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大周天下》 第1章 凉州羌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前言: 本来原来的书名是《汉末生涯》,因为之前起点有作者使用了,审核不通过,所谓随手加了“之边军”,就意味着要着重写边疆战事。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后来签约的时候,给过一次改书名的机会,我想了半天,感觉改“三国之”什么的太随大流了,就没改。所以就自作孽不可活了!哎。只能说第一次写网文,太年轻,不懂事。对不起,那些慕书名而来看的书友。 我原本的构思是想通过,对于底层社会的描写,来间接还原古代生活的状态,就是说主人公体验汉末那段纷乱的生活。 其次,时间段背景安排--因为很多同类型的,一般都安排在黄巾起义前几年,或起义之后,所以我很后悔把故事放在刘宏登基为开端,但是自己选的路,再坑也要走完。 其实边疆战场是主角的古代生活的一部分,只是原本的题目不通过,打战肯定会写的。望诸君以及姐妹体谅。 第一章凉州羌乱 大汉永康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北方大地多被皑皑白雪覆盖着,凛冽狂暴的西北风卷着冰凉透骨的雪花没完没了地刮着,把这天下第一的大都市--洛阳城,吹拂得黯然萧索。 在洛阳皇宫之中,大汉帝国的皇帝刘志正病卧龙榻之上。昏昏沉沉间,他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吼,越发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仿佛自己就要被这狂风吹向天际。 不过病卧之际,他牵挂着两宗麻烦事。第一是自己没有子嗣,万一撒手而去,满朝文武必然要从其他宗室子弟中选一个新继承人,这意味着宦官与外戚的斗争又要开始了;第二是此刻非太平时节,就在西部边陲,一场汉朝与羌族的大战还在进行当中,虽然王师已占据上风,但最终结果谁又知道呢…… 这场可怕的战争灾难是从这一年的春天开始的——暮春时节,云阳驻防的士兵发现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隐约出现许多小黑点,不多时一片骑兵的轮廓逐渐分明,士兵立刻向守城将官禀报了这一情况。当守城将官急匆匆登上城楼时,眼前的情形把他吓呆了:黑压压的兵马如潮水般已经涌到了城边! 人上一千无边无沿,人上一万彻地连天!而这些士兵都是一样的装束——不着兜鍪、裘皮为铠、坐骑骣马、披发左衽! 虽说朝廷已有所准备,但羌兵围攻云阳的兵力竟有三万,这却是完全出乎意料的。尽管守军拼命阻击,但寡众悬殊,八百个战战兢兢的官兵怎么抗击得了三万多勇猛好战的羌人呢?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之后,城池被攻破,守城将官与士兵大部殉国尽忠。烧杀掠夺之后羌人并没有退出云阳,而是留下一半士兵驻守,另一半又开始向其他地方进发。只可怜老百姓没了活路,年轻的奔走逃亡,老弱病残只能眼巴巴等死,那种日子根本没法提起。盼啊盼啊,汉家的兵马和旗帜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入夜了,一处林地里闪现点点火光,靠近了,可以看到几顶简陋的帐篷,十几个蛮羌士兵围着篝火在烤羊肉吃。 篝火堆不远处,顺着火光,瞧见一个汉军衣甲的伤兵,躺在马草堆上,一动不动。这伤兵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体修长,面容带着股坚毅,但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他的嘴唇紧抿着,剑眉紧锁,昏迷中,双手还紧紧地攥着,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在他的胸口,血迹殷殷,染红了一大片。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 只看这身上破损的皮甲,显然是被蛮羌骑卒捕获的汉军士兵。他就这么躺在草垛上,一动不动,气息若有若无,也不知,是生是死。 突然,天空开始下雪,继而又起了狂风,由于风吹雪花,雪花打在脸上,原本一动不动的伤兵,身躯突然颤动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道红晕渲染开来,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哒哒!! 几乎是数息之间,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透过风雪,向着草垛飘了过来。两个人的脚步声,步伐快,而且沉。在这样的天气,每一步都极稳,显然是老行伍了。 只一会儿,这两人就走到了草垛边,一高一矮,裹着兽皮铠甲,把玩着刚从汉军手里缴获的环首刀,显然是蛮羌军官,因为军官才有资格穿铠甲。 “真是晦气!竟然遇上这样的暴风雪,还要来喂马。……你说这个汉军士兵是死了还是活着,我原本想捉回去当奴隶的。”矮个羌人,掸了掸身上的雪水,望了眼草垛上的汉军伤兵,恨恨道。 “嘿嘿,赶紧挪开他,喂完马,我帐篷里的那个汉人小妞还等着我呢,这家伙死了就死了。要不是这战马是我们忠实的兄弟我才不会这么冷的天出来。”高个羌人,满脸嘲弄道。 然而,两人都不在知道,在他们说这翻话的时侯,草垛上的汉军伤兵,睫毛颤动了两下,脸上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 两人依旧自顾自的说着,随意的抬起这汉军伤兵,动作粗鲁,就好像拖死羊一样。 前后不过片刻,半柱香的功夫都不到,两人便心不在焉的喂完马跑回帐篷。 然而,就在两人彻底消失在草垛的视线范围时侯,原本一动不动的汉军伤兵,突然缓缓从潮湿的地上,缓缓直起身来,一点都没有昏迷的迹像。 “看来,我处境堪忧啊!”周澈躲进灌木丛里望着羌人营地,缓缓道。星辰般的眸子中,闪过一抹雪亮的光芒。 周澈早就醒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出声。任谁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并且在一个陌生的身体里,都会感到极大的震惊。 周澈头很痛,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那种刚才被当畜生一样的抛离,落地后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大声地呻吟起来,然而比疼痛更让他恐惧地是他不知身在何处,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在哪里?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在做梦吗?不,不是在做梦,刚刚的剧痛都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着。 脑中剧烈的疼痛便在这恐惧之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一条条信息却在这时自脑中掠过,大汉,羌族,战争,失败,死亡,转瞬之间,周澈便明白了一切,然而他的身体却抖得更厉害了. 周澈记得自己和几个驴友一起在贵州远足旅行,在攀爬一座险峰时,滑了一脚,跌落山崖,直到现在醒来才知道,他穿越了,并且回到了中国古代史上最混乱最动荡最昏暗的时代——桓灵时期! 西北羌乱,是拖垮汉王朝经济导致后来黄巾起义爆发的诱因之一。 这是群雄并起的序幕,也是浩劫的开始。 此时的汉军大营却紧张有序,透过辕门望去,在层层军帐、片片枪戈之间有一顶庞大的青幕军帐,帐篷上虽已有不少积雪,但帐外却甲士林立毫不懈怠,帐前高竖汉军大旗——那便是张奂的中军大帐了。 大帐里虽然众将列座,却是一片沉默,唯有几个炭火盆噼噼啪啪地作响。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字然明。他身披铠甲,外罩青色战袍,怀抱着帅盔,宽额大脸上的几道皱纹和胸前斑白的胡须证明他已经是六十二岁高龄了 他环顾满营将官叹息道:“我心里难受……我率援军来迟,令无数百姓死于非命。老夫实在是罪责难逃!要是能早一步从并州转移过来就好了。唉……尹司马,可有羌人余部逃窜的消息?” 军司马尹端赶忙回答:“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先零羌一部死伤殆尽,余众绕过高平退入逢义山驻扎。将军,咱们是不是现在就起兵追击呢?” 张奂却摇了摇头。 “您决意招安羌人?”尹端反而问道。 “嗯。” 尹端皱眉道:“只是羌人素来不讲信义,自我光武皇帝复汉中兴以来,数征数抚却皆是旋而复叛。将军若因一时之仁放去此患,难免日后他们还要卷土重来再动干戈。您万万要三思呀!” 张奂听了他的话,脸上一点儿表情也没有:“我何尝不知这些?羌人的确是我朝大患,但是这回大战耗费无法估量,朝廷还能再掏几个钱出来?”说着他故意扫视了一下众将,“打仗打的是钱粮!如今这里十万大军每行一步都得金银铺地、粮草开路,兵发逢义山谈何容易?更何况……” “将军万万不可草草收兵!若嫌大军行动不便,末将愿讨一支轻兵日夜兼程直至高平,誓要扫平逢义山!”这一嗓子好似炸雷,把满营众将都吓了一跳,张奂扭头一看,叫嚷讨令的是司马董卓。 那董卓生得身高八尺,虎背熊腰,粗胳膊粗腿,肥头大耳,黑黝黝的脸上满是横肉,再加上那打着卷的大胡子显得十分凶悍。别看他才三十岁,但跟随张奂带兵放马的年头却不短了,是一员少有的勇将,只不过脾气躁、性子野、缺少涵养。 张奂并不在意他的讨令,揶揄道:“仲颖!你怎么又犯老毛病了?如今那些羌人差不多已经无所依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亡命徒。你此番到并州要是一战不成,反丧军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又是从长计议!老将军若不信我能得胜,我甘愿立下军令状!” 张奂冷笑一声:“这军令状你可万不能立!就算我派你前去,这一仗也未必轮得到你打!”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董卓瞪圆了眼睛瞅着他。 张奂没在乎他的失礼,接着说:“你不知道,就在半个月以前,咱们和羌人玩命的时候,段颎已经率领度辽营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进驻彭阳了,那里就守着羌人的老巢逢义山。那段纪明素爱争功,前番羌人溃败他是不明底细未敢拦截,过了这些天他应该也揣摩得八九不离十了。咱们要是大军出动他碍于面子不好下手争功,顶多是协助一下。若是你轻兵去打逢义山,他可就不让了,岂会把嘴边的肥肉让给你吃?仲颖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尹端也道:“老将军所言不假!但是老将军东征西讨,到头来功劳反被他人抢夺,我等心里实在不平。” 张奂心里自然更是不平,但面对诸将,这样的情绪是不能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他故意笑了笑,不以为然道:“你们以为我怕段纪明抢我的功劳吗?老夫六十多,还不至于和一个后生计较。我们俩只是在征讨策略上见解不同罢了。” 他站起身来向前踱了几步来到尹端身边,“段纪明深谙用兵之道,称得起是一员良将,但他急功近利,杀戮之心太重啦!” “羌人毁我城关、害我百姓,咱多宰他几个也不为过。”尹端愤愤不平道。 “不为过?你还能把他们杀尽了不成?说得倒是轻巧,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方今正逢多事之秋,又赶上灾害连连,中原渐有反民作乱,朝廷里宦官擅权无人不知。要是和这些边族结怨,只怕将来中原稍有动荡,羌人携恨,连同匈奴、鲜卑、乌桓大举侵入,还有那些一直就不服化的南蛮也会趁乱裂土分疆。到那时,这些胡人就能乱了中原!”张焕道。 “老将军言之有理,我等思虑不及。”尹端点点头,“既然老将军有此良苦用心,何不修书一封规劝段颎,使他切勿杀戮过甚呢?” “没有用!段纪明心高气傲,又立功心切。不杀人哪儿来的功劳?况且他心中一直忌妒我位在他之上,我要是写信相劝,他只会认为我阻拦他立功,岂会听得进去?” 董卓听罢又扯开嗓子粗声嚷起来:“他段颎算个什么东西?要真有本事就正正经经打两仗让老子瞧瞧!在咱们鼻子底下抢功劳,算他妈什么好汉?” “董仲颖!!!你.....” 尹端道:“将军,仲颖立功心切才口无遮拦,实在是别无他意!况他久在军中,广有功劳,望将军饶他这一遭吧!”紧接着,满营将官乱哄哄跪倒一大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西凉铁骑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张奂憋了许久的火气全被董卓勾了出来,哪里听得进劝阻,正欲随手自帅案上拿起一支大令开口:“朝廷用人自有章法,岂可擅论.......” “报!”帐外一声报事声打断了张奂的虎威。 “进来。” “禀报将军,皇上驾崩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张奂怀疑自己听错了。 “皇上病笃,昨日驾崩于皇宫德阳殿。” …… 董卓的事霎时间被抛到九霄云外,满营上下坐着的、站着的、跪着的全都愣住了。过了好一阵子,张奂才缓过神儿来,踱至大帐中央耷拉着脑袋道:“传令下去,班师回朝!” 尹端诧异地问道:“这仗不打了?” “还打什么呀?”张奂白了他一眼,“这个节骨眼儿再打下去,你就不怕曹嵩、段颎告咱们拥兵自重有意谋反吗?”说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大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董卓部系凉州兵马,不随张奂回洛阳,董卓率部归凉之际,行至半路,朝廷嘉奖令下达,任命董卓为广武令(今山西代县)。旋即董卓率亲信人马北上并州。 朔风萧萧,大地一片苍莽,一片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脸上,化作一片冰凉。周澈紧了紧手中的环首刀,冰冷的质感从指尖传来,令他神志一清。 周澈极目旷野尽头,那里有一条淡淡的黑线在蠕动。 终于要来了吗?老子不就是偷了点物资么,至于整个部落全部出动么?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从容,周澈最后紧了紧腰带。 那一夜侥幸逃生后,周澈由于不认识路,便悄悄地尾随这支羌人小部落,试图找到汉人的城池,虽然他觉得这个想法很可笑,但是现在却是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就这样几天后,周澈竟然到了他们的聚居地。 周澈在偷听这个聚居地的汉人奴隶聊天的时候,得到两个个消息,原来这个部落是南匈奴的,不是羌族,之前是去凉州趁火打劫的;此地距离一个叫广武的地方很近,于是心中并有了个计划。 那天夜里周澈就象一只矫健的野狼,摸进一处营帐,飞身扑了上去,夺下搭在角落的兵刃。帐篷内的六个士兵惊呆了。他们正在吃晚饭,突然就看到帐篷里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家伙。 一个士兵嘴里还含着一块肉,头颅已经飞了起来。旁边一人整张脸被踢了个血肉模糊,分不出鼻子和嘴了。周澈再上两步,一刀砍死了两个准备翻身爬起来的士兵。顺势一脚就踹在一个情急之下,准备空手扑过来的士兵心窝上。那个士兵惨叫着连退七八步,口中喷血,轰然倒地。 剩下两个士兵怒吼着,各举战刀扑过来,旋即被周澈躲过一个。转身迎上回头砍向自己的战刀,怒吼一声,双刀猛撞。那人虎口巨震,竟然拿捏不住战刀。就在这瞬间,周澈再起一刀,剁在那人颈上,鲜血喷射,刀坠地,人栽倒。周澈大步走到被刀背击伤面门的士兵面前,举刀劈下。 周澈抢完物资后,点燃了部落马棚里的草料。草料易燃,立即引发冲天大火。 远处,站岗士兵们突然发现了异常。大呼小叫着飞奔而来。跑到近前一个个飞身下马,叫喊着同伴的名字。 此刻周澈已经骑马而逃,后面追兵狂追。 第二天,由于第一次骑马,不会御马,被马甩下马,周澈似乎内心绝望,他勒了勒裤腰带,心想死就死吧,搞不好重新穿越。 地平线上那条淡淡的黑线变得更粗了,兵器出鞘声、马匹喘息声、响成一片,绵长嘹亮的号角声在前方响起,悠远得就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周澈面对虎狼般冲杀过来的南匈奴军,脑海里一片空白,一副死就死的样子,就在这时忽然有隐隐的雷声从天边传来,脚下的大地也在轻轻地颤抖。 周澈的脸色变了,部落首领的脸色变了,所有南匈奴的老兵们脸色变了。 那是一支骑兵,一支庞大的骑兵! 近了,终于近了,当周澈看清那一杆迎风招展的烈烈旌旗时,因为连番跑路而变得漠然的心脏也不争气地跳动了一下,因为那杆旌旗上,赫然绣着斗大的一个“董”字。 …… 董卓高举长剑,策马狂奔,一千骑西凉铁骑如影随形紧紧跟随在他身后,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地狱的幽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前方的部落军漫卷而来。 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成千上万匹健马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的轰鸣声,整个世界都在战栗、在颤抖,环宇乾坤,天地唯我!烈烈豪情在董卓的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 “杀!”董卓大吼一声,手中长剑狠狠斩落,同时一拨马头,斜斜地驶向了骑阵的侧方。 “杀!” 一千西凉健儿轰然回应,声如炸雷,数千只铁蹄搅起漫天碎雪,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了董卓继续往前冲刺,最前面的一排骑兵将直指虚空的长矛压了下来,几百支锋利的长矛刺碎了冷冽的朔风,形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森林。 后几排骑兵将手中的环首刀高举过顶,锋利的冷辉令天空的灰暗都为之消退。 一场莫名的遭遇战就这样开始了。 一名部落军骑兵朝周澈而来,并发出一声狼嚎,周澈挥刀奋力挡格。两刀毫无花巧地撞在一起,剧烈的金铁交鸣声中,周澈张嘴喷出一股血箭,笨重的身体已经像风筝般飘了起来,在空中翻翻滚滚地往后跌落。周澈感到整个胸腔已经被挤成了薄薄的一层,再难以呼吸。 好强横的力量啊,就算拼尽全力也还是无法挡住一刀吗? 那骑兵一刀将周澈连人带刀磕飞,胯下健马随即人立而起,昂首发出“咴律律”一声长嘶,两只前蹄凌空踢腾两下,然后照着周澈的面门狠狠踩踏下来。周澈亡魂皆冒,如果这一下被踩实,自己的脑袋只怕会像西瓜般碎裂开来。 这时只见凌空一支箭矢“嗖”的射中马脖子,马儿侧翻,那骑兵翻滚下马,但是幽灵似的冲到周澈跟前,手中钢刀扬起半空,一抹残阳照在雪亮的刀刃上,耀眼的反光迷乱了周澈的眼睛。 周澈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耀眼的雪亮从空中斩落,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既不能躲也不能格挡。 危急时刻,一柄厚重的砍刀架到了周澈的肩膀上,那一声剧烈的金铁交鸣,震碎了周澈的耳膜,也唤醒了周澈心底原始的野性,他张大嘴巴,凄厉地咆哮起来,手中恶狠狠地刺出,捅进了那家伙的肚皮。 “愣着干嘛,往前冲!”刚才救了周澈那人喊道。 周澈闻言目视前方,部落军的军阵开始骚动起来,站在前排的士兵开始惊恐地环顾四周,胆怯的已经开始退缩,那首领在阵前策马来回奔走,大声喝斥,试图控制住颓势,但他的努力是徒劳的,更多的人开始往后退缩,能够坚持留在原位的士兵正在变得越来越少。 在官军骑兵阵的强大压力下,部落军因为连续消灭了几小股官军而高涨的士气迅速消褪,部落在连续斩杀了几名后退的士兵无果之后,终于也放弃了,转身加入了逃跑大军。说到底,这些蛮夷除了抢劫之外,并不是些很有勇气的人。 兵败如山倒。 西凉铁骑如虎入羊群般扎进了部落军溃逃的残阵,锋利的长矛像扎稻草一般洞穿了部落士兵的身体,血腥的屠杀——开始了! “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能否告知姓名?”周澈劫后余生。 “某张绣是也!” 张绣策马如飞,藏了弓箭,提着一杆长枪,如风卷残云从周澈身边越过,钵大的铁蹄离他面门仅有数分之遥,腾起的碎雪溅了他一头一脸。 策马在后押阵的董卓观望着他的一千西凉铁骑虽然冲垮了原来的几千部落军,局面也演变成了一面倒的屠杀,董卓相信只要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彻底屠尽这伙南匈奴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好像是大量的部落援军赶到了,这时候西凉铁骑已经和溃逃的南匈奴军搅成了一团,整个战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更要命的是,赶到的对方援军里居然绕开了混乱不堪的战场,正从两侧迂回过来,直奔后阵的董卓而来。 部将徐荣策马走到董卓跟前,焦急地说道:“主公,贼兵势大,快下令收兵吧,不然弟兄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到广武。” “可恨!”董卓恨恨地挥舞了一下马鞭,煮熟的鸭子又飞了,叫他如何不恨?可徐荣说的对,如果再不收兵,等大队蛮族军一赶到,他的一千西凉铁骑只怕就得全葬送在这儿了。仗打败了还可以赢回来,如果兵打没了,那他可就真的完了。 “收兵!”董卓一声断喝,号令兵赶紧鸣金,已经杀得眼红的西凉铁骑听到金声后居然立刻停止了追杀,再没有多做纠缠,开始徐徐后撤。 周澈也随着西凉铁骑后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东归洛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广武董卓军营,受了轻伤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地挤靠在一起,双目无神,表情呆滞,重伤的士兵则被遗弃在军营角落,除了等死他们别无选择,事实上以当时的医疗水平也根本无法救活他们。更多的士兵则表情冷漠,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乱世人命如草芥啊,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再见到明天的太阳,哪还有心情去关心别人?这个时代当兵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打了胜仗好吃好喝,有时候还有钱拿,可如果打了败仗待遇就一落千丈了。 汉军把军队成了几等:董卓这支在广武的部队最差的就是杂兵,是他到广武后,用他的精锐骑兵威吓下,当地的豪强地主迫于威势,拿出钱粮献于董卓,董卓用这笔钱粮招募了一批新军。 他们的武器都是木头或者毛竹削制的刀、剑、枪,战斗力很低,战时这些杂兵往往都冲在最前面,是用来充当炮灰消耗敌军锐气的。 好一点的就是刀盾手了,杂兵在杀死十名以敌兵后自动转为刀盾手,刀盾手的武器一般都是环首刀和木盾。 再好一点就是长枪兵,长枪兵的身上披了轻甲,虽然不见得能挡住箭矢,但那是身份的象征,所以每个刀盾手都削尖了脑袋想成为一名长枪兵。 刀盾手和长枪兵是军队的中坚,在炮灰消耗得差不多之后,就该他们上场了。 还有弓箭手,弓箭手算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兵种了,虽然躲在后排,但是一旦前锋被突破,只要不遇到骑兵,他们基本上都能幸存下来。 最后就是精兵了。 每个军队首领都会从军中挑选力气大、身体壮的士卒组成精兵,这些精兵身负重甲,装备精良,有些还配有战马,一般都担当首领的禁卫军角色。这些精兵轻易是不会上战场的,只有特定的情况下才会参战。 比如董卓的那一千西凉骑兵。精锐。 周澈把半块麦饼往嘴里塞去。 “叭!”一声鞭响。周澈那半块麦饼也滚落在地,一只大脚无情地踩落下来,将它深深地踩进了污泥里。 周澈反手抓过环首刀长身而起,表情冷漠,他的眸子里已经凝起冰霜,握刀的右手手背上也凸起了根根青筋,就像鳄鱼背上狰狞的鳞甲。 “咋的?不服啊!要不是为了救你,我军至于和那些狗样的混战,我家主公要见你。”那名军官说道。 那人,近九尺的身高,比周澈足足高出一截,满脸络腮胡子,环眼圆瞪有如铜铃,容貌极为骇人,但周澈的眸子里绝无一丝退缩。 “你说什么?” “跟我来。” 周澈随这名军官来到董卓中军帐。 “主公!那个家伙带来了。”军官禀报道。 “拜见董县令!多谢董公的救命之恩!澈没齿难忘。”周澈单膝下跪执军礼道。 “瞧你衣着,似北军卫士啊,怎么没和张将军的部曲回洛阳。”董卓摸着髯须道。 “禀董公!小子惭愧,吾部被贼军冲散,吾被俘之,阴差阳错的就来到了此处。真是令汉军蒙羞。” “听昨日那伙俘虏说,汝一人单杀六人?”董卓一副淡然的样子。 “小子侥幸。若没有董公,小子恐怕早就是一肉酱了。董公威武!”周澈拍马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汝何名何职?”董卓一脸笑意的问道。 “周澈,任屯长。”周澈严肃道。 “庐江周氏?”董卓眼中似乎闪过一道金光。 “非也。是汝南周氏,汝南安城周氏。庐江是吾族分支。”周澈凭借着这具重生的身体的记忆答道。 从东汉开始人们交际处事最重籍贯出身,汝南周氏,自汉到宋都是闻名天下的郡望。在汉代只是比不过弘农杨氏、汝南袁氏这样的“四世三公“家族。庐江周氏就是周瑜家族那一支。 “好吧,是吾孟浪了,卿既然出身望族,何以委屈行伍。且起来回话。”董卓饶有兴趣地问道。 “董公不必菲薄,小子非嫡子,庶出。主母不喜,正值边郡纷乱,就愤而从军,追慕卫、霍之故事,欲求封狼居胥之功。”周澈道。这当然是原主人的记忆。 “真英雄出少年,壮士也!”董卓起身抚掌赞扬。 “惭愧、惭愧。”周澈汗颜。 “那今后有何打算。”董卓问道。 “欲归洛阳。” “不留下来?”董卓凝眉。 “蒙董公厚爱,吾本张然明将军麾下军佐部曲,没有将军调令,不敢逾越转投,况且张将军,带我部甚厚,吾不可叛之。”周澈解释道。张然明就是--张奂,字然明。 “既然有这忠义之心,我就不强留了。正好有一批首级要运送进京报捷,以贺新皇登基,如今道路纷乱,盗贼出没,孤身行路危险,你就跟着报捷队伍进京吧。你退下吧。”董卓挥手道。 “诺,拜别董公!”周澈行礼退出营帐。 在门口周澈撞见了那个之前打掉他馒头的军官,“兀那大汉,你唤何名。” “张掖,郭汜。”那军官道。 “我记着你了!汝南,周澈。”周澈“回敬”道。 “好,我等你来雪辱。”郭汜哈哈大笑。 次日,周澈换了一身新的皮甲后,腰跨环首刀,显得英武俊气,就这样和三百人的报捷队伍出发去洛阳。 经过两个月的路途,终于到达了洛阳。 五更两点,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神都洛阳城楼中钟楼,就开始向全城报晓了。 激昂的鼓声从皇宫正门向四面八方涟漪般荡漾开来,随后,东西南北各条大街上的鼓楼依次响起,鼓声分五波,要敲足八百下,在一波钟鼓声中,皇宫大门、皇城大门,各里坊的坊门陆续开启。 洛阳城里的白马寺也都来凑热闹,僧侣们纷纷撞响了晨钟,激昂跳动的鼓声与深沉悠远的钟声交织在一起,唤醒了神都洛阳,百万民众一齐迎接从东方天际喷薄而出的旭日朝阳。 各个坊里,一家家小吃店早在则天门上的鼓声敲响前就开张营业了。一处处小吃摊上,灶下的柴火都在明亮而温暖地跳跃着。 赤膊的西域胡人师傅“梆梆”地打着烧饼…… 青州来的孟师傅掀开蒸笼,白气腾腾直冒,面香四溢…… 蓄着两撇弯曲如钩的大胡子的贵霜老人将刚刚烤好的芝麻胡饼用竹夹子一一地夹出炉子,花一样地摆在竹箩里,那芝麻胡饼金黄酥亮香气扑鼻…… 十字大街第二曲巷口,搭着一个小棚子,棚下支着一口大锅,旁边是一具长长的面板,一个十六七岁、腰系蓝布围裙,挽着袖子,露出两管白生生手臂的大姑娘,正一边干活,一边跟客人爽快地打着招呼。 大姑娘生得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那张唇角自然上扬的小嘴儿,瞧着便透出几分喜气儿。 莫看她这饭摊子小,却是五脏俱全,锅里沸汤滚滚,灶下燃着柴禾,旁边案板上放着一大块和好的面团,一根擀面杖在她手里俐落地舞动着,片刻功夫一张细细薄薄的大饼便擀出来,麻利地一叠,使刀一切,便成了千丝万缕。 客人多,棚下的活儿也就多,她要揉面、要擀面、要切条、要下锅,要应付客人,一个人居然应付自如。 一个宽袍大袖,踩着高齿木屐的高瘦汉子飘飘然地走到饭摊前面,很简练地道:“面片儿,一碗!” 这家小店只卖汤面,无需特意说明要吃面片儿,实际上他是在跟这位大姑娘打招呼。 “好咧!那姑娘答应着,拿过大碗,从沸水锅里抄起一箸子面,又加上两勺老汤,都是熟客人了,很清楚他的口味,无需多问,很麻利地点上些葱花姜末韭菜花,那瘦高汉子便放下三文钱,把那大袖一撸,端起大碗蹲到路边填他的五脏庙去了。 门坊大门口,等着出门的百姓们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因为迟迟不见坊丁来开坊门,有人忍不住冲进街鼓亭,迫不及待地敲起了“咚咚鼓”,两个今日当值的坊丁姗姗来迟,正肩并肩地走在坊中的十字大街上。 坊门一开,“轰”地一下,早就等不急的百姓们一拥而出,提筐的、挑担的、推车的、牵骡的…… 周澈和几名兵卒站在门口来不及走开,就像风中的两棵芦苇般,被人群冲得东倒西歪。等到聚集在坊门前的人都走光了,周澈向手下打招呼:“去吃汤面么?” “头请客当然去。”几名手下道。 周澈和手下便向面摊儿处走去。 端着汤碗蹲在路边的食客们看见他来了,纷纷热情地同他打招呼:“周屯长,早啊!” 时光如梭,已然是建宁元年。这是东都洛阳的一个早晨, 也是周澈回到洛阳最安逸的一个早晨! 面摊处,那大姑娘给周澈麻利地盛了一碗面,还没加佐料呢,就有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旭姊,先给小弟盛一碗吧,多放些辣子油,小弟这肚皮都快要饿瘪了。” 那大姑娘一听声音就晓得是谁来了,她头也不抬,便娇嗔道:“阿瞒!你这臭小子,晚点儿吃又饿不死你,偏赶人多的时候来给姐姐添乱,饿死鬼投胎怎的。再说你家金山银山的,家里庖厨手艺比姐姐高超。” 周澈闻言望去,只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官宦少年在和那面摊大姑娘打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狡童阿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闻言望去,只瞧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官宦少年在和那面摊大姑娘打趣。 那个叫阿瞒的少年接过大碗,对大姑娘道了一声谢,将五枚五铢钱重重地拍到案上,大声道:“五文钱!” “小阿瞒,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的。”那个被阿瞒称做“旭姐”大姑娘调笑道。 “旭姐,人家才不小!不要叫我‘小阿瞒’吾年十三,大名唤,曹操。哼!”叫曹操的少年这才端起那碗香喷喷热腾腾的面片儿汤,走到一边树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吃面。 这树下摆着不少石头,小吃摊儿是没有用餐的地方的,吃面的人都是端着碗在这里随意就餐。吃面的人都是街坊邻居,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还会山南地北的胡侃一番,周澈很少说,却很注意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 “狡童!这才跟你二叔学了几天之乎者也,就到姐姐面前拽文了?称‘吾’不称‘我’了,你下次来我这吃食,我就不给你加辣子油了,我给蔡瑁、袁绍、袁术他们。”旭姐佯怒道。 “别啊!旭姐。蔡瑁这竖子,昨天斗鸡输给我了,你要是给袁绍不给袁术,小心他哥俩掐架,把你这面摊打翻了。”曹操一脸不服输的反击。 “说吧,今天是不是又装病,作弄你二叔,让你给溜出来的?哈哈。阿瞒!作弄长辈是不对的。”旭姐语重心长道。 “不!我不喜欢读书,我要做将...将军,像卫大将军、霍骠骑那样征战沙场。”曹操吃了口面含糊道。 “好好!我的曹‘将军’,吃完快点回去,不然你家的老管家又带人找你了。”旭姐道。 这时周澈问旁边的手下:“阿四,这个叫阿瞒的什么来路?” “屯长,你去了趟凉州,是不是脑袋被马踢了,那么健忘?”阿四诧异道,他一直觉得周澈从凉州回来后,有点怪怪的。 “少贫嘴,老子是步军,第一次骑马被马甩下来,摔着头了,快说,帮我回忆一下。”周澈踹了一脚阿四。 “他是司隶校尉曹巨高家的公子。”阿四道。 “司隶校尉?你说的是曹嵩?”周澈挠了挠头,似乎想起什么。 “屯长,小声点,别让曹操听见,直呼其名讳是大不敬。曹司隶好歹算是半个上司。”阿四提醒道。 “我这不是摔伤的毛病还没恢复么。”周澈打哈哈道。 周澈其实内心汗颜,忽然想起前世读书的时候,语文老师讲文言文的时候,说过,古人称呼第二人称没有你,更没有您这样的称呼,而是称为汝、尔;第三人称则称为伊。 还比如女子最常用的自称是“儿”,相当于男人自称的“某”;官员应呼其姓氏加官职,比如刚才的曹嵩,是司隶校尉,也可以叫他,曹司隶。“大人”只是用来称呼家中至亲长辈或者是闻名天下的儒者;称呼官员为“大人”是元代开始,定型于明清。是那些汉奸为了讨好异族统治者而叫的。 “说起这小子,真是洛阳城的‘名人’啊,飞鹰走狗,打架斗殴什么都来.....最让街坊们调侃的是他和他二叔........”阿四开始滔滔不绝八卦。 周澈听完哈哈大笑,原来半年前的一天,曹嵩正在会客,他堂弟曹炽跑来说阿瞒中风摔倒了。曹嵩忆起前三个儿子死时的情景可吓坏了,跑去一看阿瞒坐在屋里安然无恙。在此之后又有两次同样的情况,曹嵩很疑惑,阿瞒一脸委屈地说:“不知为什么,叔叔很不喜欢孩儿,总在您面前说孩儿的坏话。” 从那以后曹炽再来对他说阿瞒病了、阿瞒不爱读书、阿瞒在外面惹祸之类的话,曹嵩就全当耳旁风了。日子一长这招儿不灵了,阿瞒又戏法儿翻新开始明着装病,硬是不让他叔父开口,真是狡猾透了!曹嵩逐渐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但没责备阿瞒,反觉得十二岁的孩子能这么机灵实在不同寻常。 今天曹操回家,听说他二叔又要来,他又开始装病,正在批阅公文的曹嵩,心里笑了笑,跟着仆人来到后花园,只见一个顶多十二、三岁的男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斜着眼歪着口,嘴里还一个劲儿往外淌口水;往身上看,一身缎子衣裳早就滚得满是黄土,弄得脏兮兮、邋遢遢的,有一只鹿皮靴子也甩出去半丈多。那孩子斜着眼瞅见父亲来了,越发地抽搐起来。 曹嵩含笑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就这样笑了好一会儿才发话:“管家!看来阿瞒是真病了,快去找个医匠来……对啦!你顺便告诉庖厨们中午不必准备什么酒菜了,方才我那本家兄弟又差人来说他突然有事,今儿不来了。” 话音刚落,那孩子如服良药,竟然一下子直挺挺地坐起来了。只见他嘴也不歪了,口也不斜了,手脚也不抽搐了,用衣袖使劲一蹭,把满脸的鼻涕口水都抹了去。这下子分明换了个样儿,圆圆的小脸,浓浓的眉毛,透着机灵气儿的大眼睛——好个小精豆儿! “刚才怎么了?”阿瞒问身边的仆人,“我怎么会躺在地上?” “少爷,您刚才又中风了。” “又中风了!”阿瞒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最近是怎么了?” “最近你二叔经常来。”曹嵩一语中的,“只要他来就又要骂你贪玩、劝你读书,你听不进去就装病对付他,我说得没错吧?” 阿瞒听了连忙拍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然后一躬到地,煞有介事道:“原来惊动了父亲大人!孩儿这边见礼了!” 曹嵩看了儿子这一系列的表演,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上前一把将儿子揽在怀里,用自己干净的衣袖拭去他脸上的灰土。忙唤仆人:“德儿在哪儿?”德儿是曹嵩的小儿子,是小妾所生,比阿瞒小四岁。 “小少爷在房里读书呢!”仆人答道。 “快把他领来。” “小少爷脾气硬,读书时不准我们进去。” “也是个牛心古怪的脾气!你就跟他说是我叫他出来。”曹嵩吩咐道,“这么好的天儿,应该让他们在花园里多玩会儿。这个不懂念书,那个是书呆子,小小年纪总闷在房里,别再念傻了!” 不多时那仆人便领着胖乎乎的德儿来了,兄弟俩就在花园里捉迷藏;曹嵩也不忙着写表章了,干脆坐在他常坐的那块大青石上笑盈盈看着俩儿子玩耍。他实在是太爱孩子了。阿瞒和德儿就是他的命根子,真真疼爱得如同掌上珠心头肉一般!德儿虽小却喜欢读书学习,懂得谦虚礼让,小大人的模样;阿瞒一心贪玩可是聪明伶俐、随机应变,倒也难得。 曹嵩拍了拍脑门,责怪自己不应该想太多,提醒自己搪塞住窦武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情。 原来先帝刘志在昏迷中结束了他三十六岁的生命,在最后时刻守在他身边的只有皇后窦氏父女和光禄大夫刘倏。由于没有子嗣,选立的新皇帝刘宏是解渚亭侯刘苌之子,大行皇帝的远房侄子,年仅十二岁。立这么一个小皇帝,窦氏明摆着要专权。现在皇后之父窦武已经一跃成为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家族的其他成员也纷纷登堂入室成为新贵,窦氏专权已是铁的定局。 曹嵩身为宦官曹腾的养子,多年来一直秉承养父的传统,与宦官势力保持着亲密的关系。每逢朝廷有什么大事商议,他自然而然会站在阉人这一边;自己得了什么外财,也得首先孝敬王甫、曹节这些大宦官。总之,宦官势力就是曹家的大树,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如今窦武要砍倒这棵大树了。 窦武是关西儒士出身,与太学生过从甚密,一心想为党锢的士人翻案,那他怎么能容得下王甫、曹节那些阉人横在眼前呢?现在他将与宦官矛盾最深的老叟陈蕃尊为太傅,又起用被党锢罢免的李膺、杜密等人,宦官生死已经悬于一线了。可如果王甫、曹节他们翻了船,那无疑又会勾出他曹嵩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贪赃枉法,索要贿赂,交通诸侯,结党营私,玩忽怠政……许多项罪名飘在曹嵩脑袋上面,只要宦官一完,他们马上就会把这些罪名扣到自己头上。 现在去向窦武投怀送抱还不算太晚!但那样自己是不是卖的太贱呢?而且窦氏能宽容接纳自己吗?曹嵩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一身冷汗,真恨不得身边有个人能为他指条明路。 周澈回到军营,点了个名后,就在一处草垛子上打盹,其实心里开始盘算着,建宁年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自己要是史学专业就好了,想了半天想不出,周澈拍了自己脑袋,心中感慨道。 那只能想想最近洛阳城发生了什么事情--正月,当今陛下刘宏随迎驾队伍抵达雒阳城外夏门万寿亭,由窦武率文武百官迎接。次日,刘宏继位,改年号建宁,以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及司徒胡广三人共参录尚书事;大将军窦武因定策刘宏继位有功,其族人加官进爵,从此窦氏外戚权倾一时。窦武依赖太傅陈蕃主持朝政,而陈蕃大量启用在第一次党锢时受处罚的士人。 八月,尚书令尹勋等弹劾并逮捕黄门令黄彪。 等等!窦武?陈番?啊呀!想起来了,他们要搞宦官!!! PS:称呼医生为大夫是宋代才出现的词。宋代以前医生都称医者,医工,医匠,医士、医师则是医术高明的人的尊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关键之处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想起最近朝廷的动向,他躺在草垛子上想着的时候,时任大将军的窦武,一脸质疑地和女儿窦太后争辩。 “父亲大人!汝要是对某阉人不满,杀之便是了,何苦全部诛杀?!”窦太后对自己的大将军父亲说道。 “女儿啊!为了吾族世代富贵,全杀了阉人又有何错?况且这等阉宦祸乱国家久已。”窦武语重心长道。 “就算父亲杀了所有阉宦后,难道内廷就不招募宦官了么?难道招募了再杀?这不.....很荒唐么?内廷用宦官乃是汉家传统,难道父亲要女儿这守寡之身,整日和那群沐猴而冠的士大夫一同处理朝政么?汝以为那群士大夫很可靠?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衣冠禽兽。”窦太后愤然。 “够了!哼.....为父难道不明白汝的意思么?平衡之道不用汝言之。”窦武甩袖而去,负气离开内廷。 .......... “屯长,醒醒,步兵校尉窦绍唤你前去差遣,把这信件送与大司农张温府上。校尉说,亲手交付。”阿四推了推在草垛子上打盹的周澈。 “哦!我这就去。”周澈起身整了整衣甲道,接过信道。 只一会,周澈便到了大司农府邸,给门童递窦绍的名刺,告知了来意,门童叫来管家,管家带着周澈入府,可是周澈忽然瞧见一架华丽的马车在府邸门前停下了,先是下来两个孩子,管家对周澈道:“怠慢了,我们的侄少爷回来了,你且随下人去小厅等候,我去迎下侄少爷。” “客气了!有劳。”周澈执礼道。 接着一下人领着周澈去小厅,周澈好奇地回头看了下府外的马车,只瞧见那俩小儿,有一人他却认得---曹阿瞒。心想曹嵩怎么会来拜访张温这个有名的士人、儒者,要知道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可是敌对啊。 周澈在小厅等了一会,觉得有点内急,就自顾的去寻茅厕了,可是府邸有点大,找不着茅厕在哪里,就在角落里方便了,哪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开始找仆人,结果他听到有一处地方有声音就走过去了,周澈寻声至那窗下,瞧见那屋里都是竹简。 难道是张温的外书房?周澈心道。 就在这时好像有人来了,周澈连忙躲进窗下的灌木花丛里。 “曹司隶来访。” “哦?”张温正在看书,听见家人的禀报感到很意外,“司隶校尉曹嵩?哼!无缘无故的,他来做什么?” “回老爷的话,咱家侄少爷跑到曹府里去玩,曹司隶发现后怕孩子小有危险,亲自把侄少爷送回来了。” “哦。”张温皱起了眉头。他极厌恶曹嵩的为人,私下根本不与其来往;可今天这老狐狸竟亲自送内侄过府,怎不叫人猜疑?有心不见,可又一琢磨,自己当初是因为其养父宦官曹腾向先帝举荐才有机会来京师做官的,不管怎样曹家对自己有恩,也不好驳曹嵩的面子,想至此他就不大情愿地嘀咕了一声:“有请!” 不多时曹嵩款款而来,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穿青色深衣、腰系锦带、足蹬云履,装扮得一丝不苟,离得大老远就躬身一揖道:“伯慎兄!别来无恙啊?” “内侄顽皮,有劳巨高兄挂怀……坐!坐!”张温见他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也少不得随之客套。二人招呼打得响亮,张温满腹狐疑,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搪塞着,胡扯家常。 “伯慎兄,前几月天狗食日,公鸡下蛋,现在洛阳风传什么是妖孽作祟。我忽然想到自梁冀受诛以来,宦官日益得宠,内横行于朝堂,外索贿于州郡,以至阻塞圣听、禁锢善类、谗害忠良、欺压黎庶。莫非这些阉人竖子就是‘妖孽’窦大将军和陈太傅下令缉捕黄门,卿不知么?”曹嵩忽然话锋一转道。 张温似乎明白了:好个老滑头,是眼瞅着阉人有难,准备改弦易辙,张温恨不得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一脚踹出去,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来不认识一样。他本身是宦官养子,能当上司隶校尉也赖王甫暗中相助,这些年来真不晓得他塞给阉人多少好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反戈呢?想至此张温憨然一笑:“巨高兄怎么和吾这等愚人谈起国家大事来了?我不过是得清闲且清闲,只管自己的差事罢了。不过是一介愚生,远不及曹司隶能察人之未察、见人之未见。” 曹嵩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猛然想到张温是士人,又想到孔夫子“君子喻于义”的话,眼珠一转赶忙起身对张温施以大礼。 “汝这是……” “伯慎兄,在下求你指点迷津!” “这……快起来,同殿称臣我怎么担得起!”张温连忙伸手相搀。 “我不瞒你!我自知往日与阉人牵扯不清,但此实非本心。说到底我只是想保住这顶官帽,不负养父之恩,给子孙族人留个好前程罢了。自入仕途以来,人人皆道我是宦竖遗丑,对我冷眼相加,二十多年如履薄冰,虽不免吮痔之举但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想坦然做事、公正为官,可……可世风之下为之奈何,伯慎兄,千不念万不念,权且念在先人的分上为我指条明路吧……” 张温动摇了,心中暗想:“此人从小给阉人做了儿子,大半辈子受人冷眼,提心吊胆才练出一身滑得溜手的本事,平心而论又何尝不值得可怜?我当初不过是寒族子弟、一介落魄书生,要不是他养父曹腾提携,哪有今日九卿之贵?”想着想着不禁百感交集,点了点头道:“汝这又何必呢……以你之才游刃有余,何况是这小风小浪。好吧!请巨高兄详思,我朝自定天下以来,宦官横行乱政,但所为可有窃国之举?” “未有。” “然外戚可有此心呢?” “这?”曹嵩一咬牙,“我姑妄言之,先前有王莽,近有窦、邓、阎、梁。” “好!乱政窃国两者孰重?” “窃国为大逆!” “汝这不是很明白嘛!宦官刑余之人篡不了国……你再想想,刚才例数窦宪、邓骘、阎显、梁冀都是宦官扳倒的,他们当中除了梁冀专横跋扈,其他几个就真的十恶不赦吗?” “这……以您之见呢?” “他们未必就是恶人,但子弟跋扈、门生仗势,难免就会引皇上猜疑。而宦官近于君前,就好比是皇帝身上的虱子,阴风点火,趁除外戚之际邀取富贵,但谁又能直截了当去捉皇上的御虱呢?所以扫灭宦官非一朝一夕之事,只可就事论事、个案个办,绝没有斩尽杀绝的办法。” “噢?”曹嵩眼睛一亮。 “水至清而无鱼……”张温沉吟着,“何况现在是一潭浑水!想清就能清得了吗?这些外戚大将军,哪个不是阉人帮忙才能掌握大权的?宦官外戚本为一体,都是日久变心反目为仇罢了!” 曹嵩听了这话真如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高见!远的不论,此番窦武得以主持大局实有王甫等人相助。说句不好听的,也有卸磨杀驴之嫌。” “没错!所以他现在起用党锢之人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细论起来这些人根本就算不上窦武的心腹,就连一直声援他的当今太傅陈蕃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只是互相利用。” “这么说,窦武是扳不倒宦官的了?” “不好说,万事没有一定的道理。他若是能事事谨慎周密,虚心向陈太傅求教,借党人之声势、少主之懵懂,还是有胜算的,不过窦武其人,性情过直,急功近利……我可不太看好呀!”张温冷笑一声。 “依你之见,若要做成此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文事虽重要,武备更关键!” “武备?!” “对!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此话一出口张温顿觉失口:不该说这个的!若是他与王甫串通一气弄得窦氏与党人失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曹嵩见他脸色大变已明白他的顾虑:“伯慎兄不必多疑,我现在只想避祸,岂敢多求?” “但愿巨高兄能心口如一吧。”张温叹了口气,“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不留神讲了。你好自为之吧。” 曹嵩离开后,周澈也走了,遇见管家,便解释了一番刚才迷路的事情,就把信交给了管家。 周澈现在他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张温的话——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如果窦氏发难,宦官最佳的应对之策就是劫持皇帝发号施令,这样兵权就很重要了。而洛阳城最主要的部队就是北军五营:屯骑校尉营、越骑校尉营、步兵校尉营、长水校尉营、射声校尉营。这五营负责京师防务,可以说谁掌握他们就掌握洛阳城内的生杀大权。现在这五营中窦武之侄窦绍任步兵校尉、其心腹冯述任屯骑校尉。两营抵不过三营,若是宦官再劫持皇上登高一呼,只怕他手中那两个营也靠不住。 “这几天京师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风雨欲来啊”周澈望着夕阳叹气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深夜惊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回到军营后,一想自己就算知道了这一切又能干嘛,大头兵一个,士人看不起武人;宦官又把武人当狗。何去何从啊! 暴风雨准备降临前总会有点雷声---窦武和陈蕃通过人事变动重新任命了以朱寓为司隶校尉,刘为河南尹、虞祁为雒阳令。窦武又奏免黄门令魏彪,以自己有关系的小黄门山冰代之,指使山冰逮捕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 周澈心想,这也就意味着,京师的军政大权,和河南的控制权都落在了窦武的控制中,尤其是司隶校尉,负责京师治安,有抓人、审讯、定罪的大权,黄门令则专门管理宦官。 “我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就好好活着。”周澈握了握手中的环首刀独自喃喃道。 建宁元年九月初七,淘气的阿瞒夜里睡不着,抱着大公鸡翻墙偷跑出来准备去找蔡瑁斗鸡,一决胜负。 夜幕下的洛阳城如此的寂静,也不知白日里那喧闹的车水马龙都躲到哪儿去了。阿瞒这是第一次自己半夜出门,霎时间像投入了另一个安静凉爽的世界,仿佛有无尽的新奇等着他去探索。他迈开步子,连蹦带跳地在空旷的大街上跑了起来。大公鸡在怀里突突动着,就像他自己那颗懵懂快乐的心一样。 跑了一阵子,阿瞒突然收住脚步:深更半夜的,怎么叫蔡瑁出来呢?脑子一热就翻墙出来了,这会儿回过神儿来才明白自己想法多愚蠢。他放慢了脚步,思考着该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周澈带着部下奉命追捕太学生。 阿瞒忽然瞧见北面的方向突然闪起一大片火光,在幽暗的夜里竟映亮了半边天,这得多少火把呀!紧接着嘈杂的叫喊声便响了起来,那声音此起彼伏传来,虽然离得很远,却隐约能够听见。城里出了强盗吗?天子脚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事?阿瞒吓坏了,这恐怖的夜晚是什么人在作怪啊?孩子毕竟只是孩子,阿瞒早把斗鸡的事情抛到夜郎国去了,抱着大公鸡哆哆嗦嗦就往回跑。 周澈看见一个孩子深夜在街上跑,就对手下道:“我去看看那孩子是谁家的,大晚上,现在那么乱还出来,阿四,你带着弟兄们去追捕前面的太学生。” “诺!弟兄们,走!”阿四领命道。 “前面的小儿,站住!你是谁家的娃。大哥哥我送你回家。”周澈喊道。 阿瞒似乎听见了,回头看着周澈;此刻周澈顺着火把散发出的亮光,看见了曹操:“乖乖隆滴咚,竟然是少年曹操。” “是曹阿瞒么?”周澈小跑着过去。 “我是啊!兵哥哥你怎么认识我?”阿瞒问道,此时周澈已经到了曹操面前。 “旭姐的面摊。乖啦,我送你回家。”周澈摸了摸少年曹操的头道。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这个只知道吃面还不苟言笑的‘冷面神’。哈哈哈。”阿瞒笑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周澈拉起曹操的小手。 周澈带着阿瞒走过几条街眼见着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了。突然,从墙角处蹿出一道黑影,还没等周澈反应过来,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一旁的阿瞒简直快被吓死了,只感觉身上的血液都不动了,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怪人。手里一哆嗦,鸡也落在了地上,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别叫!”那人开了口,“小兄弟,我不是坏人。宦官作乱派人追杀我,你能找个地方叫我暂时躲避吗?还有你,这位军士,不要乱动,乱动就宰了你。” 周澈定了定心神:“这位兄台,好好说话,莫要吓着孩子。你放开我,我不抓你,我是汝南周氏的,不是阉宦一党的。” 或许是听见汝南周氏的缘故,那人渐渐地撤下了兵刃:“在下失礼了,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周澈转身借着月色才发觉这个人头戴皮弁,身上的袍子染着不少血迹,手里攥着一把泛着绿光的宝剑,说话间一个劲儿地喘息,脸上还带着惊魂甫定的神色。这会儿喊杀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那人叹息一声:“生有时死有份!看来我今天在劫难逃,又何必再累他人。”一横手中的宝剑就要自刎。 “别!”阿瞒顿时从心里生起一阵仗义感,“快跟我来吧!”说罢引着那人就奔自家的后院西墙。阿瞒淘气,常常从这里爬进爬出,墙上早有了可以蹬踏的大砖缝。此刻周澈也没废话,知道此时不能废话,三人没费吹灰之力就翻进了院子,倚在柴禾堆上不敢再出声。少时间只听得人声鼎沸,窸窸窣窣的铠甲声和马蹄声自墙外传来。还有人喊了声“追!别叫太学的余党跑了!”聒噪了好一阵子才安静下来。 周澈这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随他和阿瞒躲藏的这个人差不多二十岁的年纪,一张宽额大脸,两只眼睛透着一抹感伤。 “你是逃犯吗?”这时阿瞒眨么着眼睛直勾勾看着他。 “不是!” “那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那人犹豫了片刻,拄着剑低声答道:“我叫何颙。” “我听爹爹提起过你,你是太学生何伯求,名气可大了!”阿瞒说道。 “原来是何伯求,在下汝南周澈,久仰久仰。”周澈执礼作揖道。 何颙苦笑一声:“幸会幸会!汝南周氏如雷贯耳!兄台和小兄弟就不要嘲笑我了,名气何用?如今我已成了待罪之人。” “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阿瞒好奇的问道。 “宦官劫持了皇上和太后,假传诏命诛杀大将军窦武,北军五营的官兵全出动了。陈太傅带着我们八十多个太学生杀入宫中想要解救皇上,不想被王甫那阉贼带兵劫杀。”何颙说着说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一共八十多人啊……大家都死了!都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老太傅都七十岁了,竟被那帮阉人毒打致死……” “伯求兄,节哀!孔曰成仁,孟曰取义。他们的血不会白流,吾道不屈。”周澈安慰道。 阿瞒也不是很明白他和周澈说的是什么,但看见这么一个七尺高的汉子涕泪纵横,心里也怪难受的:“你别哭!当初我娘去世的时候我也哭了,但是时间一长也就过去了。爹爹说过,凡事还得向前看。” 何颙似乎真被他们这几句话劝住了,擦了擦眼泪:“总有一天我要报仇,要把阉贼刀刀斩尽刃刃诛绝!”说着他又爬上了柴堆。 “等等!伯求兄汝去何处?”周澈道。 “我得赶紧逃出洛阳城。” “你一身血迹,肯定会引人注意的……”周澈道。 这时没说话的阿瞒忽然跑向了柴房。 何颙一愣,和周澈对视一眼,两人会心尴尬一笑,两个年轻人还不及一个小孩考虑得周全。转眼间就见阿瞒捧着一件仆人的破衣服跑了回来:“快把这个换上。” 穿下人的衣服逃跑,这真是个不引人注意的好办法。何颙连忙脱下血衣,三两下就换好了破衣服。 “你倒是把帽子除了呀!”阿瞒说道。 “君子死不免冠,这可不能摘。”何颙正色道。 “你跟我弟弟一样,也是个书呆子!”阿瞒呵呵笑了,“你口口声声要给你朋友报仇,可要是连命都没有了,还给谁报仇呀?” 何颙叹了口气:“唉……周兄,我自负甚高,想不到危难临头尚不及一个孩子。”说着除下了头戴的皮弁。 “哎呀!”阿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骠骑大将军”丢了,咧开嗓子,“我的骠骑大将军呀……我拿什么去斗车骑大将军呀……呜呜……”这可把何颙和周澈弄蒙了,这孩子刚才还指挥若定般,这会儿他倒哭起来了。而且什么骠骑大将军、车骑大将军的,这孩子怎么还哭出两位朝廷大员来了呢?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的斗鸡丢啦!”阿瞒捶打着何伯求的肩膀,“我的骠骑大将军可是从来没斗输过的鸡呀!” 何颙这才明白:“不妨事的,这个送你了。”说着从腰上解下佩剑交到阿瞒手上。 阿瞒拔出剑来一看,这家伙青铜打造,边刃锋利,在月光之下幽幽泛着青绿色的光芒,父亲和叔父也有不少佩剑,竟没有一把比这个漂亮,一定是价值不菲。阿瞒忙止住了悲声:“你没有剑怎么行?” “我现在一身下人打扮,带着这剑只会更惹眼。宝剑赠义士,你今天救我一命,这剑就送你了。”说着,何颙已经爬上了墙头,又回过头来,“小恩公,我倒孟浪了,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呢。” “我叫曹操。” “我看这府邸殷实宽阔,想必也是官宦之家,能否告知令尊官居何职吗?” 阿瞒呵呵一笑:“我爹是司隶校尉。” “曹嵩!?”何颙仿佛被锥子刺了一下,木讷了好久,竟骑在墙上仰天大笑起来,“你是曹巨高的儿子?哈哈哈……你竟然会是曹嵩的儿子!哈哈……天意!这真是天意……周兄!后会有期,就此别过。”说着他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夜奔汝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阿瞒,今晚的事情,你知我知,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会有杀身之祸的。今晚的事情就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来拉钩钩”周澈对着曹操伸出手道。 “我知道了,兵哥哥。”曹操点了点头,亦是伸出手。 “你要藏好这把宝剑啊,我先回去了,有事情我们在旭姐面摊碰头。”周澈说完就走了。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窦武因为宦官政变而被逼自杀。他的心腹党羽被斩尽杀绝,那些被他破格提拔的忠良之士也纷纷锒铛入狱,刚刚摆脱囹圄的党人又重新被禁锢起来。七十岁高龄的老太傅陈蕃被宦官毒打致死,皇宫中太学生和羽林兵的尸体堆成了山,汩汩的鲜血把大地都染成了红色。 昨晚扭转局势的就是护匈奴中郎将张奂,正好他被召回洛阳。曹节等人因张奂新到,不了解政变的内幕。于是假传皇帝圣旨,擢升少府周靖为行车骑将军、加节,和张奂率领五校尉营留下的将士前往讨伐窦武。 此时,天已微明,王甫率领虎贲武士、羽林军等共计一千余人,出朱雀掖门布防,跟张奂等会合。 不久,全部抵达宫廷正门,和窦武对阵。这样,王甫的兵力渐盛,他教士兵向窦武军队大声呼喊说:“窦武谋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投降的有赏!” 北军五营的官兵,一向畏惧归服宦官,于是窦武的军队开始有人投奔王甫,从清晨到早饭时,几乎全部归降。窦武、窦绍被迫逃走,各路军队追捕包围,他们两人都自杀身亡,被砍下人头悬挂在洛阳都亭示众。 曹嵩的族弟曹炽,官拜长水营司马,亲自参与了行动。待将窦武、陈蕃余党全部诛杀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曹炽忙中偷闲,得空便往兄长府中探望。 一进府门,就见阿瞒直挺挺跪在当院中。这小子淘气惹祸罚跪是常有的事儿。 “你又怎么了?” “孩儿昨夜私自跑出去玩了。”阿瞒耷拉着小脑袋。 “你还真有出息,昨夜兵荒马乱的,亏你有胆子!”曹炽摸摸他的头,“怎么样?你那些鬼主意都哪儿去了?接着跟你爹装抽风呀!” “用得太多,不灵了。”阿瞒小嘴一撅。 曹炽抿嘴一笑,低头道:“起来吧!今日咱家中有喜,免了你的家法!玩去吧!” “不准饶他!”曹嵩披着衣服拿着一口剑走了出来,冷冷道:“平日骄纵惯了,什么事儿都敢干!昨儿要是叫官兵伤了,我可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娘?” “兄长不必动肝火,窦武这一死,咱们兄弟又要交好运了。” “窦武的余党可斩尽杀绝了?” “该杀的不该杀的全杀了,窦府上下鸡犬未留。太后也已经软禁起来了,现在一切都是王甫、曹节说的算。昨天我带兵去的司徒府,胡广老儿看见我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我说‘您老是老好人,没有您老的事儿,麻烦您给窦武、陈蕃定个罪。’他拿起笔来手都哆嗦了。”曹炽说着说着笑了,“等完了事,他说我平叛有功,要给我官升一级,我要当长水校尉了!” “你还真是有福气,又逞威风又升官的。”曹嵩酸溜溜道。 “兄长不要急,您临危献策,王甫绝亏待不了您!” “不知死之悲,焉知生之欢……”曹嵩叹了口气,“陈太傅这些人何必要与宦官为敌呢?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岂能得此下场?咱们恐怕又要遭人唾骂了。” “这年月谁挨骂谁过好日子。”曹炽见他无病呻吟,笑道:“兄长何必想这么多,这种你死我活的事哪朝哪代少了?你只管高官得做骏马得骑,将来阿瞒他们还指着你发迹呢!” “呸!指望这小畜生发迹,等太阳打西边出来吧!”曹嵩又想起了阿瞒的事儿,“你看看,兵荒马乱往外跑,还捡回一把剑来,多危险呐!想起来我都后怕。”说着把剑交到曹炽手里。 曹炽只瞅了一眼便惊呆了:“这、这是……青釭剑!” “你认得?” “何颙的佩剑……当年何颙为朋友虞伟高报杀父之仇,手刃贼子用的就是这把剑。这把剑还背着昨晚好几条人命呢!” “什么?”曹嵩脸都吓白了,“何伯求的佩剑……” 曹炽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昨夜……追杀太学生,唯独跑了何颙。有百姓传言,他乔装逃出洛阳城了……” 霎时间,一种恐怖的气氛萦绕在兄弟之间。曹嵩一把抓住阿瞒的衣领:“这把剑究竟是哪儿来的?” “我……我昨晚在外面捡的。” “胡说!”曹炽一声断喝,“这么名贵的青釭剑怎么会随便捡到?我怎么就捡不到呢?” “那是您没赶上,我赶上我就捡到了。” “少贫嘴!你说实话!”曹嵩的大巴掌已经举起来。 爹爹和叔父四只眼睛恶狠狠盯着阿瞒,他心头泛起一阵寒意,再也不能隐瞒,就跪在那里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没想到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就挨了父亲一巴掌。 “小畜生!因你一人险些害死全家!”曹嵩不依不饶,抡起大巴掌还要打。 “算啦!算啦!”曹炽拉住他,“孩子小,哪儿懂得这些事儿。” “我没错!”阿瞒也不知从哪儿鼓起了勇气,冲着父亲嚷道,“何伯求他不是坏人!弟弟常说‘见义不为无勇也’,我怎么就不能帮他?宦官把他的朋友都杀光啦,八十多个人呀,七十岁的老头都活活打死,他们才是坏人呢!” 阿瞒发现,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喊叫,爹爹的目光改变了,再不是那个和蔼的眼神,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失望、一种怜悯,一种看待异类的眼神!被这样的目光盯着,比挨打更难受、更虐心。 “好好好,你真有出息。”曹嵩嘟嘟囔囔道,“叫那些人把宦官杀了,把咱们一家老小都逼死就趁了你的愿了。都怪我管教不严,一直就纵容你……你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了,你给我还乡,明天就走!回去叫老七好好管教你!永远不准再进京来!”说罢瞧都不再瞧他一眼,气哼哼转身去了。 “对了二弟!把阿瞒说的那个周澈,快去弄死他,杀人灭口。”曹嵩忽然回头道。 “二叔!我爹不要我啦,您给侄儿求求情呀!二叔你不要去杀周澈大哥哥,求求你了。”阿瞒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一把抱住曹炽的大腿。曹炽摇摇头,扳开他的手,把青釭剑又塞回到他的怀里:“虎毒不食子,你爹怎么会不要你呢?他是恨你不知改悔,你回到家乡跟着你七叔好好念书,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你爹会让你回来的。傻小子,你好自为之吧!” 阿瞒瞧着叔父远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你们都怎么了,我究竟哪里做错了啊?周澈大哥你快跑啊,我二叔要来杀你了。 话说周澈回到军营后,脑海中一想阿瞒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小孩子童言无忌,口不择言说漏嘴了怎么办?何伯求可是宦官集团必杀的人物。 二话不说立刻把佩剑和屯长印绶留在自己的公文案上后,就带了把环首刀,立马逃出了洛阳城。 等曹炽带人到北军军营的时候,发现找不到人,此人不知去向。 跑了也好,算你识相,最好别回洛阳,曹炽心想。 ........ 汝南郡安城县,横路亭外来了一个骑马的青年,穿着一身粗布褐衣,头上没有带冠,只裹了帻巾,腰间悬挂了一柄环首刀。 虽已入秋季,但在“秋老虎”的咆哮下,天气还是很热,周澈又在日头下赶了小半天的路,额头、脸上都是汗涔涔的。在亭舍前,他勒住了坐骑,拽着袖子擦拭了下汗水,转目四顾。 和帝国境内绝大多数的亭舍一样,横路亭也是地处要道。 在亭舍楼前,是一条笔直宽阔的官道,也正是他来时走的路。 官道两侧则是大片的麦田。 今年的年景不错,入秋之后,雨水较足,地里的冬小麦郁郁葱葱,风一吹,青色的麦苗起伏不定,一股清香混着热气扑鼻袭来。远远地可以看到有三三两两的田奴、徒附穿着犊鼻裤,光着膀子在其间劳作。 才过日中不久,路上车马来往、行人颇多。 有单衣布履的儒生,有衣服文采的商人,也有穿着黑衣或白衣的黔首。因为世道不宁、道路不靖,行人多随身佩戴短刀、长剑。 周澈偏转马头,给一辆对面行来的牛车让开道路。 车内坐着一位高冠博带的老年儒生,衣袍整齐,文静安详地坐着,旁边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两边交错时,少年好奇地看了看周澈。 周澈友善地还他了一个笑脸。拉车的牛身上以及车轮、车身上都满是尘土,风尘仆仆的样子,看来走的路不近,这老者大约是从外地来,带着孙儿往城中访友去的。 顺着官道直走,数十里外就是安城县城了。 安城(今河南驻马店地区)地处腹地,隶属汝南郡,人文荟萃,城中最著名的有两大姓,一个周氏,一个袁氏。周氏乃前朝东周平王之后,袁氏则是本朝名士经学大师袁安的后裔,就是袁安卧雪的那个袁安,繁衍至今已是天下望族--“四世三公”。 周澈即出身周氏。 在多年前的一场大疫中,他的父母相继亡故,由于他是庶出,不是嫡长子,在同父异母的大哥安排下,他承祖上余荫,家中有宅院一区,良田数十亩,与族人相比,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算是中下人之家,后来和主母闹矛盾,他的大哥又左右为难,周澈就愤然离家从军。 周澈望着即将到达的目的地---安城周家聚居地,脑海中闪过原来的周澈“记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亭长周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牛车“吱呀吱呀”地远去,周澈的思绪很快转到了眼下,他从马上跳下来,整顿了下装束,来到亭舍前。 亭,秦制也。地方上的“亭”,不但是最基层的治安单位,并且有接待过往官吏、给远行百姓提供住宿的责任,所以“亭舍”颇大。故《说文解字》亦云:“亭者。停也。”有点类似于派出所加招待所的意思。 安城是汝南大县,横路亭又是县中第一亭,亭舍的门面很气派。 隔着大老远就能到在亭舍内有一根丈余长的柱子高高耸起,柱子的上端有两个大木板,交叉横贯。此物名叫华表,又叫桓表,是上古遗制,用来给行人指示道路方向,做路标用的,也是亭的标识。 此时到得近前,得更加清楚,只见亭舍占地颇广,地基高过地面,有石板阶梯与官道相连。 站在蓝天白云之下,立在麦田官道之间,周澈在门外了会儿,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在奔逃回来的路上,见过不少类似的亭舍;陌生的是对于即将到的所谓的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滋味。 他牵着马拾级而上,当先是一座大门。 门边的塾中坐了一个看上去有二十一、二年岁,蓄着短须的青年男子,见他上来,从屋中走出,和善地问道:“投宿?还是有事?” “在下周澈。” 男子站直了身子,问道:“可是安城周氏第五房的偏房庶子?” “正是。汝知吾耶?” “唉呀,三叔。我是周仓啊”这比周澈大个一两岁,叫周仓的,诚惶诚恐,撩起衣袍,就要行跪拜之礼。 周澈拦住了他,笑道:“不必如此!”再又打量他几眼,见他身体魁梧,面庞一副古铜色,胸肌和臂膀也很健硕,试探性地问道,“你是周仓?” “正是我啊。三叔!我现在是亭长。”周仓面露喜色向门里喊道:“韦亭父,咱们三叔从洛阳回来了。” “亭”,虽是最基层的单位,毕竟掌管方圆十里之地,所以在亭长之下又有属员,左右手分别叫做:求盗、亭父。求盗,“掌捉捕盗贼”;亭父,“掌开闭扫除”。如果辖区内民户多,又会根据情况的不同,或多或少有几个亭卒。 周仓恭敬拘谨地说道:“三叔你看你回来也不托人知会一声,不然好叫俺们去亭界迎接,……,别的人还在舍内,三叔,请你稍等片刻,俺去叫他们出来。” “不用。我进去就是。”周澈汗颜,心想难道原来的那个周澈辈分还挺高的?! 登上台阶,周澈朝门边侧塾中瞟了一眼,屋内陈设简单,一榻一几而已。 塾中的墙上贴了小二十份的画像,因离得远,不清楚,大致到画中人有年老的、有年轻的。每一份画像的左侧皆写有数行文字,右侧是鲜红的印章。 “这些都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么?” “对,有咱们郡的,也有别的郡的。” 在亭舍中张贴通缉犯的画像是一个承袭前秦的惯例。一来方便过往的民众揭发,二来亭吏也可依据画像检查行人。 周澈点了点头,没有过去细,走入院中。 …… 进了院内才发现,亭舍有前后两进。 前边这个院落较小,中间是片空地,当初他在远处到的桓表就竖立此处。 右边三间屋舍,一间堂屋,两间卧室,标准的“一宇二内”样式。旁边有间小房,是厨房。 左边搭了个马厩,能容两三匹马的大小,不过现在里边空荡荡的,一匹马也没有。 马厩边儿上是个鸡窝,正有四五只鸡栖在窝前的木架上,见有人进来,“咯咯咯”地叫了起来。鸡窝边儿是茅厕。 周仓将马牵入厩中,又“嘘嘘”地把鸡赶入窝内,走回周澈身边,道:“这个前院是俺手下住的,俺的住处在后院。” “后院?” “对。后院大而清净。” 周澈往前走了几步,后院的门虚掩着,透过缝隙可以隐约到其内屋舍飞檐,院中有一棵大榆树,刚到落叶的时节,虽地上已有落叶,但枝叶尚还繁茂,给“亭院”中增添了一些荫意。 周仓接着介绍说道:“若有官吏、百姓投宿,也都住在后院。” 澈笑了笑,往后院看了看,又往右边看了看的屋舍了,问道,“亭中的其它人都在哪里?就你一个亭长在门口?” “都在后院。其实俺也是刚从外面回来。”周仓笑笑。 周澈微微诧异,想道:“不在前院当值,跑去后院作甚?”虽然诧异,但他没有发问,而是和气地说道,“既如此,劳烦你前头带路,我好几年没回来了,快领我去见见亭中诸君。” 周仓应了声是,弓着腰,侧身引路,带着周澈往后院行去。 来到后院,周澈发现确实比前院大多了,围绕院中的大榆树,依墙而建了十几间屋舍;不但地方比前院大,而且房舍的建筑样式也与前院不同,大概建造的时间比较长了,屋舍的墙壁、木门都有些陈旧,屋外檐口下铺陈的方砖也坑坑洼洼。南边单间中,有几间的屋顶上还有杂草冒出。不过总体来说,尚且整洁干净。 “北边这些房,外边这套是俺和手下居住的,里边那套留供官吏投宿。南边的这些是为官吏的随从、奴婢们准备的,若有百姓投宿,也是安排此处。” 介绍完整体布局,周仓指了指南边墙角的一间小屋,补充说道:“那儿是犴狱。”犴狱,就是拘留所。辖区内若有作奸犯科之辈,重的送去县里,轻的就拘留在此。 榆树遮住了日头,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投射下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的光斑。恰有一阵凉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落叶,飘飞旋舞。 一阵欢呼打断了他的话。他循声去,声音是从南边一间房门紧闭的屋中传出的。 周仓忙迈步过去,推开门,叫道:“阿强、阿庆,你们猜谁回来了,你们快点出来迎接!” 周澈移步过去,进入屋内。 屋里总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坐地上,正在玩“博戏”,就是类似于三张牌“诈金花”一样的游戏,另外两个围在左右观战。 适才的欢呼声应该是靠墙而坐的那个年轻人发出的,周澈过去时,他正兴高采烈地起身,一手抓着博筹,一手去拿对方脚边的铜钱。 听见周仓说话,又见周澈近前,他忙不迭地收回手,丢掉博筹,跳跃起身,冲着周澈:“澈哥儿!你啥时回来的,听说你在京师禁军里混上屯长了?那可是百人将啊。” “你是?....我打东羌的时候摔下过马,有些事记不清了。”周澈故作呆萌道。 “三叔!他是韦强啊,今年刚刚弱冠,得了字--建博。你离开汝南的路费还是他给你的。”周仓在一旁解释道。 “哦哦!我想起来了。韦强。恭喜贤弟啊!得了表字,韦强,韦建博。”周澈作揖道。 “在下庆锋,字仲锐。”那名叫阿庆的作揖执礼道。 周澈回礼的时候心想,按照汉家律法,私自聚赌是违法的,尤其在亭舍中,更是知法犯法。不过,周澈只当没见,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韦强身材削瘦,年满弱冠,刚才跳跃起身时,动作十分敏捷轻灵。 庆锋亦是二十来岁,身高体壮,面色略黑,脸上带有粉刺和一些青春痘,煞是狰狞。 忽然间周澈脑袋有点昏昏,但脑海中飞快掠过:“亭卒韦强,轻剽好赌;亭卒庆锋,好工善筑。” 周澈的视线从韦强身上转过,在庆锋脸上打了个转儿,将视线转到剩下的两人身上,不等周澈发问,韦强主动说道:“他两个都是本亭黔首,今日闲来无事,便相约一起博戏。” 说完了,他将地上的钱尽数捧起,交给其中一人,吩咐道:“澈哥儿你这次回来,俺们不能没有表示。你们两个快去买些酒肉过来!等晚上就在这里,大家一起作乐。” 那两人大声应了,却不肯拿钱,一人按住腰边的短刀,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怎敢叫强哥破费?些许酒肉,由俺们买了就是。”说着,告了罪,不给周澈拒绝的机会,长揖而出。 周澈追出门外时,他两人已经出了后院的门,呼之不应。他们背影远去,周澈想道:“观此二人面相,不似善良,且与韦强等在舍中白日聚赌,必是乡中轻侠无疑。” 穿越以来,他耳闻目濡,加上“前任周澈”的听闻记忆,对当世的游侠风气已很熟悉。知道这些轻侠少年们不惧法纪,若情投意合,便以性命相许,而一言不合,则就拔刀相向。最是“尚气轻生”。 既然拦不住,也就罢了。周澈暗道:“正好趁此机会,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游侠少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家有婢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当晚在横路亭和周仓、韦强等作乐饮酒,早晨醒来,看见庆锋在院中做俯卧撑便作揖告辞,他单人独骑,迎着秋季的晨风,他抖擞精神,沿官道一路疾驰,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望见了安城的城门。 安城是一个大县,城周六七里,城中近万户,四万多人。 城墙用黄土夯筑而成,高约五丈,宽有三丈余,开了四个城门,角楼、马面等防御性的设施样样齐全。城外有河,河上有石桥。周澈在桥头下了马,牵马过桥。 护城河的水很深,碧波粼粼,走在桥上,水气扑面,令人顿觉凉冷。 因为他从亭中回来得早,所以这会儿桥上还没有多少行人。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可能来城中串亲戚的,走在他的前面,一手提了个竹篮,上边用布盖着,一手牵着个五六岁的垂髻孩童。 被清脆的马蹄声惊动,那孩子走两步便回一次头,吃着手指,好奇地打量周澈和他的坐骑。妇人扯紧了他的手,飞快地扭头了一眼周澈,低头小声对他说了句什么,避到石桥的一侧。周澈虽相貌俊秀,但牵马、带刀,最主要的裹着赤色的帻巾,定非百姓,是个吏员,主动做出退让总是没错的。 周澈本想等他们过桥后再过去,既然妇人让开了路,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快步从他们的身边走过。妇人低着头,不敢他;小孩儿胆大,当马经过时,伸手想摸。那马虽是老马,也不是战马,却也自有骄傲,岂肯容小孩乱摸?打了个响鼻,吓得那孩子赶紧缩回了手。 周澈歉意地说道:“马劣脾躁,吓住了你们,对不住。” 那妇人嗫嗫嚅嚅,不敢应声。道过谦,周澈正欲走时,听得一人朗声笑道:“这不是澈哥儿么?”他驻足回望,见一辆牛车缓缓地上了石桥。 车上跪坐一人,三十多岁,面白长须,却是本乡的乡蔷夫秦波。 周澈放开缰绳,长揖行礼,说道:“澈见过秦君。” 秦波将双手放在车前的横木上,站起身,扶轼回礼,笑道:“汝何归耶?” “宦官作乱,欲不为所隶之,是已归家。” “也罢。孔子有曰之: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当以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隐哉。” 说话间,牛车近至马前。石桥虽宽,奈何秦波的牛车驾了两头牛,再加上车厢的宽度,还有一边儿那个妇人和孩童,显得有些拥挤。周澈忙牵马前走,给他让出路来。 秦波瞥了那妇人和孩童一眼,笑对周澈说道:“周君恭谦有礼,温文敦厚。不以稚子年小而表歉意,名门风范,果然周家子也。” “孩童被我的坐骑所惊,错虽在马,我是它的主人,道歉自是应该。” 下了桥,车、马并行。秦波坐回车上,问道:“周君归家后可有闲暇?可择日约之?” “蒙秦君厚爱!如有闲暇必约之,今日回家必先拜见长辈。”周澈回礼道。 ....... 周澈家在岐阳里,位处城北。 岐阳里,本名“东元里”,因为西汉周氏名人周燕的五个儿子,即“周氏五龙”皆有才名,而且兄友弟恭,闻名于世,时任安城县令的县令“以慕棠棣之情,追岐山之宗”,将里名改成了“岐阳里”。 他凭借原周澈的记忆,从大道下到小路,又从小路转上大道,转来转去,抄了近路,没多时,就到了里外。城中的“里”一如乡下,亦有墙垣、里门。 里中道路笔直,铺着青石板。每天早晨,里监门都会扫一遍,很干净,刚洒过水,青润润的。 巷子两边的屋宅粉墙朱瓦,“比户相连,列巷而居”,排列得整整齐齐。 家家种的都有树,或桑或榆,也有果树,枝叶耸出墙外,远望如冠盖相连。每当起风的时候,枝叶飒飒,响声相连,就像是谁在吹口哨似的,从里头一直响到里尾。 周澈自穿越之后,今从横路亭归来,走在巷中,所观所见,尽皆熟悉之极的人、物,隐约间有一种“回到了家中”的感觉。 “前世的家已回不去了,这里可不就是我的家么?” 岐阳里中三姓,周氏不必说,都是周澈的族人。陈、胡两姓,久与周氏伴住,也全都认识周澈。走在街上,不时碰见有人从院中出来,或从里外回来,一路上说话不断。 有知他去洛阳从军的,见他衣冠整齐地回来,免不了问一句:“周君,在洛阳过得怎样?” 有叫他“周君”的,也有称呼他“二郎”或“阿叔”的,前者为外姓,后者是族人。周澈家原本兄弟四人,按照“清、澈、濂、洁”的排行,他排行第二。上边一个兄长,下面两个弟弟,而两个弟弟没长大便夭折了。 里中住户上百,周氏多住在里西。 周澈从东门进来,一路上不断与人说话,又经过里中二门、三门,慢慢地穿过了半个里,到了自家院外。 他家的宅院不大,前后两进。院门没锁,他推开门,牵马步入。 虽然几年没回来,但院子里挺干净。前院东边是个堂宇,宽阔敞亮,用来会客的。西边是马厩、鸡埘。临着西边的墙开垦出了一小片的菜地,用土垄分成了几块,种的有小白菜、韭菜等物。小白菜离发芽还早,韭菜的长势很好,绿油油的,甚是喜人。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妇人从后院出来,惊喜地说道:“呀,少君回来了!” 她是周澈家的婢女,姓戚,名唤绣绣。 周澈家不算很富,但他的祖父在郡中任过职,他的父亲又顾家,善治家业,两代下来,也积蓄了一些家资,是个中人之家。城外有田地数百亩,家中有婢女奴仆十余人,只是和大哥分家后,由于自己是庶出,在大哥母亲的挑拨下,他只分到十来亩地,和这个婢女。 本来还有两个用来耕田的大奴。周澈“父母”亡故时,周澈年纪尚小,族中的长辈一来担忧奴强欺主,二来他的“父母”相继亡故,丧葬这一块儿的费用开支不小,便代为做主,将那两个大奴卖掉了,卖得的钱尽数贴补丧葬,而把田地暂交给族中代管。 去年,他在洛阳加冠成人,族中把田地还给了他,但他的心思不在这上边,无心打理,便以从军为由,干脆转托给了周仓的父亲周鼎。 周澈从辈分上虽然是周仓的族叔,但是周仓家,家中有良田千亩,不会占他的便宜。当时就说好,半点费用不收他的,只帮他将田地代租给自家的徒附、宾客,等到收获时,扣除徒附、宾客该得的,剩下的有多少便给他多少。 见到戚绣绣出来迎接,周澈笑着答道:“是啊,回来了。” 他一面说,一面将坐骑牵入马厩,见槽中空空如也,说道:“跑了几十里路,马儿也累了。绣儿,弄些饲料喂喂它。”马身上的汗水未干,湿漉漉的,他抹了一把,随手在柱子上擦干,又道,“天凉,把马身上也擦一擦。明儿还得靠它走,不能叫病了!” “明儿就回洛阳?” 戚绣绣原为徐州广陵人(即今扬州),因旱灾家中破产,被父母卖做童养媳,接着婚后没两年就被丈夫卖掉了,辗转多家,十几年前被周家买入,虽在中原已久,但还带着江东口音,软绵绵的。周澈听惯了北音,挺喜欢听她说话的,觉得别有风情,答道:“我不走了,应该很长时间也不会走。” “少君,你说的是真的么?贱婢觉得族长说得挺对的,就算少主你和主母怄气,也没必要跑那么远从军,在县中凭借周家声望做个文吏不也是挺好的么?虽说也不能常住家中,需在县舍住宿,但至少离家近,回来方便,不用这么辛苦。” 戚绣绣被卖到周家时才十五、六岁,而周澈那会儿还不到十岁,虽说是婢女,实际如姐,特别周澈的“父母”亡故后,家中一切杂务多是由她操办,周澈可以说是由她“照顾”长大。两人相伴,如姐弟生活,彼此熟悉,说起话来并不拘束。 “大丈夫处世,当以建功立业,追卫、霍之功,得以封侯。” 戚绣绣从院门后捧出饲料,铺陈入马槽中,喂马儿吃。马儿饿坏了,连吃带嚼,甚是快意,不时还甩甩尾巴,昂昂脑袋。 见绣绣顾不上,周澈索性自去堂中寻了块破布,给马儿擦汗,便说道:“这几年有劳你顾家。你真别说,在军营这几年,我还真挺想你做的鸡米饭。你先做着,等我拜见完长辈回来吃。” “等贱婢给你做点饭,吃了再去!……,也不知道军营的饭食怎样,一群男子做饭,想来定是没有滋味,难以下咽。”绣儿观察周澈的脸,心疼地说道,“你,脸都瘦了。还变黑了。” 戚绣绣占着手,拉不住他,眼睁睁他推门出去,在马厩边跺了下脚,像是责怪又像是埋怨似的嘟哝道:“不是说,当兵三年回来,看着母猪都是西施么?况且奴家又不是母猪。少君难道弯了?” 记得她才来周家时,周澈可爱之极,像极了她未出嫁时家中的幼弟。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他。在他的父母亡故后,她更是一颗心全放在了他的身上,既把他当弟弟照顾,又把他当少主奉侍。而如今,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的童子已经长大成人,长成了一个弱冠青年。 她丢掉抹布,不知不觉地来到门边,往巷中去,寻找周澈的身影,正见他站在不远处的一处宅子前敲门。 周家子弟多美姿容,周澈自少习武,不似只知埋头书卷的腐儒那样弱不禁风,身高腿长,体态匀称,此时穿着黑色的袍服,颔下短须,除了腰间长刀,再无别的饰物,周身上下清清爽爽,走起来英姿飒爽。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倚着门扉,脸颊泛起一抹红晕,想道:“虽不及以前可爱,但长大却也有长大的好处呢。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宗族长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说是“拜见族中长辈”,他族中的长辈太多了,不可能每家都去,所以只打算去一下在目前族中威望最高的周乘家和托付田产的周鼎家。 周乘是周澈他们第五房的话事人,党锢之前任过泰山郡守;后来又迁沛国相,辞,不就。汉家制度,郡、国并立,国相与郡太守一样,都是两千石的高官,后来因受到党锢的牵连,去官归家,今年六十多岁了。 在泰山郡守任期爱民仁政,亲自领兵剿灭泰山贼寇,文武双全,为时人所赞叹。故太傅陈蕃尝叹曰:'若周子居者,真治国者器。譬诸宝剑,则世之干将。'“这是说他堪任治理国家的大才,如同宝剑里的极品“干将“一样难得和稀少。子居是周乘的字。 当然汝南周氏,不止周乘一位大贤。还有时值嫡系的周举他们家,周举字宣光,其父为故陈留太守周防,其人姿貌短陋,而博学洽闻,为儒者所宗,京师号称“五经纵横周宣光”,历任两千石的高官,曾被拜为侍中,与杜乔等七人分行天下,查处贪赃、安抚百姓,名重于顺帝朝。天下称之,号为时之“八俊”。二十年前亡故。 五经者,《诗》,《书》,《礼》,《易》,《春秋》。 他的儿子周勰,字巨胜;因恶外戚梁冀专权,不愿出仕。时梁冀贵盛,被其征命者,莫敢不应,唯勰前后三辟,竟不能屈。后举贤良方正,不应。又公车征,玄纁备礼,固辞废疾。在前年病逝。去世后,蔡邕为他写了诔碑。 他的嫡长子周恂继承汝南周氏大族长之位,亦是闻名郡中,被郡守称赞为州郡英才、一时俊彦。 周氏嫡系长房从周举的祖父周扬到他的曾孙周恂,六世单传,皆有名当世。 周乘一脉秉承第五房先祖周良公的作风,“产业每增,辄以赡宗族、亲友”,所以田地、家资普遍不多,甚至有的支脉可称贫穷,比如他的长子,因为“家贫无书”,以至不得不去周恂家借阅。 开门的是周乘的小儿子,见是周澈,客气地说道:“原来是五房的二郎回来了?” “刚刚到家,特来拜见叔公。”周澈恭礼道。 “家君前几天带着吾家诸兄去了颍川颍阴造访荀氏,至今未归,所以由吾暂看家门。”周乘的小儿子道。 “荀氏”,即颍川郡望--颍阴荀氏,颍阴(今许昌),隶属颍川郡,城中最著名的有两大姓,一个刘氏,一个荀氏。刘氏乃前汉“济北贞王”之后,荀氏则是战国时儒学大师荀况的后裔。 “可是与大族长同去的?是为了荀公昱丧礼么?”周澈道。 “汝从洛阳归,不知耶?” “吾知。”周澈回道。 荀公昱即荀昱。与李膺、王畅、杜密、刘佑、魏朗、赵典、朱寓号为八俊,位至沛相。好结交,人称“天下好交荀伯修“,与人称“天下楷模李元礼“的李膺齐名。因之前和大将军窦武谋诛宦官事败,后也与李膺同被宦官迫害而死。后来还出了“荀氏八龙”八位俊才,闻名天下。后来的闻名史册的荀彧就是出自荀氏 “既然如此,澈就不打扰了。” 周澈和周乘诸子的关系泛泛,虽为同族,共住一里,平素的来往并不多,听得周乘不在,便告辞离去。周乘的小儿子没有留他,等他离开,关上了门。 听到关门的声音,周澈有点无奈。 他来拜访周乘,表面上是因为周乘在本族中的威望最高,实际上奔着庐江周氏线索来的,因为根据原“周澈”的记忆:他们这房有一支支脉在西汉末年受到王莽之乱祸害,遂于汝南周氏分家,在庐江舒城自立门户。在本朝竟然做到了太尉之三公位。周澈的目的是来打听周异的消息--即周瑜之父,虽然现在周瑜还没出生。 离开周乘家,顺着巷子向东,走过几户宅院,来到周鼎家门前时,周澈的心情变得好起来。 周鼎家的宅院很大,前后三进。 院门为悬山顶,正脊高耸,两边呈坡状倾斜,檐头延伸在外,铺着卷云纹的瓦当。瓦当俗称瓦头,是处於屋檐部位最下一个筒瓦的端头,上面常有装饰性的图案或文字,功用是既便於从屋顶上漏水,又起着保护檐头的作用,同时还能增加建筑物的美观。 周澈立在周鼎家门前,举手敲门。 很快,有人开了门,身着褐衣,乃是周鼎家的小奴。他抬头见是周澈,满脸堆笑,说道:“澈君回来了!是来找我家主人的么?快请进来。” 周澈入内打量着,门内右侧是一个长方形的石槽,门庭两边是马厩,也是悬山式,左右对称。门左边与马厩相对,挨着墙有两间屋子,这是门人和养马人住的。 前院地方不小,不过除此之外,就再无建筑了。对着大门有一条石板路,很宽阔,足可容马车通行,伸向中院。石板路两侧都是坚实的土地。 沿着石板路前行,穿过中门,迎面一个亭园。 亭园的左边是一座阁楼,右边是一个高台,两者之间有回廊相连。 阁楼有三层高,峻拔陡峭,楼顶采用的是歇山顶,四角翘起。在最上边的屋脊两端各装饰了一只瑞鸟,作相对卧立状。楼体雪白,门窗红褐。楼外有阶梯通入楼内,每一层都有凉台。天气好的日子,可立在上边凭栏远眺、观赏风物;下雨雪时,因为凉台上有腰檐挑出,足能遮风避雨,也可聚三五好友、拥炉饮酒。 这座阁楼,便是周鼎家人居住的地方;而右边的高台,则是祭祀所在。 “澈君,家主正在亭中饮酒,要小奴去通报一声么?” 顺着小奴的指向,周澈见在院中的亭园里,可不是正有一人在亭下饮酒?他说道:“不必了,我过去就是。”小奴自退回前院,守门户。 亭子是四角攒顶,下有平台,内置卧榻。四周环绕修竹花卉。如今秋季,花多凋零,竹子不多,稀稀疏疏的,但错落有致,有的竹叶还泛着绿色,有的已经变黄了。 一个男子以手支头,斜卧榻上。从周澈这个角度可以到他没有束髻,散发敞怀,空出的一只手拿着青铜酒樽,闭着眼,在听跪坐在榻前的两个侍女鼓乐唱曲。 伴着乐声,周澈走到亭前。侍女们见了他,想停下乐曲。周澈摇了摇手,示意她们继续。 待一曲舞罢,周澈撩起衣角,跪拜在地。 周鼎挥了挥手,说道:“起来,起来!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总这么拘束无趣!” “仲兄,今日天气虽好,但秋风渐凉。穿衣还是需要多加谨慎的啊。” 周鼎只穿了件薄衣,还没有掩怀,听了周澈的提醒,他浑不在意,从榻上起身,由侍女给他穿上鞋子,扯住周澈的手,笑道:“几年没见你,我手痒痒的。……,阿奴,取剑来。”侍女应了,退出亭外。 “阿二,你别的都不行,也就击剑是个好手。有时候我也就奇怪了,要说你和元福都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怎么就那么不开窍呢?嘿,愁也愁死我了!” 元福是周仓的字。 周澈说道:“元福力大,如有天授,远过于澈。澈虽击剑稍强,但那也是因为元福偏爱长兵对此技不感兴趣,所以才让澈侥幸领先。” 周澈把酒樽捡起,放在案上。周鼎伸手拿过,也不嫌脏,从边儿上的铜卮中舀了一勺酒,倒入樽中,又舀了一勺,连瓢一块儿递给周澈,说道:“来,同饮,同饮!” 周澈接过来,两人皆一饮而尽。饮完一樽,又连饮两樽。侍女把剑取来了。周鼎随手将酒樽又丢到地上,接过剑,分给周澈一把。他立在亭中,披发执剑,左右观顾,定了定心绪:“开始吧” 这个年代的汉族击剑之术,分为两种,一种执剑在手,进退格杀。另一种则是“投掷”,把剑投出去,远距离杀敌,军中有喜欢用“短戟”的,投掷伤人,和这个差不多,走的是同一路子。 周鼎早年做过郡都尉,如今和周澈竞技自然是前者。其实如果单是投掷,用短戟更好,但短戟的柄长,投掷较为容易。剑又要比箭矢重多了,又没弓可放,全凭一点感觉。初学者因掌握不好力度,或者投过,或者不及,又或者投偏,又或者不能保持剑尖在前。 两人来到院子中央,周澈缓缓从鞘中抽出长剑,寒光闪闪,锋利异常,竟然是军队的制式长剑,重量也正好,非常趁手。 周鼎双手执剑,摆出一个奇怪的姿势,就像一只正在侧飞的大雁。 “贤弟请吧!” 周澈也不客气,大喝一声,一步上前,手中长剑凌厉地向周鼎刺去,这一剑简洁异常,没有半点多余的招式,力量十足。 “来得好!” 周鼎是识货之人,不由赞赏一声,但他并不躲闪,挥剑横劈,和周澈的剑硬碰硬地撞击在一起。 只听‘当!’一声刺响,周澈被震得双臂发麻,手中长剑险些脱手而出,周鼎也被震得后退一步。 “这几年你没退步啊!比元福好多了。” 不等周澈收剑回去,周鼎反手一剑刺来,角度刁钻,快如闪电,周澈急忙挥刀封挡,当两刀再次撞击,周澈却发现周鼎的力量陡然间大了两倍不止,他再也握不住长剑,长剑脱手而出,飞出两丈多远。 “吾输了!”周澈举起手,苦笑道:“吾真愚也,怎是仲兄对手?仲兄天命之年,还有此威,澈服哉。” 周鼎一收剑笑道:“汝错焉,汝之力胜于吾,是汝不会用,未发挥大效。也怪你父亲去世的早,你大哥又是儒生,没把我们这房的周氏武学传给你。” “周氏武学?” “坐下来说——”周鼎指着院角的几块大石笑道:“去哪里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游侠姜枫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起身,为戚绣绣盖上被子,抚了抚她的脸颊,这时戚绣绣伸手握住周澈的手道:“少君,容妾身起来伺候少君饭食。” “绣儿有心了,昨晚过于疲劳,还是吾自动手吧。你且歇息。”周澈柔声抚慰道。 “少君!你好坏啊。甚疲劳呀?”戚绣绣脸颊通红,把头埋进枕头里。 周澈笑笑,穿好衣着,到厨房弄吃的。 小半时辰后,戚绣绣也起来了,周澈煮了小半锅的麦米饭、十几个鸡蛋,并装了一瓮的酱,周澈准备带去周仓他们亭舍吃。 “绣儿。饭食在灶台那里。”周澈指了指厨房。 “少君。你要出去么?”戚绣绣问道。 “我去找周仓。” “那把这个换上。”戚绣绣跑进里屋。 “绣儿?”周澈挠了挠头。 见到从里屋出来的戚绣绣拿着套衣服,周澈道:“真是有劳绣儿了。” 原来戚绣绣把周澈穿回的衣服拿走,换个套新的给他。 待周澈走时,她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院外,叮嘱他:“下次回来记得将换洗的衣服拿回来,别丢在亭里。周仓他们都是糙汉,估计也给你洗不干净。……,在亭舍要多吃饭,出日头的时候晒晒被褥。……,少君,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短则五日,长则十天。” “路上慢一点,几十里地呢,别一口气跑完。累了就歇会儿。” 不管她说什么,周澈都笑吟吟地应下,牵马出了院子,说道:“我不在家中,若有什么事儿,你便去找我的仲兄。平时你一人在家,虽说邻舍都是族人,但夜时门户一定要关好。”诸如此类,也交代了戚绣绣几句。 …… 周澈走出坊门,忽然背后有人喊他:“澈君!留步。” 周澈回头一看,发现原来是周鼎家的家奴,就止步道:“汝唤吾何事?” “澈君,我家主人让我把此物交予澈君。”气喘吁吁地家奴递上一个包袱。 “有劳了。多谢。”周澈接过包袱道。 “那告辞了,我回去禀告主人。”那家奴执礼离开。 周澈打开包袱一看,一本簿册以及一些瓷瓶,似乎是放药丸的。 “啊!我知道了,这就是昨晚说的易筋之法。”周澈拍了拍自己脑袋道。 此时,周澈走在官道上怔怔地望着远处一枣树,几名的光屁股稚童正爬在树上用竹竿敲打红澄澄的枣果。 周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见,显得有心烦意乱,他还在回味刚才那本簿册上的一席话,筑基、易筋、洗髓,乃至大成,他现在才明白,要练到所谓的宗师高手那一步是多么遥不可及。 昨晚周鼎说的话已经有些明白,学武功必须要从小开始训练,进行筑基,长大以后,力量和速度才会异于常人,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人的潜能。所以像王越和童渊、.....或者汉家名将周亚夫、皇甫嵩、段颖;他们的父亲或师父不是门派首领或者军中大将,只有他们才懂得如何培养儿子或亲传弟子,从小用特殊的方法对他们进行筋骨改造,估计筑基就是这个意思。 而那些士兵则是普通农民,成年以后才加入军队,而那时他们已经无法筑基,所以他们只能练习刀法熟练,永远成不了大将。就算是江湖中的各门派弟子也有亲疏远近三六九等之分 所谓的武功并不是什么高深的刀法,而是在于使用刀法的人。就像后世的网游竞技界有句名言:竞技游戏,没有辣鸡的职业,只有辣鸡的玩家。 之前发现自己穿越重生来到这个时空,经历那么多事情,他觉得拳头硬才是真理,更重要的是所谓的“黄巾之乱”已经开始酝酿了,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最安静的。他没有足够的文学素养,当不了文臣谋士,那只有走从武这条路。 而且这个时代还有典韦、关羽、张飞、赵云、孙策、..... 无数让他心摇神荡的猛将都会一一出现在他眼前,他几天前还曾经梦想自己也能成为其中一员,可现在.....他竟然有绝望了。 周鼎用一种婉转的方法告诉他了武技和武艺的区别,武技只是拳脚招式,而武艺却是力量。 周澈一米七五的身高却舞不动五十斤的枪,而矮他半个头且年过半百的周鼎却能耍动五十斤重的长枪。 周澈澈觉得他把这个时代的武艺想得太简单了。 因与路上想事情耽误住了时间,等周澈到周仓他们亭舍,已快傍晚了。 刚进舍门,就看见周仓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举重,搬着一块儿嶙峋的大石头,重复从小腹举到胸前,应是已举了很长时间,他头顶热气腾腾,汗流浃背,脸也挣得通红,面颊上的疤痕充了血,跟个血蜈蚣似的,拿出去足能吓倒一片孩童。 周仓看见了周澈:“三叔,你怎么来了,咋不在家多歇几日。” “我是有事情啊,你父亲叫我来请教你。”周澈扬了扬手里的包袱,甩给周仓。 周仓接住包袱,打开一看,又将瓷瓶打开,里面是十颗朱红色的丹药,大如葡萄,气味芬芳:“这是易筋丹,我们周氏一脉的独门秘药,我之前也在吃,嘻嘻!不过一天只能吃一颗,有一次我偷吃了两颗,差把我热死。” “三叔,我父亲说,你不用沮丧,你有这么高的身材,这么健壮的体格,筋脉也不亚于我,这就是天资,你只要能引出丹田之力,我相信你的成就会远远超过我,你是大器晚成。”周仓把包袱还给周澈。 周澈心中涌起一股豪情,开始又有了信心,他走进亭舍,周仓随后。 周澈在案台上打开包袱,拾起卷轴缓缓展开,他的心顿时怦怦地跳了起来,只见卷轴内发黄的绢布上是一幅幅人物画,一人在练剑,栩栩如生,一共有十八幅图,每一幅图旁边还有几行明文字。 翻到最后,看见一张纸条,应该是周鼎专门写给他。 ‘此乃周氏易筋武学,易筋之法种类繁多,各有千秋,周家以剑法入门,辅以丹药,一年可成,贤弟虽过最佳之年,但资质天生,或许和常人不同.....’ 周澈从瓶中倒出一颗药,托在手心凝视,朱红色的药丸在光线下映出一种奇异的光泽,他毫不犹豫地将药丸送入口中,嚼碎咽下。 周澈久久注视着第一幅图,又闭目冥思片刻,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胸腹之间涌起一股热气,他轻轻低喝一声,手中雪亮的长剑霍地劈出。 ........ 周澈筋疲力尽地在台阶前坐下,浑身大汗,在此之前一个时辰,他像疯了一样练习周鼎送来的剑法。 那颗丹药使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燃烧起来,用井水浇身也没有用,只有练习周鼎教他的剑法,他才仿佛找到一个宣泄的口子,把体内的热量宣泄殆尽,他也累得筋疲力尽了。 周澈重重喘着粗气,他浑身酸软,连拿剑的力量都没有了,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周仓坐到他身边,同情地望着他,“很难受,对吧!” 周澈苦笑一声,“你怎么受得了?” “我都是脱去衣服,如果实在热得受不了,就喝上几口药,马上就舒服了很多。”周仓嘻嘻道。 “三叔,你且练着,我已经让阿强去买酒食了。”周仓说完就去院子里舞刀了。 忽然舍外奔进一人,叫道:“不好了,不好了!” 周仓迎上去,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不要着急,你且慢慢说来。……,你叫什么名字?” “卖肉的老胡被人杀了!” “小人卫伯文。……,刚才小人去买肉,咱们横路亭里,老胡卖的羊肉最好,便去寻他。刚到他的肉摊前,就见姜枫将他杀了。” 自称叫“卫伯文”的这人大概是路上跑得急了,说话时不时喘着粗气,三言两语将目睹的杀人过程讲完,兴奋地称叹:“大仓、阿庆,这姜枫真是大丈夫,言出必行!” 周澈听得一头雾水,“这老胡怎么就被人杀了”,尚未听得明白,庆锋已附和卫伯文的话,大声称赞。周仓虽口不言说,但观其神色,亦是一副十分钦佩的模样。 他越发奇怪,心知“姜枫”必是关键,当下问道:“姜枫是谁?” 卫伯文像是听到了多大个怪事一样,撑大了眼睛,反问道:“澈君不知姜枫是谁?” 庆锋说道:“澈君才来,又好几年不在家乡,当然不知此人。” “怎么?这个‘姜枫’很有名气么?” “远的不敢说,只周边乡亭,没有不知道他的。” 周澈登时了然,心道:“必是又一个乡间轻侠。”问卫伯文,“案发何处?” “市集。” “姜枫人呢?” “跑了!” 周澈看了看周仓,周仓深呼吸一口,稳住心神,进入角色,从容不迫地说道:“按照律法,亭部内有盗贼发,而亭部不知情,或者没有作为的,都会受到处罚。一年出现三次以上,上至县君、县丞、县尉都得被悉数免职。光天化日之下,有杀人案发,咱们得快点过去现场。……,庆锋,你帮我将行李拿来。三叔你也帮帮忙,我人手不够。” “固所愿也。”周澈道。 庆锋将行李中放的有亭长的袍服、执法工具,都是从县里领来的。时间紧迫,来不及换衣服,只将帻巾取下,换上代表“亭长”职位的赤色帻巾,又拿了木板和绳索,递于周仓, 周仓问道:“市集离得远么?”木板上刻有律法,绳索用来捆人,这两样是亭长执法的必备物品。 “不远,出了亭舍向南走,不到两里地。” “既然如此,诸君,咱们便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吧?” 庆锋等人齐齐应诺。 卫伯文前头带路,周澈、庆锋等追随马后。周仓按刀跨马,奔往案发的现场,——市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命案经过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穿越前,周澈也是在社会上闯荡上的,但命案,从来没有见过。穿越后,尽管汉代民风剽悍,可杀人这这种事儿,最多也只是听闻而已。如今却发生在眼前,他回忆前世看过的那些警匪剧,调查案犯的背景很重要,便问周仓:“你刚才说姜枫在本地很有名?是咱们亭的人么?多大了?家里以何营生?” “三叔,他不是咱们亭人,系胡乡亭人。今年该有二十四五,家中务农为生。” 胡乡亭在横路亭的北边,两亭相连,归同一个乡管辖。 周澈“噢”了声,又问:“既是胡乡亭人,却来本亭杀人,……,那老胡与他有仇么?” 这时卫伯文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的确和老胡有仇。” “缘何结仇?” “胡乡亭比咱们亭小,市集上的东西也不如咱们齐全,所以,他们亭部的人常来本部买东西。” “可是他俩在买东西时起了口角争执?” “是,也不是。” “此话怎讲?” 此时日头西移,官道上的行人少了一些。 周仓笑了笑,伸手把他招到马前,问道:“你还是正给我讲姜枫和老胡结仇的事儿,你清楚么?” “怎么不清楚!这事情早几天前就传遍乡里,那时候姜枫就放下狠话,只是那屠夫不当回事情。” “噢?”周澈忽然发声。 “他之所以和老胡结仇,是因为他的父亲。” “因为他的父亲?”联系之前的话,周仓顿时了然,说道,“……,可是他的父亲和老胡在市集上起了争执?” “也不能说是争执,只能说是受辱。” “你细细讲来。” “咱们横路亭的大市五天一次。五天前,姜父来买东西,不小心碰到了老胡的肉摊,弄掉了一块肉。那屠夫性子粗暴,便上前推搡辱骂。可怜姜父快六十的人了,硬是当着乡亲们的面,被他推倒地上,污言秽语地骂了半天。……,你说,姜枫怎能不生气?” 两汉以孝治国,孩童识字后,读的第一本书就是《孝经》。老父受辱,姜枫不生气才是怪事。 “原来如此!……为父杀人,这姜枫倒是个孝子。” 因为父亲受辱就杀人,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放在当时并不奇怪。 当世去上古未远,民风质朴,复仇之风盛行,复仇不止局限在血亲之间,乃至为老师、为朋友报仇杀人的事例,都屡见不鲜。 百余年前,大名士桓谭曾说过一番话,讲的就是这种风俗:“今人相杀伤,虽已伏法,而私结怨雠,子孙相报,后忿深前,至於灭户殄业,而俗称豪健,故虽怯弱,犹勉而行之。” 卫伯文摇了摇头,说道:“不止为父杀人!” “还有别的隐情?” 韦强接口说道:“姜父受辱之时,姜枫没在家中。他次日回来,见老父在屋内独自垂泪,询问后方才知晓,当即就去寻老胡。可是不巧,因为头天晚上坦睡院中,老胡染了病恙。” “生病了?” “姜枫杀人”的故事一波三折,冲淡了周澈围观的兴致,他问道:“那怎么办?”隐约猜到,“是了,姜枫直到今日方杀老胡,可是当时老胡求饶了么?” “老胡不认识姜父,但却认识姜枫,知其威名,所以在姜枫找上门后,有过求饶。不过姜枫当时放过他,却不是因为他的求饶。” “那是为何?” “因为姜枫认为,在老胡生病的时候杀他有失仁义,君子不应趁人之危,所以放过了他,并和他相约,等他病好了,再公平相斗。” “竟是如此!”周澈啧啧称奇,心道,“倒也当得起‘奇士’二字了。”追问道,“接着呢?” 卫伯文说道:“接着就是今天了。老胡既能出摊卖肉,说明病肯定是好了。病既然好了,老胡当然言出必行。” 游侠讲究的是“重然诺”,说出去的话一定要做到。 听完“姜枫杀人”的来龙去脉,周澈已不能单纯地将他视为杀人案犯了。姜枫此举,分明有古游侠之风。 他瞧了卫伯文几眼,问道,“你认得姜枫么?” “认得。” “我看你好像很佩服他?” “如此大丈夫,谁不佩服?” “那你又为何来亭中报案?难道就不怕姜枫被亭长捉拿了?”周澈指了指周仓手中的木板,说道,“按照律法,他这是故意杀人。‘贼杀人,及与谋者,皆弃市’。你这样佩服他,难道就忍心看他被捉、被杀?被曝尸街头?” 卫伯文咧着嘴,满不在乎地笑道:“澈君,俺也不瞒你。姜枫本就朋友多,如今又做下这等孝事,名声必定越发远扬,郡县中的豪桀都会欢迎他上门,当贵客一样招待,并主动帮他藏匿行踪。只要没当场抓住他,以后永远都不可能抓住他。” 当今之世,豪桀大户交接游侠、隐匿不法是寻常可见的事情。周澈的族人便曾藏匿过“不法”,虽然并非姜枫这类轻侠,而是受到朝廷通缉的名士,但性质上总是一样的,都是通缉要犯。 周澈知道他不是在胡说,默然不语。 …… 不多久,周仓等来到市场。 “市”上人很多,大部分拥挤在老胡的肉摊前,众星捧月似的簇拥几个一看就是“轻侠”的少年,听他们兴奋无比地大声说些甚么。 卫伯文分开喧嚷的人群,高声叫道:“亭长来了,都让开点,让开点!” 周仓下了马,由卫伯文和韦强一左一右护着,挤进人群,到了里边。 人群中有块空地,一具尸体躺在其中。 周澈瞧见周仓蹲下身,用木板拨开尸体的短衣,身上没有伤痕,只脖颈上有处刀伤,大动脉被刺破,血流满身、一地。 在韦强和庆锋的弹压下,周围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喧闹变成了窃窃私语。 “你们看吧,他们肯定抓不着姜枫,用不了几天,说不定就会被免职了。” 周仓站起身,环顾周围,朗声说道:“在下周仓,横路亭长。尔等都是本亭人么?” 有人应是,有人说不是。 “有认识姜枫的么?” 所有人都应是。 “案发时,有谁目睹了经过?” 又好几个人应是。 “目睹经过的请到这边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这次没人应声了。众人只管小声说话,没有一个挪脚的。 卫伯文自告奋勇,上去拉人。 趁这空儿,周澈问韦强:“怎么没有老胡的家人?”围观诸人明显都是看热闹的,如果有老胡的亲戚、家人在,不可能是这样子。 “去年疫病,老胡的家人大多病死,只剩下了一个妻子、一个幼女。” 去年疫病横行,死了很多人。为此,朝廷还专门派了常侍、中谒者巡行、送医药。 周仓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阿强你先将尸体收了,然后去通知他家中一声。” 案情很明朗,姜枫因仇杀人,现场没什么勘查的必要。人已经死了,尸体也不能总留在地上。既然老胡家里只有一对妻女,没有男子,那收拾尸体的活儿就由亭中代办就是。 韦强应诺。 卫伯文拽了两个刚才应声的人过来,等周仓问话。 拉了好几个人,都不肯近前,只有两个少年实在挣脱不开,不情不愿地被拽了过来。 其中一个大声说道:“老胡先是辱骂其父,又跪地向姜枫求饶,这样的行为怎么能称得上大丈夫呢?被杀死纯属自找!有什么可问的?” 另一个挑衅似的斜着眼看周仓:“姜枫早就跑了。你要不怕死,尽管去追!” 周澈心道:“观此二少年的恶劣态度,姜枫看来真颇得本地人望。” 周仓闻言一笑,自是不会与两个尚未弱冠的少年生气,温和地问道,“往哪里跑了?” “北边。” 卫伯文将围观众人轰散,插口说道:“应该是往颍川郡了。” “颍川?” “姜枫本是颍川许县人,到他祖父那一辈儿才迁到本地,在颍川有不少亲戚。” 周澈举目向北。 卫伯文笑道:“别看了,早就跑远了,骑马也追不上了。” 的确不好追赶。 穿越后,周澈就发现,现时的气候比穿越前暖和,人口又少,地方上的山林、草泽没有得到足够的开发,野生的林木极多。视线可及之处、田地的尽头,便是一片茂密的树林。林子边是一片小山丘。山丘中有河水流过,河道转弯处,水草茂盛。 这样的地理环境下,在案犯已逃的情况下,即使将全亭的人撒出去,没个一天两天的,也难见成效。 “他家中除了老父,还有别的亲人么?有妻、子么?……”周仓问道 卫伯文答道:“姜枫尚未婚配,下边有个堂弟。” “堂弟?” “是啊。不过,他弟与他不同,好读书,性柔和。……,对了,听说他弟还在县里读过书呢,好像师从的便是周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追踪调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汝南周氏自前汉周燕之后,族中贤人辈出,慕名而来拜师求学的人很多。便只本县,至少一半的读书人都是出自诸周门下。另一半?当然是袁家门下。这个年代,造纸术才刚刚兴起,印刷术基本没有,看书都是竹简,普通人家根本读不起书,这些知识全部垄断在士族地主阶级手里。 周澈觉得一个“游侠之弟”居然潜心好学有点惊讶,但是周仓对此并不以为意,对卫伯文问道:“他弟现在何处?” “应在家中。” “你可知他家在胡乡亭何处么?” “知道。” “那就再麻烦你前头带路,领我去他家中看看。” “亭长是要去查封他的家产么?” 按照律法,严重的刑事案件要“收其妻、子、财、田宅”,也就是要连坐妻、子,并查封家产。 “查封家产是县里边的权力,我一个亭长岂能为之?” “那是想去他家抓他么?他肯定不会藏回家里的!” 不管姜枫会不会藏回家中,想要查案,就不能不去他家看看。周仓随便找了个借口,说道:“儿子杀人亡命,他的父亲也不知晓不晓得,我去安慰安慰他的父亲。” 韦强在市集上找了个木板,又招呼了两个人过来帮忙,把老胡的尸体放上去,准备回亭中,听见了周仓的这句话,问道,“亭长,要不要俺陪你同去?” “不必。你只管将老胡的尸体搬去亭中。” 之前被抓过来的那两个少年,满脸不忿地瞪着周仓。 周仓毫不介意地冲他们笑了笑,翻身上马。 …… 当时没有“村”这个概念。县的下边是乡,依据乡的大小不同,每个乡中又分别会有几个亭。 乡主要掌管户籍,亭主要掌管治安,两者之间没有统属关系,都是归县中直接管辖。 再往下,就是“里”了,最小的行政单位。 姜枫家住“胡乡亭前庄里”,因为是越界,所以周仓先去胡乡亭找当地亭长打个招呼。很不巧,适逢该亭亭长休沐,回家去了。 亭中的“求盗”姓张,本来很热情,一听是为姜枫而来,再一打听是姜枫杀了人,登时脸上就冷了下来,明面上配合,实际上推三阻四,磨蹭了好一会儿,就是不肯带周仓去姜枫家。 卫伯文悄悄地对周仓说:“亭长,姜枫名闻乡里,老张乃是他本亭的求盗,两人交情不浅。你指望他配合,没可能的。” 周澈在旁听完后,当机立断对周仓道:“反正卫伯文知道姜枫的家,不怕找不到门。” 周仓点了点头,当即告辞。 …… 出了胡乡亭舍,走在路上,周澈不禁感慨。 穿越至今,他不是头回见识到游侠的威风,城中也有不少轻侠少年,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姜枫。历数卫伯文、韦强、庆锋、恶少年、胡乡亭的“求盗”,人人对他交口称赞,伏首贴耳。 他感叹地想道:“一人之威,下至黔首,上到亭舍,一个小小的乡中轻侠竟有此等威势!” 姜枫家所在的“前庄里”,紧邻胡乡亭舍,下了官道,转入乡路,走没多时,麦田、树木环绕中,一个聚落出现眼前。 “里”多呈长方形,也有方形的,为方便管理和防盗,其外皆有墙垣。乡下的里,有些还挖的有壕沟。有墙垣,自然也就有供人出入的“里门”。大的“里”四个门,小的“里”两个门。 “前庄里”不大,只有两个门。卫伯文在前,周仓等人牵马在后,二三人步入门中。 里门内,两个黑衣汉子正蹲在墙边的阴影里聊天,瞧见周澈三人,都站了起来,其中一个迎上来,满脸带笑,说道:“卫郎,你怎么来?”很明显认识卫伯文。 卫伯文没理他,对周仓说道:“亭长,这就是前庄里了。他是里监门。” “里监门”,负责里门的启闭,同时也监督住民、外人出入,地位很低。 给周仓介绍完,卫伯文这才对那汉子说道:“这一位是俺们亭的亭长仓君。姜枫犯了事,杀了人,仓君要去他家中看看。……,你快些去通知你们里长!” 那汉子唬了一跳,道:“阿姜哥杀了人?哎呀,他杀的可是屠夫老胡?俺说呢,下午他出去时怎么拿了把刀!……,当时也没看出来呀,他还笑眯眯地和俺说了会儿话呢!”不住口的惋惜,“早知道,说什么也要把他拦住!” “你怎么这么聒噪!快点去,找你们里长来。俺和仓君先去姜家了。” “是,是。” 卫伯文带着周澈等进入“里”内。 到底是乡下地方,比不得县中。县中各“里”内的道路都很直,从这个里门笔直地通向对面里门,居民住宅就分布在直道的两侧,“比户相连,列巷而居”,排列得极其整齐。 而“前庄里”内的路既不平、也不直。路边的民居也不整齐,有的前出,有的靠后,有些人家门前泼了水,一踩一脚泥。 里中的住民大概四五十户,大半关着门。 路过两家没关门的,一家有一个老妇坐在树下用篾条编制物事;一家有两个小孩子在院中玩水和泥。 目睹此景,周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小时候,记得年少时,也曾与伙伴们一起玩泥堆沙。步行在静悄悄的里中,墙黄树苍,老少悠闲,阳光晒在身上,恍惚间,他有时空交错之感。 …… “亭长,这里就是姜家了。”卫伯文停到了一户人家门前。 从门外看去,这宅院不但小,还很破落。土夯的院墙不高,没涂石灰,露着黄泥在外。两扇矮矮的木门,也不知多久没整修了,受风吹雨打,崩裂出不少细缝,漆也掉了大半,黑一块、白一块,便如大花脸也似。 在乡中威名远播的姜枫,家中却如此寒苦? 这和周澈的想象完全不同。要非卫伯文领路,他都要觉得是走错了:“姜枫家如此破败?” “姜枫好助人,听见谁家有难,必倾囊相助。每得钱财,除了留下供他老父吃用以及供幼弟读书之外,皆散掉救人急困了,当然没有余财修整宅院。” “原来如此。” 在周澈眼中,姜枫的形象一点点地丰满起来。 “重然诺、有仁孝,名闻乡里,急人之急。虽只是个乡下轻侠,却也不容小觑,如有机会,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他来姜家,初衷是为了摸一摸情况,但此时,联系一路上对姜枫的听闻,再联想到他所图谋的“大计”,却有个想法隐约浮上了心头。 卫伯文上前敲门,好一会儿,才听到院中有人问道:“谁人?”是个男子的声音。 卫伯文认识姜枫,来过姜家,自然也认识他的弟弟,小声说:“这是姜枫的弟弟姜俏,字俊杰。”大声回答,“俺,老卫。”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出来一个少年。 周澈观看,见他年约十五六,面色苍白,个子很低,身形极瘦,穿了件黑色的儒服,松松垮垮的,好似套了个矮竹竿,左手中拿了一卷竹简,刚才可能是在读书。 “原来是卫君。吾兄外出,尚未归来。……,这二位是?” “这位是俺亭的亭长仓君,另外一位是亭长三叔澈君。俺们来,正是为了你的兄长。他杀了屠夫老胡!” “啊?” “哗啦”一声,姜俏手中的竹简坠地:“杀、杀、杀了老胡?” 院中太小,马进不去,周澈、周仓将缰绳交给卫伯文,吩咐栓在门外,周澈和颜悦色地说道:“你不必惊怕,我们此次不是为办案而来,只是听说你父亲年老,所以过来看看他。” 姜俏缓过神来,作了一揖,说道:“见过澈君、仓君。” 周澈端详了他两眼,说道:“听说你曾从我族中诸贤读书?师从何人?” “周琨门下。” “周琨”,即周乘的二儿子。 目前周氏族中除嫡长房周恂家外,就数第五房周乘公最有威望,也数他的门徒最多,有的登堂入室,有的只算旁听。周澈虽与他同居一里,但也不能尽识他的弟子,笑道:“周乘公是我的再从父,如此说来,你我不是外人。” 周仓朝院里看了看,问道:“老夫人在家么?” “在。” “请带我们进去拜见一下。” 姜俏的老师是周澈的再从父的二儿子,对这个要求他不能推脱,只得让开门。 院子不大,三间土房。院角茅厕边儿,整了一垄菜畦,还没发芽,不知道种的甚么。 左边屋门半掩,听到里边有些动静。 姜俏犹豫了下,说道:“老父年高,受不得惊吓。澈君、仓君,尚请你暂不要提及吾兄之事。如有何欲问,问吾就是,吾知无不言。” “好,好。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 姜俏请他们在院中稍候,先入屋内,过了片刻,又出来,请他与卫伯文进去。 周澈随周仓跨过门槛,进入屋内。外边虽暖,屋内阴凉。 他闭了闭眼,待适应阴暗的光线后,复又观看。 屋内狭窄,地是黑土,没有铺砖,坑坑洼洼的,摆放了一个木床、一个简陋的案几。案几上一盏陶碗,碗边破了个口子,里边存了小半碗水。 除此之外,再无别物。真个家徒四壁。 一个老汉坐在床上,手头放着细麻绳和小捆干草,见周澈、周仓、卫伯文进来,便要起身。 周澈忙走上前,把他按住,笑道:“小子晚辈,老丈何需客气。”睃了眼细麻绳、干草,问道,“在制草鞋?室内光线不亮,能看清么?” 姜父抹了把眼,说道:“看得清,看得清!”拿起未作完的草鞋,又道,“俺家中郎要能像三郎一样就好了!你看看,这草鞋,穿不了几天就弄破,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做些甚么。……,听三郎说,二位与他是同学?” 老人家说话有点絮叨,口齿也不太清晰,有几个字周澈没听清楚。听完了老人家的话,他瞧了一眼姜俏。姜俏面色微红,拘束不安。 周澈心中想道:“这少年颇有急智,应是怕我提及姜枫,故此先替我报了家门,伪称是同学。” 虽是伪称,但他与周仓本不是为“兴师问罪”而来,也不生气,顺势指了指周仓说道:“是啊。这位是周仓周元福,是县君任命的横路亭长,所以来家中看看您老人家。” “任了横路亭长?好啊,有出息。” “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东西。”周仓接过话头,顾盼室内,不经意似的问道,“二兄不在家么?” “下午就出去了,说是晚些回来。仓君也认识我儿么?” “见过几面。……,听说老人家在颍川有亲戚?我下个月可能要去颍川公办,有什么话需要带么?” “颍川?是有几户亲戚,我儿的叔伯们都在那边。不过,俺老了,腿倦难行,这些年走动得少。去年又是疫病,也不敢出远门,说起来,整整一年多没有去过了。……,都是些老亲戚,也没什么话可带的。”姜父眯缝着眼,瞧着周仓身后,问道,“后边站的,可是卫郎么?” “老夫人眼神真好,正是伯文!”卫伯文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拜倒在地。 “快起来!快起来!” 姜俏帮姜父将卫伯文扶起,对周澈、周仓说道:“二君初来吾里,要不要出去走走?” 周澈晓得他意思,是怕“言多有失”,也没推脱,扯了扯周仓衣角,颔首答应了,笑道:“好。” 在这临走之际,他看看卫伯文,又看看姜俏,想了一想姜枫的威能,不顾地上尘土,也端端正正地拜倒在地,对姜父行了一个大礼。 姜父忙不迭说:“这是做甚么!” “我与俊杰同学时,对俊杰的仁孝、好学,一向十分钦佩。这一拜,不但是拜老丈,……”他顿了下,意味深长地说道:“更是拜老丈教出了两个好儿子。” …… 出得院外,迎头碰上二人,一个是刚才的里监门,另一个是本地里长。 周仓拦住他们,说道:“老人年迈,不能太过打扰,你们就不要进去了。”对那里长说道,“我是横路亭的亭长,管不到你们这里来,但杀人重案,我回到本亭后,肯定是要向官寺禀报的。料来县里接了报案后,很快就会有人下来,到时肯定会来姜家。你做做准备。” 那里长连声应是。 周仓又转头对姜俏说道:“你知道你们颍川的亲戚住在哪里么?” 姜俏迟疑片刻,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周澈在一旁不觉失笑,这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说假话了!明知姜俏没老实回答,却也不加逼问。 他从腰畔取了些钱出来,交给姜俏,说道:“你兄长杀人亡命,牵连家中,你老父年纪大了,不能让跟着吃苦。我带的钱不多,这一点儿,你先拿着。” 姜俏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浑不知周澈唱的哪一出?不但是他,周仓诸人也是一头雾水。比照律法,姜枫这案子是要查封家产的,怎么却反给留钱? 姜俏惶恐不安,推辞再三。 周澈作色道:“你既师从琨先生,便是自家人,大丈夫当豪气直爽,怎可如女儿作态?……,你若不要,我这就去给老丈说,姜枫杀了人!” 姜俏这才无奈收下。 周澈回颜作笑,道:“这才对嘛。姜枫犯案是他的事儿,不能让老人受累。” …… 告别姜俏等人,周澈和周仓、卫伯文沿原路返回,出了里门,拐上官道,卫伯文先忍不住问道:“澈君,俺怎么搞不懂你是个什么意思呢?” “不懂?你不懂什么?” “不懂你到底想不想捉拿姜枫归案。” “还用说?我当然是要帮元福拿他归案!” “你这话,要放在来姜家前,俺信;现在却有点不信了。” “为何?” “俺有几点迷惑。” “说来听听。” “一来,你为何向老丈下拜?二则,明明姜俏撒谎,你为何不追问? “三者,你先对里长说会将此案上报县衙,接着又问姜俏知道不知道他们的亲戚住在哪儿,俺怎么觉得你这不像是在问地址,反而像是在暗示他县里早晚会派人去颍川捕拿,提醒他快点去颍川通风报讯?最后,临走前,又为何留钱?” “我不是说了么?姜枫犯案,是他的过错,不能连累他的老父。” “那第三条呢?” “是你想多了。” 这个答复看似能解释得通,可卫伯文却总觉得不对头,再问时,周澈就只是笑,不肯回答了。 又去问周仓,周仓说,等姜枫回来了,你就明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未雨绸缪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卫伯文的直觉很对,随着了解的深入,周澈的确不想帮周仓追捕姜枫了。 在报案之初,他是有想过帮周仓将案犯抓捕归案,以立威信,积累在众人心中的名望,但随着对姜枫越来越深入的了解,在了解了其为人、了解了其名望后,他的想法也随之改变了。 为什么改变?这就要从他回到汝南说起了。 ……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有两年,了然身处汉末。 因为“他”在并州遇见董卓,又在洛阳遇见少年曹操。就算他对历史再不精通,这两个名字总是听过的。 如果说,董卓、曹操的名字还只是巧合,那么,在先后听说了袁绍、荀攸的名字后,确定无疑必是汉末了。 最先听说的是袁绍。 当时在族人的一次聚会上,族中的长辈在堂上品茶评士,议论汝南、颍川两郡的名士。有人带着赞赏的语气夸奖道:“吾郡袁绍先服母丧,又行父服,弃官归家已四五年,闭庐不出。这样纯孝、遵循礼节的年轻人,很少见啊!” 在安城民坊听说了邻郡的荀攸。 荀攸十三岁的时候,他的祖父荀昙去世,过去荀昙手下一个叫张权的官吏,主动找来要求为荀昙守墓。荀攸对叔父荀衢说:“这个人脸上的神色反常,我猜他是做了什么奸猾的事情!”荀衢趁着晚上睡觉的时候趁机盘问,果然张权是因杀了人,逃亡在外,想以守墓隐藏自身。从此人们对荀攸另眼相待。 除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外,陆陆续续的他还听过许多别的人名,无一例外,都是汉末名人。 …… 只是,虽知身处汉末,但具体哪一年? 只知道现在的年号“建宁”,今年是“建宁三年”,然而是西元的哪一年?一头雾水。虽处汉末,离三国乱世大约还得十几二十年。 穿到这个时代的日子里,有块石头一直压在他的心头。 他怕的不是三国乱世,事实上,自知道汝南周氏和汝南袁家有联姻后,他大松了一口气。 四世三公的袁家,名声多响,虽然袁绍会败亡,但是可以大不了狐假虎威做个小地主,不敢想荣华富贵,至少可保住一条小命。 他怕的是黄巾起义。 穿越前也读过些书,知道义军所过之处的地方惨状,可千万不要三国没到,先在黄巾起义里丢了性命。而根据种种的蛛丝马迹,尤其近年,他分明地发现:似乎离黄巾起事不太远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危险,也不是死亡,而是明知有危险却不知这危险何时来到,如头顶悬着一柄剑,如履薄冰,如闭目在悬崖边走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 他不是没有想过提醒一下世人。 但一来他人微言轻,二来朝廷里也不是没有人看出问题。 三年前,“司徒”杨赐就曾上书天子,认为北方太平道终会成为大患,请求诛杀匪首,但天子没有理会。——这件事他也是听族中长辈闲谈时说起的。 “司徒”,三公之一,说的话尚且不管用,何况他一个没有功名的周家少年? …… 事已至此,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想办法去适应,总不能坐以待毙。 该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黄巾起义呢?周澈思来想去,不外乎三个办法,一个投靠太平道,一个避走他乡,一个聚众自保。 投靠显然不行。黄巾起义的声势虽大,但很快就被镇压下去了。不投靠,不一定死;投靠,一定死。 避走他乡也不行。想当那黄巾起事时,张角登高一呼,八州响应,信徒数十万,连接郡国,遮天蔽日、海内震怖。天下虽大,又哪里寻得桃花源去? 两者皆不行,唯有聚众自保。 只是,说起容易做起难。 他既无威望,又无钱财,年方弱冠,世人不知,如何聚众? 那么,有没有快速得到威望和钱财的办法? 有。 他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汉高祖刘邦通过当亭长、进而结交英豪,从而定鼎天下的故事人人皆知。” 便不说高祖,只说公卿高官,文武名臣,本朝的傅俊就是以亭长的身份追随光武皇帝,最终名列云台二十八将。做过三公的名臣虞延,为吏之始亦是亭长。 对啊。周澈想原来的“周澈”不是做过屯长么,可是百人将啊。虽然现在官不做了,但是可以结交英豪啊。 因为自古英豪出草莽,而草莽不就是这乡野之间么。 所以周澈就来周仓这里,借助周仓是亭长的身份来寻找,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在野武将或谋士。 …… 周澈在到周仓这里的时候,特地拜见过他们这一房的族父周乘公 “你怎么会想去元福那里帮忙!” 周乘对他说道:“你攻读多年,刻苦认真,我都看在眼里。今虽在解锢之列,但你年纪尚轻,又何必急着出仕呢?……,就算你执意出仕,我也可以将你推荐给县君,你又在洛阳禁军干过,总强过当一个亭长。” 周澈回答道:“亭长务实,文吏劳形。方今天下,权阉当道,言路阻塞,有学识的人都退隐不出。与其做一个整天忙於文牍的文吏,何如当一个能为黔首百姓做些实事呢?” 周乘倒不是看不起亭长的低微,而是他生性简约,最讨厌被细务烦劳:“就算你想做实事,也不必做亭长助理啊!亭长是最劳累不堪的贱役,既受上官驱使,又为部民操劳,且迎来送往,还要忍受高官贵人的呼喝叱责。难道你没有听说过逢子康的那句话么?‘大丈夫安能为人役哉’!” 逢子康是前汉末年人,因为家贫,当过亭长,迎来送往,低三下四,难以忍受驱使,遂发出了上边的这句感慨,随后就辞职不干了。 周澈答道:“大丈夫固当如此。可是,亭长虽然卑贱,但只要做得好,也不是不能得到天下的赞誉啊。陈留仇季智,四十岁的时候才被县里召补为吏,任职亭长,后来进入太学,不也一样名扬天下,连当世名贤郭林宗都很钦服他么?许县陈太丘,少为县吏,任职都亭,如今是天下名士的泰斗。甚至像前朝的朱子元一样,封侯也是可以的啊!” 周乘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虽不愿意,但还是写了封推荐信给乡里。 乡蔷夫在听过周澈的请求后,起初也很惊讶,不肯答应:“若是我答应了你的要求,肯定会被天下的名士耻笑,说我对名族苛刻。”但经不住周澈的再三请求,末了还是只能应了。 答应虽是答应,不过当时并无亭长的空缺,周澈说可以到横路亭周仓那里帮忙。乡蔷夫就随周澈而去。 …… 周澈费这么大劲,这么辛苦,,所为者何?还不就是为了获取名望、钱财,从而结交豪杰,为即将到来的大变做自保准备?——这就是他来横路亭的“大计”。 刚到亭里,屁股没坐稳,就碰上了“姜枫杀人”。若姜枫纯为勇夫,他不介意拿来开刀立威,然而通过了解,却发现姜枫分明不是常人。卫伯文、韦强、庆锋、胡乡亭老张等等诸人,无一不对他敬重有加。这样一个人,怎能杀之了事呢? “若能拉拢住此人,岂不就等同拉拢住了当地乡里的游侠、壮士?” 于是,周澈便做出了那几个令卫伯文“看不懂”的举动。拜姜父、留钱。至于卫伯文提出的第三点疑惑,也一点没猜错,他的确是在提醒姜俏快去颍川“通风报讯”。他可以对姜枫“网开一面”,但是等案子上报到县衙后,县里边会有何行动?他可是管不了、也管不住的。 周澈有自知之明,晓得这样特立独行、名重一地的轻侠定然不好拉拢,而且没准儿很快就会被逮捕归案,不过没关系。古人云“千金市马骨”,他相信,他在姜家的那几个“举动”,肯定用不了不久,就会通过卫伯文、里长、里监门等人的嘴,传遍本亭、乃至本乡。能如此,也就足够了。 回到亭中的时候,暮色已至。 在回来的路上,卫伯文就告辞回家了。周澈、周仓牵马进入亭舍,刚入前院,听见一阵哭声。 韦强、庆锋等人都在,此外还多了三个陌生男子和两个女子。 哭声是那两个女子传出的,她们跪在老胡的尸体边儿上,年长的那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年少的那个哭的声音不太大,但也是垂泪不止。 韦强小跑着过来,接过缰绳,牵去马厩。 庆锋和两外三个男子快步迎上。庆锋指着三个男子中的一个,介绍道:“澈君,此即为本亭求盗裴元绍。” “小人裴元绍,见过澈君。” 裴元绍年约三旬,高大粗壮,面色黑红,作揖时两腿没有并拢,而是分着,像是点罗圈腿,也不知是天生的,还是骑马过多。 求盗---多由强健者为之,是亭长维持本地治安的得力助手,不可轻视。 周澈还了一揖,说道:“日后你我同事,不必拘礼。” 庆锋接着介绍:“这两个是本亭亭卒,这是严伟、这是邢刚,。” 这两人俩身高相似,面貌相像,都是深眼窝、高颧骨,乍一看有点像胡人,个头比裴元绍低,七尺上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心有惆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彼此见礼过了,裴元绍说道:“不知澈君今日来,未能迎接,实在失礼。”瞧了瞧老胡的尸体和那两个女子,接着说道,“要非得阿强告知,更没想到姜枫会如此胆大,竟然来咱们亭中,在闹市中杀了老胡。……,澈君、仓君方才去了姜家?可查得姜枫逃去何处了么?” “听市中少年言,应是逃去了邻郡颍川。他家中只有他的老父和他的弟弟在,没什么线索。……,这两个女子是老胡的妻女么?” 庆锋应道:“是。” 老胡的妻女一门心思都在老胡身上,恸哭不止,没有注意到周澈他们回来。庆锋走过去,叹了口气,说道:“不要哭了。亭长仓君回来了,你们先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 他不提示还好,一提示,年长的女子立刻抬起了身,刹那她就扑过来,抓住周仓的脚,叩头哭诉:“亭君!亭君!贱妾丈人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下午就被人杀了。他这一死,丢下贱妾孤女寡妇,以后的日子可该怎么办?亭君,亭君,求您一定要为贱妾做主!” 周仓退后两步,把脚从她的手中挣出,弯腰将之扶起,说道:“杀人者可能已遁逃它县,此案需上报县寺,该怎么处置,全听县君吩咐。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配合县里的命令。” 女子连连叩头,泣不成声。 周澈在一旁复又温言说道:“天色已晚,宵禁后行路不便。你们先回去吧。我等下就遣人去县中报案,快的话,明天县里就会有人下来。你们是苦主,定会去找你们询问情况。回去后,不要外出,在家等着,好么?” 闻其哭声,观其悲容,就算再冷血的人,也会为之恻然。 周澈心道:“于情于理,都该将姜枫捉拿拿归案。可是,……,唉。”虽不知县中意思,但至少他已决定对姜枫“网开一面”,如今再可怜她们也是没用,“老胡已死,人死不能复生。若有机会,以后多帮帮她们就是了。” 一边想着,他一边又取出了些钱,递给庆锋,说道:“她两个女子,逢此惨事,失魂落魄的,不能让她们独自回去,你且送她们一程。老胡已死,听说她家的亲戚又多殁在疫中,日后的生计怕有困难,这些钱,你给她们。尽管不多,聊胜於无。” 庆锋应了,搀起年长女子,又招呼老胡的女儿,劝解了好一会儿,方才陪着她们离去。老胡的尸体就留在亭中,等县里的来人勘验。 周澈的举动落在裴元绍诸人的眼中,裴元绍赞道:“澈君好心肠,胡家好福气。” 才在姜家留钱,又给胡家送钱,一个是为“大计”,一个出自同情,其中复杂的心情,唯周澈自知。他也不解释,说道:“贼杀乃是大案,不能耽误,需得尽快报上县中。裴君,就辛苦你一趟,去趟县里?” 裴元绍是“求盗”,不止有“捕盗”、“备盗”之责,当亭部内发生刑事案件后,还有向县中司法长吏报告的责任。虽夜色将至,夜路不便,但职责所在,他不能拒绝,爽快应诺。 周仓这时开口道:“你等一等,我给你写份证明,以方便你预备宵禁后沿途亭部的查问和进城。” 周仓去后院写好公文,交给裴元绍,又道:“此去县里数十里路,天快黑了,你一人赶夜路不安全。我将马借你,你找个人同去吧。” 裴元绍道了声谢,叫了邢刚,两人不等吃饭,牵马出亭,迎着暮色,赶去县中。 …… 第二天下午,庆锋回到亭里,碰上了在门口的三人,惊讶地说道:“怎么都呆在门口?澈君,俺把老胡的妻女送回去了,真是可怜,哭了一路,怎么都劝不住。俺交代了里魁和她家的邻居,叫多照看点,别再出什么事儿了。” 入夜后的田园风光更是悄然寂静。在门口坐了这么会儿,又和周仓、韦强、严伟说了会儿话,周澈的心绪平静下来。 他呼出一口浊气,不再去想姜枫,不再去想老胡及其妻女,也不再想自己心里保命大几,更不再去想可知、又不可知的未来,说道:“辛苦你了。刚锐,莫忘关闭舍门。我先去睡了。” “不吃饭了?” “不饿。你们吃吧。” 庆锋莫名其妙,等周澈步入后院后,问周仓、韦强、严伟:“亭长你们刚与澈君说什么了?怎么看他恍惚低沉?” 严伟道:事情是这样的....... 早上起来,周澈先打坐练功,接着又把老胡的尸首搬去墙角,用席子盖上,将周仓执法的工具木板和绳索收好,还把亭部的打扫清理之类的杂务干了一遍,眨眼间就到了中午,周仓他们起来弄了饭食,几个人又取来一个类似后世的小板凳,放在亭舍的院门口,坐了上去一起吃。 下午暮色渐渐深沉,官道上的行人稀少起来,偶有从舍院门前匆匆走过的,也不再是过路的旅客,而是从田间归家的农人。 红日西落,烧红了天边的云彩。沃野青青,与远处的林木、山峦连成一片,在暮色下,带几分沉静,带几分寥落。风凉如水,三两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视线可及的里舍中炊烟袅袅。 周仓、韦强、严伟凑到近前,蹲在凳子边。由于严伟是第一次与周澈相见,带着好奇,偷偷地打量他。 面对日后的上官,三人都想说些什么,可周澈只是安安静静地坐着远望原野,他们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从何说起。最终韦强忍不住,没话找话,打破了沉默,他问道:“澈君,你一直都在城里住的么?不是在洛阳做百人将的屯长好好的么怎么回来了?” “对。京师水太深了。” “来到俺们这乡下地方,适应么?” “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老实说,亭舍可比我家大多了。”周澈家的宅院也是前后两进,不过面积较小。 严伟不似韦强粗直,开口前先小心地观察了下周澈的表情,然后方才说道:“澈君,有句话不知该问不该?” “什么?” “君为周家子弟,小人虽没见识,也知君族高名,为何不在县中任职,却来当个亭部呢?” “在哪里任职不都一样么?亭长仓君不也是周氏么?” 严伟不赞同,撑大了他凹陷的眼眶,耸动着鼻翼,说道:“怎能一样?仓君是不爱读书,喜欢较技武艺,所以才来做亭长;澈君,你可是在京师混过的,你去任职县中,既体面,俸禄也多!亭部任职才几个钱?勉强够吃用而已。以君家世,若在县中任职,少说也是个百石吏!”说到“体面、俸禄多、百石吏”的时候,他满脸的神往艳羡。 “你说的很对,但这并不是我的志向。” “志向?” 周仓、韦强、严伟面面相觑,体面的县吏不愿意做,甘愿当一个迎来送往、事物繁杂的亭部职员,这算什么志向?只闻人往高处走,未曾闻偏往低处行的。这个家伙真有意思。 周仓性粗,藏不住心事,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就差点就“难道你的志向就是当亭长”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韦强是赌博的高手,心思较为精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澈君的志向是什么呢?” 周澈默然片刻,遥望天际落日,吟诵道:“夙兴夜寐,毋忝尔所生。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保身于现世。” 周仓、韦强、严伟三人没有系统的读过书,听不懂,大眼对小眼。 严伟挠了挠头,问道:“澈君,你说的什么?俺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前句都出自《诗经》。后句是周澈自己回忆《出师表》想的。 前两句的意思是:“早起晚睡的时候,都要想想,不要对不起你的生命”;后两句的意思“明哲保身”。连在一起,周澈就是在说:“我两世为人,实属不易,快到乱世了,一定得想尽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 这点意思,周澈当然不可能给他们解释,只是望着一点点沉落的夕阳,沉默以对。 暮色深到极处时,夜色即降临,直到庆锋回来。 “事情就是这样。说到‘志向’,……。诶,对了,老庆,你读过书,‘苏醒也美,五天耳生’,是何意思?”严伟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庆锋只读过《急就篇》《孝经》之类的识字课本以及家传的工程营造之书,完全不懂严伟在说什么:“澈君初至,到现在你们还不点燃薪烛!澈君屋里黑灯瞎火的。”唠叨了几句,又叫韦强,“阿强,澈君也不知能否找到燔石,你去看看,帮帮手。”燔石,即燧石,取火所用。 薪烛燃起,鸡埘骚动,随之厨房中锅碗瓢勺响动,没多久,饭香满院。 庆锋关了舍门,与周仓、韦强、严伟在院中披着月色,就着星光,吃喝谈笑。谈笑声在夜中传出甚远,也传入了寂静的后院,传入了周澈的耳中。 众人怀着各异的心思,人们结束了一天的活动,而周澈就职亭部公干的一天,也就这样结束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夜半练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夜深了,半轮弯月散着微弱的月光,月光撒入室内,宛如积水床前。 周澈吹熄了油灯,和衣卧在床上。床是用榆木制成,坚固耐用,长约八尺,甚是宽敞。上边铺的有蔺席,因秋季夜凉,席上又铺了一层褥子,躺在上边,并不觉得床硬,挺舒适的。 前院的庆锋他们还在说话,不时可闻。他躺了会儿,没有睡意,索性起身,把马鞍形的木枕拿开,拥着单被依床头而坐。 卧室在堂屋的内侧,斜对着院中的大榆树。窗户没掩,隔着张设床上的帷帐,可以看见清亮的月色和婆娑的树叶。夜风拂入室内,帷帐起伏不平。 月升日落,日月其除。 孔夫子曾在河上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穿越后,周澈却时时刻刻感觉紧迫。 姜枫,老胡的妻女,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然过去,明天,该做些什么呢? 今天是就职公干的第一天,除了姜枫杀人没有想到外,其他的还算按部就班。亭中诸人都见过了,也大致熟悉了。亭内的百姓也认识了几个。但这些,对他的“大计”而言,自然远远不够,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呢? 原来的那个周澈自少读书,但读的是儒学经书,学的是律法和兵法,从来没学过该怎么做一个亭吏,更没有人教过他该怎么在乱世中保全性命。 他在任职前做过功课,翻阅史书,结合听闻,总结出来:只要能做到诛暴扶弱,省爱民役,教化风俗,倡学止恶,躬率以俭约,劝民务农桑,就能成为一个好亭吏。 但“保全性命於乱世”就难了。 既无人教他,他也没有半点经验。经过反复地考虑,暂时来讲,似乎也只有“威望、钱财”四字而已。走仕途,为官吏,掌一方之政,牧一地百姓,固然能“提升威望、聚集钱财”,但具体该如何操作? 他也有想过,不外乎“公正严明、施以恩德”。只要坚持这么做了,火候一到,威望自有。不过问题却是:这八个字虽为正道,但太“务虚”,见效很慢。 乡蔷夫对周澈来横路亭之前说过这样一番话:“亭中诸人皆为老人。周仓、裴元绍,俱有勇力,能折服强侠。严伟、邢刚乃本地土著,人、地皆熟。韦强豁达,虽然好赌,不重财货,能得人欢心。庆锋老成实在,有急智,为乡人所重。你如果能折服这几个人,在亭里自然就有了威望,亭部便不难治理了。” 这是一个务实的办法,自上而下,先将亭中诸人折服,再借助他们在本亭的声望,折服百姓。虽非“正道”,但只要路子对,见效会很快。 周澈回忆与亭舍诸人相见的过程。 “求盗”裴元绍,只见了一面,虽有交谈,但说的全是公事,还不知其秉性喜好。 严伟和邢刚,邢刚也只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更不熟悉,倒是与严伟说了几句话,但也还谈不上了解,只觉得他似很羡慕县中吏员的地位和待遇。 庆锋,根据半天的观察,确实老实,是个实在人。诸人中,就数他的言辞最恭敬,行为最拘谨。 周仓、韦强,他两人聚众赌博的表现以及傍晚在舍院门口时的举止言行,都被周澈不声不响地看在眼里,粗略看来,一个粗直,一个精细。 周仓倒是好收服,毕竟是族侄。 诸人地位不同、性格各异,要想将他们“折服”,该从何处入手呢?看来要在姜枫的案子上下些功夫,折服了姜枫,还怕折服不了他们?! 夜已深,也许是因为换了个新的地方,也许是因为即将要开始“大展拳脚”,他却仍无睡意。 提升威望很重要,但却不是唯一。 黄巾起事,声势浩大。为了能更有保障,他觉得还有件事必须要同时进行。即:需得查明本亭、本乡有没有传道的人。 “我这也算殚精竭虑了吧?” 周澈又来回盘算了一会儿,觉得眼下需要忙的,差不多就是这几件事了。计划已定,未来就有了方向。紧绷的弦微微放松,但还是睡不着。 “哎,还是练功吧。”周澈摸出那本周鼎给的册子。 所谓培元其实是一种武学入门练习,将孩童的身体各器官和筋脉进行调整,为接下来高强度训练做适应准备。 周鼎说能帮助他有限,就是只能教他一些基础的练武方法。 培元筑基长则一年,短则半年,视每个孩子的天资而定,大概在孩童六七岁开始训练,几乎每个孩子在训练结束后都会有很大的变化,身体变得强壮,耐力更加持久,身体的柔韧性也大大加强。 一些天资高的孩童在培元训练结束后甚至还能达到聚力初期的效果,比如目力更强,听力更敏锐,力量大幅增加等等。 对周澈而言,重练培元就像成年后再重读小学一样,已经没有任何难度,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去做,自然会水道渠成,只是周鼎和他都不知道练完后会有什么效果。 周澈盘腿坐直在榻上,清冷的银色月光洒在他身上,屋檐下的灯笼随风摇曳,地上的雾气已经开始凝结成了霜,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布衣,却感觉不到寒冷。 他已服下一颗药,正在静静等待胸腹间的热量升腾而起,他很喜欢这种热量澎拜的感觉,那一瞬间令他飘飘欲仙。 周澈有点奇怪,他等了快一刻钟,身体依旧没有变化,早已经超过了时间,他心中暗暗思忖,难道是吃了一颗失效的药? 他终于忍不住,又取出一颗药嚼碎服下,再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周澈犹豫了片刻,慢慢取出第三颗药,他凝视朱红色药丸,迟疑着将药丸送入口中,第三颗药被他嚼碎咽下。 但就在他刚刚咽下的一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热从他丹田处沛然涌出,迅速传遍了他的四肢骸体。 周澈顿时觉体内燥热难当,他再也坐不住,站起身开始挥动环首刀,但依然没有任何作用,体内火热越烧越旺,他实在无法忍受,索性脱去了衣裤,浑身精光在院子里练刀。 这时,周澈再也承受不住身体内的炽热,仿佛要焚尽他的五脏六腑,他大叫一声,飞奔几步,一头跳进了院子角落的水井之中...... 就在周澈刚跳进水井,众人从各自房间跑出来。 “没事,死不了人。澈君在练功。”周仓开口道。 在水井只呆了片刻,冻得浑身青紫的周澈慢慢从水井里爬了出来,若谁不知情走进院子,非要被这一幕吓疯不可:一个光赤着身体的男子像鬼一样从水井里爬出来。 周澈已经累得连手都不知在哪里,他站起身慢慢走回了房间,走进房间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起来。 “仓君,他没事吧,要不要进去看看?”庆锋开口道。 “没事,睡吧。”周仓挥了挥手。 过了好久周澈的身体才渐渐恢复一点暖意,开始大骂自己愚蠢,怎么可以吃那么多,吃了三颗。在骂声中,他昏昏睡着了。 …… 他睡着了,前院里的韦强、庆锋、严伟却还没有入睡,只是从院中转入了室内。 前院三间房,中间堂屋不住人。周仓是独屋,韦强三人一间屋。 除了去县里的裴元绍、邢刚,这会儿还有四个人。严伟也没有睡,盘腿坐在韦强他们的屋中,四人谈性正浓。之前周澈琢磨的是怎么收揽诸人,诸人谈论的话题也没离开周澈。 薪烛点燃得时间长了,气味呛人,他们没有点灯,借助窗外的月光,小声议论。 “澈君虽为名家子弟,但以今日看来,却并不高傲,挺和气的。”说话的是庆锋。 严伟笑道:“不但和气,还古怪。” 庆锋不解其意:“怎么古怪了?” “以他做过百人将‘屯长’的资历,放着县吏不当,偏来这小小亭部。” 庆锋为人老成,对严伟的态度很不满意,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你我身为亭中卒员,怎么能非议上官的呢?” 严伟嘿嘿一笑。 韦强说道:“说起来,澈君确与仓君不同,都是出身名族,澈君瞧着就像个有学识的人。仓君却和咱们一样喜好武勇。”他琢磨了半晌周澈在院门口的话,“澈君念的那两句,听着像诗。老庆,咱们几人里,就你识字,读过书,可你也没读过诗吧?……,又有学识,又出身名门,却来任职亭部,是挺奇怪的。” 庆锋见韦强也这么说话,急了起来:“不是告诉你们不要非议上官么?怎么还说!”他担忧地说道,“澈君和气归和气,但你们也不可乱来。越和气的人,发怒时越是可怕,你们可别撞上刀口!” 严伟还想发几句议论的,但见庆锋着急,便转开话题,说道:“你们瞧见没?澈君的剑放在亭里基本不用,倒是酷爱环首刀,这就有点不似儒生呢!”“剑者,君子武备”,读书人多佩剑,佩刀的不多。 韦强说道:“你个傻狍子,澈君之前不是在京师北军里干过么,军将皆爱用刀。你没瞧见他骑马也很利索,下马的身手也很敏捷。” 他们生长乡间,任职亭中,除了在过路的高官贵人来借宿时见过“名家子弟”的风范外,根本没机会与名士接触,换而言之,“周澈”所处的阶层对他们而言是高高在上的,本就对“名门名族”有着浓厚的好奇,今又有一个“名家子弟”来任职亭部,难免会议论周澈的言行。 亭长周仓虽然也是周氏之人,却是偏枝的偏枝,没瞧见周仓年纪虽然比周澈大一两岁,论辈分周仓还要喊周澈‘三叔’。 庆锋为人做事总是先存着三分小心,见连着说了两次,韦强诸人还是对周澈议论不止,生起气来:“还说!还说!澈君出身名门,会骑马有何稀奇?……,都别再说了。阿伟,夜不早了,你快回你屋中睡觉!” 韦强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知道了。”想起一事,“亭长仓君本说请澈君吃酒的,被姜枫这一闹,都给忘了。要不明天吧,你们说呢?” 庆锋没意见,就起身往挂在环钉上的衣服里摸钱,凑份子。 严伟却支支吾吾的。 几个人同在亭中多年,彼此知根知底,韦强不耐烦地说道:“得了,你别做出这般样子了!不用你出钱!你是不是有跑到别的地方去赌,输光了?” 严伟红了脸,还好,被夜遮掩。他急促地站起,说道:“你们聊吧,俺去睡觉。” “都是一个亭里的,少说几句,大家和气。”庆锋摸着了钱,递给韦强。 韦强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也没有接钱,说道:“下午赢了些,这钱由俺出就是。” 庆锋厚道,岔开话题,说道:“不早了,也该睡了。裴君连夜赶去县中报案,也许明天就会县里人来,咱们得养足精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陪同巡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熟睡中,周澈的身体开始有了某种变化,一股细细的力量从他身体各个部位流出,流向他的双臂。 这一觉他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只觉浑身精神充沛,上上下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长长伸个懒腰,光着身子一跃而起,从箱子里找出一件戚绣绣让他带来的衣服穿上。 箱子旁边是一只五十斤重的石墩,每天睡觉醒来,他都要举两下石墩,看看自己力量是否增加,但从没有任何变化,举石墩也就变成一种仪式。 周澈系上腰带,憋足了劲,双手抓起石墩,他忽然愣住了,慢慢地放下石墩,又单臂将它举了起来,放下再举起,一连尝试了十几下,他顿时大叫一声,扔掉石墩便光着脚向后宅奔去。 心中的狂喜让他忘记了一切,出门跑进周仓的房间,找到了周仓藏在这里的银枪,五十斤重。 周澈曾经试过,挥动起来十分费劲,最多只能挥动几下,但现在,他竟能轻松地舞动长枪,枪尖在院子里漫天飞舞,伴随着他发自内心的大笑。 苦练三个月时间,他发现自己也能聚力了,虽然效果并不强,但至少说明他也可以练习聚力,他就是周鼎说的那种有着极高练武天赋的人 然而这时,裴元绍、邢刚回来了,跟他们一块儿来的还有本县的门下贼曹、狱史。 门下贼曹名叫陈松,狱史名叫刘需。 在勘验过老胡的尸体后,陈松出示了县令的命令,说道:“姜枫在闹市中杀人,影响极坏,县君非常重视。仓君,本案的报案人和苦主在哪里?” 按照律法,只有县廷才有立法权,也就是说,“报案人”应该去县廷报案。但因为有的县面积很大,路途遥远,来往不便,所以也可就近在乡中报案。不过,陈松、刘需既然来了,肯定还是要见见报案人的,要不然,连“爰书”都没办法写。 爰书是中国古代的一种司法文书。秦汉爰书的主要内容是类似现在社会的起诉书与审讯情况记录 “报案人名叫卫伯文,系本亭民户。苦主是老妻女。请陈君稍等,我这就派人去找他们来。” 周仓请陈、刘二人先入后院的堂中坐下,吩咐庆锋端茶送水,然后来到前院,叫来韦强、:严伟“陈君要见卫伯文和老胡妻女,你们骑马走,快去将他们找来。” 两人应了,牵马就走,刚走出亭舍的院门,周澈又追赶出来,叫道:“等等!” “澈君还有何吩咐?” “县君不但派来了贼曹,还有狱史同行,在见过卫伯文和老胡妻女后,必会接着去姜枫家里。姜父年高,受不得惊怕,姜俏昨天还请求我暂不要告诉他姜枫杀人之事,一片孝心,使人感动;并且,姜俏又曾师从我的族兄,这个忙不能不帮。……,这样吧,你两人分头走,阿伟去找卫伯文和老胡妻女;阿强去许家告诉姜俏,请姜父出外避一避。” 贼曹、狱史都是县中比较重要的司法属吏,具体到工作上,各有其责。 “案验”,也即调查、取证等通常归贼曹管;封查罪人家产则归狱史管。如果只是为了调查取证,狱史是不会来的。 周澈既已做出对姜枫“网开一面”以求“千金市马骨”的决定,虽无法控制县衙的活动,但提前去通知一下姜家,也算一种姿态和示好。 韦强“哎呀”一声,拍了拍额头,深以为然,说道:“对啊!狱史明显是为收封姜家而来的。姜父年迈,事先又不知情,父子连心,骤然见此,说不定会受不了刺激,出些什么事儿。澈君放心,小人必将此事办好。” 韦强、严伟两人各自驱马,分道扬镳。 卫伯文很快就来了,但是老胡妻女却迟迟不见。 直到严伟回来,才知道:“胡妇悲恸过度,病了,卧床难起,怕是来不了亭中。” 陈松是县中有名的能吏、县令的心腹,很负责任,也有同情心,干脆地说道:“既然如此,也不必强求她来,吾亲自去她家问话。” 刘需插口说道:“这件案子明明白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陈君,为了节省时间,能够尽早着手追捕贼犯,把蔷夫也顺道找来如何?以方便等会儿去姜家封查。”封查罪犯家产的时候,必须有本地蔷夫在场。蔷夫,就是乡长。 陈松的地位较高,所以刘需用的是商量语气。陈松说道:“正该如此。” 上官动动嘴,下官跑断腿。找蔷夫的活儿自然还得严伟去干,不过这次没马可骑了,因为周澈、周仓要陪陈、刘二人去老胡家。 …… 汝南郡地处中原,人口稠密,作为境内的一个亭,横路亭境内的住户也不少,三百余户,一千余口,顶的上边远地区的一个乡了。 亭内共有“里”六个。老胡家住“坪南里”,在亭舍南边,大约相距三四里。 陈、刘来时坐的是轺车,前边有马驾辕,不大,无帷无幔,跪坐车中,可以四下远望。 周澈、周仓骑马相陪。 裴元绍身为“求盗”,也得跟着去,昨晚上赶了小半夜的路,今儿又一早起来,来回八九十里的路程,饶他壮健,也颇吃不消。不过为了给陈、刘留个好印象,他还是咬紧牙关,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一手拿着盾牌,一手提着短戟,挺胸抬头,大步流星。 陈松赞赏地说道:“半日一夜间,奔波近百里,犹发扬踔厉,不见疲劳。周卿,你亭里的这个求盗,堪称雄壮啊!” 陈松年有四旬,国字脸,一部黑须,仪表堂堂。 周澈很早就听闻过他的名字,不仅因为他是县令的心腹,还因为他曾不远千里,去到北海,在号称“经神”的郑玄门下苦读多年。 对这样有学识、地位又远在他之上的前辈,他不敢怠慢,控制住缰绳,落后轺车半个车位,很谦虚地说道:“我初任亭部,日后正需要裴君多多协助,希望能治理好亭部,不要再出现像姜枫这样的贼杀案。” 得了陈松的赞许、周澈的重视,裴元绍很高兴,昂首做姿,越发“勇武雄壮”了。 陈松笑道:“澈君太谦虚了。” 一路上他们四个人时而说一些外郡名士的趣事,时而议论一下本郡的士子,气氛十分融洽。 他们四人乘车骑马,谈笑风生,裴元绍小跑着跟在他们的身后,一句话也插不上。不但插不上嘴,他甚至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看着周澈骑在马上,言笑晏晏地与陈、刘二人对谈,而自家做出来的“雄武英姿”无人观看,不觉失落。 士人与黔首之间的鸿沟实令人难以逾越。 不知不觉,诸人来到了坪南里。 路上的对话只是士子间最寻常不过的交谈。也就是周澈出身周氏,否则陈松、刘需两人也不会自降身价,和一个下级的下级平等对话。 来到坪南里,四个人在里门口处等了一等,待裴元绍找来本地里长,把车、马留在里门外,继续前行。 周澈观察里中,见道路、大小、房舍布局和“前庄里”相仿,不过热闹很多,不像前庄里清清静静的。不时有人出出进进,路边种的有树,小孩儿们在树下玩耍。 陈松说道:“去年大疫,死者枕藉。仓君你的前任--梁帜,施药及时、救治得力,在今年的考课中最为优异,被拔擢入了县中。吾很长时间没来过横路了,今日一看,当称得上优异二字。” 刘需说道:“是啊。前几天我还听廷椽胡公说起横路,说巡遍县中,诸乡、里中病故者甚众,唯横路亭百姓安居,好像没有受到去年疫病影响似的。梁君以亭长之职,拯救生民,功劳大哉。” 刘需勉励周仓和周澈,说道:“梁帜仅略识文字,就能做出这样的成绩,你们二人出身名门,有异常人之志,定能远胜於他。” 他们都穿着官袍,佩戴着印绶,来往的里民无不退让行礼。 陈松指了指在树下玩耍的孩童,说道:“梁君虽有救治生民的功劳,但不足‘教化’。如今已是十月,农忙早过,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孩童没有入学呢?” 里长陪笑说道:“梁君在时也屡次督促,但乡下人只能看到眼前小利,指望孩童能帮手养家畜、整菜畦,换些钱财,或拾粪柴、挖野菜,聊补家用,故此肯送孩子去上学的不多。” 陈松说道:“谚云:‘遗子黄金满籯,不如一经’。就算钱财再多又如何?为人不知圣贤之言,如何立足世间?钱财总有用完的一天,只有经书才能受用一生,泽被后人。” 籯(Ying)的意思是竹笼。 里长说道:“是,是。” 陈松公私分明,闲谈时谈笑风生,说到公事不容情面,正色对周澈说道:“卿以冲龄,自请从子居先生读书的故事,吾久闻矣。卿既好学,又慕仇季智之德,当知教化之重,以后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 周澈应道:“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太平踪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自里门入内,一路行来,周澈说话不多,但观察得很仔细,早已看出里内民口虽众,经济状况却与前庄里基本相同。进出的里民大多面有菜色,敝衣绳履,强一点的,也就是多个帻巾包头、衣服上少几个补丁而已,孩子们脏兮兮的,衣不蔽体,穿鞋的都没几个。 他心道:“连年灾、疫,兼并严重,朝廷却依然急征暴敛,地方凶猛如虎,百姓辛劳一年,所得不足糊口,民不聊生。有钱的富人良田千顷,奴婢、徒附万计;没钱的穷人卖田卖宅、卖妻卖子,什么都卖完了,再卖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又怎么会入学堂、读经书呢?” 周澈穿越后,为了熟悉时代情况,去过邻近乡里调查研究,所闻所睹,触目惊心,老百姓生活之困苦,超出想象之外。有时半夜从噩梦中醒来,他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庆幸:幸亏穿越在了周氏,家有良田宅院,不愁吃喝,要不然,恐怕早饿死路边了。 十余年间,两次大疫,又夹带了水灾、大旱不断,七州蝗灾几乎波及天下,无数百姓抛家弃舍,迁转流离。 相比外郡,汝南还算好的。貌似听游学外地的族人回来说:“比岁不登,百姓饥穷,流离乡野,饿殍道边,仿佛二十年前。” 二十多年前,有一次大的水灾、蝗灾,影响到了全国三分之一的郡县,几十万户百姓倾家荡产,流浪在外,死者道边,枕藉相望。於今的情形竟与之相似,可见天下的黔首困苦到了什么程度。 周澈惧怕黄巾起义,因为他怕死,他怕死,是因为现在他至少有的吃、有的穿,用后世的话--他现在的阶级是地主阶级,是被起义革命的对象。 可是,在越来越了解时代情况后,在见到越来越多的百姓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而富人、贵人却连栋数百、锦衣玉食后,周澈不能不想:“老百姓怎么能不起来起义、造反呢?” 前世语文课上学过一汉末民谣:“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现今听来,感同身受。他分明从中听出了时代的黑暗和百姓的不甘。 他依然保持着恭谨,落后陈松、刘需两人半步,一边回忆往日的听闻目睹,一边听着陈松的指令,口中诺诺应是,心里却不免叹息,想道:“陈松素有干吏之名,不是没有能力的人。他师从郑玄,难道不知道‘仓廪实而知礼节’的道理么?我看不是这样,应该是因为他生於斯时、长於斯时,从小到大,老百姓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故而习以为常。” …… 在里长的带领下,诸人很快到了老胡家外。 老胡卖肉为生,生活条件比寻常百姓好得多,左右十几家,数他家的宅院最为高大。 里长上前敲门,开门的是老胡女儿,见是周仓等领着官人们来到,忙不迭地素拜行礼。“素拜”,是女子的礼节。男子下拜,要双手触地,而女子通常不必如此,称为“素拜”。 陈松请她起身,叹道:“年弱失怙,着实可怜。吾乃县中贼曹,为乃翁的案子而来,你母亲在不在家?” “在的。”老胡女儿年龄小,见识少,低着眉,不敢看人,小声地回答道,“请诸公进来吧。” 周澈、周仓请陈、刘先行,步入门内。 老胡的女儿头前领路,将诸人引到了堂屋门口。她犹豫下,站定脚步,可能是不知道应该直接带人进去,还是先通报一声。 离得近了,走在最前面的周澈注意到了屋子里有两个人,他放缓了脚步,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陪在身边的老胡女儿。老胡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敢告官长,他们是太平道士。” “哦。”周澈应了一声,眉头轻轻的皱了起来,周仓却向那两人拱拱手示意了一下,紧紧的跟在周澈的身后。 陈松、刘需不约而同皱起眉头, “是请了盼师,正在治病。”老胡女儿道 陈松问老胡的女儿:“你母亲骤得急病,应是忧伤过度、伤了内腑的缘故,为何不请个疾医来看?”秦汉沿用周制,将医学分为四科。疾医管内科。 裴元绍笑道:“陈君常在县中,有所不知。这个盼师,听说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呢!在去年的疫病中治好了不少人,颇有灵验。” 老胡女儿怯生生地说道:“是啊,是啊。盼师的符水比药管用多了,只要虔诚信仰,不管得了什么病,都是一吃就好。” 陈松冷笑两声,说道:“装神弄鬼,也就骗骗愚夫愚妇!” 刘需也是冷着脸,说道:“可恨朝廷不听忠言,放纵不管,任此辈哄骗世人。” 陈松号称能吏,乃精通经学,任职地方多年,眼光见识俱有;刘需是大家子弟,他的叔父曾为杨赐的椽吏,杨赐上书天子请求禁太平道的事情,他不但知道,且深受影响,以为然。有这样的背景,两人对太平道深恶痛绝不足为奇。 “我听说,上谷太守也是个好道术的人,精擅河洛推步之术,所算无不中,在做弘农令的时候,三辅以东被水淹,唯独弘农的百姓没有受灾,就是因为这位太守能算出水什么时候来,让百姓提前搬到高地,免遭水淹之苦。这太平道如今符咒治病....”周澈忽然想起什么道。 “这太平道么?其实天下道术出黄老。”刘需顿了顿说:“澈君,你在洛阳当差时,可知晓太学,我大汉最有学问的学者大多都在那里,或者曾经在那里修习过。符咒解毒、河洛推步据说就源于黄帝,又岂是一句方术所能概括的。你周氏子居先生习的是古文经,不信这个,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对于研习今文经的大儒来说,这河洛推步之术却是不亚于圣人经籍的秘术。” “受教了,多谢刘君。”周澈道。 周澈心道:“昨晚才刚想要摸一摸本地太平道的底儿,今天就碰见‘本地最有名的盼师’。机会难得,不可错过。” 周仓推开门,陈松昂首直行,余下诸人鱼贯跟随,一行人来到室内。 …… 室内有两个人,一卧一站。 站的人拿根九节杖,绕床疾行,一边疾走,一边念念有词。外边院中骤起犬吠,他却充耳不闻,丝毫不受影响。 床上躺着的人盖着被褥,闭着眼,可能睡着了,一动不动。 拿九节杖的人声音时高时低,似吟如唱,速度太快,听不懂吟唱的什么,明知荀贞等进来,却恍若无人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算施法完毕,停下脚步,从袖中取出两页黄纸。 周澈眼快,瞧见上边曲曲折折的画了些甚么,应是“符文”了。那人说道:“拿个碗来。” 老胡女儿早备下的有,捧了个陶碗过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案上。 那人将符文点燃,丢在碗中,等燃尽成灰,递将过去,说道:“这符文中有神法圣力,可辟邪除祟。添些水,喂你母亲饮下。等她醒来,再教她叩头思过,想想都做过什么错事,向我师忏悔,这病就能好了。” 老胡女儿唯唯诺诺的照做。 陈松听了几句,忍不住,直言质问,说道:“用这符水治病,你有几成把握?” 盼师慈眉善目,尽管是被请来治病救命的,对待老胡女儿的态度却不倨傲,此时见问话的是官吏,也不谄媚,和和气气地说道:“只要诚心,什么病都能治好。” “吾认识一人,去年染上伤寒,一样请了你们来治,却没能治好。” “没能治好,自是因他心不诚。” “那么这诚与不诚,如何判断?” “举头有神灵,诚或不诚,神灵自知。” 周澈心道:“病好了是因为心诚,没治好是因为心不诚。诚或不诚,全由神来判断。虽然谬论,却难以驳斥。”又想,“死了的便死了,病愈的却定会成为忠诚信徒,也难怪太平道能够不断地发展壮大。” 陈松满脸厌恶,挥袖说道:“去,去!” 盼师的修养甚好,也不恼怒,又对老胡女儿交代了几句,说道:“事已毕,俺就告辞了。告诉你母亲,不要太伤心难过了,死者已逝,生者还要生活,不能沉湎过去,总归要向前看的。况且,县君神明,定不会使贼人逃脱。……,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俺。” 他向陈松等人作了一揖,便要离去。 老胡女儿请他留步,取了十几个钱过来。他不肯接,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俺不是为钱而来。你阿翁已遭不幸,你母亲又卧床不起,帮你们是应该的事情,这个钱,俺不能拿。”坚辞不要,分文不取。 周澈前世看三国电视剧也见过过很多类似的剧情,太平道的人治好了患者的病,却因为患者家中贫困而不肯要钱,很是慈悲善良。想想也是,太平道如无独到之处,不是行事慈悲,兼且劝人向善,朝廷又怎会一直置之不管?不是体贴民意,百姓又怎会纷纷信仰入教? 等那太平道人离开后,陈松叹道:“此辈外仁内猾,今朝廷纵之不管,日后必成祸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游侠啸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松等虽厌恶太平道人,但在没有朝廷诏令的情况下却也无可奈何,说了几句,也就罢了。 陈松跪坐席上,将随身携来的笔墨纸砚在案上铺开,叫醒了老胡的妻子,开始问话。具体的案发过程他已问过卫伯文,现在只是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家庭情况。 周澈帮他磨墨。 磨墨的功夫,陈松已经问完问题,他忖思片刻,结合从卫伯文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一挥而就,写道:“横路亭求盗裴元绍告曰:‘部中市集有贼死、结发、男子一人,系本亭坪南里五大夫胡某’,……”云云。 将老胡的籍贯、年龄、爵位、名字,案发的过程、凶手,以及报案者,并及他来到亭中后的勘验、调查,整个过程都言简意赅、清清楚楚地记录了下来。 ——这份文件是要交到县里的。等捕拿到姜枫后,再写一份姜枫的口供,加上最后的审判过程、司法判决。放在一块儿,便是一份完整的“爰书”。 等他写完,刘需说道:“天色不早,晚上还得赶回县中交差,陈君,这就去封查姜家吧?” “好。” 这时老胡妻子听见他们要走,表情急促,一副又想说话,又不敢说,一双眼往周仓、周澈身上看,可怜巴巴的。 她回答问话的时候,陈松体谅她有病在身,没有让她下床。 周澈不是无情的人,就算他已决定“千金市马骨”,也无法装作没有看见,欲待开口时,陈松看见了胡妻哀求的眼神,温声问道:“你有话想说么?” 老胡妻子哀声道:“贱妾的夫君虽然粗鄙,欺辱了老人,但罪不至死,只求能早点将姜枫拿到,为他报仇。” “此为公事,吾定全力而为。” “那姜枫称雄乡中,结交广阔。贱妾听说,县中也有他的亲友,……。” 陈松打断了她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结交的朋友再多也没用!”转头对里长说道,“胡家寡妻孤女,亲戚多亡,尔为本地里魁,需对其多加照看。若有问题,唯尔是问!” 里长连声应诺。 在对卫伯文做笔录的时候,陈松已了解到姜枫是一个什么人了,他疾言厉色地提醒过里长后,又对周仓说道:“姜枫乡间轻侠,朋党众多,卿为亭长,管一地治安,需多加提防,善护胡家妻女!” 以前不是没有过案犯朋党杀死苦主的事情。周澈接口道:“是,请陈君放心,必不至此。” …… 周澈等离开老胡家一路谈谈说说,就到了前庄里。 里监门处,周澈冲韦强使个眼色,韦强告个罪,快步走前,先去找到里长,带过来,前头引路,很快到了姜家。 到了姜家门口,诸人吃了一惊。 门没关,院中满是人,足有十几个人,大多褐衣带剑,也有衣衫文绣、服饰鲜华的,全都面对堂屋的门,跪坐院中,排了四五排。 陈松一下没反应过来,扭脸去看里长,问道:“院中何人?” 里长忐忑不安,答道:“都是姜家的友人,因闻姜枫之事,故特来拜慰姜父。” 这哪里是拜见,分明是下马威! 陈松勃然大怒,冷笑拍了拍手,说道:“彼辈怎知吾等要来封查姜家?姜枫之势,竟至于此?他凭借一点微不足道的胆气,扰乱汉家律法,罪不容赦,竟还有人为他求情?” 周澈说道:“我朝以孝治天下,姜枫毕竟是为父杀人,一片纯孝。” “他或许孝顺了父亲,但孝顺了国家么?如果每个人都像他一样,不遵守国家的法度,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他这只是小孝,不是大孝!” “是啊,小忠贼害大忠,小孝贼害大孝。”刘需也附和道。 这时好像一个游侠儿头头听见了,上前执礼道:“诸君吾听闻《左传》云:‘父子兄弟,祸不相及’,姜枫犯了罪,是他的过错,但为什么要牵连到他的父亲呢?他的父亲年纪很大了。准备把他的父亲扣押在亭中,迫其投案么?官长们准备把他的父亲扣押在亭中,迫其投案么?” ——按当时律法的规定,可以将逃犯的父母扣押在亭中,利用逃犯的孝心,促使其投案自首。 “此话何意?谁说要牵连到他的父亲了?贼杀人者,封其家产。这是国法!敢阻执法者杀无赦!尔等速散。”陈松言如疾风,色如雷霆,半点不让步。 周澈暗道:“昨天的案子,县吏刚下来,今天中午姜家就这样....卫伯文说姜枫朋党众多,看来一点儿不假。……,只是,他的朋友是怎么知道县吏到来了呢?” 他刚想到这里,陈松亦怒声说道:“吾与刘君今日近午方至乡中,日不移影,尔等还真是消息灵通!” 周澈心中咯噔一跳,想到了一个人:“会不会是韦强在给姜俏报讯后,顺路又找了几个姜枫的朋友?”韦强是听了他的吩咐去前庄里报讯的,如果是韦强,那么归根到底,“通风报讯的人岂不是我?” 此刻周澈提心到口,虽不知是否韦强告诉他们的的,但韦强来姜家报讯的事儿,这要被说出来,少不了一个通风报讯之罪。知法犯法,惩处最严。 他从容地说道:“二君轺车袍服从县中来,有可能被谁在的路上看见了,告与姜枫朋党。” “哼!”陈松冷若冰霜,盯着众游侠儿,加重语气,说道:“因一己私怨,罔顾国法,勾连结党,跋扈乡里,任张声势,擅作威福,外表看起来孝顺,实际上残忍无情,此郭解之流也!吾平生所恨,一则阉竖,二即此辈。今奉县君之命查办此案,必不会手下留情!尔等当真要抗拒国法?!” 刘需出来打圆场,说道:“封查之任,是我的职责,陈君何必大动肝火?……,尔等侠儿!这件事儿,谁说情都没有用的。国法纲纪大于私情,正如陈君所言尔等义气因一己私怨,罔顾国法此乃小义,而非国家大义。” 这时周仓、裴元绍两人急忙上前,大声说道:“县中贼曹陈君、狱史刘君到,尔等还不快快跪拜相迎、让开地方?休得胡言顶撞,尔等自称侠者,却这般无礼?” 院中诸人又不是瞎子、聋子,早知他们来了,只是没人动而已。此时闻言,跪在最前边的两个人带头,十几个人一起将双手放在地上,弯下腰,额头触地,齐拜屋内,大声说道:“县中诸君来访,小人等暂且告退,老丈请好好养病,不要为仲兄担忧。” 跪拜完毕,纷纷起身,从院中出来,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外边的巷路上。 如果说最初对姜枫是“奇哉”,继而是“千金市马骨”,那么现在只能用“吃惊”来形容周澈的感受。此前,卫伯文、韦强、庆锋、包括裴元绍夸其侠义等的表现只说明姜枫很有威望,但眼前的场景却生动地显现出了姜枫在乡间轻侠中的号召力。 来的有十几个人,没有来的又有多少呢?如果姜枫振臂一呼,可以召集到多少人呢?而应他召集来的轻侠又能带来多少的黔首百姓呢? 