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之雪藏花》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街尾、离去】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一枚叉子】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子不语之雪藏花》作者:安琦【完结】 书  名:子不语之雪藏花 系  列:单行本 作  者:安琦 出版日期:2015年4月8日 【内容简介】 他这回下山,要的不就是探探这些俗世之人的真面目? 可怎么那些吃人不吐骨的yīn险模样都还没见着, 一遇上她,他竟莫名其妙甘心留在她山下的小石板屋了? 当真是因愧疚让她失了狗伴? 这真不是一个大器又豪迈的大(……)该做的事! 原以为她与嬷嬷相依为命的生活该是再单纯不过, 哪知她们离群索居的原因竟是…… 嬷嬷说,人生难得一真心,要她和他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到山村来。 寻祥和之征的瑟珠只是借口, 因为,山村几百年来流传以女祭山妖的事实背后真相竟是那般丑恶。 但她誓言回来! 只是,要翻过高山越过险岭,往返险峻雪地之间谈何容易? 固然有他同行,她却不想他因而殒命,一点也不想…… 楔子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2374 昔吐蕃国界,西北高原山区。 起伏的山陵如三叉戟高chā入天,入了冬的深夜,严雪随著强风由远处袭至,且仅落了一夜,便掩覆住了地表万物,放眼无垠的白茫,成了颜色尽褪的世界。 某山堑处,背风坡上,一幢小小的老旧石板屋教绵厚的雪盖去半边,像极了个在大雪中驼著背的老叟,怕是不消几个时辰,就会被压断了腰,让雪给吞噬。 石板屋的厚实木门被落了个大锁,绕屋一圈没瞧见有窗,只有墙面及屋檐边缘留了数个白天可透日光、夜里却会灌进寒风的缝隙。推敲这屋子的模样该是用来囤放物品,可此时里头却关了个活生生的人,且还是个花样年华、长相端秀的女子。 因为寒冷,与一个时辰前她身子开始出现的磨人剧疼,所以女子原该温润的脸蛋显得毫无血色,两瓣应是朱红的唇,也悄悄褪成了残粉。 额上泌满汗珠的她,两眼发直地盯住几步远的门板,身子蜷曲地侧躺在一张破旧的小木床上,且将自己裹覆在一床因为湿气而散发霉味的被褥里,双手则紧紧拥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她深怕下一阵疼痛再来,自己极有可能会就这么昏厥过去,然后和她未出世的孩儿一起冻死在这无人闻问的屋子里。 不过,在那宛若能撕裂人魂魄的疼痛再度来临之前,她更惧怕这时门外可能听见的任何声响,任何除了风声以外的声响。 寒风若凄厉狼嚎,严雪如纷飞落羽,当银月没入山之背脊,食人巨物即出。 无月之夜,自体泛光,长牙裂ròu如摧花,强颔断骨若碎石,供以女子之躯与魂,得以弭除血染山头之恶咒。 对她而言,那在她成长的山头流传了极久的传说,一直以来也仅止于传说,谁晓得如今自己竟变成了传说里用来弭除恶咒的活祭品。 眼下,固然她怀胎足月即将生产,却仍被锁入这“供屋”,只因村人认定她是个与村外男子有著暧昧的不贞女子,死不足惜,用来供给山里的大妖正好。 三天三夜过去,眼下饮水食物即将用罄,就算那传说中嗜吃女子的山中雪妖没有出现,她最终也会饿死冻死在这深山里头的不是? 眼前浮掠过那一张张将她锁入供屋内的人们的脸,那些曾和自己一起生活过的人们啊,脸上除了恐惧忌惮之外,再无其它。 唯一不同的,便是那个他,那个将一些小东西偷偷塞进她怀里的他,心头似是带著愧疚、最后还是眼睁睁看她被送入这屋子的他。 他也是怕死的吧?只是要凡人,都怕死。 “啊──” 心头还想著几天前那一张张脸和经历过的事的同时,一阵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还要剧烈的疼痛,自女子的下腹漫开。 口里咬著被褥一角,她再也忍不住地放声嘶吼;而就在腹部一个推挤的力道之下,她跟著感觉到一波波湿意随著麻木感,从自己的xià tǐ汩汩流出。 她颤著手掀开被褥,瞧见那让自己捱了一日夜痛楚的、身上还沾著鲜血的白细娃儿就这么躺在自己双腿之间。 屏著气息,为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厥过去,所以就算xià tǐ已痛到无知觉,气力更在将孩儿挤出身躯的那一刻就已放尽,她却还是硬挤出一丝微弱力气拿来置放在一旁、那个他偷偷塞给她的剪子和布,一刀剪断了连在自己和娃儿身上的脐带,跟著用干净的布为婴孩拭去血迹。 只是,娃儿出了母体,并未若一般新生子般马上啼哭,只是静静地紧闭双眼,动都不动,连胸坎儿都不起伏。 见状,女子一急,不由得开始对娃儿又是拍打,又是将之凑到脸畔听闻娃儿的心音。 “别啊!别这样丢下娘,快哭!心儿快跳啊!”这娃儿该不会也同她一样吧?! 隔著小小脆弱的胸膛,娃儿的心音几不可闻,看得那女子眼泪拚命流,深怕这娃儿才来到世上,就立即让老天爷收了去。 “哇──” 就在忙和了好一阵,当她探手将小婴孩拥入怀中不晓得第几回时,那紧闭著眼闷不出声的稚儿,这才终于像感觉到了娘亲的温暖,嘤嘤啼哭了出来。 女子总算松了口气,极度虚弱地再次躺了下来,手里抚著娃儿脑心上有著一颗拇指大、呈现梨子状朱砂胎记的小头颅,此刻的她心里虽酸楚无助,但瞧进娃儿那纯洁无瑕的睡容,首次当娘的她也不由得笑了。 而也许是太过疲累,在抱著初生娃儿又缩回厚被中之后,她便抑制不住那像狂潮般袭来的浓浓倦意,睡了去。 只是,等她再次转醒,却是在耳畔响起一连串怪异声响之后。 立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渗进全身肌肤,她吃力地撑开眼,却见那原本上了锁的木门居然已被打开,而此时门边正站了个披覆著雪白斑纹兽毛的人,那高大体型,一见就知道是个男人。 “你……是谁?”她问。 因为屋门洞开,因此屋外大雪尽数吹了进来,那男子的背影融进了雪景之中,无法看真切;而他那被风扬起的长发下,一枚落在颈项上,像是红色烙印般的印记,也因此显得异常明显。 半晌,对著默声的男子,她又问:“你是……” 话犹未吐尽,男人便已缓缓转过身;这一转身,令她不禁屏息,因为那俊美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恍若不属于人间;但他脸上冰寒无表情,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暖度。 惊叹于此人出尘的外表之余,女子视线往下稍移,那一瞬,却让她的心跳戛然静止。 那男人怀中居然抱著她前一刻才产下的娃儿! “你是妖!?别……别带走我的孩子,你该取走的是我的xìng命,是我的命!别带走我的孩子……” 女子忍著生产后身子的疼痛,由木榻上半跌半爬地下了地,但在她哭喊著跟随男人脚步到屋外、走进雪地之中后,那从脚底窜升的冰冻,竟如同根根长针钉死了她的脚步,使得她一个踉跄扑进了雪堆里;待抬首,男人的背影已从她被泪水模糊了的视线中消失。 第1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3314 秋日沁凉风儿拂过树梢,将数日前已悄悄转黄的叶片带离半空,落向了地面,为半干秃的草地覆上了一层金黄。 萧瑟林木间,几只准备过冬的野鹿或动或静,试图在落叶里掘取仅存的绿叶草根;专注觅食的它们,全然没注意到十数步远处,一处高高隆起的土丘上有一双利眸正盯注著。 喔不,那双专注的利眸并非盯著那几只野鹿,而是越过鹿群,落在更远处的树林,那匍伏在树木后头,五匹正无声朝鹿群前进的灰棕色狼只身上。 狼只熟稔的分工猎捕行动,在那眸子里看来犹如螳螂捕蝉;当它们越来越靠近鹿群,近到只剩下咫尺,就待领头狼一个信号,狼群便要飞扑而出之际,那眸子的主人于同时快速地自土丘跃下,即刻朝狼群里一只中等体型的公狼奔去。 只是,当公狼就在跟前,一支不知从何处shè来的疾箭就这么窜过他眼前,那箭尾带起的风甚至划过他的鼻尖,疾箭最后神准地shè中那匹公狼原本想攻击的目标一只体型肥美的鹿。 鹿的颈间中箭,哀嚎一声,两只前蹄高举,迅往林间狂奔而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自然惊动了其他鹿只,以及本想猎捕鹿只的狼群。 霎时间,鹿和狼仓皇奔散,那令利眸主人不由得停下脚步,连前一刻满脑子的猎杀yù望,都像是突然被雷劈中似地眨眼消散,换上的,是一股极度恼怒的情绪。 他怒眼望向箭羽来处,就见一团黑影从那处飞窜而出,极快速地朝受伤鹿只逃逸的方向奔去。 那显然是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而跟在它后头奔跑的,是一条背著弓箭的人影。 这人根本是叼走他已到口的猎物!没人能这么做,没人! 怒火烧上脑门,他一个转向,朝那即将从他身侧飞掠而过的人扑去;那人似乎没料到他会扑上来,应声被压倒在地。不过,因他的目标不是他,所以就算被扑倒,仍是极力挣扎;趁隙脱身后,旋即起身yù再往林中奔去。 可恶!简直目中无人!究竟把他当什么了!? 那人无视的态度益发激起了他原就烧腾著的怒气,于是又一个纵身,再次将那人扑倒。 这回一反前次,他用自己比对方高壮的体型优势,将之钉死在地面上,跟著一拳头朝对方蒙著布巾的脸挥去,不意对方速度更快地将头一偏,使得那狠劲尽出的拳头登时招呼在泥地上,痛得他蹙眉。 咬牙闷哼的同时,他压制对方的力道却未因此而稍减,反倒一掌掐住对方的颈项,将之拉起拚命摇晃;然而也因为这粗鲁的拉扯,那人前襟不但被扯开,露出一大片雪白丰腴,连那始终紧覆著脸的布巾也跟著掉落。 是个……女人!? 头上戴了顶兽毛帽,帽子底下一张下巴尖尖、只有巴掌大的细致蜜色脸庞虽然有些脏污,却是精神十足,看来年纪应不出十五六;此时正拧著两道弯眉、怒睁一对水灵不驯大眼的她,像极了一朵在雪里怒放的红花,熠熠生辉到令他看了不舍移开视线。 况且,他一直以为身前这人合该是名精于狩猎的男人。 因为依她动作之灵敏、箭术之神准,以及藏匿在林间却不被他察觉的本事,再加上她那沉缓的心跳,这……对于一个普通人,甚至是才急速奔跑过、并正与他缠斗著的女子,是不可能有的。 她应该要呼吸急促紊乱,却无;她应该要心跳如擂鼓,却全然没有。这实在太怪异。 正当揪著她的他试著厘清心里不断浮出的疑问之时,忽地,一声声从远处林间传来的犬只惨嚎声惊著了那被他钳制住的她。 她浑身一震,使尽全力推开身前恍神的他,待站起,便像焚了心似地往犬只惨嚎的位置狂奔而去。 只是,等她来到那狗儿身边,为时已晚。 那和她相处两年多、日夜伴著她在林间奔波打猎的忠诚伙伴,已被那回头来叼走中箭伤鹿的狼群给攻击得遍体鳞伤,颈间血ròu模糊,眼瞧著仅剩一口气,躺在血泊中抽搐,并用无神的眼珠子望著她。 见那惨状,前一刻仍生气勃勃的她,像是被抽走了魂似,双膝跪地,缓缓探出抖颤的手,轻抚那微弱呻吟著的狗儿,直至它在她的注视下咽下最后一口气。 “它……死了吗?”尾随而来的男人瞧见这一幕,不由得问。他没想到狼群会回头,狗儿会被攻击。 手上沾著狗儿鲜血的女子,原本还沉陷在深沉的悲伤里无法自拔,这会儿一听到男人的声音,就如同魂魄被招回一般,马上转过脸来。 她怒瞪著他,缓缓站起,跟著三并两步朝他冲去,两掌往他厚实胸膛一推! “嘿,等等!你想做什么?”他退了又退,紧盯住身前那似乎陷在狂怒情绪中的女子。 没让他有机会闪躲,她又使劲推了几次,直到他背抵住一棵半倒的树;然后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腕处传来一阵冰凉,才发现自己居然被铐在树干上了。 这……动作未免也太迅速了! 男子不由得干笑两声,伸手想挣开那打造得有点粗糙的铁铐,但扯了几下,却只听见铿锵数声,腕间的拘束丝毫未松动半分。 趁著男人被手铐困住的同时,女子从背著的小袋里头拿出一条捆兽用的绳索,将他一圈圈牢牢绑紧,而后再拿出手铐的钥匙,准备解开并取回手铐。 只是,当钥匙开启手铐后,却发现手铐被绳索卡住,抽了半天仍抽不出来。 她皱了下眉头,最后决定放弃取回手铐。 “你该不会想把我绑在这林子里吧?”他问,不过在女子愠怒的眼神中,他已经得到了答案。“是你抢了我的猎物,而且我没料到那狼会回头将你的狗” 话声未落,女子已抡起拳头,本想朝那张有著高鼻梁、深邃轮廓、蓄满胡髭的脸打下去,却在离了几距离的位置,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住。 “是嘛,这才对,人要认清楚是非……啊!” 只不过,才收回手的女子非但没有打消挥拳的念头,反倒从身上摸出几枚铜币塞在指缝间,再使出吃nǎi力气朝他那张傲气凌人的脸颊挥去。 那突出的铜币犹如刑具一般打在男子脸上,害他嘴角立时渗血,眼角泌泪。不过这可不是唯一的一次,就见女子立即曲膝,快速朝他胯下用力一顶! “你……噢!可恶……”痛死他了!这女人…… 男子瞪大眼,暴怒上身,原已挣脱身上的捆缚,然就在他不经意看进女子打完他后转身去抱那已经死去的狗儿尸体的表情时,不禁愣住。 就见她抱起那因断了气而变得极沉的尸首,完全不管它身上淌著血又糊了泥,将脸往它身上一偎,那刹那间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 是……悲伤吗?对著那只人称之为牲畜的狗,女人居然流露出人对自己同类才会有的情绪? 这和他所知道的完全不同。自私的人类应该只会对同类有情,对同类有爱啊! 当他企图分辨自己所不熟悉的情绪时,抱著狗尸体的女子已经走远。 待他再回过神来,偌大的林中只剩他一个,还有远处依稀传来的狼嗥。 在林间找了个偏僻宁静的地方,挖了洞埋葬了她心爱的狗儿,鄂多海回到步行约一个时辰距离、那栋孤单座落在山边河岸、离平日采买用品的儿村还有半个时辰远的小石板屋时,太阳已西斜。 当她走近屋子外沿的矮石墙,就瞧见那正在屋前的鄂嬷嬷一脸苦楚又不知所措地对著脚下那一畦畦叶菜东倒西歪的菜圃发愣。 于是她问:“又是哪一户人家的小孩来捣乱吗?” 以往,这方圆数里仅她们一户,但不久前两里处多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娃儿每经过这儿,偶尔会作怪,不是朝房子丢石子,就是破坏菜圃里的作物。 那户人家是从儿村里搬来的,所以想的、做的都跟村民是一样的。 “不……不是,可能是我过午时在屋里打盹,鹿儿瞧著没人,就来偷吃吧。”好脾xìng的嬷嬷脸上漾著笑,却依旧不谙藏话,眼神略微飘忽,因而一下子就让鄂多海给识透。 “我明儿就找他们理论去。”她迳自决定。 “你这娃儿就这脾气,就说了不是,别去坏了感情。” 多海自小xìng子刚烈,某回那家的娃儿来捣蛋,她当下便将娃儿给一拳揍扁,害得人家爹娘上门来理论,闹得这无人荒地杀气腾腾的。 第1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219 “那些人从没将他人的感觉往心里去,跟他们哪来的感情?”鄂多海道。 看住鄂多海那一脸嫌恶之气,怕她又将人往恶字里想,所以嬷嬷不由得赶快将话题转开。“不说这个,你就别去打扰人家就是。小豹子呢?” 以往多海出门打野味,那跟进跟出的狗儿总会在多海进门之前就先兜到她身边来,围著她讨摸摸;可今天见著了多海,狗儿却连个影子都没有,所以她觉得奇怪。 望住那驼著腰、年纪已来到七十古稀、手脚不再俐落甚至有些僵硬缓慢的嬷嬷,鄂多海仅是吸了吸鼻,撇过脸答:“跟人跑了。” “跟人跑了?小豹子可比这每天升上来落下去的日头还忠诚,怎么会跟人跑了?” “村里头的猎户赏它一块油光闪闪的好吃熏鹿ròu,它就跟著人家跑了,咱们伙食差,没法跟人比。” 撒谎,是不想老人家伤心,因为天天将狗儿揽在身边的嬷嬷,可比她更疼它的;她是嬷嬷捡来养大的,小豹子也是,所以根本是将狗儿当成家里的第二个娃儿。 而也怕自己一身血污被瞧见,所以鄂多海一回完话,便沿著菜圃旁的小径直直走到屋后,没在嬷嬷身边多逗留。 屋后有门,一进门就是灶房和澡间,嬷嬷总会在她回来之前将水烧开,好让在外头奔波一天的她一回来就有热水可用。 将弓和箭筒搁至灶房角落,并把两只早些时候猎到的野兔放到灶炉前的地上,从灶上大锅里取了热水,提进了澡间,混著冷水注满那木色暗沉斑驳的浴桶,再褪去一身脏衣,泡进了浴桶里。 “小豹子肯定是贪玩,跟人家的狗跑了,等它想回来一定会回来。” 当她还在浴桶里发愣的同时,那原本在屋外的嬷嬷已经走进屋里,隔著澡间的小门对里头的她说。 ……回来?死掉了的还会再回来吗?不可能了!她亲手埋葬在林里的小豹子,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了。 都是那男人!那长得像深山野人的男人!若不是他绊住她,小豹子就不会被狼给咬死。 聆进老人的话声,鄂多海一路压抑著的情绪,这时再也抑制不住地宣泄出来。她又气又伤心,拿起擦身的湿布就往脸上一捂,将眼泪鼻涕及压抑的呜咽声全堵在喉头,除了她自己,谁都听不见。 半晌,等情绪稍稍平复,她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闷著声对外头嚷:“嬷嬷!我方才看柜子里的yào好像没了,明儿一早我就去村里帮您带些回来,顺便把前些日子存下的兽皮拿去换些粮。” 日子过得快,再过不久天气便会转冷,眼看就要入冬了,缸子里的粮都要见底,不补粮不行。 且老人家有宿疾。也许是穷,早年没注意保暖,所以给这高原上的天气冻著,因此她那常年呈现暗紫色的手脚末端,不仅仅只是血路不通、犯僵硬,偶尔还会听她喊疼,所以那些通血脉活经络的yào草少不得。 她原以为老人家还在澡间外头,但她嚷完之后却不闻有任何回应,因而她只好继续洗著身子,洗完后顺便清洗那些脏污衣物。 她这头正忙和著,因而小石板屋前来了个人,她并不晓得。 在和鄂多海讲完话之后,鄂嬷嬷听到了屋前有声响,便踩著蹒跚脚步往屋前去。 她们这屋子离儿村有段距离,且又不在行旅会经过的便道上,除了附近偶尔来捣蛋的小孩们,一年半载的,通常不会有人上门来。细想了想,最近的便是两年前那一回,一名迷了路的旅人来问路。 “请问……”一瞧见鄂嬷嬷从门内走出,那在外头张望了好一会的男人这才出声。 “您迷路了吗?” “我……”萨遥青转著眼珠,思考著该怎么回答。 “还是被打劫?”鄂嬷嬷倚到门边,半开著玩笑,揉揉老眼,开始细瞧起那看来相当面生的高大男人。 脸上爬满胡髭的他两颗眼珠子黑黝黝,一头张扬的长发连扎个辫儿都无,只是任由披泻在身后,让风吹得一团乱。 而他那一身尺寸显得有些过小的暗色布衣,有些破烂,不但遮不住他精壮的体格,连胸前结实绷紧的肌理和精瘦的腰间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年轻男子有著她此生未见过的好体格,应该是在山上生、山上养,才会如此浑然天成。 此时他肩上还扛了头不知是什么的动物,让她更觉奇怪的是,这男人居然赤脚没穿鞋?这便是她为什么会问他是否被打劫的原因,虽然以他这般强壮的体魄,就算有山贼,怕也不会将之当成打劫对象,因为看来就挺棘手。 “哈哈,不是啊老嬷嬷,我是来找这手铐的主人的,那姑娘住这对吧?”男人爽朗地笑了两声,并似习惯xìng地凑著鼻子对屋前嗅了嗅。 属于那女子的味道是到这屋子前为止没错,所以他确定是这里。 看了眼男人手上拿著的铁铐,鄂嬷嬷端著脸,又问:“那是咱们多海的东西,您捡到的?” 这时一阵风吹来,扬起男人不羁的长发,鄂嬷嬷不经意间睇了下他发下的侧颈一眼,先是瞠大了眸,但也仅是一瞬,便又回复原来的眯眼。 眼前这老人外表虽有村间无知老fù的憨,但从她打量自己的细腻眼神,男子知道她不仅是个普通老人家。“喔,不是,是她借我用的。还有,她忘了她的鹿。” 说完,男子便将肩上扛著的鹿尸啪答一声往地上一丢。 洗完身子,鄂多海从澡间出来,才走至屋子前厅,看见那独自坐在她家椅子上、躁动地左看右望,手里却端了只杯子,状作斯文呷茶的男人时,她差点没掉了下颔。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应该说,他怎么会跟过来的? 在埋完小豹子之后,她心头虽仍激动,但想想那男人固然高壮,若狼群返回,被绳索绑束住的他肯定连保护自己都无法,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攻击撕咬入腹。 虽然那样可以泄了她心头之恨和帮小豹子报仇,可对那男人而言却极不公平且残忍;若真要处罚他,好歹也给根棍棒。 所以她折返了,远远拿著弓箭就往他身上的绳索shè去,锐利的箭头准准划过绳索却不伤及他身,绳索虽未马上断裂,犹留一半,但只要他用点力气就可以挣断。 而那手铐事实上她已开启,是以只要挣断绳,就等于自由了。 所以他可以逃脱,她并不觉有异;她惊讶的是,在他可以自由行动之前,她老早已经离开林间,且走得远了。 那么他是如何知道她的去向,还直直来到她家大门口的? “你告诉我的,你忘了?还有,我以为你不会说话呢。”在树林里时,他没听她吭过一声,还以为她是个哑子。男人放下杯子,朝她咧开一口白牙。 “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了?”见鬼了,且鬼还跟上门了。鄂多海瞪住那被搁置在地上的鹿。那鹿并非她shè中的那一只,眼下这一只大多了,且颈上无箭伤;先前她并没瞧见他带有任何猎捕工具,莫非他徒手擒鹿?不过,不管他是怎么办到的都不是重点。“带著你的鹿,快滚!” 害小豹子丢了命的家伙,她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 “原来你和萨遥青公子真的认识。来者是客,怎么才进门就赶人?而且他为了还你东西、帮你送鹿,还弄得一身脏。那鹿可重的呢,人家还大老远扛了来。”一刻钟前才招呼男人进屋的鄂嬷嬷,不晓得又到屋后做了什么,回过头来时刚好听到鄂多海在对男人咆哮。 多海纵使xìng子烈,可这龇牙咧嘴的模样却极少看到,以往都只是冷眼相对,所以要不就是这男子严重招惹了她,要不就是他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嬷嬷说得对啊,来者是客,而且外头天色也暗了,嬷嬷怕我迷路掉进河里,还说了要留我过夜,我睡柴房无所谓的。”萨遥青忙搭话。 “留你过夜?”一听,鄂多海瞪大了眼珠。 天哪!怎么才洗个身出来,就多了这么一个大麻烦?虽说她们住在个偏僻的无毛之地,少见人影,可也不会这么没防人之心啊。 而且还什么萨遥青公子!这男人根本就是个野人、粗人,可恶至极的人! “我们家没有柴房。如果您不介意,睡前厅里可好?我们还有一些多出来的被褥。还有,这个您试试合不合脚,这是我之前在村里接的针线活,爷儿的鞋还不回去,留著咱女人也不能穿。”原来老人回屋内是去拿那东西,她朝萨遥青递出一条湿布和一双有点旧却还算干净的布鞋。 事实上,老嬷嬷留人自然有她的理由。一方面是她瞧他眼神单纯,举止直接不带拐;依她识人的经验,他便不似个歹人,留上一夜不打紧。另外就是,她和多海住在这山边,常常都只是鹏鸟飞过狐狼走过,再不添点人气,怕就要变成鬼屋了,有人上门来热闹热闹也好。 “鞋嘛,还能穿,怎就还不回去,喜新厌旧不成?你们人就是这样。”萨遥青一边随口应著,一边拿湿布将脚随意擦擦,跟著便将鞋套在脚上。虽然他赤脚习惯了,但既然来了这里,便得“入境随俗”。 挑著了他的语病,鄂多海接道:“我们人?是啊,我瞧你就人不像人,兽不像兽,嬷嬷可不可以把他……” “对了,你那狗儿” 啪!鄂多海一听到萨遥青提起小豹子,直接反应地就将前一刻还捏在手里擦湿发的布往他脸上甩去。等他抓下那块布,又要开口之际,鄂多海已到了他身后,跟著胳膊往他颈子使劲一束,脸贴到他耳畔,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声音威胁道: “别提我的狗。再提,我就扭断你的脖子。” 聆进她的胁迫,这回萨遥青非但不生气,唇角反倒微微勾起一道玩味笑意,眼角带著戏谑的妖邪之光。 现在提起那狗儿,和扛了头鹿循著她的味儿大老远跟到这里,原先是因为他心里似乎有那么一丁点、丝微的、小到像蚂蚁一样的歉意;因此他在林子里思索了半天,想著若当时他没绊住这女人,那狗儿可能现在还活蹦乱跳著。 还有就是这女人的高超猎技和刚强不驯的xìng子著实吸引了他;他萨遥青活了八百年,从来没人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捋他的须,眼前这女子居然用她那细不堪折的手臂勒住了他的颈项,威胁要扭断他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哪!她怕是不知道,只要他施那么一点点力气,就可以轻易把人头捏bào。 却不晓得怎么搞的,他就是对这个和他既定印象中原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形象却完全相反的女人,感到万分兴趣。 就好比那只从他手中侥幸逃走的狼,她更似个具十足挑战xìng的猎物,只那么一瞬间,就揪住了他喜猎的心。 第2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3670 那男人果真在她家的厅里睡了一夜,只是虽然隔了道墙,可他那打呼的声音还是穿墙而过,怕是比雷还要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还有,最让她受不了的是,他那不停抓身体的声音,是长虫子吗? 瞧他不修边幅的模样,真的很有可能。且那彻夜不停搔抓的声音就像是小豹子太久没有洗澡时有的,让她不由自主地跟着痒了起来,导致在榻上翻了一夜,难以入眠。 清晨,天边才泛出一点鱼肚白,鄂多海就干脆起身,去了后头将脸抹净,接着来到前头,想趁嬷嬷未醒来之前将人赶走。 等她来到萨遥青跟前,望住他睡得极沉、还夸张地呈大字形仰躺,又张箸嘴打呼噜的模样,她又忍不下心赶他了。 于是收回那原本高高抬起、将要从他背上踢去的脚,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等会儿嬷嬷醒了,这人应该会自行离去吧。 跨过萨遥青挡路的长腿,她将前晚整理好、要拿到儿村去卖的兽皮和ròu干放进背囊里,便出门了。 只是,沿着往村子的小道走了约莫两刻钟,当她边走边欣赏着日头从远处山顶缓缓升起的美景时,后头却传来脚步声,她迅速反应地侧过脸去看,居然是刚刚还睡得像头猪的萨遥青! 她的脚程不算慢,他居然那么一下就赶了上来,且肩上还扛着昨天的那头大鹿? 撇过头,鄂多海不想搭理他,可他却越走越近,最后根本是和她肩并着肩。 因他一直凑过来,所以鄂多海更是加快脚步想要甩掉他,只是,尽管她步伐越跨越大,且越来越快,却全然起不了作用;他就如同一道影子般紧紧贴着她,亦步亦趋,连大气都没喘一下。 拧起了秀眉,心里起了嫌恶感,她干脆开始小跑步;只是跑着跑着,眼角余光里却还是可以看见他那两只穿着嬷嬷给的布鞋的大脚。 最后,她猛地停住脚步,并对那来不及反应停下、因而稍稍超前,却立刻折返到她身边的人说:“你跟着我作啥?路很宽,麻烦你离我远一点!” 可恶,他不喘,她都喘了! “是你家嬷嬷托我卖掉这头鹿,我不跟着你,卖完鹿怎么把钱给你?” 他是在老嬷嬷的叫唤下醒来的;她跟他说鄂多海出了门,如果他跟得上她的脚程,就麻烦他将鹿扛去卖,好换些实用的物品回来。 “那鹿不是我猎的,你要卖不卖都不关我事。”她又开步走。 “你猎的那头鹿是因为我才被狼叼走的,你的狗也是因为我才被狼咬死,这头鹿就当赔罪吧。而且你一个女人,这头鹿你是扛不起来的。”他又跟了上去。 “是女人又怎么着?整头扛不起来,我不会支解了再搬吗?”她目光对着前方,脚下不停。她厌恶极了这种开口闭口就男人女人的说法,那好似在说女子一出生合该就是次等的、孱弱的。 “人和兽一样,兽有分公母,人当然也有分男女,光力气就不一样了。” 他讲得天经地义似的,彻底忽略鄂多海脸上不悦的神情。 “人有脑袋会想,兽没有,怎么会一样?” “你怎么知道兽没脑袋?” “你不是兽,又怎么会知道他们有脑袋?咱家小豹子除外,我知道它有,跟那些脑残的人比起来,它聪明多了。”她意有所指。 脑残的人?她这是拐了弯在骂人是吧?萨遥青脚步顿了下,但想想应该不是指他,“还好我不是人。”他继续跟。 他那句喃语换来鄂多海一瞪,心想这人怎就这么怪里怪气,拐弯骂了他,非但不见他生气,反倒说自己不是人? 罢了,早知道他是个深山野夫,跟他多说上一句话,只会气死自个儿而已。 于是她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走,而也因为被人跟着,所以走得快,所以一会儿就到了儿村。 在村界停住脚,她对他说:“这村子不欢迎外地人,你东西放着,人可以滚了。” “不就是个小村。既然有路,难道不能走?是在据山为贼吗?” 萨遥青一脸不以为意,且执意要跟,是以鄂多海只能默声继续前行。 儿村,座落在离她家远远的另一个山边,有着上百户人家,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有自己的营生,但也和邻近的夏水村与壮围村互通有无;三个村庄兜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寨,放眼几个山头的人们,不管是作农放牧或如她们一般的猎户,都是围绕着这个寨在生活。 据嬷嬷说,其实离开这山坳,翻过那终年堆雪的山巅,上头曾经是个叫做吐蕃的异族国度,再往下走到土的尽头,则是个汉人当家的泱泱大国;那里的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异禽珍兽稻麦谷作,用的是瑰丽精美的精雕陶瓷。 不过最令嬷嬷向往的是那放眼无际、湛蓝到可与天比美,个头比池大、比湖宽,浪花翻得像朵朵白云,一种名叫海的绝美之地;还说那是当初帮她取名儿的由来。 然而也如嬷嬷所言,这天之大、地之宽,山里头的村落不过就如这大山里的一颗小石子,显得渺小又卑微呀。 只是这村里的人却从不承认除了他们之外,外头还有其它人事物存在的可能,压根是将自己圈困在一座囹圄里;说好听是自给自足、与世无争,说难听些就是划地自限,愚他人也愚自己。 只是,他们不走出去,却有人走进来。这数年来,偶尔会有来自远方的外人进村,可就那排外的情绪充斥着,所以任何面生的不是被排挤,就是被赶,都待不了数日就摸摸鼻子走人了。 尔后,部分村民更是将这钻牛角的想法发挥到一个极致,那认为外来的人会为村里带来厄运的说法,不知何时开始,竟是越传越广,越值染越深。 所以这个萨遥青,若不卖完鹿就乖乖走人,待久了,结果怕也不会太好。 她在心里头下了个结论。 沿着一路的泥粉石砾,渐渐踏上了镶铺灰青石板的小径,小径两侧逐渐有民居,越往前走越聆进人声,半晌,一处市集便出现在眼前。 那儿每到破晓就人声鼎沸,因为三个村子的人都会集中到这儿来贾卖或以物易物。以一个圆形空地为中心,边缘着的是兜售不同物品的小店家,有卖猎具的,卖布料的,卖皮革ròu干的,还有一家店头大了许多的yào铺。 目前yào铺掌柜是位和嬷嬷年纪相仿的老人家,会些医术,嬷嬷需要的yào材都是向他配取;而这yào铺不仅医治这三村子人的病痛,且还是这山头的领袖。 yào铺人家姓星,世代都是这山里族群的耆老。村头若有大事,必是以此yào铺当家的意见为尊旨,无人敢违背。过年过节,村人会将家里好用好使的东西全往yào铺里送,说是讨好了贵为山神信使的星家人,日子才会过得平顺。 山神信使?这在鄂多海听来挺无稽,那由来还在更早之前,听说村民们还曾用女子当成供品祭祀山神,而星家人便是那一脉相传的祭司。 鄂多海将一条在颈间的布巾朝脸上一覆,便朝着人群走去。经过数个摊贩,如她所想,几乎是人人都往她和萨遥青身上睐,那模样就像是见着哪来的异类,眼神虽算不上不善,却是各个揣着心思。 不过或许因为萨遥青个头高壮的关系,所以那些揣着心思的眸子里好似还掺着一丝忌惮。 “这些人眼珠子是坏了吗?转都不转的。”始终跟在鄂多海身边的萨遥青忍不住问。 “他们眼珠子没坏,是你长歪了。”她说。 他一副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我可是我们族里的美男子,说我长歪,这……” “就这里,鹿搁下吧。”鄂多海没搭腔,在一处ròu摊前停住脚,敲了敲摊桌并说了一句。 闻言,萨遥青便将整头鹿轰地甩在了那小小的摊桌上。因为鹿尸颇重,害得摊贩的桌脚差点塌了。 这一大声响,令得本来还在跟其它摊贩嚼舌根的ròu贩马上回过头来。虽然鄂多海脸上覆了块布,但他仍识得她。“呃……是鄂姑娘啊。” “是那住在村外的女人耶,你又要跟她做生意?”ròu贩身边的菜贩大婶睨了那站在ròu摊前的鄂多海一眼,赶忙朝ròu贩小声嘀咕。 ròu贩闻言,低声回应:“做生意怎么着,对货不对人,货色好,能卖好价就收啊,咱摊子太久都收不到好货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货怎么来的?搞不好是施了巫……” “眩,别乱说。” 鄂多海耳朵灵,就算他们压低着嗓子说话,可那一句句却还是丁点不漏地进了她的耳。 将菜贩大婶推至一旁后,ròu贩这才又回过头来招呼鄂多海。“鄂姑娘,您这回收获大喽,这么大一头,没箭伤,是落陷阱儿的?”说着说着,便朝着那头鹿仔细端详起来。 以往鄂多海打猎的收获,若不是留着自制ròu干供她和嬷嬷平日食用,再多就是拿到这市集里来转卖,所以这ròu摊贩子对她算熟识。 “雄鹿,全茸角,皮完整没有破损,没病的,重量足,什么价钱?” 她对鹿只值钱的部分提了提,但那ròu贩眼珠子溜呀溜,搓完下巴,却还是喊了个低价;鄂多海一听,便朝身边的萨遥青说:“转角那儿还有一家,扛一下,去问问。” “啊,等等……好吧,那就这样。”ròu贩手上比了个数。 第2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162 见那价位,鄂多海回价,她又比了个数。“这样。” “啧啧,瞧您年纪小小,怎么就这么俐索,跟您作生意就是没搞头。”ròu贩皱了下眉,才勉为其难地边掏钱边嘀咕,只是他嘀咕到一半,猛地抬头。“这爷儿好面生,外头来的是不?” “我是” 拿过卖鹿的钱,鄂多海给了萨遥青一记别多话的眼神,再拉拉他的衣角。 “走了。” 其实她可以不理他,但若不马上将他带走,ròu摊那“这里有生人”的号角一响,放眼所及的村人大概就会像许久没吃到ròu的兽一样,全往他这边来。 好吧,是她多事了,但嬷嬷平日教的,人xìng虽然很复杂,可如果可以伸出援手就得伸,尤其是对那些不经世事、容易无辜被牵连的人。 不经世事?忍不住地,她就是想在萨遥青脸上盖上个“傻”字。 跟着鄂多海离开了ròu摊,两人来到一家衣饰店前,她以掌作标尺,在萨遥青身上比划了一会儿,便说:“你在这里等一会儿,别乱跑。” 朝他扔下话,她便进了衣饰店。在里头,她很快买全了衬衣、毛呢袍子、长裤、束腰,外加一顶毡帽和一双厚皮革长靴,一出店门就将一干衣物全塞给了萨遥青。 “给我的?”捧着那些仍带着新毛新皮味儿的衣物,他带着惊喜的表情望住她。 “你彻头彻尾像个野人,自己去找个角落换换,最好把脸稍微遮一下,能早点离开这村头就离开。”这是她能给他的最后忠告。“喔,还有这个。” 她掏着腰间,将卖完鹿买了衣服所剩下的几贯钱悉数还给了萨遥青,说是鹿换不回她的狗,然后要他别再跟着她,之后便朝那yào铺走去。 进了yào铺店,一股清新的草yào味扑鼻而来,长长的木柜后头一名苍苍白发老人家正忙碌整理着刚进货的草yào。 “爷,我要帮嬷嬷带点yào。” 临着柜边,她拉下脸上的布巾,朝老人说着;老人只是回头睨了她一眼,便继续整理那些草yào。等了一刻钟之后,才拿了些生草yào和yào罐子来到柜上。 “这罐,是给老病症,一日一丸。这些草yào,一样两旬日的分量,热水煮开,对同量温水,泡手脚约两刻钟,泡完的水别倒掉,拿些擦身。”老店家星霄熟稔地将不下十种的干yào草均分成好几份后,接着如以往一样地对鄂多海jiāo代。说完,他回过身,又去翻找置放yào草的柜子最顶格;只是找着找着,就在他困惑自己是否忘在某处时,却在另一格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拿着那东西回到柜边,“还有这个,以为弄丢了,明明记得就放在那一格的,胡涂了……喏,这是我最近新配的yào丸,十八种祛寒活瘀的草yào煎熟磨细了掐成的,一日半颗和着水服用。有这yào丸,省得大寒天里还要烧水煎上数时辰的yào茶,麻烦。” “这yào怎算?”那yào丸子比拇指头小些,颜色沉而温润,嗅起来有股淡淡草腥揉合一般草yào的清香,但看起来就是得花很多工夫才能制成。 “新yào,不用钱,有效再收,给我老数字就好。” 星霄和嬷嬷是旧识,jiāo情深浅鄂多海并不清楚,但是每回他总是会多给些yào,却只收原价格,且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所以鄂多海猜测他们以前应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固然嬷嬷对过往总是只字不提。 鄂多海给了钱之后,拿了yào转身就要走,这时星霄又忍不住多问上一句:“她……呃,你嬷嬷,她还好吧?天快转凉了,别让她在外头待太久。” “她很好,谢谢爷的关心。”只是,再好的往日jiāo情,也仅能止于此。 她和嬷嬷会离群索居是有原因的。放眼这山头,人人都将她和嬷嬷当成了异类,躲着避着排斥着,就怕和她们牵扯上关系;那之中当然也不差他一个星霄老人家,虽然她感觉得到他和其它人看待她们的方式有那么丁点的不同。 答完,鄂多海准备要出店门,但这时一张贴在门边的纸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她往前探看。 赏 因山里狼群肆虐,村内家畜屡屡遭害,能为村除害者,赏白银二十两,麾牛一头,产rǔ成羊一对。 应该是村里居民的联合悬赏,而且……赏产rǔ成羊一对?如果有这两头羊,天天能挤些鲜羊rǔ给嬷嬷喝,应该对她的身子会有帮助吧。 只是屈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算算这三个村头以打猎为业的人不少,但那狼群数量却也不少;如果只凭她一人,就算猎技再高超,在少条狗儿的状况下,想去跟那些男人争,怕是有些困难的。 心里盘桓着数个想法,忽然间,她脑中居然飞掠过某人的身影。 啧,怎会想起他?不过,倘若看来精于打猎的他能和她一起,也许…… “嘿,鄂多海,好一阵子不见你了,还是一个样儿。” 正思索着,她的手腕就被人给扣住,是刚刚进门的星家独子星库尔。 星库尔早过了娶妻年纪,都来到三十了,却仍是在女人堆里头打滚,仗的无非就是自己一身的精力和在这山头他人无可比拟的家世,往后星家的地位和家产继承权全在他身上,所以想嫁他的闺女大概可以从这山头排到那山头,他是不怕娶不到妻的。 而他也从不掩饰对鄂多海的强烈兴趣,每回遇上,总会缠着她,令她好生困扰。 “可以放开你的手吗?”她皱起弯眉,睨着他。 “这手迟早一天会让我牵的,习惯一下怎不好?”高头大马的他,长相不错,却总是一副傲气腾腾的模样。 “库尔,放了人家。”柜后的老爷子睇着了,终忍不住发声。 闻声,星库尔仍不打算放手,反倒更欺了上去,显然将老人的话当成了耳边风。 “你想要这牛和羊是吗?”星库尔看了眼鄂多海前一刻还在端详的那张布告。只是,他虽问了话,鄂多海却没有想要回复,于是他一张脸凑到她面前,几乎将鼻息喷在她脸上,这才接着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嫁给我,以后想要什么都有,你知道我给得起。” 这细致美丽的鄂多海啊,自他十多岁时望进第一眼,便像着了魔似地恋慕上她,而她越是长大,就越是令人心动。掐指算个岁数,若今年他三十,她也有二十有二三了,可模样却依旧停留在十五六岁的粉嫩模样;较之可惜的是,如此活脱脱的一名不凋美人,却有着令人难以亲近的烈xìng儿。 她那青春洋溢的胴体裹覆着的,是如同随时会喷发的热泉的脾气,她就像开在山头,带了刺的美绝香花,想摘,必得被它的刺划伤,不过这反倒激起了他那属于男人的征服yù/望。 凭他是星家继承者,想要什么都易如反掌,可就怎么想摘下这一朵花,却是如此之难? 虽然她家的那老婆子有着妖女之名,连带着让她也染上了妖气,可越是人人忌惮,他越是想要染指。她绝对会是他的! “我再说一次,放开。” 星库尔眼中喷发的色yù之气,令鄂多海十分不适,她半挣扎着,人走到了店门口,手腕却还是被他紧紧扣住。 不耐的她另外一只手已然摸上了腰间短刀,心想着这男人再不放手,她刀子口便不留情了,这时却见一道人影快速迎了上来,顺手拽起星库尔直缠住鄂多海的那条手臂,跟着一扭。 “可恶!这羔子……谁啊?!”被一股强大力气硬是将手给扭了,星库尔几乎痛到跪地,他瞟了眼那高大的身影。 鄂多海看着萨遥青,他换上了她刚刚买给他的衣物,瞧起来是顺眼了些,但一脸胡髭半掩着他此刻板起来的表情,颇是骇人。 “你还没走?”她道。 “我没说我要走。”将星库尔顺势一推,全然不理他在身后的嚷叫,萨遥青只是跟在鄂多海身后,走出yào铺。“那男人就像头发情的兽。”看他缠着鄂多海,他就一肚子不悦。 待出了店门,鄂多海却忽然停住,琢磨着刚刚的一个想法,于是回身再进入店内,在那见人回头又要发难的星库尔面前撕了那张悬赏布告,走出门塞给了萨遥青。 “这什么?” “谈笔生意。白银和牛归你,羊归我。”鄂多海对萨遥青说。 店里头,那望住前一刻才扭了自己胳膊的男人的星库尔,虽然满肚子蒸腾怒气,可畏惧于适才那一扭有别于常人的巨大力量,便只能干瞪着眼,将一脸恶气向着柜台后头的老人发泄。 “那羔子是谁?!”他一拳击在木柜上,老木柜因而咚地发出沉沉的哀号声。 “谁是谁?” “就刚刚那扭住我的家伙!”星库尔啐道。虽是对着自己的爹说话,却是一点敬意也无;一方面是仗着自己年轻,一方面是从小就被娘亲给惯坏。 个xìng懦弱的星霄明着虽然是这星家的主子,却已经早早让气焰极盛的星库尔他娘给压制;自十几年前星库尔他娘去世之后,他这独子的跋扈丑态也就与日俱增,他是全然管束不住的。 眼下他瞧着自己老了也颓了,未来星家肯定是星库尔的,所以只要他不太过分,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没见过,许是外地人。”老眼睇住门外那和鄂多海一同离去的魁梧背影,星霄心里盘算着。半晌,他提醒星库尔:“这人不似路过咱村的一般行旅,不日离去便罢,你可别去招惹。” “瞧他跟鄂多海熟和的模样,我看了就有气!我的女人他敢碰,呸!” 看着自己嚣张的儿子,这时星霄注意到他的一条手臂上带着伤,于是问:“你的胳膊怎着?山上的活儿给弄的?我给你上点yào。” “甭了,这点小伤不用。” “你要女人,这村头多得是可以匹配的,不合意我也可以从其它村去帮你物色,就别去招惹鄂多海,她不是你能碰的,她那一户两人都是。” “就因为众人都说她们不祥?”星霄虽然难得如此沉声说话,但星库尔自然不会当一回事。 星霄闻言,低眸沉吟了下,末了他问:“对了,你是不是有动过我yào草柜里的东西?”刚刚那要给鄂多海的yào丸应该不会自己长脚换位置。 “没有。那些不值钱的花花草草我连闻都头痛,怎会去动。”星库尔回头睨了老人一眼,便转身往店外去。 一边看住那走远的星库尔,一边揉搓着自己多年来没有病症却极度沉乏,服了yào又贴了yào膏都枉然的肩头,星霄长长地叹了口气。 是啊,他四十之龄才得星库尔这独子,但他却从未想要继承他的衣钵,想来等他百年之后,这老店头大概就会跟着没落了吧。 第3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200 “人是这世上最贪婪且自私的,食物下腹不吐骨,心的外头包覆着数层皮,有时看来越是良善的,便越是yīn狠,难辨真假,悲喜嗔痴全能伪装。虎dú不食子,但人却可为一己之私残害手足骨ròu,如斯恶dú之物,避之能保千万年之身。” “人果真这么险dú?我道是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东西会比这高山上的风雪还要多变且险恶的了!不过人的力气微弱如蚍蜉,血ròu之躯大爪一挥,就要散裂成数段,那样不堪一击,没必要避吧。” “要避的不是看得见的ròu体,而是看不见的人心。你知道,倘若将人所无法驾驭的能力给予人,他们不会珍惜,更不会用那能力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反而只会更索求无度、不知足。在你和我之前,有多少机会都在试验着人,但结果都是如我先前所说的,人是如此不可取。所以你这夭真小儿,毫无防人之心,又爱逞强,迟早会被人给生吞入腹。” “我被生吞入腹?哈哈哈相反了吧!是我一口将人给吞进肚子才对。人一向惧怕他们所不了解的事物,所以应该也要惧怕咱们才是。但如此听来,我是不是该去见识见识那所谓的人,瞧他们是不是如您所说的,那么险恶习钻。” 嶙峋的高山,一株树形奇异如蟠龙的老松下,一长一幼,两道悠哉伏卧在树下大石上的身影,侃侃谈着那个他们印象中及所见过的人。 长者边抚着那人类在自己身上所留下、从胸前一直爬到腰间,老早淡了伤疤、却无事仍感到疼痛的伤处,一边脸带严肃地说着他所曾经历过的往事。 只是他所说的,听在那幼者的耳里,却有如无稽之谈。 因为在幼者心中,他们这一族是强而有力,无人可比拟的。 “你熬了几百年才化作于今的模样,虽然只有一半,但也不容易;若要因为一时的好奇毁了这努力,怕是不值啊。不过也罢,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你要去就去吧,别说我未给忠告。还有,你仅是半妖,血月之日必得离人远一点,若否必招灾。” 说罢,长者便从石上站起,化作一条白影,往石下半夭高的悬崖纵身而去;接着年岁较幼的黑影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望住脚下那从巨石边飘过的渺渺白雾,怔愣一会纪,再懒揪地细队了下来,并开始打盹。 人哪,吵吵嚷嚷地在山下也住了几百几千年了,从来就只有数量越来越多,也不见消失过,所以待他先睡上一觉,等睡饱了再走也不迟。 “起来。” “别吵。”抓抓有点痒的肩头。 “起来,萨遥青。” “爷在睡觉,去,去旁边!”他耳边拂过的本应是清风和阵阵悦耳的鸟鸣,怎么这会儿却多了只聒噪的雀,真扰人!两只眼睛仍闭着,但他手上的尖爪却忍不住伸出来狠狠刮了地板一下,试图发出尖锐的声响,用以吓走那近在咫尺的噪音来源。 “吓!”她有没有看错?!刚刚那一刹那,她是不是瞧见萨遥青的指甲报地伸长了? 本来鄂多海还拿弓箭的顶端顶着萨遥青的肩头,哪晓得却见他用像刀片一样的爪子抓地板,发出令她起疙瘩的尖锐声音。 爪子会像刀片?不会,应该是她眼花吧。揉揉还带睡意的眼睛,她蹲地,看住那确实留有清晰抓痕的地板,旋即缓缓伸出手去碰萨遥青搁在一旁的那条手臂。 她抓起他像蒲扇一样大的手掌,开始端详他修长却脏污的五根手指头,那指甲缝里头嵌着的除了泥巴就是油垢,哪来尖锐的指甲?真的是她看错吗?可刚那一瞬间…… “你在做什么?” 感觉自己的手被抓着,萨遥青最后很不耐烦地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当他瞧见那正抓着自己的手瞪大眼睛仔细瞧的鄂多海,不禁有些失笑。 “没做什么,只是发现你身上长虫子。”像扔火热木炭似地扔掉他的手,她急忙起身。“猎人没有睡懒觉的权利,你银两和牛还要不要?” “现在是什么时候?”听完,他坐起身,瞄了眼外头又已翻了鱼肚白的天色。 “天快亮。” “天快亮狼都回去睡大觉了,还抓什么抓。”脑子里尽是浓浓睡意,他砰地一声又躺了回去。 “就是要等他们回去睡觉,才好找狼窝。” 狼窝?这小女子的野心可不是普通大。一窝狼少说六七头,多则可以到数十头,这样单qiāng匹马去撩狼窝,不是白送命,是什么来着?“不用这么麻烦,我有更好的方法。”以棉被盖头,他在被里头咕哝着。 “什么办法?” “让我睡足了再说。” “起来。” “这世上,除了吃东西,就只有睡觉好。”他咕哝。 听他这么说,她不留情地就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臀,可那动作却只换来他的一个翻身。 “唼。”不由得拧着两道眉,鄂多海登时有些后悔将萨遥青留下,因为依目前看来,他也许根本帮不上忙,反倒成了累赘。 罢了,不如先去探探,她一个人也可以成。 于是撇下那贪睡的萨遥青,鄂多海收拾了些打猎和设陷阱需要的猎具,打着便出了门。 依着先前从村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和她近日循着狼只留下的足迹分析结果,她推敲那偷食家畜的狼窝,应该是藏在儿村后头数里远的山间树林里。 因而她抄了快捷方式,不走进村的路,绕了村外围的便道,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便到了入山口的小径前。 这路径她曾走过,所以只要不偏差太多,便不会有迷途疑虑。 但为求谨慎,她仍是望住天,记住了日头上升的方向后,再沿着小径进了山。 山中小径蜿蜒曲折,周遭树林紧密且树干高耸,若不是今日秋高气爽,门光普照林间,不熟地形的人很可能轻易就迷失在这丛林之中。 又走了一刻钟,她来到一处分岔路,一条看来是猎户会走的路,路面虽窄但清晰,一路蜿蜒上山;另一条则是路迹被荒草掩去了一半,几棵腐木横倒,应是条荒废了的便道。 动物们灵精,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有危险,所以筑窝时自然会挑在离人越远的位置,因此她舍了那条路迹清晰的小径,转进那条必须突破层层阻碍才能继续前行的荒径。 只是,当她走了半刻钟之后,眼前所见却让她感到意外。 脚下的路径,说来应该要因为越深入林间而越荒芜才是,怎么路面反而越来越平稳,连原本及膝的乱草都像是曾被人踏过般地平整,并微微干枯了。 她往前眺望,不远处的前头,隐在树丛中似乎出现了一条不在她印象中的山路,那路像是一端往下溪流处,一端往上朝山后方而去。 那山后面…… 恍然间,她想起那个将女子献祭给山神雪妖的传说,山后的方向似乎就是那传说中有着祭祀台与供屋的地方,一个常人勿入的禁区。 一股好奇心驱使,她以弓拨草,继续往那山路的方向去;只是,才走了几步,脚下忽地传来啪擦声响,她心头一缩,虽然反应极快地想往一旁避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些,人跟着就被铺在地面上但掩蔽得极好的陷阱吊网给包覆住,下一刻即被吊离了地面。 待她回过神,人已悬挂在离地数尺的半空中,像只被蜘蛛困住的猎物,随着她的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扎而摇晃不止。 可恶!是捕兽网! 她努力静下心,因为发现越是挣动,那韧度极高的网绳便束缚得她越紧:她花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从腰间摸出那把惯用短刃,开始在有限的空间里割锯那看来不寻常的捕兽网。 这高度,摔下去可能会受伤,但若不割破网子,在这偏离人迹的地方,应不会有人前来搭救,所以她只能自救。 割着网绳的同时,她的视线越过绳索落在远远的树林间,也就那么一瞬,她似乎看到那里也悬吊着另一个捕兽网,且网里似有着猎人忘了回收的猎物。 那猎物挣脱不了陷阱,最后死在里头,时间一久,便只剩下一副骨豁…… 当她眯眼再仔细看时,却不禁骇然。 陷阱里头的骨骸……是兽吗?瞧那头颅的形状更像是人!而除了那具吓人的骨骼,网子里还看得见像是猎户使用的猎具。 在这处处隐伏凶险的山头,不说兽类横行,也常常听说猎户失足坠崖或被猛兽袭击死亡的事,但这种误踩陷阱而死的,该说是运气背吗?还是有其它原因? “滋!” 一时分心,她那正切锯着绳索的小刀,竟就划伤了指头,她下意识地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当一股苦涩味从嘴里泛开,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刚刚抓在网绳上的手指早让不知名的污物给染上了一层青黑。 当下她并不以为然,想着应只是长时间沉积留下来的脏,然而一会儿之后,当一阵晕眩袭上脑门,且舌间逐渐麻痹,她就也怀疑起那层青黑并非只是污尘。 是dú吗?还是企图麻痹猎物的yào物?但依她多年狩猎的经验,一般如这样的猎网是不需要涂上yàoxìng如此之强的yào物的,因为纵使麻痹了猎物比较不会因其挣扎而损害皮毛,但过了yào的ròu极可能会坏了贩卖时的品相。 将最后一根网绳割断,那已然让yàoxìng给夺走一半知觉的鄂多海,便像只中箭、脱了气力的飞鸟,快速跌向地面,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撞击地面之前,一双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壮手臂将她给稳稳牢牢地接住。 当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正好凝进一张长满胡髭的脸。是萨遥青。 “我就跟你说我有办法,怎么就不信。人都是这么自大妄为的吗?”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瞧扁了!醒来不见人便追赶上来的他,此刻一脸不满。 “空口……说白话,那才是真自大,不是?”她闭了闭眼。 真是伶牙俐齿。“狼的鼻子在四只脚动物中算灵敏,讲地盘,也讲尊卑,所以如果只是要除掉一匹狼,那直接杀了算;但若要除掉一群狼,或者数窝的狼,若不是诱捕且杀了狼王,让剩下的狼四散,就一定得想办法驱赶它们。” “诱杀狼王,其它的狼就算散了,知道村里头有吃的,还是有可能会回来。所以如果是驱赶,该怎么赶?”她很努力地想集聚注意力,但望住他脸的视线却渐渐糊了去。她不适地说:“你可以放我下来吗?” 从接住她,他就一直紧紧地抱住她,正当他开始估量抱住女人和抱住其它东西,那全然不一样的柔软触感的同时,她却要求他放下她,那让从没被使唤过的他不禁犯起嘀咕。 不过当他放下鄂多海,而鄂多海脚一踏地,人却直往旁边倒,那怪异的模样令他又伸出手去拉住她。 第3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913 “你没事吧?”瞧她脚步浮的,肯定有事。 “那网绳上有yào,但不知是何yào。”按了下额角,她待站稳脚步后,便往树林另一头走去,等来到另一只猎底纹下,她问:“上头的……是人吗?” “嗯,看来是个倒霉的猎户。”直觉反应地,萨遥青仰鼻嗅闻。虽然人已死去很久,但他灵敏的鼻却还是能嗅到那股属于死人的腐ròu味,当下皱了眉。 不多话,鄂多海旋即抽出那把chā在腰侧皮袋上的自制回旋刀,后退了数步,估算着树木以及猎网的距离,跟着利落地抛出手上的刀,在一阵破风声响之后,锐利刀锋准确划断猎网主绳,下一瞬,那挂着骨骸的网便落到了地面。只是,那回向的刀原该稳稳回到鄂多海手上,可此刻她连手都已无力,所以当刀回向,她非但没抓准,还让它划伤了掌心。 她吃痛地咬牙,握掌忍住,然后对着那朝她走来的萨遥青说:“可以帮忙葬了他吗?” “死都死了,还葬?”刚刚她的用刀方式令他十分惊艳,准确度和力道都拿捏得十分彻底,而且那回旋刀,应该是自行打造的吧? “嬷嬷说,死人也该有尊严。”掠过萨遥青,她先去拾回刀子,而后走向那具骨骸,在怔望了一会儿之后,弯身取走一条挂在亡者颈上、一条系有兽牙的皮编项链。 “但这死人跟我无关,就地腐了干脆。” “葬了他,那小豹子的死,就打平。”对住那打算冷眼旁观的人,她说。 哈,人还是帮着人的,虽然这女人看似不爱和人打jiāo道,不过同类间的相互之情由此仍可看出。 “那葬了他,你会对我友善一点吗?”她总用一对冷眼瞧着他的热脸,怍不舒服的。 问完话,看她又皱着一张脸,他想也知道是白问了。 