿州城初见时候的那般任人摆布,其一定是深藏不露。再加上一个武功或许更高的丐帮帮主,自己更无胜算。索性且看他们如何打算。” 张君宝又见小妖两腿脚僵直地坐在那里,显然是被点住了穴道。如此看来,那适才在“载杆之艺”的旁边,轿子里面的小妖也一定是白玉沙的杰作。原来,小妖早就受制于白玉沙,被迫在轿子里面当了诱饵。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这名女子便是在悦秋别院救走张师弟的人。在苏州,还有邢州跟张师弟在一起的就是她。她的衣服上有一朵七彩羽毛,便是仙教的标志。”白玉沙说着,其中一位青衣小厮,略略撩起小妖的衣角,里面赫然绣了一朵七彩的羽毛,果然是绚丽斑斓。 白玉沙又道:“我并未封住姑娘的哑穴,若是我说的不对,姑娘自管辩解就是。” 小妖道:“你连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有岂会怕我说辞。况且,我受制于你,无论我说什么,别人又怎么会相信?” 白玉沙道:“这位是丐帮的耶律帮主,丐帮号称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弟子更是仗义天下,修仁行义,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我若是冤枉了姑娘,姑娘尽管伸冤就是。” 小妖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所做的事情这位张公子都毫不知情,你放他走,我任由你处置便是。” 白玉沙还没有回答,张君宝却抢先说道:“我不走。我来就是为了救你的,要走咱们一起走。” 白玉沙道:“张师弟,现在说走,早些了吧?耶律帮主,适才小弟是否信口雌黄,一问这丫头便知。”白玉沙说着转身,冲着小妖问道:“小妖姑娘,你父亲是蒙古江淮京湖南北路宣抚使杨惟中,并以中书令之职行使宰相之权。我说的可对?” 小妖道:“你既已知道,还废什么话。”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小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齐眼角微微一颤,已经约莫知晓白玉沙想要说些什么,便说道:“白少庄主有话直说便是。” 白玉沙道:“蒙古乃是蛮夷之族,与中原官职有别。听闻令尊大人昔年便是在蒙古为官,也是以中书令之职行使宰相之权。后来被蒙古权贵陷害,迫不得已才南下求得安身之所。此事可为真?” 耶律齐道:“不错,先父昔年的确在蒙古为官,任中书令十四载,后被权贵排挤,才流落到江南。” 白玉沙道:“如此说来,我无意中探知到的一些秘事或为真。” 耶律齐道:“白少庄主所言何事,只管道来。” 白玉沙道:“白玉山庄在鄂州已经有二十多个年头了,而悦秋别院却才建成不到五年。那悦秋别院虽然是当朝贾似道的行宫别苑,但是里面的奴仆院工却并非都是从临安来的,大多数都是当地的百姓经过挑选进入做一些杂役。恰好在悦秋别院里面做杂役的不少人都受过我白玉山庄的恩惠,所以小弟想要探听一些悦秋别院的消息也颇为方便。” 耶律齐也微微点了点头。 白玉沙道:“贾似道之所以将这别院建在鄂州,一是因为鄂州是贾似道的发迹之地,曾在这里重创蒙古大军。二则是因为这里临江而立,远离临安,就近蒙古,方便与蒙古的使者会晤。” 耶律齐道:“却不知这跟家父有何关联?” 白玉沙道:“我探知到的这个消息便是在悦秋别院里面,听一位蒙古使者讲的。令尊大人昔年在蒙古任中书令,虽未称相,但实为行使宰相之权,只因当时蒙古官制没有宰相一职而已。令尊大人乃是两朝元老,成吉思汗死后,窝阔台继位,令尊大人依旧是中书令。令尊大人轻徭薄赋,爱惜民力,乃是天下百姓之福。可有一件事情,便是令尊大人曾倡立朝仪,要亲王察合台等人行君臣之礼,以尊汗权。此事虽然得以推行,却留下了祸根。时年,察合台便找到了奥都剌合蛮商议此事,奥都剌合蛮乃是窝阔台的皇后脱列哥那的宠臣。此后,皇后脱列哥那称制,便罢免了令尊大人的官职。” 耶律齐道:“这些旧事,我也曾听先父提起过,当年的事情大约如此,莫非白少庄主就是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么?” 白玉沙道:“当然不是,据我所知道的消息,当年的奥都剌合蛮如今依旧是官位平平,连品级都算不上,这等人也能算是皇后的宠臣么?半年前在悦秋别院,那位蒙古使者便言语说,奥都剌合蛮乃是一介蛮夫,尽其能也不过是一介武将,丝毫不通权政之道。昔年令尊大人被罢免之事,乃是表象。若非令尊大人不及时南下,确然便有杀身之祸。因为这中间有人作梗。” 耶律齐惊道:“是何人作梗?” 白玉沙道:“那位蒙古使者说,脱列哥那皇后罢免令尊大人后,并没有将中书令的位子给奥都剌合蛮,而是给了大汗义子杨惟中。其中因由,我想耶律帮主自有分晓。这般暗箭伤人c垢谇谣诼的手段,岂能是一个不通文墨的皇后和一个只懂舞刀弄枪蛮夫奥都剌合蛮所能想得出来?” 白玉沙的话,诸人都听的明明白白。若要不信,可耶律楚材离开蒙古后,中书令的位置便由窝阔台的义子杨惟中接替,至今二十余年从未变更。张君宝心想,白玉沙当真是恶毒,不仅污蔑小妖是魔教的人,还污蔑小妖南下乃是做了蒙古大军的先锋。不仅如此,竟然还捏造小妖的父亲是丐帮帮主耶律齐先父的仇人。此等恶毒手段,当真是亘古未有。 小妖却“噗嗤”一下乐了,说道:“白师兄,还真看不出,你有这样的本事。反正我难免一死,多给我扣上几条罪名也是无妨。但是,仅是杀我也就算了,你这样污蔑我爹爹,也未免也太不厚道了吧?反正你说的话是真是假,也难以考证。不过我还是想不通,那‘九白纹章’你已经得手了,而且我也栽在了你的手中,你为什么不索性杀了我?反而这么大费周折?” 白玉沙道:“小妖姑娘,此言差矣。白某人是想为天下的百姓做点事情,至于你的何去何从,自有耶律帮主定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耶律帮主,咱们大举在即,这里就请你来做主吧。” 白玉沙说着瞧了张君宝一眼,原来在小妖和张君宝去苏州以及邢州的时候,白玉沙一直都安排人跟在左右。开始有信心对付张君宝,可是后来却发现张君宝的武功突飞猛进,变幻莫测,实乃没有足成的把握取胜,这才借丐帮之手,将张君宝除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耶律齐道:“先辈的事情,已经过去恁久,是非对错已经无从考究。况且先父已经从北方全身而退,又何必去追究那些陈年往事。合州曹府c涪州向府的案子却不可不理,魔教一事更是牵扯甚广。这位姑娘,丐帮多有得罪了。庞长老,将这位姑娘押至后院,严加看管。” 耶律齐这一番话公私分明,大气凛然,诸人听了都不由得暗暗竖起大拇指。庞长老一声令下,便立刻有两名丐帮弟子上前,要将小妖从那两名青衣小厮的手中接过,带至后院。 张君宝见小妖受苦,心里早就是万分难熬,见两名丐帮弟子上前,便不假思索,挥掌拦住。哪知才一举掌,便见眼前人影一晃,却是耶律齐。只见耶律齐手臂似伸非伸直,似曲非曲,而自己臂弯的曲池穴就好似向耶律齐的手指上撞去。张君宝大惊,忙收住身形,使了一招“空屋住人”避开耶律齐的手臂。这时耶律齐也微微转动身体,换了一个姿势,虽然没有进招,却将张君宝想要施展的每一式都笼括在内。不管张君宝下一步将要从哪一个角度进攻,都似乎逃不脱耶律齐一根手臂的截击。 耶律齐仅仅是站在那里,似出招而非出招。但是张君宝已经瞧得明白,他这只是出了半招,余下的半招隐忍不发,便是等着张君宝出招从而后发制人。 张君宝自得老顽童指点,也是少有对手。此刻见耶律齐随随便便地挡在自己面前,却封死了自己所有的进招,才觉出这位耶律帮主的武学造诣高出自己甚多。又一想,耶律齐乃是老顽童的关门弟子,而自己也仅仅是让老顽童指点了一个晚上,空明之道也仅仅是初窥门径,又如何是耶律帮主的对手呢。 耶律齐轻轻“咦”了一声,也瞧出张君宝的这一招乃是师父老顽童自创的“空明拳”。耶律齐顾及自己乃是一帮之主的身份,自然不会对张君宝一个少年后生先动手,却还是有心试探一下张君宝的武功。又见张君宝迟疑不决,便依葫芦画瓢也使出了一招“空屋住人”,右手的食指依旧斜斜地指向张君宝臂弯的曲池穴。 张君宝也瞧出耶律帮主的招式,却发现对方虽然是跟自己使出的是同一招,却比自己纯熟得多,不仅招式行云流水c毫不滞怠,更在招式转换之间,毫无破绽可寻。空明拳法,高深莫测,多有“以虚击实,柔中带韧,便可柔之胜刚,弱之胜强”,这一招“空屋住人”张君宝已经跟老顽童拆解得极为纯熟,当下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一招“深藏若虚”。 耶律齐又见张君宝使出了一招“深藏若虚”,知道这拳法乃是师父老顽童独创的绝技,少有外传,既然张君宝通晓此拳法,便已经明白张君宝必定是跟老顽童学过空明拳法,又见张君宝进退之间,步伐虽是飘忽不定,却不离九宫八卦,也显然是得高人传授。而且也发觉张君宝的内力修为已有了相当的火候,否则这空明拳法不会使得这么如意随行。心里不免的有喜有忧:喜的是张君宝年少有成,更得了师父老顽童的亲传,说不定将来还是自己的小师弟;忧的是张君宝竟然跟魔教的人混在一起,误入歧途。