周澈又有点后悔,这次后悔的不是贸然派韦强报讯,而是后悔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 查封是刘需的工作,但陈松可能是被激怒了,比他更主动。 陈松并不古板,也会交际,来的路上就与周澈相谈甚欢,遇见有学识的士子,亦能坐而论道,然而说到底,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的原则就是:“秉公执法”。 这与他的经历有关。他的家世很普通,世代务农,能走到这一步,得到县君的信任,引为心腹、任为贼曹,全靠他自己的努力。 他早年雄心壮志,认为大丈夫应当五鼎食,为君王治天下,岂能埋首田垄,终为一老农?因此不辞路远,投到郑玄门下,苦读数年。郑玄在马融门下求学时,整整三年,连马融的面都没见着,却依然日夜诵习,毫无倦怠。他也差不多,颇得其师“家风”,日夜攻读,心无旁骛,最终得到了郑玄的认可和赞许。 学成归来,以郑玄门徒的身份被郡县察举,初为县中书佐,从最底层干起,一步一个脚印,逐渐到今天的位置。因为他勤恳踏实、公正廉明,听说县君已有意拔擢他为主薄。 主薄者,掌管文书,类似秘书的角色,与县廷诸椽吏相比,仅次功曹,但与县令(长)的关系更为亲近,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能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 也因为此,因为他自家是由求学而才能入仕的,所以在坪南里的时候,他提醒周仓、周澈要“普及教化”、也因为此,因为他自家少年务农时,亲眼见乡间轻侠的跋扈专威,所以会最恨阉竖、其次游侠,在先是周仓为姜枫求情、继而又看到诸多游侠少年齐聚姜家后,会大发雷霆。 “此辈鱼肉乡里、骄横跋扈,民苦之已久,今又群聚姜家,难道是想对抗县寺,杀官造反么?”前汉末年,和本朝也出现过类似的事情,游侠犯法,县吏前去抓捕,却反被其朋党击杀出巷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执法对峙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虽有前车之鉴,陈松丝毫畏惧。他大步入院,呼喝道:“吾乃贼曹,奉令而来。姜家人何在?” 他这一副无礼的姿态,让周澈暗暗捏了一把汗,看了一眼站在院外的诸恶少年,忙也快步跟进,手放在了刀柄上,小声对周仓、裴元绍说道:“多加小心!”又扯了扯韦强道:“保护好刘君” 刘需听到诸少年因之而起的骚动后,不由面色微变。 里长对陈松说道:“陈君稍等,容卑职将姜父请出。” 屋门是关着的,不等里长过去,“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少年扶着一个老者从中走出。周澈认得,正是姜俏和姜父两人。 姜俏面容苍白。姜父双眼红肿,也许哭得太多,眼珠浑浊,这会儿由姜俏搀着胳膊,好像路都快走不成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昨天见他时,还没觉得这么老。 周澈迎了上去,搀住姜父的另一边,轻声说道:“二兄误杀老胡,……。” 姜父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亭部莫再隐瞒了。”一语未毕,老泪纵横,涕泪横流地说道,“老身虽是乡下人,也知‘杀人者死’。只是苦了俺的仲郎,……。都怪俺,都怪俺,为什么要告诉他被老胡屠夫辱骂呢?” “尔即姜父?” 姜父颤颤巍巍地要下拜。 陈松虽耿直刚严,但非为冷血,尽管恼怒姜枫朋党,但见他此时模样,却也不肯让他下跪,说道:“诏令:‘七十岁以上的老者,入官寺不趋’。你虽尚未授杖,也不必拜了。” ——汉家制度-以孝治天下,“授杖”,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会被授给一根鸠杖,是身份的象征,以示尊崇。 周澈和姜俏将姜父扶住,免了他的跪拜。陈松问姜俏:“尔为何人?” “在下姜俏,姜枫是在下兄长,拜见陈君。” 这次姜俏下拜,陈松就不拦了,问里长:“姜枫尚未婚配?” 里长恭敬之极地答道:“是。” 没有婚配,就无“妻、子”可封。陈松对刘需说道:“刘君,请封其家产。” 刘需担忧院外少年,巴不得早点封完了事,当即和里长去到屋内,逐一检查、核实、确定。 陈松没有掺和。他转到院门处,负手雄立,蔑视院外诸人。诸少年观其形容,自觉受了侮辱,一阵阵的骚乱,好几个人握住了剑柄,但终究没有人挑头上前。 姜家家徒四壁,家产不多,很快,刘需等人核查完毕,出来说道:“姜家计有:一宇二内,各有户,床、榻等器具若干,院中桑树一棵。”问里长,“对么?” 里长说道:“对、对。” 刘需复问里长,“姜家是否还有其它应被封守而你们遗漏的,或者藏在别处、没有进行登记的?如果有,你要获罪的!” 里长答道:“该封守的皆在此处,并无别物。” 刘需说道:“那这些东西就移交给你了。你安排一下,找人轮流看守。等待县中新的命令下来。” 里长齐声应是。 “封守”的整个过程便是这样,等回去后,刘需据此写一份爰书,上交长官,工作就算完成了。他问陈松:“陈君,事已毕,可以走了么?” “姜枫仗勇力,勾结朋党,擅作威福,闹市贼杀,罔顾国法!杀人后又逃窜江湖,亡命山林,这种行为是需要严加惩处的!依照法令,需将其父扣押亭舍。” 刘需、周仓、周澈诸人都是一愣。 刚才和游侠对峙时,陈松还说“谁说要牵连姜枫的父亲了”?怎么一转眼就变卦了?周澈转顾院外一个个怒形於色的少年们,心中了然:“必是因此”。 周仓陪笑说道:“姜父年高,……。” “按照法令,七十以上触犯律法,不是诬告、杀伤人的,不得系拘。他有七十岁么?” “虽不到七十,但昨晚染恙,……。” “恙在何处?” 姜父的老弱是因为伤心过度,从外表看,确实不像生病了。 “这个,……。姜枫杀人,虽触犯律法,念其一片孝心使然,……。” “若是真孝,就不会想不到杀人后,他的母亲会被扣押亭中!” “虽说有这样的规定,但向来执行不严,不是一定要如此才行,……。” “别人宽纵是别人的事,此案由吾负责,当依吾计而行!” 周仓还想说些什么,陈松不给他机会,问道:“汝非前庄这片的亭长!休得多言。今将姜父交给胡乡亭!姜枫一日不自首,便一日不放其父还家!” “当啷”一声,门外有人将佩刀拔出一截。 院内诸人大多立在树下,阳光透过枝叶,筛落下来,映衬得他们的脸上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陈松闻声渐成不安,刘需、里长,以及“雄武”的裴元绍、“粗壮”的周仓,额头上都有汗水渗出。 周澈穿越以来有两大收获,一个渐渐养成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深沉,二是获得武学技击之道,此时虽紧张,还算镇静,但也握紧了刀柄,一双眼紧盯院外,只等感觉不对,便要首先暴起发难。他注意到拔刀那人二十三四,猿臂蜂腰,似为头领,诸少年都在看着他,好像在等他令下。 时人尚武,儒生、文人中亦有很多人通晓剑术。陈松的师兄弟中就有很多文武双全的,陈松亦通击剑之术,身上佩戴的也有剑,但他没有拔出,甚至连碰都没碰一下。他迎对诸少年,身躯挺立如青松,厉声叱道:“尔等是欲试吾剑,还是欲试国法?” 汝南郡人文荟萃,有安城周氏、平舆袁氏、张楼盛氏、灈阳许氏等等的名门世族;同时也继承了战国、先秦时的“剽轻”遗风,有祭遵这样因被衙门的官吏冒犯,便“结客杀之”的“奇士”。 杀几个官吏,对任气轻生的轻侠少年们来说,似乎不算一回事儿,但面对陈松的这一声叱咤,却竟有好几人不由自主地畏缩后退,又听得“当啷”一声,却是适才拔刀的那人不知怎么手一松,刀又落回了刀鞘。 陈松不依不饶,移步迫前,又叱道:“尔辈先群集院中,今又围堵门前,所欲何为?是想炫耀你们的势力,为姜枫脱罪么?若是,前站!” 没一个人往前站的。 “如果不是,还不速速退去!” 当时讲究“循吏”和“酷吏”,越是“坚直廉正,无所阿避”的,越是能得到敬重和畏惧。陈松久在县中任职,素有清名,此时又嗔目作色,气势越发逼人,在他的接连叱责之下,诸少年虽没有走,但也不敢再骚动喧哗了。 周澈大为敬服,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凛然正气么!也只有这样的官吏,才是国家的栋梁啊!”暗叹口气,“只可惜,……。”只可惜乱世将临。 若非因知乱世将临,他绝对会支持陈松的做法,可惜事与愿违。乱世将起,正是要用此辈轻侠之时。他想道:“我本来没有打算将姜父扣押亭中,但事已至此,与其将姜父交给本亭,不如置於己手。如果做得好,未尝不能将坏事变成好事。” 他初来姜家时,去过本地亭舍,那个“求盗”极不配合。由此可以看出,即使将姜父交给本亭,也定不会吃苦,既然如此,何不将这个“示好”的机会留给自己呢?寻思已定,他快步走到陈松的身边,低声说道:“陈君息怒,我有一句话想说。” “什么?” “正如来时陈君所说:老胡系我横路亭住民。若扣押姜父,我想应放在本亭。” “噢?” “此地亭中,连亭长在内,只有三四人,人数少,武备不足。姜枫有勇力,又结交少年,若将姜父扣押在此亭中,似有不妥。” 陈松沉吟片刻,说道:“澈君言之有理,便交付卿部!” 院外诸少年没有胆量再在陈松面前乱来,但周澈初来乍到,人皆不识,对他们却是毫无威胁,有听到这番对话的,都怒目相对,咬牙切齿。 此时最重要的是把姜父“抢”到横路亭,对这些少年的怒目,周澈只当不见,见陈松允了,从容不迫地退回姜父身边,说道:“已得了陈君的允许,请老丈暂住我亭。” 裴元绍和周仓就站在边儿上,闻言之下,裴元绍大惊失色,抹着额头上的汗水,小声劝道:“澈君,姜枫至孝之人,若将其父扣押横路,或会有不测!他又不是咱们亭的人,何必为此呢?” 周澈笑了笑,只说了一句:“裴君多虑了。”不多做解释。 既然决定将姜父扣押到横路亭,那么也就不必找本地亭长了,陈松当先,刘需、里长在中,周澈等人在后,一行人出了姜家。 诸少年忌惮陈松之威,不敢阻拦,皆拜倒路边,为姜父送行,齐声说道:“老丈慢走!请毋担忧,家中诸物,自有俺等照看。”等陈松他们走远了,还不散,又跟在后边,跟了好几里地。这么浩浩荡荡的一群,引得路人、田间的农人频频注目。快到横路亭的地界,他们才停了下来。 周澈回顾一眼,见他们聚拢一处,围着最先拔刀的那人,一边朝这边看,一边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甚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法理情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春节拜年事多,酒席应酬,更新缓慢,罪过罪过。 现奉上四章 厚脸皮求点击,求收藏,能投推荐票更好。 ................................................................................ 姜家昆仲都很孝顺,姜父要去亭中,姜俏当然跟随。 他和姜枫不同,因从师求过学,在某种程度上与陈松相似,等到诸少年不再尾随后,他解释似地说道:“澈君,适才诸人皆与吾兄交好,没想到会忽然来吾家中,绝非吾家有意相抗。尚请毋怪。”瞧了瞧走在前边的轺车,又放低声音,细声说道,“多谢澈君遣人送讯。” 周澈把坐骑让给了姜父,由韦强牵马,自己步行,问姜俏:“既然得了报讯,为何不带老父出外暂避?” “吾兄从没有过夜不归宿,昨夜未归,吾父连问多遍,不得已,只好以实相告。今天澈君遣人送讯时,吾父也在,执意不走。” 也是,儿子杀了人、犯了法,亡命在外,做父母的肯定不会想着出去躲避什么的。周澈叹了口气,说道:“你且安心,老父到了我的亭中,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言及此处,下意识地又回头望了眼来路,远远的地方,诸少年尚未散去。 陈松、刘需近午方到,一番转下来,天已薄暮,两人急着交差,没再停留,直接回县里去了。 在经过横路亭的时候,陈松停下车,交代了周澈等人两句:“姜枫朋党众多,吾等将其老父带走时,皆有不平之色。此皆亡命徒也,卿等需多加防备,若有事,可急敲警鼓,向邻近诸亭求援。” 亭有治安之责,亭中备的都有鼓,遇到大群盗贼、难以对抗的时候,可以鸣鼓示警,招呼邻近的亭、或者亭中住民前来救援。 “是。” 周仓让周澈、裴元绍、韦强先把姜父和姜俏带回亭部,自将陈松、刘需、二人送到本亭的边界处,方才转回。 回到舍院内,诸人皆在前院。 严伟小跑过来,接过缰绳,将坐骑牵去马厩。庆锋奉上水于众人:“你们回来的了。查封的事咋样?” 周澈问道:“姜父和姜俏呢?” “按照惯例,阿庆把他们安排到了后院。”周仓道。 周澈猛地想起一事,刚才没嘱咐,可千万别把姜父关进犴狱里边了,忙又问道:“后院哪里?” “南边的屋子都空着,随便找了一间。” 没关进犴狱就好。周澈想了想,说道:“南边房屋简陋,整天见不到日头,阴暗潮湿。老丈年纪大了,怎能住在那里呢?” 邢刚察言观色,问道:“澈君的意思是?” “安排到北边住吧。” “北边?北边的屋子虽也空着,但依照惯例,是只供过往官吏住的。” “将我的屋子腾出来就是。我搬到南边去住。” 周澈是亭父,他乐意住哪儿就住哪儿,邢刚没有异议,叫了庆锋过来,又给他说了一遍。 庆锋也没意见,但为周澈考虑,说道:“姜父年迈,住到北边自然最好。可是澈君,此事若传将出去?会不会有损你的清名?” “缉捕姜枫是为国法,照顾姜父是为人情。朝廷提倡尊老,怎能为了抓捕逃犯就把人情丢掉呢?” 本来徇私的一件事,被周澈这么一说,倒成了响应朝廷号召。庆锋被说服了,称赞道:“澈君真是仁义。”便去后院。 众人来到南边屋中。进入屋内,见姜父坐在床上垂泪,姜俏跪在地上劝慰。周澈笑道:“老丈垂泪,可是因为嫌弃这屋中条件简陋么?” 姜父只是哭,不说话。 姜俏答道:“没有被关进犴狱,已经感谢澈君的好意了,怎么敢嫌弃简陋?老父是因担忧二兄,故此难过。” “别难过了。老丈,走,换个地方住。晚上我亲自下厨,给你做点好吃的。” 姜父抹了把眼泪,说道:“亭部的厚意,老身领了,可怎么能劳烦你炊食呢?” “老丈称我名字即可。来到了我的亭中,怎么反而和我见外了呢?我和俊杰是同学,你是俊杰的父亲,也就是我的长辈,在我这里,你尽管放下担忧,饭时吃饭,睡时睡觉。” 姜父垂泪不止。 周澈又道:“姜枫纯孝,因此才犯了国法。老丈,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家二郎也是不想看到的啊!”拉着姜俏起身,说道,“来,扶老父去北屋。” 姜俏不知北屋是周澈住的,来到室内方才觉得不对,墙边放的有周澈的行李,墙上的环钉挂得有周澈的衣服,不安地问道:“这是?” 庆锋、韦强跟从在侧。韦强伶俐地替周澈说道:“此处本为澈君住处,因体恤老丈年高,怕南屋阴寒,所以特地腾出来,请老丈居住。” 姜俏吃惊地说道:“这怎么可以?” 周澈的好意可能让姜父想起了姜枫的孝顺,更加的悲伤了,枯瘦的手指抓住周澈的手,哭道:“我儿,我儿!” 庆锋将床上的褥子、单被整理好,请姜父上床坐下。 周澈空出手来,与庆锋一道儿拿了行李、衣物,告个罪,先出了屋子,把东西放到南屋。 姜俏追了出来,不顾地上脏不脏,五体投地、纳头就拜,感激涕零地说道:“澈君厚意,本不敢受;老父年高,又不敢辞。君之高德厚恩,不知该如何报答!” 周澈装作不高兴,避开他的行礼,说道:“因为你我同学,所以我体谅老丈年高,把屋子让给了她。你这样的作态算什么?难道我指望你的报答么?” 姜俏到底年纪不大,没啥城府,登时满面羞惭,从地上起来,说道:“是我错了。澈君,你的厚恩我会牢牢记住的!” “叫我皓粼吧,澈君、澈君的,听起来太生疏了。……,对了,我听卫伯文说,你字可是俊杰了么?”原来周澈回到汝南后,周仓告诉他,周澈,字皓粼。 姜俏执礼恭敬答道:“这是昔在先生门下时,得过一个字--俊杰。兄字可是取自《诗·唐风·扬之水》:扬之水,白石皓皓,白石粼粼之句?” “是也。汝字俊杰,吾闻《尚书》之曰:‘旁求俊彦,启迪后人’。当以冠德州里,盖清庙之光晖。我的族公对你深有厚望啊!。”(庙者,庙堂朝廷之义。) “是,澈君。” “还叫澈君?” 周澈比姜俏大好几岁,对其又有恩,他怎么也不可能直呼其字,犹豫了会儿,叫了一声:“……,大兄。” “哈哈。” 周澈畅快大笑,心道:“俊杰虽有聪慧,年龄小,质朴天然,只不过对他父亲稍微照顾了点,居然就要兄事於我了。”这才是真的意外之喜,非常愉快。 虽说到现在为止,连姜枫的面儿还没见着,但至少通过努力,得到了他弟弟的好感,他又想道:“姜枫结交游侠,必不会像俊杰这样,没有城府,轻易倾心,但是只要对他父亲苦下功夫,也未必不能拉拢。只不过,……,陈松刚严,又被姜枫的朋党激怒,回到县里,定会说动县君,大举搜捕,也不知姜枫能不能逃得掉?万一被抓住?”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耳朵里听到的再多,不如亲眼见一次有用。此前,他对姜枫的了解只从耳闻,虽奇其为人,但对此人的态度是“千金买马骨”,对其生死并不在意,只想通过人们的口耳相传,把他的种种姿态、将他“敬重豪侠”的名声传扬出去就行了。而现在,在亲眼见识过姜枫朋党的声势后,有点放不下了。 “若能得此人相助,聚众易耳!……,可惜我只是一个亭部,权力有限。别说游说县君放弃追捕了,连陈松的威严也触犯不起。唉,且走走看看,以后再说吧。” 当晚,周澈果真亲自下厨,做好饭食,又亲捧进北屋,以子侄之礼,跪请姜父进食。姜父怎能吃得下去,在他百般哄劝之下,勉强吃了一半。 他跪请进食时,庆锋在边儿上,等他端着食盒出来,问他:“澈君为何对姜父行此大礼?” 周澈理直气壮,说道:“俊杰与我同学,今又兄事于我,我当然要对老丈行子侄之礼了。”这句话听入姜俏的耳中,使他越发感动。 …… 秋季的天气,白天热,晚上凉。周澈是年轻人,体壮,不怕冷。姜父年纪大了,又正悲恸难过,最容易得病的时候,晚上只盖一条单被,未免太薄。因此,他又找庆锋,问有没有复衾。 复衾,即填絮的被子,比较厚实保暖。 庆锋有点为难,说道:“有是有,但一年没盖了,也没怎么晒,怕会有潮气。” 韦强乖巧,说道:“要不将小人的单被拿去,暂请老丈盖上一宿?加上原来的那条单被,两条也足够取暖了。明日早早地取复衾出来,晒得暖暖和和的,再给老丈使用。” 被他提醒,严伟也说:“对,先拿小人的给老丈盖吧。今儿晚上,小人可以和阿强合用一条。” 换房间,亲手下厨、跪拜奉食,添被褥。这哪里是被扣押的待遇?分明是晚辈对长辈的态度!姜俏虽也知有“同学”的这层关系在,他的父亲来到横路亭后或不会受苦,但却也没有想到周澈会照顾得如此无微不至,感动至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吃过饭,周澈抱着单被送去北屋。年纪大的人本就瞌睡少,姜父又思念儿子,更无困意,坐在床上,拉着俊杰的手,涕泣不住。 俊杰尽管孝顺,但年纪小,不会说话。周澈虽也年轻,可两世为人,哄哄老人家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几句劝解的话,逗两句笑话,虽不致令姜父破涕为笑,但总能稍缓难过。到的后来,反倒没俊杰什么事儿了,姜父也不怎么哭了,握住周澈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没了。 他话中的内容,在眼下这种气氛中,自然离不开姜枫、姜俏兄弟。 通过她的话,周澈也慢慢加深了对姜枫的了解。这一夜,周澈在北屋直待到灯油燃尽,姜父不知不觉的睡去为止。 俊杰年少贪睡,兼之昨晚就没怎么睡,比较困倦,后来姜父又不怎么和他说话,也伏在床边睡着了。周澈没叫醒他,把袍子脱下来,盖在他的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院中空气清凉,浸人肺腑。他穿着单衣,站在树下,伸了个懒腰。 前院鸡鸣,已是东方欲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春秋大义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虽说熬了一宿,周澈没打算睡觉,只是小眯了会。 大白天的睡觉,不太合适。“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如果传出去,定然会被人嗤笑。他回到南屋,从行李中找出件袍子穿上,踱步到前院。 时辰尚早,前院诸人多还在安睡,只有庆锋起来了,正拿着扫帚在院中扫地。 “澈君,这么早就起来了?” 周澈笑道:“阿庆起的不是更早?来,我帮你。”拿了个陶盆折回后院,从井中打了水,端过来,用手撩着,洒到地上。两个人一个扫地,一个洒水,很快把前院打扫干净。盆中还剩了点水,周澈见院门已开,便走到门口,泼到了外边。 此时天未大亮,晨曦在东方展开,映衬出远处山林如黛,衬托出近处田野青翠。诸个里落如星罗棋布,散布田野间,偶有鸡鸣犬吠的声音从其中遥遥传出,没有喧闹,给人静怡的感觉。院舍前的管道上没有人,向南北延伸,望不到尽头,仿似一条黄带,将大地分成两半。 又一个汉帝国的早晨,和往常一样,悄悄地来到了。 “‘高秋八九月,白露变为霜’。这天气,就要冷起来了。”凉凉的晨风吹动周澈的衣袍,他没觉得凉,反而精神一振。 庆锋说道:“可不是么?秋分都过了,没两天就是寒露。莫看中午的日头还毒,说要变天也是快得很。” 晨光渐渐亮了起来,贴在天边的月弦,先是变成淡淡的一抹,继而消失不见。东方云霞灿烂,光芒四射,一轮朝阳跃出了地面,给山林、给田野都染上了红彤彤的色彩。 庆锋拄着扫帚,站在周澈的身边儿。两人一时都默不作声,静静地观赏这大自然瑰丽的景象。 周澈捏了捏手中的杂草,听着庆锋白话春去秋来,想到姜枫因老父受辱,就愤而杀之,心中感慨--两汉以孝治天下,孝武皇帝又独尊儒术,《春秋》大义以及诸经讲义非宋明之解。 姜枫之所以会这么做,与当时的风尚有关:“《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 《春秋》讲了很多复仇的故事。董仲舒说:“《春秋》之义,臣不讨贼非臣,子不复仇非子也。” 周澈忽然回忆起在洛阳的时候,听到过洛阳太学生谈论过时任九江太守的阳球,也是因为年少时父母受到侮辱而杀人。 阳球,字方正,渔阳泉州人也。家世大姓冠盖。球能击剑,习弓马。性严厉,好申、韩之学。郡吏有辱其母者,球结少年数十人,杀吏,灭其家,由是知名。 因这种风气,社会上广泛存在对复仇者的同情和支持,当时的官吏如果给复仇者减刑或者放走他们,会得到民间的称赞。 如和周澈同郡的郅恽---为友人董子张复仇。 董子张的父亲被乡人所害,后来董子张生病,快死了,郅恽去看他,董子张歔欷不能言,郅恽对他说:“我知道你这不是在哀伤你要死了,而是因为你的父亲仇还没报,你活的时候我不能帮你,你快死了,我帮你复仇。”说完就带宾客去杀了董子张的仇人,取其头来见董子张,董子张见而气绝。 郅恽时为县门下掾,是个县吏,去县中自首。县令有点迟疑,恽曰:“为友报仇,吏之私也。奉法不阿,君之义也。亏君以生,非臣节也。”趋出就狱。县令跣足追恽,没追上,遂也去到狱中,拔出剑横在脖上要挟郅恽说:“你不跟我出来,我就自杀。”恽得此乃出,因病去。 郅恽是光武帝年间的长沙太守,是东汉初年的名臣,曾因按照规定挡过因为出去射猎而晚归的光武皇帝入城门,给皇太子教过书。 光武、明帝时的名臣钟离意也对复仇的人开过恩,他在任瑕丘县令时,县人防广为父报仇,系狱,其母病死,广哭泣不食。钟离意怜伤他,就叫他归家,使得殡敛。丞掾皆争,钟离意曰:“罪自我归,义不累下。”遂遣之。防广敛母讫,果还入狱。钟离意密以状闻,广竟得以减死论。 还有开篇几章曹操四叔嘴里的胡广也放过复仇之人。 汝南郡兵曹掾王子祐杀了陈公思的叔父,陈公思就杀了他,为叔父报仇,然后“还府归死”,“时太守胡广以为公思追念叔父,仁勇奋发,手刃仇敌,自归司败,便原遣之”。 当过平皋县长的张歆也放过为父母复仇的人。“有报父仇贼自出,歆召,因诣阁曰:‘欲自受其辞。’既入,解械,饮食,使发遣,遂弃官亡命”,后来“逢赦出”,“由是乡里服其高义”。 陈留郡名士申屠蟠少年家贫,当过漆工,他郡中有一“缑氏女玉为父报仇,杀夫氏之党”。 “杀夫氏之党”,是说不止杀了一个人。外黄县令梁配打算杀了她。申屠蟠时年十五,进谏曰:“玉之节义,足以感无耻之孙,激忍辱之子,不遭明时,尚当表旌庐墓,况在清听,而不加哀矜!”没碰上好官儿还该给她“表旌庐墓”,何况碰上您这个好官儿呢?梁配觉得他说得对,就没杀缑玉,“减死”。“乡人称美之”。 放走复仇者的不止有官吏,还有皇帝。“宁叔,字茂泰,广汉人,与友人张昌共受业太学。昌为河南大豪吕条所杀,叔杀条,自拘河南狱。顺帝义而赦之”。 最年轻的复仇者大概是绵竹少年左乔云,年十三杀了打伤他养父腿部的县吏,“以锐刀杀吏”,接着大概是夏侯惇,年十四杀了侮辱他老师的人,“人有辱其师者,惇杀人,由是以烈气闻”。 周澈想到此处,周仓昨天聊姜枫之事时说到一个光武皇帝时期名叫周党的远房族人,此人曾受乡佐侮辱,后去京师求学,读《春秋》,读到齐襄公九世不忘复仇,知道了复仇之义,“闻复仇之义”,便“辍讲而还”,回乡去找那个乡佐,约期决斗。 兵刃相交,他却打不过对方,反又被打伤。这个乡佐被他的“义”感动,“服其义”,就用车拉着他,拉到自己家里给他养伤。周党伤好后,“敕身修志,州里称其高”。这就是“九世复仇,《春秋》之义”。 周仓又说了一下复仇风气最烈的地方:前汉时是一在关中,二在颍川、南阳、河内、洛阳,三在太原、上党等地。 颍川等地在先秦时是韩、魏故地,战国时这里的复仇风习就十分盛行,孟子还专门讲过。西汉时不少为人复仇的侠者都是这里的人,如郭解、韩孺、剧孟、薛况。 时人对这个地区重报仇的民风是感受一致的,西汉中期的邹阳说:“韩魏时奇节”,奇节就是指为人报仇之风。两汉之际,寇恂也对刘秀说:“颍川剽轻”,复仇风盛,建议以精兵驻守。 东汉时,复仇风气的地域有所变化,太原、上党地区的复仇风习有所减弱,关中依旧保留了浓郁的复仇习俗,时内地复仇最烈的是颍川、南阳及邻近一带,见之於史的东汉复仇事例大都发生在这里。 周澈前世大学混学分的时候,补过历史课,想起越是战乱,复仇越烈。曹植《精徵篇》:“壮年报父仇,身末垂功名”,《结客篇》:“结客少年扬,抱怨洛北芒”。结客,就是结交宾客。 姜枫之事发生后,周澈在陪同陈松去办案的路上,询问了解了当前法律对复仇的定义和惩罚。 秦汉之际,复仇是被视为正义的。 西汉建立后,复仇是非法的。 新莽末至东汉建立,复仇是失控的。 光武帝到和帝九年,大约七十年间,对复仇的控制是松弛的。桓谭曾上书朝廷,力主严惩复仇者,但受到了光武帝的冷落,可能是光武帝受公羊学所倡导的复仇思想之影响。章帝建初五年制订了《轻侮法》,明确规定从宽处置为父母报仇之人。这条法律一直延续了十七年,到永元九年。 和帝永元九年到现在,处于对复仇的严格控制期,废除了《轻侮法》,为父母报仇也要受到严惩了。放走复仇之人的官吏也要受到惩罚,如前边提到的张歆就弃官亡命了。在这个时期,虽对复仇的行为严格控制,但权势之家在杀人后却可避免法律的制裁,如夏侯惇、如阳球。 对两汉的复仇之风,颍川大儒荀悦曾经做过一番论述:“或问复仇古义也。曰:‘仇,复仇可乎’?曰:‘不可’。曰:‘然则如之何’?曰:‘有纵有禁,有生有杀,断之以法,是谓义法并立’。” 荀悦认为既要靠法律来约束,也要通过避仇来防止复仇行为的滋长。 荀悦的这个论断,对后世中国古代法学,有关复仇的法与伦理的关系有着深重的影响。如唐代韩愈和柳宗元进行探讨,上疏朝廷的奏章,都是受到荀悦的启发。 周澈望着天空想着案子感慨万千,心道:“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放在太平年间,周仓所说的那些人,岂能建功立业?恐怕顶多也就是游侠之流,运气不好的,说不得,难逃法网。……,若在前汉武帝年间,落在酷吏手中,不是‘说不得’了,必死无疑。” 姜枫为父报仇、郅恽为友人报仇、阳球为父母兄友报仇、夏侯惇为师杀人,这些人或为乡中轻侠、或为城中豪杰、或为儒生文士、或为强宗地主、或为官宦子弟、或为天下名士,而行径却大同小异,并都能得到不同阶层人的仰慕和称赞。 周澈喟然叹道:“我知道为什么高祖能以亭长之职,结交豪杰了!”秦末、前汉的游侠风气比现在更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再遇道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下午,周澈做完亭部日常,去附近野外练功,周围的山谷一片寂静,在微风轻拂下,开始沉默的练习,练习刀法,而他出招并不快,没什么风声,除了移动时有几声脚步声之外,倒也不怎么吵人。 小半个时辰练完了刀法,迎着天际泛起的晚霞做了几个吐纳,这才轻轻的吐了口气,完成了每天固定的功课。 “啪啪啪……”身后响起轻轻的掌声。 周澈没有立即回头,反而犹豫了片刻,这才慢慢的转过身子,看着那个手臂抱在胸前,倚在谷口的褐衣女子,她的脸上带着说不上味道的笑容,似乎有些好奇,又有些不屑,还有些……羡慕。 周澈看了看:“盼师侍女?好巧。” “盼师是我师弟,是我家师请你一叙。”那女子站直了身子,欠身行了一礼,然后指了指南侧的山坡,周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矗立在山顶的石层顶上似乎有一个人影。 很真诚的赞了一声,“好棒的功夫,能到这么高的地方。” “这不算什么,我师傅登泰山如履平地。” 呃,周澈无语,心道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他也没多说什么,打量着那女子,“敢问姑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在下就先告退了。” 那女子面色一沉,两道细长的黛眉一竖,怒气一闪而没,声音也变得有些生硬:“我师傅想与周君说几句话,如果周君肯赏脸,就请随我来。” 周澈抬起看了看那个山顶上的草庐,耸耸肩:“真不好意思,还是等你师傅下来吧,我可没那本事上去。” “你没有,我有。”那女子嘴角一挑,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周君意下如何?” “你?”周澈有些吃惊的打量着那女子的身材,她大概二十不到,身高大约有七尺五寸左右,在普通人里面算高挑的,但身姿窈窕,并不是如何健壮。他犹豫了片刻,好心的提醒道:“你别看我不胖,可是我很重的。” “我知道。”褐衣女子终于露出一些笑意,点了点头:“我师傅说你气息入骨,会比外表看起来重一些,不过,你的功力尚浅,连入门都没有,重也有限,我带你上去肯定不成问题。” 周澈的脑子顿时嗡的一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我的功底? “周君?你……没事吧?”那女子见周澈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语气中的冷漠也化解了不少,带上了几分顽皮。 周澈震惊不已,好奇心顿时压过了对黄巾的恐惧,他二话不说,连连点头。那女子忍不住笑了一声,走上前来,大大方方的拉住周澈的手:“走吧。” 周澈顾不上尴尬,跟着那女子向前走去,不知怎么的,他觉得自己的步子变得轻快了许多,跟着那女子越走越快,坡度较大的山地也不是那么费力了。他本想问问那女子是怎么做到的,转脸一看,那女子的嘴唇颤动,似乎正在急速的默念着什么,根本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只好闭上了嘴巴,全神贯注的爬山。 坡道越来越陡,周澈感到有些吃力,但脚下却依然健步如飞,只是胸腹之间似乎热了起来,随着呼吸变得更加充实,平时练习时很温和的气息也变得急促了许多,多了几分蛮横。 他们越爬越高,感觉着山风从身边掠过,感觉着一道道台阶从脚下退去,周澈忽然觉得有些兴奋,胸腹之间的力量越来越猛,让他禁不住想纵声长啸,可是那股力量虽然涌到了喉咙口,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种不吐不快的感觉让他倍觉烦闷。 “不舒服吗?”一个浑厚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周澈定睛一看,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站到了山顶上,四面是幽深的山谷,望之令人头晕目眩,遍体生凉。一个中年人背着双手站在石屋一角,脚后跟已经踩到了边缘,他却稳如泰山,神态自如。 周澈站稳了脚步,深呼吸,很快让自己平静下来。 “好心性。”那中年人赞许的点点头:“冒昧请周君前来,还请周君见谅。” “呵呵,既然阁下是修道之人,想必是不讲究这凡俗之礼的。敢问阁下认识那盼师么?”周澈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一些,他虽然不敢像那中年人一样站在边上,却同样背起了双手,尽量不去看脚下,而是看着四周,做出一副欣赏美景的样子,淡淡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妨简单一点吧。阁下邀我前来这绝壁之上,不知有何指教。” 那中年人顿了顿,无声的笑了笑,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说那陈盼啊?!吾弟子也。不过在下有一事不明,周君既然也是修行之人,为何对我道门中人抱有偏见?”他看着周澈,抢在他发问之前说道:“陈盼在老胡家的事情,我略有耳闻,只是刚才你做吐纳术时,我也能看得、听得清清楚楚。” 周澈愕然,瞪着那中年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嘴里有些发干,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的问了一句:“真有道术这种事?” 那中年人对他惊讶的神情似乎早有准备,并不回答他的后一个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没有道术这种事,你以为凭你现在的修为,能这么轻松的上来?” 周澈沉默了,刚才如果不是那女子带着他,他也许能爬得上来,但肯定不会这么轻松,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想到那女子当时好象嘴里念念有词,他有些不敢确信的问道:“是符咒?” “是咒。”中年人笑了:“符是符,咒是咒,这是两门不同的道术,不可混为一谈。” 周澈还是不太敢相信,他虽然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有所了解,对道家的哲学也略有涉及,但是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符咒,就是因为怕被人当鬼上身,逼着喝符水,他才不敢太张扬的。他相信中国的传统文化有精华,也有糟粕,无疑这符啊咒的便是糟粕之一,要是真有用,义和团怎么会被几杆洋枪打得落花流水。 与相信是那女子念的咒语起作用,不如说那女子有功夫更能让他相信一些。 周澈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不管是符还是咒,都不清楚。” “不清楚并不奇怪,这天下真正能通道术的人本来就不多。”那中年人不以为忤,反而有几分傲气,“可是,如果在事实面前依然不肯相信,只是愚蠢的坚持自己的那点固有的想法,未免有些愚不可及了。周君,你不是迂腐的书生,又何必那么固执呢?” 周澈笑笑,心道是坚定的科学论者,这难道也要向你说明,再说了,你知道什么是科学吗?他沉默了片刻,小心的选择着字眼说道:“我相信事实,不轻易的相信一件听起来就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眼见为实?”那中年人斜着眼睛扫了他一眼,嘴角一挑:“难道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 周澈轻轻的拧起了眉头,没有急着回答,这四个字虽然很常用,但是他知道有些东西就算是亲眼看到了也未必就是真的,比如魔术,每个人都知道魔术是假的,可是有几个人能看透其中的奥妙?难道因为看不透,就相信那是真的? “眼见为实好象也不对。”周澈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想了一会,又继续说道:“我觉得还得再加上合理的分析和严密的验证才行。嗯,换句话说,要有可靠的证据。” “那你那天看到的治病,今天又被我的弟子带上山上,都是骗人的不行?”那中年人露出了几分好奇,显然对周澈的回答有些意料之外,“如果亲身经历的事情都不肯信,那你还信什么?” 周澈迎着他的目光,嘴角一撇:“不错,你的弟子能带着我这么轻松的上山,我很意外,但是,我也许能想出别的解释来,未必就只能用道术能解释。” “哦?”那中年人更好奇的,连连点头,第一次冲着周澈拱了拱手道:“敢请教高明。” “先说陈盼治病时的咒语啸声。”周澈很快镇定下来,侃侃而谈:“他的声音确实比别人传得更远,可是我听说有些善歌者能用丹田之气,发脑鸣之音,他们发出来的声音就能传得更远,给人绕梁不绝的感觉。” 那中年人点点头,不置可否,示意周澈接着往下说。 “至于你的弟子带我上山这件事,我承认我有些意外,但是据我所知,女子虽然看起来比男子体弱一些,只要经过刻苦的练习,大多数女人都能比普通的男子强,男子同样如此,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要他肯吃苦,也能变成骁勇善战的勇士,只不过大多数人吃不了那些苦罢了。” 周澈笑了笑,指着山下的正好路过田野的郡兵:“我相信那里面有很多都能轻松的爬到这个草庐来,难道他们都是修道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陈盼传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呵呵呵……”一直看着周澈的中年人轻声笑了起来,他转过身,抚着颌下的短须,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吟唱起来。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字字入耳,好象就在周澈耳边轻语一般,可是却一个字也听不懂。随着他的吟唱,周澈胸腹之间忽然生出一股烦恶之色,就象是一个桀傲不逊的孩子在原本安静的课堂上忽然乱蹦乱跳,推翻了旁边的课桌,将上面的书本文具全部扔在地上,搅得周围一片大乱,让人非常不舒服,早已消失的心痛毛病又有复发的迹象。 “你!”周澈又惊又怒,指着那中年人喝了一声:“你干什么?” 中年人停止了吟唱,微笑着问道:“你怎么解释这个?” 虽然只是片刻,周澈的额头却沁出了一层细汗,他却顾不是去擦,只是心悸不已的看着面带微笑的中年人。刚才这个经历太让他震惊了,比听到他在山上长啸还要震惊。他接连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勉强恢复了平静,依然有些怀疑的说道: “这就是咒?” 中年人淡定的点点头:“摧心咒。”他又追问道:“你说这是不是道术?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你的感觉?我相信你不会说这是你的错觉吧。” 周澈盯着他看了好半天,这才摇了摇头,他当然不觉得自己是幻觉,可是他也不相信这是什么神仙的道术,因为他听说过,有一种武器叫次声波,就是利用和人体器官频率相近的声波来杀人的,但那是利用共振的原理,而且只有仪器才能发出,难道人也能发出次声波? 他一时也有些糊涂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那中年人也不急,只是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忽然说道:“天色晚了,你慢慢想,等什么时候相信有道术这种事的时候再来找我,我想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的。对了,陈盼在山顶草庐里讲道,要去看看?”说完,他双臂一展,便如一只大鸟般的跳下了山谷,周澈吃了一惊,见那中年人已经落在狭窄的坡道上,和那褐衣女子一前一后向山下掠去,两人速度都非常快,简直像百米冲刺一般,眨眼之间就越过了几十步长的坡道,消失在视野里。 周澈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没闭上,直到草庐传来了陈盼的声音。 话分两头,那二人下山后,褐衣女子对中年人说道:“师傅,这个周澈真的有那么好的资质,以至于师傅要亲自出面点化?” 中年人点点头,然后又转过头看了那女子一眼,想了想,忽然说道:“裳儿,你知道你为什么一直赶不上阿燕吗?” 褐衣女子一愣,有些郁闷的撅起了嘴,闷声说道:“我资质不如她呗。” “不是。”中年人摇摇头,严肃的说道:“你的资质超过阿燕,我授你们的道经,每次都是你第一个背熟,但是你太好胜,事事要与人争个先后,却把老君说的道经抛之脑后。” 褐衣女子板着脸,虽然不吭声,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她很不服气。 “传你们道经,是让你修习,不是会背就行的。”中年人见她一脸的倔强,无奈的叹了口气:“裳儿,你好好想想,老君是怎么说的,‘夫唯不争,故天下莫与之争’,每次说经,你都说得头头是道,可是你何尝真正明白了这句经的意思?阿燕看似姓子软弱,口齿也不如你灵利,但是她却是真的懂了这个道理,所以她才能在修为上抢到你的前面去。” 褐衣女子有些羞恼,梗着脖子回了一句:“既然唯有不争才能莫与之争,那师傅又何必费心费力的去争那什么上使?” .......... 周澈虽然惊奇刚才所谓的道术,但是随着陈盼的声音,决定还是听听太平道怎么传道。 周澈瞧见草庐宅门没有关,虚掩着,一阵一阵柔和的声音从中传出,他朝里看去。 草庐中,黑压压跪坐了一片人,没一个乱动的,俱皆全神贯注,目注前方。顺着他们的视线,周澈看到了堂屋内的陈盼。他在坐席底下垫了什么东西,比别人高出半个身子来,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屋内也有听众,一样的安安静静,一样目不转睛地注视陈盼。 周澈粗略估计了一下,屋内院中的人加在一块儿,差不多四五十人,大半都是男子,也有妇人,还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 陈盼的语速不快,每个字的发音都清清楚楚,听入耳中,说不出的舒服。 只听他讲道:“方才讲了‘一州界有强长吏,一州不敢语也。一郡有强长吏,一郡不敢语也,一县有刚强长吏,一县不敢语也;一闾亭刚强亭长,一亭部不敢语也’。你们都懂了么?” 底下人应道:“懂了。” “那接着讲这一段:‘天地开辟以来,凶气不绝,绝者而后复起,何也?夫寿命,天之重宝也,所以私有德,不可伪致。……,一事不悦,辄有伤死亡者’。”诵读一句经文,解释一句。读完一段,又整体连着说一遍。 周澈没有看过《太平清领经》,不知他现在讲的是哪一段,但仔细听来,有点道理。——,也不是“道理”,是“玄理”。“玄”和“理”这两样东西是最能吸引人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又听他讲道:“凡人之行,或有力行善反常得恶,或有力行恶反得善,因自言为贤者非也。” 又听他讲道:“凡人有三寿,应三气,太阳、太阴、中和之命也。” 又听他讲道:“胞胎及未成人而死者,谓之无辜承负先人之过。多头疾者,天气不悦也;多足疾者,地气不悦也;多五内疾者,是五行气战也;……,多病寒死者,太阴气害也;多病卒死者,刑气太急也;多病气胀或少气者,八节乖错也。” 把人的善恶、把人的生老病死种种皆与“天地阴阳”相连,继承了老、庄“天人合一”的思想。 周澈静静聆听,又听他讲道:“今天地阴阳,内独尽失其所,故病害万物。帝王其治不和,水旱无常,盗贼数起,反更急其刑罚,或增之重益纷纷,连结不解,民皆上呼天,县官治乖乱,失节无常,万物失伤,上感动苍天,……,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听完了这一句,他心头震动,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心道:“帝王其治不和,水旱无常,盗贼数起,反更急其刑罚……,民皆上呼天……,上感动苍天……,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他不得不承认,这段话的前半部分很符合眼下的朝政和世道,而后半部分?他窥视院中肃穆的气氛,他听着陈盼柔和温暖的声音,他似乎从中看到了一望无际、席卷帝国的黄巾,他似乎看到了冲天的血红杀气,他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又向后退了一步。 他一时想起穿越来所耳闻目睹之百姓凄苦,一时想起日后将要揭竿而起的黄巾群众,一时又想起万没料到自家亭部内竟有一处全里信奉太平道的所在,心思交错,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想说些什么,又像是怜悯,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吃惊,最终各种想法融汇一处,也只是忍不住又默念了一遍最后十六个字:“天威一发,不可禁也,获罪於天,令人夭死。” 这说的是人,但又何尝不能当作是在说朝廷呢? 周澈悄立庐外,听陈盼讲经,一时想起穿越来所耳闻目睹之百姓凄苦,一时想起日后将要揭竿而起的黄巾群众,心思交错,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想说些什么,最终惊骇渐去,喟然一叹:“获罪於天,不可禁也。” 他没有进去,听了几段后,悄然离去。 回到亭部,周仓见他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好奇地问道:“三叔,你没胃口?” “不。元福,你信太平道么” “我只信我手里的兵器,有实力才能保护一切,太平道虽然是仁义,但是县里的陈君等儒学诸生不太喜欢他们。三叔,你信?” “不信!陈君他们说的没错,但是太平道说的也是实话。” 周澈心道:“《太平经》被许多人视为神书,自有其独到之处。”他虽然担忧黄巾起义,但也不愿昧着良心说假话,岔开话题,问道,“你们知道《太平清领经》系谁人所作么?” 庆锋不太确定地说道:“听说是得自神授?” 数十年前,琅玡人宫崇诣阕,将《太平清领经》献给当时的天子孝顺皇帝,说是他的师傅于吉於曲阳泉水上所得,共一百七十卷。庆锋所谓“得自神授”,便是指得此事。 周澈问道:“你们信么?” “……,俺们书读的少,太平道的信众都是这么说的,众口一词,就算假,也假不到哪儿去吧?” 《太平经》到底是谁写的?周澈因忧虑黄巾起义,对这个事儿有过研究,但只能追溯到于吉的弟子,再往上,就毫无头绪了。于吉从哪里得来的这本书?或者是他写的?一部经书一百七十卷,虽深受谶纬之学的影响,但自成体系,堪称经典,如果全是他写的,也太了不起了。 周澈更倾向认为:这本书不是一个人写成的,可能最先只有几句话、几卷经文,后来,在漫长的岁月里、在不断地传承中,被方士们补充、添加,最终形成了现在的面目。 这是理性的判断,但对社会最底层的黔首们来说,他们也许更愿意相信来自神授。 周澈没有驳斥庆锋,他只是笑了笑,用笑容掩盖住了担忧。 尽管已知陈盼是本地最有名的太平道,但实在没有想到横路亭上下竟然全都信奉太平道。陈盼讲一次经,就能使全里尽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县寺命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又是一个安静的夜晚,周澈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姜枫之事暂且告一段落,心里担忧的是太平道,难道那个太平道高手要拉我入教? 周澈望着窗外的月光,捻了捻指尖,回味起那女子牵着他的手前行的情景,当时他的心神全部被那女子轻松带他而行的神奇吸引住了,竟然没有注意到握在手中小手的感觉,现在也是一点也回想不起来。 又年轻又漂亮的一个姑娘,还有点野性,这太平道有点意思。这个念头刚刚冒上来,周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听说修道的人能够养容的,几十岁的老太太也能小姑娘似的粉嫩,这女子这么大方,会不会看起来是个童颜,实际上是个中老年妇女,只是把自己当孩子看,要不然怎么会那么自然的牵起一个年轻异姓的手?汉代虽说男女大防没有宋、明那般礼教,但是也不至于这样随意?! 一想到,周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还是去给姜父告安吧。睡觉!。 第二日,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破漏的窗纸,打在周澈的脸上,门外庆锋敲了敲门,喊周澈起来吃早饭。汉时通行的餐制是每日早晚两餐,当然,与先秦一样,贵族、富人并不受此限,可以三餐。而天子作为至高无上的存在,按照礼制规定,一日四餐。 亭部众人的俸禄很微薄,也就仅够衣食而已,一天是吃不了三顿饭的,所以早起这一顿得多吃点。姜父和姜俏刚睡着没多久,周澈没去叫他们,只是吩咐留点饭下来,等他们醒了,热热就可以吃。 吃完饭,严伟说道:“仓君,俺已经十几天没回家了,今儿可以回去么?” 通常来说是五天一次休沐,不过执行得不严格,事情多了就多忙几天,特别对底层的吏、卒来说更是如此。 周仓说道:“陈君回了县里,估计很快就会有命令下来。如果要大举搜捕,咱们都得上阵。这样吧,你再等等。等县里命令下来,看看怎么说,如果不需要咱们,或者分配给咱们的任务比较轻,你再回家,如何?” 他身为本亭亭卒,有抓捕之责,在县君的命令没有下来之前,的确也不好就走。勉勉强强,很不情愿地说道:“那好吧。” 此时早过了清晨,已是上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一个好晴天。 亭舍门外的官道上开始出现行人,最多的是本地住民。韦强溜到院舍门口,倚着门蹲下,拽了根草茎,一面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剔牙,一面和认识的人打招呼。 周澈这时在门口替马儿顺毛,听见有人问:“阿兄早!”抬头看时,见是姜俏。 “俊杰,你醒了?老丈呢?” “阿翁睡得晚,还没醒。” “饿了没?留的有饭。” 姜俏担忧姜枫,心情不好,不觉得饥饿,哪儿有这个兴趣,摇了摇头,正待要说些什么,眼中余光似瞧见了什么,抬头看向舍外,把话咽了下去,提醒周澈:“阿兄,有人来了。” 诸人或扭头、或举头,齐齐向舍外看去,见有两人在院门口下了马。为首之人身着官袍,腰插长剑,带着青绀色的绶带,悬挂半通印囊。后边那人黑衣椎髻,携盾持刀,像是随从。 庆锋认得前头那人,连忙从地上站起,说道:“是游徼赵君。” 听得是游徼到来,周澈不敢怠慢,领着诸人,迎出门外。 韦强、严伟二人上前,想从来人手中接过缰绳,往院中牵,来人制止了他们,说道:“俺才得到县尉的命令,催促很急,传达给你们后,还要立刻赶往下一个亭,不往院里去了。” 裴元绍堆起笑容,说道:“赵君,赶了这么远的路,肯定累了,总是喝点水,歇歇脚。便有县里的命令,也不急在一时。”马身上都是汗,这两个人不知道已经跑过几个亭舍传令了。 带着印绶的那人严肃地说道:“县尉严令,今天入夜之前,必须将命令传达给所有的辖下乡亭。”环顾诸人,目光落在了周澈的脸上,问道,“足下便是新来的亭父么?” “是,下官周澈,不知上官如何称呼?” “在下游徼赵迪。” 周澈长揖行礼,说道:“原来是赵君。……,前日姜枫案发时,因不知赵君在何处巡查,故而不曾通知。今日前来,可是县中下达了命令么?” 游徼系郡中委派,平时巡查乡里,职责亦是捕捉盗贼,类似治安巡查员的角色。依照律令,亭部里若出了杀伤案,亭部是需要“与游徼相参,杂诊之”的。姜枫案发时,这个赵迪不知在哪儿,所以不曾告知。 赵迪取出公文,给周澈看过,说道:“县中有令:姜枫闹市杀人,罪不可赦。命尔等守好亭部,严查行人,并搜索全亭诸里,包括山林草泽之地,不许漏掉一处。” “诺。” 他的随从从坐骑上的包裹中拿出一份画像,交给周仓,说道:“此为姜枫画像,速挂亭中壁上,县中吩咐,能生擒贼,赏钱千,如违令,亭长罚金二两。” 亭长和亭部众人地位低贱,俸禄浅薄,连谷带钱加在一块儿,一个月的俸禄不足千钱。如果能生擒,便等同多得一月俸禄;如果违令,二两金价值一两千钱,底下两个月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周仓拿住画像,沉声答道:“诺。” 赵迪又道:“此次捕贼,县君亲自部署,具体行动听从县尉荀君的指挥。” 凡有盗贼,县令主抓,县尉行动,这是惯例了。周仓应了声诺,问道:“不知荀君有何命令?” “荀君统带吏士,已出城逐亭搜捕了。你们在本亭等着就是。” 周澈心道:“姜枫虽胆壮骁勇,但只不过是一个人,为了追捕他,县尉居然召集吏、士,如此大张旗鼓,不知其中有没有陈松鼓吹的功劳?” 他开口试探地说道:“听目击者说,姜枫杀人后往颍川跑了。……,如果他不在本县?”县令(长)是不能越境捕人的,不过,在犯人逃亡的情况下,可以请求它县协助帮忙。果然,那游徼赵迪答道:“县君已派人前去颍川,请颍川那个县的县君协助‘逐捕’了。” 令下如霹雳,游徼赵迪不敢过多耽误,把事情交代清楚,翻身上马。 周澈诸人长揖送别。 赵迪两人打马转走,奔上官道。时已近午,路上来往的人颇多,纷纷闪避。只见双马疾驰,一前一后,带起尘烟滚滚,不多时,消失远方。 刚才迎接时,姜俏没有出来,此时见他二人离去,忙从舍中走出,眼巴巴地看向周澈。他偷听到了周澈与赵迪的对话,见与周澈此前的猜测一模一样,县君果然传文给了颍川那边,请其协助,顿时六神无主,心中惶恐,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当着裴元绍、周仓等人的面儿,周澈不好说什么,只道:“俊杰,你先不要将此事告诉阿翁。阿翁心忧汝兄,已甚难过,不要再给他雪上加霜。……,快午时了,你还不饿?去看看阿翁醒了没。将饭热热,给阿翁端过去。” 姜俏本不想走,但裴元绍、周仓诸人皆在,他没法儿直诉忧虑,只好应了声是,转身回去。 …… 等他走开,周仓对诸人说道:“诸位,适才赵君传令的急态,你们都看见了。县君、尉君对此案十分重视。姜枫虽不是本亭人,但苦主是本亭人,案发现场也在本亭,你们对此案不可轻忽大意。” 庆锋说道:“仓君说的是。那该如何行动?请君下令。” “县里的命令,一方面要检查行人,一方面要搜查亭中。咱们兵分两路。庆君,你和邢君两人留在亭里,监视过往行人。裴君,你我负责搜查亭部。严君、韦君、澈君搜查山林可好?” “是。……,元福,本亭共有五个里,如果一个挨一个地搜查过去,未免太慢,不如这样,你我各负责两个个里。快的话,也许一下午就够了。等明天再聚拢最后一处里坊,再配合澈君搜查远处的山林。怎样?” 裴元绍久任亭中,追捕盗贼甚有经验,这个提议很好。周澈说道:“正该如此。”顺带夸奖了他两句,“裴君条理分明,果然行家里手。” 裴元绍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起来,笑道:“澈君客气了,俺们便是如此行事。不是自夸,贼子们只要有藏在咱们亭部的,按此法搜索,一个也逃不掉。” “噢?原来如此。”周澈嘴上打着官腔,说不能对此案轻忽大意,暗地里却不由自主地在想姜枫,微微心不在焉,随口问道,“往年的盗贼可多么?” “多,怎么不多!特别冬月、初春时,盗贼最为猖狂。” 庆锋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怪盗贼多,近些年来,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又是疫病,又是灾年。今年的年景看着不错,可不少百姓都是租种的富人家田地,别的不说,只这租子至少就要上交一半,落到手里的也不剩几个。到了冬天,天又冷,又没吃食,莫说躲在山里的贼寇,便是良家子也熬不住啊!……,说起来,如今已是九月,田里的农活儿不多了,马上就要过冬,澈君,也该着手准备‘备寇冬贼’了。” 每年九月,乡间的宗族、地主都要操练族人、宾客,修缮五兵,以备饥寒之贼。亭长执掌一地治安,不能置身事外。周澈和周仓对此早有计划与安排。——事实上,他之所以来亭部,一为比较自由,可以结交豪杰,其二就正是为了能“组织部民,备寇冬贼”。毕竟,结交豪杰是虚的,谁知道能结交到不能呢?只有“组织部民、备寇冬贼”才是实的。 听了庆锋的话,他回过神来,心道:“事关我聚众自保的‘大计’,正等立了威望后,便要开始第二步,借助备寇打造自家班底,我当然会早早着手准备。”只是目前威望尚未立,又不熟悉本地情况,不好贸然着手。 他瞧了瞧手中的画像,又想道:“县里命各亭搜查本部各里,姜枫虽肯定不会藏匿在本亭中,但却是一个熟悉各里情况的机会。” 他刚才没看画像,此时展开,见画中人与姜俏有三分相似,说道:“这就是姜枫么?” 除他之外,余人都认识姜枫,韦强说道:“没错,就是他。” 庆锋接过画像,自去挂在壁上。 邢刚拉了条席子出来,坐在门口,查看行人。 周仓和裴元绍划分好各自的范围,分头去亭中诸里搜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搜查意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带着韦强去之前裴元绍划定好的区域搜查,负责坪南里以及附近的山谷。 坪南里墙垣高大,外有长沟,绕墙一周,引水流入,清澈见底。对着里门有条路,宽度足可过车。 沟与墙垣间,种植的尽是桑树,根深枝茂,有的叶子黄了,有的仍然绿着,有的半黄半绿,混在一起,色彩斑斓,如一条彩带也似,绕墙似抱,在阳光下甚是显目。 韦强在前牵着马,回头笑道:“澈君来得有些晚,早一两个月,正能赶上桑椹时节。那桑椹酸酸甜甜的,好吃极了。话说这姜枫在颍川怎么可能会潜回汝南。这等义气游侠,藏匿他都来不及,怎么有人出卖他。” “这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万一他的追随者把老胡家灭了怎么办。”周澈笑笑。 周澈入了里门后,没有太多惊扰居民,只是转了一圈,大概看了看环境,坪南里的里监门、里长都见过了,省去了寒暄和介绍,周澈开门见山,说道:“县中震怒,县尉亲自带队,此次搜捕非同小可,你千万不要不在乎。老胡且是你们里中的人,务必打起精神。” 里长应道:“是,是。” “姜枫的亲友没来过吧?” 姜枫的朋党在陈松的面前落了威风,必定憋屈恼怒,有可能来胡家撒气。 里长答道:“没有。” 周澈心道:“这么说,姜枫的朋党还算讲理。”交代过了县中的命令,观察过了本里的虚实,他准备走,却见里长欲言又止的,奇怪地问道:“怎么了?为何这般作态?” “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姜枫的亲友虽没来找胡家的麻烦,但,……。” “但怎么?” “本里有一个泼皮,昨夜敲了胡家的门。” 周澈愕然:“你说什么?夜敲寡妇门?” “这泼皮名叫武柏,一向不事产业,游手好闲,每日只浪荡博彩。” “此人现在何处?带来见我。” 里长羞惭不语,周澈顿时明了。 里长为一里之宰,上至收赋税、征徭役,下至捕盗贼、行教化,无事不管,惯例都是选用里中“辩护伉健者”,但这个“辩护伉健”只是针对寻常黔首而言,若碰上无赖轻侠之流,轻则束手无措,重则俯仰鼻息。眼前的这位里长显然是对“泼皮武柏”无可奈何。 他问道:“可是此人不听管教?” 里长羞赧地说道:“此人无赖至极,难以管束。以前小人也曾说过他,不但小人,里父老也说过他他,但都没用,他根本不听。说得轻了,他只当过耳风;说得重了,便半夜上门、撒泼大骂。小人惭愧,无计可施。” 周澈心道:“听他讲述,这武柏分明是个滚刀肉。”略一沉吟,已有计较,对里长说道,“你前头带路,我去胡家看看。” 出了公所,候在外边的韦强紧跟其后,看方向不是出去,问道:“澈君,是去胡家的么?” 周澈点了点头,把“夜敲寡妇门”的事儿说了一遍。 韦强勃然大怒,“呸”了口,说道:“武柏这个老婢养的!算个什么东西!不瞒你,澈君,俺早就看他不惯!以前,他找我们赌钱,赢了,一个钱不肯饶;输了,借钱翻本还赖账!大丈夫岂能如是?要不是庆锋拦着我了,早打死这老婢养的了!” 亭卒低微归低微,到底占了个“卒”字,吃的是朝廷差饷,有捕人的权力,韦强的脾气,不敢“傲上”,却也不致“欺下”,若碰上姜枫这样的人物,他自然钦服,但对上武柏这等上不得台面的无赖,他实在鄙视。 周澈说道:“亭部众人和他有过来往?” 韦强答道:“同在一亭,低头不见抬头见。早两年有些来往,近年来甚少见面了。” 谈谈说说,来到了胡家,大白天的,院门紧闭,两棵桑树隔着粉刷的墙壁露出枝桠。 里长有眼色,抢在韦强前头敲门。好半晌,院内有人怯生生问道:“是谁?” 里长答道:“亭部澈君来了,开开门吧。” 胡妻打开院门,周澈见她已换上了粗麻孝服,上衣处缝了一方没有缉边的“衰”,额头上绑了条麻布,梳了个直髻,以一根尺长竹子做成的箭笄来安发结,也不知她哭了多久,两只眼红肿得跟桃子似的,刚从门内出来,就跪在院中行礼。周澈拦不及,也只好由她,等她行完礼起身,诸人回了半礼。 周澈瞥见堂屋内放了一个棺椁,问道:“可发丧了么?”人死后公告於众,是为发丧。胡妻哭坏了嗓子,声音嘶哑,答道:“昨日已经发丧。”眼圈一红,又有泪水滴下,说道,“可怜贱妾家亲戚多病故,说是发丧,也没几个人会来。” 时人视死为生,凡下葬多为厚葬,丧家以来宾多为荣。 周澈对里长说道:“这种事情,你们里中不能不管。选一个人出来,主持一下丧礼,缺什么东西凑钱去买。都是一个里的人,不能形同路人。” 主持丧事的人,一般由丧家直系亲属主持,也有由里中豪杰主持的。胡家亲戚几无,里中应该把事情接过去。里长应道:“是,是。” 胡妻泣下,又要拜倒感谢。周澈道:“你不要多礼了。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官长请问。” “我听里长说,昨夜有人来敲你的门?” 胡妻登时红了脸,虽不是她的错,说来毕竟丢人,她低下头,低声说道:“是。” “那人名叫武柏?” “是。” “他敲你的门做什么?是有事儿找你么?” 胡妻一下抬起了头,急声否认,说道:“不是!他能有什么事儿?他来、他来,……,他敲贱妾家的门是为了,是为了,……。”她不好说出口,吞吞吐吐,最后说道,“他昨夜敲门时,贱妾不知是谁,应了几句,听得出来,他喝了酒!” 周澈了然颔首。他来胡家就是为了确定一下这件事,毕竟里长是第三方,应该听听当事人的讲述,胡妻讲得一清二楚,不必再问了,从囊中取了些钱出来,递给她,说道:“这是我们亭中的一点赗礼。天色不早,我们就告辞了。” 胡妻听他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几句后就要走,不知他是何意思,糊里糊涂地送他们出了院门,胡妻问道:“官长,贱妾求问可拿住姜枫了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县中已下了命令,全县搜捕。” 胡妻感激不已,说道:“全靠县君和亭部了。” “你们留步吧,不需再送。” 看着他们快步离开的背影,胡妻看他们去的方向,却不是出里门、回亭舍的路,轻呀了一声:“莫不是去找武柏?” ............ 周澈确实是去武柏家,这几个月巡查辖区,诸人的眼神对他皆有轻视,面上从容,心中想道:“自来亭中,我就琢磨该如何立威。本想在姜枫案上下手,却不料在武柏身上实现。也算歪打正着。算你倒霉,犯在我手上。” 来到武柏家院外,瞧见墙垣不高,砖石脱落,只一眼扫过去,就能在墙壁上看到四五处残破的地方,院门也破旧不堪。 这次韦强抢着敲门。他不是敲门,是锤门。“咚咚咚”,门被捶得乱晃。 一人在屋里叫道:“哪个死狗?这么大力气?” 韦强不吭声,继续捶。 周澈听到那人骂骂咧咧地走到院中,来到门后,将门打开,他开始打量武柏。 武柏大约二十五六,七尺身高,赤着上身,下边穿条犊鼻裤,没有扎发髻,头发乱糟糟的,刚才大概在睡觉,开门时还打着哈欠。 “老婢养的!打死你。”韦强往前挤身,正欲出手,被里长牢牢抓住。 “你就是武柏么?” 那人回过眼,看周澈,变怒为笑,说道:“是新任的亭父澈君么?”周澈裹着赤色的帻巾,腰挎环首刀,一看就是公职人员。 “小人武柏,拜见澈君。”他装腔作势往下跪拜。 武柏向来自诩亭中豪杰,周仓巡查时,他也从没下拜过,此番说“拜见”,只是初次见面的客套话,原以为周澈会拦住,他便可以顺势起身,哪知道周澈却这般作态? 他心中恼怒,想道:“年纪不大,架子不小!小指甲盖儿大的一个亭职,竟如此拿捏!”话说出来了,不能掉地上,几双眼看着他,总不能拜了半截就停下,无可奈何,只得踏踏实实地行了一个跪拜大礼。 周澈这才说道:“请起。” 武贵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澈君来俺们亭中上任,本该小人前去拜见,又怎敢劳动澈君亲自登门?” 这话听着味儿不对,是在暗示周澈过来找他,是为了拜见他么?周澈没有生气,笑道:“好一个伶牙利嘴。……,我来寻你,是为公事而来。” 武柏茫然:“什么公事?”他一个亭中无赖,能与什么公事有关? “公事之前,先问你件事。” “什么事?” “你昨夜敲了胡家的门?”周澈没耐心绕圈子,对武柏这种人也没必要绕圈子,直接问出。 武柏搞不懂找他是为了什么“公事”,但这不妨碍他无赖的脾气,大咧咧点头承认了:“敲了又如何?小人敲个门,走个邻居,难道也违法么?” 心里想到原来是胡妻告状了。 “只敲门当然不违法。” 汉律法有规定:“禁吏毋夜入人庐舍捕人”,“无故入人室宅庐舍,格杀之,无罪”。禁止吏、民夜晚进入民宅,哪怕官吏是为了捕人也不行,如果违反,即使被主人杀伤,主人也无罪。但这只是禁止夜入民宅,却没有禁止夜晚敲门。——任何法律也不会禁止晚上敲门。 武柏大声说道:“既然不违法,又问小人此事作甚?” “我问你自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周澈首先摆事实、讲道理,说道:“谚云:‘夜不过寡妇门’。老胡尸骨未寒,家中只她与女儿两个。你大晚上的喝完酒,醉醺醺跑去她家敲门成何体统?” “什么夜不过寡妇门?小人只听过‘盗不过五女门’!”对周澈的劝说,武柏嗤之以鼻,顿了顿,又道,“老胡死了,小人去慰问慰问,不行么?寡妇?寡妇又怎样?寡妇还能改嫁呢!”他叉腰而立,“陈平妇不就接连改嫁了六次,最后才嫁给了像陈平这样的好男儿大丈夫么?” 周澈笑道:“不意你竟还知道陈丞相!”当时礼教未严,寡妇再嫁实属寻常,他也懒得给他纠正陈平的老婆不是寡妇再嫁,只顺着话说道,“……,寡妇自可改嫁,但你夜晚敲门,不觉得不合适么?要是被里中邻居、住户知道,胡家妻子该如何见人?” 武柏冷笑,说道:“小人敲了胡家的门,你怕对胡家妇的影响不好。澈君,小人俺也没犯法呀,你来敲我的门,就不怕对俺的影响不好?” 韦强怒极:“老婢养的!” 武柏扬起脖子,说道:“骂人算本事么?瞧不惯、看不起,你有能耐来砍了俺呀?” 韦强试图把手臂从里长的手中挣脱出来,里长拉住不放。周澈叹了口气,说道:“你我好好说话,你何必叫嚷?既往不咎,过去的就算了。我且问你,你以后能做到不去打扰胡家么?” 方才韦强大力敲门的时候已经惊动了邻舍。武柏叫嚷的声音更大,远近宅院中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出来,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块儿,小声说着话,观望这边情形。 武柏这类人,人越多,他越来劲,从周澈身边冲过,勾下腰,往韦强的腰边去蹭,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叫道:“休欺俺黔首百姓,岂不闻小儿歌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今日俺一个小民,明日焉知不又是一个陈平?……,抽你的刀来!往这儿砍,往这儿砍!” 周澈哑然:“这厮倒理想远大,想做一个盗嫂的陈平!”他早了解到当世风尚好大言,人皆有“丈夫之志”,武柏虽只泼皮无赖一个,但有此“壮志”却也并不可笑。 韦强气红了脸,抬脚便踹,却又被里长拽开。 里长一直在观察周澈的面色,这会儿见他转过身,看着撒泼似的武柏叹了口气,心中想道:“不知澈君打的什么主意?武柏虽做的不对,可也确实没违反法纪,他如执意坚持不肯认错,至多打他一顿,但像他这样的无状儿,越是打他,越适得其反。胡家母女两人,可挡不住他去闹事。……,澈君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准备怎么收拾武柏?” 周澈提高声音,压住武柏的叫嚷,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以后能不去打扰胡家么?” 武柏哪里肯应?撞破天似的叫道:“要么你杀了小人,要么就别……。你个奸人,还敢枉法?!,天杀的,大家伙看看这奸人。” “你有种,你够胆,竟然胡乱咬人了。”周澈冷笑,道理讲过、人情讲过,仁至义尽,没工夫再和他交缠,不等他说完,迈步就走,经过韦强身边时,说道:“将他带去亭舍,关入犴狱。” 武柏的叫喊戛然而止,呆了一呆,质问道:“俺犯了什么法?你要将俺关入犴狱?澈君,你可别以为小人不懂律法!你这么做,当心俺去官寺击鼓喊冤。” 停下脚步,转回身,看着他,周澈道:“你认得姜枫么?” 武柏正嚷嚷,下意识地答道:“谁不认得?” “你既认得姜枫,我带你去亭里问一问,不行么?这是县君签发的命令,我奉命行事。” 武柏目瞪口呆。韦强和里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一个哈哈大笑,一个嘴角轻笑。 韦强接过绳子,里长拿住武柏的左臂,脚往下扫,轻轻巧巧将之摔倒。武柏试图挣扎,韦强力大,稍微一按,他就哎唷痛叫,没费什么劲儿就把他给绑上了。 “给我掌嘴!”周澈下令道。 围观的里中诸人再看荀贞时,多了几分畏惧、几分尊重。尊重,是因为他们不喜欢武柏;畏惧,是因为周澈看似和气,却翻脸无情,出手如此狠辣。 和县衙通缉的要犯姜枫牵涉到一块儿,谁都能猜得出来,武柏这次铁定要脱层皮了。 武柏不复方才的滚刀肉作态,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吓得嘴唇都在发抖,颤声叫道:“澈君!澈君!小人知错了,再不敢了。你就把小人放了吧。姜枫的下落,小人怎会知道呢?” 韦强扯着他,呲牙笑道:“你现在当然嘴硬,说不知道。等到了亭里,试试乃翁的手段,也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武柏哀声求饶:“我只是醉酒无意窥视老胡妻子而已,有点色心罢了。你饶了小人吧,小人真知道错了。我和姜枫没有任何关联。” 周澈啼笑皆非,这叫什么人?一动真格的,立马就软了下来,不但软,连尊严都不要了。他暗自摇头,心道:“都是轻侠之流,与姜枫比起来,却有天壤之别。……,呸!这等人也配称轻侠?” 里长送他出去,经过处,各家出来看热闹的人纷纷后退,恭敬地长揖行礼。 他这是第三次来坪南里了,头两回,路上碰见的人虽也有向他问礼的,但哪里比得上今天?不过只收拾了一个武柏,就得到了坪南里诸人的恭敬。 ……,也许,获取威望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难?”扭脸瞅了瞅武柏,冲他微微一笑。 武柏毛骨悚然,腿上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经过胡家院门时,周澈看见了胡家妻女。 她们跪坐在门内,似乎专在等他,等他过来,俯下头,素拜行礼。 在里中诸人的视线中,在胡家妻女的跪拜中,周澈出了坪南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借酒消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回到亭里,韦强问如何处置武柏。 周澈哪儿会将这点小事看在眼里?只吩咐将之丢入犴狱,任凭韦强整治。 裴元绍比他回来得早,正与严伟对坐下围棋,看他们归来,起身相迎,瞧了眼面无人色、一副大难临头样子的武柏,问道:“怎么了?” 韦强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裴元绍也看不起这种人,啐了口,鄙夷地说道:“这小婢养的,早该整治整治他了。元福早就想抓他,可惜因无确凿证据,不能明其犯法。” 严伟凑过去,幸灾乐祸地拍打武柏的脑袋,连拍了好几下,转脸向周澈请命:“澈君,这厮嘴尖人滑,韦强粗暴,怕是问不出姜枫的下落。让俺来问他吧!” 本亭中向有刑讯逼供,都是由严伟或邢刚为之。他两人是本地人,怕他们今后不好做人,才交给韦强,现在见严伟自告奋勇,自无不允,说道:“那就交给你问话。” 严伟高兴应道:“好咧!”与韦强一道,将不住告饶的武柏拖去后院犴狱。 “裴君,你们搜查的如何?” 裴元绍答道:“俺将县君的命令悉数传达给了各里各村。”汇报完情况,又道,“姜枫也是胆大,在闹市里杀人,难怪县中震怒。如今全县齐动,他怕是难逃追捕。”摇了摇头,似是惋惜。 庆锋本在鸡埘边撒食儿,这会儿撒完了,走过来,拍了拍手,把残留在手上的鸡食儿打掉,接口说道:“当日在大市上,不是有人说姜枫早跑去了颍川?咱们县里边声势再大,估摸也没啥用处。说到底,还得看颍川那边。” 裴元绍往后院看了看,有点担忧地说道:“姜枫出了名的孝顺,咱们将姜父扣押亭中,不知会不会惹恼他?”想起了一种可能,问庆锋,道,“阿庆,你说他会不会偷跑回来?” “偷跑回来?回来见他老父?” “对啊。” “……,他虽然孝顺,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吧?县中如此震怒,他如果回来、被抓住,明摆着难逃一死。” 裴元绍想了想,确也是这么回事儿,放下心来,说道:“你说的也是。” 周澈问道:“老人家起床了么?” 庆锋答道:“起来了。” “吃饭了么?” “俊杰端给她,她勉强吃了点。” “我去后院看看。” …… 对周澈关心姜父这件事儿,亭中诸人都没有意见。 周仓、韦强、庆锋是敬重姜枫,对他父亲当然也毕恭毕敬。裴元绍、严伟、邢刚等也认识姜枫,晓得他的声名,敬畏他的威势,自也不敢对姜父有不恭。 周澈来到后院,还没进屋,先碰上了姜俏。 “兄长回来了。” 瞧姜俏的样子,是刚从屋内出来。周澈笑道:“在陪阿翁说话?” “是的。”姜俏看向犴狱,眼中透出疑惑神情,问道,“那人犯了律法么?刚听见他凄声求饶。” “一个泼皮无赖,不必理会。” 姜俏转回视线。他的心思原也不在武柏身上,只是被武柏惊动,知道周澈回来了,所以特地出来,想问几句话。周仓岂会猜不出他的想法?当下低声说道:“二兄早出了汝南,县里就算翻个底朝天也找不着他的。你不必太过忧心。” 姜俏怎能不忧心?他忧心忡忡,迟疑地说道:“我听游徼赵君言称:县君已传文颍川,请其协助。” “你没找人去报讯么?” “那天大兄走后,我就托了家兄的一个朋友去传讯,但不知找着人没有。” “二兄闾里大侠,名声远扬,所过处,必有贵人相助。”周澈把卫伯文的话重复一遍,安慰姜俏,“你且放宽了心,必不会有事。” “唉。” 姜俏长吁短叹,吐露腹心之言,说道:“我的母亲早逝,长兄夭折,四弟亦早亡。二兄名为我兄,实养我如父如母,如今他为报仇,触犯律法,亡命江湖。阿翁日夜以泪洗面。我每次见此,都不由自责、悔恨。早知今日,为何我不先去寻那老胡?也免了二兄受罪、阿翁难过。” 姜父受辱时,姜枫不在家,他在家。 他不似姜枫勇武使气,只是书生一个,加上年岁也小,虽也恼怒,却没想过去找老胡。后来,姜枫去报仇,他也拦过,但是,他又怎么拦得下?而且,当时他也没想到老胡会死,本以为最多打骂一顿而已。 周澈劝慰了他几句,拉住他的手,说道:“走,陪我进屋,和阿翁说会儿话。” 姜俏站着不动。 “怎么?还有话说?” 姜俏抿着嘴唇,像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问道:“兄长,我很感激你对家翁的照顾。但我能问问你,这是为什么么?” 是啊,周澈和姜家非亲非故,也不是姜枫的朋友,一个刚来上任的亭部,为何会对一个案犯的父亲如此照顾?姜俏虽年少,不太通人情世故,但人聪慧,对此迥非常理之处早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问。 周澈的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俗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心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不照顾你的父亲,我怎能得到敬爱豪杰的名声?” 这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自然不能直言相告。 他肃容说道:“卿兄纯孝,为报母仇不惜舍身。乡中豪杰,谁不敬重?我虽只是个微末的小职,却也识得英雄。只恨权小,不能为卿兄脱罪!何况仅仅是帮助照顾一下阿翁呢?” 他的态度非常诚恳,姜俏犹豫了片刻,选择了相信。 …… 庆锋做好了饭,韦强帮手端入屋中。一人一碗豆羹,两个麦饼,一碟腌菜,一碟豆酱,分用木椀、木盘盛着,放在竹制的矮脚食案之上。饭菜远谈不上丰盛,但比起乡里中的贫苦人家,已经好到天上去了。 周仓饭量大,就着菜、酱,三两口将麦饼吃完,端起椀,跐溜跐溜地把豆羹喝个干干净净,抹抹嘴,朝别人案上的饭菜看去。 严伟吃得慢,细嚼慢咽,像是故意勾引他似的,时不时拿起麦饼晃两晃。周仓咽口唾液,恨恨地转开头,将木盘拿起,凑到嘴边,去【舔上边残留的酱、菜。 周澈看不过去了,把自己的麦饼掰了一半,递给他,说道:“行了,行了。给你这个吃吧,别舔了,……。”忍了忍,一句话没说出来,“怎么跟狗似的。” 庆锋笑道:“澈君,你别搭理他。每次都这样,吃完了自己的,就看别人。仓君就是这点不好显得没有亭长威仪。” 麦饼是用去麸的麦粉加水揉制蒸熟,庆锋总是一次性的蒸够一笥,现在吃的是三天前蒸的。又凉又硬。姜父牙口不好,许季帮她掰成小块,泡入羹中。 羹是纯豆羹,没加任何佐料,不好喝。麦饼和豆羹都没味道,佐食的便全靠酱和腌菜了。姜父甚喜吃酱,饼只吃了半个,腌菜也没怎么动,却几乎把酱全吃完了。 姜父见周仓狼吞虎咽的又将周澈给他的半个饼吃掉,便把剩下的饼又给了他半个,剩下的一个分成两半,分别给了姜俏和周澈。周仓毫不推辞,接过就吃。周澈稍作推辞,他就不高兴起来,说道:“阿澈,你是嫌俺这个老头子脏么?” “怎么会呢?您老人家这两天吃饭都少,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俺这把年龄了,还能吃多少东西?你们都是男儿丈夫,要吃饱才有力气。” “行,行。全听你的,阿翁!”周澈装出说不过他、无可奈何的样子,伸手将饼接住。老爷子高兴地笑了。 “薪烛”点燃得时间长了,呛鼻熏眼,等大家吃完饭,诸人收拾好椀、盘,各去安歇。 …… 临睡前,周澈出门转了转。 夜色已深,路上早无行人。夜空茫茫,原野苍苍,在这天地之间,自己只如沧海一粟。 他拎这酒葫芦,灌了一口:“这酒不错!!!” 周澈望着星空,感触着近处的周仓他们赌博的喧闹和远处的寂静,感受着近处的火光和远处的苍茫夜色。立在院门,身前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身后是古朴浑拙的屋舍。 风吹衣过,凉意深深。头上星空,苍苍茫茫。他看着火堆边这群豪爽的汉子,想着自己与他们血脉相连;他听着他们与后世不同的口音,记起自己与他们究竟有所不同。他想起在姜父面前的刻意求好,一瞬间,他忘不掉的前世如画卷在脑中淌过。 他也有朋友,他也有家人,但都在后世,不在此时。周澈蓦然地又一次感到孤独。 他感慨地仰头望天,人间变幻,星空长存。那些星、这些星,亘古以来,看过了多少人间初见?又看过了多少秋风画扇?看过了多少英雄崛起,又看过了多少英雄暮年? 时光不停留,滚滚向前。 他从后世来到了这里,而他终将也会被时光淹没。他以看古人的眼光来看当世人,而他终究也会被后人当作古人。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握之不得,留之不能,该有何求?在这乱世将来之际,他却只能争取做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么? 他举首望天,感慨万千,这星空、那天空,究竟是苍天、还是黄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畅饮和歌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第二天早上,众人在亭舍院子里,发现周澈,周仓喊醒他,周澈摸了摸,酒葫芦扔给,对韦强说:“去坪南里里长家,买些酒来,听说是河北来的‘秋酿’。” “秋酿?可是河间秋酿?名酒啊,咱们中原可不一定能买到。”韦强问道。 “这几日,巡查劳烦,我犒劳犒劳你们。”周澈说道。 韦强对周澈说道:“今儿本亭没大市,要买肉得去邻乡。澈君,要不俺现在就去?” “好。” 韦强去院里牵马出来,就要走。庆锋叫住他:“别忘了回来拐去安文里买点姜、蒜,要有菜也买点。” “知道了。”韦强下了台阶,纵马飞驰。 庆锋兀自絮叨:“存的鸡蛋还有几个,蒸一蒸,也是一盘菜。……,哎哟,忘了叫阿强再买点酱了。”众人都笑,周仓说道:“阿庆,你越来越啰嗦了,怎么越来越像‘管家婆’。” “啰嗦?要没俺啰嗦,有你一天两顿的好吃好喝?” 诸人嘻嘻哈哈。周澈掩了心事,也笑,他望向远方,天高云淡,碧野万顷。 庆锋入厨房做了早饭,周澈照例亲手端给姜父。 吃饭时,韦强回来了,带了条肥大的土狗,暂不杀,栓到了院柱上。严伟端着椀,绕着狗转,啧啧称赞,说道:“竟有这般肥壮的大狗?你从谁家买来的?足够吃两顿了。” 韦强提着酒,拿着姜、蒜,放到厨房,出来说道:“走了半截,想起老胡家是屠户,卖的有狗,便去他家买了,特挑了点最肥壮的。走时,给胡家妇钱她还不要,最后没办法,俺只能当了一回讨人厌的,把钱扔在了地上。亏得我走得快,才没被她拽住将钱塞回。” 周仓关注酒,问道:“酒哪儿买来的?可是河间秋酿?” “从坪南里里长那儿买来的。他那酒是前些日在县里买的,买的多。俺要了一坛。” 饭毕,接着昨天未完成的搜查。 因为泼皮武柏的事情,昨天仅仅检查了各里,山林草泽尚未搜索。山林间多野兽,周澈等人带上了弓矢,这次没有分开,而是一块儿行动。只留下了庆锋一人看守门户。 横路亭人烟稠密,不似那些冷清的偏远亭部,辖区内的山林不多,但若一处处细细检查,也需不少时间。周澈、周仓、裴元绍骑马,韦强、邢刚、严伟步行。一行六人迤逦远行。 为了免得姜俏担忧,周澈专门给他说了声,直言相告:“我等出行,只是为了完成县中的命令,肯定不会碰见二兄的。”再三交代,“别告诉阿翁!”他对姜父的说辞是要巡查亭部。 亭部的差事就是这么苦,迎来送往、追捕盗贼,忙时一日不得闲。现在还算好的,至少天气不错。若逢上雨天,或者深冬雪日,栉风沐雨,跋涉雪地中,那才叫一个寒苦。 不过,周澈并没有后悔。 路过安文里时,安文里的里长站在里门口,向路上乱看,瞧见他们,隔了大老远地就忙忙长揖行礼。路过坪南里时,碰见几个下地的农人,见他们过来,住了脚,敬畏有加地避让。 老百姓是最朴实的,只不过昨天的一次整治武柏,就轻易赢得了尊敬与畏服。这尊敬与畏服虽还只是萌芽,但只要坚持不懈,总是能换成足够的威望。 周澈策马奔驰,迎面的风吹散了早上的阴霾。 他顾盼左右,这横路亭,这三百余户、千余口人,早晚一日,要把他们变成自己的根基。还不够,要再扩到整个乡。还不够,要能再扩到整个县?黄巾起事的声势再大,也足可自保了。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这是荀子《劝学》中的几句。他勉励自己:“要把先贤的话牢记,付之行动。” 越过田野,进入山林。 从最近处开始往前排查。山丘不多,林子也不是特别大,但林木茂盛,野藤缠绕,行走不易。坐骑没了用,只能步行。一直到中午,什么都没发现。众人个个满头大汗,身上污泥杂枝,歇息了会儿,继续搜查。下午依然没见着任何可疑,倒是遇见了几只野兔、雉鸟,不过被林木阻隔,又逃得快,没等开弓,已不见了影踪。 辛苦了一天,大家都是疲劳不堪。在暮色未来前,周仓决定打道回府。对这个英明的决定,人人同意。 到得亭舍,已是薄暮。未入门内,远远地闻到一股肉香。 韦强食指大动,说道:“必是阿庆整治好了菜肴!”飞奔着奔入院中。周澈与诸人相顾一笑,也随之入内。累了一天,大家其实都想着晚上的酒肉了。将马牵入厩中,周澈来到厨房门口。 肉香更浓了。 严伟陶醉地深呼吸,说道:“多少天没闻过这味儿了!想死我了。阿庆!肉做好了么?” “好了,好了,就等着你们回来吃了。” 诸人搭手,将席子铺在院中。周仓说道:“趁天没黑,早点开吃吧。” 裴元绍赞成,说道:“饿得前心贴后背,走路的力气都没了。阿庆,好酒好肉地上来!”当仁不让,先占了个席子,脱鞋坐下。 韦强、邢刚钻进厨房,帮庆锋分肉。周澈见没啥可帮忙的,便去洗了一下,到后院去请姜父。 秋天晚上凉,周澈怕冷着她,先抱了条单被铺在席上,这才请她入席。 一样的食案、一样的椀盘,一样的豆羹麦饼,一样的腌菜和酱,多了酒肉就不一样。气氛热闹非常。韦强将酒提出,给每人分了一个耳杯,取了瓠瓢,舀酒分斟。肉香、酒香,尚未开动,已熏得人欲醉了。 “河间秋酿”乃为名酒,韦强又添了点钱,也总共只买了一石而已。 韦强迫不及待,端起耳杯一饮而尽,连道:“好酒!好酒!”争过瓠瓢,又给自己倒上,仍是一饮而尽。如此这般,连喝了三杯,方才放慢速度。 这也不怪他,百姓生活艰苦,穷困的食不果腹,好一点的平时也不沾酒肉,至多岁时伏腊,逢年节时,斗酒自劳。亭中诸人俸禄微薄,虽能保一日两餐,但酒肉亦不多见。 庆锋教训他,说道:“不知尊卑老少。仓君、澈君、老丈在席,你怎能只顾自己?”端起耳杯,伏在席上,向周澈、周仓、姜父敬酒,说道,“祝二君早登州郡,名扬天下!祝老丈长命百岁。” 周澈右手端杯,左袖护在杯外,亦对着姜父、侧身跪伏在席上,说道:“阿翁,我也祝你寿比南山。” 有他两人带头,诸人一起举杯,包括姜俏在内,皆伏拜席上,说道:“祝老丈(阿翁)长命百岁。” 姜父不能多饮,但盛情难却,喝了一口。姜枫杀人亡命,陈松亲自下令,命将他带来亭中,本以为就算不受虐待,也是个受气的前景。万没想到,周澈居然待她如父,食必先请,睡必先请,凡有所需,不等开口已经备好,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落难时的雪中送炭?他越看周澈越亲切,说道:“阿澈,你也喝!” 周澈笑道:“长者赐,不能辞。诸位,饮尽吧!” 诸人一饮而尽。韦强叫道:“只喝酒有甚意思?澈君,敢与俺拼斗手势令么?” 手势令,类似后世的剪刀石头布,两人相对做手势,输者饮酒。 韦强即捋起袖子,来与开战。几局下来,不是喊错失枚,就是口不应手,片刻功夫,连输四五杯。 严伟不干了,嚷嚷道:“阿强!你是不是故意的?借此骗酒?”抢着要与周澈来。下场一样,也是连战连输。又换裴元绍、庆锋、邢刚,姜俏也上来参战一回,除了邢刚撞上赢了一局,都是全盘尽墨。 周澈笑道:“总算有人赢我,要不这酒都要被你们喝光了!还是元福惬意,独饮多杯。” “三叔,你别笑话我了。我划不过你。”周仓喝了一口笑道。 夜色渐至,庆锋取来火把,插在地上点亮。 韦强说狗肉足够吃两顿,小觑了诸人的食量和馋劲,半刻时辰不到就吃了个精光,酒还剩下小半。 他喝得最多,已然醉了,跳起身,赤足下席。总共铺了三条席子,上首正面坐的是周澈、周仓、姜父和姜俏。左右两席分别坐了亭中六人。三条席子中间,空出有一块地方。他便在空地上盘旋作舞,边舞边歌:“大风起兮~~~” 周仓挥箸,击打木椀。庆锋拍腿,为之伴奏。 邢刚亦站起和韦强一起旋舞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裴元绍、周仓、严伟齐声和之:“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韦强拔高音调,继而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周仓三人和道:“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他们唱的是相和歌,高音慷慨,和音低沉,唱到这里,韦强舞到周澈的席前,两臂张开,袖子上甩,身体斜仰,撤步后退。周澈应之起身,举袖叉腰,上步前舞。 邢刚击椀呼叫:“转,转起!” 周仓等亦附和起哄:“转,转起!” 周澈不扭捏,说跳就跳,挥袖转足,在空地上旋转起舞,开口歌唱。他声音清朗,不像韦强悲凉,唱的歌也不似《无衣》悲壮,而是一曲慷慨民谣:“饮醇酒,炙肥牛。请呼心所欢,可用解忧愁.......” 这首歌耳熟能详,在座的诸人都会唱,齐齐和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 “昼短而夜长。” “何不秉烛游。” 民谣唱罢,周澈舞到姜俏的席前,甩袖仰身。姜俏面皮薄,不好意思起来。周澈撤步后退,再舞一圈,又舞到他的席前。 姜父拍了拍的胳膊,笑吟吟说道:“阿澈属你,为何不肯起身?” 姜俏勉为其难,只得起身。周澈退回席上,换姜俏起舞。 这个酒席上起舞、劝舞的过程叫做“以舞相属”。前一个起舞的跳完之后,邀请下一个人来跳。如果下一个人不肯应,或跳的时候不肯旋转,都是失礼的行为。 肉已无,酒将尽,诸人醺然欢乐。 姜俏舞未跳完,院墙处传来“啪”的一声,诸人去看,见有一人从墙上跳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姜枫现身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诸人饮酒起舞,忽有一人从墙上跳下。 韦强虽在酒后,反应最快,左手按地,“腾”的一下跃起,右手往腿边一抹,抽出了短刀,离席下地,抢到周澈身前,喝道:“谁人?” 周仓、裴元绍等跟着跃起,抄刀喝问:“谁人?” 两句“谁人”接连问出,一声比一声大,惊动鸡埘中的群鸡、马厩里的双马,一时院中乱糟糟一片。 周澈安坐席上,眯起眼,往墙下看,观瞧来人,见他个子不高,隐在黑影中,瞧不清面容。 他招手将姜俏唤回,吩咐道:“照顾好阿翁。”缓缓起身,慢慢地整了整衣襟,问道:“墙下君子谁人?” 脑中急转,猜来人是谁,首先想到的是给他造成最大压力的太平道人,“难道今夜事发?”转念一想,觉得不太可能,还没到甲子年呢,不是太平道人,这里是亭舍,也断然不会是蟊贼盗寇, “或是姜枫朋党?”封查姜家时,姜枫的朋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一点儿不怀疑那些人有胆子来亭中劫姜父。如果是姜枫的朋党?来的怕不会是一个人。 周澈往墙上、院门看了一眼,静悄悄的,不见有别人影踪。 来人在墙下的阴影中待了一待,很快走出,借助火把的光芒,众人看得清楚,只见他大约七尺五寸身高,貌不惊人,眼睛不大,唇上蓄了胡须,穿一件褐色短衣,腰插长刀。 “姜、姜枫?”说话的是韦强,极为惊奇。 紧接着姜父、姜俏、周仓、裴元绍等人也都轻呼出声,有叫“仲郎”的,有叫“二兄”的,有直呼其名,称“姜枫”的。 “竟是姜枫?”周澈目光灼灼,望向来人,惊奇之极,心道,“他竟有如此胆大?居然敢来我亭中!”定住心神,问道,“足下便是姜枫么?” “姜枫见过诸位。”来人在夜色下长揖行礼。他的声音低沉,很有穿透力。 “足下夤夜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姜枫不孝,连累家父。今夜来,是想请诸君高抬贵手,将家父放还。” “放还?” “正是。” “你是来投案自首的么?” “汉家律法:‘杀人者死’。姜枫虽愚,留此身尚有用处,并不愿自寻死路。” “你既不投案,又欲你阿翁归家,如此,是想劫人了?” 姜枫默然,夜色下,一双眼熠熠生光。他按刀问道:“放或不放,全凭诸君一念之间。” “你一个人来的么?” “然也。” “如此,你是欺我亭中无人?” “汝此话何意?” “县君严令,你一日不投案,你的父亲便一日不能离开亭舍。你今夜独身前来,既不投案,又欲我放了你的阿翁,你是想让我承受县君的怒火么?你是视我亭中诸人为无物么?” 姜枫手按刀柄,无视亭舍诸人的隐隐包围,趋前一步,盯着荀贞,低声说道:“姜枫不才,区区一人,岂敢视诸君为无物?亭长若不肯放人,……。” “怎样?”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嘿!单人独身,敌对六七人,面不改色,出言威胁。 裴元绍等都听出了姜枫隐藏在平静语调之下的浓重杀意。周仓、韦强还好点,严伟、庆锋面如土色。 裴元绍勉强喝道:“姜枫!你只一人,我等八人,你哪里来的大话?俺知你骁悍,但亭舍重地,不可乱来!若是恼了县君,便是你遁走千里,也难逃一死!” 他扯出县君吓唬,姜枫毫不理会,逼前一步:“今夜事,要么放还吾父,要么血流尸横。”他的气势与陈松不同,陈松是正气,他是毫不遮掩的杀气。 裴元绍为其所迫,明知己方人众,却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庆锋两股颤栗,严伟汗出如浆。周仓、邢刚、韦强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仿佛面前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噬人的猛虎。 院中沉静下来。 突然,从周澈身后传来“啪”的一声。 胆小如严伟的,受此惊吓,差一点将刀丢掉。众人看去,见是姜父将木椀摔倒了地上,由姜俏扶着,他颤巍巍地越过周澈,走到了姜枫的面前:“逆子,还不跪下!” “阿翁,孩儿不孝,累你受罪了。”此时情形下,姜枫怎能下跪?他按刀紧盯诸人,吩咐姜俏,“扶着父亲来我身后。” “别扶俺!”姜父用力地想推开姜俏,“你放开俺!” 姜俏左右为难,看看姜枫,看看父亲,又转脸看看周澈,犹豫了下,到底父子连心,怕姜父摔倒,站稳了脚,不肯离开。 姜父眼泪掉下来了:“你们这两个逆子,都想气死俺么?” 姜枫、姜俏哪里能见得了父亲流泪?登时慌乱起来,七手八脚,也不知该劝慰、还是该下跪。特别是姜枫,完全不复方才镇定自如的表现,手足无措。 周澈善解人意,对周仓、裴元绍等人使了个眼色,退到远处,留个足够的空间和距离供他们父子说话。 被姜枫这么一闹,诸人的酒早都醒了。韦强凑到周澈身边,低声说道:“澈君,要不要小人出去看一看?”他是个谨慎人,言外之意,出去看看姜枫有没有带同党来。 周澈心道:“带同党也好、不带同党也罢,又有何不同呢?我虽善待姜父,但今晚,姜父是绝对不能交给姜枫的。如若交给,不但在乡里轻侠面前颜面尽失,且必会招来县君的惩处。” 他摇了摇头,说道:“姜枫声名在外,不会欺瞒我等。他说是独身前来,便是独身前来了。” 周仓深以为然:“丈夫一诺千金。阿强,你也忒把细了。姜枫不是弄假的人。”问周澈,“只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不能让他带走姜父。” 诸人皆以为然。尽管他们对姜枫或敬或畏,但职责所在,如果今夜真被他劫走了人,除非他们肯放下一切,跟着他亡命江湖,否则正如周澈所说,县君的怒火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裴君、严君、邢君,你三人守住院门。以防姜枫暴起发难,带着姜父突围冲出。” 裴元绍、严伟、邢刚应了声是,悄悄去到院门口,各寻地利之处站定,握住刀柄,面对院中的姜家父子,如临大敌。 周澈吩咐妥当,稳住心神,远观其说话。今夜是否会有转机,就全看姜父了。也不知连日来的善待服侍,会有几分作用?他细细观看姜枫,心道:“闻此人名声已久,今夜初见。本以为他是怎样的一条昂藏大汉,却不料如此瘦小。” 没了周澈等人围在身边,姜枫将刀抽出,放在地上,一手握住,跪在地上。姜俏也跪下了。两人并成一排,拜倒在姜父的身前。 姜父抹着眼泪,说道:“澈郎待俺,如待亲父。让出自己的屋子给俺住,每到饭时,跪行奉饭。怕俺冷了,拿出自己的被褥给俺。这一切,你弟都看在眼中。枫郎,你已杀人亡命,今夜突然跑来,又逼迫澈郎将俺放走。且不说俺老了,能跑去哪里?就说这么做,对得起澈郎么?……,因为俺,你杀了人;再因为俺,要让澈郎受县君的责罚么?” 姜枫呆了呆:“……,澈君待阿翁如待亲父?” 姜俏曾在周家私塾读书,周澈待他又如春风和暖,实不愿两边流血冲突。他说道:“字字为真。如待亲父、亲弟。” 姜枫见其父容色哀戚,言语恳切,又闻其弟证实,立刻做出了决定,伏头触地,给姜父磕了三个头,说道:“既如此,孩儿不孝,不能再尽欢膝下了。”交代姜俏,“我以后不在家中,你要尽心尽力地侍奉父亲。” 他交代完,也不等姜俏答话,昂然起身,大步走到周澈、周仓近前,先将佩刀解下,捧在手上,接着跪倒在地,挺腰说道:“姜枫无知,不知澈君大恩,险陷不义。适才见诸君与家父并坐,又见幼弟场中舞蹈,以为是诸君在戏弄父、弟,故此言语冒犯,任请责罚。……,我愿投案自首,换家翁归家。”高高地将佩刀捧起,俯身在地。 适才还步步紧逼,转眼间献刀自首,而其中的原因只是姜父的一句话。这转变太快,诸人瞠目结舌。 场中最伤心、最为难的是姜父了,一边是危难中待他如待亲父的周澈,一边是孝顺的亲子,他两个都不想伤害,但现如今的情况下,却必须选择舍弃一个。是舍弃周澈,还是舍弃亲子?他浑浊的眼中泪水长流,看着姜枫献刀,听着他自愿投案,心如绞痛,身子摇摇欲倒。 姜俏吓了一跳,急忙跳起,将他扶住,叫道:“阿翁?”姜枫用尽全身力气,抓住姜俏的臂膀,无声啜泣,却咬紧了牙,不肯说出一句:“枫郎快走!” 周澈目睹姜父悲容,长叹一声,说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姜君,我今夜方知这天下为何会有你这样纯孝仁德的奇男子了!”将姜枫扶起,接过他的佩刀,亲手给他挂回腰间。 “澈君?” “我为亭部,你是逃犯,按照律令,我本该将你绳之於法。只是,抓你不难,不伤你阿翁的心却太难。姜君,你的父亲我不能放,你,我也不会抓。你走吧!” 一个甘愿放下武器,为救父而投案自首。一个偏偏不肯要这件大功,为不伤姜父的心,甘愿冒受县君惩罚的危险将之放走。韦强、庆锋诸人看得眼花缭乱,面面相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晓之以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裴元绍拽了周澈到一边,耳语道:“澈君,姜枫固然纯孝,但今夜若将他放走?话传出去,怕会引来县君的雷霆大怒啊!” 周澈不以为意,正气凛然、慷慨激昂地说道:“《春秋》之义,子不报仇,非子也。今岂能因国法而灭春秋、杀孝子?我宁受县君的怒火,也不愿不仁不义,为天下杀一奇士。” 韦强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但对他的决定很赞成,说道:“是啊。姜君来而复走,只要咱们不说,谁会知道?”问周仓、庆锋等人,“你们说是不是?” 周仓、庆锋久在本亭,对姜枫了解颇深,知他虽看起来瘦小,实际悍勇异常,要没有兵器在手,倒是不惧,但是周澈已将环首刀还给了他,如再动手,怕真难免落一个“血溅五步”的下场,谁也不想就此丧命,如今能留住姜父在亭舍中已是心满意足,皆道:“韦君所言甚是。澈君(三叔),你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今夜之事,半个字不会外传。” 诸人都保证了,姜枫还是不肯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澈略微一想,知道了他的担忧,说道:“姜君,你父亲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断然不会受到半点辛苦。” “阿翁系身亭中,我却逃亡在外。此非人子所为。诸君,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能走。” 他竟是执意投案。 周澈怎肯眼看他赴死?娓娓劝道:“你犯下的是贼杀重罪,如果投案,必然一死。你死了,谁来孝顺你的父亲?俊杰年纪尚小,刚及冠年,你将阿翁托付给他,能放下心么?” “这,……。” 周澈忽然想到自己刚才说了“冠年”,啊!对了,冠年--就是加冠之年,古礼男子二十而冠,代表成年。然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提早行礼。传说周文王十二岁而冠,成王十五岁而冠。据典籍记载---《仪礼》的《士冠礼》的始祝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前世在CD茶馆听说书的说-----记得什么建宁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 按照年岁,刘宏明年是十五岁。 于是开口:“当今新皇初登,如若亲政,必提前元服之年,陛下欲收天下民心,应会大赦天下,明年陛下岁十五也。如果赶上允许赎买的话,你的罪行虽重,也不是不能赎买。要不这样,如今已是九月,你再等一等,等到明年春夏之际,看看天子有无诏书允许赎死。如果没有,你再来投案,如何?” 有时候,朝廷会下诏书,允许天下罪犯、亡命用钱、谷、缣等物,或购买爵位来赎罪。小到“赎耐”,大到“赎死”,都是可以的。 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姜父涕道:“周郎都这么说了,你还站着干什么!” 姜枫心想:此人说的有些道理。如果父亲在亭中过得很不好,受到了虐待,拼得一死也会把他救出,如救不出,也会甘愿投案自首。但现下,父亲过得很好,又有俊杰随侍在侧,似乎确实也没有必要执意自投死路了。朝廷的大赦不在春天就在夏天,完全可以再等几个月,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姜枫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像他刚才一听他父亲说周澈“侍其如父”、不愿亭部诸君获罪,就立刻二话不说地从劫人改为自首一样,现下听了劝说,觉得有理,便走回父亲跟前,重新跪拜在地,叩首请罪,说道:“因为孩儿的缘故,连累父亲受此大难。孩儿本欲投案,以换父亲归家,……。” 姜父打断了他的话:“你也知你娘亲十月怀胎,生你而病亡,我将你养大,就是为了让你寻死么?你不要再说了,快走、快走!”把他扶起,握住他的手,泪眼相对,又道,“千万、千万,毋要忘了周郎的恩德!” “扑通”、“扑通”接连三四声闷响,打断了父子说话。诸人吃了一惊,睁眼望去,又有三四个人跳入了院内,皆短衣打扮,手执长刀,一个还拿着弓弩。 严伟、邢刚唬了一跳,从院门边跳开,背靠墙壁,“噌”的一声将刀横在胸前。严伟叫道:“何人如此胆大?夜犯亭舍!” 院中站了这么多人,也出乎来人的意料。来人中一人飞快地将院中扫了一遍,说道:“不要惊吓住了老丈!”奔到姜枫身前,叫道,“姜君,咱们的人都来了,尽在院外。” 另外那三个人执刀、拿弩。 拿弩的逼对周澈诸人。执刀的缓缓向严伟二人逼去。傻子也看出来了,来的这几人必是姜枫朋党。 周澈见院门的缝隙中,闪动火把光芒,虽不闻人声嘈杂,但脚步沙沙,也不知聚了多少人。他纵城府深沉,但眼看本已平定的局面突然又起风波,亦不免紧张起来,想道:“哎呀,难道看错了姜枫么?他竟不是一人前来?”深吸了口气,保持住冷静,制止住周仓、韦强驱前。 姜枫抬起头,火光映衬下,他脸上亦一副吃惊的模样。 周澈的目光一半在来人身上,一半在他身上,见他这般模样,放下心来,心道:“看来这些人不是和姜枫一同来的。” 果然,姜枫起身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俺们得到消息,说你傍晚在前庄里出现过,知道阿翁被系在舍中后,一转眼就找不着人了,猜你定是来了此处,所以俺们招呼相聚,过来相助。” 亭舍诸人起先还好,此时见姜枫朋党尽来,无不失色,能保持镇定的只有周澈和周仓两人。 周澈轻轻地活动了两下手指,摸住腰边短刀,外松内紧地时刻注意来人动静,一言不发。这个时候,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姜枫若不改变主意,那么万事大吉;姜枫若因来了帮手而陡然变计,没别的说,只有血染庭院,看看鹿死谁手。 周仓嘿然冷笑,说道:“姜枫!俺敬你乡间豪杰,所以你阿翁来亭中后,三叔令俺们恭敬侍奉,俺也毫无怨言,却没想到,你是这般小人!既然已经留了后手,刚才却又是献刀投案、又是跪地磕头,你全是在做戏、戏弄俺们么?你虽人众,俺却也不怕!” 姜枫脸上微红,周澈因而笑道:“诸位汹汹而来,我以为是想做什么呢,原来是为了阿翁。姜君,不管你来的是一个人,或者很多人,我一样都是这句话:你的父亲我不能放。” 姜枫的个子比后来那人低很多,但两个人站在一块儿,诸人的视线却全都落在他的身上。 他低沉地说道:“我实是一人前来。他们大约是忧我安全,故此聚集齐至。……,澈君,你悉心照顾我的父亲,恩德厚意不敢忘。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遣一个人、拿一片纸,递句话来,纵刀山剑树、地狱火坑,我不惜此身。”拉住身边的人,说道,“我们走。” 他身边这人愕然,问道:“走?” “周君高义,侍我父如亲父,恩德如山,报之不及,怎能刀剑相对?”姜枫拉了这人的手,大步走到院门边,对严伟、邢刚说道,“劳烦,开一下门。” 严伟、邢刚转头去看周澈,周澈点了点头,他两人将门打开。 饶是周澈胆壮,也不由倒抽一口凉气,院门外密密麻麻,站了足有二三十人。还好刚才姜父、姜俏帮忙说了话,要不然就亭中这六七人,真动起手来,一个都活不了。 姜枫立在门口,他的两个朋友打起火把,映亮了他的容颜,他面对院外众人,说道:“诸君今夜前来助我,某感激不尽。”跪拜在地,叩首行礼。 院外众人慌忙丢下刀、弓,尽皆伏身,齐道:“俺等无一不受姜君恩惠,此身早已尽付、任凭驱使。君之大礼,承受不起!姜君,快请起身!姜君,快请起身!” 姜枫起身,说道:“因为我的过错,我的父亲被系亭中。我今夜来,本为救父,但来了后才知道,澈君德高如山,若不是听了阿翁的话,我险些又犯下大错。……,诸君,你们若看得起我姜枫,便请向澈君一拜。”侧身让到一边。 院外众人莫名其妙,不知姜枫何意,但没一个人违拗,皆道:“请澈君出来一见。” 在裴元绍、韦强、庆锋的陪同下,周澈安步走到院门。 包括先前入院的四人,诸人拜道:“姜君是俺们的兄长,他的阿翁便是俺们的阿翁。澈君敬事姜君的阿翁,就是敬事俺们的阿翁。恩德如山,请受俺等一拜。” 周澈环顾诸人,不但有前些日在姜家见过的那些,排在最前头那人就是那日拔刀之人;还有许多陌生的面孔,观其容貌举止,应该也都是邻近乡、亭中的豪杰轻侠。他善待姜父,所为者何?不就是为了这一幕么?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幕来的这么快,更没有想到“这一幕”里有这么多人。不过他并无自得之意,适才的险情反令他沉着冷静。 “这是刚刚开始而已。”他这样想道。 他拱了拱手,说道:“姜君仁孝的美名早传遍郡县。俊杰好学苦读,周氏私塾与我曾为同窗是我学弟。阿翁慈祥可亲,我早视之如我父了。诸位君子,你们既视阿翁如亲父,视姜君为兄长,那么你我便是兄弟昆仲。何必行此虚礼?……,诸君为友救父,犯险不惜身,我很敬佩,也请受我一拜。” 这一番话说的面面俱到。既捧了姜枫,又暗示他和姜俏是同窗,关系非同寻常,再又借助姜父拉近与诸人的关系,最后不忘再夸奖一下诸人“为友人不惜身”。 他这一拜,裴元绍、韦强等没法儿站着了,也随之拜下。院内院外三四十人,对着拜倒。站着的只剩下了姜父和扶着他的姜俏。 周澈又道:“今夜诸位齐聚,是为阿翁而来。阿翁在此,何不向阿翁一拜?” 请了姜父出来,站在众人面前。周澈当头,姜枫、姜俏其次,众人排列靠后,又齐齐向姜父拜了三拜,有善祷善颂的,大声说道:“祝阿翁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这句话出自《诗经》,没想到这些豪杰、轻侠居然还有读过《诗》的。 要是来的人少,周澈可能会邀请他们一起入席,但一来,如今酒已残、肉已尽,便算将鸡埘中的鸡子尽数宰了,也不够这三四十人一顿吃;二者,这些朋党大部分不是本亭人,来的时候或已经惊动了沿途的亭舍,若将县尉、游徼引来,麻烦就大了。 因此,周澈没有留诸人,不但没有留,反而催促姜枫:“姜君,夜已深。这么多人聚集亭舍,势必会引起注意。若引来乡中人,未免不美。依我之见,你还是早走为好。” 姜枫凝视周澈,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今夜初见,不及叙话。君之恩德,尽在我心。”临别复又跪拜,“家父就全拜托澈君了。”再给姜父跪拜行礼,招呼诸人,出门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裴君之忧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姜枫欲走,周澈又叫住了他,拉住他的手,来到一处安静的地方,说道:“县君已移文颍川,请求协助追捕你。颍川如果不见你,也许会再移文周边诸县。姜君,你打算去哪儿呢?” 姜枫丝毫不隐瞒,说道:“我欲再返颍川,阳翟黄家,我有一个朋友认识他家中人。我本想在救出阿翁后。就投奔黄家。” “黄家?” 黄家的大名如雷贯耳,豫州人不知道的没几个。周澈沉吟片刻,说道:“黄家与天子乳母有亲戚,豪名在外,你若能得到黄家的庇佑,即使郡县知道,也必定不敢为难,可以安枕无忧。” 他面带微笑,勉励姜枫,说道:“渔阳阳球为报母辱,结客灭郡吏全家,由是海内知名,及为九江太守、平原相,除奸猾、平贼寇,州郡畏震。姜君今虽亡命,不可自弃,以君奇节,来日未尝不能为朝廷栋梁。” 阳球任九江太守时,九江山中贼寇作乱,连续几个月不能平息。阳球到郡,制定策略,将凶恶的贼寇全部击败消灭,逮捕了郡内的奸恶官吏,将他们全部族灭,因被杀的皆为高官权宦的门生故吏,天下皆知。 男儿大丈夫轻死重气,不能五鼎食、便即五鼎烹,与其苟且偷生,不如轰轰烈烈。周澈的这番勉励正中姜枫心意,他改颜正色,说道:“枫小人黔首,不通经文、家无足赀,不敢求为贵人,然击强除暴、扫灭不平正所愿也。澈君劝勉,枫必铭记在心。”再看周澈,他已不是单纯地感恩了。 再拜行礼后,他倾尽囊中,又招呼诸人,总共凑了一千多钱,悉数递给周澈,说道:“姜枫一去,不能日日来。家父、堂弟平时吃住穿用,请澈君多多费心。” 周澈怎肯去接?作色说道:“姜君,你有奇节,难道我就行不得奇事么?你作此庸夫俗态,将我看成什么人了?” 姜枫再三相递,周澈坚决不收。姜枫没办法,只得再又拜倒,说道:“只恨澈君晚来横路任职!不能早日相识!” 周澈笑道:“有道是: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今日相识,亦不为晚。”亲自将姜枫等送走,立在门口,目送他们呼啸离去。 夜色笼罩大地,星光闪烁。麦田间,一条官道笔直。姜枫等三十余人下了舍前台阶,便熄灭了火把,各分东西南北,散入麦田间,很快,尽数消失夜中。 裴元绍等站在周澈的左右,严伟、邢刚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 严伟抹了抹额头,说道:“吓了俺一头汗!”说话的声音兀自带着颤音。他胆子最小,刚才都是硬撑着,腿都软了。邢刚也好不到哪儿去,毕竟来的有三十多人,谁不怕呢? 裴元绍对周澈刮目相看,说道:“姜枫朋党来时,成群结队、刀弩相对,俺亦惊骇,而澈君却丝毫不惧。如此胆色,实令俺们惭愧。” 周澈嘿然,说道:“老实说,我也害怕。” “咦?那为何见汝镇定自如?” 周澈心道:“因为害怕解决不了问题。表现得越害怕,姜枫朋党便会越胆壮。”这些话不足为外人道也,他笑了笑,没有再回答裴元绍,眼见姜枫等人走远,说道,“阿庆,关了院门吧。”转身回院,恭谨地请姜父回屋。 姜父很难过,既心疼儿子,又觉得愧对周澈,说道:“阿澈,吾儿今夜来,他们人那么多,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周澈不以为意,说道:“能有什么麻烦?夜深人静,他们呼啸来去,就算半路上有人看到,又怎知他们是来我亭舍呢?就算有人知道他们来了我亭舍,又怎知他们是来此作甚呢?就算又有人猜出他们是为何而来的,没真凭实据,又能怎样呢?……,阿翁,你不要多想了!天色不早,秋深夜凉。……,俊杰,咱们扶着阿翁回屋,早点歇息。” 姜枫投案自首的时候,姜父能忍着,那是因为他知道仁义,周澈对他这么好,他不能连累他。可是说到底,姜枫是他的亲生儿子,又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投案、取死呢?所以,对周澈不肯收捕姜枫,放他走,他非常感激。越是感激,越是自觉惭愧。 在周澈扶他回到屋中后,拉住周澈的手,不让他走,又叫姜俏给他跪拜行礼。周澈怎么肯?连连推辞。又是说了差不多一晚上的话,直等到姜父睡着,周澈和姜俏才轻手蹑脚地出来。 “阿翁真是个好人啊!”出屋门时,周澈扭脸往卧室看了眼,想道。 …… 天色微亮。晨风冰凉,吹动院中枝叶,周澈早起练功倒是精神一振,不觉秋风肃冷。他开始静坐练功,开始练习那本周鼎给他的那本帛书里的吐纳之术。 前院庆锋、韦强等人也都起了床。 庆锋开门、喂鸡、养马、打扫。 周仓、韦强在院中,一个拿出了弓矢调试,一个搬举粗石,打熬力气。 裴元绍出来转了一转,回到屋中,盘腿坐在床上,抽出刀,拿手试了试锋芒,突然叹了口气。 严伟、邢刚都在屋内,严伟还睡着,未曾醒来。 邢刚刚起来一会儿,正拥着被子坐在床上,听见裴元绍叹息,问道:“老裴,你为何长叹?” “昨夜姜枫虽没能劫走姜父,但澈君将他放走的事儿,如果传出去,后果不妙啊。” “昨夜姜枫朋党众多,就凭咱们几个人,也留不下他啊。” “话是这么说,但你觉得县君会听咱们的解释么?事情如果暴露,不但澈君、仓君,你我也会获罪。” “昨晚不是说好了么?知道的此事就咱们几个,还有那些的朋党。姜枫的朋党不会说,咱们也不会说,县君怎会知晓?” “他们三十多人来而又走,声势极大,也不知出门时有无惊动里监门,也不知在路上有无惊动亭部,隐瞒怕是不易,而且别忘了,犴狱里还关着一个武柏!” 严伟一惊:“哎呀,昨夜忘了此人!”虽说犴狱在后院的尽头,离前院比较远,中间又有院墙、院门间隔,但昨夜来了三十多人,搞出那么大的动静,不排除被武柏听到。 邢刚生气地埋怨道:“昨夜为何不说!直到现在才提起,太也反复!” 严伟惶急失措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裴元绍也无主意,低头抚刀,默不作声了。 ............ 昨夜陪姜父说了一夜话,但胜在年轻,能熬夜,也不困,练完功,早上吃了饭后,周澈坐在前院,寻思是不是该腾出手,做点别的事儿了? 他盘算来到亭舍后的收获,想道:“来亭中时间不长,但对亭中诸人的脾性已较为了解,他们对我也算敬重。经昨夜,如今在本地、邻近亭部的轻侠中亦薄有名声,并稍得安文里、坪南里的敬畏,算是初立威望了。那中陈盼所在里坊尽是太平道信徒,不能掉以轻心,该早点着手下一步才是。” 更重要的,敬事姜父得到了回报,不但得到了姜父的一拜,还得到了姜枫朋党的一拜。虽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姜枫对他或许还只是感恩、在感情上尚还疏远,而姜枫的朋党只是看姜枫的面子,但只要再下些功夫,不愁能得到更好地回报。 这来亭中任职还没有几个月,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局面,可谓“良好开端”。即使有陈盼他们那个里坊尽信太平道的麻烦压在心头,他却也骤然轻松,迎对秋风,亦是精神振作。 周澈对着亭舍的院门,望向舍外。 日头高升,田间农人忙碌。很多小孩儿跟着出来,在田边玩耍。 三四个小女孩儿聚在路对面,捏土为饭,弄点泥水当成是羹汤,摆些木头、土坷垃算是肉块,叽叽喳喳地玩儿过家家的游戏。 这个游戏有很久的历史了,周澈记得《史记》里就形容过这种游戏,而在他的记忆中,千百年后的小孩子们依然喜欢玩这个游戏。小孩子们跟着大人成长,耳闻目濡,学着模仿家庭生活,既在情理之中,看着也很有意思。 周澈心中想道:“今与前汉不同,亭部不止需负责“本亭”的治安,还要负责一些民事。陈松要我提倡教化,把孩子们都送去上学,虽不太现实,但确为好意。孩子们的模仿能力、学习能力快,跟着父母就能无师自通地学会过家家;送去学堂,若能遇到良师,近朱者赤,长大后未尝不会成为国家栋梁。” 只是,“提倡教化”虽也是亭部的职责之一,并且做好了能得美名,但就目前来说,却非当务之急。 他接着琢磨他的“下一步”。他的下一步就是“组织部民、备寇冬贼”。 “威望已立,当可备贼,借势聚众、打造班底。”此本是他来前的计划之一,但如今却有个问题,“如果组织部民,肯定是每个里都要选人,而那陈盼那边里坊内尽是太平道信徒,该怎么对待?” 有太平道这个背景在,总是块心病,在组织备寇的时候,该怎么对待他们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编练民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阳光灿烂,麦田青翠,孩童们快乐的嬉戏。周澈将臂肘放在曲起的左腿膝盖上,用手撑住下巴,摩挲着泛出的胡渣,出神地望向舍外。 一阵孩童的叫喊声传来,四五个孩子骑着竹马从院门前跑过。 和女孩儿们喜欢玩儿过家家不同,男孩儿们喜欢竹马、打幡,排行伍等这些与军事活动有关的游戏。这几个骑竹马的孩子,年纪小的七八岁,年纪大的十来岁。 “五岁鸠车,七岁竹马”。竹马通常是七八岁、十来岁的孩子们玩儿的,领头的这位“大将军”十二三岁了,还带着一大群小孩儿玩儿竹马,确实不像话,难怪被那几个壮妇痛骂。 周澈站起身,走到亭舍门口,向外张望,瞧见那群骑竹马的男孩儿已经跑远。大概是怕被那几个壮妇追上,跑得太急,没注意地面,领头的“大将军”被土埂绊了一下,摔倒在地,顾不上疼,爬起来接着再跑,惹得田间观望诸人哄笑起来。 周澈也笑了起来。 他在院门口站了会儿,心道:“孩童玩乐,无所顾忌,故而欢快。麾下里坊虽有太平道的背景,但此时距黄巾起事尚有数年。对他们固然需要警惕,但也不必太小心了。就编练备寇此事而言,就像对待别的里一样即可。”又想,“这次可以趁着备寇的说辞,去他们里中探个底细。” …… 庆锋将前院、后院都打扫干净了,过来问他:“澈君,那武柏该怎么处置?”他和裴元绍一样,也是今天才想起了武柏,彷徨不安,实在忍不住,明为问该如何处置,实暗指昨夜之事。 周澈对此,昨晚就有定计。 武柏被关在亭中后,也没受什么苦,只被饿了两天,被打了两顿。要是没有昨晚儿这档子事,放了他也无所谓,如今万万放不得了。 “姜枫尚未归案,武柏知情不报,再关他几天吧。”武柏没有什么亲人,在里中名声又坏,别说关几天,就算关个一年半载,估计也没人质疑。 庆锋是个老成人,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说道:“也只能如此了。”问周澈,“澈君,今天还要不要巡查亭部?” “要,当然要!” 既然已经决定开始着手下一步,“组织备寇”,当然要立即施行,不能拖延。周澈说道:“不过之前,我有件事要与你们商议。阿庆,请去叫一下仓君、裴君,再把阿强、阿伟等人也都喊来,咱们去后院议事。” “备寇”是大事,关系到全亭的住民,周仓、裴元绍、庆锋、韦强等人都是久任亭中,熟悉当地情况,需要与他们商量商量。 庆锋叫来诸人,来到后院。为不打扰姜父、姜俏休息,在南边随便找了间屋。庆锋提前在屋内铺设好席子,诸人脱掉鞋,鱼贯入席。 周澈、周仓并坐在正中,裴元绍、庆锋分列左右,余者依照爵位、年龄的高低依次坐定。 周澈注意到裴元绍情绪不高,跪坐在席上,发呆似的,时不时皱皱眉头,当下问道:“裴君,昨夜没休息好么?” 裴元绍回过神,答道:“昨夜趁着酒意,一觉睡到天亮。休息得很好。” “那怎么看你有些萎靡?” “……。” 周澈瞧了瞧他,猜出了他的心事,问道:“可是在担忧昨夜之事?” “……,不瞒诸位,俺是有点担忧,怕会外传。” 韦强不满起来,说道:“昨晚不是说得好好的么?怎么又反复?知道此事的只有咱们和姜枫的朋党。他们肯定不会乱说,咱们也不说,谁能知晓?怎会外传?” “只怕武柏,……。” 武柏这个麻烦,不但裴元绍、庆锋想到了,韦强也想到了,不过他并不担心,接口说道:“如澈君所言,武柏知道姜枫的行踪却闭口不说。只要姜枫一天不被抓,他就别想离开犴狱。” 却是与周澈的解决办法一模一样。 裴元绍说道:“话是这么说,但咱们只是个亭舍,没有权力长期扣押人犯。若是被县中知晓?” 横路亭是个野亭,远离县治,但这不代表县中就对其不闻不问,就像郡中有督邮日常巡查各县一样,县中也有椽吏日常巡查各处乡、亭,武柏被关押的事绝对瞒不住。瞒不住还算好的,弄不好,县里会派人把武柏带去县中盘问。到那时,一切不都露馅了? 周仓笑道:“武柏这类人欺软怕硬,也就能欺负欺负寡妇孤女,把他关个十天半月的,慢慢整治收拾他,便以后放了他走,借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乱说!……,何况,昨晚之事他到底听见了没有,咱们还不知道,老裴,何必胡乱猜测呢?” 周澈叫他们来是为商议“备寇”,不是为商量怎么解决武柏这个麻烦的,听他们争论了几句,他自有主张,笑道:“裴君所忧有理,元福、阿强所言亦有理。不过以我看来,你们都忘了一件事。” 裴元绍、韦强问道:“什么事儿?” “昨晚上的主角不是咱们,而是姜枫。” 裴元绍、周仓立刻恍然。韦强没听懂,问道:“什么意思?” “姜枫为了救父,敢独身来见咱们;他的朋党为了助他,敢聚众冲击亭舍。就算武柏听见了昨晚的动静,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怎会胡乱说话?” 姜枫和他的朋党都是“轻生尚气”之徒,就算武柏听见了昨晚之事,如果他敢告密,别的不说,便只姜枫就不会放过他。——武柏虽然无赖,也算轻侠一流,对姜枫等人肯定十分了解,不会想不到这一层。所以,正如周澈所言:除非他不要命了,否则定不敢乱说,必守口如瓶。 也正因为想到了此层,周澈对“武柏”并不在意,不觉得他是个麻烦。 庆锋、韦强等人都道:“君所言甚是。” “裴君以为呢?” “听了澈君这么一讲,是俺多虑了。” “那咱们言归正传?” “正要请教澈君召我等前来,是为何事?” “前几年大疫,盗贼蜂起,藏匿山林,待到冬天,或会剽掠亭部。我等既为亭部,吃朝廷俸禄,便有保护一方的职责。如今九月,正是缮五兵,习骑射,以备冬寇之时。前日,阿庆曾有此议,因忙于姜枫案,无暇顾忌,今时稍闲,我决定开始着手。” 韦强猛地一拍大腿,头一个赞成,说道:“正该如此!” 庆锋亦道:“前几年的大疫死者极多。别说贫家了,一些中家都因为操办丧事而典卖宅地、荡尽家产。相比邻近诸亭,本亭还算好的,即便如此,也有几十户住民破家。安文里、坪北里、坪南里都有人弃家远走,不知去了何处。” 周仓说道:“但凡弃家远走的,十之八九聚集草泽、沦为寇贼,现今天还暖和,路上行人也多,他们尚能行劫道中,等到冬天,大雪封路之时,确有可能会剽掠乡里。……,去年,邻近的亭部就被盗贼抢掠过。” 裴元绍是“求盗”,在治安这一块儿,他是话事人。周澈问他:“裴君以为如何?” 裴元绍没有意见,说道:“澈君不说,俺早晚也要提议。只不知澈君的章程如何?” “元福你说,是个什么章程?”周澈望着周仓。 “三叔,我往年是按里抽人。本亭共有六个里,按照住户丁壮的多寡,每个里抽出不同数量的精壮,多则十余人,少则七八人。……,去年总共组织了五十余人,刚好编成一队。” 军中编制,最低为“伍”,五人一“伍”,两“伍”一“什”,五“什”一队。一队五十人。 只组织了五十余人?这和周澈的预期有点差距。 他沉吟说道:“每个里抽选的精壮,多则十余,少则七八,是不是少了点?” “三叔的意思是?” “本亭住民千余口,分散六里之中,只抽五十余人,够何用处?去年疫病严重,今冬形势严峻,我以为不如多抽些人。” “多抽些?” “抽一屯如何?” 两“队”一“屯”,一屯百人上下。也就是说,比去年多出一倍。裴元绍迟疑地说道:“一屯?是不是有点多了?” 庆锋说道:“澈君有所不知,抽调演练是件苦事,去年那五十余人还是勉勉强强凑成的。一下翻一番、加一倍,恐怕难度很大。” “今年不比去年。去年是刚刚大疫,今年是贼势已成。若是碰上大股的寇贼抄掠,区区五十余人怎能守得住地方太平?” “话是这么说,就怕亭部住民不能领会澈君好意。” “要不这么着,诸位多辛苦辛苦,多劝说劝说各里的里长。若是实在招不够,那就招多少是多少。总之,多多益善。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 定好召集人数的目标,周澈又问道:“去年怎么训练的?” 仍是裴元绍回答:“每五天聚集演练一次,一次半天。按照各人的特长,分为步战、弓矢。步战习兵器、手搏;弓矢习射。” 五天操练一次,一次半天。一个月总共才有三天的训练时间,这能练出个什么?按周澈的意思,最好每天都操练,不过这显然不可能。即使农闲,老百姓毕竟不是军人,让他们每天都来,用不了两天,定怨声载道。那就算每天操练不行,至少也要两三天一次罢?不过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只是问道:“步战多少?弓矢多少?” “大多步战,弓矢不到十人。” “训练的吃用怎么算?” “一部分是黔首自备,一部分是各里的富户资助。” “富户?” “主要便是文家了。” “噢!” 文家是本亭最有钱的,钱越多自然也就越怕盗贼,对操练精壮、防备冬寇的事儿自然也就越上心。韦强插嘴说了一句:“文家不但出米粮助亭中备寇,他们自家也会把徒附、奴婢组织起来同样操练,操练得比咱们还积极呢。咱们是五天一操,他们是三天一次。” “文家组织的徒附、奴婢有多少人?” “每年都不同,去年十几人。今年三月青黄不接时,他家又趁机买了不少地,收了不少徒附,估计今年的人数会多一点。” 周澈心道:“早就想去这文家看一看,被姜枫缠住身,一直不得闲。现在倒是可以借‘操练备寇’的空儿,去他家造访。”他要想在本地立住脚,只得到轻侠的支持不行,还必须要有大户的支持。不过去文家也不急在一时。 大致了解了去年的情形,他说道:“前车后辙。既有去年的章程在,今年依然照此。诸君,这便下去各里,通知各个里长罢?……,切记,务必要将今年与去年的不同讲解清楚,争取招够一屯。” 诸人齐声应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颐指气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等在后院议事刚结束,已是夕阳西下,亭舍门前边来了一拨旅人,车马甚众。 裴元绍、庆锋闻声到前院,迎将上去。 一人驱马近前,停在亭舍的台阶前,没下马,便坐在骑上,横矛在前,问道:“这里是横路亭舍么?” “正是。” “听说你们这儿是周边最大的亭?” “对。” “我家主人要在你处借宿,速将房舍清扫干净。” 这队旅人气势十足,裴元绍、庆锋分不清是官是民。庆锋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贵人来自何处?” “汝阳。” “可是因公事路过?” “问这么多作甚?吾主去颍川也。”持矛的骑奴一脸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道,“不是因公事路过。怎么?不为公事,你这里便不能借宿么?” 亭舍不但要招待过往官吏,也允许百姓投宿。面前这队旅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庆锋哪敢儿说个“不”字,弯腰陪笑,说道:“当然不是。……,只是,舍中房屋有限,怕安顿不下来这么多人。” “有多少房,打扫多少房。别的事儿,不用你管。” “诺。” 裴元绍、庆锋把两扇院门尽数打开,请他们进来。 那骑奴却不肯,说道:“尔等先将房舍清扫干净。”瞄了两人一眼,问道,“谁是亭长?”说了半天话,才想起问谁是主事人,可见根本就没把这小小的“亭”看在眼里。 庆锋说道:“小人亭卒,他是求盗。不知贵人来到,亭长尚在后院。” 骑奴挥了挥手,说道:“去,去,叫他来。” 裴元绍、庆锋不敢多说,应了声是,倒退着回入院中。 听得院外马嘶人响,周澈和周仓正欲出来,恰好相遇庆锋问道:“是谁人路过?来投宿的么?” 此时暮色渐深,入夜便要宵禁。颍川离此地几十里,宵禁前肯定赶不到。这个时候来,显然是为了投宿。 “没有说。只说是从汝阳来,不是为公事。……,仓君,澈君。他们请你们出去。” 周澈这是头回接待投宿的客人,虽不知对方底细,但听这阵势,不是官宦出身,也必为地方豪族。他略整衣袍,大步流星,从院中走出。 出得院外,他张眼看去,只见官道上停了几辆辎车,皆双辕单马,车边有御者扶辕。车队的周围散布了二三十个或骑马执矛、或步行带刀的奴仆随从,还有四五个婢女打扮的妇人、少女,亦跟在车后。 辎车与轺车不同。轺车贱,辎车贵。轺车多为敞篷,而辎车有帷盖,两边可以开窗,四面屏蔽,封闭较严,可挡风遮雨,车身也大,铺陈设施,可卧、可居、可乘,较为舒适。这种车,最先只用来载物,故名为“辎”,后也用来乘坐。 “尔等谁是亭长?” “是。在下正是,这位是亭父周澈,请问贵人尊姓?”周仓指了指周澈道。 “袁。” 周澈脑筋急转,想从籍贯、姓氏判断出对方的来历,很快想到了:“汝阳,袁氏。四世三公?”敛容作揖,问道,“可是精通孟氏《易》的袁氏么?” “咦,你这小小亭父,倒是有些见识。” 四世三公袁家,三公,在东汉时指司徒、司空和太尉,都是宰相之职。四世三公,即袁家连续四代都有人做宰相。 袁家的崛起,不可不提袁安。他是汝南袁氏的奠基人。 袁安是汝南汝阳人(今属河南周口)。袁安的祖父袁良,是汝南袁家载于史书的第一人。西汉末年时,袁良拜师学习孟氏《易经》。学有所成后,被举为明经(类似于考中进士),官至太子舍人。东汉建武初年,担任成武县令。 汉代重视五经,设有五经博士,精通者可以担任。汉代选拔官员的察举科目,主要有孝廉、茂才、明经、方正等。被举荐者都需要对五经有一定的了解,尤其是明经科。袁良所学的孟氏《易经》,正是官方认可的易经学之一。学得孟氏易,相当于获得了通往官场的金钥匙。从此,孟氏易成为袁氏家学,这是汝南袁氏飞黄腾达的基础。 袁安从小跟父亲学习孟氏易。他为人威严,能够坚持原则不动摇。袁安年轻时做县里的功曹,因公事会见别驾从事(州刺史的秘书长)。从事想托袁安给县令捎一封信。袁安拒绝了,告诉从事:“如果是公事,可以通过驿站传送;如果是私事,则不能接受。”后来,袁安被举为孝廉,出任县令。稳重威严的袁安很受人敬重。 袁安之后,到后来的袁绍,连续五代人,袁家都有人做到三公级别(包括地位更高的太傅、大将军)。包括袁安(司徒)、他的儿子袁敞(司空)、孙子袁汤(司空)、曾孙袁逢(司空)、曾孙袁隗(太傅)、玄孙袁绍(大将军)。另有十多人做到九卿、太守级别。 袁汤早就去世了,袁逢、袁隗皆在洛阳,现在袁家的话事男子只有两个,不是袁绍就是袁术,来者必为其中之一。说起来,周澈、周仓出身周氏,也是名门,论历史渊源汝南周氏的名声比袁家厉害,乃东周皇族之后。这个时候,他应该自报家门,上前叙话。 只是,周澈现为卑微小职,身份不太恰当,因此闭口不提,只道:“不知贵客登门,有失远迎。”看了看前呼后拥的车队,为难地说道:“贵家从者人众,舍中陋仄,怕屋舍不足。” “刚才已对你亭中的部下说过了,只管将屋舍尽数清扫干净就是。” 周澈站在亭舍门前,正能看到车队全貌,见中间的一辆车打开窗,车内有人伸出手招了招,车边一锦衣人过去,垂手躬身,恭恭敬敬地听里边说了几句话,连连点头应诺,从车马队中走出,来到舍前,站直了腰,昂首挺胸,颐指气使地对周澈说道:“你亭中有房舍多少?” “小屋五间,大屋一处。” “这么少?”来人大为不满,举头打量舍院,问道,“观你亭舍规模,应是前后两进,怎么只有这么点屋舍?……,你带俺进去看看!” 周澈又没骗他,自无不可,带着这人回入院中,边走边介绍:“前院此屋,是给求盗、亭父以及亭卒住的。”那人“嗯”了一声,问道,“后院呢?” “后院现在住了三个人。一个是我,两个是在逃案犯的亲人。” “什么在逃案犯?” “前几日,亭部出了桩贼杀案,在下奉令将案犯的父、弟扣押亭中。” 这人不置可否,在前院略顿了顿足,便往后院走。 两人来入后院,这人瞧见了北边的两套屋,楞了下,指着问道:“这不是两套大屋么?你怎么说只有一套?” “案犯的父亲现在外边这套居住。” “一个案犯的父亲,有什么资格住在这里?” “此屋本为我的住所,……。” “不必说了,把那什么案犯之父赶出去!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快点收拾好,以供我家主人居住。……,被褥卧具之类的也全都拿走,俺们随行带的有,不用你们的。” “案犯的父亲年事已高,……。” 这人再次打断周澈,斥道:“你没听见俺说的话么?”指着南边,问道,“这不是六间小屋么?你为甚说只有五处?” “……,我现在住了一处。” “腾出来!” “腾出南边的屋子没问题,只是北边这个,案犯的父亲……。” 这人勃然大怒,抬起右手,用下三指抓着袖子,指着周澈的鼻子,骂道:“你是耳聋的么?我家主人何等身份?岂能与案犯之父住在一院?还有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小小亭职!便是你,也没资格与我家主人同住一院!带上你们的物事,全都滚去前院!” 北边空着的那套屋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在打扫卫生的庆锋。姜俏也从姜父住的这套屋中走出,吃惊地望向两人。 那锦衣奴仆恶语相加,满院皆闻。 庆锋急忙跑了过来,向锦衣人告个罪,把周澈拉到一边,说道:“澈君,来人车马甚众,随从人多,绝非寻常人家,咱们何必与他们斗气?便将屋舍让出来吧。” 姜俏听到了三言两语,晓得事情是因为他父亲而起,不安地说道:“兄长,听这人说话只是个奴仆,却锦衣华服,他家主人必定不凡。不要因为我们与他们起了争执。便让出来吧。” 周澈面沉如水,他两世为人,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这骂人的还只是个奴仆!换做前世,直接乱刀砍死这个狗东西,但是此刻心道:“韩信尚有胯下之辱,我欲成大事,岂可小不忍则乱大谋。” 罢了,罢了。眼见来客强横,庆锋、姜俏说得有道理,没必要硬顶下去,微微一笑,颔首说道:“行。”对姜俏道,“就是委屈阿翁了。” 庆锋小声道:“委屈也就一夜。他们过路的,明儿一早肯定就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名士意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转回锦衣奴面前,笑道:“请你稍等片刻,我们这就把屋舍腾出。”既然腾出,干脆就腾个干干净净,叫来韦强,吩咐说道,“将武柏带出来,暂扣前院。” 锦衣奴“哼”了声,问道:“武柏是谁?” “一个犯了案子的泼皮。” “带走带走!”锦衣奴强调,“后院一个人都不准留!” 加上姜俏,亭中八个人一起动手,先把姜父请出,搀扶到前院屋中,再将后院所有的屋舍尽数打扫一遍,又按锦衣奴的交代,把被褥枕头等悉数拿走,堆放到前院屋中。 周澈求职亭部时,只看到了亭部的自由与能结交豪杰,虽也知道需要迎来送往,但没太过在意。今日有“贵人”投宿,总算尝到了其中滋味,暗自想道:“当日,族兄周鼎劝我莫做亭职时,曾引前汉名士之语:‘大丈夫安能为人役哉’!初不介意,今日方知其味!总算理解后世那句‘安能为五斗米而折腰’。” 不过,相比“大计”,这点“为人役”他还能承受。 锦衣奴等他们打扫完,命随从的奴婢从车中取出卧具诸物,并及铜灯、铜镜、铜匜、漆盘、漆壶、漆卮、银勺、银碗、象牙箸、短匕等等,还捧了个香炉,一个青瓷唾器,两个盛放化妆品的严具,等等的生活用品,放置到北边屋中。 一番清扫、布置下来,天已擦黑。 亭舍外的车马队打起了火把,火苗跳动,映得亭前通通红红。凉风吹过,带来田野中的清香,远处的安静衬托出了近处的喧杂。在亭部众人的迎请下,车队的主人终于下了车。 五辆辎车,共坐了三个人。 一个男子,两个女子。 男子二十上下,头裹幅巾,身穿黑袍,行走端详,举止晏然。两个女子,观其打扮,前头的少妇应是男子的妻子,后头那个妇人则是大婢。 车外的武士、骑奴、婢从们皆躬身行礼,给他们让开道路。 辎车进不了院,一字排开,停到路边。马厩里也拴不下这么多马,骑奴们自将坐骑拢到一处,由人专管。最先问话的那人带了十几个武士、奴婢随从入内。 从始至终,这黑衣男子一句话都没和周澈众人说。对此,周澈也不在意。 将这些人送入后院,庆锋问道:“可要俺们准备饭食么?” 锦衣奴鄙夷地说道:“谁耐烦吃你们的饭!俺们自己做。”欲入屋内,又转身叫住庆锋,摸出几个钱,丢给他,道,“俺见你们前院养的有鸡,挑一只肥美的,交给外头的人。” 迎请黑衣男子入内时,周仓、裴元绍、韦强、严伟、邢刚都跟着,待返回前院后,见左右无人,韦强吐了吐舌头,扮个鬼脸,说道:“好大的排场!” 裴元绍连连点头,憧憬地说道:“若能有一日,俺有如此风光,不枉活这一遭!” 周仓摸了摸佩刀,羡慕地说道:“那些武士连佩的刀鞘都是上等质材,别说里边的刀了!定然锋利。俺要是能有一柄,倾家荡产也愿。” 严伟嘲笑他:“你就别想了。也不想想,能和人家比么?”吧唧两下嘴,问诸人,“你们瞧见了么?那个大婢真是美气,在院门口时,她瞧了我一眼,那双眼水汪汪的,真勾死个人。要能和这样的美人儿睡上一夜,死也愿意!”男子的妻子相貌普通,那个大婢却十分妖娆娇媚。 邢刚使劲儿瞪着严伟,说道:“就你?目陷腮高,长得跟个胡奴似的!就算有此好事,也该不到你!”问周澈,“澈君,你说是么?” 诸人志向不同,所见、所想也不同。周澈微笑,说道:“隔墙有耳,你们不要乱说了。”向院外努了努嘴,道,“如果被人听见,不免麻烦。” 庆锋亦道:“对,对,都小心点,别胡扯乱说的。得罪了贵人,谁也救不了你们。”叫韦强,“将薪烛拿来,给俺照个亮。”抬头望了望夜空,一勾弯月悬挂西天,繁星点点,说道,“不早了,等将鸡给他们送去,咱们也该做饭了。”与韦强一道,自去鸡埘捉鸡。 裴元绍、严伟、邢刚去院外,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 周仓问道:“三叔,晚上怎么住?” 前院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堂屋。加上姜俏、姜父,还有武柏,九个人,很不好安排。周澈说道:“让俊杰陪着阿翁住一间屋。在堂屋里打个地铺,住两个人,把武柏也绑到堂屋,顺便看着他。剩下的人,挤一挤,凑合一间屋里住就是了。”问,“阿翁呢?” “俊杰陪着在屋里呢。” 来了贵人,姜俏、姜父案犯亲属的身份,当然不愿在外边抛头露面。周澈往屋里看去,见黑通通的,没有点烛,料是因姜俏不熟屋内陈设,没找着燧石,说道:“这位‘贵人’随从甚多,用不着咱们。你我别在院内傻站了,走,进屋去,点起灯。” 两人说着话走入屋内。周澈先去找姜父和姜俏,他两人坐在庆锋、韦强住的屋中。听见周澈进来,两人摸黑起身。屋里比外边黑,猛然进来看不见东西,等眼睛适应了,周澈忙过去搀扶其坐下,内疚地说道:“阿翁,有人借宿,不得不将后院让出。你别生气。” 姜父握着周澈的手,哑着嗓子说道:“俺怎么会生气呢?阿澈,来的是贵人,你别因为俺这一个老头子和他们闹别扭,不值当。俺老了,不挑剔,一把老骨头,住哪儿都行!” “阿翁,瞧您这精神矍铄,身子骨儿又好的,哪儿老了?年轻着呢!少说还得再活一百年。” 姜父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转头往姜俏坐的地方看,又道,“以后啊,你得多教教俊杰,他整天不出门、不见人,只捧着书看个没完,嘴笨,不会说话!” “有的人敏于言,有的人敏于行。俊杰饱读经书,年少老成,来日必成大器,阿翁,你就等着享福吧。”他叹了口气,说道:“只苦了我的枫郎。” 借助微弱的夜光,周仓找着燧石,啪啪地打出火,点着薪烛,驱散了室内的黑暗,众人闲话,其乐融融。 …… 浓浓的柴火烟味儿飘入屋内,也不知是袁家的人还是庆锋做起了饭。一阵脚步声响,一人来到屋外,叫道:“亭长在么?”听声音像是那个锦衣奴。 姜父收了笑声,说道:“贵人找仓君,阿澈,你们快点去吧,别耽误住了。” 周仓道:“都安置下了,又来叫我们。是短缺了什么物什,还是后院哪儿没打扫干净?”从席上起身,穿上鞋子,对姜父说道,“好,我和三叔出去看看。”出得屋外,果然是那锦衣奴。 “请问何事?” “你随俺来,我家主人要见你们。” 后院还是那个后院,感觉截然不同。 周澈、姜父、姜俏住时,院中较为冷清。而如今,还没进院门,门口就站了两个带刀的武士。进入院内,大榆树下或坐或站,又有三四个随从。两边的屋舍都点起了灯,并在院中点起了火把,亮堂堂的。靠墙的水井处,两个大奴正取水。北边最里边那套屋外立了两个俊俏小婢。 本来屋里地面裸露,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毯子。在门口,锦衣奴指令周澈二人脱下鞋子,领他们入内。毯子色泽绚丽,柔软暖和,踩在上边一点声音没有。 与周澈他们只能用薪烛取光不同,这袁家用的乃是灯油。屋内高高低低放了好几个青铜灯架,一个灯架上多的十几盏灯,小的也有四五盏,把室内照得如同白昼也似。 黑衣男子负手立在西壁,看墙上的字。年轻少妇、也即他的妻子不见人影,可能是在卧室里;那个大婢跪坐在案几边,正在研磨。 严伟对这大婢念念不忘,初见时,周澈并没怎么细看,此时不禁多看了几眼,——因她换了件衣服。 她原先穿的是袍子,此时换上襦裙,紫襦到腰,黄裙曳地,腰间束了绢条,两端丝带下垂,襦裙的质料很轻薄,贴在她的身上,胸前高耸,臀部浑圆,跪坐在臀下的一双足没穿足衣,有两根脚趾露在裙子的外边,如珍珠柔腻,颇是诱人。 她比那年轻少妇大上几岁,可能二十四五,一身妆扮素而不艳,体贴合身,成熟诱人。 黑衣男子转过身,面对周澈、周仓,上下瞧了两眼,问周仓:“你便是亭长么?”刚才已见过面了,他却又问一遍,也不知是刚才没记住,还是根本就没记,想来后者的可能性大点。 “是。” “汝可知晓你们这有个叫‘周澈’的么” “贵人说的是谁?周澈?”周仓问道。 “你认得么?” “认得。” “他在何处?” 这时一旁的周澈起身行礼道:“贵人!吾便是周澈,字皓粼。敢问贵人大名?” “哦?汝便是?可知何伯求?” “知也。”周澈此刻心里奇怪问这干嘛。 “在何伯求逃出洛阳,得君之助?汝南周氏与我袁氏同郡齐名,并为天下名族,果有几分道理。”黑衣男子联系到出身,发了句感慨,紧接着面色一变,说道,“汝当日救下何伯求,现已在士林中小有名气,吾在汝阳听何伯求和吾兄夸赞你,甚为好奇,真义士也。然”冷笑一声,“汝出身名门世家,却连眼前的世道都看不清楚,可怜可叹!这世道你以为你想做仇览仇季智就能做的么?” 他伸出手,道:“拿笔来。” 那美貌婢女忙将笔拿起,捧了砚台,起身伺候。他抓住笔,转回身,便在墙上,写了一句:“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这人写的是隶书,蚕头燕尾,古朴厚重;以周澈后世的眼光看来,写得不错。 男子丢下砚台,指着墙壁,说道:“尔等给我看好了!这面墙上的墨,还有我写的字,一个不能动。日后若有来宿的人问起,你就告诉他,汝阳袁术所写!周皓粼你原来也不过如此,亏吾兄长常说要见一见你这样的义士。” 周澈苦笑,看着墙壁,心道:“原来叫我来是为了这个。你嫉妒袁绍是你的事情,干嘛来找我茬。” 周澈之前来亭部任职的话想必已经名传汝南了,确实是充满了报国的理想;但是袁术这句出自屈原《九章·涉江》“鸾鸟凤凰,日以远兮。燕雀乌鹊,巢堂坛兮”却是在说眼下阉宦当道,鸾鸟日远。 名士之间,若性气相投,便肝胆相照,托生死。若道不同,便羞与为伍,耻同郡。在这一点上,与游侠有相似之处。 周澈心想:“袁术和袁绍的名士之争,何苦波及到自己,就因为袁绍听了何颙的夸赞,想见自己,袁术就妒忌哥哥?估计是何颙交好袁绍,没理会他,所以愤恨?!这哥俩真逗。哼,一个蒙受冢中枯骨余恩的家伙,何足介意,吾早晚必擒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摸底陈盼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一早,袁术等连饭都没吃就走了。 临走前,那锦衣奴拿出了一袋钱,施舍似的给他。周澈婉拒了。那锦衣奴傲然说道:“要不要是你的事儿,给不给是我家的事儿。”直接把钱袋丢在了亭舍的门前,挺胸叠肚地离开了。 碰见贵人、官吏借宿,亭长、亭卒受辱是经常的事儿。故太傅陈蕃,有次经过临颍的一个亭,他的从者就狠狠地揍过一个亭卒。。 当然,有些亭长很强横,受了侮辱后会立刻反击,曾经出现过亭长因不堪受辱而杀人逃亡的事例,那位亭长也很强硬,当场就翻了脸,关住亭舍的门,尽收陈蕃的随从,挨个痛打,甚至打算把陈蕃也绑起来。 ——这位亭长强硬是够强硬的,可惜冒犯的人不对。陈蕃何等人物?人称“不畏强御陈仲举”,乃是天下党人名士的“护法”。可想而知此人最后的下场:被县令给杀了。 周澈盯着地上的钱袋,看了好一会儿。 裴元绍、庆锋、周仓、韦强等人都在他的身边。 周仓人粗,浑没在意那锦衣奴的举动,也没注意周澈,只顾热切地看离开的车马队,目光在随从们的坐骑、长矛和佩刀上打转。 韦强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轻声地说道:“澈君?” 周澈讲目光从钱袋上移开,笑道:“把钱捡起来吧。” 韦强没有动,又问一遍:“澈君?” 庆锋叹了口气,说道:“咱们干的就是这迎来送往的活儿,袁家人还算好的,至少顾忌世家大族的体面。澈君,你是才来上任不知道,最难伺候的不是这些世家大族、也不是高官显宦,反而是那些百石、二百石的县吏、郡吏。”他唠唠叨叨的,“澈君,要说你也真是的。你出身名门,做什么不行呢?非要来当这个忍气受屈、拿低做小的亭职!仓君是偏枝的偏枝,澈君你好歹是偏枝嫡系。” 通过和周澈这几月的接触,庆锋觉得他是个和气的人,所以一时忘记身份,说了后半段话。 裴元绍连连点头,深表赞同,也不知是赞同庆锋说的前半截还是后半截。 周澈没有回答他,笑道:“把钱捡起来吧。咱们要是开始招募壮丁,编练民团,虽说黔首自备粮食,但是整天麦饼、豆羹,就没见过肉,操练时我怕体力跟不上。今儿托这位袁家奴的福,咱们有点招募钱资。” 亭舍鸡埘中养的鸡多是母鸡,用来下蛋的,亭中诸人不舍得吃,那些百姓其实也差不多,逢年过节才吃的上肉。 周澈说:“咱们把编练民团,招人的事情去办了,按照之前商量好的。”。本亭下辖六个里,舍内七个人,除留下庆锋看门外,余下六人分别各负责一里。他毫无悬念的选了太平道陈盼所在的泰坪里,与负责安文里、坪南里的韦强和周仓凑成一路,出亭舍向南,行不太远,遥遥地看见远处的田中露出一抹黑色的墙垣,泰坪里已然在望。 因他没见过泰坪里的里长,所以周仓、韦强先陪着他来入此里,到得巷中的公所时,室内有几个人正在说话,见他们进来,纷纷从席上起身。一人笑道:“亭部诸君,你们怎么来了?”周澈大眼扫过,看见了一个熟人:陈盼。陈盼面带微笑,随着诸人长揖行礼。 说话这人便是本地的里长了,等韦强介绍完了,少不了又是一番行礼。 里长亦将室中诸人介绍给周澈。 除了陈盼,还有三个人,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是本里的里长老,名叫荀修。 另外两个二十五六上下的壮汉,其中一个周澈认识---卫伯文,卫伯文旁边那个短小精悍的那个叫许卿。 里长的年岁估摸是三旬左右,名叫何举。 何举陪笑说道:“不知诸君而来,未能相迎,真是罪过……。” 这何举,身材高大,得有八尺多,一站起来跟个巨灵神似的。周澈个头不算低,看他也需抬头,笑吟吟的听他说完,说道:“没事,我也是兴起而来……”冲里长老荀修拱了拱手,笑道,“荀老,晚辈这厢有礼了。” “我看亭部户籍的时候,没见卫伯文名字啊?”周澈问道。 何举笑道:“澈君,真是说笑了,澈君出身士族,自有姓名表字,俺们黔首百姓,宗法小辈,岂敢胡乱逾越?出于敬称,在提到他们名字时,分别在他们名中加了一个‘伯’字和‘仲’字,这是表示他两人分别是家中的长子和次子---卫伯文,原名,卫文;而许卿--许仲卿。 周澈“噢”了声,说道:“我多年未回乡里,是我孟浪了。诸位齐聚公所可有要事,我贸然打扰,真是打搅了。” 何举咧嘴笑道:“澈君是贵人,想请还请不来呢!说什么打搅不打搅?……,更别说俺们本打算这两天就去亭舍向你赔罪呢。”一叠声请周澈、周仓等入席。 周仓、韦强没有坐,他们急着去安文里与坪南里,告辞离去。何举、荀修请周澈面南上座。周澈推辞不掉,只得坐到上位。 何举殷殷勤勤地倒了碗水,亲手奉上,落回本座后,才想起来问:“澈君来可是有公事么?” “也没甚么公事。只是眼看十月中了,按照惯例,到了‘备寇’时节。……。” 何举打断了他的话:“噢!俺知道了。亭部是想召集人手,操练防贼,对么?” “正是。” 何举非常爽快,说道:“没问题。去年俺们里出了八个人,……,对了,老卫,去年你不是参加了么?要不今年你还接着去!怎么样?” 卫伯文浓眉大眼,胡髯甚长,垂到胸前,他拿手斜抚胡须,说道:“全凭澈君定夺。”乍一听之下,他的嗓音和姜枫很像,都很低沉,但与姜枫不同的是,姜枫的声音低沉有穿透力,他的低沉带点沙哑。 “澈君,实不相瞒,在俺们泰坪里,武艺最好的就数老卫了。老卫祖上是河东卫氏的分支,曾祖辈有人从过军,当过校尉,有家传技艺,只是传到他们兄弟辈,多好逸恶劳、吃不得苦,肯习练的不多了。也就伯文,从小打熬身体,习练不止,到如今,开得强弓、用得长矛,不敢说百人敌,至少十七八人近不得身。” 卫伯文谦虚说道:“澈君名家子弟,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壮士没有见过?里长,俺这点微末技艺,你就不要拿出来自夸了。 周澈打量了卫伯文几眼,见他膀大腰圆,确是一条好汉,笑道:“卫君将门虎子,身负绝技,一看就是勇士。只可惜如今天下太平,没有战事,卫君晚生了几年。若是早些年前,说不定已万里封侯了啊!” 他说到“如今天下太平”的时候,陈盼等人面无异色,唯独许仲卿露出不屑的神情,撇了撇嘴,转脸去看窗外。 陈盼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插话说道:“里长,卫君技艺出众,咱们里中人尽皆知。不过,说到备寇之事,如今十月初,也的确到着手准备的时候了。里长刚才也说了,去年俺们里中总共出了八个人。不知澈君今年是何章程?” 陈盼在泰坪里的威望很高,他一开口,诸人都不再说话。饶是何举啰嗦,也闭口不言,只把眼珠一会儿转到陈盼身上,一会儿转到周澈身上,静静倾听。 “盼师也知,去年疫病严重,破家的百姓甚多,今年的贼情肯定会比去年严重,所以我打算多增加些人数参与备寇。” “增加多少?” “这就要看你们里中的意思了。” 陈盼微微沉吟,问荀修:“荀公,你看?” 荀修一直没说话,这时听了陈盼问询,想了想,说道:“多出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只是操练时的吃用?” 何举苦着脸说道:“澈君,本亭六个里,安文里最富,俺们里最穷。安文里家家富庶,多则有田百余亩,少则也五六十亩。俺们里却大多只有一二十亩田地,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全靠帮佣赚些家用。这一操练起来,势必会影响到日常的生计,便是里中贴补些口粮怕也不够。” 周澈笑道:“贵里的情况我虽不算尽知,但大体上也还了解。防贼备寇虽是为了亭部安全,但也决不能使你们倾家荡产。操练的口粮吃用,一如去年旧制,不够的由亭舍补出。……,我就是想问一下,参与备寇的丁口,你们能出多少?” 荀修、何举对视了一眼,都不肯发表意见。荀修问陈盼:“盼师觉得呢?” 周澈心道:“按道理讲,该是父老的分量最重,其次里长。但这泰坪里,说话算数的看来既不是父老、也不是里长,而是陈盼。” 陈盼掐着指头算了会儿,说道:“去年的疫病中,我们里受害的情况比较严重,亡故了好些人,丁壮本就少了,且里中的麦场、仓房也需要修葺,又及何十二郎、十七郎、还有我们族中的老五、小六等等十来家的屋宅太过破旧,也需要整修一下,以免等到入冬后被雪压塌。这些,都需要人手。……,不过,澈君说的也对,今年的贼情确实不必去年,也许会严重很多。太多的人手我们里也出不了,十一二人总还是有的。” 周澈拜谢道:“如此,多谢了。” 陈盼还礼,说道:“澈君为亭部黔首着想,该我们感谢澈君才对!人数越多,操练起来越辛苦。今年的操练,肯定要远比去年辛苦。亭部诸君为各里安稳,不顾劳苦,实令我等敬佩。” 周澈非常关心地询问道:“参与备寇的人需要自备兵器,不知贵里在这方面可有难处?如果兵器上有不足,尽管说来,也许我可以替你们借来一部分。” 陈盼答道:“里中虽穷,十来件兵器还是凑得出来的。只是多为刀剑,弓矢仅有一副。没有铠甲、强弩,十分粗陋,尚请勿怪。” 周澈怎么会怪责呢?如果要怪责,也是怪责他们里中的兵器太多。 说起兵器,陈盼盼叹了口气。 周澈以为他是因“兵器粗陋”而叹息,劝道:“盼师何必叹息!强弩、铠甲昂贵,便连安文里中也不见得会有此两物。只要有刀剑、弓矢,足够防御寇贼了。” “我不是为此叹气。” “那是为何?” “是为如今的世风叹气。” “此话何意?” “世风好武,重末技而轻田亩,至有倾尽家产只为置办一柄好剑的。一柄好剑价值千金,一亩上好的田地也才几万钱而已。如能将这些买剑买刀的钱都用在置办土地、耕作田亩上,世间该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温饱满足,这路边又会减少多少饿殍?……,我是为此叹气。” 周澈愕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太平道信徒的陈盼、身为数年后会拿起兵器、揭竿造反的太平道中一员,居然会像儒生一样为此叹息,居然为因嫌民间兵器太多而叹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虚心请教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万万没有想到这样的话会出自太平道之口,但见陈盼言辞恳切,态度诚挚,不似作伪。 周澈怀着一颗好奇之心说道:“是啊!民间尚武,风俗剽悍,轻田作而好末技确实不是件好事。但民风如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陈盼说道:“周君名门子弟,你们嫡长房那派在孝顺皇帝时可是号称‘五经纵横’,君知孟子说教梁惠王的故事么。君今虽只辖十里之地,但也算为政一方了,何不效仿先贤之说,劝导百姓呢?” “孟子?梁惠王?盼师说的可是《梁惠王章句》篇么?” “正是。” “先贤与君王?!。我小子无德,怕是学不了啊。” “我听说君到横路任职亭部,乃是不愿为劳形之吏,而愿为生民做事。既然有这样的志向,还怕有做不成的事情么?” 周澈也不知该高兴还好,还是该苦笑才好。天地良心,他对族公周乘说那番话的时候,是绝对没有想到将之外传,以此博得声誉的。此前陈松也因为这个夸赞过他,还说仇季智不止陈留才有。 仇季智,仇览,东汉名士,四十岁任亭长,后入太学,(详见《后汉书循吏列传·第六十六》) 周澈旋即笔直地跪坐席上,双手放在膝上,肃容说道:“盼师所言甚是,我知错了。” 不管陈盼是何出身,不管他是不是太平道人,也不管他数年后会不会造反,至少他的这几句话是“长者之言”。 陈盼笑道:“在下不过一个乡野鄙人,略读了些书,和周君你是不敢比的。几句随口的话,如果觉得对,是在下的幸事;如果说错了,还请帮我纠正。” “自我来亭中后,日夜所思,都是该如何造福一方。但一来年岁小、没经验,二来不熟悉地方,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有一个成熟的思路。盼师,请你教我。” 周澈诚意请教,陈盼也不遮掩,说道:“亭内有六个里,住民一千多口,要想治理好,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请盼师教我该怎么办?” “古人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又云:‘名正则言顺’。依我看来,能把这两条做好也就足够了。” “愿闻其详。” “乡里野人,多不通律法,君可遣人至各里中,分别教之。律法,就好比规矩,有了规矩,百姓们知道了什么是可以做的,什么是不能做的,亭部中的一切就都井井有条了。” “然后呢?” “在这个基础上,君可以再亲身作则,教导百姓什么是本、什么是末。当百姓们分清了本末之后,知道了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之后,亭部中自然也就翕然宁静了。” 陈盼的这两点建议,没有特别出奇的地方,老成之言而已,但可谓“堂堂正道”。周澈如果按此实行的话,短期内或许看不到效果,一年半载后,必有成效。但他并不满足,又追问道:“耕作为本,余者为末的道理很容易对百姓们讲清楚,但讲清楚了之后呢?该如何具体行事?我该怎样亲身作则?” “周君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亲身作则么?” “真的不知道。” “可你已经开始在做了啊!” “……,我做什么了?” “周君扣押武柏,不就是亲身作则么?” “盼师的意思是?” “乡里轻侠无赖,结帮成群,整日游戏浪荡,一言不合,动辄拔刀相向,不惜流血五步,实为乡间最大的祸患。仇季智任蒲亭长的时候,首先不就是严肃地整治轻侠么?将他们皆役以田桑,并严格规定地惩罚制度。有违反的,必严惩不贷。” “噢,盼师是想让我?” “不错,君既然仰慕仇季智,那么按他治理亭部的办法来治理横路亭就足够了啊!” 陈盼所言是至理名言。如果现下是太平盛世,按此办法治理亭部自无半点问题,只可惜,周澈心知乱世将来,为能在乱世中聚众保命,他拉拢轻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能严惩他们? 他暗暗叹息,想道:“掀起乱世的正是太平道信徒,而现在劝我严惩轻侠的却也是太平道信徒。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讽刺。”又想起了陈松,“陈松把他当作对头,但在整治轻侠这一块儿上,他们两人却不谋而合,意思相同。嘿嘿,嘿嘿。”心里这么想,脸上没显露半分,赞道,“贤哉盼师!” “些许粗陋的见识,哪里敢当的一个‘贤’字?” “除了惩治轻侠,我还应该做些什么?” “安文里之所以富足,不止是因为他们的田地多,还因为他们种植了大片的桑树。有了桑树,便能养蚕,养蚕便能纺织,‘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按一家五口人,女子两人来计算,一年下来,足可织成布帛数匹。一匹布长四丈、宽二尺二寸,可以做成一身大人的衣服。如此,不但足够自家穿用,多出来的还可以拿去卖钱,贴补家用。” “哦?!是要动员百姓,多植桑树么?” “朝廷本有法令,桑树种植的多少也算考核的标准。如果劝导百姓种植桑树,一来可以使得百姓富足,二来也可满足考核。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 陈盼刚才话中有一句:“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出处是《汉书?食货志》;再之前,他还引用过孟子、孔子的话。当世不比后世,读书不易,他能随口引用史籍、经典中的语句已经让周澈吃惊不浅。此时,又听他说“朝廷本有法令”,竟是不但熟读典籍,更通晓朝廷律令。周澈无法再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太平道头领来看待了。 他想进一步地试探一下陈盼的才干,故意为难地说道:“劝民种桑当然很好。可是,购买桑苗以及种植入土都需要组织,并且需要钱财。组织倒也罢了,这钱财该怎么凑集呢?” 陈盼笑道:“立民约树僤碑。”(僤,dan) “哦。”周澈恍然,拍了拍额头,笑道:“要非盼师提醒,一时还真没想到这个办法。”就是有点像后世的造桥铺路或者修寺庙,通过募捐,然后在桥头或者寺庙刻名字立碑记之。 当然咯,陈盼说的办法,不是募捐,应该是类似于合约的东西--本里本村家家户户都出钱,按照出钱的多少,分得桑苗数目不同。 只不过汉代造纸术不发达,这样重要的事情,一般会请石匠刻碑,立在里坊。这样的合约模式在汉代称为“僤”(详见汉《侍廷里父老僤买田约束石券》相关问题研究) 周澈复问:“既然有此良策,为何不在贵里之中施行呢?” “今日我与荀公和本里诸君会集里所,正是为了商议此事。” 何举半天没说话,早就憋不住了,这时总算找到了机会,急忙忙地插口说道:“这两天没能去亭舍拜见,也正是为了忙碌此事。” “噢?原来如此!这是好事儿啊!……,不知商议得如何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各家各户各出多少钱,也大致定下来了。只等把钱收齐,便去县中市里购买桑苗。等到今年雪后,立春之前就能种下了!” “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如有难处,少不得麻烦亭部。” 话说到这里,该说的基本都说了。周澈见屋外天色将晚,起身告辞。何举一直把他们送出里门,这才折回。 “周君留步....” 周澈回头看见是陈盼在叫他:“盼师,还有何事?” “君还记得前几日遇见吾师及师姐么?” “记得,啊!对了,今日怎不见尊师?”周澈拍额道。 “劳周君挂念,家师和师姐已经北上冀州了,临行之前,家师对我言语,澈君所练功法筑基已成,却不得聚力之法。” “哦?!莫非是想我入太平道?!” “君是聪明人,我就不复多言了。” …… 回到亭舍,周仓、韦强等人尚未归来,庆锋迎接上来,牵马入厩,因见周澈恍恍惚惚的,关切地问道:“澈君,怎么了?可是在泰坪里办事不顺么?” 周澈回过神:“倒也不是。……,阿庆,你久在亭部,应该比较了解泰坪里吧?你觉得陈盼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盼是本地名人,庆锋确实很了解他,回答说道:“是个好人。……,怎么问起这个了?” “我与盼师只见了两面,第一次见面时,因为陈君、刘君的缘故,闹得很不愉快,但他并不因此记恨,反而与我挚诚相见。适才在泰坪里时,他给我提了几个治理亭部的建议,都是良策啊!”将陈盼的话转述给庆锋。 庆锋道:“确实良策!这么说,澈君打算按此行事了?” 周澈避重就轻,避开“整治轻侠”这一条,单说推广桑树,回答说道:“等把各里的人召集齐了,备寇的操练上了轨道,便开始动员全亭种植桑树。” 庆锋说道:“澈君,你虽来了才没几月,但俺觉得你比仓君强多了。” “这话怎么说?” “仓君在这儿当了好几年的亭长,也没说过推广种桑。”庆锋出身农家,当然知道对农家来说,种植桑树的好处有多大。 “话不能这么说。前几年的大疫,全靠了仓君,本亭才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害。只这一点救人活人的功劳,我就远远比不上啊。” 红日西沉,周澈立在舍院门口,观看官道。不知不觉,在泰坪里待了大半天,只早上的那点饭顶着,他早就饿了,笑问庆锋:“阿庆,打算何时开饭?” “澈君饿了么?” “上午出来,近暮方回,早就饿了。仓君、裴君、阿强、阿伟他们料来也肯定都饿了。庆君,早点做饭吧。” 庆锋自无不允之理。 遥望远处,官道上人来人往,周澈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元福他们何时回来?”他更想知道的是,裴君他们总共召来了多少人,还有陈盼所说的聚力之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奸猾里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没有等太久,周仓、裴元绍等人相继归来。庆锋很快做好了饭食,诸人洗过尘土,聚坐前院,一边吃饭,一边交流彼此的情况。 大体而言,亭中各里的里长、里父老都挺给面子,从安文里、坪南里、藤溪里、昌文里四个里统共召集到了五十来人,比去年将近翻了一番。尤其是安文里,还额外拿出了二十石米粮,“以供亭部贴补操练”。安文里是由韦强负责的,他转述那里长的话,学得绘声绘色。 裴元绍又奇又喜,说道:“亭中诸里,安文里最富,往年备寇的时候,也曾与提过要它额外出些钱粮,却从没得到过半斗一升。今年却是怎么了?竟肯捐送?……,阿强,全是你的功劳!” 韦强不贪功,笑道:“哪里是俺的功劳!非是俺的要求,而是他们主动提出,叫俺也是十分惊喜。它那里长与里父老说,‘澈君刚正威仪,些许报效,自是应该’。……,澈君来亭部时日未久,已得百姓爱戴,实令小人等亦觉脸上有光。” 二十石米粮,数目不多,但就一个“里”而言,不算少了。一个百石吏每月的俸禄也不过才八百钱加米四石八斗。二十石米粮,顶的上一个百石吏两月的俸禄了。而若比之军中,一个士卒每月的口粮平均下来是一石八斗左右,二十石,够一“什”军卒一月吃用。 周澈心道:“‘刚正威仪’?说的是我上次处理武柏的事儿么?”谦虚地笑道,“我初来乍到,既无威信,又无事功,何来‘百姓爱戴’呢?诸君久在亭部,威信素著,特别是裴君,捕盗治安,深得部民敬畏。安文里肯出二十石米粮,都是诸位之功。” 裴元绍等人得了称赞,虽知澈君说的是漂亮话,但也都很是开心,唯独严伟苦着个脸,说道:“安文里的里长、里父老会做人,叫阿强捡个便宜。坪北里的里长却是个奸猾老狗,不给亭部脸面,叫俺好生着恼!……,嘿,早知与你阿强换换,换你去坪北里,俺去安文里!” 裴元绍问道:“事情不顺么?” “那老狗又是说里中各家都要治场圃、修窦窖,又是说要培筑里墙,总之一个人不愿多出。俺好说歹说,他也只肯出十五个人。”严伟恼道,“说得俺嗓子都冒烟了,一碗水都不肯倒!” “去年十六人,今年十五人?不多倒也罢了,还减少一个?”裴元绍、周仓等人都极不满意。 周仓对周澈说道:“亭中六里,藤溪里人最少,只有二十来户,安文、坪南、泰坪、昌文里皆五六十户,独坪北里人最多,百余户,四五百口。他们里中便仗着人多,在亭部向来骄横,一向不怎么把其它几个里的人放在眼里。从最南边的坪南里到最北边的藤溪里,每个里都受过他们的欺负。特别是昌文里,他们两个里的田地相挨,几乎每年都要发生几次争水、争地的斗殴。 “每斗殴时,坪北里往往全里出动,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几百号人,声势浩大。俺记得前年时候,他们甚至将昌文里的里墙打坏!把昌文里当时的里长都差点打死!……,欺负人的时候全里上阵,备寇的时候却只出十五个人?” 他愤愤不平:“老实说,俺早就不满他们了,只是一直不得借口收拾!一百余户的大里,出的人不如安文诸里?这叫个什么道理!” 周仓和周澈两个人的性格有点相似,都是不把喜怒带到脸上,一个总是云淡风轻的,另一个则总是笑嘻嘻的。认识周仓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连周仓这样好脾气的人都对坪北里不满,可见坪北里平时在亭中有多不得人心了。 庆锋顺平了喉咙,咳嗽了两下,清了清嗓子,把羹汤放下,说道:“也许他们就是因为自恃人多,所以不肯多出人参与亭部的备寇吧?” 安文诸里,多则五六十户住民,少则如昌文里才二十余户,如果有强寇来袭,怕是没有能力自保,需要依靠亭中其它里的支援,所以对“备寇”比较积极。而坪北里百余户,丁口至少二百多,也许他们认为凭借他们自身的力量就足以抵御寇贼,故此对“备寇”不积极。 严伟说道:“老庆说的不错,他们就是这么想的。……,他们的里长当着俺的面就说了,去年备了几个月的寇,折腾得不行,结果半点都没用上。虽有几股贼人来犯,但都是寥寥几人而已。哪里用得着那么多人‘备寇’?” 韦强“呸”了一声,放下木椀,捋起袖子,恶狠狠地说道:“澈君,坪北里的里长俺知道,那就是一小婢养的!别看他在别人面前嚣张跋扈,不是俺自夸,他却从不敢在俺面前挺腰!……,什么也别说了,明儿俺去一趟,瞧瞧他还敢不敢强项嘴硬!” “这种事儿不能要求,出人备寇本就是自愿,不可勉强。” “那就这么算了?”韦强睁大眼睛,十分不甘,“这也太不把亭部放在眼里了,这真是落了俺们的脸面,话传出去,忒不好听!别的亭部还不笑话俺们。” 周澈拿着筷箸,轻轻敲了敲椀边,沉吟不语,心中想道:“来到亭部后,我扣押武柏、安抚老胡遗孀,又善待姜父,加上我周氏的出身,本以为在亭中已薄有威望,如今看来,过于乐观了。” 话虽说“不可勉强”,但他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韦强说的不错,坪北里这般举动,分明藐视亭部,如置之不理、随其意思,落了脸面事小,关键是会对日后的“大计”很不利。别的里若都照样学样,还想什么立足本亭,招揽乡间? 他想道:“眼下已是如此,该如何应对?”是让裴元绍去一趟,还是亲自去一趟?他很快做出了决定,“严伟去没用,再让裴元绍去恐怕也是一样。罢了,我亲自去一趟就是。”亲自去一趟,见见这位坪北里的里长,看看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计议已定,准备开口说话,却听上座的姜父说道:“坪北里?三郎,你兄认不认识他们里中的人?”虽才短短几天,但诸人聚餐已成习惯。 周澈今儿回来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去后院给姜父问安,姜父问起他一整天都干什么去了,他如实回答,是以姜父也知道“招人备寇”的事儿。 姜俏放下椀箸,恭谨地避席答道:“兄长交往的人,儿熟悉得不多,大部分只知其人,不知其名,更不知籍贯何处。其中是否有坪北里的人,儿子实在不知。” “你兄长在家时,整日人来客往,半刻不得闲息。说不定其中就有坪北里的人。” 韦强机灵,转脸瞧了下周澈面色,见他沉静安详、静静聆听,当下插口笑道:“好教老丈知晓,仲兄还真是认得坪北里的人。那晚,来亭舍拜见老丈的人中,有昆仲两人,一个唤作铁哲、一个唤作铁溯,便是他们里的。” 姜父欢喜说道:“那就太好了!……,三郎,你现在就去坪北里,好好央求人家,请他们帮澈郎说句话。” “诺。” 姜父说让他“现在去”,姜俏就真的“现在去”,饭也不吃了,从席上坐直身,就去穿鞋。 “这怎么使得!阿翁,我的事情,怎能让俊杰去办?”周澈忙不迭也从席子上起来,一把拉住姜俏,不让他动。 “阿澈,你既然叫我‘阿翁’,便就是我的儿子了,三郎也就是你的幼弟。兄长有事,幼弟帮忙,有什么不可以的么?”看见周澈阻拦,姜父很不高兴。 “话虽如此说,俊杰年岁尚小。阿翁你刚才也听到了,坪北里的里长是个不讲理的人,……。” 姜父打断了他的话:“好,你不让三郎去,老夫也不吃饭了。你的屋子老夫也不住了。阿强,你去把犴狱的门打开,老夫住那里去!”他推开木椀,颤巍巍地就要起身。 周澈无可奈何,上前把他搀住,只得答应,说道:“暮色深重,快要入夜了,就算让俊杰去,也不急在一时!阿翁,你先坐下,等吃完了饭,咱们再好好商议,明日再说。如何?” “不行!”老人家一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住。 姜俏穿上了鞋子,对诸人一揖,向周澈说道:“兄长放心,我认得路,不会丢的!” “且慢,我随你一起!” 姜父反手拉住周澈,不让他动,嗔道:“饭还没吃完,你哪里去?” 周澈万般无法,只好对韦强使了个眼色。 韦强跳起身,穿上鞋,笑道:“这么着吧,俺陪三郎去!骑着马,来回也快。”不等姜父再说话,他麻利地去到马厩边,转头问姜俏,“俊杰,会骑马么?” 姜俏摇了摇头。 “那行,咱骑一匹马,俺带着你去。” 韦强牵马出厩,拉了姜俏的手。两人自出亭舍,踏着暮色,往坪北里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俊杰功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哭笑不得,扶着姜父重新坐下,说道:“阿翁,你这是何必呢?不是我同你见外,姜枫如今不在家,俊杰也说了,并不认得枫兄的朋友。现在这么晚了,你说,你让他跑一趟去干什么呢?就算去,总是先把饭吃完!……,还不让我跟着一块儿去!” 他这几句话,半带埋怨、一半亲热,埋怨是假,亲热是真。 “我虽老了,还没糊涂。我的儿子我能不了解么?枫郎交往的都是些人,我心里一清二楚。那铁家昆仲定能帮上你的忙。”见周澈听了自己的话,放了姜俏去找人,姜父转嗔为喜,坐回了席上,很开心得笑了起来,连额头、脸颊上的皱纹、褶子似也透出了笑意。 “对,阿翁你说得都对!”周澈试了试木椀,里边的汤羹还温温的,递回姜父的手上,说道,“俊杰也去了,什么都听你的了。阿翁,还生气么?不生气,就快将饭吃了罢!”这一句话,他是真心诚意。等姜父开始吃饭,他退回席上。 他脸上带着微笑,时不时与姜父说几句话、劝他多吃点,心中想道:“要非阿翁说起,我还真没想到借助姜枫之势。姜枫交往的多是轻侠,在乡间有声威,如果他没走,由他亲自出面,或许坪北里的里长还会卖个面子。但而今,姜枫去了阳翟,姜俏又不认识其兄朋友,就算去一趟,十之八九也会无功而返。……,不过,试试也是好的。只是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却不能当着阿翁的面说,以免再引他着恼生气。” 周澈起初善待姜父,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随着接触,姜父慈祥朴实,特别那夜姜枫夜入亭舍,他宁愿自己的儿子投案自首,也不愿“恩将仇报”,断送周澈的性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固然存的还有“利用姜枫声威”的打算,但对姜父却也是诚心敬事了。 而且,他的顾虑也很对。姜枫再有声威,那声威是姜枫的。姜俏虽为其弟,又会有几个人重视呢?况如姜俏所说,他甚至都不认识姜枫的朋友,最多只是见过,看着面熟而已,别人能不能记住他还是一回事儿,又怎么请人帮忙? 更别说,对“里”中来讲,“出人备寇”是件很麻烦的事儿。 每个人都有自家的活计要干,参加了备寇,自家的活计怎么办?还不得靠里中帮忙?“里”中怎么帮忙?只能是由“里长”出面组织别的里民帮他们做。也就是说,每多出一个人,“里长”的麻烦就要多出一份,“里中住民”的麻烦也要多出一份。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就算那两个“铁家昆仲”认得姜俏,也肯出面说项,但就凭他两个人就能说动“本里的里长”?就能说动全“里”? 周澈觉得不太可能。 …… 裴元绍就坐在姜父的下手边,目睹了姜父叫姜俏去坪北里的整个过程,若有所思。不经意,他的眼神碰上了周澈,忙转走开,低下头,小口喝羹。 他心中想道:“想那安文里,往年一个米粒都不肯出,今年却主动捐送二十石。而又不过三五日的功夫,姜父对澈君已如待亲子。并及姜枫乡间豪杰,敢闹市杀人的,也肯对他一拜。澈君看似温良,自来亭舍后,没见过他生过气,也没见他用过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不经意间已得这许多好处,手段实在高明。……,真是远胜俺们。” 想及此处,再回想周澈初来时,他还想着自己是亭中老人,存了点倚老卖老的意思,在诸事上都不太尽心尽力,指望以此得到周澈的重视,好让以后的日子好过点。 再又想起陈松等县吏来时,不管他怎样百般表现,陈、刘二人却都不曾正眼看过他,反而与周澈谈笑密切,而他们三人的对话,又是引经据典、又是议论名士,对比之下,他就好像一个土包子似的,就算把耳朵支到了最大,也是半点都没有听懂。 再又想起因为害怕武柏会走漏姜枫来过亭舍的消息,他辗转反侧,一夜不能成眠,而结果在周澈的眼中,这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三言两语就说得诸人心服口服,不复忧虑。 他不觉怅然。 他又是失落,又觉得自己可笑,不自量力。不管是从出身、还是从谈吐、见识,甚至胆色,他自问有哪里比周澈强的?或者说,有哪里比得上周澈的?他扪心自问,最后悲哀地发现:一个都没有。如果说周澈是天,他就是壤,天壤之别。 再偷偷看看周澈和姜父的亲热,他又想起那天晚上姜枫及其朋党来时,要不是因为周澈,怕他们早都葬身刀下。他一阵阵的后怕。 虽然他仍然不懂周澈为何以名门子弟的身份、却不去县中任职,偏来横路这个个小小亭部任职,但最初那点倚老卖老的想法却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他自认比不上周澈,原先的盘算落空,所以觉得失落可笑,但其实这还不算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他一系列的心理变化,周澈根本不知道。他此时此刻的怅然、可笑、失落,周澈也根本不知道。 …… 姜俏和韦强回来得很快,周澈他们饭还没吃完,他们就回来了。 去的时候两个人,回来的时候五个人。 随他们一起来的三个人,一个二十来岁,一个三十多岁,最后一个年有四旬。 韦强介绍:“这就是坪北里的里长铁明。” 四旬上下的那人陪着笑脸,躬身向前,二话不说,“通”的一下跪拜在地,对周澈说道:“下午小人犯了糊涂,没估算清楚,只出了十五个人。严君走后,俺又仔细算了算。”他偷偷地看了同伴一眼,接着说道,“……,再多出十人,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听见这名叫“铁明”的里长这么一说,诸人你看我,我看你,表情各异。 严伟最是恼怒,下午时,他亲眼见了这位“铁明”里长的强硬态度,万万没想到,只因姜俏去了一趟,转脸却就又能“再多出个十人”。他首先觉得不是解气,而是脸面无光。 周仓“嗤”的冷笑出声。 这会儿已经入夜,夜色朦胧,庆锋打起火把,亮了院中。 周澈注意到他的那两个同伴似曾相识,应就是那夜来过的铁家兄弟,把铁明扶起,笑道:“铁君,本该早去拜访,只因一直忙,不得闲。我对你闻名已久,今夜总算相见。” 铁明诚惶诚恐,说道:“怎敢劳动澈君!要说拜访,也该是俺来拜访澈君才对。” “今天严君去贵里中,……。” “对,对,今天严君下午去的。”铁明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追悔不及地自责说道,“都怪俺当时糊涂,以为最多能出十四五人。严君走后,俺越想越觉得过不去,劳烦严君跑一趟不说,别因此再耽误了亭部的大事。……,故此,又仔细算了一下,再多出个十来人不成问题!” 他小心翼翼地问荀贞:“……,澈君,总共出二十五人,可够么?” 他又补充:“俺适才来的路上听韦君说,为这次‘备寇’,安文里出了二十石的米粮。俺们里虽说不富,但亭部‘备寇’是为了整个亭部着想,俺们不能落于人后,多的不行,少的还可以,俺与里父老商量了一下,决定在出人之外,也再报效亭舍十石米粮。” 他说完了,挺没底气地问周澈:“澈君,你看行么?” 从十五个人直接升到二十五人,外加十石米粮。周澈心道:“看来我猜错了,姜俏跑这一回,还真是挺有作用。”对这个结果很满意,看铁明战战兢兢的样子,他决定安慰两句。毕竟,铁明作为坪北里的里长,以后打交道的日子还长。 他笑道:“铁君来前,我还与庆君、裴君说起,‘备寇’虽是为亭部安危,但这种事情毕竟不能勉强。我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贵里虽然人多,但人越多,事情越多,越麻烦。能出多少人,是否可以额外多出些米粮,我并无话说。贵里的事儿,全凭铁君做主!” 夜风很凉,周澈穿着袍子还觉得不暖和,铁明的额头上却汗水涔涔,他咬牙说道:“是,是。……,要不三十个人,二十石米粮?” 周澈楞了一下,重复说道:“三十个人,二十石米粮?” 铁明见他迟疑,再也撑不住了,“扑通”一声,再又跪拜在地,带着哭腔大声说道:“澈君,最多三十石米粮。这已是本里的极限,真的是半点也不能再加了!”捣蒜似的,连连叩首。 铁明和另外两个人走了好一会儿,周澈还没回过神。 他一方面是觉得铁明好笑。先是十五个人,再是二十五人,最后三十个人。先是半点米粮没有,接着十石,接着二十石,最后三十石。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增加,直到自称的“极限”。这位里长是个妙人。 另一方面,他是为姜枫的声威吃惊。姜枫人都去了阳翟,只他的幼弟出面,来去仅仅半顿饭的功夫,就把严伟没能办成的事儿给办好了。要知,严伟不但是“本亭亭卒”,而且是本亭人,而姜枫只是个黔首,而且还不是本亭人。 他自觉已经高估了姜枫的能量,但以眼下这件事儿来说,他暗自喟叹:“一人之威乃至於此!我还是低估了啊。……,也难怪他敢独身犯我亭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媒婆风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铁明走后,周仓、庆锋等人还都在院中,议论方才的事儿。 庆锋笑道:“铁明是四年前当上的坪北里里长吧?……,哎哟,四年了,头回见他如此爽快!竟肯出三十个人、三十石米粮。”夸奖姜俏,“俊杰,全靠你了!” 姜俏面色微红,说道:“我也没做什么事儿。” 周仓急不可耐地说道:“你快将去坪北里的经过给俺们讲一遍!你们瞧铁明走时哭丧着脸、又强陪作笑,一副被割肉出血的模样。哈哈,好生痛快!” 姜俏说道:“我与韦君到了坪北里后,他们的里门已经关了。韦君叫开门,刚好里监门认得我。我就告诉他我是奉阿翁之命而来。他便领着我,去找了铁家昆仲。大铁君、小铁君当即去寻里长,也不知他俩对里长说了什么,里长铁君就同我与韦君一起回来了。” 周澈问道:“铁家昆仲,便是刚才与里长铁君一块儿来的那两位么?” 姜俏点了点头,说道:“是的。” 从铁明他们来,到铁明他们走,那昆仲二人一句话都没说。周澈问过他们的姓名,他俩也只是笑,不肯回答,只说:“亭部召人备寇,俺们兄弟到时是一定要来的。” 韦强说道:“铁家昆仲,兄长名叫铁哲,仲弟名叫铁溯。别看他两人年岁不大,在他们族中的辈分很高,里长铁明还得叫他们一声叔父。并且,他们兄弟两个勇武过人,往年他们里与别的里争水、争地时,总是他二人冲在最前,平素又趋急救难,很得族人信赖,尤其在族里年轻人中威望不低。……,或许便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铁明改变了主意。” 从铁家兄弟有胆量参与围攻亭舍,就可看出他两人很有勇气、且讲义气,有勇气、讲义气、又趋急救难,当然在族中的威望就会高。 虽说担任“里长”的人多是选用“辩护伉健”者,铁明也确实“辩护伉健”,敢拒绝亭部的要求,但话说回来,“强中自有强中手”,当有更强健的人出现后,他也只能委屈忍让。 (辩护伉健,即谓能治事管理。注:《公羊传·宣公十五年》“什一行而颂声作矣”汉何休注:“一里八十户……选其耆老有高德者,名曰父老;其有辩护伉健者为里正。”一说,辩,当作“辨”。清阮元校勘记:“按辩常作辨。辨即今人所用之办事。辩护,谓能干办护衞也。”) “呸!”周仓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鄙视地说道:“铁明这小婢养的!前头恁般傲慢,转脸低三下四,没点节操,算得甚么好男儿!” 周澈摇了摇头,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出人出的是里中人,又不是他铁明家里的人;出的米粮,想来也会是由里中殷实人家凑的,不是他铁明家出的。铁君先将咱们回绝,不肯多出人手,也是为他们里中的住民着想啊!” “这么说,他还是个好里长了?” “那是自然。……,不说这个了。自我来亭中后,咱们一直没得休息。阿伟,我记得前几天你还想告假回家,当时比较忙,我没能答允你。现在,该忙的事儿都忙得差不多了,只等各里把人手送来,就要开始操练备寇。趁这个空当,咱们明天休沐,放个假,都回家看看。如何?” 邢刚喜道:“真的?哎呀,可算能回家了。算起来,二十来天没回了。也不知阿母想俺了没。” 庆锋调笑邢刚,说道:“你阿母想你了没有,我们不知道。你想你婆姨了没有,我们却知道!” 邢刚登时涨红了脸,羞恼道:“俺想不想俺妻,管你何事!俺便就是想了,你又能怎样?” 韦强插嘴笑道:“能怎样呢?不就扛腿那点事儿?总不能让俺们代劳?晚上行不行嘞?要不要去安文里周医工家买些‘阳药’。” 邢刚勃然大怒,劈手就去抓韦强,韦强敏捷地跳跃一边,叫道:“你不愿俺代劳,你就直说嘛!为甚动手动脚?怎么?难不成你还想扛扛俺的腿?俺可吃受不起,俺可没有‘分桃断袖’的癖好。” 诸人尽皆大笑。邢刚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澈笑道:“先别闹。亭里边得有人留守,总不能一下全都走完。你们谁愿留下?留下的晚休息一天,排到后天休沐。” 严伟不肯留,邢刚也不愿留,裴元绍家有幼子,他也想回去看看;庆锋想回去看看家里的房子,看看哪里要修,以防冬季被压塌;韦强约了大番里的一个姑娘。最终,只省周澈、周仓。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你们就可以回去了。……,别忘了,后天不要回来太晚。” 诸人齐声应诺。 周澈和姜俏回后院,走过裴元绍身边的时候,关心地说道:“裴君,这些时日查案,跑这跑那的,肯定累坏了,早点休息!”从腰间解下环佩,递给他,笑道,“我听元福说,再过几天,就是我那小侄的生辰。我没法儿登门亲去,这个环佩当作礼物罢。” “这,这怎么行!” 周澈不给他推辞的机会,强塞到他的手里,回去后院。 裴元绍站在前院的夜色中,拿着环佩,望着他的背影,神情复杂。 “吾必已死报答君恩。” …… 次日,周澈起来独自一人巡视亭部,这天下午,他从安文里回来,在亭舍门口遇到了亭部附近的居民-陈大娘 “大娘好!” “哎呀!亭部澈郎啊!俺到处寻你。” 周澈见她一惊一乍,动作夸张,便挠挠头皮笑道:“大娘可有甚事?” “当然是好事!” 听说陈大娘年轻时很俊俏,一双玉手柔若无骨,被大家称为观音手,可惜年纪大了,一双玉手退化成了鹰爪子,二话不说,扣住周澈的手腕便向她家院门拖去。 周澈面对敌人,杀人不眨眼,可面对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他毫无应对之策,被拖得踉踉跄跄进了院子。 院子里有六七个同样年纪的老妇人,见周澈进来,她们立刻围了上来,“澈郎,上次你教俺们跳的那个什么‘广场舞’,能不能再换一种舞步,俺们那个跳得像鸭子一样。” 周澈只恨自己多事,这几天无聊,为了和百姓互动,就教她们跳广场舞,她们居然找来一个乐师伴奏,跳得兴致盎然,半夜三更也不肯结束,惹得周围邻居怨声载道,都责怪自己引出事端。 “各位阿婆,其实很简单了,随便走几步,活动活动胳膊和腿脚就行了,像这样,左三步、右三步,腰腿配合好就行,还不能多跳,会伤筋骨,晚上要早点休息,生命在于静止嘛!” 一群老女人哪里肯放过他,七嘴八舌,让他再跳几遍示范。 陈大婶拉他来却不是为了教什么广场舞,她把周澈从老妇人的包围中拖出来,对大家道:“俺已经请好了旋舞师父,明天咱们开始跳旋舞,我找澈郎有要紧事呢!” “嘻嘻!大娘的事情要紧,快去!快去!澈郎确实不错。”众人都笑得十分神秘。 陈大娘拖着周澈向内房走去,周澈已经有一种不妙的感觉,“大娘,要不我明天再来,我还有事!” “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乖!听大娘话。” 周澈被拉进了客堂,客堂内布置很简单,也很干净,橱柜齐全,摆了四张坐榻,不过中间居然拉了一道帘子,透过光线,他隐隐认出帘子后面坐了两个女人。 “澈郎,坐下吧!别紧张,自然一点。” 陈大娘将周澈按坐在帘子前的坐榻上,笑嘻嘻对帘子后面的女人道:“我说得不错吧!人长得又高又大,模样英俊,还是周氏出身。” 周澈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已猜到是怎么回事了,难道要强征自己当上门女婿吗? 他又想起身,陈大娘连忙按住他,压低声音对他道:“澈郎,给大娘个面子,女方很不错的,人家一眼就看中你了。” “你就是亭部澈君?”帘子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女人慢悠悠问道。 周澈没法子,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说走就走。 “是!”他有气无力回答道。 “哦——” 帘后中年女人又问道:“周家家境不错,听说在安城啊、汝阳啊有几百顷地,那你这房你名下有几亩地,有没有自己的房宅?” 周澈一阵头大,怎么从古至今,丈母娘关心的问题都一样,心想:“这叫什么个事情啊,劳资是有田宅,但是我还没有结婚的意向。” 但是嘴上周澈却说道:“土地是我大哥的,房宅也没有我的份,我现在只是寄住在亭部,我全部财产加起来只有十贯钱。” 帘子后沉默了,旁边陈大娘急了,连忙解释道:“澈郎还没成家,现在是虽然住在亭部,他若成家,族老会长辈一定会分给他财产,澈郎,是不是?” 周澈觉得他再坐下去,下一步就是要进洞房的节奏,这可不是给面子的问题,他干咳一声,“父亲在世时,家已经分好了,本来分给我一千贯钱,结果被我没有节制地乱花,只剩十贯钱,下一步我只能去要饭了。” 帐帘后的中年女人愤然起身,拉住旁边年轻女子就走,“阿媛,我们走!” “娘,我真的喜欢他。” “长得好看有屁用,你嫁给他只能让我们陈家倒贴钱,跟我走!” 中年女人拖着年轻女子从后门走了,陈大娘在旁边叹了口气,“澈郎,你干嘛这样说,我侄女真的很喜欢你。” 周澈脑海里浮现出藤溪里一个家里开米店的年轻女孩,自己巡视到藤溪里时,难怪她总坐在门口望着自己,不过她长得太娇小了,自己可不喜欢这种类型的。 周澈苦笑一声道:“陈大娘,我是庶出,家产被主母大部分分给了大哥,我家境很贫寒,只有三间草屋,靠租别人的土地过日子。” “原来如此,看来是俺孟浪了,哎!俺兄弟家条件很好,其实穷点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入赘的话——” “陈大娘,我还有事,再见!” 周澈不等她反应过来,跳起身一溜烟地跑了,笑话,居然让他周澈入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汉室宗亲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回到亭舍,周仓从后院出来:“俺听说三叔被陈大娘拖走了?” “嗨,闹了个笑话,她给俺相亲。”周澈摊了摊手无奈道。 “三叔,哈哈哈!说起这事情,俺记得俺爹说过,其实你是有婚约在身的,你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周仓语出惊人。 “啊?”周澈懵逼。 这实在是晴天霹雳,意外之极!但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原周澈的记忆之前根本没有浮现过? 周仓怔了怔,两条眉毛先是一跳,接着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哎,你不记得了。她以前来过,而且还和你一起玩过……” 周仓看着周澈的样子,摇了摇头,又是一叹:“说来也难怪,那个时候下着雪,三叔还只有三岁,那个小丫头也是差不多啊!……” “嗡!”周澈脑海中猛然一震,恍惚中想起了许多。漫天缤纷的大雪中,一个穿着雪白裘袱,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站在雪地里,冷着脸默默的看着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堆雪人。 “你要一起堆雪人么?” “不要!” “你喜欢打雪仗么?” “不喜欢。”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要!” …… 不管说什么,她总是那样冷着脸,就站在旁边无动于衷。即不走开,也不加入,就像一尊茫茫的雪地上的一尊冰雕一样。 “是她……”周澈心中猛然颤动了一下。原周澈的记忆--幼年的事情实在是相隔太久了,很多事情已经模糊不清。唯一能记得的,也就风雪天里,她冷着脸站在周澈的身边一言不发。 “叔公以前在世的时候,确实为你指了一门婚事。不过那时候,你们还小。等到叔公病亡后,你母亲也曾经派人出去找过他们。但是……” 周仓瞥了一眼周澈,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但是后来传来消息,叔公去世后不久,她们家也跟着出事了!” “什么!”周澈一脸震憾。虽然对于记忆中那个冷着脸,冰川一样的小女孩感觉不是很好。但是也从没想过居然会出这种事。 “夫人本来是准备待你们长大了,让你们完婚的。这也是叔公的意思。后来你母亲也感染瘟疫去世,你主母以及你大哥和你分家,接着你去投军,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周仓叹息道,言语间唏嘘不已。那可是很可爱的一个小女孩啊,虽然性格怪了一点。 “元福!那你可知是谁家姑娘?”周澈问道。 “应该是汝阳袁家的,好像是庶出女。上次休沐俺回去,俺爹说,要去帮你打听打听,说三叔你已过弱冠之年,所谓‘长兄如父’他这个做族兄该帮衬帮衬你。”周仓回答道。 “那真是有劳了。元福,说真的我只是占了族谱辈分,论年岁你比我大几岁,族兄怎么不帮你寻摸一个。”周澈执礼道。 “三叔,你就不要埋汰俺了,俺五大三粗的......”周仓嘿嘿憨笑。 “好好,元福!咱们过两招啊。”周澈说道。 周澈从军器架上取下一根长枪,自从见过周仓使过长刀后,他便对长兵器有了几分兴趣。 他一声低喝,一枪刺出,又连刺九枪,随即一收枪,反手向后一拍,‘啪!’的抽打在地上,激起一股黄尘,这却是周鼎那册帛书里的刀法,练了五个多月,被他自然而然用到长枪上。 “好枪法!三叔,确实不错,能把刀法用在枪法上,还如此自然流畅,我是第一次看到。让俺来会会。”周仓挺长刀而来。 十几回合后,周澈收起长枪,对周仓道:“元福,我筑基功成,破力突破了三次,接下来的聚力之法,该如何练就?” “哎,主要是你爹死得早,你大哥又是学文的,没有留下功法,你爹交给俺爹的只是筑基之法,俺资质不高只是在筑基的时候破力了一次,俺的聚力之法不适合三叔。”周仓挠了挠头。 “哎。罢了,罢了,还是先忙备寇的事情吧。”周澈无奈道,心里默念,难道真要加入太平道? “三叔,那俺先去做饭了。”周仓随即进入亭舍厨房。 ............. 就在开饭之际,坐在亭舍门口的周澈在为聚力之法苦恼的时候,见有个身长八尺余,姿貌温厚伟壮,头著纶巾身着布衣的儒生模样的人,身后随着一个背行礼的仆人,朝亭舍而来,周澈心想,莫不是来投宿的? 旋即迎了上去。 “这位兄台打哪来,是否要投宿本亭?”周澈执礼道。 那人回礼道:“吾行途洛阳,今已晚矣,当要投宿汝亭。” “兄台请进,可出示‘路引’否?”周澈按照制度说道。 儒生示意随从掏出路引,递于周澈。 “哦?山阳郡,刘表,刘景升。失敬失敬!原道是汉室宗亲。我是亭部亭父。刘君里面请。”周澈作揖道。 “亭父亦请。”刘表象征性的回礼道,随即进入亭舍。 “刘君,劳顿了,好不凑巧,本亭亭卒这几日休沐,这饭食....”周澈尴尬道。 “莫得事,阿福你去附近买些酒食,我与亭部共饮。”刘表吩咐随从道。 “诺。” “刘君随我来,我安排房间。” 随即刘表跟随周澈到房间安置行礼。 “刘君如有需求,可随时呼唤,在下告退。”周澈作揖出去。 ....... 周澈到厨房找周仓:“元福,煮些饭,炖个鸡蛋羹,今晚来了个贵客。” 阿福很快就回来了,请了周澈、周仓表到前院客厅。 三人分案而坐,刘表上座。 “刘君,这位就是本亭亭长周仓,字元福。在下亭父周澈,字皓粼。”周澈指了指周仓。 “仓君,澈君。请!”刘表举爵示饮。 “刘君,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刘君可是鲁恭王余之后?”周澈问道。 “然也。澈君,我瞧见外面院子地面上,有兵器划痕印记,可是二君皆爱习武?” “刘君好眼力。” “我对学武不太了解,虽然我自己也练过武,但是觉得武者再强,不过是一把杀人利器,真正握刀之人,却未必会武,如高祖皇帝,武艺平平,但又能率十万大军先入关中定鼎天下,开创汉家基业;再如留侯张良,一介书生,却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再如他们虽不会武,却是真正握刀之人。” 周澈倒有了几分兴趣,刘表也是汉末名人,见识要比一般人强得多,周澈也希望能从他这里了解到这个朝代。 “我其实也赞成刘君之言,武者再强,不过是杀人利器,真正握刀之人,却未必会武,不过我出身寒微,家世庶出不是嫡系,也无渊博的学识,刘君觉得我可能成为握刀之人吗?” 刘表沉默片刻,摇了摇头,“不能!” 其实刘表心中很明白,一些寒门子弟把希望寄托在从军建功之上,“功名只须马上取!”这样的话乍听起来确实让人热血沸腾,但事实上却只是哄骗寒门子弟替朝廷卖命的说辞。 一万人个普通人家的子弟,也未必有一个能活着达成自己的梦想。 而那些前往军中获取功名的世家子弟则根本无须冒险,他们的功勋自然会由寒门子弟的尸体来堆积。 士卒取功名靠得根本不是什么马上的战绩,而是身体里流淌着的某位大人物的血液。 他叹了口气,“像老弟这样无背景无家世,要想向上走一步都千难万难,除非得到帝王垂青,可这样的机遇又能有几个人遇到。” 周澈缓缓道:“一片土地上如果长满了大树,底下的其他庄稼就会因见不到阳光而死去,不幸我就是这样一棵庄稼,既然我无力将其他大树铲除,那我也必须努力成为一棵大树,幸而上天给了我一副强健的体魄,让我得以走上学武之路,对我而言,学武不过是一条向上走的途径,一种获取功名的手段,才有出头的一天,” “成为绝世猛将又能如何?所谓‘剑圣’王越还不只是宫廷娱者。” 刘表冷笑一声,“项羽武艺盖世,还不是乌江自刎,功名只是世家子弟的游戏,平头百姓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什么时候摆上棋盘,什么时候取下来,都是执棋者随心所欲的事,棋子根本没有资格为自己的命运鸣不平,执棋者也不会在乎棋子心中想什么。 如果士兵真能凭着英勇奋战而得富贵,还有谁会闻金鼓而匿身?如果朝廷真地能做到“马上取功名”,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宁可造反,也要逃避抓壮丁。” 周澈不赞成刘表的宿命之论,反驳道:“可如果连成为棋子的机会都没有,那和街头的走卒小贩又有什么区别,段纪明正是因为武艺盖世,才得到帝王垂青,封为太尉,得到了向上走的机会,一个人如果不奋斗,不争取,自甘平庸,那他一辈子也不会有任何成就。” 刘表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道:“有志不在年高,天无绝人之路。是在下孟浪了,还望澈君海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古今断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推杯换盏,对饮成三人,不知不觉已是入夜子时,刘表醉卧几案,周仓也好不到那里去,周澈还有一点意识,叫刘表的随从阿福,扶刘表回房,自己则拖着周仓到院子水井旁,用井水泼周仓。 “三叔!你下手也太狠了,给俺这样醒酒。”周仓抱怨。 “给!先擦干,再去换衣裳,一会把厅堂收拾了。我出去巡夜。”周澈递过一块方巾布。 “俺晓得了,三叔。对了!天冷,三叔披件袍子。”周仓接过方巾布道。 “收拾完早点睡吧,俺巡夜去了。”周澈进屋取袍,挎刀而去。 ...... 周澈坐在田埂上,迎着冷风,望着茫茫天际,星斗密布,有的闪烁不定,有的悬凝不动,有的晦暗无光,有的灼灼耀射。 心中暗想,刘表那一番话,并无道理,在古代还是十分看重出身的。 周澈任职亭部,固然是想依靠刷声望这条捷径迅速走上仕途,但另一方面,在亭部也能使他开阔眼界,广交豪杰,从而获取更多的资源。 但是历朝历代的最好资源都集中在上层,芸芸众生拼命争夺的一点蝇头小利,在上层人眼中却不屑一顾,环境决定地位,周澈要想获得更高的社会地位,他就首先要改变自己环境。 周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有着深刻的体会,社会是分阶级或者阶层,如果他不想像蝼蚁一样生活在最底层,他就得寻觅一切机会向上走,虽然那次遇见董卓那次他确实是很想投靠,但是作为后来人,他知道董卓的下场;在洛阳也是,本欲投靠宦官,但是想想阉宦也是没有好下场。错失了两次进入大汉中层社会的门票。 之后回到汝南,凭借原来周澈的记忆才知道,从中层走入上层要远比从下层走入中层难得多,道路也更艰险,需要他付出更艰辛的努力。 周澈想着黄巾起义还有十来年,虽然他是名门周氏出身,但是是偏房庶出,努力刷声望还是有希望的。 汉末就像一座失火的仓库,每个人都想从仓库里多搬出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每个人的手段不同,西北羌乱、李文侯、北宫伯玉、张角、董卓、袁术等人不过是纵火者,他们没有机会进入仓库,注定将一无所获。 而张角是搬运物资的第一个探路者,最后却葬身于火海,曹操、刘备、孙权、袁绍、刘表、刘焉,这些人才是真正进入仓库抢夺物资的参与者。 如果他周澈也想在着火的汉末仓库中分一杯羹,那么他就必须占据有利的位置,靠近更便利的通道。 而武艺不过是他进入上层社会的一种辅助手段,最重要的还是刷名望、刷资历。 不仅要学到更高深的武功,还要抓住一切机会,使自己的实力迅速得到提升,毕竟汉朝仓库的大火已经点燃,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起初周澈确实是本着投靠谁谁的想法,但是残酷的社会让他觉得好好的人不做,干嘛要去做狗?! 其实刘表说的很对,这个年代寒门入仕何其难也,贫民基本就别妄想了,你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钱买书看。 周澈望着漫天星斗,想到本朝有一名将朱儁(jun)他的仕途之路可以说是很标准的一个东汉寒士的入仕之路。 两汉以孝治天下,朱儁之出名正是因为孝,“以孝养致名”,由此得以出仕为县门下书佐。 县门下书佐虽是县令长的门下亲近吏,但还只是个低级吏员,像朱儁这样母为贩缯者,不是士族出身的“寒士”要想往上升迁仍是不易。 我国是农业大国,人口多,为让百姓能吃饱饭,重农轻商,两汉之世,先是商贾不能入仕,后是有市籍者不能入仕,汉之“七科谪”,七种被征发去边疆戍卫的人,“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籍七”,从贾人到第七其实都是商贾。 朱儁家应是没有市籍的,但要想在仕途上有进一步地发展,非得远远超出常人不可,他就投时任本县县令长的“八厨”之一度尚之所好,盗母缯给郡人周规还债。他盗了母缯,家里失了产业,他母亲责骂他,他说:“小损当大益”。 “八厨”与“八俊”等都是当世名士,所以名为“厨”,是因为能“以财救人”。他的这个举动得到了度尚的“奇之”,就像他说的“小损当大益”,被度尚荐入郡朝。 入郡朝后,他开始只是“稍历郡职”,后来尹端来任太守,他被擢为郡主簿。从县门下书佐到郡主簿,这是一个极大的飞跃。他被尹端擢为郡主簿,他就是尹端的“故吏”了。两汉的中央集权不如后世,有先秦遗风,郡吏视郡守为君,郡府是一个小一朝-廷。 再如颍川名士陈寔功归于郡守,过归于自己,由此得以扬名,被士子、长吏看重。再者还有后世所赞颂的“白马将军”公孙瓒曾为郡门下书佐,刘太守获罪,被发配去日南,公孙瓒决定同去,乃先去北邙祭祖,说:“昔为人子,今为人臣,当诣日南。日南瘴气,或恐不还,与先人辞於此”,“时见者莫不歔欷”。他由是扬名。 最著名的莫过于“四世三公”的袁家。袁安完全是靠自己的铁骨铮铮、一腔正气,做到三公之位。他的后人却并非如此。如袁逢、袁隗等,对国家没有尺寸之功,但依然身居高位。他们靠的就是对官场规则的熟悉,对世俗的逢迎。他们与先祖的坚持正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袁家世代为三公,三公有举荐人才的权力。百余年下来,袁家门生故吏满天下,在汉末享有崇高的威望。这成为袁氏子弟最大的政治资本。袁绍、袁术借此成为一方霸主。二袁失败后,袁家逐渐衰落。 门生、故吏把他们的老师、举主看得比朝廷都重,打个比方--周澈得到袁家推荐出任某郡太守,然后推荐周澈的这个人,因为别的事情犯罪了,被抓了,周澈就应该闻讯后立刻辞官而去,追赶他坐的槛车一块儿去京师,如同前段所说的公孙瓒一样。 这种因为私人的感情而放弃朝廷的公职,这是不对的,但是风俗如此,尽管被少数有识之士认为不对,朝野却都称赞这种行为。 所以当尹端获罪时,朱儁做出了同样的行为,他“赢服间行,轻赍数百金到京师,赂主章吏”,使尹端免了弃市的死罪,输作左校。这样的下吏、臣子,作长吏的都喜欢,所以朱儁被后任太守举为孝廉。 说到这里就必须谈一谈两汉的选官制度。总所周知的我国古代的选官制度,最有名的就是科举制度,从隋炀帝到清光绪,用了一千三百多年。相对而言,汉代没有科举制度,它是通过三种办法:征、辟、察举。 征:征召,皇帝直接聘任士人为官。 就是说你的贤名或者才能直达天听,皇上都知道了--如司马相如,哇,这哥们厉害了,皇上都听说了,得嘞,来京城做官吧。这真是走大运了,运交华盖,起步就是品级两千石的级别--郡守。不像科举,中个状元,那也才六品官,要从底层开始爬。当然电视剧是骗人的,中状元就八府巡按,太玛丽苏了。 除了司马相如,还有那个“马前泼水”的朱买臣,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被征召了,直接官拜两千石,回会稽郡做太守。 问题是这种人太少了,周澈根本没机会。 辟:辟召,大臣高官聘任士人为官。比如大将军、大司马这类的三公高官,看中你了招募你做幕府,这个也少。 所以汉代普遍是--察举,即由地方官员向朝廷推荐人才。皇帝下诏,责成中央和地方长官选举贤能,向朝廷推荐出任官吏。 后世初中语文里,好像有篇乐府诗--“举茂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 茂才即秀才,为避讳刘秀的秀,才改的。汉代秀才、孝廉就相当后世的进士, 所以朱儁有了孝廉的身份加上他此前为尹端的奔走,他以后的仕途就青云直上了。“再迁”,两次升迁后朱儁即主政一方,为“兰陵令”,当上了县令。令,是大县的长吏,六百石到一千石的品秩了。 这是朱儁做为一个“寒士”的艰辛入仕之途,他入仕很不容易,就他个人来说,他有眼光、敢下赌注、有决断,确实是一个少见的人杰。 选秀才和选孝廉也不适合周澈,周澈是穿越而来的,文言文也就课文见过。后世你会点文言文就可以出去装个比,这小子有国学基础,在古代,普通的儒生就能喷死你,别指望用那点皮毛去收服谋士;孝廉么?周澈也不行,因为原来的周澈就是受不了主母大娘的压迫才离家的,古语云:“父母在,不远游。”虽然那个不是生母,但是按照宗法制,那是嫡母,也是你的母亲。 所以周澈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在亭部干起,凝聚实力,等待天下大乱。 周澈想着想着顿时来了兴趣,这察举制度,感觉有点像推荐入学。选秀才么,好歹要有学问才能获选,问题是那个年代寒门是买不起书的,士族么,也不一定每个都会读书。所以汉代选孝廉的最多,但是这个孝廉基本吹比。 孝和廉是一种德行,德有没有衡量的标准?没法衡量。这人缺不缺德你也不知道啊,到东汉末年,越来越走样,发展到后面就是那些什么“二代”们都有德行。 有人会说,这个乐善好施、赞助邻里、架桥铺路、怜贫济苦,这都是德行吧。这话是没错,但是这些是建立在什么的基础上--强大的经济实力。 干这些事得有钱。那么谁家有钱--大官僚家,累世簪缨,四世三公。所以永远都是他们家的孩子,早早的举了孝廉。然后一踏入官场,哎呀!这些地方官不是我父族辈提拔的,就是我舅舅辈推荐的、我岳父什么的部下、门生。升官简直飞机,一年一级别。 周澈想到此处觉得吏治糜烂啊,科举制度能实行千年确实是好的。科举为什么好?因为相对而言考试是最公平的制度。有人会说,考试会不会作弊?有句话叫做“世事无绝对”,有绝对?那么爱因斯坦为何不写个“绝对论”。事物都是相对存在的,要相对而论,没有百分之百的,只能说是最不坏的。 想起考试,周澈笑了笑。因为前世高考的时候,那个时候很多国人说高考怎么怎么样,应试教育怎么....压迫学生、增加学生负担什么的。 后来一位逗比老师上课的时候讲:“同学们,人家那个富二代、官二代喷高考就喷了,你们一群穷叼丝也起哄,没高考,北大、清华有你什么事,你北大校门都见不着。现在有高考,你好歹还能考,如果这个没了,凭推荐入学?!凭怎么推荐?给社会捐款?你家省吃俭用供你读书来不及,还给社会捐款啊?!” 推荐入学这事,某些砖家叫兽好像在人大会议上提过,周澈笑而不语,真靠推荐入学,大西南、大西北立马宣布独立,那边真是穷啊,你说凭借才艺?知道一把古琴要多少钱么?知道一架钢琴多少钱么?买不起啊。 东南某个经济大省,做航模高考都能加分。那么一个模型两万多啊,一般学生搞得起么?能做这个的都是二代。你会做航模就会做军舰啊?!这玩样跟你是不是人才有毛线关系,但是这玩样高考就能加分。 我们爱科学,就都加了分。你家水龙头坏了,马桶堵了,你都不会修,你做航模有毛用?不!我爱科学,我会加分。 不管是科举还是高考,应该来说都远胜于类似汉代的察举制--推荐制度。当然科举和高考又是两码事,但是只能说是最好的制度。它们没错,通过考试选拔人才,这个制度没错。梁启超先生后来都后悔废除科举。 那么它们错在哪里?错在考什么。比如科举,错整天考八股、四书五经,不是说八股和四书五经不对,你也要考考别的;再如高考,试题太僵化,比如数学吧,证明A=B,阅卷老师看答案是七步解出,按步给分,每步两分。但是考生用六步就算出答案了,X。少一步扣两分。这不是脑残么,六步证出来应该加两分。别说文科,理科你都这么束缚学生头脑,你还指望高科技啊。高考是错在这里。 推荐?!这个不太适合中国。因为汉代就是前车之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堪舆谶纬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刘表一早就走了,和袁术一样连个招呼都没打,同样是留下宿费。刘表迎着阳光走在官道上,道路两旁的麦子随风而动,他回头望了望横路亭,开口感叹道:“藤溪山水趣,曲流生太极。漫步行两仪,此地有王气。” “家君好兴致啊,小人冒昧,敢问此诗何解?”阿福问道。 “福啊,你跟随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悟性啊...”刘表笑笑。 “家君,你就告诉俺吧。” “横路此地,山环水曲,亭南藤溪破开那里的山丘,形成‘太极’之地形,藏风得水,浑然天成。”刘表抚了抚短须道。 “家君妙哉!堪舆之道又进一层。”阿福执礼恭贺。 “惭愧,惭愧。和庞德公一比,真是萤火岂敢于皓月争辉。堪舆者,堪,天道;舆,地道。精要之髓在于风水也。天道降乘生气也。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刘表一副感叹的样子。 刘表简明扼要地说明了“风水”理论的根本:以“生气”为核心,以藏风、得水为条件,“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后世所谓的风水师们的主要工作,便是寻求能够藏风、得水、具有生气的吉地,用于安葬或是修建住宅,以便人们的发展繁衍。 刘表作为儒生为什么会说这堪舆谶纬之道? 因为这种学术是流行于中国两汉时期的一种儒家学说。主要以古代河图、洛书的神话、阴阳五行学说及西汉董仲舒的天人感应说为理论依据,将自然界的偶然现象神秘化,并视为社会安定的决定因素。它适应了当时封建统治者的需要,故流行一时,在东汉被称为内学,尊为秘经。 东汉初年儒家谶纬大盛。东汉光武帝刘秀曾以符瑞图谶起兵,即位后崇信谶纬,“宣布图谶于天下”,儒家谶纬之学遂成为东汉统治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高度的神圣性。谶纬与经学的结合,推动了汉代经学的神学化。 谶纬之学在东汉末年渐衰。在隋朝隋炀帝正式禁毁之后,谶纬之书大量散失。谶纬充斥着浓重的神学迷信色彩,注定不能与儒家经典长期并行,很快就从经学中被剥离了出去。但谶纬中并非全是荒诞的东西,其中还含有许多天文、历数、地理等方面的古代自然科学知识。 “家君,那庞德公可是前几月俺们去拜访的那个荆襄名士?他不是不在荆州么?”阿福搓了搓脑袋道。 “然也。可是遇见他的好友‘水镜先生’司马德操,水镜先生说了一些庞德公的轶事....”刘表一副膜拜的样子。 “家君,到底是啥事,可让家君如此表情。” “岂是汝可知也。”刘表微怒。 “诺!家君息怒,是小的逾越了。” “好了,走吧,咱们快些赶到京师。”刘表挥了挥手。 不过刘表此时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汝南周氏渊源岐山,周公礼教流芳八百。难道大周八百载王朝气运,还未消失殆尽?荆襄庞德公的天机布局难道遗漏了?吾观横路此地,得“太极”堪舆地势,昨夜查其气息,竟然是五气朝阳。难道有一王者将在此地而出? 有道是:天机不可泄露。这庞德公的天机布局是什么呢? 话要从二十年前说起,荆州襄阳城北三十里的蚬山之巅,一位白发白胡的老人,正迎风挺立,目视苍穹。 茫茫天际,星斗密布,忽地,东、南、西三方天角,各有一道强烈光华腾升而起,仿如电光,划过天际,射向正北面。正北面之中,一颗大如拳的紫色星斗,被射来的三道光华冲击,猛烈摇晃;其光本已晦暗不明,再一摇动,则更显惨淡无光,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白发白胡老者察此异象,不由猛地打了个寒噤,暗道:北面正中乃主汉室国运之紫微星,南面乃赤色朱雀荧惑星,东面乃青色青龙岁星,西面乃白虎太白星。三星合于一宿,乃奇凶大险之兆,当主国危兵凶,天下生灵涂炭,亦主国将由合而分矣! 白发白胡老者目睹此惊人天兆,不禁仰天长叹道:“哎!光武帝于庞氏一脉有知遇之恩,吾受父亲之训,势须匡扶汉帝刘氏血脉。但其子孙后人却为君非君、为臣非臣,外戚、宦官轮流荼毒苍生,天怒人怨、地火奔腾,终于天现凶象,看来汉室国运,已危如累卵了!当此时势,好教人进退两难矣!天乎,吾将如何是好呢?” 就在庞德公心里震荡之际,正西方距地平线六丈之处,忽地闪出一颗斗大白星,光华灼灼,摇曳生姿,似沉寂已久的顽童,终可现世,欢欣雀跃,大有立刻出手摇撼乾坤,进而令天地翻覆之势。 庞德公察天悉地知人,精通天机之学,他目睹之下,心神不由更为震撼,喃喃的失声道:“唉!不料连司危星亦骤现于世,此星现,则主天子失政。而天下豪杰起兵之兵凶之兆!而太白、荧惑、岁星直犯紫微帝星,三星光华,掩盖帝星,则主天下行将三分!哎,神州大地、百姓苍生,只怕须经历一番血火战祸大劫难也!吾又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虽然天机大势不可逆转,但难道便不可延缓吗?嘿嘿嘿!且看吾等的人谋,是否可与天机斗上一斗上吧!” 庞德公仰天长啸一声,即毫不犹豫,展开绝顶的轻功身法,掠下他隐居数十载的蚬山。 他一路向东面掠行,因为他深知犯紫微帝宿的三星中,以东方青龙岁星光华最热,气势亦最盛,对汉帝的威胁因而最厉害,他若要匡扶汉帝刘氏一脉,便非要于青龙岁星的宫宿所主地域,寻觅一位足与青龙岁星的气运抗衡的能人异士不可。 然而庞德公不知道是紫微帝星东南方,在他离开观星台的时候,一颗星渐渐亮起,遮挡帝星,不过转瞬又恢复平凡之态。 此后二十年间,庞德公周游华夏大地,用堪舆之术,寻找与天机命格相符的婴儿或祖坟,以求匡扶汉家天下。 就在庞德公夜观天象之时,还有其他能人异士也在通达天机。 益州绵竹县,董扶和其师弟杨薄在观星台:“师弟,天道大势非人力所驱使,不出三十载,天下分崩,益州天府之国,此处分野,有天子气也。” “师兄,刚才帝星东南分野,有一小星光芒万丈,虽然瞬间,平俗之人不得见,但吾等观星之人,必见也。师弟愚钝,求师兄解惑。” “哦?师弟当真?刚才师兄只注意到了太白、荧惑、岁星直犯紫微帝星,三星光华,掩盖帝星。且慢让师兄算算。”董扶掐指。 “帝星者,洛阳。刚才东方青龙岁星光华最热,但是青龙岁星在帝星东西北方向,。帝星东南么,乃地处分野-豫州汝.....” “啪!哐啷!”平地一声雷,那道闪电朝董扶而来,就在这危机时刻,杨薄一把拉着董扶逃离观星台,只见闪电把观星台劈个稀碎。 师兄弟二人还未站稳,却瞧见董扶“哇”的吐了一口血。 “师兄!!你...” “师弟,休要再问了,这是天机。刚才差点泄露天机,师弟,天机心里知道就行,别说出来。刚才师兄差点遭天谴。” “好。好。师兄俺扶你回去。”杨薄扶着董扶离开。 ................. 周澈早上醒来见刘表留下宿费,就将其收进公帑,接着就出去巡视了。 中午刚进舍门,就看见邢刚光着膀子在院子里举重,汗流浃背,脸也挣得通红。他搬着一块儿嶙峋的大石头,重复从小腹举到胸前,应是已举了很长时间。 周澈马牵入马厩,笑道:“阿刚,小别胜新婚,好容易回去一趟,以为你最早也是下午才会回来,却没想到居然比我还早。”裴元绍的坐骑在马厩里,他往前院的屋中瞧了瞧,屋门半掩,瞧不清楚里边人物,问道,“裴君回来了么?” 裴元绍、周仓从屋中出来。 一天不见,裴元绍的态度较之以前有明显的不同,也不知是前天周澈送给他儿子的的那个生日礼物起了作用,还是他在家的时候想通了什么,他应声笑道:“回来了。……,只比澈君早了片刻,也是刚到舍中。……,噢,对了,严伟、韦强、庆锋还没回来,不过估计也快了。” 周澈转眼去看邢刚,跟个闷嘴葫芦儿似的,紧闭着嘴,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说话似的,只管一下、一下举石头。 “阿刚,你跟石头有仇么?” 邢刚不吭声,接着举。 裴元绍拉住周澈,走到一边,小声说道:“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 “俺也不知道。昨儿不是回家了么?谁知道他晚上就回来了!俺问他怎么了?他就跟现在这模样似的,闭着嘴,一个字儿不说。……,连元福戏弄他,他都不吭声。” 邢刚的性子一向藏不住话,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是个有城府的人。是什么原因使得他变成眼下这个样子了呢?周澈扭脸看看邢刚,又瞥了一眼裴元绍,心道:“只回家了一天,就变了两个人。一个不再不冷不热,一个变成了闷嘴葫芦儿。嘿,那庆锋、韦强也回了家,不知道会不会也有甚么奇怪改变?不过怎样,亭中诸人如果能和和气气的,当然最好不过。” 他问裴元绍,说道,“会不会是和他家里吵架、闹别扭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拜访文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仓在一旁摇摇头,插嘴道:“他家中没别的什么人了。几年前就分了家,他的阿母跟着他的兄长住,现如今他家只有他与他妻了。……,吵架,闹别扭?他是个孝顺孩子,定然不会和他阿母吵架,他兄长也不会和他吵架。如果真是这个原因,也只有与他妻有关了。” 若果真如此,清官难断家务事,亭舍诸人谁也帮不上忙。 周澈刚想说什么,那边门外传来脚步。他回头去看,见却是姜俏回来了,还另有两个年轻人跟在左右。姜俏空着手,年轻人拿着衣袍鞋袜等物,并提了一篮鸡蛋,一些吃食。 两个年轻人对周澈行礼,说道:“老丈在亭舍,俺们不能朝夕侍奉,劳烦澈君多多照顾。” 周澈还礼不迭。他不知这两个年轻人的姓名,但看着眼熟,似也是那夜曾包围过亭舍的,说道:“是从前庄里的么?走这么远,辛苦了。且坐下喝点温汤,润润喉咙吧。”温汤就是开水。煮热的水称之为“汤”。 两个年轻人说道:“不敢叨扰。姜君走前交代俺等,为不给澈君惹麻烦,寻常时候,要俺们最好别来亭舍,今日要非孝顺老丈,俺们绝对不敢来的。” 随后将手中的东西提到姜父屋内,只听见两个年轻人恭敬地向姜父跪拜行礼,自责道:“是俺们没有想到,让老丈受苦了,以后有何需要尽管与俺们说。大姜君不在,正该由俺们尽心侍奉。” “听小姜君说起,说为防冬月寇贼,亭部打算召人备寇?”两个年轻人拜见姜父后出来对周澈道。 “正是。” “不知还缺人手否?” “两位何意?” “若缺人手,俺们可以招呼几个兄弟,来为亭部助助人场。” 他们是前庄里的,和周澈不是一个亭,怎么能来?他委婉地说出了这层顾虑。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笑,说道:“俺们亭与横路亭地壤相连,本就该相望守护。只要仓君、澈君不反对,俺们自然有办法来。” 周澈“备寇”是为打造班底,既然他们这么说了,自无不允之理。两个年轻人再又向姜父跪拜,告辞离去。 等他们走了,周澈瞧那一堆的衣物、鞋袜,以及鸡蛋、吃食,问姜俏:“俊杰。家中被封查了,这些东西怎么拿到的?” 姜俏答道:“不是从家里拿的。我去寻了兄长的几个朋友,他们凑出来的。” 周澈立时对他刮目相看。都说“环境决定思维”,人亦如此,顺风顺水中成长起来的人在某些方面,比如灵活变通、为人处事上远远不如逆境中成长起来的人。姜俏本只是埋首经书的书呆子,经历过这番挫折后,经历过前天坪北里的遭遇后,明显有了转变,学会了“狐假虎威”,知道了运用他兄长的影响力。 姜俏似乎感觉到了周澈惊讶,面上带红,改变话题,问道:“邢君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儿了?我早前出去时就见他在前院举石,怎么现在还在那儿举?” 周澈善解人意,不再追问,顺着他的话题说道:“也许是和谁闹别扭了。问他,他也不说。” 正说话间,庆锋、韦强回来了。 诸人重新齐聚亭舍,针对“备寇”之事做了仔细的讨论。周仓、裴元绍提议,在里民集合前,最好先去一趟文家打个招呼,把他们今年应出的米粮征收过来。周澈从善如流,当即答应了,却没想到,这一遭去,见识了一回甚么叫坐井观天。 从任职亭部到现在开始“秋冬备寇”周澈还是头一次登文家的门。 这文家是南阳郡文家的庶族,这一支脉先祖因为躲避前汉末年战乱才来到此地。文家的庄园矗立在一片膏腴田地之中,占地颇广,不下百亩。 周澈和周仓、裴元绍下了官道,转上田间的路。路没官道宽,但也不窄,能容下两辆辎车并行。 路的两边种植有树,多为榆、桑。渐入深秋,黄叶飘落,混入泥土里,马蹄踩上去,软绵绵的。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可见两边田野,麦苗绿油油的,仿佛给大地铺上了一层绿色的地毯。土路、黄叶、绿田,凉风拂面,四野悄然,给人一种虽清冷但却温馨的感觉。 文家的庄园分为两个部分。左侧是田园,右侧是庭院。庭院和周鼎家的一样,也是三进式的,但面积远比周鼎家大的。 田间的土路不是正对着庄园的,而是在庄园的偏南一点,然后北拐,连接到正门的位置。因按习俗,庄园的门多是向南开的。 门外有几个褐衣汉子袖手站立,看见周澈和周仓、裴元绍骑马过来,其中一个迎接上来。 周澈在这段官道上来往很多次了,每次经过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远望一下文家庄园。如今来到近前,看得更加清楚。 庄园南面有两个门,一个是正门,硬山式的门楼,铁灰色的瓦当。 裴元绍与迎上来的那褐衣汉子说话:“这位是亭长仓君,那位是亭父澈君,有事要见你们家长。” 正门的边儿上还有个小门,周仓乃本亭亭长,职位虽不高,但是“现管官儿”,肯定不能走这个门了,看门的那汉子行了个礼,拘谨地说道:“亭君请随俺来。” 周澈在坪南里见过此人,问道:“你是坪南里人么?” 裴元绍代为介绍,说道:“他是文公的族人。” 周澈了然。这文家的亭部户籍记录的籍贯在坪南里,他们家在坪南里也有宅院,不过大多数的时候并不在里中居住,而是和族人一起住在庄中。这人既然是文家的族人,那显然籍贯也是在坪南里了。 话说回来,既为文家族人,为何穿着寒酸,并充任看门的贱役呢? 田庄本大多都是聚族而居的,除了奴婢、徒附、宾客外,在庄园中居住的人更多的是“族人”。但正如嫡、庶有别,又正如周澈和他的族人的关系,名为同宗同族,实有远近亲疏之分。和庄园主人近一点的,地位就高一点;远一点的,地位就低一点。 很多贫困的“族人”,说起来是同族,事实上的地位与仆从、徒附差不多,租种“家长”的土地,每年通常都要上交一半的收成作为地租。农闲时,还要为“家长”修缮房屋、整治沟渠,乃至充当护院。眼前这个文家的族人,显然是关系比较远,地位比较低的。 周澈下了马,跟着这人步入门中。 大门的两侧有回廊,进去第一进院子,左侧是马厩、车房,右侧是依墙而建的土屋。裴元绍帮那人将三匹马牵入马厩,周澈趁这空当儿,打量右边的土屋。 土屋很简陋。秋天凉了,有的用黄土、木头等物把窗户堵住,可以想象,等到晚上的时候,一点光源都没有,屋内必漆黑如墨。这些土屋应是给奴婢、徒附、宾客们住的。 右边的墙角,就在土屋群的边儿上,立了一座望楼。周澈在路上的时候就能看到,高过门楼,这是用来警戒盗贼的。 将马放好,走入第二进。 二门两边是相对的两座三层角楼,其第二层分别与二门的门楼相通。角楼,也是用来瞭望、备盗的,在它们的四壁上都有长方形的瞭望窗。既可远望,也可从中射箭、开弩。可以看得出来,这位文家的主人非常惜命,若有盗贼来犯,就算正门挡不住,还有二门可以抵挡。 第二进院子里庐舍相连,最中间是栋四层楼房,高有三四丈,样式结构和周鼎家的差不多,每一层的外边亦皆有凉台。这栋楼房,是本亭中最为高大的建筑。 和周鼎家不同的是,周鼎家楼阁的外边是一个亭园,种有竹子、花卉,而文家的楼阁边儿上种的则是大桑树,十几棵,要是在夏天,必十分阴凉。不过,周澈能够猜到,文家主人之所以种植这些桑树,绝不会是为了夏天好乘凉,而应该是和桑树的“经济价值”有关。桑叶可以养蚕,桑椹也可以吃,——青黄不接时,穷人多就是靠此物与榆钱果腹苟活的。 以文家的富足,却还在院中、包括来的路上尽数种植此两类树木,周澈心道:“这位文公真是个精打细算的人。” 楼前有个大堂,是文家家长会客的地方。 带路的那人把他们领入堂中,说道:“请诸君稍候,俺这就去寻家长来。”出门时,碰见了个婢女,这人吩咐说道,“来了贵客,快上汤水。” 堂内四面开的都有窗户,很敞亮。粗大的柱子顶起屋宇,挨着墙壁相对放了两列青铜灯架。地上横向铺排了四五个坐塌,每个坐塌的侧边都有一个矮脚的漆案。坐塌的前边是正位,边儿上放了一个支架,其上架了一柄长剑。剑在鞘中,不知锋芒如何,但剑柄装饰得珠光宝气。 裴元绍说道:“文家的稚子好击剑,这柄剑是他专门托人从洛阳买来的,据说是出自欧冶昌之手,价值万钱。”“欧冶昌”是当时一个制剑的名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地主老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裴元绍说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心中不以为然,想道:“欧冶氏,天下知名,如果此剑真是出自他们之手,怎会只卖万钱?十万钱都有人抢着要。” 前汉高祖时,萧何有一柄欧冶氏打造的宝剑,值钱百万。文家的剑或许不能与之相比,但一万钱也是绝对买不来的。“欧冶昌”云云,至多能哄哄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两个人没有等太久,在婢女奉上温汤后,不多时,一个男子在两个小奴的随侍下,来到堂中。 周澈打眼观看,见此人四十来岁,身肥体壮,也许是因为怕热,已是秋中的季节,却还穿着一件丝制的禅衣,宽衣博袖,上有纹绣,甚是华丽。来人认得周仓,所以直接对周澈行礼说道:“在下文倓,见过诸君。”他人很胖,说话的声音却很细。 周澈站起还礼,说道:“在下周澈,见过文公。” 周仓、裴元绍亦是起身还礼。 “早就听说有周氏偏房嫡系子弟有俺们亭中任职,却一直没得机会拜访,尚请恕罪。” 类似的客套话,周澈随周仓自来亭中后已经听过了很多次,但这位文家的主人却给了他不同的感觉。别人说的时候,不管真、假,至少表现得跟真的似的,而他,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客套”,表情淡淡的,语气很敷衍,连刚才的行礼也是随便拱手,腰都没弯一下。 周澈答道:“不敢,不敢。” “不知诸君光临,有何贵干?” “一来见见文公;二则,秋收过后,该开始着手备寇,在下打算萧规曹随,一切都按县里的章程行事,操练的地点依然选在了贵庄西边的林地、丘陵。所以特地前来,给足下说一声。若有什么打扰,多多包涵。” 文倓一脸“我猜你就是为这事儿来而来”的表情。亭部召集里民、备寇冬月,动静很大,文倓虽不常在坪南里住,但也不可能一点不闻。 他说道:“那片林地、丘陵不是我家的。亭部若想在那里操练,尽管操练就是。”顿了顿,说道,“前天,坪南里的里长来找过俺,也是为备寇之事,想让俺出些米粮,贴补亭中。俺当时没答应,倒不是拒绝。里中出多少,那是里中出的;俺出多少,那是俺的。怎能混淆?” 周澈搞不懂他想说什么,说道:“文公言之有理。” “诸君请跟俺来。” 文倓转身,径往堂外走去。 周澈呆了呆,与周仓、裴元绍对视一眼,三人跟上。在进大堂前,他们都脱了鞋子,在门口将鞋子穿上。文倓大步流星,穿过中院,走过三门,领着周澈三人进入后院。 较之前边,后院有些脏乱。右侧是猪圈、牛栏、鸡埘,紧挨着是厕所。 中部是厨房,厨房门开着,两个三四十岁的大婢正在里边忙活。周澈瞥见里边有灶、釜、案等设施、厨具,并见壁上挂的有肉。厨房不远处是一眼水井,井上有盖。 文倓带着他们,顺着门边的石子路,来到左边。 左边前头是片空阔的场地,细沙铺地,立有箭靶,一边摆放着两个兵器架。 刚才周澈在文家正堂时,见到的那个放宝剑的架子,比较这个小,只能放一柄宝剑,而面前的这两个大很多。 唯一点就是和后世那种常见的兵器架子不同,它不是敞开似平放的,而是竖直的。 就拿眼前这个来说,下为方形底座,其上为一个菱形木柱,木柱上边承托方形的木板,木板竖立,分为五层,每一层上边都有托钩,总共十个。兵器就放在托钩上。如果是放置刀、剑的话,两个托钩上放一个。 其中一个架子上放了五柄环首刀,另外一个上面则挂了两支弩。 文倓指着兵器架,说道:“刀皆产自蜀中琴氏,唐家铸造的百炼钢刀,每刀值钱三千。弩乃陈国所制,俱为佳品,每弩值钱万五千。……,澈君,你从县城中来,又是名家子弟,见多识广,俺请教你,我家中的刀、弩算不算精良?” “陈国”,即今河南周口一带,孝明皇帝将此地封给了他的儿子陈王刘羡,是为陈国,位处汝南郡的东北边,距离周澈亭部差不多两百多里地 现今的陈王是刘羡的曾孙--刘宠,擅长弩射,十发十中,并且能“中皆同处”,准头了得。因他好弩,所以府库中藏有数千的强弩。——但是,陈王善射,却并不代表“陈国的弩”就是好的。因为相距较远,周澈看不清那两支弩的形制,也不能贸然提出试试,但隐隐觉得,如果真是产自陈国,估计值不了一万五千钱,他说道:“蜀刀的锋锐天下皆知,当然精良。” 他只说刀,不说弩。周仓听出了意思,瞧了他一眼。文倓却没有听出来,回身指向前院、中院,说道:“这些刀、弩只是我家藏兵的一部分,前院所住的奴婢不说,中院所住之族人亦多有佩刀。我家徒附、奴婢,加上族人,本家人,四五十余口。俺想请问诸君,算不算人众?” 大户人家的庄园,有的方圆数十里,住民上千,比起他们,四五十人实在不多,但只就横路亭来讲,坪南里整个里也才几百口人,他们一个庄子顶得上小半个里了,周澈答道:“自然算是人众。” 文倓转回身,又向前指,说道:“这是俺家的仓楼,存满时,可储粮千石,足够我庄中人吃用一年有余。俺请教诸君,算不算粮多?” 仓楼在左边的后头,挨着场地,总共有两座,三层高,墙壁上有花纹装饰,开有小窗。两座楼顶的正脊端头分别有一只苍鹰,相向而立。 那苍鹰昂首翘尾,栩栩如生。周澈瞧了眼仓楼,又瞧了眼昂首直立的文倓,笑道:“算多。” “请诸君跟俺这边来。” 文倓迈开大步,昂首挺胸,又在小奴的侍从下,领着周澈三人走到院子的右边。右边有座门,关闭着,他示意小奴推开。门后是一大片的菜圃,地畦齐整,设有渠道,可以浇灌。菜圃再往前,是果园,种的有梨、枣、杨梅等树。果园的外边便是庄子的围墙了。 “粮可供庄中人吃一年有余,若再加上菜、果,请问诸君,够不够两年吃用?” “足够了。” 文倓昂着头,又指点四面围墙,说道:“俺家的围墙高三丈,费时两年,墙外并有沟渠,墙内又有望楼、角楼,请问,这算不算坚固?” 周澈大概已猜出了他的意思,笑道:“坚固。” 文倓骄傲地问道:“俺有好刀、强弩,有勇士、壮奴,有储粮、果菜,有高墙、深沟,请问荀君,若真有寇贼来犯,俺这庄子守得住、还是守不住?” “守得住。” “所以,俺并不指望亭中‘备寇’。如果亭中真有事,说不定,诸里还得靠我家援救!……,不过,虽然如此,俺不是只顾自家的人,我们文家祖祖辈辈居住本亭,和诸里的里民也算乡人。乡里乡亲的,我家富、他们穷,帮一帮他们也是应该!积个阴德。诸君你说对不对?” 周澈的脾气真好,继续笑道:“对。” 周仓在一旁脸色一股想暴打文倓的冲动--土老财你显摆啥。 “和去年一样,俺家出五十石米粮!” 言外之意,出了这五十石米粮后,你们就别来烦我了。 周澈笑了一笑,说道:“我今来贵庄,不是为米粮而来。只是来通知你一下,今年操练的地点还是在你家西边。事情已经说完,在下告辞了。”说完,不顾愕然的文倓,自招呼周仓、裴元绍离去。周澈虽和善,也是有脾气的,这等坐井观天之辈,多言无益,且等日后慢慢收治就是。 周仓在亭部议事的时候说,往年备寇的操练地点,都是选在了文家庄子的西边,不是太大,但足够数十人进退操练。今天周澈亲去看过,很满意,不打算改变。 他除了相中此地大小足够外,更主要看重的是另一个好处,即此地处在原野之中,四周空旷,操练的时候远近可见,能够给隐藏的寇贼一个警告:“我们这里已有所备,看看我们威武雄壮的样子,你们最好别打我们亭的主意,若敢来犯,必教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周澈在回来的路上想到文倓一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模样,不禁莞尔---不管是古人还是前世人,土豪都一个德行。别看文倓一副说自己家产有多少多少,其实是在掩饰他内心的胆小和自卑。 周澈、周仓出身汝南周氏,虽然是偏房支脉,但亦算是世家大族之人。汝南郡最大的地主除了袁家,就是周家了。怎么说呢?!就像后世的哎派手机,越穷的人越要买,卖肾都要买。你瞧,劳资虽然穷,但是劳资用的是哎派,和老板同个牌子,米国进口。借以炫耀。 但是话又说回来,像袁氏、周氏这样的世家大族作为一个精英地主阶级,他们越有钱的就越重视钱,绝对不会轻易的浪费,更不会自夸自己有钱,反而很多东西用了很多年夜不换。但是应该花钱或者投资的地方,上亿砸下下去也绝对不眨眼。 这就是和文倓这样的土老财不一样的地方。不过在天朝,处处存在不公平,社会资源都集中在富人手里,自然能够用手里的钱赚取更多的钱,而穷人手里没有资源,自然就赚不到钱,这就是历朝历代贫富差距越来越大的原因。 怎么说呢。只能说有投资有回报的花钱要大方的,不该花的再怎么花都不会越花越多,花钱也要有技巧的,还有面子问题,要去谈生意,就得舍得穿,我要穿个阿玛尼去谈生意,起码人家第一感觉就是有实力的,要是穿个几十块的衬衫,人家第一印象就是你没魄力没实力的。吃喝嫖赌花钱总不会越花越多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部民集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此前亭舍诸人去各里约定集合的时间是三天之后,也就是周澈从家中回来、登过文家门后的次日,被选定的里民们络绎来到。 头一个到来的是坪北里,刚吃过早饭,就在里长铁明的带领下来了,来的同时还推了几辆车,车上堆积的都是米粮。把车停靠在亭舍门外,铁明指挥里民将米粮搬入院中,对迎出来的周澈阿谀笑道:“澈君,你清点清点,三十石,只有多、没有少!” 清点的活儿自有庆锋等人去办,周澈不会掺和。他笑着点点头,说道:“本次备寇,贵里出力最大。多谢铁君了!”一边说话,一边观察其带来参与“备寇”的里民,头一眼就在人群中瞧见了上次与铁明同来舍中的那两个人,即铁哲、铁溯两兄弟。 铁家兄弟穿着布衣,皆佩环刀,一个背着弓矢,一个拿着长矛,迎着周澈的视线,分别作揖行礼。周澈亦微笑还礼。他再去看余下二十余人,俱着布衣,没有带剑的,全是环首刀,有两三人另外拿着弓矢。 车轮辚辚,远处又来了一行人。行至近前,当先之人可不正是安文里的里长?安文里出的也有米粮,二十石。车子挨着坪北里的车子停放路边,他们的里长上前与周仓、周澈行礼。他们里来的人中,竟有三人穿着简陋的铠甲,还有一个拿弩的。 刀剑弓矢是民间常见的兵器,铠甲、弓弩因价格昂贵,能买得起不多。就弩来说,便宜的时候也要七八千钱。家资十万已是中人之家,八千钱,差不多十分之一。要非特别好武,或者有钱的,谁也不会闲着无事去买个弩来。 周澈心道:“安文里富,名不虚传。”多看了那拿弩的人几眼,那人年岁不大,二十四五,扎着发髻,裹着平头帻,一身青衣,腰悬直刃,中等身高,相貌无特殊之处,只一个鼻子较有特色,形如鹰嘴,是个鹰钩鼻。 安文里的里长注意到了周澈的视线,笑道:“此是俺的小子,名叫郑季宪,此子参加过去年的‘备寇’,不敢说勇力过人,至少胆足色壮,在亭中小有名气。” 周澈一听就明白了。安文里的里长不会参与“备寇”,但十几二十个人送过来也不会撒手不管,毕竟这些人尽管是受亭部的召集而至,却毕竟家在安文里,日后若真有寇贼来犯,他们首先保护的也是本里,所以派了他的小子郑季宪来,当一个统筹调度的头领。 不但安文里如此,别的里大多也是这样。坪南里、昌文里、藤溪里、泰坪里的人相继来到。严伟、邢刚是藤溪里人,瞧见本里人来,上前热烈欢迎。 邢刚对泰坪里的人颇是微议,他翻着白眼,对严伟气哼哼地说道:“听说泰坪里正打算凑钱买桑树苗、再立个甚么僤。有钱买桑苗,没米粮孝敬亭舍,就冲他们这只顾自家快活的小家子气,终难逃一个穷命。” 几个里的车、人聚在一处,把亭舍门前的路堵得结结实实。有过路的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胆大的凑前观看,胆小的退避三尺,路上越发堵得水泄不通。 周澈见不是个事儿,不能因此堵塞交通,便叫来裴元绍,吩咐道:“去叫诸里来的人往路边站站。还有那车子,别横七竖八地乱放,都推到路边,排好队,不要耽误路人行走。” 他说这话时,坪北里的里长铁明便在边儿上,急道:“些许小事,何必劳烦裴君。俺们自家安排就是。”又连连赔罪,“是俺考虑不周,堵住了路,塞住了行人,澈君不要见怪。”撩起衣袍,飞快地跑去本里里民和车子停靠的地方,大声指挥,“把车往这边挪挪!快点,快点!人也都站过来,不要吵吵闹闹的!这里是亭舍,不是集市。” …… 趁铁明、裴元绍指挥交通的空儿,周澈大致将诸里来人看了一遍,包括铁家兄弟在内,总共从中找到了五六个当夜围攻过亭舍的。表面上,他们对周澈都很恭敬,其中一个还特地走到的他的面前,行了跪拜的大礼。 周澈心知这个礼看似是对他行的,实际是代姜枫行的,是在感谢他善待姜父,所以半点不拿大,在搀扶未果后,丝毫不在乎地上土脏,跪拜还礼,把“礼贤下士、招揽豪杰”的姿态做了个十足。人、车拥挤,一片嘈杂声中,他们两个在官道上相对跪拜,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有不知道的问道:“那不是藤溪里的庆仲么?他和亭父有旧?澈君怎么与他跪拜?” 有了解内情的,小声说道:“你不知道么?庆仲和前庄里的姜枫自幼相识,乃总角之交。奉县中的命令,澈君把姜父扣押在了亭中,听说因念其老迈,尊敬善待。庆仲跪拜行礼,大概是为了表示感谢。……,亭部澈君和仓君一样,乃是周家子弟,听俺们里长说,是个温文无害的君子,想来不肯受庆仲此拜,故而急忙还礼。” 又有更了解内情的,往周边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知道么?就在前几天,姜枫为救他的老父,领了一群人围攻亭舍!这庆仲或许就是其一。” “你胡说什么?若是姜枫围攻亭舍,这庆仲怎可能还会对澈君行礼?那姜父又怎可能还在舍中?并且这么大的事儿,又怎么可能乡里不知?” “他们趁夜而出,趁夜而归,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的?” “俺有一个亲戚,家挨着姜枫的一个朋友,那天晚上睡得晚,听到了动静。先是听见邻居出门,后来听见他邻居回来,又听见他邻居的家人询问,再又听见他邻居如此回答。” “怎么可能!便不是说别的,那里门他怎么出去的?要知道,不管哪个里,晚上都肯定都是要关闭里门的!” “这俺就不知道了。要不那里监门也是同党,给他开了门;要不他就是缘墙爬出。” 他们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不远处的铁哲走了过来,也不说话,只一个一个地看他们。他们立刻闭上了嘴,有的不安地低下了头,有的紧张地转开了脸,有的露出巴结的笑脸。——这就是良家子和轻侠的区别。轻侠敢聚众围攻亭舍,而良家子不能承受其目光之威。 …… 闹闹腾腾,用了两刻钟才将米粮尽数搬入院中,因不想打扰姜父,所以暂时堆积在前院,高高垒起,一座小山似的。参与搬送的人都满头大汗,严伟只是指挥,没动手,兴致高昂,搓着手,绕着这座小山连连周转,时不时傻笑两声。 邢刚虽也喜欢,但瞧见他这副模样,不觉有些丢人,拉住他的袖子,把他拽走:“不就是点米粮,瞧你没出息的样子!……,能不能矜持点!” “阿刚,你说这些米粮要都是咱们的,该有多好?要不跟澈君说说,别拿它们贴补操练了?反正是里中孝敬的,干脆分了得了!咱不介意澈君、仓君拿大头,他多拿两份都行!” 一亩地,好的年景产粟两三石。各个里送来的米粮加在一块儿,四五十多石,相当十几亩地一年的产量。严家并不富裕,总共只有田地四五十亩,只凭每年田中的那点产量,尚不够家中吃用,眼下骤然见到这么多粮食,不眼馋才怪。 邢刚很赞成严伟的意见,但从周澈来后,他俩笨嘴拙舌,一直没怎么与之亲近,此时便算想劝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严伟出主意:“阿强和澈君关系好,从澈君来的第一天起,他就跑前跑后的。要不,咱们找他?让他给澈君说去?”提到韦强的时候,他透出一股酸意。 邢刚考虑了一下,说道:“也行。”目光转动,看看周围,又道,“这会儿人多,别去说。等晚上了,外人都走了,再去找阿强商量。”人和人不同。周澈想的是如何保全性命于乱世,不会在乎这区区几十石的粮食,而严伟既不知乱世将临、又过惯了苦日子,当然会渴望如火。 …… 等把米粮搬完,周仓、周澈将诸位里长叫到身前,由他们出面,加上庆锋、韦强、裴元绍等的配合,打算先把里民按照各里的不同,排好队伍,分队编屯,指派头领。 来参加“备寇”的百姓有不少都是去年已参加过一次的。周澈本以为排个队列会很简单,结果让他大跌眼镜。 六个里加到一块儿,近百人。其中有亲戚、有认识的,也有吵过架、互相有仇的,特别坪北里和昌文里之间,因为常年争水争地,里民们几乎没有不结仇的,这会儿有各里的里长弹压,又有周澈和亭舍诸人在,虽然没有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但彼此怒视、骂骂咧咧总是有的。 场上乱麻也似。 亲戚们、认识的钻来钻去,凑到一处说话;打过架、结仇的,你瞅我不顺,我瞅你也不顺,斗鸡似的你看我、我看你。里长们嗓子都喊哑了,裴元绍、庆锋腿也快跑断了,足足用了小半个时辰,队伍还没排好。 周澈看得直蹙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督练行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老是23点发我都牙龈肿痛上火了。五千字大章奉上。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就在周澈烦恼之际,有七八人骑着马从南边过来。骑马和走路声势不一样。七八个人骑马,声势比几十个人走路还大,并且等行到近前,众人看得清楚,那几个骑士皆持弓挟箭,佩戴直刀,殿后的一个并在马鞍前横放了一柄长戟。 场上慢慢静了下来。 骑士们催马向前,昂首挺胸地从乱哄哄的里民们身前经过,来到周澈前头。领头的呼喝一声,诸人齐齐下马。领头之人,周澈认得。那天他与陈松、刘需去查封姜家时,姜家聚集了好多当地轻侠,这领头之人正是那日最后在姜家院外的“抽刀”之人。 这人大声说道:“在下南凌,拜见澈君。”带头跪拜。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人随之拜倒在地,参差不齐地说道:“在下某某,拜见澈君。” 这叫南凌的接着说道:“凌等闻亭部召人备寇,不自量力,特来投效,祈望澈君不要嫌弃凌等无能,将俺们收容。” 来的这七八人都是熟人,大多见过两次了,一次是在姜家,一次便是在亭舍被围时。——拿着长戟的那个和跪在他边儿上的两人,则是第三次见面。前天陪着姜俏送衣物、吃食来亭舍的就是他们俩。他两人还真是说到做到,前天说会来参与“备寇”,今天就带人来了。 周澈回礼笑道:“又不是头次见面,何必拘束礼节?诸位皆壮士也,你们能来,我十分感谢。今年‘备寇’又多三分把握!……,诸君,快快请起。” 铁哲、铁溯兄弟以及本亭的姜枫朋党,等他们见礼毕,迎接上来。铁哲笑道:“阿凌、阿波、阿凯,早知你们要来,俺们兄弟便不来了!” “为何?” “谁不知你阿凌技击第一,谁又不知你阿波、阿凯昆仲‘大戟强弩不可当’?” 前后加到一块儿,前来参加“备寇”的姜枫朋党计有十三四人,此时围聚在周澈的身边,听铁哲说完都是哈哈大笑。有强横者凝视周遭,一副骄傲自满,瞧不起诸里民的模样。 郑季宪也凑了过来。他见周澈茫然,知道他没听懂,当下笑着解释道:“南君精擅手搏,乡人称之‘技击第一’。高家兄弟一个擅用大戟,一个专精强弩,乡人称之‘大戟强弩不可当’。” “技击”,即徒手搏击。高家兄弟就是前天给姜父送东西的那两个人,也即拿长戟之人和刚才跪在他身边的那人,一个叫高佳波,一个叫高凯平。 周澈恍然大悟,所谓“技击第一”、“大戟强弩不可当”云云,显即南凌和高家兄弟的绰号了。他赞叹地说道:“我观诸君器宇轩昂,已知皆我安城虎贲也。却不知南君、高君昆仲更有此美称。有诸位前来,料彼寇贼今年定然不敢犯我边界了!” 人都爱听好话,闻他夸赞,诸人更是意气风发。南凌瞧了眼乱糟糟的诸里民,问道:“这是?” “噢,这些都是我们亭中各里选出来参加今年‘备寇’的人手。今天是头一天,我想把他们先按本里的籍贯排好队伍,编定屯、队,以方便日后的演练。” 南凌请缨,说道:“既如此,请澈君旁观,凌来代劳!” 周澈招人备寇的本意就是为了打造自家班底,见南凌自告奋勇,当然不会拒绝,正好趁机机会看看他的才干如何,说道:“那就有劳南君了。” 南凌转过身,先不理会诸里的里民,而是指挥随他同来的几人在路对面划出了六个区域,每个区域前留下一人,随后来到诸里民的前头。他常来横路亭,认得诸里的里长,一个接一个地叫出他们的名字,说道:“劳烦带贵里人站去某某处。” 被他点到名的“某某”,即他先前留在各片区域前的人,闻声俱皆应道:“这里!” 他们一行八人,骑马持兵,卷土奔来,本已先声夺人,兼之又都是本地有名的轻侠,横路亭的里民都认得他们,不敢违拗,聚在一块儿说话的不说话了,彼此怒目相对的不相对了,皆按照他的吩咐,老老实实地跟着本里的里长去各片区域站定。 周澈心道:“我示好彼辈,本是图其勇力,倒是没料到他们比各里的里长说话还要管用。” 里长虽然带着官身,但里民们与之同居一里、日日相见,见得多了,自然就敬畏不足。况且,各里的里长都是本里人,与大部分的里民们又或有亲戚、或为族人,有道是:“熟不拘礼”,何况亲戚、族人?里民们有时候不太把他们的话当回事儿也是有的。而南凌等人不同,一则是外亭人,二则“威名远著”,里民们难免会有惧怕。一旦惧怕,当然就听话了。 用了没多大功夫,各里的里民都站到了指定位置,不复方才乱哄哄的局面,整齐了许多。 南凌归来复命:“澈君,各里皆已站好。接下来怎么办?请吩咐。” 当日在姜家时,面对陈松等人的到来,南凌的表现最愤怒,甚至拔了刀,周澈一直以为他是个莽撞的武夫,此时见他三言两语便将诸里长、裴元绍、庆锋等人半晌没做好的事儿做好了,不觉对他刮目相看,心道:“小觑他了。” 他是从前世穿越来的,作为一个穿越者,作为一个“客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彬彬行礼”的习惯,对着当时人、当地的土著,他总是保持着一种“客气”,而这种行为,落在别人的眼中就是温文有礼,比如岐阳里的里长,就夸奖他是周氏诸子弟中最有礼貌的人。 但事实上呢? 他会尊重长者,他也不会瞧不起操持贱役的人,但他的礼貌,对大部分人来说只是一种态度,一种身为“客人”的自觉而已。他对亭中诸人、对里中诸人、包括对县里的人、以及刚才对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都是如此。不过这会儿,他却带了点诚意,笑对南凌说道:“南君只有手搏第一的雅号么?” “澈君何意?” “我看应该再给你加上一句‘辅弼俊才’才对!” 南凌这才知道是在夸他,谦虚说道:“澈君谬赞,愧不敢当。只不过办了一点小事,哪里当得起‘辅弼俊才’?……,请问澈君,底下如何安排?” “我打算按军中编制,将里民编成一屯,分为各队。”南凌隐然是姜枫朋党的头脑,为表示对他们的尊重,周澈问他了一句,“你看如何?” “全听亭部吩咐。” 周澈叫了周仓、裴元绍、韦强、严伟、邢刚,由他们簇拥着,来到对面的里民前边。南凌没有跟着过去,招呼方才分派出去的六个人回来,站在在舍门口观看。 周澈将诸里的里长请过来,和他们商议,先把自家的打算说出,说道:“既然要‘备寇’操练,那便不能没有编制。我准备按照去年仓君的做法,把所有的人按照籍贯分成队、伍,再从中挑选首领。诸君以为如何?” 正确的编制应该是按照兵种编制,虽说里民没有骑马的,都是徒步,也即步卒,但步卒也分好几种类别,有弓弩兵、重装步兵、轻装步兵,理应按此分别归类、编为队伍,但在目前的这种情况下,按此编制,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这毕竟不是正规的军队,而且操练完后,这些里民也不可能住在一块儿,还是要各归本里的。所以,“备寇”的编制关键不在兵种,而在籍贯。 诸里的里长都说道:“正该如此,我等没有意见。” 去年只有五十余人,编成了一个队。今年近百人,可以编成两个队。 本朝的军制是“部曲制”-------最高为“军”,不常设,只在战时设置。其次为“部”,下辖五“曲”。再次为“曲”,下辖两“屯”。再次为“屯”,下辖两“队”。再次为“队”,下辖五“什”。再次为“什”,下辖两“伍”。最小为“伍”,以伍长为长,每伍五个人。 各里人数不一,有如坪北里这样三十个人,是整数的;也有如泰坪里这样十几个人,不是整数的。按照各里的远近,周澈分别将之编在一起,都凑成了整数。 较之各里,安文里里民的兵器最好,衣着打扮最好,精神面貌也最好。 周澈先一一询问他们的名字、年龄。庆锋跟在他的身后,他每问一人,庆锋就记下一人,很快问过来一遍。周澈注意到,其中姓郑的最多,足有十人之多。此外又有陈、卓二姓。姓卓的最少,只有两三人。很明显,安文里中郑姓是最大的宗族,卓姓人丁最为微薄。 姓郑的都是郑季宪的族人,他提议:“同族之间,比较熟悉。为便于训练,澈君何不按姓分什?” 周澈不想按姓分队。“同族相熟”一点儿没错,但也正因为相熟,如果将他们分成一“什”,被他们抱成了团儿,反而不容易操练。不过,他自有打算,对日后的操练早有了全盘的计划,不在乎眼下暂时的“分什”,所以没有驳郑季宪的面子,顺着他的话说道:“郑君所言甚是。便按此安排。” 将姓郑的抽出来,组成一什。余下多出的组成第二什,不够的兵额由相邻之里出人凑足。 因为这两“什”大多来自安文里,故此名之为“安文左什”、“安文右什”。 “右什”皆为郑姓,“什长”自然便选了郑季宪。“左什”里边陈姓最多,占了一半,“什长”由他们自行推选,不出所料,推举了一个姓陈的。 一“什”两“伍”,伍长亦由他们自己推举。 两“什”编好,周澈指挥他们横向排成了两队。前秦以左为尊,本朝以右为尊,推举出来的两个“什长”,分别站在队伍的最右边。“伍长”们则站在本伍的最右边。 队列不是按高低个头,而是按爵位高低。 爵高者排到右边,爵低者排到左边。大致来说,爵高者通常年纪也大,因为朝廷每次赏赐爵位基本都是面对整个帝国的百姓,年纪大的,受到的赏赐次数多,爵位自然也就高了。由此,安文里的两个“什”队,就出现了一种有趣的现象:越往左边,年纪越小。队右最头的四十来岁,队左最尾的只有二十上下,乃至十五六岁。 等队列排好,周澈站在前边正中,大眼看去,高低不平、肥瘦不一,且歪歪扭扭,松松垮垮。有抱膀子的,有手揣到袖中的,有耸肩的,有驼背的,有左顾右盼的,有勾头挠腮的。这让见惯了后世军队整齐队列的他很不适应。不适应也没办法,他自我安慰地想道:“初次召集,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不管怎么说,至少人都来齐了。至于队列种种,且待日后再说。” 他乱世自保的班底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些人的一部分,故而不愿给诸人留下“严苛刻薄”的第一印象,装出满意的样子,笑着对安文里的里长说道:“贵里诸民皆朝气蓬勃,龙腾虎跃啊!精神奕奕!” “龙腾虎跃?” 安文里的里长将这个词儿品味再三,越品味越喜欢,对里民说道,“听到了么?澈君夸咱们龙腾虎跃!咱们安文里就是要龙腾虎跃!龙腾虎跃安文里!”时人好起绰号,他喜欢这个词儿,立刻就将之安在了本里的头上。 他说话,他的侄子不能不捧场,郑季宪大声应道:“多谢澈君夸奖,龙腾虎跃安文里!” 里民们受到了感染和影响,也都纷纷高呼:“龙腾虎跃安文里!!”虽然语调不齐,甚是纷乱,但至少音调够高,声音够大,倒是给他们这新编成的两“什”添加了一分“蓬勃朝气”。 此实为意外之喜,周澈与周仓、裴元绍、庆锋等亭舍诸人皆笑了起来。 …… 按编成安文里的办法,依次给诸里编好。 …… 从诸里人陆续来到开始,周澈就一直在观察他们。 要比兵器、着装,安文里最好,不愧是本亭最富裕的。 而要比骄横之气,坪北里第一。他们来的人最多,三十个人,可能是仗着人众,也可能是往常在里中跋扈惯了,方才与昌文里的小摩擦,就是他们引的头。好在有他们的里长铁明以及大、小铁兄弟弹压,才只是止步在眼神较量,没有攘臂动手。 而若讲对周澈的敬畏,坪南里的里民最为敬畏。这大概与周澈扣押了他们里的无赖武柏有关。在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来到时,他们微微起了一阵骚动,不过很快就安静了下去。被姜枫杀的老胡是他们里人,所以面对姜枫的朋党时,他们难免情绪复杂。 藤溪里、昌文里没啥特别的地方。 若强要给他们找一个,那就是藤溪里的人年纪都比较大,普遍三旬往上。 而相比别的里,昌文里的人比较团结。在别里的里民四下乱窜、找亲戚、熟人说话时,唯有他们聚在一块儿,没有乱动。这应该是因为他们里的人最少,只有三五个,所以较为凝聚。 而最为和善、人缘最好的是泰坪里,给他们打招呼的人最多。周澈听了一下,那些打招呼的人大多都是家中曾有人得过病,后来吃了泰坪里的符水,因此痊愈。 周澈忍不住为此暗暗担忧,明面上的太平道信徒大多在泰坪里,但潜在的太平道同情者呢? 当然,不能说所有的太平道信徒都会参加黄巾起事。周澈记得,好像就有个太平道信徒在黄巾起事即将爆发前,向朝廷告密,并且这人在太平道中的地位似乎还挺高。但是,相比不信太平道的人,在他的辖区内,太平道的信徒每多一个,或者太平道的潜在支持者每多一个,在即将来到的乱世中,他遇到的危险就会越多。 将“什伍”编好,下一步就是队、屯。 近百人,刚好可以编成两个队,一个屯。 横路亭的亭舍刚好在亭部中间,左边、右边分别各有三个里。左边的是安文里、泰坪里、坪南里,右边的是坪北里、藤溪里、昌文里。左、右出的人数相仿,左边五十人出头,右边四十多人。周澈便按此,分别将之编成前队和后队。 每队设“队率”一人,六个里长谁都不想让别的里中人担任此职。 别的不说,几十石米粮就在院中堆积,虽说这些米粮的使用权全在亭部,但“队率”也肯定会有一定的发言权,没有人想将这个权力让给别人。特别是出米粮的安文、坪北二里,他们更不想将这个权力让给外里。 六个人异口同声,说道:“队率之职请亭部指定!” 安文里的里长补充说道:“此次备寇,亭中牵头。以俺的愚见,这队率之职最好由澈君兼任。” “我一人,如何兼任两个队率?” 坪北里的里长铁明大为不满,批评安文里的里长,说道:“以澈君的身份,岂可屈居队率之职?澈君若做了队率,谁来当屯长?……,澈君,以俺看来,仓君虽然是亭长,但是按照周家的辈分,澈君是仓君的族叔啊,哪有晚辈命令长辈的道理。不如由仓君、裴君来任此职,此议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分司授职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仓是“亭长”,裴元绍是“求盗”,在亭中的地位和“亭父”周澈形成“三巨头”,按照铁明那句,周仓虽是亭长,但是按照辈分,周澈是他族叔,周澈做首领也是有道理的,毕竟两汉以孝治天下,晚辈对长辈必须尊重。 由他们二人分任“队率”,情理之中。 周澈沉吟一会,问别的几人,说道:“你们的意见呢?” 诸人七嘴八舌,说道:“由仓君、裴君来当,最好不过!” “本来就应该这样。” “有澈君做屯长,有仓君、裴君当队率,咱们亭今冬必太平无事了!” 周澈一笑,问周仓、裴元绍:“二位可愿?” 在被铁明提起名字的时候,裴元绍就面现喜色,虽只是备寇的丁壮,不是正规军队,但能管五十来人也是件畅快的事情,他说道:“只恐俺能力不足,带不好队。” 铁明说道:“裴君的勇武咱们全亭皆知,怎可能会带不好队?太过自谦!太过自谦!” 周仓却执意推辞,说道:“俺前几年带队操练怕了,腻味了,嫌累。你们操练的时候,俺给你们敲敲边鼓,这些都行,带队训练万万不成!……,诸位,你们让俺歇会吧。俺三叔可在洛阳禁军当过军佐,又在西羌立过战功。有三叔,俺放心。” 周澈微微思忖,说道:“既然如此,另一队的队率不如就由阿强来做。……,你们以为如何?” “阿强”这个名字一出来,在场诸人神色各异。 几个里长的表情还算正常,周仓也没啥意外的样子。裴元绍的眉头挑了挑,但也没说什么。严伟、邢刚的反应最大,邢刚羡慕地看了看韦强,严伟涨红了脸,第一反应是扭脸往堆积在院中的米粮上看去。 里长们都说:“澈君知人善用。阿强精明能干,定能将队带好。” “阿强,你可愿意?” 韦强不扭捏,他是个爽快的性子,当即作揖说道:“澈君放心,俺必尽心竭力。” 前、后两队编好,“队率”选定,这一“屯”就初具雏形了。一直站在院门口没有说话的南凌,领着高佳波、高凯平等人走了过来,问道:“澈君,我们呢?” 他们不是本亭人,又都骑马,显然没办法和里民们编在一块儿。此时听其发问,周澈含笑答道:“诸位皆勇士,又都骑马,我打算将你们自为一队。……,南君,你手搏第一,若是乐意的话,还想请你当个教头,教教里民技击之术,可以么?” 南凌听出了其中的优待,心道:“这位澈君是个会做人的。”他们都是乡里轻侠,天不服地不怕的,要不是看姜枫的面子,要不是因为姜父,怎可能投到周澈的手下?如果周澈真把他们当成普通里民一样对待,难免会被私下里骂一声:不知好歹。 他爽朗地应道:“只要澈君不嫌咱手段低浅,乐意效劳!” …… 一屯,两队,外加一个骑兵小队。 忙了大半天,虽有种种的不满意,但总体来说,周澈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他的目光从对面的里民身上扫过,又看了看高佳波、高凯平等人,再瞧瞧周仓、裴元绍、韦强诸人,满足地想道:“来亭中不到半月,办成了两件半的大事。一件善待姜父,拉近了与姜枫等游侠少年的关系;二件拉起了队伍,虽名号是为‘备寇’,但只要善加操练,施以恩德,日后未尝不会成为我的臂助。还有半件,与亭中诸人都处得不错,以后办起事儿来当会顺手很多。” 在路上闹了这么久,来往行人尽皆侧目,不但有好事的聚集不远处津津有味的观瞧,还引来了许多附近里中的孩童、妇女,吵闹得不行。 周澈瞧了瞧天色,见日头已从中天西落,是下午时分了。 他说道:“今天便到这里吧。明天开始正式操练。” 安文里的里长楞了下,说道:“明天?” “怎么?有何不妥?” “……,去年的时候,仓君按县里的公文是五日一练。” 五天一操练肯定不行,不过周澈自有计划,不需要现在就摊牌。他笑道:“今天只是点名编队,不能算是训练。明天上午,算是正式开始。” 这么说也有道理,几个里长没了意见。纵还有不同意的,在铁明的带头附和下也不好反对了。周澈见他们都同意了,说道:“诸位里长不要走,难得大家齐聚,便由我做个东,请诸位在舍中吃顿酒饭。……,我先去和里民们说句话。”拉了周仓、裴元绍、韦强,走到对面。 里民们站了半晌,早不耐烦了,很多人索性坐了下去。从邻近的里中来的孩童们在他们中间钻来钻去,性子开朗的里民时不时捉弄他们一下,引来旁观者的一阵大笑。 安文里中有一人,可能捉弄得过火了,惹恼了一个孩子。那孩子从怀里拿出弹弓,拈了个土丸,对准他的屁股狠狠射出,疼得他哎呀一声,嘴里骂着,伸手去捉。那孩子灵活,三两下跑出人群,跑到远处,吐了吐舌头,叫道:“郑大郎,天生丑,走到蒿里鬼不收!” 包括围观的行人、妇女,众人大笑不止。 那人羞恼成怒,迈步去追。裴元绍刚好走到他身前,伸手拉住,咳嗽了声,说道:“你不小的人了,怎么与孩童一般见识?快点归‘什’,澈君有话要说!”那人悻悻归队。 见周澈过来,坐着的里民们,其中谨慎的站起来,也有大大咧咧不以为意的。什长、伍长们,有机灵的催他们起身,不机灵的一声不吭。 周澈暗蹙眉头,表面上若无其事,微笑说道:“诸位,我适才与你们的里长商定,将你们分别编成两队。坪南、泰坪、安文三里编为前队;余下三里编为后队。由本亭的求盗裴君出任前队队率,由阿强出任后队队率。” 韦强为人玲珑八面,虽只是个亭卒,但在亭中人缘不错,听到将由他任“队率”,里民们没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和他交好的那些人,如郑季宪、卫伯文等,更是高兴。郑季宪将手指放入嘴中,打了个唿哨,叫道:“阿强!……,以后是不是就该你叫韦队率了?” 韦强冲着里民们长揖到底,直起身,笑嘻嘻地说道:“还得请诸位多给面子。” 和他交好的那些人乱纷纷地叫道:“放心!谁的面子不给,也得给你阿强。……,下回再赌钱时,你高抬些手就是了!” 要不说韦强机灵呢?与诸人应答了几句,不肯抢了周澈的风头,拱手说道:“多承诸位的情了!待得闲暇,必请饮酒。……,澈君还有话要说,大家且请安静。” 待诸人静下来,周澈笑道:“也没别的什么可说了。今天算是编了队伍,操练从明天开始。不要求你们来得太早,辰时到便可。……,你们走前,记好今天站的位置,不要忘了。” “明天?” “明天?” 里民们交头接耳。几个里长上前,大声说道:“澈君不是说了么?今儿只是编了队伍,不算操练!你们吵嚷甚么?明儿上午,辰时,记得都到!谁敢不来,明年县中的徭役,给你们加翻一倍!”里长管着本里的徭役等事,这是个杀手锏。里民们的议论平息下来。 “行了,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南凌、高家兄弟等人也向周澈告辞。 南凌说道:“既然今日事毕,澈君等下又还要请诸里的里长吃酒,俺们就不多留了。” 周澈拉了南凌的手,走到边儿上,歉意地说道:“此番里中‘备寇’,多亏诸里的里长协作才能顺利成事。较之去年,不但人多了,还多了几十石的米粮。如此厚意,我不能不表示一下感谢,所以就不多留你们了。……,你们明天来么?” 对里民,周澈和善归和善,但用的是命令口吻,而南凌这些人类似客卿,他也没指望他们每次训练都能来,因而有此一问。 南凌答道:“蒙澈君不弃,肯收纳吾等。吾等自当效犬马劳,明日定来!”游侠们讲究的就是“轻生死、重然诺”,说出的话一定要做到。他们的前辈季布被当时人赞为“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南凌他们既然主动要求参与,当然会善始善终。 “那等到明晚,我专宴请诸君!” 南凌等人自诩豪侠,不会把一顿酒放在眼里,也没推辞。 他们和同样等着没走的铁哲、铁溯等本亭的姜枫朋党一起去了舍中,给姜父行过礼、问过安后,告别离去。 他们走时,先前散去的里民们磨蹭,走得慢,还没有走远。 铁哲等自呼朋唤友、招呼相识,成群结队地归回本里。南凌诸人则骑上马,呼喝疾驰,从散乱的里民中间直奔而过。路上的里民、行人们纷纷躲让。周澈站在亭院门口,望着他们这队人远去,心道:“此辈虽有胆色、有勇力,但桀骜不驯,想要彻底地引为己用,怕是不易。” 借助姜枫威望,他暂得了南凌、佳波、凯平等人之用,但要想彻底收为手下,还需展现一二手段。他想道:“自来舍中,小心翼翼至今,总算熟悉了地方的情况,又以备寇之名召集到了近百丁壮,千里之行已开始於足下。黄巾乱将起,日后成龙、还是成虫,就看此番的操练成果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操练开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若将召人备寇比作行路之始,那么降伏诸里的里长,使得他们能够积极配合、不扯后腿便是始行之初步了。 该如何折服?不外乎恩威并立、软硬两手,这也是为何周澈今天特别留下诸里里长吃酒的原因。诸里的里长接受了他的邀请,都留了下来。 六个里长加上亭舍诸人,十几个,只庆锋一人不足置办酒席,严伟、邢刚也上了手。 这会儿下午,离傍晚还有段时间,院子里太阳晒着,不冷不热,暖和和的很舒服。周澈亲自动手,从屋内拿出了宽大的席子,铺陈在院中的公示栏下边,请诸位里长坐下。庆锋先烧开了水,端出来,请他们饮用,以示礼节。 周澈开口说道:“亭部无酒,诸位暂请稍坐,我去买些来,以备晚上饮用。” 十几个人,酒不能少。宴请诸位里长不是周澈临时的决定,昨天就决定了的,按说酒应该早就买好,但昨天邻近几个亭都没有集市,今天胡乡亭有个“集”,所以放到今儿个去买。 几个里长都道:“怎敢劳烦澈君亲去!” 周澈起身,笑道:“你们来我亭舍,我便是地主。尽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请你们稍等,我去去就来。”放到今儿去买,还能表现一下姿态,让里长们亲眼看着他亲自去买,摆足了“礼贤下士”的样子。 他叫周仓、裴元绍先陪着诸人说话,叫来韦强,两人牵马出舍,往南边而去。 …… 一路上催马疾驰,紧赶慢赶,总算在集市关闭前赶到了胡乡亭市。 周澈出钱,沽了两瓮好酒,见有卖萝卜和莲藕的,分别买了点。萝卜刚刚上市,清脆甘甜,正是好吃的时候。莲藕也是刚上市不久,都是时令鲜蔬。 买好了酒、菜,两人马不停蹄又赶回亭舍。来往道上,两次路过了文家的庄子,周澈看也没看一眼。回到舍中,庆锋、严伟、邢刚已将饭菜做好,诸人等得都急了。 周澈把萝卜、莲藕交给庆锋,教整治好了端上,又向诸人告个罪,将做好的饭取出一份,放在食案上,亲自捧去后院,侍奉姜父先吃。待到姜父吃完,拉了姜俏一块儿出来,这才开始与诸人宴饮。 几个里长见他这般作态,迟钝的不解其意,聪明的若有所思。 坪北里的里长铁明吃一堑、长一智,学了乖,忙不迭起身,给姜俏让座。因六个里中只有他们里和安文里额外出的有米粮,故此他两人的座位在诸里长之上。姜俏谦谦君子,怎肯受他让座?百般推辞。最后还是周澈发话,拉了姜俏与自家并坐一处。铁明这才还身回席。 周澈向诸人介绍,说道:“俊杰家在胡乡亭,你们可能不认识他。俊杰曾从我族父读书,说来不是外人,今亦住在舍中。”在姜俏的手背上拍了两拍,又把他的手握住,对诸人笑道,“我二人虽非同姓,义气相接,俊杰实如我弟。”接着一一给姜俏介绍诸里的里长。 时人的“握手”与后世类似,然而意义完全不同,后世握手表示礼节、客套,当世却若非亲近之人,便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若出现一方自认为关系已经足够亲近、而另一方却不给握手的情况时,就像起舞不相属一样,也会造成负面的影响,乃至反目成仇。 此时,周澈当众握住姜俏的手,又说:“俊杰实如我弟”。刚才没反应过来的人,再愚钝的也反应过来了。 姜枫的威名乡人尽知,他们本来只知道姜父被扣押在了亭舍,却大多不知周澈已和姜枫搭上了线,最多耳闻过“姜枫夜围亭舍”,也是将信将疑。在今之“备寇”操练的前夜,周澈突然做出此样举动,和姜俏亲密无间,是何用意? 联系到白天时,南凌、高家昆仲等人的主动前来投效,无论是与周澈见过多次的铁明、何举等人,还是与周澈初次见面的昌文里、藤溪里里长,再面对周澈时,神色间都少了一点放松,多了一点拘束。 周澈注意到了他们神色的变化,依旧笑吟吟的,握住姜俏的手与诸人说话,内里却苦笑一声,心中想道:“之前说文家主人是井底之蛙,我转过身,就来了一出狐假虎威。” 他毕竟来亭中日浅,根基不足。“备寇”这样的大事全要依靠诸里里长的配合。就像下午里民解散的时候,要是没有里长们的配合,恐怕当他说出“明天继续操练”这几个字时,底下立刻就要炸锅。狐假虎威也是万不得已。 他自嘲地想道:“便算狐狸想假借虎威,也要有老虎肯借才行。不管怎么说,能与姜家亲近总是我辛苦得来的成果。眼下没有办法,不得不先‘礼贤下士’,再借姜枫这只本地猛虎的威风,软硬兼施,只希望能尽快改变局面!……,乱世将临,终不能只靠别人,只有自己拥有了足够的实力,才是有了保命立足的最大把握。” …… 当夜饮酒直到宵禁。好在诸人都是本亭人,倒也不会因此回不了家。几个里长俱皆喝得大醉,周澈与周仓、裴元绍、韦强等分头将他们送回本里。 回来后,裴元绍新任了队率,不瞌睡,韦强也不困,干脆诸人又坐在一处说话。 韦强问周澈:“澈君,明天第一次操练,不知有何计划?是学练搏击?还是刀剑、射术?”他是队率之一,明天头次操练,不能不问问周澈是何章程。 不用他问,周澈也打算说的,他的操练计划非要诸人配合不可。 “去年是如何操练的?” 裴元绍答道:“往年都是先练手搏,再学刀剑,最后射术。” 周澈笑道:“今年我打算改变一下,明天准备如此如此。裴君、阿强,要多多倚仗你们了。” 裴元绍、韦强听他说完,先是一愣,继而大喜。裴元绍说道:“澈君的操练之法与去年截然不同,料来乡中里民必定喜欢!莫说五日一操,按照此法,便是每日一操,怕他们也都踊跃愿意。” 他这句奉承话正说到周澈的心窝上,周澈心道:“我之本意就是想用此法调动里民的积极性,渐渐改五日一次操练为三日或两日一次!”微笑道,“里民们会不会喜欢,你我说了不算,且等明日,自有分晓。” 次日上午,前庄里的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与本亭诸里的里民们络绎来到。 周澈给他们规定的是辰时集合,南凌等人来的很早,辰时未到就来了,但里民们有很多迟到的。里长们昨天来过了,今天没有来。 周澈耐心等待,等所有的人都到齐,按昨天的队列排好后,简短地说了句:“今天,咱们操练第一天。”示意韦强近前,说道,“仓君前几天回家,带来了件物事,在我屋中,你去拿来。” “是何物事?” “俊杰知道的。你自管去就是了。” 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大。里民们本来或窃窃私语,或伸懒腰、打哈欠,多数心不在焉的,此时听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对话,顿时来了兴致,视线都集中了过来,看着韦强回入舍中,又等着他从舍中出来。很快,韦强从亭舍中出来了,手在身后背着,大声向周澈禀报:“启禀澈君,东西拿来了!” “那走吧。” 里民们伸头探脑的,想看看韦强拿的什么东西,但韦强藏得很好,谁也看不到。郑季宪忍不住问道:“澈君,你让阿强去拿的什么?” “等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亭舍中放的有米粮,而且也不能没有人值班。裴元绍、韦强是队率,必须要去,庆锋也有用的上他的地方,也要去,便留下了严伟、邢刚和周仓看门。 因为里民们都是步行,所以周澈也没有骑马。他命令前队先走,后队压阵。 裴元绍是前队的队率,吆喝着本队的各个什长,催促他们快点带队前行。绝大部分的里民们都没有从军的经历,被各“什”的什长赶着,后边的撵前边,前边的撞后边,跟一群被赶的鸭子似的,又像被丢入锅中的饺子似的,走了没多远,便彻底散开了队伍,乱成了一团麻。 后队的表现也差不多。 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骑在马上,走在其后,看着这些里民的表现,相顾大笑。 最后边是周澈和庆锋。 庆锋推了辆小车,车上放的是烧开的水,还有一袭席子,下边不知盖的什么,把席子顶得挺高的。他笑着对周澈说道:“去年会操,仓君教里民只练刀剑、手搏、射术,却不似澈君妙法。昨夜听澈君说完,俺就觉得今年操练的成果必远胜去年!” 周澈望着前头散乱不堪的队伍,暗暗苦笑,心道:“元福也不容易啊,怪不得说不来操练。乡人不知行伍森严,又非正规军队,不能以军法部勒,我用此法操练也是无奈之举。” 他越看前头的队伍,越觉得不顺眼,干脆不再去看,又想道:“我之此法,最多能吸引到里民的兴趣,调动起他们的积极性。这只是第一步。希望能快点完成,好进入下一步。” 调动积极性是第一步,第二步是正式操练。 …… 一百多人闹哄哄的,顺着官道南行。他们都带着兵器,虽然队伍惨不忍睹,但却吓住了好几个对面过来的路人。也许用不了多久,“横路亭民乱于道路”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县了。对此,周澈也没办法。反正十月备寇是惯例,百姓们喜欢怎么传、就怎么传吧。 里民们都是本地人,熟悉道路,不用人领也知道路该怎么走。快到文家庄子的时候,从官道上拐了下来。没有走文家庄前的那条路,而是上了一条较窄的田路。他们都是农家人,知道粮食金贵,在官道上时乱哄哄的,怎么走的都有,下了田间都规矩起来,一个挨一个,一“什”挨一“什”,都规规矩矩地走在田路上,没有下到地中的。 周澈在官道上看见这一幕,心中一动,想道:“日后操练,这一点倒是可以利用。” 他见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驱马径行,似乎是不耐等待里民们先过,想要从田间穿行,忙赶上两步,叫住了他们,笑道:“诸君,昨天你们走的早,忘了件事和你们说。” 南凌等人勒住马,跳下来,问道:“请问何事?” “今天的操练不以技击为主。里民们没有经过行伍,对‘备寇’这件事也不是太积极,所以我打算以游戏先行,先把他们的兴趣调动起来,……。”周澈把昨天夜里对裴元绍、韦强、庆锋等人说过的话,又对他们说了一遍。 南凌等人听了,都道:“澈君妙计。” 南凌平时对世事、杂闻多有留心,较之佳波、凯平诸人,他的见闻要广博一些,又补充说道:“乡人谨钝,正该以此法教之。我听说军中便常用澈君此法来操练正卒、卫士、戍卒,其中含有兵法之道。以此教之,必有功效。澈君不愧是做过禁军军佐的。” 汉承秦制,法定男子役期两年。头一年,在本地服役,接受军事训练,负责维护本地治安,由郡太守直接统领,称为“正卒”。按照兵种,又分为材官、轻车、骑士、楼船卒四类。材官即步卒,轻车是车卒,骑士是骑兵,楼船是水兵。服役完一年后,可以先行归田,等以后再应征,也可以接着服役。第二年服役,就不在本地了,或者调入都城宿卫,称为“卫士”,或者调去边疆戍卫,称为“戍卒”。 光武中兴以后,连续五次罢省郡国兵,本意是加强中央,削弱敌方,以成“居重驭轻”之势,但却间接地破坏了男子服役二年的征兵制度,从此渐由征兵制变为募兵制。 既由“征兵”变为“募兵”,寻常的乡野中人只要不曾应募参军的,大多便不太懂正卒、卫士、戍卒这些特定的名词。南凌能随口道来,引得周澈颇为惊奇,更惊奇的是,他居然还知道“此法含兵法之道”,实在更是出人意料。 他们说话的空儿,里民们已尽数上了田路,走得远了。 周澈笑道:“知我者,南君也。”扯回话题,望向前边,说道,“前队已快到操练地点了。时间不早,咱们也下路罢!” 因有他在近前,南凌、佳波、凯平等人不肯再骑马了。周澈也不勉强,领头先走,下了地后,略站了一站,指着两边的麦田,笑道:“诸君亦出身农家,当知耕作不易。走的时候千万小心,不要让马踏坏了青苗。” 南凌、佳波、凯平等人都道:“诺。” …… 沿着田间小路可以走到一片丘陵地带。 麦田本是与小路并行,到了这个位置向两边斜出,绕过丘陵和后头的林木,重又与小路齐行。也就是说,这块丘陵和林木正处在麦田的包围中。文家的庄园便在东边不太远的地方,立在丘陵中能看到他家的望楼中有人影闪动。 里民们在小路上走时很规矩,下了小路来到丘陵间,又乱了起来。东一堆,西一堆。裴元绍、韦强费了老大的劲儿,才重将他们组织起来,马马虎虎站成了两队。 虽然慢、虽然乱,但有一点还算不错,至少里民们仍记得自己在本“什”中的位置。每“队”排成横行的五列,每列一“什”,什长也还记得都站在了本什的最右边。 来的小路难走,周澈搭了把手,帮庆锋把小车推过来,停靠一侧。南凌、佳波、凯平等人牵马随在他的身后。裴元绍、韦强小跑过来,大声说道:“禀告澈君,本队的人都齐了!” “好。你们先归队。” …… 面对里民们,周澈五味杂陈。 回想初来乍到时的惶恐,再回想决意乱世保命,来任职亭中,面对亭舍诸人和陌生环境时的压力。 再回想刚来任职便碰上姜枫杀人,通过对姜枫了解的增多,从而抓住机会、做出了借机拉拢本地轻侠的决定;再回想尽心尽力、善待姜父,终得姜枫、姜俏的认可;再回想为“备寇”付出的种种努力。而现如今,终于召集到了眼前的这百余里民,他百感交集。 虽然说这些里民只是普通老百姓,不是军人,而且因他们不知乱世将临,还不能立刻以军法约束,但总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他心中想道:“我也不求多,总共有近百人受到召集而来,只要能将其中一半、哪怕三分之一变成自家班底,用之如臂使指,我也就暂且心满意足了。” 凡有大志者,必能忍人所不能忍,如韩信之甘受胯下辱。凡有大志者,必能隐其所想,喜怒不形於色,如刘邦任韩信为“真王”。 周澈不敢说有大志,但至少他“有所图”,所以在隐忍、喜怒不形於色这方面,到目前为止还算做得不错。对面的里民们虽然队伍不整,糟乱纷杂,但他依然能保持冷静的态度,耐心等他们安静下来,笑道:“诸位刚才不是想知道我让韦队率拿了什么?” 里民们早好奇不得了了,乱糟糟地应道:“是啊!想知道。” “亭部,你让阿强拿得什么呀?” “阿强,你刚拿的东西呢?快拿出来!” “对,对,快点拿出来!让俺们看看是什么。” 韦强带队出发前,把拿的东西藏到了庆锋的车上,得了周澈的许可,他笑嘻嘻地跑过去,从席子下边取出一物,举过头顶。 众人定睛看去,有“咦”的,有“啊”的,有恍然大悟的,有楞了一愣的,有马上转眼去看周澈的,有摸脑袋不知道拿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的。 也有反应快的,大声叫出了那物事的名字:“原来是鞠!是蹴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青龙岁星 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五千字大章奉上,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就在周澈开始准备用寓教于乐的办法---蹴鞠来调动部民操练的积极性的时候,在豫州沛国谯县的一座庄园里,一个英武少年--曹操也在开始苦恼“备寇”之事。 说起这阿瞒还得从庞德公的天机布局说起,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雷霆雨露俱是恩泽。”二十年前庞德公他若要匡扶汉帝刘氏一脉,便非要于青龙岁星的宫宿所主地域,寻觅一位足与青龙岁星的气运抗衡的能人异士不可。 这是在逆天而行啊。 庞德公一路东行,数日后便抵达谯郡地域。他眼前忽地一亮,只见于平川之上,突现一座雄伟山峰,自东向北蜿蜒。山体青翠,有如一条盘于起伏的青色巨龙。他向当地人打探,原来这座山峰便叫“青龙山”,是沛国谯郡地域最著名的名胜之地。但当地人此时尚仅知此山为风景胜地,对其内在的无穷奥秘,却毫无所知,亦毫无所察。 但落在庞德公的眼中,却有如久渴之人,忽遇清甜甘泉,心神不由为之一振,长途跋涉的疲困,亦忽地跑到九霄云外。 庞德公毫不迟疑,便向青龙山上纵跃而上。他的功力已达化境境界,雄伟而并不险峻的青龙山,自然丝毫不能令他为难。 仅花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庞德公便已呼地跃上青龙山的顶峰。他放眼向四周望去,不由叹道:“不料沛国谯郡平川,竟隐伏如此一座奇峰大龙脉!若将其真龙潜伏之地点出,得获之人,其子孙血脉为王为贵,将指日可待也!” 但见青龙峰屹立于青龙山岭之中,前后左右皆有山峰耸立,左如青龙,右如白虎;前竖如屏,后立如幛;正西面处,有九道河川蜿蜒奔流而来,左有东沙河、仓河;正中有涡河、惠济河;右有茨河、颍河,绕山而过,犹如九尾白龙盘游而至,十分奇特玄妙。 庞德公喃喃地道:“好气势,左有青龙右有白虎,好地脉,前有屏、后有障……更有九河回环,天造地设,当真千年难得一见的王者大龙脉也……哎哟不好……”他忽然惊叫一声。 原来庞德公被眼前的“惊天大龙脉”景象迷住,忘了他此刻正站于尺高的草丛中,因此右腿不知被甚么东西咬了一口,登时痛澈心脾。 他连忙一跃而起,跳至一块石上,俯身一看,只见右腿脚跟处,已红肿一片,一道形如小蛇的黑气,正向腿上蜿蜒爬行,他深知此乃毒性向上蔓延之象,只要侵入心脏,便必死无疑,于是连忙向腿部上面疾点一指,封住向上伸延的穴脉。他再一跃而起,打算尽快掠下山去,寻郎中救治。 不料他忽感一阵昏眩,内力似已尽失,根本跃不起来,反而一跤摔跌于大石上面。放眼四望,山林遍野,山风呼啸,但却难见一个人影。庞德公心中不由大骇,仰天长叹道:“天意!天意!莫非当真天亡汉室刘氏一脉么?难道天下三分之势当真不可逆转吗?” 此时,天已近晚,四野凄清,寒风在密林中呼啸。庞德公渐而已感心智迷糊,眼前景物一片朦胧。他深知此乃剧毒侵犯之象,只要毒入心肺,那便神仙难救。朦胧中他但见有一樵夫模样的汉子,正向他这面疾奔而来,庞德公正欲张口呼救,不料却连些微音响也发不出来。 朦胧间,庞德公但见那樵夫已奔近身前,更俯身仔细察看。然后樵夫竟毫不犹豫,张嘴贴着他的伤肿处,连连吸吮,恍惚中见樵夫连吐几口黑血,接而樵夫又摸出一粒丹药,咀嚼一会,连同唾沫涂于庞德公伤肿的地方。 庞德公心中又感又佩,他万料不到,一位山野樵夫,竟有如此仁义心胸,舍命救他,这比那等满腹经纶的学问之士,遇事先要讨较自己的利益安危,显见又强多了! 又过了一会,庞德公但感一股清凉之势,沿伤员处向上伸延渐入血脉,心胸一阵凉快,他的神智便完全恢复了。他试运真气,但感十分畅顺,内力亦已尽复,他不禁十分高兴,一跃而起,向那樵夫深深一揖道:“这位兄台,救命之恩不敢言谢,但请话于吾,汝可有甚心愿?吾必助汝达成!” 那樵夫是一位年已五十许的汉子,脸上满布沧桑岁月的印痕,但筋骨却十分健壮。他一听,便憨憨的笑道:“这位老丈,客气甚么?其实俺所以救你,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俺自己的目的啊!” 庞德公奇道:“何目的?” 樵夫道:“老丈知么?此地独出一种奇毒之物,叫赤练蛇,其色赤,长如练,其毒甚烈,若中其毒,所行不过七步,便必毒发身亡,因此又称为‘七步蛇’,歹毒无比,闻者心惊!我因生活所破,以此山砍柴为生,不得不冒此凶险。半年前幸遇一位采药老人,山上跌断了腿,是我把他背下山去。他为了答谢我,便赠我一把药丸,说此药丸乃‘七步蛇’的克星,若被它咬伤,将此药丸嚼碎,清除黑血,然后涂于伤口,便必定可以起死回生!我得此药丸已久,可惜一直未有机会试验其效,今日终于碰着老人家你受此奇毒蛇伤,我的药丸终可试验其效,又果然证实乃赤蛇毒的克星,是我这人于山中谋生的起死回生仙丹妙药!因此啊,我救老人家你,岂非一半是为了我自己的目的么?” 庞德公见樵夫如此憨直,绝不以恩人自居,更无欲无求,对他的品格不由更为感佩。庞德公莞尔一笑道:“虽然如此,但老夫的生命,到底是你所救,你有不求报的道理,我亦有必图报的理由啊!”庞德公一顿,目注樵夫一眼,忽然微笑道:“嗯,这位大哥,若我所料不差,你必年已五十,却膝下犹虚,并无子嗣血脉遗下,此必乃你的一大憾事,是吗?” 那樵夫一听,先是一阵目瞪口呆,接而如见鬼魅似的霍地跳后一步,喃喃地道:“老丈,你……你怎知道?你是仙神,还是鬼怪?” 庞德公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弟,你的命宫山林位,有青气直犯天中、辅角、太阴、少阳、准头、子嗣,亦即预兆你从廿五娶妻,直至五十,尚缺子嗣,此乃青煞之气直犯子嗣宫之兆应也。尚幸你五十命宫廷尉之下,忽现淡紫,乃主你巧遇贵人,当助你化解此一厄运。” 那樵夫先是一阵沉默,似惊疑不定,过了一会,才下了狠心似的咬牙道:“不错,不错!所判一切千真万确!啊,对啦,老丈你莫非便是那位大贵人了?” 庞德公微笑道:“我也不知是否那位贵人,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你的解困心愿,我倒十分乐意为你玉成,或许这便叫缘分吧!” 那樵夫一听,又连忙向庞德公拜道:“小弟叫夏侯海,这里先行谢过老哥哥的大恩大德啦!但未请教老哥哥高姓大名?为甚竟能如此厉害,仅凭一面之缘,便可以窥透小弟几十年的隐衷?” 庞德公甚喜这樵夫的憨直忠厚,便坦然的含笑道:“原来是夏侯老弟,实不相瞒,我即荆州鹿门山庞德公是也,因事抵此山巅,遇此凶厄,几乎生命不保,幸而碰着夏侯老弟,又刚好配备此灵丹妙药,令我得保生命……哎,不然我的乾坤大计便要落空了!” 樵夫──夏侯海不等庞德公说完,便忽然以手附额,失声叫道:“万幸!万幸!不料我夏侯海误打误撞,竟有幸遇到一位绝世高人!”他说着,又连忙向庞德公再拜了一拜,喜形于色的道:“庞先生的高名,小弟早就听闻啦!都说荆州鹿门山的庞德公,乃如见首不见尾、神龙一般的人物,他洞天彻地,神通广大,若有幸遇上他,便天大的人生苦境难题也可迎刃化解!庞先生呵庞先生,民间之人,江湖侠客均称你为绝世的一代隐士高人呢!”夏侯海心神激荡,话也多了,竟滔滔不绝,说个不休。 庞德公淡淡的一笑道:“夏侯老弟不必客气,我怎敢自夸‘高人’?我不过是冀求天下太平,苍生莫受战火蹂躏罢了!”庞德公一顿,又决然的道:“夏侯老弟,走吧!” 夏侯海一怔道:“庞先生,上哪儿去?” 庞德公欣然的道:“夏侯老弟,自然是上你家祖坟,实地勘察,才好作勘点迁坟的工夫。” 夏侯海见庞德公言诺必行,不由十分惊喜,连声道:“是,是,多谢庞先生如此美意相助!但我夏侯家自爹爹起已一贫如洗,根本无力请人堪舆,更休提甚么风光大葬,只是草草在山中寻个坑洞,填土封埋罢了,未知这是否算是祖坟呢?” 庞德公微笑道:“但凡埋祖宗遗骸之地,均称为祖宗坟墓,夏侯老弟便领我上那山洞墓穴去吧!” 夏侯海一听,心中惊喜参半,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祖宗坟地的所在,竟可以令他断子绝孙的厄运改转!但这是他数十年来最大的心愿,眼看有一线机会,他又如何会经易放弃?因此他再不敢犹豫,向庞德公连声道:“是,是,是,那便请庞先生跟我走一遭崎岖山路啦!” 夏侯海说罢,连忙领先而行,走了几步,却又折转身来,对随行跟着的庞德公道:“庞先生伤员刚愈,只怕难走如此崎岖山路,我夏侯海别的没有,但力气却足,不如由我背负先生走好了!” 庞德公近一甲子的修为,内外功均已臻化境的境界,山路崎岖又怎会看在眼内?他呵呵笑道:“放心,放心,夏侯老弟只管使出力气,在前面引路,你能走多快,我便可跟多远。” 夏侯海一听,不由老大不服,心道:我平生砍柴为生,久走山路,背负百斤柴薪,亦可健步如飞,你庞先生虽然甚有学问,但论凭力气走山路,又怎可与我这樵夫相提并论?他心中不服气,脚下不由便加快加速,他筋骨强壮,久走山路,果然如一头山豹,健步如飞,一路向山的西面奔去。 他走了一大段路,后面再也闻不到庞德公的气息及脚步,他恐怕他到底年纪已老,自己这般逞强,岂不难为了他?于是连忙顿住脚步,缓缓的向前移动,好等庞德公跟上。不料依然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夏侯海不由吃一惊,以为庞德公在后面不支跌倒,连忙转身,欲去救助。不料后面的长长山径,竟人迹全无,庞德公也不知到何处去了。 夏侯海不由一阵发呆,接而又狠狠的顿足道:“哎!都怪我逞强好胜,动起比脚力的蠢念头……如今可把一位绝世高人走失了。” 夏侯海正在自怨自艾,忽地一缕尖音钻入他的耳际:“夏侯老弟只管向前奔走,我正紧随于你身后,顺便替你夏侯家勘点一座上佳龙脉地也。” 夏侯海不由吓了一跳,他四处张望,方圆十里,竟瞧不见庞德公的身影,显然他是在十里之外发话的了。夏侯海不由一阵发呆,喃喃的失声道:“老天,十里之外发声,竟如此清晰,犹如对面说话,遥隔十里,竟窥透我的一举一动,犹如近在咫尺,巨细无遗……天,这到底是甚神通法术?” 夏侯海以砍柴为生,根本未涉武学之道,自然并不知道,庞德公此刻施展的,正是道家正宗的玄门内功心法,只要修炼到家,便可“千里传音”,以及“百里辨物”,相隔千里,自然可以清晰见闻,巨细无遗。 向西再奔行了二十里,夏侯海终于抵达一个洞穴前面。这是一个位于山脚的天然洞穴,洞口仅宽约三尺,放入祖宗遗骸,再把洞口封住,便成了埋葬祖宗之地,果然十分方便省力。封洞口的石板上面,已布满了青苔,显然夏侯家的祖宗遗骸,葬入此洞已有一段很长的日子,洞口外面就连标志祖宗名号的墓碑也没竖,若非夏侯海自己亲临,天下间便再无人知道,这山洞原来是一座天然墓地。而且四周就连一丝拜祭用的香烛残留物也没有,显然夏侯海自把祖宗遗骸葬入洞穴后,便从来没有前来祭祖,他绝非虔诚的“孝子贤孙”。 夏侯海此时怔怔的站在洞口石板前面,心中又惊又奇,暗道:我已依那庞德公的吩咐,抵达祖宗埋骨之地,但为甚他仍不现身呢?他心中焦急,不由喃喃的自怨自艾道:“夏侯家的列祖列宗啊,可莫怪你的儿孙把你等草草埋于此,委实是无力为你等风光大葬,若然如此便注定夏侯一脉断子绝孙,那也非你等子孙之错,委实是为势所迫啊!” “嘿,夏侯老弟为甚如此叹息,你就算在此嗟叹一生,只怕也无济于事呢!”忽地,刚才那一缕尖音,又在夏侯海的耳际响起。 夏侯海转身一看,庞德公已忽然在他身后不到三尺之地出现了。夏侯海心中一阵骇然,他不由喃喃的反问道:“为甚么?庞先生,难道身为夏侯一脉的祖宗,亦不欲自家子孙有血脉承继香火吗?” 庞德公闻言不由呵呵一笑,道:“山脚洞穴,乃阴寒之地,上面更有千重石压。你把祖宗骨骸葬于其中,祖宗灵气长年累月,受无尽煞气侵害,更如负千钧重担,世人受此折磨,尚且生命难保,你祖宗先灵受此残酷磨折,夏侯一脉,又岂能不夭折中断呢?” 夏侯海大骇道:“原来祖宗葬地,竟有如斯学问,难怪我夏侯海自把祖宗骨骸葬入此洞后,便终日心绪不宁。虽可勉强度日,但绝无余粮,只有干一日活,才有一日活命口粮,数十年来便如此度过的,至于子孙血脉,更想也休想,而且就算有子孙诞生,亦恐怕无力负担呢!这数十年来,我夫妻二人,便如负千钧重压,愁愁惨惨,苦不堪言也,庞先生,为甚竟有如斯折磨报应呢?” 庞德公微叹口气,道:“祖宗先人受此千钧重压,阴寒折磨,如负千斤重担,子孙后人又怎会安宁快乐呢?夏侯老弟如此草葬先人,虽为势所迫,但招来的磨劫,却也无法躲避。” 夏侯海不由脸色大变,骇然道:“庞先生,这……这如何是好?” 庞德公微笑道:“夏侯老弟放心,你目下命宫运位已届廷尉,当主你有晚年奇福之缘,我恰好于此时遇上,亦早已替你夏侯家觅到一处移葬祖宗的吉壤也。” 夏侯海一听,又喜又惊,忙道:“多谢庞先生助我夏侯一脉,但我委实家无余粮,怎有能力如富户人家般风光大葬呢?只怕白费了庞先生的一番心血啊!” 庞德公道:“夏侯老弟,你的境况我岂不知?世间有等富户,为祖宗风光大葬,大摆排场,以为如此必可荫庇子孙,但他们并不知根基,运命根基不如宏厚地方,因此墓穴之地的吉凶,比外表的排场重要多了,我亦并未打算要你风光大葬你的祖宗遗骸,你只要依我吩咐,诚心诚意办妥一切移葬事宜,足可令你夏侯一脉运命由凶转吉了。” 夏侯海一听,这才转忧为喜道:“是,是,一切但凭庞先生吩咐便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青龙岁星 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五千字大章再次奉上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庞德公也毫不犹豫,当下即吩咐夏侯海,挖开洞口的石板,把洞穴中的祖宗骨骸,小心收拾,装入一个骨塔之中,然后又助他背着骨塔,辗转折回原路,攀上东面三十里的盘龙山峰。 在盘龙山峰的北面,庞德公原来已用石块摆了一个大“品”字,他再仔细审查一番,决然的对夏侯海道:“夏侯老弟,可于‘品’字的正中挖穴七尺,然后放入令祖宗骨骸,再封土成坟。” 夏侯海依言在“品”字的正中下锄挖土,他力气充盈,不大一会,便挖出一个七尺方圆的坑穴。他把祖宗骨骸盛载的骨塔,放入坑穴,再填土封固,外面再堆土封牢,一座土墓便大致成形了,但尚差了一样最重要的标记,便是土墓的墓碑。 此时只见庞德公已拾来一块长约三尺的石板,倏地插入土墓正北面。然后他忽地默运真气,力贯于中指,猛地向石板上面划去。不大一会,夏侯海但见石板上碎末纷飞掉落,一行刻字竟然清晰的现出来了。刻的是“谯郡夏侯列祖列宗之墓”等十个大字。 夏侯海瞧着,不由又一阵吐舌,心道:这般以指代刀锯啊,只怕当今之世便绝无第二人了,但此刻他已无暇惊叹,连忙问庞德公道:“庞先生,这……这便是世人所称的祖宗风水墓地吗?却未知有甚好处?” 庞德公不答,沉声道:“快,夏侯老弟快叩拜祖宗先灵!” 夏侯海一听,不敢怠慢,连忙收摄心神,依言跪于坟前,虔诚的叩拜起来。奇怪的是,庞德公并没喝令叩拜完毕,因此夏侯海便只好一直叩拜下去,虽叩得昏天黑地,也不敢中途停止。 庞德公此时却绝不轻松,因为他深知夏侯祖宗已得据“盘龙地脉”,祖宗灵气已复,必与其子孙后人有所感应,因此不敢懈怠,在夏侯海叩拜时,凝神贯注夏侯氏这座外形古的土墓。 就在夏侯海叩到第十个响头时,土墓前竖立的墓碑上面的刻字,在“夏侯”两字上,石粉忽然纷纷而落,“夏侯”两字渐变模糊,接而竟隐约变形,合而为一,变成一个十分奇怪的刻字,似“曹”非“曹”,似“夏侯”非“夏侯”,十分奇特,亦十分怪异。 庞德公心中不由一动,似已领悟了甚么,但并没说出,继续凝注墓碑上的动静。他默不作声。并无停止的表示,夏侯海也就只好一直叩拜下去。 忽地,土墓正中,冒出丝丝紫气,淡淡的,正在凝聚,渐而浓烈起来,竟化作一朵紫色烟云,同墓碑这面冉冉飘来。说也奇怪,这朵烟云似长了眼睛,长长的墓碑那处也不停留,竟稳稳的黏于那似“夏侯”非“夏侯”,似“曹”非“曹”的刻痕上面,久久凝聚,并不散去,直到夏侯海叩拜至四十八次时,这朵紫色烟云,才淡化而失。 庞德公心中一跳,皱了皱眉,似乎连他亦有甚么疑难未能参透。他忽然对夏侯海道:“夏侯老弟,且起来吧,不必再叩拜下去了。” 夏侯海骨碌碌的跳了起来。也顾不得叩拜得昏天黑地、头昏眼花,急道:“庞先生,这如何了?” 庞德公含笑道:“也没甚么,但可确证,你夏侯一脉的祖宗元气,已与龙脉龙气相汇,遂成威力强大的祖宗龙灵之气,更已与你自身一脉相承,很快你便可验证此龙脉坟地的威力了。” 夏侯海惊奇道:“庞先生,是这样吗?但为甚祖墓一片死寂,毫无异样呢?” 庞德公伸手一指墓碑道:“夏侯老弟,你且看墓碑上有甚不同了?” 夏侯海依言向墓碑一瞧,但见墓碑上的刻字:“夏侯”二字上竟变得十分模糊,连成一个古怪的刻字,也不知那是甚么。他不由一阵惊骇,失声道:“不好了,庞先生,墓碑上的‘夏侯’两字竟然似失未失,十分模糊,那岂非暗示夏侯一脉,快将灰飞烟灭吗?这却如何是好?” 庞德公不由呵呵一笑,道:“不然,墓碑上的异变,乃喻示你夏侯家必将因‘改姓而贵’,此事必于十年之后发生,你一切好自为之了。” 庞德公忽地戛然而止,不再说下去。他心中疑惑不已,暗道:按墓碑异变所兆,这夏侯家必出一位奇贵之人,但为甚又发生改姓之事呢?而且那“紫色烟云”,黏于“夏侯”变形字上。当夏侯海叩拜到第四十八次时,便淡而化之,这又暗兆甚么呢?庞德公虽然精于寻龙之术,但到底非仙神一类,因此对这等极长久之后的玄机,一时也难于参透。 他决定不再在此事上纠缠下去,因为他此番下山,是为了要造就匡扶汉室的奇人异士,以期暂保天下太平,苍生免受战祸之苦。他为了达成他这个惊天大计,前面尚有漫长之路,也不知尚需经历多少艰难曲折。 庞德公这般思忖,便决然的对夏侯海道:“夏侯老弟,你祖宗骨骸既已移葬于此,不久将有兆应,其中虽然另有曲折,但无论如何仍是你夏侯一脉的子孙,因此夏侯一脉的香火,亦必定可以延续了。我有要事在身,不能久等于此,就此告辞,一切务请善自珍重。” 庞德公话音未落,夏侯海也来不及再追问甚么,庞德公的身形一晃,谯郡青龙山盘龙峰上,便已失去他的踪影。 夏侯海不由一阵发怔,呆呆的站立祖墓前面,好一会,他才跌足叹道:“这等高人,想必留他不住了……哎,不想他,不想他,且先到市集买粮,家中的老伴,尚等着米粮来下锅啊!” 夏侯海向祖墓拜了拜,便决然的转身下山,出市集购粮填肚子活命去了。夏侯海就算再蠢,也深知只有自己活命下去,才谈得上那子孙血脉的延续啊! 先是他回家不久,约莫是三十日后,他的老伴竟半惊半喜的告知他,她已怀了身孕了,夏侯海年已五十,他的老伴亦年达四十,此时忽怀身孕,当真是件老蚌生珠的大奇事。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果然诞下一位男婴,男婴肥肥白白,十分可爱。夏侯海惊喜之余,他不能不相信,他在龙山上的奇遇果然应验了,他因此替男婴取名为“嵩”。意思是“从高山上得回的孩子”,十分贴合他在龙山上的奇遇。 夏侯海自夏侯嵩降生人世后,依然每日上山砍柴为生。家中添了一张嘴,夏侯海也毫无怨言,每日辛苦一点,多砍几捆柴,多一点生活费,日子也将就的过下去。但直到夏侯嵩十岁时,家境依然如故,因此连夏侯海这十岁的孩子,也得上山相帮砍柴,这才勉强维持一家三日的生活,不过夏侯嵩也因此练得一身力气,十分强壮。 秋分时节,夏侯嵩又帮着爹爹夏侯海挑柴,上市镇卖了换口粮。 一天,当把柴卖光,父子两人正欲往购米粮,此时镇上忽然走来一群鲜衣华服的人,簇拥着当中一位大官模样的老年男子,十分威风。 夏侯嵩孩子眼利,他忽然发觉,路旁的人丛中,正有一位粗眉大汉捏着一柄匕首,目光灼灼注视走近的老年官儿,眼中充满仇恨。夏侯嵩孩子心性,他十分渴望人家打架凑热闹,因此极不想粗眉大汉一下便把老年官儿打倒。 在老年官儿毫无防备,粗眉大汉正悄悄接近,欲一刀刺向老年官儿时,夏侯嵩忽然冲出人丛,他自小久走山路,脚力极佳,竟如练了武功,十分快速,他一下抢到那老年官儿面前,张开小手臂,不知死活地挡住执刀粗眉大汉的去路,大叫道:“喂,这不好玩啊!明刀明枪大杀一场,才有热闹好看……” 就因夏侯嵩这般顽皮一闹,本来毫无戒备的老年官儿,便立刻发觉了粗眉大汉的异动,他往后猛地一退,喝令身边的卫士,把那执刀的粗眉大汉擒住了。老年官儿因此躲过了一场命丧凶厄。 这老年官,原来大有来头,是汉桓帝刘志的大宦官、大红人。他因定策迎立刘志为桓帝,官封费亭侯,他姓曹名腾。曹腾十分喜欢夏侯嵩。当场决定收夏侯嵩为义子,改姓为曹嵩,带回京城养育。又当场封赠了一笔银两,给夏侯海安享晚年岁月。 夏侯海返回家中,老伴见他带回大笔银两,十分惊奇。夏侯海长叹一声道:“你也不必惊奇了,前因早种,我夏侯一脉,果然是十年后‘改姓而贵’啊!”又过了几年,夏侯海夫妇便先后去世了。 夏侯海夫妇去世后的第二年,曹腾亦一病不起,宦官并无子嗣,因此曹腾的“费亭侯”便由十八岁的义子夏侯嵩──曹嵩承继,曹嵩于是一跃而贵为费亭侯。 再过了两年,曹嵩娶妻邹氏,诞生一儿,取名为“曹操”,小名唤“阿瞒”。 曹氏的家乡在沛国谯县(今安徽亳州),令族人颇为自豪的是,在他们族里曾经出现过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汉丞相曹参。曹操本是出生在谯县老家的,但是屈指算来在这里度过的岁月却不多。只因母亲邹氏早丧,曹操兄弟一直跟随父亲在洛阳生活。汉都洛阳无疑是那个时代最繁华的地方,阿瞒也在那里找到了快乐。但如今不同了,他在政变之夜和周澈偷偷帮助太学生何颙。 这种对家族的背叛是不能原谅的,于是阿瞒被遣送回乡,从蜜罐子中捞出来扔进了冰窖里。因为是曹腾的唯一养子,曹嵩这一支的人口很少,基本上家眷又都在洛阳安置,所以谯县的宅院、地产实际上只有一帮老仆人照管。阿瞒年纪还小,就被送到了本家兄弟曹胤的家里。 第一眼瞅见这位素未谋面的本家七叔时,阿瞒就觉得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了。曹胤的年龄不太大,还不到三十岁,是曹嵩一辈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但是他性格拘谨苛刻,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严厉和傲气。特别是那张白净的容长脸,极少有笑模样。 环境改变了,生活也就不一样了。过去在洛阳那种大少爷的态势没有了,短了一帮家奴小厮的萦绕,再不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情都得自己劳烦。可曹胤却还是处处挑他的毛病,连吃顿饭都得挨半天训,什么吃饭时不能说话、不能掉饭粒、不能吃出声来、不能左顾右盼……一动一静、一走一立,都要规规矩矩从头学起。 最要命的就是念书。阿瞒不像弟弟德儿那样敏而好学,他生来最讨厌接触书卷,十二岁了连一卷《论语》都没念下来,每读上两三行就困意大发,上下眼皮发黏。如今却也不敢了,曹胤手里拿着戒尺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只要稍有松懈就会打下来。 “阿瞒,你游手好闲惯了,功课都耽误了。要知道时不我待,现在必须从头开始学起。”曹胤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竹简,“你背着长辈私交罪人,事后又顶撞父亲、叔父,是为大不孝,那我就要你从最基本的《孝经》学起。” 阿瞒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别扭,在他看来何颙不是罪人,遇事讲理不算顶撞,而《孝经》更是小孩子开蒙的书,自己虽然不爱学习,但也早就马马虎虎看过了。 曹胤瞧出他眼里有一丝不屑,把戒尺在阿瞒案前敲了敲,冷森森道:“你自以为读懂《孝经》了?嫌我讲的书浅了是不是?那好,你把书里孔子说的第一句话背给我听听。” 阿瞒傻了眼,低头思索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答道:“夫孝,德之……之本也,教之……之所由……所由生也……” “哼!不对!”曹胤冷笑一声,“才一句话就糊里糊涂背成这样,可见你根本没用心读过书,还有脸耻笑《孝经》肤浅?”说罢他抓起阿瞒的手,抬起戒尺啪啪啪就是三下。任阿瞒在那里龇牙咧嘴,接着讲道:“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这才是孔子说的第一句话。你记住没有?” “哦。”阿瞒搓着手敷衍道。 “那么我问你,孔子所说的至德要道是什么吗?汝知之乎?” “就是孝。”阿瞒脱口而出。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孝经》讲的至德自然是孝道。 曹胤却冷笑一声,摇摇头道:“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孝道就不会顶撞你爹爹,就不会被他打发到这里来。所以你必须好好给我读书,学学什么才是真正的孝。” “不对,你强词夺理!我没有不孝,救人怎么能算错事?” 曹胤没想到侄子会这么嘴硬,竟然会说自己强词夺理,到今天还争辩这件事情,他气哼哼道:“你没错,难道是你爹错了?身为儿子动不动言父之过,本身就是不晓事理。今天的书不要念了,给我跪到一边好好反省去!” 阿瞒瞥了他一眼,知道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起身出门,跪到了院子当中。 而这罚跪偏偏是阿瞒最不在乎的事情。从前在洛阳,只要犯了错误父亲便叫他跪在当院里反省。阿瞒从小惹的大祸小祸足有一箩筐,罚跪也就成了家常便饭,最频繁的时候一天能罚四次,跪下没一会儿的工夫想个法子哄父亲一笑就又起来,没事儿一般继续我行我素。如今曹胤罚他是为了让他用心念书,阿瞒却是抱着竹简跪在那儿装模作样,看似摇头晃脑读得津津有味,其实心思早跑到夜郎国去了。 阿瞒原指望跪一小会儿,寻个机会逗七叔一乐就起来了。可是将近半个时辰了都没有动静,抻着脖子往堂屋里瞅,才发现七叔睡着了,便也松了口气,坐在地上歇着。百无聊赖之际,越坐越困,眼皮一阵阵发黏,索性把书简往边上一扔,歪在墙角阴凉下迷迷糊糊也打了盹。 就在他似睡非睡之时,只感到脑门上一疼。阿瞒一惊,料是七叔动戒尺了,睁眼却见身边无人,一颗小石子兀自在地上打着转。再瞧,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正扒在对面的院墙上朝他吹口哨呢。阿瞒认得,是曹炽的儿子,本家兄弟曹仁。 “嘿!你过来呀!” 阿瞒见他开嚷,忙抹脖子示意他放低声音,蹑手蹑脚蹿到墙根下面,压低声音道:“你别叫,七叔睡着了。” “找你有事儿!快跟我走。”曹仁扒着墙头。 “什么事儿?” “军国大事。”曹仁一脸煞有介事的模样。 “我这儿罚跪呢,离不开。要是跟你出去,又要挨打了,你先回家,一会儿我找你去就是了。” “没工夫跟你废嘴皮子了,快跟我走吧。夏侯家那帮崽子们要抢咱的那块宝地,有道是打架亲兄弟,你也算一个,不去可不行!” “原来是叫我去助拳呀?”阿瞒白了他一眼,“这种事儿想起我来了。我跟他们又不熟,还是不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求教兵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别废话了,快点儿吧!恐怕都已经动手了。”言罢也不由阿瞒分说拉着他的膀子就往墙上拽,“你再不走,我可大声喊了。”阿瞒没办法,不好惊动七叔,只得随他翻过墙,踉踉跄跄跟着他奔跑着去了。 曹仁所说的“宝地”其实就是他家院子西面的一个小土坡,隔一条小河则是夏侯家的田产,开荒太麻烦、房子又盖不下,所以那个土坡实际上是一块两家都不管的荒地。只因为坡上有三棵古槐,孩子们总喜欢攀到树上玩,久而久之也就成了曹家小子们的地盘。可如今,河对岸夏侯家的孩子们却要杀过来了。 阿瞒随着曹仁跑到地方一看,可真热闹:大的十三四,小的七八岁,族里各家各户的孩子全来了,手里还拿着石头、木棍、顶门杠,一个个守着土坡满脸严肃。再往河那边看,夏侯家的兄弟们也都到了,高的高、矮的矮、胖的胖、瘦的瘦。眼瞅着已然是“两阵对圆”,一场“大仗”一触即发了。 夏侯家的孩子以夏侯渊、夏侯廉为首。那夏侯渊虽不过十一岁,却高人一头、乍人一背,从小在外面厮混玩耍,晒得黑黝黝的,在人堆里一站,特别显眼。夏侯廉却是最矮的,莫看年纪小,嘴上可不饶人,在河那边扯着嗓子大呼小叫:“你们说是你家的地,你开口叫那大槐树,看它可会应你?我还说是我们家地呢!反正土坡那一片荒着又没有地契,谁能占到就算谁的。你们曹家小子马上退出去,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河这边的孩子要数曹洪这小子最不省事了。他父亲早丧,原是跟着伯父曹鼎一处生活。曹鼎本性粗疏,对曹洪不加管教,后来又到扬州为官,这小子也就没人管教放了羊。他听夏侯廉这么说,怎肯罢休,开口便骂道:“滚你娘个蛋!小爷我从落草就在这儿玩,有尿都撒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这早已经算是我曹家的啦!你小王八羔子要是有种,过来咱俩单比划,看看谁的胳膊根子粗!”说着还把小拳头一举。他俩这么一嚷,两边的孩子都跟着起哄,到后来就变成隔河对骂了。 阿瞒是主张息事宁人的,听这些乡下孩子满口爹娘祖奶奶的胡喊滥叫,实在觉得不像话。有意请夏侯家的孩子们过来,今后大伙一起玩。可是他才回乡几天,曹家孩子们都以曹仁、曹洪为首,谁肯听他插嘴讲话。两边的孩子越骂越僵,到最后夏侯渊放开嗓门一声断喝:“别废话啦!拌嘴算什么本事?不管是谁家的地,反正我们要了,不服气咱们就动手!” 莫看嚷得厉害,真说到打架曹家孩子们还是不成,多少有点儿怯阵,都不置可否眼望曹仁。曹仁咬牙道:“呸!大丈夫能死阵前不死阵后,宁叫打死不能叫他们吓死。” “对!”曹洪接过话头,“咱们的地方凭什么让给这帮小王八羔子?跟我上!打他娘的!” 这一嗓子可惹了祸,霎时间小河两岸就开了锅,什么杀七个、宰八个、门后戳九十九个的一通乱嚷,哪个叫石头、瓦块、枣木棍,形形色色的“兵刃”举起来就往前冲。有的抡着棒子不问青红只管打,有的专捡平日看着不顺眼的单练,有的窜来窜去找便宜专打太平拳,有的见势不好想退却绊一个跟头。刚开始还有模有样,后来就全滚到了河里,挤挤插插的人堆里有家伙也不管用,全都撒了手,使绊子的使绊子,背口袋的背口袋,用嘴咬的用嘴咬。河里石头本来就滑,这群孩子你揪着我,我拽着他,稀里哗啦翻一倒就是一大片,也顾不得滚了一身泥、呛了几口水,勉强爬起来接着瞎比划。 毕竟曹氏是官宦人家,子弟里有小一半是念书的,自比不了夏侯家是庄户出身,工夫一长就渐渐招架不住了。夏侯家的孩子则越打越来精神,尤其是夏侯渊,横冲直闯挥着小锤子般的拳头,挨上就是一溜跟头。不多时曹家孩子大多被赶上东岸,只剩下曹仁、曹洪几个还在河里翻腾。 最后曹仁见大伙都打散了,只得带着“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上岸来。夏侯廉自鸣得意,第一个蹿到大槐树上:“我们赢啦!以后这块地方是我们夏侯家的啦!曹家小子,以后不准你们再来!” 曹家孩子们扫眉吊眼、垂头丧气、拖泥带水地又聚拢起来,有的额头青肿、有的衣服扯破了、有的滚了一身泥、真有年纪小眼窝浅的一个劲抹眼泪。曹洪还不服不忿的:“你们这帮废物,怎么都不肯卖力气呢?照这样下去,他们这帮小王八羔子还不得跑到咱墙根底下撒尿?这还了得!” “还没出力,我揍倒了俩!” “他们仨人打我一个呀……” “我牙都打活动了。” “我腮帮子都打肿了。” “过了今儿还有明儿呢,咱们走着瞧……” 众孩童歪歪唧唧正抱怨着,却见阿瞒站在一旁捂着嘴乐,衣服干干净净连道褶子都没有。 曹洪憋着一肚子火正没处撒,瞧他如此嘲笑,抢步上前喝问道:“阿瞒你还笑,方才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树后面蹲着呢。”阿瞒笑呵呵道。 “你……”曹洪挥起拳头就要打。曹仁一把就拦住了,他是有心眼的,阿瞒是曹家顶梁柱曹腾的长孙,而且他爹曹嵩是养子,所以这里面有三分客情:“洪儿,不准跟哥哥动手,有能耐跟夏侯渊玩命去,别在这儿窝里斗……阿瞒,叫我怎么说你好呀?论岁数你比我们都大,论见识你比我们都多。虽说咱不是一块儿光屁股长起来的,那你也不能看着兄弟们挨揍呀?哪怕你伸过一拳踢过一腿也不算白了咱们兄弟呀。” “为了一块地,值得这么闹吗?” 曹仁却一脸认真:“一块荒地虽算不了什么,可咱家多少辈的人却是攀在大槐树上玩大的!你爹不也一样吗?这要是叫夏侯家的小子们抢去了,咱还有脸吗?” 阿瞒一怔,他可没想到这小小的玩耍之地还有这么大的意义。 “阿瞒,你要是有种,明儿带着兄弟们把他们臭揍一顿,咱把地盘抢回来!”曹洪又扯开了嗓门。 哪知阿瞒不气不恼晃悠着小脑袋道:“你看那夏侯渊人高马大的,胳膊大腿比我们粗好几圈,能打得过吗?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我是不去做的。” “软骨头,呸!”曹洪狠狠白了他一眼。 阿瞒却笑道:“有力使力,无力咱们使智。你们别着急,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一定想出办法把这块地方再夺回来。”说罢丢下面面相觑的兄弟们,赶忙往家跑。 可是紧赶慢赶还是迟了,曹胤早就醒了,攥着戒尺正溜溜达达在院门口等他呢。夏侯兄弟那顿打他藏了,可眼前七叔这顿打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阿瞒只好腆着脸蹭到曹胤跟前,嘴里故意转移话题:“七叔,您醒了……我瞧您睡着了,应该给您披件衣服的,仁儿来找我,一着急就给忘啦!” “少废话,大热天披的什么衣裳?”说罢抓住阿瞒的手就打。 他每打一下,阿瞒就叫一声,越叫声音越大,最可气的是他还要叫出上下句高矮音:“哎呦……啊……哎哟……啊……哎呦……” “你这是什么毛病呀?不准叫!”曹胤也觉得可笑,不知不觉气已然消了一半,只强板着脸。 “您打得侄儿疼,侄儿能不叫吗?” “疼也不许叫。” “您这么下手就不心疼侄儿吗?您要是把侄儿打坏了,可怎么跟我爹爹交代呀?” “少跟我贫嘴呱舌!”曹胤没滋没味又打了两下,瞧阿瞒嬉皮笑脸的打也不管用,遂将戒尺一扔,“去去去!别在这儿碍我的眼,回屋念书去。” 阿瞒如逢大赦,蹦蹦跳跳便进了院,拿起书简来不过依旧是摆样子,满脑子都是石头、棒子、枣木棍。心不在焉耗到吃饭,糊里糊涂扒拉了几口便到自己房里一躺,寻思着抢回地盘的事儿。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说起来简单,可究竟该怎么办呢? 曹胤看出这小子有心事,若是平日,吃过了晚饭早不知跑到哪里钻沙去了。待闲暇无事来到他榻前:“小鬼,你又想什么呢?” “没什么……”阿瞒翻过身来,他们一干兄弟打架的事情,怎么能跟大人说呢?盘算了一会儿,才低着脑袋问道,“七叔,您懂得怎么打仗吗?” “打仗?”曹胤有些诧异,“我又没上过战场,不过可以读读兵法,《三略》、《六韬》、《司马法》,孙武子的十三篇。” 兵法!阿瞒眼睛一亮,坐了起来:“七叔,您有兵法书吗?” “我书房里有一套孙武子十三篇。” “给我看看吧。”阿瞒憨笑道。 “不给!”曹胤是何等聪慧之人,料他出去半日,这会儿又无缘无故要兵法看,必是有藏着掖着的事儿,冷笑道:“你午后跟曹仁上哪儿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械斗用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没去哪儿,就是玩了一会儿。” “跟人打架了?” 阿瞒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问道:“兵法里面有没有说,如果自己的人打不过人家应该怎么办呢?” 曹胤打定主意,故意卖弄关子:“天时,地利,人和,这些兵法里面都有,用心学就会懂,以弱胜强又岂是难事?” “那您给侄儿看看吧。” “那可不行!兵法这类的书我是从不给别人看的,除非……”曹胤眼珠一转。 “除非什么?” “除非你先把我教你的书学好,我就给你看。” 阿瞒的眼睛都红了:“七叔,您不对!您这是要挟。” “随你怎么说,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曹胤心中窃笑,总算是攥到了阿瞒的小尾巴,装作一本正经道,“你连《论语》都背不熟,哪里有资格看兵法?那可是凶险之书,可导人学好,也可诱人学坏,这么给你看可不行。再说谁知道你学那些东西要干什么,要是就为了打架我可不能给你看。” 阿瞒赶忙换了一张笑脸:“七叔,侄儿从明天起好好念书,您就先给侄儿看看吧。” “想都不要想!”曹胤踱到门口扭头又重复了一遍,“除非你先把我教你的书学好。”说完便走了。 阿瞒知道再求他也没有用,于是灵机一动,躺下来合了眼假寐。他装模作样还时不时发出点儿鼾声,任外面有什么响动也不理,让家里人都以为他睡着了。就这样耗了将近两个时辰。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色大黑、院子里再没有丝毫动静了,他才爬起来寻了一盏油灯,蹑手蹑脚奔了七叔的书房。他想这会儿七叔一定也睡下了,趁着书房没人把孙武子十三篇偷过来看。哪知刚把门推开条缝,瞧屋里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迈腿,就感到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小子,睡醒了?” “七叔,您还没歇着?”阿瞒憨皮赖脸道。 “我歇着好让你来偷书?”曹胤笑嘻嘻道,“你这点儿小把戏岂能瞒我?明白告诉你,孙武子十三篇我已经锁起来了,你不要再惦记了,回去睡觉。” 阿瞒算是死心了,往门槛上一坐,叹了口气:“哎……您何必跟侄儿我这样认真呢。” 曹胤倒背着手乐呵呵道:“我没说兵法不能给你看呀,我说只要你把我教你的书念好,我就让你看,而且我还愿意讲解给你听。”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呀……”阿瞒苦着脸。 曹胤见把他挤对得够瞧了,略一思量又说:“这样吧,只要你用心背书,我每天就给你讲解一段,这样咱们两不耽误。你看如何?”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阿瞒蹦起来,“您说了可不能不算。” “当然说话算数。你先把《论语》的《子罕篇》背下来,我就让你看上一卷。” “行!不过您可得跟侄儿我击掌为誓!” “那有何难?” 啪!啪!啪!漆黑的院子里猛然传出叔侄俩清脆的击掌声,搅了其他人的好梦…… 曹胤这一晚可睡了个好觉,总算是找到让阿瞒用心读书的办法了。他觉得这小子如果用心,三天内定可以把《子罕篇》搞定。哪知第二天太阳还没高升,阿瞒就将他从睡榻上拉起来,一字不差地背了出来! 曹胤着实惊愕不浅,看看他略带惺忪的眼睛:原来这小子半宿不睡强记了下来,不过这也太快了吧! 阿瞒把手一张:“背完了。您把《孙武子》拿来吧。” “你……”曹胤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您可和我击掌为誓了,不能食言啊!” “为了一卷兵法,你竟然如此用心。” 阿瞒摇晃着小脑袋笑道:“那是自然!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 曹胤越发吃惊:这几句话是《子罕篇》里颜渊说的,这小子记性好也就罢了,竟然还可以现学现卖恰当使用。想至此他不禁也随口引了一句《子罕篇》中孔子的原话,揉了揉睡眼道:“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阿瞒已将孙武子十三篇全部浏览了一遍。当然,顺便他也把整部《论语》背得滚瓜烂熟了。曹胤发现这小子同时学两本书,竟然可以并行不悖,着实非同一般,便索性将自己理解的兵法深义统统讲解与他。 终于这一日,阿瞒把竹简往书案上一摔,笑道:“七叔,《孙武子》我算是马马虎虎学完了,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学了不用怎么行?我已经和阿仁、阿洪他们约好了,今天可就要去试试了!” 曹胤虽不甚清楚他学了要对付谁,但大体上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弯下腰看着这个机灵鬼:“你们可不能乱来,究竟为了什么事儿可以告诉我吗?”他毕竟是书生气质,不会强迫一个孩子。 阿瞒摇摇头:“这可不行!这事儿需得瞒着大人。七叔您只管放心,侄儿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情的。” “哦?既然不过分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七叔!”阿瞒眨了眨眼睛,“您小时候有没有瞒着长辈的秘密呢?比如偷着跑出去玩什么的。” “我也是有的。”曹胤尴尬地答复道。 “那我叔爷就不清楚吗?” “这……”曹胤没想到阿瞒会这么问,沉默片刻不禁感叹,“为孩童的有时哄弄长辈,为长辈的又岂能不知?现在自己成了长辈,也当学会被孩童哄弄呀……罢了!你去吧,别惹出祸来就是了。” 阿瞒躬身一揖辞别了叔父。待出了门赶忙招来族里各家的顽童,把自己早已想好的计策一一吩咐下去。众孩童纷纷称妙各去准备,阿瞒却只带了曹仁、曹洪等七个人往大槐树寻衅。 在曹家孩子原本的地盘上,夏侯廉恰带着几个兄弟捉迷藏,玩得正起劲,突然一颗石子砸到他头上。他哎哟了一声,闪目观瞧,就见曹家几个最凶悍的小子走了过来。 “嘿!臭小子,你们是不是该让地方了?”曹洪笑道。 夏侯廉知道单凭自己惹不起,但依旧不肯嘴软:“口气倒是不小,动我一下试试,你敢动我一下,我叫渊儿哥哥把你们全揍趴下,到时候你们就……哎哟!”话还没说完,就被曹洪弹了一下脑壳。 “有本事去叫大个子来呀!告诉你,这地方借你们玩了半个多月,如今我们不想借了。有种去叫夏侯渊他们来,咱们再打一架试试,看我不剥了你们的皮!” “哼!姓曹的,你们等着瞧!”夏侯廉捂着脑袋就走,一旁的曹仁也真对得起他,赶上去一伸腿,又将他绊了个跟头。夏侯廉玩了个嘴啃泥,回头看看诸人,哇地一下子哭出来,揉着眼睛奔过河去,其他的几个孩子见势不妙也溜了。 夏侯廉才八岁,根本打不过曹家的大孩子们,平日里有厉害的兄长护着,自然没人敢惹。今天无缘无故他被曹洪弹了脑壳,又被曹仁绊了个跟头,大的欺负小的,人多欺负人少,怎能不委屈?回到自家的庄园上又哭又喊,挨家挨户的喊人,又特意跑到夏侯渊处添油加醋的述说一遍。那帮小子们平日里一听打架比吃了蜜蜂屎都甜,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凑了二十来个,风风火火杀向了河边。 等到了地方,却见只有阿瞒一个人。夏侯渊早就沉不住气了:“是你小子打了我们阿廉兄弟吗?” 阿瞒指指自己鼻子嚷道:“就是我!” “我瞧你眼生得很,叫什么名字?”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我叫曹操。” “呸!看我们不把你揍扁了!”夏侯渊说着便挥手叫大伙上。 “慢着!”阿瞒摆摆手,“你们这么多人打我一个可不行!大个子,你叫夏侯渊是不是,咱俩一对一见个高下如何?” 夏侯渊见他个子矮小,胳膊也不怎么粗壮,咧着嘴笑道:“行啊!你小子自找苦吃可怨不得我。”说罢拦住众兄弟,一个人趟到河中央。瞧阿瞒缓缓走到自己近前,运足力气刚挥起拳头,却见阿瞒抱着脑袋转身就跑。这一逃可惹得夏侯兄弟哈哈大笑。夏侯渊一阵诧异后也笑起来,笑着笑着,只觉眼前黏糊糊一黑,用手摩挲——原来被阿瞒扔了一脸泥巴。逃了也就罢了,竟然偷施暗算,岂不叫人恼火?夏侯渊气得大叫一声:“浑小子你别跑!”跟着就追过去了。眼瞅着这个曹操逃到了树下,夏侯渊赶上去,还未及动手,只感到两道人影从天而降,一张大渔网已经罩在了身上。 原来阿瞒是故意诱他到树下,早有曹仁、曹洪拿着大网藏在稠密的枝叶间。待夏侯渊赶来,兄弟俩跳下来以大网罩住他,紧接着其他几个藏在树上的孩子也叼着绳子爬下来。夏侯渊虽力气不小,但身在网中手脚伸展不开,四五个对手一拥而上,没费劲就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夏侯元让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夏侯家其他几个兄弟刚才还笑得喘不过气,这会儿眼见突变,赶紧跑过来救人。他们刚踏到河里,就见槐树后面、草丛中间呼呼啦啦窜出一大堆曹家的孩子,未及动手眼前便一片模糊。 原来阿瞒事前有分教,埋伏的兄弟每人攥两把细沙土。专等夏侯家小子冲到河中央,就把沙土扬出去迷他们眼睛。这手真见效,夏侯家的小子们纷纷迷眼,不能再战,慌慌张张站住揉眼。哪知你这边越揉,他那边越撒,什么都看不见,只得弯腰护住头,捞脚下的河水去洗。 这下子可吃大亏啦! 阿瞒早算计好这一点了,待到他们弯下腰,阿瞒大叫一声:“冲啊!”曹家孩子们成群结队往河里涌,抓住他们的发髻使劲往水里按。 夏侯小子们虽厉害,但是眼睛睁不开,就感到脑后一沉,方要呼喊就被摁着喝了一大口水。猛抬脑袋,刚咳嗽出来,紧接着第二口又灌进去了! 眼见得曹家孩子们骑着他们脖子、按着他们脑袋折腾了一阵子,阿瞒也怕闹出事儿来,忙喊道:“我看他们喝得差不多了,松手吧!”曹家孩子们收了手一片欢呼,那些倒霉蛋这才东倒西歪爬到岸边,一个个都被灌得小肚溜圆,伏在地上大口呕吐,再也挥不动拳头了。 曹洪回手弹了一下夏侯渊的脑门,笑道:“大个子,服不服?” 夏侯渊的脸都气紫了,咬牙切齿道:“卑鄙!无耻!小人!混蛋……”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恶劣词语全说了一遍。 阿瞒拍着他的脑门笑道:“兵者,诡道也!孙武子《地形篇》有云‘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你们焉能不败?” “什么鬼不鬼的?打架不准捣鬼!”夏侯渊没念过书,自然不懂他的话。 曹仁、曹洪等人双伸大拇指赞道:“阿瞒,你真了不起!” “阿洪兄弟,我还是不是软骨头了?” “今后哪个敢小觑你,俺第一个不答应!”曹洪拍了拍胸口。 阿瞒则不紧不慢晃悠着小脑袋背着兵法:“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夏侯家的小子们听着!”曹仁叫道,“我们逮到了夏侯渊!只要你们答应把这地方还给我们,我就放了他。要是不还……我们就……我们就……”他们要是不还也没办法,但还是得吓唬吓唬他们。 曹仁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挠挠头想想道,“要是不还,哼!我们可就开膛摘心了!” 他本以为谁都听得出这是大瞎话,可偏偏就有信以为真的!夏侯廉年纪小,刚才叫了一帮哥哥来报仇,他自己可始终站在对岸没动地方。看到众位哥哥都被灌了一肚子水,早傻了眼,又听说要摘渊儿哥哥的心,吓得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抱着脑袋就跑了。 阿瞒本意是要试试计策,觉得闹的差不多了。曹仁等人吃过夏侯渊的亏自然不干,众兄弟绕着动不了身子的夏侯渊又唱又跳,时而弹弹他的脑壳。 夏侯渊憋了一肚子气,可这会儿他连动都动不了,只能咬牙切齿怒视他们。曹家孩子们也是越闹越厉害,也不知哪个淘气包又给他抹了一脸污泥。 “住手!”这时就听一声呐喊,河对面远远跑来一骑白马。马上载着两个人,前面哭得满脸花的正是夏侯廉,后面手拉缰绳的还有一少年。那人年纪大概十三四岁,与阿瞒相仿,白净脸庞,浓眉大眼,稍有些塌鼻梁,身穿的虽是布衣却严谨规矩干干净净,与夏侯家其他那些兄弟们迥然不同。 阿瞒心下正诧异,突然感到身边所有的兄弟全都不说话了,变得寂静无声。回头一看,大家颜色已变一个劲往后退,就连一向谁都不服的曹洪竟然也面露惧意。 “不好,咱们惹祸了!”曹仁皱起了眉头。 “他是谁?” “夏侯家唯一念书的,叫夏侯惇,是夏侯廉那小子的亲哥哥。” “很厉害吗?” “他、他……他杀过人!”不知道是谁结结巴巴道。 阿瞒也吃了一惊,忙问曹仁:“杀人?难道没王法了吗?由得他胡来吗?” “你不知道,这个夏侯惇在县里拜了一个穷酸先生念书。有人出言侮辱他老师,他一气之下竟然将那厮杀了。郡太守爱惜他的忠烈义气,所以没有加罪。他平常都是规规矩矩念书,根本不到这儿来厮混,今天怎么被搬来了?” 阿瞒经曹仁这么一说,惧意大减反生了敬重之情。 眼瞅那夏侯惇虽然年纪大不,马术却精湛了得,载着弟弟疾驰而来,至河边猛一勒缰绳。那大白马嘘溜溜一声长鸣,前蹄扬起六尺来高,摇三摇晃三晃竟不偏不倚定住身形。他未开言仅这一个动作,已把曹家许多兄弟吓退了四五步。那些被赶散的夏侯家的孩子们眼见有恃无恐,三三两两又聚了过来。 任谁都看得出,夏侯惇是挂着火来的,但他毕竟读书明理没有发作,在马上将手一拱道:“诸位同乡高邻,在下有礼了。”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下马,而是夹着马镫,攥着马鞭。很明显,他心存戒备,一言不合他就要纵马过来打人。此一语道出,却见小河两岸鸦雀无声,这等桀骜又庄重的气魄震慑了众孩童,以至竟无人敢应言。 阿瞒自还乡以来头一遭见这等阵仗,心里也有点儿打鼓。但又一琢磨,冤有头债有主事到如今不出头叫人小瞧,又料愿为老师洗耻之人想必不是刁蛮之徒,遂往前走了两步也拱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方才我领着众兄弟们戏耍,多有得罪!还望夏侯兄弟海涵。” 夏侯惇也是一愣,不知曹家小子里何时多了这样一个谈吐不俗的人物,冷笑道:“好说,好说……不知道我那渊儿兄弟哪里得罪了你们,竟然将他捆绑羞辱,听说还扬言开膛摘心?” 阿瞒听这话不对,心知必是夏侯廉添油加醋搬弄是非,料是一言不合准得动手,倒不如实话实说推心置腹。想至此他下了土坡,蹚过小河径直走到了夏侯惇马前。曹家兄弟们先前见阿瞒肯出来承当,皆松了口气;这会儿瞧他以身犯怒,又都捏了把汗。 阿瞒却不露惧色,一五一十讲述事情经过。自半月前夏侯兄弟来争地盘,一直说到自己如何定计捉了夏侯渊,如何制服众人。 哪知夏侯惇听得和颜悦色,到最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果真如此倒也有趣,我这帮兄弟也真该好好教训一顿。亏你想得出这样的办法,佩服!佩服!”说着便下了马,又抱弟弟夏侯廉下来,“刚才我弟弟哭着找我,话也没讲明白,说什么阿渊被绑了,要开膛摘心的,吓了我一跳,这才冒冒失失赶来,曹兄见笑了。” 阿瞒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抹了一把夏侯廉脸上的泪水,笑道:“傻兄弟,开玩笑的话岂能当真?” “还没请教曹兄名讳。”夏侯惇又一拱手。 “我叫曹操。” “曹操?哦……”夏侯惇吃了一惊,“你是我的堂……”话说了一半,想想太过唐突,便把后半截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阿瞒不解。 “没什么……”夏侯惇尴尬地一笑,“我是说这块地方是无主的荒地,何必将你我分得这样明白呢?咱们两家世代为邻,从今以后叫两家的兄弟们在一处玩如何?” “正合我意!”阿瞒一拍手。 于是,小河边顿时响起了欢呼声。刚才还打打闹闹的曹氏、夏侯两家的孩子们,这会儿都挎着胳膊蹦蹦跳跳闹到了一处。茂盛的大槐树下,环绕着愉快的歌声…… 随后的日子里,谯县乡间自比不得洛阳的花花世界,但却使曹操形成了颇为两面化的性格。在家时他是用心习学的好孩子,在曹胤的指导下读遍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而迈出家门他却任侠放荡、声色犬马,渐渐将夏侯兄弟、丁冲、丁斐等一干不拘小节的乡里少年吸引到身边,诸人畅游走马好不快活。 可是打架的那天,就在不远处曹胤伏在田野间望着那里。他还是不放心侄子们,偷偷摸摸跟了过来。方才见阿瞒用计打败夏侯众兄弟,不禁拍手赞叹,暗想:我曹家日后的前途说不定就指望这小子了。后来又见夏侯惇纵马而来,阿瞒与他愉快交谈,心下又是一阵辛酸感慨——该见面的终归躲不过,傻小子你哪里知道,你本应该站在河西边的,这夏侯惇才是你真正的堂弟呢! 那天晚上阿瞒回到家里,曹胤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回来了!先进屋再说。” “见过七叔!”阿瞒执礼道。 “打架打的开心?!手伸出来!”曹胤拍了拍手里的戒尺。 “额....七叔!我知道错了。”阿瞒诺诺道。 “伸出来!前几天刚夸你有上进心,你尾巴就翘起来了!给我背一次《孝经》。你出去打架,你知道叔父多么担心你啊,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和你父亲交代啊。你让长辈担惊受怕就是不孝。上次你在洛阳做得事情差点让曹家灭门,你知不知道?!”曹胤语重心长用戒尺指着曹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叔侄交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叔父!我没错!我恪守忠信,按照约定赴约;我没有不孝,救人怎么能算错事?” 曹胤没想到侄子在洛阳这件事情上会这么固执,到现在还争辩这件事情,他气哼哼道:“你没错,难道是你爹错了?前几天我说过的话你又忘了,今天的晚饭不要吃了,给我到院子好好反省去!” 阿瞒瞥了他一眼,知道再怎么辩解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得起身出门,跪到了院子当中。 阿瞒就这么顶着饿肚咕咕,憋着一肚子的郁闷直挺挺跪在那里,摆弄着肋下的青釭剑:宝剑呀宝剑,全族的人眼睛都瞎了,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心,只有你才明白是非善恶…… “不准乱动!”曹胤断喝一声走到他身前,“把剑摘下来给我!” 阿瞒看都懒得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摘下来!” 阿瞒抬头看看他,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这个刻板的叔叔竟然要夺走他的剑,连最后一点儿安慰都不给他。 “你摘不摘?”曹胤提高了声音。 “不摘!”阿瞒咬紧牙关索性站了起来,“我凭什么听你的……” 还没等他说完,戒尺已经打在了脸上,一条红印子霎时出现在白净的脸上。阿瞒感到的不是疼,而是一阵茫然,就听到曹胤嚷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到头来只会丢人现眼败坏门风。” 凭什么断言我就会败坏门庭?这句话可真触了阿瞒的伤心处。莫看他小小年纪,火气却不逊成人,一伸手把青釭剑拔了出来,不由分说朝着七叔的胸口便刺! 曹胤做梦也想不到,年仅十二岁的族侄竟会对自己兵戎相见,还在侃侃教训着孩子,猛然间青光一闪剑锋迎面而来,他身子一歪慌忙闪过。 阿瞒不饶,又是一剑。曹胤已经是一个踉跄,实在躲不过这第二遭了,匆忙攥住那柄剑身,立时间手被割破,鲜血跟着涌出,伤口疼得一阵阵直跳。但是他不敢松手,牢牢抓住那柄剑,只是喝问道:“大胆!你要干什么?” 阿瞒被这一声断喝唤醒了,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哆哆嗦嗦松开手,把剑鞘一扔,慌里慌张就往外跑。任曹胤在后面扯着嗓子呼唤,他理也不理冲出院门,一猛子跑了下去。 已经顾不得东西南北,他一直这样失魂落魄地跑下去,穿过乡间的小路,扎进无尽的田野,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跑啊跑,玩命地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再也迈不开步子了,才缓缓停了下来。 阿瞒汗流浃背喘着粗气,蹲在那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却是一阵阵茫然。父亲不要他了,如今又刺伤了七叔,还能跑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哪里才是容身之所,谁还能听到自己的倾诉呢? 恍恍惚惚间,阿瞒看到了自家的坟地。 娘! 阿瞒想到了娘亲,只有在梦里才会来安慰他陪伴他的娘亲。他踉踉跄跄跑进坟地,一头扑在邹氏夫人的坟前。 “娘!孩儿来了……我好想您啊娘……爹爹不要孩儿了……所有人都不要孩儿了……您看看我呀……呜呜呜……”这个心高气傲不可一世的曹家小子终于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么凄惨、那么肝肠寸断。 他抱着母亲的坟头,倾诉着自己的痛苦,似乎想要用尽力气把坟头推开。仿佛推开这座冰冷无情的土丘,就能投入母亲的怀抱……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都只是一厢情愿,谁又能听到他的心声呢? 不知不觉间,阴沉沉的乌云渐渐遮掩了烈日,轰隆隆一声炸雷,冰冷的滂沱大雨倾泻下来,无情地打在阿瞒身上。他哭得昏天黑地,累得精疲力竭,就昏昏沉沉趴在坟丘上睡去,被雨水打醒就接着哭。 迷迷糊糊哭一阵睡一阵,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哭到眼泪流干,再也哭不出来了,他才明白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现状,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他无可奈何爬起来,衣襟早已经淋透了,发髻也湿漉漉披散在肩上,浑身上下都是污泥。这就是那位骄纵受宠的曹家少爷,如今脏兮兮湿淋淋就像一条落水狗! “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阿瞒抬起红肿的眼睛,这才发现曹胤正孤零零站在坟圈外面。他脸色苍白,没有穿蓑衣,身上也已经湿透,双手都裹着布,渗出斑斑血迹。阿瞒怵生生望了他一会儿,起身还要跑,却脚底一滑栽倒在地。 曹胤缓缓来到他跟前,却没有再打他,伸过血淋淋的手把他搀扶起来:“傻小子!你真是固执。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从,又敬不违,劳而不怨。’即便你做的都对,他都屈了你,那你低头向你爹认个错又能如何呀?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固执而遭难的呀!你若是当时肯说一句软话,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阿瞒长出了一口气,他总算肯承认自己没有做错了。 “宁死当官的爹,不死叫花子娘。孩儿啊孩儿,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若是无情无知之人,你爹岂肯把你托付于我?你要是肯读书勤学,叔叔我又怎么舍得打你?”曹胤叹了口气,摩挲着阿瞒的头,“以后要听话,好好念书,做出个样儿来给你爹好好瞧瞧!”不知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对阿瞒的父亲流露出一丝不满。 阿瞒见他语音柔和,与半日前判若两人,不禁生出愧疚之意,抓住曹胤裹着伤口的手:“七叔……我错了……您的手没关系吧?” “好厉害的宝剑,恐怕半月之内提不起笔来了。”曹胤无奈地苦笑一声,也不待阿瞒再说什么道歉话,便拉住他的小手,“走!咱们回家去,被雨淋了,让你婶子给咱们煮热汤喝。” 叔侄二人就这样大手牵小手,在雨中蹒跚而去…… ............ 孩子难免一时执拗,不过都是好了伤疤便忘了疼的。 那天过后,阿瞒虽然与七叔在感情上一下子拉近了不少,但是曹胤对侄子的要求却是愈加严格了。天下的孩子皆是贪玩的,更何况他从前放纵惯了的。曹胤自那次事情之后便不忍心再打他了。每当阿瞒将书背得驴唇不对马嘴的时候,曹胤气得把戒尺在空中举起来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比划半天还是下不了手,万般无奈最后只得来一句:“院里罚跪去!” 一天吃完午饭后,曹操问曹胤:“七叔,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您。” “说。” “我有没有亲生的伯父活在世上呢?” 曹胤一怔,仿佛是被锥子扎了一下直起身来,瞪了他一眼:“你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吗?胡说些什么混话!” 曹操本是揣着一肚子的疑问试探曹胤的,却瞧七叔反应如此抵触,索性把话挑明了:“我已经知道爹爹的身世了,夏侯惇的爹爹就是我伯父……没错吧?” 曹胤没有直接回答,把头又低了下去:“唉……这事儿不过是层窗纱,你何必非要把它捅破呢?既然过继到曹家,就是曹家的子孙,弄清楚这些又有何用呢……你还是不要问了,问清楚了心里也是病……” “七叔,不弄明白,这病搁在心里更难受。”曹操抓住他的肩膀,“有件事我思来想去始终不解,放着你们这么多侄子,为什么我爷爷要舍近求远过继乡邻之子呢?” 这件事似乎触到了曹胤的痛处,他脸上泛起一阵羞耻的红晕,面庞抽动了两下,但还是开了口:“自从你认识夏侯惇,我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你如今也大了,即便我不说早晚你也能从别处知道,索性就告诉你吧……” “嗯。” 曹胤叹了口气,隔了半晌才开口:“当年咱们老祖宗曹参随高祖起义,后来继萧何当了丞相,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曹操点点头。 “可是自那之后,族里始终再没有过出人头地的后辈,到了我祖父,也就是你太爷爷那一辈,咱们曹家又因争地吃了场官司,算是彻底没落了,最后还不及夏侯氏那等庄户。 当时你太爷爷最穷,乡里人要是丢头牛都先跑到咱家来搜。咱们曹家族里人就想,要是能再出一个大官,就没人再敢轻视咱了。但是合族上下哪有一个出类拔萃的?文不能提笔、武不能上阵,又和别的官宦人家攀不上关系,凭什么本事当大官? 正赶上那时候中常侍郑众诛杀了窦宪,首开阉人封侯的先例,于是就有人动了送孩子入宫当宦官的心思。族里各家的人口都比较单薄,唯你太爷爷有四个儿子,他们就都来撺掇你太爷爷送一个儿子入宫,要是将来出息了,大家都沾光。 他们刚开始还平心静气地劝,到后来就是拍案瞪眼的威胁了。好好的孩子送进宫当宦官,一辈子不就毁了吗?你太爷爷舍不得,抱着四个儿子哭了两天,但是惹不起咄咄逼人的亲戚们,最后就把最小的儿子,也就是你爷爷送入了皇宫。 刚进宫时,你爷爷不过是孝安皇帝的侍读,哪里有什么荣华富贵?族里人渐渐就忘了你太爷爷为他们做出的牺牲,而你太爷爷抑郁不已,没几年就病死了。” “没想到你太爷爷一死……”曹胤突然睁大了眼睛,眼里一片激愤,“你爷爷的三个哥哥,还有那些逼迫你太爷爷送子入宫的人,他们生生把所有田产都抢分了,连一分一厘都没留啊!他们就把这个在宫里毫无前途的孩子给舍弃了,十余年多没人给他写过一封书信,连他的死活都不管了!” 曹操听到这儿也不由得一阵光火:“天底下还有这等无情无义之事!我爷爷明明为了他们才当宦官的,可是反过来他们还要抢他的田产。他们真是畜……”他想骂畜生,但是话到嘴边又想起他们毕竟是自己的叔爷,甚至还包括七叔家的长辈,怎么好骂出口…… “孝安皇帝早逝,阎氏把持国政,后来孙程又诛杀阎氏。”曹胤接着说,“那时候宫里你杀我、我杀你,昏天地暗,你爷爷无倚无靠饱受屈辱才活下来。直到孝顺皇帝即位稳固,他才渐渐被提拔起来。谁料到,世人的脸皮竟有这么厚!” “又怎么了?” “怎么了?哼!原先那些抛弃你爷爷的人,听说他出人头地又开始不知廉耻跑来巴结他。直到你爷爷因策立大功受封费亭侯、晋位大长秋,所有族人又都聚拢到你爷爷身边了。他们知道,你爷爷受恩丰厚又不可能有子嗣,朝廷允许养子传国,他早晚是要过继一子的。这帮人都巴望着自己的孩子能继承你爷爷的家业……” “我明白了!”曹操恍然大悟,“我爷爷一定是记恨往事,不肯过继族人的孩子,就从夏侯家抱养了我爹爹。” “没错……”曹胤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那时候我爹爹也曾带着我跑到洛阳去钻营过,生生被你爷爷骂了回来。我也是听老人说的,在你爷爷还没出人头地的时候,有一次伴着大宦官离京公干正路过家乡。他想回家看看,但族里人抢了他的田产竟无人肯认他,倒是夏侯惇的爷爷念着幼时的情分款待了他一番。这件事对他的触动很大,所以他宁可将一生家财及恩宠拱手送给夏侯家,也不愿意便宜了族人。说来也巧啊,就是那天有个刺客,被你爹爹发现了,你爷爷后来知道是夏侯家的,就把你爹过继过来了。” 曹操冷笑一声:“换作是我亦当如此。” “你爷爷虽是阉人,但风骨挺硬,为官也还算清正,实不亚于郑众、孙程之流。边韶、张温、虞放,东观名士堂溪典,乃至于‘凉州三明’的张奂,还不都是受他举荐才发迹的?可是轮到自己族人的时候……哼!” “必定是无论贤愚一概不管喽!”曹操这时才明白七叔为什么满腹经纶却始终未能当官了,原来他对祖父多少也抱有不满,“既然如此,那曹炽、曹鼎两位叔父何以入仕为官呢?” 曹胤把手一摆:“臭不可闻!不谈也罢!” “怎么了?” 曹胤气哼哼道:“你那个二叔,他打着你爷爷的名义四处钻营,到处招摇撞骗,郡县里的官员不了解咱家的事情,碍于他老人家的威名哪个敢不管?就这样,没几年他就被举为孝廉了。然后他又拉拢老四,让他也做了官。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已经为官,你爷爷也不好点破这里的门道,可终他老人家一世,族里也没人做到六百石以上的官!” “虽说是族里人无情无义在先,但祖父所作所为也有些过了。”曹操听说二叔曹炽还有这样一段往事,不禁叹息,“因为旧日冤仇累及后代,弄得几位叔父官盐变了私盐,最可叹误了您的前程。” “恨之深痛之切,道理谁都明白,但事到临头难免偏激。没有亲身经历是不会懂的。”曹胤捋了捋胡须,“孟德,七叔我自幼读书深明廉耻,而身处这样的家世,我又怎么能舍了这张脸厚颜无耻也去钻营为官呢?干脆闭门读书,不问世事算了……” 至此,曹操总算把自家的家史弄明白了,虽然曾听到过不少风言风语,却没想到实情比流言所传的更加丑恶不堪! “不问世事你就躲得过悠悠之口吗?”从院门口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叔侄俩的沉思,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揣着手走了进来。他相貌伟岸,身材高大,衣着也十分华贵得体,微有些皱纹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颇具亲和力。 曹操幼时见过,这正是本家四叔曹鼎。也亏他保养有加,这么多年相貌未变,丝毫不见老,与曹胤这个弟弟相比反倒更显年轻。曹操心里再别扭,礼数是不能缺的,赶紧施礼道:“侄儿给四叔问安!您老回来,侄儿没去拜谒,还请您见谅。” 曹鼎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接着对曹胤道:“老七,你好硬的心肠!我辛辛苦苦大老远回来一趟,你也不来看看我。真的不认我这个堂哥了吗?” 曹胤瞅都不瞅他一眼,把头转了过去。 曹鼎咽了口唾沫,接着道:“何必呢?老人家都已经故去了,过去的事儿也就一风吹了,咱们兄弟犯不着赌气。哥哥知道你有风骨有志气,但你还在这里没完没了地自伤自怜,又有什么意思呢?凭你的才学,出来当个一官半职岂不比我强?只要你愿意,我出头去办。什么孝廉、茂才、有道、明经任你挑!论举哪一科你不够资格?咱们曹家如今就要兴旺了,哥哥替你谋个官吧?” “我可不敢奢望!”曹胤挥了挥衣袖,还是不看他。 当着侄子的面,曹鼎有点儿下不来台,却强忍着没有发作:“十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固执。是啊!如今乃是多事之秋,非是你所期望之世。不愿做官也罢了,你日子过得清苦,哥哥多送你些田产,你也不要苦了自……” 他话未讲完,曹胤一拍桌案嚷了起来:“谁要你的脏钱?” 曹鼎毕竟是好心好意来的,岂受得了这般挤对?连曹操都觉得七叔这次闹得没道理。果然,曹鼎忍耐不住咆哮起来:“老七!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哪里得罪你了?凭什么这样发作我?嫌脏?你爱要不要,饿死活该!” “你贪污纳贿搜刮民财,还有脸恬不知耻在这里炫耀?呸!”曹胤转过脸来针锋相对。 “谁贪污纳贿了?谁搜刮民财了?这些财物都是一路上同僚所赠,样样都是人家的情分。我不吝啬拿出来分给大家,还落了一身不是了,岂有此理!” “曹元景,你巧言令色!别跟我假惺惺装好人。” “我真是晕头了,热脸贴冷屁股,跑这儿来舔你这块嚼不烂的硬骨头。呸!” 曹操这会儿真有点儿晕头涨脑了,两个叔父吵得声嘶力竭,根子却是陈年旧事,他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曹鼎悻悻道:“老七,你睁开眼睛瞧瞧,现在是什么样的世道?想干净就能干净得了吗?空讲那套仁义道德有屁用!你就在这儿抱着你那些书待着吧!我有什么都是我的,再也不管你!” “少在这里跟我炫耀,”曹胤咄咄不让,“少给我添晦气,省得将来你倒霉也牵连到我头上!” “你、你……”曹鼎道:“你干净!就你干净!有本事你别姓曹呀!没工夫与你计较,你就关着门在这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昏聩!你快走吧!”曹胤逐客了,“君子绝交不出恶声,你别逼我说难听的。” “呸!假清高!”曹鼎回敬了一句,扭头便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住,回头瞅了一眼曹操,“小子!你随我走,跟着四叔我享富贵,别在这里陪这个老顽固。” “不行!”曹胤站了起来,“孟德不能跟你走。”说罢扯住曹操的衣袖。曹鼎却毫不示弱,拉住他另一只手嚷道:“凭什么不能?他也是我侄子!”这下子可苦了曹操,被两个叔父东拉西扯,实在不知道该听谁的。 过了一会,曹胤好像太激动触发哮喘了,曹操连忙把搀扶曹胤坐下,劝曹鼎少说几句,接着便安抚好曹胤后,就忙着跟出来送四叔。一出门才发现乡里乡亲许多外姓人守在院门口。原来刚才他们老兄弟歇斯底里一阵嚷,又没关大门二门,早把旁人惊动了,都跑到外面伸着脖子看。家丑外扬,曹操见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自己的家事,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生来自我感觉良好的曹操,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卑!而这种家族带来的自卑感,竟从此根深蒂固,生生困扰了他一辈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蹴鞠之效 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内心感到自卑的时候,周澈的“蹴鞠操练”可是如火如荼。 蹴鞠传说为黄帝所作:“蹴鞠,传言黄帝所作(刘向《别录》)”。战国帛书有黄帝杀死蚩尤以后,“充其胃以鞠,使人执之,,并令作蹴鞠之戏,以练武士,命士卒射之,多中者赏。”的记载。上古的事情难以考证,但至少在战国时,蹴鞠就非常流行了。苏秦曾说齐国都城临淄的百姓以“赌博、蹴鞠”为乐。 入汉以来,人们对蹴鞠的喜爱依然不变。 上至天子、下至黔首,好之者极多。“里有俗,党有场,康庄逐驰,穷巷蹋鞠”,还出现了被称为“鞠客”的专业球员,投身贵族门下,为他们献技表演。乃至有因为蹴鞠而丧命的,前汉时,有一个叫项处的人,身体不好,医生嘱咐他不要“为劳力事”,但他充耳不闻,依然蹴鞠如故,结果因此呕血而亡,可见蹴鞠的受欢迎程度。 当世蹴鞠分为三类。一类是表演性质的“蹴鞠舞”,表演者随着音乐,以踢“鞠”为舞,技巧高明的还能同时击鼓、奏乐。其次称为“白打”,一个球门,或两人对踢、或两队比试。这两类都是以技巧为主。第三类便是正式的比赛了。 正式的比赛中,有球场、有球门、有规则、有裁判,两队上阵,以将球踢入球门多者为胜。相比前两类,此类比赛的对抗性非常激烈,不单单激烈,甚至可以说是凶狠,在身体接触的时候允许使用摔跤的技巧。一场比赛下来,球员们被摔个七荤八素、头破血流都是常事。 也因此,本朝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把前汉人所写的《蹴鞠二十五篇》列入了“军事伎巧类”。而在事实上,也正如南凌所言,“蹴鞠”的确是军中用来训练士卒的一种手段。 通过蹴鞠,一来可以锻炼士卒的体魄;二来通过激烈的身体对抗,可以激发出士卒的勇悍、不服输精神;三来两方对战,又能培养士卒的团队精神;四来因有裁判、有规则,又可以使士卒养成服从命令的习惯。令下则勇往直前,令禁则伏首贴耳。 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蹴鞠并有鼓舞士气的作用,前汉冠军侯霍去病出征塞外,孤军深入,远离主力,有粮草断绝的危险,他便建起球门,“穿域蹋鞠”,带着士卒们玩儿起了蹴鞠。 …… 蹴鞠的球场称为“鞠城”。 周澈记得在洛阳北军记得军城中便有一座“鞠城”,周澈虽不善此技,但他之前的部下中多有爱好者。闲暇无事时,若有比赛,他有时也会去观看。一球若进,全场欢呼;一方若负,捶胸顿足。为争一球,不惜头破血流;为得一胜,轻伤而不退。这种狂热的气氛、激烈的对抗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所以,在琢磨该用何种办法操练里民时,他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蹴鞠”。并且,根据他来亭中后的观察,横路亭的住民对蹴鞠也是很爱好的。他就曾在安文里见过有人在巷中踢球,便连那无赖“武柏”,在他家的院中也见到了一个“鞠”。 里民有基础,蹴鞠又能当成训练的手段,两全其美,何乐不为呢?如果上来就练队列、操技击,里民们就算不反对,但肯定也会兴趣缺缺。与其如此,不如投其所好。 韦强拿出“鞠”后,里民们惊喜骚动的样子一一落入他的眼中,他心中陡然一松,想道:“此事成了!”示意裴元绍、韦强命里民安静,笑道,“不错,就是‘鞠’。” 有胆大的里民问道:“亭部,你拿个‘鞠’出来作甚?” “如今农闲,天也不冷不热,正是蹴鞠的好时节。我拿个‘鞠’出来,当然是为了蹴鞠了!” “蹴鞠?不是操练么?” 周澈一笑,说道:“蹴鞠就是操练!” 