鄂多海没回应他的话,仅是递给萨遥青一把猎刀,让他以刀挖掘坑洞;因他气力大,所以不消眨眼光景就掘了一个可埋掉枯骨的窟窿。 在将骨骸置入洞里掩埋后,萨遥青正yù将掘土的猎刀返还给鄂多海,却见她一脸苍白地以单臂撑倚着树干。 “你的样子看来很不妙。” “我还好。”接过刀,她没打算往回程,反倒朝村人心中禁区的山后方向走。没来由地,她就是觉得有怪奇。 跟在她后头的萨遥青接续着方才的话题。“刚刚说的,驱赶狼群,只要让狼王知道这不是它的地头,让它带走底下的狼群就可以了。” “那要如何让狼王知道这不是它的地头?”来到那条往山后的山路边,她琢磨着路面上为数众多的凌乱脚印,那些似乎是才踏过不久的痕迹和深度,怎么看都像是人负荷着极沉重的物品走过。 这条在众人印象中应该极少人会走能走的路径,现下看来却是如此频繁地被踩踏,莫非山后正进行着什么? 她极目望向山的彼端,思忖着。 “找到比狼更强的兽,撒泡尿划地盘,搞定。”在鄂多海身边站定,萨遥青边回话边竖起能聆进数里外细微声响的耳朵。 那是哪里传来的击打声音?像是以铁击石的清脆,一锤一凿,恍若有数人在分工般,错落且不间断地从山后的某处传来。 不过,显然那遥远的声响身前的鄂多海听不见。 “你是说,撒熊豹虎的尿吗?但我上哪去挤他们的尿?”听起来似乎合理,且不须残忍屠杀,可…… “我有。”不是熊虎豹,而是比它们更强的。 “你有?”鄂多海调回视线,看住那令她觉得脑子又开始打结的男人。 “我说我有就有,别老是怀疑我。”她质疑的眼光就像支绑了羽毛的逗猫儿玩意,一撩一挑,总能挑起他那因为不服气而生的怒意,令他很想一口咬了她。 萨遥青的模样是如此地认真,于是鄂多海仅能叹了口气,而后带着一探究竟的想法yù继续沿着上山的路走,可这时她的身子却再也抵抗不住那不明yào物在身体里催发的虚软,人晃了两下,就往前仆倒。 “女人!” 见状,萨遥青伸出手却没拉到,最后只能跟着蹲地。他将她翻过身,当嗜进她似是因为中了dú而变得惨白的脸与微微泛黑的唇,以及垂在身侧、早因回旋刀伤而不断流着血的手时,不禁讶然。 这女人也太能撑了! 急急背着鄂多海回到了石板屋,一进屋便嚷来鄂嬷嬷;鄂嬷嬷让萨遥青背着鄂多海入房,让她躺上床之后,便开始检视她的伤状。 “这像是中了尸僵草dú。”她喃道。 尸僵草是长在这大山深沟里头的dú草,无花却自芬芳,其dúxìng依其分量而有轻重,往年猎户总是将其数滴汁液对水百杯做为狩猎麻痹猎物用途,但后来因为中了尸僵草的兽,ròu质会变为不鲜的暗土色,品相不佳,难以求售,所以便渐渐被其它草yào取代。 但她看多海这模样,却像是中了极浓的尸僵草dú。 “萨公子,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柜上的木箱吗?”一手心疼地摸着多海泌着冷汗的脸,鄂嬷嬷的手朝后头老木柜上一指。 循着嬷嬷手指着的方向,萨遥青看到了两只jiāo迭的箱子,一大一小,一木制一皮革制。因为不晓得是哪个,所以他干脆将两只都拿了下来,并放在嬷嬷跟前。 转过眼想拿箱子,却见床边有两只,她对住那只似是尘封已久、外表已斑驳褪色的皮箱怔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探手拿过小一点的木箱,并将之打开。 箱子里摆满了像是yào品的瓶瓶罐罐,她眯着老眼在里头翻找,最后挑出一罐石榴红的窄口罐,倒出两颗yào丸塞入鄂多海嘴里。 “还好我这儿还有尸僵草dú的解yào。”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人给她的;而箱子里的瓶罐,也都是那人平时的收藏,说留在她这里,可能有一天会需要。固然当时她开他玩笑,佯作潇洒地说,人命就一条,该走就走,何需用yào强留。 跟着,她开始处理多海手上的伤。 “这样就好了吗?不用送她去看什么……大夫之类的?上次去村里有个卖yào的,要不我抱她过去。”人一有恙就要送医,挺脆弱的,不像他们天生天养,强壮,从来不病。 “不需要。多海她和一般人不一……呃,她身体好,不到病入膏肓,不需见医。” 只是,若病已入了膏肓,又何须再见医? 老人家话中有余意,但入到心思不杂的萨遥青耳里,却没有令他多想。 当老人忙过一阵,转过头来时,萨遥青这才注意到她头上居然带伤,好大的一个口子,虽然止住血了,但爬在老人薄到见得着青筋的皮肤上,仍显突兀。 回想起今早他出门前,见她还好好的,莫非又是她们口中住在附近的那家子干得荒唐事? “嬷嬷,您的头……” “老人家,胡涂,自个儿撞的。”摸摸还痛着的额,老人不以为意。 “如果又是那家子做的,我帮您处理。”他冷声说。 听着,她笑。“唉,你和多海一个样儿……唉啊!” 说话的同时,她忙站起,而这一动作,却不小心撞到了另一只皮箱,皮箱顺势一倒,没拴紧的箱口就这么开了,从箱子里滑出好些杂物。 几本写着汉字的书籍,一些汉人用的笔墨砚,还有一个做工精细的小锦盒。 “嬷嬷,您习过汉字?”对着那将散落一地的物品一一拾整了的老人家,他讶问。 他下山数月近年,好歹去过不少地方,虽然还未曾去过汉人的领地,却也见过一些上山来人汉字。 只是,这荒郊野地高山上,村民常常都是在一个地方生老病死,有时候就连自己国家的文字都不识一个,而这住在山脚下的老嬷嬷却读起汉书了? 稀奇! 这萨遥青外表看来就像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子,可却能一眼识出这汉字?鄂嬷嬷睨了他一眼,没对他何以知道汉字的事多作询问,只是接着说:“以前有个汉地来的夫子教了我一些,这些是他留给我的,封在箱子里好久都没碰过,现在大概连怎么正确拿笔都忘了。” 回忆起那好久以前的事,鄂嬷嬷脸上飞闪过些许惆怅,她捡起那些物品,却不塞回箱子,只是又坐回床沿,将物品小心翼翼地搁上了自己的大腿,像宝物似地轻抚,再接着道: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生惧,放大点,甚至排斥,进而想要将之赶出自己的势力范围;而知识,就是这么一样令人着迷却又令人畏惧的东西。如果你知道太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别人就会说你生谣起乱子,妖言惑众,对于那些一辈子只想待在一个地方安稳度日不求改变的人,更是如此。” 将书本和文书用品顺手搁上床,手上仅拿着那只小锦盒,她盯注锦盒片刻,打开看了一下里头的东西,确定它无恙,便阖上,视线缓缓从腿上的物品落在了萨遥青身上,随即,她开始对着他大略讲述自己的过往。 聆听着老人娓娓道来,萨遥青这也才明了,原来鄂嬷嬷和多海会离群索居,且动不动就让村民当成异类排斥,就连那些不懂事的黄口小儿也在无知大人的渲染下,用凌辱欺侮的方式来对待她俩;这全都是因为她读了书,知道得太多。 原来人不仅会欺负弱小,读书读得少的乡愿,还会欺负读书读得多、知道得太多的? 全因为那是异己啊!人真的是复杂。 “如果有机会,我会希望多海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去见识那天地的广大。”她说。 除了识字读过书,其实还有个更主要的原因,才导致她被村民排挤,但她此刻保留不说。 “她长脚的,要走随时可走。” “她不走,是因为我。”她常说自己是多海的活包袱。 “那您为何不走?” “我……”她年轻时可以走,却不走,为的是等候一个当初以为没有希望的希望;而现在老了不走,一方面是因为那希望已然成真,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在等候另一个人,一个可能已早早死在山上的人。若死后能相逢,那么她应该有机会再见到他吧。“您信这世上有妖有鬼,有以幻化chéng rén形的精怪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没有说明为何不离开这村落的原因,鄂嬷嬷却将话题转了个向。 听了,萨遥青猛然一顿,还以为身前的老人发现了什么,不过当她又继续接着说话的同时,他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续道:“这世界何其大,什么都有可能,什么都会有。我幼时总以为这山圈起来的地方就是全世界了,可当这些书的主人走穿了鞋,从遥远的外地来到这里,告诉了我那些人穷其一生都不会相信的事物,还有五十多年前我亲眼所” “呜嗯……小豹子……” 鄂嬷嬷的话声被那原本昏睡着的鄂多海的一声梦呓给打断,她温柔地探手去摸摸她转回微暖的肌肤,并顺势抚了抚她始终蹙起的眉。 “这孩子,想她的狗了。嘴上不说,但心里怕是始终扰着。”老人眼神和动作间满溢着对鄂多海的疼爱。 “虽然有你,但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娃儿,心里头难免失落。”这一点他深刻明白。 萨遥青瞬也不瞬地盯着眼前这一幅他已好久好久未瞧见过的景象,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暖意,同时伴随着一丝酸楚。 他没娘疼,从没有过;那时天生孱弱的他窝在山边像被丢弃的犬只嗷嗷叫着,可冷过了数个寒夜,却没有呼唤来那该专属娘亲呵护的温暖到来。 冰冷的天没让他死绝,倒是让他锻炼成今日一身强健的体魄,甚且修练成现在的模样,可算是不幸中之幸。 而那xìng子强如长了刺的鄂多海,原来和他一样啊。 “其实多海她不是没爹娘的孩子,她一直都有……”听到他说的,鄂嬷嬷原似乎想反驳什么,但说了几字就又打住,末尾,只得唇角一抹无力的勾笑,为怕显得怪异,所以她回过神便又将话转了向。“喔,咱家的狗就在您初来的那一天,跑掉了。” “嬷嬷,那狗不是跑掉了,而是……”才要脱口说出,嘴巴立即自打了个结,因为他想起鄂多海对他的威胁,那对他而言像蝼蟮推石般的可笑威胁。 明明心痛至极,又在乎得要命,嘴上和脸上偏偏装作一副不在乎、无感的模样,难道人都是这样的吗?表里不一。 然而,真正的她,个xìng又是如何的呢?他看住床上那张眼儿紧闭、眉头紧皱的脸蛋。 第4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2432 隔天日头升上来不久,鄂多海就从睡梦中醒来。她从床上坐起,感觉到了身子比平常沉重些,手上包裹着一层伤布,因而无从知晓那被回旋刀划中的口子状况如何;她随意摆动了下,筋骨皮ròu没甚么痛感,心想应是已无碍。 “嬷嬷,我睡多久了?”正当她要下床,鄂嬷嬷刚好走了进来。她回想起的最后印象,是她浑身无力倒在上山的小径边。 “没多久,就两天。” “两天?”这比她有一回跌入山沟,撑着一口气爬上来,头破血流,脚骨断,手筋裂,敷上伤yào睡了整整五天才好全,要来得轻微多了。 而她这受了伤的身体却能自愈的秘密,除了小时候还跟她玩在一块儿,眼下大概已忘得一干二净的村内小孩之外,便只有她和嬷嬷知道。 那次,也就是第一回发现自己异于常人时,当时的她才四岁;那时她身上被锐石划破一道口子,却在半刻钟内收血合ròu,半天不见痕,那些一起玩耍的孩儿自然都被吓跑了,只剩嬷嬷用一脸复杂的表情,心疼地摸着她的头,对她说了一些话。 她说,那是老天爷想让她活久些、活得舒坦些,所以受了伤都会很快痊愈,且不见疤。 当嬷嬷对年幼不懂事的她如此解释,她还当真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得天独厚;不过待她逐渐成长,有机会和村人接触之后,也才慢慢了解,她那自愈的本事且比常人更慢显老的事实并非异禀,而是异类,是非常人才会有的。 嬷嬷,我真的不是妖怪吗? 你是人,货真价实的人,只是稍微有些不一样,这个嬷嬷拿命跟你保证。 姑且不论嬷嬷的笃定从何而来,但这辈子疼她惜她的也唯有嬷嬷一个,所以她说她是什么,她就是什么了,其它人的看法压根不重要。 “你是中了尸僵草的dú。听遥青说,是在树林里被猎网的绳子划伤的,还好我这里有yào,要不然可怎办?”嬷嬷说。 遥青?怎她才睡了两天,嬷嬷居然就和那男人关系“猛进”了?都直接喊起名儿来了。 “他人呢?”鄂多海问话的同时,抑不住地探头就往外头瞧。 她倒下之后,是萨遥青将她带回来的,她隐约记起他背着她,她的脸枕着他厚实温暖后背的感觉。 他跑得飞快,就算是背负着她,脚步却似完全不受影响。 在他背上的她,半昏半醒,只听到风声咻咻,还看到一棵棵树疾速朝后退去,就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像飞起来的感觉。 简直健步如飞。背了个人走崎岖山路却似如履平地,要不是他武功高强,就是她dú发得严重了。 “遥青在厅里用早膳,说等你起来要一起去……撒尿?”嬷嬷语带困惑,想来萨遥青并未跟她解释撒尿的原因。 撒尿?所以他说他有尿还真的有。带着半好奇及半看好戏的心情,鄂多海急忙整整衣服穿上了靴,就着床边盆里嬷嬷倒来的水匆匆漱洗,便出房门,到了厅里。 “尿哪来……” “喔,你真的醒了?嬷嬷说不出两天,果真就两天。” 望住那正在桌边啃ròu喝茶的萨遥青,鄂多海一时语塞。因为,他不但刮去了那爬满两腮的厚厚胡髭,还将一头张扬的乱发梳整在后脑勺上绾了发结。 因为那原本占据他整张脸的“障碍”全部被清除了,所以眼前的他压根换了个人似,全然不同了。 他那张轮廓极深的脸庞上有着高挺鼻梁,深邃细长的黑眸眼尾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像是在笑,加上颧骨高、唇瓣丰厚,与常年在高原上奔走,烈阳里来冷风里去的男儿素有的健康深色肌肤,还颇有一丝异族的贵气。 没由来地,她一向沉缓的心跳居然像脱了拍似疾跳了数下而这对于她而言是很诡异的反应,是从未有过的。 咽了下口水,她在他对头坐了下来,眼睛直盯桌面,开始吃着食物,“尿哪来的?该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这……”是他的,他也不能说吧!“跟一头猛兽借的。” “什么猛兽?” “一头……”思索着该如何形容,才接话:“力大无比勇猛强悍长相俊秀风度翩翩的猛兽,哈哈。” “那是什么?”她停住进食的动作,很认真地看住他。 回望住她,他愣了一下,最后才含糊地说:“唉,总之狼会怕就对了,是什么的尿就不重要了。你吃完没?” “才坐下。” 伸手拿过两颗窝窝头塞进前襟,而后即站起来走向鄂多海,萨遥青跟着便拉起她。“走了。” “我才刚坐下。” “你不想看看我那方法有没有效?而且两头羊是不等人的。” 羊?对,有赏金又有奖品,如此丰厚的悬赏怕是几个村的猎户都会趋之若鹜,慢一步可能就被抢走了。 一思及若有了产rǔ羊,便可天天让嬷嬷有温热羊nǎi喝,鄂多海尽管感觉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且才吃了几口东西,却还是被萨遥青拉着跑。 “,你们两个……我这还做了些点心哪,怎么就走了?”等嬷嬷从厨房里出来,两人已经出了门,且已走了一段距离了。 萨遥青出门时在门边顺手拎了那装着他所谓“猛兽尿液”的小陶瓶,就算已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那拉着鄂多海的手仍是紧握着。 “你可以放手了。”她说。 “我脚程很快的,你跟得上?”事实上,从她走起路仍是不稳的吐息听来,那dú草还是避不了对她起了影响,纵使他现在是配合着她,将速度放慢至平常的一半以下。 “跟得上,放吧。”这男人脚下如乘风,就算走得飞快,却仍面不改色,真的颇让她心服。 闻言,萨遥青放了手,不过在走了约莫一里的山路之后,他还是回过头来去拉住那一直落后、且走得有些吃力的鄂多海。 “还是拉着吧,要不然可能到太阳下山,咱们这尿都还没沿着村子洒一圈。” “,我说……” 他一点都不犹豫地就牵住她的手,修长的指缠着她的,不管她有任何异议,就是坚持要牵着。 第4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2979 从来她都是一个人,孤单来去山林之中;两年前有了小豹子,那种孤独感稍稍减轻了一些,所以前些日子失去它,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已经习惯了有它陪伴、却忽然又落单的落寞。 而这男人,虽然一开始因小豹子的死,让她对他有着极度反感,可这数日的相处,除了一开始的别扭,已然让她感觉他和自己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相悖感,肖似两人合该是同一种人般。 也许是他身上那股在山林间穿梭、自然的璞真和野xìng吧,因而让习惯了在花草鸟兽围绕的环境中成长的她,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 只是接受?不不,说来他对她和嬷嬷而言,都还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啊,怎么她就这么下意识地将他给熟络化了? 心头蓦地一惊,她直觉反应地想抽回被他牵住的手,但抽了老半天仍是白搭。 直到半晌后,两人沿着儿村外一里的地方,萨遥青开始拿着那瓶猛兽尿液对着石头和树干喷洒,她的手这才得回自由。 “我想这样就差不多了,那些家伙应该不敢再造次,不用两三天就会将它一家大小带得远远的。”萨遥青口中的家伙指的自然是狼王。 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两人绕着村子外围完成用尿液划地盘的行动,而后来到一处小溪涧旁休息。 萨遥青先是在一颗大石上落坐,而后伸手进前襟摸出两颗窝窝头递给鄂多海。“吃点。” “不吃了。” “吃不下还是得吃,一会儿要是又昏倒,我可不想再背你下山。”坚持将食物递给她。 “刚刚要吃,是你不让我吃。而且我可没要你背我。还有,昏倒并不是我的习惯。”要不是因为中了dú,依她的身子,怎有昏厥的可能? 不过说真的,她鄂多海这辈子还没跟男人这么密切接触过;才这么一阵子,这萨遥青就背过甚至抱过她,刚刚还硬牵着她的手不放,这…… 看住他拎着尿瓶没洗涤的手,她犹豫着要不要吃掉那两颗窝窝头。 没去留意鄂多海的反应,萨遥青拿起装尿的瓶子晃呀晃,对着瓶内看了一下,又顺势倒了倒,“应该倒完了,这是可憋了我一夜才……啊!” “噗!” “可恶!我以为倒干净了,居然还有剩!” 没想到那原本以为应该空了的瓶子,让萨遥青这么一倒,竟就这么倒出了一些残尿,并泼在自己的衣服上,那让他登时鬼叫跳脚。 “哈哈!”原本只是瞪着眼噗哧一笑,但瞧见身材魁梧的萨遥青对着一只小瓶子发大气的傻劲,鄂多海再也忍俊不禁,不但笑出声,还一笑就止不住。 “还笑?!还不是为了你那两头羊。”他瞪住她。 “没人让你倒啊,用溪水洗一洗吧。”她的脸因为大笑而生着热。 气得将瓶子往旁一扔,萨遥青二话不说将上衣脱了下来,拎着走至水边开始清洗。他一边洗,听到后头传来鄂多海的笑声,于是恶狠狠地转头瞪她。 见他回头,鄂多海马上止住笑,并撇开脸,用吃窝窝头的动作佯装无事。 萨遥青转回头继续洗衣服,喃道:“你可别说出去,这攸关一名俊美男子的声誉,没人会让自己的尿泼了一身的。”将大略洗净过的上衣搁置一旁,他干脆开始洗他那好久没碰水的身子。 溪水虽然有些凉,但早晨阳光晒下,即便他泼了一身湿,倒也不觉得寒。 后头,脸上仍憋着笑意的鄂多海,在瞧进萨遥青那在阳光照映下更显精壮的腰身,看着看着,竟不觉脸上生了热。 这山里头的人,因为天儿经常都是凉的,所以常常都是包得不见ròu,偶尔会看见干活儿中的男人luǒ着上身,但也没一个如他这样,有着无可挑剔的精实臂膀和胸坎,让人光瞧那身子的曲线,就能感觉得到他身子里肯定隐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就像头完美的兽。 多盯了两眼,鄂多海发觉自己喉间竟小小发着燥热,她咽了下口水,赶紧收回视线,也就在同时,一道冰凉朝她扑飞过来。 那前一刻还在洗身的男人,竟将溪水朝她泼来,她以袖擦去脸上的湿意,嚷道:“别这样!” “别怎样?”一边说着,大掌又掬了满满的水,往她又是一泼。 “你!” 鄂多海来不及闪躲,才擦干的脸登时又湿了,她皱起眉头,站了起来,左右看不到可用来反击的物品,最后干脆将吃了一半的窝窝头朝萨遥青扔去!可他神准,手一张即稳稳接住那半只窝窝头,还朝自己正咧开笑着的嘴里塞去。 他一边咬着窝窝头,两手仍是不停地朝她泼水,模样就像个爱玩的娃儿。 “萨遥青!” 见她胀红着一张怒脸不住狂吼,萨遥青仍是不打算停止,因为在她之前,从没人敢笑他的,这样泼她水也只是半玩半惩罚。他“惩罚”得好开心。 挟着怒意,最后鄂多海忍不住朝水边走,待至临水处,她弯腰掏水朝他猛泼,见他被水溅得一身狼狈,前一刻被戏弄了的窘迫总算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稍平抚,但接下来她的玩xìng就像燎了原的火一般。 自小即未遇到过如此合拍玩伴的两人,霎时像发了疯似,朝对方怒泼着水,一边泼水一边笑,不一会儿笑声响亮回dàng了整个溪畔。 而因为玩心上了身,一反平常拘谨防备的鄂多海,脱了靴,撩起裤管便想朝水中走,可不晓得水下生了青苔的石面极滑,她踩滑了一脚,人跟着朝后坐去,若不是仅距几步的萨遥青动作快,往前拉住她,使劲将她一提,她可能整个人都泡进溪水里去了。 “看来你还是适合林子,下了水就不俐索。” 为了稳住她摇摆的身子,他将她揽向自己,两个湿答答的人因而就这么紧紧相贴,而个头儿只到萨遥青肩线的鄂多海,脸更是直接贴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上。 等发现两人的距离过近时,她竟是朝他胸前一推,不过她这举动让怕她再次滑倒的萨遥青给擒住了一条手臂,动作来回之间,那缠在她手上的伤布也因而掉落。 “你的手几乎好全了。” 他细眼看住她那只受了伤的手,可那合该爬着刀伤的手,如今却是连把都淡到难以察觉,若跟人家说她两天前才让刀划了道不小的口子,大概没人会信。 不过对他而言这并没有太大的怪奇,反倒是耳畔犹存她前一刻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他盯住身前那张因生窘而绯红的脸蛋,敏锐的听觉更在聆进她较之平常轻且快的心跳时,他自己也不由得气息不稳了。 这鄂多海和普通人确实有着不同之处,但一直吸引住他的,除了她那值得探究的异处,再就是她那掩在冷漠外表下的真xìng情,那好可爱。 “嗯。”她含糊应了声,跟着微略偏开脸去避开他的视线,不过却因为他接着并未若一般人那样发出疑问,令她心头反生出好奇。“关于我的伤,你……不觉得奇怪?” 也许是希冀着除了嬷嬷之外,能有个人可以在发现这事实之后,仍将她当个普通人看待,所以当下这一刻,她竟期待着他的回复反应了。 “你是说,你身子好得快吗?”他眯眼瞧住她的眼,并在里头读到一丝期待又怕受伤的情绪。“这有什么好奇怪?就像嬷嬷说的,你不过就是比牛壮一些,所以有病有伤都好得比较快,要换是我,好得可比你还快。”他挥挥手,状作不在意。 “不是这样,我不只是一点,而是……” 鄂多海的话止于两人同时觑进溪畔来了一男一女,正朝着他俩走来。 第5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2569 两名男女临到了溪边,那看来只有十七八的女子穿着汉式紫色厚冬袍,五官虽不特出,但隐隐透着出众气质的脸蛋上满泌虚汗,看来有些病弱她半走半倚在约虚长她几岁、身穿藏青色衣袍、长相俊朗的男子身上,好一会儿才在溪边大石上坐定。 女子低着头虚喘着,男子则是将腰间水囊递给她,让她饮了几口水后,便以自己的衣袖帮她拭去脸上的汗珠。 虽然男子紧蹙起的浓眉和深邃的丹凤眼之间满溢着一股恶气,但他手下轻柔的动作却能让人轻易看出他对女子的疼惜。 一会儿在他暂时安置好女子之后,男子回过身朝那正往他们走近的萨遥青及鄂多海问:“喂,离这最近的村落在哪?” “焚雁,你……语气好些。”谈初音虚弱地说。 “不就问个路,听得懂便罢,还分什么语气好不好。若不是你坚持要上山找什么秘境,现在也不会如此。”许是因为心急,所以向来不从礼数的仲孙焚雁口气更恶了。 因为这数个月来,一路从平地上到这异地高原,那可能一开始只是受了点寒的初音,也才过了数天就越来越显病弱,她吃少喝少无食yù,还偶尔说鬓角胀疼,有些恶心。 就在一个时辰前的某条山路边,她那毛病又犯了。 抓着她那掌心浮泛着一朵绛红莲印记的右手,她捱痛地两眼望向山的深处,喃喃着那儿怨念好多。 见她不适,他心头虽拧,却也无法克制地继续陪伴她走这一条路,这一条她不说停止,他就也跟随她保护她一直到天涯海角的修行之路。 “这位姑娘怎么了?看她喘不过气来,比较像是不适应这高原。”萨遥青站到两人跟前,一瞬不瞬地看住谈初音,一会儿就在谈初音抬起小脸来看住他时,两人就这么互相凝住对方好久好久。 这女子,非凡人,在她身上,他嗅得到一股似是浓郁的檀香或酥油味,虽分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味道,却跟那高山上头喇嘛们敬祀的大庙里才会有的味道好像,就像上了天际,近了神佛一般。 而她看住他的眼神,就宛若望透看穿了他的魂似地,虽不一语道破,却在默声中捕捉到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莫非,她仅这么一眼就看出他真正的模样?从她看住他的神态,他不得不这么想。 “你是大夫?”瞧谈初音如此定睛于一名陌生男子,且还是个luǒ露上身的精壮男子,仲孙焚雁吃味地挡到两人之间,截断他们互看的视线。 “不是。”萨遥青答了,同时也将仲孙焚雁给瞧仔细。 跟前这男人浑身张扬着不善气息,可与其说他烦躁着与人接触,倒不如说那是从他骨子底透出的浊恶本质,那种浓烈的恶气就算他想自制,却不一定能抑住;反倒是他身边的这名女子,她那沉潜如凉水的气韵才是能完全制住他那如火般炽热的天生怒气的唯一。 “那废话少说,带我们……” “妹妹,可否带我们去最近的村庄?我怕是受了寒,可能需要点草yào和歇息,麻烦你了。”初音暖暖的话声像道轻风似轻易地就迭过了仲孙焚雁即将出口的愠意,她问向那站在萨遥青身后,刚刚穿回靴子的鄂多海。 看住鄂多海,初音唇间泛出一道浅浅笑意,但下一刻当她往鄂多海身边移了些,定睛在她身边看似无物的位置时,却彷佛那里有令人困扰的东西一样,她下意识地悄闭了眸子。 “别喊我妹妹,我应比你年长。最近的村子离这儿还有一段路,你们还能走吗?”试问有谁能从她那张像是冻结了时间的脸蛋看出她真正的年纪?没有了。而注意到仲孙焚雁脸上微露的疲态,鄂多海知道这来自外地的两人怕是折腾着上山的,且可能还在迷途中困顿了不短的时间,所以她干脆对住那精神体力都在众人之上的萨遥青,请求了:“你可以帮忙背这姑娘吗?” 萨遥青一口就答:“那有什么问题,背人可是我” “我的女人我自己背。”萨遥青话声未落,仲孙焚雁就自行搀起了谈初音轻盈的身子,且不待初音拒绝,他立即就将她背上,接着沉声对她说:“别跟我说什么授受不亲,要念等你病好了再念。你病着就似我痛着,那该死的男女规矩是这天下最无用的东西。你不能有万一,一点都不能,头搁这里!” 用命令似的语气,他要初音将脸枕上他的肩头;这山路虽崎岖,可也要让她有个舒适的姿势。 初音本抬着一颗沉重无比的头,还想让焚雁放下她,但当她聆进他那一番听来像斥责、可却暖进心窝的话之后,便也缓缓地将头枕了上去,并闭上了眼。 情溢乎礼,虽然这一对汉人男女的互动间仍带着拘谨,但从那细微的动作和言语之中,却令人感受到他们俩的情感并非一般,表面的礼数全成了阻碍与无谓了。 看着看着,鄂多海心头也不得起了点小小涟漪。这山头,这人间,若这辈子可以遇到这样的相互扶持,应该死而无憾吧,但对她而言有可能吗? “要我背你吗?”盯住鄂多海瞧着那两人的神情,萨遥青靠到鄂多海的身边,问。 撇过脸来,她白了他一眼。“不用。” “说真的,我可以背你,爷我很壮的。”他咧开一口白牙,拍拍自己坚实的臂膀。 “说了不用。”虽然这男人好烦,可……为何他的逗弄非但不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反而让她有着心头温实的感觉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她故作不理会,领着人离开了溪边。 