而且她还是杨维中的女儿,这件事必定是棘手的紧。 耶律齐又一想,张兄弟年纪尚轻,误入歧途也情有可原。幸好他只是跟这姑娘交好,并没有加入魔教,也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还有挽回的余地。耶律齐一念至此,便收住身形,说道:“张兄弟,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造诣,真是难得。你年纪尚轻,切不可走向歧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张君宝适才时候见耶律齐替自己辩驳,满以为他会认清白玉沙的真实面目,揭穿他的花言巧语,此刻又见耶律齐劝自己回头是岸,也是颇为不忿,说道:“耶律帮主,丐帮以天下为公,侠名远播,难道你还察觉不出白玉沙乃是信口雌黄么?小妖姑娘的父亲虽然是蒙古的大官儿,但是我跟小妖在一起从不过问国事,更没有做过背弃道义的事。蒙古占了江北的大片土地,难道江北的百姓也都是叛国通敌之徒么?” 耶律齐道:“就因为江湖上的朋友看得起我丐帮,我才一定要将小妖姑娘留下。白少庄主言语确凿,我又岂能不信。我可以保证,在这件事情没有查证清楚之前,绝对会对小妖姑娘以礼相待。若是张兄弟能证明小妖姑娘的清白,那自是皆大欢喜。若不然,在丐帮没有离开苏门山之前,就算张兄弟你,也不能离开这里半步。” 白玉沙也道:“张师弟,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耶律帮主念你尚未做出什么有悖道义的恶行,一定会对你宽大处理的。你还年轻,若是能戴罪立功,大家便一起做些轰轰烈烈的事情岂不是更好?” 耶律齐也是一愣,不知道白玉沙所说的戴罪立功是何意思,便问道:“白少庄主,这‘戴罪立功’又做何解?”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明鉴,不管怎么样张君宝毕竟跟我师出同门,他深陷歧途,我岂能坐视不管。好在张师弟年纪尚轻,又是受妖女蛊惑,庆幸的是他还没有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眼下这苏门山步步凶险,咱们要成就大业,若得张师弟帮忙,岂不是多了一份胜算。” 耶律齐听到这里也是心一动,他本就不想将张君宝跟魔教门徒相提并论,而且此间除了自己和白玉沙,也就是庞长老的武功最高,可看适才的情形,庞长老的武功跟张君宝还是要差一截,若是张君宝能襄助此举,便更有胜算。 张君宝心想,不知道白玉沙又在耍什么奸计,自己已经知晓他们白玉山庄跟九仙公主李嵬名的关系,又怎么会真心让自己去帮他们做事。可白玉沙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自己当真是捉摸不透。便说道:“白师兄,别人不知晓你的为人,我可是清楚得很。此刻就算砍掉我的脑袋,也绝不会再跟你同流作恶。” 白玉沙摇了摇头,说道:“张师弟,我这是在帮你。耶律帮主也不忍心你自毁前途才好言相劝,你莫要不吃敬酒吃罚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再悟空明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已经笃定主意,就算白玉沙说得天花乱坠也绝不会改变。可眼下小妖被擒,自己也抵不过丐帮帮主耶律齐。别说救小妖出去,就连自己恐怕也要被擒在此。 白玉沙道:“张师弟,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是说来这苏门山是来救小妖姑娘的么?此刻你若是不跟我们同盟,戴罪立功,岂不是白跑一趟么?况且,你若是再执迷不悟,首当其冲的便是小妖姑娘。” 张君宝听出白玉沙话中有话,暗指其他,蓦然一惊,忙问道:“你对小妖姑娘做了些什么?” 白玉沙道:“也没有什么,小妖姑娘的武功不俗,特别是於点穴之道颇为精通。我若使用寻常的点穴之法,岂能凑效?我不过是给她服下了一些无色无味而且不能运使内力的药罢了。不过,这种药在体内的时间久了,多半会对身体有些不适。不过你放心,绝没有性命之忧的。” 张君宝怒道:“哼,毒药就是毒药,怎么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全然变了味道。亏你想的出来,想要以此逼我就范。多行不义必自毙,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的。” 耶律齐也道:“白少庄主,此举恐怕不妥。大丈夫行事当扪心无愧,岂能恫疑虚喝,要挟他人。依我之见,念张兄弟是初犯,便着令庞长老将其羁押回襄阳,连同这位小妖姑娘一起先离开这里。日后若其能悔改,岂不是善事一桩。” 庞长老也是连连摇头,暗自想:“庄主真是糊涂,白玉沙既然能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用小妖要挟张君宝,此乃是小人行径,又岂是正义之师的作所作为?”又一想,“这次丐帮兴师动众地来到了苏门山,应当万事小心。帮主深明大义,利析秋毫,又岂会不能察觉?莫非是帮主以大局为重,先做成了这件义举,余下的事情回到南地再做定夺?”余下的丐帮兄弟见庞长老不动声色,也均是默不作声。 白玉沙也觉出自己言语有差,忙说道:“还是耶律帮主说得对,小弟本意是想诈上一诈我这张师弟,结果我这张师弟依旧是耿直的脾气秉性。如此看来,魔教的那些丑恶行径也当与我这张师弟没有关系,若不然,依照我张师弟的性子,又岂能再跟小妖相交。张师弟涉恶尚浅,真是师门之幸,师门之幸啊。”白玉沙话锋一转,又道:“张师弟,你涉世未深,不知江湖险恶也是情有可原。但终究是正邪不两立,你若胆敢出手伤人,就莫要怪我们不江湖道义了。” 张君宝道:“你要怎样?” 白玉沙道:“这镇子处处透着古怪,焉能没有苏门山的眼线?咱们如此大张旗鼓,难免会惊动苏门山的魔教教徒。耶律帮主,眼下不是仁慈的时候,先擒住张君宝,别误了咱们的大事要紧啊。” 耶律齐道:“不错,咱们应当以大局为重。张兄弟,只要你呆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便不为难与你。若不然,就莫要怪我以大欺小了。” 张君宝暗忖,小妖虽然有时候行事古怪,但也有分寸,绝不是毫无人性的魔教之徒。若要自己认错,那岂不是等于将小妖置于不义之地了么?小妖拿自己当朋友,自己又岂能不顾朋友,这点道义若是不讲,又岂能做得好什么民族的大义。当下便道:“我有一张嘴,也有两条腿。就算我答应你,恐怕也会有人不答应。不如捆上我的两条腿,再封上我的嘴,或许才能让某人放心呢。耶律帮主武功高我甚多,不是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自忖还能接上几招。” 耶律齐道:“好,这才是大丈夫所为,如此得罪了。”耶律齐言毕手臂一摆,五指变爪,直取张君宝的肩头。 张君宝情知耶律齐有心维护自己,却苦于其乃是一帮之主,大战在即,又在这是非之地,必定要以大局为重,不会因任何事情耽搁了他们的义举。耶律帮主这么做固然没有错,可自己觉得自己更是没有错。反正耶律齐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左右都是被擒,若是自己不出尽全力,被对方瞧出,难免会谦让自己,岂不是留给了白玉沙说辞的把柄,也连累了耶律帮主的一片好心。倒不如出尽全力跟耶律齐过上几招。就像那一日跟老顽童过招,需出尽全力,也算是对耶律帮主的尊重。 耶律齐这一爪来得又快又稳,还隐藏着两式“空明拳”的后招。张君宝斜身侧步,回应了一招“见空不空”。耶律齐当然识得张君宝的招数,未等张君宝的招数使出,竟然先迅疾变招,也是空明拳的一招“明月入怀”。这一招张君宝却并不识得,“空明拳”博大精深,张君宝仅是跟老顽童学了一个晚上,所领悟的也不过是如何得“空”,而化“空”为“明”,却是不知。可终究张君宝于空明拳法窥知了大概,所谓“招不离本,变不离宗”,使了一招“空屋住人”也勉强接住。 如此来来回回两个人便过了是十余招,张君宝所知晓的空明拳法竟然招招受制,捉襟见肘。耶律齐习练空明拳法十几载,自然是比张君宝纯熟得多。耶律齐的拳法“明中有空,空中有明;明而不空,空而不明”,远比张君宝所领悟的要多得多。 再过五招,张君宝觉得耶律帮主的招式虽然犀利,给自己的压力却是缓和了不少,知道耶律帮主乃是给自己留有喘息的机会。张君宝想,虽然这样自己还能多支持几招,但岂不是要留给白玉沙说辞的口舌了么?便道:“丐帮此来义举,关系重大,难道就不怕我当真是苏门的人,故意在此拖延时间么?我武功虽然不济,但我年纪尚轻,再练个十年八年必定能胜过帮主,此刻还不需要帮主手下留情。” 耶律齐一怔,恍然觉出张君宝此言乃是提醒自己,切不可再手下留情,此时此地也容不得自己手下留情。耶律齐道:“好,你日后练好了武功,我等你便是。”说着连续变招,不再想让。 张君宝年少气盛,本以为自己内力还淳,便想着跟耶律齐也在内力上较量一下。可此刻自己使出的招数才使出一半,便被对方打乱。