里民们闻言大喜,都是精神一振,议论纷纷,不管是喜欢蹴鞠的抑或对蹴鞠没啥兴趣的,都说道:“早知操练便是蹴鞠,今儿该早来!” 喜欢蹴鞠的埋怨迟到的那些人:“都怪你们!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马上就快晌午了!再分队、再立场地,能踢多大会儿?” 不喜欢蹴鞠的也埋怨那些迟到的人:“就不能早点来?你们要能早点来,就能早点儿看上比赛了。……,上次看蹴鞠还是寒食的时候,一晃眼,小半年过去了。” 里民们都迫不及待地央求周澈:“官长,既然蹴鞠就是操练,那便快点开始!” 又有人说道:“蹴鞠要有鞠城,这丘陵之间,地方虽不大,但上场的人少点也足够用了。只是,鞠门呢?” 周澈命令庆锋掀开了车上的席子,露出下边的物事,是六块木板。每块木板的下边都有一个半月形的缺口,这缺口便是球门。六块木板,六个球门。 周澈请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帮忙,在丘陵间选了块平地,把球门放在两端,一边三个。放好后,又发动里民将地上的小石头、土块之类拣干净。平地上有洼陷的地方,从别处取土,将之填平。人多好办事,没用多长时间,地面就变得平整、干净起来。 周澈在平地的四周划了直线,形成一个长方形。长方形的框架内就是赛场,也即“鞠城”。他又在中间划了一道直线,把整个“鞠城”平分为两半,参加比赛的队伍各占一方。 按照规则,“鞠城”的样式是模拟天圆地方,比拟阴阳,所以“鞠”是圆形的,而“鞠城”是方形的。 又按照规矩,球门和上场的球员是“法月相衡,二六相当”。“法月相衡”说的是球门,即:效法一年十二个月,立十二个球门,一边六个。“二六相当”说的是球员,即:二六对阵,十二人也。每队十二个人,两队二十四人,刚好和二十四节气一致。 此外,设立的有裁判和副手,按照比赛的规则严格执法,不因为亲疏远近而徇私舞弊,即所谓“建长立平,其例有常。不以亲疏,不有阿私”。 场地划好,球门摆好。 裴元绍、韦强招呼诸“什”的什长重新把里民们集合起来。 周澈登上一个小土山,面对他们大声说道:“咱们场地小,所以立不了十二个球门,只能立六个。球门少了,上场的人也要减少,每队六个人。你们说行么?” 不管是喜欢蹴鞠的、还是只喜欢看热闹的,都起哄答道:“行!行!” 虽说“蹴鞠”很简单,上场就能踢,但毕竟还是需要组织的。比如人手、比如场地、比如裁判,就按周澈这种打了折扣、缩了水的场地、人手来说,也需要六个球门、十二个队员,两个裁判。寻常的百姓若是没人挑头,蹴一场鞠也是难之又难。就像方才那人说的:上次看蹴鞠,还是在几个月前寒食时看的。——寒食蹴鞠,是个不成文的风俗。 所以,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球门少几个就少几个,队员少几个也没问题,只要能踢,有热闹看就行。 “场地有了、球门有了,队员还没有。……,咱们既然名为操练,那么在挑选队员组队上就不要按‘本里’组队,而是按咱们编好的前队、后队组队。你们说行么?” “行,怎么都行!” “想上场的现在就去找你们本队的队率。人选定下、队伍组成后,比赛便就开始!” 里民们起哄的时候很积极,轮到报名上场的时候却都害臊起来。 有的说:“佳波,你总自吹多会蹴鞠,赶紧报名去!”有的说:“凯平,你昨天在巷子里乱踢鞠,亭部今儿开了鞠城,你怎还不快去找队率报名?” 一百多人,有熟的、有不熟的,又当着周澈的面,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第一个出来报名。等了好一会儿,只有铁哲、铁溯和郑季宪出来报名。 周澈心知,铁氏兄弟必是看在姜枫的面子上,所以给他捧个场,而郑季宪想必是给他面子。他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以示谢意。 又等了一会儿,里民们只互相推攘,却再没出来报名的了。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站在周澈的后边,嗤笑出声。南凌自告奋勇地问道:“澈君,我等可以报名么?”他们既不属前队,也不属后队。 周澈问道:“你们够人手自家组成一队么?” 南凌、高佳波、高凯平诸人相对而笑,高佳波说道:“澈君,别说六个人,十二个人俺也能给你找来!”点着人头数,“一、二、三、……,俺们现在就有八个人,人人都会!” “好!你们也组成一队!” 周澈转而大声对里民们说道:“南君诸位愿自组一队与尔等比试。现已有大铁君三人报名,你们再出来三个人,凑成一队便可以开始了!……,只蹴鞠,没彩头,未免少点味道。安文、坪北二里为此次操练捐献了几十石米粮。这点米粮会全部用在奖励操练认真上,获胜的一队,每人五斗米粮!”旋即低声对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说道,“五斗米粮非为诸君所设,而是为鼓舞里民士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蹴鞠之效 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有了“五斗米粮”的刺激,里民们积极起来。一个抢一个地上前报名。 周澈说只再有三个人就够了,看着刚才一个不肯、这会儿蜂拥而上的里民,裴元绍很为难,与韦强商议:“怎么办?要不问下澈君?”韦强答道:“些许小事,何必劳烦澈君?只管登记就是,又不是只赛这一场。” 片刻间,前队、后队各有十几个人报名,因为都听见周澈说了名额还差三个,互不谦让,都说自己踢得好。 裴元绍又为难起来,不知该选定谁人。 铁哲、铁溯上前说道:“裴君,上场踢球,不是踢得好就行了。一队间需有彼此配合,不熟悉的上场再多也赢不了。……,以我等之见,不如尽用我们里的人,彼此熟悉,互相了解,总要强过临时凑成的队伍。” 裴元绍以为有理,问韦强:“阿强,你觉得呢?” 铁哲、铁溯是坪北里的,昨天被编入了后队,归韦强管辖。韦强说道:“正该如此。”他见聚在自己身边的十几个前队报名者闻言不乐,因笑道:“舍中聚粮数十石,都是为操练准备的。今日之赛,胜者一人五斗,所费不过三石。你们急什么?留着精力等下次比赛不是更好?” “下次比赛?” “还有比赛么?” 韦强答道:“澈君拿‘鞠’、制‘门’,当然不会只举行一场赛事。” “下次比赛还有赏赐么?” “只要米粮不尽,必定赏赐不绝。” 众人听了,这才改颜欢笑,说道:“既如此,悉从君便!都听阿强你的安排!” 韦强几句话,轻巧巧化解了麻烦,消去了余人的不满。裴元绍遂得以按照铁哲的意见,尽从坪北里中选人,由铁明亲自挑选,选了四人,组队上场。 而另一边,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早组成了队伍,将兵器、坐骑交给不上场的人看管,扎紧了衣服,尽数短打装扮,活动开了身体,在场中等候多时了。 此时场上的两队,一边是以南凌为首的胡乡亭轻侠,一边是以铁哲、铁溯为首的坪北里里民。主裁判是周澈,因为裴元绍不擅蹴鞠,所以副裁判选了韦强。 比赛一开始就很激烈。 通过“手势令”,确定了由南凌一方先发球。 中线发球后,佳波带球疾奔,坪北里的一人横向拦截。 佳波不避不让,等那人奔到身前时,身形微转,把球向左边拨去。南凌跟上,接住了球,继续前驰;同时佳波斜着肩膀,猛地向拦截那人身上撞去。 那人躲避不及,被他撞中胸口,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好不容易稳住脚步。佳波趋步奔行,急绕到他的身后,左手按他的臂膀向右压,右脚探出往左边绊,两边使力。那人终於保持不住平衡,“砰”的一声,摔倒在地,砸起一片尘土。 佳波用的是标准的角抵技巧,而且两人的接触又是发生在争球的时候,所以这不是犯规。 观看比赛的里民,有的围在场地周边,有的爬到小土山上,看见此情,有欢喜大叫的,有懊恼大呼的。 蹴鞠、角抵都是老百姓喜欢的游戏。前汉孝武皇帝於元封三年在长安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角抵表演,“三百里皆观”,可见其受欢迎的程度。并且,角抵和蹴鞠一样,都在天子招待外国使者的宴席上出现过。天子让外国使者观看蹴01鞠、角抵,目的当然只有一个:耀武扬威。 蹴鞠本就激烈,又糅合了角抵的技巧,周澈站在土山上看着场中情形,回想起了前世的足球比赛和橄榄球比赛。此时的蹴鞠,就好像是两者的结合体,而激烈、凶狠的程度尤且胜之。 南凌从佳波处接到球,半点不停顿,直扑对面的球门。 铁哲、铁溯两兄弟也是姜枫的朋党,与南凌的关系不错,对他的蹴鞠水平非常熟悉,早就盯上他了,一左一右,分别从两边包抄。 他们接近南凌的时候,佳波刚刚把拦截那人摔倒,赶不过去、救不了场,不过还有高凯平等人。 凯平年纪不大,尚未加冠,不足二十,也就十八九岁,相貌清清秀秀的,平时话也不多,看似像个羞涩少年,但这会儿在场上却像变了个人似的,飞奔疾走如电掣。从南凌带球起,他就跟在后边作为扈卫,见铁家兄弟逼迫过来,毫不犹豫,迎上了铁哲。 铁哲也很了解他,知道他外表的清秀都是骗人的,实际悍然无比,不欲与他正面冲突,先用技巧把他甩掉,疾跑猛停、中途转向,连来了两次,凯平却如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铁哲没办法,眼见铁溯也被对方的另一人缠住,而己方的队员或在远处、或也被拦截,根本已无人能再防守南凌,总不能眼看这南凌进球,他只得改而与凯平正面放对。两人都没用花哨,硬碰硬,就像是个两个铁拳相撞,场外诸人只听得“嘭”的一声,凯平被撞出三四步去。 裴元绍带头,诸人又一片喝彩之声:“彩!”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铁哲撞开了高凯平,自家也踉跄后退,差点摔倒。他稳住身形,转看南凌,南凌已带球奔到了球门外,只差十来步远了。他发力疾奔,却终功亏一篑,在离南凌两步远的地方,眼睁睁他将球轻巧勾起,踢入门内。 为防止球滚远,不方便捡取,球门是由两层木板构建成的。前边的木板开球门,门挨着地;后边的木板不开门。这样,球进入门内后,撞上后边的木板,不会滚走。正规的球门还有顶,造得好像个小屋子似的。场上的这几个球门是亭中诸人昨晚临时做的,没有那么讲究。上边没有顶,只有两块木板相连而已。 周澈举起手,大声说道:“南队下一城,得一球!” 场外众人鼓噪欢叫。场上的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顾盼骄傲,坪北里的诸人则垂头丧气。韦强奔上场中,把球捡回来,交给铁溯,叫道:“现在由坪北里开鞠。都各归本域,各归本域!” 两队各回己方主场,铁溯开球。 铁哲鼓舞士气,说道:“才丢一城,算得甚么!方才这一局,只不过是暖暖脚罢了!无论是蹴鞠还是别的,咱们坪北里什么时候输过?只要这场能赢,俺们兄弟该得的米粮都分给你们!”指着对面,大声说道,“高二,刚才没撞倒你,不算数。咱们这局再来!你敢应么?” 高凯平怎会认输?他巴不得再与铁溯比个高下,应道:“为何不敢?就怕你腿软,不是对手!”他们虽是朋党,但赌场之上无父子,蹴鞠也一样,性子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爽快了再说!他二人一问一答,不但带动起了坪北里的士气,更激发起了南凌等人的斗志。 这第二局,比第一局更要激烈。 才开球没多久,双方已各有两人摔倒在地。场上尘土飞扬,场外如痴如狂。对抗得越激烈,观看的众人越兴奋。尤其那些会蹴鞠的,时而摩拳,时而顿足,见到一个好球,高声喝彩,见到一个坏球,恨不争气,只后悔刚才没有积极报名,没能得到上场的机会。 周澈一面观看场中比赛,一面注意里民们的表现,见他们此等模样,嘴角露出笑容,心道:“借蹴鞠调动里民积极性的打算已经成了!” 突然间众人齐声欢呼,如同雷动。 他转眼往场上看去,却是铁哲与高凯平又撞在了一处,果然如他们刚才的对答,这一次还是半点的华花俏没有,依然硬把式,纯粹的身体撞击,吃亏的依然是高凯平。这一回,铁哲大概准备充足,撞击的力量更大,高凯平抵挡不住,仰摔地上。 高佳波见兄弟吃亏,怎肯容忍? 恰好坪北里一人将球送到了铁哲的脚下,铁哲带球奔行,欲入对方门中。高佳波腿快,斜插上来,当面拦截。那“鞠”是用皮革作成,内以毛发充实,弹性不是太好,大多数的时间只能在地上滚动,除非技巧高明的,能用它玩儿出些花活儿。铁哲的技巧不算高明,所以在带球时只是老老实实地踢动。高佳波横插上来,身子倾斜,一个铲踢,从他脚下将球抢走。 铁哲正往前冲,刹身不住,等他停下身来,高佳波已带着球重返坪北里的场域中。 坪北里这边吸取了上次失利的教训,时刻都留有一人守在己方门前,见高佳波奔来,急往前救。铁溯离后场不远,也忙甩掉对方盯梢的,撤回域中,与留守那人前后夹击,将球夺回。 高佳波擅长角抵,虽处劣势,虽然把球丢了,但在争夺的过程中,却用了个巧手,又将坪北里留守的那人摔倒在地,算是扳回点面子。铁哲带球,在己方两人的配合下,勇闯对方球门。 相比第一局的开门进球,因为双方都打起了精神,这一局明显陷入了胶着。 场上十二个人便捷若飞、驰逐追赶,足球的控制权连连易手,时而被攻入南凌他们那一队的域中,时而被攻入坪北里这一队的域中。场外的里民们看得如痴如醉,欢呼大叫不断。 足球来回易手四五次后,重落入高佳波脚下。 他将球传给南凌后,指挥余下的诸人前、后、左、右散开护卫,保护着南凌再度杀入对方域中。铁哲、铁溯率众阻截,奈何高佳波擅角抵,而南凌又号称“搏技第一”,贴身的对抗完全占不了便宜,节节退让。最终,这一局仍以南凌进球、坪北里失利告终。 比赛前就说好了,两刻钟为半场。当上半场结束后,休息一刻钟,继续下半场。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南凌一个人连进两球,观看的众人都是大声为他喝彩。 比赛继续。 两方的队员拼命争抢,谁也不甘示弱。周澈和韦强严格执法,有违反规则的必给以惩罚。 上半场结束后,庆锋从推车中取出水,给诸人饮用。 当南凌这一方踢出好球的时候,里民们虽也会为他们喝彩,但到底南凌他们不是本亭人,所以在双方休息的时候,里民们大多涌到了铁氏兄弟等人边儿上,纷纷给他们打气鼓劲。还有自觉蹴鞠水平高的,找裴元绍、韦强想换人上场。这是不符合规则的,韦强当然要给以拒绝。 拒绝后,他又勉励,说道:“这一场不上,下一场可以上!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看看南、高诸人的虚实。了解了他们的虚实后,不是更容易获胜了么?” 韦强为人机灵,早就猜出了周澈允许南凌等人上场的用意,定是想用此激发起里民们的乡土观念,借之来增强他们的凝聚性、调动起他们参加蹴鞠的积极性,从而达成操练的目的,故此,在拒绝里民的同时,他不忘加以鼓励,鼓舞他们的士气。 …… 日渐西沉,四野翠绿,场上尘土飞扬、喧哗声闹。 随着比赛的进行,观看的人已不止有原来的里民,还来了不少在田间劳作的农人,甚至离此地最近的坪南里住民也有来的。周澈注意到,文家也来了两个人,一个年轻人,一个奴婢模样的人,他们站在较远的一处土丘上,兴致勃勃。 韦强低声给他介绍:“那年轻人是文家的幼子。” 周澈“噢”了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这里的动静这么大,文家近在咫尺,不被吸引才怪。虽然听韦强说这文家的幼子是个场面上的人,不类其父,但周澈没有结识他的兴趣,只当没看见。 半个时辰结束,场上比分三比一。 南凌这一队得了三分,坪北里这一队,只有铁哲进了一球。胜负不言自喻。周澈说话算数,当场说道:“南君队获胜,按之前说的,一人五斗米粮。等会儿回到亭舍,我亲手点给!” 里民们还沉浸在刚才的比赛中,大多数人眉飞色舞,坪北里的诸人灰头土脸,没有上场的诸人连连叹气。后来的观看者们却立刻被周澈的话吸引住了,交口议论:“获胜的一人五斗米粮?”问参与“备寇”的那些里民,“米粮不是供操练所用的么?” “澈君说了,蹴鞠就是操练。” “蹴鞠就是操练?……,哎呀,早知如此,俺也来了!”说话的拍腿跺脚、后悔不及,“当日里长来找俺,要俺参加备寇,都怪俺那丑妇,怎么都不答应!五斗米粮,五斗米粮!赢两次就是一石!”俗话说:升斗小民。对贫穷的人家来说,五斗米粮已不是个小数字了。 不少人盘算:“要不要回去找里长说说,也来参与备寇呢?” 周澈不知这些人的想法,不过就算他知道了,就算各里的里长来找他说,如今却也晚了,他是绝不会同意的。没有比较,哪儿来的优越?有了优越才会有认同,有了认同才会有积极性。 后悔不及的那人,不管他的盘算如何,他的话倒是提醒了参与备寇的众人。有回过神的,高声问道:“官长,你说‘等会儿回到亭舍’,今儿的操练就算完了么?” “是啊。” “俺们还没上场呢!……,官长,再来一场吧!” “咱们今天来的晚,如今时辰不早了,怕不够再踢一场,便到此为止罢!” 秋季日短夜长,就算还够再踢上一场,但等结束、回到家肯定也都天黑了。里民们虽然不愿,但客观事实如此,却也无话可说了。便有人转而埋怨那些迟到的:“要不是你们来的晚,怎么会只踢这一场?” 迟到的诸人中可能有刚结婚不久的,被人嘲弄道:“晓得你才尝肉味,但省些精神,早来点,把力气用在场上,岂不更好?你在家耕犁得再多,能换来五斗米粮?若在场上赢得一次,可是实打实的五斗粮,拿回家中,给你那妇人,她定然高兴,说不得会肯让你换个花样试试!” 众人哄然大笑。 庆锋、裴元绍、韦强引诸人下场中,收拾了球门,拿回“鞠”,重堆放车上。有人问道:“官长,下次操练什么时候?” “虽是农闲,但也不是无事可做,不能因为操练耽误了尔等家事。昨天、今天,已连续两天了,我打算把下次操练放在三天之后。” 一句“三天之后”,让那些摩拳擦掌准备赢取米粮的人失望不已,如当头泼下一桶冷水。有人忍不住,叫道:“家里能有什么事儿?俺们穷人,既没有仓楼修缮,也没有沟渠要挖。官长,再等三天太久了点!” “那你们说?” “明天,明天吧!” 不少人表示支持,叫道:“对,明天!” 这倒是周澈没想到的,他知道蹴鞠必能引起乡民的兴趣,也知五斗米粮必能提高他们的积极性,却还是小看了效果。他本打算循序渐进的,但既然有人这么提出,而且看起来支持者还挺多。他心中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脸上却故作迟疑,说道:“明天?” “对,就明天吧!官长。趁天气好,咱们多踢几场。再等等,可就要冷了!” 有道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一场蹴鞠、五斗米粮,换来了里民们的热情高涨。周澈顺水推舟,说道:“那行,就明天!一样还是辰时集合,如何?” “行。” “没问题!” “好!谁再敢晚来,俺可要对他不客气了!” 操练第一天,取得了周澈预料之外的好成绩。在随着众人回程的路上,他看似晏然从容,与南凌、铁哲、郑季宪等人谈笑自若,但内里实在开心喜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文家小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一方面受五斗米粮的诱惑,一方面受蹴鞠的吸引,次日一早,里民们陆续赶来,与昨天不同,今儿没有一个迟到的,辰时才刚过一半,人就齐了。 和昨天一样,周澈简单地整了下队列后,便直奔操练的场地。 昨天来时,场地上空无一人,而今天到时,场地周遭站了不少人,虽然稀稀拉拉的,但粗略一数,差不多有三十多个。其中有年轻人,有壮年,有孩童,还有两个妇人。不用问,这肯定是被蹴鞠吸引来的。 昨天结束后,有的里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着周澈、南凌、高佳波、高凯平先等去了亭舍,亲眼看看周澈把米粮交给了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人,证明了亭部说到做到,今天报名他们就积极了许多。 ——昨夜周澈宴请南凌等人,在酒席上对南凌等人说了,今天他们暂不要上场,把机会留给里民们。所以,南凌诸人只是笑嘻嘻地看着里民报名,没有争抢上场。 按照前队、后队,分别从报名的人中选出了六个选手,依旧周澈当裁判,副裁判换成了南凌。比赛很快开始。 开始没多久,文家的幼子又来了,还是带着昨天的大奴,站在昨天的位置,饶有兴趣地观看。和昨天一样,周澈对他依然视而不见,权当没有看见。 因为今天南凌、高家兄弟等人没有上场,对阵的都是本亭人。而本“亭”方圆十里,住民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蹴鞠技巧高明的也就那么多人,每年寒食都有在一块儿比赛,就算没有比赛过的,也看过或者听说过,彼此之间很熟悉,对抗的激烈程度或不及昨天,但是气氛却远比昨天热烈。 场上各队的叫喊声、场外观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半个多时辰后,第一场比赛结束,以后队,也即坪北里、昌文里、藤溪里这一方获胜告终。 今天来时,周澈就把奖品带来了,当场发放给获胜的一队。观看的里民们目光羡慕,失败的一方眼神嫉妒,有的忍不住说怪话,有的彼此互相埋怨。在某些时候,怪话和埋怨也是激发积极性的动力之一,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限度,周澈都置之不理。 他听见失败的一方中,有队员说道:“要比技巧,后队的那些人根本不行!他们能获胜全因有角抵。那铁家兄弟从小就喜好角抵,咱们当然不是对手!……,要不给亭部说说,下一场比比‘白打’?”白打,就是比试技巧了。 这个队员的话得到了支持,不少人簇拥着他过来,向周澈提出了这个建议。 周澈笑道:“比试‘白打’也行,但你们刚才说后队之所以能获胜靠的全是角抵,却有不对之处。” “何处不对?” “适当地运用角抵的技巧,本就在许可的范围之内,铁氏兄弟因精擅角抵而获胜,怎么能说是侥幸呢?以我看来,输了就是输了,又不是输不起!大丈夫当迎难而上,最多下次赢回来不就是了么?” 失败一方的队员不服气地说道:“铁家兄弟从小习练角抵,我等却没有良师,便是想学也学不成!这本来就不公平。” “不公平?那难道我要禁用角抵之术么?如果这样做,岂不是对铁家兄弟又不公平了?” 乡民大多淳朴,听了周澈的反问,觉得有道理,纵然仍有不服的,也默然不语了。 周澈很希望现在能有个人出来请求:“那就请亭部教俺们角抵、搏技之术罢!”但很可惜,等了好一会儿,没有听到一个乡民说。不过,他也不着急,操练才刚开始,目前最重要的是积极性和主动性,别的都暂可放到一边。 两天的比赛,除了将里民们的积极性差不多调动起来了之外,周澈还有别的收获。 收获总的来说有一点,细分有两点。那就是:对上场队员的能力,他渐渐心中有数了。能力分两种,一个是体力、技击的水平,一个是眼光、战术的水平。 两队对垒,球门就是城门,对方就是敌军,人数相当、而且又在受到规则限制的情况下,要想突破敌军的包围、截击,将球攻入对方门中,没有一定的战术水平是不可能的。就算这种“战术”的观念还很原始,属于自发的、本能的萌芽状态,但毕竟是“战术”。 能在球场上指挥、协助队友获胜的,那么在经过学习后,在战场上也必然会胜过常人。并且,类如铁家兄弟这样的,不管是因为角抵超众,还是因为眼光过人,只要能在球场上服众的,那么放在战场上,也必能取得威望。 周澈来亭中日浅,对里民们绝大部分都不熟悉,不了解他们的能力,如果按照常规的办法,一个接一个地去接近、熟悉的话,不知要费多少时间!怕是一年都不够。而用眼下的这个办法,半个月、至多一个月就够了。或许不能够熟悉所有参与“备寇”的里民,但至少对那些在场上竞技的里民会十分的了解。而就目前来说,他已基本熟悉了十二个人。 …… 今天来得早,还有时间再踢一场。 第一场结束后,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周澈和里民们谈笑风生地说了会儿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宣布开始下一场。 相比昨天,今天报名的里民极多,昨天是两队各有十几个,今天加到一块儿足有三四十人。只坪北里一个里就报名了十来个。——周澈估计,其中应该有不少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奔着“五斗米粮”来的。 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只要肯报名,周澈就欢迎。 第二场比赛仍然是各由前队、后队分别组队。这一次,后队上场的不再是以铁哲、铁溯为首,前队上场的队员中包括了郑季宪、卫伯文在内。 周澈对卫伯文还是比较有兴趣的,毕竟他们认识的比较早。 在比赛开始后,他特别注意了一下卫伯文,不过很快就发现,卫伯文的球技并不好,力量倒是特别出众,犹如铁牛冲撞;而郑季宪基本没有和对手硬碰硬的,但身手灵活,跑得特别快。 周澈全神投入场上,希望能从中发现良材,没有注意到文家的幼子在第二场比赛开始后不久悄然离去了。 文家的幼子名叫文博,今年二十岁,刚刚加冠,正如亭中对他的评价,“是个场面上的人”,年纪虽不大,但为人处事与其父截然不同,喜击剑、弹棋、斗鸡、蹴鞠,也好结交豪杰。听说他和武柏还是过命的交情。 周澈去他家的那一天,他没在家,而是和本乡首富高家的公子一块儿打猎去了。待得打猎归来,听家人说了周澈登门造访之事,也听说了周澈拒绝接受他父亲所出之米粮,他当时就觉得他父亲做得不对,尽管在前几年他父亲也是用同样的办法对待前几任亭部的,但周澈乃周氏子弟,汝南士族;怎么说也是偏房嫡系,乃是小宗之首。即使任职小小亭部,也不该如此无礼粗鲁。 紧接着,就又出现了周澈用蹴鞠来操练乡民的事儿。 操练的头一天,上百人,有骑马的、有步行的,尽带兵器,浩浩荡荡,吓了当时在角楼上瞭望的宾客一跳,还以为是冲着他们家来的。他闻讯后,登楼远观,本以为周澈会和前几任亭部一样,最多教教乡民们击剑、手搏之术,但却惊奇地发现他居然组织里民蹴鞠! 他本就喜好蹴鞠,干脆带了贴身的大奴赶来观瞧。 到了场上不当紧,他才发现在场上踢球的人中竟然有胡乡亭的南凌、高佳波、高凯平诸辈。这些人都是胡乡亭的轻侠少年,他早知其名,也曾在一处喝过酒、赌过钱,知道他们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却怎么肯巴巴地跑来、甘愿参加本“亭”的备寇,并主动上场踢球? 昨天他回去后,派人打听了一下。文博虽不是轻侠,但耳目灵通,打探之下,方才知晓原来是因为周澈善待姜父的缘故,引得南凌、高佳波、高凯平诸人倾心。他将此与之前周澈拒绝他家所出的“五十石米粮”联系在一块儿,越发觉得他父亲这件事做错了。 一个出身“汝南周氏”,并能“招揽本地豪杰”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简单地以卑贱小官视之! 至今为止,一天半的蹴鞠,两场多的比赛,周澈大多数的时间在观察上场的球员,以图发现良材;而文博大多数的时间则是在观察他,越观察,越惊讶。 周澈待人,不管是对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外亭”的轻侠,还是对“本亭”铁哲、铁溯、郑季宪等本地的轻侠,抑或对普通寻常的里民都是一个模样,温文和气,可却总能在“温文和气”中使人心服口服地听从他的意见。 裴元绍、庆锋、韦强诸人都是亭中老人,周澈才来任职几月,但这些人对他却都执礼甚恭,毫无半点不敬的态度。 并且,他明显地发现,南凌诸人对待周澈的态度,今天与昨天大有不同。昨天虽然恭敬,带着生疏;今天的恭敬却带着亲热。——他昨天也打听到了,周澈在亭舍中设置酒宴,宴请南凌诸人,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窥一斑而见全豹。不管是因为什么,通过南凌等人态度的变化以及裴元绍等人恭谨的表现,至少由此可知,周澈必有服人的手段,换而言之,必有“使人心折”之处。 至此,文博可以确定,他的父亲绝对做错了。 因而,他来不及看完第二场比赛,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回到庄中,文博径直去后院找文倓。文倓正在院中看人修缮仓楼。两个徒附爬到楼顶,检查有没有漏水的地方。文倓不顾从楼顶落下的灰尘,仰着头,亲自指挥:“再看看左边!仔细点。一点儿缝隙不能有。这要是没检查好,下雨、雪漏了,唯尔等是问!” “父亲。” “……,你回来了?不是去看蹴鞠了么?踢完了?……,三狗娃子,不是为父说你,你人也不小了,二十弱冠,不是个孩童了。整天走马斗鸡,博戏蹴鞠。家里是有点底子,但那都是乃翁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你要是生在贫家该怎么办?我也不求你读书上进,家里的活儿你也总是帮点忙!……,好好学学你的大兄,你瞧,他天不亮就领着田奴们下地去了。” “三狗娃子”是文博的小名。古时为易子女生长,为父母者多给子女取“贱名”。就是后世电视剧里的“名贱好养活”。 “阿翁,你前几天对亭部澈君的做法怕是错了!” 文倓转过头:“什么?” “澈君此人,看似和善,孩儿连着观察他了两天,没见他发过一次怒,红过一次脸,但却能得到远近轻侠、豪杰的敬重,其胸腹中必有沟壑山川,不可等闲视之!” “你想说什么?” “他前几天来,阿翁领他看家中仓楼、兵器、菜园的举动恐怕是不太合适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 “一个能得到豪杰敬重的人,怎么可能忍受侮辱呢?” “侮辱?哪里侮辱他了?我家的粮食都是天上掉下来的么?哪一粒不是乃公辛辛苦苦收获来的?要没有乃公的辛苦,能有你今日的膏粱纨绔,走马蹴鞠,不务正业?‘侮辱’?他来亭中多日,不登我家门,要粮食的时候却来了!将乃公看成什么了?俺不计较他,为照顾亭中乡民,和去年一样愿出五十石米粮,还不行么?‘豪杰敬重’?乡下地方,能有什么豪杰人物?不过一群和你一样不事生产、游手浪荡的无状儿罢了!也配称豪杰二字?” 文倓啐了一口,斥骂文博:“从明天起不许出门!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待在家里闲着也不行,得给文博找个活儿,瞧见正在修缮的仓楼,文倓指着说道,“先将仓楼补好!” “父亲!” “滚!”文倓在家中向来说一不二,文博见他恼怒,不敢再劝,只得退走。 贴身随侍他的大奴说道:“少君,那澈君虽看来不似常人,但您也不至于为此和家主争吵呀!” “你懂得什么!”文博忧心忡忡,回到自家的屋中,坐立不安。他越想,越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且等大兄回来,再细细商量。” 文博的兄长名唤“文瀚”,是个标准的地主子弟。小时候读过几年私塾,略识文字后就成了文倓的左膀右臂,在性格上与文倓比较像,很顾家,每日监督奴婢、徒附,操劳农事,半刻不闲,一直等到晚上,他才回来。文博立刻去找他,说了自己的担忧。 “那你想怎么办?” “只今天一天,澈君就至少发放出了六石米粮。我听说诸里总共凑出了四五十石粮食供操练备寇。一天六石,四五十石不足十天之用。……,为了表示歉意,不如由兄长亲自出面,以此为借口,把些米粮送给亭舍。” “送多少合适呢?” “今年的收成不错,咱们家的仓楼都堆满了。既然要送,就多送一点,二百石如何?” 文瀚为难地说道:“几十石俺还可做主,二百石?非得阿翁同意不可!” “阿翁肯定不会答应的!大兄,澈君出身名门,行事有方,得豪杰敬重,他日后必将会高升!以他族中的背景,做到一县之长也不是不可能的!都说结识英雄最好在他们寒微之时,咱们家小,便不奢望能结识他,也没有必要得罪他呀!” “你说的对。……,但二百石米粮太多了,你我做不了主。” 有汉以来,谷价最便宜的时候是前汉宣帝时期,“谷石五钱”,那已经是几百年的事儿了,每至乱世,谷价必升,当今天子登位后,一来朝政黑暗,二来铸钱太多,“谷所以贵,由钱贱故也”,地方上的谷价最贵的已涨至“米斛万钱”。一石粟米,一万钱。 汝南郡地处帝国腹地,临都城洛阳,粮食价格大致上还稳定,没有到“米斛万钱”的程度,但粮价也不便宜,便是陈米,也得上百钱。按陈米来算,二百石米粮,两万钱,不是个小数字。 文博劝说无效,只得作罢。回到自己屋中后,他睡不着觉,半夜爬起来,披衣出门,立在院中的大榆树下,仰观夜空,见星光闪烁,月冷如水,不由长叹,自言自语地说道:“今不舍二百石谷,来日必因此致祸!”打定主意,一定要做点事儿来弥补父亲犯下的过错。 …… 第三天,文博一早赶到操练的场地,等了半晌,不见一个人来,叫大奴去里中打听,才知道原来周澈给里民们放了两天假。他犹豫多时,决定去亭舍拜见一下周澈。 当文博来到舍门外时,却见舍外站了二三十人,有吏员打扮的,有县卒打扮的,皆执刀戟、环卫舍院,上前一问,才知原来是县尉来了。 县尉来了,周澈肯定没工夫见他,没办法,他悻悻而归,只能等改日再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县尉查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亭舍后院,姜父住的那套房的堂屋中,三人相对跪坐。 坐在上座的是一个四旬男子,浓眉大眼,蓄着长须,相貌威严,美中不足有些谢顶,头发稀疏,扎起的发髻很小。他笔直地跪坐在榻上,穿着官袍,佩戴黄绶。黄绶是四百石以下、二百石以上官吏佩戴的。此人正是本县的县尉,姓袁名歆,是出身袁氏的袁家子弟。 下首两人,一个是周澈,一个是裴元绍。 县尉袁歆正在问话:“贼姜枫案,汝亭可有线索?” “启禀尉君,并无线索。遵尉君的命令,我等将姜枫的画像悬挂在了舍外塾中,凡有过往的路人,我们都有询问。至今为止,尚无人知其下落。” “姜枫号至孝,他的父亲被扣押亭中,他没有来过么?” “不曾来过?” “也没有托人来看过么?” “不曾有。” 袁歆微闭双目,沉吟片刻,复问道:“你们可有将亭中尽数搜索?” “接尉君命令的当时,我等就将亭中各地仔细搜索过了,并通知了各里,若有见姜枫即速报舍中。” 袁歆有一问,周澈有一答。他温良沉静,坐在一边儿的裴元绍紧张得不得了,强自镇定,一句话不敢说。好在袁歆没有注意到他,倒也不曾因此生疑。 “此案已惊动郡中。吾本该前几天就巡查到你们亭部的,之所以来的晚了便是因受郡中督邮召见。督邮详细地询问了此案,并说将会尽快上禀府君。汝等定要重视此案,特别姜父在汝亭舍,更是关键之关键,务必不可大意!” “督邮”,郡吏,分部行县,是太守的耳目,同时代表太守监督诸县,权力很大,既能刺举县中县尉、县丞这些长吏,又可察举郡县豪右大族,并“奉诏令捕击盗贼”、“录送囚徒”等。 周澈恭谨应道:“是。” 袁歆朝内室看了看,说道:“刚吾来时,见姜父从室内出来。他在这里住么?” 裴元绍咽了口唾沫,放在膝盖上的手紧张得握成了拳头。 须知,按照汉家律法的规定,除了“亲亲得相首匿”外,其它的包庇行为都是要受到严惩的。 当世重经,以经治国,“亲亲得相首匿”即所谓的“春秋决狱”,把儒家的观点引入法律中,意思就是直系亲属之间可以包庇犯罪,只要不是谋反、不道的罪行,可以免受惩罚。而横路亭中的诸人显然和姜枫没什么亲戚关系,并且他们还或为吏员、或为亭卒,纵容罪犯、包庇不言,实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严重的甚至可能会被判为与罪犯同罪。 裴元绍怎能不紧张害怕? 周澈恭谨地答道:“是的。……,姜父年迈,若将其系于前院,使之居于陋舍,恐有违天子仁爱、县君神明,所以,仆将自住的屋子让了出来,给他居住。” 袁歆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又问道:“吾入室前,听到犴狱中似有动静,里边关的有人么?” 为保险起见,在迎接袁歆时,周澈低声吩咐了韦强,叫他去犴狱里看住武柏,免得他大喊大叫。此时听袁歆询问,他答道:“胡屠夫被杀死后,家中只剩下寡妻孤女,其‘里’中有一人,素来无状,夜闯其门。仆知后,便将之抓来了亭舍,关入犴狱,以示惩戒,敦厚风俗。” 袁歆颔首,说道:“此等无状最是可恶,汝做得很对。……,不要轻易将他放了,多关几天,让他好好吃些苦头!免得出去了再乱我地方民风。” “是。”周澈虽镇静,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轻巧巧转变话题,说道,“……,仆有一事想禀奏尉君。” “何事?” “如今正值‘备寇’之季。仆召集了一部分本亭里民,从大前天起开始了操练戒备。” “噢,原来是此事。尔等亭部执掌一亭治安,正该如是。” 袁歆与陈松、刘需不同,是个寡言的人,和周澈说完正事儿便无话可说了。周澈也不是个多嘴的人,见袁歆突然沉默,以为他在想什么事儿,怕打扰了他,也安静不言。裴元绍更不会开口。 三个人面对面,沉寂默然地坐了小半刻钟。 周澈渐觉气氛诡异,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听见袁歆开口问道:“可还有别的事情要禀?” “没有了。” “既如此,吾便走了。姜枫之案,你千万不可轻忽。” 袁歆说走就走,起身下榻,穿鞋出门。周澈、裴元绍忙跟着相送。裴元绍汗流浃背,下地的时候腿都软了,差点摔倒,还是周澈扶住了他。裴元绍十分羞惭,周澈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 出了门,穿后院、经前院,又出舍门,在吏、卒的簇拥下,袁歆翻身上马,临走,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招手示意周澈近前,说道:“吾见你舍中前院放了好几个酒瓮,近日有饮酒么?” “是。刚开始操练里民,前晚、昨夜,分别请了里长们和一些壮士喝酒。” “尔等任职亭部,当知律法。‘三人以上无故群饮酒,罚没钱四两’。酒,不是不能喝,但要少喝,不可因此误了大事。” 周澈恭谨应诺。 时虽有禁群饮酒的律法,但执行得不严格,形同虚设,袁歆也只是因为受到上边的压力、急于把姜枫追捕归案,所以随口提醒一句,说完了,略微拱手,前呼后拥地去了。 周澈站在舍院门口,目送他们离开,观其方向,应该是往下一个亭部,胡乡亭去了。等他们远走,他转回舍中。裴元绍深为自己方才的表现而惭愧,想要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周澈看出了他的羞惭,笑道:“尉君久居高位,不怒自威。裴君,你说什么时候你我也能像他那样?” 一句话冲淡了裴元绍的尴尬和羞愧。他陪笑说道:“安城是大县,尉君俸禄四百石,澈君世家大族,假以时日或可为县君。俺只是一个乡野鄙夫,百石吏尚不敢想,况县尉乎!” 周澈哈哈大笑,心道:“县君?便是给我做,我也不想做。”在乱世里,一个没有兵马的县令怕还比不上一个有兵马的屯长! 韦强从犴狱里出来,凑到周澈和裴元绍的身边,问道:“怎么样?尉君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是叫咱们不要大意轻忽。” 周澈丝毫没有将县尉来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事情已经做下,再去担忧泄露之类的也毫无用处,大丈夫应该拿得起、放得下,干脆不想。相比县尉登门,他现在更关心邢刚,自从上次休沐回来,邢刚就闷闷不乐,好像有心事。平日巡查亭部也无精打采,众人问他,只是笑笑。 “老邢这两天还是老样子?” 这两天一直是周仓、严伟在亭舍中值班,他两人答道:“是啊,还是那副样子,半死不活的。醒了就举石头,吃饱了就睡觉,一句话不说。” “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他是乡亭人,对么?” “对。” “这样吧,今天刚好没什么事儿,阿强,你随我一块儿,去趟他家,看看怎么了。” 韦强应了,将马从厩中牵出,两人出亭舍,往乡亭去。这一去不要紧,险些惹出一桩祸事。 “乡亭”即“乡治”的所在,打个比方,如同后世的省会城市的意思,就是周澈他们乡的,乡政-府所在的亭。 乡亭在横路亭东北方向,中间相隔了两个亭部,抄近路的话,大约十几里地。 周澈和韦强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十几里地转瞬即至。“乡亭”虽然是“乡治”所在的地方,但道路上行人稀疏,明显比横路亭冷清很多。 韦强说道:“在前几年的疫病中,乡亭亡故者甚众。” 横路亭境内没有空闲的田地,都种满了麦子,而才入“乡亭”,路边的土地就有荒芜的了。不但“乡亭”,他们一路走来,路过的那两个“亭部”中,也或多或少分别都有此类现象。 民以食为天,只要有口气在,农人就不可能让田地荒芜,很显然,这些土地的主人应该都是全家尽数殁在疫中了。——不过,这种田地闲置的现象不会延续太久,不知道有多少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呢!最多到明年,必就会或被豪强之家占走,或被亡者的族人收归族中。 韦强知道邢刚的家,领着周澈七拐八折,尽走的小路,不多时来到一处里外。 这个里的规模不小,比安文里、坪南里都大,粗略估摸,至少能住八九十户人家。里门的瓦当上飞云为纹,中有两字:“培襄邢里”。 以姓为里名,说明是聚族而居。周澈问了韦强,果不其然,里中皆为邢姓。 在没有公事、又不是休沐的情况下,亭部一如郡、县长官一样,是不能擅自出界的。所以,周澈此次出来,换下了公职的服饰,裹了个黑色的帻巾,看似一个普通的黔首百姓。 “里监门”很负责任,见他二人近前,从塾中出来,问道:“做什么的?” 韦强代为回答,说道:“俺们与本里民邢刚同在横路任职,今有事去他家中。” “横路?……,你是?” “俺叫韦强。” “里”的管理是很严格的,有陌生人来时必须要问清楚,如果有外人想要暂住“里”中,还必须登记,得有“任者”,也即保人。周澈之所以能在“横路亭”的各里中出入无忌,那是因为他是亭部官吏。现在来到别人的地盘,肯定会受到盘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邢刚家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里监门打量了他两人几眼,问道:“知道邢家在哪儿住么?” “肆门西进,即为邢舍。” 知邢刚在横路亭任职,又知他家住里中何处,看着不似歹人,里监门打消了怀疑,让开道路,说道:“进去吧。” “肆门西进”。里和里不同,有的里是一条直道,住户分住两侧;有的里是两条直道交叉,住户分住四方。又有的里除了直道还有小巷,巷子与直道相交,相交的位置设的也有门,比如周澈住的岐阳里就是如此。“肆门”,即进到里边之后的第四个门,“西进”,方向在西边。 两人牵马步入“里”中。正是农闲时节,此时将近午时,太阳晒在身上很暖和,三两闲汉蹲在巷中,懒洋洋地聊天,瞧见周澈和韦强入来,往墙边靠了靠,让他们过去。有多嘴的问道:“来找谁的?” 韦强答道:“邢刚。” “哟,那你们来的可不巧,老六前几天就回亭里了。……,你们知道他在横路亭么?” “俺们就是从横路亭来的。” 几个闲汉对视一眼,先前说话的那人问道:“可是老六出什么事儿了?” 周澈心中一动,问道:“为何如此问?” 那汉子打个哈哈,却不肯说了,只道:“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再问时,他们索性不开口了。 见从他们这儿问不出什么了,周澈与韦强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听见那几个闲汉窃窃私语,隐约听到一句:“那许家的人昨儿又来了,对老六家里说,最多再只宽限两日!……。” 往前走了几步,韦强低声对周澈说道:“看来阿刚家中确实有事,只不知是怎么了?” 周澈不动声色:“到他家问问就知道了。” 进入肆门,向西走,第六户便是邢刚家。宅院甚破,木门上尽是裂口、缝隙,黄土夯成的墙垣,围着一个不大的院子。 韦强上前敲门,等了片刻,门内有人应道:“谁?” “横路亭亭卒韦强。” 院门打开,出来一个美妇。 周澈只觉眼前一亮,下意识地扭头去看韦强。 韦强也是呆了一呆。他虽与邢刚同亭为卒多年,也知他家住何处,但因平时劳忙,逢上休沐也都是各回自家,或孝敬父母、或亲善妻子,却是从来没有登门来过,试探性地问道:“敢问当面,可是嫂嫂?” 那美妇人神色焦急,胡乱点了点头,急急问道:“可是邢郎将钱凑够了么?” 确认了眼前美妇便是邢刚妻子,这回轮到韦强下意识地转脸去看周澈。周澈想道:“邢刚相貌狰狞,万没想到其妻竟这般美貌!这真是、这真是,……。”找不着合适的形容词,一边作揖,一边说道,“在下周澈,横路亭亭父。” “啊,原来是周君!” 美妇忙要行礼。周澈制止了,说道:“我此次来乃是便服,不必行礼了。”向院中看去,问道,“家里还有别人么?” “没,没有了。”受了周澈提醒,美妇人才想起来请他们进门。 院中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喂了两只母鸡,正蜷伏在鸡埘前的地上晒暖。 美妇人带着他们穿过院子,来入堂屋。堂屋里没什么东西,只在地上铺了一领席,席前一个矮案,墙上挂了个竹编的箩筐,除此之外,别无长物。虽然寒酸,但和院中一样被打扫得很干净,席子、矮案,甚至地上、墙上都是一尘不染。 看得出来,这邢刚的妻子必是个爱干净的。 请周澈、韦强二人坐下,邢妻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家里没什么东西,周君、韦君远来,必然渴了,且请稍等,妾去烧点温汤。” “不用了,你不用忙活。我们今天来,主要有件事儿想问你。” 上次邢刚回来,邢妻已听过周澈的名字,对韦强的名字她更是熟悉。面前两个男人,一个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一个是她丈夫的同事,最先的迫急过后,她显得有点局促,听了周澈的话,便不安地侧身屈体在席前,说道:“周君请说。” 她屋中只有一领席子,礼制:男女不同席。周澈和韦强坐了,她只能站着。 “适才门前你脱口而出,问是不是钱凑够了。我且问你,你家中近日缺钱用么?” 邢妻扭了扭身子,不安地说道:“邢郎没对周君说么?” “没有,所以我们才来问你。” “既然夫君没说,那……。” 周澈打断了她的话,说道:“阿刚虽没说,但自回亭中后,他连着多日沉默寡言,每日只是举重不止。这样下去怎么能行?你不必顾忌他,究竟发生了何事,尽与我言就是。” 邢妻犹豫不决。 “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了。刚才来的路上,遇到了几个你们里中的住民,听他们说是许家,……。”周澈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 一听到“许家”之名,邢妻神色陡变,从局促不安变成了惶恐害怕,颤声说道:“既然周君已经知道,妾也就不隐瞒了。昨天高家的人还来,说最多再等两天,要是仍不还钱,便要、便要,……。” “便要如何?” “便要将妾绑走顶债。” “抵债?”周澈顿了顿,从容地问道,“你家欠许家了多少钱?” “前几年大疫,阿姑病重,为延医买药,去年借了许家四千钱。” 周澈顿时了然,原来是为给她婆婆治病,所以欠了许家的高利贷,问道:“四千钱?月息多少?” “一百五十。” 一个月利息一百五十,一年利息一千八百钱。本钱四千钱,折合下来,贷款的年利率百分之六十。周澈微微蹙眉。他虽没借过钱,但也听说过,通常来说,当时借贷的年利率在百分二十上下,百分之六十明显过高。不用说,定是许家趁火打劫。 “去年何时借的?” “二月。” 周澈很快算出来,截止目前,该还钱不到七千。他暗暗奇怪,五、六千多钱,虽不少,也不算很多,邢刚还有个兄长,两家凑凑,再找亲戚借点,总能拿出来的。邢刚却为何那般作态?他说道:“还差多少钱不够还给许家?” “五千钱。” 周澈愕然,难道是他算错了?又算了一遍,没有错,的确本息合计,不到六千钱。就算邢刚一个钱也没有,也不该还差五千。他心知其中必有玄虚,问道:“本息合计,不足六千,还差五千钱?” 邢妻也很愕然,说道:“本息合计,该还八千二百五十钱,怎会不足六千?” 周澈细细询问,方才知晓,原来邢家向许家借钱的时候,所签文书上写得清楚:一年内还,月息一百五十;如果一年到期还不上,那么月息改为按前一年本息总计的百分之百。也就是:如果本息总计五千,从第十三个月起,每月的月息变成五百。 邢妻说道:“本来这钱今年二月就能还上的,兄公因听人言语,欲以钱生钱,所以没还,而是与人约为行商、贩卖货物。早两个月赚了点钱,上个月收了一批麦、黍,卖时才发现尽为陈粮,且斤两不足,底下竟有以石充重的!只这一下,只这一下,就……。”她泫然欲涕。 周澈听明白了,这事儿全怪邢刚的兄长,有钱还的时候不肯还,拿去与人合伙做买卖,上个月买了一批伪劣假货,一下把钱赔完了。 前汉及本朝虽然本着重农轻商的方针,“禁民二业”,禁止一个人从事两种行业,农人就是农人、商人就是商人,但人性逐利,根本就禁止不了。不但地主争相经商,普通的小农也会合伙做买卖,就像是陈盼他们立“僤”一样,合伙人在一块儿立个契约,约定各出多少本钱,并约定权力和义务。像这类小农组成的商业团体有大有小,少则各出本钱数百,多则各出本钱数千。 周澈问道:“出了本钱多少?” “五千。” “虽尽为陈粮,又缺斤短两,但总不致亏损完,估计能收回多少?” “兄公算过,不足一千。” “……。” 周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邢刚的兄长也真是个人才,五千的本钱,赔得剩下了不到一千。他说道:“问许家借钱的是你家么?” “阿姑如今随兄公住,这钱是兄公借的。” “那为何欠钱还不上,要拿你抵债?” 周澈问完,没等邢妻回答,他就知道自己问了傻问题。多明显,定是许家人相中了她的美貌。果然,邢妻脸上飞红,小声答道:“许家听说兄公折了本钱后,本是去他家要债的,当时妾刚好去给阿姑问安,两下撞上。不知、不知为何,那许家就改来妾家追债了。” 她先时眼中含泪,这会儿面上飞羞,端得楚楚可怜。周澈瞧她的模样,心道:“长成这般模样,也难怪许家找你抵债。”问道,“当初的债约是谁签的字?” “兄公。” “那和你家没啥关系啊,即便许家寻你抵债,道理也不在他那边。……,你夫兄怎么说的?” 邢妻默然不语。 周澈心中有数了,必是邢刚的兄长被追债追得无路可走,见许家的人对弟妇感兴趣,所以索性就将邢妻卖了。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自家妻子。亲兄长求着自家把妻子抵债,该怎么办?邢刚回到亭中后沉默寡言,生闷气,不给诸人说,怕就是因此缘故。 周澈长叹一声,想道:“姜枫兄弟兄友弟恭,邢家兄弟却长兄逼弟。谚云:‘虽有亲父,安知不为虎。虽有亲兄,安知不为狼’,诚哉斯言!”既然事情了解清楚,没有再留下的必要,他起身说道,“你不必忧虑,有我等在,必不会使你抵债。……,这高家可就是乡亭的高家么?” 邢妻听他说“必不会使你抵债”,又疑又喜,盼着这是真的,又怕周澈哄她,忐忑地答道:“是的。” “他家限最晚何时还钱?” “后天。” “你安心在家,许家的人若再有上门,你就告诉他们,后天必将欠钱还上。”周澈一边说,一边与韦强从屋中出来,走到院门口,对邢妻说道,“留步,不必送了。最晚后天中午,我必会使邢刚带钱回来。” …… 出了“邢里”,韦强问道:“澈君,你打算借钱给阿刚么?” “总不能看他因此破家。” 说起这个,韦强吧唧着嘴,啧啧称奇,说道:“阿刚这丑汉居然能娶得此般美妇,难怪每逢休沐,他总急巴巴地赶回家去,半刻不愿停留。……,他嘴倒紧,认识几年,竟从不曾听他说过!” 周澈家比不上有钱人,但万把钱还是拿得出的。他骑上马,与韦强返程,出了“乡亭”地界,他回首转望,心道:“这许家首富乡中,却如此欺人。虽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一来朝廷明文规定,月息不可过高;二来竟欲夺人妻子,实在过分!” 过分又能怎样?周澈只是亭部小吏,想管也管不了,只能权且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将钱替邢刚出了。虽然不甘,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可有恩于邢刚。 邢刚和他的关系本就不错,其人也有些力气,是个勇夫,通过此事,或能将其彻底收揽。 .......... 事不宜迟,周澈让韦强先回亭舍,自己回家拿钱。他知道邢刚不肯说此事必是为了面子,所以交代韦强不要对舍中诸人说。来去百十里,等他回来后已经入夜,没有当着诸人的面,而是寻了个机会,单独把钱交给邢刚。 邢刚起初推拒不要,但在周澈问了一句“你欲以妻抵债么”后,才迟迟疑疑地收下了。 周澈对他说:“这钱越早还上越好,你明天就回家罢,不必急着回来,多待几日,好好陪陪你妻。你不在的时候,那高家人又去了,着实难为她了。” 邢刚感激涕零,纳头拜倒,说道:“澈君大恩,小人不敢言报,从此贱躯任君驱使!” 周澈微微一笑。 多日的难题一下解开,邢刚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晚上不再独处,与众人一起吃了饭。次日一早,天尚未亮,他就起了身,借了马,迎着朝霞驰奔还家去了。 周仓、裴元绍、庆锋、严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莫名其妙,不得其解。严伟隐约猜出些什么,问韦强,韦强笑而不答,问周澈,周澈也只笑而已。 今天亦不必操练。 吃过早饭,周澈本想巡查亭部,却被裴元绍拦下。他笑道:“君连日操练士卒,多多辛劳。今儿便休息一天,由俺们巡查就是。”非常积极地带了严伟、庆锋出去。 韦强见左右无事,上午阳光灿烂,便将围棋拿出,邀周澈对战。周仓搬了个坐蒲,坐在边儿上笑呵呵地观看。姜俏也从后院出来,站在韦强的边儿上,给他出谋划策。 ................ 这是难得悠闲的一天。 上午下了半天棋,下午与姜父坐在树下说话。姜俏昨天又回家了一趟,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卷《春秋》,跪坐树下,认真攻读,有疑问的地方便请教周澈。 《春秋》这卷经文,周澈是有家学的。汝南周氏的故去族长周举,被号称“五经纵横”名满天下。所以周氏一族对文化教育还是很高的。原周澈的记忆中,虽然在经书上的造诣虽不及他的族叔、族兄,但到底也是跟从周氏私塾学习过多年的,所有周澈凭借原周澈的记忆指点一下姜俏绰绰有余。 姜父见他俩友爱,乐得合不拢嘴,想起姜枫,不免又黯然神伤。周澈巧言安慰,旋即又逗得他笑个不住。 薄暮时分,裴元绍、严伟巡查归来。严伟提了一只肥大的野兔,来后院献宝。 “哪里来的?” “路上碰见了文家的少爷,他刚打猎归来,收获甚多,送了这只野兔给咱。” “文家少爷?”周澈想起了那个连着两天都去观看操练的年轻人,心道,“做父亲的傲慢无礼,做儿子的路送野兔。这一对父子还真是奇怪。”想不通文家幼子是什么意思,干脆不想,笑与姜父说道,“三日不识肉味,还真有些馋了。阿翁,晚上熬锅好汤,你可要多喝几碗!” 姜父的牙掉了一多半,肉不怎么吃,汤水倒能多喝点。 诸人说说笑笑,走到前院。暮色笼罩下,一人低头牵马,从院外进来。 “阿刚?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让你在家多住几天么?” 邢刚一声不响地把马牵入马厩,抱着头蹲在厩外。 周澈甚是奇怪,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回头看看诸人,示意他们散走,低声问道,“……可是钱不够数?还差多少。你且说来。” “扑通”一声,邢刚跪倒在地,叩首叫道:“澈君,求你救俺!” 周澈被他吓了一跳,心念电转:“莫不是那许家盛气凌人,阿刚一时受不得气,打伤了人?”说道:“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有何事体,慢慢说来。” “那许家不肯要钱,只要我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欺人太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邢刚说道:“债主许氏不肯要钱,只要俺妻。” “……。” 周澈扶他起来:“不要钱,只要人?却是为何?” 邢刚欲待分说,犹豫地看了看周仓、韦强、裴元绍、庆锋等人。周澈道:“你与我来后院细说。” 两人来到后院,为免得前院人听到,走到最里头的墙下站定说话。 邢刚这才说道:“那许家的放贷说,许家其实是在替颍川的阳翟黄氏放债,这点钱,黄氏看不在眼中,他们就是想要小人的妇人!若小人不从,便要请郡守将小人关入狱中。” “许家放贷?阳翟黄氏?放债的不是许家?” 周澈听得糊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 放高利贷虽然利大,但风险也大,为了保证借出去的钱能够连本带利地收回来,放债的人往往会借助贵族、豪家的权势催收贷息,收来的利息与贵族、豪家共分。同时,会雇佣一帮人做“放贷人”。就是替东家办事做些担保、收债之类。有资格做“放贷”的多为中家子弟,也就是家资十万以上的中产之家的子弟,也有轻侠无赖。 “乡亭”的许家虽是本乡首富,但威势不够大,不足保证借债人老实还钱,故此与阳翟的黄家搭上了线,以此借助黄家的声威,保证借出去的钱不会打水漂。黄家乃天子乳母的亲戚,便是郡太守也要让他三分,远的不敢说,只豫州境内,怕是没有敢不还他们钱的人。 周澈将事情捋清楚了,想道:“所谓‘黄氏只想要阿刚的妻子’或许只是许家的托辞,借势欺人。”他看着痛苦绝望的邢刚,想道,“阿刚是我的人,不管是不是许家的托辞,就算真是黄氏看上了他的妻子,我也决不能看着他忍受欺凌!” 他可以忍受袁术家奴的小觑,也可以不介意文倓的傲慢无礼,但却绝不能坐看邢刚被迫献妻。前两者可以解释美化为“胸怀宽广,有容人之量”,而后者却是纯粹地受辱、被欺凌了。虽然受辱的、被欺凌的是邢刚,但一个不能为手下出头的上司,算什么上司? 之前,他出钱替邢刚还债是为了息事宁人,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虽然贷款的利息高了点,也只能怪邢刚的兄长。可如今对方却不肯要钱,只要人,这就欺人太甚了。 他几乎没怎么想,就做出了决定,问邢刚,说道:“当初你兄长借钱时,可与许家签有债券?” “有。” “债券上以何物为担保?” “以田地为质。” “质几何?” “每亩五百钱,质了八亩地,合计4千钱。”一亩地五百钱,如果要卖的话不会这么便宜,但抵押贷款就像后世的当铺一样,可以赎回,所以价格低廉。 “除此之外,债券上可还有别的内容?比如若无钱还债,以你妻抵押?” “没有。” 周澈开始任职亭部后,除了练武就是熟读律法。按照道理说,尽管为了还债,常有卖妻鬻子的现象出现,但至少在明面上,在债券上没有人会光明正大地写上,因为早在前秦时已有明文法律规定:“百姓有债,勿敢擅强质,擅强质及和受质者,皆赀二甲”。汉承秦制,亦有类似规定。 “既然如此,那许家要你妻抵债便是没有根由。……,阿刚,你不必担忧,且将许家那放贷的原话与我说上一遍。” 周澈的镇定自若影响到了邢刚,他慢慢平静下来,回忆与许家放贷见面的场景,转述道:“那许家的放贷说:黄家手眼通天,实是他家看上了俺妻。俺若识趣,就老老实实地献妻与之,不但欠的债可以全免,且还能再落得一万钱入手。若不识趣,等黄家申告到郡中,就只有等郡吏来索人了。” 周澈笑道:“官寺虽有替债主索债之责,但欠债还钱就是,怎么也扯不上你妇!……,你不必害怕,就等着看那‘黄家’怎么向郡中申告,又且看那郡吏怎么来索人!” 邢刚虽然粗壮,平素也仰慕游侠的为人,但毕竟是个寻常的乡人,一个小小的亭卒,他的威风最多也就对本亭的里民使使,别说面对黄家这样的庞然大物,便是本乡首富许家已是他仰视的对象,听了周澈的宽慰,他担忧依然,说道:“澈君,那黄家手眼通天,若真被他申告到郡中,小人怕?” 也难怪邢刚忧恐,俗云:“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黄家借助天子乳母程夫人的权势,跋扈地方,威行州郡。 刘秀的东汉政权是靠庄园地主支持才建立起来的,所以对待地主比较宽容,豪强地主大都利用宗族血缘关系作为剥削劳动者的手段,使地主和农奴的关系罩上了一层温情的面纱。当时,豪强地主常常聚族而居,在地方做大。 去年,名士种拂担任颍川太守时,黄家“求占山泽”,要不是时任功曹的刘翊劝阻,种拂说不定就顶不住压力,答应他们了。种拂的父亲钟暠当过司徒。他既身为两千石的高官,坐一郡之地,握生杀大权,又系名公之后,朝野知名,尚且如此,何况区区小民邢刚! 但周澈不是邢刚,他笑道:“理法皆在吾处,黄氏虽有身家,必不敢相逼。你尽管放宽了心,万事有我!” 邢刚想了想,觉得周澈说的有道理,他这才略微宽心,迟疑问道:“那现在俺该怎么办?” “今日晚了,你好好歇息,待得明天,去将你妻接来亭舍。其它的事儿你就不必管了。” 周澈既然决意要管此事,那么首先需要防备就是别被“黄家”动手将人劫走,所以叫邢刚先去将他的妻子带来亭舍看护。至于这件事该怎么处理,他寻思想道:“这事情如何,阿刚全是从许家的放贷嘴中听来,究竟看上他妻子的是许家?还是黄家?这一点要查探清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以预料到对方定不会就此罢手,既然决意迎对,怎能不先将对手的底细查清?他又想道:“阿刚骤遇此事,早六神无主,不能指望他去查探对手底细。……,此事当交给阿强去办。”亭中诸人,韦强最为精细,将此事交给他办,万无一失。 暮色深重,夜色将至。 他与邢刚在后院说话,邢刚又是跪拜、又是磕头的,动静很大,引得庆锋、裴元绍、韦强等人尽皆偷窥。此时见他俩似乎将话说完了,韦强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他晓得邢刚欠钱的来龙去脉,是个知情人,猜出此番异常的举动定与此有关。 周澈说道:“没甚大事。”见裴元绍、庆锋等站在后院门口往这边看,笑着对庆锋说道,“阿庆,夜将至了,还不快些做饭?我早就饿了!裴君、阿伟今儿出去巡查了一天,想来更是早就饥饿。” 庆锋应道:“是,俺这就生火。”招呼裴元绍、严伟帮手,将那野兔剥皮、清洗,动手做饭。 周澈这才让邢刚又轻声将事情讲了一遍,对韦强说道:“阿强,许家仗势欺人,咱们不能退让。他虽自称黄氏走狗,我却也不惧。”冷笑了一声,道,“莫说他许家,便是黄家,也不行!……,不过话说回来,此事究竟是黄家的主意还是许家的意思,需得先探查清楚。……,阿刚明日要将他的妻子载来舍中,不便打听,此事就交给你了。你明天和阿刚一前一后,分去乡亭,最好能将那放贷找到,问清虚实。” 韦强毫不犹豫地答道:“诺!” “……,答应得这般爽快,你不怕惹怒了许家、黄家么?” “君在前,强在后。澈君不惧强何惧?” 韦强的回答很有意思,可以理解为周澈在前头吸引炮弹,他在后头没啥害怕的;也可以理解为只要周澈不害怕,他就不害怕,言外之意,“坚决服从指挥”。 周澈不由失笑,不过他却也知道,韦强之所以答应得如此爽快,一半原因如他所说,但肯定还有一半原因是因为他姓“周”。事实上,他之所以没有多加考虑就决定为邢刚出头,固然有无法忍受部下受辱的成分在,也确实有自家姓氏给他的底气。 尽管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亭吏,但他背后却是整个周氏家族。 虽受党锢之祸,周氏如今为官的不多,便有也是小吏,但周氏的资本本就不是为官,而是名望。天下名士,谁人不知汝南周氏?天下为官者,谁人不知汝南周氏? 莫说一个乡中首富的许家,就是横行郡县的黄家,在对上周氏的时候也要掂量三分。 韦强很沉得住气,领了任务,转回前院,若无其事地与裴元绍、庆锋谈笑。 邢刚惶恐不安,随侍在周澈的身侧,不敢远离,好像一旦离开就不能安心似的。周澈步出后院,立在前院舍门处,远望四野。 夜色悄悄来临,道路上行人绝迹。夜的轻纱下,远近田野悄静无声。月光洒下,门前积霜。 邢刚忍了又忍,终忍不住,低声问道:“澈君,探明了许家的底细后,再怎么办?” 周澈悠悠答道:“登门造访。”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意外情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是操练的日子。 邢刚和韦强一早就骑马走去乡亭了。 里民们集合的地点改在了操练的场地,送走了邢、韦二人后,周澈本想早点过去,还没出院门,被严伟叫住了。他转脸去看,见严伟急匆匆地从后院冲出,又惊又喜地叫道:“澈君!澈君!” “何事慌张?” “武柏那厮说有桩大财货要献给你!” “……,什么?” “小人适才给他送饭,不知他哪里犯了疯,突然扑过来,抓住小人的脚,叫嚷说有桩大财货送给澈君。”严伟嘴笨,想将武柏的话转述给周澈,试了几次都说不清楚,干脆放弃,说道:“不如澈君亲自问他?” 周澈先是呆了一呆,继而失笑出声,心道:“怕是被关得傻了,想出去,拿些假话诓人。武柏一个破落户,哪儿来的财货送人?” 他说道:“武柏若有财货,还用得着无赖乡间?定是熬不住了,胡乱说话。你不必理会他。”说了就要走。 严伟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说道:“澈君,看他不似说假,左右无事,你便见一见他吧!” 周澈瞧他鼻翼张开,呼吸粗重,一副激动模样,想了一想,说道:“行,那我亲自去问问他。叫上仓君。” 其时天已大亮,周澈三人来入犴狱中,却觉冷暗潮湿。 犴狱的窗户被堵住了,唯一的光源从门口来,一旦把门关上,就得点燃火把。狱室不大,角落放了个火炉,边儿上放了一柄拍髀短刃,四周摆放的皆为刑具,从屋梁正中垂下了一个铜环,地上、墙上血迹斑斑,煞是阴森恐怖。 那武柏现就正被吊在铜环上,双脚离地,衣服早被剥掉,赤条条的,一丝不挂。 严伟站到武柏的旁边,抓着他的手,拿着一根大针往他指甲间比划。 武柏神色惊恐,一会儿看看火炉边的拍髀、一会儿看看大针,不断地扭动身体,生怕被刺入指内,听见有人进来,忙抬起头,认得周仓、周澈,迫不及待地叫喊起来:“亭长!澈君!小的有一桩大财货送你,小的有一桩大财货送你。……,只求能饶小的一条贱命!” 周澈打眼一扫,已知根底,心道:“必是严伟听他提及财货,怕是诈人,故此拿烙肉、刺甲吓他。他有胆闯寡妇门,却没种熬刑。烙肉、刺甲还没用,就惊恐不住了。也罢,先听听他有何言辞。” 烙肉、刺甲是两种酷刑。烙肉,即用火将拍髀烧热后,再塞到犯人的腋窝下或者肘弯,迫其夹住,一松开,往往便有大块的皮肉脱落,端是狠毒无比。刺甲,则是用针来刺指甲,刺过后,再使之把土,指甲就会脱落。 “你一泼皮破落户,能有甚么财货送吾等?”周仓开口道。 “小的曾是黄家宾客,……。” “黄家?”周澈一愣。 严伟说道:“就是阳翟黄氏了。” 周澈当然知道武柏说的谁家,他愣是因为昨晚邢刚才提及黄家:“你曾为黄家宾客又怎样?” “昨晚,小人听见澈君与人在院中说话,言及黄氏。” 周澈恍然,原来如此!他问道:“那又怎样?” “因小人曾为黄家宾客,所以与他家的门客还多有来往,便在被亭部带来狱中的前一日,小人在亭中遇到了一人。” “谁人?” “那人名叫伍越,是黄家豢养的一个剑客,精通潜行之术,通懂各地方言。小人在本亭路上遇见他,便请他吃酒,他却执意不肯。小人在黄家时,知他是最好饮酒的,因而生疑,拐弯抹角问他来咱们亭中作甚。” “来作甚?” “他虽警惕,到底被小人诈出,他是来咱们亭舍踩点儿的!”这武柏真是个滚刀肉,方才还胆颤心惊,这会儿说及“诈出真相的得意事”,居然隐约洋洋自得起来。 周仓不置可否,问道:“踩点儿?踩什么点儿?” “半个月前,黄家得了消息,月底将会有一个幽州右北平郡的北来马商经过本地,随行所带尽皆良马,不下一二十匹。” 周澈掏了掏耳朵,听到此处,他已猜出了这武柏所说的“大财货”是什么,想道:“良马二十匹。”若所言俱为事实,那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笔大财货了。如今市价,耕马、车马一匹万余钱,好点的一匹四五万。二十匹良马最少值钱百万。若是良马之上者,价值千万也是有可能的。 “你说有大财货送我等,便是这批良马么?”周澈反问。 “是。” 周澈勃然变色,怒道:“你当我与你一样是无赖儿、恶贼子么!我将你关入狱中后,一直没怎么对你动刑,你因此觉得我好欺辱么?拿这些假话诳人!又或是觉得我好受骗?” 那武柏不复得意,惊吓失色,急不择言地说道:“澈君,澈君!小人断无一字是假!不信,可以去问!” “去哪里问?” 武柏语塞。周仓“哼”了声,吩咐严伟:“看来太优待他了,你们给他松松骨头、揉揉指头,好好伺候伺候让他享受。” 严伟收起大针,操起边儿上丢的鞭子,就要往武柏身上抽去。 那武柏没等鞭子落在身上便求饶叫嚷,叫道:“亭长!澈君!你可以去俺们里中查问!小人那天带伍越去过俺家,里监门肯定会有印象!……,对了,还有,那伍越说要在本亭踩点儿,也许还没远走?说不定便藏在哪个里中!亭长,你们可以搜查啊!” 周澈心道:“这厮分明是个软骨头,却不肯改口,难道真有其事?” 初想觉得不太可能,上百万、甚至可能上千万的案子,放在哪儿都是大案,那黄家虽鱼肉乡里、纵横郡中,可是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么?敢打劫北来马商?下手盗劫值钱百万、乃至千万的良马?但转念一想,还真没有准儿。 周仓开口:“记得前几年不就有桩案子,也是盗劫良马的,被劫的马匹价值三百余万,据说是一拨轻侠所为,至今尚未破案。难道那桩案子就是黄家做的?不过那案子的发生地点不在颍川,也不在汝南,而在颍川北边的陈留郡。” 周澈瞧了瞧严伟又惊又喜的表情,问道,“阿伟,你什么想法?” 严伟丢下鞭子,两眼放光地抢着说道:“如今市价,耕马、车马一匹万余钱;良马一匹四五万!二十匹良马,值钱百万!咱们若报上官寺?这不是大财货,是一桩大富贵!” 周澈沉吟不语。 严伟见他只是沉吟,有点着急,说道:“仓君!澈君!多难得的机会,不能放过!去年,俺听说汝阴县东门亭的亭长被拔擢为了县中左尉。左尉,那可是县长吏、是命卿!他凭什么登此高位?只不过因为格杀了几个劫贼!而那帮劫贼劫的货物还不到十万钱。黄家吃了豹子胆,下手就是百万,咱们要将此事报到官寺?……,亭长和澈君!岂不一跃过龙门?” “那黄家称雄郡县,便算此事是真,你敢坏他的好事?” “此事若真,黄家必受严惩。被打死的老虎吓不得人!” 不知该说严伟胆儿大,还是该说他利令智昏。 周澈问武柏:“你说那人来咱们亭中踩点儿,黄家可是打算在本亭动手么?” “应该是的。” “那北来马商具体何日会到?”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 周澈不再问他,转身出了犴狱。周仓、严伟紧随而出,周澈问周仓道:“元福,此事如何?”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现在都不是合适上报的时候。”周仓想了想道。 严伟面面相觑:“此话何意?” 周澈当然不会告诉他,一来他仍对此事存疑,二来就算此事是真,他也不打算上报县君。 “不过,……。”他想道,“若真有此事,倒是可以做些文章。” 这些话不能明面上说出来,他与严伟还没亲近到可以直言相告的份儿上。他笑道:“若此事是假,咱们上报后,岂不既得罪了黄家,又给了县君一个不好的印象?” “那怎么办?” “当然是要先查清楚了。……,这样,你留在亭中值班,仓君一人出去,往亭中各里去看一看,瞧瞧是不是真有外来人借住。如果有,便悄悄地打听了姓名,回来告诉我。” 周仓、严伟大喜,说道:“真是谨慎,正该如此!” 今日所谓的“操练”一如前两日,还是蹴鞠。周澈的心思不在这上边,等两场比赛踢完,当面发放过奖励就宣布解散,准备走时,被一人拦住。 “澈君。” “噢?” “在下文博,……。” “原来是文君。”周澈打断了他的话,“我亭中有事,须得先回。文君有何急务么?” “……,没有,只是澈君来后,在下一直不曾拜见,实在失礼,故此想请澈君拨冗,赏面饮杯浊酒,以此当作在下的赔罪。” “多谢了,今天不行,改日再说罢。” 文博立在原处,看他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道:“观他行色匆匆,不似推辞。‘亭中有事’?这几天除了操练外,亭部里风平浪静,会有什么事儿?……,莫非有上官要来?”猜了片刻,摸不着头脑,本欲叫随行的大奴去打听一二,转念一想,“我本是为赔罪而来,若被他将‘打听’误会成‘打探’反而不美。罢了,既然他今日有事,那改天就改天。”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许家发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各位读者,俺的衣食父母。本书写的匆忙,起初写的时候,是随手写的,只有初步大纲。收到站短被签约我自己也没想到,是网站自己给我发的,我没提交签约。哎。写文一时爽,熬夜火葬场。 我现在是边查资料边写--汉代汝南有周氏、袁氏、许氏。豫州境内还有汉室宗亲的陈国、沛国、梁国、鲁国这是个皇家刘氏。为了突出地方豪强的矛盾,把名不经传的高家换成了许家。对抗豪强,惩治恶霸,要挑大老虎。 60章和61章里的那个高家,已经改为许家。 五千字正文: 告别文博后,周澈与裴元绍、庆锋二人随着人流上了官道,与南凌、高佳波、高凯平以及前后两队的什长、伍长们告别后,直奔亭舍。 因为两场比赛之间的休息时间比较长,此时已近薄暮。官道两边的田亩中,农人、徒附、田奴们大多收了工,荷锄而归,路遇周澈三人,纷纷退避让道。周澈虽急着回去看韦强、邢刚归来了没,但对这些农人还是很客气的,一一微笑还礼。 庆锋推着小车,赶在他的身边,说道:“澈君,估摸时辰,阿强、阿刚、阿伟都该回来了吧?” ——今儿上午操练时,周澈将邢刚的事情和武柏的举报告诉了裴元绍、庆锋。他本来想替邢刚保密的,但既然决定叫邢刚把他的妻子带来亭舍,那么只有公开。至于武柏,严伟早上叫住他时,动静很大,庆锋、裴元绍都听见了,也瞒不住,而且这事儿没啥可隐瞒的。 这两件都是大事,一个牵涉到许家,一个牵涉到黄氏,对裴元绍、庆锋而言,两者都是不能得罪的对象,特别黄氏,不折不扣的一个庞然大物。听庆锋说起,忐忑不安了大半天的裴元绍忙接口问道:“澈君,你觉得那泼皮所言有几分可信?”相比“邢刚被逼债”,他更关心“黄氏盗马”。 周澈说道:“阿庆说的不差,严伟他们应该都已经回来了。等回到亭舍,问一问探查的结果,不就知道了么?如果亭部中真有伍越此人借宿,那此事便有五分真了。” “如果没这个人呢?” 周澈的大半心思都在邢刚身上,不答反问:“裴君是想有这个人,还是不想有这个人?” “若有此人,如澈君所言,黄家盗马怕八成就是真的了,这自然大功一件。我只担心,……。” “如何?” “黄家富贵骄横、跋扈豫州,即便此事为真,只怕咱们无福消受。” 周澈见他忧心忡忡的模样,笑了起来,说道:“相比黄家,我更担心阿刚啊!”远望亭舍,“也不知他们夫妻路上顺利不顺利,到了没有?” …… 邢刚已将他的妻子接到了舍中,不但他两人到了,韦强、严伟也都回来了。见周澈归来,包括留守亭舍的周仓在内,皆出院迎接。 邢刚拉着他的妻子,跪拜在舍院门外,叩头说道:“小人夫妻尽托澈君手中了!” 周澈将他两人扶起,说道:“阿刚,你我同事多时,既在一亭中,本当荣辱与共,何必如此!” 邢刚欲待说话,周澈制止了他,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地,咱们去屋中细谈。”吩咐庆锋谨慎看守门户,领着余下诸人来到后院,避开北边姜父居所,入得南边自家住处,分主次落座,这才问道,“阿刚,路上可顺利么?有没有遇见许家的人阻截?” “没有。只在出里门的时候碰见了几个族人,还有里监门,问俺们作甚去。” “你怎么回答的?” “俺只说出门走趟亲戚。” 周澈点了点头,见邢妻伏席垂首,不敢抬头,笑道:“邢家娘子,既来之,则安之,不必拘谨。你且抬起头来,我有一事问你。” 邢妻怯生生把头抬起。虽说当时礼教远不如后世,不禁男女出游,便同车而行也可以,但邢妻自婚后便独处家中,甚少出门,从没有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与这么多的男人共处一室,而且其中还有她丈夫的顶头上司,加上有被逼债之事压在心头,难免羞涩惶恐。 “我且问你,你父母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妾父家在邻乡夏里,老父、阿母俱在,另有一女弟,年有十三。” “不是本乡人?” “不是。” 周澈放下心来,对邢刚说道:“你今早走后,我突然想起一事,担忧许家会胁迫你妻父母,迫你妻自投。……,如今既然你妻不是本乡人,那么你二人便可放心,我必能保尔万事无忧。” 周澈这般担忧是因为,后世电视剧里的恶霸不都这套路么?! 邢刚没有因此放下担忧,反而唬了一跳,说道:“那俺的老母?” “你家有你兄长在,左邻右舍又都本族人,纵然许家首富乡中,必也不敢冒大不韪将你阿母抢走。……,你宽心就是。” 周澈不愿当着邢刚与他妻子的面询问韦强和严伟的探听结果,因说道:“阿刚,今你与你妻来到亭中,短日内怕是不能回家,需得收拾间房屋出来作为住处。你们两人先下去吧,自去寻间屋子,收拾好了、安顿下来再来见我。”等邢刚夫妻出去,问韦强,“结果如何?” “俺找着了许家的那个放贷,问得清楚,此事实与黄氏无关,是许家的长子看中了老邢妻,因欲逼夺。”他话刚说完,听见有人长出了一口气,转眼看去,却是裴元绍。在诸人的视线中,裴元绍尴尬地说道:“不是黄家起意,真乃老邢幸事!黄家势大,若真是他们,他的娘子怕是不保!” 韦强嘿嘿一笑,没说什么,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不再瞧他,转看周澈,静静等其说话。 周澈又问严伟:“阿伟,你寻访的结果如何?” 严伟的神色带着失望、又带着期望,说道:“亭部诸里中皆无陌生外人投宿,不过,坪南里的里监门记得前些天,武柏的确领过一个外人进过里中。” 周澈沉吟片刻。 诸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变化。裴元绍提心到口,问道:“澈君?”过了会儿,周澈缓缓说道:“诸里中既无外人投宿,武柏的话便至多能信两成。……,所谓盗马之事,便且就此放下,暂且不管。诸君以为如何?” 他一言既出,诸人或轻松或失望。轻松的是裴元绍,失望的是周仓、严伟。 严伟听完周澈的话后,焦急地说道:“澈君!亭部中虽无伍越借宿,但坪南里的里监门的确见过那泼皮带着一个陌生人回家!这说明武柏的话不全然是假,很有可能是真的,怎么能放弃不管呢?小人以为,应该穷追不舍,就算伍越已不在本亭,但只要他确实来过,就不信找不出端倪!” 各人性格不同,本性不一。 裴元绍怕惹祸上身,即便此事是真,也宁愿周澈置之不理。严伟热切功名,眼见有立功在望,别说是黄家,便是牵涉到十个黄家,怕也利令智昏,有胆子彻查到底。——他们二人虽想法迥异,但在对“邢刚被逼债”的事儿上倒是不约而同地一致:都将之忽视了。 唯有韦强跪坐席上,对严伟的话充耳不闻似的,说道:“澈君所言甚是。没有伍越,就没有人证,没有人证,只听武柏的一面之辞,贸然动手,势必得罪黄家。若放在平时倒也罢了,当此时刻,有许家的麻烦在前,的确不应该多结敌人。” 周澈赞赏地看了看他,心道:“知我者,阿强也。” 如果真的是黄家看中了邢刚的娘子,那么在确知有伍越此人后,他肯定不会就此作罢,一定会将亭部中翻个底朝天,以抓住黄家的把柄,但眼下韦强既已探查清楚,邢刚此事与黄家无关。那么暂时来讲,似乎也不必穷追猛打,凭白添个对手出来,反不利解决许家的麻烦。 韦强问周澈:“事情已探查清楚,阿刚事与黄家无关。虽说有亭部庇佑,阿刚夫妻住在亭舍必能安然无恙,但长居久住也不是个事儿。并且,阿刚夫妻之所以能顺利来到亭舍,应是因为出乎了许家的意料。若俺所料不差,至多两日内,许家必有人来。澈君,下一步如何处置?” “与其坐等,不如上门。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会亲自登门造访!” “何时?” “宜早不宜迟。明天一早。” 可是没等周澈登门,许家的人先来了。就在他们刚刚商议完事情后,庆锋仓皇地冲进来,叫道:“诸君!不好了。” “何事大惊小怪?” “舍外来了几个人,气势汹汹的,领头者说是许家宾客。” 诸人楞了一愣,韦强怒道:“许家狗贼欺人至此!”按刀起身,“澈君,许家欺我亭人、侮辱阿刚,咱尚未与之计较,他却就来了?区区一二宾客便敢犯我亭舍,实不可忍!请君下令,强愿为前驱,手刃此辈。” 周澈哈哈大笑,说道:“昔我在洛阳闻市井语,说‘宁负二千石,莫负豪大家’。没想到因为老邢,却就得罪了一个‘豪大家’。阿强,稍安勿躁。诸君,随我出去看看。” 诸人相对顾视,裴元绍却感到一丝羞愧。但是韦强开口应道:“诺。” 诸人随他出门,在门口碰见了邢刚。邢刚刚把他妻子安顿好,听到了庆锋、韦强的叫嚷,急忙过来,开口要说话。周澈压了下手,说道:“许家来了人,你不必出去,只管待在后院就是。”邢刚怎肯!他说道:“事因小人而起,如今许家寻上亭舍,小人岂能躲避不出?” “我不让你出去,并非为让你躲避。姜父年高,你妻又是新来,你留在后院,别叫来人惊吓住了她们。”说话的空儿,姜俏也出来了,问道:“大兄,发生了何事?” “没甚事,你与阿刚不要出来,留在后院照顾好阿翁。” 周澈与周仓、裴元绍、庆锋、韦强、严伟出了后院,来到前院。 前院门口站了三四个人,俱短衣跨刀,领头一个二十多岁,满脸横肉,膀大腰圆,雄赳赳地站着,瞧见诸人出来,睥睨乜视,喝问道:“哪一个是本亭亭长?” “我就是。有何贵干?”周仓应道。 “邢刚可是你手下亭卒?” “正是。” “你可知他欠了我家主人的钱?” “知道。” “你又可知他无钱还上?” “不知。” 来的这许家宾客问得快,周仓答得也快,原本很顺溜,周仓给的都是“肯定”的答案,到了这一句却突然“否定”,来了个“不知”,这人登时被噎住了,不得不将准备好的话咽了下去,横眉立眼:“不知?邢刚在哪儿?叫他出来!” “邢刚在哪儿你不必问。我只问你,你知道这里是哪儿么?” 那人不屑地说道:“横路亭舍。” “请教你又是谁人?” “俺乃许家宾客,姓张名……。” 周仓没兴趣知道他的名字,打断了他,又问道:“再又请教,你可知邢刚是何人?” 那人不耐烦地说道:“本亭亭卒。” 周澈此刻忽然在一旁勃然变色喝道:“你只不过一个小小的许家宾客,既无官职在身,又非为公事而来,却竟敢当我们的面索我亭中的人?你当汉家法律虚设么?你当我横路亭是你许家门户么?你当亭部是摆设么?”三句质问,如雷霆连发,那人猝不及防,被吓住了,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随即反应过来,羞恼成怒地涨红了脸,又迎上两步,叫道:“怎样?” 他身后的三人也跟着上前一步,助威似的叫问道:“怎样?” 那许家宾客斥道:“不过一个亭部,也敢这般拿大?你晓得俺们许家何人么?你知道这笔债是替阳翟黄氏收的么?知道……。” 周澈放声大笑,顾盼左右:“许家?阳翟黄氏?阿强,许家是谁?裴君,阳翟黄氏是谁?”裴元绍没有立刻回答。韦强应声答道:“小人乡鄙,只知县君与亭部,不知许家与黄氏。” 许家的那宾客仗着许家的势力、扯着黄氏的虎皮,从来在乡中横行无忌,莫说亭部,便连乡里的吏员也都让他三分,哪里吃过这样的小觑?又是不敢置信地惊愕,又是被落了脸皮的羞怒,“当啷”一声拔出刀来,挺刃前趋,恶狠狠地盯着周澈,叫道:“竖子,尔敢辱我?” 竖子是“小子”的意思。周澈顿时收了笑声,翻脸发怒:“我乃周家子,你算个什么东西?骂我竖子?”迎着刀刃而上,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下掰,一脚踢出,那人压根没想到周澈赤手空拳,居然不惧刀锋,而且说动手就动手,毫无防备,正被踢中胫骨,吃疼之下,半跪在地。 周澈抢过刀,横在他的脖颈上,话里冒着冷气,问道:“你再叫我一声听听?” 他一手执刀,一手拽着那人的发髻,迫使其向上仰面。那人只觉刀刃寒冷,毛发竖起,连腿疼都忘了,却兀自嘴硬:“竖子!怎样?难不成你还敢杀了我么?” “杀你如杀一条狗!庆锋去把亭门关了,这几个家伙!携带兵刃,冲击亭部。目无王法,按律--形同谋反,格杀勿论!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出去。元福布阵!” …… “不可!” “澈君!” “啊呀!” “三叔” 几句叫声从不同的人口中同时发出。叫“不可”的是庆锋,叫“澈君”的是韦强,叫“啊呀”的是裴元绍和严伟,叫“三叔”的自然是周仓。至于许家宾客的那几个伴当,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目瞪口呆地站着。 周澈自来亭中后,多以温文尔雅的面目示人,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从没有过发过怒。庆锋、裴元绍等人私下还议论过,说他涵养过人,没想到他却在此时骤然变色,杀气腾腾。谁都能看得出来,他说“杀你如杀一条狗”的时候,表情、语气绝非说笑。 听见了庆锋等人的叫喊,周澈勉强压制下杀意。不但周仓、裴元绍、庆锋、韦强等人吃惊,他自己也很吃惊,这股杀意来得很突然,莫名其妙的就想杀人。 “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压力不得宣泄?也许是因为面前这人的嚣张跋扈让我想起了之前汝阳袁家的锦衣奴与本亭文家家主的傲慢无礼?”周澈这样想道,深深呼吸了几口凉爽的空气,将逼压在那许家宾客脖颈上的长刀向外移开了点,不过却没放手,吩咐韦强,“拿他关去犴狱!” 那许家宾客叫道:“俺乃许家宾客!来你亭中是为讨债!邢刚欠债不还不说,你还敢关俺?” “掌嘴!”周澈冷哼一句后不再搭理他,将之交给韦强,目光在另外那几人的身上一扫而过,问道:“你们是留,还是走?” 那几人横行惯了的,本以为今日也是手到擒来,哪里会想到碰上个硬钉子?这个时候才想起来问周澈的名字:“你姓甚名谁?竟有胆子扣押我许家的人,不怕明天就被郡守索走么?” 适才周澈已自称“周家子”了,只是这几个人震骇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即便听到的,也没想到汝南周氏去。 周澈随手把刀扔给严伟,他已将心态调整过来,从容答道:“我名周澈。也不必你家主人劳烦郡守,明日我会亲自登门造访。” 那几人被夺了锐气,虽有心动强,但在周澈的气势之下,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下手,无奈,只得灰溜溜地去了。 …… “澈、澈君。” “嗯?” 周澈转回头时,裴元绍、庆锋等人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了。也难怪他们,见惯了菩萨低眉,自不适应金刚怒目。 在带那许家宾客去犴狱的路上,韦强想道:“早知澈君表面温良,绝非懦弱之辈,要不然那夜姜枫朋党围亭舍时,他也不会意气自若,……,只没想到他发怒起来真如雷霆也似!”细想适才的片刻,若拿刀威胁的人是他,怕也难以躲开周澈的暴起夺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许氏长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卡文卡的厉害,各位读者老爷我会争取3更4更的。五千字奉上。 韦强将许家那宾客关入犴狱,出来见周澈。 暮色渐重,院中幽暗。周澈叫庆锋先去厨中生火。 庆锋欲言又止,他嘴笨口拙,心忧许家此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末了,叹了口气,去到厨房。不多时,传来了“咔嚓、咔嚓”打响燧石的声响。周仓、裴元绍、韦强等人皆立在院子枣树下、围在周澈的身边,邢刚也出来了,都看着他。韦强问道:“澈君,许家那宾客如何处置?” “先关着。” “澈君适才与那许家那几人说,明天会亲去许家,此话当真么?” 周澈笑道:“我早前不就说过会亲自登门许家?我何时说过假话?又何必反复询问!” “既如此,俺请与澈君同去。” 邢刚忙跟着说道:“俺也去!” 裴元绍、严伟彼此目视。老实说,裴元绍实不愿参合此事。许家虽远不及黄氏,但黄氏是他们的后台靠山,因为邢刚的缘故招惹这么一个敌人,实非其愿。不过想起周澈送给他儿子的那个环佩,又念及周澈一向对自家不错,裴元绍勉强开口说道:“俺也愿与澈君同去。” 严伟虽然利令智昏之下连黄氏都不怕,但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无缘无故得罪许家,他是十分不情愿的。 周澈将他们的表现一一扫在眼中,笑道:“今天操练完时,里民们要求明日继续操练,他们有这样的热情,只能鼓励、不能打击,当时已答应了。裴君、阿强,你二人分为前后队的队长,如果去了,谁来组织他们?……,你们不必去,我一人即可。”竟是要单刀赴会。 韦强久在亭中,熟悉本乡豪强,说道:“澈君,许家遣几个宾客来犯亭舍,可见其嚣张跋扈。君既扣其宾客在犴狱,明日怎能单身独去?若君独去,怕是会?”担忧会发生不测之事。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我虽位卑,亦是一亭官长,乃是代表汉家朝廷。那许家纵然骄横,不过乡中民户。怎么?他还敢奈我何?阿强,你多虑了!阿刚之事,晚解决不如早解决。我意已决,明日一早就去。” 邢刚“扑通”跪倒在地,感动至极,要求道:“澈君!事因小人,怎能由澈君一人独去?千万请许小人同行。” 周澈把他扶起,好言宽慰,却只是不肯答应:“只是去趟许家,又不是入虎狼之穴。你们怎么一个个都这般作态?起来,快些起来!” 裴元绍说道:“澈君有所不知。那许家自恃有黄氏为倚,称雄乡中。去年,乡中书佐算民,因给他家算多了一个奴婢,惹其恼怒,竟因此被他家宾客当街痛殴。最终不了了之。”奴婢的算钱,也即人头税,比良家子要多,但一个奴婢也多不了多少钱,算错了改正过来就是,却因此就被许家遣人殴打,这许家确实很过分。 韦强接口说道:“是呀。殴打官吏触犯法律,然而最后许家却能脱身事外,无人追究,甚至那乡佐还不得不肉袒上门道歉。这许家,虽只乡间民户,却非易与之辈。” 周澈的心态早已平静下来,从他决定亲自登许家门时,他就已经想得清楚了,说道:“若许家果胆大包天,便多你们去又有何用?” 见韦强、邢刚等还要劝,他晒然一笑,说道:“你们不必多言了,我自有把握!……,你只看许家那几个宾客,眼睁睁看着咱将他们头领扣押,无一人敢上前争夺,便可知许家不过纸老虎一只罢了。我身为亭部官长,职在击强除暴,一只纸老虎,何惧之有?” “纸老虎?” “真老虎虽千万人吾往矣,纸老虎虚张声势。” …… 周澈这边与诸人分说,许家那几个宾客狼狈鼠窜,回许家后,将铩羽而归的经过告与许家长子。许家长子怒气填膺:“区区贱役亭部,也敢如此横强?他说他明天要来?” “是。” 侍奉在侧的一人插口说道:“横路非我乡亭,那亭部小吏便强狠横路,在乡亭毫无根基。我家威名,县乡何人不知?他便有豹子胆,又岂敢远横路、来我境内?借他十个胆子,料他明天也不敢来。……,少君,他说明天来,或是虚托之辞。” 许家的长子以为然,见院中夜色笼罩,“哼”了一声,说道:“今夜天晚。便等到明天,看他敢不敢来!以午时为限,若没等着他来,乃公便亲自去他舍中索人!瞧他还敢不敢有二话说!” 这许家长子姓许名阳,年有二十有六。汉承秦风,“家富子壮则出分”,孩子长大成年后就父子分家。许阳早就别立门户,自成一家,如今并不与其父同居。他虽生长富人之家,但自小不读书,专好交接本地游侠、豪杰,门下宾客多为远近乡中的无赖少年,跋扈本地,自比英雄。本地的亭长也不争气,时常被他呼喝如门下狗。他家在的亭乃乡治的所在,乡亭亭长尚且如此,又哪里瞧得上一二十里外的“横路亭”? 当夜,他气冲冲地睡下,寻了两个貌美的小婢,权来散火,折腾了一宿,觉得好像刚刚睡着,听到有人敲门。他朦胧睁开睡眼,屋内昏暗,天才刚亮,带着起床气,怒道:“谁?什么事?” “少君,那个横路亭的家伙来了。” “……?”许阳呆了片刻,意识渐渐清醒,在床上支起身,问门外,“挑衅的家伙来了?” “正是。” “嘿!好大胆子。他带了几人来?” “单身独来。” “单身独来?”许阳拍了拍脸颊,恍惚以为还在梦中,默然了会儿,呲牙笑起,“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翻身而起。侍寝的那两个女婢也醒了,见他起身,不顾早上冷凉,忙也跟着起来,怕他生气,来不及穿衣服,便就赤着身体拿了衣袍冠带过来,帮他穿戴。 “叫许甲、许乙过来!” 许甲、许乙都是他的族人。名为族人,实为佣奴。许阳与他父亲分家后,得了数百亩良田,家中杂务以及耕田、放债等事都是由他二人负责,乃是门下诸宾客的首领。 许阳装扮整齐,要出门时,又折回来,自墙角的兵器架上取下一柄长剑,插在腰中,推门而出。许甲、许乙两人已到,垂手立在门外。 “尔等知道了么?横路亭那个挑衅之人来了。” “已听小奴说过。” “现在何处?” “未得少君命令,没有放他入门,现在宅院外等候。” 许阳分家后便搬出了自家的庄子,现在里中居住。一个小奴捧来铜盆,请他洗漱。他随便抹了两下脸,咬牙冷笑道:“昨晚咱们却都想错了,那家伙看来真是吃了豹子胆,居然敢独身前来!嘿嘿,这些日子我少出乡亭,看来周边亭舍已忘了我家的威风!” “少君打算怎样?” “将宾客、剑客们都叫起来,各带兵器,在院中站定,然后,‘请’那横路亭的入来。” …… 周澈言出必行,说一个人来就一个人来,拒绝了韦强、邢刚等人的请随。 昨晚吃过饭,韦强给他出了个主意,说就算因操练里民之事,他们不能跟随,至少给姜父说一下,或者直接去通知南凌、高佳波、高凯平、铁家兄弟诸人,叫上他们同去。彼辈皆乡中轻侠,料来许阳门下应与他们相识,也许可以好说话一点。退一步讲,即便许阳门下不肯给南凌等人脸面,有他们助阵,最少也能全身而退。 周澈一样拒绝了。 实话实说,他真没把许家放在眼里。而且,他不是鲁莽的人,也正如他自己的分析,若是此行有危险,当然不必单刀赴会,可他已算准了,许家再骄横,说的难听点,乡下的一个土财主而已,即便殴打过乡佐又如何?他与乡佐可不同!要说许家有胆子扣押他,乃至动手殴打、甚至杀了他,他万万不信。 既然如此,既然此行至多有惊无险,那为什么不把事情做得漂亮点,又何必再找别人帮手,空自让人小看?所以,他昨晚照常吃、照常睡,完全没有亭部诸人的坐不安席、辗转反侧。今早起来,在细细地安排过了今日的操练事后,独自骑马来了乡亭。 来之前,已问过邢刚道路咋走,倒也不虞走错地方。 进里门的时候,里监门多问了几句,知道他是来许家后,露出奇怪的神色。 原来,昨夜许家那几个宾客仓皇归来,接着许阳大发雷霆的事情,一夜之间已传遍了里中。本地里民们都已经知道横路亭有个亭部官长,半点不给许家面子,不但护着邢刚不放,而且还扣押了许家的一个领头宾客,并说今天会亲来登门。 里民们在听说后,大多数的反应与许阳一样,并不相信这个“横路亭的官长”会有这么大的胆量,皆以为多半是虚言大辞。 如果在横路亭,周澈有地利,或许不惧许家,但乡亭完全是许家的势力范围,他如来,岂不自投罗网么?也许要换个别的有名的刚强的官长,里民们或许还会信上一二。周澈初来,名声不显,这些里民们完全不了解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却是不信他会说到做到。 而此时,看着周澈独自入得里中,那里监门在后头啧啧称奇:“自有许家来,头次见有如此胆大的亭部官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时时辰虽早,但里中已有不少人来往,见一个陌生人牵马独来,都给以好奇的目光。当从里监门处传出来,原来这人就是横路亭的官长后,里民们的目光登时从好奇变成了惊奇。 在他们的视线中,周澈安之若素地来到许家门外。 .............. 横路亭。 裴元绍、韦强、庆锋三人来到操练的场地,里民们多已到来,南凌、高佳波、高凯平、铁家兄弟等也都到了。看到只有他们三人来,南凌颇是奇怪,问道:“澈君呢?”从开始操练起,周澈只有早到、没有晚到。 裴元绍说道:“澈君去了乡亭,今儿来不了了。” “乡亭?去乡亭作甚?” 周澈单身赴会,无论成败,用不了多久,这件事肯定就会传播开来,没有保密的必要。韦强简单地讲说了一遍原因。南凌转脸与佳波诸人对视一眼,蹙起眉头,说道:“澈君一人去了许家?” “正是。” “为何不告诉吾等?” “澈君不愿劳烦诸位。” 高佳波、高凯平揪然不乐,说道:“吾辈推赤心与澈君,澈君却如此见外!” 南凌倒没有因此不开心,他略带忧虑,远望东北乡亭的方向,说道:“许家长子许阳,我久闻其名了。他招揽豪杰,聚集亡命,倚仗黄氏,自视甚高,在本乡横行无忌,上至乡中吏员、下到乡亭亭长,对他都无可奈何,只能纵之任之。澈君虽仁义宽容、名门子弟,但一则初来乍到,名声不显;二则那许阳是个粗鄙的人,恐怕就算知道了澈君的身份,也不会放在眼里。” 铁家兄弟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 周澈牵着马,在许家宅院外等了多时,两个带刀的褐衣宾客出来,把大门打开,立在台阶上,腆着肚子,昂着头,乜视道:“我家少君让你进来!” 此二人分开左右,站在门内两侧。 周澈牵马上阶。 左边那人暴喝道:“我许家贵门,不迎驽马之客!人进来,马留外边!” 许家宅院门外有几个拴马桩。周澈自将坐骑拴上,拍了拍马鞍,往在远处围观的里民们处看了眼,不动声色地重上台阶,晏然步入。 …… 横路亭,操练场上。 南凌说道:“澈君有恩于阿翁,对吾辈亦赤诚相见。吾等明知澈君此行有险,若惜身不顾,则为不义。这样吧,佳波、凯平,大铁、小铁,你们叫齐人手,咱们现在就去乡亭!” 姜枫走后,其朋党皆以南凌为首,高氏兄弟、铁家兄弟大声应诺。 韦强拦住了他们,说道:“南君,澈君走前有交代,他说谁也不用去,只等他归来便是。” “许阳蛮横,与吾辈不同,他不是讲道理的人。阿强,你就放心澈君独去?” 韦强也不放心,但相比不放心,他更服从周澈的命令,扯住南凌的衣袖,执意不肯他们去。 裴元绍出来打圆场,说道:“澈君早上去的,估摸时辰,现在该到了。想那许家虽然豪横,一时半刻也难为不了澈君;而如果事情办得顺利,午时前澈君就能回来。要不这样,咱们权且遵照澈君的吩咐,先不要去。等到午时,如果澈君还未归来,咱们再去。怎样?” 南凌拗不过韦强,裴元绍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得应了。 辰时末,里民们集合完毕,性子急的开始叫嚷请求分队,上场蹴鞠。 南凌等挂念周澈,想着可能一会儿要去乡亭,因此爱惜体力,都不肯上场。 裴元绍、韦强各从本队选出六人,由韦强为主裁判,裴元绍为副裁判,开始蹴鞠。 中场开球。一球踢出,双方十二人龙精虎猛,奔走抢夺,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 周澈步入许家宅院内。 许家宅院有前后两进,前边一进住的都是宾客,此时奉了许阳的命令,悉数站出,皆带刀携弓,还有几个或执长矛、或拿铁戟,排成两个纵列,从大门口直站到二进的院门外。 这会儿阳光灿烂,映照在他们的身上,兵器反光、耀亮院中。 周澈略微停顿了下脚步,望着眼前情景,心道:“下马威么?”来的路上,他设想过几个许家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但却没想到眼前这个场景。不是因为出乎意料,而是因为太俗气。不过既然对方摆了出来,说不得,只好走一遍了。 还没开始走,听到一人叫道:“我许家贵门,不迎兵甲之客!” 这两个纵队共有十二个人,齐刷刷扭脸看他。有的骄傲,有的蔑视,有的杀气,有的冷笑。周澈平静地将佩刀从腰上取下,交给身边之人,摊开手,示意再无兵器。 许家的宾客们皆杀气腾腾,按刀对立,等他通过。 …… 横路亭,操练场上。 蹴鞠的两队中,前队一人带球疾奔,负责防守他的后队队员尾随紧追,一边追赶,一边叫道:“何二!拦住他!拦住他!”叫“何二”的队员从前头阻击,两人前后夹攻,眼看带球的那人要被挤在中间,这人脚尖一挑,轻巧巧向外一跳,带着球跃出了包围。 前后阻击的那两个队员收不住脚,两人撞在一处,立脚不稳,摔滚地上,烟尘四起。 围观的里民们或高声咒骂,或欢声大作。 带球的队员急冲至对方球门前,又连避开两人阻截,把球踢入门口。饶是南凌等人无心在此,也忍不住喝彩。高甲笑道:“这人是谁?蹋得一脚好鞠!” 南凌摇了摇头。他们虽每次操练都来,但从没在意过寻常里民,直到此时,大部分的里民他们还都不认识。南凌注意到对面远处小土丘上立着一个青年男子,左顾右盼,似在找人,说道:“那不是文家幼子么?” 说话间,那文家幼子文博看到了他们,露出笑容,下了土丘,往这边走来。 …… 周澈从两队许家宾客中走过,进入二院。 二院很大,楼阁亭榭。院门两边的抄手走廊上,几个奴婢捧着东西匆匆走过。两个穿着黑衣、戴着高冠的男子等在门内,见他进来,其中一个上下打量,问道:“尔即横路亭父?” “是。” “跟我们来吧。我家少君在堂中等你。” 这两人正是许甲、许乙。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理说侠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对不起各位读者老爷,本来说好争取3更4更的,因为堂哥结婚需要帮忙。耽搁了。对不起!等帮忙完,必定兑现。 五千字奉上! 正文: 就在周澈进入许家之时,横路亭,蹴鞠场上。 文博来到南凌诸人近前,长揖笑道:“南君!”他与南凌等早就相识,这几天在操练场上经常见面,只是一直不曾叙话。南凌还礼,说道:“文君。” “今日君等怎未上场?前几天,诸君场上争雄,驰人眼目,动人心神,令在下十分心折。” “澈君蹴鞠本意为操练本亭里民,我等外亭人,偶尔下次场尚可,怎能天天上阵?” 高佳波笑道:“我等要是天天上场,那胜者的彩头,五斗米粮哪里还有你们亭中里民的事儿?怕还不被他们背后怨死!” 文博笑了起来,看了看左右,像是突然发现似的,奇道:“噫,澈君今日为何没来?” “澈君去了乡亭。” “乡亭?” “邢刚欠许家钱的事儿,文君知晓么?” 文博与许家的关系不错,常与许阳出猎,但许阳不会对他说这些事儿,摇了摇头,说道:“不知。” “许阳相中了邢家娘子,不要钱,要邢刚以妻抵债。澈君去乡亭便是为的此事。” 文博大惊失色:“原来是为此事去了许家?” …… 在许甲、许乙的引领下,周澈到了堂外。许乙止住脚步,颐指气使地说道:“我许家贵门,不迎无礼之客!横路亭吏,还不去履?” 拴马、去刀、脱鞋。 还没见着正主,周澈已听了三遍“我许家贵门”。他在堂外脱去鞋子,望向堂内。堂内宽敞明亮,两三人跪坐下手,几个奴婢伺候左右,一人高踞主座。两人目光正好相对。 “你便是横路来的?”许阳曲腿在榻上,一手放在案几上,一手握着身边的长剑,问道。 堂内的坐塌上坐的都有人,周澈干脆也就不坐了,立在堂中,答道:“在下周澈,见过足下。” “周?” 昨晚许家的宾客回来后,只是叙说了一遍事情发生的经过,没有提及周澈的名字。许阳怔了一怔,不过很快恢复常态,问道:“安城的周么?还是汝阳?” “然也。汝阳是吾周氏嫡系大长房。” “哈哈。” 随着许阳的蓦然大笑,堂内余人虽不解其意,也随着大笑起来。堂室宽敞,坐人不多,笑声回荡其中,越发显得空旷。 许阳指着周澈,笑与左右说道:“难怪他胆子这般大,区区亭部就敢藏匿不法、扣押我的人!原来是自恃出身望族周氏。”笑未落地,冷然变色,叱道,“尔欲以周氏抗我许家么?” 周澈不认识许阳,这是初次见面,但通过韦强、邢刚等人,对此人的脾气品性已颇为了解,知其跋扈骄横,素以豪杰自居。他心道:“彼以‘势’压人,我若示弱,必遭羞辱。”因答道:“今天在贵宅的,只有横路亭父,没有汝南周氏。” “只有横路亭父,没有汝南周氏?哈哈。你倒是有几分自知!实话告诉你,我不管你是安城的还是汝阳的,但即便你出身周氏,我且问你,又能如何?” 周澈今天肯独身前来,心中早有计较,不说话,听他说。 “放在二十年前,我或许还会敬你家几分!”许阳向西边拱了拱手,“而今都城,天子圣明,知你家贪浊狼藉,已尽数驱出朝廷,禁锢终身!……,咦?说到这里,我倒奇怪了,你怎么可以任职亭部?” “许君,汝不知天子诏书还有言道,自从父以下解除禁锢。” “从父以下?” 许阳不读书,党锢之事牵涉巨大,天下名士被一网打尽,因此死者百计,他听闻过一二,但却不知天子去年的诏书,听了周澈回答,更加觉得可笑似的,指点说道:“原来还不是周氏主家,而是偏门支户!走奴一般的人物,也敢忤我之意,扣我之人!”他倾身向前,嗔目喝道,“你不惧我许家刀斧么?” 周澈依旧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意思是等他说完,但许阳的话已经说完了。他蓄足了气势,却没听到周澈的回答,堂中一时陷入沉默,颇是尴尬。跟着周澈进来的许甲、许乙机灵,忙替许阳救场,瞪着眼,喝问道:“尔不惧我许家刀斧么!” 周澈这才缓缓答道:“只知汉家制度,不闻许家刀斧。” 在许阳下手坐的几人中,有一人立时按几侧身,拔出腰上长刀,恐吓道:“现在知道许家刀斧了么?” 周澈淡然地看了他眼,哈哈大笑。 “你笑甚么?” “我久闻许家之名,乡里豪杰皆称:许家少君磊落奇才,慷慨豪迈。今日一见,见面不如闻名!” 谁都喜欢听好听话,许阳虽想折辱周澈,但听到他的夸赞也是矜然自得,听到后半段,不乐意起来,质问道:“‘见面不如闻名’?你这话什么意思?” 他一不高兴,坐在他下手的几人,包括站在周澈身后的许甲、许乙也立马不高兴,只听得堂上“当啷”、“当啷”、“当啷”声音不不绝,凡带有兵器的尽皆抽刃出鞘,逼视周澈。 …… 横路亭,操练场上。 文博大惊失色,说道:“原来是去了许家?” 南凌点了点头是,说道:“是的。” “哎呀!却怎么不早说?那许家家主晚来得子,年近四旬方得许阳,对许阳一向溺爱,养成了他天不怕的混不吝脾气!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手的!便是我,虽与他相识已久,也常结伴出猎游玩,但也从不曾与他争抢过猎物,更不曾有半句闲话说他、不曾有半个冷面给他。……,澈君与他并不相识,为邢妻而去,一旦惹恼了他,怕会落个不妙的下场。” 他仓急地拉住南凌,说道:“南君,事不宜迟,咱们现在便去乡亭许家!若晚了,怕会有不忍言之事。” …… 许家客堂上。 周澈应对诸人兵刃出鞘,神色自若。他瞧着许阳放声长笑。 许阳莫名其妙,喝问道:“你笑甚么?” “我想起了一人,因而大笑。” “谁人?” “君可闻胡乡的姜枫?” 许阳不知周澈为何提起他,但被周澈那一阵长笑乱了心神,回答了慢了一些:“我与姜君仅有数面之缘,但是姜君是闻名全县‘大侠’。我心慕久已。” “许君可知姜枫何以为大侠?” “这侠者.......” “那许君可知朱家?!” 许阳不爱读书,当然不知道;他看了看左右,左右皆无言以对。他回答:“不知” “朱家,乃高祖皇帝时期的名侠。许君可知么?这朱家是秦汉之际的著名游侠,鲁国人,鲁人皆以习儒教,而朱家却因为是任侠而闻名。他所藏匿和救活的豪杰有几百个,其余普通人被救的说也说不完。但他始终不夸耀自己的才能,不自我欣赏他对别人的恩德,那些他曾经给予过施舍的人,唯恐再见到他们。 他救济别人的困难,首先从贫贱的开始。他家中没有剩余的钱财,衣服破得连完整的采色都没有,每顿饭只吃一样菜,乘坐的不过是个牛拉的车子。他一心救援别人的危难,超过为自己办私事。 他曾经暗中使季布将军摆脱了被杀的厄运,待到季布将军地位尊贵之后,他却终身不肯与季布相见。 种种的事迹放在一处,加上朱家性格豪迈粗爽、为人急人所急,于是郡国诸豪及长安、五陵的尚气游侠便皆贵慕之,因而得到了天下人的赞赏,无论是名士抑或游侠都竞相与之交接,以结识他为荣。所以他的名声流传至今,仍被游侠诸辈倾慕。” 许阳闻言恍然,说道:“这世间还有这等大侠,我真是生不逢时啊。” “许君可知朱家为何闻名海内,名重当时么?” “因他扶危救难,尚气重节。” “不错,君可知朱家的另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 “有一次,朱家的朋友请他饮酒,恰逢同里另一友人的母亲亡故,朱家便请撤去酒食,削牍为疏,吩咐赴宴的朋党诸客各去置办丧葬用物。诸宾客奔走至日落时,百物办齐。饭后,又引着诸宾客去到死者家里,为其入殓,并劝勉宾客等安葬完毕后再离去。其周急待人如此!……,请问许君,朱家此举称得上豪杰二字么?” 周澈不是个讲故事的能手,但他说的都是发生过的事儿,只是转述而已,加上又是许阳喜欢的游侠人物,还算被吸引,不觉落座,慨然说道:“此若非豪杰,还有什么可称豪杰?” “那么,许君你又可知这死者之子后来做了件什么事儿么?” “什么事儿?” “后有人侮辱朱家是‘奸猾之辈,沽名钓誉’,此死者之子即时刺杀言者!” 许阳悚然变色,击节叹道:“朱家豪杰,此丧家子感恩知报,亦豪杰人物!” …… 横路亭,操练场上。 南凌迟疑说道:“适才阿强言道,澈君自有主张,不须我等前去。” “阿强与许阳不相识,不知道他的为人!此人不是能用道理说服的。……,南君,不能听阿强的啊!” 南凌举首望天,日头远还未移至天中,离正午尚早。他说道:“刚与阿强、裴君商定,如等到午时澈君还没归来,吾等便去!” “午时?”文博也抬起头,望向天空,喃喃道,“离午时还早着呢!” …… 许家客堂上。 周澈又问道:“君知郭解么?” 郭解的名声比朱家更大。许阳答道:“知。” “郭解,字翁伯,许负的外孙。” 许负是前汉著名的相者,(看相的女术士)不过并不知此人,但又不愿显露无知,装作了解的样子,连连点头,说道:“对,对,许负的外孙。” “郭解不好饮酒,为人俭朴,以德报怨。有一次,他姊子倚仗他的势力,与人饮酒,强迫对方饮完,喝不完就灌,惹恼了对方。许君,若你是此被灌酒之人,你会如何?” “郭解虽势大,丈夫不可辱!我当杀其姊子!” “许君真男儿也!这个被灌酒的人便如你说的一样,不堪其辱,提刀将郭解的姊子杀了,因惧郭解之势,逃亡隐匿。” 许阳拍案说道:“大丈夫正该如此!” “大丈夫固当如此,但郭解的姐姐受此丧子之痛,却很恼怒,说:‘以翁伯的名望,我的儿子被人杀了,却抓不到凶手’,因弃其子的尸体在路上,不埋葬,欲以此侮辱郭解,迫使他抓住贼人,杀掉,为她的儿子报仇。……,许君,你觉得郭解的姐姐做的对么?” 许阳投入故事中,设身处地,想了想,说道:“子为人杀,若不报,非人可忍。他姐姐做的很对。” “郭解就派遣宾客,探查凶手下落,没多久,就找到了这个人。……,许君,你觉得在找到凶手后,郭解会怎么做?” “……,若我是郭解,我当杀此贼人!” “可许君你刚才还称赞此‘贼人’是个大丈夫?” “这,……。贼人固然丈夫,但站在郭解的立场上,不能不杀。” “为何?” “不杀不足以扬威!” “许君所言甚是。然则,许君猜郭解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的?” “这个凶手无路可逃,便面见郭解,解释清楚了他为何杀其姊子。郭解说道:‘公杀之固当,吾儿不直’。” “‘公杀之固当,吾儿不直’?” “正是。郭解就是这么说的。” 许阳连拍大腿,叫道:“好一个郭解!好一个郭解!”欢喜得抓耳挠腮。 “许君可想知道此事之后,出现了什么情况么?” “什么情况?” “郡、国的游侠、英杰们知晓此事后,皆称赞郭解,认为他讲义,更加的敬重他了!” “何当如此!这样的豪杰,换了是我也要敬重!” “如此,澈有一问题想问许君。” “什么问题?” “请问许君,想做郭解、朱家这样的人么?” “那还用说!” “是愿如朱家,抑或愿如郭解?” “两者皆愿!”许阳慷慨地说道,“人生一世,雁过留名。若能如郭解、朱家这般名传后世,被英杰敬仰,死亦愿足。” “如此,邢刚欠许君之债,君欲何为?” …… 场上爆出一阵喝彩,诸人看去,见却是后队一人争得了鞠,连过两个对手,撞翻一个阻截的,将球带入敌阵,送入了门中。高佳波、高凯平兄弟不由出声赞道:“好!” …… 许家客堂中。 许阳愕然愣神,半晌,忽然起身,绕过案几,来到周澈面前,褰衣跪下,说道:“许阳粗鄙,生长乡野,今闻澈君所言故事,方知仁义英杰!” 周澈做事素来两手准备。 “讲故事”是他的计划之一,因为之前韦强、庆锋等就说过许阳十分好名,仰慕大侠豪杰。如果此计不成,他还有下一个手段使出。下一个手段就不是“礼”,而是“兵”了。所谓“兵”,并非动武,而是用律法来压制对方。许家纵有黄氏为后台倚仗,但认起真来,借助家世,周澈有十分把握说动县君将之绳之於法。 至于南凌、文博诸人所担忧的许阳会不会动粗?周澈根本就不在意。正如他说的,许阳再跋扈也只是个乡间民户,而亭吏再卑微也是“朝廷命官”。有“官威”在身,加上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腐儒,即便许阳动粗,他亦自信能全身而退。 事实上,周澈对“先礼”并无太大的信心,本想最终难免要搬出律法作为“后兵”,却没想到只凭“先礼”就折服了许阳。出了许家的门,他与亲送他出来的许阳作别,心道:“许阳虽放贷生钱,有欺男霸女之恶,但亦招揽宾客,有自比大侠之意。也许,之所以用了两个故事就将之说服,正是因为了后者?” 许家门外聚了不少里民,都是闻风而至,想看看周澈下场的,见他进去不过小半时辰就出来了,而且不但出来了,还被许阳亲送出门,不觉面面相觑,俱皆愕然不已。 有人窃窃私语:“许家转了性子么?”他们本以为周澈会被乱棍打出,没想到却被许阳亲送出门。 许阳送周澈下了台阶,令宾客把周澈的佩刀取来,又令人将周澈的坐骑牵来,瞧看围观的里民,骂道:“我许家贵门,岂是你们这些氓隶之人围聚的地方?看什么看?想让乃公拿了尔等,送到官寺问刑么?” 他一如之前的跋扈骄横,此时听入耳中,周澈却觉得好笑,心道:“又一句‘许家贵门’。” 围观的里民一哄而散。走的远的了,先前说话那人说道:“以为许家转了性子,原来还是老样子!……,倒是怪了,这横路亭的对他说了什么?值得他另眼相待!” 周澈从马上囊中取出钱,捧给许阳,说道:“世上谁人无过?有过不难,难的是改正。君闻善改过,行为人所不能,可称英杰。虽然如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邢刚欠君家的钱还是要还的。这些钱请许君收下。” 许阳哪里肯收?说道:“许阳无知,没读过书,不知前贤事迹。平生好结交轻侠,收揽宾客,自以为古之大侠不过如此。今日闻周君所言,方知过去都错了!从此以后,阳当以郭解、朱家为样,扶危救难、周人之急。邢刚的钱,阳不敢收!” 他不肯收,周澈也不肯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冯谖典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与许阳二人你来我往,再三推让后,见许阳执意不要,末了,周澈笑道:“许君有志仿效孟尝,澈虽鄙陋,便也为君做一次冯谖罢!这些钱,我会拿回去还给邢刚,为许君‘市义’。” 谖xuan “孟尝?冯谖?市义?” 在来之前,周澈是为“故事感人”做过准备的。他将有名的豪杰、游侠掂量了一遍,按道理说,冯谖烧毁债券、为孟尝君“市义”的例子最适合讲说。但孟尝君是战国时人,离现在远隔几百年,怕说出来会许阳会没有代入感,所以舍弃不提,改讲朱家和郭解。 许阳连朱家、郭解的事迹都不知道,自然更不知道孟尝君。便在许家宅院门外,周澈站在里中的巷子里,又将冯谖为孟尝君“市义”的故事讲了一遍,最后说道:“冯谖自作主张,替孟尝君将债券烧毁后,欠钱的百姓皆高呼万岁。冯谖回去后,对孟尝君说,‘君家财万贯,丰衣足食,缺‘义’而已。因此,臣矫君令,烧毁合同,为君‘市义’’。” 有了前边郭解和朱家的铺垫,“冯谖市义”的故事彻底搔中了许阳的痒处。 他喜不自胜,挤眉弄眼,一把将钱从周澈手上拿走,令人重放回马上囊中,握住周澈的手,喜笑颜开地说道:“孟尝君我是知道的!却不知他还有过这段故事?……,啊呀,啊呀!澈君,那冯谖所言不差,我家家财万贯、丰衣足食,的确只是缺少一个‘义’啊!今君为我‘市义’,叫我该怎么报答才好呢?”一叠声催促左右,“去,去,去家中将邢家的债券拿来,我要当着澈君的面把它烧掉!” 许甲、许乙走没几步,又被他叫回:“再拿五千钱出来送给澈君,以报厚恩!”不多时,许甲、许乙将债券拿出。许阳顾盼周遭,见四面冷冷清清的,又后悔刚才不该将里民赶走,导致他现在的“高风亮节”没人看到。 周澈观其面色,知其所思,笑道:“君当门焚烧债券,此真义举,想必用不了几天,就会被君门下左右的宾客传遍四乡了!我回到横路后,也必会将许君的义举对邢刚如实讲述。” “对,对!”许阳被他提醒,意识到虽无里民围观,但有门下宾客将目睹自家的“义举”,拍了拍额头,故作谦虚,严肃地对左右说道,“我焚烧债券,不为求名!尔等万不可将此事外传。”他实在为自己的“义举”高兴,表面严肃,一双眼露出的尽是得意、快活。 周澈耐心地等他摆弄姿势、挺胸腆肚地烧了债券,提出告辞。许阳再给他“感恩”钱时,他却绝对不肯收下了。在许阳及其宾客的目送中,一如独身前来时,他牵马独去。 事情解决得顺利,周澈的心情不错,出了里门,秋高气爽马蹄疾,一路穿林过野,不到午时就回到了横路。他没有回亭舍,而是直接去了操练场地。 …… 操练场上,文博已等不及了,再三催促南凌,说动了韦强,聚合了十四五人,正准备赶去乡亭,还没动身,高佳波指着远处,叫道:“那不是澈君么?” 诸人抬眼看去,见拐下官道的地方有一人正在下马,可不就是周澈么? “……,回、回来了?” 韦强长出了一口气,笑道:“澈君说自有计较,不需我等前去,果然如此。”他虽遵从周澈的命令,压住诸人不去乡亭,但他其实也是很担忧的,此刻见周澈归来,放下了心,十分轻松。 文博本想借此机会接近周澈,这会儿见他回来,虽没达成目标,但也放下了心,不过却不由疑虑。因相距远,瞧不清周澈的表情,他说道:“澈君安然归来固然可喜,然而他来去匆匆,不到半天就回来了,也不知事情办成了没有?” 南凌说道:“走,咱们迎上去问问。” 这会儿正是蹴鞠比赛的休息时间,以裴元绍、庆锋为首,众人一窝蜂拥上去,迎接周澈。碰上面,周澈讶然,问道:“诸君何来?” 众人观其面色,见其神色如常,看不出喜怒。庆锋问道:“我等忧心澈君许家之行,南君、文君等人正要去乡亭为君助威,不意君已归来。……,澈君,事情办得顺利么?” 周澈真没有想到南凌、文博等人因为担忧他的安危会决定去许家给他助阵,露出感动的神色,丢下缰绳,长揖谢道:“澈谢诸君厚意。”回答庆锋,“办得还算顺利。” “结果如何?” “许君烧毁了债券。” 周澈丢下缰绳的时候,裴元绍接住了,站在马边,注意到马上囊中鼓囊囊的。周澈去时带的有钱他是知道的,随手摸了摸,惊讶地发现钱还在囊中,问道:“这钱?” “许君执意不肯收。” 就像是许家里中的里民一样,南凌、文博诸人闻言,亦面面相觑。周澈轻巧巧地两句话,一句“烧了债券”,一句“不肯收钱”不只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实如天方夜谭! 过了好一会儿,文博才问道:“许阳烧了债券,又不肯收钱,澈君怎么说服他的?” 周澈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不是我说服他的功劳,而是许君慕古人之风,追先贤之志,欲以此‘市义’,故主动毁券拒钱。” 诸人心知必不是这么回事儿,如果真是这样,怎么早不烧债券、晚不拒收钱,偏偏周澈去了,就做出此举,“欲以此‘市义’”呢?但周澈恪守“闲谈莫论他人非”的原则,不肯“占了便宜又卖乖”,无论众人如何追问,只是这一句回答。 没办法,诸人也只有啧啧称奇了。 文博最熟悉许阳,最有发言权,说道:“实在没想到,横行乡中的许阳也会有此义举。” “君子当颂人之善,隐人之过。诸君,许阳此桩义,实有古风,乡中出此人物也是你我的骄傲,日后应多与乡民讲说,也好敦厚我地风俗。”周澈信守承诺、说到做到,提醒诸人以后要多多宣扬此事。 韦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道:“不管澈君是怎么说服许阳‘市义’的,在说服之后,又大力宣扬他的此举,为其扬名。若这许阳是好名之辈,过些日子,或许就要如姜枫为孝折腰一般,对澈君真正的心折了。”应声接口,说道:“澈君言之甚是,我等正该如此!” 操练完后,南凌、高佳波、高凯平、文博诸人告辞。周澈为了表示感谢他们刚才准备去许家相助,将他们一直送到官道上,长揖互别。 文博与南凌等同行了一段路。 南凌大概是想起了周澈善待姜父的事儿,有感而发地说道:“澈君行事,常出人意料。” 高佳波说道:“是啊。便以操练而言,用蹴鞠为手段来调动里民的积极性便令人眼前一亮。虽说这和澈君任职禁军有关,但是此等方法在此乡野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文博也很感叹,说道:“不知诸君知否澈君曾去过我家?他与家君的见面并不愉快。可今天澈君待我却与诸君相同,毫无芥蒂。……,他行事是否出人意料,我不敢置评,但心怀宽广却是实实在在的。” “澈君去你家的事儿,我等有耳闻。文君,澈君绝非池中之物,尊父的作为有些过分了!” 世上无有不透风的墙。文倓傲慢不逊,周澈因而拒绝接受他家出粮之事,经由文家的宾客们早就外传。南凌诸人乡间轻侠,消息灵通,早几天前听说了此事。 到了文家庄外,文博邀请南凌等人进去坐坐,南凌等知道他是客气,见他脸虽带笑,眉眼含忧,晓得他肯定是在为“其父文倓傲慢不逊,得罪了周澈”而发愁,自不肯这时候上门打扰,辞别自去。 文博目送他们走远,回到庄中。刚进庄门,就问看门人:“家长何在?” 看门人答道:“后院。” 文博忧心忡忡,也没闲情洗漱,直奔后院,果然在菜园里找到了其父。 “阿翁。” “……,又看去蹴鞠了?往年这个时候,好歹还练练手搏、射箭,换了现任这位倒好,成天摆弄蹴鞠!我就想不明白了,有什么看头!……,不是交待过你,不许你这些天出门么?”文倓蹲在菜畦边儿检查种子的发芽情况,见文博来到,也不起身,瞥了他一眼,斥责起来。 文博吩咐侍候在边儿上的奴婢、徒附退下,等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后,撩衣拜倒。 “无缘无故地下拜作甚?……,你又闯下了什么祸?” “孩儿此拜非为自己,而是为阿父,为我家!” “什么?” “阿父,孩儿今天亲眼见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亭卒邢刚欠许家钱,被许阳逼债,欲夺其妻。” “许阳?”许家远比文家有钱,但文倓瞧不起许阳,鼻子里哼了哼,说道,“许阳出了名的纨绔,招揽亡命、行事浪荡,以此为荣,做出这等欺男霸女的事儿不足为奇。”教训文博,“我早教你少与他来往,多学学你的兄长,勤恳治业,朝出晚归岂不是好!整日与那些人厮混有何好处?还有本亭的那什么大小铁、卫伯文、郑季宪,邻亭的南凌、高佳波、高凯平,都是些什么人?天天拿了钱在他们身上挥霍,乃公的这点家底你以为是天上掉下的来么?” 文倓一训起儿子来就长篇大论。文博忍着耐心,等他说罢,接着说道:“因为此事,亭部澈君今日上午独去乡亭,见了许阳。” 文倓停下活儿,把手从泥土中抽出,转脸看文博,问道:“周澈今儿上午去了乡亭,见了许阳?” “正是。” 文倓嘿然,说道:“许阳可不比我。看在姓周的现管着本亭份儿上,我让他三分;而那许阳骄横无礼,连乡佐都敢打,却怎会将他放在眼里?一个小小的外亭亭吏也敢独自登门?……,结果如何?是不是被打了出来?” “许阳毁掉债券,并拒收邢刚还钱。” “……。”文倓愕然。 “阿翁,孩儿此拜便是为此!” “你想说什么?” “适才操练完毕,孩儿与南凌同行,南凌说澈君行事常出人意料。阿翁,孩儿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本亭的大小铁、郑季宪诸人皆对澈君恭敬有加,又及各里里长亦对澈君赞不绝口。如今,又连外亭的南凌也称赞他,还有那许阳,诚如阿翁所言,一向骄横无礼的人物,与澈君只见了一面,却也竟就折腰。……,澈君不可小觑!” “嗯?” “孩儿斗胆,窃以为阿父上次做的不对,不该当面折辱于他。” 文倓没有远见卓识,眼中只有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愚昧的人,起码的判断力还是有的。他虽瞧不起许阳浪荡,但却知晓许家在本乡的势力,说道:“许阳毁了债券,不肯收钱?……,此事当真么?不会是你被谁糊弄了吧?” “阿翁,孩儿亲眼见澈君归来!” “……,我并无折辱周澈!咱们家这点儿米粮钱财来之不易。” “固然如此。可阿翁虽无折辱之意,落在澈君的眼中怕有折辱之实。” “那你说怎么办?” “孩儿以为,当今之计,说什么都没有用,解释更没有用,最好的补救办法就是趁早给澈君多送些米粮过去。” “……。也罢,你去取五十石米粮,给他送去。” 文博哭笑不得,说道:“俺的爹爹啊!事到如今,还只肯出五十石米粮么?” “……,你说多少合适?” “二百石!” “二百石?”只听了一听,文倓就好像被剜了块儿肉似的,倒抽一口冷气,心疼不已,怒道:“春种秋收,一亩地也不过两三石的收成,这还是年景好的时节!二百石?百亩地的收成!你个孽子,有你这么败家的么?” “阿翁!” “至多百石。” 无论文博怎么劝说,文倓咬定不松口,最后恼怒起来,骂道:“竖子!你是不是乃公的种?一点儿不像我!百石,只有百石!你再多说,便连这百石也没了!纵然许阳对他低头又怎样?乃公拼着日后被他难为,宁愿日后多出些劳役,多出些算赋,与他翻脸了,又怎样?” 文博万般无奈,只得不再劝说,抬头看了看天色,将近薄暮,说道:“宜早不宜迟。孩儿这就亲将米粮给澈君送去。”出了菜园,回头看,见文倓兀自气哼哼的,他不觉苦笑。 从仓中取了粮,堆到几辆牛车上,文博叫了两三个宾客,亲自带队,赶着出了庄门。到了亭舍,周澈正与裴元绍、韦强、邢刚等人围坐在院子枣树下下棋。 裴元绍看他大车小车的,奇怪问道:“文君,车中何物,来亭舍何为?” 文博不避诸人,当院拜倒,对周澈说道:“博连日观澈君操练备寇,训练之法实为良策。闻诸里总共只出了数十石米粮,恐不足澈君奖赏里民。家父因令在下取了百石上好精粮,奉给舍中,以供亭部取用。” 周澈先是莫名其妙,继而约略猜出了文家前倨后恭的缘由,心道:“莫不是因见许阳焚券,所以前来送粮?”将文博扶起,推辞说道,“今日文君主动要去许家助我,我已十分感谢,怎能再收君家米粮?” “博虽与君少见,但早慕君之风范。今天君去许家,博鄙陋,不知君能,妄言相助,不及去,君已归来,博实羞惭。请澈君不要再说感谢的话了!澈君操练里民为的是保亭部之安,博家称不上富足,却也稍有余粮,同为本亭人,自该效力。这点心意,万请亭部收下!” 周澈不满文倓的傲慢,因而第一次不肯收那五十石米粮;眼前文博言辞恳切,如果再不收就不合适了,总得给人家一个改正的机会。何况,文博说的也不错,原先坪北里、安文里凑来的那几十石米粮的确不够眼前所用,他本意再过几天,等到休沐时候,回城中买些来。既然文博这么恳切,那么乐得省些钱财,省些功夫,笑道:“如此,那我便就收下了。” 见周澈答应收下,文博松了口气,指挥赶车的宾客们动手,把粮食搬下来,与先前剩下的放在一块儿,尽数堆积在后院的一间屋中。 忙完了,周澈留他吃饭,他怎么肯?婉言谢绝了,一脸轻松地告辞离去。 韦强笑道:“文家今日送粮,必是因为澈君折服许阳的缘故。” 庆锋也笑道:“文家的小子向来伶俐,与其父兄不同。今日之事应该是他的主意。” 听韦强又提起许阳,邢刚“扑通”一声拜倒在地,以头叩地,把地面撞得“咚咚”响,感激涕零地说道:“要非澈君,俺们夫妻必然分离!澈君大恩,刚不知该怎么报答!” “你怎么又来了?快起来,快起来!咱们一个亭舍的人,分甚么彼此?我虽助你,实是为我。若被人传出去,你受许家欺凌,我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周澈说的是大实话,但邢刚只当他谦虚,两眼一红,泪都流出来了,哽咽说道:“邢刚家贫,只是一个粗人,没有别的可报答澈君恩德,唯此一身而已!从此以后,小人的命就是澈君的了!”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 周澈亲手把他搀起,给他抹去眼泪,笑道:“好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要再做这样小儿女的姿态了。来,来,接着下棋!” 周澈心道:“祸之福所依,福之祸所伏。我当初决定为邢刚出头时,不但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这么顺利,而且也没想到解决完了,还会有额外的好处。……,此事虽了,只是‘黄氏盗马’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该如何处置?”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盗马案发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武柏告密说“黄氏盗马”。最开始,周澈不信;在严伟查访到确有陌生人曾在亭中出没后,他信了三分。但因事关重大,且当时有许阳的麻烦需要先解决,所以摆出一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装出不欲彻查的样子。 其实不然。试想,一桩价值百万、甚至千万的大案有可能会发生在本亭辖区内,周澈怎么能够若无其事,只当不知呢? 他心中暗自盘算:“黄家上通天听,在不必要的情况下避之为妙。可倘若此案是真的,发生在本亭,我也脱不开干系。该如何处置?……。”思来想后,认为还是应该先探查清楚,将此事落实了,然后再说。 当晚吃过饭,他将韦强、邢刚两人叫来屋中,细细吩咐道:“黄氏盗马事关重大,若此事为真,你我都要被牵涉其中,便是旁观亦不能得,不能疏忽大意。严伟热切功名,欲以此事立功,但是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我以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先前,我令严伟暗访亭部,确有外人来过,阿强,你的性子谨慎把细,从明天起,操练之余,你再细细地排查一遍亭中。如有必要,可以找大小铁、卫伯文等人相助查问。查探清楚后,速来报我。” “诺。” “阿刚,你明天将你妻送回家中。我给你几天假,你不必急着回来,趁此机会往北边去问一问,看看到底有无北来马商要来。如果有,查清楚什么时候会到。” 邢刚感激周澈的救助,正欲报恩的时候,应声接口,大声说道:“诺!” …… 韦强、邢刚得了周澈的命令,次日一早,一个暗查亭舍,一个带妻归家。 忽忽两三日过去,邢刚归来,风尘仆仆的,密报周澈:“俺北至本郡边界,得知确切消息,确有马商从右北平来,所携骏马二十余匹。计算时日,大概十天后能到本亭。” 韦强的暗查却无多大进展,与严伟查的结果相似,无论是坪南里的里监门、还是与武柏相熟的人都只能证明确有一个陌生人来过,但这个陌生人姓甚名谁,是从哪里来、为何事而来,却无一人知道。 虽然韦强没有收获,但有了邢刚的探查结果,周澈心知,武柏所言九成是真了。那么,该怎么办呢?是如严伟的意思,提前上报县君?还是静观其变? 如果“许阳图谋邢刚娘子”的确是受黄家指示,周澈不用想,定会用此作为交换。但今既已知黄氏与邢刚事无关,那么还要不要招惹这么一个强敌呢?正左右不定的时候,这天晚上,姜枫又来了。 姜枫这次来一如上次,也是趁夜黑。周澈还没睡下,听到有人敲门,开门见是姜枫,迎接入内。周澈、姜俏在一间屋里睡,姜俏见是兄长来到,惊喜起身。 “姜君,你怎么来了?” 姜枫来得悄无声息,没有惊动前院诸人,他对姜俏点了点头,对周澈说道:“今夜为两件事来。一则思念阿翁,故来看望;二则有一事告诉澈君。” 周澈先不问何事,而是往门外看了看,夜色深深,对面姜父住的房中暗无灯光,估计早睡着了,说道:“阿翁已经睡下。……,俊杰,阿兄来一次不容易,你快去将阿翁叫起。” 姜枫按住姜俏,说道:“此事不急。……,澈君,你知我去了阳翟黄家。近日听得一事,事关重大,因此特来告之澈君。” 周澈大概猜出了姜枫要说的是什么事儿,问道:“可是黄氏欲盗北来马商么?” “君已知?” 周澈将武柏告密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姜枫叹道:“事尚未作,已经泄露。如此大案,不知保密。黄氏虽有天子乳母为倚仗,但是恐怕离败亡不远了啊!” “如此说来,此案为真?” “半点不假。” 周澈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问道:“黄家请了姜君帮手?” 姜枫说道:“我在黄家日浅,黄家虽待我不错,但仍是疏远,这件事他们并没有告诉我,我是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澈君知道的,我有个友人在黄家,便是他告诉我的。黄氏对我有收容之恩,我本不该泄露其密,但因听说他们原本打算在横路亭劫马,故此不得不来告与澈君。” 周澈敏感地听出了他话里意思:“本来?” “是的。最先他们是计划在横路亭劫马,但后来改变了主意,换在大吕亭(今河南新蔡附近)来做。” “却是为何?” “澈君近日为防盗寇、操练里民,召集了上百人,三日一训,声势甚大,黄氏有所听闻,怕会因此出现变数,故而将劫马的地点改在了大吕。……,他虽换了地方,但谁知会不会再改主意?所以,我今夜前来,特将此事告与澈君,以供澈君早做准备。” 黄家临时改变犯案的地点,这倒是没有想到的。 周澈心道:“看来我这聚众操练之举,虽或离打造班底尚早,但至少在‘备寇’方面已经挺成功了。”拜谢姜枫,说道:“君奔波百里,不顾危险,来告诉我这件事。澈深感恩德。” “相比君恩,这点事儿算什么呢?” 姜俏忍不住插口,说道:“阿兄,黄氏富贵郡中,却不思报国恩,而竟为此鸡鸣狗盗之事;且虑事不密,事尚未做下已被人知晓。正如阿兄所言,这是取败之道啊!他们家早晚要败落的。……,阿兄,以我看来,这黄家不能久待。” 姜枫叹了口气,说道:“我亦有此意!不是因为黄氏早晚要落败,而是因为我家清白名声,怎能与盗寇为伍?……,澈君,我今夜来也正是想与你商议此事。” 周澈劝道:“黄家虽横行不法,但短日内还不致败落。姜君姑且再委屈些时日,等到明年,看看朝廷有无大赦再做决定不迟!” “虽得澈君照料,但阿翁住宿亭舍中,没有邻舍谈笑,亦必苦闷,而我却远在黄家,既不能承欢膝下,又因寄人篱下,不得不与黄家宾客强笑周旋,这不是为人子的道理。我度日如年。澈君,我意已决,这次来我就不走了。” “不走了?” “我要投案自首,请澈君明天就缚我去官寺罢!” “这怎么能行?君今入官寺,正如羊入虎口,必有去无回!姜君,三思三思!” “我宁愿舍身就死,也不愿阿翁长住亭舍。”姜枫的这个决定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他孝顺至极,实在不能忍受他的父亲天天住在亭舍。 周澈再三劝说,他只是不听,无奈,给姜俏使个眼色,叫姜俏来劝他。可姜俏说说也没有用。见姜枫看来是下了决心,周澈低头思忖,他当然不肯坐视姜枫就死,忽然想起一个办法,说道:“姜君,我有一计,既可保全你的性命,又能使县中释放阿翁归家。你可愿一听?” 姜枫不相信,姑且问道:“是何计策?” “君可知刘玄,更始公么?” “可是刘圣公?”刘玄刘圣公是光武皇帝的族兄,在新莽末年被绿林军拥立为更始帝,姜枫听说过,点了点头。 “刘玄寒微时,其弟为人所杀,他交接游侠、剑客想要报仇。但他交接的人中,有一个犯了法,供出了此事,因此他被县吏追缉。他跑到平林这个地方躲藏起来。县吏便囚禁其父,欲迫其自首。” 这与姜枫的经历差不多,姜枫问道:“后来呢?” “刘玄想出了一个办法,两全其美。” “什么办法?” “他诈死,使人持丧归家。县吏因此释放了他的父亲,而他也得以逃匿,保住了性命。” “诈死?” “此两全其美之法。姜君既不愿阿翁久在亭舍,何不效仿?” 姜枫沉吟不语。 姜俏喜道:“此真良策!”后悔不已,“刘玄诈死之事我也知道,只是却怎么就没想到呢?”极力劝说姜枫,“阿兄,阿翁素来疼你,你若就死,他必悲痛欲绝。澈君说的这个办法实在两全其美!” 姜枫有点不愿意,“诈死”怎么能是大丈夫所为?但姜俏说的也很对,如果他死了,他的父亲肯定会很难过。一边是自家的名声,一边是阿翁的难过。他很快做出了选择,说道:“便按澈君此计!姜枫明天就请人持丧归家,诈死隐匿。” 做出了这个决定,姜枫也不急着见父亲了。反正用不了两天,他的父亲就能被释放回家,他也能通过诈死偷偷与父亲见面,不急在一时了。他说道:“阿翁已经睡下,就不要再打扰了。澈君,姜枫这就去寻友人配合诈死。不多留了。”临别,又叮嘱周澈,“黄氏盗马事,君不可轻忽,虽然他们改在了大吕,还是做些准备为好。” “多谢姜君了。” 趁着夜色,周澈将他送到前院,为不惊动裴元绍等人,没开门,看着他灵活地翻墙而出,侧耳聆听了片刻,院外寂静无声,估计他去得远了,转与姜俏说道:“俊杰!令兄从善如流,用不了两天,你和阿翁就能回家了!只是为避免阿翁当真,你明早可将诈死之计提前告知。” 姜俏很感谢,应了声是,说道:“多亏了大兄!家兄向来执拗,要非大兄良策,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我自家人,说这些作甚?……,回屋吧,别吵醒了裴君、阿庆。” 姜俏与周澈日日相处,虽不能说出必同行,但至少宿则同室,两人的感情直线上升,实打实地已是“自家人”了。他爽快应道:“好。”一面走,往后院去,一面说道,“阿翁知道能够归家后肯定欢喜,只是日后不能常见大兄了。大兄如有空,一定要常来家中。我若有闲,也定会常来亭舍。” “这是自然。” 两人小声说着话,回到后院屋中。姜俏比较兴奋,睡不着,又拉着周澈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熄灯就寝。 邢刚事毕,依姜枫的说法,黄家的事儿也不用太多担忧了,而姜枫的事情也暂告一段落,周澈这回是真的轻松了,好似放下了几个沉重的包袱似的,没多久就酣然入睡了。 夜色深深,月光清冷,偶有风过,吹响院中榆树,回音在寂静的院中,如闻谁家萧声。墙角的犴狱里,武柏蓬头垢面、脸色惨白,蜷缩着身子躺在门后的地上。他早就睡着了,也许是梦见了被释放回到家中,嘴角露出快活的笑容。 盗马案发的时间出乎周澈的意料,本以为最快也还要再等个三四日,但姜枫夜访后的第三天,县里就来了吏员,传达县君的命令:“昨天新蔡县发生了群盗劫马案。案发后,盗贼逃窜,据目击者称,有的逃入了我县境内。新蔡县令移书请我县配合捕捉。若是你亭发现异常,速报县廷。” 周仓接了命令,那吏员又补充说道:“该群盗凶悍异常,在官道上做的案,丝毫不避讳当地亭部,马商随行的十几个护卫尽数被杀。周君,若你们碰见了他们,务必当心,不可以寻常盗贼视之。” “是。” 这吏员还要赶去别的亭部传令,没多停留即匆匆离去了。周仓回到舍院,裴元绍、韦强诸人围聚过来,他们都猜出了此案定是黄家所为。 周仓把命令递给周澈:“三叔!你看看。” 就在周澈接过命令书简时,严伟两眼放光,说道:“那黄氏果然做下此案!……,诸君,还等什么?快将武柏送去官寺,告诉县君是黄家犯的案!必可得大功劳!” 周澈问裴元绍、周仓等人:“你们以为呢?” 可却是庆锋头一个说话:“万万小可!” “噢?” “想那黄家名震郡县,手下尽多刺客死士,咱们和他相比,仿佛鸡蛋与石头!若坏了他家的事,后果不堪设想。按武柏的说法,他们本是想在本亭犯案,虽然不知因为什么改了犯案的地点,但这是一件好事!既没在本亭作案,便与我等无关,咱又何必主动招惹他家,惹祸上身?……,不如装个糊涂,干脆只当不知!” 严伟热切功名,指望能借此事立下功劳,顿时不满起来,说道:“黄家势大又如何?大丈夫顶天立地,怎能因畏惧他家的势力就噤声不言!” “去年五月,有件案子。阿伟,你还记得么?颍川郡中有一个在阳翟县做乡蔷夫的,得罪了黄氏,三天后恰逢休沐,被黄家的剑客刺死家中。蔷夫尚且如此,何况我等?……,仓君、澈君,千万不要冲动,要想清楚后果!” 严伟说道:“咱们的本职就是求贼问盗,怎能因畏惧报复就装作不知?再说了,那案子后来不也破了么?” “破是破了,可被抓的只是那个剑客,黄家却毫发无损!诸君,求贼问盗没有错,但是黄家既没在本亭作案,又何必多事?!” 周澈点了点头,问裴元绍:“裴君以为呢?” “……,阿伟说得不差,求贼捕盗是咱们的本职,但阿庆说的也很对,一来黄氏不是在本亭犯的案,二则黄家势大,也的确不是咱们能招惹起的。” “这么说,裴君是赞同仲锐了?” 裴元绍不说话,默认了。 “阿强、阿刚,你们两个呢?” 韦强心道:“澈君此前吩咐我暗中排查亭中,当时我观其意思,似不欲为此大动干戈。”因顺着周澈的意思,说道,“俺以为裴君、仲锐所言有理。” 邢刚不似韦强油滑,他不知周澈的心意,干脆地说道:“澈君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情况很明朗了,除了严伟,余下诸人没一个赞同揭发黄氏的。 周澈和颜悦色,对严伟说道:“我不是畏惧黄氏的势力,但是武柏乡间泼皮无赖一个,若是找到那个‘伍越’了,或许还会多几分说服力,但现在却只有武柏一人言辞,没有别的证据,便是将他送去县廷,怕也无用,不能给黄家定罪。要不这样,且再等等,看看有没有别的什么变化,若是找着了别的证据,或者抓住了盗马的贼人、得到了口供,咱们再将武柏献上不迟。” 严伟虽不情愿,但也不得不承认周澈说的很对。以黄家的势力,只凭武柏这乡间无赖的证词确实难以定罪,弄不好还会被黄家反咬一口,说是“诬陷”。他和众人对视一眼,怏怏地说道:“便按澈君所言。” “适才县吏言道,盗马的贼人有逃入我县的,诸君,这几日需打起精神,不可大意。”周澈知严伟心有不甘,笑着说道,“明日又该操练,我与裴君、阿强都没有空,阿伟你和邢刚,巡视亭部、搜捕贼人的任务就交给你们!” 严伟闻言,果然精神立马振作,应道:“诺!”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诈死毁貌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严伟闻讯之初,懊恼不已;但在紧接着又听说为捕捉这个贼人该亭部死了两个亭卒后,又不由庆幸。庆锋说道:“多年未见这样的悍贼了!四五人围捕一人,以多击寡,却竟折损其二。……,这贼人也太剽悍了,只不知却是怎么被发现的?” 后继的消息接连传来,事情的经过呈现在诸人眼前。 原来是该贼盗马后与同伙分散逃走,在路过该亭时被当地的亭卒发现衣角带血,因盘查询问。此贼暴起伤人,盘查的亭卒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首先被杀,接着是第二个亭卒。连死两人后,当地的亭长、求盗才反应过来,急带人追捕,因此贼悍勇,不能近前,末了用箭矢将之射倒,方才抓住。 严伟庆幸后又有些嫉妒,吃味儿地说道:“虽然死了两个亭卒,但这个亭部的亭长也算立了大功。案发才只几天就抓住了案犯之一,肯定能得到县君的奖赏。”又请求周澈、周仓,“仓君、澈君,案犯已经落网,咱们是不是可以将武柏交上去了?” 周澈说道:“不用着急。案犯才刚送去县廷,会不会招认还在两可之间。再等一等,看看他会怎么说。” …… 等了一天结果就传来了。这贼人根本就没机会招供,甚至还没来得及被送去颍阴县,当夜就被刺杀在了狱中。消息传到横路亭,严伟脸色苍白,再不敢提送武柏去县中的事儿了。 不但他两人惊骇,周澈也是震惊不已。他私下与周仓说道:“我知黄氏不法,但没想到他们居然不法到这样的程度!竟敢在县廷中刺杀案犯。” 让他震惊的事情不止这一件,当天下午又发生了一件令他震惊的事。两个姜枫的友人从郏县扶柩归来,来到亭舍,告与周仓、周澈,说姜枫被人劫杀道上,请求放还其父归家。 周澈虽知此事是假,但还是故意装出了惊讶的神色,不相信似的怀疑问道:“被人劫杀道上?” 姜枫的两个友人打开棺木,请他观看。周澈凑前看去,见棺中真有一具尸体,脸上被人砍了好多刀,认不出原本模样,但就其身材、肤色来说,确与姜枫相似。 周澈装出的惊讶变成了真正的惊讶,他问道:“此即姜枫?” “不错。” 听了姜枫友人肯定的回答,周澈沉默不语,他目注尸体,想道:“此尸尚未发臭,显然刚死不久,观其衣着打扮,似是外出的旅人。”知必是无辜被杀的。他建议姜枫诈死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个结果。他的本意,“诈死”不一定非要有尸体,就说感染了疫病,怕传染,火化了就行,实在没有想到姜枫的友人为求逼真,竟真的去杀了一个人来扮作许仲。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 事已至此,再想别的也没有用。周澈只得无奈接受了事实,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辜死者,吩咐姜枫的友人将棺盖合上,令裴元绍去县中禀报。 姜枫杀人是桩大案,县君一直很重视,因此虽在有盗马贼被刺死在狱中的背景下,县中仍是很快派了人来检验尸体,核实死者身份。这只是一个过场,县吏检查后,当即代表县君宣布,可以释放姜父归家了。 得了姜俏的提前密告,姜父知道死的并非姜枫,但他宅心仁厚,见棺中真有具尸体,很快猜出了缘故,忍不住泪水潸然,伏在棺前痛哭出声。他不是哭姜枫,而是和周澈一样,为这个无辜被杀的人难过。在周澈、姜俏地再三劝慰下,他勉强收了哭声,扶柩归家。 临走前,他握着周澈的手,泪眼朦胧地说道:“阿澈,我在舍中多亏了你的照顾!要没有你,老夫不知会受多少的苦!今我归家,最不舍得就是你!” “阿翁放心,我必会常去家中。你要想我了,也可以叫俊杰来舍中找我,我就算再忙,也会去看望你老的!” 两汉至今数百年,帝国各地的亭舍中不知扣押过多少犯人的家属,到能够离开的时候无不是急忙匆匆,姜父却依依惜别,落在县中来吏的眼中,不免啧啧称奇。 …… 当夜,姜枫又来。见了周澈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下拜请罪,说道:“棺中人不是被我杀的,而是被我友人所杀。我事先不知情。此人虽非我杀,因我而死,实姜枫罪过!” 在这件事上,姜枫没有必要说假话,周澈相信了他,叹道:“事既至此,夫复何言?只不知这死者是谁,家中是否还有亲人?阿兄,你有老父;他,可能也有老父老母在家啊!” “我会细细查明,尽我所能,给他家补偿。” “也只能如此了。……你装死这事儿已骗过了县中,阿翁已被放还归家,你下一步有何盘算?” “我打算先陪家父几天。” “以我看来,君不能在家多留,若消息泄露,前功尽弃,最好还是早些离家,暂躲外地,等安顿下来,待过了风头,再找个机会把阿翁、俊杰接走。如此,此计方算完美。” 姜枫抽出匕首,在脸上横竖划了几道。 “这、、、?”他此举完全出乎周澈的意料,拦阻不及,等抢下刀后,姜枫脸上已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周澈将刀夺下,忙去找药、布等物,吃惊异常地问道:“你这是作甚?” “大丈夫处世当光明磊落,诈死本是懦夫行为,我心中已是惭愧万分,奈何家父年高,定不愿远去他乡。我连累老父被拘役亭舍已是大不孝,又怎能再使阿翁老年迁居?从接受澈君这个建议那一刻起,我就决定这么做了。毁去自家容貌,这样就不用担忧会被别人认出,也就不用老父迁居外地了。” 姜枫下手甚狠,脸上的肉都被翻了出来,血淋淋的,甚是骇人,只看着就觉得疼痛难忍,而他语调平稳,浑不以为然。周澈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帮他上药、裹伤,说道:“君面伤,伤好前不易外出露面。这些天你就暂居亭舍中吧。” “我以逃亡之身,怎能居住亭舍?若被外人知晓,猜出蹊跷,恐会累及澈君。” “君能为父毁容,孝心感动天地。我为何不能匿君亭舍?”不容姜枫拒绝,定下了此事。 …… 次日,周仓、裴元绍等发现亭舍中多了一人,周澈只解释说是:“外地来的一个朋友,路上遇到了盗贼,受了伤。”亭部诸人虽然怀疑,但周澈威信已立,却也没人再多嘴追问了。 姜枫暂在亭中住下,为了保险起见,周澈命韦强找了个可靠的医匠来,又重新帮他上药包扎。 那医匠四十多岁,行医多年,从没见过这样严重的面伤,第一眼见到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不过他没有多嘴询问受伤的原因。等看完,周澈多拿了些钱给他,叫韦强送他走的时候,交代说道:“告诉他不要乱说话。” “澈君放心,此人我认识多年了,是个嘴严的。” 当着亭中诸人面的时候,周澈说“姜枫”是外地来的一个朋友,不过在底下将实情告诉了周仓和韦强、邢刚。一则,他两人不会泄密;二则,只有有了区别对待,才能显出重视,而只有显出了谁受到重视,“受重视”的人才会自觉与旁人不同,有助彼此关系的更进一步亲密。 …… 姜父归家,周澈可以搬回北边屋中住了。先前因姜父年高,可以用“尊老”为借口,把北边屋子让给姜父,而现在姜枫和他年龄差不多,又只是“外地来的一个朋友”,显然不能再将屋子让出去了。周澈也没打算相让,而是邀其与他同屋居住。 当世,男子同榻而眠是很正常的事情,和握手一样是交情深厚的象征。 其实周澈回想后世年少时,也常和发小哥们晚上的时候,抵足而眠,来了谈兴的时候,经常一聊大半夜。再后来大学毕业找工作,城市房租贵,找哥们寄居,大家都是穷比,挤一张床也没什么,这其实很正常啊,为什么所谓在“腐女”眼里就变得怪怪的。 ——周澈和姜俏的关系能突飞猛进,使姜俏从最先的疑虑到如今的信赖,两人同屋居住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相处得时间长了,自然就能加深对对方的了解。 他与姜枫的交情还没到这等程度,两人只是见过几面,姜枫对他多是以感恩为主,还没有发展到私交甚好的程度,按说不该如此冒昧,不过既然说出来了,姜枫略微犹豫,还是答应了。也正如饮宴时起舞相属不应或该握手的时候不握,若是拒绝同榻而眠,也是一种失礼的行为。 不过,周澈虽邀请他同屋居住,却不是“同塌而眠”的想法,他虽然想起前世找工作时也常与哥们同睡一床,但老实说,现在这样对两个大男人“同塌而眠”还是不太适应,因又搬了一个床榻在室内,两个床连在一起,地方也大,睡着也舒服。 今天还有操练,周澈不能多陪姜枫,把他安顿好后,说道:“君脸上新创,近日最好不要出门,免得碰了风,不好治愈。今日里民要操练,我需指挥调度,……,对了,南凌、高佳波、高凯平诸人知否君回来?” 姜枫自那夜走后,在外边待了两天,周澈不知道他都去找了谁,因有此问。 姜枫答道:“只见了南凌,高家兄弟还没有见。我交代了南凌,叫他暂不要告诉别人,这几天也别来找我。” “这样最好。等伤愈,风头过后,慢慢地再与友人联络不迟。”周澈对姜枫的谨慎很满意,说道,“如此,我就先去操练里民了。”笑道,“可君受了伤,不能饮酒,要不然今夜倒是可以痛饮了!” 他的表情、说话的态度都很自然,好像和姜枫认识多年了似的。姜枫受他感染,也是一笑,脸上刚重又包扎好不久,一笑,钻心的疼。不过,姜枫若无其事,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头,说道:“操练里民是正事儿,不能耽误。” …… 时已十月底。农田中的秋麦长得更高了,骑马行在官道上,左右尽是金黄,倘有风来,黄波荡漾,便如行舟在水中也似。周澈指点左右,笑道:“看这长势,明年又是一个好收成。去年的疫病使百姓死亡者甚多,只盼老天开眼,让这几年都能风调雨顺,回一回人间的元气。” 韦强笑道:“是啊。有一损必有一荣。去年的疫病着实伤了民间元气,好在今年秋收还算不错。要不然,这个冬天恐怕会更加难熬了。” 裴元绍说道:“澈君连日操练里民,不但改了去年五日一训的习惯,改为三日一训,并且以蹴鞠为手段,实在新鲜,出人意料。俺近日观之,里民的精气神已大不一样了。在蹴鞠场上越来越敢打敢拼,哪怕头破血流也不肯放弃下阵。按这样的进展,再过一个来月,必能成本地精卒,足能保亭部安稳。……,就算今冬的盗贼的再多,也不必担忧。” 庆锋说道:“没错。澈君的操练日见成效。……,只是,澈君,你打算一直只以蹴鞠为操么?手搏、射术、刀剑都不训练了么?” 蹴鞠有两个好处,一来对抗激烈,可以提高里民们的身体素质;二来,两队交锋,可以培养里民们的团队精神。对周澈而言,还有第三个好处,即可以借此分辨里民们的能力,从中选出卓越者,他说道:“操练刚开始不久,正需要以蹴鞠为手段调动里民积极参与。如今刚开始,不适合猝然停止。我想再等半个月,刚好那时候天气也冷了,可以再改换别的训练项目。” 几个人谈谈说说,拐下官道,来到操练场上。 参加操练的里民们早不复最初迟来晚到的模样,如今都很自觉,早早的就悉数到齐了。看见周澈来到,由各队的什长、伍长的指挥着,众人排好队伍迎接。 里民们原本对周澈,除了少数的比较敬畏外,大多数人因为没有接触过,不知周澈脾性,所以都是抱着“远观”的心态,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操练,他们发现周澈是个和善的人,待人如春风温暖,且信守承诺,说奖赏获胜一方一人五斗米粮就奖励五斗米粮,从不拖欠,而且在裁判比赛的时候很公正,从不偏向一方。他们对周澈的态度就由此慢慢变成了尊敬。 再后来,也就是前几天,周澈单人匹马去乡亭、折服了许阳的事情发生并传开后,里民们对他的态度不知觉间出现了转变。 许家横行乡中,乡里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他们的,早几年许阳令人痛殴乡佐的事情人尽皆知。但是,这样一个本地的豪强却被周澈这个上任几个月的外亭官长给折服了!这可不是件小事。里民们知道后,先是不信,继而怀疑,最终惊讶,再看周澈时,便似乎从他那和善的面容、公正的裁判中看出了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其它意思。 原先的“尊敬”就变成了“既敬且畏”。——经过这几个转变,到现在为止,已不是“少数里民”敬畏周澈,而是水到渠成的、“绝大多数”的里民都敬畏他了。 周澈也注意到了里民们的变化,此时站在队列的前边,感受着这近百人敬畏的视线,心道:“翻阅史书,见前汉及今汉的前贤诸辈,常有丈夫当五鼎食、横行天下的慨叹。……,眼前虽只有百人,但这种受其敬畏的感觉确实让人享受,也难怪有志向的人都不愿居人之下啊!” 他发完感慨,又提醒自己:“我舍弃县吏不就,来亭舍任职,为的是在将来的乱世中保全性命,这种‘让人享受’的‘飘飘然’却不是我的追求。”提醒万万不能忘了自家的目的。 …… 按照他的吩咐,各队的伍长开始对本伍的成员点名,点名过后,报与什长,什长又报与队率,两个队率裴元绍和韦强又分别报与周澈,皆道:“本队已齐!” 周澈为了塑造个人沉静稳重的形象,除了私下时,在正式的场合从不说太多的话,闻报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既已到齐,便开始操练。” 韦强、裴元绍分带本队人马各去场地的两侧,开始为挑选今天上场的队员。里民们都非常的积极,争先恐后。韦强先将队员选好,等了会儿,裴元绍也将队员选好。 依然是周澈为主裁判,一声令下,两队上阵。 ——当主裁判很辛苦的,比赛的过程中半刻不得闲暇,需要时时刻刻注意场上的情况。裴元绍怕周澈累着,曾提议要不要轮换来当这个主裁判。周澈谢绝了。 他自有想法,当主裁判固然累,但如将“蹴鞠”比作“战斗”,“主裁判”就是最高的军法官,里民们绝大多数都不熟悉他,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让他们渐渐习惯服从自家的命令,同时竖立自己公正的形象。这样,不但会使日后的操练事半功倍,而且也有利打造班底。 …… 第一场比赛踢完,前队获胜。 代表前队上场的是安文里与泰坪里,其中泰坪里是主力,六个人中五个人都是泰坪里的。依照惯例,周澈当场发放奖赏,但却发现这几个的队员虽然欢喜,但眉眼间似乎有一丝的愁色。 他问道:“怎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市恩扬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问泰坪里的那几人:“怎么了?” “啊?” “获了胜得了奖赏本该高兴,我看你们却有些心不在焉?” 那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点吃惊周澈的观察力,吞吞吐吐了会儿,一人说道:“获得奖赏当然高兴,小人等只是为……。” “为什么?” “为本里的事情犯愁。” “何事?” “小人里中准备立桑苗僤,集全里之力,效仿安文里,在里中内外种下桑树。” “我听你们的里长、里父老和盼师说过此事。怎么了?可是有了难处?” “依盼师的章程,以每户出钱之多少来定将来桑苗之归属。小人里中不比安文里,大多数的民户都很贫困,虽倾尽所有,凑得的钱还不够买苗百株。” “噢?” “以此计算,出钱多的可分桑苗三五株,出钱少的则不足一株,实在不够分配。——小人家贫,出的钱少,分不到一株,故而愁闷。” 周澈了然颔首:“……,原来你是为此发愁。” 早在前汉时,种植千亩桑麻,每年的收益就可达二十万钱,如今虽不致翻番,但也早超出了这个数字。一株桑树差不多“值绢十匹”,也就是一株长成的桑树值钱两千左右。虽说桑树苗会便宜点,但对泰坪里大部分的民户来言仍是个不能接受的高价。 周澈沉吟片刻,说道:“你说你们里中凑得的钱总共只够买百株桑苗?” “是的。” “分不到一株的有多少户?” “这,……。”说话这人没有留意过,与旁边那几个本里的人推算了会儿,估摸出个大概的数字,答道,“二十户上下。” “这二十户出的钱共有多少?” 说话之人更不知道了,又与本里的那几人低声估算了多时,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有万五六千钱。” 一万五六千钱最多够买十来株桑苗,换而言之,也就是还差一半左右。 周澈心道:“若差的钱少,我倒是可以给他们补上。如今差一万多钱,……。”他家也只是中人之家,没有这么多的闲钱,现在能动用的除了早前借给邢刚的那五千钱之外,最多还能再拿出三四千钱。总不能为了帮助泰坪里把自家的积蓄悉数拿出。他倒不是可惜钱,而是一下把钱拿完,以后怎么办?他既有意交接豪杰,立足当地,总有要用钱的时候。 他看了看泰坪里的那几人,转念又想道:“我自来亭中后,不论是善待姜父、还是结交南凌诸人,功夫大都用在了轻侠诸辈的身上,对普通里民并无太多的投入。要细说起来,这倒是个机会。……,并且,这泰坪里与别的里不同,里中居民多是太平道信徒。若能借此机会市恩于他等,对日后也许会有些好处。家中闲钱虽不多,但还有几百亩田地,大不了以后需要用钱的时候,将田地卖了就是。反正天下即将大乱,田地留在手中也无用处。……,前时还劝说许阳‘市义’,换到自己,怎么就忘了借此‘市恩’呢?” 思及此处,他哑然失笑,立刻做出了决定,笑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我见你在场上蹴鞠时辗转腾挪、勇往直前,是一个好男儿,今日居然也为些许钱财犯愁了?不足之处,我来替你补上就是。” 泰坪那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听错了:“什么?替小人补上?” “不但替你补上。……,你们几个呢?是不是也分不够一株桑苗?” 另外的那几人中,有两人点了点头。 “也替你们补上!……,还有你们里中别的住民,凡分不够一株桑苗者,我都替他们补上。总共差多少钱,你们算个数字过来,……。”吩咐韦强,“先去将那五千钱拿来。” 韦强已经养成了一个“良好”的习惯,周澈怎么吩咐他就怎么去做,大声应了诺,回去亭舍。 周围的里民被他们说话吸引了过来,得知周澈将要替泰坪里的民户出钱补足桑苗后,无不惊奇。从小到大,听说过“好官儿”,但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好官儿”!不收取贿赂已是难得“青天”,而这位居然还肯自掏腰包拿钱给辖下民户?窃窃私语,频频目注周澈。 周澈若无其事,只与泰坪里那几人微笑谈话,话题不外乎桑苗、里中的收成等等内容。泰坪里那几人不敢相信周澈的话,对谈之际,神思不属的,回话常风马牛不相及,周澈也不介意。 直等到韦强将钱拿来,周澈递交过去,那几人尚且如在梦中,不敢置信。 最先说话那人惶恐推辞。 周澈说道:“严格来说,这五千钱也不是我的,实是阿刚欠乡亭许阳的钱。许阳因念及乡里之情,将债券焚烧掉了,把钱还给了阿刚。阿刚因此也愿如许阳,把这些钱也用于乡里。我代替他做主,就用在你们泰坪里吧!余下不够的,等你们算好数目,再由我来出!” 周澈说这五千钱是邢刚的,但里民们都知道实际是他借给邢刚的,也就是说,这钱是他自己的。 南凌在旁边,听他先说许阳、又说邢刚,心中想道:“澈君可谓‘善则称人,过则称己’了!……,邢刚暂且不说,只说那许阳,在听闻此事后肯定会欢喜非常,对澈君必倾心相待了。”周澈此举,既“市恩”又“推善”,不但自己得了好处,而且还得了别人感激,一举两得,加在一块儿,得到的好处就更大了。 那几人推辞不得,只得收下,彼此对视了一眼,跪拜在地,将钱高高捧起,叩首说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澈君!”旁观的其它诸里的里民也纷纷拜倒在地,齐声称颂。 一时间,操练场上人人拜倒,独周澈与南凌、韦强寥寥数人站立。在感受到了里民们的敬畏后,周澈很快又感受到了受人爱戴的滋味。他脸上含笑,顾盼左右。 韦强侍立在侧,偷窥他的表情,心道:“早前问澈君之志,他说县吏非其所愿。今观其举止,不是‘县吏非其所愿’,而是县吏根本不能包容他啊!”对周澈为何来任职亭部更加好奇了,不过他忍着不问。 有了之前给自己的提醒,周澈牢牢记着来亭部的目的,里民们的敬畏不能使他得意,同样里民们的爱戴也不能使他忘乎所以。他承认这种感觉很让人享受,但依然保持着清醒,谦虚地请里民们起来,笑道:“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准备开始下一次蹴鞠罢!” …… 南凌的猜测一点儿没错,周澈“善则称人”的举动被在场的里民们传播开来,第二天下午就传到了乡亭。许阳听说后,欢喜非常,不住口地问报讯的宾客:“乡人如何说我?” 宾客凑趣,夸大其辞地说道:“少君的恩义传遍乡中,乡人都说:便连安城的周氏听说了也夸赞少君呢!都以与少君同乡为荣。” 在周澈来找他的时候,许阳没把安城周氏放在眼里,但这会儿听了宾客的话,却欢喜得手舞足蹈,说道:“周氏也夸我了!周氏也夸我了!”想那本郡周氏天下知名,是党人中的党人、清流中的清流,便是士子儒生也会为因他们的一句夸赞而兴奋异常,何况许阳呢?他没把周氏放在眼里是一回事,但得到周氏的夸赞是另一回事。 许阳坐立不安,搓着手,喜笑颜开地说道:“那五千钱是邢刚的欠债,我既已不肯收,就不能算我出的。澈君以厚实待我,我不能坐受虚名。” “少君此话怎讲?” “我要实打实地出钱!” “出多少?” “五千,……,不,一万!” 许阳说做就做,撩起衣袍就出门,到了门口,鞋子都来不及穿,只趿拉着,小跑似的,一溜烟到库房去,命随从取了一万钱出来。一万钱不少了,鼓鼓囊囊一袋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却觉得不气派,好像配不上他那“传遍乡里”的“仁厚恩义”之名,改变了主意,说道:“把钱放回去,拿块金饼出来!……,不,两块!” 一块金饼一斤,一斤值钱一两万。他先前那一高兴,就主动要出一万钱;他现在这又一觉得不气派,一万钱就变成了三四万。他门下的宾客们知道他的脾气,谁也不愿在他高兴的时候触他的霉头,皆不劝解,只是笑嘻嘻地奉承不止。 …… 当天傍晚,两块金饼就送到了横路亭舍。 许阳会送钱过来,周澈是没有想到的。虽然没有想到,但他没有推辞,对送钱来的许家宾客说道:“贵主有此善举,实为乡民之幸。周澈在此代本亭的里民们谢过贵主了!” 与许阳的接触虽不多,但他已渐渐了解了此人性格,好听点说是个“重视名声”的,不好听点说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与其拒绝,不如干脆地收下。这样子,许阳反而会更加高兴。 等送钱的人走后,亭舍诸人围聚周澈身边,裴元绍啧啧称奇:“真没想到,许阳居然还能做出这种事?” 严伟两眼发光,说道:“两块金饼,三四万钱!泰坪里那边最多还缺一万来钱,剩下的咱们分了吧!” 邢刚看不惯严伟这幅德行,说道:“许阳这钱是给澈君的,可不是给咱们的!” 韦强问道:“澈君,这钱打算怎么用?” “严伟说的不错,除掉给泰坪里的还能剩下两三万钱。……,这钱,是许君送来的,咱们当然不能分,而是应该用出去给许君扬名。” “如何用出去给他扬名?” “我本就在想,如果只照顾泰坪里会不会引起别的里中住民不满?如今许君送了钱来,正好可以问问其它诸里有何需要,尽数用在里民身上便是。” 所谓“借花献佛”。将这钱用在诸里的身上,既为许阳扬名了,也为自家博得了声望。可以预料,等这笔钱用完后,周澈在本亭、乃至在本地的名望将会上到一个新台阶。 穿越后,因为深受“黄巾起事”的压力,周澈一改前世的懒散,变成了一个非常务实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在前世的时候,他听过一句话:“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一天,你会怎么做”?当时他不知道,现在他知道了。所以,在拿到许阳送来的钱后,第二天,他就召见了各里的里长,在后院的室内商议这笔钱该怎么使用。 ——顺便介绍了姜枫给他们认识:“这是我外地来的一个朋友,路上遇到劫贼,被毁了容貌。” 现下世道不宁、道路不靖,流民多有、群盗蜂起,远行的旅人碰到劫贼实在司空见惯。里长们虽有些奇怪是哪里的蟊贼居然狠辣到毁人面容,但没有对此生疑。 周澈在本亭威信渐立,他们都很客气地与姜枫见礼。见礼毕,姜枫不愿与他们多说话,退回卧室。 周澈笑与诸人说道:“乡亭许君闻本亭里民贫困,心有不忍,固遣人送了两块金饼来,欲以略补诸位里中的缺乏。我今天请诸位来便是为了此事。大家议议这钱该怎么用?” 里长们吃了一惊:“许阳送了钱来?两块金饼?” 有道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周澈捧许阳,同时反过来,许阳的连番举动实际上也捧了他。先是不收邢刚的欠债,接着又送两块金饼来。里长们本以为对周澈已是高看一眼,此时却发现原来他们“高看”得还不够!周澈只是一个亭部副长,能折服许阳已出人意料了,而这许阳居然还又送了“两块金饼”来!要知,便是本乡的有秩蔷夫秦波,许阳也从没送过一文钱给他! 短暂的惊愕过后,诸人回过神来:“两块金饼,三四万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望向周澈的目光一个个变得热切起来。 泰坪里的里长何举说道:“许君周人之急,令人钦服。” 坪北里的里长铁明打断他的话,谄笑阿谀:“许君固然周人之急,但他怎么不周济别的亭部?该佩服的是澈君才对!……,澈君,小人里中正是缺钱!” 他话音未落,坪南里的里长急急插嘴:“小人里中也是缺钱!” 话头一打开,里长们互不相让,吵嚷争先。有说也要买桑苗的;有说要修葺里墙的;有说本里孤寡太多,冬天来了,要出钱抚慰的。等等种种,各种理由都有。 一直吵嚷了一个多时辰,没个结果出来。 在这期间,周澈没怎么说话,只是微笑着听他们彼此相争,等到室外的日头渐渐移中,快到午时,才开口说道:“诸君所言,我皆闻之。诸君里中所需,我亦知之。诸位且听我言如何?” 诸里的里长停下争吵,皆恭谨说道:“请澈君说。” “亭中六里,你们或要修葺里墙、或要抚慰孤寡、或要买桑苗、或要种葱韭,这都是应该的。不过事有先后、人有轻重,虽都应该,却也应分出一个轻重缓急。你们说对么?” “对。” “我认为,目前最重要的当是抚慰孤寡,其次修葺里墙,再次桑苗、葱韭。你们说对么?” 孤寡无人赡养,不抚慰可能就渡过不了这个冬天。里墙是用来防备寇贼的,不修葺好,可能就会被强人冒犯。这两者都事关人命,所以是最重要的。桑苗、葱韭虽也重要,关系到来年的收入,但相比之下就不是那么紧急了。 诸人皆道:“对。” “如此,则这笔钱首先应用来抚恤孤寡,其次应用来修葺里墙。若有剩余,再买桑苗、葱韭。诸位以为如何?” 抚慰孤寡的坪南里,修葺里墙的是坪北里,他们两个里的里长非常赞同。铁明奉承拍马屁,说道:“澈君神明,正该如此!”剩下的几个里就不乐意了,但碍于周澈的威信,不敢说话。 周澈注意到了他们的表情,笑道:“亭部是公平公正的,不会厚此薄彼。这‘抚慰孤寡’、‘修葺里墙’两条并不是单独给坪北、坪南两里的,而是每个里都有份。如何?” 藤溪、昌文里的里长闻言,顿时欢喜,都说道:“澈君神明,正该如此!” “既然你们同意,那就回去计算一下各该需多少钱财,算好了,来亭舍找庆君领取。” 诸里的里长们争执半天不得结果,周澈三言两语分派停当。 里长们回到本里,与里父老等说起此事,泰坪里的陈盼这样评价说道:“钱只两金,里有六处。若依各里所需,万金不足!澈君弃轻取重,一视同仁,可谓公正擅断!” 陈盼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太平道信徒,诸里的里民们多有“受其恩惠”的,听了他这句评价后,人人皆以为然。再联系到许阳主动送钱这件事,里民们不但服气周澈的公正断事,并且认为周澈有“教人向善”的功劳。 次日,各里的里长算好了需要的费用,分别来亭中领取。最后差了两千钱,周澈本欲先欠着,等休沐的时候再回家拿钱补上,但被文博听说了,当时就亲自送了两千钱来。周澈推辞不得,只得接受。此事传出去后,“教人向善”这四个字的评语越发落实了。 回顾周澈从任职亭部至今,所作所为似乎都没有太突出的,但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名望不仅在本亭达到了极点,并且通过亭部中一千多人的人口相传,也渐渐传到了县中。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江东之虎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几天后,路过了一队商人。这天刚好不用操练,周澈正在前院闲坐,与庆锋下棋,见院外车马辚辚,因叫邢刚出去观望。邢刚还没出门,那车队里倒有两人先来到院中,作揖行礼说道:“敢问亭中有人可在?” 这人说的是官话,但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穿越后,周澈接触的南人只有戚绣绣一个,听这商人说话,似与戚绣绣口音相仿,起身说道:“在下此亭亭父。”问他,“足下是从吴郡来的么?” “官长,好听力!小人正是从吴郡来,在安城停了两天,货物没卖完,打算再往颍川去。……,刚在路上,水囊被弄烂了,因想在贵地求些水来。”这商人一面说话,一面从囊中取钱。 周澈笑道:“些许清水值得甚么!还用拿钱?”吩咐邢刚、庆锋,“领了客人去后院,帮打些水。”邢刚、庆锋应命,领了那商人的随从去后院。商人千恩万谢,周澈请他坐下,说道:“左右等也是等,足下何不暂且坐下、稍微歇息?” 院中放的有席子,商人坐下,看见了摆在席面上的棋盘,道:“诸君好兴致啊!闲暇手谈。” 周澈请他坐下,不是找他下棋的,随手将棋盘拂乱,放到一边儿,说道:“吴郡据此千余里,足下长途跋涉,路上可还安稳?” “遇见过几股盗贼,不过好在小人随行人多,没甚损失。” 早前在洛阳的时候,周澈还可以时不时地听到一些朝廷、远方的新闻,自来亭舍后,往来皆本地里民、轻侠,差不多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这商人从吴郡来,路上必有不少见闻,荀贞有意打听,说道:“足下从吴郡来,不知有没有经过洛阳?” “小人只是个小商贩,洛阳天下都会,八方辐辏,哪里敢去献丑呢?” 但凡行商的,没有不健谈的,这商人见周澈颜色和蔼、谈吐文雅,不像是个粗人,便打开了话匣子,说道:“不过,小人虽没进洛阳城,但从附近走过。”啧啧称赞,“洛阳不愧都会,风光人物皆与别地不同!” 周澈对洛阳的人物、风光没兴趣,直奔主题地问道:“足下路过时,可有听到什么新闻么?” “新闻?”这商人呆了一呆。 不是每个人都关心国事的,比如眼前这个商人,他所关心的就只是钱财而已,寻思了片刻,勉强找出一则新闻,说道:“亭君可曾听闻过天子建造园林、猎场么?” “略闻一二,不是被司徒杨公谏止了么?” “对,本来被杨公谏止了,但后来天子又问中常侍乐松。乐松答道:‘昔日周文王的园子有百里之大,人以为小;齐宣王的园子只有五里大小,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对朝政并无损害’。因此,天子又决定筑苑。小人路过时,已经开始动工了。” 司徒杨公,即杨赐。周澈心道:“杨赐早前上书,劝朝廷收捕太平道,捉拿张角等人;今又谏劝造毕圭、灵昆苑,都是正论。可惜朝廷黑暗,‘天子’昏昧,不能被接受。”举首远望亭外田间的徒附、农奴,他又想道:“灾异不断,疫病接连,天下的百姓生活困苦,民不聊生,而朝廷不思安顿地方,却大动土木、建造苑林。……,嘿!这天下不乱才怪!” 再问那商人,那商人绞尽脑汁,又想起了两三件新闻,一一说给周澈。但这几件新闻,要么鸡毛蒜皮,要么实为“旧闻”。 周澈见打听不出什么了,而这商人的随从在后院还没有打完水,就随口问了句:“足下家在吴郡,不知郡中有何英雄人物?” “小人乃吴郡富春人,同邑有一人可称少年英杰。” “何人?” “孙坚孙文台。” “……。” 商人见周澈不说话,问道:“亭君听说过他么?” 周澈心道:“孙坚孙文台?!我当然听说过。在后世简直如雷贯耳。”不过他只知道孙坚是南方人,但却不知道是吴郡富春人,因说道:“在下孤陋寡闻,未曾闻此人姓名。不知他有何英雄事迹?” “今年夏天,孙文台年方十七,时为县吏,随父乘船去钱塘,途遇海贼在岸上分赃。行旅皆惧,过往的船只不敢近前。孙文台乃与其父说道,‘此贼可击’。操刀上岸,以手东西指挥,好像是在分派部署人众包围海贼似的。海贼望见,以为官兵捕之,尽皆仓皇失措,丢下财货,四散逃走。孙文台急追之,杀一贼,取其首级而还。” 这个故事周澈倒是听说过,只是不记得当时孙坚的年龄,此时听闻,自言自语地说道:“今年,年方十七?” “是啊!孙文台由是声名大振,郡县知之,因被郡府召署为假尉。” 周澈闭眼按了按太阳穴,回想起后世的记载:孙坚十七岁杀海贼,十八岁破叛乱,为一县之丞。 想起孙坚,脑海中就忽然而然的浮现出曹操。曹孟德二十岁时任洛阳北部尉,悬五色棒,不避豪强,击杀犯禁的人,京师因为之敛迹,从此莫敢有犯者。 对比他两人的事迹,再想想自己的所为,周澈茫然若有所失。 他的这种“有所失”,不是因为自觉“比不上他们”。曹操、孙坚,千古人杰,周澈压根就没有想过与他们相比,他想要的只是能够保全性命于乱世而已,但既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生长在此时,在听到两个“同龄人”的所作所为后,再对比自己的所为,也难免会有些失落。 不过想起了曹操,周澈心道:“不知道他在洛阳怎么样了?” 周澈不知道曹操回到老家-谯县。 深秋十月,天高云白,风从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吹过,林木的叶子大多落了,绿油油的原野与稀疏的林木中,隐约几处里聚。早上起来的时候,亭舍内的地面上结了一层冰凉的霜露,行走在上边,沾湿了鞋子,而当太阳高升后,这霜露渐渐地被蒸发不见了。 从吴郡来的商人没有多做停留,打好了水就继续行程,向东边去了。他们人虽去了,留给周澈的失落却好几天都没消失。这天上午,他正蹲在树下,瞧着那露珠,感叹人生,前院的门外来了两个骑马带刀的县吏:“县君有令,召横路亭周澈去官寺。” 周澈自来亭中任职,至今已快三个月了,县令从来没有召见过他,包括“姜枫杀人案”时也是裴元绍去汇报的情况,现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亭部中并无大事发生,也没到每年考核政绩的时候,这时候突然遣人相召,却是为何? 周澈急忙忙收拾停当,牵马出舍,与那个两个县吏一起上了官道,旁敲侧击地打听。 汉时的吏员大致分两类,一种是“县廷属吏”,一种类似“宾客舍人”。前者是通过正规渠道任职或被拔擢上来的,后者是主官“自辟”的,虽都领取俸禄、名在吏册,但与主官的亲近关系不同。前者可称“公吏”,后者可称“私吏”。 眼前这两个吏员都是“私吏”,与县君的关系很亲近。所谓“仕于家者,二世则主之,三世则君之”,如果接连两代都为同一个家族效力,那么对效力者来说,这个家族就是“家主”;如果接连三代都为同一个家族效力,那么对效力者来说,这个家族就不但是“家主”,乃至是“君上”了。 如今这位安城县令的家世虽比不上当今的那些名门大族,比如汝南袁氏,远远达不到“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程度,但也是世代为宦,来给周澈传令的这两个吏员便都是接连两代都为其家效力的,要论亲近关系,比身为县令心腹的陈松还要亲近,因此口风都很严,不肯泄露县令召他去官寺是为何事,只是笑着说:“君且放心,是好事,不是坏事。” 既然他们都这样说了,不肯直接回答,周澈也不再询问,改换话题,与他两人指点途中景色、评说本地风土人情。 他来任职虽还不到三个月,但一则,早将本亭的辖区跑了个遍,对本地的情况很熟悉,二来,自小在安城长大,凭借对原周澈的记忆,对本县的故事也很熟悉,不管是本亭的、还是外亭的,都是说得头头是道,远至战国、前秦时出生在本地的名人以及一些发生过的典故,皆随口道出、随手拈来。 这两个县吏不是安城人,是跟着县令来的,好些事儿并不了解,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已到安城县城。县吏观望了下天色,见刚过未时,说道:“紧赶慢赶,总算没有太晚。县君现在应正在寺中相候,周君,请随我们来吧。” 