最近的村,便是儿村,而村内只有一名大夫,就是星霄。 所以冒着又将生人带进村子的疑虑,鄂多海不得不将看来急需帮助的谈初音两人带到了星家yào铺。 只是四人到了铺子前,却不由得让店前此刻的景象给缓住了脚步。 店前泥地上,这时正迭着几头还在淌血的狼只尸体,有公有母,有大有小,小的几头甚至看来是才刚断nǎi的幼狼。 腮帮子一绷,鄂多海急急进了铺子,而平常都在店里头的星霄则正在帮一名猎户处理他手腕上被狼只咬伤的伤势。 “外头的狼谁杀的?”她寒着脸问。 “这还用说,当然是我。这一带还有谁的猎技比得过我?对不住了,那赏银和牛羊都是我的了。滋羔子的,那母狼咬这一口痛死我了,等等不补它两刀试试。”星霄朝他手上喷洒yào粉,yào渗进ròu里头像针扎,那猎户抑不住地痛哼。 “你这叫屠杀!那些都是还喝nǎi的幼狼。”鄂多海说。 第5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3303 “幼狼怎么着?幼狼也有长大的一天,不全部杀了是要等它长大了来吃大伙儿的鸡鸭牛羊吗?”猎户啐了口。 “你把领头的狼杀了,狼群无以为依,便自然会走。”当初她想找狼寓,就是想猎杀领头狼。 “你觉得那群狼会等在那儿让你分出谁带头?当然有机会就全宰了。女人家就是女人家,fù人之仁就是没个猎户的样,还想来争赏?”男人鄙夷地打量着鄂多海,跟着目光落向随在她身后进yào铺的人,二二三三个全是面生外人。“这些什么人?你居然把外人带进村!” 星霄处理完猎户的伤口,拍拍他,要他走。这样赶着人,一方面也是想避开接下来可能的冲突情况。 猎户走到门边,撕了那悬赏布告,回头又看了数人一眼,这才揣着心思出了门。 “他们是?”等人走后,星霄自是问向带人进店的鄂多海。高大的萨遥青,他先前瞧过,但另外两人身穿汉服,相当面生。 “这位姑娘病着,但数里之内只有这村这yào铺和您,可以帮帮她吗?”她说。 靠向背着人的仲孙焚雁,星霄大略检视了一下他身后昏沉中的女人的状况,琢磨了好一会儿,久久才说:“应该是受了寒,还有对这高原不适应。不过村里头没有外人能落脚的地方,我后头还有空房,就先把人带进去吧。” 排斥外人的这山头,不可能找得到可以歇息的客栈或茶店,加上人生地不熟,仲孙焚雁无从选择地只能背着初音随人走进了yào铺的后头。 等到了后头,鄂多海才发现,星家的地位和势力以及几世代下来累积的财力有多丰厚;因为那全显现在后头这一落又一落、一进又一进深院的建筑上头了。 虽然没有雕龙画凤,没有堂皇楼阁,可是那些用上等高山硬木搭建起来的两层高耸楼屋,围了个天井,中间铺地的上等青石磨得光亮,几尊雕工精美的兽像错落在角落,这样的格局在这偏山小村从头到尾都是石堆的矮房中,算是极奢侈不俗的。 “这是山里头的宫殿吗?整个村的银子大概都被你们家掘走了。”眼珠子四下转了一圈,仲孙焚雁不忌讳地带着鄙夷道。 “都是父执辈累积下来的。”他一个外地人,不晓得个中缘由,多解释也是无益。不过他星霄算是星家数代来最不看重名利的了。“那是这雪山传说中的力量之妖,猞猁。”当萨遥青走到一尊合该是兽、却拟作chéng rén样的石像前站定时,星霄接着说了。 猞猁,为山中一种孔武有力的兽,不畏高山雪寒,不忌薄冰易穿,其履雪山如平地,无息无痕,日可奔千里,夜可过千峡。 虽然以往村中猎户传有人目睹,但那也仅是捕风捉影,因为如舍猁那般只存在于山巅的极速之兽,哪可能会来到人间,还被人瞧见?传说终究是传说。 “这……雕得有点丑。”萨遥青搓着下颔,啧啧两声,给了那尊石像负评。 星霄不以为意地笑笑,便带着人来到一间干净空房,在床上铺上厚被之后,让初音坐上,再开始为她诊疗。 “入了山染上这毛病,轻则如此,重会死人,所以怕是得躺床几天,不能过劳过激,真真切切休息才能好全。我前头拿yào,煎好后饭后服下。”在确定为轻微高山不适症和风寒之后,星霄便yù至前头开yào方。不过他人才想要从床边站起,那原本以为正在昏沉的谈初音却忽地伸出一手搭上他的肩,跟着她顺势轻拂了下,才又垂手至自己的身侧。 “在……天井。”她虚弱地说。 “什么东西在天井?”星霄问。 “她一直在找的东西,在天井右侧楼的第三根木柱旁,小树盆子底。” 她?看住那半蒙着眼的初音,以为她病得胡言乱语了,星霄又是笑笑,跟着要站起。 “你等等。”但这时站在一旁始终盯着床上人儿的仲孙焚雁发了声,他径自转身走出房门,半晌,折了回来,便朝星霄摊开手。“这个,夹在盆子和柱子中间的草丛内。” 对着仲孙焚雁掌心盛着的物品,星霄揉揉老眼细瞧,一会儿他愕然张嘴。 “这个……” 那是一只蒙了尘、颜色因而变得有些暗淡,以黄金镶嵌的翡翠耳坠子,是他死去好久的妻子从娘家带来,说是传家宝,且当真当成宝贝似的嫁妆之一。 一回戴着出门,却说掉了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边,当时屋内屋外找了好久都找不着,甚至因而迁怒地骂了他许久,连到她病重弥留之际都还挂念不忘。 现下,这从未进过这屋的姑娘,却能细数他家梁柱,从那微小到根本不会有人去注意的地方,将这早被人遗忘的东西找出来?这……实在是太令人…… “她走了。”初音说。 悬念没了,那紧紧抓着的手,便也会松去。 走过千山万水,她看尽人世,那所谓的执念,常常都是一件未竟的事、 未了的情爱,甚至像眼前这……仅是一只小小的,生时找不到,亡故后知道所在,却无从起出的小物。 所以不管如天般大或如蚁般小,都也唯有那真正惦着的人,才会如此悬心,到死都不肯放。 不知是何故,又或者是自己的错觉,星霄竟然在初音说了一声她走了的同时,他那一直寻不到病因、却始终沉重着的肩头,竟像是被人提走了担子一样,瞬间松了。 直到这时,星霄才真正确认榻上这貌不特出的姑娘,口中说着的她,就是他的妻子,也许亡故后仍一直留滞不走的妻。 “谢谢爷……留我们。”初音说。为他解去他自己无从解的题,也算是答谢。 拿过仲孙焚雁手中的耳坠子,星霄捏在了手中,纵使心中百感,讶然满溢,且一股想探究这对陌生男女的冲动也在胸间极yù发出,不过当他望进初音那张倦然虚弱的脸时,那出自医者的本能,就也克制住了那股冲动。 “您休息吧,我去备yào。”若有任何问题,也得待其好转了再说。 星霄离去后,房内的人便都静了下来,因病生了倦的初音撑持不住,最后躺了下来,并闭上眼儿。 但在闭眼前的一瞬,她瞅进床畔那除了焚雁之外的另外两人。 男子,就如她第一眼就看出的,非凡间之人。 而女子,看见她就宛若看见当初让她想出汉土来到这高原的那人。 数月前的某天,汉关前漫天风沙,黑云似的尘从远处沙漠卷来,好像就要掩没了万物,当时她正等着进驿站准备粮食的焚雁,一名步履不怎么稳的男子,被风吹得歪歪斜斜,到她跟前时就这么跌了个跤。 她马上弯身去搀扶,迎上的,竟是斗笠下一张似是看尽人间愁苦、满溢着沧桑的眸子;可那眸子的主人看来不过是个时值壮年的斯文书生。 “什么事,如此困扰着您?”看住道过谢、拍拍自个儿身子就要走的书生,她忍不住问了声,因为他那对眸子里渗出的忧郁情绪,连她都感到心酸。 “一件说了也没人会信的事。”他答。 “倘若不说,又怎会知道有没有人会信呢?”许多人都是心中埋着满满的秘密逝去,有些秘密真不可说,有些秘密则是说了没人信,有些秘密则是该说却不说,才会成为秘密。 “如此吗?”男子又是一声苦涩的笑,“小姑娘,若说我今年快八十了,你可信?” 初音听了,但笑不语。 男子接着道:“那我说这朵花就像我的人,人病了,花就会枯,花若谢,就也是人亡时,你信吗?” 一边说着,男子一边从前襟处摸出一朵红艳艳的花,那花不大,但形状特殊,单瓣圈成一圆,中间的花蕊根根像沾着雪晶,风吹时软软地晃动着,神似垂泪的女子。 “就似镜子一般吗?以花观人。” “果然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就像她……唉。”似是想起某人,男子的表情更苦楚了。“高山原,原覆雪,雪藏花,花似人。可这花偏偏不谢,我偏偏不死。人总求着长寿永生,但如不是跟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厮守度过,那纵使有多长的寿命又有何意义?我愿用这看似无尽头的寿命,换那一瞬间的心有灵犀,只是……可能吗?不可能了。” 当时男子的一席话,让她想往他口中说的,开满雪藏花的秘境一探究竟,虽不知有无缘分就那么让她找着,但男子接下来像喃言般诉说着的经历,却也令她大开了眼界。 第6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109 那名唤谈初音的女子与星霄的互动,以及那真正让星霄感到愕然的真相,对于不清楚细节的鄂多海和萨遥青而言,也仅能猜测。 谈初音与常人不同之处,虽未言明,但从众人之间的反应及眼神流转,却也能感受到几分,她确实有着凡人没有的神秘能力。 在确定星霄可以医治谈初音,并且暂时收留两人之后,鄂多海和萨遥青便离开了儿村;只是当他们回到山下的石板屋,便让鄂嬷嬷倒在菜圃间的景象给吓着。 “嬷嬷!” 鄂多海急忙奔过去,就见老人一脸土黄,生气淡薄。她使了劲想将人搀进屋子里,但一介女子毕竟力气有限。 “我来。”萨遥青二话不说将老人轻易就抱了起来,待进了屋,将之安上了床榻,鄂多海去打了一点水过来为其擦拭之后,老人这才悠悠转醒。 “你们回来了,我……怎么会躺在床上?”看住床边四只满带忧心的眼睛盯着自己直瞧,她不禁问,并想坐起,可鄂多海却一手抵着,要她别动。 “我们一回来就看见您倒在菜圃里。”周遭物品整齐,并没有人来捣乱的痕迹。鄂多海说。 “菜圃?喔……本想掘点土豆晚上吃,但一时之间手脚无力,就软了。我昏倒了吗?”见日光打在屋内墙上的斜度和颜色,应该已近黄昏,那么她有可能真的昏了好一阵。 “是昏倒了,要不我去找星老爷来替您瞧瞧。” “不用了。”鄂嬷嬷拉住那急着起身的鄂多海。“可能是累了,要不现在也没什么事,没痛的,只是少了点力。我想是吃得不够,要不今晚的晚饭让你做,我多吃点就没事。” “好吧,要有不舒服立即喊我,别撑。” “我又不是你,老爱撑。”鄂嬷嬷笑。 鄂多海又望住床上的人好半晌,这才姑且退了去;本想将杵在一旁的萨遥青拉出房,却被鄂嬷嬷喊住。 “你做菜还要好一会儿,就让遥青留着陪我说说笑吧。” “这样吗?也好,聊完大概饭也煮好了,今天走得远,肚子好饿,煮多点知道吗?” 萨遥青搭腔,不拘小节地就占住刚刚鄂多海坐过的床沿,两只手臂抱在胸前,笑咪咪地看住那被赶去煮饭的鄂多海。 鄂多海自是回瞪了他一眼,才不情愿地走开。 “谢谢你抱我进来。”鄂多海走后,鄂嬷嬷这才瞧住萨遥青。如果她昏了,当然只有他才抱得动。 “我粗人一个,扛东西抱人都是小事,不用多礼。” “该谢还是要谢。你知道人老了,要人帮的地方可多着,还好我有多海,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女孩子家。只是,我再活也活不了多久,这儿有病呢。”她指指心。这几日吃着星霄为他特制的心yào,竟是渐渐感到失去了效力,怕是她的尽头就在不远处了。“我娘我婆上面好几代都有,避不掉,可以活到现在算神迹。只是……就怕哪天就这么两腿一伸,自个儿是没感觉了,可那被留了来的,却才是我真正搁不下的。”她说的是鄂多海。 “人修不成仙,就命一条啊,至多活到一百二,该走还是会走,其实连棺材都不用装,因为到最后都是化成泥嘛。” 萨遥青全然无忌讳,把人的生死说得好像肚子饿了该吃东西一样自然,但若换成别人来说,大概就似在诅咒。 见识多了的鄂嬷嬷也不以为意,唇边始挂着浅笑,“这几天家里有你,热闹好多。” “那是我话多,没事就爱吼几声。”他抓抓头,傻笑。 “应该是遇到投契的人吧。像我遇到投契的人,话就多。”说到这,她不免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讲一天一夜的话不停嘴都不觉得倦的,只是那人最后……垂下层层褶皮的老眼,她叹了口气,“其实多海很怕寂寞。” “是吗?”人算是群居的,像她们这样离人远远的,倒是不多见。 “你和多海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就挺投契,这么多年来我头一次见她和男子这么亲近,如果你能就这么留下来,我想她应该会很高兴。” 她会很高兴吗?怎么听老人这么说,他心底也跟着起了一点小欢欣?下意识地,萨遥青转过头去看房门外,不过也仅听得到厨房里传来的做菜声音。 “呵,我真是老不羞,怎么听起来就像在将人往你身上贴,这样要求实在太过了,您跟我们又不是一起很久的。”嘴里虽然说自己厚脸皮,但一字一句里更多的是对萨遥青的刺探。 虽她不知这人真正的来历,几次问了,也都仅说自己来自远远的那山头,没家人。 不过确实来自山里头孩子的优点,就是没什么背景,单纯。而这也许就是她对萨遥青没什么防心的原因,再来就是连着数日下来,那向来和人保持距离的多海,居然能和他相处得熟络,拌嘴互动甚至是一起进出门打猎,看来就是一点都不违和,合该成一对的。 不晓得是临着老,日子不多,奢望的也就跟着多了,所以她不由自主地就暗暗估量起自己能不能活到帮多海主婚的那一天。 所以适才说话的当儿,忽然就那么一瞬,她眼前竟就浮现多海穿上了掐着金丝滚着白狐毛的大红袍,盘着辫儿的头顶放块璁玉,身披天蓝卦子,颈项手上戴满巴珠、嘎乌和手镯,骑着有孕母马喜孜孜出嫁的模样…… 如果他留下来,她会很高兴?是这样吗? 不过他这回下山,要的不就是探探这些俗世之人的真面目?怎么那些吃人不吐骨的yīn险模样都还没见着,一遇上鄂多海这小女子,脚步却不知不觉就这么被留在这山下小石板屋了? 这真不是一个大器又豪迈的大妖该做的! 而且,真像嬷嬷说的,留下来就为讨一名人界女子的欢心,这岂不是太小家气?!回山里一定会笑掉同族人的大牙的。 隔日,天未亮,鄂多海就整好衣裳准备出门,那本来习惯睡大觉至日上三竿的萨遥青却一反常态地早早就洗好脸端盘坐在大门前的地板上等人。 “去哪?打猎吗?你的弓箭呢?”固然心里说跟着一个女人实在太丢脸,但他还是忍不住要跟。他笑笑地问向鄂多海。 “今天不上山。”打开大门,她走向屋子一侧提了两只大木桶和扁担,就往不远处的溪边去。到了溪边,她为桶子注满水,将担子穿过提把,弯腰准备将那极沉的木桶担起的同时,肩头却忽地一轻。 “这种事,我来。”萨遥青一个屈膝,很快地就将那两只桶子扛到自己的肩上,然后转身就往房子方向走。 “不用了,我习惯自己一个人。”鄂多海跟在后头嚷着。 “有两个人,就不用习惯一个人了,习惯这种东西随时都可以改的。”他腿长,精气又足,没一会儿就将水担回了屋子,“放哪?” “搁圃子边的大桶里,一会儿要浇菜。”她说,停顿了一下,见萨遥青将水注入大桶,木桶被搁地之后,她便向前拿了桶子和担子又想回溪边,但这时却又被手脚极快的萨遥青抢过,“我来我来。” 接过木桶的萨遥青,就在鄂多海的注视下,来回了溪边与房子几趟,很快地就将圃边的大桶子注满了水。 “我来快多了,是不是?”最后一趟,他搁下木桶,将扁担打直一竖,两只大掌jiāo迭在担头上,头又搁到手背上,气息依旧平稳,丝毫不见劳动过该有的喘状。 “为什么要帮我?”鄂多海问。 “因为我吃了你们很多粮。” “但我对你并不好。”常常凶他给他白眼,又从没好语气。 “那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对我好。女人对男人好,就像母兽对公兽撒娇,公兽也会疼回去的,舔舔毛啊,窝一块儿磨蹭,咬耳朵,低低吼叫,很生热的。” 讲这话的同时,萨遥青很认真地望住鄂多海,但他却不知道这一番毫不修饰的话,竟令不谙男女情事的鄂多海耳根生热。 她原本还盯住他的眸子,当下一垂,黑瞳儿左右晃了几下,不知该如何接话。 萨遥青瞅住她生窘发红的脸蛋,不禁笑了。她这样好美,美过他所看过的每一道朝霞。 虽然最后她是干脆转过身去,走回屋边要拿锄土的工具。 “还要干什么活儿,告诉我,我可以帮忙。”不让她溜开,萨遥青又跟到她身旁,问了。 “一来一往担水,累。很早之前就想挖道渠从溪边到屋边,这样引溪水浇灌,会轻松些。”但这种活儿若只是她一个人做,就算不眠不休,应该也得挖个数月一年的,所以眼前她也仅趁着闲余时间挖了那么一小段。 “两个人做绝对比一个人来得快。若你不好意思让我帮手,那晚上就多做点菜让我补补,尤其串烧野鸡ròu,我爱吃。” 说罢不待她反应,便接过她手中的锹和铲,走到菜圃边,看着那显然已经很努力挖、却还是进度慢得可怜的未完成渠道;他估算着距离,和该如何做才能最省力又完成度最高,最后择定方向和方法,好半晌才开挖。 头一两个时辰,他仅休息了一刻钟,搬石堆墙铲土样样都来,鄂多海虽也尽了力地帮衬,但递水给点食物却变成她最主要的工作,想下沟渠多出点力,却总是被赶上来,要她一旁看着就好。 手里捧着半碗萨遥青喝剩一半的水和一颗咬了两口的窝窝头,鄂多海看着沟里头那灰头土脸却不以为忤,满额大汗浑身湿透却当成家常便饭,神情无比专注的男人,心头不禁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淌过一道令自己在冷天里仍感到暖呼呼的暖流。 家里有男丁的感觉原来是这样,不是说自己一人就做不来,但那种有人为伴、有人一起专注于同一件事情,并一同去完成的感觉,竟是如此地不同。那是一种美好的感觉啊。 “啊!” 正当鄂多海看得出神,那一锹子用力往土里掘,却让混在土中的石子喷上来划过脸的萨遥青闷哼了一声。他反应地举起手想往被弹伤的脸上挥去,但鄂多海却出声喊住。 “别!你的手脏,过来我看看。” 听话地走向鄂多海,萨遥青到了她身前,便将锹子往土墙上一搁。“这土硬得跟什么似的,比想象中难挖,可能得花个几天才能挖通了。” “脸,抬一下。”她说,他就照做,因为高大的他站在沟底,所以蹲身低下头来检视他伤处的她,脸正好与他的脸平位。“额角划破了。” 沿着额,到他浓密的眉尾,一道被石子划破的口子正渗着血,见他满脸脏污,所以她便先拿随身的干净布帕沾了点水,帮他擦脸。 她捧着他腮帮子的手是温热稳妥的,那沾过水而变得有些冰凉的布,一下一下擦上自己的脸皮,动作是那么轻柔小心翼翼。平常的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但此刻正在帮他擦拭伤口的她,则是眉间舒展,眸光温柔如水,衬着那原就细致的五官,萨遥青看着看着,不免出了神。 “擦干净了。你等我,我回去拿些yào来。” 将他的脸大致擦了一遍,她本yù起身回屋子拿yào,但人还没站起,手臂就被萨遥青紧紧捉住,是以她只能又蹲回,并与他四目相对。 “我喜欢你这样。”没等她反应,他直白地说。 虽然只有几个字,但他那无隐藏的眼神直勾勾地就似望进了她魂儿的深处,令她的情绪如同无处可藏一般,一会儿红霞就又飞上了脸颊。 才这么一个上午的光景,就能看到两次比朝霞还美的她的羞怯容颜,是不是很幸运?他扬起唇线,又笑了。 啪!“你这个野人,放开你的手!” 只是两人的互望却因为萨遥青的背被一颗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石头砸中而中断,抬起眼看,星库尔正一脸不悦地从远处走来。 等他怒气腾腾地来到鄂多海身边,便一手抓起她,“你是我未来的媳fù儿,没想到却跟这个陌生野男人眉来眼去!” 未来的媳fù儿?他说甚么来着!鄂多海用力甩掉星库尔擒住自己臂膀的那只手,跟着冷声说:“管好你的嘴,我不是谁的谁。” “你知道这山头星家说风是风,一会儿我就来提亲,礼一点都不会少,只会多,你这个新嫁娘怕是会被珠宝给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又抓住她,并捏住她小巧的下巴,硬要她看住他。 早上他才让一些事烦到受不住,山上一同做事的工来个窝里反,为了工钱吵闹打架,连他的头都给打破,好不容易用银两压制下来,暂时不吵了,却平静不了他被恼火了的心情。 恍惚间才想到女人,可以平抚他心情的女人,所以下山后,他转了个向就往鄂家石板屋这头来,哪晓得远远就瞧见鄂多海又和这外头来的生人眉来眼去。 而这野男人前些时候才和她一块儿进村,现在还没离开,却又不住在这几个村里头,莫非是跟她住在一起不成?! “礼你想要压在谁身上不干我事。” “老太婆呢?我现在就跟她提。而你最好现在就滚……啊!” 第6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968 萨遥青一从土渠里跳上来,临到星库尔身边,马上擒住他的一条手臂,跟着一扭。 “快放开!”又是那诡异的强大力道!星库尔只能像只小蝇被捏住了翅膀似地,丝毫无法动弹,仅能痛得哇哇大叫。 “你在这里无事生非,我不会放。还有,爷我有名有姓,再喊我一声野人,一会儿断的不是你的胳膊,而是你的颈子。” “遥青,放了他。”因为听到了外头的声响,所以本来还在屋内歇息的鄂嬷嬷走了出来,并出声制止了即将把星库尔手臂扭断的萨遥青。 被制在身后的手,半晌才被松放;只是,一脱身,星库尔便挺了挺身子,挟着星家之威,倨傲地说:“鄂嬷嬷,你出来正好,我在这就向你提亲,鄂多海会是我星库尔的妻,我择日会将礼送来,你也让她准备准备。” “我想您可能有些误会。”听完,鄂嬷嬷却淡定地说。 “误会?” “咱们多海说不嫁谁,就不嫁谁。” “老太婆你!好言跟你提,却被呼个巴掌,这鄂多海也是你捡来养的不是?真要主事,也不是你……” 听他提这事,连一向脾气温煦的老人也不禁板起脸。“小子啊,你回去吧,既然我们住在远远的山这头,就不属于儿村,所以别用星家来压我们。你这样,你爹知道肯定也不高兴。” 这老太婆,居然扯到他爹去了?难道她不晓得他爹现在不过就是挂个名儿,只管弄些草草yàoyào,外头什么事儿已经全部不管了?“罢了,总之你们很快就会来找我的,多海就等着入我的房吧。还有,你们收留个外地人的事,村人们知道的话怕是不会太开心,提醒你们了。” 星库尔话中有话,不过为了不吃眼前亏,他也仅能悻悻然离去。 看着捣乱的人走远,那站在微凉风中的老人,这才掩着心,晃了下。 “嬷嬷?”鄂多海急忙扶住她。 脸色不佳的老人微微笑道:“外头风大,吹得我不舒服,搀我进去喝yào吧。” 除了宿疾与心病让她身子不适之外,她还隐隐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那是一种预感,令她惶然的预感。 也许是季节转换,天儿凉了,又或许是星霄给的yào不济事了,那天和星库尔在外头讲完几句话后,鄂嬷嬷进屋后就备感不适。 但因为这山头就仅有星霄懂医yào,所以又撑了两天之后,鄂多海不得不还是得往儿村里去。 “你别跟着我,我自个儿去就可以了。”走在往村子的那条路,萨遥青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只是思及星库尔说的话,她想他还是留着比较妥当。 “想到那个家伙说的话吗?我道是这村子有病,外人怎么着?住久了不就成自己人。”如果说到那村子,他这才感觉人心难测,整个村就是怪。“还有,我跟着你,是不想你又被那家伙缠,看他缠你我不高兴,他若再碰你一根头发,我就扭了他的头!” 萨遥青固然末了语气恶狠,但那威胁听进鄂多海耳里,却不自觉地有些开怀。 从来都只有嬷嬷一人如此在意她、护着她的,而现在多了这一人,这男人的一举一动都让她感到备受保护。 用余光偷觑了身边的萨遥青一眼,她低着头,唇角是微微勾起的。 避开了村人聚集在村市集的时间,两人在较少人会留心到的当儿,很快来到星家yào铺,还好这时店头依旧只有星霄一人,不见难缠的星库尔。 “爷,我来给嬷嬷拿yào。”临着柜,她取下脸上的布巾,对着柜后头正在切yào材的星霄说。 见着两人,星霄有些意外。“上回的yào,没了吗?”算算时间,应该还有才是。 “治手脚的yào还有,是心yào,前些日子给的那yào丸,嬷嬷吃了似乎没点效,反而不舒服。” “怎么会?”闻言,星霄皱起眉头,满脸忧虑。“她怎么个不舒服法?” “站不久,且常掩着心坎说喘不过气,脸色较以往黯沉,说话声也虚软。” 听完,琢磨片刻,他转过身提了yào箱说:“我去看看她。” “不,嬷嬷说,麻烦你给她换回以前的yào就好,也许是新yào不适合。” “没看过都说不准,走吧。” “别。她说不想见您。”鄂多海说。 “这……这样吗?”听了她这样说,他那原本还急着的动作忽地一顿,跟着将yào箱缓缓搁回案上,视线移到地上,十成像个被往事击败的老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是挂在心上,连一面都见不得。” 喃念罢,他回过身,到那个专放置鄂嬷嬷yào材的yào柜前取yào。一会儿,他将yào递到鄂多海面前,像习惯了似地,将她已能背诵了的提醒再讲一番。 虽然都知道yào材该怎么煎服了,但鄂多海并未打断他,等他讲完,她半启着口,“您……” 其实,她很想探问他和嬷嬷的过往及关系,只是,问了又能如何?依嬷嬷的xìng子,也许她的多事只会引来其不悦。 最后她的余音结束在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付过钱之后,他和萨遥青在老人带着失落的眼神中走出yào铺。 “搞不懂你们人怎么常常话只讲到一半。话藏在肚子里不是很辛苦?”倒是萨遥青一跨出铺子就忍不住问。 “是,我们人就是喜欢藏话,因为藏话就饱了,这样就不用花钱买粮。” 顺着他的语尾,她说。 “啧!”这女人也学会逗人了。他笑。 鄂多海一边说话,一边掏着自己背褡,本想掏掏是否还有铜板,想买点线帮萨遥青补穿了洞的衣服,但手这么一摸,却摸到上回在林子里从那死去猎户身上取下的兽牙链子,她都忘了有这东西了。 拿出来睨了眼,她本想又放回口袋里,但就这么一张望、一边走路没注意的当儿,在转角处就撞到了个fù人,因而手上的项链脱了手掉到地上。 直觉反应地想弯腰拾起,但那被撞到的fù人动作比她更快,她几乎立即地拿起那掉在地上的炼子,握在手中抓得死紧,并用极激动的表情望住鄂多海。 “这……这链子你哪来的?” “你识得这链子?”她问。 fù人未及回话,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下来,当鄂多海和萨遥青还怔愣于fù人反应的同时,一旁又来了两人,是之前在星家短暂休养的谈初音和仲孙焚雁。 fù人说了那链子是她失踪两年的丈夫的贴身物品,从不离身的,上头的狼牙是丈夫挺得意的狩猎战利品,而帮狼牙穿洞编织成系绳项链的就是她。 因为怕fù人太过伤心,且人既已逝并入了土,所以鄂多海当下隐瞒了猎户的死讯,仅说了是在树林打猎时拾到的,便让fù人将东西给带走。 本以为应该在身体恢复后就会离开儿村的谈初音两人,竟意外地仍在此停留,见她的模样,猜想应该是好了许多,看其脸色和精神较之先前都有大进步。 “他说谢谢。”在fù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时,谈初音对鄂多海两人道。 “谁说谢谢?” “猎户。你们葬了他,并将东西带回来给他家人,他很感激。”那回在溪边初遇鄂多海两人,她在鄂多海身边便是瞧见了那猎户的魂;而此刻……初音说话的同时,视线又飘移至一旁。 离众人数步的位置,站着一道唯有初音才见得着的身影,是那逝去的猎户,此时他正平举起手臂,手指向前头,一个往村后山头的方向,那个当时让她和焚雁停下脚步入山的山路方向。 “你看得到……鬼魂?”循着初音的视线,眼睛跟着环视周遭一,鄂多海并未见到任何异处,然而加上先前在星家所见所闻,因而她如是问。 闻之,初音并未多做响应,只是将目光调往猎户魂魄指着的方向。“猎户只是其一,在那山头,还有更多更多,您们……应该有着同样的疑问。” 疑问?是,她是有疑问。鄂多海再次讶于初音这女人的灵明。因为猎户的死,陷阱网上的dú,那应该少有人烟、却满布新足迹的山路,这些蛛丝马迹确实都让她起疑。 是否山后所谓生人勿近的禁区、传说中祭祀山神的地方,其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们想上山吗?”鄂多海问。在她身陷那与困死猎户的相同陷阱之前,她便有着一探那山后的冲动了。 初音回视鄂多海和萨遥青,并没有直接响应,只是一记眼神互换,便也开步跟着那猎户的魂走去。 