而耶律齐的招式却是大开大合,形似空明拳,却又好像不是空明拳,待要分辨一二,却陡觉臂弯一麻,紧接着气息不畅,紧接着胸口的几处大穴均被点住。登时浑身的力气好似被隔绝在了身体的外面,一点也不听自己的使唤。 旁边的几名丐帮弟子见状,用竹竿将张君宝叉住,捉了两只臂膀,等候帮助发落。 张君宝非但没有吃惊,反而平静下来。因为适才见耶律齐使出的拳法,虽然是大开大合,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空明拳法,但形不似而神似。这远比自己领会的“空明之道”却又高明了许多。而适才自己想要跟耶律帮主比拼内力的时候,对方却避而躲之,教自己的力气根本使不出来,这才是更高明的武学之道。 张君宝想到这一点,所领悟的“空明之道”便又上了一个台阶。又细细想了一下耶律齐适才的招式路数,顿然发觉那几招看上去根本不是“空明拳”的招式,竟然是深得了“空明拳”的精髓。这就像老顽童所说的,“招式是死的,武功却是活的”,得“鱼”饱一餐,得“渔”饱一生,所以“鱼”远不如“渔”。经过跟耶律齐这一番交手,便对老顽童临走时候留下的十六字诀“空朦洞松c风通容梦c冲穷中弄c童庸弓虫”有了更深的见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常长老的疑心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时,后院传来一阵脚步声响,走进来七八名丐帮弟子。只见这几名丐帮弟子年纪略长,单瞧他们肩头上的一摞口袋便知道他们在丐帮中的地位不低。其中一位见屋内有面生的人,跟帮主见过礼便似欲言又止。 耶律齐一摆手,示意手下的人将张君宝和小妖带到隔壁的房间。然后说道:“这位是白玉山庄的少庄主,少林寺无相大师的门下弟子。咱们丐帮此次来到这苏门山,便是白少庄主的讯息。另外一位是洪掌柜,也是一位恨不得生吃鞑子肉饮鞑子血的巾帼英雄。” 洪香巧道:“承蒙耶律帮主瞧得起小女子,丐帮的事也算我一份。” 庞长老别瞧是个胖子,心思却是细得很。心说,丐帮此次义举牵涉重大,维保万无一失,不管洪香巧到底是什么人,都不能让其单独行动,恐走漏了风声。既然她答应共襄义举,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时,那位丐帮弟子才道:“启禀帮主,大仁分舵的兄弟都已经准备妥当,隐在镇子东边的树林里面。” 有一名丐帮弟子道:“大智分舵的精英弟子也已经准备妥当,得庞长老的命令,所需物品都已经准备齐全。” 接着又是大义分舵c大信分舵。大礼分舵和大勇分舵分别向耶律齐汇报。原来这几位便都是丐帮六大分舵的舵主。 大勇分舵的舵主道:“适才得到消息,苏门山四周的共有五间眼线点,不知怎地,昨晚上在苏门山东南角的那间小酒铺子突然着火了,待到帮中弟子悄悄赶去探查,除了发现两具焦黑的尸体,竟然一无所获。今天早晨,属下安排多派了几名探子,在哪小酒铺和苏门山附近探查。发现苏门山上魔教的人也似乎得到了这个消息,前几日苏门山上东侧的旗子一直是黄色旗子,今早却有一面旗子突然换成了红色。谨慎起见,属下特来禀报帮主。” 耶律齐道:“这地方古怪,需多加小心。苏门山的旗子变色,却不知常长老意下如何?” 跟六位舵主同来的还有一个瘦高的老丐,这老丐鸠形鹄面,浑身上下没有三两肉,仿佛是几根竹竿撑着一个泄了气的皮囊。此人姓常,叫做常寿长,乃是丐帮的掌钵龙头。常长老道:“那间小店既然是苏门山的眼线,小店被烧,苏门山岂有不知之理。兵法有云:‘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若不能出其不意,焉能攻其不备。咱们当是‘兵贵神速’。”常长老娓娓道来,倒像是一个饱学的酸儒。 白玉沙也道:“耶律帮主,我看苏门山的眼线不仅仅是那五间小店,这个镇子如此古怪,怎可能没有苏门山的细作。咱们此举志在必得,应当是宜早不宜迟。” 耶律齐道:“不错,身在险地,应当如此。看来进入这苏门山的人,也不仅仅是我们。”耶律齐言语一顿,又一想:“适才我看张君宝衣发散乱,昨晚上莫非是他在那间店里不成?”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倘若还有其他的人进入了苏门山,应当瞒不过丐帮的耳目才是。 耶律齐又想着张君宝好一个少年英雄,武功根基相当扎实。在三年前就与岳丈岳母等人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其又身怀“空明拳”,显然是跟自己多年不见的师父老顽童有莫逆之交。需想个办法让其迷途知返才是。 常长老道:“帮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耶律齐道:“常长老有话直说。” 常寿长道:“丐帮被誉为天下第一大帮,不仅仅是咱们丐帮人多势众,还有咱们丐帮乃是正义之师。咱们丐帮弟子虽然不能上沙场为国捐躯,但也能在后方扰乱敌军。闻昔年金国入侵我大宋之时候,还曾想出奸计要让我丐帮弟子撤回江南。如今蒙古重新步了金国的后尘,也定然不会小觑咱们丐帮的势力。” 耶律齐凝眉忖思,道:“常长老直说无妨。” 常寿长道:“丐帮之利在于‘散’,骑兵之利在于‘聚’,如今咱们丐帮弟子大举聚集,岂不是避长扬短么?蒙古骑兵所向披靡,乃是战场上的雄着之师,丐帮弟子与其若是一对一,固然不怕,但毕竟咱们丐帮弟子没有经过攻城略地的洗礼,不懂得排兵布阵,此次咱们弃散而聚,当是慎之又慎。” 白玉沙道:“常长老此言差矣,俗话说兵贵神速,出其不意。咱们这次行动就是出其不意,直捣黄龙,乃是蒙宋之战的一大首功啊。” 常寿长昔年曾在襄阳跟随郭靖守城,略知兵法,又瞧见帮主对这位白公子言听计从,便多了一份心思,善意提醒一下帮主。又见白玉沙说的没有道理,便没有理会。 耶律齐当然听得懂常长老的意思,也不由得脊背发凉,说道:“常长老所言极是,咱们此举确实是避长扬短,但终究是事已至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次行动还望大家万分小心才是。” 这镇子上的房屋都是香椿木建造,少有砖瓦。张君宝和小妖虽然被丐帮弟子带到了隔壁房间,但是耶律齐跟丐帮众人的讲话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莫须有的魔教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懒得理会丐帮的什么义举,看见小妖无恙便是大大放心下来。说道:“这地方古怪得劲,咱们得寻个空子跑出去。” 小妖却还是一脸漠然,说道:“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 张君宝道:“为什么不走?没想到那个白玉沙口是心非,一肚子坏水,落在他的手里,指不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呢。” 小妖道:“你这个呆子,我来这里的目的是做甚么,难道你不知道么?” 张君宝道:“对,对,我差点忘了,咱们要去苏门山的。可是咱们身陷囹圄,那个丐帮帮主的武功高的很,咱们却是如何才能逃走啊?” 小妖道:“为什么要逃呢?他们要去苏门山,咱们也要去苏门山,坐在轿子里面让他们抬上山去岂不是更好么?而且白玉沙已经拿到了‘九白纹章’,却并不着急杀我,因为就算他能进得去苏门山,也不见得有把握能取得来金佛,所以他留着我还有用处。倒是你要小心了,他跟你非亲非故,对他也没有什么用处,若不是他此刻还有求于丐帮,说不定早就杀了你呢。” 张君宝道:“我看那个丐帮的帮主不是坏人,不会由着白玉沙胡来的。” 小妖道:“他们行的是义举,是大道。任何阻拦他们道路的人都得死。” 张君宝也不由得冷了三分,说道:“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杀人,这算什么义举呢?况且他们连苏门山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怎么就要集结大批丐帮弟子来犯呢?” 小妖道:“自顾正邪不两立,魔教便是邪教的化身。那些所谓的正派人士见到魔教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原因,必先杀之而后快。这便是他们的‘大义’,若是有阻碍他们‘大义’的人,不管是亲是故,一概不能容忍” 张君宝道:“我师父也曾给我讲起过魔教的种种坏处,难道苏门山真的是魔教之所在么?” 小妖道:“若是你也相信白玉沙的话么?那么也相信我是魔教的人么?”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我自然是不相信他的话,不过他既然能说动丐帮大举来犯,必定有一定的证据说辞。” 小妖道:“丐帮的事情我懒得理会,丐帮的人听信谗言,折在苏门山那是活该。只要你相信我就行,其他的便不管了。不过,白玉沙说苏门山是魔教的所在倒也不是空穴来风。” 张君宝道:“都说魔教销声匿迹几十年了,难道现在还真的有魔教存在么?” 小妖道:“我也只是听说,不能断言。