当先引路,进入城门,带着周澈往县衙行去。 …… 汉承秦制,城中的规划井然有序,大致分为三个部分。 一个是“闾里”,百姓们居住的地方。 一个是“市井”,也就是市场,买卖东西的所在。 再一个就是“官寺”--县衙了。 和“里”外有墙垣一样,“官寺”的外围也有墙垣,并且墙垣更加高大。若将整个颍阴县城称为“大城”,那么“官寺”就是一座“小城”。前汉时,“官寺”在城中的位置不固定,有的在城中,有的在城东,本朝以来,逐渐都迁到了城北,遂成为了一种定制。 为节省人工、材料,很多“官寺”会建在县城的西北角或东北角,这样,利用原先已有的城墙,只需要再分别向外引出两道墙垣就能把“官寺”包围其中了。安城县的“官寺”就在城之东北角。 …… 周澈三人,经市井、过闾里,到了城东北,迎面一个石阙,正对着大路。石阙后边即“官寺”的大门。寺门通常南向,取“圣人南面而听天下,向明而治”之意,安城县寺门即是如此。——也有的“官寺”门前不立石阙,改为立两个桓表,都是取其庄严显目之用。 门阙或桓表的边儿上,有一个建鼓,悬挂木上。吏民、县中有事,便击打此鼓,以让人知晓。周澈在前世时虽没见过“建鼓”这玩意儿,但在影视上多有见过,似乎直到清末民国时期,衙门门前还有这东西,所以穿越以后见到此物也不惊奇。 就像亭舍门边有“塾”一样,寺门的两边常也会有一间或几间房,与围墙相连,门往外开。这是供外地来的官吏们更衣用的。如果长官暂时没有空儿见他们,他们也可以在其中歇息。这会儿,“塾”中就有一个刚从外地赶来的小吏,正在收拾衣服、整理冠带,准备拜见上官。 周澈是县令召来的,听那两个县吏的意思,县令也正在等他,自然不必在塾中等候,跟在那两个县吏的后边,恭谨地步入了寺中。 …… 寺门口有两个门卒。县君御下甚严,这两个门卒皆持戟,站在门口的两侧,相对直立。若是周澈独自前来,少不得会被盘问几句,但此时有那两个县吏引导,门卒一句话都没问就放了他们进去。 进入寺门,当面一道土筑的罘罳。罘罳,即是屏风。上边泼墨染绿,画了两株丰盛挺拔的大树,树干粗壮,虬枝盘旋,干为黑色,叶则墨绿。右上题了两行字,写道:“木连理,王者德泽纯洽,八方为一家,则连理生”。儒家提倡仁政,这两句话正合了圣贤的教诲。 那两个县吏久在寺中,对这幅画熟得不能再熟了。周澈此前出任职亭部时,为拿告身文书也曾来过寺中、见过这幅画。三人都没做停留,直接绕过罘罳,来入庭中。 庭院既广且深,正中一个大堂,屋檐飞角,雄伟高壮,这里就是县君升堂办事之所,名为“厅事”,又叫“听事堂”。堂前有台阶,延向院中。——县君并不是每天都升堂办事的,勤快点的两三天一视事,懒一点的四五天一升堂。今天并非县君升堂的日子,堂门紧闭。 两个县吏略微停了下脚,说道:“县君在后边舍中。……,周君,请你先去‘便坐’里暂坐歇息,等我二人前去通报。”官寺的布局,前边办公,后边住人。“舍”就是“宿舍”,上到县令、丞、尉,下到普通吏员平时都在舍中居住。 周澈作揖应道:“是。” 这两个县吏还了一礼,自经过院中的石子路,绕过“听事堂”,往后边“舍”中去了。周澈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身影不见,这才转顾左右。 “便坐”,即“听事堂”左右的厢房,每天都有小吏在内值班,负责处理日常的小事。此时下午,正忙的时候,各个“便坐”里都坐了不少外来的吏员,观其衣着,有乡蔷夫,也有与周澈一样的亭长,还有里长,间或亦有百姓。吵吵嚷嚷、纷纷闹闹的。 另有两三个小吏可能来得晚了,排队比较靠后,又不耐烦吵闹,所以没在室内等,而是立在庭中的树下。一个扶着树干,低头蹙眉,不知是在思忖公事,还是在想些别的。另外两个一个面对罘罳,跪坐树下,捧着一卷竹简细细观看;一个依树而立,呆呆地看着“官寺”东墙。 看东墙的这位侧对周澈,看竹简的这位全神贯注,都没注意到周澈和那两个县吏的进来。蹙眉的那位大概眼角余光看见了他,之前抬头瞧了他们一眼,可能不认识,又低了下头。 “便坐”里都有人,周澈没有进去,而是沿着罘罳后的走廊,来到西墙边的一棵枣树下站定。谚云:“七月十五枣红圈,八月十五晒成干”。早过了枣子成熟的时节,树上空剩黄叶,地上落叶片片。不知怎的,院中尽管热闹,周澈独立树下,却莫名有些萧瑟之感。 他自嘲一笑,心道:“只是听那商人讲了一点孙坚的故事,我这心情却就能‘失落’好几天。孙坚号称江东之虎,本非我这样的常人可比,又有什么可‘失落’的呢?——设若孙坚是我,如果他能提前知道黄巾将要起事,怕绝不会如我这般惶恐不安,说不得,反倒会跳跃欣喜,以为立功名、名垂后世的机会将要来到。” 想虽如此想,看看自己以“弱冠之龄”,任职亭部后每日忙得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苟苟且且”每日只为“保命”奔忙,如今还不得不在庭中等候县君召见,而那孙坚却早在十七八岁时已杀海贼、剿大寇,名动一郡之地。这强烈的反差不得不让他心有所动、发出感慨。 他低着头绕树踱步,感慨良久,末了站定,一手按住腰边的环刀,一手拍打枣树,喟叹道:“人生一世,朝露日晞。”随着拍打,几片黄叶飘落,如黄蝶起舞,有的落在了地上,有的落在了他的肩头。 …… 一百四十年前,光武皇帝说:“人苦不知足,即平陇,复望蜀”,但正是因为“得陇复望蜀”,所以才有了“光武中兴”,才有了一统天下。周澈此时的心态与之相似,也是“已平陇,又望蜀”。 如果他现在不是亭吏,如果他现在没有结交到姜枫、南凌、许阳等本地豪杰,如果他没有已组织起百余人的“一屯”里民,就算听到十个孙坚的故事,他也定然不会有此感叹。而正是因为他已将亭部做好,已结交到不少本地轻侠,已从最早的“独身一人”慢慢发展到了现在的“渐有羽翼”,所以才会被孙坚的故事触动,所以才会有此感慨。 他穿越到汉代已有几年,虽然本质上还是“后世人”,但不可避免地会受到当时风尚的影响。 两汉之人无论青年、中年,抑或垂垂老矣的暮年,皆“志大、言大”,有雄强的心态、积极的进取精神,渴望建功立业、光耀声名,便如邢刚、韦强、裴元绍、庆锋这样的乡野粗人有时也会自称“大丈夫”,何况像周澈这样读书识字又会武艺的士子?! 像在周澈跑路回汝南那夜,在洛阳死去的“名士中的护法”故太傅陈蕃,年十五出豪言“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十五岁就以“大丈夫”自居,而最终他果也以其身殉其志。陈蕃和周澈同郡-都是汝南人,陈蕃的故事,在汝南流传甚广。 经年受这样环境的熏陶,潜移默化,他的性格、志趣自也会与穿越前有所不同了。经过任职亭部的辛劳,有了一定的“班底”,有了一定的“保命”把握,他开始得陇望蜀。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县君问对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正感慨间,先前的那两个县吏回来了,听见了他的话,一人问道:“周君为何慨叹?” 他两人过来时,周澈正背对着听事堂,没有看见,此时闻言,转过身来。他肯定不会将心事说出,答道:“……,见落叶萧萧,有感而发。” 那县吏说道:“周澈君方才弱冠,正如红日东升,就像那青青的园中葵一样,大好的日子在后头等着呢,何必学垂暮老年,做如此慨叹!” 说话的这个县吏年有四旬了,语气显得有点老气横秋,周澈没生气,恭谨应道:“是。” 另一个县吏较为圆滑,岔开话题,笑道:“二君,不要感慨了,还是先去面见县君吧。” 周澈与先前那位谈谈说说的县吏,在另一个县吏的带领下,绕过听事堂。 听事堂后是户、法、决、仓、贼等等诸曹办公的地方,又从中穿过,来到后边。 前边是办公的所在,后边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寺舍”,官吏们居住的地方,一个是牢狱,囚系罪犯的地方。因所谓“廷者,阳也,阳尚生长;狱者,阴也,阴主刑杀”,所以,牢狱在“县廷”的北边。“寺舍”与牢狱遥遥相对,其间有高墙、过道、庭院相隔。 县吏引着周澈进入“寺舍”,最先是普通吏员的住院,一间一间的单人房。 后边是县丞等长吏或亲近吏的住院,有的独居一院,有的两三人合住一院。 再后边,即县君的住所了,一个三进院落,收拾得十分整齐,院中有树、有菜畦,房屋略显陈旧,但很干净。院门口有门卒守卫,入内有家奴伺候。 进了头层院落,站在二院门外,那位有点老气的县吏笑道:“县君自任本县,除君家名士与袁、刘氏贤人外,从不在居所见客。特别是对本县的吏员们,若有公事,皆在听事堂接见;若为私事,俱闭门不纳,周君可谓是第一个被县君请来住处相见的了!” “县君厚爱,澈实惶恐。” “哈哈。……,周君,请进吧。” 进了二院门,经走廊,来到右侧堂外。周澈随着他们两人在门口脱下鞋子,垂首恭谨入内。只听得圆滑县吏说道:“禀县君,横路亭周澈到。” 一个温和的声音随即响起,应道:“请入座。” 紧接着,周澈听到了“啪啦、啪啦”的声响。他微抬头,见正榻上跽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长须男子,未着官袍,穿着黑色的便衣,头上戴高冠,手中拿了一卷竹简,刚放到案几上。——那“啪啦、啪啦”的清脆响动,便是竹简落在案几上发出的。 周澈不急着入座,先拜倒在地:“横路亭父周澈,拜见县君。” 这个三旬男子便是本县的县令,江夏安陆人,(今湖北安陆)姓黄名琰。 …… 汝南郡贤士辈出,能来此地当县令的非名士不行。如孝安朝的王堂,汉安帝出巡时,朝廷一些权贵秘密谋反,欲拉拢王堂。王堂拒绝,称自己蒙受国恩,不可为权贵所屈,于是弃官返乡以死相守。他以“守正”为人所称道。 前几年去世的范滂,桓帝朝年间在郡府中担任功曹,与大名士郭林宗亲善,无一不是当时俊杰。 现在的这位县令,家世衣冠,亦为一时之选,族中有先辈任过三公。---他的族祖父黄琼,拜议郎,迁尚书仆射,又外任魏郡太守,生性至孝刚直,尊德重道,延熹七年卒,时年七十九,追赠车骑将军,谥忠侯。 虽说如今朝政被宦官把持,大兴“党锢”,但是黄琰不是黄琼的嫡系,是庶出。所以不在党锢之列。 周澈这不是第一次见他了。黄琰早在来任之始,就去岐兴里拜见过周家的长辈、名贤,在周乘家与周澈见过面。其后,周澈求为任职亭部,两人又见过一次。这一回乃是第三次见面。 黄琰把案几上的竹简往外边推了推,笑道:“又不是初次相见,周君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吩咐随从把周澈引到右侧的坐塌上入座,上下打量片刻,说道,“比起上次相见,周君似有清减,也晒黑了。……,怎么样?在横路亭还适应么?是不是累坏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澈之心愿,只求百姓安康,虽然累,乐在其中。” 他说的很老实,的确累,但累得高兴。黄琰为之一笑,说道:“‘百姓若能安康,累亦乐在其中’,说得好!周君在横路不足三月,而美名已屡次传入县中。最近我又听闻,周君自家出钱,资助里民买桑苗、修里墙,抚慰孤寡。若天下为吏者皆能如君,何愁百姓不能安康,天下不能太平?” 周澈老老实实地说道:“买桑、修墙、抚慰孤寡诸事,我虽出了点钱,但大部分费用都是乡亭许阳所出。澈不敢掠人之美。” 黄琰最先那句话本就是试探他的,此时听他如实相告,越发开心,笑道:“那乡亭许阳倚仗阳翟黄氏为靠山,素来跋扈乡里,恶名传遍县乡。周君任职横路,不到三个月,不但将本亭部治理得井井有条,并且能感化外亭豪强。……,周君可知,如今县人都称赞你有‘导人向善’的高尚品德!并夸赞你扬了周氏高名!” “区区一亭,十里之地,些微成就,怎敢当此美誉?澈家长辈,祖,少卿、宣光公,皆清白谨慎、美质贞亮;澈家同辈,伯若、仲渝,无不英才卓跞、志怀霜雪;澈家晚辈,叔达诸人,亦皆沉敏有识、磊落奇才。澈何德何能?不敢当此美誉!” “周君谦之过甚。地虽十里,亦十里之宰。君家虽前有大贤、后有俊杰,然而以你治理横路的才干而言,也许尚不及前贤,但丝毫不逊同辈!……,去年,你随伯铉(即周鼎)来见我,自求为任职亭部,说不愿为案牍劳形之吏,而愿为俯首做事的亭部,并举了陈留仇季智作为例子。老实说,我初不以为然,以今观之,君非大言,果有干才。……。周君,你可知我今日请你来是为何事么?” “不知,请县君示下。” 黄琰没有直接说,而是问道:“君曾举仇季智为例,定然知道仇季智的事迹了?” “是。” “仇季智为蒲亭长时,以德化人,考城令王涣闻其名,署为主薄,当时问他了一句话:‘你在任亭部的时候,听到别人的过错后,不给他治罪,却用德行来感化他,莫非是缺乏像鹰鸇一样的威猛心志么?’……,周君,你知道仇季智怎么回答的?” “季智答曰:‘以我之见,鹰鸇虽威,不如鸾凤之美’。” “然后呢?王涣又说了什么?” “王涣因而说道:‘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岂大贤之路’,遂以一个月的俸禄,资助他去太学读书。” “周君,你家学渊源,自不必去太学求学,但我虽不才,却也想学一学王涣,不使他专美在前!……,我今日请你来,便是为了此事。”说到这里,黄琰含笑看着周澈。 仇季智的故事,周澈非常熟悉。早前,陈松也曾以“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岂大贤之路”这句话来勉励过他。 这会儿听完黄琰的话,他心中想道:“听这话风,似是想要拔擢我?”抬起了头,望向黄琰,说道:“仇季智是陈留先贤,澈才疏德薄,不敢与他相比。王涣为政严猛,却是不及县君宽容。……,县君言欲如王涣,不知是何意思?” “我门下主薄不缺,而主记刚刚因病告归。君若有意,我虚席以待。” 果然是想拔擢周澈。主记是“门下五吏”之一,乃是上官的亲近之臣。从亭部一下被拔擢为主记,可谓“一步登天”。周澈心道:“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蒙县君厚爱,澈真才疏德薄,不敢担任此信任之职,怕误了县君。”周澈作揖深拜道。 “好吧。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既然如此,我就不强求了。”黄琰略带失望道。 ................ 从县衙官寺出来的时候,周澈并不后悔,倒是代县君送他的那位圆滑县吏有点为他遗憾,说道:“县君要拔擢你为门下主记,周君却怎么拒绝了?我知君有大志,横路虽好,只有十里之地,哪里能比得上辅佐县君,主宰百里之县呢?……,周君,要不你回去再考虑考虑。” “君之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那句话:去亭部是我主动要求的,从就职到现在还不满三月,桑苗、备寇诸事都只是刚开了个头,尚没有收尾,因为清贵的主记之职就将此职舍弃,匆匆离任,既非‘义’,也有损圣人的教导:‘有始者必有终’。……,且待澈将横路治理稳当,再说此事不迟。” 县吏肃然起敬,说道:“君不以亭部为轻,不以主记为重,言出必行,有始有卒,真古之特立独行者、今之豪杰之士也。” “君谬赞,愧不敢当。敢问君之大名?” “江夏黄祖,我字敬忠” “我字皓粼。见过敬忠兄!” “皓粼兄!客气了。” 黄祖将周澈送到县衙官寺门口,两人作揖相别。 …… 因为周澈很少休沐回家,故此刚才在与黄琰辞别时,黄琰特地准了他一天假,交代他回家看看。周澈不是个矫情的人,虽然拒绝了接受拔擢,但对黄琰的这个好意并没有完全拒绝。离开县衙的大门,上了大道,正准备往岐阳里去,迎面来了三四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南阳黄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感谢书友1970063177的书币打赏!!!今晚2章一共万字。爆发!求点击、求收藏、求推荐。 这三四人皆短衣佩刀,牵马步行,后边三人的年龄都在二十五六,最先一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路上人来人往,他们几人,包括那少年在内都身高体壮,又牵着马,甚是显眼。 周澈本待让到一边,等他们先过,谁知这几人却直奔他而来,随即听到身后有人惊喜说道:“汉升,你来了?”周澈回头看去,见说话之人却是黄祖。 那三四人来到近前,黄祖见周澈还没走,便拉牵着马在前头的少年过来,给他介绍:“周君,这是我远房族兄之子,姓黄名叙。……,叙郎,这位是周家豪杰,可是出身汝南周氏望族。” “黄叙?”周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黄叙,看那少年,见他浓眉大眼,虽还未及弱冠,但嘴唇上已毛茸茸地长了不少胡须,并不显得稚嫩,反倒有一股粗豪之气。他拍了下额头,心道:“黄祖?江夏黄氏?远房族兄之子?黄叙?……难道,后面那几个人里就有....” 他前世时看过三国的书,当然知道“黄叙”这个人,好像是后世书中的“五虎上将”南阳黄忠的儿子,虽不知这个“黄叙”是不是,但却知其黄祖和黄忠都曾在荆州刘表手下为将。而江夏郡和南阳郡,可不就是属于荆州么? 自穿越以来,周澈已见过不少“名人”了,只并州的董卓、洛阳的曹操两个就是“重量级”的,此时突然路遇黄叙,倒也不是十分惊奇。那少年人听了黄祖的介绍,将缰绳丢给伴当,撩起衣袍,便在路边冲周澈行跪拜之礼,口中说道:“南阳黄叙,拜见周君。” 周氏名重天下,便不说周举嫡系一脉与现在周乘一脉的声望,只说他们曾任过的官职,党锢之前,周澈的父亲与其他周氏族人大多都当过县令,周乘公的祖、父、叔更是多任二千石的高官,虽说黄氏也算大族,但南阳黄氏只是江夏黄氏的分支,不论名望还是仕宦,拍着马也赶不上周家。 所以,黄叙一听当面是周家子弟,尽管不知是谁,也是毫不犹豫地立刻跪拜。他是黄祖的远房族侄,当然不好与周澈同辈论交,因行子侄之礼,跪拜相见。 周澈定了定心神,微笑着将之扶起,笑道:“无需多礼。快快起来。” “后面的诸君,谁是汉升兄?!” “某家黄忠便是!敢问周君大名。”只见一位身长八尺有余的雄壮汉子,作揖道。 周澈见他五官分明,特别是双目,炯炯有神;再看臂膀粗壮且长,犹如猿猴之臂;右手拇指、食指、中指的中间关节有老茧,想必是常年射箭导致。 周澈旋即回礼,但目光却打量着黄叙,向黄忠称赞说道:“君之子年未弱冠,已如此威武雄壮,又举动有节制,可谓文武双全,再过十年,国家将又添一良臣啊!吾姓周名澈,字皓粼。” 既隐约猜出此人就是“那个黄忠”,他当然不会吝啬赞誉之词,那可是“箭神”黄忠啊。 周澈目光回转黄忠,略顿了一顿,问道,“汉升兄是从南阳来的么?” “是。” 这时黄祖插嘴道:“上个月汉升对我说,说叙郎今已十六,学武之余想修习文事,有意来依我游学。” “噢!原来是这样。”周澈脑筋急转,暗暗想道,“原来是来汝南游学,只是怪哉,以前看三国电视剧时,却怎么不记得有此一节?” 他瞧了黄忠与黄叙一眼,见他俩也正看着自家,心中一动,接着又想道:“黄氏在江夏可是和汝南周氏、袁氏,弘农杨氏、颍川荀氏齐名的望族,但是分支南阳黄氏虽可称南阳大族,但并无名士、大儒,至多一地土豪罢了,而这黄忠的体貌虽然雄壮,但我在洛阳和汝南从没听说过他的名字,应该是没有过什么出色的事迹,不像夏侯惇,年十四为师杀人,远近皆闻,服其孝勇胆气。……,或许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黄忠带儿子游学时,没有能得到名士们的青眼,故而默然无闻、史籍不载?”越想越觉得是这回事儿。 在他的印象中,黄忠的名声可是和关羽、张飞、张郃、张辽等等名将们齐名,特别是定军山以老年之资斩杀壮年夏侯渊,被后世誉为“老当益壮”的代名词,压过了“尚能饭否”的廉颇。 而且周澈前世水贴吧的时候,曾见到过三国迷大胆推测--如果青年吕布遇见青年时期的黄忠,这“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号是谁的,还不一定啊。 他想道:“方才慨叹人生如朝露日晞,转眼就碰见黄忠,这是天意么?”他一向都是当机立断的人,当即作出决定,心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没想到我这一次来县廷,居然能捡到这么一个‘大漏’!”因笑道,“叙郎年未弱冠,便远千里,求学外州。马伏波曾言‘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叙郎可谓是‘少年坚壮’了!你既有王世公的志向,我虽不才,也愿鼎力相助。……,这样吧,你远来初到,且先随你叔、你父把住处安置好,若是有意,等过几天,我给你引见我族中长辈,如何?” 黄祖拉着黄叙长揖到地,说道:“不敢请耳,固所愿也。” 黄忠亦是作揖道:“周君如此真是....某家真是...” …… 周澈走得远了,回头看时,黄祖、黄忠与黄叙还站在原地未动。见他回首,三人又都长揖。目送着他远去,黄叙问道:“阿叔,这位周君也在县中为吏么?” “不错。” “我见他赤帻佩刀,没有绶印,腰间插了一块木板,倒像是亭部的装束?”黄叙年纪不大,心思缜密,早在看周澈的第一眼时就觉得奇怪,只是他少年老成,没有当即就问。这会儿等周澈走远了,才将疑惑道出。 黄祖与周澈接触得不多,今天是头次见面,但听黄琰提过几次,这几天又在县中多闻他在亭部的所作所为,所以自认为对周澈还是有些了解的,说道:“周君出身汝南周氏,以周氏的声望,不肯来县中为吏,主动请求任亭部,奇人奇志。阿郎,你万不可因此小觑!” “是,是。”黄叙口中答应,脸上却不以为然。 “汉升,你瞧瞧这娃儿。我知他自小便有大志。汝南陈仲举就是故太傅,年十五言‘大丈夫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他常以此自比。但须知,一室不扫,如何扫天下?这天下缺的不是豪言之辈,而是肯踏实做事的人!……,你可知道,今日周君来县廷是为何么?” “为何?” “他任亭部不到三个月,美名传到县中,县君因欲拔擢他为门下主记。” “不到三月,擢为主记?” 周澈尽管出身周氏,族中的声望会给他的仕途一个很大的帮助,但是若无卓越的政绩,县令也绝不会在他任亭部还不到三个月的时候,就想要将之拔擢为主记。黄忠顿时来了好奇,问道:“他在亭中都做了什么?” “你先别管他都做了什么,你可知他是怎么回答县君的么?” “怎么回答的?” “‘亭部之职,吾所愿也,今因美职弃之,有始无终,非义也’。” “……,他拒绝了?” “正是。” 黄忠抬眼往远处看,周澈的身影已消失在了人流中。 “周君年方弱冠,比你只大几岁。在我看来,你的志向虽大,但虚无缥缈,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陈仲举的,而周君的志向看似虽小,深不可测。叙儿,你当以周君,做你榜样。” 黄祖语重心长的教导,多少改变了黄叙不以为然的态度,虚心地问道:“因为他辞主记不就,所以深不可测么?” 黄祖摇了摇头,说道:“若他只是自请为亭部,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没有志向的庸人;若他只是辞谢拔擢,我也许会认为他是一个志向高洁的士人。但如今却是,他自请为亭部后,只用了不到三个月,就使得黔首称颂、轻侠俯首,德化远至外亭,引乡中豪强折腰,分明是个真有才干的人。有如此的才干,他却请任亭部、不为县吏,今天更又辞谢县君的拔擢,他的志向,我实在是看不透,只能勉强说他是一个不顾人之是非,坚守自道的豪杰之士!” 黄忠在一旁听完后,仰着头想了半晌,说道:“的确让人看不透。” “我随家君来安城已有数年。袁、周家中的贤人、俊才,我大多见过。有的人志向高洁、不应朝廷征辟,有的人志向远大、欲为国家栋梁,有的人才思敏捷、下笔万言,有的人负气倜傥,有纵横才,此辈诸子固然皆贤人俊士,但他们的志向,我一眼就能看出,唯独澈君,看不透,……,看不透。”黄祖连连摇头,似是感慨,又似是迷惑。 听完了黄祖对周澈的评价,黄忠、黄叙再又忍不住抬望眼,往远处看,只见行人来往,牛车吱呀,哪里还有周澈的身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歌以咏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回到岐阳里,刚进家门,正与女婢戚绣绣说话,有人来找。 院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来人很守礼,敲了两下门,没有进来,在外等候。 周澈迎出去,见这人年约二十五六,身材长大,相貌秀美,穿着一袭黑衣,未近及前,先闻墨香。周澈暗想了一会,根据原周澈的记忆--此人名唤周涌,字伯涛。 “伯涛兄?你怎么来了?”周澈又奇又喜。周涌是嫡系长房的分支,两人虽同里居住,又有同族情分,但一向来见面的机会不多。他说道:“你可真是个稀客!上次我回来,去你家拜见族父,刚好你们去了许县,没能见着。……,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澈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见到周涌,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周涌喜好收集墨砚和一些古玩,从十三四岁起,就开始收集,此时周澈来到他的近前,这墨味越发袭人了。不过,虽然袭人,并不浓,而这墨味是清淡宜人,配上如水的凉风吹过,香味飘散,使人恍惚如在早春二月。他年纪虽然比周澈大,但辈分比周澈小,执礼甚恭,作揖行礼,答道:“三叔。我回来快半个月了。” “还站在门口作甚?快进院来!” “三叔,侄就不进去了。今天来,是奉了家君之命,听说三叔回来了,家君想见你一见。” “我这刚进家门,族父就知道我回来了?” 周澈话音未落,回想起来刚才进岐阳里的时候,在巷子里碰见了周涌家的一个小婢,可能就是那个小婢给周乘说的。如今安城周氏族中,周乘的威望最高,他有召,不能不去。周澈爽快地应道:“好。等我换过衣服,就立刻去拜见族父。” 他穿的还是亭部打扮,这样就去见周乘未免太过失礼。请周涌稍等,他去到后院屋中,换了一身方领的儒服出来,并破天荒地戴上了章甫冠,且脱下了穿了两个月的麻履,换上了丝履。 麻履很便宜,是穷人们穿的,周澈既下到地方任职亭部,自然要平易近人,所以在亭部中他从来都是只穿麻履。丝履就很昂贵了,周澈家饶有家财,也只有两三双丝履而已。为了拜见周乘,特地换上这一身行头,他倒并非为了炫耀,主要是为表示尊重之意。 “好了,咱们走吧。” 周涌却没有动,示意似的指了指自己的耳边,微笑着说道:“三叔,你忘了加帻。” 前汉戴冠不加帻,本朝习俗,戴冠要加帻,帻耳的长短与冠相称。周澈抚额,失笑说道:“闻族父相召,一时心急,竟将帻巾忘了!……,伯涛,你再等我片刻,马上就好。”提起宽大的儒服,回到后院,不多时,加了帻巾出来,远远的就对周涌笑道,“如何了?” “人要衣装”。周澈的底子本不差,周氏的基因好,岐阳里诸周皆相貌堂堂,他原先穿戴亭部的衣饰时已然不俗,此时换了长衣博袖的儒服,腰间束带,高冠丝履,更是令人眼前一亮。 周涌是个稳重人,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说道:“三叔既装束停当,便请随小侄走吧。” …… 从周澈家出来,走不多远,就是周涌家,进入院内,登堂入室。 屋室不太大,窗明几净,一个老者坐在榻上,面向屋门、背对窗户,正临着案几在写字,可能眼神不是太好了,伏着头,离案几很近,听到脚步声响,抬起了脸,容颜苍老,胡须稀疏。 周澈表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在门槛处,一丝不苟地提起衣角,跪拜俯首,口中说道:“周澈拜见大人。” 这老者就是周乘,他放下毛笔,揉了揉眼睛,和气地说道:“皓粼来了?起来吧。” 周澈没有就此起身,而是再拜稽首,说道:“澈今天受县君之召,未时方到县里,刚从官寺回来,正准备来拜见大人,即蒙大人召唤。……,请恕罪!” “自家子侄,不必如此。你起来吧。……,伯涛,拿榻来,给皓粼坐。” 周澈是族叔,所以他下拜的时候,周涌也跟着下拜了,闻言起身,拿了一个坐塌过来,请周澈坐上,自己侍立一侧。 一个婢女捧着漆盘进来,弯着腰,奉上温汤。完了后,又倒退着小步退出。等她出去后,周乘问道:“你今日归家,是因受县君之召么?” “是的。” “县君召你何事?” “澈在横路,略微做了点事,很惭愧,被县君知道了,故此召我相见。” “你在横路做的事,我也听闻了。这几天县中都快传遍了,都说你不坠我周家高名。我今召你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县君都对你说什么了?” “县君以仇季智比我,以王涣自居,说不欲使其专美在前,有意擢我为门下主记。” “仇览少年读书,四十岁的时候方才被县召补吏,选为蒲亭长,任职后,劝人生业、整治剽轻,躬助丧事、赈恤孤寡,令子弟群居、使之向学,整整用了一年的时间,地方上才‘大化’。并因以德行感化不孝子陈元,里民之谚:‘父母何在在我庭,化我鳲枭哺所生’。因此才美名远扬,被王涣听闻。……,你年不过二十,任职亭部不足三月,虽稍有美名,但如何能及仇季智?” “是。澈亦自觉不如。” “你幼年知学,冲龄求教,自拜于季统之门,请为弟子,后因意气之争,愤然从军。我与你见的虽不多,但也听季统说过,知你素来读书用功,肯下功夫,当知我周氏古贤人之言。《易》云:‘谦,德之柄也’。你今虽稍有名声,切不可自满自大。” “是。” “县君欲擢你为主记,你怎么应的?” 周澈听出了话头,周乘今天召他来,看来是为了敲打敲打他,免得他因略有美名便得意忘形,因而便顺着他的意思,说道:“《尚书》云:‘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澈既知远不及仇季智,又牢记先贤之言,因此婉拒了县君。” 周乘点了点头,说道:“你能知道这点,不枉是我周家子弟。”把周涌叫到案前,示意把他刚才写的字拿起来,对周澈说道,“我年老了,族中又子侄众多,以前少与你见面,和你说话也不多。这幅字,你且拿去,要以之自勉。” 字是写在帛上。周涌交给周澈。周澈展开观看,见上边古朴的篆文,写了四个字--“戒骄戒躁”。这看似只是一幅字,但周澈心知,代表的含义就太大了。 里坊诸周百口,虽同为周氏,但亲疏远近各有不同。周澈家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户,并且与周乘的亲戚关系比较远,这也是为什么周乘以前“少与他见面”的缘故。他穿越后,尽靠原周澈的记忆与周仓之父周鼎搭上了关系,但是与周乘一脉的关系却一直得不到拉近——眼前的这幅字,代表的意义就是周乘认可了他。 想当初,他任职亭部时,族人多不理解,周乘一脉虽没说过什么,但想来也是小看他的,或许只是碍于周鼎的脸面才没有出言制止。他任亭部后第一次回家,来拜见周乘的时候,周乘长子对他的态度不就淡淡的么? 他想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在横路亭做的那几件事,买桑苗也好、抚慰孤寡也好,本质都是为了拉拢人心,以打造班底,好在将来的乱世中保全自家性命。却没有想到,竟然因此先得到了县君的赞誉,又继而得到了‘族父’的赐字,扭转了他对我的看法。”欣喜之余,不免又有点迷惑,“只我在横路做的那点事,就能有这样的功效?得县君赞赏尚在情理之中,但周氏名人辈出,又怎会将我这点小小的成绩放在眼里?” 虽然疑惑,但现在不是细想的时候,他恭敬至极地将字收好,跪拜感谢:“多谢大人赐字,澈必以为座右铭。” “你与我家诸子都是同辈兄弟,以后可多多来往。” 这句话更为意外之喜!周澈的目光立马就转向了周涌,周涌微笑相对。 …… 周乘毕竟年纪大了,说了会儿话精神就有些不济,周澈知趣,不等他发话,主动告辞。由周涌陪着出了堂门,正待往外走时,周澈说道:“伯涛,不知你现在可有空否?” “怎么?” “我有一事相求。且去我家坐坐。” .......... 在请周涌回家的路上,周澈的心里在琢磨觉得他这一次回城回得太值得了,先见黄祖、后见黄忠,接连见了两个后来三国的名人。他想:“该怎么把握住这难得的机会呢?”心思全在这上边,乃至回到家后与戚绣绣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最终粗略定下个计划。 黄忠,黄忠奇人奇才,不是施点恩惠就能得到他效劳的,不能着急,只能慢慢来,暂且先把他儿子黄叙的事情办好就是。 关于黄叙,他是来游学的,可以通过这一点来亲近他。周氏的诸贤们,汝阳嫡长房的关系与周澈比较生疏,但现在周涌与周澈的关系很好,突破口可以放在这里,可以请周涌帮忙,请他做介绍人。 计议已定,周澈在客堂,饮茶傻笑。 周涌见了他这副模样给他开玩笑,说道:“三叔,你是不是思春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日不见兮如三秋....” “伯涛!少埋汰俺。对了!你认识县吏黄祖么?今儿从县廷出来时,碰见了他的族侄黄叙。” “怎么?” “黄叙是来求学的。我见他年才十四五,便有志于学,离家数百里,类如王世公。因此便答应替他引荐,想把他推荐给你仲父,在你仲父门下读书。” “年才十四五?子曰:‘吾十五而学’。这么说,此子倒是仰慕圣人之风了。……,你还不知道仲父么?醉酒之后,往往要睡上一天一夜。你等到明天早上怕也等不醒他。要不这样吧,等他酒醒了,我替你告诉他。你我多日未见,你家没有老酒吃。走,走,去我家,拿一坛酒,抵足而眠,边喝边聊!岂不快哉!” 原来的那个周澈和周涌自小相识,同在周氏私塾读书,两人的关系太熟了。周澈一来“少年老成”,是一个非常好的听众;二则,周澈经常说一些追慕卫青、霍去病的话,时不时也会发几句令人耳目一新的“奇谈异论”,所以年少时期的周涌最喜欢与他聊天。现在两个人挺长时间没见,好容易见着一回,他当然不肯放过,又笑道:“时年不与你交谈,我胸中如有块垒,不吐不快!” 到了周涌家,天色已黑。周涌打发了他的妻子去别屋居睡,提来一坛酒,因嫌薪烛气味呛人,也没点烛火,两人便坐床上,借窗外月光,用浊酒助谈兴,从洛阳从军聊起,直说到天南海北。不知不觉,听院中鸡叫,转头看时,窗外晨光浸入,已是清晨,东方已明。竟是畅谈了一夜。 周涌尽了谈兴,晃了晃酒坛,其中也已空空如也,说道:“这个月我积累下的话、我胸中的块垒就像这酒坛一样,总算说完了!”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只是对不住你啦。我好歹还能睡会儿,你要去横路,怕是睡不成喽。” 周澈笑道:“‘宰予昼寝,朽木不可雕也’。” “‘始吾於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皓粼,你舍门下主记不为,而一定要任职亭部,问你原因,你说是想为百姓办点实事。我该相信你的‘言’呢?还是应该观你的‘行’呢?” 两人相对一笑。 …… 虽然一夜未眠,周澈的精神还不错,从周涌家出来,他没有再多做停留,回家牵了马,交代戚绣绣几句,便返程归去横路,早上人少,一路马行甚速,一个来时辰就到了亭舍。今天刚好是里民们操练的日子,在舍院门口碰上了裴元绍、庆锋、韦强诸人。 “澈君回来了!” “县君召你去官寺,是为何事?” “吃饭了么?” 诸人七嘴八舌地问候。周澈一一回答,把马放好,先去后院与姜枫说了几句话,问了下他的脸伤,见没什么大碍,这才又去前院拿了块饼子,一边吃,一边与庆锋诸人说着话,奔操练场地而去,重新开始了日常的工作与在亭舍中的生活。 …… 五天后,休沐的那一天,因记挂黄叙之事,周澈又回了一趟县城。周涌已经与他的仲父周璟说过,尽管周璟日渐懒散,但看在是周涌介绍的份儿上,也还是同意收起为弟子了。 黄忠非常高兴,黄叙拜师之后,一定要请周澈、周涌吃酒。 见推辞不过,周澈索性说道:“汉升兄远道而来,怎能由你做东?这顿酒饭由我来当东道主就是,尽尽地主之谊……,也趁这个机会,让你见见我族中后起诸贤。”将酒宴设在了自家,令戚绣绣打扫院舍,清洗酒杯等诸器具,并安排酒菜。他家中只有戚绣绣一个女婢,人手不足,又从周涌家借了几个奴婢过来。 待一切安排妥当,亲自与周涌两人分别登里中各家之门,邀请同辈、晚辈赴宴。 黄叙跟着周澈在门口迎客,见一个又一个的年轻士子高冠儒服,从容进来,揖让升堂,听周澈一一向他介绍,有的是本人名声已显,有的是祖、父之名天下皆知,观其举止,闻其言辞,无一不是杰出之士,不觉心神痴迷,悄悄地对父亲黄忠说道:“以往我在宛县,自以为咱们家已是郡县大族,今天见诸周风范,才知什么是真正的国家名族!盛名之下,无有虚士。周家名重天下,族中人才辈出,前有老龙,后有雏凤。” 周澈今日宴请族中的昆弟、诸侄,大家很给面子,能来的都来了。周澈心知,这必是因前些日周乘与他见过面,并给以勉励的缘故。若非因此,放在以前,恐怕都请不来。这其中的曲折原委他心知肚明,被邀请来的人也都各自清楚,但黄忠父子不知道,他能看到的只有诸周对周澈皆客气有加,都是很敬重的样子。因而黄忠再看周澈的时候,已经不是单纯的感激,并且还有“仰望”的意思了。 今天的来客中,一个叫周阅的年纪最长,已三十多岁了,坐在上首正中。周澈是主人,陪坐在侧。其下皆按辈分、年岁,分别落座安席。 等酒菜上来,诸人齐齐举杯,“饮满举白”,这酒宴就算开始。 在座的都是饱学之士,或精通典籍,或有出众之才,这番宴饮自又与当日周澈与庆锋诸人在亭舍的乡野聚饮不同。 酒宴才刚开始,就纷纷有人出来“为寿”。为寿,即上寿,也就是敬酒。周阅年纪最长,位份最尊,最先被上寿的就是他。其次周涌,安城嫡系,又早早地被郡府举为有“茂才”,在座诸人中他的名声最显。 再次则就是周澈了。 不管此前诸周对他任职亭部这件事有何非议,但他如今既先得县君褒扬、继而又得周乘勉励,在族中的地位已是今非昔比。席下辈分最小的周祐、周祈两人并肩跪拜,举杯上寿,说道:“郡县遭疫,民不聊生。君至横路两月,赈济穷困、折服豪强,民赖以安。请上雅寿。” 周祐、周祈两人是周澈的族侄,周澈身为长辈,是上位者,不必避席,但也需要表示感谢,他举起酒杯,说道:“敬举二君之觞。”一饮而尽,亮出杯底,表示已经喝完。 诸周敬酒罢,黄忠以目示意,让黄叙也去敬酒。 黄叙一来年纪小,二则是周璟新收的弟子,按辈分来说是周澈的“师弟”,三者若无周澈的引荐,他也进不了周氏家学私塾之门,所以既为表示敬重,也为表示感激,他没有入席,而是侍立在周澈的身后伺候,此时看见父亲黄忠的暗示,在请示了周澈后,便也出来敬酒。 在座的诸周哪一个会把什么“宛县黄氏”看在眼里?若换了江夏黄氏或本郡袁氏过来,可能还会敬重几分。但看在周璟、周澈的面子上,凡被敬酒的人也都是一饮而尽。——在被敬酒时,一饮而尽被视为对敬酒人的尊重。如果不一饮而尽或者不让倒满酒,则就是一种不尊敬的表示。前汉时曾发生过一件著名的故事,“灌夫骂座”,起因就是被敬酒的外戚田蚡不肯饮尽。 好在诸周都是“君子”,席上并没有出现类似的不礼貌。 酒过三行,诸人皆酣,周澈拍了拍手,把从周涌家借来的奴婢们召进堂中,歌舞鼓瑟以助兴。戚绣绣也在其中。戚绣绣不擅歌舞,但是会鼓瑟,跪坐堂侧,芊指拂琴,清幽的瑟声与她娇艳的容颜相映成趣。 坐中有量浅的已经醉了,指着戚绣绣失态笑道:“闻乡长秦波家有女婢,善歌,号曰‘小嫩青’。皓粼,你家这美婢熟媚可喜,瑟声清扬,亦是分毫不让,直可与她配成一对儿!” 当着主人家的面,调笑主人家的婢女,这不算过分,但也有些失礼了,侍立在周澈身后的黄叙顿时面色不豫。 周澈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笑与喝醉的那人说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今日群贤毕至,在座尽是咱们族中英杰,故此我家这女婢虽不会鼓瑟,但为表我欢愉之情,勉强让她来弹奏一下,诸君也请勉强来听罢!……,诸君,人生一世,良辰恨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只盼长乐未央!” 他是主人,先前受人敬酒,后来为活跃气氛,又主动找人对饮,接连喝了好些杯,也已有些醺醺然,拿着酒杯站起,看着面前诸周欢饮的热闹场面,不觉想及即将出现的黄巾之乱,等那大乱生时,在座又有几人能活?一时心有所感,如梗骨在喉,想要说些什么。 他看了看周涌,又看了看黄忠,再转头看了看黄叙,又记起几天前见面的黄祖,再又看看在座的诸人。今天大家欢聚一堂,族人们都顶着周氏的光环,黄忠父子亦出身南阳大族,而当大乱起后却各有不同,有的人因势而起,名留青史,而更多的人却泯然无闻。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人生际遇,乃至与此! 而单独对他来说,他这个“外来户”,在将来的大乱中又会有怎样的际遇呢?是活、是死?是像清晨的露珠消失在阳光之下,抑或斗胆地想一下,也能“名留青史”? 他虽知道“历史的未来”,却看不透“自家的命运”。千言万语汇在了他的心头,最终,涌上来的却只有几句诗。 他举杯吟诵道:“独立寒秋,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堂中诸人静了一静,随即轰然叫好。 余人倒也罢了,周涌面现惊奇,他与周澈相交十余载,从没听其做过诗,忍不住高声说道:“皓粼,你这几句虽然诗不像诗,但是节奏慷慨,似乎意思尚未尽,底下还有么?” 后世开国领袖的这首《橘子洲头》,周澈在前世时读过很多次,当时虽也能体会其中慷慨高歌、奋发向上的意思,但远不如穿越后通过亲身体验了解得深刻。他只觉此时此刻,再也没有另一首诗能表达现在郁积在他胸中的“块垒”了。 听了周涌的问话,他接着吟诵道:“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念到这里,他举杯饮尽,把酒杯递给黄叙,让他斟满,又笑着看着他,重复了一遍,“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黄叙莫名其妙,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么?” 周澈转过视线,环顾在座,把手伸开,虚揽堂内诸人,笑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周祐、周祈欢声而笑。周涌道:“下边呢?下边呢?” 周澈语转低沉:“惜高祖孝武,略输文采。” 底下有人笑道:“皓粼你喝醉了” 周澈念起头一句时,周阅只是放下了酒杯。听到“指点江山”句,他坐直了身子。再又听到“引无数英雄竟折腰”句,他端正了面色,这会儿听到旁人的笑问后,即正色斥道:“诗以言志,大丈夫不吐不快?”对周澈说道,“皓粼,请你接着吟诵,完结此篇。” “中兴世祖,稍逊风骚。” 下边有人问道:“怎逊风骚” 周澈拔高了声音,将酒杯高高举起,目光越过诸人,投向堂外:“一代天骄,秦始皇帝,只识弯弓射大雕。”复又转回视线,看向黄忠和周涌,“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就连黄叙这样十四五岁的少年也听出了诗中“壮志高歌、欲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席上诸人纷纷复归平静。 一人问道:“听你此诗,似为乐府但韵味字数又怪怪的。” 周澈将酒喝完,落回座位,没有回答问话,而是重新展颜欢笑,说道:“一时酒后失态,诸位不要见笑!”等黄叙将他的酒杯再斟满,举杯邀请,“诸君,满饮此杯!” …… 周阅头一个将酒喝完,说道:“酒后真言,诗以言志,非有雄心大志者不能为此诗。皓粼,你的志向我今天才知!” 周涌亦叹道:“古人云:倾盖如故,白头如新。,你我同居二十年,险些白头如新,我竟今日方知你的志向。” 不但是他们两人,在座诸周,包括黄忠父子在内,对周澈都好像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群侠臣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到了十一月初。 周澈上任已足足三个月了。 在这三个月中,横路亭虽不能说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与往年相比也有了很大的不同。亭中诸里的围墙悉数被修葺了一遍,孤寡老弱也都得了一定的钱粮赈赡。 在得到了周澈、许阳的资助后,泰坪里买齐了桑苗。为此,泰坪里的头头脑脑们,里长何举、里长老荀修以及周澈最重视的“陈盼”还特地去过一趟亭舍表示感谢。周澈客气、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通过一个多月不间断地蹴鞠训练,参加“备寇”的里民们的身体素质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并且因为周澈守言应诺、始终如一,奖赏给获胜方的米粮从没拖延、更没扣留过,又且因为他在球场上秉公执法,不管是面对姜枫的朋党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还是面对曾经“帮助”过他的卫伯文、铁哲铁溯兄弟以及寻常的里民都是一视同仁,从无偏向,所以“威信”已立,里民们渐渐地也都习惯了听从他的命令,服从他的指挥。 横路亭一千余住民,或如泰坪里,受他资助买桑苗的恩惠;或如其它诸里,受他资助修缮里墙及赈济孤寡的恩惠;又或如参加备寇的里民,敬其威信,不知不觉间,周澈在本亭的名望已无人可及。平时他巡查亭部的时候,若有里民在路上相遇,没有不恭敬行礼的;而他如果有什么命令发布下去,底下的人也没有不立刻就去给办好的。 …… 经过修养,姜枫的面伤差不多好了--吃饭或微笑已经不疼了。在悄悄地回家住了两天后,姜父对他说:“你杀人亡命,累及我被囚系亭舍。若无澈郎,要么我现在还被关在舍中,要么你已经死了。澈郎对我家的恩德可谓比天之高,比地之厚。他不但孝事于我、救了你的性命,又在我从亭舍归家后,多次派阿强、阿刚前来殷勤慰问,送钱粮米肉,就算是亲戚故旧对我也没有像他这样好的!这样的恩德不能不报。……,你今毁容变貌,我很心疼,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每看见你,我却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澈郎。大丈夫立世有恩当报。他如今操练里民、防备冬寇,正用人的时候,你不要留在家里了,去他的身边为他牵马扶鞍、尽些微劳吧!” 听了父亲的话,姜枫说道:“孩儿也有此打算。只是俊杰还小,怕不能尽孝堂前。” 姜父很不高兴,说道:“俊杰虽小,但他自幼读书,比你稳重得多,有他在家中照顾我,你有什么不放心的?且横路亭离咱们家一二十里地而已,朝发午至,如果骑马更是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了,真要有什么事儿,还怕找不着你么?” 姜枫是个孝顺的人,见父亲这样说了,便就应诺,取了些衣物,当天即去了横路亭舍。 周澈当然欢迎他的到来。 要知,周澈虽已立威望,但信服他的多是亭内黔首,便有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几个外地的轻侠也逐渐地佩服起他,但一来他们本是冲着姜枫来的,二来他们的人数也还少。如今有姜枫主动来投,可谓如虎添翼。想当初,周澈亲近姜父、示好姜枫不就正是为了这个目的么?虽因杀人之事还不能公布姜枫的真名,但至少可以稳住南凌诸人,并再通过他们的嘴,慢慢的招揽来更多的游侠、死士相从。 不过,他虽一百个愿意,脸上却显出犹豫神色,说道:“你和你的父亲分别多日,今才归家,方不过一两日,就又来我舍中。我若接纳了你,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姜枫答道:“我正是奉了我父亲的命令而来的。枫也愚陋,无胜常人之能,但自忖也是有一点可取之处的,不敢说对澈君必有益处,但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周澈还假意推辞婉拒。 姜枫慷慨地说道:“君有大恩于我家,我若不能倾力相报,既对不起君之恩德,也对不起我父亲的交代!如此不义不孝之人,还有何脸面立于人间!” 周澈见他言辞激烈,态度坚决,这才欢喜地说道:“既然如此,便请姜君暂屈居舍中。今我乡中,游侠众矣,然彼辈多为轻死之徒,都不过是逞一时的血勇罢了,唯独姜君既孝且仁,可称豪杰。今居住亭舍,日后朝夕相对,实我之幸也!君,汝请受我一拜。” 姜枫奉父命而来相投,本该他行礼,这下倒好,没等他跪拜,周澈先来“一拜”。他十分感动,忙也随之拜倒。两人对拜行礼。礼毕,起身,相顾而笑。周澈说道:“君之前诈死,原来的名字是用不成了。不知......” 他干脆地说道:“澈君于我有再造之恩,自此以后,贱躯任凭澈君驱使。请主公赐名!” 周澈沉吟说道:“大丈夫处世,当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此一时彼一时罢了。你我兄弟,虽你唤我’主公‘但我怎可以仆役使之?!姜君。你可有小名?除了你父你弟知晓,他人不知的的那种小名?” 姜枫道:“俺....小名?二虎行不?” 自此日开始,名不管周澈去哪里,姜枫必侍从左右。有时候是他一个人侍从,有时候是邢刚和他两个人侍从。 ——邢刚与姜枫都受过周澈的恩惠,所以他们两人对周澈的态度一般无二,都是恭谨、感恩,时间一长,见得多了,虽性格迥异,一个粗直无忌,一个讷言敏行,交情倒是渐渐深厚。 …… 姜枫因有面创,所以出门时常常会用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 起初,横路亭的里民们很奇怪,不知此人是谁,慢慢的也都习惯了,在见识过他在蹴鞠上的勇猛武烈后,又见南凌、高家兄弟、铁氏昆仲诸人皆对他伏首贴耳,心服口服,遂猜测他必有过人的武勇,遂在背地里送了个外号给他,唤作“丑枭”。 周澈尽心竭力,用了三个月的时间,终于感动姜父、将姜枫收至手下,尽管暂时还不能公布他的真名,不得不以“二虎”示人,但姜枫称雄乡中多年,死党甚多,除了南凌诸人外,还另有不少心腹亲信。比如他诈死时,扶柩来亭舍的那两个人,周澈就没见过。等在亭舍中安顿下来后,姜枫牢记他父亲“周澈正用人之际”的训导,将那些“生死之交”的死党们一一召来。不过三四天功夫,周澈手下就又多了十几个剽勇的剑客死士。 这些人都是悍勇桀骜之辈,一般人统率不了,周澈将之连同南凌诸人,加铁家兄弟以及郑季宪等几个本亭的轻侠一并都交给姜枫管带,别立了一个小队。 正常的“队”一“队”五十人,这个“队”人少点,共有三十四人。 人虽少,尽皆轻侠敢死之士,无不刀剑娴熟,勇敢过人,能以一当十,又多有坐骑,周澈为壮其声威,遂以美名称之,号为“荡寇”。以姜枫为“队率”,任南凌为副,归由自己直辖指挥。联系到姜枫“二虎”的在用名,里民们底下里都称其为“横路虎士”。 …… 队中的这些人都是乡中的轻侠,从各亭汇聚而来,云集横路,自不可避免地会引起诸亭亭长与乡里的注意。 周澈本还担心,怕会被他们告上县廷,结果等来的却是诸亭亭长的感谢和乡里的称颂。——原因很简单,所谓轻侠,说的难听点,大部分其实也就是无赖儿,平时没少惹是生非,而如今都投来横路,受周澈约束,各亭的亭长包括乡里顿时都轻松许多,地方上也为之安宁起来。 这样看来,倒是正好落实了县君对周澈的褒扬:能“折恶导善”。 …… 整个横路亭的气氛蒸蒸日上。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黄忠一直没有来过。周澈这日正在舍中后院的树下坐着,琢磨要不要过两天等到休沐了去拜访一下,韦强过来了。 “澈君。” “嗯?” “在想什么呢?” “在想一个人。” “……,可是黄叙么?还是俊杰?” 黄叙自拜入周氏私塾后,隔三差五地常来,亭舍诸人与他都熟悉了,也都知道了他是周澈的“同门师弟”。在姜枫来了亭舍后,姜俏也常过来。周澈每日忙于公事、操练,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在他们两个人来时能稍微放松一点。 “不是,是另外一个人。……,怎么?你有事找我么?” “文家送来的米粮快用完了,最多够再奖赏两次蹴鞠。下边怎么办?是再去文家要点?还是令诸里再凑点来?” 以周澈今日的名望,不比当初,只要他一句话下去,无论文家还是各里肯定都会老实应命。不过他的心思已不在蹴鞠上了。仰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冠,他说道:“天冷了,叶子快落完了。” “是啊,早两天过了霜降,马上就要立冬了。” “霜降,秋之末;立冬,冬之始。天越来越冷了。天一冷,穿衣就多,人的手脚也会不灵活,再上场蹴鞠怕就会有不便。” “澈君的意思是?” “蹴鞠已一个多月,米粮将尽,可以先停下来了。” 周澈对韦强、邢刚、姜枫略微透漏过自己的“操练计划”。韦强“噢”了一声,说道:“如此说来,澈君是想改令乡民练搏技、刀剑,习射了么?” “不错。” 先用蹴鞠来提高里民们的积极性,并使其习惯服从命令,这是第一步。第一步完成后就可以开始第二步,第二步即操练“硬件”。 周澈操练的目的就是为借机打造自家班底,好容易召集来了百余人,立下了威信,得到了他们的敬畏,若不能使其上阵杀敌,蹴鞠得再热闹,又有何用?而若想能使其上阵杀敌,刀剑、骑射的技能必不可少。若将第一步比作“序幕”,这第二步算是操练的“正式开幕”。 韦强担忧地说道:“蹴鞠时有米粮作为奖赏,如今米粮将尽,突然改为习练搏技、射箭,乡民们会不会有不满?” “我自有计策。” “什么计策?” “你担忧的是若无赏赐,里民们会否不满,那依照蹴鞠的例子,一样给他们赏赐不就行了么?” “如何给赏赐?” “搏技、刀剑,训练一段时日后,一如蹴鞠,也令各队上场比试,每六日一次,每次上场一‘伍’,胜者给钱。习射,则以钱置靶上,凡能射中钱的,钱即归其所有。” “这样最好不过!……,只是澈君,这用来奖赏的钱从哪里来?还问文家、诸里要么?” “可一不可再。你看我像贪得无厌的人么?” “那从何来?” “由我出就是。” “啊?”韦强一脸的吃惊,劝道,“澈君,我知君家颇有良田财产,君亦非惜财之人,但这用来奖赏的钱肯定会需要很多!还请三思。” 周澈笑道:“天地之初本无钱。钱,为人所造,供人所使,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不正是应该的么?些许浮财,何足道哉!” 他话说得漂亮,他也确实不可惜这点“浮财”,不过事实上,他也有过仔细地盘算。 首先衡量过自家的财力,“量力而为”。 其次,这赏赐给钱,听起来会很多,其实不然。 一则,搏技、刀剑是六日一比,每一次只奖赏五人,一个月二十五人而已。如今十月,最多再有两三个月,里民们就该解散,去忙乎农活了,也就是说,统共下来,只需要拿出七八十人次的钱来当奖赏就足够了。假设一人一次奖赏五十钱,总共还不到五千钱。 二来习射,里民们平时缺乏训练,很多人连弓矢都没有,箭术水平可想而知,要想一箭把钱射中,难之又难,非得经过半月、一月的练习不可。即便在这其间,有歪打误中的,也不会多。退一步说,即使每一箭都能射中,一次也就是一个钱,能费多少? 总之,实际用不了多少钱。 这些盘算他自己清楚,别人不知道。韦强和立在树边的姜枫,听了他的豪言后都甚是敬佩。 姜枫说道:“主公为里民备寇,舍自家钱财。里民们刚开始可能只会看到钱财,不能醒悟,但日后必会感念主公的厚恩深德。” …… 再又经过一次蹴鞠后,周澈宣布了改习搏技、刀剑、射术的决定,并告诉里民们将会改用钱来代替米粮作为奖赏。 里民们听到有钱拿,除了特别喜欢蹴鞠的之外,不但没有不满的表现,反而更加欢喜了。毕竟,米粮到底不如钱来的直观,加上周澈威信已立,他们本也没有不服从命令的想法,都痛痛快快地应诺接受了。 一切的进展都一如周澈的设想,没有出现半点的波折,顺顺利利。只是唯一一点他没有想到的,当天夜里,严伟偷偷摸摸地溜进了他的屋中。 严伟偷偷溜进周澈的屋中时,他正与姜枫在内室中秉烛下棋。外边的门没关,他俩进来的无声无息,吓了人一跳。 周澈以主人自居,不肯以“官位”屈人,所以没坐在北边,而是坐在了东边。 南北之座是按官位,北尊南卑。东西之座是按宾主,西尊东卑。西为宾客之座,东为主人之座。姜枫坐在西座,正对着内室的门,先看到了他俩,下意识地摸住腿外短刀,警觉地将之盯住,并以目示意周澈。周澈顺他的视线转首,见是严伟,笑道:“你咋还不睡觉,跑这儿作甚?有事儿么?” 因在室内的缘故,姜枫没有蒙面,薪烛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暗交错,煞是可怖。严伟似被他的面创骇住了,过了片刻,才讪笑说道:“澈君在与姜君下棋呢?……,俺有件小事儿想来请示。” “何事?” “澈君说接下来就不再蹴鞠,改习刀剑、射术。” “对。” “刀剑、射术改用钱币为奖赏。” “不错。” “那……。” “那什么?” “那是不是就不需要米粮了?” “对。” 严伟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涎着脸说道:“可是舍中的米粮还剩下了有三四石,不知亭部打算怎么安排?” 周澈心道:“原来是为此而来。”笑着说道,“连日来你们也都辛苦了,剩下的这点米粮你们便自己分了吧。” 严伟得了想听的答复,面现喜色,说道:“多谢赏赐!俺们这就找去老裴、阿庆他们说。……,不打扰两位下棋了。”一边作揖,一边倒退出门。 等他心满意足地出去走远,周澈与姜枫相对顾视一眼。姜枫把手从刀柄挪走,周澈重拿起棋子,就着烛火,两人继续下棋,就像刚才这事儿完全没发生过一样。——这要换了亭部其他人,少不了会议论几句,但他两人俱皆深沉,虽都不齿严伟的贪鄙,但自家做到心中有数就是了,谁也不愿说那些无用的评议。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各部教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蹴鞠已罢,就要开始搏技、刀剑、射术的训练,这几条才是周澈操练里民的重点,不能不提早做些准备。 需要做的准备有两点,一个是奖赏用的钱,一个是教官。钱好办,回家拿就是。教官也好办,如今手下有这么多的轻侠,尽多武艺出众之人,从中选取可也。 说起搏技、刀剑、射术这三方面的训练,如果是在军中,自然射箭最为重要。前两者都是近身格斗,射箭则是远距离杀伤。有汉以来,弓弩一直是军队训练的重点。 根据原周澈在洛阳做禁军军佐时候,《禁军操典》收录的“兵技巧”十三家,其中“射法”就占了八家。相比之下,“剑道”、“搏技”都只有一家而已。前汉的射声、虎贲步兵诸营都是以习弓弩为主,屯骑、越骑等骑兵诸营更是专习骑射,又如“佽飞射士”这样专业化的部队,观其名知其能,也是以射术为主。至本朝,虽大行募兵制,但对“射术”的重视却不曾有改。 “射”为君子六艺,原周澈在从周氏私塾读书时也曾学过。 周仓家藏有一本《奉使君射术》,系前汉堂邑父所作,共有五篇。堂邑父是有名的神射手,他是西域胡人,本名甘父。在一次边境战争中被汉军俘虏,卖给为堂邑县一贵族家做奴仆,所以又称堂邑父,其射箭技巧精良,被释放后加入汉军。后随张骞出使西域,是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助手和向导,优秀的射手,在西行路上的困难时期,凭射技射野兽以充饥,和张骞一起被匈奴人所抓,最后整个使队数百人仅有他和张骞二人安全回国,为张骞出使西域立下汗马功劳。元朔三年归国,孝武皇帝封他为奉使君。 周澈根据原周澈的记忆认真地学习过,不过可能天赋不在于此,在射术上的成就不高,不过就目前的水平来说,也已比大多数的族人强多了。 只不过,“射法最重”,这是在军中而言。就乡民而言,有弓矢的不很多,搏技、刀剑也就很重要了,三者不可偏废。 …… 便在次日,周澈一面遣韦强去家中拿钱,一面宴请了南凌等诸轻侠,在酒席上,说起了教官之事。冲着姜枫之面,也冲着周澈平日的厚恩笼络,轻侠诸人无不爽快应诺,都说“凭君选用”。 南凌学过长手,搏技之术在本乡无对,号称“搏技第一”,是第一个要请的。他爽快地答应了。百余里民,前后两队,只一个教官太少,又让诸人推举,选出了擅长摔跤的铁家兄弟。以南凌为主,铁家兄弟各负责一队,三个人足够了。 接着又选刀剑、射术的教官,也都是各选三人。 姜枫被选为了刀剑的主教官。高佳波、高凯平兄弟在射术上有独到之处,被选为了射箭的教官。 除了这几个被选出来的外,诸人里边有两个擅用“短戟”的,“戟”是军中最常见的格斗兵器之一,在战阵上的威力远比刀剑要大。只可惜,“戟”的价格也远比刀剑为高,里民们用这个的比用弓矢的更少,基本没有,想教也无从教起,只得放弃。 …… 选好了教官,诸人尽欢痛饮,酒至半酣,南凌提了一个问题,他问道:“听说前些日澈君在家宴请族中的兄弟子侄,即席作了一首乐府和歌?” “……,你从哪里听来的?” “前天我去乡里办事,听乡佐说的。” “当时酒醉,一时失态,胡诌了几句,贻笑大方了。” “怎么能说是胡诌?那乡佐说咱们乡的蔷夫秦波对此诗那可是赞不绝口!又说听他讲,县中的陈松、黄祖诸吏也皆称赞不已,便连县君也是击节赞叹。” …… 其实早在周澈最初即席吟诵时,他就知道肯定用不了多久,这首诗就能通过家宴诸周族人传到族中长辈的耳中,再通过族中长辈传到邻县名士的耳中,进而再通过邻县名士传遍郡国、天下。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传出了县城,而且不但士子知道,便连南凌这样的轻侠也都听说了。 …… 仔细想想很有意思,周澈如今的这点名望得来殊为不易。 在他穿越重生、来横路前,别说在县里了,即使在族中也只是一个普通人,不像历史上的荀彧、荀攸等小小年纪便郡县皆知。他能拿得出手、说得出去的也只有一个“冲龄求学”,十来岁时自请为周璟弟子而已,后又离家出走,愤然从军,追慕卫、霍;再勉强说,有任职亭部效仿高祖皇帝故事和仇览之志。这要放在一个寻常家族或能传为美谈,但在周氏,在像周氏这样的名门大族里,实在算不得什么。 比如和周澈同时代的颍川郡--荀攸十三岁就能辨识奸人,令人奇之。荀彧不大点儿,就被南阳大名士何顒赞有“王佐才”。荀悦小时候家贫无书,看的书都是借的,却十二岁就能讲解《春秋》。他们的才智可谓“天授”,又且此三人之祖、父辈,无一不是天下名士。 而周澈虽然是穿越者但不过中人之姿,他重生的这具身体的原周澈的祖父辈也没有什么声望,比才智也好、比家世也好,都不如之甚远,骑着马也赶不上。 在这样的背景下,在黄巾起事、天下将乱的压力下,周澈必须使自己能适应这个时代,一边练习骑射,朝思暮想良策,为日后保命做准备。 回汝南、来横路,他殚精竭虑、尽心竭力,把自己的种种情绪都压制下来,对外表现出一个温文尔雅、爱民导善的形象,终于渐渐打响了名声,使得自己的作为先从乡里传入县中,令县君闻听;接着又抓住机会进一步发挥,使自己的“诗歌”又从县中传出县外,令乡人闻知。 一去一来。“去”的是名声从外到县,“来”的是名声从县到外。一去一来间,大不一样。这名声的得来看似不愠不火、水到渠成,但又有谁知他为此付出的心血与努力呢? …… 当然,凡事有利有弊。在党锢的大背景下,那个后世开国领袖一诗固有助于提升他的名声,却也有可能会有不利。——若此诗被朝中当权的宦官们听到了,没准儿会降罪於他。 汉制虽较前秦宽松,可两汉间臣子以文生祸、因言获罪的例子不是没有。 前汉宣帝时,司马迁的外孙杨恽在被朝廷免职后写了一首诗,内有两句:“田彼南山,荒秽不治”。宣帝认为他这是在讽刺朝政“荒秽”,因下令诛之。 本朝桓帝时,白马令李云“忧国之危”,借“地数震裂,众灾频降”之机,“露布上书”,抨击外戚、宦官弄权,劝谏桓帝励精图治,否则就是“帝欲不谛”,因言辞尖刻,又因是“露布”,也就是公开上书,等同公开批评了桓帝,导致桓帝大怒,引来了杀身之祸,死在狱中。 杨恽是前朝之事,倒也罢了,李云案发生在三十五年前,距今不远。 《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周澈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一点,在吟诵前他就想过,但在权衡过利弊之后,他还是决定当众将念出。 不是因为他有胆气、不怕死,而是因为他知后事、有底气。 他知的后事就是:黄巾即将起事,天下就要大乱。且不说他会不会因此获罪,就算因此获罪了,反正天下就要大乱,也没大不了的,完全可以暂且先亡命江湖,而一旦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不得不亡命江湖了,虽要受几年苦,可收获的名望却必是巨大的!——张俭、何顒诸辈,哪一个不是越被朝廷通缉,在士林中的名声反而越大?而只要有了名声,便黄巾起事又怎样?这天下何处去不得? 若获罪则能获巨名于天下,不获罪亦能得郡县之尊重。何乐不为?於眼下来看,“获罪”尚在两可之间,而“尊重”已经得到了。 …… 听了南凌的话,周澈笑道:“这只是我有感而发罢了。”顿了顿,接着又说道,“大丈夫不平则鸣,宁鸣而生,不默而死。诸君,总有人问我为什么不去做百石吏,却来当一个小小的亭长?这就是我不为县吏、而自请为亭长的原因啊!” 南凌等人没听懂,面面相觑。南凌说道:“凌等愚昧,愿听君开解。” 周澈按刀跽坐,环顾席上的这些轻侠剑客,慨然说道:“县吏埋首文牍,事笔砚间,碌碌无为,无益国事。谚云:‘宁为鸡口,无为牛后’。亭长虽微,亦十里之宰,足能造福一方,可以扶危救难。是为县吏则默,为亭长则能鸣。丈夫八尺之躯,宁微而鸣,不大而默。” 这几句话太对姜枫、南凌等等这些游侠的脾气了。这几句话也正挠到了他们的痒处!两三个性子急躁的,欢喜鼓舞,各按刀剑,倾身高叫:“澈君所言甚是!‘丈夫八尺之躯,宁微而鸣,不大而默’!” 又有人叫道:“‘宁为鸡口,无为牛后’!” 顿时人人吵嚷,争相叫喊,有的敲打酒器,有的起身高呼。席间大乱。 陪坐在周澈身侧的姜枫轻轻咳嗽了一声,诸人反应过来,忙都噤声闭口,规规矩矩地坐回席上。周澈哈哈一笑,拍了拍姜枫的手,说道:“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束?” 姜枫离席拜倒,说道:“今我辈就食亭舍,君即主公。尊卑之礼不可以废。” 姜枫前些天又召来的那些死党中有很多是从较远亭部来的,有些家中也贫困,干脆就跟着姜枫一起住在亭舍中了,平时吃用皆由周澈供给。“今我辈就食亭舍”说的便是此事。南凌诸人虽然没在亭舍吃住,但见姜枫带了头,也都离席拜倒,口称失礼:“请君恕罪。” 周澈亲手把姜枫扶起,又拉住南凌,示意同席的裴元绍、庆锋、邢刚将余人分别搀扶起来,站在席间,顾盼诸人,欢畅地笑道:“一食之用,能有多少?君等皆豪杰也,我巴不得能与你们朝夕相见。酒才半酣,快请回席。”对南凌等的跪拜很满意,对姜枫的“尊卑不可废”更加满意。 借后世之词,已得县中士子赞誉;通过姜枫,又得乡野轻侠服膺,他心情不错,谈兴甚浓,连连劝酒。一席酒直饮到夜深,方才尽欢而散。 …… 休息了两天后,对里民们搏技、刀剑、射箭诸术的训练正式开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习弓射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正式操练的第一天,周澈先点检了里民们的武器。 刀最多,弓矢最少。八成的里民带的都是刀,弓矢只有两三成的人有,——这还是把打猎用的竹弓木箭也都算上了。 周澈征求里民们的意见:“今日初练,搏技、刀剑、射术三项,你们想从哪一项学起?” 里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会儿,得出了统一的意见:“愿先习射。” 这个答案不出周澈所料。因为从表面上看,三项之中最容易得到奖赏的正是射箭。 搏技、刀剑两项需要比试才能得到赏钱,而要想比试,就必须先训练一段时间。射箭就不需要了,按周澈的说法:只要能射中箭靶上的钱,当即就能拿走。 “急功近利”,人之常情。这也正合了周澈的心思,一开始就跌爬滚打、白刃相交地操练搏技、刀剑,很容易使里民们因为疲累却不见好处而失去兴趣,消极懒怠。射箭就不同了,即使里民们的箭术普遍不好,但有姜枫、南凌、高家昆仲这些轻侠在,总有人能射中拿钱的,可以给里民们一个念想,使他们更加积极地投入训练之中。 周澈“从善如流”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以习射为先吧。”令韦强、庆锋把早就备好的箭靶从车上取出,共有五个,竖立在场地的边儿上。 靶子上已经放置好了铜钱。 当世通行五铢钱,外圆内方,每个钱币的直径差不多一寸左右,转换成后世的长度,也就是两厘米多。两厘米很短,若以此为靶,便是练上两年,里民们也难射中。故此,周澈在每个靶子的正中间都钉了九个铜钱,分成三列,每列三个,紧紧相连,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长、宽各有七八厘米的“靶心”,再将射箭的距离放得近点,里民们也就有可能射中了。 靶子定下,还得定射箭的距离。如上述原因,为激发里民们的积极性,初期距离不易过远,周澈暂定为五十步。汉承秦制,一步六尺,五十步为三百尺,也就是三十多米。在三十多米外,射一个长宽各有七八厘米的“靶心”,有难度,但并非不可能。 为了更进一步地激发里民们的积极性,周澈并又规定:“若不能中钱而能中靶者,亦赏钱。每中一环,赏一钱。” ——“每中一环”:周澈把整个箭靶分成了五环,正中的铜钱是五环,其次为四环、三环、二环,最后是一环,只要能中靶就是一环。 里民们人人兴致盎然,不管有弓矢的、还是没弓矢的,尽皆跃跃欲试。 …… 箭靶放好,规矩定下。周澈又从推车中取出一个竹篮,把盖在篮子上的布掀开,里民们看得清楚:里边放的都是铜钱。 竹篮不小,黄橙橙的铜钱直堆积到篮子的边沿,怕不下两三千个。里民们的视线齐刷刷地都投入其上,一阵小小的骚动,有人忍不住高声叫道:“官长,这就是用来赏赐的钱么?” “对。” “这么大一篮子,总共得有多少啊?” 这个问题问得质朴可爱,周澈不觉为之一笑,说道:“不管有多少,只要你们能中靶,我就给赏钱。不怕你们拿得多,就怕你们射不中!” 周澈的“守诺”早已深入人心,如今又有一大篮的铜钱摆在面前,里民们无不两眼放光,顿时就有两三人挤出队列,自告奋勇地请求说道:“官长,小人请求先射!” 周澈本打算让高家兄弟在正式的操练之前先射上几箭,他们射术好,等他们射中后便现场给钱,以此来激励里民,却未料不等他开口说,已有里民自告奋勇。他心道:“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自然不会拒绝,因笑道,“好!便让你们先射上几箭。” 这两三人执弓拿矢,奔到场中。 早在放箭靶的时候,姜枫、韦强、庆锋、裴元绍等人就已将五十步的距离量好,在地上划了一道线。这三人奔到线后,一字排开,一人对准一个箭靶,扭头请示周澈:“可以射了么?” “一人三箭。可以射了。” 里民们都是野路子出家,未经正规操练,周澈看去,发现他们举弓搭箭的动作皆不标准。有的脚步歪斜,有的举弓过高。甚至其中一人用的还不是长箭,而是“矰”。“矰”是一种带丝绳的短矢,打猎时用的。射出去后,可将箭矢拖回,二次利用。 高家兄弟都是箭术高手,专门向人学习过,看到上场那几个里民的动作后,嘴角都露出轻蔑的笑容。总共有五个箭靶,上场了三个人,还空着两个。他两人说道:“澈君,俺们兄弟也想射上一射。” 周澈正目不转睛地看场上三人,闻言转首,笑道:“好啊。” 高家兄弟也不等那几个里民射完,当即挟弓矢上场。 他二人这一上场,立刻引来了不少里民的视线。轻侠中有人给他俩大声加油:“大高、小高,拿出手段来,叫他们瞧瞧什么才叫射术!” 高氏兄弟不屑站在五十步外,又往后走了一段距离,立定在大约八九十步的位置,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开弓,几乎就没怎么瞄准,箭矢已出。一箭紧随一箭,后一箭的箭镞紧追前一箭的箭尾,围观众人只听得“啪啪啪”,三声弓弦响,他两人已将三箭射完,紧跟着又是“叮叮叮”三声脆响,诸人看去,却是这三箭都正中了靶上的铜钱。 高佳波用的弓强,三支箭矢的箭镞都击裂了铜钱,深深地钻入了靶上。高凯平用的弓较弱,但也有两箭钻入了靶中。里民们静了一静,随之不约而同地喝彩出声。荀贞也是十分欢喜,对侍立在身侧的姜枫、南凌说道:“我知高氏昆仲善射,却不知他两人竟能如此善射!” …… 与此同时,先上场的那三个里民却还没有射完,手快的也只是射出了两箭而已,手慢的才射出一箭,兀自在那里苦苦地瞄准。其中一人被乡民们爆发出的喝彩吓了一跳,手一滑,箭矢出弦,歪歪斜斜地飞出了十几步外,跌落地上。里民们看到这个情景,又都不由大笑了起来。 高家兄弟声势夺人,那三个里民尽无斗志,匆匆地把三箭射完,垂头丧气地夹起弓矢,就要归队。周澈叫住了他们,问道:“哪里去?” “小人等丢丑人前,已知错了,乡野之人不自量力,求官长勿怪。” “这说的什么话?高家兄弟拜有名师,故成绝技,你们虽有不如,但只要刻苦用功,早晚也能像他们一样百步穿杨。……,适才尔三人各射三箭,虽未射中铜钱,也分别各有中靶。我已说了,只要中靶就有赏钱,且上前来领取赏赐。” 这三人见周澈不怪反赏,感激涕零,与高家兄弟一块儿躬身上前。 “高家兄弟三箭皆中钱,且是在八九十步外射的,故赏钱翻番,一人赏钱七十二。”周澈先将高家兄弟的赏钱发下,接着又对围观的里民们说道,“先上场的这三人,一人中三环两次,一人中两环两次,一人中一环一次,分别赏六钱、四钱、一钱。” 当场把铜钱赏下。 眼见高家兄弟一人捧着一堆钱,又见那几个上场的里民也各有斩获,里民们眼馋不已。只就射了三箭,片刻的功夫就赚钱到手,这好事儿百年难遇。有人问道:“小人若也能在八九十步外射中箭靶,赏钱翻不翻番?” “一样翻番。” 听了周澈这话,又有几人挤出来想要上场。 周澈拿钱做赏赐的目的是为了操练里民们的射术,可不是单纯为了给“赏钱”,因而将这几人制止住,笑道:“你们且莫着急,等我说几句话先。” 周澈威望已立,那几人立马停下脚步,里民们齐齐躬身说道:“官长请说!” “适才高家昆仲八十步外连射三箭,如流星赶月,皆中靶钱,可谓神乎其技。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我发现他们刚才站立的姿势、射箭的动作似与另三人有所不同。” 被周澈这么一提醒,不少里民都想了起来,说道:“是啊。的确如此。” “的确有不同。” 有聪明的就问道:“难道这就是他两人能在八十步外三箭中钱的原因?” 周澈笑顾高家兄弟,说道:“不如请他兄弟二人亲自答复?”不露声色地把现场的气氛转到了该如何射箭上。 高家兄弟当仁不让。高凯平是弟弟,请高佳波说。 佳波将钱收好,拿着弓矢,站在场上,对着众多里民侃侃而谈,说道:“射法有三,一曰器,二曰审,三曰正体。”他举起手中的弓矢,“器,即弓矢。凡射之前,若不调弓审矢,那么即便射术再强也无用。力强者用强弓,力弱者用弱弓。宁手强於弓,勿弓强於手。此其一。其二:箭矢又视乎弓力之重轻。弓越强,则箭矢越短,越重。”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韦强识趣,便即插口问道:“这是‘器’了,何谓‘审’?” “审,即审敌之远近。敌远、敌近,射术各有不同。……,今以箭靶为例,审得相距八十步内,开弓时需以前手与肩对一。” “什么是前手?” 高佳波把弓拉开,左手执弓身在前,右手拉弓弦在后:“执弓身的手便是前手。……,前手的位置很重要。”他虚虚开弓,分别把前手对准自己不同的位置,给里民们做示范,“八十步内与肩对一;百步内与眼对一;百三十、四十步内与眉对一;百八十内与帻、冠对一。” “这是‘审‘了,何为‘正体’?” “射虽在手,实本於身。身不正,射亦不正。最忌腆胸驼背。肩、肘、腰、腿力应萃於一处。” “愿闻其详,请高君详解。” “首先,手务要平直,引满时用右眼观左手,……。” 有在八十步外连中流星三箭的成绩在前,高佳波说的话又都是大俗话,浅显易解,人人听得懂,场上十分安静,里民们无不虚心聆听。一条又一条射箭的道理,一点又一点在射箭时该注意的事项从高佳波的口中传出,传入里民们的耳中。 周澈也略知射术,把高佳波的话与周仓家学习的《奉使君射法》两相印证,颇有相通之处。不过,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上边。他观望着认真听讲的百余里民,想道:“这正式的操练就算从今天开始了。……,不求人人神射,只望两个月后他们能粗通大概,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在周澈感慨的时候,黄忠却在距离操练场五里开外的山丘上注视着这一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边关烽火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天越来越冷,过了立冬就是小雪。 从小雪的前两天开始天气就阴沉下来,到了小雪的前一天越发阴暗,半夜起了风,后院的大榆树被刮得哗啦啦直响,风透过门缝与窗缝钻进屋中,周澈盖了两床被褥还觉得脚凉。 次日早早醒来,他隐约听到从前院传来阵阵的欢笑声。姜枫已起了,在整理床被,见他醒了,笑道:“下雪了。”他毁了容,这笑容比周仓虬髯笑脸还骇人。周澈看惯了,倒没觉得甚么。室内很冷,不过他并没有留恋被窝,强迫自己跳下床来,打着寒颤,三两下穿好衣袍,推门出外。 门外正飘飞清雪。 空气既冷又湿,他伸了个懒腰,做了两个深呼吸,感觉似乎肺部都变得冰凉,头脑立刻从昏沉变为清醒。前院的欢笑声更加清晰了,是庆锋、韦强与邢刚在说笑。后院的院门没关,可以看到庆锋拿着扫帚在扫雪,韦强和邢刚则立在雪下抬举石锁晨练。 周澈伸手接住门外的落雪,雪瓣融化,带来一点沁凉,他自言笑道:“瑞雪兆丰年啊!” “凡节气到,则天时必变。立春则春立,立秋则风凉。立冬则冬来,……。”周澈望了望门外的落雪,“小雪则降雪。”心中感叹地说道,“二十四节气看起来简单,二十四气而已,但若非精通天象、知天时之人,若无长年累月的观察,必无法做到如此精确。古人真是厉害。” 早在春秋战国时就有了二十四节气的雏形,最晚到前汉诸节气已然齐全。在当时的科技条件下,能把节气精准到如此程度,并一直沿用到数千年后,实在很了不起。每想及此,周澈都不禁佩服先人们的聪明智慧。 这雪不知是从何时下起的,地上已积了挺厚的一层。大榆树的枝杈上也被堆满了,随着晨风,枝杈上的积雪混入落雪中,簌簌飘落。天仍然很阴沉,彤云密布,衬得落雪越发清亮了。 此时姜枫叠好了被褥,静悄悄地来到周澈身后:“主公!今日还要操练么?” 周澈举目高望,见天地之间雪落不住,远处的屋檐墙垣,近处的地面树枝,皆被落雪盖住,放眼处白茫茫一片。他观赏了会儿雪景,听见了姜枫的请示,旋即回头对姜枫说道:“‘下雪不冷消雪冷’。等这场雪下完,化雪的时候会更冷。枫之,你今儿不必随我操练了,回家去看看吧,看看阿翁有没有什么需要。……,裴君前几天休沐,又从家里带了点‘蜂浆’来,还有乡亭的许阳前两天也又送了点果子过来,你都给阿翁带回去。老人家,平时得多注意身体。” “枫之”是姜枫的字。姜枫,字枫之。 姜枫点点头,说道:“好。” 庆锋在前院看见了周澈与姜枫,远远地笑道:“澈君起来了?瞧这雪,下得多好!这些天一直干冷,麦子正渴,这场雪来得好生及时。明年啊,又将会有一个好收成。……,澈君稍等片刻,待俺烧开了水,且再盥抹。” 周澈笑道:“哪里有那么娇贵?用凉水就行。” 韦强与邢钢举着石锁,招呼说道:“澈君,快也来抛掷玩耍!天冷,正好暖和身子。” 姜枫转回室内,拿了木盆去井边打水。周澈突然想起一事,先笑呵呵地应了韦强与邢刚,接着叫住他,说道:“对了,俊杰前天来,说家中的《论语》不全,缺《公冶长》、《颜渊》、《尧曰》诸篇。还有一册《左传春秋》我昨天叫阿强去了趟我家,把这几篇都给取来了。你下午回去时,顺道也带回去吧。告诉俊杰:若有不解之处,来舍中问我便是。” 姜枫恭敬中带着感谢,应道:“是。” 等他将水打来,周澈洗漱过后,撩起衣袍,卷起袖子,踩在雪上,去到前院,与姜枫一起加入了韦强与邢刚晨练的队伍中。 吃过早饭,姜枫和邢刚两人骑上马自去姜家。——为了避免引起外人的怀疑,每次姜枫回家,都会有邢刚同行,对外只说是奉周澈之命探望姜父。 …… 早先的蹴鞠是三日一操,如今的搏技、刀剑、射术训练也是三日一操,每次操练一种技能。上次刚刚操练过了搏技,今天轮到刀剑。 姜枫是刀剑操练的总教官,他回了家,便改由周澈兼任。原来的周澈最擅射术与击剑,刀术勉强也可以,最不擅长的是搏技,在这些天的操练中,周澈凭借原周澈的记忆扬长避短,有意发挥长处,逐一地显露了自己的水平,虽不是样样翘楚,却也令里民们与诸多轻侠刮目相看。尤其在射箭这方面,原周澈和周仓自小勤练,学的又是名家射法,与高家兄弟不相上下,得了一个“善射”的美名,并远传外亭,很多人都知道了横路亭有一个“文武双全、知兵家事”的官长。 送走姜枫、邢刚两人,周澈依旧留下严伟和周仓看守门户,带了裴元绍、韦强、庆锋前去操练场地。 …… 从正式操练至今已过了大半个月,经过了六次训练,总计发出了四五百钱。受赏钱刺激,里民们一个比一个积极,虽今天下起了雪,但没有一个迟到,更没有不来的。 周澈等人来到场上时,已有不少人到了,见了周澈,都恭谨地行礼问好。 与这些里民们厮混了两个多月,周澈已对他们尽都熟悉,不但能叫上每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对其中优秀者的家庭背景也很了解了。 他既存了打造班底的心思,平时当然尽量笼络,谁家有人生病了,或者谁家急需钱用了,又或者谁家有什么事儿求到他头上了,无不尽心尽力,“施恩不望报”。如此厚结恩德,一天天的过去,不敢说已尽得里民之心,至少得到了大部分里民的敬畏与爱戴。 操练的时间还没到,人也没到齐。在这种时候,周澈从不摆架子,他笑着给诸人作揖回礼,瞧见有几个人穿得单薄,问道:“严四、郑三、卫二,这大冷的天,雪都下起来了,怎么还只穿短褐?瞧你们冻得冷冷索索的,……,还有你何二,你的复襦呢?上次操练时你不还穿着么?今儿下雪了,怎么反倒没穿?” 何二是泰坪里的人,回答说道:“小人的阿父今儿要去趟县里,小人因把复襦让给了他穿。” 穷人的生活就是这样,“冬无复襦,夏无单衣”。何二家还算好的,有件冬衣,能全家人换着穿。像严四、郑三、卫二这些,连件厚一点的衣服都没有,大冷的天还穿着短衣,抱着膀子挤在人堆里找点暖和。不操练的时候,周澈没少往各里中去,去过许多里民的家中,有些人家穷的程度都令他不敢置信,床都没有,夏天睡在地上,冬天睡到草堆里。 他前世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就算是他远足做“背包客”去祖国西南、西北虽然见过贫穷,但见到这样的........虽有心救济,但这样的人家太多了,以他一人之力远远不够,也只得罢了。听完何二的回答,他暗自叹了口气,说道:“你倒孝顺。……,这样吧,今儿本该操练刀剑的,咱们只练半天,下午改习射术,严四、郑三、卫二、何二,到时候多给你们几次射箭的机会,争取多中几箭,多领些赏钱,也好整治几件寒衣。如何?” 严四、何二几人喜形于色,都说:“这敢情好!多谢澈君了。”别的里民也都无意见,纷纷说道:“澈君宅心仁厚,实为小人等的福气。” 周澈挥了挥手,说道:“我身为横路亭部官长,不能使你们衣食无忧,已是失职。‘宅心仁厚’四字当不起啊。” 有能言会道的说道:“君才来三月余,亭部中已有了天大的变化,只抚赡孤寡这一条就是以前从不曾有过的。小人里中都说,若无澈君,今冬不知又要有几人被冻饿而死!又要有几人因孤老而亡!生我者父母,养我者澈君。澈君的恩德小人等皆铭记在心,只盼君能在本亭多当几年官长。” 有更能言善道的里民不乐意起来,说道:“澈君名家子弟,得到过县君称赞,有佳名在外,早晚必跃龙门。你这话怎么说的?怎么能只盼澈君在本亭呢?”训完了说话那人,又改而奉承周澈,“小人虽也不舍澈君,却也盼澈君能早日高升。澈君今治一亭,一亭的孤寡有所养;澈君若治一县,一县的孤老也必能有所养!” 周澈“哈哈”地笑了起来,说道:“名声身外物,我只求能给你们多办些实事!” 雪如梨花冷,人如春风暖。周澈与众人谈谈说说,融融恰恰。不多时,百余里民们尽数到齐,整好队列,报完数,点齐人,正准备操练,有两人急匆匆地从远处走来。 韦强打眼观望:“似是文家小子?瞧他步履匆匆,迎风冒雪而来,是不是有何急事?” 在发生了“许阳事件”后,周澈与文博的关系一直处得不错。——周澈初登许家门时,因担忧他的安全,文博差点去“救他”。此时见是他来了,周澈便叫众人稍等,带了韦强、南凌两人迎接上去。 “文君来了?……,你前几天不是随你大兄去洛阳贩卖,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回来。” “这大冷的天,下起了雪,你又是刚回来,怎么不在家好好歇一歇?急匆匆地跑来作甚?” “昨晚回来就想去舍中拜见澈君的,几日不见,甚是想念,只因回来的晚了,不便打扰,因而没去。” 周澈笑道:“你来得巧,今日主练刀剑,正好可以让里民们见识一下你那柄出自‘欧冶昌’之手的‘宝剑’!”往文博的腰上看去,见插在他腰间的却只是一柄寻常长剑,而不是曾在他家中见过的那柄“宝剑”。 文博苦笑说道:“澈君就不要嘲笑我了!我那柄‘宝剑’也就能唬唬没见识的乡民,君见多识广,岂会不知若真是出自‘欧冶昌’之手,一万钱如何能够买到?” 韦强、南凌两人都笑了起来,周澈也是一笑,拉住他的手,说道:“走,先随我看操练去,等会儿再听你讲你的洛阳一游。” “哦,那诸君我们边走边说---昨天我动身回来时,听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文博压低了声音,说道:“鲜卑胡狗又犯我幽、并二州了!” 鲜卑本役属匈奴,后渐势大,自檀石槐尽据匈奴故地后,更是占地万里,几乎年年犯境,严重时乃至一年数十次,和羌人一样都是帝国的大患。就在前年凉州羌乱之时,边将奉当今天子令,汉军三道并出,讨击鲜卑,却反被檀石槐击败,“死者十七八”。从此后,其势愈张。 或许寻常的百姓不关心这些,但周澈出身名门,有前世的见识,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天下即将大乱,对此类边境胡患的消息还是很重视的。文博与他相交有一段日子了,对此较为了解,故此在听说了这个消息后,便“投其所好”,急急忙忙地过来告诉他。 周澈默然片刻,仰脸望了望纷纷扬扬的雪花,说道:“这么冷的天,咱们的日子尚不好过,更别说远在北地、大漠的鲜卑胡人了。每逢入冬,鲜卑必抄掠边州,已成常事。只恨如今名将或老迈,或身死,相继凋谢,再无人能似张然明、李元礼为我大汉守御边疆,外御贼患了!” 张奂,字然明。就算开篇第一章写到的那个老将军;李元礼,即大名士李膺。他两人都任过度辽将军,屡破鲜卑。在他们任职的期间内,边境清静无事。只可惜,因党锢之祸,李膺杀身成仁,而张奂年岁快奔七十岁了。 南凌劝说道:“大丈夫当立功边境。张然明、李元礼虽或年老、或身死,但我大汉人才辈出,自有后辈俊杰为国家保境安民,澈君何必如此喟叹?……,便不说别人,只说澈君。君文武兼备,知兵法,只用两月有余便将百余里民操练得有精卒模样,假以时日,名入朝廷,必能得天子重用,区区鲜卑胡患何足道?” 南凌不知周澈的心事,周澈的喟叹一方面是因外患,但更多的是为即将到来的内患。可以预想当黄巾起事后,曾经强盛无比的帝国必将会内外交困,正如这风雪一般,风雨飘摇。不过,此中意思不足为外人道也。周澈看了他一眼,喃喃地说道:“‘大丈夫当立功边境’。” 最早见南凌是在姜枫家的院子里,被陈松赶出去后,他愤而拔刀。当时,周澈以为他是一个鲁莽的勇夫,但随着接触得日深,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深,却又发现他进退有度,分明是一个颇有心计之人,也曾因此暗忖,莫非他那日的拔刀是专门做给姜枫的朋党们看的? 有了这层的顾虑,虽因南凌在诸游侠中的地位仅次姜枫,不得不拉拢亲近,但对这个人,周澈一直都自觉不自觉地抱有警惕。今日,又闻他口出豪言。周澈心道:“又或者这一句话才是他的肺腑之声?”拍了拍他的手,顺便将他肩膀上的落雪打落,出言赞赏,“张然明少立志节,与友人言:‘大丈夫处世,当为国家立功边境’。南君,你刚才的这句话正与张然明此句暗合啊!” 南凌哪里知道张奂早说过类似的话?登时大喜,问道:“果真?” “我还能骗你不成?” “早就听说张然明与段纪明、皇甫威明并称‘凉州三明’,是我大汉良将。果然不假!” 刚还对周澈说“何必喟叹”,南凌自己却也紧跟着喟叹起来。他握住佩刀的刀柄,顾望远近飘雪,叹气说道:“唉,可惜我生在中原,没有能生在边疆!家中又有老母,不能远游。‘立功边境’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更也不知今生能不能如张然明一样威震鲜卑胡奴!” 记得很早前,周澈听裴元绍说过他的志向,说他“连百石吏尚不敢想”。南凌只不过是一个黔首轻侠,论起志向来,“立功边境,威震鲜卑”,却是远胜裴元绍了。刚想起杜买,就听见他在远处招呼:“澈君,要不要开始操练了?” “这就开始!” 周澈止下思绪,当先带头,余人随后,一行人行在漫天的雪下,迎着寒风,朝向精神抖擞、等待操练的里民们走去。 操练完后,周澈回到亭舍,看见邢刚道:“阿刚,你有十几天没得休沐了,这阵子累得不轻。给你放两天假,一则回去陪陪你家贤妻,二来如今冬雪飘零,该置办过冬年货了。” 邢刚今儿陪姜枫去了姜家,刚回来不久,他迟疑了片刻,又道:“上次许阳之事多亏澈君相助,若无澈君,便无小人夫妻。俺那丑妻早说想请澈君来家中坐一坐,虽无好菜好酒,有一片诚心实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枪神童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不等他说完,周澈笑道:“你我自家人,何需客套?你也看到了,才开始刀剑、搏技、射术的操练,正在着紧时候,委实走不开。这样吧,等有空了,不必你说,我也定会登门叨扰。” 邢刚口拙,不会劝人,听周澈这么说了,也只得作罢。 “姜君有没有说他何时归来?” “他说住一宿,明天一早就回来。” “姜父身体可好?” “挺好的。” “俊杰呢?” “也挺好的。……,平时有南凌、高佳波、高凯平诸人常去,胡乡亭的亭长、求盗,前庄里的里长也时不时地会去看看,姜家被照顾得挺好。姜父让我转告澈君,不必为他担忧。” “那就好。……,你明天就回去吧。” “诺。” …… 雪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上还没有停,只是小了些。吃过早饭,将马借给邢刚,看他走远后,周澈站在前院门口极目远眺;官道、田地都被积雪覆盖,远处的里聚也尽被染为白色,遥遥可见一棵棵的树上都披挂雪团,如琼枝玉叶;时闻北风在田野间呼啸而过,一派清冷景象。 官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只有邢刚骑走过去留下的点点马蹄迹印,好似绽开的墨点,延伸到远方,直到视线的尽头。周澈正观望雪景之时,忽见官道上有两个人骑着马奔驰过来。行至近前,看得清楚,其中一个是黄忠,另外一人,黑衣白裘,挟弓矢、带长刀,却是黄忠之子黄叙。 周澈出门下阶,迎上来,笑问道:“汉升兄,阿叙你们......下着雪你们怎么来了?” 黄叙勒马停在十数步外,利索地翻身跃下,牵马走近,先给周澈行了个礼,然后说道:“正是因为下雪,所以小侄才能得空。” “怎么?” 这时黄忠下马开口道:“璟先生起了雅兴,约了几个友人,带了伯帜和公诺两位先生去聚会去了。阿叙故此得空,才能前来问候。” 黄忠言毕从马身上解下一个布囊,双手呈给周澈,“前几天俺在市中见了件狐裘,觉得还不错,便买了下来。天时日冷,还请皓粼兄不要嫌弃,权作寒衣。小儿之事,君费力了。” “汉升兄!你来就来了,还买什么东西?” 周澈亲热地拉住他的手臂,喊了喊在屋里烤火的严伟接过狐裘。黄忠因感谢周澈将他儿子引荐入了周璟门下,三天两头地常来,每次来都必会带些礼品,刚开始时,周澈坚辞不要,等慢慢的两人熟悉了,交情也渐渐深了,便就不再拒绝。不过所谓:礼尚往来,每收一件礼物,他也必会回赠一件。——有时候,互送礼品也是一种能快速拉近关系的好办法,至少不会让彼此觉得对方是外人。 严伟羡慕地接过包裹,问道:“狐裘?不便宜吧?” 黄叙在一旁笑了笑,黄忠也没回答他。好歹黄家父子也是“大家”出身,黄叙又是个有志向的人,十几岁便远来汝南求学,自与严伟不同,不会把钱财看在眼里。严伟虽没得到他父子俩的回答,却不觉尴尬,自说自话,说道:“前年冬天,俺见蔷夫秦波穿了件裘衣,问他多少钱?好家伙,好几万钱呢!”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汉升兄,给我说说这几天城里有没有什么新闻?” “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儿,一切都是老样子。……,昨天县君大约是因见下雪了,所以亲自去了岐阳里拜见周乘先生。前两天听说鲜卑又犯境了。……,对了,听我祖兄说,这阵子县中各乡、亭的寇贼明显变多,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劫案。” “劫案?” “对。大多都是劫道,最严重的一件发生在尖乡大元里。一个富户的幼子被两个外地来的盗寇劫持了,勒索钱财,惊动了游徼。结果被劫持的那个富户幼子被杀,两个盗寇被抓。” “人质死了?” “是啊。天子几个月前不是颁布了新的律法:‘凡有劫质,不许用财宝赎回,皆并杀之’。因而那游徼不敢答应盗寇的要求,挥卒强攻。盗寇见无路可走,竟就将人质杀了。” 按照汉家律法,劫人或者图谋劫人求钱财,不管劫到钱没有、也不管劫到人没有,皆弃市,吊死后,曝尸街头。并罪其妻、子,以为城旦、舂。这两个盗寇就算不杀人质,犯下这等大案,也是死定了。 “如此穷凶极恶,必须得严惩。” “县君已遣人上报郡中了,只等郡里复核批示后,就要立刻下令将此两贼弃市。”县里的司法权只包括死刑以下,凡是犯下死罪的必须要上报郡中,得到批示后才能判决、行刑。不过,通常来说,秋主刑杀,杀人大多是在秋天。周澈愣了下,问道:“‘立刻处死’?” “是的。我听说,每当入冬,乡间的寇贼便多。县君担忧这两个寇贼的行为会被别人仿效,所以决定早点将之处死,以一警百。” 周澈默然。 “每当入冬,寇贼便多”这句话说得没错,他操练里民的借口也正是“以备冬寇”,但为何“每当入冬,寇贼便多”?这些寇贼中固有真正的贼盗,但却也不乏走投无路的穷人,与其饥寒而亡,不如拼上一死。只杀人,不治民生,此为舍本求末,实乃饮鸩止渴。 他想道:“如今国家积弊已深,根子全在‘天子’、‘朝廷’。有识之士岂会不知此实舍本求末?只是奈何无能为力。我一个后世来的人,乱想这些也无用处,至少今之县君还算清明,总要强过那些阉宦子弟、贪官暴吏。……,罢了,远的管不了,只说说眼前事,别的乡、亭寇贼多起,我这里虽然暂时尚且平静,但也不可大意,需要早做准备了。” …… 他正想着,听见有人从屋里出来,踩在地上积雪上,吱吱作响,转过身,见是裴元绍、庆锋。 “你们要哪里去?” “巡查亭部。” 周澈停下思忖,透过院门望了望远处的里落,心道:“正说要早做准备,便该巡查亭部。”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裴元绍陪笑说道:“雪还没停,冷得紧,路上不好走。澈君,俺们去就行了。” “这是今冬第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诸里中有无里民受冻挨饿。除了安文里外,别的里中有好些人家住的都是茅草屋,万一被积雪压塌,麻烦就大了。且方才听汉升说,别处乡、亭近日来盗贼多起,咱们这儿尽管还太平,但也不能不细加巡查。……,走吧,咱们一块儿去各处看看。汉升兄,阿叙要不你们也随我一起?” 周澈又叫上周仓,留下严伟、韦强看门,几个人即出了舍院,前去诸里。先去了北边的坪北里、藤溪里、昌文里,继而转去南边,又去安文里、泰坪里、坪南里。 几个里转下来,凡里中孤寡贫穷,周澈一家一家地慰问,见有缺衣少食的,便或多或少地留下几个钱,又交代里魁务必要组织人手,帮那些住着茅草屋的人家及时清理屋上积雪。 一圈走下来,大半天过去了。 冬季天黑得早,因下雪,天又阴沉,所以虽然还不到薄暮,天色却已冥暗,里中很多人家开始做饭,炊烟袅袅,落雪纷纷,巷中悄寂,不闻人声,虽在里间,恍惚令人如遗世独立。 最后去的是坪南里,从里中出来后,周澈本想再去一次泰坪里,——刚才去时,没能见着陈盼,听那里的里长说,好像是“大贤良师”张角又有什么书传下来,本县的太平道头目都去了邻乡相聚,陈盼作为本乡数一数二的首领,也去了。 周澈对这个消息很感兴趣,只是还没等走到泰坪里,才从坪南里出来没多远,远远地见有个人披着蓑衣,带着斗笠,独自走在前边。 周仓狐疑地说道:“这人披蓑顶笠,挎囊带刀,像是过路的行人。这两天连着下雪,便是本亭黔首也甚少出门,更别说旅人了,从前天到现在一个都没见过。……,这人是谁?三叔,要不要叫住了,盘问一二?” 周澈心中一动,想起了黄忠之前说的那些:“这阵子县中各乡、亭的寇贼明显变多,接连发生了好几起劫案”,想道:“小心无大错。”颔首道,“确是有些可疑,去问问也行。元福、阿庆你随裴君齐去,谨慎些。” 裴元绍、庆锋二人都是徒步,按刀疾行,将那人撵上,周仓骑马侧翼而行。 周澈与黄忠等人驻马远观,见周仓他们先将那行人围住,周仓、庆锋站得略远,握住刀柄,警惕地盯着那人,裴元绍离得较近,但也是小心翼翼。他们三个皆为亭中的老手了,在对付“寇贼”、“嫌犯”上很有经验。不需提醒,也知要谨防“贼人”暴起伤人。 那行人毫无防备,骤然被包围住,最先的反应是往腰间摸刀。周澈心中一紧,就要拍马过去,却又见在周仓说了句什么后,那人随即放开了手。两边交谈几句,因相距远,周澈听不到具体内容,只有只言片语被风吹来,大概是周仓在询问他“从哪儿来”、“叫什么”之类。 很快,周仓问完了话,留下裴元绍、庆锋看住那人,赶回来禀报。 “问清楚了?怎么说的?可有路引?” “他自称荆州襄阳人,从冀州来,姓童名渊。有路引。不过我看似乎他是个高手,不似普通旅人。” “童渊?”周澈愣了下,又下意识地转脸去看了一眼黄忠,再回过头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童渊。”问道,“……,他说他是哪里人?” “荆州襄阳,却是从河北归来。” 周澈扒拣记忆,却和初见黄祖、黄叙时一样,也是半点也想不起某某是是哪里人。他心道:“童渊?!好耳熟啊?只是.....唉.....书到用时方恨少!只恨以前看书不求甚解,凡遇到人名、籍贯处都是一眼扫过,致使现在如此茫然。……,罢了,不管此人是谁,只冲周仓说他是个‘高手’,我便得见上一见。” 周仓见他突然发呆不语,觉得奇怪,旋即咳嗽一声,问道:“三叔?” “啊?” “话都问清楚了,那人该怎么办?是放走?还是留下来再盘查盘查?” “我去见见他。” 周澈招呼黄忠父子,打马奔驰,也不等周仓跟上,径来到裴元绍、庆锋的边儿上,打量这个叫“童渊”的行人。 行到近处,才发现这人个子八尺上下,换算成后世的单位,也就是一米八吧,面容枯黄,外披蓑衣,里边只穿了件黑色的单衣。此时,这人已将斗笠取下,头上戴了个竹冠,装束简陋,腰上插的是长剑,剑柄上缠绕了几圈麻线,剑鞘只是两个木片,外用绳子缠着,包住了里边的剑刃。不过这个人确实如周仓所说的一样--是个高手,无形中有一股强大威势气场散发着---不怒自威。 周澈打量这人的时候,这人也在打量他,心道:“不意这等地方,竟有此等亭部官长!”周澈骑马带刀,装扮利索,人既英姿飒爽,随行的黄忠诸人,也是仪表堂堂,更兼身材壮大。 这人看着黄叙,又想道:“这少年暖裘骏马,宝剑玉佩,显然非富即贵,却恭恭敬敬地随行在这个亭吏身侧,煞是奇怪。”琢磨归琢磨,不耽误作揖行礼,他自报门户:“诸君可是本地的亭部巡查么?在下童渊。打从河北来,备归去荆襄。” 周澈跳下马来,把这人扶起,还礼笑道:“在下周澈,见过足下。” “周……?” 童渊怔了怔,试探地问道:“敢问可是安城周氏的周?” “正是。” 童渊闻言,立刻又行了一礼,这一礼比刚才那一礼隆重多了。他说道:“久闻周氏高名,今日得见足下,三生有幸。”心中恍然,“难怪这富贵少年恭谨相从,他却竟是出自周氏。……,只是怪了,有这么好的出身,却怎么来任职亭部?”虽有疑惑,不好相询,暂且存疑心中。 周澈上前两步,再次将他扶起,笑道:“足下也听过我周氏之名么?周澈不肖,愧对家门,不敢当足下之礼。”问童渊,“请问表字?” “在下草字雄付。” “足下荆襄人氏却从河北冀州归来?冀州距此地有数千里之远,天寒地冻的,你怎么一人行路?” 童渊答道:“我以武会友,去冀州拜访大贤良师。” “噢?大贤良师?张角?!那不知足下的恩师是哪位大贤?” “确实是去拜访大贤良师。我的恩师是常山国玉真子。” 常山国?!东汉永平十五年,孝明帝封皇子刘昺为常山王。都城元氏(今河北元氏县殷村镇故城村)。领11县和都乡侯国(今河北平山县城西)。 建初四年(公元79年),徙常山王刘昺为淮阳王,常山复为郡。永元二年(公元90年)封淮阳王昺之少子刘侧为常山王,常山复为国。从此,常山王国一直沿袭到220年魏国建立时废除为郡。 “常山国玉真子?常山?”周澈心里纳闷:“我只听说过,常山赵云赵子龙......等等!赵云?哎呀!我想起来了,赵云的师父不就是童渊么!!!.” 童渊是张绣、张任的师父。童渊早年收徒两人,一人是北地枪王、“宛城侯”张绣,另一人是蜀中枪王张任,乃是益州蜀郡人,后出仕益州,官任益州从事,后刘备入川,射杀刘备军师-凤雏庞统。两人均学了他的“百鸟朝凤枪”,并且闯下了极高的名望。 童渊晚年收赵云为关门弟子,传其毕生所学,赵云在“百鸟朝凤枪”的基础上创造出他的成名绝技“七探盘蛇枪”。后来与其师兄张绣在长坂坡鏖战,以七探盘蛇枪击败百鸟朝凤枪,斩杀其师兄张绣。 “足下孤身一人,远赴千里以武会友,实令我敬佩万分。真敬佩足下胆勇!”周澈指了指黄忠,说道,“上午时候,汉升还对我说,听县里讲,近日在各地发生了多起劫案,足下一人一刀,冒雪独行,胆气不可谓不壮!”关心地问道,“路上可还太平?” 童渊语气平淡地答道:“一路走来还算安稳,只在陈留遇到了群盗,被在下尽数杀了。” “……。” 周澈只是随口一问,表示关心而已,没想到他还真碰上劫贼了。三个以上的盗贼才能被称为“群盗”,也就是说童渊至少杀了三个贼人。裴元绍、庆锋确实是将信将疑,虽口不言说,却都暗自怀疑:“此人孤身一人,能以一击多?” 周澈赞道:“足下真壮士也!” 风雪弥漫,天色晦暗。裴元绍、童渊等都是步行,鞋早就湿透了,走着路还好,这一停下来,小腿往下都是冰凉刺骨。周澈察言观色,善解人意地说道:“天色已晚,将要宵禁。童君,你虽胆气壮烈,但这夜路却是行不得也。今晚不如就委屈一下,住到我的亭舍里罢。” 便是周澈不说,童渊也是这般打算的。他之所以肯立在雪中,忍着冻,和周澈说这么半天话,一来敬他周氏的出身,二则便是早有打算今晚在横路借宿了。此时见周澈邀请,他求之不得,当即应道:“如此,便打扰足下了。” “有什么打扰的?亭舍本就有接待行人之责。……,说起来,自我任职亭部以来,好几个月没出过远门了。童君从冀州来,必有许多故事,又一路走来,定然见闻不少。若是童君不以在下粗鄙,在下还想冒昧地请求今晚能与童君抵足而眠,一听为快呢!” 童渊迟疑了片刻,心道:“这位周君相貌虽然清秀,性子倒是直爽,初次见面,才说了没几句话就邀我同榻而眠。听他言谈不俗,又出身周氏,虽然不知为何做任职亭部,……”瞧了一瞧黄叙,“但有这富贵少年恭谨随从,料来定非庸人,交个朋友也无坏处。”再看黄忠,“此人看来也是高手啊,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切磋一二。”想及此处,定下了主意,答道,“只要周君不嫌在下无趣,便是畅谈一宿也是无妨。” 周澈大喜,说道:“亭舍就在前边不远,不过我还有点事,暂时不能回去。”吩咐庆锋,“阿庆,你先将童君送去舍中。……,童君长途辛苦,又带着包裹,走路不便,骑我的马走吧。” 童渊怎肯!连连推辞。 “童君远来是客,我是地主,岂不闻‘客随主便’?莫要推辞了!”周澈不由分说,把缰绳塞到了他的手里,又叮嘱庆锋,“回去后先请严伟烧点热水,让童君泡泡脚,去去寒气;再好生做几个好菜,将酒温下,今晚我要尽尽地主之谊,请童君尝尝咱们这儿的菜肴酒水!”交代完了,又对童渊说,“童君尽管先去,我很快就回,不会太晚。” 周澈如此“热情好客”,童渊“受宠若惊”,再三辞让不行,无奈只好骑马先走。他这一路走来,投宿的亭舍不少,但是却从没见过像周澈这样“好客”的人。走出挺远后,他回头去看,见风雪暮色中,周澈换骑了黄叙的马,与裴元绍、周仓、黄忠和改为步行的黄叙转下官道,抄了小路,似是往远处的一处里落去了。 童渊此刻问在前边牵马的庆锋:“周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周澈自然是往泰坪里去的。 庆锋答道:“今儿该巡查亭部,有处里聚的事情没有办完,所以周君再去看看。” “我见随行在周君身侧的那少年雄武英壮,不知是谁?……,可也是安城周氏么?还有旁边那位雄壮大汉可是周家武士?” “不是。他是县君的乡人,其从父现为县中门下吏。他因周君的引荐,得以拜入周氏门下,今儿个是专门来拜见周君的。那雄壮大汉就是那人的父亲。” 童渊敏感地抓住了几个关键词:“县君乡人,从父为县中门下亲近吏,拜入周氏门下”。 “童君说什么?” “噢?没什么。” 童渊回过神来,再又回头去看时,暮色晦暗,周澈等人的身影已被风雪遮掩。 他想道:“看来我猜得不差,这位周君定非常人。要不然,也不会使县君亲近吏的父子恭谨侍从,更不会随便就能荐人拜入周氏门下。”更坚定了刚才的判断,“若能与他交上朋友,有利无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至诚相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虽然现在只是个亭部吏,但是对像黄忠、童渊,甚至陈盼这样的人来说,他的周氏背景却在无形中拔高了他的身份。 比如黄忠,虽然在南阳宛县也是个大族,但顶多算是个大地主,和名门沾不上边。又如陈盼,尽管有才华,但却是出身寒门。又如今天初见的童渊,从他的装束与师从上就能看出,首先他家里不富,数百里独行,连一匹马都没有,由此可知他的出身大约与陈盼差不多,也是个寒门子弟。 就如之前拿朱隽举例:出仕需要有“中家”之赀,如果家里穷,就当不了官儿。若无背景也得不到地方上的荐举,“孝廉”、“茂才”这些察举的科目早被世家大族垄断。——汝南袁氏为何门生故吏满天下?就是因为依附袁氏后,可以得名,可以入仕,可以得到“孝廉”之类的举荐。 周氏虽比不上袁氏,但也是天下有数的名门之一,可知周澈的这个周氏出身给了他多大的便利。 这也是为什么童渊在了解了周澈的背景后,只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周澈的邀请,并会想到“和他交个朋友,有利无弊”。 …… 童渊跟着庆锋,先来到舍中。严伟出来相迎,庆锋给介绍:“这是严君,本亭的亭卒。……,阿伟,这位是从冀州来的远客,今晚要在本亭投宿。” 严伟问道:“仓君、澈君知道么?” 庆锋答道:“我们就是在路上碰见的。澈君特别交代,叫你做几个好菜,等他回来了,请这位客人吃酒。” 严伟应了,瞧见童渊随身携带的包裹,说道:“要不先收拾间屋子出来,请这位客人暂且歇息片刻?” “澈君说了,今晚要与这位客人同塌而眠,畅谈通宵。屋子就不必收拾了,安置到澈君屋中就行。” 童渊很有投宿的自觉,忙辞谢说道:“澈君只是笑语,岂能当真?请君随便找个地方,我将就一宿就是。” 严伟微微一怔,心道:“这位客人什么来头?瞧他穿着不像富贵人家,只在路上偶遇,澈君便要请他吃酒?更要与其抵足畅谈?”满脸带笑地对童渊说道,“客人有所不知,俺们澈君从来不说笑语,凡说出的话,必守信诺的。……,客人请跟俺来,天寒路远,路上必是辛苦,先把包裹放到屋里,用些温汤,暖和下身子。”领着童渊来到后院。 严伟没有出去巡查亭部,在亭舍里待了一天,把舍院都打扫得干净,虽然因为雪还没停,不可能清扫得片雪不沾,但相比院舍外,地上只积了薄薄的一层。童渊随在严伟身后,两人在地上留下浅浅的脚印。进了后院,他先看见了那棵大榆树,说道:“这榆树长得真好!” “可不是么?已经好多年了。我来亭舍之前,这树就有了。”这几天一下雪,天更冷了,严伟笑着说道,“这人来人往,已不知有多少人看过这棵树。亭舍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任的亭长看过它春荣秋枯。” 童渊忽然指了指疑惑地问道:“那边屋里住的有人了么?” 严伟徇着他的视线看去,“噢”了声,说道:“那是犴狱。关了一个人。”当下,一面打开了周澈住处的门,一面絮絮叨叨地把犴狱中那人,也就是武柏犯下的事儿给童渊讲了一遍。 童渊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说道:“如此说来,这人已被关了两个多月了?” “可不是么?” “他虽品行不端,但至多是个乡间无赖,也不必关这么久吧?” 严伟支吾了两句,将话题代开,说道:“童君来屋里边看看,看看满意不满意?想要什么,自管言来,俺去给你准备。” 天光已很黯了,屋里的窗户没有开,越发幽暗,童渊打了打身上的雪,跟着严伟进了屋,把包裹放到外室,解开蓑衣,也与斗笠一起放好,打量了屋内两眼,见虽是朴素,但内室有两张大床,被褥齐全,已然足够了,满意地说道:“这就行了。……,多谢严君。” 严伟遵从庆锋说的周澈的交代,等他把东西都放下后,又从前院端来热水,让他洗脸、泡脚,去去风寒。童渊出身寒家,哪里受过这样热情的招待?再三推辞不得,也只好接受了。 严伟又替他点上薪烛,笑道:“澈君怕就快回来了,童君先在屋里休息会儿,俺去准备酒菜。” 童渊将他送出门外,看着他远去前院,又再转望后院里屹立在风雪中的大榆树和墙角边儿的犴狱,并及对面的一排单间,心道:“平时若是寻常客人来投,想来便都是住在对面了。我却不知何德何能,竟被澈君邀请同屋居住。……,那被关的武柏也是可怜,只因一时之错便被囚系两月有余,如今天寒地冷,也不知在那狱中怎样受罪呢!” 他又转念想起与周澈在路上的交谈,暗道:“周君表面上看温文尔雅,十分和善好客,虽为乡野小吏,俨然名门士子,待人如春风拂面,我早前还想果然不愧是周家子弟,但今时看他整治罪犯的手段,却分明是如猛虎鹰隼,走的是偏向霸道一路。” 童渊为人骁果,貌不惊人的相貌下实有雄壮的胆色,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冬寇渐多”的情况下,孤身一人走远路,所以对周澈的“霸道手段”非但没有反感,反而有惺惺相惜之意。他扶着门框,看着风雪如晦,听着前院鸡鸣不已,想道:“如今天下不太平,远的不说,只近日我仗剑独行,数百里间,无论冀、兖、豫,在诸多的郡县中多见豪右跋扈横行,黔首无立锥之地,盗贼四起,世风日下。当此形势下,正该用严刑重典。” 一阵风吹来,刺骨透寒,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不再去想,忙避入屋内,将屋门掩住,就着薪烛那跳跃的火光,先用热水拍了拍早被冻僵的脸颊,再坐到床上,脱去鞋袜,泡脚去寒。将近被冻得麻木的脚被热水一泡,先是毫无感觉,紧接着一阵刺疼,慢慢地暖意上来,顺着脚脖子传到腿上,浑身都是暖洋洋的。他不觉惬意地闭上眼,叹了口气。 正泡得舒服,隐约听到前院似有马嘶。他睁开了眼,侧耳细听,却只闻门外呼啸的风声,心道:“莫不是周君回来了?”正拿不准,想着要不要擦脚出外相迎,有两三个人说话的片段渐渐从远及近,透过风雪、门扉传入屋内。他这下确定无疑,必是荀贞归来,急忙拿了抹布擦脚,一只脚还没擦完,听见有人在外敲了两下门,笑问道:“童君泡好脚了么?” 可不正是周澈的声音? 童渊忙道:“好了,好了。” “吱呀”一声,外边的门被推开。童渊抬眼去看,见周澈大步走了进来,后有两人跟随,一个黄忠、一个黄叙。三人直接从外室来入了里屋。 童渊是客人,身为客人,在主人的卧室里,不但没有迎接主人,更在主人的面前擦脚,这是很失礼的行为。他再有雄胆,却顿时涨红了脸,手忙脚乱之下,险些把木盘踢翻,顾不上再去擦脚,便要站起来行礼。 周澈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按住,笑道:“地上冷,不穿鞋怎么行?” 童渊有心挣开,但一则周君手劲很大,二来他也总不能用强,只好连连道歉:“失礼失礼!” 周澈哈哈大笑:“君为客人,我为主人。今君来舍中,不能把你招待好才是我的失礼,你的失礼从何而来?” 童渊赶了一天的路,虽然外边穿的有蓑衣,里边的衣服也早就湿了。周澈将手收回,扭头吩咐韦强:“阿强,童君的衣服湿了,你去那边的竹笼里拿件我的衣服,……,噢,不,拿件阿虎的衣服过来,请童君换上。”看了看放在床外盆边的鞋,又道,“鞋子也拿一双来。” ——童渊甚是感动,连声说道:“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我与君虽路上偶遇,但一见如故。君不辞路远,仗剑独行,击杀寇贼如杀鸡耳,又真壮士也。你今来到我横路亭,我身为主人,若不能好好地招待你,话传出去,岂不令天下的豪桀、名士以为我汝南无人,以为我周氏不识英雄么?” 周澈的这一番话明显是“抬举”,但他说的好听,兼之又拿出了“周氏”这个招牌,饶是童渊自愧,却也听得十分高兴。 等韦强将衣、鞋拿来,周澈又亲自动手,帮他换衣穿鞋。 周澈这一系列的动作做得自然而然,毫无半点作伪之色,童渊虽然不知他自己“何德何能”,居然会受到这样热情周到的照顾,但却已实在不能不感激涕零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雪夜论武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夜已深,酒正酣。 裴元绍和庆锋不胜酒力,撑不住先回屋去睡了;刑刚说要生娃,医匠告诉他,忌酒!亦和裴、庆一起回屋。严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家并非周澈心腹,在裴元绍他们回屋后不久也先行退下了。剩下周仓、韦强、黄忠、黄叙四人作陪,周澈屡屡端酒相劝,童渊酒量虽豪,却也已半醉了。 天时正冷,又在下雪,饮酒的地方已不能在院外。前院屋舍地方小,后院南边的那些单间更不足用,周澈将饮酒的场所选在了自住的屋中。为了取暖,在屋角烧起了火盆。 室外云散月出,树影摇曳,细雪簌簌,清寒冰冷;室内烛火通红,暖意盎然。 不止童渊,众人多已醉了。黄叙酒量最小,已醉得人事不省,伏在食案边昏沉睡去。周仓、韦强击打着木椀、酒坛,粗声歌唱,黄忠闻歌起舞,在席间举剑回旋,以助酒兴,进退中剑光凛冽。只见他时而前趋,如幼龙出海,时而后仰,如静鸟归林。 周澈拉着童渊坐在自己身边,笑指黄忠,问道:“雄付兄,你看汉升兄剑术如何?”酒席之上,人常称兄道弟,喝了大半夜的酒,他和童渊的关系直线上升,已经密切到可以称表字了。 童渊尽管半醉,毕竟身在客地,保持着几分理智,不像周澈那样直呼表字,而是略带两分恭敬地回答道:“黄氏乃宛县冠盖,南阳巨姓,黄君上继家传,人亦勇武,这一手剑术已是登堂入室了。” “比起你来如何?” “在下剑术草莽,怎敢与黄君相比?若论剑术,我倒是知道一人,可称高手。” “谁人?” “可是辽东王越!!”黄忠收剑道。 “正是!黄君你也知晓。” “二位,这王越是....”周澈喝了口酒。 “这个王越现在可是京师‘虎贲将军’凉州羌乱之时,以游侠身份附于段纪明军中,在逢义山一战,他独身携剑,杀入万余羌军中,取三十首级,缚腰而出。”童渊说道。 “哈哈,哈哈。”周澈大笑,拍着童渊的手,说道,“君过谦了!来,再喝一碗!那雄付兄最擅......” “长兵器。最擅长枪!” 周澈与童渊碰完酒,换了个话题,说道:“雄付兄师从玉真子,想必学得高强武艺。我冒昧一问,君几何年岁习武?” “我是从五岁开始学武,已经三十五年。” 周澈热情招待童渊的本意,不用多说,自是想招募麾下,但还是有一点小算盘在其中---童渊既然可以教导出张绣、张任、赵云这样的猛将,想必对自己之前筑基成功后的‘聚力’之法,应该会有办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吧,总比被陈盼“诱拐”去太平道强。 “那雄付兄,可知聚力之法?” “澈君.....” “我由于父亲早逝,又被主母欺压,没有足够的修炼资源,所以筑基之后,由于年岁问题,我至今没有突破。” “哦!这样吧。君请拿两把刀”童渊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周澈,只见他眼中有殷切之意,当下了然,心道:“周君这是想拜师求教武学?!”他虽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周澈为何如此看重自己,但自与周澈路遇至今,周澈对待他已何止“热情周到”?借马、请酒,送衣、送鞋,并邀同塌而眠、彻夜长谈,简直是“推赤心入腹中”了,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呢?不答应简直有损名节 汉代对“名节”的追求是后人无法想象的,那些名士、真儒,乃至有一些的市井游侠们都是真正地做到了“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避也”,真正地做到了“舍生取义”。 不过这个“名节”和后世的朱熹理学“名节”还是有区别的。 “君以国士待我,我当以国士报之。我且来试试周君功力。去院子里吧。” 很快,诸人罢酒,来到院子里,韦强取来两把刀,童渊扔给周澈一把,“来吧!我们来练两招。” 周澈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可是雄付兄你手上有伤啊,不行!” 童渊微微一笑,“蟊贼小伤而已。” 周澈顿时脸一红,他瞬间想到自己或许连一个照面都打不过童渊,童渊估计让一只手就足以对付他了。 但是周澈心中振奋起来,他明白童渊的意思,愿意教自己了,他长刀轻轻一挥,浑身就像豹子般的蓄势,目光凌厉地盯住了童渊。 周澈的这种蓄势还是让童渊暗暗吃了一惊,他看得出周澈拥有丰富的搏杀经验,如果自己稍微大意,还说不定会吃亏。 童渊不敢大意,环首刀微摆,封住了所有的进攻路线,微微笑道:“来吧!尽管放手施为,就当现在是战场。” “雄付兄,我可真的动手了。”周澈大喝。 “你尽管来!” 这时,裴元绍他们竟然都起来出屋,纷纷围拢上来,黄忠诸人亦是聚精会神关注院内。 周澈在十步外一步步转圈,但童渊的刀就那么随随便便一摆,就有一种凌厉的杀机,仿佛将他全身笼罩,令他一刀都劈不出去。 但一种争强好胜之心在周澈心中燃起,就算没有机会他也要创造出机会来。 “嗖”一颗石子从周澈左手打出。 童渊心中一惊,本能地做出闪避,就在这一瞬间,防御姿态的刀力减弱,露出了右侧腰部的一个漏洞。 周澈蓄积已久的势力骤然爆发,向闪电般飞速奔上,一刀向童渊的右腰劈去,下手狠辣利落,毫不容情,如果是普通士兵,这一刀必然是拦腰斩断,引来院舍诸人的一片惊呼。 童渊见空,便知道自己上当了,此时周澈刀势如闪电而至,直劈自己右腰的一处破绽,饶是童渊武艺高强之极,也不得不微微后退,闪开这一刀,随即环首刀斜劈而上,正劈在周澈的刀刃上,‘咔’一声,火星四溅,周澈手中刀脱手而出。 一股巨大的力量使周澈站立不稳,向后连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臂阵阵发麻,周澈半天反应不过来。 观看的诸人一片惊呼,黄忠亦是在心中感慨:既为童渊力量,同时也为周澈竟能逼退童渊一步而感到不可思议,在他心中,其实第一面见到童渊起,就知道此人必是高手,只是想不到此人的力量竟和自己相当。 这一刀也使童渊对周澈刮目相看,倒不是因为周澈一刀迫退他一步,他童渊的武艺还不至于强到连一步都不能退的地步,而周澈的智慧,按照常人理解-周澈出身名门,受到儒学教化,应该讲究堂堂正正。但是周澈面对敌强我弱之时,却创造出了战机。 童渊绝不迂腐,江湖盗贼,草原马匪的不择手段他体会很深,尽管他从不这样做,但他也不会排斥,他认为这很正常,而周澈的急智则让他赞叹不已。 “再来!” 童渊一招手,摆出一个空架势,周澈也恢复了正常,他一跃而起,拾起刀,大吼一声,飞速疾奔而上,一刀劈去。 童渊依旧是那一招,斜劈而上,速度力量完全一样,只听‘当’一声响,两刀相格,但这一次力量虽猛,周澈却承受住了。 童渊刀一转,一道寒光,横劈周澈脖颈,刀势不快不慢,角度之刁,捏拿时机之准,令周澈躲无可躲,若真是敌人,这一刀他人头劈飞。 周澈无力防御,闭上了眼睛,但童渊刀势却一收,化解了周澈的危机,后退两步,笑问道:“澈君。你发现了什么?” 周澈略一沉吟,他确实有所发现,便欠身道:“雄付兄刚才斜劈一刀,从速度和招式上看,和前一刀完全一样,但为什么力量却相差很大,是刻意放缓力量了吗?” 童渊微微一笑,感觉周澈确实很聪明,看到了关键之处,他挽了一个刀花道:“关键是力量的运用,每个人的力量是一定的,但挥刀方式不同,刀的力量也不同,比如坐着劈砍,和跳起劈砍,力量就完全不同,如果能想办法将全身力量运用到一个点上,这一刀发挥出的威力就大了几倍。” 周澈大喜,他明白了童渊的意思,这是在指点自己:“雄付兄受教了。” 但是童渊笑道:“这是我师门不传之秘,不过呢!我可以教你一些口诀。” 他附耳对周澈低声说了几遍,“记住了吗?” 周澈连连点头,他天资聪颖,只默念几遍,便将传授的口诀牢牢记在心中,他知道童渊是真把师门不传之秘教给自己了,心中感动,单膝跪下谢道:“多谢兄长传授技艺,澈铭记于心。” “这个秘诀是一种运力窍门,需要苦练才能体会它的精妙,无论任何兵器都可以运用,你要多勤练才行。” 说到这里,童渊叹了口气,按住周澈肩膀,凝视他眼睛道:“记住,它只是一个窍门而已,不能替代真正的武艺,对于武艺低微者或许有用,但对于武艺高强者....除非你武艺更高,否则反受其害。” 周澈默默点头,他明白反作用力的道理,童渊却笑了笑,他知道周澈并没有真正理解自己的意思,不过有些话他现在还不能对周澈说,时候未到。 不过童渊却看了看黄忠。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枪术切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童渊看了看黄忠:“黄君,你技痒?!” “正有此意!那就讨教一二?!仓君可否借你的长兵一用?”黄忠对着周仓说道。 “给!”周仓回屋拿出长枪,递给黄忠。 “严君!可否将在下的包袱从屋里拿出递于我。”童渊对着严伟执礼道。 “诺!” 须臾,包袱已在童渊手上,众人只见他从里取出几截铁棍和一个枪头,“咔咔咔”好快的手速,只见一杆长枪组装完成。 童渊、黄忠二人,旋即摆开阵势。 只见黄忠目光猛然凝聚,精/光四/射,盯住童渊。 观战的周澈只觉心底一寒,身体里顿时凉气大生,不觉倒退两步。 童渊微微一笑,他呼吸匀畅,丹田之中提起血气,让内息在体内自动游走,充沛的气血顷刻间在任脉内游走完毕,甚是顺畅。他一双眼也盯住了黄忠,放/射/的光芒虽然细微,但丝毫不惧对方气势威压。 “好家伙,果然是高手,看来这次是棋逢对手了。”黄忠内心惊叹,童渊能抗住他的压迫而不落下风。 “童君得罪了!”黄忠怒喝一声,掌中的长枪立刻挥了过来,真乃枪出如龙。 “来的好!”童渊也不差,他大喝一声,挺枪而上,右脚大步向前迈出,两把一较力,弓箭步伸展,一枪全力前刺。枪缨陡然闪开,冒出四股斗大的枪花。 两枪相交,就如同晴空猛然响起了霹雳。 唰~嘣! 只见黄忠退了两步:“你果然是百鸟朝凤枪的传人!!” “黄君,你也不差,刀法自如,刀法运枪!厉害。” 童渊话音未落,只见“突!”地,黄忠挺枪而来,击中童渊枪头两尺的地方,立刻挑开枪身。 童渊的长枪被他一挑,枪上的力量全都溃散,反被黄忠借去不少。脚下立刻就是一晃,差点被黄忠力道去势带动脚步。 童渊心下暗道一声好枪法!旋即快速缩枪回来,反手又是一招。 “戳!”一枪如生天目,用同样的手法还击。 此刻黄忠枪缨被一枪正面刺中,顿时抵受不住,刷的一下,断了。 断落的枪缨落在雪地上,雪白鞭黑,相映成趣。 刷!刷! 黄忠又是两枪挥出。 叮!叮! 童渊甩枪一出,如席卷而来的龙卷风,虚实不定,又在黄忠长枪上斩了两下,虽然黄忠已经非常小心,不让对手正面撞击枪身,却也因此牵制,枪法威力减弱不少,给他又很轻松地格挡回去。 不过此刻黄忠体内早已蓄满的内劲,身体的似乎感应到他开阔的胸怀,顿时如滚水般猛地游荡开去,上下左右,四肢躯干,各种穴位一起贯通串联,周而复始,往复不止,如此循环片刻,浑身的气势一涨,再涨,三涨,宛如实质般的气劲儿不自觉自掌心源源不断地涌入缭乱长枪之中。 童渊眉头一皱,右脚退后一小步,双足呈丁字步,左手固定抓住枪杆,右手顺势一滑,已轻轻握住了枪根。 枪法之道,均以后把为主,前把为辅,这种右手为主把的握法名为“正枪”,也是防御型枪法的常见用法。如果是左手在后为主把的左把枪,那叫奇枪,是攻击时常用的一种把式,上一招反击黄忠便用的是奇枪。 应对枪法,主要是攻击三点:枪锋、枪杆、枪钻。枪锋是外围最锐利的关键节点。所以要绕过枪锋,抢入内圈,攻击对手的极短。 童渊“嗨”的一声,双臂的气血用内劲引导补充完毕,上前半步,唰地横刺过去。 横扫千军!强力大招!! 依旧是簌簌连绵的枪花闪耀着……破灭着……复生着……绽放着…… 十数秒钟之后,黄忠退后一丈多远,借势将童渊突击而来的劲力消耗一空。他往后退的脚步颇为讲究,并非直线,而是曲曲弯弯,顺流而下,所以,正面直线距离并没退出多少。 但是,童渊的枪却如无数根滑丝一般,丝丝入扣,无论黄忠如何变幻,掌中一朵朵的枪花花幻起幻灭,硬是牢牢地缠住了黄忠长枪,令其欲借力打力的手段根本无法彻底发挥。 遇到如此难缠的对手,黄忠要反守为攻,将长枪的枪钻斜上四十五度角猛力一顶童渊的枪身,左脚顺势侧后半步一退,便破掉了刚才的猛攻。 童渊见黄忠进攻,便后退舞了两个枪花,右臂潇洒地随枪前指,黑锋长枪闪出一朵斗大的枪花,陡然刺出:“百鸟朝凤第一式!” 慢着,一朵枪花? 黄忠眨眨眼,卧槽!三支黑枪头,根根真实。 黄忠丝毫不敢大意,肃然横枪。 格挡,格挡,格挡。 当!当!当! 三下招架,中规中矩。 枪花在空中溃散开去,然后黑线丝丝,再度聚集,重新凝成两朵斗大的枪花:一上,一下,内藏六个森森的黑枪头! “百鸟朝凤第二式” 黄忠脸色凝重,好难!当当当!当当当!再度招架。 “铁锁横江”只见黄忠牙关紧咬,双臂虯结如挽巨石,额头微见冷汗,童渊的攻势明明白白,是真正堂堂正正的攻击枪术,这么任由他攻下去,自己未必能承受得起。 黄忠旋即挺着长枪迎了上去,浑身气血如沸,几乎动用了八成功力。 两枪相交! 当当当当当当…… 噗! 黄忠手上忽觉一轻,似乎少了点什么,攻势顿时一缓。 童渊乘机跳出战斗圈子:“是在下输了!黄君你的枪法,乃是刀法所化!黄君,你不练枪法,可惜了。如若用刀,你我再战五十回合,也难分胜负。” 黄忠低头一瞧,长枪枪头,居然被斩断了!自枪缨往下半尺的地方,断裂开来,连着一尺半的枪头,都掉落在地上。 “百鸟朝凤枪,果然名不虚传啊!”黄忠致敬道。 黄忠低喝一声刺出,竟抖出七个枪头,令周澈大为惊愕,传闻十三式百鸟朝凤枪中,最后一招‘百鸟朝凤’,就是一枪刺出七个枪头,但那是要领悟二十六种招式后才能办到,非常复杂。 听说后来赵云可以一枪刺出九个枪头,将这一招发挥到极致,周澈却没有想到,黄忠随随便便一枪,也能刺出七个枪头,而他本人使的却是刀。 他不由想起周鼎给他说过的话,天下兵器同出一脉,十八般兵器,只看各人喜好罢了。 长兵器不仅需要极大的力量,而且需要变化莫测的速度,而速度的基础就在于力量,从极慢到极快的变化,从半途加速到半途减速的变化,这一切都离不开力量的调节。 所以筑基成功后的聚力之法相当重要。 正是领悟了力量的奥义,黄忠能一枪刺出七花,也就不足为奇了。 所谓的“枪花”就是枪神--是指枪有了神韵。” 比如刚才童渊、黄忠切磋时,连续放出四朵真假枪花,便是正式踏入“百人敌”层次的开始;踏入百人敌境界,枪法就自然有了独特的神韵,所以被称为枪有了神。当然,这一层次也分很多级别,最低端的一级,当然就被称为斩兵!就是杀百个小兵。而且,自进入百人敌后,枪花也改了名称,升级曰品,如果周澈练枪能放出四朵真假枪花,就是有四品的功力。 不过后面居然还有三十六品、七十二品……一百零八品……这些都是什么神奇枪法啊?古人吹牛果然不用上税…… 切磋结束后当夜,周澈与黄忠、童渊抵足而眠,虽没畅谈通宵,却也直说到快到鸡叫之时。一觉睡到中午,三人方起。起来后,庆锋早就做好了饭,吃罢,童渊提出告辞。周澈不好久留之,便取出一袋钱送给他,并将坐骑赠与。 童渊哪里肯收?坚决推辞。奈何拗不过周澈,只得收下,他感动地说道:“在下此去,多则一月,少则半月必回。待我回来时,必将君之骏马原样奉还。” 周澈与周仓、黄忠、黄叙、韦强直将童渊送到本亭边界,依依惜别。 眼望着童渊去远,黄叙终于将闷在心里了一夜的话说出:“父亲,此人武学什么水平?” “怕是宗师水平。”黄忠望着童渊离去的方向道:“昨晚一战,我甚有感悟,找到突破的机缘了。” “父亲可是要回南阳闭关?” “你好好念书,有事情可以找澈君。”黄忠对周澈作了个揖。 “汉升兄客气了。”周澈勒了勒马。 周澈驻马在亭部的边界,看着黄忠的身影渐渐消失雪中,官道上没有行人来往,只有童渊和黄忠先后留下的两列马蹄印。童渊先走,蹄印被飘雪覆盖,比较浅;黄忠后走,蹄印还没被飘雪覆盖,比较深。他出神地看了会儿,直等到雪花渐将两列蹄印尽数覆盖,方才惊醒过来似的,扬起马鞭,在半空打个响音,说道:“雄付、汉升已去,咱们也回舍中去吧!” 立在雪下说了会儿话,黄叙因不知周璟他们回来了没有,不敢再多住留,便也告辞离去。 周仓、韦强一个在前牵马,一个在侧侍从,簇拥着他回亭舍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上架感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明天要上架了,谢谢书友们对我的包容和支持。 这本书我是真的没想到会收到签约合同,因为是临时兴起写的,一点大纲都没有,之后很迷茫。都说少不读水浒,老不读三国--“老读《三国》泪空垂”,常常会唤起当年纵横四海、气吞八荒的豪情壮志,产生英雄迟暮的感慨,无奈一把辛酸老泪,所以老不读三国。 于是我决定写我自己心里的三国。 因为是第一次写书,有种说书人说老桥段的样子。老实说,这样随意的写作,我对此是非常愧疚的,回思以往,辗转难眠,诸葛孔明有言: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老夫子说三十而立,而今我快到三十,三十以前或可懒惰,三十以后岂可仍然如此? 上架后会努力更新的。 如果大家喜欢这本书,希望有余力的能支持一下。 VIP章节,创世才1.5毛钱一章,实际到我手上的着实不多。虽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的动力。 谢谢大家的批评、包容、鼓励和支持。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书剑解红尘。 凡夫俗子亦当如此,酒狂人吵闹,贪嗔痴爱唱逍遥。 我不放 管他几世浮屠,颠颠倒倒,终究不过一场说笑。 孤舟停泊某月下人家,风打灯笼摇。 哪桌讲着,江湖的传闻。 酒客总当真。 浮沉乱世本无根,但因酒剑随身而乐一生。 五更凋落半抹灯花,尘埃中烧掉,何谓悲欢大不了。 推窗众人望重楼,原来灯火中看会更通透。 凡夫俗子亦当如此,酒狂人吵闹,贪嗔痴爱唱逍遥。 我不放 管他几世浮屠颠颠倒倒 终究不过一场说笑 ------《凡夫俗子》 作词/作曲:ediq 编曲:丢子 演唱/后期:zhucool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关于张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张角常持九节杖,在民间传统医术的基础上,加以符水、咒语,为人治病。并以此为掩护,广泛宣传《太平经》中关于反对剥削、敛财,主张平等互爱的学说、观点,深得穷苦大众的拥护。张角又派出弟子八人,到四面八方去宣传教义。发展徒众,“以善道教化天下”。十余年间,太平道势力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徒众达数十万人。主要是穷苦农民,也有城镇手工业者,个别官吏、甚至宦官 我听到一首古风同人歌《皆斩》 简直是张角的心声: 曾何人问我,这世间焉有善恶?黑白凭人一笔任描摹。 曾何人问我,孰为神明孰为魔? 正邪一步便行差踏错 一身风烟雨雪青衫磊落,他人流言能奈我如何。 若这红尘奄奄病入沉疴 我愿举一场焚天业火 斩奸佞斩不平唯我掌中三尺剑如冰。 天道泯我以我道仗剑替天行 斩宿命斩注定命不由天由我心 风刀霜刃这一程皆斩尽 曾长歌以哭叹乱世苍生何辜 满目疮痍历历经行处 曾长歌以哭愿世人永不受苦 凡贫贱困顿皆入吾道 但求我所心安即是归处 他人冷眼只我行我素 世间有情者救,不义者诛。 快意平生事由人评述 斩苍冥斩七星一剑天风浩荡破层云挽天倾荡净乾坤朗朗日月明 四海清江河行令憎我者畏我名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广宗城---张角躺在卧榻之上....... “咳咳...”张角咳了几声。 “大贤良师,我们以后该怎么办?起义失败我们就吃不到米了。” “咳咳...不用担心...大家只是忘了还能吃米,你看嘴角流的口水,就应该知道,一旦尝过大米的滋味,就不会愿意回去吃树皮了。” “可是各路诸侯会镇压我们。” “不用担心,那些诸侯原先是忘了我们血肉的鲜美,你看他们嘴角残留的血迹,一旦吃不到我们的血肉,自然会互相去吃对方的。” 迷离之际的张角,浑浊的泪花,倒映出当年自己.......... 化外山间岁月皆看老 落雪无声天地掩尘嚣 他看尽晨曦日暮 饮罢腰间酒一壶 依稀当年孤旅踏苍霞尽处 风霜冷冽他眉目 时光雕琢他风骨 浮世南柯一梦冷暖都藏住 哪杯酒烫过肺腑 曾换他睥睨一顾 剑破乾坤轮转山河倾覆 他三清尘外剔去心中毒 尝世间百味甘醇与涩苦 曾有谁偏执不悟 谈笑斗酒至酣处 而今不过拍去肩上红尘土 到最后不过沧海一粟 何必世间多殊途 纵他朝众生再晤 奈何明月终辜负 坐听晨钟难算太虚有无 天道勘破敢问一句悟不悟 ————《沧海映雪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答起点读者问题--女配濯清以及黄巾起义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巾起义是肯定要写的,先让主角刷会声望。 答起点读者问题:关于女配濯清。 1.本文虽不是后宫种马,但是肯定是会和男主在一起的。 2.人物设定,濯清这个人物,是指代被封建礼教压迫下的女性缩影。虽然嫁在地主家,但是所嫁非人,其夫君吝啬,色厉胆薄,外强中干。精神上得不到诉说,物质上因其夫君吝啬,也得不到满足。估计二百十九章到二百三十章间应该会再次出现---其夫之兄为了上位,竟把弟媳贡献给张让侄子。 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女性可以说是一直处在被压迫的地位.男尊女卑的思想始终贯穿始终.女性的个性完全被压制,扭曲.闺阁中也有一些女性会起来反抗.但是由于一直以来封建礼教的约束,活动与思想的空间受到了极大限制.她们无法接触社会现实,无法看清历史潮流,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有些虽然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却缺乏实际生活的经验,只是简单的恪守教条.对待社会对女性的不公的压迫和奴役,她们只是单纯的以一种浪漫主义的不成熟的反抗方式试图改变这种状况.并且她们这种反抗大都局限在追求爱情自由这一方面。 所以濯清在第一次看见男主由好奇到心生爱慕,她迫切的需要脱离那个牢笼,但是她希望寄托在男主身上,她希望男主像诛杀季氏那样来拯救自己。 当然最后濯清和周澈必定会在一起的。最后,她勇敢地跨出第一步,仿佛是对这个社会的控诉,打破那个枷锁,追求自己的真爱。 人物歌:Christine Welch的《寻寻觅觅》 整片樱花森林已开满 一眨眼都落尽白花瓣 减弱我的跫音声声慢 风在树梢弹琴曲中断 问你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你在找什么 一点点一滴滴 此刻已过了 争分夺秒毕竟人生如梦 挺身跟我一起乘风 没什么不可能 早春带来暖度溪急流 波纹中一步步水渗透 已喝干的酒壶远漂游 乍见早已涉渡继续走 问你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你在找什么 一点点一滴滴 此刻已过了 争分夺秒毕竟人生如梦 挺身跟我一起乘风 没什么不可能 岁月入流将我夺走 趁时间还来得及牵我的手 一起走 问你寻寻觅觅寻寻觅觅 你在找什么 一点点一滴滴 此刻已过了 争分夺秒毕竟人生如梦 挺身跟我一起乘风 没什么不可能 .................. 每个人,在面对生命的困难(时间、死亡、爱情和失恋等课题)的时候,必须用很正面的力量去克服,不能忘记每秒钟都是很珍贵的,很值得珍惜,充满了希望;人生就像梦一样,无法了解透彻,但是必须走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曹魏五大谋士感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曹魏五大谋士,咱们一般是说“郭嘉、荀彧、荀攸、程昱、贾诩”,这个顺序显然是以曹操的心理亲善度来排列的,没什么逻辑上的意义。 在《三国志》中,陈寿将荀彧、荀攸、贾诩归为一传,而将程昱、郭嘉与董昭、刘晔、蒋济、刘放孙资这些第二梯队的谋士放在一起。这是为什么呢? 陈寿在郭嘉那搓人的结语中给出了答案:“评曰:程昱、郭嘉、董昭、刘晔、蒋济才策谋略,世之奇士,虽清治德业,殊于荀攸,而筹画所料,是其伦也。”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程昱郭嘉神马的,他们都是当世奇才,尽管他们品德举止的风评不太好,与荀攸相比差得很多,但是在军事谋划这方面,跟荀攸还是一个水平的。 熟读三国的人应该知道,荀彧和贾诩,不仅智略过人,而且他们在为人处事上都有各自的独到之处。而荀攸比之更是有过之无不及,他在品行和智略方面都得到过曹操最高的评价,因此在这段结语中,陈寿将荀攸作为标杆,让程昱郭嘉等人与之比较,得出结论。综上所述,荀彧、荀攸、贾诩,是属于“德才兼备”,而程昱郭嘉,在品行方面,至少是在风评方面就不及那三人了。 品行的评价,是前三者与后两者的第一道分水岭,下面来看看他们各自的特点。 荀彧,关键词:体大思精,总统后盾 荀彧被冠以“王佐之才”的称号。所谓王佐之才,就是“辅佐君主成就王业的人”。这里的“王”,恐怕不能简单的理解为“君主”、“君王”,它的内涵更偏指“王道”,即依靠“圣王仁义教化”治理国家的方式。当然,我个人认为纯粹的“王道”是不可取的,乱世治世都不可以,尤其是在乱世。实际上荀彧也不是那种固守“王道”的儒家卫道士,但至少忠君、仁义、德政的思想在荀彧的政治思想中占据主导地位。基于这样的思想结构,结合乱世务实的现实需要,荀彧必然会成为一个全能型,而且处事细致的智囊。 《三国志》荀彧传记---发现荀彧看问题往往非常深刻,是五人中最体大思精的一位。 他年轻时曾经预言,家乡颍川由于处在版图的中心地带,早晚会遭到掳掠,应该尽早迁到外地。这样的论断,综合了他对地理、人情、时事的了解和推断。张邈与陈宫在兖州叛乱的时候,豫州刺史郭贡领兵来到荀彧镇守的城下,说要求见荀彧。夏侯惇劝阻荀彧,认为非常危险。荀彧却认为,郭贡和张邈关系一般,他仓促来到城下,显然没有成熟的打算。这个时候前往说服他,即便不能为我所用,也可以让他保持中立。如果这个时候怠慢他,郭贡一定会怒而攻城。结果荀彧轻身入敌营,郭贡见荀彧没有惧意,认为城池一定难以攻打,于是引兵退走。显然,基于对人情、时事的精准掌握,荀彧再一次建功。 在之后辅佐曹操攻略吕布、袁绍、刘表,迎奉天子的过程中,荀彧每每进谏,往往会从大势角度,撷取影响战争胜败的诸多因素中最关键的那些部分,对曹操进行劝谏。比如建议曹操先攻吕布,后取徐州的时候,荀彧就从人心、粮饷、战略、战术等多个方面进行了论述,再比如建议攻打袁绍时,荀彧引用楚汉相争的故事,从用人气度、决策、治军、德行四个方面论述了战胜的可能性。对时局一贯全面客观精准的论述,在其他谋士那里是找不到的。 正是由于荀彧智能的全面和细致,所以我们看到他不仅能提出正确的战略战术、给予曹操“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正确政治方针,还能分拨粮草、举荐贤能,可谓样样皆通,样样皆精。因此善于用人的曹操往往让他做后方的总调度官,成为自己在外出征强大的后盾。 荀攸,关键词:传奇完人,战术大师 这货就是个传奇。荀攸这个人非常聪明,他十三岁的时候就能察言观色,竟发现了一个深藏不露的杀人在逃犯! 年轻的时候,这小子更加有胆识。董卓烧毁洛阳迁都长安之后,他曾经主谋刺董,并计划辅佐皇帝、号令天下,成就齐桓晋文的霸主之业!这个家伙的想法是在是尼玛太超前,太劲爆了!!!显然在那个时候,荀攸就已经看出天下分崩、王权旁落乃大势所趋,而且还敢身体力行的要当齐桓晋文!应该说荀攸才是三国时期“挟天子以令诸侯”政治思潮的奠基人。然而毕竟是年少轻狂,这孩子后来让董卓抓起来了。此时荀攸又表现出常人难及的明智与豁达,反正要死了,不如每天开开心心,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也真是他命大,恰好不久董卓被刺杀而死,他自己也就因此免罪。在此之后,《三国志》上有一句话,我看的触目惊心。 “攸以蜀汉险固,人民殷盛,乃求为蜀郡太守” 大家都明白,这孩子见失去了当齐桓晋文的机会,便要跑到一个绝对保险的地方,随时准备割据自立。然而他最终成为别人的谋主,而不是自立门户,也是由于这种激进的性格。即便不是因为道路阻隔无法到达蜀郡,荀攸也终将被真正的领袖收服。不过,或许正是年轻时的这些变故,将中年的荀攸打磨成一个德才并重、近乎完人的优秀人才。在成为曹操的谋主之后,曹操对荀攸的评价,是对所有谋士评价中最完美的: ①外愚内智,外怯内勇,外弱内强,不伐善,无施劳,智可及,愚不可及,虽颜子、宁武不能过也。 ②公达,非常人也,吾得与之计事,天下当何忧哉! ③军师荀攸,自初佐臣,无征不从,前后克敌,皆攸之谋也。 ④孤与荀公达周游二十余年,无毫毛可非者。 ⑤荀公达真贤人也,所谓“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孔子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公达即其人也。 ⑥荀令君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军师之去恶,不去不止。 唯有眼界广阔,乐观阳光,经权达变,算无遗策的荀攸,才能获得这样的评价。 荀攸与荀彧是从叔侄关系,荀彧是荀攸的叔叔,但荀攸比荀彧年长5岁。但是叔侄俩很明显俩人的政治观念不同。荀彧是保皇派的,荀攸姑且称之为实务派的,和华歆、王朗一样。 在曹营众谋臣中,荀攸和荀彧、钟繇三颍川同乡不仅同时出道,又相互举荐,实为名副其实的曹魏开国三大肱股。其中荀彧为汉尚书令镇守许都达十七年,打理国家后勤事宜,全尽萧何之能,并多有战略性建议;钟繇任司隶校尉亦长达十余年,督关中古二都,确保曹操身后平安,后又为大理、相国;荀攸则在前线为军师(包括中军师)供职十八年,期间除了参与军事谋议,还负责军中典选举、刑狱及监军的任务,其功和能虽不及荀彧,但绝对是要高于钟繇、程郭,有曹操评价二荀言:“荀令君之进善,不进不休,荀军师之去恶,不去不止。”,于是有了荀令君、荀军师一说,荀攸也为尚书令,曹操又言:“二荀令之论人,久而益信,吾没世不忘。”二荀令君便成了时人的一段佳话。 由中军师荀攸、前军师钟繇、左军师凉茂和右军师毛玠组成的军师团体很好的完成了丞相府中的行政任务,于是在魏国建立后此军师团体顺利过渡为魏尚书台,荀、凉、毛分任尚书台最重要的尚书令、尚书仆射、吏部尚书三职,组成魏初的政府机构总理内阁,镇抚新都。 曹操迎天子入许都之后,荀彧和荀攸重逢在曹操帐下,荀攸出任济南太守,又任尚书令,并为曹操军师。曹操征伐吕布时荀攸劝阻了曹操退兵,并献奇计水淹下邳城,活捉吕布。官渡之战荀攸献计声东击西,斩大将颜良和文丑。又策奇兵,派徐晃烧袁绍粮草,同时力主曹操接纳许攸,画策乌巢,立下大功。平定河北期间,荀攸力排众议,主张曹操消灭袁绍诸子,被曹操上奏朝廷封为陵树亭侯。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出任中军师,后出任尚书令。荀攸行事周密低调,计谋百出,深受曹操称赞。建安十九年(公元214年)荀攸死于曹操伐吴路上。荀攸一生画奇策十二,惟钟繇知道,但是钟繇未整理完就去世了,所以后世才不知道。正始年间追封谥号敬侯。 曹操问荀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荀彧说“荀攸、钟繇”。建安十八年,荀攸以中军师的身份在董昭的策动下领导群臣上表劝进曹操尊魏公、加九锡。而荀彧认为:“(曹操)本兴义兵以匡朝宁国,秉忠贞之诚,守退让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因此惹怒了曹操。同年,荀彧死,死因估计与此事有关。同年七月,魏国正式建立,十一月,初置尚书、侍中、六卿的官职,荀攸受封首任尚书令。建安十九年秋七月,荀攸在尚书令位置上不到一年便去世在征孙权的路上,时年五十八岁。荀彧则因为反对曹操称魏公而受曹操所忌,调离中枢,在寿春忧郁成病而亡(一说受到曹操暗示而服毒自尽)。死后被追谥为敬侯,后又被追赠太尉。 与郭嘉相比,荀攸与曹操其实更有默契,白马之战的时候,他们一个眼神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然后付诸实行,将辎重丢弃给追兵,任其捡拾,待其阵型大乱,一鼓反击,竟斩杀了大将文丑。须知曹操号称“非常之人,超世之杰”,能与他达成默契的荀攸,也一定是位传奇英才。在荀攸的战术建议之下,曹操在吕布、刘表、袁绍等人的战斗中屡屡获胜。《三国志》称,荀攸前后策划了奇策十二条,只有好朋友钟繇都知道,后来钟繇在编纂这些奇策的时候去世了,于是世间也就难以流传荀攸的奇策。然而也许正是如此,更令这位战术大师多了一些神秘的色彩。 贾诩,关键词:经权达变,长于应对。 贾诩的关键词与荀攸的特点雷同,事实上他的综合评价确实不如荀攸。毕竟这个家伙几度易主,而且一句话就能搅得天下天翻地覆的。然而在几度易主的过程中,贾诩所展现出的“经权达变”的修为,又是荀攸所不及的。正如《三国志》里所说:“权以济事”,也就是应对事故、应对人事。 李傕、郭汜、段煨、张绣,这些位土匪大爷哪个是省油的灯?然而只要贾诩一说话,他们保证都听话。贾诩善于细致入微的体察说话对象的身份、处境、性格,采取适当说服或者应对方式,让对方乖乖的顺着自己的话做。他不仅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而且是“说什么人听什么”,这不能不说是贾诩能够深刻抓住矛盾的本质,用最实际管用的说辞说服对方,而绝不会拘于自己的城规。也正是这种明察秋毫、务实应变的思维方式,贾诩在战术上还曾经让曹操小小的尝到败果、让马超和韩遂这两个稀里糊涂的家伙一败涂地。 贾诩长于应对,能够根据既有的情况找到最佳的应对方案,所以贾诩处事永远是被动的、低调但聪明的。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期在魏国越混越好的原因,这种低调隐忍,为他的风评加了不少分,因而得以和二荀同列。 需要看到,由于贾诩的这种思维方式,使得他很难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贾诩看问题往往有根有据,然而事务的发展往往是不可控的,是需要亲力亲为来引导,而不是因势利导而应对,所以虽然贾诩在战略展望方面的言论往往没有说服力,他一般只是说应该怎么准备打,而说不出来到底如何打。尽管赤壁大战、曹丕南征两次失败,都从侧面说明曹氏父子没有听他贾文和是错误的,但也并不能说明贾诩在战略策划上有多高明。其实说到底,在这点上与荀氏兄弟的差距,症结就在是否“知己知彼”。中原那些人物,荀氏家族作为世家大族,那是很掌握了一些资料的,荀氏兄弟自然也有机会了解曹操的敌人。但是对江东就不一样了,贾诩并不了解江东的情况,所以人家也没办法提出具体的战略。说白了,对江东的攻略,换做二荀,不一定照样不行,但难度也会空前加大。如此看来,贾诩就足以与二荀比肩了。 程昱,关键词:勇略过人,刚戾傲慢 我仔细研究了一下程昱的语录,发现他建议的口气都相当激烈、相当傲慢、相当自大,即便是对曹操也是这样。在此不得不佩服曹操的气度。你即便是岁数大,对于上司也多少收敛点吧?不过程昱就是这样,一片赤胆忠心,别的不管,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这种人也是艺高人胆大,没什么干不出来的。 早年在家乡城池,一次遇到县丞呼应黄巾作乱,一城百姓都向东跑到了山上。县丞领着贼人们不久出城,在城西五六里停了下来。程昱侦查到这种情况,就建议城中的大姓率领百姓杀回去,因为贼人显然没有攻城的能力,只不过是劫掠财务罢了。百姓们没见识,不想去,程昱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在东边冒充黄巾贼来了,愣是把百姓们吓回了城中。县丞发现没了退路,便领着贼兵来攻城,程昱求县令组织守城,果然贼人攻城不克,于是要走。此时程昱率领吏民开城追击,竟将贼人们打得一败涂地。其人胆勇可见一斑。 后来,袁曹对峙,袁绍带领十万人马即将南渡,而当时程昱镇守南方的城池,士兵只有700。曹操想给程昱增兵2000,程昱却说袁绍必然以自己兵少,不会来攻,如果增兵,袁绍就不得不攻城,那时我肯定受不住。因此不如不增兵。后来袁绍果然没有派兵攻打程昱。曹操对贾诩说:“这货太猛,猛于贲、育。”孟贲、夏育,貌似是战国时期两名勇士,曹仁曾被称赞“曹大司马之勇,贲育弗加。”而程昱的胆气,也足以与这两名猛士相比了。 程昱由于性子太直,虽然曹操能容忍他,但他私下的人缘很差,甚至有人曾诬告他谋反,但曹操反而待他愈厚。当初这个倔强的家伙不息背负前后矛盾的名声投奔曹操,看来也算没看错人。 郭嘉,关键词:鬼才 郭奉孝是五大谋士中人气最高的家伙。我想大概是因为《三国演义》的一个标题:“郭嘉遗计定辽东”,以及“士为知己者死”的抱负,还有英年早逝的悲凉命运。当然还有一些基佬文。很多人是因为怜爱才喜欢的郭嘉,正如喜欢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实际上郭嘉的确带兵参加了最后一次出征,但并没有遗计定辽东的桥段,而在演义中他是唯一一个跟诸葛亮一样,可以预见死后事情发展的人。 郭嘉在战略战术方面的见识,与荀攸不相上下,而最奇特的是他可以在千里之外预料孙策的命运。这一点曾招惹很多人胡思乱想。其实这个东西并没那么复杂,郭嘉的那段话相当严谨,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要达成结果必须符合之前的所有条件。而如前所说,如果能像荀彧那样对很多方面的情况都能体察到,就不难做出这样的预言。这个我跟孙策在群里讨论过,这里不想再费口舌了。实际上孙策尚未进入中原,就被刺客刺杀,郭嘉的预言还是太谨慎了呢。不过,郭嘉敢于做出如此大胆的预言,这与性格中不拘小节的艺术细胞是有关系的。 郭嘉的言论大都与荀彧相仿,论述非常完备,然而他和荀彧的区别是,荀彧说话喜用长句,往往做一大套灰常严密谨慎的分析,将局势一点一点的给曹操分析出来,最终让曹操自己决断。即便是表达自己的态度,也往往是反问句,所说能加强语气吧,但总不那么痛快。但郭嘉说话并非如此,他常用短句,说话的节奏明快,形式上多排比对仗,富有音韵美感。他的分析相比荀彧,更加清晰流畅,环环相扣,逻辑性更强,结论语气往往非常肯定,让人非常痛快。总而言之,郭嘉进谏,善于抓住主要矛盾进行论述,逻辑顺畅,结论明白,语言艺术也更为高超。他比荀彧多了一份果断,比贾诩多了一份积极,比程昱多了一份美感,而郭嘉最完美的地方,就是他不像荀攸那么完美。 我们知道,曹操是一个军事家、政治家,同时也是个诗人。这样的君主碰上锐意勃发、华实兼备的郭嘉,怎能不擦出火花?而能将理性陈述与演讲艺术相结合的郭嘉,也的确称得上鬼才。即便因为这种个性,而被陈群诟病举止行为,然而正是因为缺憾,郭嘉才更契合“鬼才”二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冬寇抄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童渊走后的第二天,连下了多日的雪停了,但天气却更加地寒冷。这一天刚好也是接连两天的休息后又一个操练的时间,因为里民们要扫除积雪,周澈决定先在院里,练习童渊教他的运劲秘诀,看情况下午要不要去督练。不过说起那秘诀虽然只是短短几句,但越练习,他越是觉得这个秘诀精深博大,不是苦练几个月,就能达到童渊那种对力道收放自如的水平,它需要时间的积累。 不过仅仅只练习了一个多时辰,周澈便有了收获,他现不仅是刀可以用,剑也同样可以用,枪戟长矛都可以使用这套聚集力量的功法。 周澈高高跃起,大喝一声,一刀劈在亭舍的一棵树的一根碗口大的树干上,只听‘喀嚓!’一声,粗壮的树干竟被他一刀劈断。尽管反震之力使他手臂麻,环首刀险些脱手,但他的心中异常兴奋,这是他从前根本办不到之事,这刀虽然锋利,但想斩断这根树干还是万万做不到。 而且,如果是一把锋利沉重的羽林军制式战刀的话,就不会有这种震臂之感,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一把好刀。 子曰:温故而知新。周澈练完刀,就回到屋子里,盘腿坐在卧榻上,闭目凝神,有意念引导内劲,使浑身力量已经蓄积在右臂上,霍地一刀挥出,随即力量迅收回,他摇了摇头,这一刀并不理想。 旋即,又回想在院子里练刀的场景,周澈已经渐渐感悟到了这个功法的精深之处,它其实有两种作用,一个是聚集力量,另一个是运用力量。 所谓聚集力量,就是会它运用丹田之力进行力,把全身的力量转移手臂上来。身体每个部分都有力量,比如手臂搬不动的物体,肩膀却能扛起来,站着力和坐着力也不一样, 童渊这个秘诀就是一种可以把全身力量集中起来的诀窍,最主要是丹田之力,把丹田之力聚集于手臂。 聚集力量并不难,甚至很简单,他一个上午就会了,可以顺利斩断大树枝干。 但难得却是运用力量,也就是能把力量运用得随心所欲,比如重于泰山劈出,却又能轻若鸿毛收回,再比如分力道劈出,在中途忽然能加重到七分,这就是控制力量的精微之处了。 战场之上,两将拼杀,外人看似打得热闹,但中间较量的玄妙之处,只有厮杀的两将心里明白。 周澈穿越到这个时代后,特别是在洛阳禁军的时候,通过一些将领知道,比武不是靠招数取胜,所以更也不相信后世武侠小说中XX神功,但他却相信,真正古武术更讲究力量和搏杀技巧,这是一种已经失传的力量运用之术。 真正两将搏杀,靠的是力量之猛,靠得是之快,靠的是对力量的运用及控制,就像童渊试验他的最后一刀,平平常常横劈而至,招式普通之,使刀的人都会,但他的一刀自己却躲无可躲,这是为什么? 此刻周澈脑海里浮现出---吕布纵横天下无敌,真的只是因为他会使一套别人不会的戟法吗? 吕布的方天画戟据说重二三十斤,长两丈,他既能舞动它威猛如锤,使普通大将无法招架他一戟之力,同时又能使它精细如绣针,一戟斩断武安国的手腕。 这种武艺他从前不能理解,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关键就在于力量的运用,吕布两膀有千斤之力,但他又可以用千斤之力来绣花,如此,怎能不纵横天下。 关羽、张飞、赵云的武艺其实也是一样,尤其是关羽官渡阵斩颜良,或许用的就是这类秘诀。 想到这里周澈心中兴奋起来,他开始意识到童渊给自己这个功法的重要,可以说它就是童渊后来传授给赵云武艺的基础,如果自己能掌握到最精深之处,不说能和赵云力敌,但也能和他较量十几个回合了。 不过他心里也明白,要想达到和名将较量的程度,至少需要几年的时间。 这一刻,周澈心中对童渊充满了感激,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秘诀教给自己,这份情意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中。 ....... 下午周澈依旧往日的普通打扮,冒着严寒,早早地来到了操练场地上。 各类技艺的训练已分别都有好几次。周澈打算在月底的时候,组织一回技艺大比武。 不过这都是过几天后的事情了,从今天起,他给里民们增加了一个训练的项目:跑步。理由有两个:首先,天寒地冻,而里民们大多衣衫单薄,长久地待在场地上怕会冻出毛病;其次,寇贼渐多,大家伙各携带兵器,成群结队地在亭部内跑上一跑,也可起到一些震慑宵小的作用,所以每次操练开始之前,由他带头,大家一起先跑上一阵。初步定下,一来一回十里地。 里民们都是乡人,不是吃不得苦的豪门公子,一次跑个十来里地,实在不算什么。且有周澈带头,众人自无意见。跑完一圈下来,每个人的头上都是热气腾腾的,的确暖和很多。因怕受风着凉,周澈又带着他们在操练场地上缓步行走,直等到汗水下去这才开始正式训练。 一日训练无话,次日下午,县里来了人。周澈认得,乃是上次随同县尉来过的。 “足下今来,可是县里有通令?” “如今渐渐冬深,前些日又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县里各乡、亭多有寇贼案发,乃至有贼相勾结、攻打亭舍的。” “攻打亭舍?” “前天晚上,一群寇贼潜入南乡滩亭,一面剽掠里落,一面围攻亭舍。” “竟有这样的事情?……,结果如何?可有伤亡?” “死了四五个人,其中一个是滩亭的求盗。县里因此派遣我等分别给你们诸亭送信。” “原来如此!不知尉君有何命令?” “县尉令:各乡、亭务必提高警惕,多加谨慎,巡查亭部不得怠慢,若有寇贼不可退让。若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周澈凛然应诺。 将来人送走之后,他立即把亭部诸人召来,把县尉的命令给诸人转达,严肃地说道:“寇贼接连而起,竟至攻打亭舍,可谓穷凶极恶,实为亡命之徒,不可轻忽!……,裴君,从明天起,操练的事情你就不必参与了,与严伟、邢刚两人专意巡查亭部。” “是。” “元福、阿强,你两人立刻去各里中,通知诸里的里长,交代他们多加谨慎,若是见到什么陌生的面孔,立即来亭舍汇报。” “是。” “枫之,你等会儿回家一趟,把阿翁和俊杰都接来舍中。寇贼凶残,不可不防。” 交代完毕,周澈跪坐榻上,展目望向室外,早已雪过天晴,冬季的天空如冰蓝透澈,一望无云,但是,他却分明感到了一种比下雪时更压抑的气氛。 ............. 便在周澈接到县尉命令,吩咐亭中诸人提高警惕后的第三天夜晚,横路亭境内的一座土山上,有十七八人埋伏其间。他们埋伏的地段,正处文家庄园对面。 风雪飘摇,寒风刺骨。官道上用来防尘的树木早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颤动。远处麦田上的积雪融化了不少,远远望去,很多地方重新露出了青色。积雪化后,泥土潮湿,芬芳随风而来,展望远近,夜色下,大片、大片的麦田中都悄寂无人。官道上亦是空空落落,没有一个行人。 埋伏在山上的这伙人儿年纪有长有少,最大的看着得有四五十岁,最小的只有十七八,大多短衣束袖,也有两三个衣衫褴褛,或执环刀铁剑,或持棍棒竹枪,有几个还拿有弓矢。这会儿都小心翼翼地在左顾右盼,时而看看周边的动静,时而望望远处的庄园。 一人探头瞧了半晌,缩回身子,对最中间的那人说道:“头儿,人都聚齐了,天也已经黑了,这路上刚好也没人,要不要现在动手?” 他们的首领望了望远处的庄园,庄中灯火闪亮,又再望了望更远处的里落和亭舍,大部分也都灯火明灭。他说道:“等这些灯火全都灭了,咱们再动手。” “等灯火全都灭了?只怕等到那时,庄子的门也早就关了。” “就算关了门又如何?咱们这么些人,还怕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庄园?不是早就探查清楚了么?那庄子里根本就没有多少守卫!……,你且放宽了心,耐心等待。别再胡思乱想。” 弯月渐上中天,夜色越来越深。 夜一深,风也更冷,趴在山丘后半晌不动,不少人都被冻得鼻涕横流,手脚麻木,但是在首领的压制下,却是谁也没有乱动。直等到二更前后,眼见着远处的庄子中灭了灯火,而视线所及的亭舍和几个里落也大多渐次熄灯之后,首领才说道:“动手。” 众人顿时精神振作,鸦雀无声地纷纷起身,各自抽出兵器,略微活动了下手脚,便下了山丘,斜剌剌穿过田野,投奔几里外的庄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庄园告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时夜色深深,四野寂静。也许是受了众人的惊吓,一只宿鸟从田间低飞掠出,叫唤两声,振翅远去。众人都是精神紧张,有被吓了一跳的,小声咒骂几句。 贼寇首领转脸瞪了咒骂这人一眼,低声令道:“蒙面。” 诸人纷纷从怀中取出黑色面巾,迎风展开,蒙在脸上,只露出双眼在外。 “引弓插箭。” 后排担任弓兵的几个人取出箭矢,拿在手指间,引开弓弦,试了几试。一时间,尽是低沉的“嗡嗡”之声。 “今番要取的这庄子,老王前天曾混进去过,查看得清楚,庄中有住户三十余,一半是徒附,一半是主家的宗亲,人虽不少,但是却没甚么壮丁护卫,实在是老天赐给咱们的!做完了这一单,加上前些日子滩亭的收成,大家分一分,至少这个冬天能熬过去了。都给我打起精神!” 原来这帮人正是早几天打劫南乡滩亭的那伙贼人。领头之人姓许名引,不是本地人,乃是颍川舞阳人。此人本是小土豪,家有良田百亩,但是两年前遭了旱灾,去年又逢上疫病,父母妻儿相继病亡,为办丧事把家资耗了干干净净,没办法,只好铤而走险,落草为寇。 因为他的家境本来不错,人也豪爽,乡人多有受其恩惠的,平时也结交了不少轻侠恶少年,这一扯起旗号为寇后,倒是有不少人跟了他,便如围在他身边的这十几人。 “诺。” “等到庄门外,阿三、王伍、陈柒,你们三个人腿脚迅捷,先翻过墙去,打开庄门。剩下的人等门开后,便鼓噪着冲进去。刀剑棍棒在前,弓矢在后。若遇到有人反抗,格杀勿论!” “诺。” “……,许九、小成,你们各带两人,不必进去,守在庄子前后,一则防止有人逃出,二来提防亭舍、周边里落闻讯前来救援,三则,万一庄子里扎手,一时失利,也好做我们的后援接应。” 被点名的两人答应说道:“诺。” 许引吩咐已毕,环顾诸人,加重语气,说道:“横路亭隔三差五地就领着百十号人拿刀持枪地操练,还在亭部里到处乱跑,声势太大。呵呵,所谓‘最危险之地,就是最为安全也。’来之前,我已经提醒过你们。胡乡亭不足虑,文家庄园也不足虑,待会儿行事,务必速战速决,不要拖延。本次是奇袭,切记。” 诸人皆轻声应诺。 “走动时都轻点动作,别露了痕迹。” 风盘田间,低声呼啸。 众人穿行在田野间,一脚高、一脚低,离庄子越来越近,已经可以看到外边的围墙。但见桑榆环绕之中,围墙不算高大。庄中熄了灯火,黑沉沉的。四周围都是寂静无声。 许引眯眼观瞧,看了片刻,忽然发现个问题,心中犯疑,面上神色一变。 旁边也有人注意到了异处,道声“怪哉”,说道:“老王,你不是说这庄子里没什么守卫么?但墙角的望楼上怎么有人?” 众人仔细观瞧,可不是么? 又一人说道:“不止一个人。” 诸人面面相觑,暂停下脚步。有人说道:“这,这,……。”问许引,“怎么办?” 自为寇贼以来,许引一路行来,这一年多做下了许多案子,有劫道的、有劫人质的,也有劫庄子的,手下不知杀了多少人,早成悍匪,胆子极大,他哼了声,瞪了跟在身边的那个“老王”一眼,心道:“回来再找你算账!”握紧了刀柄,恶狠狠说道,“财货就在眼前,便算多了几个护卫,又怎能过门不入?就连那滩亭的求盗都被咱们杀了,何况眼前这只是个庄子?” 利欲熏人眼。一人压低了嗓子,说道:“对,不就多了几个护卫么?有什么好怕的!砍他娘的就是!滩亭的亭舍咱们都敢围攻,何况这个破烂庄子?……,大老远地跑过来,天寒地冻地等了两天一夜,总不能空手而归!” “不错,富贵险中求!多了几个护卫是不假,但此地远近诸亭,除了乡亭、胡屯亭,就数这个文家既富又好打,老王的探察错就错了,又能怎么样?不能轻松放过!就像头儿说的,这笔买卖若能做成,明年开春以前咱们都不必再开张了。” 有人拉了拉许引的袖子,问道:“头,那这就开打么?”众人都停下话头,将视线悉数投注到他的身上。许引咬着牙缝一笑。 “笑什么?” “你们看,他们尽管在望楼上放了几个人,但是却并不警惕,连灯火都没有点,瞧这几个人的身影,都是伏在台上,应该是在睡觉。……,咱们以逸待劳,击不备,这庄子必破无疑。” 众人听了他的分析,皆以为然,即便心存顾虑的,也都复又斗志昂扬。有人问道:“这么说?” “打!” 首领带头,领着众人匍匐到庄外,举手挥下,令道:“上墙!” .................... 沉沉的夜色下,官道在大片、大片的麦田之间,如一条黝黑的带子,从远处延伸近前,又蜿蜒而过。 矗立在官道旁边的横路亭舍里半点灯火也无,耸立在夜半的风中,北风低旋,不知是因为受冻,还是因为被风惊吓,前院鸡埘里传出几声“咕咕咕”的闷叫。在这悄寂的夜里,叫声虽微,却十分清晰。 为了防备寇贼,周澈这几天或带队操练,或不停歇地巡查亭部,很累,早早地就睡下了。借助从窗缝中透进来的稀微月光,可以隐约看到他此时酣然梦中。 “主公?” “……。” “主公?” 睡梦中的周澈似乎听到了有谁在叫自己,他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正要继续睡去,突然清醒过来,猛地睁开了眼,一个黑影立在床边。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摸放在枕下的匕首,又停下了动作:“姜枫?” 姜枫与他同室而眠,就睡在另一张床上。 “你怎么起来了?”周澈扭脸看了看窗外,夜色深沉,“什么时辰了?” 姜枫不但起来了,而且穿戴整齐,他侧着脸倾耳向窗外,轻声地对周澈说道:“主公,你听。” 风从窗外过,带来前院的细微鸡叫。周澈打了个哈欠,问道:“怎么了?”细细听了片刻,慵懒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迎上了姜枫的目光,“……,有鼓声?” “像是从文家庄园传来的。” 周澈翻身而起,顾不上披衣,更顾不上穿鞋,从床上下来,三两步奔到窗边,推开窗户,湿寒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吹走了他仅剩下来的一点点困倦。他仔细听了两三息的时间:“果然是文家庄园传来的。”这大半夜的击鼓传警,只有一种可能,他与姜枫四目相对,“……,有寇贼来犯!” “拿我的衣服来!”周澈飞快地穿上鞋,披上衣袍,发髻都来不及扎,更没时间去戴帻巾,便就这么披散着发,又接过递来的环首刀,“没想到今夜竟有盗贼来犯!……,快走,去把他们都喊起来!”出了内室,到的外间,推门而出,一边走,一边说。 悄静的舍院很快就热闹起来,马嘶、鸡鸣,风声,烛火。亭舍诸人纷纷起床,一多半都是和周澈一样披头散发,一面系着衣袍,一面胳膊肘夹着环刀,聚集在前院的院中。 周澈已穿好了衣服,扎起了发髻,并打开了舍院的门,站在门口向外远望。 裴元绍、庆锋都是睡眼朦胧的,凑到他的近前,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黑沉沉的麦田和暗淡无光的远处里落。此时周仓开口问道:“怎么了?三叔?大半夜地把俺们都叫起来,有什么事儿么?” “刚才听到了警鼓之声。” 裴元绍、庆锋被唬了一跳,这大半夜的突有警鼓之声,绝非好事,忙屏息细听,却什么都没听到:“没有啊。” “叫院子里的人都静一静。” 院中安静下来,再听时,果然有隐约的鼓声传来。诸人无不面面相觑:“哪里来的鼓声?” “鼓声是从文家庄园方向。”周澈指了指西面远处。 周仓这时爬上哨塔,观望:“太远,看不清楚。只瞧见似有火光。……,没错,的确是有火光,像是什么东西被烧着了。” 周澈心中想道:“先闻警鼓,继见火光。必是遭贼无疑了。”目光从院中众人的面上一掠而过,环顾院中众人,说道,“尔等平日皆自诩雄武,以壮士自居,今文家庄园有急,谁敢随我驰援?” 姜枫不声不响的头一个迈步出来,周仓、韦强、邢刚紧随其后。他们四人,或受周澈恩惠,或为是其心腹,在这个需要他们出力的关头,当然不会退缩。 随之,庆锋、南凌等几个人也跟着出来。他们常在舍中吃住,这几人本就是轻侠,尚气轻生之徒,自也不会害怕寇贼。 裴元绍犹豫了下,也跟着站了出来。至此,原地没动的就只有严伟了。 看见严伟不动,周澈知其贪财怕死,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对严伟说道:“阿伟,你且先留在舍中,也击响警鼓,召集本部里民,随后来支援我等。” “从闻鼓声到现在,已过去了一刻钟。贼情如火,不可久拖。诸君,这便随我驰援!” 韦强从马厩中牵出马来,周澈上马,不再多说,轻轻地马鞭一打,那坐下骑仰头长嘶,迈开四条长腿,穿过院门,下了台阶,驰向文家庄园。姜枫、韦强、邢刚、庆锋、周仓等共八人紧随其后,挟刀飞奔。马蹄声、脚步声,碾碎了夜的悄然。 奔行未久,众人听到一阵急促的警鼓声从身后传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丁壮皆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从横路亭去文家庄园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官道,一条是小路。走官道太远,而抄小路需先经过泰坪里。 庄园烽火滚滚,说明情况危急。周澈率领众人自然选择了走小路,当他们路过泰坪里时,亭舍里的鼓声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 文家庄园远而横路亭舍近,泰坪里的里民们或许之前没有听到庄园的警鼓,但是却都听到了亭舍的传警。里落中烛火渐次亮起,一些人家养的有狗,受到惊动,鸡鸣犬吠。 在里门口,周澈碰见了两个人,一个身高体壮,略带威仪烦人乃是本里的里长何举,一个面相温和、身材削瘦,乃是本亭太平道信众的精神领袖陈盼。两人快步迎上,陈盼问道:“亭部诸位,你们这是往哪里去?怎么突然擂响了警鼓?……” 周澈也不下马,言简意赅地说道:“文家遭了盗贼,我带人前去救援。” “文家庄园?……。”陈盼恍然大悟似地抚了抚头,“君只带这几个人去?少不少?” “裴君在亭舍擂鼓,召集乡民。我已吩咐他了,叫他等会儿带人去支援我等。” 这时何举迈步上前,大声说道:“我适才听闻警鼓,不知是为何事,正准备带人去看看,原来是文家遭了盗贼!既然如此,请君稍等,待我唤了里民从君同去!” “此去庄园夜路不好走,再快,过去也得两个刻钟。我是等不及你们了!” “那请君先行,俺召齐了人手,随后就来!” 周澈略点了点头,在马上微一拱手,说道:“行,我们就先去了!”招呼亭部诸人,沿着泰坪里外边的小路,穿田过林,急如星火也似,往文家庄园赶去。 “你别站着了,快去召集里民。也不知来了多少盗贼,澈君只带了七八个人赶去救援,可千万别叫出什么事儿!” 何举名为里长,实际上泰坪里的头领是太平道陈盼。听了陈盼的吩咐,他当即应诺,大步流星奔回里中,穿行巷子里,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文家庄园遇贼,亭部澈君已带人先去驰援,令我等随后赶去。凡是这几个月参加亭中操练的人都带上兵器,快点出来!没参加操练但是愿意去的,也带上兵器,都速到里门处集合!” 整个的里坊都骚动起来了,也不知有多少人同时在问:“俺们亭遇了贼?……,澈君已经先去了?”一扇又一扇的院门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男儿从院中出来。 最先出来的多是参加操练的人,他们毕竟经常操练,在体能上、反应上都比平常人快一点。有做妻子不放心的,也匆匆裹上衣服,追赶着出了院门,叮嘱丈夫:“这几个月操练,先是米粮,接着是赏钱,澈君待咱们不薄!今咱亭辖地遭贼,你可快去,万不能使澈君遇险!”——却不是叮嘱丈夫小心,而是说不可使周澈遇险。 聚集在里门处的人越来越多,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夜晚。 聚集的人群中不但有参加过操练的,且有很多没去操练过的。前者问后者:“你们又没操练过,去什么?”后者众口一词:“澈君慷慨解囊,送我等桑苗,实如父母养我。这样的官长,从没见过!今澈君赴险,正是用到我等之时,怎么能因为没有参加过操练就不去呢?” 何举喊完了,从巷子里回来,见里门口聚集了这么多人,吓了一跳。陈盼笑道:“澈君虽施恩不望报,但良善自在人心!”他很欣慰,心道,“也不枉了我****给里中讲解太平道义,传授大贤良师之道。” 何举定下心神,自人群中挤出,点算人头,足足有四十多人,里坊的丁壮差不多尽数在此了。但是这个里穷,不是每个人都有刀剑兵器,不少人都是随手拿了锄头棍棒之类。何举也不会鼓舞士气,点完人头,问了一句:“参加操练的都来了么?” “都来了!” “你们这些没参加操练的也要去?” “也要去!” 何举大手一挥:“走!”带头就走,走了两步,发现陈盼也跟上来了,“……,盼师?” “你们都去,我岂可不去?” 何举、陈盼带着三十多壮丁顺着小路,发足急追。他们人多,打的火把也多,从远处看去,就像一条火蛇,疾行在深冬的田野之间。走了大约四五里地,听见后头有马蹄声响。何举、陈盼回头去望,夜色下看不清楚,只见似有两三个骑士皆高举着火把从后驰来。 小路窄,只能容一马同行。陈盼吩咐下去,叫里民们暂且先下到路边的田间,给来人让开道路。何举猜测地说道:“深更半夜的,这突然出现几个骑马的人,与咱们走同一条道。……,是其它几个里的人么?也是应亭部警钟去驰援的么?” 小路虽窄,又是夜间,但是那几个骑士却一再催提马速,随着距离的拉近,驭马呼喝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多时,奔到近前。何举、陈盼拿眼观瞧,刚上来小路的里民又纷纷下到田间,亦是齐齐举目观望,见后队又有四五个骑士疾驰奔来。里民中有眼见的,叫道:“是坪北里的大小铁兄弟!”接着又有人补充:“还有安文里的郑城、郑虢、郑季宪!” 转眼间,这数骑来到眼前。郑季宪冲在最前边,一手控缰,一手横矛马上,高声问道:“亭部诸君去了多久了?” 何举答道:“小半个时辰了。” 郑季宪回道:“俺等从亭舍来!骑马先行。裴君带着剩下的人……。”话没说完,人已远去,尾随的郑虢,他补足道:“裴君带着剩下的人随后就来!” 铁家兄弟,旋即驰骋而过,没有多话,只对陈盼点了点头,说道:“你们快点!” 何举问:“裴君带了多少人追来?” 铁哲答道:“闻是亭部警钟,各里皆倾尽全力,丁壮皆出,怕不三四百人!” 整个横路亭有住民一千多口,亭部一声召令,三四百人夤夜而出!差不多快有一半了。“丁壮皆出”四个字一点儿没错。 何举嘿然,说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蟊贼,真是不走运!哪里不好去?偏来咱这边儿上犯事!这不是自寻死路么?”刚开始追赶周澈时,他还有点担忧,怕盗贼太多,但现在却是完全把担忧放下了。不管来的贼人有多少,能是三四百人的对手么? 他想的是寇贼,陈盼却是想到了周澈:“《道德经》有言:‘********,大象无形’。德政当是如此。澈君自来亭中,从不扰民,似无为之治,但不知觉间,恩德威信已立,被乡民视为‘父母’,闻其有召,无不舍命相从。有如此的才干,居一亭中,真是潜龙在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挟持人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何举、陈盼带着众里民飞足疾奔,田间的小路崎岖不平,有的里民眼不好使,前头虽有火把引路,但毕竟照亮的范围不广,人又多,拥拥挤挤的,一不留神就会被挤到路下田间,不免“唉哟”、“唉哟”地低呼两声。 小路曲折蜿蜒,穿过一片稀疏的林木,又经过一片坟地,过了一条小河,便进入了文家庄园的地界。刚入境内,就觉得与他们那里不同。 他们望着火光,迎面的文家庄园附近里坊中---人声、犬吠,从四面八方传来,不绝于耳,几乎所有的里落都点亮了灯火,把一个沉静的夜晚搅乱得如昼日闹集。 陈盼顾望四周远近,发现这附近里坊虽然乱糟糟的,但都是在诸里中乱,外边的路上、田野间并没有几个人。他心中了然,想道:“此必是百姓惧怕盗贼,所以不敢妄出。” 何举也感觉到了状况,说道:“庄园周边,共有三个亭部与它接壤,现在看来,只有咱们来驰援了啊!” “周边的这些亭部,自入冬以来,虽然也有种种备寇的举动,但是与咱们亭部比起来,远远不如,大多只是蜻蜓沾水,敷衍了事。今逢群盗,他们一则限于律令,若按律法,亭长没有县乡符令是不能出本部的;二则也是没有胆子,不敢前来驰援并不奇怪。” 陈盼观望片刻,指了指左手边两三里外,说道:“……,那里的火光最大,好像什么东西被烧着了!人声也最吵嚷,如我所料不差,应便是盗贼所在之处。”他从旁边一个里民的手上拿过火把,弯下腰,借助火光细细察看地面,做出了结论,“……,不错,那里肯定是盗贼所在之处了!你们看,这地上的马蹄印都是往那边去的。” 郑季宪、铁家兄弟诸人才过去不久,地上的马蹄印都很清晰。 “那咱们快去吧!” 四十多人在陈盼、何举的带领下,提刀握棒,上了官道,向火起处跑去。官道很宽,与小路的狭窄不同,这一跑起来,四十多人很快就分成了明显的两拨。一拨散乱无章,空散处,稀稀拉拉;拥挤处,你推我攘。一拨则保持了一定的队形,虽还不算整齐,但至少较有规矩。 前一拨是寻常的里民,后一拨则是接受过操练的那些人。 从开始操练,至今快有三个月了,三天一次,已差不多操练了有二三十次,尽管为了不打击里民的积极性,周澈没有单独、正式地操练过队列,但在每次的操练之前都有一个列队点名的环节,前些时又增加了跑步这个项目,按什、伍列队,每一次跑十里地。潜移默化之下,那些参加过操练的里民也就有了一点纪律、队列的意识。 陈盼读过不少书,在兵法上也有涉猎,但知易行难,有涉猎不代表就会练兵,此时他注意到了这两拨队伍的不同,不觉频频目注,惊诧地想道:“操练至今不足三月,我也曾去操练的场地边旁观过,当时虽然觉得澈君的操练方式与众不同,但也似非十分出奇,不外乎先投其所好,再以重赏甘饵聚集人心而已,却没料到成效居然来得这么快?效果居然这么好?” 何举是个粗心人,没注意到里民们的区别,他的心神全都投在了前头起火的地方,挠了挠耳朵,嘿然笑道:“这贼人选得好地方!好人家!文家之富,只次乡亭许氏,是本乡中有名的富户。”说话间,奔到了庄外,“劈劈啪啪”的火声入耳,看得清楚,是文家的门楼被烧着了,火势延伸到前院的茅屋土房。火光冲天,烟气弥漫。 有两个人骑着马守在门外的路上,一个拿着弓矢,一个拿着短弩,却是郑季宪与高凯平。 连着奔跑了十几里地,里民们都汗气腾腾,何举也不例外,这大冷的冬夜,他头上都冒汗了。在郑季宪两人马前有三四步外的地方停下,他瞧着高凯平,心中纳闷,想道:“他怎么也来了?……,南凌,高佳波也来了么?” 南凌等人虽也跟着操练,但并没有在亭舍居住,适才也没听人说他们会来,突然冒出来是有点奇怪。不过,何举随即就猜出了原因:“料来是因他们也听到了警鼓之声,故此前来救援。”他性子直,藏不住话,想起什么说什么,当下问道,“高君,你也是来援助文家的么?南君和你大兄他们也来了么?” 高凯平答道:“亭部警鼓大作,邻近皆闻,我等本在南家赌钱,南君说,‘闻亭部鼓声,必是出了贼寇来犯,我辈受澈君恩德,此正回报之时’,便驱马赶来了。” 何举说道:“原来如此!……,那南君、你大兄和澈君、仓君现在哪里?” 高凯平答道:“俺们来时,群贼才攻入庄中,正赶上澈君率亭部诸人从后掩杀,遂策马驰骋,合力并击,射杀了贼首,将余众逼入庄中角落。本待追剿之,却不意贼人劫持了老文的孙子,如今正僵持对峙。……,南君诸人皆随在澈君左右,现在庄中。” “贼子劫持了老文的孙子?”这个变故出乎了陈盼、何举的意料。在一旁的郑季宪不给他们吃惊的时间,接口说道:“澈君有令,说等你们来了,不必入内帮手,且先将火灭了。” 这会儿站在路上,都能感觉到火苗的撩人炙热,这火真是不小。陈盼说道:“既然如此,便按澈君的吩咐,咱们先将火扑灭了罢!”自有何举指挥安排,四十多里民收起刀棒,先避开火起处,从院墙塌陷处进入庄内,寻些盆盆罐罐,再往近处的河、井中取水灭火。 陈盼没有和他们一起,而是对郑季宪二人说道:“我去庄中看看。” 他是横路亭太平道信众的头目,平时为人和善,治病传经都不要钱,在亭中的名声不错,郑季宪怕他有闪失,说道:“这帮贼子凶悍非常。澈君已经问出来,便是前阵子杀了滩亭求盗的那伙人。适才交战时,阿强、阿庆、仓君都负了伤,若非阿刚舍身相救,便连澈君也险些中上一箭。盼师,你不比俺们,何必进去犯险?不如等在外边。” “我虽无杀贼之力,却有三寸之舌,说不定能帮上澈君。……,我还是进去看看吧。” 郑季宪听他这么说了,也不再多劝,说道:“进了庄子直走,去到后院,再往右拐,就能见到澈君他们了。” …… 陈盼进入庄中,依照郑季宪的指点,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路上,不时见有尸体、血迹并及断刀、箭矢。从这些留下的痕迹,可以想象当时交战的激烈。 来到后院,往右边走了不远,有一栋三层画楼,绕过去,果然见在院墙的角落处有一个小屋,屋前围聚了许多人,嘈嘈杂杂的,都点着火把,拿刀执矛。不远处一棵大桑树,早落光了叶子,枝杈光秃秃的。树下站了两三个人,两个年轻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 那老者,乃是文博之父-文倓。 那两个年轻人,一个身长俊武,拄刀而立,正与文倓说些什么,不是周澈又是谁?另一个个头不高,衣上尽是血渍,腰间插了一柄刀,默不作声地随侍立在周澈身侧,却是戴着面具遮盖毁容的“阿虎”--姜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火计救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盼来到树下,向周澈、文倓分别长长一揖,说道:“澈君,文公,里面情况如何了?” “盼道师?你怎么进来了!……,贼寇甚是凶悍,流矢无眼,我不是交代郑季宪,叫将你们留在庄外么?” “是我执意要进来的。在下虽无扛鼎之力,不能上阵杀贼,但自认有三分口才,也许能帮得上忙。……,那贼寇现便在墙角的屋中么?” 陈盼说着话,朝墙角的小屋看去。周仓、韦强、邢刚、南凌、高佳波、铁家兄弟等都围聚在屋外,没骑马的站在前头,骑马的站离稍远,还有两人爬到了墙上,居高临下地监视,把这小屋围得水泄不通。 周澈点了点头,说道:“不错。” 陈盼回过视线,又问道:“我适才进庄,见庄里庄外有不少贼人的尸体。这屋里还有几人?” “三个人。” “听说劫持了孩童?” 这文倓愁眉不展,说道:“贼寇来时,吾与犬子亲带宾客抵挡,奈何敌不过。幸亏澈君及时来到,才算保住了俺的性命,但次子博却吃了不少伤。……,贼子逃入后院时,又正好撞见了俺家家眷,再又劫持了俺的孙辈。”他长吁短叹,“这庄子破了也就破了,烧了也就烧了,但这一双孙儿?……。”哀求周澈,“千万请澈君救助!” 周澈温声抚慰,说道:“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用。公且请宽心,我必尽力而为……” 陈盼想道:“人在贼寇手中,贼寇又在屋中。俗话说:‘欲投鼠而忌器’,越是等待,歹徒心里就是越急躁,万一冲动.........”他思忖片刻,开口说道,“只在这里等待也不是办法。澈君,要不让我过去与那贼寇对话?晓之以情,喻之以理,说不定会有些用处。” 周澈摇了摇头,说道:“道师有所不知。我已令人朝屋里喊了好几回话了,那几个贼寇只闷声不吭。”顿了顿,又说道,“也罢,便劳烦道师再去喊上一回,看他们有无反应。” 陈盼走到屋前两三丈外,请周仓、邢刚、南凌诸人安静下来,高声说道:“屋中君子听了,在下横路陈盼,请你们出来说话。”——奉周澈之令,姜枫、周仓紧紧护在他的身侧,全神贯注地盯着屋门,以防贼人再放冷箭,射到了他。 屋中悄然无声。 他又道:“诸位皆为壮士,奈何从贼?既已从贼,也就罢了,怎可又一错再错?反更又劫持人质,玷污家声?辱及妻、子?” 屋内依旧沉默无声。 “按照律令,‘群盗’杀伤人者,皆弃市,——这只是死你们一人而已。‘劫质’就不同了,罪及妻、子,以为城旦、舂。大丈夫行事,一人做事一人当!怎能连累妻、子呢?” 屋内无人应答。 “……,律法又有规定:故意首恶从重,先自告者除其罪。你们的头领已被杀了,尔等皆是从犯,罪责不重。如果现在肯放下兵器,释放人质,出来投降,亭部必会替你等向县君美言,当你们是‘自告’。虽然不能免除刑罚,但至多受个笞打,或为城旦几年,不致受死弃市!” 汉家律法中的确有“首恶从重”、“自首减刑”的规定,但是这帮盗贼乃积年悍匪,犯下的命案甚多,被他们杀的不但有寻常百姓,还有求盗、亭长,可谓穷凶恶极,实际罪不可赦。陈盼也是狡猾---这番话说白了,只是在蒙骗他们。 周澈心道:“都说太平道师盼仁厚,如今看来,他却并非单纯仁厚,还有机智。” 屋内仍是默然无声。 陈盼叹了口气,说道:“你们默不作声,是不怕死、还是因为觉得有恃无恐?自觉有人质在手,所以亭部不敢动你们么?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们又知不知道,去年,洛阳一大官因幼子被劫质而死,请求天子下了一道诏书:‘凡有劫质,不许用财宝赎回,皆并杀之’!……,你们知道‘并杀之’的意思么?就是连你们带人质一起杀死!” 陈盼说完,听那屋中,却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本县前些天发生了一桩案子,不知尔等知也不知?那案子也是劫质,发生在北乡,与今夜相似,也是一个富户的幼子被劫,惊动了乡游徼。结果便因天子去年下的这道诏书,游徼不敢宽纵,挥卒强攻,很快便将那两个贼人抓获。如今被押在县廷狱中,只等郡中批复下来,便要弃市街头!” 周澈心道:“这陈盼的消息倒是挺灵通。那个劫质案,我也是前些天才听黄忠说过。”又想道,“不但消息灵通,他对律法也很熟悉,口才也的确不错,先使激将法,再用律法威吓,软硬兼施,这要换个寻常蟊贼怕早就缴械投降了。……,只是这帮贼人果然凶悍,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屋中却依旧无声,看来是铁了心要负隅顽抗。 “三叔还是强攻吧?在这里等什么?”周仓开口道。 周澈此时想道:“这被劫的文家孩童......这文家乃本乡有数的富家之一。若催促急攻,贼寇走投无路,说不得会先将人质杀了,不免得罪文倓;而若不催促急攻,则又是不遵天子诏书,不免获罪于县里。……,这实在是个两面不讨好的差事。” 文倓一听“强攻”,他的脸顿时变了色,绝望地扑到周澈脚下,抓住他的腿,哀求地叫道:“澈君万万不可强攻啊!这孙子孙女还没开口说话啊就这样没了.....啊呀....如果强攻,他们必性命不保!澈君,澈君!” “俺们也不愿强攻,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入冬以来,本县接连发生贼案,带上这一起,光劫质案就有两桩了!更别说这伙盗贼杀亭长、杀求盗、攻打庄子,罪大恶极。……,不强攻,难道还能放他们走么?县君之怒,俺们承受不起。”周仓解释道。 周澈吩咐姜枫与韦强将文倓搀起,沉吟了一下,从容地说道:“屋中的贼子虽不多,但困兽犹斗,强攻之下,怕会有伤亡。吾有一计,不知当用否?” “澈君快快讲来。” “贼人之所以能攻进庄中,是因为放火烧了庄门。咱们何不也学他们一学,放火烧之?” “放火烧之?” “此为火攻之计。有两个好处,一则可避免伤亡,……。”他瞧了一眼文倓,接着说道,“二来,那贼人受火不住,仓促之下,必只会想着夺门冲出,也许还能救下你家娃孙的性命?” 文倓现在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闻言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周澈环顾众人迟疑了一下,问:“诸君以为如何?” “妙哉!妙哉。” “那便按此施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上报县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所谓人多好办事,在场十几人,烧一间小屋太容易了。屋子被点燃后,火光熊熊,众人退到远处,将小屋围在中间,皆挺刀、张弓,全神戒备。 文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被火烧着的屋门,嘟哝着,嘴里念念有词。他声音太小,周澈听不清楚,不过也能猜出必是在祈求上天开眼,保佑他孙辈无恙。 一时间,只闻火声,诸人鸦雀无声。 突然间,屋门被撞开,三个人用袖子捂着嘴从火中冲了出来。周仓、韦强、邢刚、南凌等人一拥而上,将他们踢翻在地。这几个人却完全顾不上这些,在地上翻滚着,先将身上的火苗压灭,接着不停地咳嗽。一人叫道:“咳,……,咳,别打了!别打了!俺们缴械投降。” 文倓大叫一声:“俺孙、俺孙!” 周澈令道:“快去屋中,把孩童救出。” 姜枫、高佳波两人不避火势,抢入屋中,很快就各抱着一个人退了出来。周澈问道:“人怎么样?还活着么?”他两人各将怀中之人放下,姜枫说道:“一个活着,另一个快送去救治。怕是不行了....医匠......” 姜枫退回周澈的身侧,说道:“看样子,伤口血迹凝结,像是失血多时了。” “多时了?” 周澈想到了一种可能,即命韦强、邢钢询问贼寇。贼寇既已缴械,已经认命,自知没有活路,也不再硬顶,问什么答什么。原来果如姜枫的猜测,那一双孩童刚被劫持进小屋后不久因为贼寇被围困的紧张感,拔刀误伤了一个,失血过多。也正是因此,这几个贼寇才不得不对适才的劝降充耳不闻。 文倓踉跄冲上,抱过其中一个,老泪纵横,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从正在劝慰他的南凌腰上抢过长剑,便要去刺杀贼人。 周澈、周仓都被吓了一跳,急忙叫道:“快拦住他!快拦住他!”直等眼看见南凌、韦强两人把文倓环腰抱住,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按照汉代律法,在追捕盗贼、犯罪嫌疑人的时候,如果在追捕的过程中,被捕者被杀伤,则给予追捕者的奖励将会减少一半,即使是在被捕者拒捕的情况下也是这样。也就是说,主张生擒,不鼓励杀伤。今次来犯的盗贼的总共近二十人,之前被杀的那些是因为不杀他们,自己就会死,所以不得不杀;而眼前这三人明明已经缴械投降,若是再杀,那就说不过去了。 周仓过去好言劝说,抚慰了好一会儿,文倓的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他老泪横流,抓住周仓的袖子,说道:“贼人残忍,烧我庄园,杀我嫡孙。仓君,求你为我报此深仇!” 周澈接口答道:“文公放心,我会与元福亲自将这几个贼寇押去县中。县君定不会轻饶此辈!” 文倓哽咽说道:“今夜若无澈君,后果不堪设想!澈君的大恩大德,我无以为报,唯有给县君上书,伏求能酬君之功!” 他是真的感激周澈。他和周澈之前还闹过矛盾,还把周澈当来讨粮的“乞食者”,而当贼寇来袭、命悬一线之时,却是周澈驰援赶到,将他救下。怎能不感激? 众人劝慰了会儿后,看了看受伤的文博。周仓说不能久留,要连夜赶去县中。韦强、邢刚、南凌、高佳波、郭强、孙信等人把那三个贼寇捆上,一行人出了后院,见前院的火势已经渐灭。 郭强、孙信是姜枫友人,因其家贫,早年受过其恩惠,如今姜枫落难,不离不弃追随其左右,已经拜周澈为“主公”。今晚是半路加入救援队伍。 就在这时,乡蔷夫秦波和游缴赵迪率乡里的部曲赶到,秦波说道:“横路诸君,你们完事了??真是羞煞吾也,来驰援晚了。诸君真是令人敬佩,而且不但来援,还带来了里民帮忙扑救大火。”说话间,抬眼一看,不觉停下话头,窒了一窒,面现惊讶之色,随在他身边的赵迪也是目瞪口呆。 只见庄门外,已是不止只有刚才他们来时见到的那四五十人,密密麻麻的,足有几百号人散在门前的路上、田间。秦波愕然半晌,才想起来问:“这是本亭的里民来了么?” 周澈谦恭地说道:“都是我亭部中的人。我来前,因不知侵犯文庄的贼寇有多少,故令我亭中的求盗裴元绍亦击鼓传讯,召民相助。因他们都是徒步,所以来得晚了些。” 裴元绍从人群中走出,小跑来到周澈的面前,先给秦波、赵迪行礼,完了之后,问周澈:“澈君,贼寇都抓住了么?”上下打量被捆成粽子的那三个贼寇。 那三人顽抗之后、又被火烧,一个个狼狈不堪。 他们也看到了聚在庄外的这几百号人,尽皆面无土色。 周澈看着当下情景,心里感慨:当日一骑独身前来任职,人生地疏,经过三个月的苦心经营,关键时刻勇于担当,最终不但得到了黔百姓、轻侠恶少的拥护,也得到了乡中富户地主的认可。今夜他驰援击贼,功劳巨大,待秦波、赵迪、文家分别给他请功后,升迁必是铁板钉钉,指日可待了。 但是,周澈并无欢喜之色,要知,他的这一切作为可不是为了升官财,升迁当然很好,可问题的关键是:县君会给他一个什么职位? 上次县君召他相见时,说为了奖赏他“导人向善,折服豪强”的治亭之功,想要将他擢为县吏,给他一个埋文牍的差事。如果这次还一样,那他还不如接着任职亭部,而以常理推测,县君不赏倒也罢了,如果要赏,还真是极有可能与上次一样。 那么,该如何改变呢? 他面色平静地把视线转向秦波,说道:“秦君,请借一步说话。” 秦波跟着周澈往边儿上走了几步,问道:“何事?”挤了挤眼,自以为猜中了周澈的心事,促狭地笑道,“可是想问问我,今夜的功劳能换来何等的赏赐么?” 周澈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他既开了话头,也就顺着说道:“正要请教秦君。” 有汉一代,仕进的途径很多,就如之前讨论朱隽的时候所说的一样---最常见的有三种,一是选举,诸如举孝廉、茂才、贤良方正以及明经、明法等等科目;一是辟除,直接被公府、州部、郡守、县廷辟除为吏;再是皇帝直接下诏。 最后一个是吏道,从小吏做起,积功劳渐渐升迁。除此之外,又有征聘、郎选、从军等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心照不宣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不是选举入仕,也不是被辟除入仕,而是走的吏道,即学优而仕,始自乡里,本于小吏干佐,积以岁月,迁为牧守,入作台司。 秦波与他一样,也是吏道入仕。他最先是给事县中,学习吏事,随后为县中吏员,当了几年的斗食小吏后,因积功劳受到当时县君的赏识,遂被荐到郡里,乃被擢为有秩蔷夫。因为有这番经历,所以,他官儿虽不大,但对吏道的这个仕进升迁还是很熟悉的。 他忖度了片刻,说道:“吏之仕进,不外乎‘阀阅’二字。阀为积功,阅为经历。君虽任职亭部三个月,经历并不长,但我听说,君自任以来,不但从不曾有过休告私归,并且多次放弃休沐,忧公甚矣!在考勤上是一等一的优良,这足以弥补经历之不足。” 休告就是请假,私归就是在正常办公的时间回家。前者还好,后者是严加禁止的。 “君之考绩既优,再说积功。君任职三月,导人向善,折服豪强,为民买桑,赈赡孤老,一亭之中,尽欢欣舞蹈,部中之民,皆以君为父母。又操练里民,备冬寇,使寇贼畏惧,不敢犯境,今夜更又刚毅果断,勇于任事,奔驰救援,可谓殊功。君之积功甚矣!无论是考勤抑或考功,今年以来,举县诸吏无有过君者也。阀阅簿上,君必为最。我闻言,县君之前就想要擢君为县吏,再加上今夜之功,必得超迁!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县檄必至。”他拍了拍身上的青绀绶,笑道:“定有一个青绀绶带送与君!,君头上的这个赤帻也该被换掉了。哈哈。” 阀阅簿就是功劳簿,是吏员升迁的依据,凡立下功劳,必在簿中有书。君必为最,最就是第一。在吏员的升迁上,帝国最重选优拔尖,凡在考核中得到第一的人才都会被予以升迁,给以重用,也就是所谓的课最升迁,而对有特异才能功效显著的,更往往会越级提拔,加以超迁。 秦波不愧是一个老吏员,分析得很有道理,周澈虽任职不久,但他的功劳确实很大,治亭的效果极佳,称得上功效显著,当得起一个超迁。青绀绶带云云,是暗指县君这次很可能会给他一个百石吏的职务。亭部只是个斗食小吏,严格来说,尚未入流,上不得台面,而百石吏就不同了,开始有资格佩戴印绶了。 秦波哈哈地笑了几声,却见周澈并无欢喜之色,很纳闷,停下笑声,问道:君将获得升迁,为何不喜? 周澈心道:“县中诸吏,自功曹以下,或埋首文牍,或奔走长吏门下,局限一廷之中,丝毫也无自由,虽然俸禄多点光鲜一点,但在我看来真还不如亭部,至少也是十里之宰,能结交豪侠,聚集人众。,‘百石吏’?嘿嘿,我却也不差这点俸禄钱财!”瞄了一眼秦波身上佩戴的青绀绶,又想道:“不过这次我立的功劳的确不小,如秦波所言,肯定是会获得拔擢升迁的。县吏固非我所愿,但要说起来,这‘有秩蔷夫’也是百石吏啊!” ——这才是他把秦波拉到一边儿私下说话的目的,却是看上了秦波的这个职位。 他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肃容说道:“秦君为本乡乡长,我虽非君之直管下吏,但君亦可算我之上官。今夜,我虽侥幸然立了微功,但怎能绕过秦君,直接去县廷中厚颜领赏接受升迁呢?再说了,今晚若无秦君的指挥若定,便再有三个俺怕也不能保全文庄!” 秦波挠了挠耳朵,似乎是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若无我的指挥若定?” “是啊!今夜文家之所以能够保全,首先是因为秦君指挥若定,其次是因为赵君临阵调度,我只不过是因人成事罢了!如何能独领此功?” 秦波吧唧了两下嘴,好像是在品味周澈话里的意思。 他听出了周澈的暗示,这明显是在让功啊!但为什么呢?将这么大的功劳拱手相让,很不正常。他细细观察周澈的表情,就像是在研究什么高深的难题一样,只可惜周澈低眉垂目,露在外边的只有一副谦恭的模样。既然从表情上看不出什么,他索性也不猜了,直言不讳地说道:“多谢君之美意,将功劳让我。只是君意如何?还请直言相告!”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秦波的言下之意:你把功劳让给我的交换条件是什么? 周澈也不遮掩,说道:“青绀绶虽好,但就职县中,埋首文牍,实非我愿,任事乡里,做些实事,才为我之志向。” 青绀虽好,任事乡里?秦波摸了摸腰上的青绀绶,试探性地问道:“君是想佩戴我的印绶么?” 乡里中的吏员只有有秩蔷夫是百石吏,可以佩戴青绀绶带。 周澈微笑不语。 秦波知道他这是默认了,略微忖思,心中想道:“我任蔷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未获升迁者,只是因为还差些火候,如今得他将部分功劳相让,足够升迁了。待我升迁之后,这本乡蔷夫一职自然空缺。他出身周氏,今又立大功,升任上来也是理所应当。虽不知他为何不愿为县吏,却只想任事乡里,但只要我在县君面前多为他美言几句,给以举荐,再加上本乡大户文家、许家的上书称颂,接任蔷夫一事应该还是可行的。” 寻思定了,他自觉有九成把握,当下也不故作矫情地推辞不受,爽快地说道:“君既有此志,我自当相助。虽说依照惯例,蔷夫多由本乡人担任,但君为名门子弟,治亭又成绩优异,并又得本乡文许两大家的感激称颂,接我之职应无问题。” 周澈长揖到底:“如此,多谢了!” “何必这么客气?你谢我,我谢你,两全其美!”秦波嘿嘿一笑。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本亭求盗裴元绍,素来恪守本职,亭卒韦强,一向勤勉尽责。今夜,他两人又一个召集里民,急驰援救,一个从我击贼,冲杀在前,皆有功。我若能果如君之吉言,迁为蔷夫,则横路亭长一职,元福他想追随与我,不愿做那斗食小吏。我窃以为裴元绍正合其用,而求盗一职,韦强亦足任也。” “澈君,你可真是一个仁厚的君子!既推功与我,又不忘下属。你放心吧,我必会帮你推荐。” 周澈话说得漂亮,其实他的推荐完全是出自私心--------他在横路,施恩遍及亭部不求回报,所为者何?为的是拉起自己的班底。如今略有成效,有了一支百余人的备寇队伍,当然不愿因升迁而放弃,也因此,这才推荐知根知底的裴元绍接任周仓做亭长,再以韦强为其副,这样,就可以继续把这支队伍控制在手中了。 两人私下里说完,秦波将赵迪叫过来,把周澈的意思委婉道出。 赵迪身为游徼,职在备寇拿贼,今夜之事,他责无旁贷,正在发愁该怎么对县令解释,突然听到周澈有意把一部分功劳相让,简直天降之喜,顿时喜出望外,再看周澈时就跟看恩人似的,哪里还顾得上去想周澈的动机?没口子地应道:“在下忝居游徼之职,别的不敢说,在亭长求盗的任人上,还是可以说上两句话的,必尽全力推荐裴君、韦君!” 三个人交易完毕,皆大欢喜。 秦波、赵迪不敢久停,押着那三个贼人,带着苦主文倓连夜赶去县中。 送走了他们,周澈又把文家庄子前后检查了一遍,确定火都被扑灭了,留下了几个人看守,又约束了文家剩下的奴婢不得擅自乱动后,又看了看受伤的文博后,才与姜枫、南凌诸人离开,返回亭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嘉奖令到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杀了半夜贼,包括南凌、高家兄弟等这些轻侠在内,诸人都很兴奋。 他们虽身为轻侠,但平时也至多呼朋唤友饮酒博戏走马射猎而已,做过的最暴力的事儿大约也不过打打群架,绝大部分都没有杀过人,更没有像今夜似的,真刀真枪,临箭矢,冒火海,生死一线。 之前在战阵上时,一股热血冲头,可能顾不上品味体会,都只顾着跟从周澈往前冲杀,但这会儿尘埃落定,交战完了,或者后怕,或者觉得刺激,一个个都是亢奋得不得了,有的甚至手脚都在不停地抖动。在回亭舍的路上,他们簇拥着周澈,七嘴八舌,说个不住,有的吹牛说自家多么勇武,杀了几个贼人;有的嘲笑别人胆小,不敢冲杀在前。 大冷的天,一个个的脸都红扑扑的,呵出一团团的热气。 周澈只是微笑倾听。 今夜杀贼,他一直都是身先士卒,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将那伙悍贼击溃。南凌等轻侠兴奋,他也很兴奋,不过为了维护自己沉着稳重的形象,不愿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周澈心道:“今夜是头一次率部上阵,除了有几人负了轻伤外,居然没一个战死的。真是托天之幸!” 说是托天之幸,其实之所以没有死人,主要还是和他的指挥部署有关。当周澈带人来到庄外后,群寇正与文家人厮杀,文家的蓄养的宾客和一些佃户徒附,正从外边夹攻。他当时没有贸然出击,而是潜伏在边儿上等了一会儿,一来观看战况,一来给诸人恢复体力的时间。 等到文家宾客头目战死,一些徒附重伤,群贼放松了对外的警惕全力攻打庄内后,周澈才带人冲出,先以弓矢急射,再亲自催马冲阵,只不过片刻之间,就一举将贼人的阵势打乱。他这一身先士卒,姜枫、韦强、邢刚诸人怕其有失,亦皆奋不顾身,执刃奔突。 贼寇激战了多时,好容易攻进了庄中,正力疲放松之时,哪里是这一股生力军的对手?完全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便在此时,郑季宪、铁哲等人驰马来到,紧接着,南凌诸人亦到,贼寇更是不支。战不三合,贼首许引被一支流矢射死。群贼的士气顿消。南凌等人驱马追杀,如砍瓜切菜也似,几乎把他们杀了干净,只剩下最后三个逃入了庄中后院的小屋里。 回想适才的杀贼过程,周澈的心砰砰直跳。他摸了摸右胸,当战正酣时,贼寇中有人射了他一箭,要非周仓扑身挡住,怕他早坠落马下。以当时的情况而言,这一落马,十之七八就性命难保了。他做了这么多事,目的只有一个:便是希望可以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住性命,如果反而死在今夜,才真是可笑!他想到此处,不觉自嘲一笑。 周仓一直跟在他左右,看见了他的笑容,问道:“三叔,你笑什么?” ——也是周仓运气好,他挡下的那一箭,正射到他的发髻上,差两分就要破头而出。周澈由衷地感谢说道:“元福,今夜若不是你,恐怕我已经魂去见先祖了!” 周仓咧嘴一笑,摸了摸发髻,说道:“三叔见外了。” 这时姜枫却很严肃地接口说道:“主公,若再遇贼,切不可亲身犯险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出身名家,才过群伦,日后必得国家大用,前途不可限量,岂可自轻不惜身?这等陷阵杀贼事,以后交给俺们去办即可!”。 周澈听完心里既痛快又欣慰,笑道:“元福救我,枫之爱我!”旋即应诺道,“好!就听你的!以后若再遇贼,我便只在后边给你们擂鼓助威,如何?” 众人知他是在说笑,都很捧场地哈哈一笑。 “今夜劳累诸位了。”周澈望望天色,说道:“天快亮了,你们都不要走,来我舍中洗下身,休息会儿。我中午请你们吃酒!” 南凌诸人轰然应道:“好!” 庆锋笑道:“诸君有负伤的,衣服上更大多沾染了血渍,亭部虽陋,却也能请一个医匠来,给伤者治伤,并奉上些许衣袍,请诸位换衣。再则,亭舍清幽,屋舍好歹多上几间,足够诸君暂作休憩。且,裴君前几日的一个朋友前些日送来了几块鹿脯,正合冬日下酒!诸君,今晚就留宿亭部吧,明儿中午,亭舍摆酒。” 诸轻侠说道:“成!” 周澈和周仓走到亭舍门口,对里民们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叫他们暂先散去,耐心等待县君的赏赐。——此次夜驰救援虽是周澈的首功,但里民们也是功不可没,料来县君必是会有所奖赏的。 周仓解散了里民,留下各里中挑头的人物,如何举、陈盼、卫伯文、郭强、郑季宪等人,说了一些杂事,并且邀请他们明天中午来亭舍吃酒。 次日中午,周澈起来,庆锋等人已将酒菜搞好。 待周澈来到亭舍主堂上,诸人已然毕至,见他进来,近二十人齐齐避席拜倒,高声说道:“恭迎澈君!”声震屋瓦。 周澈一一将诸人扶起,笑道:“昨夜驰援,皆赖诸君之力。待会儿开席,我要给你们多端上几椀!” 诸人饮酒作乐,从中午开始,直饮到夜深方散。 两天后,县君的嘉奖命令下来了。传送命令的是老熟人,门下贼曹陈松。 这道嘉奖总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钱财的赏赐。一个就是对周澈的拔擢,陈松说道:“县君已上言郡中,请擢君为本乡蔷夫,并决定升任裴元绍为横路亭长,韦强为横路求盗。 陈松将县君的嘉奖传达完后,吩咐从吏从轺车上抬下了一筐钱,放到堂上,笑道:“澈君,已问得清楚,那伙贼人乃是从舞阳来,贼首名叫许引,已死。他们一路上,犯下了甚多案子,沿途诸县多有购赏。这五万钱是县君先单独赏给你的,等查验清楚移文给列出购赏的诸县后,会将它们的悬赏再加上本县的购赏,过几天一并发下。” “本县的购赏?” “这伙贼人胆大包天,来入我境内后,围攻滩亭的亭舍,杀了滩亭亭长,不可不严惩诛灭,便在你杀贼的前一天,县君已决定设下购赏,凡有能捕斩其渠率者,购钱十万,有能捕斩其党羽一人者,购钱五万。,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传檄乡亭,你已灭了彼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潜龙在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呵呵~~头领一人十万,党羽一人五万。合计算下来,差不多能得到赏钱一百多万。再加上‘沿途诸县’的购赏,没准儿都能破二百万了--这可真是天降之财。”周澈心里想到。 不过陈松知道周澈家的情况,虽说是周氏支脉,但他见过县里的户籍--晓得周澈是个“中上之家”,家资有田五十来亩上田,小宅一座。因此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松有意无意地关注着他的反应,却见他从始至终,表情如一,半点也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失态之色。 陈松暗暗点头,心道:“骤闻百万之财,从容淡定,看来县君前日对他的评点一点没错!”笑道:“澈君闻鼓披衣,夜驰文庄,亲冒矢火,尽将群寇捕、诛。县君闻之,为之赞叹不已!一再夸奖澈君不但文质彬彬,仁德泽被乡里,并且勇于任事,刚强坚毅,实在是文武兼资。并说如果县中诸乡、亭部吏皆能如君者,则他便可以像曹相国一样,日夜但饮醇酒自娱,不必理事了!” 曹相国,即曹参。成语“萧规曹随”的那个曹参。 周澈谦虚地说道:“若无乡蔷夫秦波、游徼赵迪,澈亦不能成事。” “乡蔷夫秦波?……,县君已将他擢为门下主记。只等郡中把升任你为乡蔷夫的任命批复下来,他就要去县中为吏了!”陈松捋着胡须,越看周澈越是喜欢,笑道,“好个‘若无乡蔷夫,则你亦不能成事’。澈君,你还要瞒吾么?” 周澈心中一动,想道:“听这意思,似乎已知道了我推功相让和秦波他们的交易.....?”故作不解,问道,“陈君此话何意?” “秦波都在县君的面前说了!说那夜杀贼全是你的功劳,只因你念及他与赵迪算是你的上官,所以推功相让。……,澈君,你此举可是颇有颍川陈太丘之风啊!善则称君,过则称己。为臣之道,正该如此。” “善则称君,过则称己”,说白了,意思就是功劳让给上官,黑锅自己来背。陈太丘早年为县中功曹时干过这样的事情,“天下服其德”。盖因两汉民风质朴,朝廷规章也不严格,如郡守、县令都有辟除属吏的权力,故此,一些为下吏者就会视上官为“君上”。君忧臣劳,君辱臣死。——这也是“尚气重义”的一个表现。 陈松是一个标准的儒生,对这些很讲究,因而非常欣赏周澈的作为。对不算真正上官的蔷夫、游徼尚且如此,那么对真正的上官当然更会如此了!推而广之,对天子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老实说,周澈还真是没有想到他一个让功的举动,居然会被陈松联系到颍川许县陈寔,并赞他有陈寔之风。——陈寔何等人也?那是荀彧祖父“神君”荀淑以及长社钟皓、舞阳韩韶并称为“颍川四长”的老前辈,可以说是海内硕果仅存的名士泰斗。 他真的是诚惶诚恐,连声说道:“陈君谬赞,谬赞了!” “你可知县君在知你月夜击贼、推功相让后,是怎么评点你的么?” “不知。” “秦波、赵迪走后,县君与右尉李德对谈,时吾与功曹刘夏、椽吏胡闵并及黄祖诸君陪坐在侧,听县君说道:‘周家五龙在前,今潜龙在后’。” 周澈作揖谢说道:“澈家先祖‘五龙’皆知名天下,今周氏诸兄群弟无不英才杰出。澈何德何能,敢称‘潜龙’二字?”别的都可以谦虚,但是说到族人的时候不能谦虚。 他复道:“只是请教陈君,县君因何以为我是潜龙在渊?”旁观者明,既然县令黄琰说出了这个评价,他也很想知道原因是什么。换而言之,他也很想知道在别人的眼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椽吏胡闵当时亦有此问。县君答道:‘澈之治境三月,一亭晏然,声威远播,使许阳折腰,令群寇不敢犯’,非有干才且脚踏实地者不能如此……,椽吏胡闵又说道:‘设若以此论之,天下士人治理区区十里之宰,何足挂齿’!县君答道:‘若才胜周澈十倍的士子固有此才,但是会肯去做这一个亭长么’?” 黄琰的言外之意就是说周澈,能脚踏实地;尽管在黄琰的眼中,他还是不如其他有名气的士人,但这个评价不算低了。 在士子们视名声如性命的当代,他一个中人之资,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好评”已该知足了。豫州汝南和颍川二郡人文荟萃,来这里当县令的人都是士族出身。黄琰虽非名士,对人物的点评也远不如汝南许氏兄弟,可以一言使人天下知,一言使人海内弃,但也是有点分量的,至少等这几句话传出去后,安城县里的人就会对周澈有一个更高一层的观感了。 陈松说道:“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 “君请讲。” “县君早有意擢君为门下主记,此次闻君之功后,更是要当场传檄,但是秦波却说,君之志向不在县廷,而在乡野。澈君,你有这样的才干,却为何就是不肯在县中为吏呢?” 这个问题,周鼎问过、县令黄琰问过、秦波问过,几乎每个人都不能理解。周澈解释得都快烦了,但是又不能不解释,他恭谨地说道:“县君既以为澈为潜龙,那么请问陈君,龙潜于渊为何?当是为了一飞冲天。不鸣则己,一鸣惊人。” 陈松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此真妙答!待吾回到县中后,必恭喜县君:今我安城有一卧龙矣!”堂外日头西移,时辰不早,他起身告辞,说道,“君且耐心等待,多则四五日,少则两三日,等郡中的批复下来,购赏赐下,你便可缠钱上任!” 周澈把他送出亭外。 陈松上了轺车,待要走,忽然以手抚额,说道:“只顾与君叙谈,险些忘了一事!” “何事?” “汉家律法,生擒贼一人,或斩贼二人,拜爵一级。你们前夜总共斩杀了十五个贼人,生擒了三人。杀贼者是谁,擒贼者是谁,你列一个表,写好了送到寺中,方便论功行赏。”陈松是门下贼曹,若是单纯为传达县君的嘉奖不需他来,派他来正是为了此事。 他笑问周澈,说道:“君加冠不久,对么?” “是的。” “当今天子登基之时,在建宁元年曾赐天下民爵。君如今的爵位应该是公士吧?” 周澈回答道:“是的。” “前夜杀贼,君功最伟,只最后生擒的那三个贼人便足够使君拜爵一级,升为上造了!” 虽说汉承秦制---二十等军功爵,不过自汉高祖以来,因为多次赐天下民爵的缘故,——不说前汉,只从本朝建武三年的第一次赐爵开始,至今一百四十几年间已总计赐爵三十三次,平均不到五年一次,并且这其中有时候还不止是赐爵一级,往往一次就赐爵两级、三级,爵位早已不如前秦时珍贵,但对黔首百姓来说,爵位高一点还是很有好处的,比如可以用来减免刑法、减轻徭役、提高地位、优先多得国家赐予之田宅等等。 不过,周澈连那百万钱财都不重视,自然更不会把这点爵位看在眼里。他说道:“前夜之事,多赖亭部乡民出力。澈已得县君举荐拔擢,怎么好意思再领取爵位呢?” “噢?……。”陈松扶住车轼,倾身问道,“你什么意思?” “澈决定将爵位与县君今番赐下的五万赏钱一并让给别人。” 按照律法的规定,多人共捕贼,可以把自己该得的奖赏让给别人。周澈的这个决定虽然出人意料,但却也是合乎律法的。陈松忍不住拍打车轼,赞道:“君之德,吾未曾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叮嘱交代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陈松夸他有“德”?!到底德行好不好,最清楚的人恐怕是他自己。设若他不是穿越而来,设若他不知天下将会大乱,设若他是一个生于斯、长于斯的东汉人,以他周氏的出身,他也很可能会和其他士族弟子一样根本看不上一个小小的亭部之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甘情愿地屈己待人,视钱财如粪土。 与汉末同时代的天纵奇才相比,他一个中人之姿,唯一的优势只有“远见”,也即“知道未来”。有道是笨鸟先飞,正所谓有备而来。他既“有备”,既要“先飞”,那么做事肯定就不会如“无备”之人,而这样的做事风格落在不明内情之旁人的眼中,自然就会觉得他与众不同,看起来很有“德”,很能“脚踏实地”。 周澈嘿然自嘲,想道:“我自请任职亭部、市恩乡里、让功给上官、让财给轻侠里民,所有一切的作为都是为了能聚众保全性命而已,要说起来其实挺‘自私’的,但是落在别人的眼中却反倒成了有‘德’。……,这算不算‘沽名钓誉’” 一边瞎琢磨,他一边“谦恭”地送行,直将陈松送到亭部的边界、又目送着陈松乘坐的黑色轺车在几个持刀戟的从吏簇拥下辚辚走远,方才转回。 裴元绍、韦强、邢刚也在。这时等陈松远去,在回亭舍的路上,裴元绍三步一回头,一副神情不属的样子,手中的短戟都差点滑出,掉到地上。——这短戟,是他为了在陈松面前显示武勇,特地拿出来的。 周澈拍了拍他的肩膀,吓了他一跳,好悬踩到路上被压出来的深深车辙里,急避过去,回过神来,抓牢短戟,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澈君?” 周澈笑道:“可是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够正式就任亭长么?” “嘿嘿。” “陈君不是说了么?此事已经定下。再过上两天,县里的任命文书就会到了。” 裴元绍感激之极,落后周澈一步,躬身弯腰地说道:“全靠了君之举荐,小人才能升任亭长,小人定会不负君望!”话说完了觉得自家似有些急于上任的样子,忙又补充一句,“若无澈君,便无小人。以后,这横路亭还是君你说了算!” 韦强轻笑说道:“澈君不日就将会升迁到乡里,就职‘有秩’,全乡上百个里,十几个亭,哪里还会有看得上一个横路?” “是,是。澈君少年英才,心存壮志,非我辈庸人可比。君且放心,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小人必一如从前,定唯君之马首是瞻,唯君之命令是从!” 周澈哈哈一笑,调笑似地说道:“裴君,你曾说过你的愿望是做一个百石吏,今为亭长,已始於足下了。要好生努力!”求盗和亭长一步之差,却是大不相同,前者只是副手,追贼捕寇,冒风雪,刀头舔血,危险且累;后者却是十里之宰,能够独当一面,舒服多了。 “是,是。澈君的教诲,小人牢记在心。……,不知君还有何叮嘱?请一并示下。小人坚决做到。” “也没什么别的叮嘱了。”周澈瞧了他一眼,“……,只是有两件事,我有些放心不下。” “君请说!”裴元绍拍胸脯保证,“不管是什么事儿,小人定能使君放心。” “如今回想起来,在这三个月里,我还真做了不少事儿。”周澈顿了顿,反问裴元绍,问道,“你觉得哪一件是我最牵挂的呢?” “可是曾助泰坪里买桑苗,如今桑苗大多刚刚种下。想必澈君最牵挂的应是此事!” “民以农桑为本。里民既得桑苗,必会妥善培育。此事我并不牵挂。” “不牵挂?……,那可是铁家兄弟、卫伯文、郑季宪、文博等与君交情最好的亭部豪杰少年,如今君将上任乡中,最牵挂的也许是他们?君且放心,小人会对他们多加照顾的。” “铁、卫、郑群辈皆壮士也,为我友,他们若有事,我自会照拂。对他们,我亦不牵挂。” “……,澈君赈赡孤老,全亭乡民无不感恩称颂。君可是担忧走后,小人不能善待他们?” “我与你相识三个月,虽不敢说尽知你的为人,但也对你了解一二。你不是严苛的人。对此,我亦不牵挂。” 裴元绍尴尬而笑。 ................... 从桑苗说到朋党,再从朋党说到亭中孤老,又从亭中孤老说到亭舍诸人,能想到的地方都想到了,周澈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裴元绍犯了愁,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他牵挂何事,又问道:“那么,君可是牵挂郭强、孙信几个?”割肉似的咬着牙,保证说道,“若是为此,则请君放心!小人一定会如君在时一样,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 “亭舍又不像县廷,没什么余财。郭强、孙信几个在舍中的吃住所用,一直都是由我出钱。今我要去乡里,不会把他们留在亭中的。我会与他们商量一下,若是他们愿意,可与元福、枫之一起跟我上任。……,对此事,我也不担忧。” 韦强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还要继续说话的裴元绍,说道:“难道君所牵挂者,无它,必是里民操练一事。” 周澈畅快大笑,说道:“啊哈哈哈,对了。” 裴元绍楞了一愣:“里民操练?……,这眼看年底一过,明年开春,这操练就要散了啊!” “正是为此,我才牵挂。” “……,小人斗胆,请问君有何意?” “今之天下,疫病连连,贼寇蜂起,世道不平。别的不说,只说前夜那股贼人,裴君,你久任‘求盗’,见的贼寇多了,以前可曾见过有凶悍如他们的么?” 裴元绍想了一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往年之寇贼,最多劫道、劫质,杀人的都不多,悍不畏死到杀求盗、杀亭长的更是未曾见过。” “所以,我以为里民之操练万不可停!” “可是过了春,地气上升,就要农忙,……。” “农忙,也不是每天都忙。做不到三天一操,至少也可以五天、十天一操。” “可是,以前从没有过这样的旧例,恐怕乡民们会不愿意。” “若以**逼之,乡民自不乐从;但若以钱粮为饵,定然人人踊跃。” ——周澈之所以坚持即使在农忙的时候也要抽出时间来操练,倒不是为了在短时间内就把乡民们操练得有多么精锐,更多的只是为了能把这个“组织”保留下来。乡民乃乌合之众,如果不用一定的组织形式来约束,“冬聚春散”,那等到明年入冬再操练的时候,必前功尽弃。 裴元绍为难地说道:“若以钱粮为饵,也许能做到,但是,澈君适才也说了,亭舍不比县廷,没什么钱,这钱粮……?” “钱粮不必从亭中出,我出。” 裴元绍真心不理解,说道:“澈君,你这是何苦?虽说今年的盗贼比往年凶残,但是也不必自己出钱,操练乡民呀!而且再说了,就是为了备寇,等到明天入冬再操练也不晚啊?” “群盗****杀人,乡民****耕土。若不坚持组织操练,以耕土之乡民,如何能敌日渐猖狂之杀人群盗?”周澈悲天悯人地叹了口气,说道,“横路是我就任的第一个地方,部中千余里民,大半皆相识。我今虽升迁,即将要离去,但实在不忍看此地有朝一日或会遭寇贼之灾。” 裴元绍颇是感动,说道:“既然如此,请君放心,小人必尽心全力将此事办好!”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周澈转目韦强,说道,“阿强,你将任‘求盗’,主管一亭治安,职责不小,以后要多多配合裴君,万不可轻忽麻痹!” 韦强个是伶俐人,不必太多交代,一句话,他就心领神会,晓得周澈说话的重点是“操练”,接口应诺,说道:“澈君只管上任,有老裴在,有我在,亭部必会如君在时!”顿了顿,又说道,“澈君刚才说有两件事放心不下。操练是一件,另一件是什么?我可是猜不出来了!” “另一件,……。” 周澈行在官道之上,望向远处,可见前边诸里。藤溪里、坪北里、坪南里、泰坪里、安文里或东或西,或在路边,或在田野中,或被林木掩映,或为小溪缠绕,都安静地蜷伏在干净蔚蓝的冬日天空下。他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另一件事,就是老胡妻女。” “老胡妻女?” “前两天,我听文博说,胡家的生计日渐困窘。你们以后要多照顾一二。” 裴元绍、韦强相顾一眼,都应道:“诺。” …… 回到亭舍,周澈将那五万钱拿出来,先紧着亭舍诸人发放。 那天夜晚,姜枫、韦强、邢刚、周仓诸人是跟着他上阵杀贼的,一人二千。韦强、庆锋负了轻伤,额外每人多给二千。裴元绍虽去得晚,也没有什么“战功斩获”,但总算有召集乡民之功,也一样给二千。严伟没去,守卫亭部,勉强算他个擂鼓传警之功,给一千。 赏遍诸人,五万钱还剩下两万。周澈吩咐周仓、邢刚分别给受伤的那几人送去,并交代,让告诉他们:“这只是县君提前发下的赏钱,等验明贼人正身,走完程序后,还会有上百万的奖赏放下。” 周仓、邢刚都不傻,虽然周澈的原话是这么交代的,但拿了钱出去,说出去的话却就变成了:“这些钱是县君单独赏赐给澈君的,澈君不要,教分给尔等。”钱虽不多,一个伤者也就能分个两千上下,但“钱轻仁义重”,对周澈的慷慨仁义,一个个心服口服,觉得那夜没有白白冒险,这命,卖得值。 周澈留在舍中,把该得爵位之人皆列表写出,将自家该得的爵位让给了裴元绍。写好后,遣人送去县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走马上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即将升任乡蔷夫的事情传出去后,平素结交的轻侠少年,如南凌、郑季宪、卫伯文、铁家兄弟等等,以及亭内各里的里长或首领,如何举、陈盼、铁明等等,都纷纷凑钱摆酒,请他赴席,权当送别。酒宴上,自有许多不舍,又有许多豪言。如此这般,几乎每天都要赶赴两三场酒。 几天后,郡中的批文下来,随同而来的还有县中发下的赏钱以及升任裴元绍为亭长、韦强为求盗的任命。 批文、任命、赏钱都是由同一个人送来的。这个县吏说道:“连同其它县的购赏,总计有钱一百九十五万。钱太多了,不好全用五铢,县君将其中一部分换成了金饼。按照律法:一斤金换一万钱,这里共有五十金,一百四十五万钱。……,请君查点验收。” 一斤金换一万钱,这是新莽时的规定,虽沿用至今,但如今钱贱金贵,在民间早不是这个兑换的比例了。周澈心知,这必是县令对他的照顾,看似是将五十万钱换成了五十个金饼,实际上是多给他了数十万的钱。 五十块金饼不多,五个漆盘就盛下了。一百四十五万钱很多,装了两辆车。周澈把周仓、裴元绍、韦强、邢刚、庆锋以及姜枫、郭强、孙信等都叫出来,帮忙清点计算。 看见这么多钱,严伟在一旁的眼都直了,他追悔不迭:“怎么那夜就没有跟着去杀贼!要是去了,这些赏钱怕不也得有俺一份?” 可惜,后悔也晚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同人有不同命,他向来贪财怕死、庸庸碌碌,不但赏钱没他的份,升官也没他的份儿。——同为亭卒,韦强如今升为求盗,邢刚随周澈进乡,都如鱼跃龙门,在可见的未来里必前途光明,只有他们俩还是原地未动。 这不能怪周澈不肯照顾他。周澈“基业草创”,正缺少人手之际,对用人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要有一技之长、一点长处就行。比如邢刚,机敏不如韦强,剽悍不如姜枫,也就是有一点蛮力,——有蛮力的人多了去了,类同“庸人”,但是却只因占了一条:老实忠心,便就“一步登天”,被视为心腹。等周澈去到乡里后,可想而知,他定会受到重用。 把钱从车上卸下,周澈也不往舍院中搬,便就放在路边,命姜枫、周仓、韦强分头去把那夜杀过贼人的轻侠们都叫来,当场发放。 成堆成堆的钱堆在地上,没一会儿就引来了许多的路人、里民围观。待轻侠们来到,每当一人领钱时,周澈都会大声把他的功劳讲说一遍。围观诸人既是羡慕、又是佩服,不时地发出一阵阵喝彩之声。 别的赏钱都好给,只“贼头领许引”的赏钱没法儿给,因为他是中流矢而死,谁也不知道这支流矢到底是谁射出的。 最后由周澈做主,他说道:“许引是头领,他值赏钱十万。咱们合力生擒了三个贼人,赏钱共十五万。我杀了一个贼人,赏钱五万。加在一起总共三十万。那夜驰援文庄,虽然杀贼的是诸君,但各里里民闻召而起,飞奔驰援,也有功劳,不可不赏。以我之见,不如就把这三十万钱赏给他们。你们以为如何?” 轻侠们早服气了周澈的仁义恩威,没有一个提出异议的,都表示赞同,便有不同意的,也是为周澈着想:“最后生擒的那三个贼人全赖君之计,我等并无出力,这十五万赏钱该由君领取才是!君先已把县君单独赐下的五万钱分与我辈,今又要把该领的二十万钱让给里民。……,这,这未免太不合适了。” “若没有诸君、里民相助,以我一人之力,断不能捕斩群盗。今我被郡中迁为乡蔷夫,功已由我一人领,又怎能再厚颜取钱?” 围观的诸人、轻侠们闻言,皆赞叹不已。 分完了购赏,周澈手上还剩下了二十五个金饼,却是因为领赏的诸人皆不肯按照“一金置换万钱”的标准来拿钱。周澈先后把该自家该拿的二十五万钱尽数分掉,是何等的轻财重义?他们自然要报之以琼瑶。况且,他们也都清楚,这多出来的钱明显是县令给周澈的,自也不肯不识趣,每一个人都非常坚决,要求按市价顶钱。 周澈固然“视钱财如粪土”,但是他即将升迁,以他在亭中的豪奢手段,去到乡里后肯定会有很多需要用钱的地方,因此见这些人既然坚决要求,也就不再推让。 分完赏钱后,轻侠、围观诸人陆续离去。 姜枫、周仓、韦强三人也杀的有贼人。姜枫杀得最多,杀了两个,周仓、韦强各杀了一个,分别该拿赏钱十万与五万。他三人都想把钱交给周澈,理由是:“君今就任乡中,为百石吏,带青绀绶,携半通印,与斗食亭部不同,不可无汉官威仪。此些钱财,请君收纳,以重声威。” 周澈怎么肯收?他正色说道:“枫之家有老父、幼弟,元福为我舍弃亭长之职,今你二人即将要从我进乡,家中不可不安置,你们的钱我不能收。阿强,你家中也有老母,且你平素为人大方,也好结交豪杰,今初为求盗,用钱的地方不比我少。你的钱,我也不能收。”指了指由裴元绍和严伟、庆锋捧着的三个漆盘,笑道,“今我去乡中,有此二十五金,足够使用了!” ——这二十五金都是他以前没想到的,已经满意了。 送钱来的那个县吏没走,一直在边儿上待着看,此时开口说道:“几万、几十万的钱被你们彼此相让,竟似毫不在乎。澈君,你今天让我开眼了!……,好了,钱已分过。县君让我告诉你,拜爵还得多等几天,等复查确定后,自会有人负责。君今高升乡蔷夫,这些小事就不必再管了!” 周澈连声道谢,亲将他送走。 赏钱分过,爵位定下,郡中的任命文书也已拿到。周澈与裴元绍办了交接,当晚在舍中又住了最后一夜。第二天一早,等姜枫从家中归来,周澈带着他与周仓、邢刚、郭强、孙信等,离亭赴乡。 文博、铁家兄弟、南凌、高家昆仲、郑季宪等等诸人都来相送,诸里的里长、里父老,还有一部分里民也都来了,合在一起几百人,送出界外方才停下。 周澈与他们拱手相别,笑道:“日后咱们见面的时间还长,不须这般依依。文君、南君、大铁君、小铁君、郑君,你们若有闲暇,可一定要去乡舍找我!……,还有你们,诸位里长,盼道师,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不要客气!……,裴君、阿庆,你们也回去吧。依律令,亭长无故不得出界,裴君,你才刚任亭长,今天就触犯了一条律法啊!” 众人皆笑。在裴元绍、庆锋、诸里长、轻侠们的带领下,数百人齐齐长揖行礼,说道:“澈君行矣,强饭勉之!今日别后,珍重自爱!”强饭,多吃饭。自爱,保重的意思。这都是送别时的祝愿语。 周澈回礼,说道:“亦愿诸君自爱,努力加餐饭!” 在诸人的目光中,在周仓、姜枫等人的跟从下,他牵马远去。直到走出了很远,回头看时,还见有很多人留在原地,翘足目送,依依不舍地没有散去。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迎接冲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邢刚一手扶着放在马上的行礼,一边转回头,把视线从后边收回,对周澈说道:“澈君,真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主动来给咱们送行。”——他的“请辞”很顺利,报上去就被批准了。 郭强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澈君在任职亭部时,对他们够好么?远近多少亭部,可除了澈君,还能有哪一个在离任时能有这么大的阵仗,被这么多的里民相送?”——跟随姜枫就食亭舍中的那几个人,大部分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跟着周澈去乡里,只有郭强和孙信两人随从同行。 周澈问姜枫:“阿翁都安置好了?俊杰怎么样?”周仓、邢刚是他的心腹,郭强、孙信是姜枫的朋党,在他们面前不需要隐瞒姜枫的身份,喊“阿虎” 姜枫答道:“阿翁闻君升迁,非常欢喜。俊杰越发勤勉,日夜苦读不辍。家里都挺好的。” “我昨夜本该也去家里看看,只是若咱俩一起,动静未免太大,不得不作罢。等过些日子,在乡里站住脚了,我看看能不能派人去把阿翁和俊杰接来同住。” 姜枫本就寡言,经过了杀人、逃亡、毁容诸事后,越发惜字,平时侍从在周澈的身边,一天下来也说不了几句话。周澈有时都忍不住怀疑,这样一个沉默无声、不善言辞的人是怎么成为声震周边,成为游侠头领的?难道只是凭借他的孝顺,只是凭借他敢闹市杀人、敢孤身一人夜闯亭舍的胆气? 虽也听人说过他如何的悍勇,但却因没有亲眼见过,终是无法想象出来。这疑惑越来越深,直到经过了那夜杀贼后,周澈才总算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个“悍勇”是什么意思,明白了姜枫能将诸多轻侠尽皆折服的资本。 在周澈认识的轻侠中,南凌是“搏技第一”,高家兄弟号称“戟弩双强”,铁家昆仲亦各有长技,但在战阵上却无一人能与姜枫相比。当姜枫临阵击贼之时,实在悍勇无敌,别看他个头不高,却如一柄尖刀,凡其到处,贼寇无不败退溃散。端得所向披靡。 那夜击贼之所以能快速获胜,首先之功在周澈,一因他指挥得当,一因他驱马当先,其次之功在姜枫,若无他一直紧随周澈马下,摆平了大部分的强贼,不然周澈也“当先”不了太久。 听了周澈的话,姜枫说道:“父亲恋家,怕是不会愿意去乡里居住。” “到时候且看看,没准儿能把阿翁说服呢。” 周仓笑道:“三叔,别只顾说枫之,你也该回家看看了!从上次休沐至今,你有小半个月没有回过家了。” “我家中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婢女而已,回不回去都一样。”话虽如此说,但被周仓一提醒,周澈还真是有点想家里的那个美婢戚绣绣了,他沉吟片刻,问道,“元福,你去过乡中官厅,……,哪里舍院大么?” “咱们乡是大乡,辖内有四五千人口,官厅中属吏不少,舍院挺大的。” 周澈暗自思忖,想道:“若是舍院够大,倒是不妨把绣儿接来。”想起绣儿做的饭菜,不觉舌下生津,食指大动,再又想起绣儿别的种种妙处,又不觉口干舌燥,身下有另一物更是蠢蠢欲动。他强自按下绮思,把荒唐的心思拉回眼下,捂着嘴咳嗽了声,又问周仓:“元福,这几天我已问过你乡中诸吏员的情况,你拣你熟悉的再与我说上一说。” “乡佐姓胡名项,年有四旬,被许阳痛殴过,……。” 正说话间,诸人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回头望去,见却是黄叙带着三四骑疾驰过来。 “阿叙,你怎来了?” 黄叙翻身下马,说道:“今君升迁,我怎能不来?只是没想到你走得这么早,来晚了。” “你从县里赶过来,几十里地。我昨天遣人给家中送信,不是说不必来送了么?” “我今日来,可不是为送行而来。” “那是为何?” “是为君壮声威而来!” 周澈这才注意到,黄叙与随从他来的那几个人都是披甲带刀,不由莞尔一笑,笑道:“我是去上任,又不是去杀贼!” “乡人粗鄙,难识君子,非刀剑兵甲不能服之。澈君,前头不远就是乡亭地界了,你请上马,由我等护卫前行。” 黄叙不由分说,招呼周仓、姜枫,把周澈扶上马,又叫随从让出两匹马来,给周、姜二人骑乘。接着,他亲自在前开道,请周仓、姜枫扈从周澈两侧,余者有马的骑马,没马的徒步,或环拥,或殿后,如众星捧月一般,前呼后拥地扈卫着周澈驰向乡亭。 在乡亭的界口,早有一群人等候多时。 迎接的人有十来个,大多是乡中吏员。 当前一人年岁不大,二十多岁,头戴高冠,褒衣大袑,足下岐头履,腰间皮带钩,斜插了一柄长剑,看见周澈诸人疾驰过来,他迎上两步,远远地拱手作揖,大笑说道:“皓粼,你可来了!”迭声催促前面负责迎宾的吏员,“还呆立着作甚?还不快快上来迎接!” 那个吏员急忙上前,躬身施礼;接着余下诸人亦皆随之弯腰行礼。 黄叙一马当先,直等奔到近前才勒住缰绳,坐下骏马正疾驰之时,一时收不住脚,勉强止住,扬起两条前腿,昂首长嘶。他也不下马,便在马上踞鞍扬鞭,居高临下地睥睨诸人,大声问道:“尔等都是本乡吏员,来迎澈君的么?” 他话音刚落,这一番轻慢的态度,顿时惹恼了上前相迎的那个年轻人。这人向后退了两步,仰起头,按住腰上长剑,忿然道:“哪里来的孺子!在乃公面前拿捏姿态!” 黄叙年只十五六,尚未加冠,身虽长大,稚嫩未消,被骂一声“孺子”不错,但是“乃公”二字就很侮辱了。他勃然大怒,催马往前,挥起鞭子就往这人的脸上去抽,骂道:“乡野庸狗,野合之种,也敢辱我?” 那年轻人听得“庸狗”二字,瞬间怒从心起。想他横行乡里,哪里受过这样的气?避过长鞭,“当啷”一声,剑出鞘,梗着脖子,跳脚大骂:“小竖!敢骂乃公,寻死么?”急扭头召身后诸人,“许甲、许乙,你俩还愣着作甚?把他给我拉下马来!……,贼虏,今天不杀了你,乃公便不姓这一个许!”等不及身后人上来,挺剑趋前,一手去拉黄叙坐骑的辔头,另一手拿着长剑便要往马脖子去刺。 话说回来,黄叙为何跋扈——黄家好歹算是南阳宛县大族。南阳是什么地方?帝乡,光武皇帝起家之处。云台二十八将之中有十三个都是南阳人。从中兴至今,一百四十余年间,凡被拜为三公及九卿的南阳人有六十余人,封侯王者百余人,出任郡国守相者近七十人,郡中的许多豪右巨姓都是累世公卿,家世二千石,可以说是显贵非常。并又有像新野阴氏这样的“后家”,出过好几个皇后。 宛县黄家虽然是江夏黄氏分支,虽远不如南阳这些名族世家,但好歹也是宛县的大族,黄叙从小听说的都是开国功臣们的故事,特别是二十八将中同为宛县人的李通、吴汉、朱祜,对此三人的事迹更是耳熟能详。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眼界很高,加上年少气盛,对周澈拘礼甚谨那是因为一则周氏名望高,二则周澈对他引荐之恩,可是对像眼前的这些乡野小吏,却自然不会客气。 周澈马劣,走得慢。眼见黄叙与这年轻人就要动上手了,他才急赶慢赶地赶到近前,不及下马,驱马冲到他俩中间,暂将两人分开,叫道:“莫要动手!莫要动手!”翻身下马,两步跨上,抓住那年轻人握剑的手,连声说道,“子明息怒!子明息怒!”侧脸叫黄叙,“阿叙,此便是我常对你说起的许君子明,你还不快快下马?” 这年轻人正是许阳。 许阳倚仗家势,跋扈乡里,从来只有他欺负人,哪里有人敢欺负他?根本不听周澈的劝解,拽回衣袖,绕过周澈的坐骑,带着攘臂拥上的许甲、许乙,就要去拉黄叙下马。 黄叙听了周澈的话,策马相让几步,跳下来。许甲、许乙冲至,举拳就打,他不避不让,手上举鞭,底下踢腿,两脚把这两人踹倒在地,随即丢下鞭子,侧身斜让,让过挺剑奔来的许阳,再又往后退了几步,说道:“原来你就是许阳。……,刚才不知是你,多有得罪。” 许阳叫道:“死贼!你不知是我?今天就让你知知我是谁!”复又挺剑刺来。黄叙再退了两步,说道:“我再三退让非是惧你,而是因知你敬重澈君,故此给你三分脸面。你若不知好歹,我可不客气了!”许阳骂道:“乃公自敬皓粼,干你这小儿何事?休躲,吃我一剑!” 周澈追上来,死死拉住他的袍子,说道:“子明、子明!阿叙年少不更事,你且看我的薄面,把剑收起!”哭笑不得,心中想道,“这叫什么事儿?好好地来上任,却才到乡亭地界,便先剑马交战!” 对退到侧边的黄叙说道,“阿叙,你从我兄读书,算是我侄,子明乃我友也,你是晚辈,过来赔个不是。”又对许阳说道,“子明,阿叙从叔乃县君乡人,现在廷中为吏,向来与我友善,你看在我的份儿上,不要与一个少年置气,快把剑收起来吧!” 周仓、姜枫、邢刚、郭强等人来到,帮着拉住许阳。 许阳兀自念念不肯饶,要往上冲,没冲得两步,瞧见最后来到的那几个披甲骑士都下了马,皆执刀剑站在黄叙的身后,像是黄叙的奴仆、随从。 他眼皮一跳,下意识地侧脸瞧了瞧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许甲、许乙两人,见他两个都灰头土面,捂着被踹处,呲牙咧嘴,一副强自忍疼的样子,心思急转,想道:“今天是为迎皓粼而来,没带太多宾客。只有这两个废物,怕不是黄姓小儿的对手!如果执意来强,说不得要吃大亏。吃亏不怕,丢了脸面太是不好!”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来,“……,罢了,且先忍住这一口气,待诓了这小儿跟我去亭中后,叫齐人手,把家中的剑客都唤来,再报此儿辱我之仇不迟!” 县君、县吏吓不住他,但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拿定了主意,他依旧装作不忿,手下却轻了,装成被周澈拉住的样子,就势站住,愤愤说道:“皓粼,我闻你今天上任,不胜欢喜,因而叫了乡中诸吏前来相迎!这小儿实在无礼,冲马扬鞭、辱我太甚。要非看在你的面上,今日定要让他知道我东乡许阳的手段!”故作恼怒地大力把剑收回鞘中。 周澈怎会想到他打定了主意要“诱敌深入”?还只当是被自家劝住了,苦笑说道:“子明,多谢你来迎我!……,阿叙,你来给子明赔陪个礼,道个不是。” 黄叙尽管年少气盛,但是质本淳朴,虽看不上许阳这样的乡下人,虽也恼怒许阳的辱骂,可现在听了周澈的话,还是上前来,赔礼道歉,说道:“许君,是我不对,不该辱你在先。” 许阳鼻子里“哼”了声,说道:“且看皓粼面上,不与你一般计较!”不再搭理他,亲热拉住周澈的手,说道,“皓粼,来,我给你介绍,……,这几个人都是乡里的佐史。”指着之前迎宾的小吏说道,“此人姓胡名项,本乡乡佐。” 对胡项,周澈是“闻名已久”了,早在邢刚事时,就听说他被许阳痛殴,只是一直未曾见过。 这会儿听了许阳的介绍,他打眼观瞧,见这胡项四十上下,中等身材,瘦脸杂须,眼看人时游离不定,透着一股畏缩,特别此时他双手作揖、卑躬屈膝地行礼,更显得畏畏缩缩。 虽然许阳在介绍他时漫不经心,虽然他给人的第一观感不好,不过周澈并没有倨傲,保持一贯对人的客气,回了一礼,笑道:“日后乡中税赋诸事,便要多多劳烦、倚仗胡君了。” “不敢,不敢。” 许阳斜着眼看他,问道:“不敢?什么不敢?你说在说谁不敢?是我不敢,还是皓粼不敢?不敢什么?不敢劳烦你?不敢倚仗你?” 胡项急忙分辨,说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你在说谁不是?我不是,还是皓粼不是?” 官道之上,四下都是旷野,寒风一吹,十分冻人,胡项却被许阳逼得额头上都冒汗了,又是拱手,又是作揖,深深弯下腰,颤声说道:“许君息怒,谁的不是都不是,都是小人的不是!”——既然说什么都错,干脆也就不再分辨,只管跟说绕口令似的赔罪就是。 周澈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道:“这许阳,真真一个乡间霸主。乡佐虽在乡中任职,却也是县吏,且职掌一乡之赋税收取,其人选又多出自本乡大姓,按理说也是颇有权势的,但在许阳面前,这胡项却竟如门下奴仆也似,也不知是因他本性懦弱,还是被许阳打怕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许阳一眼,又想道:“这许阳骄横跋扈,其家中宾客、徒附甚众,又与颍川阳翟黄氏有关系,算得上威行一乡,我今侥幸得他敬重,倒是省了日后治乡的一大麻烦。不过,此人行事肆无忌惮,却又是一个我治乡的阻力,——他对待乡佐尚且如此,何况黔首百姓?”想起了许阳之前逼迫邢刚让妻的行为,“平时定有许多恃强凌弱的行为,必定招致了不小的民怨。……,该如何处置与他的关系?我须得好生思量。要是在太平年代,必杀之立威。哎,可惜...” 许阳嘲讽、责骂了胡项几句,将适才所受的“恶气”稍微发散出来了一些,心情转好,与周澈握手笑道:“皓粼,以你之才,岂是十里之宰?我早知你在横路待不长,只是却没想到才三个月就被拔擢升迁了!而且还是迁到了本乡,实在可喜可贺!我在家中略备下了些薄酒,为你洗尘。”瞅了瞅周澈骑的马,大摇其头,“此等驽马,不合你的身份。来,来,换我的马骑。……,等会儿酒席上,你我一面饮酒,我一面听你讲那夜破贼之事,不亦快哉!” 他早见过周澈的马,知是劣马,所以今天在出来迎接时,专门多带了两匹良马。周澈拗不过他的好意,只好换马骑乘,余人随从在后,往亭中去。 ——上马走时,许阳特地偷偷地往后边瞟了一眼,见黄叙也跟着来了,这才放下心来,恶狠狠地想道:“这黄姓小儿带的那几个人,皆威武雄壮,像是壮士,且披甲执刃,不好对付。我且不要着急,等待会儿席上,酒过三行,把他们都灌醉了,再摔杯为号,使出伏兵,用出手段,定要将他们都打一个屁滚尿流,才算是出了我这一口恶气。”想到美处,笑出声来。 周澈莫名其妙,问道:“子明,怎么了?” “没,没什么。这不有阵子没见你了,想起等会儿把酒言欢,不觉痛快,因而失笑出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乡治集市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一行人来到乡治所在之亭。 周澈其实不是第一次来乡亭。为了邢刚的事情,他先后来过两次,后又应许阳的邀请,休沐时来过两次,虽说都只是浮光掠影地来而又去,但对乡亭的大概环境已不陌生。进入亭中,过了两个里落,折下乡路,行在桑榆间,路人渐多,远远地听见喧嚣之声。 “前方为何吵闹?” 许阳笑道:“皓粼今天来得巧,正好逢上集市。”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赶着两只鹅,手里提了块肉,肩上搭了个空的麻袋,笑眯眯地从对面走来,可能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眯着眼往这边看了好几下,大概是认出了许阳,忙收起笑脸,口中“呼呼”做声的将鹅从路上撵下去,连及他本人一块儿躲入路边的林外。 众人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表情不一。 迎接周澈的那些乡吏们似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没有半点异常的表现。姜枫有城府,只是扫了许阳一眼。黄叙年纪小,又刚与许阳闹了矛盾,心里不痛快,虽没吱声,但是嘴角露出一抹轻蔑。郭强、孙信两个只管紧随姜枫,跟在周澈的马后。周澈视若未见,面色不变。 路过那老人时,邢刚冲他笑了笑,打招呼道:”鲁父,刚去了集市么?买得好肉,赶得好鹅!” “……,噫!阿刚?”老人拍了拍肩膀上的空麻袋,笑道,“可不是么?去秋打下的粟米,吃不完,剩了些,扛来集中换了点肉,置了两只鹅。”问邢刚,“你怎么回来了?” “此乃本乡新任的乡长周君,本是俺们横路亭的亭父,今儿来上任,俺跟着一块儿来了。”说话的功夫,邢刚已经从老人面前走过,扭头拱手,说道,“改天沽些好酒,上家看你老去。” 那老人还礼不迭,揉了揉眼,看着他们远去,嘟哝道:“邢家的小子有出息了!以前总灰头污脸的,今儿个竟十分精神。……,那英武郎君便是新任的乡长么?刚才被许阳吓着,却没将他看清,只从后边看来,坐在马上,腰板挺直,不像个儒弱的,……,却怎么和许阳走在一起了?……,唉,只盼着他莫要只向着豪大家,多少也照顾我等黔首一二。”嘟嘟囔囔的,赶鹅提肉,复又上了乡路,迎着寒风,自归家去了。 周澈等人沿路前行,过了这片小林子,顺着路右转,一片市集出现眼前。 由于是乡治所在,市集的地方比较大,商贩比较多,货物较为齐全,来买东西的乡民也很多,不但有本地的乡民,还有从外亭、外里乃至外乡来的。整个市集上叫卖声不绝于耳,男男女女、人来人往,喧喧嚷嚷、川流不息。 许阳高踞马上,令许甲、许乙上前开道。 一个卖铜镜的摊铺正挡在前头,许乙小跑过去,连吵带骂,指使那摊主小贩将道路腾出,狗仗人势似的指了指许阳与周澈,说道:“没瞧见是谁来了么?我家少君与本乡新任的乡长周君!你这摊铺哪儿不好摆?偏放到路中间!赶紧收拾了,蜷一边儿去。” 周澈微蹙眉头。他可与许阳不同,今天初来上任,绝不想给乡民们一个恶劣的印象,偏腿下马,把缰绳递给邢刚,叫他牵着,自略整衣袍,扶了扶帻巾,按刀从容步上,笑道:“许乙,不用催促!这摊边儿不是还有地方么?骑不成马,走过去就是了。” 他来到摊前,把那摊主小贩按住,随手拿起了一面铜镜,在面前映了一映,瞧镜中的影像,见映出自己容貌,笑道:“镜子不错,打磨得颇是精细。”旋即问那摊主小贩,“这镜子是你自做的?还是从别处贩来的?” 摊主小贩惶恐不安,唯唯说道:“是,是。” 许阳见周澈下了马,也跟着下来,将缰绳抛给一个乡吏,摇摇晃晃地凑前来,听到周澈与那小贩的问答,挑眉立眼,对那小贩说道:“你这小儿,‘是’什么‘是’?没听清周君问你的话么?……,问你这铜镜是你自做的?还是贩来的? “是、是,……,是小人自己做的,家传手艺。” 周澈和颜悦色地问道:“售价几何?” “钱三百。” 许阳将镜子拿过,放到眼前瞧了一瞧,撇嘴嘲笑道:“这等劣镜,镜面昏黄,周边也无雕纹……,也值三百?” 好的青铜镜镜面洁白如银,周边雕有各种花纹、图案,铭文不但字好,且文采斐然,便如诗歌,又或短赋,令人观之流连。——从这几个方面来说,这面镜子的确称得上一个“劣”字。 周澈笑道:“话不能这样讲。以今之市价,一斤铜贱者五六十钱,贵者百余钱。这面铜镜不小,颇有分量,大约重有一斤上下,虽说镜之材料并非全部用铜,掺杂得还有一些锡、铅,但锡、铅之价亦不便宜,再加上‘制范’、打磨、雕工等等,三百钱,不贵!” 许阳大奇:“皓粼,你我相识至今,我只知你故事讲得好,精通武技,却实不知你居然也知商贾之事?不但知铜、铅诸物之价,且知制镜之法?” 周澈哑然失笑,说道:“铜、铅诸物之价,县市里就有。制镜之法,稍微问下卖镜者即可知晓。这算得什么?有何惊奇之处?” 许阳连连摇头,说道:“你有所不知,我也认识几个读书人。我记得颍川荀家有一人,亦读书,与我交好,时常饮宴游玩,彼此熟知,他连米粮盐肉之价且不知,更别说铜、铅了!……,至于铜镜,他倒是有几面镜子极其精致..........”说到这里,他啧啧称赞,赞赏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道,“只是,镜子虽好,他只知使用,对那制镜之法却是半点不明。皓粼,你却知此俗事,委实让我吃惊。” 周澈哈哈一笑,心道:“我虽不才,却也不是彼等膏粱纨绔可比。”将拿着钱囊的孙信唤到近前,吩咐说道,“取三百钱给他。” 许阳问道:“怎么?你要将它买下?” “正不知乡舍中有无铜镜,既然碰上了,不妨顺手买下。” “你想要镜子找我就行,何必买这种破烂劣质?” 周澈笑了一笑,冲那摊主小贩又点了点头,起身作揖,行了一礼,说道:“告辞了。……愿你大乐富贵!”等孙信付过钱,收下镜,扯了许阳离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街角艳遇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小贩认得许阳,先被许乙骂时,以为大祸临头,却不意周澈如春风和暖,不但没有斥责他,反而还买下了他的一面镜子,拿着钱如在梦中,立在摊前,痴痴地目送周澈远去。几个适才被吓跑的乡民转回来,凑成一堆,说道:“这便是新来的乡长么?怎与许阳同行?……,不过刚才听他说话,却与许阳不像是一路人,极是平和端正。” 许阳被周澈扯着走出挺远,还在喋喋不休:“皓粼,就算你想买,也不必买此等劣镜,太也拿不出手。再退而言之,便算买此等劣镜,也用不了三百。” 周澈安步当车,不急不躁地行走在人流之中,时而或回头嘱咐邢刚牵马慢行,不要惊扰乡民,时而或拉着许阳侧身躲让过往之人,他笑道:“子明,你知道郭林宗么?”郭林宗天下名士,许阳虽乡下恶霸一个,却也听过其名,答道:“便是被称为‘有道先生’的那位么?” “正是。” “我听人提起过他。”许阳皱着鼻子,偏头想了片刻,说道,“他不是已经死了么?好像是前年死的?” “郭林宗乃太原人,建宁二年病逝,就是前年。” “一个死了的人提他作甚?”许阳话音未落,蓦然想起了什么,喜笑颜开,问道,“皓粼,你可是又要给我讲故事了么?” 周澈含笑颔首:“一个与郭林宗有关,发生在‘市’里边的故事。” “发生在‘市’里边?……,咱们现在不就在‘市’里么?”许阳行走在摊间路上,环顾周近,耳听叫卖、说价之声,目睹商贩、乡民熙攘,越发兴趣高涨,催促说道,“快说,快说!” “这个故事里有三个人,一个便是郭林宗,另外两个则是陈留郡人,——陈留郡与我汝南郡隔了个颍川郡与其接壤,你可去过么?”周澈第一次见许阳时,就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后来几次相见,又讲过好几个游侠生平,对许阳的心理已拿捏得差不多了,却不直接就开讲,而是散开话题,卖了个关子。 果然,许阳急不可耐,说道:“去过,去过!……,皓粼,快将那故事讲与我听。” “故事里的这两个陈留人,一名卫兹,一名文生。”周澈笑了笑,步过一个卖锄、镰等农用器具的摊子,——这摊前聚了有十几个人在选看货物,一个粗布短袍、衣上打了好几块补丁的乡民在与摊主讲价。他很小心地不让许阳与他们相碰,走过去后,方才说道:“卫兹与文生两个人齐名郡中,俱被郡人称有盛德。有一次,郭林宗去陈留拜访他俩,朝夕饮酒清谈。这天,共去市中买物。” 许阳猜测说道:“可是在市中遇见了游侠、壮士?” “非也。” “那么是与人起了争执、斗殴?” “不是。” “那是什么?” “只就是买东西而已。” 许阳甚是失望:“买东西有何可说?无趣、无趣!” “你且听我讲来。虽只是买东西,但不同的人做事不同。这卫兹与文生两个便是如此。” “有何不同?” “他二人买东西的方式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卫兹随价雠直,商贩卖多少钱,他就出多少钱。文生訾呵,减价乃取,定要讨价还价,非要砍下些钱不行。……,子明,你觉得他两人这两种不同的做法,谁好谁坏?孰优孰劣?” 许阳想也不想,说道:“想必卫家富贵,文家少钱,所以两人不同。要问孰优孰劣?嘿嘿,我却是不知他两人谁更好些,只知道要换了是我,我与他两人都不一样。” “噢?不一样?你会怎样?” “要是在这乡市之中,谁敢胡乱要价,我先一脚踹翻了他的摊子,再抢了东西扬长走人。谁若敢说半个不字,哈哈,我的拳头就要开荤了。” 周澈失笑,摇头说道:“子明,你呀你呀!还真是一个个‘真性情’。……,话说回来,你可知郭林宗是怎么评价卫兹与文生这两种不同的买物方式的么?” 许阳得了“夸奖”,得意洋洋,问道:“怎么评价的?” “‘子许少欲,文生多情’。子许,是卫兹的字。” “‘少欲’、‘多情’?什么意思?” 越入市中人越多。虽值寒冬,但因这集中人气稠密,两边都有摊铺、行人挡风,倒是多了几分暖意。 周澈拽着许阳,与乡民们擦肩而过,小心地从一个售卖漆器的车前走过,那摊主站在一块石头上,高过众人,恰举着一个漆匣叫道:“本家所售皆为野王漆器,价既低廉,器且精美。存货不多,欲购者从速!”野王是河内郡里的一个县,以漆器闻名海内。 周澈瞥了一眼,见摆在外边的那些杯、卮、盒、盘之属,漆面以及花纹、人物皆俱皆粗糙,丝毫和“精美”二字不沾边,必为假冒产品无疑,想到许阳刚才的话,心道:“这摊主将货物卖给不识货的倒也罢了,若买家是许阳这样的人,怕是难逃‘覆摊’之厄。”唯恐许阳生事,扯了他快步走过,接上话题,解释说道:“少欲者,不以钱财为重。多情者,锱铢必较。” 许阳低头想了会儿,说道:“这两句评有几分意思。……,是了,皓粼,你这是在说你和我么?刚才你‘随价雠直’,我则‘訾呵减价’。这么说来,我是‘多情’之人了?嘿嘿,这郭林宗难怪有名天下,评价得真对!我确实是个‘多情之人’。”他却是把这句评语当成了褒扬。 实则这“多情”二字是一个客观的评价,既非褒扬、也非贬低。周澈苦笑不已,想道:“反正我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讲说道理’,只是怕他在市中惹事,故以此来分其神,……,这市集眼看走完,马上便要过去了,他想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罢。” 市集尽头有一家酒垆,店不大,茅顶白墙,门前高挂了一面酒旗,在风中摇摆。 周澈经过时,往店里瞅了眼,见坐了有七八个酒客,多为少年,都正往对面看去。他顺着扭脸观瞧,对面有两个摊位,一个卖的是盐、葱、姜、蒜等调味品,一个卖的是胭脂米粉。 水粉摊前,有一个女子正在挑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巧笑倩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女子身材高佻,用后世度量就是一米七的样子吧,大冷的天,没穿深衣,上着罗襦,颈带披肩,下配绿裙,裙长曳地,袅袅婷婷,衬出了十分的身材。周澈自穿越以来,尚未见过如此高佻的女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从背后看去,只见她高髻如云,楚腰-翘--臀,丰姿绰约,问道:“此谁家女也?” 许阳早目不转睛地在看了,虽只看到了背面,却肯定地说道:“此陈家妾也。” “陈家妾?哪个陈家?” “你不知么?便是陈叔桓家了。” “陈叔桓?”周澈微一思忖,想了起来,这陈叔桓单名一个楹字,乃本乡陈村人,他本人倒也罢了,家中虽有良田数百亩,只能算是一个小地主,却有一个同产兄长,名叫陈华的,乃十常侍之一的郭胜家的宾客,借助其主家的威权,奉献财货买官。现在郡中为郡丞。 ——郭胜与张让、赵忠等并为中常侍,深得天子信用,父兄、子弟、婚宗、宾客布列州郡,权倾天下。 周澈有点奇怪,说道:“我在横路时听过陈叔桓之名,他的长兄不是郭家的宾客,现为郡吏么?有这样的身家,他的妇妾却怎么肯来这乡下小市,且是一人出行,也没有个随从奴婢?” 许阳撇了撇嘴,说道:“那陈楹是个无能的,其兄虽为郡丞,平时对他也多方照顾,奈何烂泥扶不上墙,钻营至今也不过有田几百亩,又生性悭吝,连个奴婢都舍不得买,整天只捧着一部甚么经书读个不休。……,有夫如此,可惜佳妇!”说这些话时,他的一双眼就没离开过那女子,滴溜溜只在她脖颈、细腰、肥-0臀和长裙上乱看,唉声叹息,一副惋惜的样子。 周澈心道:“‘整天只捧着经书读个不休’?这陈叔桓之兄乃阉宦宾客,在郡中恶名昭著,却不料兄弟二人志节不同,他竟是个好读书的。……,瞧许阳这谗样,对这女子必垂涎已久,难怪只从背影就能认出是谁,也亏了陈叔桓有一个为宦官宾客的长兄,要不然怕此妇早被他强抢去了。……,这许阳人虽无赖,眼光不差,阿刚之妻便极貌美,也不知这女子是何模样?”正想间,那女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的注视,手按裙髀,转过头来。 时正深冬,北风寒冽,这女子的脸蛋被冻得通红,弯眉秀目,樱唇欲滴,也是个美人,然却稍逊邢妻,不过以周澈看来,却觉比邢妻诱人,盖因她年岁较长,眉眼熟媚。 周澈顺着她的眉眼看下去,在她的樱唇上停了一停,惊觉失态,忙收回目光。那女子先是看见了许阳,然后周澈,目光在随从其后的周仓、姜枫、黄叙诸人身上转了一转,最后又落回到周澈面上,正好赶上周澈将目光从她樱唇上匆忙收回之时。 周澈正忧其会怒,却见她抿嘴一笑,这一笑,越发显出唇美。 两汉女子以唇小为美,但大部分的“唇小”都是画出来的,在涂抹脂粉时,先将嘴唇一并敷成白色,再用胭脂描点唇形,务使如樱桃红艳。这女子不然,她的唇却是天然生就,樱桃小口,艳艳夺目。她似也知自己的优点,笑时有意无意将小嘴嘟起,娇小浓艳,煞是夺人魂魄。 周澈砰然心跳。 ——他自穿越以来,虽一向“洁身自好”,除了家中婢女戚绣绣外,没碰过别的女子,但却并非因为清心寡欲,不是说他就是一个gay,而是一则穿越重生以来,所遇见之事都是紧张刺激,影响历史进程的,他全神贯注;二则前不久任职亭部后,又累月守在部中,勤勉操劳,也没有机会去接触别的女子。 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如今美色当前,他也不能例外。且这女子不止容冶唇美,并及身长七尺多,为他穿越以来之所仅见,恍惚仿佛前世之见闻,不心动才是奇怪。好在他早将“克己”养成了习惯,很快地将情绪调整过来,既已知此女是谁,又得她一笑,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拱手行了一礼,问道:“当面可是陈家妇么?” 女子盈盈素拜,浅笑说道:“贱妾濯清,见过这位郎君。” 她的声音不出众,只是寻常,然这一拜之间,髻上步摇、颈间披肩、耳中垂珠,裙下丝带皆随之晃动,乱人眼目,隐有香气入鼻,周澈不觉再次口干舌燥。——细看之下,她的衣裙质料不算好,很普通,披肩、步摇、耳璫、丝带也只下品,此数物外,更无环佩腕钏之带,但胜在搭配巧妙,妆扮精心,再配上身段婀娜,樱唇笑媚,使人望之,竟忽其陋,只觉其诱。 许阳涎着脸,嬉笑说道:“阿清,来买胭脂么?相中了什么,只管对我说!便是陇西的胭脂,又或露华百英粉,我也给你买下!”胭脂本出自陇西焉支山,露华百英粉乃昔年成帝爱妃赵飞燕之所喜用,极其贵重。 濯清瞧了许阳一眼,没搭理他,手捻腰间丝带,往前走了两步,离得周澈近了些,再看其面容,只觉清秀英武。她常年居住乡下,所见皆乡野鄙夫,甚少见郡县人物,更别说周澈这样的英武士子了,不觉好奇,问道:“贱妾冒昧,以前似未曾见过,请问是谁家郎君?” 邢刚从周澈肩后探头答道:“这是周君,家乃汝南周氏,新任本乡乡长。今天刚来上任的。” 此地虽已处市集边缘,但远处人声鼎沸,近处酒店中有群少年眈眈相向,大庭广众,非是说话场所。周澈敛住心思,不去想那渐近的香味,暗道:“这女子不怕生。”说道,“久闻尊夫高德,名播乡里。今我承乏幸会,忝为本乡有秩,不可不访乡贤,来日必登门造访。告辞了。” 许阳恋恋不舍,临离开前,又狠狠地盯了几眼濯清的柔腰绣裙,走出挺远了,还在惋惜:“陈叔桓蠢吝可鄙,可惜了如此佳人!可惜了如此佳人!”扭头回望,喜道,“诶!皓粼,她在看我呢!”周澈听了,扭脸回望。濯清远远地站着,见他回头,纤手掠鬓,嫣然一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乡长职责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许阳以为是在对他笑,喜不自胜,手舞足蹈:“皓粼,皓粼,你瞧见了么?她在对我笑呢!哈哈,哈哈。”连声命令许甲、许乙,“去,去,快去!把那胭脂米粉摊买下,悉数送给美人。” 周澈吓了一跳,急忙拉住他,劝道:“濯清乃陈家妾,陈叔桓兄为宦官宾客,你不可乱来!”——郭胜、张让等阉宦弄权,蠹害国家,尽管被士子唾弃,但权势滔天。周澈虽也厌恶其人,可却不代表他想鸡蛋碰石头,不必要地激怒其家宾客。 许阳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刚才只是色心起,昏了头脑,此时听了周澈规劝也就罢了,只长吁短叹地说道:“此等美人正该蓄养后室,衣纨食jing使其日无所事,专一搽脂抹粉,丝弦歌舞,悦人耳目而已。怎能悭吝至此,致使她十二月寒冬独来乡市,买用那些庸脂俗粉?这等庸脂俗粉,怎配得上此等佳人?……,陈叔桓实在悭吝可恨!” 周澈笑道:“子明,你还真是一个‘多情’的人!”想道,“‘蓄养后室,衣锦食jing不由自主想起了濯清的樱桃小嘴,旋即反应过来,“呸,呸!我今儿是怎么了?总胡思乱想。是因为在乡下闷得久了,所以情难自抑么?……,看来还真是非要把绣儿接来不可了。” 他穿越前也就二十多岁,正“食髓知味”之时,穿越后,及长,虽有戚绣绣解渴,但这身体去年刚刚加冠,若按实岁今年则才二十一,恰又是“知好色,慕少艾”的青春旺盛年岁。他虽已尽力克己寡欲,压制情思,但这生理上的冲动却不是说能压制就能压制得住的。 他想道:“大禹治水,堵不如疏。与其每天早上起床时为‘一柱擎天’而头疼烦恼,还不如在不影响‘大计’的情况下顺其自然。……,也不致憋出病来。”想到此处,身不由己地又往后边看了一眼,见濯清转回到了胭脂摊前,正细心地拣取挑选。 …… 出了乡市,喧闹声被丢在身后,诸人重上马。两个乡吏在前引路,先往乡中官厅去,周澈今日初来上任,第一件要事是办交接。秦波把所有的文牍、簿集都已封存,只等他来验收。 当初他就任职亭部时,协助周仓处理的文牍不多,只装了两个箱子,今来上任有秩,需要接收的箱子却肯定要多得多。毕竟亭部只掌十里之地,而有秩治理一乡。 相比亭部,有秩不但官品高,能带印绶了,而且权力也要远比亭部为大。 亭长之责重在治安,而“蔷夫”之名本为农夫别称,后渐变为一种官名,名之来源如此,其责自重在民事,与后世相比,前者类似派出所的所长,后者则类似乡长。 一乡之中,有刚强乡宰则一乡不敢言,“人但闻蔷夫,不知有县”。 有秩和蔷夫虽辖不过一乡之地,百石或斗食而已,但权力极大,“主知民善恶,为役先后,知民贫富,为赋多少,平其差品”,并“职听讼”。除了治安外,举凡国家赋税、厘定户口、征发徭役、平赀定户,以及诉讼、教化、劝农耕桑诸事,事无巨细,皆由其一人主之。 其所管诸事之中,最关系到普通乡民切身利益的、也是权最重者自然便是赋税、徭役两项。 帝国之赋税主要包括田租、算赋、口钱、訾算、更赋等。 田租,就是土地税。 虽说较之前汉,本朝田租不高,光武皇帝以来,“三十税一”,但这个税是只要有地就得交的,地多者多交,地少者少交,其交税之依据便是地之多少,而每家有地之多少,丈量评定,土地册籍的编订,便正是由有秩和蔷夫负责。 算赋、口钱是人头税。 算赋针对的是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以下的成年人,“人百二十为一算”,每人每年都要被征收一百二十钱。——这一百二十钱是对编户齐民征收的,对商人、奴婢则“倍算”之,即一人二百四十钱,若有年十五至三十而未嫁之女子亦“倍算”。 口钱针对的是七岁到十四岁的未成年人,“人二十三”,每人每年二十三钱。 此两项人头税征收之依据是每年八月全国性的人口普查,即“案比”。这项工作也是由有秩和蔷夫负责。 訾算是财产税。 訾,即资也。计訾的范围包括货币、土地、房舍、车马、畜禽、粮食、奴婢、珍宝,举凡家中所有,无所不包,有时乃至衣履釜甑诸物皆被包括在内。通常来说,有訾万钱而一算,即有訾一万,纳税一百二十钱。这个“计訾”亦是有秩和蔷夫的本职之一。 更赋。 更赋名义上是“代役钱”,实际也是一种固定赋目,按“丁”征收,对象是年龄在兵役期的编户齐民。“古者天下人皆当戍边三日,亦名为更”,凡在兵役期者都该服兵役,每年戍边三日,但民各有其业,不可能每个人都去戍边的,便以“更赋”代替,每年每人三百钱。此亦归有秩和蔷夫负责。 这几项算下来,除掉田租不说,只算赋、口钱、訾算、更赋,对每一个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个极其沉重的压力。假设五口之家,家中有两个成年男子,一个成年女子,一个七岁以上的孩子,一个七岁以下的幼童,则每年共需交算赋三百六十钱,口钱二十三钱。再假设其为中人之家,有訾十万,年交“訾算”一千二百钱。两个当服兵役的成年男子,每年更赋六百钱。合计两千一百八十三钱。若家中有一两个奴婢,又得再多交四五百钱。 而这些钱还只是“按律征收”的,当朝廷有事之时,又常会“赋敛不时,律外收取”,而执掌收取赋税的官吏也多为贪污不法之人,“矫为诏令,妄作赋敛”、“贪聚无厌,掠夺百姓”之事,各地郡、国皆有。——天子都明码标价地在公开卖官了,难道还不允许臣下“私敛”?况且说了,若不“私敛”,又怎能买官?若不“私敛”,那买官的钱又从哪里赚回? 此外,又有徭役,此亦有秩和蔷夫的本职之一。 如此种种,赋税、徭役,年复一年,永不停歇,对黔首来说固不堪其负,但对负责这些事的有秩和蔷夫来说,却正说明他们的职权之重。 其虽“职斯俸薄”,为“厮役之吏”,然而却可以直接决定辖内民户之命运。并且,职虽低,却也有升迁郡县,经受“察举”一步登天的机会,如前汉之名臣张敞,本朝之大儒郑玄,便都任过乡蔷夫。又因此,虽为贱职,却历来都被本乡豪民竞相争抢。 也就是周澈出身周氏,背景够硬,杀贼的功也够大,才能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接任本乡有秩。倘若换个别人,千难万难。 …… 来到乡舍中,周澈出示了郡守的任命书,命黄叙、姜枫、邢刚等帮着乡吏将诸箱文牍、册籍一一搬到眼前,细细查验无误,这才算办完交接,本想再看看乡舍的规模、布局,许阳早不耐等了,扯住他就走,口中叫道:“这乡寺又跑不了,明天再看不晚!快走,去我家饮酒。” 许阳拽着周澈出了门,偷觑黄叙一眼,见他牵马跟上,松了口气,冲许甲、许乙使个眼色,挤眉弄眼地说道:“你们先回去将酒席布好,我等随后就来。” 他二人心领神会,急冲冲应诺先行。 周澈被许阳拽着出了乡寺的门,笑道:“子明,我现在还不能去你家。” “为何?” “今来上任,下车伊始,三老、孝弟、力田皆长者,乃乡人父兄,不可不拜访。” 乡三老和里父老一样,都是本地民众的精神领袖。“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率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不过和里父老不同的是,乡三老虽也是民举,不算国家官吏,却有官印,并且用的是正方印,规格要比有秩高。有秩用的也才不过是半通印。 乡三老的基本职责与里父老一样,都是“掌教化”,“为众民之师也”,有些具备一些学识的还会在乡间授学,“教诲后生”。 此外,其职还有“解讼理怨”。“听讼”本是乡蔷夫的工作,但因乡三老多由德高望重者为之,其半民间的身份,较之乡蔷夫也更具亲和性,所以乡民们如有纠纷,常不寻蔷夫,而找三老。 另外,又有和乡蔷夫一起参与祭祀之责。逢上久旱雨涝之时,郡县常会令乡蔷夫与乡三老祭祀上天,以求风调雨顺。 孝弟和力田两职是乡中独有。“孝悌,天下之大顺也;力田,为生之本也”。孝弟就是孝顺父母,善事兄长;力田就是勤於耕作,安守本业。乡三老是每个乡都有,孝弟和力田则是按户口设置,有的乡有,有的乡没有。本乡是大乡,此两员皆全。 乡三老、孝弟、力田乃是由朝廷所立之道德楷模,为促进教化,朝廷给了他们很高的地位、诸多权益以及褒奖。在设三老之初就规定“勿复徭役”,前汉至今历代对此三员的赏赐连续不断,包括赐田、赐帛、赐爵、赐钱、免租等。武帝“喻三老、孝弟以为民师”,非常尊崇。 此三员,特别是乡三老因其卓然的地位,在乡间有着很强的号召力,也因此,上至郡守县令,下到蔷夫里长,每有新任者,大多都会在第一时间与他们见面,一来表示谦和,尊敬父老;二来,比如郡守县令也可借此问当地习俗风情,百姓疾苦。郡守县令的官位高,可以召见,蔷夫里长的职位低,且平时之工作更需多倚仗乡三老的合作,往往就会亲自上门拜访。 周澈是个外乡人,来本乡任职,在日常工作上更需要得到乡三老的配合和支持,因此他绝不敢大意,绝不会“未见长者,先去饮酒”。 许阳知劝他不住,悻悻说道:“你要去见三老?……,我可不陪你去。你自己去吧,我回家等着你。快一点!莫让酒肉热好,再又凉了。” 他在乡中为非作歹,名声很差,乡三老没少训斥他,当然不肯主动上门找骂。不过因三老的威望很高,他虽厌烦其人,倒也没有口出恶言,加以辱骂。 周澈心知肚明,笑道:“好!”为表敬重,先又回寺中脱下常服,换上官衣,叫邢刚领路,与周仓、黄叙、姜枫等往三老家中去,一边走,一边回忆本乡三老的资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三老论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本乡三老姓田名宽,今年六十岁,年轻时求学颍川阳翟,从师郭家,学过律法。——阳翟郭氏乃法学名家,以明律显达,世代传习法律,其族中只出任过廷尉者就有七人,天下知名。 阳翟郭氏,精通《小杜律》,乃是郭家家传经业。既有“小杜”当有“大杜”----前汉武帝时先后任廷尉、御史大夫的杜周与杜延年父子皆明习法律,时人称杜周为大杜,杜延年为小杜。此父子二人皆有律学传世,杜周所传是《大杜律》,杜延年所传自然就是《小杜律》。 “律”和“令”虽并称“律令”,但却是两种不同的法典,“律”是禁止法,是对犯人的惩戒法,是刑罚法典;“令”是命令法,是行政法,是非刑罚法典。和“令”相比,“律”具有绝对的权威性和相对的稳定性。 “律令”是死的,是死条文,不会变,但“律令”本身不会执法,执法的是人,是人就有不同,或宽仁、或严苛,“治狱有宽严”,即所谓“罪同而论议”。同一个罪行,所欲活就“附生议”,所欲陷就“予死比”。律令的比附解释不同,传习便呈现分歧,遂有“章句”之出现。 “章句”即“离章析句,求义明理”,本是儒生阅读古籍的一种分析方法,如《春秋》有《公羊章句》、《谷梁章句》。借用到律学上,也就出现了律章句,采用训诂学的方法分析汉律,阐发法制,《大杜律》和《小杜律》就是由此产生的。 汉承秦制。有汉以来,对律法非常重视,前汉武帝“外儒而内法”,宣帝认为“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不可“纯任德教,用周政”,入本朝以来,虽儒家的学说传播越来越广泛,但律法的地位仍十分重要,有许多的世代衣冠,以明律法而出仕高官的律法名家。 特别豫州的汝南、颍川二郡这两个个地方,春秋时属郑,后郑国被韩国所灭,又成为韩国的都城和主要势力范围,从郑国时的子产铸刑书、立法制,到申不害在韩国的变法,再到韩非在战国末期集发家思想之大成,以及汉初的郡人贾山、晁错、韩安国等极力推崇刑名法术,从而逐渐地在豫州形成了“高仕宦,好文法”的社会风气。阳翟郭氏、长社钟氏便是此中的翘楚。 也因受这风气的影响,汝南周氏虽是标准的儒学传家,根据原周澈的记忆--当年周氏私塾读书时,也学过律法,读过《大杜律》、《小杜律》,虽谈不上精研,只是泛读。 不过听闻这田宽苦学多年,学有所成,任过县决曹史,“主罪法事”,在任期间,平了不少冤狱,县乡称颂。后因年纪大了,精力渐不济,又见升迁无望,前几年乃辞官回归乡里,被乡民举为乡中三老。 邢刚是个地头蛇,对路很熟,带着周澈等不走大道,穿行小路,经过两三个里聚,来到一个里外。 里监门在塾室内看见了他们,忙从席上跳起,穿上鞋子,急忙忙出来趋拜相迎。——周澈一身官衣,带青绀绶,配半通印,高头骏马,数人相从,这里监门虽不认得他,却也知必是一个少贵吏员。他拜倒在地,伏头说道:“小人本里里监门,拜见贵人。” “起来吧。我乃本乡新任有秩乡长,今日上任,来此拜访三老田父。” 听得是本乡新任的乡长,那里监门忙又恭恭敬敬地拜了两拜,这才起身,低眉呵腰,说道:“本想着君还会再过几日才来,不意今天就到了!听说君任横路三月、治化一方,夜闻警鼓、雷霆击贼后,方才神主渐定,尽皆翘足相待,盼君早来。今君来也,乡民之幸。” 周澈笑道,“你头前带路,引我去拜访三老。” 里监门在前引路,领着诸人来到田家院外。 这个里中等大小,五六十户住民。田家在里巷深处,面南朝北,院落不大,黄土为墙,柴门虚掩。时尚请周澈稍等,上前将门推开,立在阶外,恭谨问道:“田夫子在么?” 周澈正想往院中打量时,恍惚听到院中有人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个男子答道:“夫子在家。……,是明行兄啊,快请进来。”听其声音,甚是清朗。 周澈将笑容敛回,整整衣袍,心道:“听说田宽有一子,便是此人么?” 说话的男子从院中走出,用手攥住袍袖,与那里监门相对作揖,礼毕,看见了周澈诸人,愣了一愣。里监门说道:“田君,这是新任的乡长周君,今天刚来上任,特来拜见夫子。……,周君,这位是夫子之子,名讳熙,表字元宁。”这男子忙又向周澈行礼:“在下田熙,见过周君。” 周澈还礼笑道:“久闻田君之名,早想拜见,今日得偿所愿。……,请问田公在家么?” “在。”田熙没有立刻请他进去,而是面有难色地看了看黄叙、周仓等人还有他们的坐骑。 周澈察言观色,知其为难之处,料来定是因院落狭小,无法容下这么多的人、马,即吩咐诸人:“田父长者,不可以人、马惊扰。你们不必跟我进去,且在门外相候。” 周仓诸人垂手应诺。 田熙、周澈二人进入院中。田熙入内禀报,不多时出来,说道:“家君请周君登堂。” 走完了一套主人迎接客人登堂的礼节后,周澈进入堂中。 堂内除铺陈了几面坐席、放了几个矮案外,别无长物。东边临窗的席上跪坐着一个高冠博带的老者,正就着阳光观看手中的简牍,听到周澈他们进来了,轻轻地将竹简放下,抬起了头。 周澈拜倒在地:“在下周澈,拜见田公。” “快快请起。”这老者便是田熙,他打量周澈,笑道,“吾有痹痛,每至寒气盛时,便腿疼难伸,不良于行,故未能亲迎周君,请毋见怪。”——痹痛即后世的类风湿关节炎。 周澈了然,心道:“时人皆席地而坐,这田宽年纪大了,又收有弟子,平时需要席地教授,接触寒湿之气多了,少不了会落下疾病。”关切地说道,“‘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此疾是因感染了风寒湿气。如今深冬,又刚雪过,地气潮冷,田公,与其做席,何不胡坐呢?” “阅牍研典,是向先贤求传授。吾每开卷,必先沐手、再拜,正襟危坐尚嫌不恭,焉能胡坐?”田宽面貌清癯,三缕长须,颇有威仪,这几句话说得甚是正气凛然。 周澈惕然再拜:“小子失言,知错矣!”自称“小子”,以晚辈自居,把姿态摆得很低。 田宽很满意他的态度,笑道:“周君请入席。”待周澈脱去鞋子,坐上西席,整好衣袍后,他接着说道,“吾昔年为吏时,与君家‘子居先生’见过一面,不知君与‘子居先生’怎么称呼?” “乃我族父。” 田宽颔首,心道:“秦波离任前对吾说,说这个周澈虽与‘周氏五龙’同为族人,共居一里,但较为疏远,看来说得不错。”不过,他并没有因此就小看周澈。毕竟,周氏的名头在那儿放着,就算是一个边远的支脉也远非他这样的乡野小家可比。 ——想当年,他兢兢业业,悬梁刺股,苦学多年,自觉有成,借助师家名,出为县吏,平狱断案,无有不明,县乡称颂,却缘何一直得不到升迁?不就是因为他出身寒门,没有背景靠山?眼看着一个个有背景或靠山的同僚相继升迁,平步青云,而自己却久困不得寸进,他心灰意冷之下,辞官归乡,没想到的是,却因平时断狱公平,得了乡民的拥戴,竟被举为三老。 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佩戴印绶,成为百石吏,虽然恭谨,却亦难掩其勃勃英气的周澈,再对比在斗食吏的位置上蹉跎至老的自己,他暗叹一声。两腿关节又在隐隐作痛,他拂起袖子,把手放在膝上,按了两按,笑道:“君族博通五经,闻君少从周氏私塾,想来定已承继家法了?” “澈天资顽钝,愧对家学,虽学习十余年,至今不过略知而已。颍川阳翟郭氏,天下律法名家,田公出其门下,尽得其法,囊日为吏时,平冤断狱,阖县称颂,以为神明,今归乡里,教诲晚辈,传授家法,敦化风俗,息一乡之讼。澈仰慕之极。” 田宽笑了起来,想道:“听秦波说,他所以能任职亭部方三月便迁为乡有秩,是因闻警飞驰,夜击群盗,县君因称其为‘潜龙’。吾本以为他会是一个鹰扬虎视之人,却不料似个谦谦君子。” 田熙奉上热汤,旋即侍立在田宽席后。 田宽端起木椀,饮了一口,润润嗓子,不再与周澈客套,改而正色说道:“君今下车伊始,便来见吾,可是为政事而来么?” “一则仰慕田公高德,二来确也是为政事而来。” “君治横路三月,民皆称善,可称仁。深夜闻警,驰援文庄,可称义。雷霆击贼,救部民于兵火,可称勇。又尝使许阳焚债券,近又让功于秦君。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诗》云:‘显允君子,莫不令德’。君可谓仁勇君子。今来吾乡为有秩任乡长,必有良策施政,吾愿闻之。” “澈非本乡人,虽在横路当了三个月亭职,但熟悉的只是一亭之地,便如管中窥豹,并不知别亭人情。今来乡寺,就似盲人,眼前皆黑,不知从何下手,正想请教田公。” 周澈的态度很诚恳。 田宽见他恭谨,也不藏私,直言说道:“往昔秦君在时,施政宽仁,不扰百姓,民皆乐之。你可以沿用他的做法。” “是。” “不过有一点,秦君做得不好。” 周澈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问道:“请教是何处?” 田宽略微沉吟,这次却没有直言相告,而是问道:“君虽非本乡人,但既来吾乡为有秩任乡长,且又已在横路任职三月,应该对本乡的大姓有所了解?” “澈闻:本乡大姓有三,显德里许氏、安宅里陈氏、戈里秦氏,分别在乡、安、戈三亭。” 能称得上大姓的至少有两个条件,一个族人多,一个有钱有权,其中又以有权为重。横路亭的文家,虽是乡中富户,但族人不多,也没什么权势,因此称不上大姓。 周澈说的这几个姓,许氏不必多说了,乡中首富,与颍川阳翟黄氏有关系。陈氏也不必说了,陈华乃中常侍郭胜家的宾客。秦氏,即前任乡有秩秦波的家族,论其家产,或还不及文家,但有秦波一人便足称乡中大姓了。 田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少说了一个。” “少说了一个?还有哪个?” “雀阳里季氏,在桑阳亭中。” “季氏?” 田宽说道:“季氏又称季孙氏,春秋鲁国贵族季友之后。汉初,诸季被高祖徙到京兆充实户口;经王莽篡权,赤眉、绿林之乱,光武中兴,建武年间,季氏里有一人来本郡为官,遂留下了一个分支在此。” 周澈低头寻思多时,想不起来本郡、本县、本乡有什么姓季的官吏,问道:“小子孤陋寡闻,不知季氏族中有何人在郡县乡中为吏?” “本乡四姓,许、陈、秦皆以权钱威行,霸乡中,季氏独以暴桀横行。” “独以暴桀横行?” “先秦齐鲁之地的风俗本就贪利、轻仁德,好奢侈、崇武烈,被高祖徙去京兆后亦不改其风。季氏自落户本乡便不事生产,专一强豪意气为业,其族中多出轻侠之辈,横行闾里,多为不法,历任有秩乡长皆不能感化之,吾今忝为三老,亦无能为力。” 周澈疑惑地想道:“听此讲述,这分明就是一个轻侠世家。——只是奇怪,却为何从未听姜枫说过?”他在横路亭时,后来与姜枫同室而眠,夜里常聊天说话到很晚,也曾问过姜枫本乡的出名轻侠,姜枫从没有提起过有姓季的,暗定主意,“待会儿需得再向姜枫询问一二。” 田宽说话久了,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两声,又端起木椀喝了口水,接着说道:“本乡风俗敦厚,乡民淳朴,民好治,唯此四姓不好治。秦君为政虽不扰民,然对此四姓却太过宽容,多有放纵。——要说到放纵,你也该有体会才是,如果秦君政严,又岂会出现许阳逼债套妻之事?今君接任乡长,若想有作为,可从此处下手。……,你问吾该如何施政,吾所知者只有这些。” 周澈下车伊始便来拜访田宽,看似恭敬非常,其实只是表象,也就是一个态度罢了,就本心而言,他对这次见面只是抱着“敷衍公事”的想法而已。想他一个后生小子,还是外乡人,田宽都六十岁了,本乡人,两人以前从没见过面,难道还能指望一见之下,就能给他什么金玉良言么?——他可从没认为自己是个有这么大魅力的人 不过在听完了田宽对四姓的评价和对秦波婉转的批评,以及对自己日后施政的建议后,周澈已是肃然起敬了。 两人初次见面,交浅言深,君子所忌,然而田宽却毫不遮掩,坦诚直言,明确地说希望周澈能一改前任的“弊政”,不再放纵乡中四姓。 如他所言,四姓共霸乡中,威风可见,他不会不知道说出这些话的后果,一旦传出,必会将四姓得罪,更会将已升任县中门下主记的秦波得罪,可他还是说了。所为者何?——无非是为了百姓。 联系到他刚才对书籍的态度,周澈心道:“此公敦实守道,质诚耿介,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平怨断狱,县乡颂扬;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怀才不遇,不获升迁。所幸其虽止步斗食,归乡后却被举为三老。”他恭敬地说道:“多谢田公赐教。” “不必谢吾。若你能将四姓治好,吾替乡民谢君。” …… 今天是初来拜访,停留太久不合适,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澈告辞离去。 田宽命田熙代他相送,在把周澈诸人送到里门外后,田熙迟疑了一下,说道:“周君,能借一步说话么?” 周澈随着他走到一边,笑道:“适才与足下家尊一席谈,使我盲眼生明,今后施政便有的放矢,不会无所下手了。……,田君,你是不是也有良言教我?在下洗耳恭听。” “周君俊才,熙浅陋,无以教君。请君移步只是因为有一件事,想求君应允。” “何事?” 田熙长揖到地,恳求道:“求周君莫要将家君适才说的话告诉别人。” 周澈微微愕然,随即明白过来,田熙指的定是田宽适才所说之“四姓”云云。瞧着田熙乞求不安的神情,他面色不变,心中想道:“虎父犬子!田公耿介质诚,使人生敬,其子却庸劣惧强,令人....唉o(︶︿︶)o。”含笑应道,“这是自然,田君放心便是!我必守口如瓶。”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许家酒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离开了田宽家,周澈把姜枫叫到近前,问道:“枫之,刚才我听田公说,本乡季氏号为闾里大侠,并为四姓之一,强横乡中。以前却怎么没听你讲过?” 郭强、孙信两个听见了,凑到马前,轻蔑地说道:“季氏?闾里大侠?他们也配!这等人就如盗贼一般,恃强凌弱、欺男霸女,无所不为。残暴无义,怎能称侠?” “噢?” 姜枫面沉如水,惜字如金地只说了十一个字:“俺虽无德,不屑与此辈为伍。” 侠亦有道,两汉的游侠从某种程度来说和士子很像,皆重节操,恃强凌弱、欺男霸女之事是绝对不会做的,不但不会做,若遇到了,还会拔刀惩恶,救危扶困。季氏若果如诸人说的那么不堪,也难怪会被姜枫看不起,“不屑为伍”,提都不想提。 周澈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骑在马上,他心里盘算,“我以一个外乡人的身份上任本乡,需要立威。田公给我的建议不错,最好的立威对象当然就是这豪强四姓。只是四姓之中,许阳与我交好,不能动;秦波是前任有秩乡长,我方让功于他,何必交恶在后?也不能动;陈华乃宦官宾客,郡廷郡丞,单论威势,本乡第一,更加不能动,这样算来,也只有季氏了。……,且慢,我今初来乍到,尚不知其虚实,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等过阵子摸清了情况再说不迟。” 黄叙催马赶上他,打断了他的思考,好奇地问道:“澈君,你在田家待了那么久,都和那乡三老说什么了?” “田公给我提了一些施政的建议。” “施政的建议?什么建议?” 周澈笑道:“我已答应了别人不向外传,不能告诉你。” 黄叙到底是个少年人,周澈越不说,他越痒痒,不过却也不好追问,眨了眨眼,拐弯抹角地问道:“那澈君你觉得他提的那些建议是好是坏?准不准备按他说的去做?” 周澈嘿然。这次更是连一句回答都没有了,他只笑而不语。 ——实事求是地说,田宽的为人值得尊重,提出的建议也很好,只可惜周澈不是为当“好官”而来的。正如他自己刚才的分析,四姓之中有三个都不能动,便是连没有权势的季氏,他也打算等摸清了情况再做决定。 若是他的这番盘算被田宽知道,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夸奖他为“仁勇君子”,也不知还会不会在他走后,向田熙夸奖他了,说他:“年少有礼,举止有度,待人诚恳,谦恭谨慎”了。——这也不怪田宽没眼力,周澈两世为人,别的倒也罢了,为了保守自家秘密,这城府一项早就练成,便是喝醉了也不会吐露真言,寻常人又怎能将其看透? …… 在邢刚的带领下,周澈又先后见了本乡的孝弟、力田。 此二职虽也得乡民敬重,但地位不如三老高卓超然,登门拜访一下就行了,不必停留太久。饶是如此,等赶到许阳家时,已近薄暮了。 周澈在门外下马,把缰绳交给迎出来的许家奴仆,看了看天色,对黄叙说道:“阿叙,你跟着我跑了大半天了,天色将晚,要不然你回县里去吧?” 黄叙还未答话,一人抢着叫道:“万万不可!” 周澈循声看去,见是许阳。 许阳也出来迎他,三两步从门前的台阶上跳下,急声大叫:“万万不可。” 周澈骑在马上时,为了舒服,把佩刀取了下来,这会儿重新插入腰间,一边整理袍带,一边瞧着他,奇怪地问道:“为何不可?” “……。” 许阳大叫是出于情急之下。他已经把一切都安排了,为了灌醉黄叙及其随从,还特地拿出了珍藏多时,产自遥远交州的苍叶清,并从宾客、徒附中选出了十来个身高体壮的,各令饱食,给以兵器,藏在堂外,约定:当席上酒过三行,由他来拖住周澈,然后以掷杯为号,众人齐齐鼓噪杀出,务要打黄叙一个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他支吾了会儿,挤出来一句:“来的都是客。”冲黄叙呲牙咧嘴地一笑,又说道,“这大老远的,天也快黑了,风寒地冻的,怎么能让阿叙再回去呢?反正酒席已经摆下,不差多个三五人,何不一起入席?饮些酒水,也能暖暖身子。” 不久前,他还差点和黄叙刀剑相向,转眼间就变得热情好客,周澈顿起狐疑,审视他的面容。许阳只咧嘴笑,等奴婢们将诸人的坐骑都牵走后,肃手相请:“皓粼,黄叙,请登阶升堂。” 周澈问黄叙:“你来前,怎么与先生说的?说你什么时候回去了么?” 黄叙答道:“先生说,只要不耽误明天下午学经就行了。” “那既然这样,子明说得也不错,要不你就等明早再回?今晚随我在乡舍中住上一夜,如何?” 黄叙笑道:“我还没在乡舍里睡过呢,也很想听听君那夜闻警击贼之事。” “好,那今晚咱们便连床夜谈。” 许阳催促说道:“巷中风冷,皓粼,快走,快走。”扯住周澈,登上台阶,往院中去,一面走,一面说,“你那夜击贼之事,我也想听!我可没功夫晚上和你连床夜谈,等会儿酒席上,咱们以‘击贼’佐酒,你说一段,我们便饮一卮!也学一学古游侠之事,以杀人救危下酒。” 周澈笑着应好,与诸人共入院中,来到堂前。 堂外北风渐大,卷来浓云,压在头顶,院中树木的枝杈被风刮动,哗啦啦直响。天色将晦,面前的堂屋飞檐翘角,廊上的柱木浑圆,黝黑迫人。堂中已点起了烛火,越显出院中幽冷。 许阳欢喜殷勤地引诸人登堂,刚上堂,听到许乙咳嗽了一声,扭头去看,却见是黄叙带来的那几个甲士不肯入内。 “你们怎么不进来?” “我等仆从,当侍立在外。” 许阳一心行妙计,哪里能容他们披甲、带刀的侍立堂外,心道:“若将你们留在堂外,我的妙计必难行矣!”说道,“大丈夫倾心待人。我家只论壮士,不说仆从。”撩起衣裳,又从堂内出来,强拽着他们往里边拉。 周澈观其举止,越发狐疑,心道:“这许阳虽慕游侠,但却不是个肯折节下士、厚结奴从的人。……,奇哉怪也,他先是不允黄叙走,现在又拉着其仆从登堂,这是想干什么?”心中一动,视线在许阳、许甲、许乙等许家人的脸上游移而过,蓦然醒悟,猜出了一种可能,“我与许阳相交虽不久,但已颇知其为人,知他是个睚眦必报的。先时,他与黄叙争斗路上,未占便宜,必定忿气衔恨,如今他却热情好客,转变得忒也突然,……,莫非他是想要?” 他也从堂内出来,从容顾盼堂前院中,云低天暗,风声中,来往的奴婢们皆步履匆匆,在许阳与黄叙仆从的说话声中,隐约听到远处人声。看起来一切正常,但此时有心怀疑之下,当再去看许阳的神色时,只见他虽带笑热情,但眼中却似有焦躁之意。 周澈心知,恐怕是猜对了许阳的心思。他心念电转,笑道:“既然许君殷勤,你们就不要推辞了。” 许阳大喜,说道:“对,对,不要推辞了!”强拽着诸甲士进入堂内。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酒宴劝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堂内灯火通明。 挨着墙,相对放了两列七八个青铜灯架,俱高三尺,各有造型,或为立牛,其背负灯;或为卧羊,其首负灯;又有半跪女子一手执灯,一手按膝。 两列灯架间,摆放了十几个黑底描纹的漆木案几,每个案几后边皆有一榻。几上也都放的有一个灯具,较低,只有一尺上下,亦造型不同。合计二十多个灯,把堂内映照得如白昼也似。 许阳急不可耐地坐上主席,请周澈诸人落座。 周澈坐西席上首,周仓、姜枫、黄叙等依次在左。乡吏们都没有来,对面坐的是许家的几个族人、许阳在本亭的朋友。许甲、许乙作为亲随,分别跪坐在许阳左右的小枰上,他们面前没有案几,主要是负责给许阳斟酒。 许阳高踞上座,眼睛直往黄叙、诸甲士的身上瞅,见他们都带着兵器,甲士们也未去轻甲,笑道:“兵甲累赘,不能痛饮。诸君,且请去甲、去刀剑。”以身作则,先把佩剑摘下。 东侧诸人也有几个带刀剑的,随之取下。周澈等也将佩刀、佩剑解下,放置榻边。但当甲士们去轻甲时,周澈却止住了。许阳不乐,问道:“皓粼,你这是作甚?” 周澈笑道:“子明,你适才说‘你家只论壮士’。既然壮士,岂可无甲?我等解刃即可,且留他们披甲助兴。” “只论壮士”这话是许阳自己说的,他一时语塞,反驳不得,只得尴尬地笑了两笑,权且默应了。 待诸人俱皆安坐,他连句开场白都没有,直接拍案下令:“上菜,上酒!” 头戴绿帻的小奴奉着食盒候在堂外,婢女在堂外去掉布履,袜衣入内,接过食盒,将菜肴一一放到诸人面前的案上。 盛菜的小漆盘应该是同一批买的,样式、绘色俱同,都是红黑两色,古朴鲜艳,或盛肉食,或盛素菜。又有耳杯,分两类,一为食杯,一为酒杯。两杯色皆内红外黑。食杯大,可容半升,盛羹所用,内用小篆写三字:“君幸食”。酒杯小,形如船状,杯底亦有三字:“君幸酒”。 为便食,左肴右羹,酒浆也在右边。脍炙在外,蘸酱等调料在内。 此外又有箸、匕、勺、壶诸物。 许阳强自耐心,待酒食具备,器具上齐,将酒杯捧起,说道:“此酒产自交州,名为桂林酿,是我去年从一个番禹商贾手上买来的。得之不易,平时很少饮用。今日周君来任我有秩乡长,特奉上此酒,表我欢快之情。……,为诸君上寿。” 对坐在东边的诸人来说,许阳是“尊者”,闻他祝酒“为寿”,忙都“避席伏”,口称不敢。 西侧诸人唯周澈马首是瞻,像那黄叙,宛县大族;周仓,本郡望族;姜枫,乡间名侠,他三人根本就没有把许阳放在眼里。再如邢刚,要非周澈相助,妻子都差点被许阳抢走,当然也更不会对许阳客气。再又如郭强、孙信,眼中也是只有周澈、姜枫,并无他人。他们之所以参此酒宴,不过是因为周澈的关系。所以,闻其上寿后,也只是举杯而已,都安坐不动。 周澈为表尊重,说了两句逊谢的话。 西座诸人的表现与东侧诸人截然不同,不过许阳并不在乎,他的心思全在黄叙身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催促诸人:“快将酒饮了,举白、举白!”举白,就是亮杯底。 东侧诸人回席饮尽,亮出杯底。 一个三十来岁的平帻男子赞道:“芳香醇厚,真美酒也!”复将酒杯斟满,高高举起,对许阳说道:“今夜欢聚,在下能有幸得见乡长周君,皆赖许君之力。……,为君上雅寿。”得了许阳的祝酒,他也回敬一杯。 只可惜,许阳看都没看他,紧盯着西侧诸人,着急问道:“皓粼,你怎么不让阿叙饮酒?” 却原来,当黄叙欲饮之时,周澈把他制止住了。周澈笑道:“阿叙尚未弱冠,不可饮酒。” “怎不能饮?弱冠?我七八岁时就开始偷喝我父藏酒。叙虽少,亦七尺男儿,自古以来,哪里有大丈夫不喝酒的?……,阿叙,速饮、速饮!” 黄叙很听周澈的话,将酒杯放下,说道:“周君有令,叙不敢饮。” 许阳再三劝说,黄叙只是不听,周澈虽然态度温婉,却不肯改口,他万般无奈,眼珠一转,说道:“也罢,今晚咱们是听周君讲击贼为主,饮酒为辅。你不肯饮也就罢了。……,诶?你的这几个从人怎么也不饮?” 那几人中为首者说道:“不敢乱礼。” “不敢乱礼?” “美酒当奉尊者。少君是我等的主人,主人不饮,我等身为仆从,怎能先饮?” 许阳直着身子,瞪大了眼,欲待反驳,却又知对方说得不错,自己不占道理,半晌不知说什么好,气急败坏,干脆霍然起身,索性发怒说道:“今宵欢宴,举座十余人,人皆举白。竖子无礼,为何独你与你家的甲士不饮?……,你们不肯喝,是看不起我么?” 许阳这一发怒,满座色变。 东边席位上的那几个都是许阳的人。许阳什么性格?乡间纨绔,不学无术,目中无人,横行跋扈。所谓:“物以类聚”,他的性格如此,与他相交的人也就可知了。 登时就有两三人甩袖站起,怒视黄叙与那几个甲士,破口大骂:“死狗!子明敬尔等,允许你们以竖子、骑奴的身份登堂入室,与乃翁同席!反倒不识抬举?推三阻四,坏乃翁酒兴!……,怎么?敬酒不吃,要吃罚酒?” 早前许、黄两人在路上争斗时,不是只有许阳觉得受了辱,黄叙也觉得受了辱,只是看在周澈的面上,勉强不与之计较。可此时不但许阳突然翻脸,便连东边席上的那几个阿猫阿狗也叫骂辱人,他少年的脾气上来,再也忍耐不住,抓住榻边佩剑,“腾”地站起身,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踹翻,右手一翻,“当啷”一声,拔剑出鞘,怒道:“狗产婢养的奴虏,也敢辱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许黄斗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许阳翻脸得快,东座那几人开骂得快,黄叙拔剑回骂得也快。周澈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尚未褪下,两边已针锋相对,恶言相向,剑拔弩张。 黄叙这一拔剑,那几个甲士也皆离席抽刃。正有一阵寒风从院里来,吹动堂上灯,烛影飘摇,墙壁上人影憧憧里,“当啷啷”,一连串地抽刀拔剑之声。眼见此景,伺候服侍的婢女们脸都吓白了,惊慌失措地退缩到墙角,伏在地上,深深地将头埋起,个个簌簌发抖。 一时间,堂中诸人,除掉站起来的这几个外,剩下还坐在席上的诸人,东边看许阳,西边看周澈。周仓、姜枫、郭强、孙信皆不动声色地把手放在了身边的刀柄上。 黄叙虽然粗壮,但从外貌来看,毕竟只是个未冠的少年,东边的那几人又没见过他与许阳在路上争斗时的情景,对他不免小看,而且现在是在许阳的家里,何惧一个小小的外来少年? 东边叫骂的那两三人见他居然拔剑回骂,还把案几踢翻了,不甘示弱,也各取刀剑,其中一人来时没带兵器,随手将菜肴拂掉,把案几抄了起来,叫道:“死狗,你骂谁?” 黄叙没有被怒火冲昏头脑,还保持着清醒。他转过身,对临席的周澈说道:“周君,许家两次辱我,实无可忍。大丈夫不辱辞令,今若吞声,无颜见人!”说完,一揖,便要提剑出席。 周澈忙不迭拉住他,说道:“阿叙且慢!”示意周仓把他看住,心道,“计划不如变化快。” 他在猜出了许阳的计较,知其必然有诈,之所以执意邀请黄叙入席同饮,定是为了想办法报路上受到的“侮辱”后,也想出了一个应对的办法,那就是不让黄叙饮酒。一个巴掌拍不响,黄叙不喝酒,就避免了许阳在酒上生事的机会。只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反倒成了许阳发飙的一个借口。他想道:“都是我思虑不周,本以为许阳会给我两分薄面,却没想到他竟会干脆翻脸。——也是,若非这样混不吝的脾气,他也不会胆敢殴打乡佐。” 现在该怎么办? 周澈左右为难。 不用说,如果非要让他在黄叙和许阳之间选一个的话,肯定是黄叙。穿越至今,通过交好黄叙,帮助其进入周氏私塾成为周氏门生,从而认识黄忠并获得好感,就是说黄忠是周澈头一个认识并结交到的“名将”,在即将到来的黄巾之乱中,他还希望他们父子能助自家一臂之力,当然要笼络之。 但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也不想与许阳翻脸。他今为本有秩乡长,而许阳是本乡一霸,许家是四姓之一,若与之翻脸,对以后的施政不利。且许阳虽恶,但对他却是不错,自被他用“故事”说服后,又是送钱,又是请酒,今天更大老远地出来相迎。人孰能无情?周澈纵对他的一些作为不以为然,乃至反感,但却因其表现出的情谊而雅不愿与之翻脸。该怎么办? 就在这堂上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压力越来越大之时,一句诗莫名地浮上心头:“不负如来不负卿,……。”这诗来的太不是时候,完全不合此时的氛围,他不觉哑失笑。 许阳气急败坏之际,瞥见周澈嘴角露笑,没好气的黑着脸问道:“皓粼,你笑什么?” 周澈绝非个优柔寡断的人,虽不愿与许阳翻脸,但也知目下绝无两全之法,两害相权取其轻,立刻做出了决定。他想道:“与许阳翻脸,不过是增加些施政的难度。不帮黄叙,却是断了我将来的一个潜在臂助。较之黄叙,许阳轻之又轻。也罢,我再争取一下,看看能不能劝说动他。若是不能?唉,说不得也只有对不住了。”他对许阳说道,“子明,你且听我一言。” “你必是劝我的,不听,不听!” “阿叙乃我族兄的弟子,周氏门生,今来乡亭,是为了送我。若非因我,你二人也不会出现争执。错皆在我。我饮了这杯酒,算是赔罪,今夜的事便就此算了,你我重新开宴,再把酒言欢,如何?” 许阳使劲摇头,说道:“皓粼,别的事都依你,唯独此事不成,不成!” 黄叙哪里能见周澈为他谢罪?提剑要出席。被周仓拉住。 东边那几人以为周澈怕了他们,气焰愈高。 提案几的那人叫骂道:“死狗,还敢提剑出席?怎么?要杀我么?来,来,来,乃翁等着你杀!”绕过洒落在地上的菜肴和酒水,举着案几冲过来,要砸黄叙。 周澈瞄了眼冲过来的这个人,暗叹一声:“罢了。”停下与许阳说话,正要招呼周仓、姜枫,令他们出手,黄叙旁边一个甲士抢先动了手。 只见他撩起衣袍,先一脚把身前的案几踢出,撞到来人的小腿上,随即跃步出席,趋步疾行,两步跨到来人身前,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来人双手高举、腿上挨撞,早拿捏不住平衡,闪避不及,挨了个正着,连退几步,连人带案几,仰头摔倒。这人赶上,左手揪其发髻,右腿压在其胸,右手挺长剑,将剑尖顶到他的咽喉,抬头扭脸,问黄叙:“少君?” 这一番话说来长,做起来短。动手的这人轻捷剽悍,动如脱兔,包括周澈在内,谁都没反应过来。闭眼前,是那许家人砸案几;睁眼时,已变成了此人用剑胁人。 周澈呆了一呆,许阳呆了一呆,周仓、姜枫注目,东席诸人大怒,两个性急的分左右持剑冲出,上来抢人。 那黄家甲士缩臂回手,反转长剑,使剑柄在下,朝那被制服之人的头上重重地撞了一下,将之击昏,随后长身而起。东席冲出的两人刚好奔到他的近前,呼斥出声,一个翘足上刺,一个屈身下削,分攻他的上、下两路。西边座上,余下的那几个黄家甲士急仗剑出席,前来支援。 眼看就要是一场混战。 周澈心中一紧,只听得“哎呀、哎呀”两声,再看时,场上动手的三人已经倒下了两个,——出来支援的那几个黄家甲士这时才刚奔出两步。倒下的是许家人,站着的是第一个动手的黄家甲士。 周澈愕然、许阳愕然、周仓等惊奇、东席诸人愕然。 许阳张口结舌,说道:“这,这,那面黄的……。” 打倒一个举案几的不算什么,但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又接连打倒两个持剑的,——诸人这会儿看得清楚,倒地那两人并且不是被剑刺杀,而是与那昏倒之人一样,也是被许阳喊,“面黄”的甲士用剑柄击倒的,这就不是一般人了。 黄叙挣开周仓的手,轻蔑地扫视许阳与对面诸人,冷笑说道:“适才闻尔等大言,以为何等英雄,原来这般弱手,连阿彪的一剑都挡不了!” 许阳只觉得嗓子发干,咽了口唾液,偷偷地往后退了点,拽住身后许甲、许乙的腰带,把他们往前推,心中想道:“甲士之中,数这个面黄的最不雄壮,不意竟有此等剑术!”扫描黄叙与另外几个甲士,自忖,“……,被面黄儿打倒的这三人平素在我家的剑客、宾客中都以勇武称名,却连一剑都挡不了。……,一个最不雄壮的面黄儿已如此棘手,剩下的那几个又会怎样?堂上就这么大地方,我若继续相逼,万一被他们来个血溅五步?可是不妙!” 他两个眼珠滴溜溜乱转,想道:“丈夫报仇,十年不晚。”想及此处,定了主意,又将许甲、许乙推开,收了怒气,哈哈大笑,故作慨然地说道,“阿叙,你家的这个剑客是叫阿彪么?果然壮士!神乎其技。我平生最好结交轻侠、剑客,自问也见过不少的勇士奇才,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阿彪!”拿起酒杯,假惺惺地说道,“阿彪,这杯酒,我敬你!”仰起脖子,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又殷勤地问黄叙,“黄君,不知你家剑客中,如阿彪者有几人?” 他变脸就像翻书,黄叙都替他臊得慌,有心发怒,到底年少,又读过不少书,本性也纯厚,面对许阳的笑脸,想骂也骂不出来,“哼”了一声,背过脸,只当没听到他的问话。 许阳也只当没看见他的反应,又笑脸殷勤地问“阿彪”:“阿彪,请教尊姓?能给我说说你师从何人么?” “阿彪”转顾黄叙,见黄叙背着脸,没出言相阻,便答道:“在下佟彪,师从京师虎贲王越名下大弟子史阿,乃是王越门生。” “亲授业者为弟子,转向传受者为门生”,弟子是老师亲传,门生是再传弟子。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尤其年纪大的长者或者名气太大的,当门下弟子多时,做不到每一个都亲自面授,便只能再由其弟子来代师授课。如大儒郑玄最初投学马融门下后就是“门生”,三年没有见过老师的面,只能听其弟子转相授业。 “王越?”许阳常年在乡间,孤陋寡闻,洛阳远在数百里外,他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不妨碍连声称赞,“名师高徒、名师高徒!阿彪,今夜见你,我才知何为壮士。瞧我家的这几个庸奴,简直令人颜面无存!还请你不要见笑,不要见笑。” 黄叙委实听不下去了,与正啼笑皆非的周澈说道:“澈君,夜将深了,叙欲请辞。” 周澈做好了和许阳翻脸的准备,却没想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想道:“不翻脸当然最好,为免生变,早走为是。”颔首说道,“今儿跑了一天的路,我也有些累了。也好,便早些回乡舍休息吧。”对许阳说道,“子明,夜将深,快要宵禁,不如就此散席?改日闲了,再相聚欢饮。” 许阳打人不成反被打,自觉也无趣丢人,没面子再留周澈,让了几句,也就同意了,将周澈等送出宅门外,又虚声假气地对黄叙长揖行礼,装出一副诚恳的模样,堆笑说道:“黄君,你家的剑客真令我羡慕!改天,改天你什么时候再来乡亭,我再请你饮酒。” 黄叙不理他,等周澈上马后,跟着翻身跨上坐骑,招呼“阿彪”等几个甲士,与周仓、姜枫诸人前后护卫随从,踏着月色离去。——不知何时,夜空中的浓云散了,一弯清冷的月悬挂西天。 许阳看着他们走远,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夜色中后,蓦然变色,转过身,劈手抓住许乙,咬着牙问道:“安排下的宾客呢?安排下的剑客呢?人都在哪儿?堂上都动刀剑了,乃公差点就横尸了!却怎么一人不见?” 许乙愁眉苦脸,说道:“少君,你说的是等‘酒过三行’再动手,可才喝了两杯酒就刀剑相搏了。为免周君、黄姓小儿生疑,那时候人手还没到位。” “……,你把履脱了。” “啊?”许乙不明所以,将木履脱下。 许阳接过来,闭眼长吸了一口气,猛然睁开眼,劈头盖脸地就举着木履往许乙的头上、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叫道,“没到位!没到位!我叫你没到位!些许小事都办不好,让乃公接连两次受那未冠竖子的侮辱!”许乙抱头鼠窜,许阳紧追不舍,举履乱打,“竖子、竖子、竖子!”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宅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汉升被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回到乡中,乡卒早将诸人的住处打扫干净。乡里的院舍比亭舍大得多。亭舍是居住、办公都在一个地方,乡里则是分为两个部分,前边官厅,后边官舍,中以墙隔,有门相通。官厅用来办公,乡有秩、乡佐、佐史小吏平时都在处理公务。官舍用来居住,分为两区,都是独立的院子,两下相邻,左边住的是乡佐、佐史,右边为有秩乡长居所。 在一个老卒的引领下,周澈诸人牵马入院。 月色清冷,映地上,如积寒霜。院子正中有棵枣树,倒影月下,如水中荇藻。 马厩在西南角,邢刚与黄叙等人先把坐骑牵过去。周澈举目观瞧,见这院舍不小,只那个马厩就足能容下四五匹马。对着院门是一套砖石结构的房屋,门前有阶,坐北朝南,侧手边临东墙又有一排三四间茅土屋,最南边是间厨房。 西边临墙从北到南依次是:菜畦、水井、鸡窝、茅厕。鸡窝笼是空笼一只;水井上有盖遮掩,以防落叶灰尘。 老卒领周澈走进正面屋中,取了根麻藁,就着手上行灯将之点亮,又拿来灯盏,把灯火点着。周澈瞧了一眼灯盏,问道:“舍中夜间皆用灯么?” “灯唯君用,余者只供麻蒿(hao)。” 周澈点了点头,心道:“虽然只乡长一人用灯,但也要比亭舍中强得多。”灯油比麻蒿贵,他在亭舍时,不能经常用灯,大多时候只能用麻蒿取光。但是点得多了,熏眼呛鼻,很不舒服。他随着老卒将正屋的三间房看罢,又去看东边的诸屋。正房里的设施较全,东屋里比较简陋,不过相比亭舍而言,已经算是很好了,至少床榻案几皆有,正房里还有面屏风。 老卒说道:“舍院里原本只有正面的三间屋,这东边诸屋是秦君在时建的。秦君好客,常有友朋就食舍中,便自出钱增了这几间屋,以供其友不时居住。” 说着话,他瞅了几眼立在边儿上的周仓、姜枫、黄叙诸人,心道,“这新任的乡长虽然年轻,却与前任一样,都是喜好结交的。”他在乡舍待了一二十年了,见过多任的乡长,其中有恂恂守礼的老儒,也有喜好结交的豪士。——“这位周君”今初来上任,前呼后拥地就跟了一大帮子人,听说还是刚从许阳家饮酒归来,显而易见,必是与秦波是一路人。 周澈笑道:“噢?原来是秦君新建的?谚曰: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得谢谢秦君了,要不然,我的这些人还无法安置呢。”老卒陪着笑了两声,说道:“周君请早安歇,小人告退了。”长揖却步,提着行灯,倒退着出了院门,自回前边官厅门外的侧塾中将歇。 周澈白天来时,带的有铺盖行李,去拜访田宽前,先存放在了前边厅中。适才进院时,已顺便取了来。邢刚、郭强、孙信不等吩咐,各将其解开,取出寝具,分别往各屋中安置。 周澈与周仓、姜枫诸人立在院中等待。他笑道:“元福,这院子不小,屋舍甚多,且都是归咱们自家居住,不像亭舍那样,还要接纳外客投宿,可清净舒服多了。……,正面屋中有三间房,枫之咱和元福三个同住。阿刚、小强、小信,就暂住在东屋吧。……,黄叙,今晚你也和我们同住,你的这几个随从剑客也暂住东屋如何?” 黄叙自无不允之理。 时渐夜深,远近悄寂。无论较远的亭舍,还是近处的官寺以及乡佐诸吏居住的左舍,都早熄了灯,不见一丝灯火。舍寺临着官道,四围都是田野,时有风过,野树萧飒,其声依稀可闻。 周澈由亭部而有秩乡长,离开横路亭时曾劝勉裴元绍,说:“君志百石,今为亭长,可谓始于足下”。这番话不但是劝勉他,也是自勉。 任职亭部时,他空手一人,家无足财,苦心经营数月,离开时,心腹二三,随从三四,友朋十数,爪牙百余,囊中有金饼二十五。他心中想道:“亭辖十里之地,本乡有十亭之广。我如今迁为乡长,虽有四姓难治,但亦有野贤如田宽、好勇如许阳者,如果施政得当,笼络得力,不是不可以大展拳脚,再扩充羽翼。” 周澈负手走了两步,侧耳倾听风声,雪花飘落,心有所思,看着院中一颗松柏,有感而发,说道:“春花秋落,岁寒而知松柏。” 如今的大汉就像这深冬一样,风雪前夕。当风雪过后,谁又能会是松柏?他心道,“我不求奢为松柏,只求能不凋于乱中。”寒风越墙,入院凛冽,砭人肌骨。 他又和和周仓、姜枫、黄叙说了几句闲话,等得邢刚三人把床都铺好,说道:“夜深了,明天还要早起,走吧,睡去。”诸人齐齐应诺,关闭了院门,去各屋中就寝。 当夜,周澈和黄叙连榻,因怕他对许家之事有芥蒂,天南海北、天上地下的又和他说了半夜的话,还微微讲了一点,后世的趣事。黄叙少年人,没什么心眼,而且他厌恶的是许阳,又不是周澈,很快就被逗得心情舒畅,睡了个好觉。次日早起,陪周澈吃过早饭,他带着佟彪诸人告辞离去。 …… 周澈初来上任,事情很多。连着忙了好几天,总算把秦波留下的案牍看了一遍,对乡中的具体情况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本乡总共有二三十个里,因近年来接连疫病,死伤加上抛家弃田成为流民的也不少,导致户口锐减,如今只有民户两千出头,人口毛算万人。大多都是贫民小家,家产十万的中家不多,十万以上的大家更少。 从近年的赋税收取来看,多数的“里”都不难收,据乡佐胡项言之,只有两三个地方最吃力费劲,其中一个就是桑阳亭雀阳里,乡中四姓之一,以“暴桀”著称的季氏聚居之地。 周澈坐在堂上,把手中最后一卷竹简看完,放在地上。连着看了几天的案牍,头昏眼疼,现在终于看完了,他松了口气,撩起衣袖,揉了揉太阳穴,往堂外看去,正当中午饭后,看着院子里的树影,他站起身,决定出去透透气。 侍立在门口的姜枫、邢刚两人给他取来鞋子,服侍他穿上。邢刚笑道:“主公,连着看了几天的案牍,不得歇息。头疼了吧?” 周澈站在门槛上,伸了个懒腰,阳光晒在身上,只觉暖洋洋的。他笑道:“比读书还累!我呀,就不是埋首案牍的料儿。如今说起来是升迁了,……。”他拍了拍腰间的印绶,“也带起了绶带,配起了半通印,算是一个少吏了。可我觉得还真不如在亭部时痛快自在。” 姜枫说道:“这只能说是主公你太勤政,来乡中四五天了,除了头天外,这几天连官厅的门都没出过,整天都在翻阅竹简。乡民能得主公为政,真是幸运。” 周澈嘿然,笑道:“枫之,你也来埋汰我?……,诶,对了,说到竹简,我这两天看时,发现有一些因放的时间太长,简册上的绳子都被虫蛀断了。今儿个天气不错,你们给我搭把手,把它们都抬出来,摊在院中晒晒。再去叫个佐史过来,重新编好。” 姜枫、邢刚应诺。 三人先将院子清扫干净,然后把屋中的竹简悉数搬出,正小心往地上排列,一人步履匆匆从外边进来,看见周澈,急声说道:“周君!” 周澈抬头瞅了眼,见来人是乡中一个佐史,也没在意,复又低下头,蹲在地上整理竹简,一面说道:“你来的正好。这简册你们是怎么保管的?连绳子都断了。快来帮个手,先晒晒,你再找人把它们都再编好。”说到这里,觉得有点不对劲,再又抬头,发现这佐史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蹙眉问道,“你怎么了?” 这佐史按着胸口,喘了几口气,略略歇了会儿,顺过气来,焦急地说道:“周君,不好了!” “何事大惊小怪?” “小人今儿休沐,去了县市,刚回来时,路过桑阳亭,见雀阳里外有人吵闹,十几个本地的少年围着一个过路的行人,——那行人自称是你的朋友。” 周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的朋友?” “吵闹声甚大,那十几个本地的恶少年皆执刀剑,小人也不敢近前,听不太清,只听他似乎说是从南阳来的,欲往横路亭寻友,好像提到了周君你的姓氏。” 周澈丢下竹简,猛然起身。周仓疑道:“从南阳来?……,三叔,会是汉升么?”姜枫接口说道:“必是无疑。……,主公稍待片刻,待我叫了小强、小信,咱们再去。”姜枫说完,即快步往后边舍中去。 “把马牵出来!我先去。你们随后跟来。”周澈两三步奔入堂内,取了佩刀,往院外疾走。 再交代佐吏几句,就到在门口,等姜枫等将他的坐骑牵来,拿刀上马,扬鞭叱咤,沿着官道,往桑阳亭疾驰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第一百零三 跋扈季氏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出了乡舍,驱马疾驰,不走官道,抄近路往桑阳亭去,却不妨今日又适逢六天一次的市集,走不多远,便见前头摊铺占满于道,人头簇拥,人声鼎沸。他拨转马头,又从乡路上转到田间。田中冬麦郁郁,马蹄过处,霎时伏乱一片。这动静惊到了乡民。集市上乡民甚多,无不观之。 周澈焦急之中,不忘细节,众目睽睽中,一手挽缰,一手按住衣袍,如果不这样,可能会给乡民们留下“不惜庄稼”的恶名。 他笔直地坐在马鞍上,转过头,冲着旁边的集市叫道:“我乃本乡新任乡长,今有急事救人,万不得已乃走田间。凡田麦被我踩坏者,傍晚时可去乡部寻我要钱。”风驰电掣,几个呼吸间,已过了集市。 市集上嘈杂的声音为之一静,随即又热闹起来。大部分的乡民倒不关心被踩到的麦苗,一则乡长单人匹马从田上过,被踩倒的麦苗不多,二则,他们又不是麦田的主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只是对周澈的这个匆忙举动很是好奇。 有在上次市集时见过周澈的,说道:“这位新来的有秩乡长周君,上次见他时,觉得他很和气,毫无倨傲之色,还自家出钱买了老于一个铜镜,难怪横路亭的里民对他交口称赞。今日却是怎么了?这般火急火燎的?” “没听到么?他说去救人。” “救人?莫不是哪里来了盗贼么?” 市集上人多,人多胆壮,便来上几个盗贼也不怕,虽有人听了这个推断后有些害怕,不过多数的人浑不当回事,也不知谁先说起的,渐渐地话题转到了周澈那次闻鼓出境,夜半击贼的事上。虽说这件事已经发生了一段时间了,但乡民们的消息渠道不灵通,很多人连衣食温饱都保证不了,更没功夫去关心别事,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那些初次听闻的都是啧啧称奇,说道:“适才他催马过去,见他眉清目秀,只似个寻常名族子弟,没想到竟这么有胆略!” 乡民议论纷纷暂且不说,只说周澈驱马疾奔,不顾风冷,迎着寒风,一个劲儿鞭打坐骑,催快速度,路边的林木飞快倒退,连过了两个亭部,来到桑阳亭里。——他来就任有秩乡长后,虽然还没去过各亭、各里,但在阅读案牍时,通过询问乡佐、佐史,也大概了解了各亭、诸里的方位,故此今儿虽是头次来桑阳亭,没走半点弯路。 来到亭中,他极目远望,瞻顾远近,田间野树稀疏,远处溪流丘山,四五个里聚散落在道路两边,前头两三里处,可不是正有一伙人围聚?离得较远,听不清楚声音,但观其动作,看其举动,定然是在吵闹争执不假。三两个过路人小心翼翼地让开,从他们旁边绕过。 周澈叱马续行,奔将过去。两三里地,一瞬即过。与那几个过路的人交擦而过时,他们都好奇地仰头看了看他。眼看就要赶到近前,那伙人的叫骂声也已清晰入耳,也很清晰地看到了被围在人堆里的黄忠,他准备扬声说话之际,突见人堆外侧、黄忠的身后有一人拔出了佩剑。 他心道不好,忙把佩刀连刀带鞘一起从腰间拽出,取下刀鞘,高举在手,猛地掷了出去。虽在马上,在奔驰之中,虽与那人相距百步,但在竭尽全力之下,只见那刀鞘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翻了几个滚,还是正中目标,端端正正地砸到了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猝不及防,一门心思都在黄忠身上,哪里能料到会有个刀鞘从天而降?“哎呀”一声痛呼,手中不稳,刚拔出来的剑掉落地上。围住黄忠的那些人齐齐转头,看见了周澈。 黄忠也看见了。 周澈催马疾行,连过了两个亭,虽是抄的近路,也有十四五里地,而他从官厅赶到这里,总共才用了一刻多钟,路上奔驰得有多么快可想而知,衣裳都被风吹乱,领子歪歪斜斜,刚才拔刀时拔得急,腰带也被弄歪了,又因为出来得匆忙,没带帻巾,发髻显露在外,也被风吹得有些散乱,显得蓬蓬松松。更加上风寒冻脸,鼻涕都快出来了。一副狼狈模样。 黄忠再往他身下的坐骑看,见他的这匹驽马脖颈、肚腹上汗水涔涔,鼻中喷着大团的白气,四个马蹄上皆分别沾了些许混了土色的麦苗,猜出:必是为赶时间,从田间奔来,一路不停。 周澈奔到近前,勒住坐骑,不等停稳,提刀从马上跳下。 人堆中有人认识他,低声说道:“这是新任的有秩乡长,姓周。前几天他来上任时,许阳曾去迎他,我在路上见到。”众人分开,让出一人。只见这人身长八尺,膘肥体壮,络腮胡,颔下蓄了两寸短须,眼不大,狮子鼻,肤色极黑,高冠长剑。 这人听了身边人的话,打量了周澈两眼,排开诸人,大步出来,略略拱手作揖,拿出豪爽的姿态,笑容满面地说道:“来人可是新任的有秩乡长周君?” “正是在下,请教足下尊姓大名?” “周君你不知我么?俺便是季墨。” 周澈心道:“果是雀阳里季氏。” 那佐史给他报讯时,只说了黄忠是被围在了桑阳亭,没有说围他的人是谁,当时周澈不及细问,但在来的路上时,他已经大约猜出或许是季氏的人。季氏的族人甚多,其中最出头的有两个人,一个叫季亮,是季氏家族长的长子,一个便是这个季墨,乃是季亮的幼弟。 周澈心中有数,脸上带笑,先给那被他砸到的少年道歉,随后对季墨说道:“原来是季君,久闻大名,今幸得瞻见,果然人如其名,威武雄壮。”示意黄忠牵马过来。 季墨反手将乐进的坐骑拽住,横眉立眼,怒对黄忠说道:“你作甚么?想走?留下钱来!” 周澈说道:“这位黄君是我的朋友。季君,你说‘留下钱来’,不知是何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讹诈勒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季墨说道:“这赖货是乡长的友人?嘿嘿,我等实在不知,有所得罪,恕罪恕罪。”口中赔罪,说得好听,却目视手下不松手,就是不肯放黄忠过去。 周澈微蹙眉头,说道:“黄君今来本乡,便是为访我而来。季君,你这是何意?” 从建武年间,这季氏初来本乡开始,他们家便争强乡亭、斗狠闾里,至今近一百四十年,中间也不知换过了多少的家主、经过了多少的有秩乡长,虽说也有人因乱纪而伏法刀下,虽也有人因杀人而亡命江湖,可悍不畏死、轻剽乱法的习气却从未改变。也因此,从最初的为乡人所轻,到现在的被乡人所惧。最初时,他们被官府压制,到现在,却反过来变成了官府被他们藐视,一些软弱的有秩乡长反倒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周澈年纪轻轻,又是外来人,季氏倚仗本族悍名,在乡中暴桀已久,怎会将他看在眼里?话语似恭,却半步不肯相让地说道:“这个匹夫从我里前过时,对俺里门吐唾沫,太也辱人!俺家世代英雄,岂能受此之辱?俺当即上前与之理论,他反动手打人,……。”他朝后头招了招手,人堆里挤出来两个少年,皆鼻青脸肿。 他接着说道:“周君你看,把俺们都打成什么样了?先辱人,又打人,怎能让他轻巧过去?” 周澈蹙眉,心道:“辱人?吐口水?呵呵,定是无稽之谈。汉升是个外地人,只是路过他们里前,与他们无冤无仇,又怎会辱他们?料来是随便之举,并无它意,怎知却被这无赖抓住,借机生事。‘打人’云云,估计也是这季氏动手在前。我与汉升虽相交不久,但是汉升年长,已经结婚生子,不似少年轻侠,他禀性沉稳,不是个莽撞之辈,要非被迫、要非怒极,断不肯动手打人的。” 果如他的推测,黄忠大怒,嗔目喝道:“小儿!还敢糊弄黑白,颠倒是非!我从尔里前过时,起了阵风,吃到尘土,将之吐出来怎么了?‘打人’?是谁先动手打的人?我好言好语与尔等分说,尔等逼迫不让,我道歉也不行,你们还动手抢马!我自然不肯答应!你们又攘臂动手,来打我。我无奈反击,你们打不过,又讹诈钱财。……,真岂有此理!” 黄忠本还没有这么生气,这时真是气急。他一方面固然是气愤这等无赖,抢马讹钱,但另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气愤季墨颠倒黑白,在周澈面前抹黑他。他沉稳归沉稳,但却绝不是一个懦弱怕事的人。这时气急攻心,他恼怒之极,伸手按到腰间的剑上,挺身怒道:“我今来是探望儿子、拜访周君,不愿为周君惹下麻烦,要不然尔等鼠辈,早被吾斩杀剑下!” 季墨不知道他说的实话,只当他吹牛,嘲笑说道:“杂毛匹夫,就凭你?也敢大言!”众少年哈哈大笑。 黄忠面带怒色,手按剑柄,似药拔剑出鞘。 周澈急道:“汉升且慢!”黄忠眼看是气急了,他这一拔剑定血溅当场,周澈不怕受责任,但杀了人后,黄忠怎么办?只有两条路,要么伏法,要么亡命,都不是他所愿见的,急忙将之止住,心道,“这季墨嚣张至此,不但讹诈路人,甚至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若纵之让之,日后我在乡间再无威信可言,几个月的苦心经营必付诸东流。”眼中微光闪过,他做出决定,“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我本想等打听清了这季家的虚实再做打算,但以今日看来,也不必‘再做打算’了。”问道:“季君,那依你之意,欲要如何?” “周君,俺听说你是名门子弟,做过亭吏,当知律法。按法:‘伤人当耐,偿钱’。他打人该‘罚金四两’,两人共八两,便是半斤,今一斤金合钱两万,半斤就是一斤。这是如果没伤人当被罚的钱。你还伤人了,需要加价。” 黄忠恼道:“竖子!你不要欺人太甚!俺的忍耐是有限的。” 周澈拦了拦黄忠,压住怒气,问道:“你且说想要如何?” 周澈身高一米七五,在当时而言是高个子了,但比起季墨来还是低了一点。黄忠一米八上下,但是季墨却是比他二人还高大----估计一米八九。季墨腆胸凸肚,仰着头,低眼看人,看着他两人,意态骄恣地说道:“既然乡长周君你在这里了,俺们也不诣官寺诉讼了,这大堂行刑的事就给他省了,只管赔钱就行了。” “你想让他赔钱几何?” “两个人被打伤,一人两万钱!再加赎刑的钱,一万。总计五万钱。” 一个中等家庭,家财不过十万,季墨开口就是五万钱。黄忠恼怒至极,反手就抽佩剑。周澈眼快,忙再次将他制止:“汉升!稍安勿躁。”黄忠的手紧紧攥在剑柄上,额头青筋迸出,咬紧牙,看着周澈,等他说话。 关键时刻,周澈两世为人养成的城府就显出作用了,将恼怒掩藏,微微一笑,说道:“五万钱未免太多。这两人只是挨了打,又无伤处,纵是‘年少稚儿’,也用不了赔这么多钱。” “周君,你是有秩乡长,俺们都是你治下之民,你得公道处事!此贼是你的友人,故此俺才放他一马,不去告官,许他出钱赎刑,——这全是看在你的面上。俺们已如此退让,你怎么还想减钱?这未免有些不合适吧?一文也不能少!” 黄忠怒道:“我身上一文也无,有也不给你这厮无赖撒泼货。你若想要,吾躯在此!可愿立‘生死状’”言外之意,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周澈笑道:“何至于此!”对季墨说道,“汉升南阳奔赴而来,身上估计没有钱。我来得匆忙,也没带钱。要不然这样,你或者你派个人跟我去乡舍官厅取钱,如何?” “去官厅取钱?”人堆里有季氏手下小声嘀咕,“若任此人去到官厅,他不肯给钱怎么办?” 季墨斜眼藐视周澈,嘿嘿一笑,说道:“乡舍太远,俺不想去。周君,你既然官厅里有钱,拿来不就行了?俺们在这儿陪着你的这个朋友,等你回来。” 周澈怎肯把黄忠单独留下?他微微沉吟,说道:“那要不然这样,我把我与汉升的坐骑留给你作为质押。这两匹马虽不值钱,也值个五六万,足为抵质了。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谋定后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对于周澈提出拿马做抵押的办法,季墨心道:“今之马价,良马四五万,这两匹代步挽马合在一块儿也的确能值个五万钱。”旋即说道:“俺同意了。这要换了别人,俺是绝不肯答应的!不过既然周君说了,谁叫你是有秩乡长呢?就听你的。把马留下,拿钱来赎。”扬了扬下巴,令一个手下上去牵周澈的坐骑。 黄忠可以自己受辱,但他不能让周澈受辱。想他几个月前,带着儿子来拜访士族名师,想给儿子日后谋个前程,可是士族看不起他,把他当成“土老帽”、草莽武夫,屡屡被拒之门外。但是后来与周澈偶遇。周澈与他“一见如故”,对他百般殷勤,殷勤请入舍中,摆酒置菜,热情款待,连床夜谈,意气相投,还把儿子推荐到周氏,成为“周氏门生”。便是至交好友也不过如此,便是亲戚族人也不过如此。 黄忠感慨周澈的义气。自从上次和童渊切磋后,他心有感悟,便回去闭关突破,这次出关后,可想起要与周澈再见,他也很高兴,兴冲冲地来到乡中,先去横路亭,见到裴元绍才知道,原来周澈刚刚获得升迁,被拔擢为了本乡乡长,闻听之后,他更加高兴了,替周澈高兴。裴元绍本说要送他去乡中,却正好有两个姓铁的年轻人来找他,好像是说什么操练的事儿,一时走不开,而亭舍中其它的人,今儿个休沐,黄忠便问清了路该怎么走,也不等他再找人来送,马不停蹄又往乡中赶去。 和朋友相聚,本来一件多高兴的事儿,却没料到在雀阳里外竟碰上了这么一拨无赖。 季墨这种人,黄忠很了解,南阳也有这种人,争勇斗狠,生不畏官,死不畏鬼,便如一个狗皮膏药,一旦被缠上,摘不掉、揭不了,千般无法,万般难治。因此,他初时小意相待,道歉不已,结果没一点用处,反被他们蹬鼻子上脸,越发过分。 黄忠的脾气刚毅果断,这件事要发生在别的地方,说不得,他早就拔剑相向。只是,既已知周澈升迁为本乡乡长,他实不愿给其惹麻烦,故而再三忍耐。他自家忍耐倒也罢了,但此时见周澈也是一副忍耐的模样,他按捺不住了,抬手拔剑,怒道:“竖子!” 周澈将马儿的缰绳交给过来牵马的那个少年,见黄忠拔剑,急忙三两步奔过去,按住他的手腕,“当啷”一声,将拔了一半的剑又按回鞘中,说道:“汉升兄,多日未见,甚是想念。一日如三秋。我是翘着脚盼你归来!终将你盼到。今夜,咱们痛饮达旦。” “皓粼,这竖子……。” 周澈按住他的手,给他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话,转对季墨说道:“劳驾,请把我的刀鞘拿过来行么?”一个少年将他起先掷出的刀鞘捡起,递过来。周澈接住,收刀回鞘,复插入腰间。 季墨说道:“周君,你刚才这刀鞘投得够准,……,瞧见没有?小奋到现在还在抱着膀子叫疼。” 周澈笑问道:“怎么?伤着了没有?……,要不要我把他的钱也赔出来?” 季墨哈哈一笑,往前两步,拍了拍周澈的肩膀,说道:“周君乃本乡乡长,小奋一个黔首小民,他得罪了你的朋友,活该受罚。这钱,不用赔了。” 周澈略挪肩头,让开他的手,笑道:“如此,那真是多谢季君的好意了。” “周君,你今为乡宰,是俺们的父母,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 “何必客气见外?今天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乡中四姓,许、陈、秦、季,尊族之名我是久仰了。‘照顾’二字不敢当,该说以后我还得多倚仗君族。” “周君若有令,自管吩咐就是。”季墨欢畅大笑,指了指被拢在一处的那两匹坐骑,说道,“马且存此,俺可就在里中等你送钱来了。” “一个时辰内必给你送到。”周澈拱手告辞,拉住黄忠离去。 等他两人走远,看着他二人的背影,季墨收起笑容,说道:“‘不打不相识’?不如说是‘不打不识相’!……,名门子弟,汝南周氏,二十来岁就任乡长,带绶携印,俨然也是个百石吏。嘿嘿,嘿嘿。黄口孺子,无胆小儿。……,呸!”状甚不屑。 一个手下略带担忧,说道:“我在横路有亲戚,听说这家伙任职亭部时,抓过一个叫武柏的当地地头蛇;又曾带人驰援临部,夜半击贼,——不像个怕事软弱的。季哥,你说他会不会不送钱来?又或者背地里搞些勾当,寻咱们的晦气?” “寻咱们的晦气?他能寻咱们甚么晦气?那武柏能与你我相比么?问问乡中,谁知道武柏,谁又不知道俺季墨!……,‘击贼’?你我是贼么?他击贼之事,俺亦有耳闻,不过是一群从舞阳来的短命鬼!他倒是有胆来杀个本乡的壮士豪杰?就他这无胆软弱的模样,顶多也就能欺负欺负外地人罢了。” 季墨摸了摸颔下的胡须,站在官道上,往前边看,周澈和黄忠的身影已经远去。他放低声音,说道:“便算他不是个软弱怕事的,真要想寻你我晦气,又怎样?大不了再做一次十几年前的事儿!……,俺叔伯做的,咱们便做不得?” …… 周澈扭头往后边看了一眼离开处,季墨诸人牵着马下了路,似是要回去里中。他转回脸,笑对黄忠说道:“汉升兄,怎么一言不发?” 从离开到现在,黄忠绷着脸,一句话都没说。听到周澈询问,他沉默了会儿,问道:“皓粼,你为何应他给其钱?” “你我只有两人,他们十余人,此地又临雀阳里不远。彼众我寡,不应他给钱又能怎样?” 黄忠慷慨地说道:“彼辈虽众,你我虽寡,但他们在我眼中就如土鸡瓦犬而已,不需君动手,我一人足能将之尽斩剑下!习武多年,未尝受过此侮辱,更没有过因贪生惧死而忍气吞声,以苟性命!皓粼,你我‘一见如故’,相交虽短,但我以为你是一个有才明勇略的人,却不料如此儒弱!” 黄忠恼怒,周澈也很恼怒,黄忠未曾受过此等侮辱,周澈更是如此。汝南周氏名重海内,莫说一个乡间的地痞无赖,便是郡守、县令见到周家的人也会客客气气。季墨摆明了是丝毫没把他这个乡长当回事,根本没把他这个人当回事。 他说道:“汉升兄,不止你怒,我也怒。你怒是因你觉得你受了辱。我怒,一因受辱,二为治乡,乡中有此豪猾,若不治之,我这个乡长也就当到头儿了!” 黄忠楞了一愣:“皓粼,你也怒?……,那既然你怒,你又为何答应给他钱?” “汉升兄,我知你勇武,季墨他们这几个人或许不是你的对手,但是我且问你,杀人之后,你该怎么办?” “杀人当死,我愿伏法偿命。” 周澈叹道:“汉升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可是你这只是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 “匹夫之勇,不能忍于忿。父母生我,师长教我,堂堂男儿,生之不易,奈何轻死?大丈夫当留此有用之身,以待时用,岂能因一时之辱便激愤杀人?你杀的只是一个竖子,你毁掉的却是你的志向!是以子曰:‘小不忍则乱大谋’,是故淮阴侯甘受胯下之辱。何哉?杀之不能扬名,忍了,却能静候时机,伸展自己的志向!” 黄忠若有所思,默然不语,但神色间仍然有不忿之色,眉眼中依旧有不服之意。 周澈微微一笑,说道:“当然,子又曰:‘以直报怨’。君子义不受辱。你死了,阿叙怎么办?嫂子怎么办?” “皓粼,你什么意思?” “这季氏,不可不除!” “可你不是说这是匹夫之勇?” “杀他一人,伏法偿命,是匹夫之勇。诛其全族,为民除恶,便是君子之为。” “诛、诛其全族?”黄忠虽是未来的“名将”,但此时有家室,心有牵挂,或许杀几个贼子不怕,但因一时受辱便诛人全族?他有点惊住了。 “汉升兄有所不知。这季家为恶乡中已久,百姓苦之。我早有意灭此恶族,澄清乡里,以安乡民。今日你我受辱之事,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杀一人不过流血五步,诛全族将血流成河。黄忠略有不忍地说道:“虽为恶族,为恶乡里,但一下就诛灭全族?是不是有点严苛?” “我之所以决意要诛其全族,是因为两个缘故。季氏有豪杰之名,族人众多,喜结轻侠,好交剑客,闾里恶少年颇有从之者,爪牙遍布远近,杀一人而留全族,是给你我自取祸患,你还想等着他们来报仇么?此其一。” 游侠、剑客之徒皆轻死,如果只杀季墨,不灭其全族,还真有可能会有他的族人来给他报仇,会有刺客前来行凶。周澈顿了顿,接着说道:“树德务滋,********,其族久乱乡中,杀一人而不灭全族,既非除恶之法,不能安百姓,也非树德之术,无法扬德名。此其二。……,汉升兄,你且静观之,一月之内,我必灭其全族。” 黄忠初见周澈时,觉得他是个英武的君子,今日再次相见,他发现,他了解还不全面,在其清秀温和的外表下,似隐藏着一只欲噬人的猛虎。 他低头思忖了会儿,问周澈:“然则如此,皓粼,你何且作为?” “谋定而后动。” “怎么谋?” “怎么谋?……。”正说话间,对面有三四个人急匆匆地奔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收集罪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望见来的几人正是姜枫、邢刚、郭强、孙信,皆是跨刀披甲,一看就是来支援自己的。 两边路上相见。众人互相见礼,姜枫问道:“主公,你的马儿呢?” 周澈笑了笑,说道:“说来话长。……,咱们边走边说。” 众人簇拥着周澈、黄忠,沿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听周澈讲述。等听得其说完,无不大怒。郭强、孙信掉头就要去找季墨。周澈将之拽住。 姜枫的脸上蒙有面巾,瞧不出喜怒,但见他挑眉嗔目,明显也是在发怒。他按刀说道:“这竖子匹夫!实在太给乡人丢脸!主公,此等奸徒,绝不能容!此事,你就交给我吧!我去寻他当面理论。” 周澈摇了摇头,说道:“枫之,休要冲动。此事我自有主张,你们不可乱为。”心里暗叹:“你去‘理论’?怕是用刀‘理论’” “敢问主公是何主张?” 在场诸人都不是外人,尽可直言相告。众人听完后,姜枫问了一个和黄忠一样的问题:“主公,这‘谋定而后动’。怎么谋?” “季氏作恶乡中已久,并没有听说他们有什么后台势力,但历年来的有秩乡长、游徼却都放之纵之,不去惩治,其中必有缘由。要想尽诛其族,这是第一件需要搞清楚的事情。” 邢刚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缘由。” “噢?是什么?” “十几年前,郡中新来了一位游徼,姓葛,梁国人,嫉恶如仇,刚刚上任就碰上季氏恃强凌弱,将一个乡民打成重伤。他在查案的过程中,发现季氏作恶多端、为害乡中已久,便决定把他们连根拔起,给以重惩。结果,几天后,他被人刺死在舍中。” “被人刺死在舍中?” “乡人皆猜测,这个刺客定是季氏派出的。只是没有证据,此案最后不了了之。” “不了了之?……,一个游徼死在了任上,竟然不了了之?”这事情说起来令人不可思议,但实际上并不奇怪。周澈长叹一声,说道:“今之朝纲日益涣散,地方豪猾遂不能治。” ——也就是说地方豪族、游侠势力强大,官府难以压制。 其实这个问题一直贯穿两汉---前汉建国后,为了打击他们,高祖前后总共迁徙了十万多人。“季氏”出自鲁国贵族之后,他们就是在那时被迁徙的。 到了武帝时,经历“文景之治”经济发展良好,豪强地主再次崛起,武帝遂用主父偃之策,仿高祖之举,将各地豪强、侠客赀三百万以上者悉数迁徙到茂陵,以“内实京师,外销奸猾”。当时有名的大侠郭解便在迁徙之列,还因此发生了大将军卫青替他向天子求情的故事。 武帝以后,地方上豪强的势力渐渐又有发展,情况更加严重,地方官吏宁得罪郡太守,也不愿得罪豪强,出现了民谚“宁负二千石,勿负豪大家”。元帝就曾说过:百姓受到豪强的欺压,州牧郡守却不能为他们伸冤。 到了新莽年间,土地兼并严重,民不聊生。王莽为了抑制地方豪强,出台了一些政策,因此导致了他们的反抗。豪强们动辄就能聚集上千、数千人的部曲,或筑坞自保,或起兵造反。光武皇帝就是依赖这些豪族的力量夺取了天下。 中兴汉室之后,光武皇帝一边严厉打击那些与王权秩序相忤的豪族,一边又放任那些功臣、世家的发展。特别是帝乡南阳。比如南阳邓氏乃邓禹之后,其族中前后出过公、侯二三十人,大将军以下十余人,州牧郡守四五十人,余者不可胜数,可见其势力之大,直到安帝年间才因获罪而或被诛杀、或被徙,几乎是“与汉同兴衰”。有这样的势力,地方上怎能治之? 又因为人才选举、任用制度的缘故,各州、郡、县除长吏是由朝廷任命、异地为官的之外,底下的椽史、佐吏多由本地人任之。 一个空降下来的长吏,若无强硬的手腕,没有令人折服的能力,怎么可能做到政令畅通?有些郡守就索性把政务都交给本郡人去做。在桓帝朝有个故事:弘农人成瑨是南阳太守,任用了“江夏八俊”之一的南阳人岑晊为郡功曹,把一切的政务都交给了他,搞的好像岑晊才是太守似的。因此南阳人还编了个民谚:“南阳太守岑公孝,弘农成瑨但坐啸”。 成瑨这样的还算好的,还能“但坐啸”---提出自己意见。有些长吏因为得罪了本地的豪强势力,还往往会被“迫胁驱逐”。几十年前,安帝不就下了一道诏书:“诏州郡不得迫胁驱逐长吏” 不止是“迫胁驱逐长吏”,在早先的时候,一些胆大包天的强宗、游侠,还攻打过县廷。这些事情在日后中央集权强大的朝代是不可想象的,但在此时是活生生发生在眼前的。 这季氏固然不能和那些真正的“豪强”相比,只是一条地头蛇而已。可是对乡长、游徼这类的“基层官员”而言,这条地头蛇却也很“强大”了。历年来放纵的结果就是其族人竟敢刺死游徼,刺死之后,还能不了了之。 …… 周澈来任乡长,不是为打击“豪强”而来的。他前世对三国时代的一些了解,深知欲要在乱世自保,就必须倚仗豪强之力。然而,当下的情况却是他想倚仗,季氏却不给他倚仗,不但不给他倚仗,还给他造成阻力。 他扶住腰上环首刀,远望天地合处,顾盼左近田野,慨然地说道:“季氏欺凌百姓、刺杀少吏,实为本乡荆棘,民触之则流血,吏触之则棘手,无论是为百姓,还是为施政,我都必须要尽诛其族!需雷霆手段治之。惩恶便是扬善。” 诸人皆面现佩服。但是邢刚本是乡亭户籍,深知季氏的跋扈嚣张,有点替周澈担心,他说道:“主公,自季氏刺死那个姓葛的后,十几年来,乡长、游徼对他们都很放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如果突然用‘雷霆手段’?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邢刚嗫嚅不敢说。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你是担心季氏也来刺我么?” 邢刚默认。 “我与那姓葛的游徼可不相同。” ——周澈这是实话实说。那姓葛的游徼是梁国人,虽不知他为何来本地任官为吏,但是可知必无助力。而周澈不同,既有本乡的游侠诸人相助,又家本汝南名门,能够得到县令的支持。 他心中想道:“只要收集到足够的罪证,不动则已,一旦发作,必能使其抄家灭族。……,只是,在动手之前,需要谨慎严密,不可声张,以免打草惊蛇。”对姜枫、邢刚、郭强、孙信说道,“你们四个都是本乡人,在乡中各有亲朋交好。从明天开始,你们什么事儿都不要做,只悄悄地去打听这季氏历年来做下的恶事,一一回报给我。并要打听清楚季氏族人有多少人,与他们联姻的又都有谁家,平时和他们来往密切的又都有谁,并及其门下宾客、死士。” 姜枫诸人皆应诺。 周澈又笑对黄忠说道:“汉升兄,自你走后,我朝夕盼望,今天总算把你等来了,不要因为季墨坏了心情,——乡亭刚好今儿个有市,买些鲜蔬好肉,沽些美酒,晚上不醉不休!……,等到明天起来,我还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黄忠是真佩服周澈了。周澈平常看起来文文雅雅的,这一出手就要灭人全族。冒着被刺的风险,灭人全族,还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有心思买酒菜请他喝酒。他叹道:“皓粼,上次相见,我虽觉得你英武、有慷慨气,但以为你也只是个出身名门的士子,今天才知道,你不但是个士子,你还是一个虎士啊!”士子,读经书,明学问,守节操。虎士,既是士子,又刚明果断,遇事不乱,不惧凶险,有雷霆手段。 周澈大笑:“赞之过甚,赞之过甚!” 为了买酒菜,诸人依原路而回,先去集市。来到市中,熙攘的人流里,迎面碰上一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再遇濯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集市上人流熙攘,周澈瞧见了一个卖冬苋和萝卜的摊,正要过去买些,见菜摊边儿上卖簪钗首饰的铺前站了一人,好像有点眼熟,只见那人红襦青裙,妖娆而立,仔细一瞧却是陈家的美妾濯清,正拿了个手钏往腕上试。 邢刚说道:“咦?那不是陈家妾么?” 卖簪钗和卖蔬菜的两个摊铺挨着,摊前站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濯清个子高,在他们中很显眼。他们四五人簇拥着周澈,分开人群,往那菜摊去。人中有认识周澈的,或行礼称呼:“乡长。”或避开让路。濯清听到动静,扭过头来,对周澈嫣然一笑。 “陈家小娘,真是巧遇。……,买饰物呢?” 濯清抿嘴笑道:“贱妾见过周君。这厢有礼了!”挽了个万福。她拿着手钏,亮了一亮,问周澈:“周君,你瞧这跳脱好看么?” 周澈看那手钏,似是银制,形如一条细蛇,头尾相连,玲珑有致。他不觉眼光下滑,落到濯清的前胸和细腰上,旋即收住目光,抬眼一笑,答道:“好看。很合适你。” “是么?”濯清看来也很喜欢这个手钏,拿在手中摩挲,往腕子上比试,终了,依依不舍地放回铺上。虽有姜枫诸人在外环卫,但被人流拥挤,周澈此时已离濯清很近了,两人间隔只有五六步,上次嗅到的粉香味又若有若无传入鼻中。他奇怪地问道:“怎不买下?” 濯清离开铺子,往他身前走了两步,说道:“太贵了,要四百多钱呢!” 周澈哑然。她的丈夫陈楹虽称不上大富,家中也有良田数百亩,总不会连四百多钱都拿不出。 他心中想道:“听许阳说陈楹悭吝,看来不假。”有点为濯清可惜,“如此美人,怎嫁与悭吝人为妻?”想到这里,猛然想起许阳那日也说过类似的话,他当时还调笑许阳,旋即自己觉得好笑,心道,“我也变成‘多情种’了!……,这濯清的婉转熟媚倒也罢了,为人妇者多如此。只是,……竟然有股清新脱俗的气质,再加上她个子有一米七....。” 周澈笑道:“我也正要买些饰物。这个首饰我很喜欢,你既不买,便让给我罢。”吩咐孙信,“取一千钱出来,除了这个,再挑拣两件簪钗。”濯清恋恋不舍,看着孙信把那手钏买下,问周澈:“周君,贱妾听说你尚未婚娶,买这些首饰何用?送人么?” 周澈纳闷,心道:“今天与她才是第二次见面,我又是刚任职乡中,知我底细者不多。她又从哪里听来的我尚未婚娶?”因为分神纳闷,没多想,不假思索地说道,“家有一婢,过两天我想把她接来乡舍,少不了会与外人相见,不可无颜色。这些首饰打算给她佩戴。” 买首饰送给戚绣绣,这个想法不是周澈临时起意。他对濯清说的也都是老实话。该节俭的时候要节俭,不该节俭的时候不能节俭。当世穷人受饿挨冻,富贵争夸奢侈。 周澈来乡中的这几天发现,就连那些乡中的小吏平时也都衣冠不俗。若是家中婢女穿得差了,不免会被他们瞧不起,而一旦若被“瞧不起”,自就使在人前敬畏不足,对施政不利。风气如此,不得已也。 他话音刚落,濯清脸上一红,嗔道:“周君!你....”飞快地往左右人群瞟了眼,见没人注意他俩的对话,这才放下心来,埋怨似地说道,“贱妾乃为人妇,君不可说笑。”拜了一拜,扭腰离去。 周澈莫名其妙,瞧她离去的身影,心道:“我说什么了?” 郭强在边儿上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主公,你有所不知,陈家小娘有个小名唤‘睿婢’。你适才说‘家有一婢’,没准儿她当成你是在说她呢!”周澈以手抚额,说道:“唉哟!失言失言!” 孙信买了手钏、簪钗回来。郭强说道:“还愣着作甚?快去追上濯清,把这手钏送给她呀!”孙信不知其意,愕然道:“送给她?”问周澈,“主公,你这是给她买的么?” 周澈心道:“本已失言,这要再送过去,不更落实了我是有心的么?”摆了摆手,说道,“不可说笑!”郭强点了点头:“是了,‘不可说笑’,刚才濯清也说了这四个字。”周澈又是好笑他装腔作势,又是有些后悔方才失言,举手作势要打,郭强跳脚逃开,兀自笑个不住。 “不要闹了。小强,那边有羊肉摊,你去买些肉来。阿刚,你看看有卖酒的没,也买些来。小信,你再去那边的菜摊上,选些新鲜的冬苋和萝卜买下。” 周澈和黄忠谈谈说说,立等片刻,邢刚、郭强、孙信分将酒肉菜买来,诸人穿过集市,回到乡舍。 到了乡舍中后,周澈叫孙信从屋里取出五万五千钱,和郭强一块儿给季墨送去,吩咐他俩:“见到季墨后,务必笑脸迎人,不可露出马脚,使他提早警觉。”两人应诺自去。 周澈又叫邢刚把买来的酒肉菜拿去后院舍里,兴致勃勃地由姜枫陪着,带黄忠参观前院官厅。 他走前,没有把箱笼里的竹简案牍铺完,这会儿看去,大约有人接了手,已经都铺陈完毕,整整齐齐地排列院中,放置时间较长的竹简带些黄色,放置时间短的还保持着青翠。 黄忠小心翼翼地不踩到它们,捡了一卷来看,展开来,见最上头从右到左横排三个墨书隶字:“户口簿”。下边是竖排的几行,字迹较小,最右边一行写道:“户三千二百一十三少前”。他问道:“这是本乡的户口簿么?” 周澈答道:“有户口簿、有算簿,有公文,有州郡的命令。近年来的案牍都在此了。”看了看黄忠的拿的这个,又道,“这是三年前的户口簿了。……” 想要了解一个地方是越来越好还是渐渐变坏,户口簿上户数的变化最具价值。如果越来越好,户数肯定增加,而如果户数越来越少,只能说明要么年景坏,要么长吏坏。 领着黄忠将官厅转了一遍,转回后院舍中时,郭、孙二人骑马归来。 周澈停步问道:“顺利么?” 两人翻身下马,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个竖子,欺人太甚。” “怎么了?” “我俩给他送钱去,他却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只派了个仓头出来,那仓头不过一个卑贱的家奴,却也倨傲,傲慢看人!鼻子里哼哼唧唧,说些话高高在上,呼来喝去,倒似是我俩的主人!……,要非主公吩咐我们谨慎,当场便要拔刀,给他好看!” 周澈好言宽慰:“劳你二人受累了。且将怒气忍下,等来日动手时,这个仓头便交给你们整治。” (PS:仓头也作苍头---因以青巾裹头而得名“汉代名奴为苍头,非纯黑,以别於良人也。”就是指略有地位的奴仆) 郭强问道:“主公,打算何时动手?” “不是说了么?先要查清他们做下的恶事。” 孙信恨恨说道:“恨不得明天就灭其族!门下贱役都如此跋扈嚣张” 周澈说道:“我知你们着急,过了今夜,你们就分头各去,细细打探。早日查清,早日动手。” 当夜,周澈亲自下厨,做了几个菜肴,点上烛火,堂中饮宴。 黄忠与诸人彼此都有尚气负勇,言语投机,气氛融洽。酒到半酣,姜枫击案,邢刚纵歌,郭强、孙信舞蹈助兴,周澈与黄忠划拳赌酒。五六人痛饮到夜半,尽欢而散。 次日,黄忠睡到中午才起,起来时,周澈诸人不知何时已经起了。他出得室外,阳光晴暖,院中安静无声,东边的侧屋都关着门,没有一个人,隐隐听到前院官厅里有人声,猜想周澈或许在那里,旋即便去井边,提桶打水出来,洗了下手脸,出院门,去前边官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聚力功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忠从后门进到主院,见一个博冠正襟的佩剑吏员刚好从堂中出来,低着头往院外走。黄忠瞧了两眼,转到堂前,登阶而上,堂内只有周澈一人,正跪坐在案前,在一片简牍上写字。黄忠在门口脱下鞋,向周澈揖了一揖,说道:“皓粼,在忙呢?” “汉升兄?……,你起来了?” “惭愧,惭愧。这几天赶路有点累,一觉睡到现在了。” “知道你累,昨儿你睡着后,可是鼾声如雷啊,吵得我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睡不下去了。……,灶上给你留的有饼、羹,吃了么?” 黄忠在案几侧边的一个榻上坐下,按了按太阳xue答道:“昨晚饮酒略多,头疼,没有胃口吃饭。洗手的时候,就着瓢喝了点井水,——你舍院里的井水不错,冰甜爽口。”问道,“我刚进院时,见有一小吏出去,垂着个头,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为难的公务么?” 周澈先不回答,说道:“你等我片刻,等我将这公文写完。” 黄忠坐在榻边,看不清他写的内容,不过能看到大概的格式,问道:“县里有什么命令?” 周澈洗了洗笔,将之放到笔架上晒晾,收好书简,印上封泥,先放到一边,这才接上黄忠方才的问题,说道,“不是有为难的公务。刚才那吏员是本乡的乡佐胡项,他是来向我告辞的。” “告辞?” “本乡有一大姓,许氏。他与许家子有矛盾,发生过争执,所以他前两天去找了县君,提出请辞。县君将他安排去了别处。” 地方大姓逼走长吏的事情都常见,更别说逼走一个乡佐了。黄忠也不奇怪,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问周澈,“此人一走,乡佐岂不是空缺无人了?” “那胡君带来了县尊的吩咐,叫我推举一人。” “可有人选?” 周澈把手放在案几上,冲着黄忠略微倾身,笑道:“乡佐一职,君可愿为否?” “皓粼,且莫笑言。”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我的确是在笑言。汉升兄勇略,怎么能屈就一个斗食的乡佐呢?……,我昨天给你说,今日有事与你商量,你还记得么?” “我正为此事过来。皓粼,你有何事要与我商量?” “汉升兄,你破关怎么那么快?才半月啊!” “噢!说起这事,我忽然想起了,昨日被雀阳里那竖子刁难,我给忘了......” “啥?!何事?”周澈惊讶道。 “那****后脚追上雄付兄,随他去荆州呆了半月,回来时候,交给我一包袱,让我转交给皓粼你。”黄忠恍然大悟道。 旋即不等周澈回话,便折返回里屋,寻摸包袱。 ................ 周澈跟着进入里屋,见黄忠寻摸出一个包袱递予自己:“汉升兄!这......” “应该是聚力功法,童君为你‘量身打造’的。”黄忠笑盈盈道。 “这.......”周澈惊讶的说不出话。 周澈虽然自穿越而来习武时间不长,靠的是原周澈的积累和之前周澈自己筑基成功的蓄力之外,可以说是他已初窥门径。那天童渊给他的口诀使他能够迅速集中力量爆发,对力量的微妙运用,也能使他的武技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但是,周澈本身的力量不足,使得他不管再怎么运劲巧妙,也难以成为一流名将,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力量就是米,没有雄厚的力量为基础,招式再巧妙也难以抵敌真正的武艺高强者。 比如黄忠能轻松举起一千余斤重的鼎,而他最多只能举起十斤,这就是他们两人的力量差异。 就像前面章节所说的----力量的培养需要从小开始筑基,改造人体筋骨,使人体的骨骼筋脉更加粗壮,肌肉更加强劲有力,充分挖掘人的潜力。 如果没有经过从小的筑基训练,那就注定长大后难以成为沙场大将。 周澈也知道自己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已经错过从小的筑基培养,筋骨基本长成定型。这一让他为沮丧,但是现在,黄忠的话使周澈看到了希望。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这次机会,关系到周澈在三国的前途命运,三国时代,唯有强者才能生存。 就在周澈目瞪口呆之际,黄忠道:“皓粼,你我且去院中。” 旋即二人来到院子,黄忠随手抄了根放在墙角的长棍,便舞了起来。 一套打完,黄忠放下长棍道:“这是童君让我传授给你的十式基本枪法。你看会了吗?” 周澈摇摇头,“澈愚钝,只见其形,而未得其神。” “其实这十式枪法叫做‘百鸟朝凤枪’,但若没有童君他们门派的内功心法抑或口诀,这十式枪法也没什么意义,力量才是习武最基础的本源,不管是谁,或许他们练习武艺的方法不同,但基础都是一样,你明白吗?上次童君给你说的,应该就是想心法口诀。” 黄忠顿了顿继续道:“童君告诉我,那日皓粼你的款待,他很感动。那夜我们促膝长谈,他知道了你的难处,但是他的这个功法,真的不能保证成功,你需要作出一个决定,愿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周澈沉声问道。 “若失败了,你将终生残废在床。” 周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大丈夫怎能做一庸狗。” 黄忠让周澈从包袱中取出一只白色小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桂圆大的药丸,又将一只酒葫芦递给他,“把药嚼碎了用酒喝下去。” 周澈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倒出药丸和接过酒葫芦,他轻轻捏碎药丸,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这里面似乎有麝香的成份。 他将药放入口中,举起酒葫芦猛灌几口,酒非同寻常,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辛辣冲入口中,就像吃一团芥末,眼中和鼻腔里灌满了辛辣之气,呛得他几乎要喷了出来,但还是强忍住了,慢慢将药和酒咽入肚中。 接着全身已像火一般燃烧,仿佛他的五脏六腑都要被焚烧殆尽,这种浑身燃烧的痛苦,只有通过拼命奔跑才能稍稍缓解。 此刻只有一个念头,跑!