而跟在谈初音和仲孙焚雁及鄂多海的后头,萨遥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定着在焚雁身后背着的那柄刀上。 那做工精细的刀外观虽老旧,可细看刀鞘和刀柄之间竟封着一枚完整的血书符令。这柄刀很明显是被封印着的,但那封印做什么用? 出于好奇,他探手抚向那刀,不过,就在他手指触及刀身之前,仲孙焚雁立即转过身,怒瞪住他。 “别碰。”他顺势将刀落向身前,改以手持。 “我没碰。”这小子,挺不友善,一脸恶气腾腾,比他更像会吃人。萨遥青竖起双掌,一脸调笑。 “郁垒刀,能斩妖,请留心。”初音脚下未停,但偏过脸来,为的是提醒萨遥青。 斩妖?他要小心?他的直觉果真正确,这姑娘是知道他的真面目的,可却不予揭穿,还能将他当凡人一样看待,这除却见多识广,还能以什么来解释? 原来人间也有这等出尘之人。 视线由刀上缓缓移至走在焚雁身边那看似平凡却不凡的女子初音身上,他心中揣度着。 四人一会儿便走出儿村来到一条被漫漫荒草给掩覆的废弃山径前头。 “这前头没路吧?”焚雁说,并以刀鞘撩草,就那几下便惊走了草中鼠蜥。 “人的眼是最容易被欺骗的。”初音淡淡地道,且不加思索地就要举步往前走,不过仲孙焚雁立即赶在她身前走入草丛。 “跟在我后头,省得被蛇给咬了,麻烦。”以刀鞘拨草,领在前头的焚雁嘴上虽然没句好话,可仍是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初音小心地护在身后。 “跟在我后头,省得被蛇给咬了,麻烦。”见状,萨遥青随即走到鄂多海前头,但他不仅是将她护在身后,而是直接牵起她的手。 “你……” “牵好,才不会走失。”他回过脸来对鄂多海笑。 要是最早之前,她可能会直接甩掉他的手并给他一拳,但在逐渐熟悉萨遥青那孩子似的爱玩个xìng之后,她也只能无奈地任由他牵着。 沿着不明显的路迹,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数人果然来到那条鄂多海先前见过许多新足迹的山路,这次他们的脚步并未因来到此处而稍停,反倒顺着山路继续往上行。 原本只能容两三人并行的路宽,越到上头反而越开阔;到了一个山助转弯处,萨遥青耳边便又传来先前所听过的凿石声,但这回更清晰了,甚至应该连身边其它人都听得见。 “有人在上头。”没错,鄂多海也听到了。 聆进那不该出现在山里的声响,这回她心中的疑虑更深,蓦地一股想解谜的冲动驱使她掠过那不知何因缓下脚步的初音和焚雁,急于朝山后深处走:这时竟就从山谷底刮上来一阵强风,那风不但卷起沙尘扑了她一脸,也同时抑住了她的脚步。 “呜……”风刮到山边,忽地又落下,突留一片诡异的静谧蔓延开来,那令初音发出的闷声痛吟顿时变得明显。 舍利托生……冤哪…… 夹杂在她的闷哼之中,还有些恍若许多女子哭泣的声音。 众人不由得转过头,便瞧见初音抓住自己的右手掌,额角渗着些许冷汗。 “没事吧?”焚雁持着刀,站到她身边,眼观四方,那警觉的模样似是随时都会有什么突发状况。 “无碍。只是……这山头是否曾有女子被屠杀?”她问向对这里也许较熟悉的鄂多海。 就是这浓烈的怨念,让当时经过山脚下的她不禁停下了脚步。那时候若不是因为她身子不适,要不她不会等候至今,一定是直接上山探看,以求个真相的。 “屠杀?应不是,我只听闻过以往这山头是祭祀山神的供区,以女子为祭,祭祀时是将她们独留在供屋内,然后等候山神妖物取命。据说锁在供屋内的女子,不出三日,就会自动消失,连尸首都找不着。”鄂多海想起那村与村之间传闻多年的民俗。 “祭祀山神?不,她们是被杀害的,是人为,非他物所残害。”就她眼前所见,山边此刻正站着十数、甚至二十余名的女子魂魄,各个皆是芳华年纪,她们都是受了刀器刺杀,然后推下山谷而亡。 且这些被害女子死去的时间不一,有些甚至可追溯至百余年前。 而其实除了这些被杀害的女子之外,这几天在儿村附近也多见一些枉死之魂流连徘徊,这处处有着古怪,所以她才会在身体状况好转后仍滞留不去。 “所以你说那山神山妖吃人的传闻是假的?被当作祭品的女子都是人杀的?可……为什么呢?就我所知,那些女子应该都是村民的心头ròu,有谁会愿意将自家闺女送上山,任人杀害?” “因为……呜嗯!”初音话声未出,一阵怪风又起,她抬眼望向那群女子魂魄,她们面带憎恨,且均抬起手指向山径延伸的尽处,那似是以铁击石声传出的来源处。“答案就在那儿。” 初音望向山径所及处,然后开步继续往上走。 众人跟在她后头,一路蜿蜒到山后,又走了好一段上坡,便看到一间模样颓圮的石屋;石屋无窗,屋前厚木板门则落个大锁。 这个应该就是供屋了。 来到供屋,虽然身子才刚痊愈的初音已是气喘吁吁,可她的脚步并未因此停顿,而是略过了那祭祀点,继续走;半晌,就算要焚雁拉着她才能行走,仍是坚持继续向上。 过了大约两刻钟后,他们终于来到一处较平缓的空地,空地周围堆满了碎石,细瞧碎石堆后头固然是极陡峻的山坡,但往坡下一望,那里仍是满坑满谷的碎石。 这大山中固然本就堆石如云,可这些布满人力雕凿过痕迹的碎石,究竟是从何处来? 一行人的疑问,就在望进眼前一处高宽约数尺的洞穴,并聆进阵阵回响着清脆凿石声从洞内传出之后,便解开了。 朝洞口方向走去,一旁堆满水桶、鏊具和一些不知做何用途的器具,另一旁则可见炊具和一些个人用品如水囊布巾。因为这些杂物数量大,所以估计洞里头的人应该不少。 鄂多海走近那堆水桶及凿具细看,一盆盆置放在一方木制平台上的白铜托盘中,只盛着浸水细砂,砂中此刻反shè出点点耀眼光芒。 那是? “有人!有生人!” 当她正想伸手去探看那砂中闪耀之物时,两名从洞内走出的男子一见他们,便高声嚷了。 那声高嚷就像一只铜锣在山谷中被敲响,不消一会儿光景,洞内的人都跑了出来,数一数不下二十人的人群全都是壮丁,其中还包括了鄂多海识得的星库尔。 第7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259 “你们在山上做什么?” 在寡不敌众的状况下,就算四人之中有勇猛的萨遥青,还有武艺不错的仲孙焚雁,但因为不想生事,所以两边的人在对峙片刻之后,便由星库尔领着几名男子将他们四人半压制半驱赶地往山下带。 “不干你们的事,别问那么多。”对于鄂多海的询问,星库尔是三缄其口,脸上则是满满的不悦。 连同星库尔,跟在身后的几名男子身上都沾满了尘,且一脸尘灰,加上满身汗臭,让人不由得联想他们在那不见天日的洞穴里,应是待了不短的时间,并做着极耗费体力的粗工。 走了许久,下到了山脚,星库尔领着他们进了村子到了自家yào铺前,他走进yào铺,应是跟星霄说了什么,那满脸凝重的老人便急急走了出来。 “那地方不是你们该去的。”他说。 “这是你留下外人的结果。”星库尔冷冷地对自己的老父哼道。 “我行医,见患者不能不救。我想他们并没有生事,也跟着你下了山,那就让他们出村子,别再回来就成。” “生人轰出村,那熟人呢?这鄂多海怎办?”星库尔意有所指,说罢见星霄无反应,便将先前的想法又提了。“我要娶鄂多海。” “她不是你说要娶就能娶。” “怎么?她是哪国的公主不成?还是已经嫁了人?就算嫁了人死了丈夫,寡fù也可再嫁啊!”星库尔满腔怒气。 将心里的想法知会家里这老人已算有些敬意,也是做给外人看,让他们知道早能独当一面的他还知道尊老,哪晓得这温吞无用的老父居然连想都不想,一口就给回绝了。 而且他看着那个野人依旧寸步不离地巴着鄂多海,就越看越碍眼,心想若是不赶紧将她收入房,不保哪天就让这野人给捷足先登了。 “这事甭再提了。”依他的脾xìng,鄂多海嫁给他只会是个灾。星霄一语堵了星库尔后续的话,转对着初音说:“谈姑娘,您是明理人,知道我们这村不爱外人,可否请您给点方便,就离去吧。” 留下,是因为这村这山里的怨念实在过多。她由远远的汉地江州雷鸣寺而来,为的是云游修行,固然她的十方师父要她量力而为,可那来自于她的天赋和由心的恻隐,却屡屡推着她,让她不得不伸出援手。 低眸沉吟了半晌,初音不得已点了头。 “感激。”星霄不责怪,反倒道谢,“多海,你那yào赶紧拿回去,家里嬷嬷还等着,别让她捱着不舒服了。” 星霄这一提醒,鄂多海这才想起手上的yào该赶紧拿回去煎了让嬷嬷服下。 而也因为星霄jiāo代了生人出村即可,所以星库尔和一干将人带下山的男子,便仅能眼巴巴看着四人离去。 只是,出了村,走往鄂家的途中,那像是想起什么的焚雁忽地说了一声:“那是麸金。” 一回和初音行脚到了胶东地,曾见过人从河中淘金,那方式跟今日所见极肖似。 “日照澄州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若真是金,那么那些殒命的女子跟这可有关系?”初音喃喃。 闻之,鄂多海不免一惊。“这山头有产金?怎可能!我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 不过她话声才落,脑子里便盘桓起先前的诸多疑点。莫非……这些人诡异的行径和种种难解之题,甚至连那嬷嬷都证实曾有过的以女祭妖神的传说,全都是为了掩覆这从不为村民所知的山中金矿?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可兹事体大了,而那似乎主导着金矿开采的星家,那一直以来因为贵为祭司而被尊崇着的星家,岂不成了杀人取财且愚民的罪魁祸首?! 太多微小的片段疑点,太多可能连带会被揭出的巨大后果,一下子全涌到鄂多海的脑袋里,一时之间,素来思绪清明的她也不禁感到混乱了起来。 而这时日头虽然还在高处,但那始终跟在鄂多海身边的萨遥青,在望进另一边天际一轮浅浅的、且即将变圆的白色月影悬在山尖处时,他竟像被人敲了一棍似地,错愕问了:“今日何时了?” “十四。”没听进他不太对劲的语气,鄂多海不经心地答。 十四,居然十四了!再过一日便是月圆之日,而这次的月圆将会是今年唯一的血月,一遇到血月之夜,他这个半妖可会现出原形的,他居然给忘了! 而如不离开,届时他一张口会咬了谁,都无法预期。 望住身边的鄂多海,一向乐天笑容堆满脸的萨遥青不自觉也皱了一对浓眉。 “咱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不,应该说从没这么多人过。”见鄂多海又带回两个人,而且还是汉地来的,身子有恙的鄂嬷嬷也不由得精神了起来,“我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汉地来的人了。今晚要留下来吗?” 她连说了好几个好久,且还在初音和焚雁面前走来走去,直勾勾望住他们的模样,就好像看见新奇事物的娃儿一般。 “嬷嬷,别这样看客人,他们一样是一张嘴两个眼睛。”未曾见过老人如此的鄂多海急忙出声提醒。 鄂嬷嬷呵呵笑开。“对啊,是客人,那我去后头多烧点菜,一会儿一同用晚膳。” “您身子不舒服,别忙,去歇着,我来就好,一会儿还要给您熬yào。” 在确定初音和焚雁将留下来过夜之后,鄂多海便到灶房去准备晚膳;她净着土豆皮,和着青稞粉揉面圃,忙碌的时候却始终注意着那一直站在灶房门口的身影。 “怎么了?”将菜下锅炒,得了个空档她回过头问向那双手抱胸似在沉思的萨遥青。 “家里多几个人,我明儿个去多打点野味回来。”萨遥青自然的口吻,宛若将自己归成她家的人了。 “早点起床,一起去。”她回过头去继续忙碌。 “我去就好,你留着照顾嬷嬷。” “两个人比一个人快。”这是他说的,而且……她喜欢跟他一起忙碌的感觉,那令她心头满满的,很充实。 “但分工有时是必要的,而且我一个人动作也不慢。” 听了,她手边的动作稍稍缓了下来,像在想什么,等她回过神,那原本还站在门边的萨遥青却已经贴到她身后,所以她回过身,仰起头,正好对住他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你们人说的,男主外女主内,有时这样也顶好。”低头望住她,他唇边带着笑。 “谁跟你男主外女主……”因为他厚实的胸膛几乎抵在她的额上,那样几乎可以听到他沉稳心跳的距离,让她将那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和着唾咽入了喉间。 看住他又生出胡渣的脸和定止的深黑瞳仁,以及丰厚的唇,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凝视了她好一会儿,他抬起手,帮她拨去一绺黏贴在她颊畔的发丝。“只是去打个野味,又不是不回来,你好黏人。” 其实是他黏人,想到可能几天不能见,心底就莫名地纠紧。 “你要去就去,我又没要黏你。” 就爱看她这窘状!这回他像作弄成功似地大大地笑开,并往后退开。 他这一退,鄂多海终于松放了适才那始终憋着的气息。因为就他帮她拂去发丝的动作,教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即使脚下临着悬崖人要摔下,心跳也从未这么快过。 她喜欢上他了,是吧?而且还不是现在才喜欢上。 看住萨遥青走出灶房的背影,鄂多海瞧见自己抓住锅铲的手是那么地紧,紧到指节都泛白了,就因为这发现,她讶于自己的心已然早被他占去一角。 隔日清早,鄂多海起床准备早膳时,果真已不见萨遥青;而在用过早膳后,初音和焚雁本打算就此告别,但鄂嬷嬷却央求他们多留几日。 因为初音那亲人的特质令鄂嬷嬷全然不觉生分,令她像是寻着了知音似,将房内那只皮革箱子搬了出来。 “我真的好久没遇到汉地来的客人了,有几十年那么久了。”鄂嬷嬷将箱内的汉文书一一拣出来jiāo给初音。“我眼睛不好,书里头的文章虽然以往都读熟了,可这么久没读它了,极想念的,初音姑娘您可以帮我念念吗?” 捱不过老人的请求,初音仅能接过那些书本,当她看住其中一本老旧纸书,不禁讶于那上头的线装竟仍如此完整。 翻开书页,里头的纸张虽已因年岁久远而泛黄且微微起斑,但大体上算完整,可想而知老人对这些书的珍爱。 “这非拓印本,是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本呢。”初音说。 纸上工整却带力道的字迹,由纸的正面直透反面,使得纸张微微起皱, 那力道亦透露着书写人的xìng格,她猜应是名男子。轻抚着那字迹,虽未见过那人,感觉却像见着了人。 “是啊,他不爱拓印,就爱亲手誊写,说唯有亲手誊写才能让字与文有生命,就算文非亲撰,也能表其敬意。” 话里说到了个他,嬷嬷扬起一抹暖笑;而随着初音逐字诵念书本上的文字,蓦地她感到眼前一片白花花,眼眶微湿。 虽是过了这么多年,原以为早死寂了的心,还是会跟着触碰到旧人的物事而微微颤动,像条出了水、将死却死不去的鱼。 且刚刚就这么一瞬,她眼前竟就飘过当初那为良人研墨的旧景,及一些几乎以为要忘去的往事。 “嬷嬷您还好吗?”见老人眼角泌泪,初音忍不住问。 “没事没事儿,应该还有一小段,姑娘您就帮忙念完它吧。”擦擦老眼,她笑。 “嗯。”初音微微颔首,跟着继续读着余下的文,只是当她读到终处,看住文末的落款、日期以及那姓名。“……唐东焕。” 那名字,让她心头霍地一悸!正当她抬眼想问鄂嬷嬷的同时,鄂嬷嬷也许是聆进那名儿而激动了,一个挪身,不小心拨倒了那与汉书本放在一块儿的小锦盒。 这次锦盒落地,开了个口,露出里面的物品。 “那是?”看住盒内物品,初音更加愕然。 “没什么,一些老东西,咳咳!”弯腰拾起锦盒,老人将之紧紧阖上,只是坐回后,竟就开始咳了起来。 “啊,嬷嬷您……”看住狂咳到宛若喘不过气的老人,初音急忙搁下书本,并以指拂向老人的唇角,是血。 不由得她让站在一旁的仲孙焚雁去喊了正在灶房熬yào汤的鄂多海来。鄂多海一见,心都冷了。 “昨晚才喝了旧yào,怎么又不见效?!”她跪地紧抓着老人发冷的手,瞧她脸色发灰,心里更急了。 “我休息一下就好,不打紧。” “我去村里找星老爷过来。”虽然鄂嬷嬷频频说了没关系,但最后鄂多海还是起身,不管老人答不答应,她扔下一句,就奔出了门。 第7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948 走在往村子的路上,她心头揪得紧紧,虽然日子里出现了萨遥青,但嬷嬷这将她从小把深把尿拉拔大的老人家,才是她彻彻底底的家人,纵使人之寿命本有终点,她却无法想象有失去她的一天。 在自个儿不受岁月影响的状况下,那害怕身边亲爱的人逝去的心情,对比后又更加强烈了。 一路奔跑着,她很快就到了儿村。只是,去到星家yào铺,却不见那一向都在店头守着的星霄。 在前头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本想出了店铺到村内找找,才跨出店门,店内却忽来一唤。 “找我家老头吗?” 回眸一望,星库尔正从内房走出来,鄂多海皱起了眉,不想搭理。 “是嬷嬷病了吧?老头给的yào无效?吐血?” 听到星库尔说的,鄂多海急忙转身。“你怎么知道?” “老头有点年纪了,常常东西收在哪儿都不晓得,也只有你们这些人才会信得过他备的yào,该是配错什么了吧。” 星库尔说的话,她压根不会信,这会儿反倒想起他先前说过的话,他说了她们很快会再回头来找他……“你说我们会回头找你,莫非你做了什么手脚?” “怎么可能。鄂嬷嬷可是我未来的亲家,她要有个万一,我也成了不孝,不是吗?”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坐,他满是城府地望住那忧心上了眉梢的鄂多海。 “我不会嫁你的。若真是你动了什么手脚,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他脸上的神情,令她笃定十成十是他搞了鬼了。 “呵,我就爱你这高原姑娘的泼辣劲。”笑了一声,他站了起来,并朝鄂多海走去,来到她身前,低下脸来对她说,“是我在yào里头添了料,汉地来的东西,连老头都不知道。但那yào不会要命,只会让人极不舒坦。人老了,也许真的会更难捱些,所以你若要解yào……就嫁我。” 他在后山上头采的麸金运往汉地去制细箔金或金块,转手财富入星家,其实想要什么就应该就要有什么,只是没想到他想要眼前这女人,却还得如此大费周章。 那一点与汉人jiāo易时要来的汉地dú物,是一辈子守在这山头的他家老头连看都没看过的,无臭无味添进鄂嬷嬷的新旧yào材里,他也从未察觉。 dú一天服一些,就像入了皮ròu的斑,若无解yào,就算剔ròu都难除。所以,求吧,他要看眼前这女人如何低声下气求他收她入房。 “果然!” 一听,鄂多海一股气猛然涌上来,伸手朝他脸上挥去,来不及闪躲的星库尔吃了狠狠的一巴掌后,抓下她的手,而在钳制住她的当下,脸顺势凑了上去,一下就吻住了她的唇。 想当然耳,鄂多海自是狠咬了他一口,令他嘴唇破皮流血,吃痛地就推开了她。 望住咬了他一口的鄂多海,他本来极气,但想到总算让他碰到她了,不禁得意地笑了开来。 以袖抹去星库尔在她唇上留下的唾沫,鄂多海忍住满腹的屈辱和怒气,问了:“解yào在哪?还有,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是个聪明识大体的姑娘,不入我星家真是浪费了。”说罢,星库尔从身上掏出一小罐瓷瓶,递向她;而她拿过手后马上转身就要走,于是他又补上一句,“那只是一部分的解yào,要完全解除dúxìng,得连续服用十天,所以明天记得再来找我,yào铺店门开之前,我等你。” 服下了星库尔给的yào,鄂嬷嬷咳嗽和吐血的状况确实缓解很多,那教要将解yào让鄂嬷嬷服下时还挣扎许久的鄂多海,总算暂且安了点心。 所以解yào是真的,但若如星库尔说的yào得连服十日,要她天天去找他,她却不晓得这几天他又会对她做出什么要求来。 若能让她知道解yào放哪,那么她肯定会一刀捅了那该死的男人的! “想什么?”吃了yào,感觉稍微舒坦了的鄂嬷嬷躺在床上歇息,她望住坐在一旁,脸朝着窗外,但手却拚命往嘴上抹的鄂多海问。 “喔,没什么。”这一回神,鄂多海也才发觉自己那往嘴上拚命擦拭的动作,老早把唇瓣给擦破皮了。 “你说遥青去打野味,怎么天都暗下了,人还没回来?” “可能跑得比较远吧。”是啊,怎么还没回来?她极目往外头觑,就是等着看那人的身影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路的那一头,只是瞧呀瞧,等到日落了,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天暗路难走,希望他赶快回来,别迷路了。还有,初音姑娘他们……还在吧?” “在厅里。那我先去做晚膳了。” 也许是和她一样对那山头矿坑的事情耿耿于怀,也许是真的和嬷嬷谈得来,初音两人纵使早晨真有离去之意,但眼下似乎留下的意愿更高。 家里粗茶淡饭又没床可睡,他们能忍,她便也不多说什么;且初音体贴,仲孙焚雁偶尔也会帮手些粗活,就当他们多留一天,嬷嬷就多一天的伴吧,那么她也好多些精神去思索如何从星库尔那男人手中取回解yào。 不一会儿,晚膳做好,众人似是仍等着萨遥青回来;但又过了半个时辰后,等到饭菜都凉了,最后是鄂多海拿起窝窝头朝自己嘴里一塞,让大家先吃了,才结束那一餐不知道原该等到何时的晚饭。 用过晚膳,到了应该熄灯入睡的时间,萨遥青仍是没有出现,那也察觉了鄂多海满脸忧心的初音,抑不住开口询问:“萨公子,还没回来?” “嗯,您们睡吧,不等他了。”关上大门,落了栓,鄂多海留了一盏灯火给睡在厅内的初音和焚雁,便进了房门。 房内鄂嬷嬷已然入睡,鄂多海摸摸她的额,确定她无恙后这才躺上床,背对着她躺下。 发了一会呆,她反shè似地又以手背抹唇。但不管她怎么抹,星库尔在她唇上留下的触感仍无法消去,也因此她便带着满脑子的嫌恶,睁着眼,一夜无眠。 门前镇夜无声息,到了天亮之前,仍没有萨遥青回来的迹象,所以因为无眠而显得有些疲累的鄂多海早早便起了床,在备好早点后,就不得不照星库尔所言,往儿村去。 等她到了yào铺前,店门还未开,但门前市集已开始有着稀稀落落的村人出现。 当她等在门边,两名市集摊贩正巧走过,他们闲谈着。 “听说夏水村和壮围村有人无病却突然变得疯癫,口吐白沫,高烧不退,身体泌出的冷汗都要流到床下去了,连星老爷去瞧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耶!他到现在还留在人家村里等着治人。” “那疯病该不会传到咱村里来吧?还是……是那个诅咒?!” “你少在那里胡说八道。” “我可没胡说八道啊,虽然咱们年轻时没亲眼瞧见,但这山上有什么,可是连咱爹娘爷婆都晓得的,几代传下来的该不会是乱诌的吧。还有,我刚刚从那儿过来,听到一名猎户说,昨晚他和几个人上山打狐狸,居然听到从没听过的猛兽吼叫,那可吓得他们屁滚尿流一下子就全都跑下山来,该不会是吃人的妖怪回来了吧?” “你可别乱讲话啊,这样乱传可是会……喔,区大婶,您真早,我摊都还没摆好呢,要买什么啊?稍等等喔,我去摆好了就喊您。” 因为有客人,所以两名摊贩中断了谈话,赶紧往平常自己摆摊的位置去收拾。反倒是那位区大婶,本是站在原处等着,可她眼珠子乱转一,刚好就瞧见站在yào铺门边的鄂多海。 “你……”她认了一下,然后就马上上前,“你是捡到我家汉子项链的姑娘吧?” 细眼瞧,那大婶竟是当天取走死去猎户遗物的人。鄂多海点头。 “你是住在村外鄂家的姑娘吧。”那天没多说话,但她回去后想了半天,这才想到她。“我……可以问一下你是在哪里捡到我家汉子的项链的?” “在后山林子里。” “那除了项链,还有没有瞧见什么?” 鄂多海摇摇头。fù人那原本还带着丁点希望的眼,瞬间便如蒙了灰般暗沉了去。她愣了一会儿,低着头,带着点哭腔兀自开始喃言:“我从没想过我家汉子会一去不回,在那之前还跟我有说有笑的,哪晓得就这样消失了。在那之前听他说山上有怪声,铿铿锵雏的像打铁,该不会就是他们说的妖怪叫吧?我这几天还常梦到我家汉子回来,说什么舍利托生会帮他伸冤……” 打铁?所以那死去的猎户也听到了矿坑里传来的声音了?这回变成鄂多海急了,她站直身问:“大娘,大叔失踪的那天,还有没有跟您多说什么,他在山里听到打铁的声” “你来了,很准时。”鄂多海话未说完,yào铺门一开,星库尔就站在她身后,他睨了和她对谈的fù人一眼,似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这位大娘,他们摊子摆好了,去吧。” 他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摊贩,明显是想支开人。 fù人不得已被支了开去,鄂多海想问也无从问起,她看住那要她进屋的星库尔,说了:“就这边给吧。”她指的是yào。 “进来吧。”没得商讨,他侧过身,坚持要鄂多海进屋。 迟疑了下,鄂多海只得跨进yào铺。当她走进,星库尔随即关上店铺大门,那让她机警地旋过身睇住他。 “别紧张,你是我见过最大气的女人,不该关个门就给吓的。”说罢,星库尔去到柜前,在柜上忙和一阵,而后要她也过去,“来瞧瞧。” 此刻,他脸上虽然堆满了笑意,但鄂多海仍是带着警戒,上前一探。 “家里老头儿在别村忙着,一时半刻应该不会回来,所以我只好自己打点,看看喜欢哪个,可以先拿去戴,总之这些以后都是你的。” 宛若在展示自己的财力似,柜上一排展开来的都是精雕金饰和珠宝,有些是没见过的汉族样式,有些则是传统首饰,但样样精美,让人不住联想这星家还有多少见不着的财源。 走到鄂多海身后,几乎要贴上她的背,星库尔探手拿过一支细致的纯金镶玉坠的汉饰发簪,想为她戴上。 “我想不管什么首饰戴在你身上,都比不过你本人的美。从几年前看到你,别的女人我就再也看不上眼了。你合该得进我星家,别跟个野人厮混。瞧,那平日黏你黏得紧的野人现下不也不见踪影?他,给不了你什么的。” 感觉到耳后吹来一股温热的鼻息,鄂多海一惊,反应地回过身,不过这一回头,星库尔原本拿在她脑勺后比划着的发簪,便也划破了她的额角,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啧,这张美丽的脸可会花的!”急忙将发簪丢上柜,星库尔从身上掏出一条帕子,本想帮她擦去血迹,但当帕子去到她的伤处,那原本还渗血的地方竟消失了。 “这?”是他眼花吗?她明明被簪子划伤了,怎么才一眨眼就不见伤痕?!他错愕。 忽视星库尔脸上讶异的表情,鄂多海头一偏,往旁一站,冷声说:“解yào拿来。若不拿来,我不会再上门,一步都不会再踏进来。” 闻言,星库尔便将帕子往一旁扔,改从身上拿出与昨日相同的小瓷瓶,拎在鄂多海面前晃。“这里,一样一日份量,昨天那份吃了,你应该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拿过小瓷瓶,鄂多海不语,转身就要走,但一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冲动驱使,她说了:“我知道你们在山上做什么,也知道你们为了掩饰在山上干的活,做了哪些令人发指的歹事。” “呵,什么歹事?证据呢?” 证据?她捏着yào瓶的手紧了紧。 若她有机会将其它村人往那矿坑带,若她有机会去证明猎户是为了一探究竟而死于上了dúyào的陷阱,若她有机会将那供屋禁区和祭祀山神山妖的传说与他们在山上采金的事…… “没证据,都只是造谣。”星库尔说。 是,到目前为止,她似乎仍没办法将之连结在一起,不过她隐隐觉得一定有办法,若真有关系,一定能水落石出,一定! “明日记得准时来。”望住鄂多海开门离去的身影,原本仍被ròuyù撩得心痒痒的星库尔脸色瞬时沉了。 这鄂多海,那日让她去到了矿区,见着了其它村民从来不晓得的事情,若她继续追查下去,又或者那些外人搞鬼,难保哪一天会将他们给起底。 倘若他星家处心积虑煞费功夫掩饰过了百余年的事情被揭了出来,那么到时候甭说娶她了,往后日子要过下去怕是会变得有些难。 所以,固然他心心念念着想要得到这个女人,但与他星家几辈子的财富较之,孰重? 他不由得开始琢磨。 第8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3851 后续两日,星库尔并未特别刁难便将解yào给了按照时间上门的鄂多海,只是这两日他看她的眼神,已从先前的觊觎,变得更多了几分压抑的急切。 这一天,当她再度上门,他忽地转变了前两日的态度,改口说要给全她后续几日的解yào,要她跟着他到后头院子去取。 虽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yào,但一次给全解yào的诱引,使得她不得不跟着他入内。 