魔教在数百年里面经历过无数次大起大落,从未被真正地铲除。你也听我娘说过,三十年前,西夏国主秘密指使九祆堂,倾尽举国财富历时十数年访遍海内外的高人编纂成的《乾坤大法》,可以说是一部旷古绝今的奇书。魔教一向是死而不僵,总想咸鱼翻身。然而前几次大的正邪战役中,魔教均自受了重创。也不知道魔教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也知道了《乾坤大法》,便想窃取这本奇书。” 张君宝道:“那本奇书不是分成了上下卷,秘密送入蒙古大汗的金帐了么?难道魔教的人也有胆子去蒙古大汗的金帐去窃书不成?” 小妖道:“蒙古本就没有文字,成吉思汗也不通晓汉语,他自然是不看书的。那部奇书开始是送到了成吉思汗的金帐,后来便理所当然地移到了别的地方。” 张君宝道:“莫非是苏门山?” 小妖道:“这你倒是猜得到了。” 张君宝道:“这世上没有比苏门山更邪门的地方了,单单是这八百里的猎场便是亘古未有。况且,你娘不是都已经告诉咱们了么?拿到了‘九白纹章’就到苏门山来,才能开启金佛的秘密。” 小妖一笑,说道:“你呀,就是忒实在了些。既然这苏门山四周都是蒙古的猎场,那又怎么会是魔教的地盘呢?” 张君宝道:“白玉沙说是魔教的人勾结蒙古大军,要来侵犯大宋。魔教便是蒙古大军的先锋。” 小妖道:“这话也仅是能骗一下丐帮的蠢蛋。魔教有‘二宗’和‘三际’之说,更有‘尊王攘夷’之旨。据闻当年金朝南下,第一个知道消息通风报信的便是魔教的人。魔教跟中原各大门派的分歧在于‘尊王’,而不在于‘攘夷’。所以,勾结蒙古来犯宋朝的肯定不是魔教的人。” 张君宝知道,尊王攘夷一说源自春秋时期,本意为“尊勤君王,攘斥外夷”,是说“尊崇周王室,诸侯不兼并,侵夺外夷地”。 齐桓公借助周天子的权威来震慑和威服诸侯,并帮助天子树立威望打击不臣服的四夷。魔教的人本是跟中原的各大门派一起“攘夷”的,但是尊的却不是赵家的天下。 张君宝道:“‘尊王攘夷’,这话也不无可信。魔教虽然源自波斯,却早就被汉化,魔教的人大都是汉人。汉人自然不愿意被蛮夷的外族入侵也在情理之中。却不知那‘二宗’和‘三际’指的是什么?” 小妖道:“魔教之所以被称之为为魔教,就是因为他们的执念太深。执念便是信仰,也就是说他们一旦认定了的东西,就是绝不会改变的。‘二宗’指的是光明和黑暗,‘三际’指的是过去c现在和未来。是魔教所信奉的东西。” 张君宝大惊,说道:“白玉沙原是完颜一族,是金朝的后人。若是蒙宋起了兵戈,他们残金岂不是从中坐收渔翁之利了么?” 小妖道:“你也太低估蒙古了,眼下大宋乃是快要落山的太阳,岌岌可危。蒙古却是步步向上的朝阳。就算蒙宋再起兵戈,也必将是一场风卷残云的战争,他们完颜家也未必会得到什么好处。” 张君宝见小妖说宋朝是快要落山的太阳,心里很是不快,说道:“你虽然不是宋人,却也是汉人,怎么盼着宋朝输给蒙古呢?” 小妖道:“不是我盼着,是事实。咱们去邢州府的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蒙古的兵,他们队伍整齐,军纪严明,若有行动必定是阵马风樯,锐不可当。但是宋朝的兵呢,连抗蒙的大将都不能自保,那些个小兵岂不是人人自危么?” 张君宝听了这些话虽然很是别扭,却也反驳不得。因为向灵瑶的父亲向士璧就是个例子。张君宝又问:“如果蒙宋之间再起兵戈,你是盼着蒙古赢呢还是盼着宋朝赢呢?” 小妖道:“他们之间输赢与我何干?不过既然你这般问,我便想上一想。我爹爹虽然是汉人,却是蒙古的大官,我娘亲虽然不是宋人,却是跟蒙古有深仇大恨。所以从我记事其我爹爹和娘亲就极少在一起,也没有谈论过国家大事。我猜想我爹爹盼着蒙古赢,我娘亲盼着宋朝赢吧。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看着你这么希望宋朝能赢,那么我也盼着宋朝能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柳园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当然听得出来,小妖根本就不在乎蒙宋之间的输赢,就此判断小妖跟魔教跟蒙宋之间无有任何关系。但小妖却说是为了自己,便盼着宋朝能赢,虽然是一句信口而言的话,张君宝听在心里却是暖暖的。 张君宝道:“耶律齐轻信白玉沙的话,丐帮这次怕是要吃苦头了。咱们要想个办法帮他们一下才是。” 小妖不屑地说道:“他们冤枉你是魔教的人,还点了你的穴道,丢在这里。你为什么要再去帮他们呢?就算他们吃亏也是应该的,不吃一堑怎么能长一智呢。” 张君宝道:“他们不认识白玉沙的真面目也是情有可原,可是咱们既然知晓了白玉沙的真面目,又怎么能再去怪罪耶律帮主呢?就算不是为了帮丐帮,而是为了杀一杀白玉沙的嚣张气焰也好啊。” 小妖道:“这是两码事,丐帮帮主识人不准,捅下来多大的篓子都是咎由自取。适才你说白玉沙在蒙宋之间得渔翁之利也可能是真的,但是他从蒲金刚的手里骗走了‘九白纹章’,此刻便是要借助丐帮的力量,趁乱在苏门山盗走金佛才是重中之重。” 张君宝点了点头,这便应了师父经常教导自己的那句偈语:“心中有佛,所见皆佛。”自己见到丐帮大举聚集来苏门山,心里便是想着蒙宋之间。小妖心里面只有“九白纹章”,其心里面所挂念的边都是“九白纹章”和金佛的事情,蒙宋之间的战事当真是与她无关了。 可是,郭姊姊的事情没能告诉耶律帮主,这事窝在张君宝的心里面就像是一团疙瘩。此刻尚不知道郭姊姊的下落,不知道她有没有躲得过那条黑蛇还有那只黑豹,有没有受伤?若是告知耶律帮主让丐帮的弟子去搜寻一下,一定会有消息的。可适才耶律齐说苏门山四周全是丐帮的眼线,可是为什么没有听到有人来报发现郭姊姊的消息呢?若是丐帮弟子都没有能发现郭姊姊的踪影,那么郭姊姊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想到这里张君宝的心里不由得一阵钻心地痛。还有郭姊姊送给自己的那只金镯子儿,此刻还在向灵瑶的手中。再想到这里,张君宝的脑袋就像是像是炸开来一样嗡嗡直响。 “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烦恼皆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有形者,生于无形,无能生有,有归于无,境由心生。”张君宝一阵胡思乱想,不仅使被封住的穴道一阵酸麻,更是使丹田的内力异常鼓荡,却苦于穴道被封无有出处,憋闷难受,忙静下心来念了一通静心咒。 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径直到了隔壁的房间。 又听到一个粗犷的声音说道:“启禀帮主,常长老,这镇子上来了不少蒙古的鞑子兵,正挨家挨户地搜查呢。” 耶律齐道:“苏门山的一处眼线走水,此刻到这镇子上来搜查也在情理之中。常长老,依你之见咱们应当如何应对?” 常寿长道:“咱们人多吵杂,就算洪掌柜的极力帮着隐瞒,也难保不被这镇子上其他的人发现。此刻就算是躲过一拨鞑子兵的搜查,也必定会引起他们的疑心。鞑子兵在草原上是狩猎出身,镇子四周的丐帮兄弟也绝难逃过鞑子兵的搜捕。既然棋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咱们不如将势就势,出其不意,此刻就杀上苏门山去。” 庞长老也道:“丐帮此次行动树大招风,几个分舵的兄弟都到了这猎场里面,难保不被苏门山其他眼线所察觉。我赞同常长老的意见,此举咱们宜速战速决。” 白玉沙急道:“耶律帮主,咱们大举在即,一切续当稳妥为重。几个鞑子兵怕他作甚,咱们料理了便是。眼下是白天,白天上山恐有诸多不便,我看还是按照原计划,咱们到了晚上再作打算。” 常长老道:“帮主,咱们丐帮的兄弟不擅长马背上杀敌,若是等蒙古鞑子的援兵来了,咱们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为了帮众兄弟的安全着想,此事宜急不宜缓,在此地多耽搁一分,便有多一分的危险。” 庞长老也道:“八百里猎场便好似一个迷宫,苏门山想来也是凶险重重,咱们丐帮的兄弟此来便是失了地利,若是能在天时上扳回一筹,也算是多了一份胜算。况且常长老曾跟随襄阳郭大侠守过城,通晓兵法,自古以来便没有夜晚攻城陷寨的之说。那苏门山数十年不倒,想来也并不全然依靠着这八百里的猎场,山里面的机关陷阱也一定颇多,白日攻山便是多利少弊。” 白玉沙见两位长老坚持几见,也不好多说,便道:“两位长老通晓兵法,见多识广,倒是我这后辈的拙见让两位见笑了。咱们应当同仇敌忾,共进退。我听从帮主指挥便是。” 耶律齐道:“这苏门山里面的样子咱们都不曾见到过,进山的路也仅是大概,夜晚攻山也是多有不妥。我看就依照常长老和庞长老的意见,此事宜急不宜缓,咱们今日就攻山。” 庞长老又道:“此地不宜久留,适才的那位少林寺的高足张少侠,还有那个魔教的妖女我看也要一同带上山去。倘若那个妖女当真是杨惟中之女,咱们也好相机行事。” 白玉沙附和着说道:“还是庞长老想得周全,若是我那张师弟能知错悔改,也有庞长老一份功德。” 