拼命跑! 然后,一个身影在东乡的原野中疾速奔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奔雷刀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其实童渊的这个功法,十几年后,也用到了赵云身上----他遇见童渊的时候,同样是错过最佳筑基期。 多年以后,周澈对着赵云说起这件事---两人相视一笑,赵云道:“主公!看来我还得叫你一声‘二师兄’啊” 话说回来无论是周澈还是还是赵云,他们的筋骨都不可能再重新育,几乎已定型。但身上具有尚未挖掘出来的潜能,这种潜能其实每个人都具备,只是大小各不相同。 童渊配制出了专门激潜力的药物,取个好听的名字,叫做锻筋洗髄丹,它的作用就是要激出人体的这种潜力。 所以每次服完药,周澈都会感到一种无穷的力量在身体内激荡,但很快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便消失了。 而负荷的训练就是为了把这种人体偶然才会爆出的潜能固定下来,让它变成一种正常的力量。 这和后世举重运动员有异曲同工之效,充分挖掘出了周澈的潜能,使他的力量倍增,有了千斤之力,才能真正练习功法,最后才能练百鸟朝凤枪,这是环环相扣。 当天晚上,周澈几乎是被抬进了乡舍,当药力消失后,那种的疲惫之感几乎将周澈置于死地,连他自己也记不清楚自己到底跑了多少里,爬了几趟山。 在周澈的理解中,练功应该是循序渐进,慢慢加量,但童渊这功法并没有这样做,一天吃了次药,就把他逼向体能的限。 ‘扑通!’剥光衣服的周澈被扔进一口大铁锅中,黄忠指挥邢刚忙碌地在铁锅下添加柴禾,铁锅下火光熊熊,铁锅内热气腾腾。 周仓则将一筐采来的草药倒进铁锅,这架势,就仿佛在熬一锅喷香的青菜人肉汤。不过铁锅里放着一副竹垫,可以使周澈的皮肤不用接触滚烫的锅底,只用享受沸腾的滚水。 周澈对外界的刺激几乎麻木了,感觉不到水温的滚烫,他只觉得自己在跌入十八层地狱。 黄忠伸手试了一下水温,已经滚烫,水温差不多了,说:“撤去柴禾,不要再烧了。” “黄君,主公他需要浸泡多久?”姜枫问道。 “至少一个时辰,等会儿水变温了,再架柴烧水。” 按照童渊留下的字条,用滚水加草药,是给周澈驱除疲惫,恢复他的体力,便于明天再继续大份量的强化训练,这种魔鬼般的训练至少要持续一个月,才能转为正常的长久训练。 ....................... 接下来的日子,周澈每天处理完公务,就练武。后来他感觉身体的疲惫感渐渐消失后,他才深深体会到了身体的变化,他竟有一种脱胎换骨般的感觉。 就像卸下了重重的负担,身体更加轻盈,步履更加有力,体力更加充沛,他能很轻松地跑回县城老宅,而感觉不到疲惫,仿佛浑身有一种使不完的活力。 周澈知道,这并不完全是魔鬼般训练的结果,还有童渊的丹药也起了作用,这种药似乎激了他的潜能,这还仅仅只开始了五天,一个月后,又会是什么效果? 现在每天跑五十里,半个月后,他每天要跑八十里,这几乎相当于每天跑一个马拉松的赛程了。 但这还不够,他还要爬山数十次,从凌晨五更时分开始,一直要到晚上亥时才结束,几乎每天都被抬进乡舍,然后剥光衣服扔进锅里炖泡。 周澈一天天感受到自己的强大,很快,他训练的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天,这期间,周鼎来看过他两次,并给他送来三十石粮食和五头猪,说这是今年的收成。 当晚周澈看着童渊放在包袱里的信:“红葫芦内的洗髓粉我已经给你配好,一壶酒泡一包即可,黑葫芦是你平时服用的锻筋丹,至于每天的泡澡的草药,汉升兄知道,我已拜托他了,他会给你采制。” “这是我这些天写的一点东西,你多看看,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还有药的配方和炮制方法,这是我宗门的不传之秘,比那口诀功法和百鸟朝凤枪还要重要,你一定要向我保证,绝不可泄露给第三人。” 周澈又从包袱里摸出一份帛书。 童渊又在信中道:“册里的内容你要认真对待,严格按照我交你方法一一完成,不可急于求成,另外在最后两页,有一式刀法,是我专为你创,我看你速很快,或许将来你能以快制胜。” 房间里,周澈默默将帛书放在桌上,一页一页翻看,内容写得非常详细,他以后该怎么训练,采用什么方式,需要多大的训练量,还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怎么化解,书中都一一细述。 童渊在信中尤其叮嘱他,千万不要贪多求快,那样风险大,需要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四、五年后当见成效。 另外,黄忠代他传授的枪法只是基本招式,并不完整,真正完成的百鸟朝凤枪有十式八十一种变化,那是不传绝秘,没有童渊师父的同意,童渊也不敢私授给他。 翻到最后一页,却微微一怔,童渊告诉他,最后两页是一招专门为他创造的刀法,但他看到图样却不是一招,而是有二十幅图,每幅图都是一刀劈出,从各种角。 他又仔细研究片刻,这才终于明白了,其实还是一招,只不过这一招是要把二十种出击都悟透,才会找到那一刀劈岀的灵感,看似复杂之,但最后却厚积薄发,将二十种出击简化成了一刀,快疾无比。 最后写一句话,一刀惊风雷,此式可称为“奔雷刀法”。 这么复杂的二十刀,最后却化简为一刀,周澈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沉思良久,忽然有点明悟了,为什么国画大师们随意地描绘几笔,便有意境无穷,看似简简单单,却是普通人无法模仿。 或许这同样也是一种化繁为简,为了这随意几笔,他们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和岁月,才将毕生的才都倾注到这简单地几笔中去。 那么黄忠那随随便便封杀自己的一个架势,又不知有多少种变化组成,难怪说教给自己的十式枪法并不是完整的,完整的百鸟朝凤枪哪里可能只有十式,每一式背后又不知蕴藏着多少精髓。 而这些变化又必须悟透功法才能会,而没有力量,根本就无法真正悟透功法,直到这时,周澈终于幡然醒悟,所有的的高强武艺其实都是化繁为简。 天下所有的技艺都何尝不是如此--不管是文还是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黄盖来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天,周澈一如既往的处理完公务后,正欲去练功,只见黄忠领着一个彪形大汉,从乡舍亭门外进来:“皓粼!来来~~今儿个我给你介绍个我的老本家---零陵黄氏的豪杰--黄公覆。” “黄公覆?零陵郡?可是荆州南部?” “然也。我这老本家可是有本....” 黄忠话音未落,一旁的彪形大汉行礼作揖开口道:“某零陵黄盖,草字,公覆。见过周君!。” “汝南周澈,字皓粼。公覆兄、汉升兄快快去榻上坐下。”周澈回礼并邀请黄忠、黄盖坐下说话。 三人宾主坐定,黄忠首先开口道:“皓粼,可还记得上次你说过有个乡佐调任....你这里有人接任了么?” “哦....汉升兄的意思,你是要举荐公覆兄.....”周澈恍然大悟道。 “不是我举荐,是上次因为忙着你功法的事情,我一时没记起来,后来去县里看叙儿的时候,和祖君闲聊时,他说的,有个老本家有些本事。”黄忠指了指黄盖,“我俩一合计,就由祖君写信,让我去零陵请公覆。县里有祖君打点,问题不大,就是皓粼你......” 周澈顿了顿,冲着黄盖略微倾身,笑道:“乡佐一职,君可愿为否?” “盖出生草莽乡野,粗识文字,空有蛮力,但蒙家族举荐,现承周君不弃,盖愿归周君麾下,任职乡佐。”黄盖起身行大礼道。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我得公覆,真如虎添翼。季氏何足患哉!公覆且先安歇,待晚间乡舍诸君归时,咱们饮酒不醉不眠,给公覆接风。” “噢?!季氏?”黄盖一头雾水 “哈哈哈!!!”周澈与黄忠相视而笑。 “公覆,一路劳顿。且先歇着,我去吩咐下吏煮些温汤。”说着周澈便走出客堂。 走在院子走廊的周澈,冬日的阳光打照在他脸上,一副暖洋洋的样子,其实此时周澈心里更是暖洋洋-----“黄盖耶!不敢说是一流名将,但怎么说也是留名史册的将领,二流水准是有的吧。哈哈哈。” 周澈想的其实不差----黄盖,字公覆,零陵泉陵(今湖南省永州市零陵区)人。是江夏黄家庶出后人,后家族分离,黄盖祖父迁到零陵居住。少年时父母双亡,靠族人接济,生活艰难,但仍有壮志,虽然贫穷,仍常负薪警戒自己,靠父亲留下的竹简,自习读书、学兵法。 在后世史册中,评价黄盖:江表虎臣,智足以御众,勇足以却敌,未有不为守令之职者。鏖兵卫主,攻坚轧敌,兴王定覇之能也。 周澈吩咐完后,回到客堂,和黄盖交谈起来:“公覆你也看到了,我今为有秩乡长,治下虽不过一乡之地,民众只有万余,但要想治理好,也是不易。我身边的这几个人,大多有勇力而不通文书,汉升说公覆你文武双全,我真是很开心,能与公覆相识。” “这,周君客气了……。” 黄盖心想:“自己原先在泉陵时也有过出仕的念头,只是因一个出身不高,二来又无名师作为招牌,故此默然无名,不被郡县长吏所知,虽有此心,奈何无人引荐。周君待人友善,一见如故,言语投机,意气相投。汉升告诉过,他的为人,我若留下,他必不会亏我。想必是一明主?!”他环顾俭朴的堂内,又望向院中的窄小。 “只是周君今才为乡有秩,治下一乡之地,遍数吏员,五六人而已,且多是斗食、佐史。——我接任乡佐,定要全力辅佐,好一展心中抱负。”黄盖暗下决心。 他尽管出身寒门,不敢说有远志,但也是有些志向的,很小的时候就羡慕县令、郡守出行的壮观场面,曾经私下里憧憬:“有朝一日,若能宰百里之地,佩黑绶,为一县之守,我愿足矣!” 黄盖心怀感激,不知道怎么说,便颔首,于榻上拜倒,说道:“盖虽智谋浅短,庸庸碌碌,蒙君不弃,愿为君效犬马之劳。” 周澈大喜,自榻上一跃而起,把他扶起,笑道:“君过谦了!吾只恨与公覆相识太晚!” 黄盖会投入自己麾下,除了黄祖和黄忠的举荐,周澈知他必是权衡利弊、做了很大的矛盾斗争。不过,他本也就没想着自己几句话就能引黄盖折腰,人都不傻,如果没有利益,谁会甘愿相投?——这些事知道就行了,不必说出。他心里想道:“公覆所以答应留下,如我所料不差,八成原因应是因为我周氏的名头。……,有一个世家的出身,果然占莫大的便宜。” 他猜的一点不错。最终使黄盖决定留下的正是他“周氏”的出身----周氏乃天下名门,黄盖又想起黄祖和黄忠都说:县君对其也很赏识,有意擢为门下主记,体恤百姓,又会带兵,真是文武英主——县令的赏识,出身名门,弱冠俊彦,今虽才为乡有秩,但前途不可限量。 反过来看黄盖,寒门庶户的出身,没后台没背景,所谓的“黄氏”怕早已分出主家嫡系的族谱。与其苦苦寻找机会,不如就此依附在周氏的这棵大树上。——这也是寒门士子常用的出仕办法,汝南袁氏为何能门生故吏遍天下?故吏,是过去的下吏;门生,便多是主动依附上来的寒门士子了。一旦与世家大族连上关系,不但容易获得名望,并且在诸如孝廉、茂才等等各类的举荐中也容易获得机会。 世家因门生众多而势力庞大,门生因依附世家而平步青云。对此二者而言,两全其美。 周澈与黄盖相识一笑。 周澈握着黄盖的胳臂,笑着看他,略带得意,颇有成就感地想道:“这招揽‘名将’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么?”忽然心有所思,笑容滞了一滞,得意顿时飞散,“唉,招揽‘名将’不难,是因黄盖出身孤寒。……,招揽‘谋士’就太难了!更何况现在连所谓‘谋士’的影子都没见到。” 这时院外有人进来,脚步匆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赋税摊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从院外来的是个佐吏,在堂外去掉鞋,进来跪拜。 周澈问道:“何事?” “乡置催着要这两个月加派了。” “乡置?加派?” “按例,本乡每两个月需给东乡置八百钱,两只鸡,本来月中就该给的,只是赶上盗贼夜袭,故此拖延至今。咱们乡的乡置蔷夫等不及了,这已是第二次派人来催。” …… 置,又名邮,秦汉时期的一个地方机构,类似邮政局---乃是传驿之所,即后来唐宋时期的驿站、急递铺,各县皆有。其责主要是传邮、接待使者,并给使者提供车马饮食。 “置”和“亭”不同的地方是,亭有治安职责,且平时不但接待使者,也供百姓投宿,同时在规模上,亭也不及“置”大。置不但地方大,专职传递邮书、平时打杂的邮人更多,又要养牛马、供官吏饮食止息,日常开支不小,这个费用主要是由各地县乡提供,由郡里下达摊派指标,所以周澈他们乡里也是需要提供一部分。 …… 周澈说道:“八百钱,两只鸡?!” 佐吏答道:“原本按郡中规定,是该每个月都给一千钱、三只鸡的。安宅里的陈华做了郡丞后,照顾乡里,给咱们乡减成了两个月给一次,还降低了数额。” 时人乡里观念重,这陈华虽是阉宦家的宾客门生,倒也不忘给乡里“造福”。周澈点了点头,说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去写道公文,拿过来,我给你画诺签押,然后去乡佐院中支钱。”乡佐管钱。胡项虽请辞了,但他手下的佐吏没有请辞,现在暂管乡中的财物收支。 这佐吏应了,却不肯走。周澈问道:“怎么?还有何事?” “乡长,这钱给了邮置之后,要不要按以前的惯例向乡中征收?” 周澈自上任以来,最近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练功上,说实话,对乡中日常的工作运转还不太熟悉。他问道:“这钱以前都是从乡中征收的么?” “那是当然了。……,咱们只是个乡,又不是县,收来的赋税都交给上边了,平时也没什么节余,又要维护乡舍官厅,又要维持各种日常开销。让咱们出钱,咱们哪里有钱呢?” “县里知道此事么?” “最先就是由县里批准的,到现在十多年了。” 周澈略微沉吟,说道:“既是由县廷批准的,就按此征收罢。” 佐吏忽然笑嘻嘻地说道:“乡长,往年的惯例都是出一收二。” “出一收二?” “也就是向乡民征四只鸡,千六百钱。” 周澈心道:“我以前听xxTV的《百家讲坛》时,偶尔听那些史学教授讲汉末时政,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州郡以下,无不贪放狼藉’。教授们讲到吏治贪腐时,愤慨非常,说这是亡国之兆。虽然本县的县君,轻徭薄赋,不事征敛,实乃本县之福。县君的确清明廉直,可是,也只是他自己清明廉直罢了。——便连这乡中的斗食小吏也贪婪残民!” 他问道:“这‘出一收二’又是从何时开始的?” “到现在也是十几年了。” “你刚才说这钱是向乡民征收的,但是我忽然想起一事:我在任亭长时,为何从不曾有人来征收此钱?” “两千钱不多,用不着每次都向全乡征收。本乡十二个亭,几十个里,以亭为次,轮换着征。两月一次,一年征收六回,各亭得两年才能轮换一遍呢。”这佐吏见周澈似有沉吟,笑道,“君在任横路亭长时,恩加小民,泽被诸里,乡民无不称颂,小人对此也有耳闻。今君为乡长,若还心念故地,可以如陈华一样,等该到横路的时候,给他们免掉就是了。” 周澈瞧了他一眼,心道:“这钱总有一个亭要出,给横路免掉,不是加到别的亭头上去了?我这是送恩德呢?还是拉仇恨呢?”说道,“那也不必。今次该轮到哪个亭了?” “该宿亭了。” 周澈沉吟,想道:“为官当随波逐流,前车后辙,遵从旧例。因为如果将旧例一改,后边接任的官儿就难办了。不过,我近日读乡舍的户籍册牍才知,诸亭、诸里的百姓更是多有生计更加艰难的,如今深冬,天寒地冻,不知有多少人连衣食都不自给,这多出的钱怎忍心去收?我本非为当官儿而来,这旧例改了也就改了!” 征八百钱、两只鸡是县里批准的,周澈纵不愿,也没办法,总不能“拿自家的钱给朝廷的邮置”。此乃大忌,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定会被质问,所以对县廷的这个批准,从了也就从了,但是“出一收二”就过分了。 千六钱、四只鸡,平摊到每个人的身上,大亭的乡民每人得出两三个钱,小亭的乡民每人得出四五个、五六个钱。一家五口,每户就要出十几个或二三十个钱。这看起来不多,但对那些赤贫的乡民、对那些已被各种徭役赋税压得喘不过去来的穷苦百姓来说,却是一个大数目。 这几天翻看文牍,家訾不足千钱,家徒四壁,食不能饱、衣不能暖,连床被褥都没有,不得不睡在草堆里取暖的民户比比皆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如此近距离地在基层接触到这些事,远比此前的“听闻”要来得震撼。他为此连着好几夜都睡不着觉,半夜起来,披衣绕室,长吁短叹,觉有块垒在胸,既怜生民,又恨贪苛,深知这黄巾之乱虽动荡了海内,伤了天下的元气,但一边是民不聊生,一边是横征暴敛,这百姓又怎能不揭竿?这天下又怎能不亡? 在横路时,横路百姓虽也贫困,但尚能度日,且他当时主要的心思都在保命上,所以施恩百姓,更多地是为了笼络人心、聚集人众,可是这一次,他决定废除旧例,却没有别的心思掺杂,单纯是为怜悯生民,在自己权力范围内做一些能做的事情。 “我虽千方百计只为保命,但这乡间的百姓一条条也是生命。” 他这边一再沉吟,那佐吏有些不懂了,不就是征收几千钱么?二十多年都这样了,有什么可反复斟酌的?周澈打定主意,开口说道:“向乡中征钱既是由县廷批准的,这规矩我也不能坏,但是‘出一收二’就不必了。这几年接连疫病,前两年的年景也不好,老百姓都不容易。” 佐吏急了,说道:“周君!这是旧例,怎么能变?” 他本是跪坐在地上的,这会儿急得腰往前挺着,屁股都离开了脚后跟,变成了跽坐。 周澈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裳,虽不逾制,是小吏的服饰,但做工精细,腰带上还悬了个玉佩,只观外表就可知价值不菲,心道:“这小吏的一身衣裳装饰也不知有多少是从这‘出一收二’里来的。”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旧例也不是不能变的。百姓们这几年辛苦,需要休养生息。”见其还要劝,知他心思,想了一想,为免他纠缠不休,干脆地说道,“多出来的那鸡和钱,我替他们出了就是。” “啊?”佐吏不敢置信,张大嘴,呵出一团热气,确定似的追问道:“周君?你替他们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事有主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略带微怒道:“正是,我替他们出。” 佐吏的屁股落回到脚后跟上,说道:“乡长仁厚,体恤小民,这固然是好事。可是,这次你替他们出了钱,下次呢?下次你还替他们出么?” 听到此言,黄盖哼了一声,黄忠斜视一眼。周澈熟视佐吏,心道:“那****初来,这厮也曾随许阳迎我。我来乡中后,他们这些人对我也都很恭敬,但如今一扯到钱,胆子却就大起来了。” ——这佐吏看似是为周澈着想,其实在提醒他“这是个无底洞,这次出钱了,过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实际上是暗含了两层意思在内,一则,“吓唬”,好让他改变主意。二来,若不肯改变主意,那么,从此以后,“这八百钱、两只鸡可就要都转嫁到你的身上了”。 总而言之,这八百钱、两只鸡是一定要收的。 周澈想道:“乡中各色小吏现有十余人,每两个月八百钱、两只鸡,平均分到每个人的身上,也不过一月四五十钱。瞧这小吏的贪婪模样,……,嘿嘿,怕是私下里没少痛骂陈华。”陈华将一月一交的惯例改成了两月一交,虽减轻了乡民的负担,却也减少了乡吏的外快。 这小吏虽然无礼相逼,但周澈决定还是暂且忍下。他如今关注的重点是季氏,不想在这时候节外生枝,当下笑道:“由我出就由我出,八百钱算得甚么?” “那俺就回去写公文,请君画诺了。” “好。” 佐吏临走,又道:“乡长,按惯例,这八百钱、两只鸡里边,有一百六钱、一只鸡是你的。扣下这部分,你再出六百四钱、一只鸡就可以了。” “行,行。” 等这佐吏穿鞋出堂,出了院子,周澈笑对黄盖说道:“公覆,让你看笑话了!这乡间小吏没出过门,整日守着一亩三分地,太也没有见识眼界。八百钱、两只鸡也看在眼里,斤斤计较,令人生笑,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硬是扯淡半晌。” 黄忠说道:“皓粼,你也太好说话了!这小吏明显是在逼你出钱,你怎么也就应了?你为何不将那夜击贼的果决酷烈拿出,将他狠狠训斥?” “一个小吏,百许钱,何必计较!今之要务,……。”周澈望了望堂外,院中枣树萧疏,悄寂无人,唯有半院竹简,他倾身按案,压低声音,“今之要务,是季氏。” “皓粼是说?” 周澈直回身,笑道:“对这小吏,就先忍了!” 黄盖觉得又多了解了周澈一点:有勇,也有忍,是个知道主次轻重的人。他重重地吐了口气,把对那小吏的恼怒压下,说道:“主公所言也是,那季氏确比这小吏更加可恶。……,主公,不知事情进展得如何了?” 周澈劝慰了两句,回答说道:“今天我之前安排的诸君,早上起来后,就分别各去寻人,开始查探打听季氏的底儿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现在还用不上。不过等将季氏的罪证收集够了,动手拿人的时候,少不了要借你公覆之力。——他们族人众多,又多养轻侠、死士,到时候,如他们抵抗拒捕,必有一场恶战。” “皓粼,你允了郭强、孙信,将那目中无人的恶仆交给他们处置。我也求你答应我,把季墨交我处置。”黄忠开口道。 周澈大笑:“好!一言为定。” 他们三人在说这季氏的时候,没一个担忧会不会找不到“证据”,在他们看来,这季氏似已是死定了。 .................. 就在周澈准备诛杀季氏的时候,沛国谯县----曹胤本就身体孱弱,那日与曹鼎争吵半晌,当晚就病倒了。曹操和他七婶又是请医看病,又是伺候汤药,整日在病榻边忙得团团转。好在调理得当,半个月后他的病情总算是有些好转。 这两天,曹胤一直在想曹鼎训斥他的话:是啊,这样自伤自怜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世风之下谁又能奈何?孩子们的前程还长远着呢,何必把孟德拴在自己身边呢……他躺在那里微微低头,却见刚刚服侍他喝药的侄子歪在案前睡着了,孩子这些日子太累了。 “孟德……孟德……” 曹操听到了叔父的轻声呼唤,赶忙一猛子抬起头来:“怎么了七叔?您胸口又疼了吗?” “没有。”曹胤摇摇头,“我这病已无大碍了。你留在这里陪我又有什么意思,我还能留你一辈子吗?终归你不是我儿子,我也管你不着。你走吧,我也想开了,人活着就得出去闯闯,像我这样自伤自怜了半辈子,终究一事无成啊!唉……” “您不要这么说,侄儿绝不会忘了您这四年的养育之恩。” “一会儿你就到你四叔那边去,不要让他挑眼。你到了他身边需学他的处事开朗,但万不可像他一样不拘小节不近仁义。明白了吗?”曹胤闭上眼睛养神,“我曹家今靠宦官、外戚之力兴旺,一定要时时留心如履薄冰,才能长保平安。我最担心的还是老四……”他虽然愤世嫉俗大骂曹鼎,但还是对他的命运牵肠挂肚,对家族的前途更是忧心忡忡。 “七叔,您就是这个样子。明明一片好心,却始终不肯让人知道,也不给别人好脸色看,难怪四叔会误解你。” “看来你回洛阳,你爹想必给你通了路子。那把青鋼剑就挂在我房中,你把它摘走吧。” “您把它给我了?” “本来就是你的,当初你年纪小不谙是非,带着剑容易招灾惹祸。如今你也大了,也该物归原主了。实在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能得到这么一把宝刃。” “侄儿还想向您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呵呵,那套孙武子十三篇,上面颇有侄儿的笔迹批注,可以让我带走吗?” “想要就拿着吧,你读得比我好。”曹胤又看了他一眼,“兵者,诡道也……诡诈之术,用于兵战则可,用于待人则凶。当慎之,切记!切记!”曹操诺诺应承七叔的话,才动手归拢自己的东西,将青鋼剑配在腰间,又寻了包袱裹了十三卷兵书,再次给七叔、七婶磕了头,才怅然出了大门。 哪知未行五步便发觉外面天翻地覆,大伙正热火朝天的垒院墙呢!似乎是搞“大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兼并土地 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原来那曹鼎在家乡刚稳住脚就开始折腾。有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置备房产地业,他分派手下将附近小户人家的田地尽皆买下,要修一座庄园。这在当时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自光武皇帝中兴以来,各地豪族纷纷崛起,往往大建庄园。 有些庄园不仅占地广阔,还高垒院墙招募家兵,院内规设街道、自耕自种、牧牛养羊,不亚于一座小城池。又因朝廷与羌人征战不息,百姓赋税繁多加之土地兼并,有不少穷苦人干脆把田卖给豪族地主,心甘情愿当佃农,依附大户人家耕作生活。凭曹家如今的财力,修这么一座庄园倒也没什么出奇。 曹鼎要修的这个庄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虽不及汝南袁氏、弘农杨氏的,却也与同郡丁家、许家、桓家的庄园在伯仲之间。那些穷人哪个敢惹?虽有些心有不甘的,还是得赔着笑脸把地交出来,收下钱财从此做佃户。刚刚划完了地,就开始垒一丈有余的大院墙。族里的人就好像着了魔,老老少少都忙着参与施工。 曹操一路走一路看,真好像置身异世。前不久还错落的农舍,竟被拆得干干净净,地旁的枯树全被连根拔了,推车扛担的人来来往往,真好像他们要把整个村子搬走一样。他晕头涨脑走了半天,才遇到一个监工的本家哥哥。 “阿瞒兄弟!四叔这两天常问起你,他和兄弟们在西陇大槐树那儿,你赶紧去吧。” 曹操连声道谢,便径直奔向河边。方转过曹仁家院子西墙,就听得人声喧哗,只见河边的空地上,一帮人正在热热闹闹蹴鞠。曹仁、曹洪、夏侯渊、夏侯惇、丁斐、丁冲皆在其列,为首一人却正是自己的四叔曹鼎。 曹鼎踢着球猛一眼瞧见曹操来了,便将球踏定,狠给一脚。曹操看得正起劲,冷不防那皮球直愣愣迎面飞来,眼见躲闪不及,忙撒手抛了宝剑包袱,翻身躺倒,一个倒踢,把球封了出去。恰巧那旁站着丁冲。 这丁冲乃是谯县望族丁氏的人,家里出了不少大官,他与曹操也是莫逆之交,虽说年纪不大,却酒瘾不小,是出了名的酒鬼。人家蹴鞠时水袋里面是水,偏他弄一袋子酒。这会儿他正举着袋子牛饮,哪想到球黑压压直奔面门。丁冲也真是好酒如命,一不躲二不接,先忙着把酒袋护到怀里。如此一来可就慢了,那球正磕到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惹得在场的人一阵狂笑。 曹鼎抹了把脸:“不玩了!不玩了!都是一群废物,就这两下子还敢说是沛国人,想当年高祖爷为博太公一笑,在沛丰修城专为蹴鞠,你们这点儿手段真给咱沛国爷们儿丢脸!当初我们老哥们里最不济的都比你们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说着啐了口痰,顺手接过曹洪为他捧来的水袋,饮了一口又道:“孟德,你还行,这个倒挂金钩踢得漂亮,到底是洛阳市井长起来的娃娃。” 曹操这才拍拍身上的土,过来躬身请安。 “听说老七病得利害?” “七叔已经无大碍了。” “哼!他那个臭脾气啊,你越迁就他就越放肆。总以为天底下除了他就没好人似的。”回头叫过曹洪,“子廉,辽西太守赠我两棵上等人参,回去拿了给你七婶子送去!” “诺。”曹洪应声要去。 “且住!”曹鼎叫住他,“以后孟德走了,你们得好好孝敬老七,他无儿无女的不容易。谁要是敢无故招惹,我剥了他的皮!”曹操听得哭笑不得。一见面就打,私下里却是相互挂念,天底下却真有这样不可理喻的兄弟。 曹鼎瞧他笑了,误会道:“你晓得什么?体弱之人当需人参补气。南阳张仲景精通医术,谓人参为神草。好好学去吧!” 曹操实在是惊诧,这个四叔虽说为官不正,却多才多艺,见识广博,不由称赞:“四叔您真是多知多懂。” “哼!学可以无术,但不可以不博。官场上的来往,难免靠一点儿爱好癖性。不会蹴鞠,唱不得曲,不通药性,下不好棋,再做不出文章来,那朋友还交个屁呀?我瞧你踢球还行,待会儿取一卷《诗经》给你,回去读读,大有用处哩!” “多谢四叔,侄儿一定多下工夫。” “说点儿正经的吧!”曹鼎系好了衣服,“你也不小了,这次你爹叫你回京是想看看长进没有,好给你谋个前程。” “入仕?”曹操从没想过未来的日子。 “当然喽!我曹家也是官宦世家,大丞相曹参之后,你不当官怎么行?甭学你七叔,比驴都倔……还有............” 话刚说了一半,就看见一个仆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喘着气道:“老爷,不好了!” 曹鼎扬手便给他一个嘴巴:“谁他妈不好了?你把嘴里的柴胡吐了再说话!” 那厮捂着腮帮子哭丧道:“有个大个子,不肯交田纳契,提根棍子打过来了。” “废物,这样放肆的人何不给我打死?” 曹操忙插嘴:“四叔您问明了才好,草菅人命岂是儿戏?” “放屁!穷种地的一条贱命算得了什么?弄死他!” 曹操心中一凛,方才还见他谈笑风生,眨眼间一翻脸竟如此凶残跋扈。方要再劝,却见一人手舞枣木棍冲到了这边。那汉子身高七尺,五大三粗,光着膀子,穿一条破裤子,赤着脚。那条大棍子足有碗口粗细,在他手中竟举重若轻舞得呼呼带风。四个曹氏的家丁拿着家伙围着他交手,却谁也不能近身。 “给我上!”曹鼎一声喊,一旁又有六个家丁、苍头扑了过去。那汉子不敢怠慢,迎面举棍就打趴下一个,回身一扫又是俩。眼瞅着十个人都敌他不过,在场诸人尽皆骇然。唯恼了夏侯渊,他听说打架后脑勺都能乐开花,送到跟前的架岂能不打?挽袖子就要伸手,曹操赶忙拦住:“大个子别莽撞,问清楚了再说……都住手!住手!” 众家丁顺坡下驴都停了手,喘的喘歇的歇哼唧的哼唧。那汉子将棍子一拄,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嚷道:“你们这些姓曹的,凭什么你家划院墙占我的地?” “占了又能如何?”曹鼎开口就是仗势欺人的口气,“有本事你去告呀!” “呸!你们官官相护有什么王法?” “我们收你的地可给钱了。”也不知谁抖胆嚷了一句。 “任你花得千金万金,穷爷我不愿意卖,今天我拼了这性命不要,打你们这一门欺压乡里的害民贼!”说罢举棍又要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兼并土地 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打就打!有本事咱两个单练!”曹操终是拦不住夏侯渊,叫他一猛子蹿到了前面,“你报上名来!” 那汉子身量已然不小,可跟夏侯渊比还差一截,把棍子往身前一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某乃秦邵秦伯南,你又是谁?” “你就没打听打听,我夏侯渊的名字乡里哪个不晓?” “我耳朵里面有你,可没见过。”秦邵又把棍子按下了,“可你不是姓曹的,我不与你打。” “哼!反正你今天是来打架的,管那么多干嘛?” “我与曹家有怨,与你无仇。” 夏侯渊蹭了蹭鼻子,笑道:“我打架不管有没有仇,动手吧。” “不打不打!”秦邵一皱眉:“与你动手有什么好处?” “要是打赢了,地他们就不要了。”夏侯渊拍拍胸口。他还真不见外,擅自就夸下海口管了曹家的事儿,弄得曹鼎一脸的不自在,又拿这两个浑人没办法。 “你说话算话?” “那是当然。可你要打输了呢?” “打输了任你们处置。”秦邵将大棍在地上一跺,“动手吧!” “我可不欺负人,你打了半天了,先歇歇,省得输了抵赖。” “呸!我说什么是什么,吐口唾沫钉个钉,从来不抵赖,也用不着歇息!” “是条汉子!”一旁的丁冲插了话,他浑身酒气,晕晕乎乎喝道,“壮士,赐之卮酒!”说着把一袋子酒抛了过去。 秦邵今天是玩命来的,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接住便饮。 “好好好……”丁冲醉醺醺拍着手,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漆皮水壶,“壮士!能复饮乎?” 曹操暗自诧异:“这醉猫身上到底带着多少酒呀?”秦邵大步蹿到丁冲身边,夺过水壶道:“死都不怕,喝酒算什么!”说罢仰头就灌。诸人都是多少读过史书的,丁冲此番举动十分诙谐,分明是效仿鸿门宴项羽试樊哙的办法取笑他,见那汉子浑然不觉,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什么?”秦邵把水壶一扔,“大个子,打了吧!”说罢把棍子一扔,向夏侯渊扑了过去。 这一动手谁都看得出,秦邵明显不是对手。虽然他蛮力不弱,但毕竟是庄稼汉的笨把式,可夏侯家的人却是习过武的。果然,没比划两下夏侯渊一脚将他绊倒,五把钢构一般的手指头掐住了秦邵的脖子。曹氏众家丁见状一哄而上,将他捆了起来。 曹鼎这才松了口气:“姓秦的小子,你还有何话讲?” “我服的是夏侯老弟的手段,却不服你这害民贼!”秦邵被众家丁摁着跪在地上,一边骂一边挣扎着要站起来。曹鼎上前,一脚把他踢倒,嚷道:“拿鞭子来,我亲手收拾这厮!” 曹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四叔所作所为过分,这等跋扈无理的举动哪还像个当朝尚书,料劝他不动,忙向秦邵道:“秦兄你少说两句,地我们收了,多给银钱便是,不要再自寻皮肉之苦。” 哪知秦邵坐了起来喝道:“你是曹家的小子?” “不才,在下曹操。” “嗯……我也知道你。听说你读书明理,为什么也这样糊涂?” “我糊涂?”曹操一愣。 “你以为你多给些钱财买了我们的地,我们就能安生了吗?” “此话怎讲?” “我秦邵家里辈辈种地、辈辈穷人,却逍遥自在、安贫乐道,靠的就是祖上所留那小小的一片地。而你们买去我的田,逼我们当了佃户,从今往后就只能跟着你们曹家混饭吃。所给的钱财再多,或是十年,或是二十载,也有花完的那一天。到时候我儿我孙终究看你们的眼色、挨你们的打、受你们的骂!俗话说庄稼钱万万年,你们虽是以钱财受田又与霸占何异?岂不是逼迫我们这些穷人将儿孙都卖与你们吗?” 他这一席话有理有据,说得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捆绑他的那些家丁,联想到自己的身世皆黯然神伤松开了手。 “想你们曹家,口口声声说什么名门之后,那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你们靠一个宦官起家,四代以上也是耕种锄刨的农民。可如今你们发迹了,就要扩田占地欺压穷人,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秦邵见摁压他的人松了手,就势站了起来,“姓曹的,你枉自读书明理,我倒要问问你。听老人家念叨,你太爷爷老实忠厚为人和善,而今子孙如此张扬跋扈、欺压黎民。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忤逆不孝忘了本呀?” 曹鼎听罢勃然大怒,一眼瞅见曹操挎着青鋼剑,也不言语顺手抽出,就要杀人。曹操狠狠攥住他的手腕:“四叔!够了……他哪句话说错了?您杀了他,还想叫更多人骂咱们吗?”众少年搂的搂抱的抱,把剑抢了下来。 曹操将捆绑秦邵的绳子解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小子惭愧,得罪了。” 秦邵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想曹操竟把他放了,抱拳道:“我是莽撞粗人,打了这么多人,多见谅!我们的地……” 曹操低头想了想,转身给曹鼎跪了下来:“四叔,孩儿恳请您收回成命,把地还给他们吧。” 曹鼎气哼哼斜了他一眼:“呸!没出息!天底下人都似你这般心软,那还有王侯将相吗?跟老七一样的无用。” “四叔,话不是这样讲的。我曹家本不以德行著称,因宦官提携才有今日之势。而您更因姻亲得封高位,就不应当再张扬行事招人怨恨。倘有一差二错,被刺史言官上奏朝廷,岂不是要连累一族人受难?” 他这样讲,曹鼎便无言答对了,愤愤道:“罢罢罢,地我不要了,庄园我也不修了。小小年纪轮到你教训我了吗?我不与你理论,等回京见了你爹再说!”说罢扭头便走,行出去几步又回头道,“在外面想回家,回了家还不够受气的呢!不等后天,明天就走!早把你交给你爹,我也算了一桩心事,图一个耳根清净!” 曹操见四叔负气走远,才垂头丧气地站起来。 丁冲拍了他肩膀一下,打个酒嗝道:“你小子好厉害……别苦着个脸,明天出发进京,一路上把你日常哄七叔的本事都拿出来,好好哄哄他也就罢了……走!为你饯行,咱喝酒去。秦大哥也一块儿去!” 曹操无奈地点点头,又见秦邵高兴地向众人连连施礼,也勉强挤出一点儿笑意。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曹操当时可没料到,只因这一次仗义相助,日后秦伯南却为报此恩为他丧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辱母杀人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且说那曹操听了秦邵的那番肺腑之言,劝住了四叔曹鼎要巧取豪夺强占其地修建庄园的行为。秦邵之言,只说对了一半,对赤贫之家的百姓而言,冬季腊月是一个难熬的月份,天气最冷。吃食可以将就,缺吃的,两三天吃一顿也能吊住性命,天寒就没办法了,冬衣也无,只能整天待在四面漏风的茅屋里,一家几口人僵卧在冰冷潮湿的床上或挤在草堆里取暖。今冬至今只下了一场雪,并且不是太大,积雪不厚,还算好点。若当有大雪积地数尺,压门倒屋之时,穷人家有因被冻饿而死的也毫不稀奇。 对薄有资财、不必为衣食烦忧的中家百姓以及广有家产,良田千亩,门下有宾客、徒附的大家百姓而言,十二月是一个既悠闲又忙碌的月份,悠闲的原因-----聚族饮宴、拜贺君亲,丝竹悦耳、美酒醉人,岂不快哉?忙碌则是因为等到下个月,开了春,地气升腾,便需要平整土地,迎接农忙,所以需要先把田器、耕牛备好,定下任田之人,并及将宾客、徒附、奴婢配对,以等开春耕种。 不过像对雀阳里季氏这样不事生产、专一豪杰为业的“轻侠家族”而言,他们不事生产,不需要像豪大家一样为农忙准备;他们多加有财产,也不必为缺衣少食烦忧,而至于会晤亲朋宗族、饮宴欢乐?他们一年到头的日子都是在饮酒赌钱中过去的,也不觉得和往日有何区别。 便在周澈令姜枫、邢刚诸人去探查季氏底细的第四天,季墨闲来无事,在里门口的塾中闲坐,与里监门斗鸡赌钱,见有两人在门口探头缩脑,即丢下计筹,出去问道:“你二人是谁?来我里中作何?为何探头缩脑,不似良家,莫非是贼么?” 这两人忙陪笑见礼,双手握在胸前,长揖到底,说道:“哎呀,这位兄台,我二人是从胡乡亭来,也是本乡人,来贵里是为找一人。” “谁人?” “袁泰。” “噢?你找他作甚?” “兄台不知,我们两家是亲戚。” “什么亲戚?” “他妻是俺的同母之姐。他是俺的姐夫。”。 季墨瞧了说话这人两眼,心道:“瞧这小竖衣衫褴褛,面有饥色,提个破篮,里边只有两三根陈韭烂葵,也好意思上门登拜!料来是因天寒缺食,日子过不下去,故此拉下脸面,仗着一点远亲前来乞食的了。” 他面露不屑,挥了挥手,说道:“那你们就进去吧!”挪动身子让开路。 等他们点头哈腰地过去,瞧着他们的背影,季墨提醒了一句,“乃公有三两天没见他家有人出门了,你们敲门的时候大点声,别叫他全家已经都被饿死了!”哈哈大笑,想道,“穷鬼求穷鬼,倒也有趣。” 他又想道:“腊日早过,快到月底,这几天来我里中走亲串友的反倒多了起来。来的人中,十个里边有八个都是这副穷酸模样,既然穷,受饿冻死就是,还偏不肯,巴巴地跑出来四处乞食,寻人借贷,……。”仰望天色,见头顶虽是晴日,但远处似有云层翻腾,又想道,“借贷也好!瞧这样子,像是又要下雪,只求这场雪下得大点,一场雪后,又能放出不少债去!” 他家不事生产,没甚田地,最初落户本乡时,为了赚钱还走个商、做些买卖,这几年因族人日懒,越发连走商都省下了,平时进账,一半是从明抢上来,一半是从放贷上来。 季墨一边打着盘算,一边回去塾中,大手一抓,把席上的钱都拢成一堆儿,装入自家囊中。这其中有他的钱,也有里监门拿出的赌资。 那里监门虽有不愿,但知季墨是个蛮横无理的人,当下也不敢分辨,被拿了钱还得陪出笑脸,笑嘻嘻地将他送出塾外。 季墨大步回家。 季氏几代都是以豪强为业,又是明抢、又是放贷,来钱很快,虽不种田,胜过耕作,家中颇有产业,门院深广,高门大户,前后两三进的院子,占地极广。门口有两个他家的宾客看门,皆青衣竹冠、平履带剑,正坐在扯谈。 只见两个门客垂腿而坐,露着裤裆,按礼这是很不恭敬的一种坐姿。见季墨走来,这两个宾客立马站起来按剑行礼。季墨问道:“你俩在说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其中一人说道:“少主,老陈在说收账的事情,说杜头被捅死了。” “杜浩死了?这是咋回事?” 原来那个叫“杜浩”的前去收季家放出去的高利贷账,前几日带着十来个门下宾客组成的催债队伍,去一个叫“于涣”的小地主家。因其没钱还,杜浩将其按进粪桶里,要求其还钱,以示警告。 三日后,催债的手段升级,杜浩将于涣夫妇和其儿子,被他们围堵并控制了其家里。 其间,杜浩令其手下用不堪入耳的羞辱性话语辱骂于涣,并脱下他的鞋子捂在他老婆嘴上,甚至故意将口水吐进于涣老婆的胸口,最过分的是杜浩甚至脱下裤子,露出胯下物,蹭其妻脸颊,令于涣濒临崩溃。 外面路过的里民看到这一幕,立马去通知了里监门。 当里监门得知是季家门客后,惧其势力,说了一句“要账可以,但别搞出人命”,随即离开。 看到里监门要离开,一个报信的仗义村民拉住里监门,并试图拦住:“这时候走了,他家只有死路一条。” 这时被其他季氏门客控制的于涣看到里长要走,情绪崩溃,站起来试图冲到屋外唤回,被门客拦住。混乱中,于涣的儿子从一个门客腰间上拔出到一把短刀乱捅,致使杜浩等四名人被捅伤。其中,杜浩因未及时就医导致失血死亡,另两人重伤,一人轻伤。 闹出了人命后,里监门立马派人去乡里找周澈报案。周澈接案后,立即带人去了于涣所在的亭。 周澈望着杜浩尸体:“哎!真是高利贷害人不浅啊,之前邢刚和许阳的借贷事件刚刚结束,现在有搞出季氏这.....看来这季氏我必灭之,不然祸患无穷啊。” 不过这许家虽与季氏皆名列乡中四姓,并且许阳也是和季氏一样恃强凌弱、跋扈乡中的,但许、季两家还是有不同,许家毕竟是治产业的,有田地;而季氏则是专一豪强为业,两家井水不犯河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精明长兄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望着杜浩尸体,心道:“哎!此人虽然死有余辜,但那高利贷害人不浅啊,之前邢刚和许阳的借贷事件刚刚结束,现在有搞出季氏这.....看来这季氏我必灭之,不然祸患无穷啊。” 在栗亭亭部----即借贷者于涣所在的亭。栗亭亭长和亭求盗以里监门惶恐不安地看着主座上的周澈。 里监门额头都渗出了汗,因为此案他要负很大的责任,如果当时他带人阻止,起码不会闹出人命。 “乡长,这是此案一干人等的口供......”栗亭亭长奉上几个竹简。 “放桌上吧。你等三人可确认无误,加盖印信了么?”周澈指了指桌子。 “盖了。乡长不过目一下?” “我信诸君。我一会带回乡舍看,再眷抄一份上报给县里。且将于涣一家交予我带回乡舍,我再审问审问。杜浩么,你们通知季氏了么?” “诺!” ............ 周澈走后,里监门对着栗亭亭长和求盗道:“吓死俺了,以为乡长要办我渎职之罪。二位,俺之前听说,乡长周君任职横路的时候,夜半击贼,救援文庄,县里夸赞他刚毅果决,为何今日之事,处理的如此平静?!” “怕是畏惧季氏吧?!你说呢,亭长。”栗亭求盗挠了挠头道。 “背后私论上官,大忌也!休要胡乱猜测,奉命行事就行。你们去通知季家把杜浩尸体领回去。”栗亭亭长挥了挥手。 “诺。” .............. 如果周澈在这里,肯定会呵呵一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欲让其灭亡,先让其疯狂。”不怕季氏嚣张,就怕季氏不嚣张。 .............. 季墨在门口详细问了杜浩的事情后,对那两个门客交代了一句:“好生守紧门户!”便自进了院中。 门后前院是季家招揽来的宾客、死士居住之处。季家在本乡横行百余年,深知一人有力穷之时,欲要长盛不衰,非得依赖众人之力,借助宾客之势,故此对门下的宾客、死士们都是很厚待的,肯出钱、肯下功夫。别的人家招待宾客的屋舍可能会很简陋,茅屋土房而已,季家不然,清一色的砖石瓦房,宽敞透亮,平素也是好酒好肉好衣裳,绝无半点慢待。 季墨刚进院中,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循味看去,见是两个十七八的小郎蹲在院角儿,在合膏药,便走过去看了两眼,辨出了是何膏药,问道:“怎么又愈创膏?” “家君说家里的膏药不够用了,叫小人等再合上一些。“ “近年来,就不说小民黔首,便是许、陈、秦、文、荀这些的乡中大姓富家也不敢再与咱家作对,入冬后这几个月更是不曾有过与别家的争斗,怎么膏药就不够用了?” 小郎答道:“家君说有备无患。” “既是俺父兄的意思,尔等就好生整治,不可怠慢。” 季墨挺胸摸肚来入后院,去寻他的父、兄。 季氏乃是聚族而居,这雀阳里中有一小半住的都是他族中人,现在的族长便是他的父亲。他们共兄弟两人,其兄名叫季亮,比他大了十来岁。按时下风俗,子壮别居,也就是儿子成年长大就要分家,别立产业。这季家虽好争强斗狠,但却有一桩好处,就是父子同居,兄弟两人虽都早已成年,但是并没有分家别居。 …… 季亮正与两个得力的宾客在室内饮酒说话,见季墨进来,暂打发了宾客出去,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正有话要与你说。”指了指门口的坐塌,教他坐下。季墨盘腿坐下,问道:“大兄要与俺说甚么?” “一是杜浩的事知道了么?二是听说你前几天在里门外劫了一笔钱财?” 季墨执礼说道:“原来问的是这事儿。其一,我刚才听门口老陈说了;其二么?怎么?那钱兄长你想要么?俺这就拿来给你。”对外头,季墨是个无赖恶霸,对家中父兄他却称得上孝悌两全。 季亮蹙眉说道:“你劫的这人,你知道是谁么?” “怎么不知?一个从南阳来的大汉,倒是有些身手,将小宏、小威两人打得鼻青脸肿。嘿嘿,也亏得他动手打人,俺才好多讹了他几万钱来!” 季亮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你可知那厮乃是新任的有秩乡长周澈之友么?” “怎么不知!那天姓周的也来了,乖乖地就把钱交上来了。”季墨见季亮面有不快,问道,“……,怎么?兄长可是怕他么?有何可怕之处?” 季亮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说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没事的时候就不要出去,在家待着。你就算是坐不住,也不要总是在本里滋事,更不要在里门外乱劫路人!你让乡民看到,他们对咱家会有何看法?”与季墨的一味暴桀不同,季亮毕竟年长,明白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季墨摇了摇头,不以为然,说道:“那姓周的不过二十来岁,看起来文文秀秀,怕只是一个竖儒罢了,又何可怕之处?” “你难道没听说他那夜击贼么?有胆量杀越境的贼人,怎会是一个竖儒?俺听闻那家伙可是在洛阳北军里干过军佐的。” 季墨心中不服,他思忖想道:“击贼谁不敢?俺也敢!敢击个贼就叫壮士了么?”季亮年长他十余年,长兄如父,他自小就没少受过这兄长的训斥,对其有两分畏惧,所以虽是不服,口中不说。 季亮说道:“你这就去乡亭,去给姓周的道个歉,把讹来的钱也带去,悉数奉还。不,……,再添些,就说是咱家的心意,当是赔罪,请他不要计较,并请他日后对咱家照顾一二。” “这话俺对他说了!俺已吩咐他,叫他对咱家多多照顾了。” 季亮气不打一处来,险些把手中的箸匕砸过去。他怒道:“是人便要三分脸面,况姓周的一个名门子弟?你殴打了他的友人,讹了他几万钱财,又还‘吩咐’他叫他对咱家多多照顾?你、你,你是不是脑子不清啊?犯了昏症?你想他对咱家怎么照顾?你想让他来寻咱家的事儿么?他大小也是个乡长!” “自咱家落户本地,从开始的乡蔷夫,到后来的有秩乡长,又有几个敢寻得咱家事来?”季墨挨了骂,毫不在意,说道,“咱家称雄乡中,傲视闾里,怕他一个小儿竖子作甚?大不了,咱们也如十年前的诸父们一样,寻个剑客,……。” “闭嘴!”季亮怒极,举手扬起箸匕,又放下来,将短匕拿下,把箸扔了过去,正砸到季墨的头上,把他的话打断,“你又说什么混话?!你难道不知,有些事只可做,不可说么?你不要把这件事总挂在嘴边,上次是侥幸,没被查出证据,咱家这才脱罪,安然无恙,并使得乡中不可小觑,诸姓大家尽皆偃伏。若是查出证据,你可知这是什么罪么?还有杜浩的事情,能不能抹干净,还得靠他护佑。” 季墨摸了摸脑袋被砸之处,也不觉得疼,撇了撇嘴,依然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兄长对他也是无可奈何,只好最后说道:“你听我的话,拿上钱,给姓周的送去,好言好语、拿低做小、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道个歉。” 季墨应命要走,季亮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放不下心,又说道:“你请上吴君,与你同去。”这“吴君”姓吴名庸,便是适才配季亮喝酒的两人中的一个,乃是季家的最为得用的一个宾客,生性谨慎,略有智谋。 季墨虽不情愿,不敢违兄长之命,自叫上吴庸,带了钱,两人骑马去乡中官厅,找周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敲骨吸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季墨和吴庸到了乡舍,在官厅门外下马,看门的乡卒问清了他们的来意,去给周澈传报。 此时的周澈刚和一干佐吏、麾下幕僚开了个小会,——马上就要正旦,也就是新年了,按照朝廷的规定,正旦是要放假的,有一些工作必须要赶在假前完成,周澈这是想把乡里工作做好,以免得落下闲话,所以这几天经常召见属员,询问他们的工作进度,加以督促。 这第二么,就是于涣的案子----于涣一家从栗亭带回来后,配合栗亭的口供,再询问了一次案情:因为这个案件,周澈觉得高利贷这种散发着暗黑气质的职业,不管古今中外,它自带一股你能把我怎样的嚣张劲儿。 想还还不起,要躲躲不了,只能默默忍受催债人的暴力升级,为什么面对非法拘禁、暴力威胁,借贷人不能求助官府庇护? 因为明明非法的高利贷却是“合法”的! 高利贷非法在哪?用后世的国家法令说,就是超过同期银行基准利率的4倍(如现下银行利率4.95%)就属于高利贷,银行允许的月息一般不超过2%。 汉代朝廷也有类似的法令。 既然历朝历代都有法律明确规定,年利息超过XXX%的高利贷部分,不受官府保护,就算你白纸黑字,借贷人也有理由不还那超过36%的高额利息!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家庭被夺命催毁于一旦? 因为放贷者更懂得如何钻法律的空子,甚至对它来说,法律不是真正的约束,而是它穿的保护色。 周澈回想起他们那个年代的“合法”讨债:在很多地方,都有一些无资质的借贷公司,通过路边小广告、网络广告、微信传播、熟人拉客户等相对隐蔽的方式,专门针对那些做生意失败、赌博、吸毒、或者有虚荣欲的人,提供无需手续、不用等待即时贷款。一旦意念上有所松动,决定靠高利贷度过难关,就等于掉进了无底洞。 什么校园贷、什么赤果贷、什么援助性借贷...... 一旦还不上钱,讨债人来了,他们大多数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知道如何在不踩线的前提下,折磨借贷人。一般的手段是电话轰炸,心理威胁,家人安全威胁,抢占财产,甚至有暴力伤人。然而,面对这些威胁,有困难找民警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高利贷一直在民间借贷的灰色地带游走,受到民法和合同法的约束和保护,高利贷虽然违法,但并不构成犯罪,有关部门只能依据民事纠纷处理案件,协商,调解,或者法院诉讼。除非构成人身伤害,才能依法拘留或相应处分。 那么问题来了,报警没用,法院起诉有用吗? 不怕流氓会打架,就怕流氓有文化。和暴力威胁恐吓相比,一些高利贷就不是“打打杀杀”的套路了,而是先把你告上法庭,再“合法”吸血。 就像本案的于涣,因为一年前做北上草原和胡人做生意,被马匪截了,为了翻本,通过“朋友”向季家借了五万钱的高利贷,现在是五万滚到四十万后。 于涣和季家签下了用房产和田契抵押,借款七万,一个月还清的借条。 为什么是七万?因为季家要通过扣除头息(第一个月利息)来隐藏实际利率,这样不法的利息部分就不会出现在借贷条款中。而实际利息是多少?远远超出法定的月息2%的5倍——10%。 只要你赚钱的速度,低于利率上涨的速度,这种高利贷就很难还清了。于涣在一个月后果然足够的钱还,这样利滚利就开始了。 此时第二个月的欠款已经变为(五万+第一个月利息)5.5万,而利息也随之变成0.55万。10天一个周期,时间一到,季家就会联系于涣重新写借据,利息再次当成新的借款,再放到本金里一起算,继续往上翻滚。 所以,从借贷证据上来看,就是合法的。 但是,季家这吸血鬼吸得真是利息吗?他们更看重的其实是于涣他高高超出借债额的抵押房产和田契! 就像之前的“女大学生果贷条事件”,人家看重的是颜值和胯间的....反正钱不重要,就是为了让其“肉偿”。 就像这季家会故意在还款到期日的时候“消失”,让你不得不违约。违约后,欠款则另有一种算法了。即贷款本金+贷款利息+逾期罚息。 其中,逾期罚息=贷款本金*逾期利率*逾期天数。 也就是一天不还钱,于涣的利息除了驴打滚的往上涨,还要每天算上违约金,成倍的往上涨。直至涨到借贷人可抵押资产的极限,榨无可榨的时候,季家一方面暴力收账,另一方面,直接将于涣告上县衙。 因为,当欠款达到于涣房产极限时候,季家以“走账”为名,把零散的借条交给于涣,让他重新写一张总额四十万的欠条。随后,再把于涣带到县衙金曹办理手续,让另一名同伙将四十万,分几次转到于涣的账上,再让他取出来还给季家。 像于涣这样和胡人做生意的商人是受到朝廷监控的,要做县衙备案,才能经商。 这样一来,新借条里放贷者的名字,已经换成另一同伙到了名字,债主换了,也掩盖了其非法利息本质的新借据,同时还有县衙金曹转账记录,这些都是庭上,高利贷轻松胜诉的实锤! 所以,高利贷也是有法律顾问的,他们更懂“知法犯法”! 幕后“合法人”---其实,相较于高利贷的套路,高利贷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更让人觉得神秘。 高利贷的资金来源,可能是自有资金,贷款挪用,甚至是非法集资,但还有一种来源,让人深以为然,那就是一部分达官贵人们的钱。 不管后世还是如今,官员私人资金进入民间高利贷的情况已经非常普遍,官员和放贷者之间形成了一种“你帮我放贷,我帮你护航”的鱼水关系。一些官员无法将贿款用于正常消费,为了逃避监管,就会交给从事非法放贷的民间企业(甚至黑社会)托管,同时利用自身的权力为其保驾护航。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高利贷会“合法”的真正原因吧。 黑格尔曾说过,存在即合理。 用后世的言论:高利贷的存在也是市场经济的产物,但若说它完全合理似乎也有愧于成千上万破碎的家庭和人生。也许随着更符合民间借贷融资特征的法律法规的出台,明确规定借贷渠道,融资机制,运行程序和法律责任,高利贷能真正的合理,更能真正的合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季墨赔礼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会刚刚开完,周澈正一边翻看竹简---于涣案的口供,想着高利贷的事情,一边与姜枫和黄盖说话。 乡卒禀报说道:“报周君,院外来了两人。” “谁?” “季家的季墨和他家的宾客吴庸。” 周澈楞了一下,颇是纳罕,心道:“季墨来作甚?”姜枫和黄盖也是惑然。他一时想不出答案,说道,“请他进来吧。” 乡卒自去传令,季墨和吴庸来入院中,登上堂内。周澈见吴庸手上捧了一个礼盒,就是不知里面盛了甚么物事,被丝缎盖住。季墨挺胸昂首,站在堂下,左顾右盼,看看姜枫、看看黄盖。姜枫蒙着脸,黄盖也面生。他见不认识,又转目来看周澈。 周澈不动声色地把案几上的竹简掩住,笑道:“季君,今日怎得闲暇,来我乡舍?”开玩笑似的问道,“可是我那日给你的钱有假的么?” 吴庸跟在季墨的后边,腾出一只手,悄悄地拽了一下季墨的衣裳。季墨不情不愿地跪拜在地,伏首行礼,大声说道:“周君,俺是奉俺大兄之命来给你道歉的。那天在里门之外,得罪了周君的朋友,俺大兄知道后,将俺好生训斥了一顿,令俺来给周君赔罪。” 吴庸随他跪拜,听他说到这里,将礼盒高高举起,拽下了蒙在上边的丝缎,露出五块金灿灿的金饼。姜枫和黄盖分坐在周澈主位的左右,两人对视一眼,都约略猜出了季墨的来意。周澈自也猜出来了。 果然,听得季墨呲牙咧嘴地说道:“那天讹了周君五万五千钱,这里有五金,勉强算得十万钱,请周君收下。”——他是被他兄长逼来的,本心并不情愿,脸上就做出了许多怪来。 周澈说道:“钱已给你了,你怎又送回?……,你这是作甚?” 他说道:“俺兄长说了,那天是俺做得不对。讹你的钱原样奉还,多出的钱只当是俺家的心意。只求周君日后对俺家多多照顾一二。” 周澈笑道:“这怎么可以?按朝廷律法:‘吏受赇枉法,皆弃市’。季君,你这不是给我赔罪,你这是想害我啊。”推辞不肯收。 季墨昂起头,意态不屑,心道:“俺就没见过不贪的官吏,你装什么装?”按住脾气,说道:“这钱是俺家送给周君的,不算贪受。” “怎么不算?按律:不管是官吏求而谢,或不求而谢,都是贪受。”周澈坚决推辞,不肯收。 季墨有些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说道:“周君,俺已赔罪,你就莫再和俺一般见识。这钱你不收,俺回去无法给长兄交代。” 周澈想道:“以现在收集到的罪证来看,还不够将季氏族诛。也罢,既然他还钱给我,我便收下。”如果执意不收,肯定会引起季氏的疑虑。况且,这钱本就是他的,也没往外推的道理。不过,虽然肯收,他却也只肯收自己的那五万五千钱。——他正要寻季氏的事儿,又怎肯落“受贿”的把柄在其手中? 他做出退让的样子,笑道:“也罢,既然你执意还我,我便收下了。……,不过,我只能收五万五千钱,多出来的那些,我绝不要。” 季墨没好气地说道:“你想要多少要多少!” 他的态度很无礼,姜枫按刀,黄盖蹙眉。周澈恍若无事,笑对姜枫说道:“一金值钱两万。枫之,你收下三块金饼,再去后院拿五千钱来,补给季君。” 季墨从小到大,从没给人道过歉,更别说使钱赔罪,早就不耐烦了,听得周澈这么说,也索性闭嘴不言,也不再理会吴庸的连连暗示,只愣愣地待在堂上,仰脸看梁,等姜枫从后院拿了五千钱过来,马马虎虎朝着周澈揖了一揖,把剩下的那个金饼和钱拢在一块儿,提起就走。 吴庸无奈,只得端端正正地给堂上三人分别行过礼,告个罪,退出堂外,提着衣裳,小跑着去撵季墨。周澈起身,把吴庸送出堂外。姜枫、黄盖两人也都过来,三人站在堂前看着季墨、吴庸两人,一个摇摇晃晃,一个紧赶慢赶,一前一后地出了院门,消失不见。 黄盖嘿然,笑道:“这就是季墨么?” 周澈点了点头。 黄忠和季墨之事,黄盖这几天也知道了,他笑道:“瞧这竖子作态,也不知他是来道歉赔罪的,还是来惹人怒火的?……,也只有这种人才敢在自家里门外劫道,并连周君你也不放在眼里。”嘿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又道,“真是找死!” 堂外风冷,周澈说道:“咱们回座上说话。”三人返回席榻,周澈重新将案几上的竹简打开。这些竹简上记载的都是这几日姜枫、邢刚、郭强、孙信探听来的季氏此前做过的恶事。 周澈面若无事,似乎根本没把季墨适才的无礼放在心上一样。他翻看着说道:“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或是季亮女干辱人妻,或是季墨殴人致伤,又或是季氏其它的族人藏亡匿死、与季父妻妾和/女干、烧民室屋宅、逼民自卖为奴婢,最严重的也只是劫掠。这些罪行,‘奸罪非罪’,强/奸、****罪不至死。殴人伤亦不至死。烧民室屋宅、逼民自卖为奴婢也不至死。劫掠虽死罪,死一人而已。……,还有昨天的高利贷案,这些罪行可不够将其族诛灭门!” 顿了顿,拣出一根竹简,蹙眉说道:“这些是谁探查来的?……,屠牛、聚饮、私赌,这些虽也违律,但官府多不追究,即便追究,轻者只是罚金,重者也不过夺钱财、迁二年。便是他们杀了一百头牛,夜夜聚饮、私赌,也无济于事也。此类小罪就不要再查了。” 姜枫应道:“是。……,主公,这季氏真的是罪大恶极,之所以截止目前只查到了这些罪证,主要是因为时日尚短,也因为我等只是在外围打转。”他沉吟说道,“若是能认识、说动一个季氏家的宾客,或许能打开突破口。” 周澈颔首,说道:“你这话也说得不错,可以考虑从这方面下手。”交代道,“此事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但你等也不可懈怠,为民除害,解民于倒悬啊。” 跪坐榻上,微微弯腰,应道:“诺。” 黄盖在边儿听他两人对话,有点担忧,说道:“周君,这季氏虽罪大恶极,并冲撞了你,罪该万死,但是你刚刚上任,就突然下此辣手,族灭乡中大姓,会不会被外间传为横暴酷烈?” 周澈出仕为吏,主要为的是保命、聚众,若无美名,如何聚众?自不会昏头昏脑地做事,使自家的“名声”变坏。在这方面,他不但比黄盖考虑得早,而且也比黄盖考虑得清楚。他笑了笑,说道:“公覆,你多虑了。” 近年以来,吏治越来越败坏、时局越来越糜烂、地方上越来越黑暗,此固然是因为朝廷上阉宦势大,地方上缺乏干吏,但是反过来,却也剥夺了朝野“从缓治政”的耐心,一方面是为尽快扭转颓势,一方面也有士大夫、官吏们“邀虚名”的原因,便导致了在行政上的急躁、在治理地方上的竞为苛暴,形成了朝野上下尽皆追求短期效应之风。 地方官吏为立足,便只能尽力在短期内做出政绩,而如何才能在短期内做出政绩?只有苛急。唯诉诸强制和暴烈。早在冲、桓二帝之时,就出现了“长吏多杀伐致声明者,必加迁赏;其存宽和无党援者,辄见斥逐”的普遍情况。 在这样一个大环境下,如果周澈能够上任不到“百日”就诛灭乡中一个恶霸家族,不但会得到乡民的由衷拥戴,定也会能得到州郡长吏的赏识。 黄盖虽然自习读书,好兵法,毕竟常年在乡中,不知时事,不知时下治政的风气,这点就不及在洛阳住了几年的周澈眼界开阔,有了此杞人之忧。不过呢,此中曲折不足为外人道也。周澈也只是笑了一笑,简单地说了句“你过虑了”,便不再往下细说。 他将案几上的竹简收起,沉吟片刻,说道:“季墨勇夫一个,不值一提,但他的兄长看来却是个人物。” “此话怎讲?” “这二十多片竹简中,有一多半的恶事都是他兄长直接或间接令人做下的,远比季墨要多。一个敢做下这么多恶事的人,必有‘胆略’,既有‘胆略’,又令季墨来给我赔罪,说明又能‘忍’,能够在适当的时候‘折腰’。这样的一个人,绝对不可小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初见荀攸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日在周澈的嘱咐下,说季亮不可小看,姜枫、邢刚诸人在接下来的打探中便越发之谨慎与小心,一件件、一桩桩有关季氏的报告如流水一般,送到周澈的案上,虽一时还没有找到足以致其抄家灭族的大罪,但已经将季氏的族人数目以及门下宾客、剑客人数查得清清楚楚。 姜枫、邢刚等人奔忙,周澈这几天倒是过的悠闲---他遣人把戚绣绣接了来,——白天在乡舍办公,晚上有美人相伴,红袖添香,说不尽的风流倜傥,又赴了许阳的一次宴请。在许阳面前他嘴巴甚严,虽是喝得大醉却半句不提季氏,便是在被许阳义愤填膺地主动询问“黄忠被讹”事时,也只是劝酒说笑,岔开不提。 眼看建宁三年就要过去,建宁四年即将到来,正旦的前两天,周涌来了。听得他人来到,周澈迎出舍外。 只是这回他不是一个人来,周涌和那人乘坐轺车,此时二人站在车上,扶轼而立,却见周涌旁边那人看上去年纪估摸十五六岁,但身长一米七六的样子,略比周澈低了一点--一米七九,相貌么挺帅--朗目疏眉。穿着黑色的衣裳,边角有红色绣饰,头戴高冠,腰缠美带,佩剑悬玉,观之气宇轩昂。 见周澈迎出,周涌不着急下车,先扬鞭笑道:“皓粼,今你也是一乡之宰了,却怎么还是不注意威仪,平帻,不带冠?”周澈受后世那句“羽扇纶巾”影响,好带帻巾。 周澈哈哈一笑,拍了拍腰边的印囊,说道:“百石小吏而已,半通印一枚,要甚么威仪?再说了,乡下地方,便有威仪,又给谁看?来来,进来说话。” 早有随行小厮,拉开车门,请周涌二人下车。周涌对周澈说:“皓粼,这位是颍川颍阴的荀氏子弟--荀攸荀公达。” 荀攸扶着小厮的胳膊,从车上下来,执礼:“见过周君,君之大名,吾慕闻已久,今见真颜,幸会幸会。” “荀君真是客气了,颍川荀氏,前有先贤荀子,后有‘神君’和‘八龙’,天下望族,大汉名门,澈之微名竟入君耳,惭愧、惭愧.....” “你们二位还是进去再客气吧。”周涌打趣道。 “荀君请入内!”周澈邀请荀攸。 ............................. “神君”即荀淑。他的8个儿子,并有才名,人称“荀氏八龙”,其第6子荀爽最为知名,官至司空。荀淑的孙子荀彧、荀谌、荀衍、荀悦,从曾孙荀攸等人,都是汉魏之际的风云人物和曹魏集团的重要谋士。 荀攸与荀彧是从叔侄关系,荀彧是荀攸的叔叔,但荀攸比荀彧年长5岁。和周澈周仓一样,辈分问题。 荀彧乃荀淑之孙,父是“八龙”之一,其父荀绲任过济南相,两千石的高官,几个亲叔伯也或任过太守,或当过县令。荀攸的祖父荀昙是荀淑的兄子,曾任广陵太守,从祖父荀翌名列“八俊”,乃当时党人的领袖之一,也曾出任过沛国相、越巂太守,并参与过谋诛宦官这样的大事。颍阴荀氏在士林中之所以能有偌大的名望,大部分都是因此两支而来。 .......................... 三人进入乡舍客堂,宾主坐定,周澈又将黄盖和荀攸相识,荀攸道:“真猛士也。” “澈君,我因找伯涛兄,讨论诗赋,伯涛兄将君之豪歌,告之于我。我听闻之后感觉,君那相和歌---古朴雄浑,慷慨激烈,有自豪之意,如闻战场厮杀,如见旌旗所指、千万劲卒呐喊击敌、席卷海内,令人心神摇动,倒似是先汉之风啊。……,” “相和歌?!”周澈看了看周涌。 “就是你上次宴请同辈族人那次---‘粪土当年万户侯’”周涌笑了笑。 “啊?!那个啊。酒后胡言,惭愧惭愧。”周澈心里汗颜,真是对不起********闻君出任亭部以来,施恩部中,击贼邻境,如今无论官吏士子,还是黔首小民,对君都是赞不绝口啊!杀贼护民,君之大名,已是名扬豫州。”荀攸夸赞道。 “此本份尔,公达过誉了。” 荀攸喟然叹息,说道:“‘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真乃佳句。想前秦之末、先汉之初,海内豪杰争并,陈、吴登高一呼,影从千万。项羽霸王之威,令诸侯匍匐跪行,而终天下归汉。武帝击匈奴,大将军七战七捷,冠军侯封狼居胥,威震大漠。一时人物,英雄如许!” 听到荀攸评点前汉的英雄人物,一旁黄盖立志为将,也最好谈论这些内容,他接口说道:“较之高皇帝,光武皇帝亦不逊色,隗嚣所谓‘复反胜邪’?马伏波南定交趾,老当益壮;窦车骑北击匈奴,勒石燕然。以在下看来,本朝人物,丝毫不让前人啊。” 荀攸扭脸看了眼他,说道:“光武皇帝才明勇略,非人敌也,此殆天授。马援良臣择君,平定南蛮,也是人杰。窦宪身为外戚,不遵法令,胆大妄为,遣剑客於屯卫之中刺死都乡侯,罪当死,为赎死,自请击匈奴,侥幸成功,不知悔改,反更跋扈恣肆,最终竟欲欲谋反逆,虽有击匈奴之功,非为臣之道,哪里能与卫、霍相比?” “窦宪所为固然大逆不道,非为人子,万死不赦,但是卫、霍以强汉之资,前后七征匈奴,长驱六击,大小数十上百战,国耗大半,中原为之一空,而不能获得全胜,窦宪却只以区区北军五校并及缘边十二郡骑士,驱使胡、羌之种出塞,只一战,便在稽落山大破匈奴,一举扫清朔庭,追击到比鞮海,饮马水畔,去塞三千余里,登燕然山,刻石勒功,单就战功而言,却是胜过卫、霍了。” 荀攸不以为然,说道:“窦宪出塞时,虽只带了北军五校、缘边十二郡骑士,但是助战的胡、羌,包括南匈奴在内,却有四万余骑。他勒石燕然的功劳,泰半都是靠这些胡人、羌人得来的。当年卫、霍出塞北击时,才距白登之围不远,匈奴势正强时,可没有这么好的条件。” 黄盖欲待反驳,又觉得荀攸言之有理,感觉说不过折了周澈面子,只能沉默已对。周涌笑道:“公覆,荀家族中后辈之中,若论对军事战阵之了解,无出公达之右者。公覆的见地其实也不差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礼待来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涌安慰黄盖的时候,戚绣绣端着温汤和一些点心来到客堂。 黄盖和她不熟悉,荀攸就更不熟悉了,但是周涌与她很熟悉,顿时笑了起来,调笑似的对周澈说道:“皓粼,我说怎么最近很少见你回县里了呢?原来是把你家的靓婢接过来了!好呀,你这前厅案牍,后舍赏美,红袖添香,真是过的好日子,难怪流连忘返,不肯归家了。你何时将绣姐接来的?我怎不知?” “便是前几日休沐那几天,我去找过你,你家仆人说,你不在族里。” “我随族长去颍川郡拜访颍阴荀氏,也正因如此才遇见了公达。”周涌指了指荀攸。 “那是为何而去?” “本来是礼节性的拜访,后来遇上颍川郡中的太守换了人,你知道么?” “有耳闻---可是名讳--何进?” “然也,就是那何进。本来是拜访荀氏的,结果说荀家恰逢新任的郡守之召。我们又去了郡治阳翟。到了阳翟才发现颍川士族基本都去了,---颍阴荀家、刘家、长社钟家、许县陈家、定陵丁、杜、贾三家、阳城杜家、郏县姚、藏二家、颍阳王、祭二家、以及阳翟郭氏、辛氏诸家的一些子弟。” 颍川郡的大姓、名门很多,周涌说的这几个都是其中的翘楚---荀家自不用说,长社钟家--钟繇、钟会家族,许县陈家---陈群家族,阳翟郭氏--郭图、郭嘉。 周澈心道:“何进以外戚身份,就职颍川郡守,召见郡中著姓名家的俊彦子弟以和大族拉近关系、方便日后施政乃是情理之中,只是他才上任没几天怎么就开始召见了?这也召见得太着急了点,而且还差不多把郡中的名家都一网打尽了,几无遗漏。难道有颍川郡大动作?” 说起何进之召,周涌倒是想起一事,说道:“托荀家的福,何府君在私舍中召见了我们,并赐酒肉,在与族长和我说话的时候,曾问起咱们族中还有何俊秀。公达竟然抢在俺们前头回答?” 周澈惊讶的望着荀攸问道:“怎么答的?” “其实我和伯涛兄异口同声。伯涛说的是:‘我有族兄周皓粼,十年不鸣,一鸣惊人’。我说的是:‘听闻安城周皓粼,沉敏果决,潜龙在渊’。” 周澈此时听荀攸说出后,“砰砰”地心跳急速,他虽志不在出仕,但如果能得到郡守的赏识,哪怕是隔壁郡的,对他聚众保命的大计却也会很有帮助。好在他城府深沉,脸上的表情纹丝不动,笑道:“我听闻荀家文若有王佐才,就算是公达你,十三岁即能识人之奸。我学无所成,人无所长,怎当得起你的赞许?” 荀攸问过周澈后,眼睛连眨都不眨的,一直都在盯着周澈的表情,见他毫无变化,心道:“此人别的倒也罢了,但就这沉静淡然的态度,好像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会惊奇,就算泰山崩了都不会变一下色似的,我真的是远远不如。” 然而周澈此刻其实心跳急速,旋即平静,心道:“看来之前蓄养名望的功夫没有白费,竟然已经名扬邻郡,怪不得荀攸会来这里.....”须臾心中默叹:“唉,招揽‘名将’不难,是因黄盖出身孤寒。……,招揽‘谋士’就太难了!荀攸更不是寒族。”周澈竟然不由自主地注视着荀攸。 荀攸似乎察觉到周澈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 周澈先开口:“失礼了,案牍之劳啊,乏困。我自罚一杯。” 荀攸哈哈大笑。旋即回饮。 周澈接着询问了荀攸一些颍川的风土人情,众人也是其乐融融。 长时间正襟跪坐,周澈毕竟是后来人,觉得腿都麻了,便将黄盖召过来,领着周涌、荀攸将后院也看过一遍,对荀攸说道:“寺舍简陋,招待像我这样的俗人尚可,招待如你这般的雅士便不成了。乡中虽小,却也有一两处景观可玩。离此二十里外,有一处竹林,溪水环绕,我听佐吏们说颇是清雅,早就想去看看,只是一直不得闲暇。公达,你若有意,今天我就沾沾你的光,咱们去赏玩一下如何?” 荀攸自无不可。 去游玩不可无人伺候。戚绣绣想去,周澈没答应,说:“天冷风寒,你就不要去了,免得再冻出病来。”周澈便去前院叫了两个佐吏,令备些果蔬,拿了好酒,又从后院的马厩中牵出坐骑,与荀攸等前去竹林。 今日天气颇暖,阳光明媚。竹林在十里外,周澈、黄盖诸人骑马,周涌、荀攸乘车,一行人在那两个佐吏的带领下,经官道、转乡路,过了四五个里聚,来到林外。 他们又是骑马、又是乘车,兼有乡吏前导,声势不小,这种情景在乡下是很少见到的。早有认得周澈的乡民腿快,跑去竹林附近的两个里中,告之了当地的里长、里父老。所以,当他们到时,竹林外已有十几个人躬腰相迎。周澈升任乡长后,还没有怎么下到诸里,不认得这些人,前边带路的小吏来到他的马下,低声介绍,说:这是某里里长、那是某里里父老。 周澈忙从马上跳下,急走几步,在这些人面前站定,作揖说道:“在下因闻此地竹林清幽,故一时兴起,与亲友前来游玩。不意惊动诸位父老、乡贤,劳累迎接,罪莫大焉!” 那十几人乱糟糟还礼不迭,都道:“乡父母来吾处游玩,是吾等荣幸,未能远迎,尚请恕罪。” 荀攸从车上下来,走到周澈身边站下,抬眼观瞧,见这竹林占地十数亩,虽是深冬,叶多落了,但竹竿劲直,色多青绿,枝干相接,疏密有致,冬阳下,望之如一片青色的湖泊,时有风过,波浪起伏。一条清澈的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在林外曲折流过。 林、溪相映,实佳妙野景。 来的这十几个乡民,有里长、里父老,也有他们家的子侄,既听周澈说是来竹林游玩的,当然就不需要那两个随行来的佐史再去铺排安置,自有伶俐的飞快地跑回家中,取来了榻、案、果蔬、酒水,在竹林中选了个开阔的地方,一一安置摆放。有一个家中较为富有的还指挥奴婢扛来了一个屏风、一个帐幕,扎下帐幕,放下屏风,以遮蔽冷风。 人多力量大,很快这一切就都安置好了。 周澈的本意是带着周涌、荀攸、黄盖来游玩,他们都是自家人,也能玩儿得尽兴,突然多了这么好些个乡人,不免觉得拘束。他初来上任,正重名声之时,却也不能直言将他们赶走。如此一来,说话就有些寡淡无味,有一搭、没一搭的。 乡人们中有机灵的看出了他的心意,说道:“今天是乡长携亲友游玩,吾等外人、粗人就不多打扰了,以免败坏君之游兴。”拉了别的人,告辞离去。 瞧着他们离开,好一会儿没怎么说话的周涌笑了起来,说道:“这些乡人倒是还挺识趣。” 荀攸适才一直都是正襟危坐,这会儿也放松了下来,按了按榻上的席子,笑道:“皓粼,我听伯涛讲,你才来乡里几天?名望居然都这么高了?听说你来游玩,两个里的里长、里父老都亲自过来迎接。……,这坐塌上并且给咱们铺了整整三重席,暖和、暖和。……。”点了点周澈,又调笑说道,“你这乡长,如今也是一方土霸王了啊。” 周澈笑道:“百石少吏,敢与项王相比?‘霸王’二字,太也沉重。” 风从林外来,远望溪水粼粼,近处竹林簌簌,清寒入帐,怀中觉冷。 不过此时竹林外,有两个人相伴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示之以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和众人相谈甚欢的时候,竹林外有两个风尘仆仆的人,朝这边而来。周澈似乎瞧见了就咳嗽了声,眼往外看,说道:“诸君,莫再说了。……,有恶客来。” 荀攸“噢”了声,扭脸回望,从帐中看到了那两个走过来的人,问道:“恶客?这两人是谁?” “前头那人叫做吴庸,本乡大姓季氏家的宾客。后头那人不认识,应也是季家的宾客。” “为何是恶客?” “一言难尽。” 说话间,吴庸两个穿竹过林,来到近前。帐外的佐吏诸人将他们拦下。吴庸恭恭敬敬地向跪坐帐内的周澈行了个礼,说道:“周君,小人刚去乡舍寻你,才知你原来在这里游玩。” “你找我何事?” “奉家主之令,来给您送请柬的。” “请柬?” 周澈微微一愣,示意佐吏把吴庸手中的竹简拿过来,展开观看,见上边写道:“将至正旦,生民皆庆。如此佳时,正适秉烛夜饮。在下新得了一些上好的葡萄酒,虽不珍稀,也算难得。周君日夜为乡部里的百姓忙碌,十分烦劳,马上就要到正旦了,这是天下生民皆庆的日子,所以冒昧地派遣宾客吴庸,邀请您来我家中饮宴。各种美味的食物都已备好,待君来后,你我一起在园林水畔听着琴声、对饮畅谈。等到喝醉了,不知世上还有人,更不知自己还有身体,难道不快乐么?” 底下的落款是季煜。周澈知道,此人乃是季亮、季墨的父亲,季氏的族长。 他看完了竹简,笑道:“我方任职乡部不到一月,碌碌无为,怎称得上忙碌呢?常自惭愧不安,又怎么好意思接受你家家主的宴请?” 吴庸不顾林外土脏,跪拜在地,诚恳地说道:“周君在横路任上时,教化风俗、劝农耕种,赈赡孤老、惩处奸猾,亭部上下无不称赞,听说还得到了县君的赞赏。今虽才来乡中任职,但已经可以想象您日后施政的风采,实为乡人之幸。家主代表乡中百姓,备下一点薄酒,只是为了略表欢欣鼓舞之情。请您不要推辞。” 上次随季墨见周澈时,吴庸没怎么说话。周澈此时听了他的言辞,心道,“此人短衣长剑,一副轻侠打扮,却不料还有此等口才。” 他略微沉吟,忖思想道:“这季氏是个什么意思?先是季亮叫季墨来给我送钱、赔罪,接着又他俩的老子季煜请我喝酒。……,这算服软么?还是别有用意?”一时猜不透。 周澈让佐吏将请柬递还给吴庸,说道:“你家家主的心意我领了,我周澈岂是厚颜之人?今来乡中,寸功无有,片德未立,一个人去你家吃白食真是很不好意思啊。你回去罢。告诉你家家主,等我为乡中做下一两件事、树立恩德后,再吃他的这顿酒宴不迟。” “君若拒绝,小人必受责罚。周君,您好心肠,想来是不愿使小人受罚的,请接下这请柬吧!” 周澈微微蹙眉,心道:“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刚还夸他好口才,没几句话就露出了他季家跋扈无礼的本性。” 黄盖已经知道周澈欲灭季氏,如今见吴庸的言辞无礼,便横眉立目,斥道:“你受不受你家主的责罚关周君何事?周君说不去,便是不去。你还不速速退下?” 黄盖这一怒颇有威仪。帐外的郭强、孙信诸人便要过来擒拿吴庸与随从他来的那人,吴庸见周澈只当没看见,知是请不动他了,只好起身,又行个礼,告辞离去。 荀攸扭着脸,看他走出一二十步远后,回过脸问道:“皓粼,你为何说此人是恶客?” 周澈先没回答他,而是从怀里摸出十几个钱,交给孙信,说道:“把这钱给那吴庸,就说我赏他的。” 黄盖大奇:“周君,你这是作甚?既称他为恶客,为何还要赏钱给他?” 周澈瞟了眼跪侍在侧、正在温酒的那两个佐吏,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正因为是恶客,所以我不敢得罪他啊。” 黄盖愕然。 荀攸心细,注意到了周澈的异样之处,眨了眨眼,若有所思,顺着他的话头,说道:“这其中必有故事。皓粼,你讲来给我二人听听。” 当下,周澈将季墨讹诈黄忠的事从头讲说一遍。 周涌与荀攸相视而对,两人一笑。 周涌心道:“阿兄绝不是个怕事的人,更不可能会害怕乡中的一个恶霸,更加不可能因为害怕一个乡中恶霸而竟连他们家的宾客也不敢得罪,知其中定有玄虚。” 此刻荀攸心里想的其实和周涌差不多:“根据伯涛和士人以及乡民的口风---皓粼不是个没胆气的人,虽不好与人争强,但绝非儒弱、只知退让。也许换了别时,他会将这口气忍了,可如今他方为本乡有秩,正需树立威信,以方便治事,若将此事就此轻轻放过,日后必政令不行,他肯定不会就这样算了,必然留有后手。……,只是:‘机事不密则害成’。他方才说话前先瞟了一眼温酒的这两个小吏,也许他是担忧这两个小吏会给季家传话?所以故作害怕胆怯,以此蒙人哄骗?” 他轻扣案几,用眼神询问周涌。周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此时此景周涌和荀攸恶作剧的心理上来,心道:“我等便配合你一二。” 荀攸装出忧惧的模样,说道,“皓粼,你今才来乡中,不立威信不行,可你就这样被季氏落了面子,日后却还怎么治乡?” 周涌亦是说道:“是也,若无威信不能治乡!” 周澈却压低声音,说道,“然而季氏凶恶,实非寻常豪强所比啊。你们知道么?乡中传言,十几年前,时任乡长的某某,因为想要寻他们家的事儿,你们猜怎么着了?” “怎么着了?” “被他们给杀了!” “啊!”荀攸吃了一惊,说道,“竟敢杀官?” “可不是么!”周澈一副害怕恐惧、心有余悸的样子,拍打膝盖,无可奈何地说道,“他们家连官都敢杀,我又能奈他们如何呢?也只有暂避其锋了!” “可你也不能一味退让。” “对呀,所以我刚才不是拒绝了他家的宴请么?也给乡人看看,我是有几分骨气的。” 周涌颔首,说道:“原来你拒绝他家宴请的用意是在这里啊!……,唔,是有几分道理。”拿筷箸夹了一片切好的萝卜,放到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偷觑那两个佐吏的脸色,见他两人虽然掩饰得好,脸上恭恭敬敬的,但眼中却有不屑的意思透出。 周澈也注意到了。他想道:“季氏恶名昭著,与他们有来往的乡人并不多。据目前的查探,这两个小吏与他家也无关系。也许他俩不会主动地去季家告密,但是他们肯定会私下里说我懦弱。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乡长懦弱不堪’这样在乡中具有轰动性的话题?用不了三五天,季氏就必能得悉我今天说的这些话。嘿嘿,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这也算兵法中所云的‘以弱示之’了吧?” 黄盖起先一头雾水,但察言观色,见诸人言语,毕竟是熟读过兵法的人,他也隐隐感到了异常。旋即四人相对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互相算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其实周澈猜季氏的族长请他喝酒是不是服软的表现,确实是猜对了一半。但是季氏何等人家?跋扈了百来年,经过的乡长前后几十任,也不是没见过严苛的,又怎会轻易服软?只不过,季亮乃老谋深算之辈,与季墨的逞强斗狠不同,不愿无缘无故地与周澈结仇,故此先前才会令季墨和吴庸送钱、道歉。 季墨“道歉”回家后,季亮因忙别的事儿,也没再问,直到前几天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这几天出入里中的陌生人越来越多了。 他可不是季墨那样的傻货,敏感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有陌生人不奇怪,奇怪的是时机不对。 一则,现在已经是年底了,不逢年、不过节,哪儿来的这么多人走亲戚?这在以前可是从没有过的。二来,又刚好是发生在弟弟得罪周澈后。两个奇怪之处放在一块儿,就是诡异了。 他敏锐地直觉到此事必与周澈有关,就把吴庸召来,询问当日道歉的情况。吴庸不敢隐瞒,把实情道来。季亮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这哪里是去道歉,分明是嫌仇结得不够深!当时就把季墨叫过来,狠狠地骂了一顿。 骂完了,他寻思:这可不行,仇结深了,说不定周澈就会寻他家的事体,虽不怕,但马上就要过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决定以他父亲的名义请周澈来家中喝酒,化解一下季墨道歉时的无礼。因此,才有了吴庸送请柬之举。 吴庸无功而返,将经过讲说一遍,最后说道:“小人走后,周君又派人追上俺,赏了俺十几个钱。” “没收请柬,却赏钱给你?” 季亮愕然,有点摸不着头脑,猜不透周澈这是在唱哪出戏,打发了吴庸出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决定去禀报他的父亲。 他父亲年轻时也是一方恶霸,十几年前杀乡长一事就有他父亲的参与,只是如今年老,已经六十多岁,平时不怎么管事了,听他说了,也觉得奇怪。 两人猜了半天,因对周澈了解不多,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末了,他父亲说道:“你放出眼线耳目,给乡舍里的佐吏、小隶们几个钱,打探一下这姓周的到底是何意思,想要作甚。” 季亮恭敬应诺 ........... 季氏打算收买乡舍里的小吏,以此来打探周澈的动静。对此,周澈自不知晓。竹林虽好,到了申时前后,也就是下午两三点,正午的暖意下去,穿林的风越来越冷,几个人坐不下去了,加上周涌、荀攸两个还要赶回县中,诸人便起身,准备离开。 周澈吩咐那两个佐吏,叫去招呼邻近的乡民过来,把案、榻、帐幕、屏风,以及没有吃饮完的果蔬、酒水都给主人家送回去,并拿了一些钱让交给他们,算是表示感谢。这些琐事没有必要留下等,交代完后,自与诸人出了竹林。 他们的车、马都在林外,有专人看管。当下,骑马的上马,乘车的上车。一行六七人往乡舍中行去。这片竹林坐落在田野中,面向乡路,背靠丘陵。乡路不宽,只能容一车独行。路也崎岖不平,骑马还好,坐在车上颠簸震动。荀攸索性遵行古礼,也不坐了,扶轼而立,随行在周澈的马后。 黄盖带着一个随从在前开道,郭强、孙信与另外几个随从扈从在后。马蹄的的、车轮辚辚。乡路的两畔种有树木,众人行在连绵的树冠下,远近田野葱葱,渐离竹林远去。 周涌深深地呼吸了口寒凉的空气,迎着冷风,嘴里呵着白气,笑道:“皓粼,这乡下虽然简陋,一有竹林清幽,二则田野怡人,却是反比县里要强得多了。” 周澈骑在马上,回首说道:“你若喜欢,便多住几天?” “我倒是想,只是快到正月了,族里依例要祭祀祖先,有很多事情要忙,又不像你,在外边为吏,家里也没什么人,可以清闲。”说到这里,周涌提醒周澈,“再过几天就是正旦,你可要早点回去,不要耽误了祭祀、家宴。” 正旦是新年之始。前汉武帝前,依承秦制,“以十月为岁首”,每年的十月初一是正旦,从武帝太初元年开始,(公元前104年)改以每年的正月初一为岁首。 每到正旦这一天,举国上下都要进行隆重的庆贺。朝廷要举行大型的朝会,公、卿、将、大夫、百官、蛮夷使节、各郡国的上计吏都要朝贺。二千石以上上殿进觐,其余则上陛进觐,分别向皇帝进献礼物。从光武皇帝开始,朝贺后还要进行祭陵。 皇帝祭祀祖先,民间的百姓在这一天也要祭祀祖先,祭祀完后,再举行丰盛的家宴。案几便设立在祖先的神位前,全家不论尊卑大小,依次而坐,按照“年少者为先”的顺序,依次向家长敬酒祝寿。这个正旦祭祖的仪式和家宴,有些是各家分别单做,有些是全族聚在一起。周氏是书香门第、簪缨世家,且聚族而居,大多都住在县里,因此是聚族同祭、同庆的。 ——诸周百余口,各支各脉几十家,虽同居一里,平时各忙各的,关系疏远一点的一年也见不了几次,这每年一次的祭祖、族宴也是族中少年、晚辈们彼此相识、联络感情的一个机会。 周澈应道:“不会晚的。正旦那天,等我拜见完县君后,就立刻赶回家里。”他扭着头说话,看见后头赶上来了一辆辎车,车后随着两个步行的小奴。 周涌、荀攸乘坐的是轺车,只有一个车盖,四面都是敞开的。后头赶来的这辆辎车四面皆有帷幕,拉车的是两匹马,马嚼子的两端悬有鸾铃,随着行进,铃声悦耳。荀攸听到了铃铛声,也扭过头去看:“唉哟,后边有车。” 他的轺车是牛拉的,没辎车走得快,但道路狭窄,却也避让不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见路边有个小坡,他将车赶上去,给后头的辎车让路。黄盖、周澈诸人亦皆驱马下地,避让道旁。 辎车的轼前站了个御者,看打扮是个宾客、徒附的身份。“小礼动,中礼轼,大礼下”。宾客、徒附虽非奴仆、近似奴仆,周澈一身官袍,周涌、荀攸高冠长剑,士子打扮,黄盖赳赳武夫,威武彪悍。这个驾车的御者不敢无礼,收起马鞭,扶住车轼,躬身低头,眼睛看着前头的马尾,以示敬意。 荀攸奇道:“皓粼,你这乡野之中,却也有知礼之人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美目盼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一身官袍,周涌、荀攸高冠长剑,士子打扮,黄盖赳赳武夫,威武彪悍。这个驾车的御者不敢无礼,收起马鞭,扶住车轼,躬身低头,眼睛看着前头的马尾,以示敬意。 荀攸奇道:“皓粼,你这乡野之中,却也有知礼之人啊!” 大约是听到了荀攸的说话声,辎车车屏上的小窗被拉开了一角,露出了个女子的脸,弯眉美目,面颊潮红,樱桃小嘴,却是个熟人,——濯清。随即,小窗全被拉开大,又露出了一个男子的脸,眉目清楚,棱角分明的,只是肤色有些黑,体型略胖。这男子能与濯清同车而坐,想来只能是她的夫君陈楹。 濯清看见了周澈,怔了一怔,露出个笑容,看样子似是已将上次的误会忘记了。疑似陈楹的这人拍了拍车厢,叫车子停下,打开车门下来,行礼说道:“在下陈楹,足下可是新任的本乡乡长周君么?” 周澈从马上下来,回礼说道:“正是在下。” “久仰、久仰。早就听说周君来上任了,一直无缘得见,今日路遇,幸甚至哉。不知周君这是要去哪里?” “刚从竹林出来,现在回乡舍官厅去。” “竹林?噢!周君真是个雅人。”陈楹也不等周澈询问,主动把自己要去的地方说出,“也许周君已知,在下的大兄现在郡中为吏,任职郡丞。这不是快到正旦了么?家兄比较忙,怕是没空回来,所以在下携妇前去平舆与他相聚。” 当提起他大兄是郡丞时,他的神色间颇是自豪骄傲。他也的确有自豪骄傲的资本,郡丞乃是“二把手”作为郡中的显赫右职,与负责监察的“督邮”、任命人事的“功曹”,并称郡之极位,可谓任重权大。周澈这个乡长与之相比,提鞋都不配。 周澈心道:“都说陈楹悭吝,本以为是个铜臭熏人的可鄙之人,今日一见,虽称不上文雅,但却也算有礼了。……,耳闻不如眼见。”笑道,“那挺好的。我也久闻陈君之名了,今日倾盖相逢,幸会、幸会。” “客气,客气。”陈楹长揖说毕,告辞,“此去平舆,路途甚远,再晚点儿恐怕就不能在宵禁前赶到县中的邮置了。——虽有家兄开的传信,夜行也无妨,但能不犯法纪还是不犯法纪的好。在下就先告辞了。” 周澈回礼,目送他上车。濯清一直都坐在车内窗边,等陈楹上车、关上车门后,她又抿嘴儿对周澈笑了笑,小嘴儿撅得红嘟嘟的。 周澈看到她此般媚态,心头砰地一跳,目光在她的嘴上打了个转儿,想道:“这车封闭得甚严,便在车上做些什么,外边也不知晓。”濯清拉上窗,前头的御者打响马鞭,车子重粼粼前行。 黄盖嗤笑说道:“不过去趟平舆,也好意思在郡里开个传信?他明明是私事,听他意思,他的兄长却是给他开了一个办公务的传信。‘赶去县里邮置’?是仗着他兄长的权,以私事而入住邮置么?”传信通常是过关所用,有公有私,为私事而开的传信也就是一个通关文牒,类同后世的“护照”;为公事而开的可以免费入住邮置。并且,通常来说,这传信本该是由乡蔷夫或县令开的,很少有直接从郡里开的。 这陈楹看似有礼,但实际上处处都表现出了一种高人一等的“自豪感”。不但黄盖看出来,周澈、周涌、荀攸也看出来了。他三人虽也觉得可笑,但却都不肯自跌身价,与其一般见识。 周涌笑道:“皓粼,你这乡中不但有知礼之人,还有悦目的美人。”捣了捣周澈的腰,“美人已去,君犹翘望。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子曰:‘非礼勿视’。” 周澈把视线从远去的辎车上收回,自觉方才的那个想法有点龌龊,自家也很奇怪,想道:“真是奇哉怪了,也不是没见过女子,为何一见这濯清就忍不住绮思连连呢?不过话说回来,她虽已为人妇,但却也正因为已是人妇,才能这般轻熟妩媚,与烂漫的少女不同,别有风韵,仿如绣姐,令人情难自抑也。”从容淡然地笑了笑,说道:“你们今儿还要回县里,咱们也别耽误了,上车、上马,走罢。” 众人复回路上。 周涌说道:“皓粼,现在没有外人,你正好给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应付刚才竹林外的那个恶客?” “恶客?” 周涌问周澈打算如何应付季氏,这会儿没有外人,在场的诸人都是自己人,周澈就实话实说,把自家的打算讲说一遍。 黄盖原本在前头开道,这时跟在周澈的马后,听了后,拍打马鞍,说道:“正该如此!”他毕竟身负豪杰气质,又读过《春秋》之类的书籍,虽然看上去较为“老成”,但难免气盛,讲究的是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接着复言道:“这样的混账人家,居然敢冒犯君之虎须,不剪除不足以消恨。” 荀攸在一旁听完也不反对。不过他的着眼点却和黄盖不同。黄盖恼怒的是季氏冒犯周澈,而他则是对季氏的祸害乡里,深恶痛绝。 他说道:“世人皆言豫州剽轻。先时建武年间有大臣,对光武皇帝说:‘豫州当以精兵驻之’。想我豫州,自古贤人辈出,何来‘剽轻’之评?泰半就是因为郡县中多有此等奸猾豪强之家。 “此等奸猾豪强,仗匹夫之勇,招徕刺客,聚集死士,身无半通青纶之命,以布衣之身而竟抗衡长吏,残害百姓,隐亡匿死,犯法难禁,以至刺杀命官,目无法纪,此正太史公所谓之‘剧孟、郭解之徒’。我豫州的民风皆败坏在彼辈手中,我豫州的清名也皆因彼辈而坏! “此辈名为黔首,实为民贼,罪难容也。《书》云:‘除恶务本’。你打算将他们尽数诛灭,连根拔起,我非常赞成。” 荀攸深受儒家学说的影响,对豪强、轻侠都是持反感态度的,认为他们违法乱纪,好勇斗狠,搅乱了社会秩序,败坏了民风,不利统治的安定。——这也算是荀氏族人的一个共识,高阳里诸荀多数都是这样认为,这样看待游侠、豪强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灭族计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揽辔徐行,说道:“是啊,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才决定暂时不动他们,等收集到足够的证据后,再发动雷霆之击,将之一网打尽,为百姓除害。” “证据收集够了么?” “收集到了一些,但还不足以将其族诛。” 荀攸也学过律法,他掐指计算,说道:“族诛乃最重之刑,够资格动用此刑的罪行不多,也只有‘逆节绝理’一罪了。” “逆节绝理”的行为,包括的范围很广,有政治方面的,比如:“谋反叛逆”、“诋毁先帝”、“诽谤政治”、“执左道以乱政”等;有人伦方面的,比如“弟与后母乱,共杀兄,知而不发举”、“杀不辜一家三人”等。 “并且不道之罪也并非全是族诛。够上族诛的也就谋反、左道几类。”荀攸沉吟道。 周涌接过话茬道:“季氏乡里豪强,胆子再大也不会谋反。剩下的左道?也难。……,皓粼,恐怕你很难将其族诛啊。” 周澈也知道很难---其实以他现在搜集到的这些证据而言,虽还不够将其族诛,但杀个十人八人、抓个二三十人却也足够了。但是,根据探查的结果,季氏全族共有近百人,只杀个十人、八人,抓个二三十人远远达不到他“斩草除根”的目标。——他可不想给自家留个隐患,所以,这几天他也在一直地仔细考虑此事。此时他也不隐瞒,坦诚地说道:“我也知难以找到。……,不过,‘难以找到’和‘不去做’却是两回事儿。” 荀攸手扶车轼,品味了会儿他这句话的意思,目光灼灼,盯住他,问道:“你此话何意?” “我有个想法,只是不知可行与否。” “说来听听。” “我欲先拿下他家的一两个宾客,作为突破口。” “噢?” 周澈从容地说道:“捕入狱中,严刑拷打。三木之下,必有所得。” 关于周澈为什么会有这么个想法,因为他想起后世明朝一个故事:明代嘉靖年间,朝臣们为了除掉大奸臣严嵩,就使用了“小人伎俩”和“不正当手段”,办法是诬陷严嵩的儿子严世蕃谋反,而且是勾结倭寇。问题是事实是严嵩的儿子没有勾结倭寇背叛祖国。 不过御史林润的奏折其实说得也很清楚:“道路皆言,两人通倭,变且不测。” 什么叫“道路皆言”?就是路上的人都这么说,实际上是捕风捉影,连匿名举报都算不上。然而并不容严世蕃申辩,更没有什么取证、对质,硬是手忙脚乱地就把他的脑袋砍掉了。 这事当时就有人认为是冤案。但没有办法。不这样,严嵩一伙就除不掉。因为对方过于强大,毕竟严嵩执政20年。要防止恶,竟然只能用恶的办法。 虽然有人会问:奸臣就可以冤枉么?坏人就该冤死么? 罢免(后来又抄家)严嵩,处死严世蕃,固然是实现了“实质正义”,然而这种正义如果要靠不正当的手段来实现,那就只能叫做“荒唐的正义”。 周澈也是被逼无奈。 ............................. 荀攸默然。 “诬告?这是酷......吏...手段啊”周涌听出了周澈的意思,什么是“严刑拷打”?什么是“必有所得”?摆明了是想要用严刑来逼迫季氏的宾客诬告其主。 但是荀攸不是个腐儒,知道行非常之事,必须用用非常手段,对周澈的这个决定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周澈这种坦然的态度。 ——便是小孩子也知,这种用严刑来逼迫宾客诬告其主的事情是见不得光的,然而,周澈却丝毫不加避讳,“非常坦然”的就说了出来,就好像在讲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一样,反差太大。他迟疑了一下,决定暂时不纠结此节,说道:“话虽如此说,但你是乡长,不是游徼,没有拿人、拷问的权力。你怎么行事?” “其实我早意从季氏的宾客入手,之所以这几天却没有动手的原因便是在此。我与乡里的游徼没甚交情,只是在上次救援文家的时候,让了些功劳给他。自我来乡中后,他多数时间都在各亭中巡查,偶尔见上一次,也是匆匆一面,没有过深谈,既不了解他的为人,也不知道他对季氏的看法。如果贸然告之,万一他惧怕季氏,反将我卖了,岂不惹人嗤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将此事交给横路亭去办。” “横路?” “横路亭长裴元绍、求盗韦强皆我之旧人,料来他们不会拒绝於我,也不会给季氏通风报信。” “这倒是个办法。” 黄盖插嘴问道:“君既有此意,为何迟迟不动?” “因为两个缘故。” “哪两个?” “一个是难处:横路亭管不到季氏。要想让横路亭拿人,就必须得想个办法将季氏的宾客引到横路界内,才好拿人。” “……,这的确是个难处。” “要说难,其实也不难。乡间的轻侠之辈彼此多相识,我已问过,横路亭里的一些轻侠,或者邻亭的一些豪杰少年,有不少都认识季氏家的族人和宾客。通过他们设个局,或者请宴喝酒,或者聚众赌钱,也不难诱个一二人来。” 黄盖搞不懂了,说难的是周澈,说不难的也是周澈,这是个什么意思?他问道:“既然如此,又为何说难?” “难在该诱谁入局。” “那么该诱谁入局?” “本来还没有想好,但现在已经决定了。” 黄盖问道:“决定谁人?” 荀攸似乎猜出了周澈的意思,开口问道:“可是刚才来送请柬的那个人?” 周澈笑了起来,说道:“然也。刚才送请柬的那个恶客名叫吴庸,上次季墨来给我赔罪道歉时,便是此人随从;这次,又是他来送请柬,可见他在季氏家中必是一个得重用的人,是其家的左膀右臂,也由此之可知,此人必知季氏的不少隐秘。……,正是一个适合的人选。” “如君所言,人选已定,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动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安排行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对周涌、黄盖、荀攸说出自己准备以吴庸当突破口的计划后,黄盖问道:“如主公所言,人选已定,是不是马上就可以动手了?” “不然。” “为何?” “我刚才说因两个缘故,所以到现在还未动手。一个缘故是人选,另一个缘故是时机。” “时机?” “季氏称雄乡中百余年,不是傻子。横路那边一动手,他们八成就会想到我的身上,虽然刚开始他们不会猜出我是想将其族诛,也许会误认为我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以报讹诈黄忠之仇,但不管怎样,他们百分百都会找到我的门上,或者亲自来,或者托人求情。……,公覆,你说到那时候,我是放人的好,还是不放人的好?” 黄盖想了一想,答道:“主公这.....额....放与不放都不好。” “为何?” “如果就这么放了,前功尽弃。如果不放,极有可能会引起季氏警惕。” “没错。所以如果时机选择的不好,到时候,我将会放与不放两为难。” “那么,周君打算将这个‘时机’放在何时呢?” 周澈转目去看荀攸,荀攸也正看他,两人第二次相对一笑。荀攸悠然说道:“这个‘时机’就在正旦新年的前一天。” 周澈哈哈大笑。 黄盖、周涌纳闷,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正旦新年的那一天,皓粼兄要回县里。回到县里后,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说生病了,告假数日,暂可不回乡中,季氏便想为门下的宾客求情也是不能了!”荀攸解释道。 周涌问周澈:“皓粼,是这样么?” 周澈笑而不语。 周涌喟然叹道:“皓粼,你我自幼相熟,同在周氏门下学文习武十年,我以为很了解你了,今日方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 “怎么说?” “用刑逼客,使诬其主,此大罪也。若被人知,轻则去职,重则伏法。常人纵有此意,恐怕也会隐之不及,唯恐人知,而你却从容策马,坦然直言,如等闲小事耳。不知是该说你有虎胆英豪,还是该说你是奸霸酷吏?在这方面,我不如君。” “奸霸?” 周澈惊笑,说道:“奸霸。奸猾又带有霸道?哎,世道如此,学郅都、张汤故事,迫不得已。他们二位,位居两千石,治理地方都是诛杀豪强,不法敛迹,莫有犯者。我现在才是一个乡长,恩不及三千户,威不出一乡地,怎能与他们相比?这个评价,我可当不起。”” 荀攸说道:“人之所以能事者,一看际遇,一看本心。你际遇不足,本心已足。” “愿闻其详。” “张汤,赖祖、父之荫,进入廷尉府衙,担任吏员,后受到孝武皇帝重用,使其为‘爪牙’。你只是没有这个机会。以你今日的作为来看,你如有此机会,怕一样也会使‘不法敛迹,莫有犯者’。” 周澈觉得自己作为穿越而来的人,真的当不起这个评价,郅都、张汤也算是千古人杰,毕竟是留名史册的人。他也不想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笑道,“逼客诬主固是大罪,我不瞒你们却不是因为我虎胆,而是因为伯涛你我同族,自幼相熟,公覆虽是我麾下,但情同手足。公达你我虽然相识短暂,但是荀氏清名,公达你是心怀大义之人,不然也不会十三岁辨别奸人举报。所以我怕你们难道还会卖了我不成?我或有虎胆,但论及智谋,我不如君。” 他问荀攸:“公达,我请教一下你,你觉得此计可行否?” “可行。” “好!既然你也觉得可行,那便是可行了。” 黄盖刚才听他说到“公覆虽是我麾下,但情同手足”时,两眼一亮,甚是感动,想道:“周君对我有引荐之恩,今又以手足待我,我岂能无报?” .................... 诸人回到乡舍官厅。 周涌、荀攸在竹林里坐了半晌,回来路上又被风吹了一路,都被冻坏了,加上有周澈准备族诛季氏这件大事压在心头,又都觉得意犹未尽,还有话没有说完,不着急就走,就喝了几碗茶,几人又说了会儿话,见暮色将至,天色不早,不走不行了,这才辞别而去。 周澈转回后院,戚绣绣早把衣裳洗完,正在厨中做饭。他扁起袖子,也不在意自家的身份,搭手帮忙。戚绣绣赶他不走,也只得罢了。两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不知为什么现在每看戚绣绣时,周澈总会忍不住想起濯清。 快把饭做好时,姜枫、邢刚、郭强、孙信几个相继归来。 周澈出来院中,在井边洗了洗手,招呼他们来屋里坐下。先问了一下他们今天的收获,还是与前几天差不多,收集来的多是一些抢劫、逼债之类的恶事。周澈记下后,便将自家的计划告诉了他们,吩咐姜枫、邢刚明天就去横路,告诉裴元绍、韦强,令他二人依计行事。 “裴元绍、韦强两个怕是指挥不动铁家兄弟、南凌、高家昆仲诸人。枫之,你这几天就暂在横路住下,主持此事。别的都好说,唯有一点,要务必谨慎。” “哪一点?” “当吴庸被你们拿下后,季氏找不到我,很可能会来硬的。你们要当心他们会抢人。最好多找几个人住在亭舍里,以防万一。” 姜枫恭谨应道:“是。” 周澈环顾诸人,室外薄暮已至,室内昏暗不明,诸人表情各异。 邢刚可能因为紧张,不住地挠头。郭强、孙信有点坐立不安,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姜枫蒙着脸,看不出表情,从他纹丝不动的坐姿来看,是几人中最镇定的一个。 “季氏暴虐乡里,历任乡长皆不能治,阿刚说他们还刺杀过官吏。如今咱们要对他家下手,后果也许会很严重,没准儿会引来他们疯狂的反扑。”周澈顿了顿,问道,“你们害怕么?” 姜枫的声音很平静,低沉地说道:“季氏虽暴虐乡中,但在我眼中,灭他一族,如屠一狗。” 邢刚没干过这种事情,要论力气,他可能比姜枫、郭强、孙信大,但要比胆气,有不如之。不过他也没有害怕,说道:“俺的这条性命早就交给了主公。主公不怕,俺也不怕。” 郭强、孙信本为乡间轻侠,尚气轻生,也不怕,说道:“要说杀官吏,那夜抢劫而来的群盗也杀过亭长、求盗,不也被主公灭了?季氏何惧之有!” 周澈展颜微笑,将佩刀拔出,插到塌前的地上,挺身跽坐,按住刀柄,目光炯炯地看着诸人,说道:“事之成败,便全看你们在这几天的所为了。事若能成,为民除害,澄清地方,旬日之内,这世上便再无季氏!” 说来奇怪,上次击贼时,周澈虽外表镇定,其实颇觉忐忑,但这回诛灭季氏,他却没有半点异常的感觉。他琢磨寻思:“莫不成我真像公达所说的,是个有虎胆的人?”怎么想也觉得自家不像,琢磨了半晌,勉强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或许是因为上次击贼,长了我的胆色,又或许是因为我知季氏乃我聚众路上的一丛荆棘,非得铲除不可,所以能如此淡然?” 或许人都是在不断成长的----当初周澈任职亭部时,他接人待物的种种,虽然城府深沉,虽然有做作、施恩的成分,但大体上还是本色表现,只是有点带后世之人处事的感觉。而在治过民、杀过贼后的今天,他的性格却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出现了改变,也可以说,不知不觉间开始了成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开始动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一早,姜枫、邢刚按照周澈的计划去横路亭,这次他们去横路干的大事,为了方便消息的传递,周澈特地问许阳借了两匹马,给他们骑乘。 午时,他们进了横路亭,到得亭舍外,他两人熟门熟路,径牵马入内。 庆锋正蹲在前院喂鸡,听见马蹄声响,扭头回看,见是他二人,忙不迭把菜叶丢下,站起身,欢笑相迎:“老邢、枫之,可是稀客!你俩今儿个怎么来了?” 离别亭舍多日,院中没甚变化。 左手边的屋子里有一个发髻蓬松、衣衫不整的人打着哈欠出来,倚着门框揉了揉眼,也打招呼笑道:“老邢、枫之来了!周君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却是严伟。 邢刚心中有事,虽是故旧重见,没心思闲扯,问道:“老裴和阿强在么?” “咦?你们刚来的路上没看见么?今天是部民操练之日,他两个都在操练场上。” 姜枫和邢刚走的是小路,没有经过操练场地。邢刚“噢”了声,说道:“我说怎么进入亭中后,路上少见乡民,过了两个里,也是冷冷清清的。原来今天是操练之日。” “怎么?你们有事找老裴和阿强么?”庆锋问道。 姜枫心道:“再过三天就是正旦新年,也就是说,留给我们动手的时间只有两天了。事不宜迟,不可耽搁。”说道,“是有点小事来寻他二人。阿庆,麻烦你去叫他们回来行么?” 庆锋很干脆,应道:“成!”撩起衣襟,胡乱擦了下手,就要走时,严伟抢先一步,笑道:“俺正要去巡视那边,俺顺路去将他两人找来。” “那真是麻烦阿伟了。”姜枫作揖道。 “那俺去了。”严伟带着哨棒去巡视了。 严伟离去后,姜枫、邢刚与庆锋说了两句话,拉了两句家常,讲了几句在乡里边的见闻和周澈在乡舍官亭里的情况,便先去后院等候。 庆锋引着姜枫、邢刚到后堂推门入室,脱去鞋子,相对跪坐席上。庆锋说,外面值勤得有人,就不陪他们了。 姜枫闭目养神。邢刚有些心神不定,睁大了眼,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伸长了脖子,朝门外头瞅。不多时,闻有脚步声,他情不自禁地握紧了腰上的环刀,小声提醒许仲:“枫之,老裴和阿强回来了。” 门外笃笃声响。一个头裹赤帻,高大粗壮,面色黑红,有点罗圈腿的三旬男子步入室内,后边紧跟着一个身材削瘦,布衣带刀,脸黑如铁,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前者正是裴元绍,后者则是韦强。 姜枫、邢刚起身,四人长揖行礼,礼毕,分宾主落座。旋即庆锋上了茶水、点心。 裴元绍笑问道:“二君,你们今来必是有事。是为何事?” 姜枫说了来意,但是裴元绍是一个胆薄惜身的人,既不像姜枫、邢刚尚气重恩,也不如韦强有眼光,识英雄,敢赌命。指望只凭周澈的一句话,就能说动他不顾生死地帮忙是不可能的。在听完姜枫的来意后,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吓了一跳。 “季氏太凶残了,凶名昭著,对这种豪强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却反主动招惹?周君怎么想的?这不是自寻死路么?此事万万不可。” 姜枫先不管他,问韦强:“阿强,你怎么看?” “周君既有此意,必已有万全之策,我没有意见,全听周君吩咐。” 韦强喝了口水,没有把茶椀放下,而是放在手中取暖。他偏头看了看堂外院中的大槐树,忖思片刻,转回头,又说道:“不过老裴所言也不差,季氏恶名昭彰,穷凶极恶,门下刺客死士极多,只怕咱们将事情做下后,他们会狗急跳墙,周君那边需得有人保护。” “我已叮嘱小郭、小孙,命他二人寸步不得离开主公。” “这样最好不过。”韦强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堂中四个人,姜枫、邢刚显然是支持计划的,韦强也表了态,裴元绍成了绝对的少数,他有点不安,不好意思直面他们三人的目光,但却仍然坚持:“这件事太危险了!季氏就是一头恶犬,无缘无故地招惹他们作甚?” 邢刚说道:“什么叫无缘无故?首先,这季墨讹了黄汉升;其次,这季氏残害百姓,鱼肉乡里,主公说了:‘身为一乡父母,怎能不为民除害’?老裴,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 “你不是怕是什么?要没主公,你能当上亭长?受了主公的恩情,如今让你做点小事儿,你却就不肯。老裴,你太让我小看你了。” 两汉之人重“义”,这报恩也是“义”的一种。受了恩德,不肯回报,传出去很不好听。并且裴元绍所受的这个恩德还不是寻常之恩,而是举荐之恩,换而言之,他这个亭长虽小,却也算是周澈的“故吏”了。举主有事,故吏不肯帮忙,以后谁还会再举荐他呢? 裴元绍急了,把木椀重重地放在案几上,瞪着邢刚,急赤白脸地说道:“我怎不肯报恩了?周君去乡里前,令我不要停止操练,我这不是就没有停么?刚才还在操练里民呢!周君想要把家中婢女搬家去乡舍,一个招呼打下来,我当天就找了七八个苦力帮助那婢女搬家。上次阿强去乡里公干中拜见周君,我还又专门买了些新鲜的果蔬,叫他献上。……,我哪一点做得不好?我哪里不知报恩了?” “你知道报恩?你知道报恩你还推三阻四!” “这季氏乡中巨奸,传眼十几年前乡长都敢刺杀。我不是推三阻四,我是害怕周君出事!” “你是怕你自己出事才对。” 眼看邢刚就要与裴元绍吵起来了,姜枫轻轻咳嗽了一声,将邢刚止住,对裴元绍说道:“季氏的确奸猾凶悍,但是裴君,你觉得主公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儿么?” 裴元绍讪讪一笑,缩回视线,目光不停地在姜枫、邢刚和坐在一边儿轻笑暖手的韦强身上打转儿,暗自寻思:“周君不是一个轻死之人,不但他不是,阿刚也不是。阿刚家有美妻,以前他在亭中时,每到休沐都要急不可耐地回家,断非不怕死的人。他如今跟在周君身边,应该知道周君对付季氏的全盘计划。……,看他的样子,像是挺有把握似的,也许此事没有我想的那样危险?”心里松动了几分。 姜枫在给了他足够的考虑时间后,又开口说道:“裴君,你还记得那夜出境击贼么?” “记得。” 最后的结果是县令发下了百万钱的奖赏,凡是参与击贼的,人人有钱拿,最大的功臣周澈高升为了本乡乡长,裴元绍、韦强附骥尾,亦因此获得擢升。 裴元绍又陷入了思忖:“如阿刚说的,季氏为恶乡中多年,若此次能将之连根拔起?……,功劳可是要比上次的击贼还要大!”他摸了摸头上的赤帻,“上次击贼,我只是小功劳,便被周君荐为亭长;这回要是办了季氏,我横路亭乃是前驱,我要能主动将此事办好,说不定,也可以换个印绶带带了!” 姜枫先前入室落座时,把佩刀放在了席边,此时很自然地拿起,搁到腿上,目视裴元绍,平静低沉地说道:“裴君,不管击贼的那夜你是怎么想的,我现在只想问你,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裴元绍思忖已定,下了决心。他咬着牙,一拍案几,说道:“就听周君的!枫之,你说吧,我该怎么把季氏的宾客诱来本亭?”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你只管到时候拿人就行。” 姜枫微微一笑,把手从刀柄处拿开,端起案几上的木椀,说道:“至多一个月,当此案办完,裴君,你说不定便又能获得升迁了。阿刚、阿强,咱们以水代酒,先来预祝裴君高升,如何?” 韦强本来一直都嘴角带笑,旁观姜枫、邢刚劝说裴元绍,但当姜枫拿起刀时,他的眼神紧了一紧,此时复又放松下来,瞧了眼裴元绍,心道:“你逃过一劫!”笑嘻嘻地应道:“好!”诸人齐齐举椀,不管椀中的水是温或是已凉,俱皆一饮而尽。 ——姜枫拿刀的这个举动,只有韦强注意到了,邢刚、裴元绍都没注意。韦强猜得不错,姜枫那一会儿的确是起了杀意:他对裴元绍“晓之以理,诱之以利”,手段已经用尽,如果裴元绍仍执意不肯,说不得,只有杀了灭口。毕竟,谁也不能担保裴元绍会守口如瓶、不会泄露口风,万一惊动了季氏,最终受害的只会是周澈。他绝不能坐视这样的情况发生。 他们这边说定,看堂外天色,已快到未时,午休时间差不多结束了,裴元绍说道:“也好。部民们还在操练,我要再过去看看。”“ 姜枫放下木椀,起身说道:“还有三天是新年,咱们预定在新年前一天动手。时间不多了,我得尽快去找南凌、高家兄弟他们,商量个办法将季氏的宾客诱来此处。不多坐了。” 姜枫又吩咐邢刚:“阿刚,你不必陪我去了。你好多天没回横路了,陪着裴君去见见部民吧。” 韦强心道:“枫哥还是不放心老裴,这是叫阿刚监视他了。”笑道,“枫之,你就放心罢。有我在这儿,必能叫阿刚陪好。” 姜枫颇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韦强带着笑容,点了点头。姜枫心道:“难怪主公常夸阿强机灵,他却是看出了我的用意。有阿强帮着监视,这裴元绍便纵有反悔之意,也是不怕了。” 他与韦强一个是纵横乡里、折服大批轻侠的“大侠”,一个是心思缜密、擅长察言观色的机灵人,几句话间,便尽知了互相的意思。邢刚和裴元绍两个粗人浑不知他俩在打哑谜,只管穿鞋站起。裴元绍尽地主之谊,请姜枫、邢刚先行。众人出门,暂各奔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诱捕吴庸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姜枫、裴元绍等人出了横路亭舍院的同时,乡里乡舍有一个佐吏刚好从官厅外进来,迈着小步,走入侧院。这侧院是佐吏们平时办公的地方。院子不太大,有两三间砖瓦平房,每间房各有不同的职能,有管徭役的,有管户口的,有管农事的,有管听讼的,诸如此类。这个佐吏进了专职听讼的屋中。 屋中已有一个小吏,问道:“你跑哪儿去了?这大半晌的。再过几天就要新年了,周君令咱们务必要在新年前把手头上的公务做完。你不要再多耽搁了。”见他喜气洋洋的,不觉奇怪,又问道,“你去哪儿了?碰见什么好事儿了么?刚才看门的乡卒说有人找你,是谁找你?” 这个佐吏只嘿嘿笑,不说,坐回了席上,将案几上的文牍翻开,装作办公的样子,心里却定不下来,偷眼去瞧对面,见那同僚已又埋首在案上,没再看他,便偷偷地把手伸进怀中,捏了捏揣在怀里的一个锦囊,里边硬硬的,却是一块五六两重的金子。 他当然不能告诉他的这个同僚,他刚才是去见他的一个远房亲戚了,这块金子就是他那亲戚给他的。他的这个亲戚还有另一个身份:季氏的宾客。这次来找他,是为了打听周澈这些日都在做什么。 看在金子的份儿上,他把凡是自己知道的的尽数告诉了地方,包括上午才从隔壁房里听来的一件事:昨天周澈和亲友去竹林游玩,适逢季氏遣人来送请柬,听说他在拒绝了后,私下里感慨了一句:“季氏连官都敢杀,我又能奈他们如何呢?也只有暂避其锋了”!还说:之所以拒绝请柬,是为了给乡人看看,他也是有几分骨气的。 这个佐吏只是斗食小职,五六两金合钱七八千,差不多顶他一年多的俸禄了,这么大的诱惑,他怎能抵挡得住?只是,这件事说到底不光彩,算是“卖主”,他高兴之余,难免又有些不安,再又偷觑了对面那同僚一眼,心道:“你刚才问我作甚去了,我便是做这去了。只是,这种事又怎么能对你说呢?” 他一边装着忙公务,一边又想道:“这周君说起来也是州郡名门,汝南周氏,而且在任亭部时也曾干过夜半击贼的大事,也曾匹马单人闯入许家,将许阳折服。我以为他是个胆色雄壮的人,在他才来上任时,整天诚惶诚恐,唯恐将其惹恼,殊不料却竟是个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人,真乃‘穿窬之盗’,对那季氏居然那么畏惧,亲友被讹了钱,不但不敢报仇,还说要‘暂避其锋’。真是令人小觑!……,唉,那许阳是怎么被他折服的?还与他交了朋友,真是好生古怪。” 他正琢磨着,有一人进来说道:“周君叫你们。” 这佐吏抬头,认得此人,乃是周澈身边的随从之一,名叫孙信的,忙堆起笑容,隐去心中对周澈的小觑,和同僚跟着其人去了正院堂中。 周澈也没什么事儿,只是问他俩工作完成得怎样了:“再过三天就是新年正旦了,再给你们一天时间,把该整理的文牍都整理好,后天拿给我。我检查后,大后天就要回县里去了。” 这佐吏和其同僚唯唯应道:“诺。” 周澈来到乡里后,和手下的这些公职佐吏们没打过什么交道,也就是刚算认识而已。他笑道:“你们不必拘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乡里过新年正旦可有什么讲究么?” “要说有也有,要说没有也没有。周君您要是不想参加,不参加也行,总之不过饮宴之类。” “那行。你们这两天多辛苦一点,等到了新年正旦那天再好好休息。” 佐吏和其同僚道:“是,是。” 退出堂外,出了院门后,这佐吏瞥见后院的门虚掩着,隐隐见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他既小看周澈,胆子便大了起来,停下脚连着看了好几眼,心道:“这周君胆子虽小,色厉内荏,却是好艳福。他家中的这妇婢我也见过两次,称得上靡颜腻理,体态撩人,是个不多见的美人。” …… 第二天,周澈如往常一样,登堂坐了一日。 第三天,侧院各房里的小吏分别把各自整理好的文牍一一送来。他审阅通过后,画个押,且先存档,在乡里又住了一夜。这天晚上,许阳又请他喝酒。席上,他给许阳拜了个早年,直饮酒到夜半,尽欢而散。 旦日前日,第四天一大早,他骑上马,带着郭强、孙信,赶了牛车,载着戚绣绣,回安城县中去了。 …… 此时横路亭外,有两三人结伴走来,俱是季氏的宾客,领头的一个黑袍长剑,乃是吴庸。他们是应邀前来赴宴的。原来吴庸在横路亭也有几个亲戚,这次他便是应一个族兄之邀来赴宴的。 实际上,依其的本意,他是不想来的---他这个族兄虽也是乡间轻侠一流,但没甚名气,与他的亲戚关系也很远了。明天就是正旦新年了,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他实在是懒得出来,跑这么远路,只为了喝几杯酒。 之所以最终还是来了,有两方面的原因。一则他这个亲戚的态度很恭敬,提前一天便送来了请柬。二则,在这份请柬上,他这个族兄隐隐约约地提到了一点:以前乡中的“大侠”,最出名的当数两人,一个季亮,一个姜枫,如今姜枫死了,胡乡亭、横路亭这几个亭的轻侠少年群龙无首,最近连着发生了多起争斗。言下之意,似乎是在暗示非常欢迎季氏进入。这样一来,吴庸就不能不来了。 他带着挺高的期待来到了横路。 他的这个族兄早早地在里门外相迎,将他迎入家中,已有七八个本地的轻侠少年在了,其中有他认识的,如铁家兄弟,也有他不认识但听说过的,如郑季宪、卫伯文。 到了快开宴的时候,又陆陆续续来了十几个人。 外亭的轻侠也来了几个,如南凌、高佳波、高凯平等。南凌和高家昆仲在乡中很有名气,南凌“搏技第一”;轻侠大多使用刀剑,高家兄弟会用大戟,很难得的。 吴庸知道他们以前都是姜枫的左膀右臂,见面之后,甚是热情。令他满意的是:南凌、高家昆仲诸人对他也很客气。看来他族兄说得很对,这姜枫一死,横路亭周边的轻侠的确都是“群龙无首”了。 酒宴开后,赴宴的众人给吴庸的族兄和吴庸敬酒,态度皆非常之恭谨。礼尚往来,吴庸也随之给众人敬酒回礼,这个时候,包括他族兄在内,堂上的一二十人全部都避席伏地,以示对他的尊崇。 这一切都让吴庸满意极了,高兴之下,不觉就多喝了几杯。他高座正席,环顾满堂少年,挺高兴地想道:“这胡乡亭、横路亭几个亭的轻侠少年一向来都是以姜枫为马首是瞻,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因这姜枫及其朋党南凌、高家昆仲、铁家兄弟等皆有勇力,主人家虽对他们不满,却也不得不忌惮几分。天从人愿,这姜枫先是杀人亡命,接着暴死异地。如今其朋党等人也算识趣,知道再无法与主人家对抗,看他们在酒席上种种的恭谨表现,分明都是做了投靠的打算。嘿嘿,从今以后,本乡的英豪,还是唯我主人!” 他为什么投靠季氏,甘为季氏门下的走狗鹰犬?还不就是为了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好让他能在乡人面前、在诸多骄傲、剽悍的轻侠面前有点脸面?能够威风一下么?所以他平时看起来虽不是一个跋扈无礼的人,像是一个讲道理的斯文人,但其实内心中、本质上却是“狗眼看人低”的。他和季墨的唯一区别只是:季墨没有脑子,把跋扈无礼、欺男霸女直接表现在了脸上,而他有些小聪明,把这些负面的东西很好地掩藏了下去。 此时在酒宴上,众人对他都毕恭毕敬,他满意之极,加上半醉的酒意,颇有飘飘然之感,深深觉得自己的人生价值得到了实现。 吴庸举着酒爵复饮,望着灯火之光,仿佛看见自己当年,为出人头地去洛阳奋斗----用后世的话就是--“北漂”“蚁族”“蜗居”或者是奋斗在“北上广”的青年---大城市资源多,机会多;尽管竞争激烈,但为了更好的生活,奔往大城市。在大城市租房打拼的独居男女,他们受过良好教育,工作体面,但在繁忙的大城市里,“冷锅冷灶”是标配,“报喜不报忧”是自我修养,“孤苦无依”成了关键词。“巢空”心也空,没有等待的灯,没有牵挂的人;越过山丘也好,颓在半路也罢,都无人分享。 为了消磨孤独感,一个人也要活得热闹。进门就要音乐响起,脑残节目也得晃在眼前;手机、平板、电脑无缝对接;自拍、鸡汤、小确幸洒遍原野。聊天群里打得火热,美剧、英剧、日韩剧追到飞起。可有WiFi时“坐拥天下”,屏幕一暗,瞬间“雄狮”变“大猫”,45度仰望天花板,孤单到黎明。 既然路已选好,与其“求抱抱”地跪着走完,不如像战士一样,只顾前路,风雨兼程。谁的奋斗不辛苦,可没有努力会落空;虽有泪可落,但不觉悲凉。 吴庸此刻恍如听见了千年之后的歌声: 一个人住在这城市,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精疲力尽,还谈什么理想?!那是我们的美梦。梦醒后,还是依然奔波在风雨的街头,有时候想哭就把泪,咽进一腔热血的胸口。又一个四季在轮回,而我一无所获的坐在街头,只有理想在支撑着那些麻木的血肉。 理想今年你几岁?你总是诱惑着年轻的朋友,你总是谢了又开,给我惊喜,又让我沉入失望的生活里,本该是清爽的早晨不知为何冷了起来,透过窗框眺望窗外那早已看惯的风景,让没有任何意义响起的闹钟停止骚动。背上重重的背包走下楼梯,桌子上放着“请加油”的字条,我也喃喃自语着“我出发了”。将决心和鞋带一同系好,推开门,走进梦想和希望的炫目光晕中,将我的身影消散。 汽车的喇叭,有着极光影像的海报,忙碌人海的杂音中,为不让它熄灭,不禁抱紧小心翼翼随身携带的灯。这是什么和任何事有关的丝线 我在这里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那时我曾发誓决不让这盏灯熄灭,而紧紧的抱着它。但是眼前的现实却接连几天冷酷的嘲笑我。 用铅笔头拼凑写给我的老家的信,让我重新拾信心,本不该变成这样,背负着理想的背影。 昏暗房间只杵着一人,这里是能让我看到梦想的大都市的小角落,费尽千辛来到的这个世界里难道就没有一点隐藏着的爱?像不合格次品一样的风景不禁让人厌恶。 就算我回头也已经再也回不去了,紧握着一丁点的打工钱,想在这寻找些什么的大都市,真正的我根本就不在这里。 手里拿着公交卡冲进平常上班乘坐的BUS,早已看惯的昔日的风景向后飞奔而去,久久的望着映在窗户上自己的脸。到站下车,人群中放下自己的目光,置身于人群中漫步。 一直紧紧抱着的那盏灯就快熄灭了。 房间里散乱着曾装着啤酒的空易拉罐,每天醉酒度日。邮箱里根本就没有开封的老家的信,成堆的积攒起来。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什么的,已经全部无所谓了。那时的我抓住我的手喊着“想起来”而我使劲的甩开。 我失去了多少?从今往后还有什么? 没有任何希望的风景不禁让人厌恶,就算回头也再也回不去了。仰望一颗星星都没有的夜空,想着什么的大都市,真正的我根本就不在这里。 怀抱愚蠢的梦想的那段时间仿佛是一场梦,打开那扇门的瞬间,现在的我还是伸出了手。 尽是失败的那些日子,但人生只有正确的道路,所以说再见!这才是我选择正确的选择。 吴庸此时回忆杀太伤感,酒劲涌上来了,举着酒爵道:“诸君举杯共饮!!!” ........... 酒宴之后,有人又说要赌钱助兴。这会儿,天色已经暗淡下来,将要薄暮了。吴庸本欲待推辞,想要在天黑前赶回季家,但正要开口说话时,注意到了他族兄正在冲着他挤眉弄眼的。他琢磨了一下,很快就明白了他族兄的意思,暗自大喜,想道:“说是赌钱,但看我这族兄的意思,分明是给我送钱!”他在季家,虽然地位很高,但每个月拿到的钱不多,眼下有别人送钱的机会,哪里能推脱不要呢? 随他同来的还有两个季家的宾客。吴庸略微想了想,又想道:“三人同吃,不如一人独食。若他两个也留下,虽然大头还是我的,但少不了要分给他俩一些。”当即作出决定,自己留下,把那两个同来的伙伴打发走,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说让那两人回去给季亮、季墨报个讯,便说他今夜不回去了,明天一早再走。 将那两个人打发走后,他兴致勃勃坐上了赌台。 对吴庸来说,从他来到横路亭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还非常顺利,他所见、所闻、所目睹的一切都是让人满意高兴的,然而,就在半个时辰后,当裴元绍、韦强、庆锋诸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这一切就都改变了。 裴元绍、韦强、庆锋、严伟是破门而入的。他们冲进来时,吴庸正满面笑容地将席上的百十个铜钱拢到自己的面前,听到声响,抬头看去,笑容凝结在脸上,变得愕然起来。 裴元绍头裹赤帻,手拿木版、绳索,腰上插刀,便是不认识的人也知是本亭的亭长了,后头的韦强则是一身求盗的袍服,庆锋、严伟皆亭卒的打扮。裴元绍进来就叫道:“尔等大胆!聚众私赌。难道不知道这是违反律法的么?依律:‘聚众私赌相夺钱财,若为平者,夺爵各一级,戍二岁’!”凡是参加赌博和做裁判的都要受到严惩。 吴庸下意识地去看他的族兄和同坐的南凌、高家兄弟、苏家昆仲诸人,却见他们都一声不吭。他还没有意识到是中了计,上了圈套,只以为裴元绍是听到了风声,想来分些油水,把手里的钱放下,笑道:“裴君,早知你升任为了本亭的亭长,一直不得闲暇,没能前去拜见。不想今日在此相见。”作为季家的得力干将,吴庸认得本乡的每一个亭长和每一个求盗。 裴元绍面寒如冰,黑着脸,不搭理他,命令韦强和庆锋、严伟:“把他索了!” 闻令三人执刀上前,拿了裴元绍手里的绳子,不由分说,就往吴庸的身上去捆。吴庸跳起躲开,把席上的钱往前踢了踢,打供作揖,笑道:“裴君,规矩我懂。你们来一趟,不能让你们空手而回。席上的这些钱就算是我对你的孝敬,只当是我请诸位喝酒了!” 他自认为这番话说得很得体,说完后,睥睨跪坐左右的南凌众人,对他们不由有些小看,想道:“不过一个小亭长,就把你们吓得不敢出声!”对自己的表现甚是自得和骄傲。只可惜,他的这份自得和骄傲只维持了不到一瞬,随着南凌为首的轻侠,诸人纷纷起身,合拢包围上来,看着他们这些人的眼中露出的戏谑、嘲笑,他终於感觉到了不对。 “你、你、你们想干什么?” 南凌笑道:“不想干什么,裴君想请你走去亭舍中走一遭、在亭狱里住上几天而已。” 吴庸被他们逼到墙角,到处乱找他的族兄,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族兄已经出去,不在室内了。他也是懂几分法律的,情急之下,高声大叫:“裴元绍!依律:‘禁吏毋夜入人庐舍捕人。犯者,其室殴伤之,以毋故入人室律从事’!我虽赌钱,犯了了律法,但你也不能晚上闯入民宅捕人!就算我打死了你,可也是不犯法的。你是亭长,不知道这条律法么?” 南凌诸人哈哈大笑。韦强晃了晃手中的刀,轻笑说道:“你若能将我等杀了,便来杀就是。” 吴庸再蠢,此时也猜到了这次所谓的赴宴实际上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了。那么,这个陷阱是谁设的呢?从眼前的裴元绍、韦强,他不难想到周澈。裴元绍当上亭长可不就是周澈举荐的么?那么,周澈又为何设下这陷阱对付他这个小人物呢?很明显,定是为了收拾季氏! 他绝望之极,再也顾不得什么斯文外表,文雅形象,破口大骂:“周澈小儿!这般阴险设计,便是拿了我入狱,你又能奈我主人家如何?” 南凌、韦强诸人听他辱骂周澈,都沉下了脸,一拥而上,把他打倒在地,拳头如雨下,连踢带踹,直打得他痛叫连连,先还嘴硬大骂不止,没多久就改为求饶了,正在想今夜会不会就此命丧乱拳之下时,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别打了,不要坏了主公的大事。先把他送进亭狱再说。” 这句话如同佛音入耳,吴庸对说话之人感激涕零,他鼻青脸肿地透过人缝往说话处看去,见是一个才进来的蒙面男子。在被韦强、庆锋捆上,往门外带时,他经过了这个男子,带着感激,挣扎着问道:“请教足下姓名?” “我是姜枫。” 吴庸的感激消失不见,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姜枫?那...姜枫不是已经死了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如今站在他的面前,毫不避讳地告诉了他自己就是姜枫,岂不是说明根本不怕他将来出去乱说,岂不是说明他死定了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连夜审讯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吴庸被带到亭狱里边,他一路上问了很多遍:“你们捕我作甚?我只是赌钱博彩而已,又非杀人重罪。你们告诉我,你们是不是奉了周澈的命令?周澈想干什么?”裴元绍和韦强等人都不理他。这让他越发的忐忑不安,越发的失魂落魄。他被带入亭狱时,夜已降临,狱中没有窗户,潮湿冰冷,黑暗阴森。 严伟拿火把,将狱内映亮。火把的光闪烁不定,时而映照到墙壁上的血迹斑斑;时而映照到临墙而放的一个矮案,案上放了好多种刑具,刑具上也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渍;时而映照到挂在房梁上的一个铁环,这个玩意儿是用来悬挂犯人的。 除了案几、刑具、处处可见的血迹之外,墙边还有个火盆,不过此时虽然深冬腊月,火盆里却并没有生火。吴庸又是害怕、又是冷,上下两排牙齿不住地打架,“咯咯咯”直响。 裴元绍、韦强架住他,把他扔到墙角。姜枫、南凌等人也跟过来了,高佳波笑道:“瞧他这一副窝囊样,刚才吃酒、赌钱时多么威风,这会儿却连站都站不稳了,眼泪、鼻涕也都出来了。老裴、阿强,你们就算现在问他,怕也审不出什么来。以我看来,不如先把他先丢这儿冻上一晚。等他被冻清楚、冻明白了,明儿再来审也不迟。” 吴庸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时候就会想得多,想得多难免就会恐骇忧惧。 他缩坐到墙角,用手抱住腿,惊恐地仰头看着这些人,只觉火影憧憧中,他们这些人就像是从地狱里来的恶鬼一般,闻着狱中那特有的腐朽、血腥、恶臭之味,他哀求似的说道:“诸位君子,是小人的家主得罪了周君,不是小人得罪了周君啊!求你们饶了小人罢!” 裴元绍问姜枫:“枫之,你看?” “阿波说得对,先把他丢这儿一晚,明天再来审。” 周澈说了,诱捕、审问吴庸这件事由姜枫全权做主。众人听了,皆应诺,说笑着转身出去。吴庸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想要拦住,又不敢。火光渐渐远去,出了犴狱的门。众人尽数出去后,随手把门关上,狱中复又重归黑暗,如墨染也似,伸手不见五指。 他绝望之极,自知今番怕是难逃劫数了,浑身的力气好像一下子就都被抽走了似的,手脚酥软,不由自主地往边儿上靠去,感觉碰到了一个软乎乎的物体,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那东西外边似乎套了个布,摸着跟一条腿似的,随着他的触摸,那东西还动了一动,哼唧了一声。 早在上古之时,国人就信巫、鬼。从前秦至今,神仙之说盛行。近数十年来,因朝政黑暗,民不聊生,加上疫病迭起,故而巫风更盛,鬼道愈炽,有许许多多的神鬼故事在民间流传。吴庸从小到大,也不知听了多少此类故事。他大叫一声,毛骨悚然,脑海里顿时就浮现出了许多亭狱、亭舍的鬼怪传说,狸怪?犬怪?冤魂索命?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翻身跃起,不要命地往门口冲,想要逃离这一条似腿的物体,途中因为室内黑暗,看不到东西,接连摔了两个跟斗。 他一边跌跌撞撞地往外逃,一边惊慌失措地叫道:“是什么?是什么?……,哪里来的腿?哪里来的腿?……,姜君、姜君!你们要问什么?快回来,快回来!我什么都说!”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月色透进来。吴庸扑过去,也不管是谁,抱住了开门之人的脚,涕泪满面,叫道:“这狱中有鬼!这狱中有鬼!求你了,把我放出去,我什么都说!”听到一阵轻笑,模糊着眼抬头看去,见是韦强。韦强低着头,瞧着他,笑道:“哪里来的鬼?” 吴庸抹了把鼻涕,伸手往后指,颤声说道:“墙角!墙角!” 姜枫、裴元绍等人听到了他的叫声,也都转回来了,站在韦强的身后,闻言,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裴元绍说道:“这无胆竖子不会是把武柏当成鬼了吧?” 吴庸莫名其妙:“武、武柏?” 众人笑得更大声了,笑声传出后院,在夜色中传出甚远。 ——这武柏自被关入狱后,到现在没得释放。周澈走得急,把他给忘了。裴元绍接任亭长后,倒是想过把他给放了,但一直不得闲去请示周澈,因此拖延至今。这大冷的天,想起来了,就丢给武柏半拉饼子,忘了也就算了,搞的武柏现在是勉强吊住一口气,奄奄一息了,也所以,吴庸摸他的时候,他只有力气动弹一下,哼唧一声,没料到吴庸这胆小的,竟就把他当成是鬼怪了。 韦强笑道:“这武柏倒是周君的福将,先是给周君报告了一件大案子,虽然没能因此获功,但却也让咱们预先有了提防;继而又吓住了这吴庸,还没等咱们动刑,就什么都肯说了。”——他口中说的这个“大案子”,指的是早先武贵为了保命,曾告诉周澈说阳翟黄氏想要劫北来马商,最后证明这件事情是真的,不过没有发生在本地,黄氏将劫案的地点改到了外地。 姜枫、裴元绍本来商量,这吴庸乃是季家的得力干将,怕不是个弱茬儿,要想掰开他的嘴,让他诬告季氏,恐怕不容易,少不了严刑拷打,俱都提足了劲儿,做好了攻坚的准备,却是没有想到,一个武柏就把这个麻烦解决了。两个人既觉得好笑,又都登时如释重负,暗暗松了一口气。 姜枫往前走了两步,负手而立,偏着头看了看瘫软地上的吴庸,心道:“打铁趁热。”对裴元绍、韦强说道:“既然吴庸什么都愿说,今儿晚上也不必再冻他了。阿强,把他带去外堂,咱们连夜审问。”又对南凌等人说道,“你们这两天就别回去了,都住在舍中,以防万一。”南凌诸人按刀挺胸,大声应诺。 将吴庸带入堂中后,按照周澈的吩咐,裴元绍什么都没问,直接开口就问道:“你在季家多少年了?” “七年了。” “那你必定知道他家的底细了?” “是。” “我听说季氏常有妖言,并经常假托神怪,以图谶惑乱人心,行巫蛊之法,且有杀不辜一家三人等诸般不道逆节绝理的恶罪,你给我一一讲来。” “妖言?图谶、巫蛊?杀不辜一家三人?” 如果说吴庸此前只是惧怕个人的安危,但对周澈到底想干什么还不太清楚的话,那么,在听了裴元绍这句话后,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周澈的用意,彻底地面如土色了。——周澈不是想杀一两个人为自己报仇,而分明是想将整个的季氏全部族诛! 妖言罪和诽谤罪常常连用。诽谤是诽谤国家朝政;妖言是指过失之语,即因不慎而说错的话,与后世的“诈为鬼神之语”的妖言不同,凡被加上此罪名者,必致极刑。 假托神怪、图谶、巫蛊比妖言更厉害,凡是和它们牵连到一起的,十之八九就会被戴上“大逆”的帽子,一旦立案,轻则族诛,牵连再广一点的话,杀个成千上万人都不是问题。 最有名的是汉武帝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的巫蛊之祸,皇后自尽、太子兵败、丞相被杀。 “杀不辜一家三人”,指的是类似灭门的恶行,杀人一家三口。 此三罪,皆为“逆节绝理,不道之罪。”如果确定下来,连三岁小孩儿也知,季氏定被灭族,而像吴庸这样的门下宾客,也会难逃一死。他跪在地上,口干舌燥,这么冷的天,汗流浃背。 他嗫嚅地说道:“‘杀不辜一家三人’,季氏确有此罪,但是不是有妖言、图谶、巫蛊之罪,我不知道。” 姜枫高坐在他的面前,伏下身子,盯着他,低声地慢慢说道:“依律:‘先自告除其罪’。又,‘造意者重惩,从者轻处’。你只是一个宾客,不是造意首恶,如果肯自告,周君必能使你脱罪,而如果不肯自告,……,你觉得你还能活过今晚么?” “造意”就是首犯的意思。两汉的律法强调故意和首恶,凡属此类,必从重处罚,而若非首恶,在犯下罪行后如果能“先自告”,也就是自首的话,可以“除其罪”。 反正就是说,做污点证人你不用死。 吴庸先在知道“姜枫”的名字后,已自知若不好好配合,必无活路,又在狱中被武柏吓了个半死,胆气早无,事到如今,他也不再存侥幸之心,不再抱任何幻想了。 他瘫在地上楞了半晌,不知不觉想起了周澈任职亭部、乡长以来的一些作为,孤身登许家之门,折服许阳,胆气雄足;夜半击贼,尽显其雷霆手段。能做下这两件大事的,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懦弱的人呢?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受了侮辱不回击、不报复的人呢? 他悲哀地想道:“季氏,你们全看错周澈了!” 吴庸终于举起了头,说道:“我说,我说。我愿,我愿做告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坐实铁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建宁四年,元旦日,周澈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由戚绣绣帮着,把冠带、官袍穿好,取出长剑,插入腰上,对着墙上的铜镜映了一映,笑问侍立左右的郭强、孙信:“如何?” 两人笑道:“英姿朝气,神采扬溢。” 戚绣绣跪在他的脚边,一边给他整理袍底,一边问道:“县君不是免了今年的元旦贺拜么?眼下这时辰也没到族中祭祀之时。少主,你打扮得这么整齐,是要干什么去?” “县君虽体贴下情,免了今年的贺拜,但为下吏者不能不守本分,名刺还是需要递上的,以示尊敬……我昨晚写好的名刺呢?拿来。” 戚绣绣应了,起身去隔壁书房,把放在案上的竹简拿来,捧着交给周澈。他接过名刺,又对着铜镜再整了一下衣冠,觉得没问题了,带着郭、孙两个前去县衙。 出了院门,里中很是热闹。 一阵“劈劈啪啪”的声音从左手边传来,周澈转头看去,见是几个垂髫童子在不远处点烧“爆竹”。这几个童子都穿戴得整整齐齐,小大人似的,围着一个火盆,把削好的竹子往里边扔,每当竹子被烧出“劈啪”的声响,便皆欢喜雀跃。 郭强笑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也没个大人看着?就不怕被爆竹烧到了手、崩坏了眼睛?” 孙信说道:“主公,咱们只昨晚上点了爆竹,今儿早上却没点,把这事儿给忘了,要不要我回去也点上一些?”除夕夜和正月初一烧爆竹是从春秋时就有的风俗,为的是驱逐山臊鬼怪。 “点爆竹本就是为了图个热闹,除夜点过就行了,今儿早上的忘了就忘了吧。”这小孩子点爆竹的动静让周澈想起了他穿越前的生活,他笑了一笑,用力摇了摇头,把回忆赶走,深深地吸了口清晨的冰凉空气,顿觉精神抖擞。 巷子里边的许多人家都开着院门,或者是家里的奴婢,或者是家里的主人亲自动手,都在往门上悬挂桃符。所谓桃符,即用桃木做成的木板,一寸多宽,七八寸长,共有两片,一个上写着:神荼,一个上写着:郁垒,此乃两个上古大神的名讳,专能捉鬼拿怪,分别悬挂在大门的两侧。——这其实就是后世门神、春联的前身。 周澈耳听爆竹之声,目睹人家换桃之举,不觉负手徐行,蓦然有了些慷慨,从现在到后世,到他穿越来的那个年代,整整两千年,改变了很多的东西,但是却有一些风俗从未改变。 一路往里外走,出了里门,周澈与郭强、孙信两个,穿街过巷,缓步而行。街上行人不多,路过的一些里巷里倒是有不少人出出进进,料来也都是各里中的大族在为祭祖做准备。穿过小半个县城,到了县衙门前,留下他两人在门外等候,周澈独自进入寺中。 县衙的院子里热热闹闹地站了好多人,观其打扮,都是本县的吏员。有戴赤帻的亭长,有带青绀绶的百石吏,也有没资格佩戴印绶的斗食、佐吏。不过周澈不认识别人,别人自也不认识他。这要换个别的时间,他可能还会上前寒暄一二,借机多认识几个人,但今天是元旦,很快族里就要祭祖,却是没有时间多在此停留,绕过诸人,径去后院。他曾被县令召见过,知道他在哪儿住,在后院的舍门外把一尺长的名刺交给看门的县卒,恭敬地作揖说道:“下吏周澈,恭祝黄君新年纳福。” 投过名刺,周澈不多停留,从县衙出来,领了郭强、孙信两个,转回里中。快到里门口的时候,看见里门外站了一个少年,正与里监门说话。听他说道:“我是来找周君的,有急事,你就放我进去吧!” 里监门摇着头,说道:“这里中一半的住户都姓周,你找的是哪个周君?” “现任南乡乡长的周君。” “噢!你是说二郎啊。他刚出去了,好像是去县衙拜见县君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你在门口等着罢。” 郭强眼尖,看清了门口这人,说道:“咦,这不是高凯平么?他怎么来了?” 周澈心中一动,想道:“莫不是亭里有了结果?”远远地停下脚步,招手叫道:“阿凯!” 高凯平扭脸看见了他,忙急匆匆地跑过来,往左右看了看,见四周没有别人,压低声音,按捺不住欢喜,说道:“周君,吴庸全都招了!” 听了高凯平的报喜,虽然惊诧吴庸“招供”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但周澈没有太多的欢喜之色。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对高凯平说道:“此处非说话之地,你跟我回家,将详情与我细细道来。”带着高凯平进入里内,向家中走去,同时陷入思忖,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进了周澈的家门,高凯平当院见到一个婢女正弯着腰在菜畦边浇地。听见他们的脚步声,这婢女丢下木瓢,转身相迎,高凯平瞥了一眼,只觉这婢女身材丰腴,很是美艳,料是周澈家的婢女,不敢细看,忙跟着郭强、孙信低头弯腰,行了一礼。这美婢正是戚绣绣。 “少主,你回来了!” 周澈“嗯”了一声,说道:“这是高凯平,我在横路时结识的朋友,我们有话要谈,你且把门关上。等下要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有事。” “有事?少主,族里很快就要开始祭祀了啊!” “我知道,不耽误的。” 周澈一边说,一边走,半步不停,领着三人来到后院堂中,脱下鞋子,登堂入内。 他请三人坐下,自己却不落座,而是与堂屋相连的侧室里拿出了一套新制的儒服,也不避讳,当着他们三人的面,脱去官衣,更换儒袍,笑道:“今天元旦,我族中有祭祀。这参加祭祀,不能穿官衣,我得先把衣服换了。……,阿凯,你把具体的情况给我讲讲。” 高凯平言辞便利,没几句话就把吴庸招供的经过讲说一遍。 郭强、孙信都是大笑,笑道:“如此说来,那武柏竟是立了一功啊!” 周澈也觉得好笑,笑了几声,说道:“说起来,这武柏也被关了好几个月了。小高,你回去给裴君说说,过几天就把他放了罢。” “是。” 高凯平的态度很恭谨,回答这个“是”字的时候是伏席回应。 听完汇报后周澈眉头微皱,心里觉得虽然招供了,但是这个事情似乎才算是真正开始啊 郭强、孙信注意到了周澈皱眉,问道:“主公,吴庸已经招认,这是好事!你怎么却好像不是很开心呢?” 周澈深知:要想得到一个人的忠诚,不是给点好处就行的。你能给的好处,别人也能给,这样得来的忠诚不可靠,还需要“感情的投入与付出”,至少要让对方觉得你没拿他当外人,也即“推赤心置人腹中”,这就需要时不时地“吐露心扉”。通俗点讲,也就是实话实说。 这个“实话实说”的套路,周澈早在去横路亭之前就在周鼎、周仓、周涌等等这些交好的族人身上用过很多回了,早就轻车熟路。他此时闻言,顾视了他们三人一眼,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也不是不开心。只是你们知道,我之所以令裴君等捕拿吴庸,为的是要将季氏族诛。族诛,乃是大案,吴庸仅仅是季家的一个宾客,只靠他一人的证言怕还远远不够。” “只靠证言不够?……,那还需要我们再做些什么?” 周澈换好了儒服,从案几上拿起腰带,一面往腰间缠,一面看着高凯平,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想将此案办成铁案,只有证言不够,还需要有证据。” 高凯平楞了下,随即醒悟,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回去后,定将周君此话转告枫之。”他们这些轻侠向来是以姜枫马首是瞻,所以只提了姜枫的名字,没说裴元绍。 周澈提醒他:“不但要告诉枫之,也要告诉裴君。” “是。” “你们应该也知道些律法,只有郡中才有判定死罪的权力,县中并无杀人之权,像族诛这样的大案县里更是办不了的,迟早要报到郡中去,所以,在证言、证据这两个方面,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万万不可出现纰漏!” “是。” 周澈把佩剑插入腰间,整了一整,复又抬眼瞧他们三人,见他们的虽然很恭谨地应“是”了,但似乎还是有些不太重视的样子,想了一想,突然问道:“你们知道‘鞫劾’么?”(鞫ju) “鞫劾”,就是要求复审,类似后世的上诉。如果犯人不服县官的判决,就可以“鞫劾”。他们三人都是轻侠之徒,违法乱纪的事儿没少做,对相关的法律知道一些,答道:“知道。” “那你们又是否知道‘鞫劾’分为几种么?” 高凯平答道:“分为两种。一种普通案件,由罪人本人提出‘鞫劾’。一种是死罪案件,罪人本人不能‘鞫劾’,但是可以由其父、母、兄、姊、弟、夫、妻、子代为‘鞫劾’。” “那你们又是否知道‘鞫劾’的流程?” “知道。” “说来听听。” “受理‘鞫劾’的依然是原审县官或县中长吏,不过县官与县长吏只能‘听’,不能审理。他们在‘听’完后,需要将相关的法律文书全部移交到郡中,由府君指派郡吏复审。” “说得没错。那你们又是否知道凡是‘鞫劾’的案件,在‘复审’后,还需要移送旁郡会审?” “知道。” 周澈不再询问有关“鞫劾”的内容,而是改为考校似的问道:“小高、小郭、小孙,我问你们,如果此案到最后,季氏提出‘鞫劾’,以致再度惊动郡守、乃至惊动旁郡,该怎么办?” 如果到了这个地步,那就真的是“惊天大案”了。在本郡中,有县令、有郡守照顾,可能就算出现一点两点的纰漏也没有关系,可万一季氏“鞫劾”?又万一在季氏“鞫劾”后的“旁郡会审”中出现问题?麻烦可就大了。 高凯平明白了周澈的意思,神色凝重起来,凛然应道:“诺!” “我还是那句话,要办,就要办成铁案!”周澈望了望堂外的天色,说道,“我族中将要祭祀,我必须要过去了。祭祀乃是大事,不能晚到。祭祀后,我族中还会依惯例听长辈和晚辈中的俊才们辩论经文。辩完经文,又有族宴。等族宴结束,大约已是后半夜了。……,阿凯,我不留你了。你回去后,不要忘了把我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枫之和裴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祭祖族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古之祭祖多是庙祭,而从春秋战国以来,墓祭就已渐成风俗,至今更是普遍。“古礼庙祭,今移墓祀”。既然是“墓祀”,就要去墓地前祭祀。 参与祭祀的诸周子弟皆在各家长辈的带领下,在里门口集合,足有近百人,有六七十的长者,也有五六岁的童子,凡是成年男子皆戴章甫冠,穿黑色儒服,腰间束带,足穿絇履,或捧笏,或带剑。这是儒生的标准打扮,唯一的区别只是富足一点的衣衫华丽,贫穷一点的较为朴素,但不管富足或贫困,都是冠带齐全,浑身上下收拾得干干净净。 周澈把高凯平送到里门处时,诸周已经到齐,齐齐看来。 高凯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儒生站在一起,吓了一大跳。他本来就自惭形秽了,这会儿更是自觉与周澈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受到这种气氛的影响,甚至连他剽悍轻死的游侠本性都全部收敛了回去,老老实实地敛眉低眼,向周澈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周澈不敢耽误,送走他后,在人群中找到周鼎、周仓、周涌等人,忙走了过去。 安城周氏现有两大支,一支是主家嫡系周恂一脉,即“五经纵横”周宣光后人及其子侄;一支是周澈他们第五房这一脉,即周乘为主的,其余的都是小支小家。二、三、四房虽然有人来是只是代表,但那几房已经分家百来年。 作为目前的辈分最高之人,周乘排在队伍的前头最右边。他乘坐了一辆牛车,不过这会儿没有坐,而是站在车边。在他左右是同辈诸人,身后是他的儿子周祈等子侄辈。 周澈不喜欢乘车,出来时牵的有马,当下先给周乘以及诸多父、兄辈作了个揖,随后牵马进入队列,立在周鼎的前边,与周仓等人并列。 近百人鸦雀无声,等了一会儿,有四五个人从里中出来。 当先一个步行的俊美青年,正是主家嫡系--周氏嫡长房--周恂,后边几个人或者赶车、或者牵马,则是嫡系的家族长老们——依照风俗礼节,为表示谦卑,凡进出里门之时都不能乘车,所以周恂是步行出来的。在现居的诸周之中,他是族长,他这一出来,众人就可以走了。 自周乘、周鼎以下,里门外诸周齐齐弯腰,恭恭敬敬地向周恂行礼。 诸周贫富不一,富足一点的乘坐辎车,普通一点的乘坐轺车,贫困无车的则或者步行,或者与别人拼车,也有比较名士风范的,如周恂、周乘这样的,则是乘坐牛车,亦有如周澈这样年少英武、不耐乘车的则是骑马而行。 一行人离开里门,车轮粼粼,马蹄的的,转上路,向城外的祖墓、祠堂去。 他们近百人,有老有少,有车有马,一个个都是长衣博袖,衣带飘飘,走在路上,招惹了许多行人的目光。有认识的,给身边人说道:“这是俺们郡的周氏要出城去祭祖了。” 周氏乃汝南望族,在城中名望极高,路人的行人都主动给他们让道。“周澈”虽是从后世穿越来的,但身为其中的一员,此时感受着行人敬仰、崇敬的目光,却也觉得“与有荣焉”。 周氏的祖坟在城外十几里处,出了城,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坟地占地颇广,在墓地最前有一个祠堂。 两汉时扫墓祭祖的流程、形式和后世差不多,周澈列在其间,跪拜伏首,身处祠前原野之间,听远处风声呜咽,觉近处庄严肃穆,恍惚间如回到了自己的前世,仿佛祭拜的是自家祖先,突有所感,悲从中来,不觉涕泪横流。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谁人,自己是身在何方何时了。 他想道:“这每年祭祖,祭的是先人,祭的更是传承啊!” 快到中午的时候,整个祭祖过程完毕。众人车马返程。 回到城中后,还不能散,依照历年的家族传统,还要聚集一处,辩论经文。不过,参与这个活动的就不是所有人了,而是弱冠以上的男子和已经开读经书的少年。辩经的地方是在周乘家。参与的众人先把车马放回自己家中,然后络绎到来。人数虽比祭祖时少,但差不多也有四五十人。周乘家的大堂没有那么大,坐不下这么多人,只能是长者登堂,少者跪坐院中。 辩经大会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从中午一直到傍晚,方才结束。周澈在院中坐了半天,他虽没参加,但却也听得津津有味,自觉学问有了一个较大的提高。——不得不承认,周氏的这个辩经,对族中子弟们的学问成长的确有很大的帮助。像周澈这样的中人之姿,只是在边儿上听听,就能深受启发。 …… 辩经会后,就是族宴了.依照习惯,族宴是男女老少都要参加的,只姓周的就百余人,加上他们的祖母、母亲、妻子、儿媳,乃至孙媳,只要能来的都来了,二百多人聚集一院,满满堂堂。 奴婢、宾客们点亮了烛火,把院中映照得如同白昼。 各家都带来了自酿的冬酒,——这酒是在十月上辛日时酿造的,专为元旦祭祖、饮宴所用。尊者居上席,幼者坐下首。落座、上菜后,诸周依次向家长敬奉椒柏酒。椒、柏皆是“仙药”,传说服之能令人耐老。 这敬酒的次序是“年少者为先”,从小者开始。敬完酒,长辈们有年纪大的,或者身体不适、不能多留的就可以先回家去了。年纪太小的,也都可以跟着回去。剩下的,便多为四十以下,二十以上的壮年族人。周氏乃望族名门,酒席上也都保持着该有的礼节,族宴的氛围温和而欢愉。 当夜的族宴,三更方散。 族宴过后,元旦这一天的活动就算结束,但是依照风俗礼节,在底下的几天里,还需要走亲访友,“谒贺君、师、故将、宗人、父兄、父友、友、亲、乡党耆老”,向他们恭贺新年,表示祝愿和问候。周澈因以此为借口,早就提前向郡里请了几天的假。——乡长是百石吏,已经入了“秩”,虽然主要还是对县里负责,还是任免权却是在郡中,所以只能向郡里请假。 依照律法的规定,请假是允许的,只要时间别太长就行。“吏病满百日当免也”,以病假为例子,如果够一百天,就要被免职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周澈先又去县里拜谒了县令黄琰。这一次,黄琰见了他,不止见了他自己,还召见了周涌、周祈等周氏的族中后进,和他们聊了挺长时间,最后鼓励似的说道:“你们都是本郡的俊才,早晚必获大用,要用心读书,不可懈怠啊!” 拜谒完黄琰,周澈马不停蹄,接着又拜谒族中师长、长辈。在周乘家里,还得到了赐酒。临走时,他问送他出门的周涌:“伯涛,你这几天去不去颍川?” 周涌闻弦歌,知雅意,答道:“你是想说荀公达么?” “对。自上次与他见了一面后,除了有几封书信来往,一直没能再与他相见。你这几天要是去颍阴的话,或者他来拜谒你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周涌说道:“过几天我可能要从家君去平舆,去完了平舆还要去许家,颍川怕是没空去的。不过,如果荀公达来了,我肯定会遣人去告诉你的。”顿了顿,又笑道,“皓粼,荀公达对你的评价可是很高啊!” 周澈受宠若惊,这可是没有想到的。 他与荀攸的那次见面,彼此只是聊天,没有说什么太深的内容,后来书信来往也都很客套,实在没有想到荀攸居然对他“评价很高”。他稳住心神,想道:“对我评价甚高?若是这样,我还真得抽个时间,尽快去颍阴见他一见了。”在本来的历史中,荀攸本来留下用兵奇策十二篇,但是失传了,他在史书上留下的东西不多,但才华是不容置疑的,《三国志》把荀彧、荀攸、郭嘉、程昱、贾诩称为“曹魏五大谋士”。贾诩、郭嘉、荀攸用兵擅长奇兵,出奇制胜。 想到这里周澈记起郭嘉好像也是颍川人吧,他不觉又想道:“希望有朝一日,也能与郭嘉见上一见。哈哈,郭嘉现在恐怕是个小屁孩吧。” 从周乘家出来,拜谒完族中的长辈,他接着又拜谒族中同辈、晚辈里的好友。 在去拜访同辈友人周祈的时候,周澈遇见了一个人---庐江周异--即周瑜之父。因为今天是周氏祭祖的日子,周异作为庐江周氏的代表来参加族祭。 只见周异,一身儒袍,朗目俊眉,身姿挺拔,腰悬长剑,英武气概。此刻周澈心里感慨:“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想起后世那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绝唱。不过好像现在周瑜还没出生吧?! 在周祈的介绍下,周澈与周异互相认识了----周异虽然比周澈年长,但是按照辈分要喊周澈--三叔。 “异拜见三叔。”周异行礼道。 “伯奇免礼,快快起来。”周澈连忙扶起周异。 一番寒暄后,周澈此时心思还是想着周瑜的事情:“伯奇,可婚否?” “不瞒三叔,家里之前刚给我安排了门亲事。” “那就恭喜你了,你瞧我,差点失礼了,第一次见面,这块玉佩,你且收下,权当见面礼了,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切勿推辞啊伯奇。”周澈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周异。 周异既然听到周澈都这样说了,就顺水推舟:“诺,多谢三叔。” “伯奇啊,婚姻大事也,婚姻之后就是生儿育女。伯奇可曾想好儿女名字了么?” “这......敢问三叔有何指点?” “你我今日初见,以玉佩相赠,那就取个‘瑜’字吧。” “周瑜?!.....”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让你嘚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去拜访同辈友人周祈的时候,周澈遇见了一个人---庐江周异。因为今天是周氏祭祖的日子,周异作为庐江周氏的代表来参加族祭。 只见周异,一身儒袍,朗目俊眉,身姿挺拔,腰悬长剑,英武气概。此刻周澈心里感慨:“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啊。”想起后世那句---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的绝唱。不过好像现在周瑜还没出生吧?! 在周祈的介绍下,周澈与周异互相认识了----周异虽然比周澈年长,但是按照辈分要喊周澈--三叔。 “异拜见三叔。”周异行礼道。 “伯奇免礼,快快起来。”周澈连忙扶起周异。 一番寒暄后,周澈此时心思还是想着周瑜的事情:“伯奇,可婚否?” “不瞒三叔,家里之前刚给我安排了门亲事。” “那就恭喜你了,你瞧我,差点失礼了,第一次见面,这块玉佩,你且收下,权当见面礼了,有道是‘长者赐不敢辞’切勿推辞啊伯奇。”周澈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周异。 周异既然听到周澈都这样说了,就顺水推舟:“诺,多谢三叔。” “伯奇啊,婚姻大事也,婚姻之后就是生儿育女。伯奇可曾想好儿女名字了么?” “这......敢问三叔有何指点?” “你我今日初见,以玉佩相赠,日后要是有儿或女,那就取个‘瑜’字吧。” “周瑜?!.....” .............................. 在周澈假期结束的前一天,高凯平又来了,没有说太多的话,只带来了横路亭的一句口信:“一切按主公的吩咐,事情都已办好。” 周澈了然,这是在暗示:证据都已经准备好了。有了人证,有了证据,接下来就可以上报县里了。 不过,有一件事挺奇怪,周澈请假的原因一半是为了走亲访友,另一半却正是为了暂时躲开季氏。为此,他还特地交代了监门老者,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来找他,一概挡在里外。可是,这都连着好几天了,季氏却没有一个人前来求见,也不知是因为还没有意识到周澈要对他们下杀手,还是因为自恃豪强,没把这当回事儿? 他问高凯平:“近日季氏可有异动?” “除了元旦的次日有个季氏的宾客来横路找老裴说情,希望能将吴庸放了之外,并没有别的什么动静。” “噢!” 周澈点了点头,忖思片刻,猜不出季氏现在的状况,干脆也就不再多想,心道:“管他有无动静,管他是怎么想的,我只管按我的步骤,一步步来就是。”叮嘱说道:“你告诉裴君和枫之,就说动手便在这两三日内,教他们务必不可大意,一定要把吴庸看好了,把证据也都放好。” 高凯平应诺而去。 在他走后,第二天,周澈带着戚绣绣、郭强、孙信,赶着牛车,骑着马回到了乡舍官厅。一进官厅的大门,就觉得寺中气氛有些异样。 看门的老卒和迎出来的吏员们表面上看来,似与往日不同,一样的毕恭毕敬,但那低垂的眼神中却分明有了不同的意味,有的是怜悯,有的是惊惧,也有的是幸灾乐祸,有的则是充满担忧。在他走过去后,好几个小吏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周澈听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心中明了,此必是他们听说了吴庸被捕拿一事。他也不理会他们,将缰绳交给郭强,叫他和孙信帮着戚绣绣把牛车赶去后院舍中,自去厅中堂内,召诸小吏进见。他对着门坐在案后,看着站在堂前的诸小吏们,问道:“近几日乡中可有事?” 一个带头的小吏答道:“前日许阳遣人来过,问乡长回来了没有。除此之外,并无他事。” “许阳遣人来过?说了什么没有?” “没什么,只是说等乡长回来了,请去他家中一见。” 周澈微微颔首,心道:“这许阳遣人找我,不是为了元旦谒贺,便是也听说了我捕拿吴庸之事。过两天去见他一见就是。” 他往堂前看去,忽然发现小吏中少了一人,刚才是有七个人迎他,现在却只有六人,心中一动,抬眼向院中看去,正见一人进来,可不就是少了的那个小吏?这小吏急匆匆地登上台阶,脱下鞋子,弓着腰步入堂内,恭恭敬敬地说道:“乡长,舍外有人求见。” ——周澈记得,这个小吏就是他元旦前临走时召见的两个佐吏之一,名叫原顾的,乃是专职听讼的一个吏员。他饶有意味地瞧了他几眼,问道:“谁人求见?” 这个叫原顾的答道:“小人也不认识。那人只说是季家的宾客,奉其家主之令请乡长赴宴的。” “赴什么宴?” “这不是元旦才过么?想来应是想请乡长吃酒,以贺新喜的吧?” 周澈嘿然,想道:“想不到我这乡所之中,也有季家的耳目!这小吏适才必是通风报信去了。话说回啦,我才刚回来,就有季家的宾客闻风到来,那季家离公所甚远,料来他家的这个宾客应该是一直等在乡所外了。难怪我在城中时,不见有人登门。”略微思忖,又想道,“这季家的酒宴,我是去,还是不去?”很快做出了决定,挥了挥衣袖,说道,“我刚回寺中,路上疲倦,你去给我谢绝了罢。” “这,……。” 周澈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问道:“怎么?你还有话说?” 原顾眼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道:“这季家乃本乡右族,在乡中德高望重,极俱威势。乡长,就这么拒绝了他们的邀请怕是不太好啊。” 堂下的小吏们虽因“尊者”在上,不敢说话,然而在听了周澈的拒绝和原顾的此句话后,都忍不住目光交流,最后又齐齐把视线尽数都投注在周澈的身上,却只见他神色如常,端坐榻上,一手抚弄放在案上的长剑,一手摸颔下短髭,似乎很淡淡地看了刘德一眼,然后听他回答说道:“你说的对。今我为乡长,日后治乡的确需要多靠乡中大族相助,只是我今天确实乏了。……,这样吧,你去给他说,就说等我洗去风尘后,改日必然会亲自登门造访。” 原顾还想说些什么,周澈不耐烦再听,脸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按几起身,对众人说道:“既然这几天乡中无事,我也正好回舍中休息一下。你们各自散了吧。”不等原顾阻拦,提剑出堂,沿着青石板路走出院外,转去后院。 留在堂上的诸小吏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人开口。好一会儿才有人说道:“乡长这是什么意思?” 诸吏转望院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青石路净,孤树长大,早不见了周澈的身影。 另一人接口说道:“前天我听说横路亭拿了吴庸,当时还不敢相信。如今看来,乡长像是真的想要对季家下手?”他们都知道周澈是从横路亭长任上升迁来的,所以在听闻裴元绍拿住吴庸后,第一时间就将此事联系到了周澈的身上。 又一人连连摇头,感叹地说道:“这季家确也欺人太甚,平时在乡中跋扈倒也罢了,那季墨却连乡长的脸面都不给,讹诈乡长之友,逼迫乡长拿钱赎人。乡长乃周氏子弟,出身郡县名门,听闻他族中有不少长辈都是做过两千石郡守国相的,难免会咽不下这口恶气。前些****见他没动静,还以为他将气忍下了,却不知原来后手埋在此处,在元旦前日拿下了吴庸。” 一个五十多岁,留了一部胡须的佐吏叹了口气,说道:“这季家称雄乡中百余年,又岂是能容易拿下的?乡长虽出身名门周氏,但在咱们乡却是个外来者,怕是斗不过季家的。”忍了忍,最终没忍住,又说道,“想那前任乡长秦君,生长本乡,其族也算乡中大族了,但是对季氏不也是百般容忍,千般退让?何况周君一个外来之人呢?” 他们作为乡中小吏,议论上官是不对的,但这会儿因为吃惊,却是都顾不得了。 这个五十多岁的佐吏放低声音,又说道:“十几年前的那件事,你们还记得么?季氏剽悍轻死,门下尽多死士、剑客,周君若是一意孤行,怕最终也会落个那般下场!你我身为下吏,当为上官着想,诸君,要不然咱们齐去后院舍中,劝一劝周君?” 诸吏没一个搭腔的,原顾冷笑说道:“你活腻了,我还没活够呢!‘劝一劝周君’?你怎么劝?十几年前的那件事,是咱们能乱说的么?若是传到季家的耳中,你还要命不要了?”一句话吓得那个五十多岁的佐吏面如土色,不敢再吱声了。 原顾撩起衣袍,迈步出堂,在门口穿鞋的时候,对众人说道:“我在乡中十来年了,加上周君,已历经三任乡长,每年元旦的时候,从来都是乡长去拜谒季氏,未曾见过季氏来拜谒乡长。今次季家遣人来拜,周君却给拒绝了,等话传回去,也不知季氏兄弟会有多么的愤怒、生气!诸君,你们都要小心啊,小心季氏会迁怒于吾等。”他急着去给季家的宾客报讯,说完了话,略拱手作揖,又急匆匆地去了。 季氏之威,竟至于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该动手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在乡舍官厅的那番言语是为了最后阶段麻痹季氏,果如原顾分析的那样,当季家的那个宾客将周澈的答复说给季氏兄弟听后,季墨当场就勃然大怒,腾地跳起来,把腰上的环首刀抽出一半,嗔目叫道:“周家竖子,竟这般不给咱家脸面?阿兄,不如今日就点齐人马,杀去横路,把吴庸救出!” 季亮也有点惊讶,不过他颇有城府,却没将心情流露在外,而是按了按手,示意季墨坐下,眼望堂外天空上云来云去,沉吟片刻,说道:“根据这几天收集来的情报,周君不是个鲁莽的人。他在横路时,赈赡孤寡,施恩里民,很是与人为善,也不像个小气的酷吏。虽然我家得罪过他,但只是小事,且也已经把金饼还给他了,你也亲去给他道过歉了,便是有多大的仇也都揭开了,应该不致于此啊!……,他为何拒绝我的邀请呢?” 季氏横行跋扈惯了,季亮自认为姿态已经放得很低了,想不通周澈为何不肯给他情面。 季墨懒得想,虽然坐下了,怒发冲冠,按刀叫道:“阿兄,管他为何拒绝?既然他不给咱们脸面,咱们也不必再给他脸面了!想咱季氏素乃乡中大侠,远近的豪杰英雄谁不敬咱家三分?今日却被他将咱家的脸面尽数落下。大丈夫不可受辱!你便允了俺带人去将吴庸救出吧!俺只要半天,就必能把他抢出,顺带将那裴元绍、韦强尽数杀了,一雪此耻!” “不可胡闹!” 季亮想了会儿,说道:“是了,周君与此前的那几任乡长不同,他是郡县名门的出身,听闻还得过县君的赞许。咱们只派一个宾客去请他,确实有些不妥、失礼。这样罢,此时天色尚早,阿墨,你给我备下辎车,我再亲自去请他一请。” 季墨十分不情愿,不过长兄如父,却也无法阻止,恶狠狠、气冲冲地领命而出,把辎车备好。季亮换了身衣服,带了几个随从,前去乡舍,二请周澈。 到了乡舍门外,他为表示尊重,没有直接进去,下了车,叫看门的老卒再去通报。不多时,那老卒去而复回,说道:“乡长正在沐浴,这会儿怕是见不了你。” “无妨。只是今夜的酒宴,周君怎么说的?” “乡长说了,多谢君之好意,只是他刚回乡舍,还有不少公务需要处理,怕是近期都没有时间。” 季亮见这老卒眼神不定,有吞吐之意,问道:“你为何支支吾吾?莫非周君还说了别的话?” “乡长倒没说别的话,小人从舍中出来时,乡长的随从们跟小人说了一句话。” “说的什么?” “说:季君若是为吴庸而来,要放了他,也很简单,不必请乡长吃酒,只需要将酒钱折算送来就行了。” 跟着季亮来的那几个宾客都是面现怒色,一人怒道:“周家竖子,竟然敢如此大胆!敲诈到家主的头上了?” 季亮心中一松,想道:“果如我之预料,这周澈不过是为敲一笔钱、出一口气罢了。他是城中名门的子弟,又得县君的赏识,能不得罪还是不得罪的好。给他点钱不算甚么。”笑道,“你告诉周君,他的意思我都懂了,今夜必将酒钱送来。”坐回辎车,吱吱呀呀地离开了。 乡舍后院,周澈沐浴完毕,在戚绣绣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出得门外,候在外边的郭强、孙信问道:“主公,你为何先前拒绝季氏,刚才却又叫俺们传话,暗示其送钱来呢?” 周澈洗过澡,浑身清爽,此时站在院中,北风甚冷,透体生寒,他拉了拉围脖和袍子,笑道:“我虽官卑位轻,但大小也是个乡长,季氏乃我治下之民,我岂能因他家的一个宾客邀请就登门吃酒?所以先前拒绝了他们。” “那方才又为何叫俺们传话暗示呢?” “季亮乃季家的族长之子,他亲自前来邀请,我若再次拒绝,未免会惹其疑虑,但是他家我又实在是不想去,所以叫你们传话暗示,令他送些钱来,以安其心。” “那等他将钱送来后,真要把吴庸放了?” “放了?”周澈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说道,“你现在就去横路,教枫之、阿强过来见我。待我问清了之后,明天一早就上书县中,请县君定他家之罪!” 虽然听高凯平说,“证据”都已经有了,但此事事关重大,周澈必须得再亲自问一问,只要问过之后,确凿无疑,自就到了动手之时。老实说,他受黄巾起事的压力,实在也没太多的闲心和功夫去和季家斗智斗勇,只想快刀斩乱麻,尽快把此事处理了,好投入到下一步的计划中。他遥望天际,悠悠说道:“下雪之前的夜,总是最安静的。” ............... 姜枫、韦强来到,周澈在后院与他们相见,因为时间紧迫,也没多说,开门见山地问道:“昨天阿凯来告诉我,说诸事已备,证据口供都有了是么?” 姜枫答道:“是。”往堂外看了看,见院中没有外人,当下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走到周澈所坐的案前,递将上来。 周澈接住,见是竹简,上边写了两行字,写的是:“六地裂,水涌溢。解渎崩逝,天将无主。”顿时心中了然,嘴上却故意问道:“此为何物?” 姜枫答道:“此即为将要从季氏家中搜出来的罪证。”韦强笑嘻嘻地接着说道:“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妖言,罪及三属。” 去年夏天,京师地震,郡国六地裂,水涌井溢。后西北酒泉表氏地百八十动,涌水出。天子惶恐。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洛阳周边的郡国,汝南郡离洛阳不远,郡中人也大多知晓此事。“解渎崩逝,天将无主”,说的就是当今天子刘宏要死了。刘宏本身是世袭解渎亭侯,只是被外戚窦氏挑选为皇位继承人,才即位的。 很显然了,姜枫、韦强这是想用“妖言罪”来陷害季氏了,而实际上,这句话和后来的“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一样,是不折不扣的“妖言”。 何谓“妖言”?不祥、惑众之辞即为“妖言”。按照律法,凡犯此罪者,轻则族灭,重则罪及三族,乃至会牵连到门下的宾客、故旧、友朋。 周澈很满意,看来姜枫他们是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拿出的这个罪名也正合适。 他将竹简还给姜枫,轻扣案几,说道:“如此,你们回去告诉裴君,叫他明天一早就上书县君,告发季氏妖言惑众。”吴庸是在横路被捉的,裴元绍乃是第一经手人,这个告发人非得由他来当不可,周澈不能越庖代俎,不过,他也不会袖手旁观,顿了顿,又说道:“并告诉裴君,叫他另写一份告发的文书给我,我好也同时上书县中。” 只一个裴元绍,也许县令黄琰不会重视,但如果再加上他,有周氏的招牌在,黄琰不重视也得重视了。果然,次日,当裴元绍和周澈先后上书县中后,当天下午就有一个县吏骑马来了乡中,却是周澈的熟人,门下贼曹陈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除恶务尽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松见了周澈后,第一句话就是:“君可知‘妖言’罪名之重?” 汉承秦制,言论重罪共有四种,分别是:诽谤、妄言、非所宜言和妖言。除了“非所宜言”之外,其它三个动不动就是处以“族刑”,也就是诛族。因其刑重,并且又是言论罪,所以此类罪又和那些刑事罪有不同之处,此类罪却因是“因言获罪”,在证据上不好确定。换而言之,也就是可以理解为:说你有罪你就有罪,说你没罪你就没罪。也正因为这个特点,在酷吏的手上,此类罪名常被滥用。 秦汉“妖言案”甚多,如秦之坑儒,有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又如秦末,“今年祖龙死”之语;汉武帝给州部刺史颁布了六条监察条例,叫“六条诏书”,其中第三条说,地方上的‘妖言’是刺史必须留意收集和追查的重要信息;再如西汉的淮南王刘安因“荧惑百姓,妄作妖言”,不但本人自杀,王后、太子、涉案宾客“皆族”,且受到牵连的“列侯二千石豪杰数千人,皆以罪轻重受诛”。接着到东汉此类的案件更多,“一人犯罪,禁至三属”。永寿元年(155年),“刘陶上疏桓帝痛陈时弊,有‘高门获东观之辜,丰室罗妖叛之罪’之语,可知以妖言获罪、以妖恶连坐,已成当时严重的社会问题,即使是豪门巨室,也难逃罗网”。 “知道。”周澈严肃答道。 “我来前,县君说,横路亭乃君前任之地。今裴元绍与君前后上书,告发季氏妖言惑众。