走过那有着天井的中庭,虽然四下没有正绽放的花草,但她却嗅到了不知从何处飘来的阵阵花香,等他领着她去到一间厢房前,他站定脚,看着她,却没有其它后续动作。 “yào呢?”她问。 “在我房里。”似是回身yù进房拿yào,但在余光望进鄂多海一个软脚动作时,他便也忙着去搀住她。“你没事吧?” “我……”怎么才一眨眼,她就觉得头昏沉、两眼蒙蒙,连手脚都无力? “汉人果真藏心机,连这种yào都这么有效。” 他不想再跟她玩这yù迎故纵、猫捉耗子的捉迷藏游戏,要嘛就一次要了她,让她直接成为他的人;女人贞cāo给了谁,说什么也得跟着那男人,届时也就不怕她多话了。 当鄂多海坐倒在地的同时,虽然聆进了星库尔的那句话,可看着眼前面带猥琐笑容的他将自己抱入房里,放上床,然后开始粗鲁地拉开她的腰带,松去她层层包覆着的上衣外套时,她仅能勉强睁着两眼,丁点力气也施展不出。 “放开……”这是她最后可以挤出的字句。 “别急,我会好好疼” 星库尔的话声止于一声轰然巨响中,而后裤子已然褪到一半的他,人就从床上飞到高高的墙上,再重重落地。 因为突来的撞击力太大,一跌到地上,人便厥了过去。 “多海!” 在鄂多海再也撑不住闭上眼之前,望进的,是萨遥青极度担忧的脸庞。 等她清醒,已经是两刻钟后。虽然她仍在星库尔的房内,但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穿回,而那个本yù对她伸出魔爪的星库尔则浑身带伤地仍昏倒在墙角。 也许是因为恢复能力强,所以一般人若中了那迷yào,可能会扎扎实实地昏睡上半天,但鄂多海却只用了两刻钟便清醒过来。 “你醒了。”萨遥青坐在床边,几天没刮胡的他脸上又爬满胡髭;见她转醒,马上朝她的乱发一拨,原想将她拉坐起,可她却格开他伸过来的手,自行坐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敲敲仍有些不适的头,跟着掠过他下了床,在房里到处翻找解yào。 “找什么?我帮你。”萨遥青两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住那才几天不见、却份外想念的人。他问着,但她却沉默不答。 只是,在她将房里翻过一遍之后,竟是毫无所获,于是她往星家其它房间去,更在前头yào铺找了一,最后不得已又回到星库尔的房里来。 “他多久会醒?”看住那仍昏迷的星库尔,她问,只是问话时她看也不看那始终跟在自己身边的人。 “不晓得。这该死的被我挥了几拳就哭爹喊娘,现在手应该是断了,但死不了,也许我该断了他的命根子。”萨遥青字字咬牙切齿。 当他回到鄂家,鄂嬷嬷说她到村里的yào铺帮她取yào,所以他就找了来,只是他在门外拍门拍了半晌仍无人应,干脆从一旁翻墙进入。 耳朵灵敏如他,不需要找就知道人在哪个房间;但在听到这渣子正图谋不轨,一开门就看见他露着大半个臀压在意识不清的她身上时,他体内瞬间涌上的那股狂暴几乎没了理智。 如果那男人真的对多海做了那事,就算他不想杀人,也一定会用他的利爪和尖牙将他撕裂成百千片而后入腹! 听他所言,鄂多海知道星库尔一时半刻是醒不来了。 只是星库尔不醒,她也就无从问出解yào所在,且等会儿要是有人进来,他们可能会被误认为想偷窃的贼子;加上星库尔醒来后若他们仍在,肯定会直接被栽赃,所以还是先离开得好。 思索过后,她找到了星家的后门便离去,而那担心她的萨遥青,自是跟随在她身边。 走往回家的路中,心情极乱的她,脑子里除了找不着解yào的心慌,更多的是星库尔对她所做的一切;也因为出了神,所以没注意到路面上的一颗石子,以致踩上后便扭了下,跟着微微跛脚地继续走。 “扭了吗?还好吧?”不待她反应,萨遥青直接抓了她手臂想搀她,却被她甩了开去。 不知她这反应因何,他只是继续跟在往前走的她身边,一会儿,他再忍不住,抓住她的手,且任由她怎么甩,他都不放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一反平常什么事都不以为意的模样,他正色问。 停住脚步,她沉默好半晌,这才答:“你不是不回来了?” 等了他好几天,心情从担心到现在的看淡,因为后来在思及星库尔所说的一些话之后,这才明白他是没什么理由留下的。 更何况,她早就习惯了一个人,除了相依为命的嬷嬷,就算少了谁,也无须挂怀的。 “我说我会回来就会回来。” “你该走的,走得远远的,别再回来,这村子本就不欢迎外人。” “走?什么傻话,我为什么要走?”他还怕那些人不成?“难道你希望我走?” 血月之夜,半妖的他打回了原形,彻夜在山林里见兽就咬,见血更狂,加上这阵子即将入冬兽眠前期,鸟兽觅食更频,猎物一多,猎户就多,为了不杀人,他只能更往高山上去,躲得远远的,所以才会回来得迟了。 她该不会因为这样,所以生着他的气吧? 看住眼前那低眸始终不看他的鄂多海,定睛于她那咬住唇瓣不发一语的倔xìng脸蛋,他确定是了。 “我知道你在生气。” “没有。” “你的没有就是有。” 听了,她怒瞪住他,这回她除了气他的迟归,还气他一下就揭了她的底,让她连口是心非的机会都没有。她就不能有那么一会儿的言不由衷吗?“我说没有就没有!我说话从不!” 不待她把话说完,最后他干脆将她用力一拉,拥进怀里。 讶于他突来的一抱,鄂多海本还想挣动推拒,但须臾间,他胸膛那结实的触感和沉缓的心跳声,以及牢牢揽住她不放的双臂,竟就像嬷嬷在她小时于床畔唱着小曲哄她睡一般,将她不安躁动的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虽然与他一起的时日并不长,但她扪心自问,遇上他,就好像是兽入了林,能够自由自在奔跑的舒服感觉。 遇上如萨遥青这般直接无隐讳的人,就算她再怎么隐藏情绪,似乎都是枉然,到最后仍只能束手就擒。 深吸了一口气,她虽是将手垂在两侧,可脸却不由自主地贴上他的胸,固然四下荒原冷风呜呜直吹,可被他怀抱围住的她,却一点都不感到寒,而是觉得好暖;那暖意直直将她那连日来心头上的不舒坦一下子全驱散了。 将鄂多海拥在怀中,萨遥青那悬宕了多时的孤独感,终是被填补似,霎时间觉得心间好满好满。 对于这名女子血ròu之躯的人类女子,他竟有着为何不早点遇上、早早那八百年都白白独活了的感觉。 稍微松放了怀抱,两人眼儿不眨地互望了好一下,跟着他低下脸,捧起她的脸,在凝进那原还因赌气而大放着怒气,可此时却已柔化了的翦瞳,他吻住了她的唇。 回到石板屋,萨遥青半撒谎半说笑地带过自己这几天在山上的遭遇,让众人以为他的迟归是因为追捕猎物掉进了山沟又迷了路。 “那以后不准再自己一个人上山,一定要跟多海一起,就算有事,也好照应。”仍卧床的鄂嬷嬷说。在望住多海和萨遥青偶尔互望的眼神中,她似乎看到了两人不同于以往的改变。 她像捏泥人一样,慢慢从小小的娃儿捏呀捏到这么大的多海啊,似乎动情了。 心里微微扬起了有女初长成的满足感,鄂嬷嬷笑着,但末了却bào出剧咳,她以手掩口,最后将接了点血丝的手偷偷藏回被褥里,不愿让人瞧见。 见嬷嬷咳,鄂多海明了是今日未服解yào之故,所以纵使忧心忡忡,可一时间却也无法解决,只能等候明日再去找星库尔,想办法拿解yào。 “那我去做晚膳了。” “那我来帮忙起灶火。” 萨遥青跟在鄂多海身后,满脸堆笑地也要往灶房去,只是这时屋外却传来不小的鼓噪声,那令挤在小房间里谈笑的众人不由得静下。 “外头来了好多人。”临窗的仲孙焚雁说。 原本太阳下山后就应该阆暗的屋外,此刻却是明亮如昼,放眼望去,是越聚越多的人群,且许多人手上都持着火炬,夜风由远处袭来,火炬频频发出吼吼声响,更壮大了人群声势。 “妖女!出来!” 人群之中有人大喊,跟着群众开始鼓噪,混在人群之中,还可见着那天在山中矿坑工作的数名男子,当然还有星库尔。 星库尔驼着背,被萨遥青打得全身是伤的他固然还痛着,但从他忿忿的眼神看来,这聚众滋事大概就是他领的头。 “出来!妖女!”这时他又嚷一声,其它人也跟着大喊,波波声浪像是要将人逼到绝路似。 虽然屋内数人不知外头的躁动所为何来,但看似若不出门解决,迟了那些群情激愤的人们有可能直接把屋子给掀了,再将人给揪出。 不得已,鄂多海yù开门一探究竟,可她才将大门一开,一颗拳头大的石子就朝她飞了过来,若不是焚雁反应快以刀挡下,也许她的头就给石子敲破了。 第8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698 “什么事?”站出屋,凝下神来,鄂多海问。 这时站在前头的一名上了年纪的村民将手一举,所有的人这才停下喧器。 那村民嚷了:“就是因为你们招来这些外人,所以才会将厄运带到村子里,害得牲畜病,现在连人都死了!” “如是我们害的,也该有凭有据。”她说。 “这些人没来时村子都没事,一来就人死兽病,这就是证据!”另一头有人嚷,鄂多海望去,觉得眼熟,是那一天矿坑前喊着有生人的其中一个。 “yù加之罪何患无辞,真是一帮愚民!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大概连死了几代都不会知道自己被”一脸不屑的仲孙焚雁话还未说完,一根带了火的炬木便迎空飞来,他挥刀挡去,而后不免被挑起了怒气。“可恶!找死!” 他将刀对向众人的动作再次挑起群众的情绪,眼看一票人恍若被洗了脑子似,就是将他们往坏处里想,一旁的初音再忍不住,她按捺住狂暴将发的焚雁,朝前走了几步,对于那来自于人群的凶恶之气,她丝毫不显畏惧,仅是定定地说: “人命有终点,但人yù却无,如止不住yù/望,那么只会有更多人被牺牲。 今日死的是邻人,难保明日死的就是自家人。若至死仍不明就里,继续罪孽加身,那么死后便唯有被执念所困,永难升天。” 说话的同时,她的目光是落在星库尔及一帮带头兴乱的人身上的,期望着他们能顿悟。 而眼前啊,众人的怒意虽直指住屋前的他们,可此刻就在他们看不见的后头,尾随他们而来的,却是不胜数的亡灵。 黑夜里,他们哭着喊着冤啊恨,却没人听见,唯有她能看见听见。 “妖言惑众!” 初音话声才落,就有多颗石子朝她飞来,一旁的焚雁和萨遥青不及护挡,眨眼间就将她的头给击伤,当下血由额上淌下,流了一身。 “该死的愚民!”焚雁提刀往人群里冲,只见他出了几掌,那人群便倒了一片。 看焚雁动了手,萨遥青本yù加入,却被受了伤的初音挡下。“不知情的村民是无辜的。”说罢,她抬脚就要往人群里去。 与此同时,一支原本落在一旁、烧去大半的火炬却直直飞入了人群中,人们一惊,赶忙往一旁退去。 “找妖女吗?我便是!”跟着有人放声一喊,于是所有人皆不禁停下动作,全转看屋前那缓缓走出的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嬷。“我就是你们要的妖女,数十年前祭山,山神不要我,所以是我招来的不祥,就带我去找星家长老!” 为引起众人的注意,捱着浑身不适,鄂嬷嬷赤手拾起那高温烧燃着的火炬丢出;而那一抛,就像是抽走了她浑身的力气似,令她不得已要倚住那伸手搀来的鄂多海,才能不软脚。 “嬷嬷,您的手!” “不打紧。” 此刻,痛的不是鄂嬷嬷那因为抓了火炬而烧伤的手,而是那旧时往事要再次被重提的心伤;她以为自己的余生应该可以在这个小小石板屋里平静度过,怎想到了这年迈之时还得坠入当年的苦痛回忆里。 “还是老人家明事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么就跟我们来,看看长老怎么处理。” 这时,一直混在人群中的星库尔站出来说话了。 连着几日在其它村里处理病患的事宜,星霄可说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就在刚刚,一个时辰前,他回到yào铺准备了足够的yào材,才想再次出门时,星库尔的一番话却令他恍然大悟。 有人上了那山头,见着他们采金矿,所以他星家连着几代偷偷带人采矿的事情可能会被传出去,不得已,他只能重施故伎,将他祖传的那方式拿出来又用在村人身上。 于是他彻底明了,这几日他忙着医治的压根不是什么突如其来的病症,而是他星家几代下来为了独占采矿权,因而在有人可能会危及他们继续采矿,或这瞒了数百年的秘密可能会被揭穿的状况下,在村人会饮用的井水或食物中下yào,使其生病,或死或疯,然后再附以山神发怒,须以女子祭山,否则将血染山头的传说来威吓村民,让他们不敢再上那山头,而数代皆司祭神之典祭司职的星家,自是可以继续堂而皇之地入山,并稳稳坐住这山的尊崇之位。 想当然耳,一切既是为掩盖事实所为,那么那山中有妖会吃人的说法,当然是捏造出来的。 以往被当成祭品的女子,全是在祭典之后被他们给杀了并推下山崖。 一个谎,一个如斯大谎,一个须用人命来圆的大谎,在五十多年前曾让他心痛且愧疚至今,这回……是否又会再度在他眼前上演?他心头极度地不安着。 “人带来了,怎么处理?” 星家yào铺前的市集地早来了无数村民在等待,他们以yào铺大门为中心,一圈一圈围得密密实实,无非就是想一探这星家如何处置他们心中认定着带来厄运的外人。 站在yào铺大门前,心情忐忑的星霄在见到那被众人押制着前来的几个人时,呼吸几乎中止。 是她!是多年不见的她。当初年少清丽的她,于今已是鸡皮鹤发,跟他一样,逃不过岁月之轮的不息运转,他们都老了。 在看见那被鄂多海搀着的鄂嬷嬷时,星霄两只瘦瘪的手不禁紧紧互抓到发疼。 “村里头的这病,我仍在想办法医治,是不是因为外人的关系,还有待观察。”他说。 “人一个接一个死,一个接一个疯,怎么可能不是外人带进厄运致使?” 在众人仍无反应之前,反倒是他的儿子星库尔毫不给转圜余地。 “这……” “就是因为带进了外人,触怒了山神,山神发威降罪,给了咱们警讯,如果不处理,怕是会死更多人,这山头也再无宁日。” “以女祭山!以女祭山!” 在星库尔一番鼓动众人情绪的话语下,村人中有人喊出那以女祭山的口号;而本来众村民还在等待星霄的决定,经这一鼓噪,就如同在清水里丢进了一块墨,全都给染了似,也跟着激愤了起来。 霎时间,群情沸腾成一片,那迫使星霄再无第二个选择。 “要祭也是以我来供祭。”就在所有的人将星霄逼进死角的同时,鄂嬷嬷说话了:“山神会发怒,定是因为当年我没供祭成功,所以要祭也是以我为祭。” 她的话让一旁的鄂多海听着拧了心;而站在前头的星霄,更是。 “用一个老太婆当供品,山神一定更不开心!”可这时人群中又有人喊。 “那便拿我当祭品吧。”不待那叫嚣之人再鼓噪,初音站了出来。 “初音,你说什么鬼话!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干我们的事!你” 仲孙焚雁一见谈初音没第二句话便挺身而出,倏地恼了,正当他想将人给拉回自己身边,却没注意到身后站了名汉子;那汉子使劲一棍儿敲向焚雁的头,那令他当下即趴地昏厥。 “焚雁!”初音担心地蹲下检视焚雁的状况,他头上淌血的模样令她心惊。若不是因担心她而分心,依焚雁的武艺,是连一根毛发都不可能会被伤及的。 “这家伙喳呼得紧,刚刚在石板屋前一个刀柄轰得我摔老远,不敲昏他铁定一堆麻烦。”敲昏焚雁的汉子啐道。 “可恶!这些人确实真的没见过什么是真的……”萨遥青最后一个妖字因鄂嬷嬷的一个抑止手势而咽进喉中。 “别。这里坏的只有部分人,别殃及无辜。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真相。” 鄂嬷嬷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萨遥青,低声对他说完,又对住众人道:“他们毕竟是外人,咱村子的事可否不连累外人?要祭就以我为祭,将他们赶出庄便可,要不万一话传出去,外头的人会以为咱们村会吃人。” “是,他们是外人,以外人当成祭品,确实” 星霄附和似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星库尔给堵去。他看似再忍不了老人的温,索xìng挡到星霄前头。 “这姑娘虽是外人,但想见一定心怀慈悲,才会自愿为祭。既然如此,我想山神一定会很乐意将她纳入怀抱。” “那个老太婆几十年前没祭成,她还有个养女啊,连她也一起祭上。” “是呀是呀,连她的养女一起祭!一起祭!” 人群中忽地起了阵骚动,可那提议却连星库尔都傻眼,才想驳去,但那始终沉默着的鄂多海,却在这时终于抑不住怒意地啐了口。 “你们这些人,简直比禽兽还不如!禽兽还懂得疼惜保护同类,你们呢?而且这山上根本无妖,全都是因为某群人的心机,你们没搞懂,就一个劲儿地起哄,不是愚民是什么?想知道真相,就让我来” “瑟珠!让她去找瑟珠吧!”鄂嬷嬷突然嚷了。 鄂嬷嬷虽然已从多海及初音处得知那百多年的传说可能只是个大幌子,但就算是事实,眼前这批被洗了脑的村民怕也是听不进去,且说不定还可能更快地将数人推入绝境。 在众人一片哗然声中,鄂嬷嬷续道:“身为高原的子民,大家都知道瑟珠吧?越过雪山之巅,有吐蕃旧地,在那蜿蜒无垠的湖畔,有个千年不绝的涌泉出口,能为天地带来祥和的瑟珠就生长在那儿,集天地精华的祥和之征,有了瑟珠护着,那妖便再也不会危害咱们村子了,而且永远永远不需再牺牲人命。所以,请让多海上山去寻瑟珠吧!” 在这山头,大家当然都知道瑟珠是什么,那是圣物,有天神加持的抒物。只是,固然大家都知道有这圣物,却从无人见过,那就跟这山上传着有妖,却没有人亲眼目睹一样。 鄂嬷嬷语毕,目光便落至那被星库尔挡在身后的星霄,她带着深切的恳求,宛若那是唯一能够为鄂多海留一线生机的机会。 在望进鄂嬷嬷的目光之后,星霄深吸口气,“一再牺牲人命也不是办法,就让鄂嬷嬷的养女去为大家寻找瑟珠,还有……你也一起。”他望向萨遥青。 “他一起?一个外人,怎么可以?!”星库尔听了自是反对。 “这星家仍是我在作主,我说了算。”这时星霄板起脸,凛然地说。因为他知道,这是他欠鄂嬷嬷的,不能不还。 这老头居然……不过,也罢,上这雪山,根本是去送命,鄂多海那女人既然得不到手,那么让她消失在雪山里,刚好封了她的口。 闭了嘴,思索了片刻,星库尔不得不在自己的未来与一个得不到的女人中间择其一。“但,怎么算?让他们上山找瑟珠,总不是一直等到他们回来,万一要是死在山上,没有瑟珠,难道所有的人都要跟着一起陪葬吗?” “二十日,若不回来,就以鄂嬷嬷及谈姑娘为祭。”星霄不忍地作下这痛心的决定。 “好,就二十日。大家都听到了,把人先带下去吧。”星库尔指挥着。 “等等!我可以跟多海说几句话吗?”这算是她最后的请求。鄂嬷嬷再次望向星霄。而在星霄的应允下,她唤来一旁的鄂多海,紧紧以自己的双掌包覆着她的,且以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人生难得一真心,我知道他有。走,跟遥青走,走得远远的,不要再回来。” 不要再回来?所以嬷嬷一开始说的要她去寻瑟珠,根本只是在为她开一条逃脱的生路?根本不期望她会归来?“不,嬷嬷,那我不离开您!” “我的这一辈子,够了,但你的才正要开始,去吧。” 去吧,她心爱的闺女,她曾经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却是如斯幸运地能够再度拥有的她的女儿,她的……亲生骨ròu。 这时她抓着鄂多海的手,不住颤抖着,连眼眶都湿了。 眼见鄂嬷嬷和初音、焚雁被带了下去,鄂多海纵是心如刀割,仍不得不忍住那被拆散的悲痛,在心底许下一个誓言。 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她拚着一死也一定会将瑟珠带回来。 第9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4881 隔日清晨,在众人面前做足了样子,星家给了鄂多海和萨遥青最基本的上山用品保暖用的厚衣物、绳索刀具和两人数日可食的干粮与水,便让众多身强体壮的村民半押解半监督地去到了上雪山之巅的唯一山路。 “这一去,不晓得多少时候才能再见,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将瑟珠给带回。”走到鄂多海身边,就算是到了最后一刻,星库尔仍是恋恋不舍于她的美貌。 不过就在他手指将要拂上她颊畔之际,不待萨遥青动手,鄂多海极快地抬手往星库尔脸上甩上一记又响又亮的刮子。“呸!少惺惺作态!” “羔子的,你……”直觉地,星库尔想还手,但萨遥青却挡在鄂多海身前,一副他要敢动手,他就会将他碎尸万段的表情。因而,星库尔只好乖乖地将抬起的手缩回。“你最好记着,你若逃了,没有瑟珠,那么老太婆就是死!” “我会回来,等着!”鄂多海忍住胸坎里翻腾的怒意,从牙缝挤出这句话后,便转过身朝上山之路走去。 随行的萨遥青立即走在她身边,纵使一路上她只低着头猛赶行程令他见不着她的表情,不过仍能感受到她坚决的意念。 若不是前一日鄂嬷嬷说的,除了部分作乱的人,其它的村民都是无辜的,否则他早就将那些失去理智并助纣为虐的村民给一口气全了。 如果是一开始,他肯定会为自己这因为在意着人的感觉,进而做事绑手绑脚处处顾虑的行为而感到纳闷,因为若是以往的他,压根不会多考虑,肯定会立即动手。 不过,就也在他待在鄂家这段时间,和她婆俩相处过之后,总算慢慢了解到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一个样;在那看似浑沌不清的灰暗里,仍旧会有一点不易见的微微光亮。 也许,那就是真正的人xìng吧。 “歇一会儿,喝点水再走。”几乎是不停歇地走了三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处山坳背风处,萨遥青拉住那似乎仍不想停住的鄂多海。 “没时间停下,我还可以走。”她说了,且坚持要再继续走,但萨遥青不给,他拉她至一旁的一颗大石上,并将装水的皮革囊袋jiāo给她。 “我知道你心急,但如果第一天就累着,后面怎么再继续走下去?大概再走二十余里,上面会有个废弃的山屋,今晚必须在那里停住,等天亮前再继续往上。” 在她仰头喝水之际,他拂去她脸上沾着细微汗水的发丝,并在心里度量着如她一介血ròu之躯,如何能只凭身上带的这些粮食翻过高山越过险岭,往返险峻雪地之间? 完全不成。 因为朝这往上到达雪山之巅的这条路,他虽不是极度熟悉,可却也知道一路上危险重重,尤其过了雪线之后,便会进入云雾缭绕常年积雪之地,冰柱由上掉落如锄刀,由地窜起如剑山,根本处处充满陷阱,举步维艰。 眼见是雪,可当踏下,才知是万丈深渊。日头高挂之时,冰雪表面溶化,脚下便如滑流险地,人走在其上,若不万分留心,很可能就那么一滑腿就摔落山谷粉身碎骨。日落后,强风吹袭,若无处躲避,那么可能不消半刻人就像血凝冰冻,永眠于白雪里了。 他是妖,却也只是个半妖,若能还回原形,也许不需数日就可以往返;可是在她面前,现在的他只能像个人样。 看住十成十需要受苦,却不一定可以达成愿望的她,他的心头忐忑着,前所未有地。 喝过了水,干粮则丁点未进,鄂多海就又继续往上走;果真如萨遥青所言,在日落之前,他们来到了一处废弃的山屋。 望住远处那即将躲到山后的落日,鄂多海纵还想再走,却也只能打消念头。 两人进了屋,里头虽凌乱且积满尘泥,幸好屋墙屋顶都还完整,尚能遮风避雨。 在屋角清好了一处可供休息的空位之后,两人便就着屋内前人留下的枯干柴火生起了火,而后分食干粮与水。 “在想什么?”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望住隔着火堆与他对望的鄂多海,萨遥青忍不住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她是头一次这么盯住他,好久都没移开视线。 鄂多海没有响应,只是垂下眼眸,看住发出哔啵声响的柴火,继续吃着东西,显然想事情想得入神了。 今夜山上有风,透过屋子的窗,可见着漆黑夜空中的云气飘得飞快,无数星子一下露脸,一下子又隐至云后,月光则落在不晓得是哪座山的后头。 当夜更深,柴火逐渐微弱时,屋外的寒气便开始缓缓渗进屋里,那令蜷在火边的鄂多海不住地搓起双手。 “过来,一起睡比较暖。”不怕冷的萨遥青老早就地一躺,见鄂多海没动作,说:“你不过来,那我过去了。” 他话声落下,她仍是文风不动,所以他当真起身到她身边就是一坐,跟着将自己的厚重皮毛长斗篷一甩开,最后将她跟自己裹在一块儿。 因为他身子的紧贴和披风的裹覆,鄂多海登时感觉前一刻的寒意逐渐退去,换上的则是一阵阵熨上身子的暖意。 他的身体好热,就像是不会退温的暖水一样,源源不绝地提供着舒服的温暖,令走了一整天的她,眼皮不觉生沉。 “躺下吧。”那样的坐姿,实在很难睡,他说。 这回鄂多海依了他,两人身子前后相贴地躺卧了下来;而斗篷里头,他的长臂横过她纤细腰间,轻轻搭着,并未将她搂住。 虽然他有一股想将她紧紧拥住的冲动,但眼前若真的搂了,怕是会招来一顿打吧。他笑。 眼儿看住前头的火光,鄂多海疲惫地软声问:“那时,是什么让你想来找我?我在林子里,不但打了你,还将你留在那里等狼来。” 鼻间嗅进的是她发丝的味儿,那是一种掺和着人味与兽皮的味道,就如同她和他加在一起会产生的味道一样,令他心头不禁悸动着。 “你不是真心要我被狼吃掉,要不也不会回头来将绳子shè断。去找你,是真的想还你手铐。”事实上,他是被她那不羁的气息给吸引,才会循着她的味儿,大老远跟去。 “最好是。” 说话的同时,她感觉到他沉稳的心跳一阵一阵透过她的背脊传了过来。恍恍间,她想起离开嬷嬷时,她对她说的那句话。 人生难得一真心。 是啊,若真的依着她现下的感觉,这萨遥青确实如同直晒日光下没了影子的物事,丝毫没有隐藏,一丝一毫皆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这辈子,如果可以拥有如斯男子的珍爱,是否就再也别无所求了? 可此番上山寻找瑟珠的过程,虽她信誓且旦说会回去,但任谁都料不到那无常;她固然很希望能有他同行,可却不想他因而殒命,一点都不想。 眼前依稀浮掠过萨遥青可能因此行而受伤甚至死亡的画面,她不自觉心头紧缩,并将手伸向那落在她身前的大掌,紧紧握住。 “还冷吗?”虽然她的手是温热的,但他却感觉得到,一点点像是情绪里来的微微颤动。 她在怕什么吗? 不过就在他想探问之际,鄂多海竟是缓缓翻过身来,与他面对面,鼻对鼻,眼对眼。 她看住他的眼,正如适才在火边与他对望时那般,瞳仁静止着,恍若将他望进了灵魂里。 “我喜欢你。”须臾,她说。 那语声虽轻若蚊蚋,可落到他心间,却像是大地狂震般,让萨遥青的心作转瞬间猛力狂跳了起来。 “真的喜欢你。”接在这句话之后的,是鄂多海主动将唇覆上他唇瓣的动作。她先是轻轻触碰了数下,退回之后,迎向他的眼神,已比先前多了一分灼热。 她喜欢他?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他欣喜若狂;因为他对她的感觉,怕是用喜欢已难以形容了,而这一刻,他到底该如何去表达和响应? 见鄂多海又迎向前要吻他,他再也抑制不住,先行吻了去;然而这四瓣相贴,唤来的却是两人了然于心的热切。 他吮咬着她的唇,舌侵入她的口,与她的舌瓣翻搅。随之他热切的吻逐渐移向她的脸侧,吻住了她的耳珠,吸含着,那令她不禁低吟了一声,好似痒处被无意间搔及。 他泛着高温的大掌,始终停留在她的腰侧,于是她轻轻拉起它,缓缓移向自己的胸前,让他修长的指头滑入自己的前襟,抚触那敏感且细致的胸前肌肤。 “可以吗?”他饱含着yu/望的眼,直勾勾地望住她,似是在等候她的允许。 她回望住他,颔首。 于是他解开了她的腰带和层层束缚的厚重衣裳,当她蜜色的胸脯和腰肢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他眼前时,他身下的yu/望便像脱了缰的马,再也无从控制。 一生难得一真心,一生的爱yù也由得自己求。 抚着那全身湿透趴卧在自己身上、气息与自己同步由喘息至平静的男子,鄂多海的唇微微扬起一抹微笑。 一直以来对人无yù无求甚至是无感的她,此时,竟是感到全然的幸福。 从没想过自己可与一名血ròu之躯女子获得来自爱yù的欢愉,萨遥青沉沉睡去之后,竟作了个梦,他梦到自己与鄂多海携手坐看云起,直至两人皆白首。 只是,一个妖,怎会有类人的梦境?还白首? 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萨遥青是在一个傻笑中醒来;当他以为伸手就可以搂到鄂多海时,却没想到竟是捞了个空。 