耶律齐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孙舵主,着你们分舵弟子再行探查一次周围的情况,有半点风吹草动都要及时汇报。只要是蒙古鞑子的大军不到,咱们必定一举成功。” 张君宝接着听到数名丐帮弟子随声应和着,然后开始收拾东西,想来是将那打碎的屏风掩盖起来,免得鞑子兵进来搜查发现痕迹。 小妖却不屑地一笑,说道:“这猎场是给蒙古的皇帝老儿狩猎用的,里面自然有大批的蒙古兵了。这些臭叫花子只知道这里有‘苏门山’却不知道这里有‘柳园’,真是可笑。” 时下忽必烈已经称帝,改国号为元,称世祖。虽然蒙古也称其为“薛禅汗”,但汉人依旧称其为皇帝。所以小妖随口便道是蒙古的皇帝老儿。 张君宝听小妖说丐帮是臭叫花子,也是觉得不妥,可又一想,小妖落在的丐帮的手中,岂能还叫丐帮的好。可小妖是才所说的“柳园”好似另有隐情,便问道:“‘柳园’又是哪里?跟苏门山又是什么关系?” 小妖道:“这猎场如此的大,那蒙古的皇帝老儿到这里来狩猎不得有个住处么?‘柳园’就是皇帝的行宫。” 张君宝道:“我还一位蒙古的皇帝老儿住在苏门山呢?即使这样,那苏门山又是做什么的 呢?” 小妖道:“那蒙古的皇帝老儿古怪得劲呢,他宁愿把天下的山都踏草原,自己也不愿意到山上去住呢。那苏门山是蒙古一位宰相的隐居所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小妖的坏心眼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心知此事非同小可,兵家有云:“知己知彼者,方能百战不殆。”如今丐帮轻信白玉沙的谗言,连这八百里猎场里面的柳园都不知晓,岂不是要吃大亏,忙又试探着问小妖道:“他们只知有‘苏门山’,不知有柳园,如此不辨敌情,岂不是要吃大亏。这‘柳园’一说怎么未曾听你提起过啊。” 小妖道:“他们贸然到了这八百里的猎场,吃亏是自然的。如果你心里面惦记着丐帮的臭叫花子,那我偏偏就不说了。再说了,你从来也没有问过我啊。” 张君宝道:“自从你在邢州府的龙岗不辞而别,我心里面一直惦记着你呢,若不然也不会被困到这里。只不过,从我下山以后,我遇到了一位前辈高人,还传授给我几式武功,那为前辈跟丐帮有莫大的干系,所以才不忍心看着丐帮弟子吃这个亏呢。” 小妖“哼”了一声,说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你都被人家认定是魔教的恶徒了,却还想着帮人家。你这呆子,真是少见。也罢,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保管他们一个也走不出这猎场。” 张君宝侧耳细听了一下隔壁,响动之声小了些,便也不去理会,只顾央求小妖快些讲来。张君宝心里暗想,隔壁的讲话之声自己都能听得清楚,那么依照耶律齐的武功修为,他和小妖的讲话也一定会听得到的。只盼着耶律齐能听到这些,赶紧带领丐帮的弟子好生安置妥当了。 张君宝道:“你快跟我说说,这‘柳园’到底是一个什么古怪的地方。” 小妖是何等地古灵精怪,一眼就瞧出了张君宝的心思,心想:“越是让我说,我就越是不说。这些臭叫花子不仅污蔑我是魔教的妖女,还对我爹爹不敬,我才没那么好心救他们呢。可是若是自己什么也不说,倒也难为了这傻小子一片傻呆呆的心了。”想到这里,小妖眼珠儿咕噜一转,便说道:“这件事情那可是秘密的很呢,若不是又一次我爹爹喝醉了,我也不知道呢。据说,蒙古的这个皇帝很是惧内,虽然他有妃嫔成群,却每天晚上只能陪皇后一个人。所以就有人想了一个办法,在这苏门山里面建了一座行宫。皇帝老儿每当想吃腥的时候,就要微服私访啦,御驾亲征啦,总之是想一个理由,然后就来这里偷欢喽。” 张君宝不由得脸上一红,说道:“你刚才不是说‘柳园’很危险,还有很多的鞑子兵么?” 小妖道:“不管皇帝老儿去哪里,总会有很多兵随行保护了。” 张君宝又问:“那么‘柳园’离‘苏门山’远不远啊?” 小妖嘴角一挑,说道:“其实呢,‘柳园’就是‘苏门山’,‘苏门山’就是‘柳园’。只不过是皇帝老儿来偷腥的时候就叫‘柳园’,皇帝老儿一走,这儿还叫做‘苏门山’。” 张君宝一心盼着丐帮能全身而退,听小妖这么一说,也没有时间去分辨真假,便是略略放心,又问道:“那这苏门山中会不会有鞑子兵呢?” 小妖道:“那就要看皇帝老儿在不在这里了。不过你放心,那位皇后心眼小得很呢,三天不见皇帝就会大发雷霆。所以,我看皇帝老儿不会这么巧在这里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二戒顶色卧莲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这时门被推开,耶律齐等站在门口。庞长老“哼”了一声,说道:“小女孩子家,信口雌黄。你小小年纪懂得什么皇宫大内的事情,我看就是轻言胡诌。”庞长老嘴上是这么说,心里面也吃不准,毕竟谁也不知道这苏门山里面的事情。庞长老这么说,表面上是说小妖口没遮拦,实际上是在暗示说:“你们在屋内的讲话我们都听到了,此刻言语出来,省得你说我等偷听。再者,苏门山的情况蹊跷的很,多方打探苏都很难得到其内的消息。所以,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反正我嘴上一定会说不相信你的,这叫做不占便宜。” 庞长老是老江湖,自己的三怕倒是不怕别人笑话,但是於丐帮的声誉却是极其看得重的。嘴上虽然说不相信小妖的话,不占一个后辈而且还是一个女子便宜,但是心里对这个魔教的女子却多了几分好感。 耶律齐当然也是听到了张君宝和小妖的对话,吩咐丐帮弟子道:“事不宜迟,带上他们两个。咱们立刻就走。” 常长老道:“那顶轿子现成的,就将他们两个安置在轿子里面,其他人改扮一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 几名丐帮弟子得令,将一顶轿子抬了进来,要将张君宝和小妖一起架到轿子里面。那顶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张君宝和小妖的身材都是消瘦苗条,要盛下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小妖脸上一红,这是几日虽然是从苏州到邢州,跟张君宝朝夕相处,可两人都是以礼相待,马乘两匹,房住两间。若是要两人在一顶轿子里面,那成何体统。小妖急道:“都闻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那当然不是说丐帮人多。是说丐帮是仁义之师,守信讲义明事理。而且帮内弟子都尊奉‘十穷’c‘十戒’和‘八要’。如果我没有记错,那‘十戒’便是:一戒越边抽舵(不准投邻居及同行);二戒顶色卧莲(不准嫖同行之妻);三戒点水发线(不容内奸行径);四戒引马上槽(不准暴露自家做的坏事)” 常长老道:“妖女又要耍什么花样,这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听你胡乱掰扯。丐帮的‘十戒’又跟你何干?” 小妖道:“你们将我跟他放在一顶轿子里面,那成何体统?哦,我知道了,有句话叫做‘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污,所见皆秽’。我看你们丐帮的‘十戒’也就是当歌儿闲来哼哼的吧。” 常长老一张脸憋成酱紫色,却也不好发作,情知这个妖女伶牙俐齿,果然不是一个善茬。于是喝道:“周德福,你那里不是还有几匹马么?将这小子捆了,撂在马上。” 小妖得意地一笑,张君宝却一皱眉头,傻子也知道被困着横在马背上的滋味一定不会好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暗中解穴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耶律齐一皱眉头,说道:“常长老,这里看似静如死水,其实暗中波涛汹涌,切忌不可大意。” 常长老一边应和着,一边安排好岗哨和“线子”。“线子”自然就是眼线,不过丐帮的这种“线子”却是特殊的很。丐帮百年威名不衰,自然是有独到之处,一般的行动不仅仅有岗哨,还有“线子”。原来这“线子”乃是一种经过驯化的毒蛇。用兽虫示警,端地是独到的很。 庞长老安排手下弟子取来干粮和水分给众人,那干粮和水分了一圈,自然是没有张君宝的份。张君宝被捆在马背上颠簸了大半天,浑身的筋骨都像是要散架了,又酸又痛,手脚都已经麻木。此刻被抛在草丛里面,蜷曲着卧在那里,也是口干舌燥。庞长老拿来一个水囊,走到张君宝面前停住,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止住,猛地将那水囊丢在张君宝的脸畔,叱呵道:“你这魔教的小贼,还想讨口水喝?简直是搬着梯子上天—一没门。若是咱们丐帮此行有功,或许还能赏你一个全尸。若是出了什么差池,第一个就拿你开刀。嗜你的肉,饮你的血。”庞长老说这一番话的声音颇大,引得耶律齐和白玉沙都向这边瞧来。 张君宝心想,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我又没有要水喝,干嘛说我想讨口水喝呢。