倏地,他惊坐起,在望了屋内一圈之后,并没有看见鄂多海,却发现他们随身携带的物品少了一些。 于是他急急穿好衣物,才提腿要出屋,可才跨了一两步,便又退了回来,他看住地上,不禁狂了。 再往上去不安全,你回去吧,别找我。 以前夜烧过的柴火余炭,鄂多海在地面上留下了简单字句;她怕是只身更往高山上去了,可他却睡死了,而她居然留下他! 像个心被抽走的人般,他冲出屋外;此时屋外竟是一反昨日的好天气,扑面迎来打在身上的,是狂暴的雨和雪。 水和雪jiāo融,那刺骨的寒不消眨眼光景就透进人的身躯,令人难以动作,且寒气扰起了漫天白茫,虽然风大,仍是驱不散那阻人视线的雾气。 在这样的状况下,他无法去想象此刻的鄂多海是不是迷失在这茫茫无边际的雪山某一处,又或者是已经掉到深不见底的山谷里了。 他一点都不敢去想! “鄂多海” 对着层迭的高耸雪山,他使劲不断吼着她的名字,而那沉厚如虎啸的叫声,直直穿过数个山巅,去到了此时正陷在一处软雪里的鄂多海耳里。 “萨……” 因为那声音像是会反弹的箭矢,在层层山棱间回dàng,令她无从找出他叫声的正确位置,只能随意仰头对住一个方向,聆听着。 他醒了,那个向来贪睡的男人。他……会回去吧?会吧? 仰着脸,却盛住了一脸落雪,鼻子吸进冰寒,她开始不住发着抖,最后不得已,她低下头,将所有感觉收在一个浅笑中,继续抬起那陷在恍若会吸住人腿的雪中的脚,一步一步,极费力气地往眼前那座也许翻过去就能看到吐蕃异地的白头高山走去。 时间就像被冰冻的流,在无尽头的雪暴里,看似变成了无意义,而在不知走了多久多远之后,她总算瞧见前头突出了一块没有覆雪的岩地。 已然像个精力透尽的偶人般,她动作僵硬地朝那块岩石走去;当她站到那块岩石上头时,这才感觉到自己像踏着了地,有了丁点的踏实感。 极目远望,她将头上的兽皮毛帽掩得更低,将身上的衣物拉得更紧,因为现下她连睫毛都因寒冷而结了许多小小冰珠,她思索着是否要继续前行,还是在这岩石上歇会儿等候风雪变小再继续。 就在她凝神之际,一阵不知从何处来的强大阵风忽地吹来,那强力风速就如同有人用力拉扯她一般,令疲惫的她脚下一软,人便跟着跌了去。 “啊” 在坠落岩石之前,她幸运地攀住了岩石一角,待她努力定下惊慌,便开始挣动着脚下,想往上跃攀。 不过却在她一踩一踏之间,那原本看似平坦的雪地无预警崩了去,雪块急坠而下,在到达不可测的深度后立即崩散成雪末四处飞散。 原来下方不是块能走的地,而是悬崖! 第9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217 原就冻僵的手指使尽全力地攀附着突出的岩块,脚下毫无着力点,因此就算她努力晃动身子,极力寻找可以让自己回到岩上的机会,终究仍是徒然,渐渐地,她只觉身子里残存的力气一点点在流失。 然纵使气力在迅速流逝,她脑子里此时却像是被注入狂流似,极速飞掠过许许多多人事物的影像,她想起嬷嬷的面容,想起小豹子,还有……那与她在废屋里紧紧相拥度过寒夜的萨遥青。 眼看她就像一颗悬在岩上、随时会被风吹落的水珠,她脑海里不禁回旋起“难道就这样了?”的想法时,一只强而有力的臂膀忽地探出,稳稳抓住了她。 “别放!”是萨遥青。他抓住她的手臂,牢牢地。 往上仰望,她看住那张浓眉蹙起、满是胡髭的脸,就算前一刻害怕着即将面对死亡,可当望进那对眼眸,转眼间她心里的惧怕竟在瞬间消散无踪。 因为她知道他会救她。 有着无穷强劲力道的萨遥青一捞到她的手臂,即一个拉提将她整个人像拎小物般拉上悬崖。 待她踏上岩石,才下意识地吐了口气,却在下一瞬发觉一支连萨遥青都没警觉到的冰柱从两人所站之处正上方石壁上断裂掉落。 她反应迅速地将萨遥青一推,在他还弄不清楚状况的同时,那支比人腿还要粗的冰柱便极速掉落,从她背后穿刺而过。 “呕!”当她受重伤趴跌在岩石上,并呕出一大口血,那血没进白雪之中,转瞬冻成冰寒,犹如她将逝的生命。 “多海!”萨遥青立即将她抱离那仍可能会有冰柱砸落的位置,退了几步,迫不及待地检查她的伤势。 那根冰柱的锋利如刀斧,由她背后直直没入,虽未从前胸穿出,可胸前却已染红成一片,只是由于太过冰寒,刚流出的血瞬间冻结。 许是太冰寒之故,所以当鄂多海被冰柱伤及的那一刹是剧痛的,然也只是一瞬,她便再无感,只觉体内闷闷然,全身再使不出力气。 “我……会不会死?”这是她第一次知觉到自己有可能就此死去,因为以往受伤之后,并不会有这种魂不附体的感觉。 “别说话!”萨遥青颠着嗓音低嚷。 他为她拭去嘴角断续涌出的鲜血,四处寻找生路,只是,若一直维持着人形,他是万万不可能用极快速度将她带离这处险地的。绝无可能。 这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心急如焚,那就像是杀他放血一般,让他痛苦难当。 “可我……还想找瑟珠……回去救嬷嬷……” “你别说话!”她每多说一句话便会耗去一分体力,他情愿她静默着保持生机。 “可我怕……没机会说了。我……真的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是!我也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他毫不迟疑地说。 聆进他的话语,她染着血的唇边忽地漾开一抹微笑,纵使那一直望住他的双眸已缓缓闭上,但那笑却像冻着了似,始终挂在她苍白的脸上。 “多海,不能睡!”见她阖眼,他忍不住低吼,但她却已无响应,且她原就较常人缓慢的心跳,此时已不再跳动。 霎时,一股强烈的椎心刺痛猛击他的心,他知道再没时间犹豫,她的生命已悬在瞬息间。 “吼” 他起身朝天高吼,而后感觉到一道bào发力量在转眼间窜至身体每一处,那令他浑身彷如重组,全身无一处不窜出深色的野兽披毛,四肢顷刻间伸出锐利兽爪。 紧接着,他原就结实的身躯往地上一卧,化作一头身型高大勇猛、肌ròu纠结的猞猁兽,在将鄂多海驮上背之后,一个高跃,迅疾如风地朝不见边际的雪山奔去。 数日后,星家后院,某个厢房内。 被囚禁在同一厢房内的初音和鄂嬷嬷,虽然无法出得房门半步,可连日来因为有星霄的支持,在食物和日常起居上还不至于无以为继。 反倒是头上带伤、另外被拘禁的仲孙焚雁情况不明,那令一贯心情平实、纵使遇着大事也泰然的初音忧心不已。 “多海……” 当初音踱至房门边,附耳听着外头动静的同时,那半躺卧在厢房内床榻上的鄂嬷嬷微弱地喃了一句鄂多海的名。 初音回身看住老人,发现她手上拿着那只锦盒,锦盒半开,她凝视着盒内物,老脸皱成一团,须臾,竟见就算数日来被囚禁也不见愁容的她无声地流下泪水。 初音走回床榻边,落坐后,问:“担心她了?”她掏出帕子,为老人拭泪。 鄂嬷嬷点头,接着说:“这花……从没有这样过。”在走出石屋面对那一群噪动的村民之前,她唯一记得的,就是偷偷带着这锦盒。 这时她将锦盒整个敞开,里头那朵初音曾见过的花,已不见当时的生气盎然,而是似被冰冻过脱了水分、花瓣起了皱痕的半凋萎花朵。 “高山原,原覆雪,雪藏花,花似人,人病花枯,花谢人亡。”初音道。 “初音姑娘,您知道这花?”她虽不知道这花的名字,可这花却正如她所言,见花如见人。鄂嬷嬷讶然。 初音点头,跟着说:“当初我就是为了寻找生长雪藏花的秘境而来。那是个美丽的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说,可传说有时却是真有其事其境。雪藏花秘境,隐于这酷寒高原雪山之中,秘境里终年花开,暖水川流不息,生长在其中的兽禽,没有生命终止的疑虑,食花即活,饮水便能强健体魄,这对人而言无异永生。秘境一日,人间转眼三十年,人求之不可得,就算妖神异界之士也不一定能寻着。” “您……”初音对雪藏花秘境的侃侃而谈,令鄂嬷嬷大开眼界,更再次证明了她的不俗。 “多海去过秘境,她会没事,而且她身边有萨公子。” “遥青,他是妖,不是人。” “嬷嬷,您知道?”其实她并不意外。 “他颈上的印记,和那雪里来的妖如出一辙。”她依稀想起五十多年前,那雪里来的妖。 “他是妖,可您却毫无所惧,还让他跟多海姑娘一起,应是看透了什么?” “从前,我总以为妖物可怕,但后来才知道,人心比妖更可怕。初音姑娘,您要听我说个故事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知初音非如俗世人般浅薄,所以原本这个她想带进棺材里的往事,于今说出,想来初音应是会信。 初音噙着笑,颔首,鄂嬷嬷于是娓娓道来。 她说着:五十多年前,这山头亦发生了和如今相同的事情,村人没有任何原因便发狂病死,所以那在山里行之有年、以女祭山的说法,便又开始被执行。 当然,当时的村人是信之不疑,从未去怀疑会是有人从中作了手脚,为获利益而设下这样一个大骗局。 当时的她年方十八,虽然身怀六甲即将生产,却还是被当成了祭品送入供屋。会被送入供屋,多是因为当时她与一名来自汉地的教书先生有着情事,且未嫁娶即有孕。 原本她可以与孩子的生父一起逃的,可却被那从小即恋慕着她、她视如亲手足,却因她爱上了外人而由爱生恨的青梅竹马给背叛了。 他说他要助他们逃离,可却是将孩子的父亲先行诱骗囚禁,再将他弃至当时已经大雪纷飞的严寒深山之中。 一名书生,如何能在那样的荒山里存活?必死啊! “青梅竹马,您是说星老爷?”初音问。 鄂嬷嬷点头。“我挺了个大肚子,他却说不介意,还说等孩子生下,便让渡给他人育养,他仍可娶我为妻,他爱我。可这种爱……我怎能接受?怎能?”说到此处,她微微哽咽。“我拒绝了,因而他眼睁睁看着我被送进供屋。” 在入供屋之前,他仅偷偷塞给了她一把剪子和干净的布料,那……算是最后的仁慈吗?她笑。 “可祭山之女,最终不都是被杀害?”初音思及那些含怨而终的女广魂魄。 “入了供屋的第三日,我生下了个娃儿。就在那天夜里,我见着了妖,真正的妖,可他却带走了我的孩子。”说话的同时,鄂嬷嬷凝注着眼前不明处,恍若那几十年前的往事仍历历在目。 “什么妖?” “不知。但他颈子上有着和遥青一样的印记,因而我知道遥青亦是妖。而我何以不惧怕妖鬼,全是因为在那事情发生后三十年的某个冬夜。” 她之所以被村人视为不祥妖女,且仅能远离村子独自居住,便是因为她理应被祭而亡,可她却活下来了。 而她能苟活至今日,有一半是因为后来似是顿悟了什么的星霄力保。 也许是为了赎罪,他不再积极逼迫她,反倒退到了远处,远远望着,接济她,同时给予她在那一夜昏在雪地受到的冻伤yào物医治。 “三十年?秘境一日,人间三十年。那么多海姑娘她……” “是,她是我的亲生骨血。虽然这几年来她未曾喊我一声娘,但那已不重要了。”再忍不住噙在眼眶里的泪水,鄂嬷嬷将那锦盒紧紧拥在怀中。 那一个冬夜,她在她独居了三十年的小石板屋前,听到了小小婴孩的啜泣声,她还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想到打开门一看,却真的有个小娃儿被搁置在她门前。 小娃儿睡在一张兽皮里,洪声哭着,手脚挥舞着,小脸蛋儿红扑扑,好有生气,而她身上则置放着锦盒中搁着的这朵雪藏花。 当下她虽是抱起了小女娃,可仍以为定是谁那么狠心将初生的娃儿抛弃;就在她将女娃抱进屋,趋近烛火细看时,她惊愕不已。 女娃头顶有着一枚拇指大的梨形朱砂胎记,那与她三十年前被妖给带走的女儿脑心上的那枚一模一样,且那眸子和嘴儿,就跟她爹一样啊。 甚且,那合该出生就带有她家族的残疾心病,在娃儿身上却不复见;她就像脱胎换骨似,经过了三十年,又回到了她身边,且是健康无恙的! “那妖……不是抢走我的骨ròu,而是带走她,医好了她,又将她还给了我。只是她那么小,而我已然老去,若认了她,她亦不会信,那么当个跟娘亲一样的嬷嬷又何妨?我依然可以给她,她所需要的爱。” 因此纵使多海没喊过她娘,又有何碍? 虽然她在留住女娃之后的一段时间仍困惑质疑着,但渐渐地,在照料那女娃的后续时日中,她彻底醒悟了,并了解自己是何其幸运获得了这般恩典。 也许,她曾因人的险恶而愤恨,可却因为妖的仁慈,而对这也许藏着灰暗的世界释了怀。 初音凝视着眼前这张在讲述过往之中,变换过数种情绪及表情,最后归于一种祥和的脸庞,她知道这些年来鄂嬷嬷非但没有失去什么,反倒得到了更多。 “您想知道我是如何得知雪藏花及那秘境的?”这时,换初音问向那一脸平静的鄂嬷嬷,看她点了头,她便从前襟处掏出一方帕子,帕子一展,另一朵红艳艳的雪藏花就落在其上。 “这……您怎也会有这花?莫非您……” “唐东焕。” 本以为那花属于初音,但在聆进另个名字之后,鄂嬷嬷瞠大着眼,久久说不出话来。好半晌,那好不容易才在不久前止住的泪水,却像溃了堤般不住地涌出。 她以皱巴巴的手掩住口,哭到不能自已,两肩更是不停地颠抖着。 因为她一直以为在数十年前就应该已经葬身雪山的那人,居然和多海一样,不但去了那秘境,且至今仍活得好好的。 见花如见人,他至今康健啊。 “我在出汉土前遇见了他,他同我说了雪藏花秘境之事,还有,那关于您的事。” 那一天,她和唐东焕就坐在那驿站的栏杆前说了数个时辰的话。 他说,当他迷失在迷离的大雪之中,且身体已被雪覆去了大半,仅剩下最后半口气时,一名披覆着雪白斑纹兽毛的男子由雪中来,并一把扛起他,再往雪中去。 等他再次醒来,人已躺在儿村附近的一条入山路边,怀中塞着一朵雪藏花。 因为四下景物看似陌生却又熟悉,他本以为自己作着梦了,就在他望进一旁那写着儿村的石碑时,他明白自己活着下山了。 而后他急忙奔进了村,试图寻找鄂嬷嬷,却扑了空,问了村人,他们更是一副茫然无所知的模样。 心急又累极的他,就着一处他们曾经踏过的旧地休息,却在望进一旁那棵长到半天高的白杨时,他愕然了,因为那白杨合该只是一人高的小苗,怎转眼就成了大树? 心一慌,他抓着一名正路过的路人便问今时是何时?路人答完,他不由得整个人瘫倒在地,并哭了起来。 三十年。没想到他再度睁开眼,这人间竟已过了三十年!那么当初被当成供品祭山的她不就…… “所以,他回了汉土?”鄂嬷嬷泪蒙双眼,问了。 “是。”捡回了命,却失了心,初音并未将唐东焕真切的情况告诉眼前的老人。 “回去也好。因为就算当时他找到在山下独居的我,我已是名老fù了。我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就好。”她怆然笑开。 第10章(1)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847 那像是个好长好长的梦境,她梦见自己身处在一处鸟语花香、溪水潺潺、鸟兽蓬勃有朝气的如茵绿地上。 那块绿地周匝围绕着绵延雪山,微风吹来不寒不燥,像娘亲温柔的抚慰,让人好想就那么待着了。 缓缓睁开眼,鄂多海的视线定着在一块床边帘幕上,鼻间隐约嗅到了浓郁酥油味,耳边更传来一阵阵低低的敲击颂钵的声响。 这是哪儿? 吃力地撑起身,她环顾四下一圈,窄小的房间摆满僧人会用的用品,墙上挂着菩萨画像,看来像个禅房。 掀开层层覆盖住自己的毛毡厚被,虽然背上及胸前仍传来不轻的疼痛,且低头一看,伤口处还缠着弥漫yào味的布巾,咬着牙,她还是下了床。 穿上靴,拿起那被搁置一旁的斗篷披覆上身,她一步一步缓慢地朝房外移去。掀开厚重的挡风门毡,外头是一条短短的廊道;穿过廊道,出了正门,一阵强风迎来,她闭眼抖瑟了下,等再睁开眼,一片山谷景色就这么入了眼。 广阔的山谷正中,有片半结了冰的湖泊;绕湖的山坡地上,零散地落着几户民宅和寺庙;而她此刻站着之处亦位于山坡,居高临下,视野极好。 难道这就是翻过山就会见到的吐蕃旧地吗?夏日雪融,湖面映照蓝天,如天神落下的镜。 以往她只在嬷嬷口中听过吐蕃旧地,从没想过自己可以来到这里,而且还是活着的。 “多海!” 正当她感觉到冷,想拽紧斗篷之际,远远的,就瞧见那正担着牦牛粪干要回来当柴烧的萨遥青朝她大叫;叫完还立刻丢下那些牛粪,用非常之快的速度朝她奔来。 一到她身前,立即将她紧紧一抱,将她身子完全没进了他的怀抱中,已然长长了的胡髭更是磨上了她的额,模样似是百年没见着她一样。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醒了。”他沉声说着。 虽然他的声音沉稳,可那不断吸吐的反应,让她知道他此刻是激动的;感受着他胸膛不断熨贴过来的温热,她不禁湿了眼眶。 是啊,她也以为自己醒不来了,就在那穿背而过的剧痛之后。 她就让他这么抱着,直到她感觉两腿有点虚软,且背部又传来阵阵痛意。 “痛……”她抑不住地轻喃。 听她呼痛,萨遥青立即放开她,随即将她打横轻轻抱起,快速往里面走。 “我忘了你的伤还没好全。” “应该……很快就会痊愈。”脸枕着他的胸膛,她感到无比安全。真想往后若倦了,都可以这样靠着他。“这次,我睡了多久?” “十五日。” 十五日?!她整整昏迷了十五日!她霍地一惊。“放我下来!” “先进屋再说。”他不放,直到进了先前的房间,安妥地将她放上床榻。 “我们得回儿村。”他一松手,她马上站了起来。 “你现在还不能乱跑。”他按住她。 “我们得回去,嬷嬷还等着我,等着我取瑟珠回去!你别挡我,你不走,我自己走!” “鄂多海!”他不得已再用一个紧抱以抑制她频频想走的举动。“即使现在回去,也可能晚了,何况我们没有瑟珠。” 是,她没有寻到瑟珠,就算回去了,也无法说动那些村民。她一手抓住萨遥青的腰间,将那布料捏得好紧好紧。 “而且,嬷嬷她……并没有要你回去的意思,你知道的。” 嬷嬷说,要她跟萨遥青走,走得远远的,别再回去,但……“我要回去,我的命是嬷嬷给的,我不能这样!”她再次挣动。 “别动,你的伤口会裂开的!嬷嬷那样做,是为了保住你,如果连她这点心思你都不入心,是不是枉费了她辛苦把你养大?” “可我……” 她的话止于一声哭泣。从小到大,她头一回这么伤心地哭了。 她懂嬷嬷的心,完全懂;但要她就这么割舍掉这如同母女般的感情,让她在这里毫无作为地倒数着那个对自己有着天般高恩情的人的生命,她办不到,她真的真的……办不到啊。 那比一刀一刀凌迟地剜她的心还痛! 感觉到她温热的泪水渗过布料沾上了他的身,萨遥青可以深深感受到她的无力和悲伤,却也仅能更抱紧她。 虽然他从未体会过如斯深刻的亲情,但要她就这么束手以待,直至亲人的生命终了,他也是万般不舍。 伸手替她拭去脸上的泪,但那湿意却不断涌出,见着向来强悍的她哭得如此心碎,他也跟着拧心了。 “姑娘醒了?”这时一名有点年纪、手持转经轮的僧人听到房内的声响,于是掀开门毡走了进来。 “感谢您的收留和照料,她刚刚醒了。”萨遥青说。 他在山里不眠不休地背着鄂多海奔跑了两日夜,最后来到这临着湖边山坡的小寺庙,变回人形的他马上将她抱入庙中,幸得眼前这僧人相助,她的伤势才逐渐好转。 “我适才听到你们提到瑟珠?”僧人问。 “您知道瑟珠?”脸上还挂着鼻涕和泪水的鄂多海马上回问。 “湖的那一头有户工匠人家,他们曾供过瑟珠给山上的大庙,你们要不要去问问?” 闻言,鄂多海和萨遥青不禁对望,几乎是立即地,不待鄂多海说话,萨遥青便开始收拾着东西。外头雪况虽暂歇,可寒意仍是沁入皮骨,为了怕伤势未愈的鄂多海受寒,所以他朝她身上覆上一层又一层保暖衣物。 “太多了。”才一会儿光景,她便被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头了。她的声音闷闷地从覆面的布料后头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外头冷,我速度快,怕风冻了你。”虽仅是几句话,可先前见鄂多海昏迷十数日转醒,萨遥青的担心不表自明。 如果她知道这几日他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榻边,像个傻子似地望住她毫无动静的眼皮,就只为了怕错过她任何一个抖颤,她应该就不会觉得眼下他的举动太夸张。 依了萨遥青,鄂多海没再说话。 向僧人再次道谢之后,萨遥青便背起鄂多海朝僧人所说的湖的对岸奔去。 虽然湖沿岸的人家没几户,不过他还是背着她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总算来到工匠家门口,他们没有敲门就直直闯了进去,那吓得正在砂轮上磨石子的工匠差点将自个儿的手指给磨了进去。 “你们是谁?”工匠站了起来,一脸惊惧。 “瑟珠在哪里?”萨遥青东张西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菜市里买菜。 “瑟珠?这……”工匠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原来他手中正捏着一颗似是乌瑟缟玛瑙的原石。 “这就是瑟珠?” “不是。”拿着玛瑙的手急忙收回。 被萨遥青背在身后的鄂多海要他放她下来,等脚落地,她走到工匠身前,诚恳地说:“爷,还请您帮忙,我们急,要瑟珠是用来救命的;我的家人正等在那遥远的山下,没有瑟珠,她可能会就这么死了。所以……求您了。” 因为心急,所以鄂多海两膝一曲就往地上跪去。 “姑……姑娘!你快起来,我活了这大半辈子只有跪过人,可从没让人跪过,快请起来!” 扶起了鄂多海,工匠看着她那张憔悴又忧心的脸容,不免思及数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为了病重的妻,带着制好的瑟珠到山顶的大庙,在佛前磕首顶礼数天数夜,连额都磕破了,最终总算求到她的妻病情好转的往事。 “其实我手上这个只是缟玛瑙,瑟珠原石。你们等等。”回过身,他走回一张供桌,在桌前跪地顶礼之后,恭敬地自桌上取来一木盒,打开后说:“这才是九睛瑟珠。” 水色质纯若此的原石让他找了近一年,带回后又磨了数日,而后以芦苇笔沾料,慢慢将白色纹路染进磨细的圆筒状黑色缟玛瑙石中,经火炉高温焊热,再埋入石堆中冷却而成。 盒中的九睛瑟珠黑白分明,条纹细致,毫无瑕疵,一见即知用了心、带了诚去做的。 “快去吧,别让家人等着了,希望这瑟珠可以救得你的家人。”工匠没再多话,只是将瑟珠递向鄂多海。 接过工匠手中的木盒,鄂多海再次虔诚道谢,便与萨遥青走出工匠的屋子。 可不知是否老天要来考验他们,适才来时并未下雪,此刻他们脚才一踏出,鹅毛般粗细的雪便纷纷落了下来。 虽然带着伤,但鄂多海仍是毫不犹豫地走入雪中。 “等等……”这时萨遥青喊住她。 “我们没有时间等。”她脚下未停。 “我说等等!”他拉住了她,要她看住他。沉吟稍许,他说:“你异于常人的恢复能力,我知道了。” “所以?”经他这么一说,她这才意识到那一直以来自己遮遮掩掩、极怕被人发现的异于常人之处,在这次受伤后,像是已无可掩藏地敞露在他眼前。 所以,他会害怕吗?他会不会以异样眼光看她,甚至是……远离她? 她抓着木盒的手益发地紧缩。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而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只是我怕你会承受不住。”风雪中,他撑高身上的斗篷,挡在她身前,尽量不让冰寒落到她身上。 若他现在不变回原形带她回村,坚持下山的她,最终只会在伤病jiāo迫下死去。 因此,他情愿她怕了他,也不愿她白白送死。 她望住他带着犹豫的眸子,说了:“现在我不能够承受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救不了嬷嬷,另外一件则是……你离开我。” 也许前一刻她还怕着他可能因为她的不同而远离她,但若真是如此,这几日下来,他要走也早该走了,不会留到现在。眼前他非但没有离她而去,反倒还与她越靠越近,近到两条灵魂已紧紧相依。 “我不会离开你,你知道的。” 他的音嗓低柔到可化掉冻结的湖水,而望住她的眸子则是那般恳切认真,那模样令鄂多海不由得心头一颤,眼眶不禁温热了起来。 “不管你的秘密有多大,我都承受得住。”她是由死里逃生的人,除了刚刚说的两件事,再没有什么能令她生惧了。 “我不是人,是妖,一头猞猁兽。”说罢,他伸出一只手,来到她眼前,跟着,宛若利刃的兽爪缓慢自他指尖窜出。 可看了之后的鄂多海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怕,反而缓缓伸出手,握住那变成兽爪的他的手。 “你就是你,不会因为你是妖而有所不同。” 她喜欢的、眷恋的,是他的心,那颗超越了外在形体的真心哪。 闻言,萨遥青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无疑的,他的心被她的这一番话给撼动了。 无所谓了。即使现在她不怕,但若待他变身后,她真的因惧怕而远离,也没关系了。 “我得变回兽,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带你回村子,我们一起回去救嬷嬷。” 他说。 是的,若非他是妖,那么当时被冰柱穿透了身子、转眼就会没命的她,绝无可能会有存活的机会,是他将受了重伤的她带离了那酷寒高山,救了她的。 “嗯,一起回去救嬷嬷。”鄂多海说。 又望住她半晌,萨遥青退后一步,朝天一吼,再次让那股巨大的精力窜向全身每一处,而后变身为一头在雪地中狂喷雾白鼻息的巨兽。 萨遥青的变身过程虽令鄂多海屏息,可她却毫无惊惧,反倒直接走向它,将手放上它光亮的披毛。 跟着它低吼了一声,避开她的伤处回首一叼,让她趴卧上自己的背,继而朝大雪中狂奔而去。 二十日期限已过,仍不见鄂多海和萨遥青踪影,星霄固然拚命想着法子拖延,可却止不住yào铺外头像沸腾的水一般逐渐高扬的声浪。 “把妖女带出来!带上供屋祭祀山神!” “山神发怒了!越死越多人了!” “祭祀必须马上开始!” “以女祭山!以女祭山!” 站在窗边,望住那不顾大雪纷飞仍坚持要挤在大门前的一片黑鸦鸦人头,星霄倒抽了口气;他回过身,才想思索还有什么方法可延宕,却发现星库尔就站在他身后。 “他们不会回来的,你和我都知道,他们不是死就是逃了。”谁都晓得这时期的山有多险恶,更何况是要他们翻过山巅去。星库尔说。 “再多给他们一点时间。”略过星库尔,星霄本想往里头走,却被星库尔一把擒住了手臂。 “老头,我想你根本没搞清楚状况,现在不是里头的那两个女人死,就是我们星家的财路被断。我知道你跟那老太婆是旧识,但就算再留她,她也活不久的,何不一了百了,送上山顺便止了这乱子。” “活不久?你是说……” 他这独子,从小就城府极深且自私自利,常常让人摸不清他的想法;即使到了现在,也总是突如其来地做出一些连他都无法苟同的事,所以眼前他这话肯定有蹊跷。 “她中了dú,没按时服用解yào,dú应该已经散开,现在应该只是撑着一口气吧。” “dú?她怎么会中dú的?” “你给她的yào。” “你在我给她的yào中下dú?!我们星家做的亏心事还不够多吗?!就算医好了百千人,都不足以赎这罪啊!你这小子居然连你爹的话都不入耳!” 甩开星库尔的钳制,星霄气急败坏地推了他一把,可那动作自是惹怒了星库尔,他反推了回去,将那脚下本就不稳的老人给推倒在地。 “你以为你真是我爹吗?!”他吼。 “我不是你爹,谁是你爹?”居然还动手推了他! “如果你是我爹,怎么会不爱我娘,却一心一意把大半辈子耗在一个老太婆身上?!娘到死都还抓着我的手,说你从没爱过她。她这辈子为你烧菜煮饭,你有没有夸过她一次?!你如果是我爹,小时连我冷了热了病了,想要爹一个抱都不成,都是直接将我丢给娘,何曾关心过一声?而且现在连我想娶谁都不帮,难道我想娶一个鄂多海,就当真不配吗?呵,这样还敢说是我爹?!” “库尔……” 听进星库尔的心底话,星霄不由得椎了心。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行为,对于星库尔和他娘的影响竟是那么大。 原来,他一直是活在自己那因为愧疚而无法自拔的过往里,连库尔和他娘的大半人生光yīn也一并陪葬了进去。 “从现在起,由我来当家,你就继续去和那些草yào过活吧。” 不再理会跌坐在地上的星霄,星库尔去外头喊了几名一起采矿的汉子,便入内去到关住初音与鄂嬷嬷的房间前。 第10章(2)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6710 “女人带走,那家伙呢?”其中一人问,他指的是被囚禁在另一间房内的仲孙焚雁。 “这房门上锁,他手脚也给上了链的,一时半刻不怕他作怪,先处理这两个女人吧。” 撑着气数将尽的身子,鄂嬷嬷几乎是被半拖半拉地,在大雪与村民的鼓噪围观中带上了那数十年前曾到过的供屋。她和初音被关进了那无窗的老石板屋里,便再见不到天日。 聆进外头的声响,她知道星库尔正在做样子举行祭祀的仪式,那应该也要耗掉一整日的时间吧,就和当初一样。 看住那从门边走至她身畔的初音,鄂嬷嬷说:“三日后,他们会趁着天黑来将我们杀掉。对不住,本来应该只有我的,却连累了您。” “我和焚雁选择上山,便知道会遇到这劫数,随遇而安,随运而转。”她心里头有着笃定焚雁必定会来,现在只能等着,能等多久是多久。在鄂嬷嬷身边盘腿坐下,初音看着鄂嬷嬷仍手捏着那只锦盒,又说:“多海姑娘她应该已经逢凶化吉。” 从前夜开始,鄂嬷嬷便不敢再打开盒子看里头的雪藏花,因为她怕就在自己离开这世上之前的最后一眼,望进的仍是那朵半萎、甚至是凋谢了的花。 当心头有着悬念之后,便不再坚强,也无法坚强,这是人xìng哪。 “打开看看。”不过初音却这么说。 初音温煦的脸容让人望之生暖,那令鄂嬷嬷总算有了些勇气,于是她慢慢打开锦盒,当见着里头那原是半枯着的雪藏花,如今已恢复了生气,虽然颜色未若以前那般艳红,可却活了。 “活了!初音姑娘,多海她没事了!”揉揉湿润的老眼,鄂嬷嬷激动地嚷。 初音点点头,同时将手探入前襟,摸出那一方帕子,递向鄂嬷嬷。 “这是属于您的。”她将唐东焕的那朵雪藏花jiāo到鄂嬷嬷手中。 虽然当初唐东焕在向她说完自己那大辈子的故事之后,便说了那花于他已无用,将之jiāo给了对雪藏花秘境极感兴趣的她;那时恍若对余生了无希望的他,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仍存活的消息可以被带到他爱过半辈子的女人耳中,还有,能与他俩的骨血有着jiāo集。 初音心头低吟着那时在边关的情状,眼里却看着鄂嬷嬷将唐东焕的那朵雪藏花和鄂多海的那朵收在了一起。 “谢谢您。若不是您,我这辈子根本不会有这机会知道……他还活着。” “这是冥冥中的安排。”初音与鄂嬷嬷互望着,话虽不多,可彼此心思却昭然。 “上大锁!” 这时,屋外突然扬起一道男声,随之响起的是厚重木门和金属捶击的声响。在一连串杂声之后,人声渐渐远去,留下咻咻作响的强风声。 人都走了,留下她们,没水没食物,甚且没留下任何一盏烛火或暖身用的被铺。 初音和鄂嬷嬷便在那样的环境下互相揽抱着,依着对方的体温,抖瑟地熬过了一夜寒冬。 当微弱日光斜斜自墙高处那一小方缺口及屋檐缝隙shè进来时,始终缩着身子的初音这才知道天亮了,雪也停了。 夜里从屋子四下的细缝吹进来的寒气,让她纵使和鄂嬷嬷相拥着,却仍感到刺骨的寒,她年少,还能捱,可嬷嬷…… “嬷嬷!”转过脸,在望进鄂嬷嬷一脸惨白、头软垂向一侧、嘴角泌血、气息微弱的模样时,她惊着了。 扶正了她的头,又多唤了几声,老人依旧没有反应,所以她急急地去到门边,开始拍着门板大叫。 “开门!快开门!” 她不能等了!她没有时间了!虽然她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搭救,可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会到,希望一切不要太迟,不要! 在她不停地喊了半个时辰、连嗓子都哑了之后,外头果真来了人;一开始听起来是白日守门、入夜归去的村民,但没一会儿好似又来了更多人。 而且,她的手……那每有异界之物靠近便会发疼的右手又痛了。 因为外面除了来了许多人,同时也来了许多灵。 “让开!”外头传来男子的怒吼声,一听是仲孙焚雁的声音,门里头的初音又更急了。 “焚雁!让他们开门,嬷嬷撑不住了,快呀!”她一边嚷着,一边频频望向后头的鄂嬷嬷。 她希望她能够撑住,真心希望! “快让开!再不让开,就别怪我动刀了!” “不让!祭祀山神的圣地哪是你一个外人可以打扰的,快滚!” 供屋外,仲孙焚雁身后领着数名猎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直直往供屋大门前冲,只是前头挡着三名村民,加上视线溜了一,见那供屋不仅仅石墙逾一尺厚,连门上都还落了个连铁锤都难断的特制大锁。若没有钥匙,怕是难以开启,那令抓着应削铁如泥郁垒刀的他极度想直接抽刀断锁,若非听到初音的叫声,知道她目前无恙,否则现下那刀可能已出鞘。 “你最好不要捣乱,这里是祭祀供屋,触犯山神可是会遭天谴的。还有你们,平白村民跟个外人起哄,是想招灾吗?” 后头,星库尔领着更多村民到了供屋前,对着仲孙焚雁和一干猎户怒喊。 大清早,他便在市集听到一些村民说,那外地男子似乎领了几名猎户往山上供屋而去,待他去了后进囚禁仲孙焚雁的厢房,打开房门锁,却惊见铁链散置在地,人不知何时已经逃脱,他就知道一定是他家老头搞的鬼了。 也许在昨日他离开yào铺之后,他就将人给放了。 “我听你在放屁!”焚雁啐道。“你那些鬼话去说给鬼听吧!你们一家子干的歹事,他们全都知道了!” 他们?星库尔看向那和仲孙焚雁站在一起的猎户,有些来自儿村,有些则来自夏水及壮围村,他们正一脸怒气地望向他,好似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两边人马对峙的同时,一些村民也陆续上到山头来,那令星库尔不禁有些心慌。 铿!在一名村fù将一件他们淘洗麸金的用具扔掷在他跟前时,他愕愣住。 “看看这什么!你们星家瞒着村人在供屋后头采金,还下dú谋害村人,说是山神发怒什么的。我家汉子打猎时发现山上有异,肯定也是让你们给害了的!我们被你们星家骗了这么久,若有不信的统统往山上去!去!去看那个矿坑有多大多深,他们挖走的金和害死的人命有多少!”那村fù即是丈夫被陷阱困死的区大婶,她垂泪并愤恨地说。 昨日,当三个村落的村民聚睛于祭山仪式的同时,这名叫仲孙焚雁的男子来寻她。他跟她说了详细始末,她本来还半信半疑,但想着连年不去的梦境,知道她家汉子一定有冤,所以这才偷偷跟着他上了山,到了当时没人守的矿坑。 尔后,震惊于星家这瞒天大谎的她,便下山去找了其它人一同去勘探,大伙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皆信错了人,成了愚中之愚啊! “可笑!你这fù人居然也跟着外人在那里胡说八道了,真是……”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颗石头,就这么砸在没有预警的星库尔头上,他吃痛往头上一摸,流了血。“谁丢的?!” 不问还好,他一问,就有更多石头往他飞来,那让原本站在他身边的人全部闪避了开去,连那些和他一起挖矿的人也都跑开,让他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打死他!他害死好多人!打死他!” 一时间,众怒沸腾,也不管一旁仲孙焚雁已经到了供屋前,屡以内力击锁,尝试想开门;就见那原分成两边的村民,现在全都集结成一团,棍棒石子齐飞,将星库尔逼到了山边,让他退无可退。 “别打!你们别打了!”这时,从人群中奔出了条人影,就往星库尔身前一挡。等见那人挨了好几棍,都见血软瘫坐地了,这才收手。 “是星老爷!别打!”一人喊,众人收棍。 “请你们别打,星家的罪孽,我一人来担,请放了我儿库尔吧。”星霄气息奄奄地说。 “星老爷多年来医治咱们村民,没有罪。下yàodú死人的是星库尔,有罪的是他!”大伙儿又将矛头指向星库尔,棍头又挥了去,将他逼至崖边,仅消一步就会落崖。 “拜托,别打了,我就这独子,可否看在我一张老脸上,放了他,拜托你们了……” “不要你管!”见星霄又yù跑来护在自己身前,星库尔反而将他用力推开。 他这一推,反倒令自己脚下不稳,正当他摇摇晃晃yù坠之际,一道挟带着细碎女子声音的怪风袭来,顺势将他卷落了不见底的深崖。 “库尔”星霄本yù跳下,却被一旁的村人急忙拦下。见救人无望,星霄绝望地跌坐在地,掩面痛哭了起来。“都是孽,都是孽啊!” 另一头,村人全围着星库尔坠崖的位置,对着那阵怪风议论纷纷的同时,那从山下奔驰而来的鄂多海和萨遥青赶到了供屋前。 “嬷嬷和初音姑娘呢?”鄂多海从已变回人形的萨遥青背后落地,心慌地问向那始终开不了门的仲孙焚雁。 从山巅那头不分昼夜地赶路,萨遥青驼着她奔跑过险峻的山棱,越过无数覆雪高原,他们是先回到了儿村,在找不到人之后,便马上朝山上的供屋奔来。 “在里头,该死的羔子!这锁究竟是用来锁人还是锁妖的?!”焚雁单掌运劲又一击,但那比半颗人头还大、用了极坚硬材质制成的锁,虽出现了数处凹痕,仍不见断裂。 “让我来。” 让焚雁和鄂多海退到一边,并叫屋内的初音稍避,萨遥青退后几步,随即聚气于肩,以常人不及的妖力往门板上撞去,下一刻,就见那厚沉的木门应声断成三段。 “初音!” “我没事,快看看嬷嬷,她……” 数日未见初音的焚雁一进门就忧心地迎来,初音见他似无恙,便也宽了心,跟着她急忙要来人救护鄂嬷嬷,可才一回身,却怔住了。 因为就在那背靠屋墙正坐,一脸祥和,两眼紧闭,怀里还抱着那只小锦盒的鄂嬷嬷身边,此刻,正站着另外一个鄂嬷嬷。 “不”蹲地迎向老人,摇晃叫唤她多次却始终未获回应的鄂多海,在知道鄂嬷嬷已辞世后,便再也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了出来。 嬷嬷……还是没能捱过去。 十曰后。 大雪下了一整夜,到了近午时分才慢慢停下,放眼整个高原与环山区域,冬日景致渐深,唯见白茫,青草不露头,野花亦入土。 “要不要进屋去?外头冷。” 鄂多海站在离石板屋不远的一处小土丘上,肩上已覆上一层白雪,脸容已被风吹寒,但她那望住身前土堆的目光却是瞬也不瞬。 “我们可以在这里搭个棚子吗?嬷嬷怕冻。”对着要他进屋的萨遥青,她嗓声微弱地说。 “别这样。”他不习惯她这般槁木死灰的模样,那令他心疼。 自嬷嬷离世,下葬也有五六日了,这几天不管晴或雪,鄂多海一起床就往嬷嬷坟前跑。而她那一站,就如同这土丘上立了另外一块墓碑似的,连动都不动。 若不是他以她的伤还没好全,若侵风受露,以后就算好了也可能会留下病根,嬷嬷若地下有知也会心痛为由将她带进屋,她可能会继续站到不能站为止。 将自己的厚披风一敞,他将她揽进怀抱中,跟着紧紧抱住。他好希望自己可以用这拥抱,用每一夜安抚她的亲吻,还有满满的感情,带着她快快走出悲伤,固然他明白,心成伤,不论是人是兽,都需要时间去治愈。 “嬷嬷她不在这儿了。” 这时两人身后突然传来话声,他们同时转身,便见谈初音和仲孙焚雁缓缓走上了土坡。 他们身上背着细软,看起来似是即将远行。 “别守着这坟,别在这里哭泣,因为她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在这儿,那在哪里?”鄂多海抬眸,看住那话中有余意的谈初音。 “去了极乐之境。她是带着满足离开的,没有任何执念。所以这坟里只是终将化为尘的躯壳而已,真正的她已不在这里。”在石板屋的那一天,当嬷嬷咽下最后一口气,那离开身子的魂,是带着平和情绪跟她道谢,并请她转告萨遥青照顾鄂多海。 极乐之境,那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地方,嬷嬷真的去到了那里了吗?她好希望是啊。初音简单的一番话,此刻竟像冬日里的暖火,拂过了鄂多海寸草不生的心,而后在转瞬间,冒出了希望的芽苗来。 不禁,她抱萨遥青抱得更紧了。 “我们要离开了,现下是来道别的。”说话的同时,初音不禁将视线调往极远处,最后定着在山腰的某一个位置。 那里,似乎有着什么;是一道记挂着逾千年的……悬念吗? “去哪?”鄂多海问。 这几日,他们两人仍借住在她和嬷嬷的这小石板屋里,说是需要一点时间来为山上亡灵助念,也顺势将她和萨遥青从旧吐蕃那儿迎回来的瑟珠供进了儿村星家yào铺的佛堂中。除让星霄日日诵经供养消业障,也公开让村人顶礼为这山头求来永续的祥和。 “云游修行,四海为家。那么,就此告辞了。”视线自山腰处调回,谈初音说。 这高原一行,她虽没有找到唐东焕所说的雪藏花秘境,可却身处在那出自秘境的美丽传说之中,那比真的找到秘境更珍贵啊。 “既然嬷嬷不在这儿了,那我们也离开吧。”看着逐渐远去的两条身影,萨遥青道。 “离开?去哪?”鄂多海回应。 “你曾说你的名字源自于嬷嬷心中那片湛蓝如天的海域,那就去找海吧。离开高原,去找海。” 海?眺住那走了有一段距离的焚雁与初音,这时鄂多海彷佛在他们所在位置的更前头之处,看到了一片无垠的蓝,一片波光粼粼的碧色海洋…… 雪山之妖 站在离鄂家石板屋远远的山腰上,身披一身雪白斑纹兽毛的他,已在那里望了不知多久,直至底下所有的人皆离去,且天又开始落下白雪,由缓至急。 这不是他第一次望住那间有着她的房子,春夏秋冬,逾五十载,不管她在屋内,或在外头的菜圃里忙,他都仅是这样静静地、远远地望着。 不过这却是他最后一次望住那她曾经驻足过的地方,因为此刻她已不在。 前天夜里,他曾去过她的坟上,抚住那一坏覆雪的坟土,最终,他还是忍不住问:“是你,对吧?” 在飘着大雪的呼啸夜风中,他想起了那个想忘却忘不掉、一个超过千年的往事。 千年前,那时候的他,还不成妖,只是一头和萨遥青一样,被自己母亲抛弃的小猞猁兽。 幼小的它一次为了觅食而误入了猎户甚多的林间,被一群猎户追杀至一间小庙,而后躲进了庙后的柴房里,这才暂时避过了那场一旦被抓到、肯定会被剥皮放血食ròu刻骨,必死无疑的追逐。 只是在奔逃之前,已被猎户用猎刀伤及的它,那长长的刀伤由胸至腰,却让它几乎要死去,若非进到柴房的他发现了它,用自己采来的yào草为它止住血,而后天天为它换yào,并去跟附近村民要了羊nǎi给它喝,最后它才有恢复的一天。 而那个救它一命,并在后续时间里继续照料它至好全,几乎天天与它睡卧柴房的他,只是个负责小庙杂活的十一、二岁小僧侣。 可它毕竟是头食ròu的兽,羊rǔ或一些素食斋菜怎可能满足得了因为身体恢复而食量逐渐变大的它,所以它趁小僧侣不注意时,偷溜出了小庙,去吃了附近村人饲养的家禽。 但它运气不好,在几次偷吃之后,就被村民盯上了,并来到小庙前挥舞着刀械棍棒要宰它。 “别杀抵,它只是个小孩,您们的鸡鸭被吃了多少,我赔。” “不过就是一头该死的偷吃鸡的兽,那皮毛看来还不错,宰了好!” 虽是如此说,可如他一名身无分文、还得吃香客施舍斋菜度日的小僧,却只落得无情村人的耻笑;而后更因以ròu身护它,连带被逼到了山边,最后是在一场混乱之中被人一棒给打死。 带伤趁隙脱逃的它奔入了林子,能爬多高是多高,能走多远是多远,在穿越无数覆雪山陵之后,筋疲力竭且失温yù死的它,却在无意间走入了一处藏在环山雪地里,却遍地开花、风吹暖和宜人、鸟兽成群之地…… 过了千年,他成了妖。而在一次回到那时小僧侣被打死的林间时,他看到了她。 是他吗?若如人界所言有转世投胎,那么那眉那脸那笑,虽从一名十一、二的小僧侣变成了看来像是十七、八的姑娘,他却真真切切能认得出来。 不管后来她恋爱了,她有孕了,甚至是被带上山祭神了,那都是当初不惜牺牲生命也要救它的“他”啊! “所以,是你对吧?” 最后又望住那在白雪中逐渐糊去形状的石板屋与坟,他又低喃了一声,跟着转身走入林间深处。 尾声 更新时间:2015-11-20 12:00:03 字数:5796 五年后,杭州。 偌大的市集里,挤满了摊贩以及采买货物的人潮。街道上固然已经塞得水泄不通,但仍有马和车要朝中间过,因而推挤下惹来的叫骂和着摊贩偶来的吆喝声,此起彼落jiāo错成一幅热闹繁忙的都城景色。 一样是市集,但到了这汉人的大城镇却是如此不同,哪怕是将儿村附近几个山头的人聚在一块儿,也不可能有这浩大规模了。 站在一处贩卖皮毛的摊贩前,鄂多海望住那一字排开,琳琅满目的动物皮毛,有狐狸、貉子、兔毛,更有她连看都没看过、来自异域国度的动物皮毛,让成长过程中几乎都在狩猎的她大开眼界了。 “,漂亮的姑娘,要来点皮毛吗?杭州城内就我这摊最大,货最齐。您瞧咱这狐狸皮可美得,山上猎户用陷阱落的,一点毛都没缺,更没箭眼儿,摸起来滑嫩嫩,就跟姑娘您的皮肤一样,只卖这个数喔。”皮草摊贩见鄂多海对着摊上的货品看得定睛,所以朝她报了个价;见她摇了摇头,便改口说:“不买皮毛也成,来来来,往旁边移个几步,来这儿,隔壁摊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我们的,卖ròu呢,看要羊牛猪鸡鸭,要什么ròu有什么ròu。” 鄂多海正在兴致上,所以当真往旁挪了几步,来到ròu摊前,看住那怕是可以养一村子人的ròu品,心里头止不住惊叹。 “我们的羊ròu最好,看!油花筋ròu分布比今儿个头上那些云还均匀,虽然红不过您那半点朱唇,可血色也还艳着,而且摸摸,还热的咧,刚刚城里头的屠户才从宰的,我要他一口气都不能喘,宰完马上送到摊上来。这要用来炖炒煎烧汤做泡馐统统都成,一斤只要这个数。您还是个闺女吧?家里多少人?人不多的话买个一……三斤好了,买多还可以腌起来。” “那……” “等等,姑娘您一定是外地人,等我先问完话之后,您再考虑要不要买他们的东西。” 鄂多海手悬在ròu块上,还迟疑着要不要买些带回客栈让他们代烹;但另外一只有些粗糙却干净均匀的手却在这时搭上了她的手背,将之按了下来。 咚!跟在女子话声后,ròu摊上就给人扔上了一包沉甸甸的ròu。 这时人一抬眼,就望见一名穿着朴素、头上绾了个简单发饰簪了支金乌发簪,蜜色脸蛋上两只眼珠子晶灿有神的女子临着摊了,她挺着个貌似极将临盆的便便大腹,皱着一对英气的眉,对着摊主说: “大叔,刚刚我府里的厨娘来跟您拿货,怎么会给她这种混ròu?明明要的是上等成块黑羊ròu,却是羊混猪,还给碎ròu一堆,以为没人能瞧得出来吗?这一下锅做出来的,羊不是羊,猪不是猪,吃的人猪羊不分,卖的人猪狗不如,怎成?”说罢,她脸上很努力地挤出一道微笑,两只手则绞在一起,很像在忍耐着什么。 啥?这女子骂人了。“这……怎么可能?您哪位?哪府的?是哪位厨娘来拿的货?”持着两大摊,这贩子也是瞧过世面的,让人临着摊质疑,唾沫不咽一口,撑起了腰,下巴更是抬到半天高。 “翟府。我于阳,拿货的是我府里这位。”这时于阳身后缓缓露出一颗扎着麻花辫的头颅,那是她府上刚上工不久的小厨娘。 “原来是你。一手jiāo钱一手jiāo货,刚刚都看过才拿走的,有什么问题不成?还有,这位是你府里新来的炒菜工是吧?”他朝于阳上下打量。 说是这杭州拥有数十家店铺、粮行客栈食铺一手包的首富翟府之人,可却不姓翟,穿的也仅是一般衣裳,可能只是在府里头打杂的奴役,而她脸上的笑容……还真不是一个“僵”字可以形容,也许蜡捏的人还比她生动些。 “她不是炒……炒菜工,是咱府的大……大夫人。”小厨娘怯生生地说。 “大夫人?大夫人还自己上街买菜?那县府老爷不都自己担粪了,笑死人!”闻声,回话的不是眼前的皮毛ròu摊贩子,而是面对着另外一头自己的摊子,正背着身低头做自己事情,却仍要搭上一句话的香料贩子。 听了,只见那一直忍着气的于阳,不顾挺着一颗大肚子的不舒适,马上弯下腰,脱下鞋,拿起鞋就往那香料贩子的后脑勺扔去。 啪一声,被击中脑门的香料贩子马上转过头来,怒问:“谁扔我?”他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低头看到一只绣花鞋。 “我扔的。”于阳脸上仍是笑着。 “为什么扔我?” “因为没想到卖香料的嘴巴却那么臭。”她的嘴快僵了。 “你!可恶!”蹲身拾起鞋子,香料贩子马上朝于阳扔了回去,不过那鞋没打在于阳身上,反倒让一只动作迅速挡过来的大掌给接住。 “天虹?” “我才去了粮行绕一圈回府就不见你,居然又偷溜出门,也不想想自己的肚子多大了,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翟府大少爷翟天虹才从马车上跃下,伸手就捞到一只飞往自己娘子身上的鞋。那鞋还是她自己的,这不消想就知道一向躁气的她刚刚做了什么事了。 语毕,高头大马俊朗飘逸的翟天虹便蹲下身为于阳穿回那只刚刚被丢过来的鞋。 “是这些挂羊头卖狗ròu、偷斤吃两的摊贩气人啊!咱府里的新人被蒙,我怎么会忍得住?而且,我一点都没有动粗喔,我可是很有礼貌的。”她指指自己脸上那僵着的笑容。 脸上挂笑,但鞋子乱飞,嘴上乱骂,这是哪门子的有礼貌?从一名小厨娘入了他翟府当了他的妻,虽她很努力克制自己浮躁的脾xìng,但情绪一冲上脑子,尤其是与灶房烹煮相关之情事,本xìng就还是会显露无遗。他是真服了她的,不过就她这朴拙无凿的个xìng才令他始终倾心。 “跟我回去吧。”他搀着于阳就要走,但于阳自是不肯,她公道都还没讨全呢。 “我还没讲完呢,那个ròu……唔……那个……唔……” “怎么了?”见于阳每说一句话就捧一下肚子,翟天虹问。 “肚子疼。”那疼还不是一般的疼,所以于阳一张脸登时像一团揉在一起的纸团,皱了。 “吃坏肚子吗?” 于阳摇摇头,这时她脸色已泛白,额上更布满了细细的汗珠,手一抬起, 就往自个儿脸上乱抹一气,一会儿就乱了出门前丫鬟才替她梳整好的刘海。 “大少爷,夫人她可能要生了。” 生?经一旁小厨娘提醒,从未当过爹娘的两人这才恍然大悟。翟天虹脸上立即露出又惊又急又喜的复杂表情,道:“我要当爹了?快!快跟我扶夫人上马车,还有先让产婆到府里候着。”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于阳,往马车上攀去。 “但是那个ròu……”一手攀在马车框架上,死不进车,于阳伸长手臂,就是指着ròu贩。 因为知道于阳不讨到公道绝不罢休的个xìng,所以翟天虹朝后头的摊贩正起脸色来说了:“我家夫人买了什么,请按斤按品换回送到我府里。做生意做的是长久的,诚信为上,若这一点都不能自持,那么你很快就会在杭州待不下去,请自重。”说罢,他转回脸对住于阳,用只有他俩才听得到的低音道:“你要说的我帮你说了,这几年你只忙着灶房的事,都不跟我生小孩,好不容易盼到你肚子里的这块ròu,其它的ròu我不管了。” 他这一句,便堵住了于阳的嘴,于是她窘着一张脸,只能乖乖将头窝进他暖呼呼的怀抱里。 见人与车远去,鄂多海站在摊边,只是噙着笑,想着那对夫妻可爱的互动;当回过神时,她忽然想起生娃儿这件事,是以她往身旁底下一探。 “路儿?!” 她居然只顾着看毛皮看ròu品,忘了看住那刚刚还牵在手边的娃儿,心一惊,便急急忙忙往人潮里找去。 在距离摊贩不远处,一间高竹压墙,墙下花草静谧繁盛,看来像学堂的砖屋前,一名年约三十余,眉间带点忧郁,但面容却清秀亲人的教书先生正坐在临时摆上的桌椅边挥毫着。 桌边此时正围坐着三四名稚子看着先生写字,他们统统来自贫穷没能力供给求学的家庭。 “那个是海……”看见先生写到一个熟字,一名年约三岁的小童用童稚的软声说。 这小童并不是熟面孔,而是前一刻才靠过来,趴上桌定睛看他写字的;他两只黑眸亮晶晶,膨鼓鼓的双颊则泛着粉红,煞是可爱。 “娃儿你几岁?怎生会认这字了?”先生带着笑意。旁边的童男童女多是七、八岁,但像他这么小就会认这笔划较繁复的字的,却从未遇过。 “那是娘的名儿。海很大,将好多池子凑在一起会变海……” 小童接话,但一旁其它孩子却笑了,因为杭州距海不远,瞧过海的就会知道那和池子是完全不搭轧的两样东西。 “呵呵,池海都是聚水而成,也对也对。”但教书先生却不反驳。 瞳仁对着先生手上摇来晃去的毛笔极度有兴趣,这时小童兴致一上来,马上趴过身朝先生手上抓去,“我也写……” “路儿!” “娘!”因为身后传来娘亲急切的叫唤,小童听了,不禁一吓,有着尖尖指甲的小手没抓到笔,反而将先生的手捞出几道微微渗血的爪痕。小童马上从桌边爬下,本想跑,却让鄂多海给逮住。 “不好意思叨扰了,他没碍着您吧?”鄂多海对着教书先生问。 “没。这娃儿天资聪颖,小小岁数便能认字也好学,如能让他多学点,以后肯定成材。”看住鄂多海那不似汉地中土的面容,教书先生微微沉吟了一会儿。 “谢谢,没打扰就好,那么我们走了。路儿,快谢谢先生。”领着小童要他跟先生道谢。 小童走到鄂多海身前,看着教书先生,又看向鄂多海,忽地迸出一句: “娘和先生好像像,好像像!” “甭胡说!”鄂多海对着那跑开了的小童啧了两声。 “小娃儿爱读爱写,喜认字,这本书就送他读着,我自己誊的,这里的学童人人都有,但这本刚刚才誊完,最后一页墨迹还湿着。” 教书先生从桌上拿过一本纸书,为怕湿着的墨沾住纸张,所以他将书翻到最后一页,并就着那样递给了鄂多海。 急急地看了书最后头落着的“唐东焕书”四个半干字迹后,鄂多海仅是带着笑意答谢,随即转身去追小童,留下教书先生抚着刚刚被小童抓伤的手背位置,那上头的血痕在转瞬间已像没发生过的事一样,了无踪迹。 而这头,鄂多海逮到了小童后,便带着他回到留宿的客栈,在先用过了晚膳、帮小童洗完澡、让他上床睡后,自己便就着烛火开始缝补萨遥青的衣裳。 前日十五,是离开高原后的五年内唯一一次遇着的血月,所以萨遥青早早就离开了他们,让他们在客栈里候着,说等月圆过后他便会回来。 不过虽然知道他会回来,但想到数年前的那次迟归,与这次身处于人群密集之地,便思及他是否会跑得更远,回来的时间是否也会更迟呢? 这几年他们都是形影不离的,固然这一分开可能只是两三天,但……她却是想他、惦着他了。 “啊!”因为想得出神,所以不小心给针戳破了指头。 “我来我来。” 这时返回的萨遥青适巧推门而入,见她就要将戳破的指头往自个儿嘴里送,他连忙蹲了过去,抓过她的手,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就是这么的体贴,虽然看来似粗人一个。“不痛的。”她带着浅笑说。 虽然知道这小伤对多海来说只消眨眼就会消失,但他就是爱这么与她你侬我侬。 “胡子都长出来了。”她将衣物搁在膝上,一手抚上萨遥青黑糊糊的脸庞。“刮一刮,顺便帮路儿剪剪指尖,今天他还不小心抓伤了一名教书先生。” 闻言,萨遥青便站起身,走到床榻边,看着那成大字形睡在上头的三岁稚子,忍不住往前一趴,用头发去扰他的小鼻头。 “萨半路萨半路”他喊着。将这娃儿取名为半路,是因为他是在他们前往寻海的半路上生的。 生他的时候还让多海痛得半死,害他有点想在这小子一从娘胎蹦出来时就将他给切八段,只是在望进那皱皱的、小小的、红得像猴子屁股的脸蛋时,他的心却软了,只剩下穷嚷着这娃儿以后要不孝顺娘他就宰了他的瞎气。 “他睡了,跟你一样睡着就叫不醒。” “你们人说的,有其父必有其子,还真的。”从裤袋里头掏出一把剪子,他坐上床边,开始轻柔地剪起萨半路小手上的尖指甲。 他的指甲生得快,这点像他,不过还好一半像娘,身子里有一半人血,所以不用受血月变身之苦,这小子幸运过他。 剪完萨半路的指甲,萨遥青将床榻上的垂帘放下,然后拿出两条毛毡和两方枕,朝地上一铺,人就躺了上去。 “不睡床上吗?”鄂多海问。 “那小子睡相差,常用脚踢他爹的头,今天不跟他挤。来,晚了,别忙了。”他单手撑头看住鄂多海,侧身躺着,并拍拍自己身前的位置。 听了,鄂多海便将手上的针线活搁置,将外衣脱下,吹熄了烛火,人便挤进了两条毯子中间、他的身前。 这一路来,他们常常以天为被、以地为床,毯子往地上一铺就入眠,对粗生粗养惯了的他们并没有多大差别。 萨遥青的粗臂很快就将鄂多海搂得紧紧,脸偎上她颈后,便说:“才离开两三天,很想你。”边说边用唇吻她的颈,扰得她心头躁动。 不过自从嬷嬷辞世之后,她明白了人若不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那么便没有人会知道,所以她响应:“我也是,很想你。” 听她柔柔的声音飘进耳里,他藏在大胡子下的丰唇勾起了一道满足的笑。 “这回我去到远远的深山里头,却可以听到海的声音,轰隆隆地,如响雷一样。海不远了,一早我们就离开杭州,去看海,在海边搭个小屋,一家三口就在海边过日子。” “嗯。”她轻轻应着。 “要不……再多几口应该会更热闹。”说着话的同时,他整个人已经紧黏住她的身子,热烫烫的大掌更是穿过她的前襟,覆住她柔软的胸,惹来她的一声轻吟。 【全书完】 P.S.相关系列作品: 当红罗曼史0794,〈子不语〉之《绛莲》(初音与焚雁) 扬舞系列0245,〈子不语〉之《凤头钗》 扬舞系列0283,〈子不语〉之《渌波痴心》 扬舞系列0374,〈子不语〉之《灶王书》(于阳与翟夭虹) 豆蔻系列1177,紫荆香(金身舍利轶事)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一枚叉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街尾、离去)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743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