既然你这般态度,我就算渴死了也不会想你讨一口水喝的。适才在洪香巧坊的时候,见庞长老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掖不藏,不愧不怍,怎么此刻却变成了一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了。 张君宝出身低微,做惯了小厮,虽然师父对自己很好,但平时师兄师伯还有那些寺内的司水和净头却没有那么好说话,出言不逊或尽说一些挤兑张君宝的话也是常有之事。此刻庞长老这么训斥张君宝,张君宝并不当真生气。但是污蔑张君宝是魔教的小贼,却还是有点让张君宝气愤,就连白玉沙开始也只是说自己是跟小妖厮混在一起,怎么此刻自己就成了魔教的人了,这就是“歧视”跟“诬陷”的差别。 虽然魔教这顶帽子是白玉沙给的,但是这就好比一个伤疤,不论是谁捅上一下,总是会痛的。张君宝道:“哼,打不赢就怪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还要嗜肉饮血,我看你才是魔教的人呢。” 庞长老一边扬起手掌佯装要打,一边又道:“你这小贼嘴巴到还硬,我这就把你的下巴打碎了,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耶律齐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要将张君宝打伤了,确实不妥,便道:“庞长老,怎么个事儿?” 庞长老道:“这猎场里面既然是魔教的老巢,这小子一定知晓内情,想不到他还嘴硬的很。我看见他就气不过,岂能给他吃食。” 耶律齐道:“庞长老糊涂了,张兄弟才从少林寺下山几天啊,怎么就成了魔教的人呢?我看他不一定知晓内情。他的事情,等咱们出了苏门山再细细查证。再说了,咱们来到这里,成功与否都在自身,岂能责怨他人。我看,你还是给他点干粮和水,这一路马背上颠簸,也够他受得。” 庞长老道了一声“遵命”然后,将张君宝提起,向外走了步,绕过马匹,将张君宝往地上种种地一撴,说道:“算你小子造化,也是咱们帮主仁慈。” 张君宝穴道被制,只得任由胖长老摆布。在庞长老将自己恨恨地往地上一墩的时候,猛觉得被封住的穴道涌进来一股暖流,将被封住的穴道冲开。庞长老竟然偷偷地将自己的穴道给解开了。 张君宝一愣,既然身上的穴道被解开来,那么这身上的绳索也就形同虚设。到底是庞长老有意而为之还是不经意,一时还拿捏不定。 庞长老见张君宝面上有诧异之色,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小兄弟,适才别怪啊。你那个白师兄不是个好人,此行多半有诈,你好自为之,早作打算。”然后起身站起,又从怀里摸出来几块干粮,丢在一旁,大声叱呵道:“小赖子,你去喂那个臭小子。我看到他就烦得很,让他离我远点,眼不见为净。”说着转身去了另一边。 张君宝这才明白适才庞长老大声叱呵自己都是佯装的,目的就是偷偷地将自己的穴道解开。想来是在洪掌柜的铺子里,庞长老见到了白玉沙出尔反尔,不相信於他,反而来帮自己。但是帮忙还不能明目地帮忙,也好教他脱开帮助自己的嫌疑。 丐帮分多路攻山,乃是应了兵法上的“天道变化,消长万汇,契地之力,乃有成尔。”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大勇分舵的弟子还没有回来。常长老道:“禀告帮主,瞧眼下契机,大勇分舵的探子还没有回报,怕是有什么意外,咱们应当再做调整。” 耶律齐道:“人若是没有回来,那么‘线子’也应当有消息了。常长老速查一下‘线子’的状况,此次计划应当万无一失才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弄蛇者死于蛇 小÷说c网 】,♂小÷说c网 】, 白玉沙道:“常长老莫要疑神疑鬼,此地不比中原,这山回路转,无路径可循,大礼分舵的的兄弟应当是路途不熟,咱们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 常长老对白玉沙信不过,可眼下状况摸探不清楚,碍于帮主的面子也不好反驳。这时,有丐帮弟子回禀,说是有“线子”折回,想来大勇分舵的探查弟子也马上就有消息了。 张君宝距离耶律齐和白玉沙他们稍远,但也瞧得清楚那所谓的“线子”乃是一条红黄相间的小蛇。张君宝暗想丐帮捉蛇弄虫的本事当是不小,这种罕见的小蛇都能驯养得来。听闻郭姊姊说过,这世上最善于弄蛇的乃是白驼山的人。昔年白驼山主欧阳锋被尊为“西毒”,一身霸道的邪功独步天下,后来又逆练九阴真经,若不是其走火入魔导致神志不清,当为天下武功第一了。 丐帮为正义之帮,却养这些毒虫所用,岂不是正邪不分么?张君宝又一想,武功原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只要人心不邪,又何来邪教之说?魔教的人若不做出来一些人神共愤的事情,有岂能被中原武林所不齿?可往往人们看到的都只是表象,便如那位已经作古的西毒前辈,不也是神雕大侠的义父么?蒙古人屠杀汉人不对,可汉人屠杀蒙古人就天经地义了么?这世间之事,到底又有什么对错之分呢?张君宝想到这里,头绪乱纷,愈发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你们叫花子也只懂得捉几条怪蛇儿,来装神弄鬼。更可笑的是还叫什么‘线子’,你们能有白驼山一成的弄蛇功夫,就不会被蒙在鼓里了。”这声音是轿子里面的小妖说的,语气竟然是充满了不屑。 庞长老怒道:“小丫头儿信口雌黄,难道你就懂了么?这蛇乃是天山异种,中土少有,那可是有灵性的很。花子捉蛇,天经地义,用不着你来挖苦。难道你比我们这些叫花子儿还懂蛇 么?”白驼山不仅养蛇,还能驱蛇c驭蛇,更能驱蛇做阵。武林之中若说谁门谁派的武功天下第一,少有人信服。但是若说到白驼山驱蛇的功夫天下第一,却是少有人反驳。所以庞长老虽然是这么说,却也不敢口出狂言说丐帮弟子弄蛇的功夫跟白驼山媲美。 小妖道:“我虽然不养这些恶心的东西,但至少我看得出,这条蛇就要死了。” 庞长老道:“胡说八道,这蛇儿活蹦乱跳得紧呢,怎么会死。我看,你连这是什么蛇都不见的知道吧,就少在这里蛊惑人心,苏门山今日必定难逃一劫。” 小妖笑道:“这蛇是不是天山的异种,我却不知。我看你们捉这种蛇驯养也未必是单单看它有灵性,当然还有它的迅捷。我在书上看到过一种蛇,跟这种蛇倒也相似得很。说是这种蛇叫做‘火蛇’,擅爬杆,其行迅捷。若被此蛇咬中,伤口不但不麻,而且无知无觉。一旦毒液浸入心脏,那边是皮肤肿胀如炙,心痛如同火烧。” 庞长老脸色一变,“哼”了一声。待要说话,却见手持那“线子”的弟子,浑身一抖,面赤如火。紧接着将手中的“线子”丢在地上,双手狠命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上,如同被大火烤炙一般。 那条红黄相间的“线子”被丢在地上后,竟然扭曲了几下,一动不动了。庞长老大惊,又瞧着那位脸庞扭曲到极致的弟子,忙出手如电,点了这名弟子身上的几处穴道,让他不再抓狂地自戕。 那名弟子虽然被点了穴道,但是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痛苦,霎时间脸上滚下豆大的汗珠,双目极欲要爆了出来。跟那条蛇一般,在地上僵直地扭曲了几下,便已然死去。 庞长老怒道:“妖女,你究竟用了什么恶毒手段?” 小妖道:“我离你们尚有一丈远,而且被封着穴道,又怎么会使手段?” 耶律齐也敲出蹊跷,用手止住庞长老道:“庞长老稍安,杨姑娘一直在左近,不能有什么动作,我看这事另有他因。”庞长老知道耶律齐的武功高深莫测,既然他这么说,也略冷静忖思,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一个小女子在耶律帮主的眼皮子底下的确难能搞出什么花样出来。 耶律齐冲着小妖一拱手,说道:“适才庞长老无理,还请姑娘担待则个。不期姑娘对这蛇毒如此了然,敢问姑娘是如何看出其中有诈的?” 庞长老一怔,惊道:“有诈?难道这蛇被人做了手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火蛇之毒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小妖道:“还亏庞长老是丐帮的人,都闻丐帮弟子擅弄蛇虫,想来庞长老对这些毒虫是摸也不摸的了?”庞长老号称“庞三怕”,其中就有女人,跟女人套近乎的人自然不方便带着些蛇虫。所以小妖的话倒是没错,庞长老的确是从来也不碰这些蛇虫的。 庞长老见帮主也有意向小妖询问,也怪自己一时大意,没能瞧出其中的端倪,便隐忍不发,且看小妖的高明手段。 小妖道:“我虽然也没有养过蛇,却也大概知晓这类小动物的习性。红黄色相见的蛇不多,再加上其行动迅捷,也不难辨认。但是,这条蛇回来的时候就很不寻常,显然是被人做了手脚。其一,这条小蛇在那名丐帮弟子手中的时候,还在来回扭动,显然是兴奋不安,又或者是痛苦不已。其二,这条蛇嘴角有白沫,信子吞吐也滞怠得很,显然是吞咽困难,呼吸困难。最后是这条蛇全身抽搐,不能呼吸,被活活憋死。庞长老就算再没有弄过蛇虫,也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毒了吧?” 庞长老道:“这是蛇毒的症状。” 小妖道:“不错,而且是金环蛇毒。若不然,这条小蛇早就毒发身亡了。金环蛇毒伤口不明显,而且不流血,不红不痒。但是一炷香后,就会突发我刚才所说的那些症状。” 庞长老道:“这条‘如意红’也是罕见的毒蛇,难道是他自己咬了自己一口么?” 小妖道:“庞长老真是糊涂,只有人会自己人咬自己人,蛇虫是断然不会的。蛇毒大约分两种,一种是‘动毒’,一种是‘不动毒’。‘动毒’就是这条火蛇的毒液,中毒的症状便跟适才死去的丐帮弟子的症状一样,想不动都不行,最后心脏破裂而死。” 庞长老道:“小三子是被自己养大的蛇给咬死的?”看来刚才手持“线子”回来禀报的丐帮弟子叫做小三子。 小妖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你看看他的手,是不是血红如炙?” 庞长老伸手去捉小三子的手,却被耶律帮主伸手拦住。耶律齐撕下来半截衣襟,裹在手上,去翻开小三子的手,果然小三子的手掌就像是按在火炭上面一样,全是火泡。 小妖道:“亏得庞长老也是老江湖了,竟然不懂得这蛇毒的厉害。我适才都说了,小三子没有被蛇咬伤,那蛇毒自然就是从他的手上浸入体内的。蛇毒的另一种‘不动毒’便是你中毒之后,想动却一动也动不了。甚至连眼一口唾沫也十分困难,呼吸一口空气也是不能,最后被自己不能呼吸而活活憋死。这便是那条蛇被毒死的症状。” 庞长老道:“便如姑娘所言,小三子是被这条‘如意红’的‘动毒’所毒死的,而这条‘如意红’却是被‘不动毒’所毒死的。” 小妖道:“不错,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条蛇的腹部一定被人刺了几个小孔,‘不动毒’就是从那里进入小蛇体内的。” 庞长老拾起一根树枝,挑翻那条死了的线子如意红蛇,其腹部果然有几个小孔,还隐隐有殷红的血迹。庞长老丢下树枝,说道:“以蛇毒驭蛇,这等歹毒的手段也只有你们魔教的人能做得出来。若不然,你一个小姑娘岂会知晓得这么清楚?” 小妖道:“人都有两只眼睛,是能看到的,可惜你这两只眼睛却不辨是非。我看不仅仅是你的眼睛不辨是非,你的心也不辨是非。” 庞长老虽然对张君宝心存怜惜,对小妖却没有好感。因为,小妖的父亲杨惟中当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蒙古大官。凡是去做蒙古官的汉人,庞长老一向不待见的。庞长老也没有明白为什么小妖会告诉自己这么多,只道是小妖别有用心而已,便说道:“只可惜,这些话也救不了你。你若是好生交代这歹毒驭蛇手段的来龙去脉,我或许能不为难与你,若不然” 常长老拧着眉头,说道:“庞长老,别难为这女娃子啦,她这是在帮咱们,咱们不能不领这个情。眼下恐有变动,咱们应当早作打算。”这时候远处传来“嘭嘭”两声巨响,紧接着两股烟火分别从右侧前方和左侧前方升起。常长老大惊,惊呼道:“哎呀,不好。那是大仁分舵和大义分舵的进攻讯号。怎么没有帮主命令,胆敢擅自行动?” 常长老话音未落,正前方又传来“嘭嘭”两声巨响,还是两股烟火。庞长老道:“看样子是大智分舵和大信分舵的兄弟,帮主,情况大为不妙啊。” 耶律齐也是一惊,说道:“情况有变,苏门山恐有诈。庞长老,常长老,你们分别带两队人马,从左右去援助分舵的兄弟们。若是敌人有备而来,切忌不可恋战,能退则退。”庞长老和常长老领命。耶律齐又道:“常长老,先将约定攻山的烟花放出,免得分舵的兄弟们相互疑心。还有,咱们此行甚秘,从镇子上到这里也是临时起意,既然连‘线子’都被人做了手脚,那咱们之间一定是出了细作,任何人若有异常,一律严查。常长老,你是掌钵龙头,伍大合不在,此事便由你做主,包括我在内,不许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常长老有意无意地瞥了白玉沙一眼,大声呵道:“是,老朽谨遵帮主口谕。此间不宜久留,庞长老从右边走。请帮主跟白公子随老朽从左边下山,如何?” 耶律齐朗声道:“大敌当前,理当如此。白公子可莫要多心。” 白玉沙面色一阵尴尬,勉强陪笑说道:“不错,不错,大敌当前,理当先摸清楚情况,再作打算。耶律帮主将帮内兄弟的生死看得慎重,白某人佩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鞑子兵 小÷说c网 】,♂小÷说c网 】, 张君宝虽然被常长老偷偷解开了穴道,但瞧见丐帮的情况有变,也不显露,任由他人又将其横搁在了马背上。常长老带领一干丐帮弟子刚出树林,就瞧见数十名丐帮弟子溃逃而至。紧接着后面追来一队鞑子骑兵。 那队鞑子骑兵队形整齐,全副武装铠甲鲜明,连马匹上面都裹着锃亮的铠甲。第一队鞑子兵的长枪往前戳着,专攻中下路,第二队鞑子兵接踵而至,长枪向戳着,专攻中上路。任由丐帮弟子武功再高,一时也奈何不得鞑子兵的队伍。 常长老瞧得清楚那是大仁分舵的兄弟,又见鞑子官兵厉害,大仁分舵的兄弟不敌,已经死伤大半。庞长老忙吩咐手下的弟子前去营救。这时庞长老手下一个叫做何玉柱的人,自告奋勇带了四五人各自持了单刀前去营救。眼见大仁分舵几名受伤落在后面的丐帮弟子就要被鞑子官兵追上,何玉柱双足一点,身子飞在空中,几个大踏步便到了鞑子兵的面前。那队鞑子兵瞧见这名丐帮弟子身手不凡,却是也不恋战。只听一声蒙古语的号令呵下,第一队竟然勒住马匹,紧接着第二队变成第一队,第三队变成第二队,用盾牌筑起了一道防线。何玉柱双足连踏,均踩在盾牌之上,那队鞑子兵的防线竟然纹丝不动。待何玉柱身形落稳,猛然间在盾牌的间隙里面却突然戳出来几杆长枪,这盾牌阵法竟然是有防有攻。 何玉柱见盾牌阵十分了得,一时也奈何它不得,便用单刀一旋,削断了几杆长枪。常长老见状忙呼:“何堂主切不可恋战,速速回来。” 何玉柱回头一瞧,见大仁分舵的兄弟已经到了常长老身侧,便用单刀挑起两个被削断的矛尖,朝鞑子兵阵中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身上用力掷去。那位鞑子军官手持一把长柄大刀,看上去也是久经沙场,经验十足。只见他用脚轻轻一磕胯下的战马,那战马长嘶而起,这便躲过了一根矛尖。那鞑子官兵又双臂挥刀将另一根矛尖劈成两半。 何玉柱知晓若是近战,这些鞑子兵均不是对手。可是这鞑子兵行军打仗,训练有素,单单是那个鞑子官兵便是有双臂神力,自己适才拨过去的那两根矛尖少说也有二三百斤的力道,竟然被那人轻巧巧地劈开。再战下去,自己也是讨不到便宜。便喝令跟其随性的丐帮弟子后退。何玉柱一转身,便往回撤。这时,第三队的鞑子兵突然将手中的长矛尽数掷出,直奔何玉柱的后心。 何玉柱不想这些鞑子兵竟然熟透兵法,知进知退,竟然在自己折回的时候陡使杀招,乘胜追击。可此时自己已经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单刀挥出也仅能劈开几根长矛。若想将那十几根长矛尽数避开,已无可能。 便在此时,何玉柱眼前一晃,飞来一条人影,那人一只手在自己后背一托,另一只手竟然手臂一圈,将那十几根长矛尽数揽在怀中。何玉柱被这一托的力量,稳稳地又往前飘了一丈多远,落在了常长老的身侧。再回头,那人乃是帮主耶律齐。 耶律齐不等身形落地,怀中的长矛便尽数又飞回到鞑子兵的阵中。这十几根长矛避过第一排的盾牌,立刻戳倒了一片鞑子兵。耶律齐乘机又往前一步,在第一排鞑子兵的中间一块盾牌上一点,随即又飘了回来。 便是这轻飘飘的一点,第一队的鞑子兵为首的那个竟然口吐鲜血,立时倒地毙命。原来这阵法中的盾牌就像是鱼鳞,相邻相嵌,错落有致,能互相借力,互为助力。何玉柱的外家功夫虽然独到,在那盾牌上睬他一通,力道均被盾牌分散,所以盾牌后面的鞑子均是安然无恙。耶律齐的武功比何玉柱高出数倍,一眼就瞧出这盾牌阵法的端倪。适才在第一排中间那块盾牌上看似轻飘飘地一点,实则是运用了十成的内力。所以那队鞑子兵就算以十档一,还是不免被震碎了心肺。 耶律齐见鞑子兵众多,也不恋战,一去一回,挥洒自如。再瞧那队鞑子兵,虽然被耶律齐一招死伤了十几人,但立刻又有第四队兵丁循空挡补上,第一排依然还是盾牌阵。耶律齐不仅吸了一口凉气,暗自叹道:“无怪乎蒙古鞑子所向披靡,单单瞧着队鞑子兵,进退有序,疾而不乱。每队又单有分工,共进共防。虽然鞑子兵不通晓武功,但这阵法严明,任由对方再是厉害,也绝难冲破这一队又一队的防线。” 常长老也瞧见这鞑子兵的阵法严明,非同小可。本来以为丐帮此来仅是去剿灭魔教的余孽,蒙古鞑子的先锋爪牙。却不曾想真的碰上了蒙古鞑子的骑兵,难道真如小妖所说的,恰巧碰上那蒙古的皇帝老儿在这苏门山中么?“不对,瞧这阵势,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便像是早早设下的圈套,就等着丐帮往里钻呢。”常长老想到这里不仅倒吸了一口凉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计中计1 小÷说c网 】,♂小÷说c网 】, 那鞑子官兵嘴里叽里咕噜地讲了一通,似是心有成竹,并不着急攻来。大仁分舵的兄弟死伤惨重,耶律齐赶忙命手下给受伤的兄弟裹伤。常长老来回查验一番,却没有发现大仁分舵的舵主孙大元。 一名受伤的大仁分舵的弟子道:“启禀帮主,常长老。小人是大仁分舵的弟子,名叫尤贵。西边的地势开阔,我们大仁分舵才赶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被蒙古鞑子的大军发觉。不知道为何示警的烟花竟然失窃,孙舵主为了大局着想,誓死与鞑子军周旋,却不想那队鞑子军竟然厉害异常。” 常长老瞧着这名丐帮弟子面生,但此刻已然顾不上这许多,便道:“示警烟花失窃?竟然有这种事情,莫不成咱们丐帮内部出了奸细?” 尤贵道:“孙舵主也是这么想法,因为那对鞑子兵的手里面竟然有咱们丐帮的讯号烟花。孙舵主告诉大伙,事已至此,鞑子兵临城下,咱们别无他路,只有以死相拼。孙舵主带领众弟兄跟那鞑子兵一阵厮杀。只是那鞑子兵着实厉害,到了最后孙舵主为了掩护兄弟们离开,陷入了盾牌阵中,再没能出来”说到这里,脸上泪如雨下。 常长老愤然道:“兀那鞑子可恨。”又转念一想,丐帮的讯号烟花管理极为严密,乃是丐帮内的前任长老亲手制作。平日里由执法长老亲自保管,从不曾有任何差池。鞑子又怎么会有丐帮的讯号烟花呢?还有,丐帮的示警烟花和讯号烟花不同,又怎么示警烟花失窃,而讯号烟花却安然无恙呢? 如此忖思一阵,常长老又问尤贵说道:“适才各个分舵的讯号烟花都已经燃放,莫非都是鞑子使诈么?大仁分舵的讯号烟花到底何在,快快细细说来。” 尤贵道:“示警的烟花虽然失窃,但是咱们丐帮的讯号烟花却是好好的。孙舵主临终之时,托付给小人,让小的务必带给帮主和常长老。”尤贵说着自怀中取出来一个破布包,那破布显然是匆忙之际从衣襟上撕扯下来的,上面还染有血迹。 尤贵手持着那个破布包裹,眼神却在流转不定。常长老阅人无数,江湖经验丰富无比,又怎么能瞧不出来尤贵有问题。常长老瞧见尤贵面生的时候,就有了一点疑心。又听尤贵说孙舵主失陷在了鞑子兵的盾牌阵里面,既然失陷在盾牌阵里面又怎么会临终将丐帮的讯号烟花交给他?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丐帮等级森严,舵主下面还有副舵主,更有几名管事弟子。这些人常长老自然都认识,既然孙舵主事先知晓的鞑子的阴谋,又岂能不早做安排,让他的心腹弟子做好以防万一的打算。 尤贵上前一步,手中的布包递给常长老,眼神却在不经意间瞥了耶律齐一眼。因为这里武功最高的就是耶律齐。常长老已经瞧出尤贵的脚步已经乱了,手也在颤抖。 常长老假意去接那个布包,暗自已经运筹了十成的功力,谨防有变。就在尤贵的手往上递的一瞬间,斜刺里传来一声暴喝:“常长老小心。”说话的人竟然是白玉沙。 话至人也至,白玉沙未等话音落地,人已经到了尤贵和常长老的中间,手中折扇一挥,将尤贵手中的破布包裹拍落。破布包裹落地,溅出一团团的石灰粉。这是江湖人最为不齿的下作手段。 尤贵手中的破布包裹虽然被拍落,但是尤贵突然之间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尤贵的另一只手里面突然多了一把刀,那把刀以快速绝伦之势削向白玉沙的脖颈。常长老瞧得出来,尤贵的武功要比孙舵主高明得多。 尤贵的刀够快,白玉沙的手更快。 尤贵的刀还没有削到白玉沙的脖颈,白玉沙的手指就已经插入了尤贵的咽喉。 就算没有白玉沙横加阻挡,尤贵也丝毫伤不了常长老。常长老没有先指破尤贵的阴谋,只不过是想要看一下幕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然而让常长老没有想到的是,来救自己的人竟然是白玉沙。 自从丐帮来到这八百里的猎场,便是危险重重,眼前这一幕明显是受人算计,那么丐帮里面一定有奸细。本来最为可疑的人便是白玉沙,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白玉沙出手来相救自己。如果这个奸细不是白玉沙的话,那到底是谁呢? 尤贵倒在地上,跟尤贵同来得那些受伤的丐帮弟子也突然跳了起来,身手利索得像一只只狼。只可惜耶律齐c常寿长c白玉沙这些人都是打狼的好猎手。 常长老道:“不知道白公子是怎么瞧出来这个尤贵有诈的?适才老朽还多有怀疑白公子,这厢赔礼了。” 白玉沙道:“那队鞑子兵骑马,竟然没有追上这几个受伤的丐帮弟子,常长老难道不觉得奇怪么?况且,那队鞑子兵并没有杀过来的意思,那么便是在等这个尤贵得手呢。还好,鞑子的诡计没能得逞。” 常长老道:“不错,鞑子奸诈,竟然收买了不少汉人高手,实难想到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计中计2 小÷说c网 】,♂小÷说c网 】, 耶律齐也道:“承蒙白公子出手相救,咱们才躲过此劫。我看蒙古鞑子早有准备,咱们应当另做打算才是。” 白玉沙道:“耶律帮主不必着急,我看今日咱们定能旗开得胜。你且瞧鞑子军中,便知端倪。”白玉沙说着用手一指对面鞑子的盾牌阵。 白玉沙“哦”了一声,向对面的盾牌阵望去,并未发现有什么蹊跷。常长老熟通兵法,见白玉沙这么一说,也是仔细地向那盾牌阵法瞧去。 张君宝虽然仍在马背上,但适才的这一切也都是尽收眼底。对面的盾牌阵密密匝匝,旌旗摇摆,根本瞧不出什么。但在张君宝眼角瞟过白玉沙的时候,却发现白玉沙的左手手指轻微地一伸一晃。张君宝对这个动作很熟悉,便是在悦秋别院的时候被万死娘用银针刺中穴道的时候。那时,万四娘使用银针的手法便是如此。手指一伸一晃,她的指间便各自都多了一根银针。万四娘是白玉沙的手下,或许万四娘的武功还是白玉沙教的,那此刻白玉沙突然指间暗藏银针却是要为了什么? 张君宝还没有来得及想明白,就已经看见白玉沙的双手倏忽间就双掌齐发,击向耶律齐的前胸。这一掌不仅快,而且狠,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一掌竟然是掌中带针。 饶是耶律齐如此的高手,也不免遭此暗算。耶律齐本来就离白玉沙很近,这一掌又是淬然发出,任由谁也都是防不胜防。白玉沙本能地想侧身回掌,他自忖就算中了白玉沙的一掌,也绝对还有还手的机会。 可是耶律齐错了,白玉沙的这一掌乃是掌中带针,掌风未起而针已先至。耶律齐想要运功抵挡的时候,白玉沙的针就已经刺入了耶律齐的穴道。所以,耶律齐结结实实地挨了白玉沙的一掌。 耶律齐喷出一大口鲜血,身子向后飘去,像一个纸鸢。 一个人的武功再高,若在对方出掌的时候,你不运功抵挡,那么你就跟不会武功的人没有什么两样。哪怕是对方的武功比你低很多,也一样会被对方打飞,像一个纸鸢。 耶律齐当然不是不想运功抵挡,而是被白玉沙的银针先封住了穴道。 白玉沙一向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也是一个很有把握的人。所有能想到的细节,他都想到了,而且他也得手了。 白玉沙已经计算得非常精确,先毙杀尤贵在先,取得了耶律齐和常寿长的信任,又假意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向了鞑子的盾牌阵,这才陡使杀手。白玉沙的武功张君宝是见识过得,就在洪香巧坊的那一掷之力,就远比庞长老要高明得多,也更不再常长老之下。所以,白玉沙一击得手,就已经没在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常长老心系帮主安危,转身扑向耶律齐。白玉沙的第二掌自然就是击向常长老的后心,这一掌旨在将常长老毙在自己的掌下。就算常长老面对面的跟自己较量,白玉沙也有十足的把握。只要将耶律齐制住,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白玉沙的内心在笑,在狂笑。 白玉沙的第二掌击出的时候,他已经在想接下来的第三掌应当将那个被缚在马背上的张君宝杀了,然后就大功告成了。 白玉沙的第二掌一样用了十成的劲力,他知道这里除了耶律齐没有人能接下他的这一掌。他的这一掌结结实实地拍了出去,却并没有拍在常长老的后背上。 常长老一把将耶律齐抱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一边将耶律齐前胸穴道上面插着的银针拔出,一边又封住了耶律齐的几处穴道。 替常长老接住白玉沙这一掌的自然就是张君宝,这次倒是换白玉沙吃了一惊。因为从小镇子出来的时候,白玉沙曾悄悄检查过张君宝的穴道,并没有问题;也看了绑张君宝的绳子,那绳子是用牛筋铰成的,而且是越勒越紧,就算是别人想帮他解开,也得解上半天的。 可是就是他认为最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却结结实实地跟自己对了一掌。白玉沙退了一步,自己的这十成内力的一掌,并没有讨到多少的便宜。 白玉沙在少林寺山门之前,见识过张君宝的武功。心想,就算张君宝这些日子再学一些武功路数,或能精进,但是内力修为上却绝难提升如此迅速。是以本来想诱骗张君宝另作他用,却不想此刻却成了自己棘手的对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