县君让我问你:告发季氏到底是横路亭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没人是傻子,吴庸又不是横路亭的人,却在除夕日在横路被捉,随后不久,周澈就与裴元绍先后上书告发季氏妖言惑众,明摆着的,这其中必有内幕。 周澈面不改色,答道:“季氏家中宾客吴庸应邀在横路亭吃酒,因为聚众赌钱,被裴元绍拿下。吴庸为赎罪,主动告发季氏家主有妖言之罪。这种种经过,下吏已在上书中写得清清楚楚。” “你是说此案与你无关?” 周澈默认。 陈松哪里肯信他!紧紧盯着他,说道:“妖言之罪,一人犯罪,禁至三属,动辄牵连上百,乃至数千人……,周君,你既知此罪之重,那么你可有确凿的证据?” 周澈听了陈松的质疑,不慌不忙,叫侍立在堂门口的郭强:“将昨天季家送来的东西拿来!”陈松狐疑等待,不多时,郭强捧着一个漆盘进来,放在陈松案前,掀开上边的布帛,露出其中的物事,却是五锭金光灿灿的金饼。陈松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昨天季家给下吏送来的东西。陈君,请你试想,若不是心中有鬼,季家又岂会肯用这五块金饼来换吴庸一人?吴庸只是他家的一个宾客而已,哪里能值这五金之钱!” 陈松沉吟不语。 周澈又道:“其实,下吏早在前几天就接到横路亭的上书报案了,正因为知妖言罪名之重,所以当时没有上报县君,而是令其仔细核实,以免有误。裴元绍再三询问,并遣人去雀阳亭暗中打探,有很多人都证实了季氏确实常出妖言。” “按你这么说,此案是证据确凿了?” “季氏不仅常出妖言,在这几天的暗访中,并且发现其族跋扈乡中,鱼肉百姓,所犯之罪极多。这里有一个大概的记录,请陈君观看。” 郭强拿来一份文牍呈给陈松。 陈松打开细看,不觉触目惊心,见其上共罗列了三十几条罪状,当头第一个是“群盗”,就是类似于组建黑社会恶势力团伙;第二个是“隐匿亡命”,是指收容通缉犯;第三个是“贼杀”,即杀人抢劫。另外又有私杀奴婢、群女干等等诸罪。 这些罪状不是一个人犯下的,每条罪状前都有一个人名,即犯罪之人,其后是其罪名,再后边是苦主的名字。大致算下来,牵涉到了季氏族中的二十多人。——也亏得姜枫、南凌等皆为本乡轻侠,交际广泛,人脉很广,才能够在短短几天内搜集到这么多的罪证。 他将文牍看完,怒道:“我虽非本乡人,平时也听说过这个季氏,知其常年横行乡里,自称闾里大侠,以武犯禁,只是却没想到竟然如此跋扈、罪恶!若这些罪名皆属实,族其三属也不为错!” 周澈心中一动,听出了他的潜台词,想道:“‘若这些罪名属实,族其三属也不为错’是什么意思?难道?……,难道他猜出了‘妖言’其实只是诬陷?”要知,只凭“妖言”一罪就可令季氏族诛,然而陈松却不提“妖言”,只说如果这些罪名属实,那么族其三属也不为错,很像是在“避实就虚”。 周澈猜测的没错。“妖言”罪因其特点,常被地方长吏使用,用来诬灭治下的大族,或以立威、或者借此谋夺钱财。因此,陈松虽然不知季墨拦劫黄忠之事,但却也十分怀疑周澈办此案的动机。不过,他尽管刚正严直,却也不是不知变通,正如他说的:“若这些罪名皆属实,那么灭其三族也不为错”。 周澈问道:“那么?” “我这就回县中,请县君派人暗中核查,若这些罪名皆属实,便捕其全族!” 听了他这句话,周澈想道:“果然,陈松不相信季氏有‘妖言’之罪,听其话中意思,主要还是看这份文牍上的罪状是否属实,如果属实,便族季氏。”虽然陈松不信季氏有“妖言”之罪,但周澈却也并不担心,因为这份文牍上的罪状,每一条都是真的。 因为“妖言”罪重,故此县令黄琰在先后接到裴元绍、周澈的上书报案后,为谨慎起见,这次只派了陈松一人来乡中问话。陈松也没有带随从,单人匹马,静悄悄地来,动静不大,直到他离开回县,也没有惊动到季氏。 在给周澈送去了五块金饼后,季亮自以为看透了周澈的意思,对左右说道:“周君出身名门,族氏显赫,贵重州郡,以他的家声来说,别说在县中,便是在郡里做个百石吏也是绰绰有余的,却偏来咱们乡里,先当了个斗食亭部,又做有秩乡长。老实说,我本来觉得古怪,想不通他是为什么的,但今天我总算明白了!” 有那一等有眼色的宾客,见他兴致颇好,便凑趣说道:“小人等愚笨,却还不明白,斗胆请家主批讲一二?” 季亮指了指堂外的天空,说道:“如今的世道,有钱通达,无钱困穷。以天子之尊,尚且卖官敛财,何况周君?他放着县里、郡中的百石吏不做,巴巴地跑来乡下又当亭职、又做乡长的,摆明了是为了一个‘财’字啊!须知,县中、郡里的小吏虽然俸禄高,但成天待在府衙、县衙,在府君、县君的眼皮子底下,哪里能比得上在野亭、野乡里为吏的自在?” 宾客大拍马屁,说道:“家主说得对,家主说得对!是这个道理。” 有对县吏、郡吏略微了解一些的亦说道:“可不是么?县吏、郡吏虽然风光,但除了那些有实权的,如功曹、督邮之类,其它的实际上都只不过是县君、府君的门下走狗而已,平时既不得自由,也没什么油水,空吃一份俸禄罢了,的确不如在乡下当个小吏舒坦。谚云:宁为鸡首,不为牛后。看来这周君的确是打的这个主意啊!要不然,他也不会收家主的钱了。” 季亮叹了口气,说道:“如今这世道,无论官、民,皆不易也。平头百姓就不说了,咱们家还算好点的,看那些没钱家贫的黔首,为了一口饭吃,或卖身为奴,或卖妻卖女,种种凄惨可怜,实令我不忍见之。” 他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宾客们少不了称赞一句:“家主慈悲心肠。” 他接着说道:“还有那些做官为吏的也不容易。自天子登基,十常侍主政以来,凡新上任者,都必须先按秩纳钱,一个郡守,秩两千石,依天子之令,那可是必须要交两千万钱才行的!如果是大族名门也许会再给他减免一些,但再少再少,怕也得一千万钱往上。……,一千万钱,你们想想,也就是像袁氏、杨氏、阴氏这样的豪姓右族才交得起,换个寒家出身的子弟可交得起么?便是周君,我听闻他家不算有钱,只是中人之家,顶多十万家财,他也交不起啊!就算出身名门又怎样?没有钱还是寸步难行!……,也难怪他先来乡中敛财。” 满堂宾客,跪坐席上,都齐声叹气,说道:“民不易,官亦不易!” 这季亮和季墨不同,虽然也不怎么读书,但毕竟年岁大了,早过了一味争强斗狠的年龄,对朝政、时事还是了解一二的,一番话说下来,倒也称得上中允二字。如今时政的弊端,可以说凡是有些见识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只可惜,朝堂之上阉宦横行、党争激烈,无论清流还是浊流,多半的精力都在党争或捞钱上,加上积重难返,虽上下皆知其弊,终是无能改也。 见他感慨完了,有宾客问道:“家主,钱也送过去了,那吴庸?” “不怕他收钱,就怕他不收钱。钱既收了,想必吴庸至迟明天就能回来了。” ——这不怪季亮轻忽大意,实在是谁也想不到周澈竟是想要将他家灭族。毕竟说到底,季氏和周澈的矛盾只是路上的一次讹诈罢了,而且事后,在季亮闻讯得知后,他一再拿低做小,又是道歉、又是送钱,不管换了谁,恐怕都会觉得他的“诚意”已然足够。 如果周澈像他说的,“当官只是为了发财”,那么这个过节自然可以就此一笔揭开,只可惜,周澈是一个有“大志”的人---为了在黄巾起义下活下来,些许钱财,身外之物,又哪里比得上自家的性命要紧?若是对他有助的,那么他宁愿伏低做小,纵是反过来向季氏赔礼道歉都成;可如果对他的生存道路有碍,别说翻脸无情、灭其全族,便是灭他十族也在所不惜。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斩尽杀绝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季亮错就错在完全误判了周澈的意图,失之毫厘尚且差以千里,何况完全误判?第二天,果然有人来到他家,却不是他等待已久的吴庸,而是五十多个执矛披甲的甲士。 带头的三个人,一个陈松,一个周澈,另一个是乡游徼赵迪。 甲士中有一小半为陈松从县里带来的县卒,剩下的大多是本乡的轻侠。周澈以“季氏称雄乡中,族人众多,又有宾客,一向好勇轻剽,并且其家中藏匿的又有亡命不法之徒,如果去的人少了,怕会控制不住局面”为理由,专门将姜枫、南凌、高家兄弟、铁家昆仲诸人从横路、胡乡诸亭召了来,以壮声势。此外,黄叙受父黄忠之命,带了四五个宾客前来相助。 守门的两个季家宾客见他们气势汹汹地杀来,不觉愕然惊诧,其中有个机灵的掉头就往门里跑,想去通知季亮,还没有跑得两步,周澈转首叱道:“贼子畏罪逃窜,谁愿将之拿下?” 诸轻侠中善弓矢强弩的有两人,一个是铁哲,擅弓矢,一个是孙信,擅用强弩。此时诸人离季氏门口还有数十步距离,步行的来不及赶上,也来不及拉弩,就在铁哲甩手抽箭的时候,在后排的黄叙早已张弓射出,只见箭如流星,正中那个宾客的后背。这个宾客惨叫一声,倒在门内。 “不愧是汉升的儿子啊”周澈心中赞道。 周澈见射住了人,这才对陈松解释,说道:“季氏聚族而居,本里中小半人家都是他们的族人。今次捕贼,当速战速决,若是拖延,怕会迟则生变,适才事急,未及向君请示,下吏便令人射箭,实为万不得已,还请君勿怪。” 陈松点了点头,说道:“正该如此。” …… 陈松上次来乡中,回县里后,将周澈所言禀告给了县令黄琰,并将搜集到的季氏罪证呈上。黄琰看后,也是勃然大怒,当即召来了上任乡长的秦波,细细询问。 秦波不敢隐瞒,免冠避席,伏地请罪,如实回答,说道:“季氏乃先秦鲁国贵族后裔,自移居本县后,百年来多行不法,只是因其势大,历任乡长皆不能治也。下吏昔日在任上时,也尝受其欺凌,非常惭愧,请县君将我免职。今周君所言、所举,皆属实。” 黄琰不是个不近人情的人,当时说道:“豪强大族,仗势横行,素来难治。你之苦衷,吾自知矣!”没有责怪秦波,而是对陈松下令,“既然事皆属实,便拨给你县卒二十人,使乡长周澈、游徼赵迪为副,明日便去乡中,按此文牍上的名录,捕拿案犯!” …… 陈松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大步走到季家门外,按剑直立,吩咐侍从展开文牍名录,指派吩咐诸人:“周君,请你带人搜拿第三明家。左君,请你带人分别去余下第三氏各家中拿人!我在此,等候两位归来。” 周澈、赵迪齐声应诺,各自带人,分头行事。他们从进入里中到现在,三十几人一路闯来,动静很大,早惊动了不少里民,许多人家都打开了院门,偷偷地往外观瞧。家里人多的,不免窃窃私语:“那不是本乡的乡长周君么?带了这么多人来,想干什么?” “‘搜那季家’、‘去余下季氏各家中拿人’?难道、难道是来捉拿季氏的么?” 百姓们都是惊奇不已。想那季氏称雄乡中上百年,从没有那个官吏敢来拿人的。特别是十几年前,风闻他家刺杀了当时任上的乡长后,乡中的吏员更是对他家敬畏之极。这位“周君”上任才不过半个月,却就竟敢前来拿人?看架势,不但是拿人,恐怕还要抄家! 有知晓些内情的,说道:“去年底,季家的季墨在里外官道上劫了一个行人,据说这个行人乃是周君的友人。周君今日带人前来,怕是与此有关!” 这些说话的都是旁姓人,也有季氏的族人在其中,听闻不好,一个个忙不迭地想要关门,只是已经晚了。赵迪带了十来个甲士,在熟悉季氏族人的一个本地轻侠带领下,俱皆长矛在手、刀剑出鞘,恶狠狠地扑了上去。胆弱的季氏族人,俯首就擒;胆壮的季氏族人,拔刀相抗。一时间,呼叫连连,喊声不断。 周澈领了姜枫、黄盖、黄叙,带着南凌、高家兄弟、铁家昆仲诸人,并及两三个县卒,冲入季亮家中。 在季氏众多族人中,季亮的家是最大的,家里人也是最多的。他们虽只有兄弟两个,但门下养的剑客、宾客很多,加到一块儿怕不下二十多人,这要是被他们反应过来,彼此交手,怕会死伤不少,只是这会儿他们措手不及,根本没有防备。前院里本有四五个宾客在晒太阳,慌忙窜起,还没将刀剑抽出,已被南凌、黄叙诸人按倒。南凌问道:“如何处置?” 周澈今天来,就没想过留活口。因为即使按照“妖言”罪,最多也是株连季氏本族之人,他们养的宾客就算受到牵连,估计也不会被处死罪,留下来,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么?谁能保证这些宾客、剑客中没有一个、两个忠心耿耿,日后会为季氏报仇的?他可不想孙策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为免得陈松听到,他没有回答,只是将手往下一挥。南凌了然,拽起手下宾客的脖子,横刀拉过,登时鲜血四溅,那宾客捂住脖子,弹腾了两下,就此归西。其余诸人有样学样,眨眼功夫,前院已横尸数具。 周澈脚下不停,在姜枫、黄盖、黄叙的护卫下,直入后院。 此时天未及午,季亮昨夜饮酒太晚,尚未起床。 但是季墨起来了,正和几个宾客在后院举石,打熬力气,听到前院的动静,丢下石锁,赤着上身往外走,正与周澈等人碰面。他愕然诧异:“你来做什么?”随即看见了随后进来的南凌诸人,他们刚杀过人,手中所提的刀剑上皆是鲜血淋淋。季墨顿时失色,猜出了周澈的来意,转身就跑,想要去墙边的兵器架上拿兵器,未奔上几步,南凌、铁哲已冲至近前。 南凌提刀便砍。季墨侧身躲过,平地跳起,见不及去拿兵器,索性抓起丢在地上的石锁,劈头朝南凌打来。这石锁既厚且宽,怕不下四五十斤,南凌不敢硬顶,闪身避开。季墨嗷嗷大叫:“阿兄!阿兄!周家竖子杀上门来了!快些起来,带阿翁从后门逃走。” 他只是粗莽,人不傻,见周澈带人杀来,自家仓促无备,料来是难以抵挡的,所以没想着杀回去,只想着能将自家父亲救出。铁哲趁他高叫分神,挺刀杀来。季墨将石锁回击,恰打到刀尖上,只听得“嘡啷”一声,将铁哲手中的长刀击成两半。铁哲手上发麻,只觉臂膀都是又疼又酸,吓了一跳,叫道:“好贼子!好气力!”也不敢硬顶,忙闪身跳开。 南凌、铁哲两个将季墨缠住,姜枫、黄盖诸人一拥而上,把另外的几个宾客尽数砍翻。周澈听见季墨的大叫,怕季亮得了提醒,别叫他真护了其父逃走,忙提刀在手,亲带着姜枫、黄盖等往后院的屋中奔去。 季亮家中的后院占地不小,屋舍甚多,一时间,也不知季亮是在哪间屋中。周澈道:“公覆,谁人在后门把守,要把守严实,莫叫逃脱一人!” “是庆锋、严伟把守。” 周澈知道后,就和黄盖、姜枫、高凯平、铁哲、铁溯诸人两人一组,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闯进去。 屋子有的是空的,有的住的是宾客、奴婢。有了前院的例子,也不管是谁,只要有人,都是一刀一个,接连杀了七八人,直闯了好几间屋,才找着了季亮。 季亮昨晚喝得多了,从醉乡中醒来,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黄盖、姜枫一把按下。黄盖叫道:“主公,在这里!”周澈快步过来,当面审看,见的确是季亮,吩咐铁溯等:“捆了!”季亮恍过神来,只穿了个小衣,趴在地上,挣扎大叫:“周君!周君!你这是何意?” 铁哲倒转刀柄,往他头上重重一击,嬉笑说道:“你犯的案子发了,周君今儿是来拿你归案。” “我犯了何罪?” “妖言惑众。” 季亮愣了愣:“妖言?” 就各种灭族重罪来说,“妖言”罪可以说是出现比率最多的。季亮对此也是非常了解,稍微楞了下后,立刻反应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脸色惨白,拼命挣扎,大叫道:“我家素来守法,向为本地良民,何来妖言之罪?冤枉!冤枉!” 姜枫从怀中取出一片竹简,扔到季亮面前,说道:“冤枉?有此罪证,哪来的冤枉?” 季亮瞪眼往竹简上看,问道:“这是什么?上边写得甚么?什么无主” “六地裂,水涌溢。解渎崩逝,天将无主。” 季亮终于明白过来,嗔目切齿,瞪着周澈,叫道:“竖子!你欲诬告我家?”周澈懒得搭理他,事情都明摆着了,还用多说了?命姜枫,说道,“季亮、季墨皆无子女,去将季亮的妻、父抓来,一并押出,并将这块竹简,这个罪证一块儿交给陈君。”说完,转身就走,走出门外了,兀自听得季亮嘶声大叫:“悔不听吾弟之言,叫你活到今日!” 只见一人忽得窜出,抱着一孩童向后门而去。周澈惊奇:“那是娃儿是谁?” 这是一个束手就擒的宾客:“是季家幼子” “主公,俺失职了。没查清楚。”姜枫道。 “不急,庆锋已在后门把守。把他们先捆起来。”周澈挥了挥手。 周澈见季亮被捆,心里想道:“闻言十几年前,季氏杀了当时任上的乡长。杀官,也是一条重罪,只是因没有证据,我没有将之写在给陈松的文牍上。如今拿住了人,倒是可以拷掠一番,得出实情了。”回到院中,吃了一惊,却见南凌、高佳波两个还没拿下季墨!不但没有拿下,反而节节败退,似乎力不能支,嘿然心道:“这季墨倒是十分骁勇剽悍!只可惜不能收入手下。” 南凌“搏技第一”,高佳波亦是本乡轻侠中的佼佼者。他们两人联手,居然还敌不过季墨,可见季墨的武勇了,若有机会,等将来乱世之时,说不得也是一员虎将。只是可惜,正如周澈所想,虽然此人骁勇剽悍,却不能收入手下,便是惜才、爱才也无用也。他招手换来铁哲:“你且助南、高二君一箭之力。” 铁哲沉气静立,觑得空暇,一箭射出,中了季墨的脖子,血如泉涌。周澈松了口气,欲待往院外走时,猛听得季墨闷吼一声,反手将箭矢拔出,也不管它鲜血喷涌,骤然回身,看见了周澈,举手便将石锁投掷过来。 那石锁挟带风声,迎头砸来。周澈急忙改向前为侧跃,因为变换步伐太快,没能掌住平衡,跌倒在地。“砰”的一声巨响,石锁砸到他的脚前不远,再差两三步,恐怕他的腿脚就保不住了。刚才是季亮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会儿改周澈被吓出一身冷汗,好在还记得有众轻侠在侧,他不愿失了姿态,勉强沉住气,撑地站起。不过季墨却揉身扑来。 南凌、高佳波、铁哲以及站在左近的高凯平诸人俱皆失色,个个奋不顾身,或去扑捉季墨,或挺身挡在周澈身前。这时处理宾客的黄盖也是疾奔过来。 南凌手脚灵活,抓住了季墨的脚脖子,将之拽倒地上。因受不了季墨的冲劲,南凌也随之摔倒,在地上打了个滚,纵身扑跃,压到他的身上,想去扼其咽喉。季墨嘶吼闷叫,一拳击出,打在南凌的脸上。南凌身子才趴到季墨的身上,立时又被打了出去。 季墨翻身欲起,高佳波冲到,压到他的背上,又将之压倒在地。季墨双眼通红,脖颈上鲜血激涌,半个身子都被染红了,力气却好似半点没受影响,一肘打出,打到高佳波的肚腹,高佳波吃疼,痛叫一声,整个身子不由自主蜷曲起来,像个虾米似的。 季墨按住地面,撑起身,站立起来,直勾勾盯着周澈,迈步上前。饶是周澈沉静,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铁哲没时间再去射箭,丢下弓矢,弯腰低身,疾奔冲上,拿出了摔跤的手段,抱住季墨的腰部,想把他摔倒。季墨纹丝不动,提起他的腰带,反将他甩手扔出。 黄盖杀到,挺剑直刺。季墨压根就不躲避,伸手把剑刃抓住,侧身抬脚踢去,中了黄盖的膝盖。黄盖应脚强顶。斗至此时,季墨因为一再大动作,从脖子上涌出的鲜血几乎已将他全身染透,走过处,拉出一条长长的血迹,却依然未倒,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周澈走来。 这时院中还有七八个别的轻侠、县卒,本来也都是往这边冲的,但眼见季墨如此威势,不觉胆颤心惊,冲出的步伐不由自主慢了下来。 周澈此前曾带人救援文庄,夜杀群盗,不是没见过血、没杀过人的,但此时此刻,目睹此般情景,却也惊骇至极,心中砰砰直跳,有意避让,但又不愿被诸轻侠轻视,勉强定住心神,握紧了刀,等他近前。 便在此时,他身后有一人跃出,急冲几步,到季墨的身前,屈身抬腿横扫。也不知季墨是否因为失血过多,神志不清的缘故,这一下没能躲开,仰头摔倒。这人随即回腿屈膝,压在季墨的胸口,手中环刀抽入他的脖中,紧跟着抽刀出来,若说刚才的血涌像是喷泉,这回就像是大河决堤,直喷溅出十几步远。季墨吭吭哧哧叫了两声,死不瞑目。 杀了季墨之人,正是姜枫。 周澈惊出了一身汗,被冷风一吹,遍体生寒。像是怕季墨再跳起来,又像是呆住了,他盯着季墨的尸体,看了好一会儿,方才将刀回鞘。 南凌、高佳波、铁哲、黄盖四人分别从地上爬起,揉着伤处,或者吸着冷气,或者一瘸一拐,走到周澈身边,说道:“我等无能,未曾截杀此贼,以至惊动君前。请主公恕罪!”另外七八个适才逡巡不敢上前的轻侠、县卒,更是惭愧,上前请罪。 周澈尽管刚受惊吓,但仍然注意到了这几个请罪的轻侠、县卒之惭愧表情,故作轻松,哈哈笑道:“季墨真猛士也!受重创而不倒,彷如山中猛虎。适才之情景,我亦胆寒,况且诸君?若非诸君相救,怕我已不能幸免。诸君何罪之有?”对押在边儿上的季亮说道,“你家中有此虎弟,难怪能横行乡中!如此猛士,虽然死了,但也不可轻侮,你放心,我会请县君将其厚葬的。” 季亮呸了一口,叫道:“小儿!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他已是将死之人,周澈自不会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微微一笑。 见季家门下的宾客、剑客、奴婢已经尽皆身死,也已将季亮的妻、父捉到,他说道:“人已抓齐,不能让陈君久候,诸君,咱们这就出去罢。”经过季墨的尸体时,犹自后怕,不由又多看了两眼,想道:“可惜!可惜!” 他后怕的,自是没有想到季墨居然如此勇猛,这还是没让他拿到趁手的兵器,若是再给他件兵器,恐怕在场的这些人要死上一半;而他可惜的,当然是此等猛士,却无法收容手下。 话说那个冒死抱着季家幼主闯出的宾客,从后院抢了匹马奔向后门,此时后门负责把守的是庆锋和严伟。他们带着人,刚架上拒马,那个季家宾客骑着马冲出来,庆锋瞧见其怀里似乎护着一个四五岁的儿童,心道:应该是季亮的孩子吧。 庆锋长矛一挺而上,戳死那宾客,只见那儿童沉着了然,拔腿就跑,庆锋不忍追杀,说时迟那时快,却见严伟强弩出箭,一箭射杀。 “阿伟....你....”庆锋指着严伟道。 “身为属下,当为主公解忧,主公不方便做的,俺们做,难道你想让‘赵氏孤儿’的事发生在主公身上么?!为主公背负骂名算得了什么。********,斩草除根。” 事后周澈诸人听庆锋说严伟这表现倒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此前周澈还在亭中时,这家伙最是懒惰不过,便连周澈有时也使唤不动,这会儿却怎么如此热情? ——诸人却不知,自周澈升任乡长后,这严伟在背后不知懊恼、后悔了多久。 裴元绍、韦强、邢刚本来和他一样都是亭卒,最高也不过求盗,但就因“奉承”周澈得力,几个月的功夫,便就纷纷麻雀飞上了凤凰枝,一个升任亭长,一个升任求盗,一个跟着周澈去了乡里,可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唯独他,基本上啥也没捞着。怎叫他不追悔莫及? 所以,这次行动,当然要好生巴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明正典刑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严伟之事却是后话,且说那周澈直到出了季亮家的院门,还在隐隐后怕。他穿越至今也有几年了,认识了不少人。在横路亭认识的姜枫、南凌、铁家兄弟、高家昆仲也皆是勇士,但是没一个能比得上季墨的。可以说,季墨是他穿越至今所见所闻之第一猛士。 他想道:“真是可惜,这样的猛士却是我的敌人。”动了心思,决定,“等此件事了,我当仔细询问乡吏,问问乡中还有没有别的出名勇士。不求能胜过季墨,只要能与相当也好啊!” 陈松在外面等了这么半晌,依然是保持着刚才站立的姿势,一副不骄不躁的样子。游徼赵迪已经把其它涉案的季氏族人悉数逮捕,总共有二十来人,皆靠墙蹲坐,十来个县卒、轻侠挺刀立在他们身前,以作监视。 周澈快步上前,先把“搜出来”的竹简呈给他,说道:“此物是从季亮室内搜出的。”陈松接过,低头瞧了两眼,不置可否。周澈接着禀报:“季亮及其家人已被下吏拿下。” 陈松把竹简收入怀中,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看见了被带出院门的季亮几人,微微蹙眉,问道:“只有三人?这个是季亮?这个是他的父亲?那个女子是其妻?……,不是说,季亮还有一个同产弟?无有孩子?” “其弟季墨,适才拒捕,被格杀当场。至于孩子?下吏之前探访,未闻也。” “他门下的宾客呢?为何不带出来?” 周澈不动声色地答道:“其家中宾客皆凶悍轻死,不愿就擒。下吏万般无奈,只得将他们也一并格杀当场。” 陈松看了他一眼,满脸的不相信,若说有一个两个拒捕的,他相信,但要说全都拒捕,谁会相信?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往一瘸一拐的南凌、高佳波、黄盖、姜枫几个人身上打量了一下,点了点头。 两汉的律法承前启后,承接前秦,为后世沿用,单就法律的角度来说,虽有严苛的一面,如“因言获罪”这些,但也有人性的一面,如禁止吏员夜入民宅捕人,又如在拘捕疑犯时不鼓励杀伤,以不伤害被拘捕人为原则,如果无故杀伤疑犯,拘捕者甚至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周澈刚才在院中,不分青红皂白,将季亮家中的宾客、奴婢杀了个干干净净,严格来说,这是触犯律法的,然而却因为他有周氏的背景,陈松尽管不信他的说辞,却也不愿与之计较。——无故杀伤是触犯律法的,但若是像周澈说的那样:“疑犯拘捕”,却是可以将之杀死而无罪的,只是赏金....给予其的奖励只付一半。 见疑犯全都被拿下、带来,陈松按着名录,又一一点名,确保无误后,也不多话,只对闻讯赶来的里长、里父老说道:“这些都是案犯,我要把他们带去县里审问。另外,季氏还涉嫌妖言惑众,在审清之前,你要将他们其它的族人、宾客看住,一个都不许出里门一步!” 季氏是个大族,这次陈松捕拿的都是男子,而且只是一部分男子,还有不少的人没被捕拿。如果罪名坐实,至少是要牵连他们全族的,所以陈松交代里长看好季氏其它的族人。 里长面如土色,汗如浆出,唯唯诺诺,只知点头应是。 周澈说道:“陈君,季氏素来轻悍,虽然此次捕拿了其族中的大部分男子,但剩下的还有不少人,情急之下,恐怕他们会狗急跳墙,有铤而走险的可能。这里中既无兵卒,又少壮士,只凭里长、里父老两个人,怕会看不住他们。……,不如,留下几个县卒?” 陈松拈须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县中县卒也不多,此次拿了这么多人回去,也需要他们看守。不过,你说得也没错。这样吧,……。”他对那里长说道,“我给你留下五个人,协助你看管季氏族人。”又对周澈说道,“我见你的这几个随从皆似勇士,你也留下几个人罢。” 周澈应道:“诺。”他本来就是想留下几个人的,不亲自派人将季氏的族人、宾客全部看住,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心,当即令南凌、高家兄弟,带了两三个轻侠留在里中,其吃住自有本地里长安排。 陈松打头而行,两个甲士随其左右,皆执长矛,挺胸而行。后头是赵迪,带着几个县卒押送季氏的那些被捕族人。再后边是周澈,带着姜枫、铁家昆仲诸人押后。 连疑犯带甲士,一行五六十人,迎着萧瑟的寒风,从巷中走过。巷子两边各家各户,俱皆胆颤,伏在门内,恭送他们离开,不敢抬头。听得他们脚步声走远,有胆大的方才敢膝行到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向外看,人群中,一个特别显眼的背影落在眼中,头裹帻巾,腰佩印绶,侧边带刀,昂首直行,可不是正是周澈!有里民不觉感慨,说道:“往日也曾在集上见过周君,当时只觉他恂恂儒雅,不敢信他任职亭部时曾闻鼓而起,夜半击盗!今日观之,我方信矣!” 这说话之人大约读过书,说起话来,文绉绉的。 …… 周澈将陈松送到乡界,拱手作别,看着他与赵迪将季氏疑犯押送走在官道上渐行渐远。一阵北风吹来,卷动路边田中的麦苗,如波涛起伏,远望青翠可喜。再远处,有些许树木,稀稀疏疏的,早落光了叶子,唯余干枝,亦随风摇摆。瑟瑟风声,充满田野,争入耳中。 姜枫见他看的入神,问道:“主公,在看什么?” “你看这田野翠绿,远树枯瑟,一枯一荣,却又彼此融洽,令人惊叹。天地造化,竟至于斯!” 诸人莫名其妙,面面相觑,本以为周澈或是在回味今天捕拿季氏时的惊险,又或者是因为事情办成而正在放松,却全都没有想到他却说出了这么一段话来。 黄盖问道:“主公你在说什么啊?” 周澈心道:“我在说的自然是冬已去,春已来,今日拿下季氏,乡中的枯枝已去,余下的,只等麦苗长成,便是收获之日了。”微微一笑,说道:“我在说,今天顺利拿下了此恶,感觉身上的压力为之一轻。铁家二君,你们先别急着回横路,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吃酒!” 众人大笑,轰然应诺,簇拥着周澈,转回乡中。 …… 周澈顺利拿下季氏族人,虽然季家罪名还没落实,但是陈松之前不是承诺的承诺:“若这些罪名皆属实,族其三属也不为错”,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个罪名也就能坐实了。至于县令黄琰会不会认可?以他对周澈的欣赏和周澈周氏的背景以及他自己也需要政绩的这种种情况来看,料来他也绝对不会节外生枝的。 果然,三日之后,经过黄琰的亲自审问,有吴庸的人证,有“六地崩...天将无主”的“物证”,又有季亮因为受刑不过,为求早死,而承认的“罪行”口供,诸般证据齐全,算是彻底将此罪坐实,办成了“铁案”。 县中没有杀人的权力,黄琰随即上书郡中,请郡中审核、批复。郡守是士族党人,自然对这种为民除害的正义之事感到高兴,负责审核的吏员在听说此案是由那个夜半击贼,虎胆英豪的周澈告发的后,自无拦阻之理,痛痛快快地画了一个诺。偌大的一个季氏,加上被牵连到的宾客、亲戚、友朋,三百多人的性命,就此完结。 当陈松再次带人,去雀阳里捕拿余存的季氏族人时,整个乡里都被惊动了,围观的人足足上千。这季氏平素跋扈乡中,民愤极大,黔首百姓们早就饱有怨言,此时才不管他们到底有没有犯下“逆节绝理”之罪,眼见着那些往日盛气凌人的季氏族人、宾客等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带走时,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欢呼之声。声震屋瓦,响遏行云。 乃至有跪地叩首,高呼:“乡长神明。”“再生父母周君”。 陈松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等到了乡界、送他的周澈要折回乡中时,他拉住周澈,走到一边,说道:“季氏今番遭罪,将被族灭,也算是他们咎由自取,但是周君,此等事可一不可二。为政之道,当在宽柔,不可一味强横严苛,更不能为求私利而给治下之民罗织罪名。要做循吏,万万不可做酷吏啊!” “君博通今古,当知凡为酷吏者,纵有一时之快,终难以善终。前汉之郅都、屠伯,皆触律伏法,张汤自杀狱中,王舒温乃至族灭。本朝近人如王吉者,视事五年,杀万余人,使京师威震,而皆终不免获罪身死。《诗》云:‘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君不可不引以为鉴!” 周澈知他必是看穿了自家陷害季氏的伎俩,也不分辨,恭谨地垂手应诺,说了句:“树德莫如滋,去疾莫如尽。” “君好自为之。”陈松作揖与周澈道别。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孰功孰过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松是儒学出身,虽为门下贼曹,执掌一县诉讼,但并不专一行法家之事,所以对前汉至今的“酷吏”们评价不高。 周澈作为后来人,实际上对此是不以为然的,心里想道:两汉的“酷吏”和唐代“武周”时期来俊臣之流还是有区别的--来俊臣、周兴只是武则天手里的“工具”,品性还很烂--贪腐成风。 汉代“酷吏”虽然行法严苛,动辄杀人上百愈千,如汉武帝时期的义纵,他任县令时执法严酷,很少有宽和包容的情形,因此县里治安优秀,被推荐为第一。后调任长安县令,依法办理政事,不回避贵族和皇亲,使其京师肃然,不法敛迹。之后又外放太守,到任后,收集罪证,捕郡中豪猾,连坐千余家,大者灭族,小者身诛,流血十余里,但是除了少部分之外,大部分的酷吏之所以这么做,都是有内在的原因的。换而言之,是客观的环境令他们不得不为之。 汉承秦末余烈,社会多豪猾之民,地方上多有豪强大族、游侠亡命,一方面十分不利朝廷的集权和地方的行政,另一方面这些豪强、游侠就像季氏一样,也都或多或少地存在欺凌百姓,鱼肉郡县的情况,面对这样的客观环境,不杀不行。 事实上,大部分的“酷吏”都是难得的良臣,就拿陈松说的那几个人来举例:苍鹰郅都公正清廉,敢直谏,面折大臣于朝,不畏豪强且有将帅之才,任雁门太守时,令匈奴闻风远遁,终其在任,不敢犯境,后人把他比为战国时赵国的廉颇、赵奢、李牧,称赞他是“战克之将,国之爪牙”。他说过一句名言:做官应该是“奉职死节于官下,总不顾妻子”,忠直慷慨之气扑面而来,可见其节操和为人。 又比如如今和周澈同时代的阳球。阳球是渔阳人,家世大姓冠盖,文武双全,擅长击剑、骑射,后来因得罪了宦官而被处死不久。说起来,他少年时做过一件事,与姜枫很相似,即他也曾为父母报仇,杀过人。不过,他杀的不是屠户,而是郡吏。这个郡吏侮辱了他的母亲,他因此“结少年数十人,杀吏”,并且在杀了这个郡吏后,又“灭其家”,“由是知名”。 后来,他被举孝廉,出仕,“志扫奸鄙”,也是一个敢直谏,不畏豪强的人,在任平原相,任上时毫不留情地诛杀权宦子弟及其门客,与宦官们为敌,不畏强权,弘扬正气。 这些酷吏,在周澈的眼中,比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吏们不知要强上多少。不过这些话,他肯定是不会对陈松说的。 ........................ 周澈任乡长不满一月,开始的时候,他萧规曹随,基本依照前任秦波治政的办法,没做过大的改变,既无威信,又对乡中吏员、大户、百姓没有恩德,除了被横路亭的百姓敬畏之外,不免被其它诸亭、诸里的乡人们轻看,特别是在黄忠被季墨讹诈、他当时没有回击这件事发生之后,更是引得知情的乡民、豪强、乡吏十分小看,以为他是一个儒弱的人,然而,却都没有料到,他隐忍多日,不动则已,一鸣惊人,竟在新年过后不久,就以“逆节绝理”的罪名,一举将跋扈乡中百年的季氏连根拔起!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乡里。 ......................... 乡亭,乡三老田宽的家中,七八个高冠、儒服的男子跪坐在田宽身前。这几个男子或衣黑、或衣青,年少的刚刚加冠,年长的四旬上下,有的蓄长须,有的蓄短须,相貌不同,身高不同,唯有一点是相同的,即皆神色恭敬。——他们皆为田宽的门生弟子。 年纪最长的那人正在说话,说的正是周澈诛灭季氏全族之事:“先生,周君以妖言之罪,诛灭季氏全族。以弟子看来,未免行事过苛。” “噢?” “季氏固暴桀乡里,民苦之已久,然而,罪不至灭族。况且明眼人皆能看出,此所谓罪名,必为捏造!季氏虽然暴虐,却不傻,怎么会犯下此灭族之罪呢?” “不错,此罪必为捏造。弟子亦本地土著,是在本乡土生土长的,平时常闻季氏的恶行,杀人、劫道,皆有耳闻,只这‘妖言’之罪,却是闻所未闻,定是周君为灭其族而捏造出来的。”说话的是最年轻的那个青年,很气愤的样子,涨红了脸,要非师长田宽在前,没准儿他都控制不住自己,会拍案大叫了。“ 田宽问道:“你为何如此愤怒?” “先生,你教过弟子,说‘法’应该是‘不阿贵,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於法’,应该是公正严明的。触律必究,不触律,则无罪。周君身为一乡之长,掌数千户之家,怎么能无视律法,以捏造的罪名来用国家之器来诛灭私仇呢?”这个愤怒的青年显然是知道黄忠曾被季墨讹诈的事情。 最先说话的那个年长之人表示赞同,说道:“《管子》云:‘法者,天下之程式也,万事之仪表也’,又云‘以法制行之,如天地之无私也’。韩非子云:‘一民之轨,莫如法’。‘法’是天下万民的程式、仪表,是公器,应该秉公而行,不可因私而乱!周君因一己之私,罔顾其真,捏造事实,罗织罪名,而诛季氏全族,并祸及其友朋、亲属、门下宾客,受罪者四五百人。令人发指,真残民之贼。有这样的人来治理本乡,其患将必更甚季氏!……,先生,请你上书县廷,要求县君把他罢免了吧!” 田宽问另外几个弟子:“你们以为呢?” 其中一人说道:“弟子以为,周君此举,虽非秉公而行,但却也不算因私乱法,‘残民之贼’、‘其患将必更甚季氏’云云更不至于。”这个说话之人乃是本里的里监门--金宸皓。上次周澈来拜访田宽时,他与周澈见过面。 “噢?此话怎讲?” “上次周君来拜访先生,弟子有幸得以陪同,和他有过交谈,观其举止、闻其言辞,并非是一个残苛好杀的人,也不像是个会因私犯公、睚眦之怨必报的小人。” 那个年纪最长的男子问道:“那他为何乱法,以捏造之罪名诛灭季氏全族?” “……,我闻周君在横路任上时,曾因小过而捕里民武柏,囚入亭狱,一直到他离任还没有将之释放。以我看来,他诛灭季氏全族一事应该是正与此同。” “正与此同?” “不外乎以此立威二字。” “今日他可诛季氏立威,明日他也能诛吾等立威!” 金宸皓大摇其头:“周君治横路时,除一武柏被囚外,再无第二人获罪。不但没有第二人获罪,而且他赈赡孤老,劝农耕桑,竟至自家出钱为里民买桑树苗。一亭上下,无不感恩戴德,对他交口称赞,以为‘父母’。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好杀之人呢?以我看来,在诛灭了季氏后,他接下来必该市恩立德、以安百姓了。” 另外几个弟子也纷纷加入争辩,有的支持年长那人,有的赞同时尚之言。争辩了半晌,谁也说服不了谁,没个结果,当下依照惯例,皆离席跪拜,求教田宽,请他判断正误。 在他们争论的时候,田宽几乎没怎么开口,只是闭目养神,这时慢慢地睁开眼睛,把手按在案几上,举目遥望堂外,好一会儿才悠悠说道:“季氏昔在乡中时,乡民畏之如虎,我亦忌惮之,不意转眼间,其族百年基业便被周君连根拔起。……,我问尔等,若换了尔等,你们可能如周君一样,上任不足一月,便将季氏全族一举拔起么?” 众弟子没想到他不说律法,反问此话,皆不解其意,一时无人开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各方反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田宽问诸弟子是否能如周澈一样,任职不满一月,便将横行乡中百年的季氏连根拔起。诸弟子不解其意,一时为之冷场。 室内静了片刻,那个最年轻的弟子充满自信地答道:“季氏固然横行乡中百年,乡人皆畏之如虎,但是相比周君,却终究只是个乡间的豪强小霸罢了。周君出身名门周氏,得县君赏识,并且听说郡守也是他周氏故吏。此等名门高户,自非季氏可比。如果弟子是他,也有他的这些条件,那么,想来诛灭季氏亦是易如反掌。” 他话音落地,好几个人附和连声,皆道:“正是如此。” 田宽又问没有附和的那两三人:“你们说呢?” 这其中就有金宸皓,他蹙眉深思,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道:“学生不能。” “上有郡守、县君照应,下有轻侠为爪牙,叔禹认为诛灭季氏易如反掌,你为何不能?”——“叔禹”,即方才说话的那个最年轻的弟子,大名唤作陈启。 金宸皓答道:“百年来,前后历任本乡的乡长不下三四十人。这其间有寒家子弟,也有出身豪门,像周君这样得到郡守、县令赏识照应的。但是,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如他这样干脆利索地将季氏连根拔起。门生以为,周君所以能将季氏诛灭,最关键之原因并非他的出身、关系。” “那是什么?” “是因周君胆魄所致。” “噢?” “周君诛灭季氏,看似容易,实际上也的确很容易,捏造一个罪名,假造几个证据,走通县中、郡里的关系,就便将之轻松族灭。这个办法并不稀奇,周君想得出,别人也想得出,可是,为什么以往历任的乡长却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呢?无它,正如先生所言,只因‘忌惮’。忌惮什么?忌惮季氏族人的无视法纪,忌惮他们门下宾客、剑客、死士的凶悍轻死,忌惮会被他们刺杀。因而,无人敢如此行事。……,唯独周君毫无顾忌,遂终将季氏一举扑灭。相比他捏造罪名的乱法小事而言,学生以为,他的虎胆才是更令人畏惧的啊!” 陈启不同意,说道:“十几年前在任的那位乡长亦不惧季氏凶悍,欲将之定罪。玄光,你怎么能说只有周君无所顾忌呢?”--“玄光”,金宸皓的字。 “十几年前的那位乡长,现在何处?” 陈启哑然。这还用说么?乡间传言,早被季氏刺杀,死在乡舍里了。前几天县里公布季氏所犯罪行的时候,也确实有这一条在内。 金宸皓说道:“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十几年前的那位乡长,本身是外地人,行事之时又不知保密,虽然胆大,又能如何呢?只能称之为鲁莽,最终也只是害了他自己。又岂能与周君相比?” 陈启虽然反感周澈的作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不仅胆大,而且行事也很谨慎。听说直到他动手的前日,还收下了季家送去的金饼。陈启想道:“他要是没有收下这金饼,季氏想来也不会毫无戒备。”——不但季氏毫无戒备,便连乡舍里的吏员们,事先也无人知晓,没有一个人听到风声。既有虎胆,又行事谨慎,也难怪他能成功。 田宽叹息说道:“上次周君登门造访,我见他如谦谦君子,虽也夸赞他‘夜半击贼,救民于兵火’,可谓有勇,但老实说,也实在没有想到他竟然胆壮如此!‘虎胆’之誉,名副其实。”遍观在座的弟子、门生,只觉无一人能比得上周澈,拂袖按案,慢慢地站起身,说道,“吾今日坐得久了,腿上疼痛,要回屋中休息。你们各自散去罢。” 诸弟子皆闭嘴收声,又一次避席伏拜,送他离开。 走到金宸皓身边儿的时候,田宽说了一句:“玄光,里长乃为贱役,非志士所居。你明天就辞了此职,在我门下专心读书吧。……,过几天,你可以去乡舍拜访一下周君。” 金宸皓又喜又奇,喜的是听这意思,这是田宽打算将他正式收入门下,改“门生”为“弟子”了;奇的是叫他去拜访周澈。他抬起头:“先生,你叫我去拜访周君?” “你们几个如果有意,也可与玄光一起前去拜访。” 最年长的那个弟子、陈启,还有另几个一直都在批评、抨击周澈的弟子尽皆愕然,齐齐举首。陈启说道:“周澈捏造罪名,公报私仇,是一个枉法之徒,非我道中人。虽有些胆略,但是像他这样的人,胆子越大,为害也会越大!先生,你怎么叫弟子等去拜访他?” 田宽是叹了口气,说道:“上次周君登门造访,向吾问政,问该如何治理本乡。你们知道老夫是怎么回答的么?” “不知,请先生示下。” “吾对他说,当以治大姓为先,而本乡四姓,尤应以季氏为重。叔禹,你刚才说周君诛灭季氏是为了私仇,这是不对的。他实际上是在遵从我的建议啊!” “可是先生,……!” 田宽打断了陈启的话:“叔禹,你是一个正直公正的人,就好像我当年少年时。韩非子说:为法之士应当劲直。你无愧‘劲直’二字。‘凡法事者,操持不可以不正。操持不正,皆所治不公,所治不公,则治不尽理’,这是老夫教给你们的话,没有错,执法就应该这样。” 陈启抗声说道:“既然如此,先生又为何叫弟子等去拜访....?” 诚如周澈当日的评价,田宽是一个“敦实守道,质诚耿介”的人,可同时他也是一个经过了许多岁月、洞察世间人情世故的老人,也是一个有识人之明的老人。 他说道:“若以法之论,周君所为,当然属于乱法,是吾道之敌,吾辈当群起攻之;而如从人论,周君举止有度,却实为我汝南人杰。他有虎胆,知谨慎,尊老敬贤,能折豪强,以其家声,假以时日,必能青云直上。我叫你们去拜访他,是为了你们日后的前途着想啊。” 陈启、金宸皓这些人都是乡间寒族、小家的子弟,没一个豪门大族的出身。以当今的世道而言,他们要想出仕,难之又难,就算侥幸出仕了,也断难升至高位,很可能会和田宽一样,终生止步在斗食小吏的位置上。 早在周澈初来上任,头次来拜访田宽时,他就想把自己门下的弟子引荐给他,以求能借助周氏的背景,给弟子们谋一条出仕的道路。只是因为当时周澈初至,田宽对他的为人、行事还都只是耳闻,未曾亲见,故此没有提及。而如今,在亲眼见过周澈诛灭季氏的经过后,他终于下了决心,要将弟子推荐与之。 金宸皓等人听了,意外之余,感动非常,伏拜叩谢师恩。 罢了,陈启却仍然坚决不愿。他大声地说道:“子曰:‘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周澈枉法乱纪,弟子攻之尚且不及,何况登门拜访?‘道不同,不相为谋’。先生对弟子的爱护,弟子诚惶诚恐,不知该何以为报,但令弟子登门拜贼,实难从命!” 田宽无可奈何,说道:“你们愿则去,不愿则不去。为师不强迫你们。”说完,自出堂外,归室内休憩去了。 …… 因为对周澈诛灭季氏这件事之看法的不同,田宽的弟子、门生们互相之间起了争执,他们争执得很激烈,但着眼点却都是在“周澈诛灭季氏的过程”上,争论得是“周澈这么做对不对”,而对“季氏族灭”这个结果却似乎并无太大的感受。 但是乡里的另外三姓就与他们不同了。 这陈、秦、许三姓大族与田宽门生相比之下,更令他们震撼的却是“季氏族灭”这个结果。称雄乡中百年的一个豪强家族,就这么灰飞湮灭了?四五百人就这么被捕入狱、坐等受死了? …… 安宅里,陈家。 陈楹闻听了这件大事。他的兄长陈华是郭胜家的宾客,现为本郡郡丞,仗着这层关系,他平时尽管不惹是生非,却也从来没将乡里的乡长当回事儿,便是周澈周氏的出身,他也是没放在眼里的。 年前去平舆,他在路上遇见周澈,当时虽下车问礼,但姿态颇是骄傲,如今闻其一举将季氏全族诛灭,当场就变了颜色。 他的妻子濯清从屋外进来,瞧他神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陈楹挥手令报讯的宾客退下,说道:“新任的那位乡长周君,你还记得么?” 濯清前前后后总共见过荀贞三次了,怎会不记得?她说道:“记得,怎么了?” 陈楹吸着冷气,不敢置信似的说道:“他以‘逆节绝理,惑乱妖言’之罪,擒拿了季氏全族。” “啊?” 陈楹连着抽了好几口凉气,勉强平静下吃惊的心情,啧啧称奇,说道:“这季氏平素在乡中只凭凶悍压人,比不得咱家乃郭侯宾客,阿兄高居郡丞之位,可是老实说,就连是我,平时也不得不让他们家三分凶焰。……,这周家子看起来文文雅雅的,不意下手竟这般狠辣!” 濯清也是没想到,眨了眨美目,说道:“是啊,让人想不到。”她前后三次见周澈,每次周澈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尽管因其身长佩刀的缘故,给她了一个英武的印象,可这毕竟只是一个肤浅的印象罢了,远远比不上“族灭季氏”带来的冲击大。 她见陈楹只顾惊叹,没有注意她,不由借着收拾床铺的机会,走神想道:“他居然能将季氏这样的豪强诛灭,实在太厉害了。以后他要再出来,在乡中走动的话,不知会有多么威风呢!”她一个女子,常年居住乡间,没甚见识。在她的眼中,季氏已是一等一的豪强大族了,而能将此等豪强大族诛灭的周澈自然越发了得,威风无比了。 …… 励亭戈里,秦家,也即前任乡长秦波的家族,他们的族长闻讯之后,也是和陈楹一样惊骇,随即马上命人准备了一份礼物,令儿子亲自送去乡舍。 …… 这些大姓家族的想法,周澈虽不知,也能猜出一二。既已诛灭季氏,立威的目的已然达到,他秉承着“过犹不及”的原则,也不愿再给其它大姓压力,以免加深他们的恐惧,反不利日后治事。因此,当秦家的子侄登门拜访时,他态度温和,相待以礼,若让不知情的人来看,分明是一个文雅君子,任谁也想不到便在前几天,这个年轻人刚诛灭了一个本地豪强的全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马政事宜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接待完秦家的人,为安其心就留下了他们带来的礼物,然后亲自将他们送出院外,正要折回院中,听见马蹄声响,循声望去,却见是许阳带了三四个宾客驱马来到。 许阳直驱马奔到周澈近前,方才勒住坐骑,翻身跃下,随手将缰绳丢给随从宾客,站在乡舍门口,先跺了跺脚,往手上呵了口热气,说道:“这两天又冷起来啦!从我家来这儿,只才几里地,就冻坏我了。”发完牢骚,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他也不避讳守门的老卒,直接对周澈说道:“皓粼,我有一桩大买卖。你想不想做?” “什么买卖?” “马匹。” “买马?卖马?” “买马。” 周澈笑道:“你可是认识了北疆的马商?想从马商手里低价买马,再转手倒卖?” 许阳摇了摇头,说道:“非也非也。” “那是什么?” 许阳瞥了一眼伏跪在门侧塾内的老卒,拉住周澈,往院内走,令随从候在院中,登入堂上,与周澈两人相对落座,这才继续开口说道:“我说的买马,不是从北边马商手里买,而是从乡人手里买。” “乡人?”周澈彻底糊涂了。 马为六畜之首,乃是兵甲之本,两汉民间的养马业一直都很繁荣。幽、并、凉、冀诸州和关中地区都有着许多水草茂盛的草场,许多豪门大族专以畜牧为业。如中兴功臣,大名鼎鼎的伏波将军马援,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跑到边郡去从事田牧,“至有牛马羊数万头”。帝国朝廷、军队、地方、民间所用之马大部分都是从这些地方来的。 与这些地方相比,汝南地处内地,虽也有少数的豪族自己养马,却都是小打小闹,根本不上规模,无法与边地相比。也就是说,要想要在汝南做马匹生意,只有一个办法,即从北边马商手里低价买进,然后再高价售出。此时听许阳意思,他却竟是打算从本地乡民的手里买? 本地乡民的马----汉高祖初年,由于缺乏马匹,难以编置一支强有力的骑兵,无法抵抗匈奴的入侵。为此,便致力于马政建设,大力发展养马事业。 汉高祖时,丞相萧何作汉律九章,创加厩律,制定了有关养马的法律。吕后时,又明令禁止母马外流,以防止军资遗敌。汉文帝即位后,曾因养马费粮,一度限制马匹的发展,晁错发现后,马上建议“令民有车骑马者,复卒三人”,鼓励民间养马。汉文帝接受他的建议,下令用免役的办法促使民间养马,史称“马复令”,民间养马之风再兴。汉景帝时,卫绾建议,“禁马高五尺九寸以上,齿未平,不得出关”,史称“马弩关”。汉景帝又在秦边郡牧马苑的基础上,“益造苑马以广用”,扩大边境游牧地区军马牧场的规模。国家的军马养殖因此有了长足的进步。 问题中原养的马只是驽马,这买来又有何用?还能再转手卖去北地么? 周澈问道:“子明,我不明白的你意思。你说从乡人手里买马?” “对。” “卖给郡里。” “卖给郡里?” 许阳拂开袍袖,撑地起身,往院外瞧了眼,见无外人,摸着腰中玉带,摇摇晃晃地走到周澈榻前,半跪坐下,将手放在案上,倾身向前,附到周澈耳旁,低声说道:“我得到消息,朝廷又要在并、凉等边郡用兵,天子欲想收回‘河套故地’所以要征马置办新厩。” 周澈说道:“用兵?这才刚刚平定羌乱几年啊。” 许阳往后边挪了点,随手把邻座的席子扯过来,跪坐上去,得意洋洋地说道:“皓粼,你看我够不够朋友?得了消息,有了好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周澈说道:“你等会儿,……,天子要用兵,所以将要置办新厩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家与颍川阳翟黄氏的交情很好,对不对?你也应该知道那黄氏是天子阿母程夫人的亲戚,对不对?‘天子将用兵,要置办新厩’这个消息便是我前几天从阳翟黄家听来的。” “阿母”就是乳母--皇帝奶妈。 周澈心道:“‘当今天子’登基以来,很会折腾,动静不少。听信宦官搞党锢,绝了君子贤人的进仕之路。之后又开始卖官,没钱就升迁不了,把在任的清官活活逼死;修建西园,钱都是从老百姓头上剥削而来;今又置办新厩,恐怕买马的钱又会不少。用兵怕是借口吧……,他难道不知道这几年接连两次大疫,民死者甚众,帝国各地多有灾害,老百姓早已民不聊生么?”摇了摇头,无奈地想道:“末世气象,末世气象啊!” 许阳说道:“皓粼,你为甚摇头?可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么?” “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担心朝廷用兵的事情” “朝廷用兵,马匹从哪里来?只能从各郡国调。除少数郡国外,绝大部分的郡国都不养马,那被征的马匹从哪里来?只能从百姓手中买。皓粼,我说的大买卖就是这个!” 许阳兴致勃勃,伸出两只手,竖到周澈的面前,说道:“这回买马,我老实对你说,我只是个跑腿的。那黄氏已经走通了郡里、州里的关系,最多三天之后,就要开始在全郡买马。他们把咱们乡分给了我,说好了,每给他们送去一匹马,无论驽马、良马,只要看着过得去,每匹都给钱十万。” 按照市价,驽马至多一两万钱,普通的良马也不过四五万钱。周澈吃了一惊,说道:“无论驽马、良马,每匹给钱十万?这么大方?”如果收的全是驽马,那么一匹马就能赚七八万钱。 “你是不知道这其中的油水!以往日豪右辜榷的旧例来看,只要走通了关系,十万钱收来的马,转手卖给郡中,至少能翻上五六倍!” 周澈听到此处,明白了许阳的意思,说道:“你是说那黄家欲垄断此次的马匹买卖?”——“辜榷”,意即垄断,主要是指权贵豪右包揽政府买卖的行为,始于前汉,盛于本朝,豪右因辜榷而所得之利,动辄数以千万计。 许阳连连摇头,说道:“非也,非也。这是一笔大买卖,州郡豪族众多,黄家虽有程夫人为倚仗,但只凭他一家也是吃不下的,而且本郡非产马之地,此次马匹,主要的调马来源是幽、凉、并、冀诸州,咱们这里只是一个小头,黄家便是想辜榷也辜榷不来。我实话告诉你,黄家得这消息已经是得晚了,颍川阳翟张家你知道么?便是张侯他家,我听说,他们早在去年底就派人去西北诸郡大举收购马匹了。”张家---十常侍张让家族 “你的意思是说,这次买卖马匹,另有其它大头,黄家只是想借此次机会捞上一笔?而你又打算趁机赚上一些?” “正是,豪族权右吃大头,咱们奔走效命,吃个小头。” “可是咱们郡中、乡里的良驹不多。朝廷用兵,要的必然都是良马,收一批驽马上来,郡里肯收么?” “量大了肯定不行,量小一点呢?一二百匹,两三百匹总是可以的。” 周澈心中默算,按许阳所说,这笔买卖若能做成,按两百匹计算,一下就能赚上近亿钱。虽说自穿越以来,他以保命为第一要务,对钱没什么概念,这时也不由为之咋舌,说道:“这,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殷勤套路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许阳笑道:“怎么?吓呆了么?” 周澈感慨万分,想道:“豪强大族垄断政府买卖,实在利润惊人。只是.....唉,这些钱都是民脂民膏啊。” 他是从后世来的,见闻远超许阳,尽管吃惊垄断买卖的利润之高,却也不至被“吓呆”,往堂外望了会儿,又想道:“我来乡中任职,是为了保命,而要想保命,人与财两者皆不可缺。有人才能自保,有财才能聚人。 如今我手上有了姜枫、黄盖以及南凌诸乡间轻侠,有了横路亭上百受训的部民,马马虎虎算是有了些‘人’,万一有变,勉强也能自保了,但是‘财’却不足。没有足够的钱,就无法聚集更多的人,也无法练出精兵,也的确是到了该想想怎么搞钱的时候了。” 他收回目光,重看向许阳,笑问道:“子明,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许阳笑道:“我给黄家跑腿,在本乡买马。你乃本乡乡长,威震乡中,乡民服气。我要想把这件事办好,万万是绕不开你的。也不需要你做别的,买马的钱我已备下,买马的人手我也已经找好,只需要你派个人在旁协助。” 周澈心道:“‘威震乡中’?许子明这是在说我诛灭季氏一事啦。” 至此,他对许阳的来意彻底了然明白。很明显,许阳这是专门给他送钱来了。 周澈刚才在听完这次买卖的内幕之后,本来就奇怪,以许家在本乡的地位,四姓之一,有那颍川黄家为倚仗,素来也是横行无忌,神鬼避让的,堪称本乡的一条大地头蛇,任谁不给他们几分面子?要想从乡民手中买马,只凭他们自己的能力就足够了,又何必来找自家?而今看来,分明是以此为借口,变相地来给他送钱。 他想道:“在诛灭季氏前,我就预估到此事会给乡中带来震动。今日看来,我预估得半点没错。……,秦家遣子侄登门,许家变相送钱。昔日之乡间四姓,如今只剩下了陈家纹丝不动。”——陈家的老大陈华乃郭胜宾客,现又任职郡丞,论其底气,自与他们两家不同。 这种事情不必说透,彼此心知肚明即可。周澈笑了笑,说道:“只是我新任乡长,对乡中的情况还不太熟悉,只怕给你帮不了多少忙啊。” 许阳见他答应,笑道:“本乡共有十二个亭。皓粼,你在横路亭任过职,对胡乡亭也很熟悉,——我见胡乡亭的南凌、高家兄弟都对你很是服膺。前任乡长秦君是励亭戈里人,听说你和他很是交好。你曾夜半击贼,援救过文庄那边的亭部。前几天,诛灭季氏,震慑雀阳亭。……,别的亭不说,只这五个亭,却是非得有你遣人协助不可啊!” 周澈明白他的意思,心道:“是啦,许子明这是在说本乡十二个亭,分给我五个亭。凡是从这五个亭中收来的马,赚到的钱都算是我的。”他不是矫情的人,当下也不推辞,应道:“既然子明你这么说了,那行,我就当仁不让吧。”探身向外,命侍立在堂门口的姜枫把孙信叫来。 很快,孙信来到。周澈对许阳说道:“我身边也没几个人,就让阿信协助你,如何?” 许阳也是认识的孙信的,说道:“小信精明能干,善言辞,由他出面协助,自是最好不过。” 当下,周澈把“买马”一事的来龙去脉给孙信简单说了一遍,末了叮嘱:“虽叫你出面协助,但下去各亭部后,不可仗势欺人,要公平买卖。如果遇见不想卖马的乡民,绝不能强迫威胁。” 孙信早在横路亭时就跟随周澈,深知其为人,知道他虽好结交轻侠,但却不是一个霸道的人,最不喜门下宾客欺凌百姓,恭谨应诺,说道:“是。” 正事谈完。周澈与许阳又说了会儿闲话,约好改日喝酒。许阳起身告辞。周澈将他送出。 在出去的路上,许阳看似有些不满的埋怨说道:“皓粼,你看看我,这一有好事,马上就来找你。你呢?有好事的时候却想不起来我!” “此话怎讲?” “前几天,你与县里门下贼曹陈松,乡中游徼赵迪,前呼后拥四五十人,去抄灭季氏,好大的声势,好大的威风!却怎么没想起来叫上我?约我同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是最好热闹的。怎么?你可是嫌我没本事,骑射不精,不擅搏技么?我虽比不上你,但我门下却也是颇有几个勇猛宾客的,只恨乡中一向平静无事,没有他们用武的地方。” “只恨乡中一向平静无事,没有他们用武的地方”。这叫什么话?周澈心道:“难道你巴望着天下大乱不成?”哈哈一笑,说道:“当日事急,事起仓促,来不及去知会你啊。” 旋即又顿了顿说道,‘子明,我这两天其实也正想去找你。“ “噢?找我何事?” “你刚才不是说‘只恨乡中一向平静无事,没有你家宾客用武的地方’么?” “是啊,怎么了?” “很快就到开春二月了。依习俗,应当习射,以备不虞。你家中有不少宾客,何不把他们组织起来,操练一二?你若有意,我可以给你找个对手,两边对垒,瞧瞧谁高谁低?” 近年以来,疫病连连,灾害多有,流民日益增多,寇贼蜂起,每到春、冬两季,常有饥饿无食的盗贼出没,所以不但十月要备寇,二月也要。 许阳大喜,说道:“习射备寇本是常理,你不说我家也要操练备寇的。你说你能给我门下宾客找来对手?” 周澈含笑点头。他说的这个“对手”当然便是横路受训的部民了。单独的操练受训肯定比不上激烈的对抗比试。许阳门下宾客甚多,多为轻侠、剑客,是个不错的对手。 许阳本就是好勇之人,听了周澈之话,也不问他从哪儿找对手,立刻答应,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等下个月,咱们就比试一二!谁若输了,要请客吃酒。” 送走许阳,周澈又交代了孙信几句,就把马匹这事放心地交给了他。 …… 次日,孙信自去许家寻许阳,开始下去各个亭部动手收罗买马,有裴元绍、文博、南凌等人的配合,过程很顺利,进展也很快。下午,黄忠回来了。 周澈闻报,亲去门口相迎,握住他的手,带去后院,吩咐戚绣绣取来热水,给他洗手擦脸,又叫盛上热汤,让他暖和身子。 天气很冷,路上风寒,黄忠这一路骑马走来,迎风冲寒,冻得不轻,刚才在院门口从马上下来时,两条腿都冻僵了,脸蛋也被冻得通红,说话都不利索了。用热水泡过脸,喝过热汤,缓过劲来。周澈再又叫侍从端来火盆,放到他的坐塌前,叫他烤手取暖。 这一套做下来,十分“亲切自然”,黄忠很是感动。周澈笑道:“路上冻坏了吧?汉升兄这次回家,家里怎么样?家里人都还好?” “我刚从叙儿那里回来,听他说你把季氏灭了?” “本想等你回来再动手的,只因当时万事已备,故而不得不提前发动。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澈将诛灭季氏的经过,丝毫不加隐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黄忠。黄忠听后,离榻拜谢。周澈将他扶起,说道:“季氏冒犯你,就和冒犯我一样。我将其诛灭,你何必谢我?”两人互相挽住对方的臂膀,相对而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季案利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季氏被灭一事,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提高了周澈的威望。上至乡里的豪强大姓,下到吏、民,都因此而改变了对周澈的观感,不敢再小看他,对他敬畏有加。 不利的一面是:在大多数的乡吏、乡民眼中,周澈成为了一个“酷吏”,一个不动手则已,一动手便令治下血流成河之人。毕竟,受季氏案牵连的足有好几百人,铁定要被处死的占一半以上。别说本乡,便是整个汝南郡也很久没有这样的大案子了。 话说孙信奉周澈之命协助许阳在乡下收马时听到了个传言,立刻回到乡舍,拜见周澈,说道:“主公,近日乡中有一传言,不知你听到没有?” “什么传言?” “我昨日在嵩亭买马时,有人将君与前汉之义纵相比。” 自黄忠来后,周澈连着好几天没有出门,每天只与黄忠、黄盖、姜枫畅谈、饮酒,增进感情,此时闻言,怔了一怔,随即失笑:“将我与义纵相比?” 义纵是汉武帝年间以严厉手段打击豪强地主的著名“酷吏”。他任职定襄郡太守。义纵到郡,以杀立威,四百余罪犯同日斩杀。全郡人闻讯吓得胆战心惊,不寒而栗,定襄郡很快得到治理。 义纵为官多年,在汉武帝的支持下,曾枉杀了不少无辜百姓,应受遣责,但他卓有成效地“以鹰击毛挚为治”,沉重打击了豪强地主的嚣张气焰,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社会秩序,维护了国家的根本利益。故司马迁充分肯定了他和郅都等“酷吏’的政绩,并誉他们为“虽惨酷,斯称其位”者。 周澈在决心诛灭季氏全族时,就猜到也许会在事后落一个“酷吏”之名,这会儿听了后,倒也并不惊诧,笑与陪坐堂上的黄忠三人说道:“义纵仕至二千石,虽残暴不仁,但执法公正,廉洁如水,亦一时人杰。我今秩只百石,又岂能与他相比?乡人们太高看我了!” 黄忠虽是武人,但却亦知当今的士子、名士们并不喜欢酷吏,讲究的乃是“仁治”,因而面带忧色地说道:“为我之故,连累皓粼得‘酷吏’之名,俺实不安。……,皓粼,今之士子皆以宽仁为美,‘义纵’之名若被远传,恐对你日后的前程不利,万万不可轻视,一笑了之啊。” 两汉对民间的舆论十分重视,从前汉时就有源自周朝“采风”制度的“举谣言”之制,朝廷常常派遣使者微服单行,“观采风谣”,然后上报中央,以此作为考核官吏的依据。乡里民谣和地方官吏的政治前途乃至身家性命都是息息相关的。 周澈自然是知道这其中厉害的,但为了不使黄忠太过内疚,故作不以为然,大笑说道:“汉升兄何需自责?‘酷吏’本非恶名,又怎么能连累到我呢?今之酷吏如阳球、张俭者,阳球诛杀宦官走狗,酷之甚矣,而被天下传颂。张俭因为弹劾中常侍侯览而获罪,亡命奔逃,望门投止,天下破家相容,士子们称赞他是:‘海内忠烈张元节’。 “……,当今天下豪右强横,民如倒悬,正适合使重刑,用重典。‘酷’不要紧,关键是对谁‘酷’。对百姓‘酷’则为恶吏,对恶霸豪强‘酷’则是青天。” 黄忠知其心意,知道他是为了宽解自家,很感动,说道:“话虽如此,也不可大意。” 其实周澈本来就打算在诛灭季氏后,便再将“仁德”显示给乡民看看的,听了黄忠的劝说,沉吟片刻,说道:“也罢,我早几天便有意巡行乡中,只是因汉升你才回来,我甚是欢喜,连日饮酒、畅谈,忘了时日,故而拖延至今。如今既然乡中传言四起,我就下去巡视一番,让他们看看,我不但有‘酷烈’,亦有‘仁宽’也。”拂袖起身,吩咐孙信,“去后院厩中牵马过来。”笑对黄忠、黄盖、姜枫说道,“诸君可与我同行。” 三人应诺。 出了堂、院,在办公厅门口,碰见了几个乡吏。这几个乡吏见周澈出行,无不屏息凝气,战战兢兢,退让在道侧,跪拜相送。在周澈诛灭季氏以前,他们对周澈也很恭敬,但当时的恭敬大多只是流于表面,现在则是发自肺腑的敬畏。 说实话,周澈虽然知道诛灭季氏会给乡人带来震撼,但是真没想到乡人会被“震撼”到这个程度,蹙眉想道,“过犹不及。看来汉升说得不错,我还真不能对此大意。还真是应该收起严猛,好好地给乡人显示一下宽德了。” 他原本打算此次巡视只是出去随便走走,当即改变主意,等孙信牵马过来,吩咐他去把郭强找来,再去后院取了一些钱、肉,放在马上,对黄忠、黄盖、姜枫说道:“诛灭季氏前,我也曾巡视过乡中,虽没有走遍各亭、各里,但对乡亭已经是比较熟悉了。乡亭各里中都有孤寡老人,今元旦已过,天气仍冷,也不知他们的日子过得怎样?咱们先去这些人家中看看罢。” 三人应道:“诺。” 早先,周澈在横路的施政,姜枫大多都知道,心中想道:“主公这是打算把往日在横路时的施政措施再在乡亭来一遍么?” 出了乡舍院门,孙信因有收马之责,没有同去,告罪离开,接着买马去了。 周澈、黄忠、黄盖、姜枫、郭强,纷纷翻身上马,出发前去慰问乡亭里的孤寡人家。——周澈手头本来只有一匹马,借孙信此次收马的机会,选了几匹好马,没有给许阳,而是自家留下了。 乡亭的百姓和横路亭的百姓一样,有富足的,有贫困的----富者如许家,一如横路的文博家,自有庄园,广占良田,养有宾客、徒附,出行车马冠盖、豪奴拥护,居家奴婢随侍、锦衣玉食。穷苦者则家徒四壁,无有长物,没有立锥之地,****奔波劳苦,犹不能得一餐之饱,一衣之暖。以比例而言,像许家这样的豪强,乡亭仅其一户,家资数万、勉强够衣食的约占一二,剩下的全都是贫苦之家。 贫苦之家又分两类。一类是虽然贫苦,但家有壮丁,或者边种田、边打零工,或者干脆就去给豪强做徒附,好歹能刨些食来,一天一顿饭也好,两天一顿饭也好,不致饿死。一类是家中没有丁壮,只有老弱孤寡,已处在饿死的边缘,幸有族人帮衬,方才苟活至今。 这前一类太多了,周澈暂时是无力相助的。他要想显示仁德,目前只能尽力帮一帮后者。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他带着诸人,把乡亭诸里悉数跑过一遍,凡是属于后者的贫家,无一漏过。 每到一户,他必先致以新年慰问,随后在贫家孤寡感动的泪水中,留下百钱和些许米、肉,诚恳地说道:“我今为乡长,不能使黔首富足,我之罪也。本该年前就来慰问你们的,只因为季氏大案,推迟到了今日。以后你们若有难处,可来乡舍找我”。临走时,又严词厉色,命令里长务必要将本里的贫家照顾好,如果出了差错,“季氏便是尔等榜样”! 一天跑下来,用出去了七八千多钱,收获来了百姓们的感恩戴德。直到暮色深重,诸人才返回乡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施政当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萧瑟寒冷的风中,周澈扶着后院中的大树,看孙信在冥暗的暮色下把坐骑一匹匹地牵入马厩中,又看了看在厨房中忙碌的戚绣绣,叹了口气,说道:“相比那些孤寡贫家,你我享福过甚啊!汉升、公覆,我对那些贫家说:愧为本乡乡长,不能使黔首富足。这句话,是我的心里话。” 这句话的确是周澈的心里话。他来任职亭部、担任乡长,目的是为了保全性命,但在任职的过程中,又却因耳闻目睹,对乡间的贫穷百姓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怜悯。他恐惧黄巾起义,可同时却又同情那些穷苦的太平道信徒。——他今天巡视的那些贫家中有好些都是信奉太平道的。 人就是这么奇怪。 为了拉拢姜枫,他可以枉法,但因为愧疚,他又可以主动出手,把骚扰老胡妻女的武柏缉捕入狱。为了立威,他可以诛灭季氏,但出于同情,他又怜悯将要搅乱天下的太平道信众。 黄盖、姜枫出身贫寒,比周澈更了解贫家的不易,世道就是这样,犹如后世那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他们早就见惯不怪,习以为常。 姜枫一贯是沉默寡言的。黄盖也没有接周澈的话,而是黄忠皱着眉头说道:“皓粼,你今天巡遍乡亭,访问孤寡,言辞恳切,馈赠钱肉,明日必有美誉流出。等过些日子,乡民肯定就不会再视你为‘酷吏’了。可是,你今天对乡民虽善,对诸里的里长却未免太过苛责。” 一个好的长官,不但要善待百姓,也要厚待下吏。要想得到治下的称颂,这两者缺一不可。周澈解释说道:“今天我疾言厉色地训斥里长,是为了表现我的爱民之心,不得已为之。” “可你这样做,虽能得到百姓的敬爱,难免却会被里长们埋怨,甚至乡吏们也会不满。皓粼,你今为乡长,乡吏、里长是你的爪牙,日后治民理事,无论征发徭役、收取赋税,没有一个能离得开他们的。若是他们心怀怨望,恐怕会致使政令难行,不利行事。” 里长、乡吏同为乡中小吏。眼见里长们受到严苛的对待,乡吏们说不定就会有兔死狐悲之感,一旦如此,纵然周澈有诛灭季氏之威,他们仍然有可能会消极办事。要是到了这个地步,周澈这个乡长也可以说就做到头了。他点了点头,笑道:“我心中有数,自有办法。” “什么办法?” 周澈神秘的一笑,说道:“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 接下来几天,周澈巡视了乡中。第三天下午,在嵩亭,刚从一个里中出来,准备往下一个里去的时候,有一人从里门外的田边窜出,拦马告状。 周澈为表示谦虚,出入里门的时候都没有骑马,正牵马徐行,被吓了一跳。随从在侧的姜枫丢下缰绳,拔刀出鞘,箭步跃上,护在周澈身前,嗔目喝道:“什么人?如此胆大,冲撞马前!”姜枫声音原本低沉,这会儿大喝怒斥,如重锤击鼓,加上横刀在胸,杀气腾腾。 那人骇然,被惊退了几步,腿脚发软,顺势拜倒在地,口中说道:“小人不敢冲撞周君,是为告状而来。” 乡长有听讼之职,有乡民告状,周澈不能不理。他示意姜枫退后,问送他出来的里长、里长老等人:“这是你们里中的住民么?” 里长、里长老不认识这人,皆道:“不是。” 那人说道:“小人是雀阳亭人氏。” “噢?雀阳亭的?……,你要告谁?” “小人要告雀阳亭新任亭长。” 雀阳亭就是季氏家住之亭,因为受季氏一案的牵连,上一任亭长被陈松办了一个“见知故纵罪”,如今待罪狱中,等着被处死。上头换了一个新亭长来。 见知故纵罪--“见知人犯法不举告为故纵”。凡是官吏知道有人犯法却不及时举报的,或者对应判刑的罪犯却不判刑的,都是渎职,是“见知故纵”,与罪犯同罪。 周澈问道:“你要状告你们的亭长?他怎么了?” “昨天,小人拿了几斤米肉给他,他接受了。” 汉承秦制,对官吏的管理是很严格的,便是接受几斤米肉也不行,如果情况属实,那么轻则罚钱,重则免职,乃至入狱。 站在周澈身后的本里里长、里长老面面相觑,皆想道:“周君先灭季氏,一日之内,引领甲士,尽诛其宾客,格杀数十人,复捕四五百人,使亭部为之一空,继又向郡中报杀两百多人;今巡视乡部,又斥责吾辈,威吓我们说,要是不能把里中的贫家照顾好,季氏就是吾等的榜样。他实在是一个非常严厉苛刻的人!……,这个受贿的亭长怕是要倒霉了。”偷觑周澈面色,见他面露笑容,不由心头一跳,想道,“他为何发笑?是因为又可以大开杀戒的缘故么?”想到此处,不寒而栗,匆忙收回目光,垂手低头,恭谨而立。 周澈发笑,当然不是因为“又可以大开杀戒”,而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亲切。他不知道里长、里长老的误解,自以为亲切的环顾周近,见有越来越多的里民闻讯跑来围观,当下温声问道:“你拿给亭长的米肉,是亭长主动向你索取的?还是你有事求他?”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小人见他初来,为与他结好,所以馈赠。” “既然你是为了与他结好所以馈赠,那么又为何将他状告?” “小人之所以想与他结好,是因为小人畏惧他,所以才送米肉给他。他毫无推辞地接受了,使小人更加害怕,所以小人来告他。” 里长和里长老心道:“这亭长真是可怜,治下有此等刁民,主动馈赠米肉,待其接受后,又反来状告!这真是无妄之灾。”有心替那亭长求情,又畏惧周澈的怒火,不敢出声。 围观的里民也不赞同这告状之人的行为,窃窃私语:“又不是那亭长主动索求,而是你主动馈赠的。馈赠完了之后,又怎么能反来状告呢?” 周澈哈哈笑道,拿马鞭指了指这人,笑道:“你这个人,真是无理之至!哪里有主动馈赠后,又反来告状的呢?” 那人说道:“小人若非畏吏,也不会送他米肉。他不该不加推辞地就接受,这反而让小人更加的惧怕了啊!” 周澈连连摇头,说道:“孙卿说:‘人最为天下贵’。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人有气、有生,有知、有义,因为人讲求仁爱,知相敬事。互相馈赠礼物本就是礼的一种,是仁爱和相敬事的表现。乡里父老间,逢年过节时,不也常常互遗礼物么?吏和民之间也是一样,这是人情啊。为吏者当然不能乘威力强求,可你送他米肉是为了与他结好,他为何不能接受呢?如果不接受,岂不是不知礼节、没有人情了么?” 孙卿--荀子。汉代为避讳汉宣帝刘询,在文字及用语上改“荀”为“孙”。 那人问道:“假如是这样的话,律法为何禁止?” “律设理法,礼顺人情。今我用礼来教你,你必没有怨恨;若我以律法来惩治你,你能接受么?要知,行贿和受贿可是同罪!受贿的那个亭长固然有错,你这个行贿的人也是有罪的啊!咱们都是一个乡里的人,有情谊在,小错可免,大罪杀头。你回去罢,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汉律》---“受赇以枉法,及行赇者,皆坐其臧(赃)为盗。罪重於盗者,以重者论之。”贪污和盗窃是同罪的,行贿、受贿皆有罪。今之法律中也有行贿罪,有人说是从西方学来的,其实早在几千年前,我国之律法中就对此有规定了。 旁听的里长、里长老万没想到周澈居然会这么说,愕然抬头,彼此对视,心悦诚服,拜倒在地,对周澈说道:“‘律设理法,礼顺人情;小错可免,大罪杀头’。周君,你的仁德,小人等今日方才知道!”旁观的里民们也皆拜倒在地,齐声说道:“周君仁德,今日方知。” 周澈急忙转身,把他两人扶起,笑道:“何至于此!”踌躇满志地看向拜倒一片的里民们,瞧见了立在其间的黄忠、黄盖。二人一脸的佩服,他们不是傻子,联系前几天周澈说的那句“你很快就能知道了”,早已猜出这个告状之人必是周澈特意找来安排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5章 君即田丰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忠他们猜得没错,这个告状之人正是周澈命姜枫、南凌等人找来的----通过诛灭季氏一役,姜枫、南凌、铁家兄弟、高家昆仲等等这些胡乡亭、横路亭的轻侠们已经顺利地把势力延伸到了雀阳诸亭,在周澈的暗中支持下,已将季家原有的地盘悉数控制,如今在乡中一支独大。原来依附季氏的那些轻侠、剑客们,或被擒拿入狱,或改投到了他们门下。在这样一个“大势”下,找一个可靠的人来配合周澈做戏是很容易的。 乡人在听闻此事后,无不对周澈交口称赞,皆议论说道:“周君诛灭季氏,虽然酷烈,但那是季氏有罪在先,并不代表周君残忍好杀啊!今听他处理民告雀阳亭亭长一事,实际上是一个敦厚仁爱的人。他虽然年轻,却有长者之风。” 百姓服其道理,吏员怀其恩德。那雀阳亭的亭长更是提了礼物,主动来前来道谢。周澈怎肯收他礼物?把他留下,招待了一顿酒肉,又亲将他殷勤送出,把一个“仁厚上官”的形象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黄忠、黄盖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将雀阳亭的亭长送走、折回堂中后,黄忠对周澈说道:“皓粼,此真妙计也!你是怎么想到的?” 周澈摇手笑道:“不过一个小小的诡计罢了,哪里称得上‘妙’字?”不知怎么,他突然觉得这样不好,心道,“汉升、公覆、枫之会不会因此视我为奸诈之人?”注意了一下他三人的神色,故意叹了口气,又慷慨地说道,“此类‘阴谋小术’,偶尔一用尚可,绝不可多用。用的多了,难免会被世人骂为诡诈。……大丈夫处世,应该光明磊落。你们不要学我。” 三人皆点头应是。 诸人正说话间,看门的老卒来报:“乡长,门外有几个士子求见。” “士子?” “他们自称是乡三老田公的弟子。” “噢?田公的弟子?快快请进!”周澈话音未落,随即站起,又说道,“田公乃本乡父老,他的弟子都是本乡的俊彦,我应该亲自出迎。”带诸人前去,周澈在堂外穿上鞋,整冠按剑,大步来到门口。 门口院外站了四个人,领先的两个认识,一个是之前拜访田宽他们里遇见的金宸皓,一个是田宽之子田熙。后边的两个人不认识,是初次见面。金宸皓、田熙等见周澈亲迎出来,忙长揖行礼。田熙说道:“田熙、宸皓、徐康、田丰,拜见周君。” 周澈哈哈一笑,将他们扶起。金宸皓、田熙早就认识了,不必多看。他细看后头那二人,见这一人年长者四旬上下,中人之姿,没什么独特出色的地方;后面年轻一点那个,目光刚毅,站姿严谨,执礼甚严。 周澈旋即将目光在最年轻的那人身上停了一停,心道:“此人名叫田丰?是历史上那个袁绍麾下谋士,还是偶然同名?” 接着周澈笑道:“自上次拜访过田公后,至今已有多时未见。年前,我本欲再登门拜访,却因被俗务缠身,未得成行。……,元宁兄,你家君的身体可还好么?” 元宁,是田熙的字。他回答说道:“除了有时腿疼之外,家父身体还好。” 周澈点了点头。他对金宸皓印象深刻,笑着对他说道:“玄光,我前几天听你们里的里长说,你辞了里门之职,被田公收为入室弟子了?” 金宸皓躬身应是,答道:“吾本庸才,蒙恩师错爱,侥幸纳入门下。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周澈大笑说道:“你是庸才?你要是庸才,咱们乡中便没几个有才的了!”这里是个乡下地方,比不上平舆郡城,既无名士,也没几个能被称得上“士子”的,能拿得出去、说得出口的,除了秦家的几个子侄,也就是田宽门下的这些个门生、弟子了。 周澈转目看徐康、田丰二人,问道:“这几位是?” 田熙代为介绍:“此为徐康,字子博。这个是我的冀州族亲本家,名丰,字元皓。他们现在都在家父门下受教。” 徐康二人重新向周澈行礼。周澈笑道:“原来阁下便是徐子博。久闻田公门下,子博最长。你是最早师从田公的?” 徐康对周澈本无好感。当日在田宽家,数他和另一个叫陈启的对周澈批评得最为激烈。不过,批评归批评,他到底年纪大了,和陈启不同。陈启年少气盛,尚未知人间疾苦,敢和周澈“道不同不相为谋”,他四十多岁了,至今没有出仕的机会,眼看就要蹉跎一生,最终“形势比人强”,还是委屈了己意,奉田宽之命,和金宸皓等人齐来拜见周澈了。 这些曲折,周澈不知,徐康自家清楚。他有些惭愧、有些不甘,心里矛盾挣扎,躬身行礼,说道:“康痴长几岁,虽然最早师从田师,然若论学识,远不及元宁、玄光诸弟。” 从周澈出来到现在,田丰一直在偷偷地打量他,嘀嘀咕咕地想道:“本以为他是一个强横霸道的人,不料待人接物却如春风化雨。”恭恭敬敬地行了一揖,“在下田丰见过周君。” 殊不知其实周澈也在打量他,在听田熙说是冀州族亲的时候,他心里很激动--或许这真是历史上的那个田丰了。 “君字元皓?!吾字亦有‘皓’。哈哈!田君,看来你我有缘啊!君家冀州,不远千里来此处求学,吾甚敬佩,敢问君家冀州何处?” “冀州巨鹿。” 周澈听完后,心里乐开花了--果然是历史上的名谋士田丰。 乡舍大门临大路,周围没有其它建筑物,风从远处田野吹来,站得久了,颇是寒冷。周澈握住田熙、徐康的手,带他们往里走,边走边笑道:“我前几天回家,闲时游逛大市,俺家大婢买了些果蔬,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走,走,去后院,请你们尝尝。还有粟浆.....说实话,我早就想与诸位贤人君子见见了,难得你们来,咱们一边饮浆,一边谈!”——“浆”即带酸味的水汁,或用米酿,或用粟酿。秦汉之人饮浆成风,乃至有的贩浆者家产可比千乘之家。 周澈对田熙等人如此热情是有道理的。首先,从他任职本乡以来,这是头回有“士子”主动前来拜访。其次,乡中的读书人本就不多,一下子就来了四个,其中两个还是乡三老的子侄,怎么也得“礼贤下士”一回。 他领着诸人来到后院,登堂落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6章 坐而清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戚绣绣、孙信捧着漆盘,恭谨地将点心、粟浆奉上,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的案几上后,倒行退出。姜枫、黄盖、黄忠陪坐在侧。 姜枫不必再给他们介绍了,现在乡人几乎都已经知道,乡长周君身边常有一个蒙面寡言的短小男子随从,听说是其周君的远方亲戚。黄忠、黄盖来的时间不长,田熙诸人对他们还不熟悉。周澈介绍说道:“此为我友,姓黄名忠,字汉升。这位是我新来佐吏,姓黄名盖,字公覆。” 黄忠、黄盖离席站起,行礼说道:“在下黄忠(黄盖),见过诸君。” 田熙问道:“听二位黄君口音,不似本郡人?” “在下籍贯荆州南阳。公覆是零陵的”黄忠开口道。 “噢?二君是荆州人?南阳可是帝乡啊........” ............ 接着众人由此打开了话匣子----从南阳说到整个荆州,又从荆州说回本郡,而要说本郡,又有两点不能不说,一个即周澈本家,另一个则是邻郡颍川。“汝、颍多奇士”,汝南郡和颍川郡素来是齐名海内,并重天下的。不说周氏发迹先祖-“周氏五龙”和“四世三公”的袁家,且说那党锢名士里的“三君”之一陈蕃也是汝南人--天下名士之首,“八俊”之三李膺、荀翌、杜密,“八顾”之二范滂、蔡衍,“八及”之二陈翔、岑晊都是汝、颍人。可以说,天下名士,小半都是出自汝、颍。 汝南有周、袁、许诸家名扬四海,颍川亦有荀、陈、郭诸氏足以抗衡,也正因此,出于争强好胜,两地的士子经常会议论对方。如陈松就曾当着周澈的面,吐槽过一些颍川的名士。田熙等人亦不能免俗,时而尽心尽力地夸一夸本郡的陈蕃等人,时而勉勉强强地赞一赞颍川的李膺诸贤。时而盛赞周氏之名,时而也略提一下颍川“荀氏八龙”。时而讲讲颍阴刘氏乃宗室之后,时而也说一说汝南袁氏四世三公。 周澈出身周氏,从小到大耳闻目濡,对汝颍两郡的名士很熟悉,见闻眼界远胜田熙诸人。如果辩论律法,他甘拜下风,但要品题人物,他却是在座第一。从最开始的大家一起议论,到最后,几乎变成了他的一言堂。 田熙几个都是土生土长的乡里人,知道的汝、颍名士只有那几个特别出名的,周澈将话题引申开后提起的那些,他们或者连听过都没有听过,或者只是略闻其名,不知其人,这会儿听周澈随意枚举、加以评点,不时地穿插一些逸闻趣事,皆是自愧不如。 ——其实,周澈并不是一个很健谈的人,和族中长辈里的大贤、同辈里的俊才英杰们相比,他的学识、见闻也不是很出色,平常而已。只是,这个“相比”是相对而言的,相比族人,他仅是寻常,“相比”田熙、徐康、金宸皓等人,却已是非常的出众了。加上他为了挽回因为诛灭季氏而带来的不良后果,此时更是加倍卖力,使出了十成十的力气,也难怪能令田、徐诸人自愧。 田丰或许年少,一副恪守礼节的态度,端端正正地跪坐在榻上,摆出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想道:“周君果然出身名门,见识广博,不是我们这些乡野之人可以相比的。” 有了这个心态,田丰再去看周澈时,只觉得他风姿特秀,超然高雅,又或许因为高冠带剑、在案后笔直跪坐的缘故,又觉得他非常的英武不凡,恍惚间如见山巅青松。徐康和他有同样的感觉,额头上汗水涔出,面红耳赤,坐立不安,惭愧地想道:“我竟以为周君是一个残忍好杀之人,今日相见,方知大谬。闻名不如见面!” 黄忠、黄盖、姜枫三人亦是十分敬服。虽然算是和周澈早就熟识了,但周澈因受保命的压力,最不好浮夸清谈,只愿脚踏实地的做事,除了在与童渊初见时问过各地风物之外,平时几乎就没有讲过这些东西。他们也是头次听他这么神采飞扬、指点江山似的地点评人物、议论名士。 姜枫想起了孙信前几天说过的一句话:“阿信前天私下里对我说:‘主公出入简易,用具俭朴,从来不讲排场,对人也不拿捏架子,近日巡视乡中,更且亲自下田,踩在泥土里弯腰察看麦苗。每天晚上回来都是两腿两脚的泥,脏兮兮的,如一乡中农夫,哪里有出身高门周氏的样子?’可惜阿信现在不在堂上,要是他能见到主公此时的风采,怕就不会再有此疑问了。 “要说起来,我侍从他左右这么长时间了,虽常见他读书写字,却从没听他讲过什么大道理,说话都是通俗质朴。待人接物,他也是毫无酸腐之气。记得几个月前,最早在横路见他时,他似还有些少言收敛,现在则是越来越坦直爽朗了。……,恐怕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南凌、高家兄弟、铁家昆仲才会对他服服帖帖的罢?” 周澈毕竟是穿越来的,和当世的士子不同,并不认为读书人就有资格高人一头,也从不认为当个官吏就真的成了“百姓父母”,待人接物之时,他只是本性流露,但落在别人的眼中,不免就成了“平易近人”。 一番清议,直说到傍晚。堂内的光线渐渐暗淡,戚绣绣、孙信再度进来,点亮烛火。田熙等人这才收回神来,恍然如醒,急忙提出告辞。周澈心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头一批来访我的士子,我唾沫横飞地说了半天,怎能让你们就此走了?”殷勤留客,令孙信去买酒肉回来,又请他们晚上吃酒。诸人推辞不得,只得留下。 饮酒席上,周澈兴起,唤来戚绣绣,命她在烛光下抚琴唱歌,自家翩然起舞,旋到诸人面前,请他们相继舞蹈。舞至尽处,他又拔剑出鞘,叫黄盖以箸匕击案,召姜枫同来,两人前趋后退,在堂上为众人剑舞助兴。 田丰酒量最小,早就醉了,忘了礼法的约束,大呼小叫,喝彩鼓掌。田熙、徐康、金宸皓亦借助酒兴,或长歌相伴,或拍打案几,欢笑满堂。直饮到月上中天,众人方才尽欢而散。 …… 散后次日,田宽家中,田宽召诸人前来,问道:“昨日汝等拜访周君,下午就去了,为何直到半夜方还?” 田熙答道:“周君好客,吾等难辞。” “你们和周君交谈的怎么样?” 金宸皓答道:“相谈甚欢。” “都说了什么?” 田熙答道:“弟子等与周君议论了一下本郡和颍川的名士。” “结论如何?孰优孰劣?” 徐康答道:“周君以为:春花秋月,各有风华。” “周君以为?你们的看法呢?” 田丰答道:“弟子等皆以为然。” 听了众人的答复,田宽默然,目注他了片刻,最后问诸人道:“周君何如人也?” 众人答道:“言谈清妙,风姿俊秀,如煦煦之风,卓然高洁。”田熙又补充说道:“当夜宴席上,酒至半酣,周君拔剑起舞,英姿飒爽,如神仙中人,非熙等可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7章 举荐乡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通过诛灭季氏和安抚雀阳亭亭长事件后,得到了乡民、乡吏的敬畏以及震动了乡中大姓,那么在折服了田宽门下的众多弟子后,他则又得到了乡中大部分士子的钦服。——虽然也就那四五个人。 乡民、乡吏、豪强地主、士子对他尽皆服气,有了这个基础,接下来的施政易如反掌。 周澈来此乡任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聚众自保。目的既然明确,那么具体到施政行为上,自然也就很简单了。 在横路时,他主要做了三件事,一件是操练部民;一件是招揽游侠;一件是调查本亭的太平教徒。现在他升了职,被迁为乡长,环境产生了变化,“施政纲领”也要随之略微改变。招揽轻侠、调查太平教徒这两件事还可以做,而组织乡民操练却就做不成了。毕竟是一乡之地,方圆数十里,下辖十来个亭部,有户民数千户,这要操练起来,动静太大,说不定就会引起县里、乃至郡中的警惕。 在与田宽的众门徒见过面后,第四天,县里来了一个人,却是老熟人---县吏,黄祖。 周澈出门相迎,两人携手入院。登入堂内,分宾主落座。周澈吩咐戚绣绣端上点心和饮品,招待黄祖,他端起温汤,请黄祖饮水,将木椀放下后,问道,“黄兄今来乡中,不知有何事体?” “年前本乡的乡佐胡项辞了职,县君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来代替他。年前倒也罢了,乡中无事,有没有乡佐都行。上次你推荐的黄盖是武职,这胡项可是文职乡佐啊。现今已然开春,前天得到郡里的消息,说新来上任的府君王公打算过几天就下来‘春巡’,并已传下公文,令各县筹措粮谷,假民种食。既然要‘假种食’,就不能再没有文职乡佐了。……,县君命我来,问问周君有没有人可以推荐?” “春巡”也叫“行春”---是两汉的惯例,每到春天,太守“常以春行所主县,劝民农桑,振救乏绝”。 “假种食”即借贷种子给贫民百姓。通常来说,“假种食”多在灾荒年后,是一种赈灾的手段。汝南郡去年并没有遭灾,太守王赫令各县“假种食”,大约是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缘故,想表现一下自家的“仁政”。在一个乡里边,乡长为领导主要负责组织工作,而乡佐为其副手,主要负责财务这一块儿。如果要“假种食”,肯定需要丈量百姓土地、按量供给,这就必须要有乡佐辅助了。 又依两汉以来的故事,乡佐和乡长一般都由本地人担任,作为此乡的一乡之长,周澈可以有举荐乡佐的权力。不过听黄祖转述的话,县令黄琰的意思似乎不止是让他举荐这么简单,而是放权,让他来定这个人选。这可是难得的信任和恩宠了。 周澈诚惶诚恐,离榻逊谢,说道:“澈忝为末吏,远居野乡,虽为北乡之长,但见闻既浅,学识又薄,是个粗陋的人,又怎敢越俎代庖,妄干县政?” 黄祖笑道:“君出身名族,乃为高门子弟。任职以来,平徭役,民皆怀恩;诛豪强,威震乡野。如今县里人都说:君家前有老龙盘亘,后有潜龙出渊。这‘潜龙’便是称赞你啊!你又何必过谦?” “县人谬赞,愧不敢当。前乡佐胡项是个有德学的君子,在任乡佐时公直平允,深得乡人赞颂,我不能留用,已是非常的惶恐不安,幸亏县君宽宏,没有降罪于我,我方才侥幸至今。今我待罪乡中,不敢妄干县政。” “周君,县君很赏识你。我来前,县君还对我说:‘皓粼既捕季氏,在显示了雷霆手段后,又不责罚接受馈赠的亭长,显现了他宽仁的一面。恩威并施,必已尽得乡人之心’。对你称赞不绝呢!你就别再谦虚了,哪怕随便举荐一个人选给我,我也好回去交差啊。” 黄祖话说到这个程度,周澈也不必再“谦虚”了。乡佐之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县里说肯定不大,但就在乡中而言,却也是个很有实权的职位。黄琰让他来定这个人选,实际上也就是送给他了一次“卖人情”的机会。 周澈沉吟片刻,想道:“乡佐这个职位虽然不高,但也是一个拉拢本乡豪强、士子的机会。我是把这个职位给豪强地主呢?还是给本乡士子呢?只从许阳敢殴打胡项就可以看出,这些豪强地主们完全不把乡佐看在眼里。……,而本乡的士子多有家中贫贱的,与其把此职交给豪强,不如雪中送炭,赠给士子。” 他计议已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推荐一个人。本乡乡父老田公门下,有一个弟子名叫金宸皓,原为显德里的监门吏,前阵子刚辞了职务。此人虽出身微蔑,任过监门吏这样的贱役,但奋发图强,有青云之志,并笃实谨厚,质性清白,又通算学,可以担任乡佐之职。” 监门吏--类似于小区保安兼传达室收发员 “田公门下?是田宽的弟子?” “对。” “担任过监门吏?” “是。” 黄祖哈哈大笑:“能得周君如此称赞,此人必非庸才。这么说来,君之治下,竟还有如郦侯一样的人物?”郦侯就是郦食其,在他未出名前,家贫落魄,曾经当过里监门吏。 公事办完,黄祖再又与周澈叙说了会儿私谊,见天色不早,起身告辞。 周澈把他送出,在乡舍门口,等他乘坐轺车远去,正准备回入院中,耳听得马蹄声响,转头看去,见是孙信回来了。 …… 孙信这几天忙得很,每天早出晚归,忙着在各亭买马,累是累了点,不过收获也不错。许阳当初总共分给周澈了五个亭部,他已经跑完了四个半,在各亭亭长、轻侠的配合协助下,收到了近三十匹马,其中有良马、有驽马,按平均每匹马赚五六万钱来算,已给周澈赚到了近一百八十万钱。——这还是在公平交易,不仗势欺人的基础上做到的。 “今天收获怎么样?” 周澈从收来的马中选了几匹良驹,打算留为己用,分给了孙信一匹。孙信因为看到周澈在院门前,远远地就从马上跳了下来,紧走几步,牵着马来到近前,笑道:“收获还不错,今儿又买下了两匹,——和往常一样,已经送到许家了。”乡舍里的马厩太小,勉强能放下四五匹马,多了就容不下了,所以,凡是收来的马匹都是当天便送去许家。 周澈点了点头,扭脸往远处看了看,见黄祖坐者牛车已经消失在了路的转弯处,挥了挥袖子,帮孙信拂去衣上的灰尘,笑道:“这几天辛苦你了!看你这灰头土脸的,走,回后院去。让绣姐给你烧点热汤,好好洗沐洗沐。” 两人往院中走。一边走,孙信一边问道:“刚才是县里来人了么?”他虽没见到黄祖,但是能劳动周澈出门相送的,十有八九必是县中来人。 周澈答道:“是啊。阿叙的族叔黄祖刚才来了。” “所为何事?……,主公!可是县里准备要处决季氏了么?” “哪有这么快!季家犯的虽是妖言谋逆之罪,不必等到秋冬行刑,但毕竟是几十个人头,如今又刚刚开春,郡守即将春巡,实非适合杀人之时。少说也得等到郡守春巡过后。” 孙信问道:“郡守老爷要开始春巡了么?黄君此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主公这个么?那咱们可得好好准备一下了,得给郡守老爷一个好印象啊。”太守“春巡”是为了“劝民农桑,振救乏绝”,而要想“劝民农桑”,当然不能只去县里,肯定是要下到各乡中来的。 周澈以为然,颔首说道:“民以食为天,国以农为本。耕、桑是大事,轻忽不得。我本就打算这两天便开始往各亭、各里去督促乡民农桑,如今刚好赶上府君行春,倒是一举两得了。”他和孙信谈谈说说,却是只说“春巡”,半句不提自己刚刚举荐了金宸皓为本乡乡佐之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8章 宸皓感恩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县里的办事效率很快,黄祖回去后的第二天,对金宸皓的任命就下来了,同时还把黄盖的任命也捎带了。 县里派了一个功曹佐史来送任命书。功曹佐史----乃是“功曹”的下属。功曹主掌“选署功劳”,虽秩仅百石,但在县属吏中地位最高,职权最大。过去又被称为“主吏”,前汉开国三杰里的萧何在未从高祖起事前就担任过这个职位。——所谓“选署功劳”,也即任用迁转和记录功过,类同后世的组织部。“功曹”除了主要负责人事工作外,又能参预县中政务,很有实权。 按道理说,一个小小的“乡佐”是用不着“功曹”亲自派自己副手来给送任命书的,所以当这个功曹佐史到达金宸皓家门外时,轰动了整个的里巷。 功曹佐史出行乡下、传达任命,代表的是县里、朝廷的脸面,仪仗威严,冠冕端庄,身穿黑袍,戴黑冠,佩长剑,前后皆有执戟的吏卒护卫。金宸皓急急忙忙的穿戴整齐,从院内匆匆跑出,顾不上和聚拢在周围的部民们打招呼,拜倒在地:“不知公来,未能相迎,乞君恕罪。” 这个功曹佐史年纪很轻,二十多岁,是邻乡一个大族的子弟。他能出任此职,全赖的是家族的背景和关系,平时也是个很骄傲的人,这会儿却十分和气,吩咐吏卒让开,上前了两步,将金宸皓扶起,笑道:“久闻金君之名,今日方得一见。” 金宸皓出来的匆忙,院门没关。 这个功曹佐史朝院中看了一眼,见院中共有两间矮屋,黄土垒成,墙壁上坑坑洼洼。有一个锄头倚墙而放,锄板上亦锈迹斑斑。院角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衣衫破烂,正蹲在柴火堆边儿上,出溜着鼻涕,怯怯让让地看着他。 “金君家很是清贫。”这个功曹佐史收回目光,笑道,“虽然清贫,住在陋巷,但是金君‘不改其乐’,真有颜子之风。子曰:‘君子固穷’,说的就是像金君这样的人啊。” “颜子之贤,吾不敢比也。”金宸皓嘴上谦虚,心道,“无缘无故的,怎么来了个功曹佐史?” “功曹”主“选署功劳”,有考察、记录、推荐本地俊才的权责。他隐约猜出了这个功曹佐史的来意,只是不敢相信,又是忐忑又是欢喜地想道:“这人将我比为颜子,莫非是县君听说了我的‘贤名’,故来辟用?……,只是不应该啊,较之我乡中才俊,当以叔禹第一,便是县君有意辟用,也该不到我啊。”紧张不安,心里砰砰直跳。 ——“叔禹”,即陈启,田宽门下最年轻的那个弟子。当日在田宽家中评辩周澈诛灭季氏是对是错的时候,他是最坚决反对周澈做法的。 这个功曹佐史握着金宸皓的手,哈哈笑道:“金君何必谦虚!贵乡乡长周君可是对你百般称赞!” “周君?” “怎么?你还不知道?你乡中缺了一员文职乡佐,昨天黄祖公奉县君之命,特来你乡中询问周君意见,看该任用何人为好。周君只推荐了你一人啊!说你奋发图强,有青云之志,足堪大用。” “啊?” 金宸皓心中石头落地,去了紧张不安,换来满心欢喜,随即对周澈充满感激,连连逊让,说道:“周君谬赞,周君谬赞。”自呼己名,又道,“宸皓乡野愚人,无才无德,怎当得起周君称赞!”乡佐虽是乡中小吏,但主管财务,权力不小,和监门吏比起来,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这个功曹佐史把任命书交给他,说道:“从现在起,君即本乡乡佐了!”顿了顿,又感叹似的说道,“周君真是德道高洁啊!推荐了你,却又秘而不露,不居其功,难怪能深得县君赞许。” 两汉之人重德义,崇恩信。 “重德义,崇恩信”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在民间,游侠们“尚气轻死”,常有为报恩而慨然赴死之事。一个是在官场,“门生故吏”对“老师”和“举主”感恩戴德。 对被举荐人来说,“举主”就是他们的恩人,不但平时对“举主”感恩戴德、言听计从,视“举主”如君父,并且甚至当“举主”去世的时候,有些被举荐人还会去官服丧,像儿子一样的尽孝。先帝时,跋扈将军梁冀曾多次聘请过一个叫赵敦的人,赵敦每一次都拒绝了他,不肯应聘。尽管梁冀被士大夫们强烈的憎恨,然而在他身死族灭后,赵敦却为了报答他的“知遇举荐之恩”而不顾朝廷不准人去吊唁的禁命,独往吊祭。 还有后来颍川荀氏--荀爽,曾被司空袁逢举荐过,虽然没应,但是在袁逢死后,他却为之制服三年,“当世往往化以为俗”。 不过同时代的应劭说:“当时论者归为厚”,荀爽的这个举动虽得到了当时名士们的称赞,但在应劭看来,这种做法是错误的。他“指责论者不能深察,并认为荀爽之类的事行‘於义足责’”,“在他看来,为了先前的举主的去世而服丧、尽孝,甚至去职,这类行为所表现的,实所谓顾私恩,不勤恤国事,弃大为小”。这种习气发展到后来,便逐渐演变成了凡“举主”所举荐者,多为“年少能报恩者”。 也正因为有这个社会风气在,所以在知道周澈“秘而不露、不居其功”后,这个功曹佐史就不禁称赞他“道德高洁”。他对金宸皓说道:“周君乃名族子弟,声闻郡县。今天我来了你们乡中,如果过而不拜就实在是太失礼了。我准备去拜见一下他。金君,你要和我同去么?” 金宸皓当然要去。周澈可以对举荐他的事“秘而不露”,他却不能在已经知道了的情况下还装聋作哑、不去谢恩。 这个功曹佐史当即令吏卒前边开道,驱散围观的部民,与金宸皓携手同行。里门外,停放着这功曹佐史来时乘坐的牛车,便邀金宸皓同坐,两人在七八个吏卒的簇拥扈卫下,径去乡舍。 到了乡舍,周澈却不在公所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9章 枪名流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感谢书友XXX的月票、以及书友XXX的推荐票,特加更一章。别问我为什么XXX,因为我这边后台查不到是谁投我的月票。第一次写书,这个后台,我也搞不灵清。感谢你们对我的大力支持,谢谢。 话说那金宸皓和功曹佐史到乡舍拜见周澈,却得知他不在这里,守门老卒:“两位贵人,俺们乡长好像和诸位壮士,去晒谷场较量武艺去了。” 随后乡舍里出来一位吏员,引领功曹佐史和金宸皓去晒谷场。 此刻晒谷场上黄忠捋须哈哈大笑,爽朗道:“既然周君要我指点武艺,那俺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牵马拿刀来!” 黄忠的门客慌忙把马牵来,又有两名门客扛着赤龙刀上前,黄忠的刀重八十斤,刀刃赤红,锋利无比,名唤--赤龙刀。 黄忠握刀在手,笑眯眯问道:“皓粼,前几月童君的‘聚力之法’已经打破了你的瓶颈,且让我瞧瞧,你的枪法进步否。” 周澈心中此刻涌起一种热切,一种想证明自己能力的激情,他得到童渊指点,又苦练将近五个月,今天要和“名将”黄忠较技,不知道能走几个回合?这可是壮年时期的忠哥啊。 他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勇烈抱拳道:“愿向汉升求教,只是吾之兵器......” 虽然上次练习的时候有一杆四十来斤重的钢枪,但那是周仓的,他自己新的钢枪还没有打造出来。 黄忠感受到了周澈的勇气,他不由想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不也一样勇气万丈吗?在周澈身上,黄忠仿佛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心中涌起一股爱惜之情。 他微微点头笑道:“无妨,我倒收藏有十几杆不错的铁枪,今日我特地带了一支。” 他一摆手,一名门客扛着一支长枪出来---此枪长约一丈六尺,枪身细长,造型古朴流畅,枪头隐隐呈现青色,枪尖异常锐利,一看便知是名家打造。 周澈提枪在手,重量和他想象差不多,五十斤上下,手感极为舒适,他心中大为喜欢,“好家伙!趁手啊” 周澈枪尖一抖,一枪刺出,吐出一道凌厉的青芒,黄忠暗暗点头,这一枪力道很足,颇有几分气势,看得出周澈聚力成功之后下了苦功。 他走上前笑道:“此枪名流影,是十年前我在武陵从一名贼首手中夺得。” 听黄叙说,黄忠最大的嗜好就是收藏兵器。其实不仅是他,一般有条件的武将都有这个爱好,就像读书人喜欢收藏书籍一样。 只是黄忠收集兵器之多,在荆州都出了名,几十年的收藏,使他拥有数百件各种兵器,这些兵器就仿佛他的子女,古人有梅为妻、鹤为子之说,到了黄忠这里,却是弓为妻、刀为子。所以黄叙有时候抱怨黄忠因为兵器老和他母亲吵架。 黄忠从周澈手中接过长枪,低喝一声刺出,竟抖出七个枪头,令周澈大为惊愕,十三式百鸟朝凤枪中,最后一招‘百鸟朝凤’,就是一枪刺出七个枪头,但那是要领悟二十六种招式后才能办到,非常复杂。 后世传言--赵云可以一枪刺出九个枪头,将这一招发挥到极致,周澈却没有想到,黄忠随随便便一枪,也能刺出七个枪头,而他本人使的却是刀。 他不由想起童渊给他说过的话,天下兵器同出一脉,十八般兵器,只看各人喜好罢了。 其实这句话他也有深刻理解,就像童渊传授给他的奔雷刀,明明是刀法,但他用粗木棍也能使出这一招。 这五个月,周澈用长枪也悟出了奔雷刀的招式,威力不亚于长刀,甚至速度更快。 正是这种领悟,黄忠能一枪刺出七花,也就不足为奇了。 周澈刻苦练武前后加起来算满半年,武艺大增,他对自己也充满了信心,能和黄忠一战,也是一个武者的荣幸。 周澈提枪上马,长枪一挥,大喝一声,“请汉升赐教!” 百步外,黄忠提刀立马,轻捋胡须,微微笑了起来,从周澈取过长枪吐出第一道青芒,到其翻身上马,横枪而立.... 周澈的种种细节,黄忠在这短时间内的审视便摸清了他的底细,无论从力量还是气势,勉强能说练武略有小成,但和自己相差甚远。在短短的几个月就取得如此大的进步,令黄忠刮目相看,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了,并不一定要从小筑基,童渊创建的那个“聚力之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皓粼,尽管放手施为!”黄忠大喝一声,他却屹然不动,等待周澈率先出击。 晒谷场的一旁,姜枫、黄盖、南凌诸人窃窃私语,不知周澈能否挡住黄忠一刀。 不过众人的目光此刻先是盯着周澈的战马,这是一匹异常雄骏的战马,就是孙信收购来,没交给许阳的五匹骏马之一,名唤“绿螭骢”。劲足绿螭骢战马的雄骏将周澈承托得格外精神抖擞,气势逼人,令众人不得不暗赞一声,“主公,真英武!!·” “开始了!” 有人低喊一声,众人精神一振,一起向场内望去。 周澈率先发动了,劲足绿螭骢迈开强劲四蹄,疾速奔驰,速度越来越快。 短短数十步后,便渐渐形成一道青色疾风,马蹄声迅烈如奔雷,这种仿佛将巨石也能撞碎的气势,让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一马之威,竟猛烈如斯。 周澈此时的气势更加勇烈,他单手执流影枪,一手紧握缰绳,目光如电芒,紧紧盯着黄忠,完全就是一个勇猛的战士,从之前凉州战场凝成的杀气,此时在周澈身上完全爆发出来。 黄忠也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小瞧对方了,绿螭骢迅猛强劲的奔腾使他更加杀气凛冽,完全掩盖了他青涩的一面。 黄忠此时轻视之意完全消失,他也开始兴奋起来,没有半点轻视,他振作精神,挥刀大喝一声,“来得好!” 只在瞬间,周澈的绿螭骢便冲至黄忠眼前,他大喝一声,一枪刺向黄忠咽喉,枪尖强劲、精准,这便是周澈从奔雷刀法中领悟出来的,他已将这一招体悟到了极致,那聚力功法中最精微的力量运用,也被他淋漓尽致地体现出来。 这一枪速度并不快,甚至有点拖泥带水的滞涩感觉,可眨眼间,枪尖便到了黄忠的咽喉前,相距只有两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0章 晋阶箭术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忠也蓦地一惊,他反应极快,大吼一声,一刀横劈而出,刀速凌厉无比,‘当啷!’一声刺耳巨响,锋利的刀刃正劈在枪杆上。 枪尖在距离黄忠咽喉还有半尺时被击荡开了,这时,力量就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如果周澈再苦练一年或者两年,当他也能使用一把七八十斤重的大铁枪时,黄忠这一刀就未必能劈开他的铁枪。 刀刃劈中枪杆所传来的巨大震荡力,竟使周澈双臂酸麻,左手虎口震开,变成单手执枪,身体失去了平衡,险些摔下马,两马相错,飞驰而去。 这一个回合,黄忠虽然明显占据了上风,但他同样也惊出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周澈的枪法竟是如此诡异,看似老牛拉破车一般缓慢沉重,但缓慢中却暗藏杀机,枪尖就像少了一段轨迹,眨眼间就到了咽喉前。 不过,周澈的弱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力量太弱,他还是经不住自己一刀,他只是依仗马速奇快和枪法精奇,才和自己交手一个回合,如果再战,他有把握在两个回合内将周澈斩于马下。 此时周澈的心中并不沮丧,黄忠一刀的强劲力量在他意料之中,他还差得远,几个月的苦练虽然有所进步,但和黄忠比起来,自己的实力还是微不足道。不过居然能抵挡住了黄忠一个回合,此刻周澈最大的领悟就是----如果是主动出击,那一定要利用自己马快和枪速,以速度来杀敌人一个出其不意,刚才他不就险些成功了吗? 且话说回来,此刻确实没有必要再打下去,周澈丢下枪,翻身下马,抱拳长揖到底道:“汉升兄,吾心悦诚服!认输!”这是标准的比武认输之礼。 黄忠呵呵一笑,也翻身下马,上前扶住周澈道:“其实你也不错了,只是力量稍弱,若你的力量能和我相当,那我们战个四十回合没有问题。” 所谓“回合”不是电视剧和说书演义里的,两人互相兵器打一下就是一回合,而是两人两马相交,开始厮斗一起过招对拼,到两马两人错身而过,才是一回合。 不过周澈心中不经意间有了个想法,毫不犹豫单膝跪下,抱拳道:“汉升兄!吾可拜君为师学习箭法否?!” 黄忠又是连忙扶起周澈,凝视着道:“皓粼,何须这般多礼,你我互为至交,没有你的帮忙,我儿也不会有机会拜入周氏门下。快快起来,真是折煞我了。向我学习箭法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君可听好了。” 周澈一言不发,凝神细听,黄忠缓缓道:“童君授你秘术,传你武技,虽然没有明说收你为徒,但我不夺他人所好,所以第一个条件,我只是教你箭法,咱们不必搞师徒情分。” 周澈苦笑一下,内心无比尴尬。 周澈默默点了点头,黄忠见他答应,又肃然道:“那我说第二个条件,跟我学箭同样是一个长期刻苦练习的过程,你既然跟我黄汉升学了箭法,那就一定要坚持下去,必须要练成神箭。如果你想半途而废,也可以,但必须答应我终身不可用箭,如果我发现你使用劣质箭法坏我的名头,我会一箭废了你的手臂,让你终身无法用箭,你可答应!” 周澈沉思片刻,终于慎重地点了点头,“吾应了!可立誓言。” 话点到为止,黄忠缓缓点头,“那好,你跟我来!” 周澈跟着黄忠到晒谷场旁拴马的地方,在众人的围观下,黄忠从行囊里,掏出一副弓箭。 “学习射箭首先是选一把好弓,有人说要从普通弓箭练起,我并不这样认为,很多用劣弓的习惯一旦养成,将来想改就很难了,所以我一直主张选好弓为练箭者的第一要务。” 黄忠说着,将一张弓递给周澈,“你试试这把角弓,是江东山越人所制,耗时三年,力足八斗,正适合你。” 周澈接过弓,黄忠笑着递给他一只牛角做的小物品,“这个戴在拇指上,否则弓弦容易割手。” 周澈知道这东西,这就是扳指,一般用角或者玉做成,他见黄忠左右手拇指皆戴有扳指,不由心中一动,问道:“汉升兄,可以左右开弓吗?” “那当然,一般大将者皆能左右开弓,箭术高绝者如李广,不仅能左右开弓,还能一弓四箭。” “汉升你能一弓四箭吗?”周澈好奇地问道。 黄忠摇摇头,“我最多可以一弓三箭,但只能开两石弓,而听说前朝李广、周亚夫能开三石弓,力量天下冠绝。” 其实周澈根据原周澈的记忆,也略知箭术,后来编练民兵时,和周仓及铁家、高家兄弟也请教过箭术,了解不少射箭基本常识,不过他们的箭术和黄忠所讲,似乎有些地方不同。 “我听人说,练弓要先练步弓,步弓熟练后再练骑弓,都说步弓是基础。” 黄忠眉头一皱,“这是谁说的?” 周澈表情有些尴尬,“我之前在凉州张然明将军军中的弓兵教头都这样说。” “骑弓有骑弓的射法,步弓有步弓的射法,完全不同,训练弓兵当然要先练步弓,刚才我也说了,一些习惯养成,就很难改,君是将帅之才,与其难改步弓习惯,不如难改骑弓习惯,所以你要从骑弓开始训练,你现在这把弓就是骑弓。” 说完,黄忠挑了一壶箭:“我们去试箭!” 周澈命姜枫等去找些干秸秆或干草,扎草人做箭靶。 ....... 周澈翻身上马,手执弓箭,箭壶背在身后,从肩后可直接抽箭,他还是第一次在马上射箭。很快,周澈便发现了骑射的艰难,平时骑马是手握缰绳,可以稳住身体,但射箭却是两手执弓,全靠双腿控马。 如果有马镫和高桥马鞍,或许还好一点,现在就完全靠两腿夹住战马,尤其劲足绿螭骢奔跑起来,起伏不定,在疾奔中射箭,稍有疏忽,就会栽下马去。 直到这时,周澈才深切体会到训练一名骑兵的艰难,难怪后世电视剧中古代北方军队要驱赶民夫去当炮灰,这就是为了保护骑兵,如果是他,或许也会这样做,毕竟一名训练有素的骑兵实在太宝贵了。 “奔跑起来!”黄忠骑马跟在他身旁,大声吼叫,这一刻,黄忠宽厚仁慈的形象已荡然无存,变得异常严厉,吼声如雷,“势如追风,目如流电;满开弓,紧放箭....” 周澈心中凛然,他极力控制住身体平衡,猛地开弓拉满,目光似电,扫向前方,几乎没有停留,当箭头触指,一支雕翎箭便如闪电般射出,射向三十步外一只草人,箭从草人上空掠过,偏差了足有一丈。 周澈之前练的是步弓,和现在的骑弓完全不同,骑弓偏小,但势能更大,两臂力量一般不能持久,张弓便须射出,所以要求目力和箭术都非常高。 相反,步弓偏软,为保证力量,一般都是大弓,可以慢慢拉开瞄准,而且是用大箭,射仰角,不像骑弓是射直线,所以在三国时代,突骑兵的数量极少,一般都是以步弓兵为主。 不等周澈反应过来,黄忠狠狠一鞭便抽在他的后背,“浑蛋!这才是三十步,看你射到哪里去了,再给你两次机会,若还射不中,你就别学了。” 周澈紧咬嘴唇,纵马疾奔,这一次他不再慌张,稳定住情绪,目光找准了草人,他练步弓时,八十步外可以准确射中草人,现在只有三十步,就算是骑马,他也应该能射中。 他等到了机会,张弓搭箭,一箭射出,箭擦着草人头顶而过,这一次相隔一尺了,黄忠暗暗点头,‘不错,领悟得非常快!有点靠谱了。” 但黄忠依然十分严厉,又是一鞭狠狠抽去,“还是没有射中,你只有一次机会了,再不射中就滚回去!” 黄忠严肃起来,绝不容情,在其位谋其政,就算周澈是至交,也一样。 周澈纵马疾奔,抽出了第三支箭,他已渐渐找到一点手感,黄忠教他的几个射箭窍门在脑海中如水银般流过,内心变得异常沉静,手臂稳如山,他张弓射箭,一气呵成,弓开似秋月,箭去如流星。 这一箭射得行云流水,黄忠暗叫一声好,他目光跟着箭而去,这支箭稳稳当当射中了草人,引来周围姜枫诸人一片鼓掌喝彩,第三箭果然射中了。 黄忠当然并不指望他第三箭就能射中,对于一般人,第一次练习骑射,能在马背上稳住身体都不容易,何况张弓放箭,他吼骂周澈也只是一种激励,却没有想到他真的办到了。 黄忠心中也忍不住暗暗赞赏:“皓粼资质果然非同寻常,真良才美玉也!” 周澈的绿螭骢缓缓停下,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第三箭便射中了目标,心中异常喜悦,喜悦之余,又难免有些得意。 黄忠看出了他的得意,不由冷笑一声,策马至一百二十步外,纵马疾奔,在高速奔跑中,抽出双箭搭弦,两箭一齐射出,箭力强劲,两支箭竟同时射中草人的左右双目。 黄忠又奔至另一边,换成右手执弓,左手拉弦,又是两箭同时射出,正中草人左右手腕。 高超的箭法看得众人鸦雀无声,随即喝彩声如雷,周澈满面羞愧,低下了头。 黄忠不再说什么,缓缓催马上前,凝视着周澈道:“从今天开始,每天射两百箭,十天后,我要求你五十步外一箭中靶,若你办不到,休要怪我无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1章 民事纠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话说在乡吏的带领下,功曹佐史和金宸皓两人终于到晒谷场了。场上有很多人,大多跪坐在地。此时黄忠教授箭术已经结束了,周澈很随意地坐着,身后有两三人按刀侍立。 这功曹佐史是头次见周澈,见他衣着简朴,穿的只是最普通的麻布袍服,头上纶巾,脚着布履,身边放了一柄环首刀。单就穿戴而言,他和跪拜在他面前的那些乡民们并无太大的区别,但是容貌清朗,风姿飘逸,虽只是随意而坐,却自有一番晏然风采。 他低声问乡吏和金宸皓:“坐在乡民前边的这位就是周君吧?” 乡吏和金宸皓点头称是。 这个功曹佐史远远地将车停下,从车上下来,吩咐吏卒皆留在原地,随后和金宸皓缓步前行,观察了一下前头的场景,说道:“周君似在断案?咱们不要打扰他,悄悄地到边儿上听一听。” 金宸皓答道:“是。” 原来比武结束后,就有几个乡民来找周澈告状。 两人和那乡吏走近,正好听见周澈开口问道:“你说这匹绢布是你的,你又说这匹绢是你的。话谁都会说,可证据何在?你们两个怎么证明这绢布是你的?” 乡民们前头跪拜了两个人,一个四十来岁,一个三十二三。在他两人之前,地上又放了一匹布。 四十来岁的这人说道:“回禀乡长,这匹布是小人妻在家织成,准备拿去集市上卖的,没想到刚才在路上却被这人抢走。” 三十二三的那人大声喊冤,叩头不止,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乡长,这绢布明明是小人妻在家织成,准备拿去集市贩卖的。方才路上,小人遇到了这人,他说想买下来,小人便给他观看,万没想到在看过之后,他却忽然说此布乃是他家所有!求君明断。” 周澈问道:“你们都说这绢布是被对方抢走的,可有人证?” 四十来岁的那人答道:“当时路上没有行人,只有我和他。没有人证。” 三十二三的那人亦道:“没有人证。” 周澈又问道:“既然如此,你们又都说此匹绢布乃是由汝妻所织,又可有人证?” 两人皆道:“小人妻日夜在家织布不辍,左邻右舍皆是人证。” “你两人携绢出门时,可有人看到?” “没人看到。” 在边儿上悄悄听案的那个功曹佐史听到此处,蹙眉想道:“这下难办了。虽明知此两人中必有一人言语不实,可一来,在抢夺绢布时没有人证,二则在他们携绢出门时也没人看到,三者这绢布又不比牲畜、家具,上边没有什么记号。这该如何判断谁真谁假呢?” 周澈也是一副为难的模样,摸了摸纶巾,很无奈地说道:“抢绢时没有人证,你们出门时也没人看到,这该让我怎么判呢?”皱着眉毛想了会儿,说道,“罢了,罢了,按照市价,一匹绢布值钱不过数百,你们为了这区区数百钱争执不休,让我烦扰,又是何必?这样吧,将这匹绢一分为二,你两人各拿一半,我再另外给你二人分别补上三百钱。如何?” 告状的两人愕然抬头,旁听的乡民们无不目瞪口呆。金宸皓与那个功曹佐史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想道:“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这样断案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只是可惜,不能惩处罪犯。” 周澈也不等那两人答话,抽出刀,令随从将绢布打开,从中间划开,给了那两人一人一半,再吩咐姜枫取出钱六百,平分给那两人。完了后,他挥手说道:“去吧,去吧。”那两人不敢表示不满,拜了一拜,从地上爬起来,拿了绢、钱,自分别离去。 功曹佐史说道:“周君断案已毕,咱们上前拜见罢。”话音未落,坐在周澈面前的乡人中又出来了三人,一个五十多岁,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跪倒在地,四十多岁的人那人说道:“小人费甲,本亭塘里人,有状要告!” 周澈不急着理他,而是先往刚才告状那两人远去的身影上看了两眼,这才回转目光,微微笑道:“你先别急,我有点小事要我随从去办,等我吩咐完了他们再听你的状子。” 他将姜枫和孙信召到身前,示意他二人俯身,凑到他们耳边说了几句话。二人楞了一愣,随即点头应诺,转身离去。——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没人在意。等二人离开后,周澈问道:“你们有何状要告?” 费甲指着二十出头的那人,说道:“小人要告他不孝虐父!”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汉以孝治天下,将不孝罪正式写入了律法中,凡“殴打父母,不赡养、虐待父母”者,皆为重罪,按律都要弃市。 周澈打量着告状的三人。四十多岁的这人黑面短须,左边脸颊上肿红一片,看样子像是伤痕。五十多岁这人黄脸长须,额头上起了个包,右眼乌青,也像是伤痕,观其相貌,和那个二十出头被告“殴父”的年轻人有几分相似。打量过了,周澈心中生疑,开口问道:“你二人为何皆面目青肿?” 五十多岁的这人跪在地上,俯身叩头,惶急地说道:“小人这眼是被费甲打的。乡长明见,小人之子没有打我!” 费甲叫道:“唐四,还说你的儿子没有殴父!你头上的包是谁打的?” 唐四惶恐之极,说道:“小人头上这包、头上这包……” “怎么?你不敢说了?在乡长面前,你敢撒谎说假话么?你说实话,头上这包是不是你儿打的?” 唐四不敢争辩,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不止,口中只说:“乡长,乡长,小人的儿子不算打我,不算打我!” 周澈心道:“看来这年轻人便是唐四之子了,却又为何告状的不是唐四,而是费甲?听这唐四所说,费甲分明与他有仇,他两个是刚刚打过一架的啊。怪哉怪哉。”定下心神,不疾不徐、和颜悦色地问道:“我且来问你,这年轻人便是你的儿子么?” 唐四答道:“是。” “费甲告他殴父,是否属实?他打了你么?” 唐四嗫嗫嚅嚅,说道:“打是打了一下,……。” 费甲插口说道:“什么叫‘打是打了一下’?你这逆子明明是举着棍棒,朝你脑袋上狠狠地砸了一下!……,乡长,小人虽是野人,却也知道,就连口骂父母也是重罪,何况殴打?” 唐四涨红了脸皮,焦急地分辩说道:“乡长,小人之子虽然打了小人一下,但却是绝非有意。” 唐四之子从跪下来开始,一直没有说话,面色苍白,簌簌发抖,可能是因为被“殴父”这个罪名吓着了。听见周澈询问,他结结巴巴地回答说道:“小、小人打了。” “是用棍棒打的?” “是。” “你可知‘殴父’乃为重罪,按律当要弃市?” 唐四之子恐惧骇怕,瘫软在地,喃喃说道:“小、小人,小、小人。”唐四好歹比他年长,胆色壮些,还能不住口地叫道:“小人之子冤枉啊、冤枉。” “唐四,你可是因不愿你儿子受刑,所以隐瞒包庇?虽然按照律法,‘亲亲得相首匿’,但是这个‘得相首匿’却只限于子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你身为人父,隐匿你儿子的罪行,是‘父母匿子’,却不在允许的范围内,依律可是要‘罪殊死,皆上请廷尉以闻’的也。” 周澈注意到费甲听到此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唐四面如土色,叩头说道:“小人之子的确是打我了,但他绝不是有意的。” “噢?不是有意的?此话怎讲?你细细道来。” “俺与这费甲是同里人,素来不睦,常彼此相争。今天上午,又吵了起来,说到恼处,这费甲便举拳击我。俺儿适在旁边,就上前劝拦。费甲先将俺儿推开,又抽出匕首,前来刺俺。俺儿情急,随手从墙边拾了根木杖,欲要打他,却不料失手打在了俺头上。” “你是说费甲拿刀刺你,你儿子本想打他,却不小心打住了你?” “正是。” 唐四拉着他儿子,两人连连叩首。他接着说道:“俺儿一向孝顺,又怎会殴我?今天他打我这一下,实非有意。我挨了一棍后,这费甲便高声大叫,说我儿殴我,拉了我们去乡舍告状。去乡舍的路上,刚好见乡长正在此处审案,因不敢打搅,便相候在侧,等待至今。乡长,小人之子真的是因为失手才打住了我,求乡长开恩,饶恕他的罪过。” “原来如此!” 旁听的功曹佐史对金宸皓说道:“不意此案竟有此曲折。金君,你是田公门下弟子,学的是法律之学,以你看来,此案该如何判定?” “‘殴父’所以是重罪,是因大逆不孝。可这唐四之子之所以打了他的父亲,却并非是因为不孝,恰恰相反,反而是出于孝心,是为了救他的父亲。此案、此案,……。” “此案如何?” 金宸皓沉吟片刻,想起来了一件事,说道:“我记得董仲舒所作的《春秋决狱》中有一案与此相似。” 《春秋决狱》是一本判例书,将《春秋》大义当作司法裁判的指导思想,也即“经义定罪”。和正统的法家相比,二者的区别在:法家完全依照律法断案,而春秋决狱则主要是根据犯罪人的动机来判案,也就是说:如果出发点是好的,那么即使触犯了律法也可以不予追究或减轻处罚。 金宸皓惭愧地答道:“不过我只是早几年前在听先生讲课时,听先生提起过。” “怎么判的?” “董仲舒说:‘君子原心,赦而不诛’,认为不当坐。” “‘君子原心,赦而不诛’?”这个功曹佐史是标准的儒家子弟,对这句话非常赞同,点头说道,“不错不错,正该如此!”心中想道,“县中有人说周君刻薄好杀,任乡长不满一月便尽灭季氏,——他恐怕是不会赞成君子原心的,也不知会不会将这唐四之子赦而不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2章 《春秋》断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完了案情的曲折经过,稍微放松了一下坐姿,说道:“原来案情竟如此复杂。”令仍在不住磕头的唐四和他儿子停下来,抬头问围观旁听的乡民们,“你们以为觉得此案该怎么判?这唐四之子是算殴父还是不算呢?” 围观的乡民大眼瞪小眼,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说道:“唐四之子虽然打了唐四,但其实是为了救父,这,这,……他虽然触犯了律法,但似乎不至于死罪。” 费甲大怒,扭过头,指着说话这人,叫道:“甚么叫虽触犯了律法,却不至死罪?律法就是律法,你触犯了律法就该伏法!如果不按法行事,如果下次再出现了殴父案,如果那个殴父的不孝子也说是不小心打到的,怎么办?你让乡长如何判?” 这费甲虽是乡下人,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这一番话说得却是很有道理。旁听的乡民们中就有好几个连连点头称是,同意他的意见的。 周澈笑道:“法者,刑罚也。律者,约束也。法律应该平之如水,这样才能禁强止暴。费甲说得不错,按法办事,正该如此。” 费甲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转脸去看唐四。唐四如遭雷击,他今年五十多岁,只有子一人,听周澈意思分明是要按律行罚,眼看着便要绝后,顿时失魂落魄,哀痛流泪。周澈一举扑灭季氏,如今在乡中的威望很高,他虽然痛苦,却也不敢再替儿子求情了。围观的乡人中有很多都发出了叹息,窃窃私语:“唐家就这一个儿子,今因殴父将要被诛,他家怕要绝后喽!” 周澈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复又开口,说道:“不过?!” “不过?” “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罢。” 乡人们都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口要讲故事。在较远处旁听的金宸皓却心知肚明,想道:“看来周君也是读过《春秋决狱》的,接下来他大约是要讲许止的故事了。” 果然不错,周澈说道:“你们知道春秋么?本朝之前是秦,秦之前是战国,战国之前是春秋。春秋时有一个国家叫许国,许国国君有一个儿子叫许止。有一天,许国国君生病了,许止很孝顺,就给他找来了一副好药,本是好心,谁知道在吃完这服药后,许国的国君却死了。……,你们说,这个许止是孝还是不孝呢?” 乡人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当时知识传播困难,普通乡民怎么可能读得起书。 周澈等了会儿,见无人答话,又说道:“这许止虽然毒杀了他的父亲、许国的国君,但本意却是出于孝心。如果因此就指责他弑君,定他的罪,那么我且问尔等:以后还有谁敢再给君父献药呢?” 周澈顿了顿,扫视了一圈,见乡人都露出了深思的神色,接着说道:“前汉大贤董公仲舒认为,许止虽毒杀了他的父亲,本意却是因‘孝’,故此不当罪之。此即:君子原心。今唐四与费甲争斗,费甲以刀刺之,唐四之子为救父而伤唐四,非欲殴父,而实为误伤。这不是律法上规定的‘殴父’之意。我以为,应如许止故事,不当罪之。” 一言既出,唐四和他的儿子呆若木鸡,不敢相信。费甲急了,膝行趋前,叫嚷道:“怎么不当罪?明明就是殴父,为何不当罪?君判案不公,小人不服!” 周澈勃然变色:“费甲,你和唐四素来不和,今日因言争斗,竟至拔刀相刺!要非唐四之子救父,你可知,若你这一刀落到实处,就凭你这一刀,我就能治你一个斗伤、乃至斗杀之罪么?你不感谢唐四之子,反而还胡搅蛮缠,要告他殴父。你这是必欲要置他于死地么?” 周澈刚才断案的时候一直和颜悦色,此时骤然变色嗔怒,费甲吓了一跳,脑海里立刻浮现过一个个季氏族人被捕时的场景,胆气立消,惶恐惧怕,汗流浃背,跪伏在地,不敢再言。 周澈回转颜色,平息了怒气,又对他说道:“你与唐四同村,本该互睦相助,平时就算有些口角,也不该挥拳相向,有多大的仇怨竟至动刀?”他原本坐的很随意,这会儿长身而起,端正地跪坐在地,摘去头上的帻巾放在地上,敛起衣袖,整好衣裾,面对着围观的众多乡民,亦拜倒在地,说道,“我身为本乡乡长,不能使治下民知礼守法,我之罪也。” 乡民们从小到大,生长几十年,哪里见过有官吏向自家道歉的?震惊了片刻后,包括唐四、费甲及唐四之子在内,都忙也手忙脚乱的纷纷拜倒,说道:“周君自来任本乡后,剪除季家,除灭豪强,我等皆深感君恩!乡长快快起身,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们这些乡野愚夫不知礼法,是我们的过错。” 如果说周澈依照《春秋决狱》来断唐四、费甲之案还不致令金宸皓和那个功曹佐史吃惊的话,那么现下这个场景却就使他两人极其惊讶了。 那个功曹佐史感慨地说道:“县里有的说周君深刻好杀,是个寡恩的人;有的说周君赈恤乡民,是个爱民如子的人。众说纷纭。我与周君素未谋面,本不知何所适从,不知道该听信哪种说法才好。今日一见,才知‘寡恩’之语不足信也。周君年岁虽不高,与我相仿,但他的德行胜我何止十分!真有长者之风。”对金宸皓拱了拱手,说道,“金君,在下告辞了。” 金宸皓惊讶问道:“告辞?你不是说久仰周君之名,今日来入本乡,若过而不拜不合礼节么?咱俩从乡舍一路找到这里,周君就在面前了,你却又为何忽然提出告辞?” 这个功曹佐史说道:“周君的德行如峰巅青松,高洁临渊。我今来贵乡,风尘仆仆,身上不洁,不敢拜见。待我回去,等到休沐之日,盥洗沐浴、换过熏香新衣后,再来拜见。” 大汉四百年,前汉民风质朴,重义轻死,明朗直露,后汉儒学渐深,发展为士人重名节,而到汉末,又由好名节发展为清议、清谈,世风也渐变为潇洒通脱、任性率真。这三者一脉相承,往后就发展成了“魏晋风流”。这佐史这番举动犹如后来《世说新语》里“王子猷雪夜访戴”的故事,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 金宸皓看着他离去,登车远走,心中想道:“此人这一离去,来日郡县中必又会再添一段佳话。” 旋即他转回目光,继续看周澈断案,同时又不禁想道:“当日在先生家辩论过周君捕灭季氏是对是错后,先生命我辞去监门吏职,来拜见周君,言外之意是要我投到周君门下了。我虽也很看重周君,他出身高门,祖父辈都名重天下,本身也有才干,肯定早晚必成大器,但毕竟现在只是个乡长,我本以为就算投到了他的门下,短日内怕也只能奔走其门下而得不到回报,却没想到这才短短几日,就因为他的举荐,使我得任了本乡的乡佐。” 他眼里看着周澈,暗里下定决心:“便不说这份知遇之恩一定要报答,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只为了日后的出人头地,也一定要尽心尽力地为周君效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3章 水落石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自到任乡长后,收揽的都是轻侠之辈,金宸皓算是第一个读过书、有点学识的“寒士”了。他的这个决定,周澈自不知道。在乡民的劝解下,周澈直起身子,对唐四和费甲说道:“唐四,你说你和费甲平日不睦,你们同住一村,又能有多大的矛盾呢?今天我就给你们做个和事老,过去的事儿不再说了!从今天起,你们能不能和睦相处?” 唐四感激他的恩德,没口子地答应:“能,能!” 费甲一方面惧怕他的威严,一方面也是被他刚才的举动感动了,亦应道:“能,能!” 周澈露出笑脸,站起身,亲自把他两人的手放在一块儿,令他们互相握住对方的手,欢喜地说道:“这不就好了么?皆大欢喜!”又立在他们的身前,环顾众乡民,说道,“诸位世居本乡,鸡犬相闻,日后应彼此和睦,守望相助,便偶有口角纠纷,也万不可动辄就粗口、斗殴。若你们平时有什么困难,可来乡舍找我,我必竭力相助。” 乡民们都拜倒应诺。 就在此时,有四个人分成两拨,从官道上下来,走至近前。众人看去,却是方才离去的姜枫、孙信和那两个争绢的乡民。姜枫与孙信一人带着一个,来到周澈面前。 乡民们不知这是何意,安静了下来,听周澈说话。周澈问道:“如何?” 姜枫指着自家带来的那人,是那个四十来岁的,答道:“奉君之令,我尾随其后,听见他连声埋怨,说君坏了他的绢布。” 孙信也指着自家带来的那人,是那个三十二三的,答道:“奉君之令,小人也尾随其后,见他欢喜雀跃,只顾着一遍一遍地拿着钱袋数钱,并不可惜绢布。” 周澈了然颔首,问三十四五的那人:“你可服罪?” “小人何罪?” “依律:‘盗赃值过六百六十钱,黥为城旦、舂。六百六十到二百二十钱,完为城旦舂’。这匹绢布值钱六百以上,你的罪行轻则完为城旦舂、重责黥为城旦舂。你如现在承认,便饶你不黥;你如不肯认罪,我必从重处罚!” “小人冤枉!” 周澈挥手,令孙信把这人手里的半匹绢、三百钱夺下,吩咐说道:“送去本亭,教本亭亭长依法严惩。”等孙信把这人押走,他亲将绢交给四十来岁的那人,说道,“适才因你二人各执一词,难以断案,故此,我把你的布分成了两半,如今真相大白,这半匹还给你。” 四十来岁这人又惊又喜,忙将绢布接过,把周澈早前给他的那三百钱交出,称谢不已,最终忍不住,问道:“乡长因何知道这匹布是小人的?” “一匹绢长数丈,织造不易。我把它断成了两半,若他真是此绢之主,又岂能不抱怨?这三百钱你不必还我了,只当是给你的补偿罢。” 布匹断为两半,虽然还可以卖,但肯定价钱比不上一整匹。四十来岁这人千恩万谢,围观乡民至此方恍然大悟,皆称:“乡长神明!” 两桩案子,一件显示了他的宽仁,一件显示了他的智慧。不但乡人心服口服,旁观的金宸皓也是心服口服,见他断案已毕,挪步上前,准备拜见。恰在此时,不远处的官道上有十几个人经过。一人骑马,余者步行相从。周澈举目观望,瞧见骑在马上的那个人年约三旬,虬髯满面,玉带华服,腰佩宝剑,壮甚威武,问左右:“此谁人也?” 姜枫不认识,不能回答。有认得的乡民答道:“这是从慎阳来的道师。”慎阳今河南正阳一代。 “道师?” “对,太平道的道师。骑马这人名叫刘振,他的兄长刘辟乃是本郡的太平道渠帅。” “刘辟的弟弟?” “是啊。” 周澈吩咐仍旧跪拜在地的乡民们都起来,负手观望刘振带着从人鲜衣怒马地经过。 他虽对汉末三国的历史只知道个大概,泛泛而已,对很多的细节并不了解,但还是知道“刘辟”这个人的,因为后世三国剧里有个情节--建安五年八月,汝南黄巾刘辟等响应袁绍,绍使刘备助刘辟,周仓和裴元绍也在这个情节出现。自穿越至今,这还是头次听到在史书上留名的黄巾将领,并亲眼见到了其人之弟,饶是他城府日深,也不由有些心神激荡。 在围聚在旁边的乡民们看来,他面色沉稳,举止安详,和方才断案时并无别样不同,然而落在朝夕相伴的姜枫眼中,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姜枫往他放在身后、紧紧握住的手上看了看,再又往他的不动声色的脸上瞧了瞧,心道:“主公很少如此失态,莫非他与这刘辟有旧?”联想起周澈之前叫他悄悄调查本乡太平道的命令,更是越发不解。因为周围乡民甚多,他将疑惑藏在心中,没有询问。 周澈问那认识刘振的乡民,说道:“你认得此人,你也信奉太平道么?” 这乡民答道:“本乡信奉太平道的人不少,要说最多的应是周君曾在的横路亭,小人听说那儿有整一个里都是太平道的信众。小人有个亲戚也信此道,不过小人却是不信的。” “噢?那你怎知此人是刘辟之弟?” “小人家住本亭磨里,里中有一人名叫郑午,和横路亭的陈盼一样,都是本乡太平道的魁首。这刘振每隔一两个月便会来本乡一次,召这郑午相见。故此小人认识他。” 周澈早在任职亭部前,就对本县的太平道信徒很感兴趣,去年任职亭部后,更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当地的太平道发展情况摸了个通透。去年底继任了乡长,尽管事务繁忙,他把很大的精力都放在了熟悉本乡士绅和诛灭季氏上,但也没有忘记“保命大计”,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在就职不久后,便有命姜枫等人继续悄悄地调查本乡的太平道情况。 根据目前得来的情报,正如这乡民所说,本乡大部分的亭里都有人信奉太平道,信徒的分布面很广,不过数量不一,有的亭信徒多,有的亭信徒少,少则四五人,多则数十上百,其中信众最多的便是横路亭。陈盼所在里,差不多整个里的部民都信奉此教。 也正因为这个缘故,陈盼在本乡的太平道信徒中很有名望,是一个天然的魁首。只是陈盼好静,不好弄权,虽得乡里信徒的拥戴,但却从来不以魁首自居,平时也是只顾本里信众,而对其它亭部、里落的信徒很少过问。这样一来,就很不利太平道上层人物对本乡太平道信徒的控制,因此就又有了一个他们组织指定的魁首,也即郑午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4章 权之贵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感谢书友书友XXX、书友XXX、书友XXX月票,加更两章。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操作这个后台查不到书友名字,觉得应该是粉丝周榜前三吧。谢谢你们的支持! 周澈望着刘振等人远去,问道:“我观其人衣饰富贵,其随从人等虽有太平道信徒,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却似也有家中宾客之流。……他家很有钱么?” 那乡民答道:“我听郑午说,这刘辟家也算是慎阳的一个豪强了,建有庄园,田地千亩,门下也有不少就食的宾客、徒附。” 虽然信奉太平道的多为贫苦百姓,但其中也不排除有豪强和朝廷官员。如张角本人便是巨鹿的豪强地主。又如朝里的权宦“十常侍”,其中也有好多都是信教的,与张角常有书信来往。乃至几任天子也不排斥太平道,很相信《太平经》这本书,连士族也有人信,比如一个叫襄楷的大臣还试图征用给先帝献上此书。 故此,在听到刘辟是慎阳的一个豪强后,周澈也并不惊奇。他对太平道感兴趣,金宸皓对太平道没甚兴趣。如今金宸皓对周澈是满心满肚的感激,疾步上前,拜倒在地,说道:“皓本野人,君不以皓卑鄙,举荐于县廷,令皓之贱名得入县君之耳而使尚被擢用为本乡乡佐。皓实在惶恐,感激之情,难以言表。请君受吾一拜。” 周澈回过神,将他扶起,笑道:“玄光啊!我早看见你了!你在边儿站了半天,为什么不过来?刚才与你一起的那个人是县中的县吏们?怎么走了?” “方才那人是县中的功曹佐史,来给皓传达县中任命的。他本欲与皓一起来拜见周君的,只因见君正在断案,故不敢打扰,在旁观看。” “也不知怎么了,近日来,来找我告状的乡民越来越多,每天都得四五起。”周澈好像很迷惑不解似的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非常清楚此中原因何在。还能有什么原因?只能是因为他先灭季氏、再宽恕“受贿”亭长这两件事,使得他在本乡乡民中的威望急剧升高,所以乡民们才从多来找他。 周澈问道:“既然是来见我的,为何又走了?” “后来又因见君断案如神、品德高洁,他自惭形秽,故而过而不拜,说等休沐之日,待沐浴更衣后再来拜君。” 周澈一怔,心道:“沐浴更衣后再来见我?嘿嘿,这人倒是很有点‘名士风流’的意思。”旋即他哈哈一笑,说道:“自惭形秽?还好他没来见我,他若来见我,我才该是自惭形秽呢!你看,在田里跑了半天,鞋上、衣上全是尘土,脏兮兮的。……,玄光,你是本乡贤士,县里将你擢为乡佐。以后,我可要多多赖你大才了!” 金宸皓毫不犹豫地说道:“唯君是从!” 虽得到了这第一个投在自家手下的士子,周澈其实并无多少欢喜之情。对他来说,举荐只是顺手之举,只是想让自己能更快的彻底在本乡立足而已。要想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保全性命,单纯地指望依靠这些儒生完全不行,重点还得放在招募勇士上。 他故作欢畅,先令围观的乡民们散去,继而和金宸皓把臂言欢,下意识的,眼神又往官道上刘振等人的背影处望了一望,心道:“听那乡民说,这刘振每两个月就会来本乡一次。他来的这么勤快,十之八九是为了组织、操练教众。他的哥哥刘辟身为本郡的太平道渠帅,定乃张角的心腹之人。那要盯紧这家伙。” 细想之下,操练信徒的这个可能性极大。帝国全境从南到北近万里,别的不说,就说从巨鹿到汝南便有八九百里,来往一趟,就是骑马也得半个多月。造反是掉脑袋的事儿,临到头了再抱佛脚绝对不行,张角肯定早早地就对各地的心腹教众露出口风了。这刘辟如果现在就知道太平道的大计,并开始着手准备,实在是丝毫不足为奇。 “今我已诛季氏,又通过不追究雀阳亭长之事得到了本乡吏员的敬服,再又通过抚恤孤寡、断案平冤,也算是得到了大多数乡民的敬畏,又因去年剿灭群盗而得的赏赐与近日卖马得来的钱财,手里也比较宽裕了,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已然皆有,下一步就可以开始放心大胆地招揽本乡轻侠、勇士了。”周澈心道:“今我天时、地利、人和已皆齐备,可以延揽豪杰了。” 便在今天上午,孙信刚刚收齐了马,计有三十匹,除掉周澈留下了五匹良驹自用外,剩下的全部交给了许阳。 按照每匹十万钱计,许阳先把钱垫了出来,总共给周澈了二百五十万钱,而孙信买这三十匹马总共才出了不到一百万钱,也就是说,通过这次买卖,周澈赚了足足有一百五十多万钱。加上去年剿灭群盗的赏钱,他手上现在有两百万钱上下。 回想起上午从许阳手中拿钱的情景,周澈不由感叹,虽知这样钻空子赚钱的机会是几十年难遇一次,还是忍不住想道:“难怪云台二十八将排名第二的吴汉,当了亭长没几年就能招揽宾客了。看来不管做什么行当,还是当官来钱最快。” ——吴汉,南阳郡宛县人,他未发达前,因为家贫而给事县中为亭长,到了王莽末年,不但自家能够丰衣足食,而且门下还招揽了不少宾客。后来,他因宾客犯法而不得不亡命至渔阳,再又到更始帝时,因缘际会,这才最终一飞冲天。 由此可知,别说乡长了,就连亭长这样的卑贱职务,如果想要捞钱也是很容易的。权比钱大这种事情,古今中外皆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周澈略微感叹了一下,收回心思,不再去想,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招揽豪杰”上。 他与金宸皓说了几句话,对郭强说道:“你去横路一趟,把公覆和阿刚叫回来罢,顺带把韦强、南凌、高氏昆仲、铁家兄弟也都找来,我有话要对他们说。”——前阵子,周澈劝说许阳不妨将他门下的宾客组织起来、操练一下,并提出可以和自家手下的“横路部民”比试一下,为了稳操胜券,他前两天命黄盖和邢刚去了横路,检查操练情况。 郭强应道:“是。”他即立刻去取马,往横路去了。 周澈笑对金宸皓说道:“玄光,你打算何日上任啊?” “我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只是今为乡佐,不能不禀明恩师。等给恩师说过后,我再回家拿些被褥以备铺用,交代妻、子两句,今晚便可搬去舍中居住!”按照规定,官吏在上班期间是必须在乡舍宿舍中居住的,金宸皓如今当了乡佐,自然也不能例外。 “好。那我今晚就在乡舍里扫榻待君了!” 金宸皓拱手辞离,去拜见田宽,先说了周澈断案之事,继将被周澈举荐、任职乡佐之事禀上。 田宽初闻言,颇是吃惊,随即释然,说道:“以周君的家世,如今的名望,他举荐一个人担任乡佐实在是轻易之至。你能被他看重,受他的举荐,实为尔幸,乡佐此职虽小,但他也是你的举主了,恩不可忘。你以后需尽心竭力地辅佐于他,务必勤勉任事,不可懈怠。” 金宸皓恭谨应诺。田宽嘱咐了他几句,又问道:“你准备何时上任?” “等下回家交代两句,今晚就打算搬去舍中。” 田宽点头说道:“正该如此。我也不耽误你了,你快回家去罢。” 金宸皓恭恭敬敬地跪拜在地,再拜而起,倒退出堂,在门口穿上鞋,告辞归家。 堂上除了田宽,还有他的儿子田熙、族亲田丰以及徐康、陈启等诸弟子在。除了陈启外,诸人多满面艳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5章 士心诚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田宽瞧见了堂上诸弟子的表情,说道:“做人做事要脚踏实地方为真,切忌眼高手低。周君放着自家的家世不用,主动请出,外任野亭,不足半年,升任乡长。他这是要靠着自己的能力闯出一条路啊!前次他捕灭季氏,叔禹说他乱法好杀,方才听玄光讲他断案之事,他又哪里乱法好杀了?如果真的是乱法好杀,又岂会恕受赃的亭长而不究,又岂会以春秋经义决狱?唉,燕雀不知鸿鹄之志。”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门生弟子们面前正式地夸赞周澈。 早前在讨论周澈诛灭季氏是对是错时,陈启是最坚决反对的,此时听老师将他比作“燕雀”,满脸通红,梗着脖子,亢声说道:“燕雀固不知鸿鹄之志,鸿鹄又岂知燕雀之志?启虽燕雀,不慕鸿鹄。子曰:‘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田宽门下年纪最小,才干最高,本就性格耿直,又刚加冠不久,年少气盛。众人听了他的话,再看他挣红了满脸的模样,满堂失笑。 田宽也笑了起来,说道:“叔禹,我门下诸弟子中,你年纪最少,诸生却都认为你才华第一。你固然很有才华,但却少了几分历练。” 陈启毕竟不敢和老师顶嘴,虽然不服,也不再说话了,闷闷地坐在边儿上,心道:“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做人当秉道而行,怎么能为了目的不择手段?我当然知道周君先捏造罪名、诛灭季氏,今又用经义断狱、宣示仁德的目的是为了什么,不外乎是为了在乡中树立威恩而已。他的目的我能理解,但他这样的做法我绝不赞同!先生一直教我等要做一个‘君子儒’,今儿个却怎么对周君这样一个‘小人儒’如此称赞?”百思不得其解。 田宽啧啧说道:“玄光真是走运,刚辞了监门吏职,便被周君看中,举为乡佐,可谓一跃成龙了。”开玩笑似的对田熙、徐康说道,“上次拜见周君,咱们可是和玄光一块儿去的。如今周君举荐了玄光为本乡乡佐,你们说,要是有了机会,他会不会也举荐咱们?” 徐康本也是不赞成周澈乱法诛灭季氏的,但为了出仕,之前还是奉老师之命,和众人去拜见了周澈。再见过周澈后,他一改对其的恶劣印象,彻底拜倒在了周澈“雍容优雅、博闻多识”的大家子弟的风度下。此时见金宸皓“一跃过龙门”,要说他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不过到底他在门下弟子中年纪最长,四十多岁了,不会像陈启一样把心思都流露出来,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两汉没有科举,出仕全凭举荐,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寒门子弟要想出仕,那是难之又难,“郡县椽吏并出豪家”。乡佐虽仅斗食,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但在乡中的位次仅比乡长低,在他们这些“寒士”的眼中已经是个很不错的起点了。 田丰毕竟年少,就像大多数锐意进取的汉人一样,他们丝毫不掩饰内心对功名的热望,齐声说道:“丈夫处事,若不能纡青拖紫,牧大州郡,亦当带丈六黑绶、佩黑犀角印,出入官舍,威仪赫赫,为百里之宰!如此,方不枉天地生我,父母养我,恩师教我。”太守两千石,县令千石。如果当不上两千石的太守,至少也要做一做执掌百里之地的县令。 连田熙、徐康在内,诸人皆下定决心:“从今以后,要多登周君之门,要常去拜见。” 田宽自然是希望弟子们能有出息、能有成就的,欣慰地抚须而笑。唯独陈启,独坐一隅,郁郁寡欢,似与众人格格不入。 金宸皓回到家中,正在收拾东西,有人在外敲门。 他推门出院,见是姜枫:“枫之?你怎么来了?” 姜枫取出一块金饼,递给他:“君方上任,俸禄要到下个月才能发。周君特令我以此相赠,以安君家。” 姜枫是带着车来的,随行的还有两个乡吏,等金宸皓把金饼留在家中并交代过妻子后,即指挥乡吏帮着他把收拾好的铺盖、换洗的衣服以及几卷以备闲暇时看的竹简悉数搬到车上,又请他上车安坐,又令乡吏在前导引,自家骑马并行车侧,招摇过市地出了里聚,往乡舍中去。 一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这不是监门吏阿皓么?这是往哪里去?” 有认得姜枫的说道:“那骑马之人似是周君门下的宾客,前头开道的那两人分明是乡中佐史,莫不是要往乡舍中去?” 金宸皓被任为本乡乡佐的事儿还没有传开,路上见到的人都不知缘故,猜测纷纷。 金宸皓此刻既骄傲,又有些不安,骄傲的是昔日屈身监门吏,被人视为操持贱役,今日昂首成乡佐,从此在本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扬眉吐气;不安的是周澈接他的动静有点大。 他知道姜枫是周澈的心腹,因此不敢以寻常宾客的身份来看待这个五短身材的蒙面矮汉,笔直地端坐车中,转过脸,透着亲热地说道:“我只是上任乡佐,斗食小吏,怎当得起周君这样劳师动众地迎我?” 姜枫是个寡言的人,不过寡言不代表他不会交际,要不然,就算他武勇过人,也难以折服南凌、高家兄弟这些桀骜不驯的轻侠们。在周澈命他来给金宸皓送金,并赶车带人相迎的时候,他就知道,周澈定是对此人十分看重,此时闻言,回答说道:“主公待人,一向推心置腹。他在令我来迎君前,对我说,君本乡中名贤,只因不好虚名而才德不显,不为乡人所知,今日君出任乡佐,他身为本乡乡长,必须要为君扬名壮威。” 金宸皓立刻明白了周澈的意思。 他出身贫家,此前又做过监门吏这样的贱职,今虽得周澈举荐而被任为乡佐,但在乡中其实并无威望,不但没有威望,说不定还会被类如许、秦、陈这样的大姓豪强所看不起。周澈为了他日后办事着想,所以才兴师动众地遣人迎接。 如果说“赠金”只是物质上的体贴,那么“相迎”就是精神上的体贴了。 金宸皓回想当时与周澈初次相见时的情景,好像还历历在目,宛如便在昨日,而一转眼间就鱼跃龙门,再看此时此刻前有乡吏引导,坐下牛车粼粼,身侧豪士相从,威行乡中,又如坠梦中。他心中想道:“男儿生在世间,最希望的事情不就是自身的才干能得到贵人的赏识么?我能够有幸遇到周君这样的人,夫复何求!”紧紧握住车轼,说道:“士为知己者死!” 周澈已带着乡中的大小吏员在乡舍门口相迎,待车马行至,亲将时尚扶下车来,笑道:“今日我能得玄光相助,如虎添翼。”金宸皓挣开他的手,严肃地整理好衣袍,扶正冠帻,下拜在地,说道:“君恩如山,尚万死难报,从今往后,必竭尽全力为君辅佐。” 当夜,周澈摆酒,为金宸皓接风洗尘。 黄盖、邢刚、韦强、高家昆仲、铁家兄弟被小任叫来,也参与了宴席。赴宴的还有几个近日得到重用的乡吏与不请自来的许阳,席上人多口杂,周澈不好提“招揽勇士”的事儿,等到酒席散后,先送走了许阳,又把金宸皓送去官舍里安顿住下,他这才把黄盖等人和姜枫召来室内,将自家的意思对他们说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6章 商议招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送走许阳,安排好金宸皓后,周澈才开口和姜枫、黄盖诸人说起招募豪杰的事情。听完他的话,姜枫、南凌、韦强、庆锋、邢刚等人也没往别的地方想,且说周君在横路时就豪爽大方,好结交游侠,只当周澈是重义尚武,皆痛快应诺,都道:“便连许阳这样的人,门下也广养剑客武人,何况是周君你呢?乃一乡之长,又是高门子弟,当然不能逊色于他。请君放心,我等明日就放出风声,就说君欲招揽英雄、延揽豪杰。君方诛季氏,威震县乡,名动州郡,这个风声一放出去,不但本乡的豪杰,怕连外乡的勇士们也都会闻风而动,蜂拥投来!” 南凌并且笑道:“季氏被灭族后,原先依附他们的一些人早想改投周君门下了。不瞒周君,这阵子,我家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都是来探我口风,欲投君之门下的。我明天就回家把他们都召来,带来给君看看!” 诛灭季氏后,南凌、高家昆仲、铁家兄弟这些人在乡里轻侠、恶少年中的地位也是直线上升,已有独霸乡中之势。对周澈的命令,南凌等人是越发顺从了。 周澈点了点头,说道:“也不必全都带来,寻常角色尔等留下自带就是。若有特别出色,或勇力出众、或刀戟精熟、或胆壮过人,又或别有所长的,可以带过来,让我见见。”他大小也是个百石吏,也不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的就能见的。 众人应道:“是。” 周澈独坐榻上,黄盖、姜枫侍坐左右,邢刚立在他的身后,其余诸人分两排跪坐在他的面前。韦强、庆锋、南凌、高佳波、铁哲在第一排,高凯平、铁溯、郭强、孙信在第二排。十几个人济济满堂。 虽已夜深,但大约是酒意未散的缘故,又或者是周澈将要大举招揽轻侠的原因,众人皆兴致高昂。烛影摇红下,他们或面黑如铁,或相貌狰狞,或容颜清秀,或沉稳安静,或喜笑颜开,或跃跃欲试,模样与神态虽然不一,但相同的是都散发着一股勃勃的勇武之气。 周澈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掠过,抚着膝盖,心中想道:“苦心经营至今,算是小有班底。”盘点自己的收获,“到目前为止,手下共有两拨半的力量可用。一拨是横路受操练的百余部民;一拨是这些轻侠、恶少年。还有半拨是许阳门下的宾客、徒附。——许阳听从了我的建议,已经开始组织宾客进行操练了,今夜在席上听他说,也有二三十人。他虽不是我的手下,但我俩的关系不错,将来万一有事,他的这些人我也能借用一二。” 又想道:“许阳的人且不说,横路受操练的百余部民也且不说,只说眼前的这拨轻侠。他们固然都有勇力,不畏死,但兵阵之间,对垒交锋,只有勇力、不怕死是万万不行的。”寻思琢磨,“还是得把他们也组织起来,一如横路受训的部民一样,以兵法勒之,常常操练才行。”原先他在横路时,南凌诸人看在姜枫的面子上,为了给他壮声势,也有参加部民们的操练,但自从年前他升任乡长、离开了横路后,南凌等人就很少再去参加操练了。 寻思定了,他笑对姜枫说道:“老裴、阿强如今在横路操练部民,风生水起,出入常有十数壮士相从,威风赫赫...” 韦强听到这里,嘿嘿一笑,说道:“其实这非小人本意。只是一则,老裴喜好此调,二来,那些部民们主动地前来相投,为了能更好地操练他们,也不好拒之门外。” “我没有责备你们的意思,亭长好歹也是十里之宰,横路又是大亭,治民上千,出入时有些威仪也是应该的。……,枫之,在座的都不是外人,皆知你原本称雄乡中,如今看老裴、阿强如此威风,有没有一点心动?” “主公!是想命我去横路么?” “不然不然,横路有阿强、阿庆在就已足够了。……,当日我在横路时,伯驰曾带了十来个骑士参与操练,我是问你,你想不想把他们接手过来?接着操练?”南凌,字伯驰。 “唯君命是从。” 周澈见他同意,便对南凌说道:“伯驰,你明天回去后,就把当日随你参加操练的那些人都送过来吧。阿强,你再从部民中选些勇悍胆壮、愿意跟从我的,一并送来。交给枫之统带。”又问黄盖,“公覆,你愿意做枫之的副手么?” 南凌带去参加操练的那十几个骑士本就是姜枫的手下,南凌自无不愿之理,和韦强齐声应诺。 黄盖亦答应了。 诸人或出于对周澈的忠诚,或出于别的原因,没有人问他为何对操练部民、训练游侠这么感兴趣,但是周澈“做贼心虚”,却不能不解释一二。 他接着酒意,说道:“我从小就好武事,追慕卫、霍北击匈奴,封狼居胥之功,年少的时候便常和我的同族平辈孩童,效仿马伏波和光武皇帝故事,在围院里,捏土成山,划地为河,以沙砾为卒,用木块为将,彼此列阵对战,胜则洋洋得意,负则垂头丧气。今为一乡之长,有保境安民之责,把部民和乡中的壮士们组织起来操练一二,既能震慑群盗,又能满足一下我儿时的爱好,真可谓一举两得。哈哈....。” 次日一早,南凌、韦强等人各自归去,分别放出风声,为周澈延揽四方豪杰,又陆续把周澈指定索要的人手送来,共计有轻侠十二人、勇悍里民八人。来的里民中有两个熟人,一个卫伯文,一个安文里里长小儿子--郑季宪。刚好二十人整,周澈把他们编成了两个“什”,以姜枫为其首,以黄盖为其次,交给他们统领操练。 来的人中,很多还自带的有坐骑,这么多人、马,乡舍中住不下,暂时安排了一部分借住在许阳家,——对外只说这些人都是来就食的门客。 周澈一边忙着安置他们,一边不忘每日继续巡乡,为民理怨,劝农耕桑。每日巡视完毕,还要练习枪法,习射弓箭,以备黄忠来考核。 那天傍晚周澈正准备离开乡舍去练功,可在乡舍门口,被人拦住了----原来是之前被季氏高利贷迫害的于涣一家人。 “叩见恩公啊!乡长的大恩大德,涣一家人铭记于心。”于涣带着妻儿下跪拜见道。 “快快请起!真是折煞我了。”周澈伸手扶起于涣:“救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吾之职责也。于君快快请起。” “乡长高义啊!”于涣又是纳头一拜。 “于君够了!再拜就是在羞辱我了。”周澈佯装发怒道。 “不敢!不敢。”于涣起身作揖道。 “于君你这是干嘛?”周澈瞧见于涣身后,装载着大包小包马拉货车。 “蒙乡长大德,雷霆手段诛灭不法季氏,救涣一家免于高利盘剥。今涣一家无债一身轻,是要返回故里安家。” “哦?敢问君家何处?” “兖州,泰山郡钜平。”于涣言语未毕:“吾儿且再拜乡长恩公。” 只见一孩童纳头便向周澈行礼:“小子于禁,拜见恩公。” “哦?汝名于禁?见母受辱,夺刃杀贼。哈哈哈,真是少年英杰!今季氏诛灭,你杀人的罪名,县君已经赦免你了,你要好好继续孝敬父母,长大之后,要好好报效朝廷,报效国家啊。”不过此时周澈心里嘀咕,这是历史上的那个“五子良将”于禁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7章 赠书赐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脑海里凭借前世一知半解的历史回忆来搜寻有关于禁事情--于禁,泰山钜平(今山东泰安南)人。曹魏将领,中平四年(184年),于禁由鲍信招募讨伐黄巾军。 初平三年(192年),鲍信迎曹操领兖州牧,于禁与其党俱封为都伯,属将军王朗。王朗异之,向曹操推荐于禁之才可任大将。曹操召见于禁,拜军司马。 “对!对!刚才于涣说自己是兖州泰山郡钜平人,看来此于禁定是那个于禁了。虽然现在还小,但若是现在招募麾下,我能从小培养啊。养成武将也是极好的。”周澈心中喜悦的想着。 “既已拜见过恩公,天色不早了,俺还得赶到下个驿站投宿啊!恩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于涣作揖向周澈告别道。 周澈本欲开口想说,将于禁留下培养,但是看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怎忍心让于禁从小和父母离别?是做“蝴蝶”搞“蝴蝶效应”改变于禁人生,还是顺应历史潮流,任他自由发展?这是个抉择。 周澈看了看于禁,如果用自己的“蝴蝶效应”来干涉于禁的童年人生的话,不就有点像千年之后的自己那个时代社会----标配的人生,一味按照大人们的套路来,强行设定所谓“人生”。 在后世国人的意识中,每个人生阶段,都会存在一个“标配”的人,接着会被迫切成为那个“标准件”。 对于年轻父母而言,生孩子的“标配”就是生一个“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懂事,学习成绩又好,年年拿奖状,给父母长脸面。 如果生了个调皮捣蛋,不爱学习的孩子,父母就会时刻拿自己的孩子和隔壁家的去对比,在对比中越发觉得自己家的是个“残次品”。 孩子被父母和隔壁家的对比久了,孩子自己也会慢慢觉得自己是个“非达标产品”,自信心受到剧烈打击,最后沦为破罐子破摔。 周澈回忆着后世一些刚毕业的同学,他们认为“标配”人生,就是在两年内有房有车,三年内结婚生子,如果谁在最短时间内完成了这些事情,就会被周围的人称之为“人生赢家”。 穿越之前他的一个女同学,二十五六岁,当她看见同学和同事都纷纷走向婚姻,结婚秀娃,她十分焦虑,焦虑到失眠。 因为她母亲说过,作为一个女人,就应该在24岁之前把自己嫁出去, 28岁之前生完二胎,然后相夫教子,这样的生活才是女人的“标配”。 这个女同学看着身边的闺蜜一个个都成为了“人生赢家”,尽管自己事业节节攀升,但还是觉得自己“失败极了”,因为她走的路不是女人的“标配”。 周澈其实在大排档曾经和朋友讨论过,什么样的男人算是相对成功的男人。 几个朋友都认为,三十岁之前买房买车,结婚生子,事业蒸蒸日上,还有一笔不少的存款,这样的状态才算是30岁男人的标配。 如果男人再优秀点,房子住二百平,车子是百万的,这比“标配”升级一点,算是人生的“豪配”。 但是现实是多数男人,为了达到“标配”,成为一个“标准件”男人,而焦虑不安,整日忧心忡忡,总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感觉自己没有“男人尊严”。 周澈记得前世的一个朋友说,自己曾经成绩碾压一切学渣,毕业后,留在了帝都,工作也不错,但是距离在帝都买房,还差一点。而他的一些同学,在三四线城市买房买车,结婚生子,达到“标配”。看着别人晒娃秀恩爱,全是岁月静好。而自己一个人在帝都苦苦努力,觉得很失败。 “人生赢家”这个词,似乎成了褒扬一个人的最高标准,而评判一个人是否符合“人生赢家”,最重要的两个条件是“有房有车”和“结婚生子”。 然而周澈两世为人,才感悟,人生不是一场赌博,哪有什么“人生赢家”和“人生输家”,只不过是走的路不同罢了。 每个人的起点是不同的,就像“寒士”金宸皓入仕是何等艰辛,要不是遇见周澈,可能或许就像徐康那样蹉跎岁月;而“四世三公”的袁家,袁绍、袁术他们只要稍微有点能力,等到弱冠之年,家族早就为其铺好当官的路子了。 讲得再通俗点---打个比方从农村出来的孩子,他们要想在城里买一套房,可能需要工作好几年,才能付得起首付,而城里的孩子,还没有毕业,家里早已经备好一切。 其实不同的人选择了不同的人生轨迹,有些人大学一毕业就参加了工作,然后结婚生子,让父母早日抱上孙子,不但自己成了名副其实的人生赢家,让父母也成了人生赢家。 还有一部分人,毕业后,会选择继续读书,或者创业,去追求自己心中的梦想,因而他们的“大众标配”人生就被延后,甚至到40岁都孤家寡人,租房过日子。 除了一些人自己着急过标配人生,中国的父母,更是着急让孩子尽快过上标配的人生。多数父母认为,只有生一个“标配”的孩子,才足以证明了自己的“繁殖力”是很不错的,也会沾沾自喜自己的优良基因。 不仅如此,孩子成年以后,父母也会给孩子设定一个“标配”的人生,24岁前结婚,26岁前生一胎,30岁前生完二胎,然后自己享受“抱孙子”的预期计划。只有这样,为人父母才觉得自己的一生过得很“标准”。 这样的计划或许完美,但人生不是一场赌博,而是一场旅行,如果把人生当成了赌博、追赶、攀比。这样的人生,注定和焦虑永伴。 不同的生活有不同的精彩,我们都希望活出自己的精彩,因为每个人生都是不一样的。 周澈脑海中回忆着前世见过急于过“标配”的人,他们给自己定了详细的人生“目标”,对房,车,存款,女人,孩子……都会做出一个精确的时间计划,认为只有如期完成,才能成为所谓的“人生赢家”。 其实,“人生赢家”不过是过上了大众的“标配人生”,对于这种标配模式的生活,其实是最无趣味和吸引力的。把人生过成了“标准答案”,成为了庸俗的“大多数”,这样的人生不能算是成功,但也不算是可悲,只是有些无趣罢了。 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慢慢靠近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追赶“标配”,在努力的过程中,享受生活中的美好和温暖,如此,才算没有辜负岁月。 不给自己设定“标配”,不给孩子设定“标配”,不去羡慕别人的“标配”,不去嘲讽别人的“非标配”,这是生活的能力,也是最起码的生活智慧。 如果世间存在“标配”的人生,那么这样的生活真的不值一过。 没有无比正确的生活,只要怀揣着对生活的美好期许,并且一直努力向上,拥抱爱人和家庭,用心工作,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回馈社会。那么你走的这条路,就是最好的人生路。 周澈这般想着,不禁莞尔,使得站在对面的于涣,丈二摸不着头脑:“周君?乡长?” “啊?哎呀,对不住。我忽然想到件事情,于君!汝子可取了表字。”周澈回过神道。 “吾儿年方十岁,取字最早也要十五岁啊。” “哎呀,那是吾孟浪了。于君,你我也算是有缘,今君归家,我想送君一样东西---我想给阿禁赐字,君可愿意?” “哎呀!吾儿快快跪下拜谢,得恩公赐字,真是荣幸啊!”于涣拉着于禁行礼。 “禁者,受法之约,即禁也,然法以文记之,书于册简,规则成禁。那就叫‘文则’吧。于禁于文则。” “快快谢过乡长周君赐字。”于涣拍了拍于禁后背。 “谢周君!” “不慌,快快起来,稍等片刻。”只见周澈扶起于禁后,转身进入乡舍。 须臾,于家父子见周澈手里拎着个包袱出来,递予于禁:“此乃《左氏春秋》,你要好好习读,做人重在明理--忠孝节义,三纲五常,礼义廉耻,国之四维。” “谢周君赠书,小子铭记教诲。”小于禁接过包袱。 于涣一家人伴随着夕阳余晖踏上去兖州的方向,周澈望着于禁的背影心中暗叹:“希望你不像前世那样背负骂名,遗憾千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8章 太守春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感谢起点书友--京gua967的月票和推荐票。感谢起点书友--紫夜星情的打赏和推荐。因为我的首发是在创世的,不怎么看起点。或者说之前我以为起点和创世是两个公司,后来有书友告诉我,原来早就在同个集团旗下了。汗颜ing总之,感谢你们的支持,当然也感谢创世的书友,我会搞清楚创世的后台的,下次一定不再是书友XXXX的格式了,谢谢!谢谢你们的大力支持,百忙之中还点击我的书。谢谢!祝各位书友心想事成,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正文: 在于涣一家离开的第二天,周澈正在田间巡视,突闻县吏来报:“郡守春巡,已到了本县,将要来你乡中巡视。县君命你快到乡界迎接。” 周澈立刻回到乡舍,把吏员们都召集起来,一行人步行赶至乡界,等到中午,见有百余车骑从远处迤逦行来。望着官道上,虽未见其人马车队,但笳萧鼓吹之声已随风入耳。 渐至近处,见这支队伍分为两个部分,前部分车、骑较多,约有七八十车骑。后部分车、骑较少,大概二三十车骑。 他看得清楚,知道这就是本郡太守的出行车驾来到了。 四个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吹车壮声威,门下五吏导从,四个骑吏扈卫。这是太守出行的一整套仪仗。除此之外,又有童骑、随从、其它吏员并及兵卒从行,辎轺蔽日,车骑满道。 看完前部分,再看后部分。 这后边部分的车骑队伍与前边大致相同,也是步卒开道,斧车前驱,鼓车壮声威,五吏导从,骑吏扈卫。与前部分不同的地方是:扛戟的骑吏只有两人,鼓吹车也只有一层,只有鼓吏,没有乐手。 另外,这后边部分的主车和前部分的主车也不同。虽然也是黑色的车盖,但只有左边的屏障被涂为红色。 依照规定,公和列侯的乘车是朱轮黑盖,黑色屏障。中二千石和二千石的乘车是黑色的车盖,车的两边屏障涂为红色。千石、六百石的乘车则只有左侧屏障涂为红色,二百石以下的乘车为白车盖。又及,二千石出行,配前导步卒和扛戟的骑吏各四人。千石出行,亦配四名前导的步卒,但扛戟的骑吏则只有两人。 周澈在上任乡长之前特地恶补了一些当时的一些制度----本朝的车舆制度,心道:“这后边队伍的主车皂盖、朱左轓,二骑吏扈从,想来便是本县县令黄琰的车队了。” 随从周澈来迎接太守的乡吏们看到这样威仪具备的车骑队伍,无不露出敬畏、羡慕的神色。 周澈从后世来的,见多了大场面,不会因此失态。他执礼恭揖,镇定自若地领着诸吏员上前迎接。 车骑队伍慢慢停下。很快,太守王赫的车队和县令黄琰的车队中各有一个吏员从车上下来。又有四五人亦出了队列,同行过来。 按正常的情况来说,周澈只是个小小的百石吏,刚有资格佩戴印绶,才算入流官阶而已,太守乃两千石的大吏,主宰一郡的生杀大权,就算是来“春巡”的,也没必要在路上停下来,遣人过来与他相见。周澈明白,他之所以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完全是因为他周氏的出身。 两个吏员一个年约三旬,一个年约四旬。同行的那四五人都年岁不大,皆儒生打扮。那两个吏员,年约四旬的名叫高宣,乃是本县功曹;年约三旬的是本郡功曹,袁耀。 高宣是本县沫乡人,其家与周澈东乡的许、秦、陈诸家一样,都是当地的豪强地主。 周澈随即向高宣和袁耀作揖说道:“东乡乡长周澈,拜见袁君、高君。” 袁耀,出身“四世三公”汝南袁氏,又身居“郡之极位”的功曹之职,显示着一股所谓的“贵族气质”伸手虚扶,言语故作客套道:“皓粼,久仰大名,幸会幸会!无须多礼,辛苦了。” 高宣却神色和蔼,抚须笑道:“这才月余不见,皓粼你的大名已经传到郡中去了!府君今次春巡本县,点名要先来你的东乡啊!” 不能让太守、县令的车队多停,三人略微叙谈了两句,周澈即前行引路,带着车队去乡舍。 其时天刚正午,阳光明亮,一月底的春风带着寒意拂过道旁的麦田,携来一股清香之味,扑入诸人鼻中。 袁耀指着田野道:“远望麦田,郁郁葱葱,壮妇送水,农夫勤劳,好一派生机勃勃之相。,皓粼,来你乡前,我跟从府君先去过平舆的几个乡,虽也都不错,但和你这里相比还是有所不如。”田间有农夫在耕作,看见太守、县令的仪仗、车骑行至,都丢了农具,匍匐拜倒。 周澈谦虚说道:“我接任本乡乡长才一个月,尚未及施政。这都是前任乡长秦波的功劳,我不敢居功。” “捕灭季氏也是秦波的功劳么?” 周澈答道:“季氏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行不法之事,因此招来了灭族之祸。《国语》:‘临祸忘忧,是为乐祸’。他们家族的覆灭,既不是秦君的功劳,也不是我的功劳,而是他们乐祸自取的。” “咦?季氏既然这么坏,那为什么秦波在任乡长时却没有将他们诛灭?……,皓粼,你的意思是说秦波不如你么?”这个问题很尖锐,听起来像是袁耀故意为难周澈。 高宣和其他人听到此问后,不约而同地想道:“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如果承认袁耀说得对,承认秦波不如自己,未免过于自大,给人一个抨击前任的不厚道印象;而如果不承认,又未免过于谦虚,弱了周氏的名声。 周澈却神色不变,徐徐说道:“秦君儒雅,喜劝人善,希望能用文德来感化季氏。这一点,我不如他。我为了别的百姓着想,雷霆诛恶,杀一儆百,这一点,他不如我。” 其实对周澈尽灭季氏一族这件事,县里、郡里,甚至是州刺史听说了,虽觉得周澈杀戮稍盛,但在了解过季氏的种种罪行后,大体上是赞同的。 这会儿众人听完周澈巧妙的回答,袁耀、高宣两人相顾对视,皆面露微笑,又都想道:“此人不但敢作敢为,而且有机变之才,不愧周家子。”袁耀哈哈一笑,说道:“秦君劝善,皓粼诛恶。两人平分秋色,不分高下。” 袁耀说完后,他左顾右盼,观赏田间之景,突然想起一事,又开口问道:“皓粼,我听说离你乡不远有处山林,其中多有飞禽走兽,是个打猎的好地方。你有没有去过?” “你说的这个山林我知道,乡中也曾有人约过我去,只是我一直忙于乡政,未得闲暇,故此至今尚未去过。……,怎么?袁功曹想打猎么?如果有兴趣,改天等我休沐时你再来,我陪你去。” 说起那片山林,周澈还真是准备以后只要有空就常去打猎。 当然,不是为了去玩儿,而是为了操练。奉他的命令,前几天招募来的二十个人,这二十人中大半都是武勇的轻侠,剩下那小半部分也是从-横路受训部民-中选出来的佼佼者,俱皆武艺娴熟,没有必要再在刀枪拳脚上下功夫了,唯一需要继续操练的是他们的战阵能力,而要想训练战阵,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围猎”。 随后众人一路谈谈说说,引着太守、县令的车驾来到乡舍。 乡舍小,容不下这么多人马。王赫、黄琰从车上下来,只带了各自的门下五吏和几个重要的随行吏员进入院中,命余下人等暂在乡舍外等候。 登入堂上后,王赫命周澈将本乡的亭长、里长俱皆召来,并遣人专程去把乡父老田宽也请来。在此期间,本乡的游徼赵迪和乡置的置蔷夫、置丞、置佐诸人闻讯,纷纷赶来。一时间,把个不大的乡舍撑得热热闹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9章 闲谈市骏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太守下来春巡,就像天子每年都要在正月上亥日举行亲耕籍田的仪式一样,更多的是象征意义,并不需要亲自下到乡、里,挨家挨户地劝民耕桑。要知道,汝南郡下辖总共三十七个县,几十个乡,近两百五十多万人口,如果每到一地,太守都要亲下田间、乡里,还不得把他给累死?所以,这次行春,并没有打算深入田间。王赫来安成前已先在平舆巡过春了。他在平舆的行春是分为两个过程。首先,他每到一地,都会将当地的乡长、乡父老、力田、孝悌等人找来,共聚一堂,说说话、聊聊天,叮嘱一下他们农时到了,到了该耕种的季节了,吩咐他们要以身作则,把本乡的农桑搞好。 通常来说,太守能做到这个地步就很不错了,但王赫虽然出身名族太原王氏,又因为是庶出,家族的支持有限,所以今虽得大位,牧守名郡,却丝毫没有骄恣之态,反倒是颇有委曲畏慎之意,凡做事必小心翼翼,唯恐给人以攻击的把柄,故在召见完乡长、乡父老、力田、孝悌后,他还会把乡中大姓的家长也召来,亦如叮嘱乡长、乡父老等人一样,也叮嘱一下他们要好好务农,以示他“深入民间”,说明他的“春巡工作”绝非浮光掠影。 因此,在等他见过乡父老田宽和本乡的孝悌、力田后,他即把周澈叫到近前,面带微笑地问道:“皓粼,你乡中的大姓、右族都是谁也?” 他敬重周氏是本郡名族,因而他对待周澈的态度很和蔼,不称其职,直呼其字,不过周澈并没有因此放纵,态度非常恭谨,跪伏在地,恭声答道:“禀明府,下吏乡中有大姓五家。安宅里陈氏,郡丞陈公华之族亲。戈里秦氏,前本乡乡长、今县主记秦君波之族亲。显德里许氏,是平舆许氏支脉。此外,又有坪北里文氏,家富田广,乐善好施,乡人称之,虽宗族不盛,子弟不多,但于乡间很有威望。” 坪北里文氏,即文博他们家。周澈这番话半真半假。陈、秦、许三家宗族子弟众多,在官面上也有人,有人、有地、有钱、有势,固为本乡右族,但文家却远称不上甚么大姓,顶多算是个富户罢了。 他之所以把文家也加入其中,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和文家很熟悉,文博常来找他,逢年过节的,还会送些礼物。如今太守来了,问本乡大姓,听其意思像是想要召见,把他家夹入其中,对周澈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对他家却是难得的荣耀。 “噢?原来郡丞陈君的族亲是在你们乡里啊。我只知他是安成人,却不知是此乡的。我今来春巡,乡中大姓不可不见。皓粼,你派几个人去把他们召来罢。” 周澈恭敬应诺,出去堂外,唤来了几个吏员,命他们立刻骑马去找这几户大姓的家长。 尔后第一个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许家家长。乡中诸大姓里,只有许家是在乡亭住,离乡舍不远。太守来的时候,他们就知道了,就算没有周澈的通知,他们本也打算过来拜见的,因此来之甚速。许家的家长是许阳的父亲,没有带太多人,四五个抬着礼物的宾客跟从在后,许家的子弟里只带了许阳一人。 自周澈诛灭季氏后,乡中诸大姓对他都刮目相看,许阳的父亲也曾宴请过他,两人彼此相识。周澈见是他来到了,停下脚步,寒暄两句,再向周围随太守而来的士子们告个罪,示意他们将宾客和礼物留在院外,带着他两人登上台阶,脱去鞋子,步入堂内。 许阳家虽是汝阳许氏为后台,但毕竟是支脉,顶多只是个乡中土豪,面对一郡之守,面对本县县令,面对济济一堂的郡县大吏们,许氏父子皆诚惶诚恐,刚入堂中,就拜倒在地,口中呼道:“乡民许晨、许阳拜见明府。” 这乡舍的正堂说大不大,也有一两丈深,王赫坐在最里边,尽管是冲着门,此时又阳光灿烂,堂内明亮,可因为眼神不好的缘故,还是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只大略看见了两个人身。看不清就看不清吧。他也没兴趣看清这两人长什么模样,习惯性地眯起了眼,露出和蔼笑容,说道:“你二人姓许?吾闻皓粼言道,尔乡中有大姓五,其中之一是显德里许氏。是你们么?可是汝阳许氏宗亲?” 阳之父许晨答道:“回禀明府,小人等只是粗野乡民,土里刨食儿,何敢称为大姓。久闻明府贤明,今治本郡,实乃小人等的福气。小人冒昧,斗胆备了一些礼物,还请明府笑纳。” 一个乡中土豪能备下什么好礼物?王赫不以为意,点了点头,说道:“吾来尔乡,是为春巡。‘青阳开动,根荄以遂’。凡春之季,地气初通,是万物复苏之时。现已到了耕种的季节,今天子圣明,群贤在朝,立春之日,天子尚躬耕於籍田,何况尔等?你身为乡中大姓,万不可轻忽懒惰,要给乡民们做个典范。须知:‘春不种,秋不收’。” 许晨虽是乡间大户,但连大字都认识不了几个,又因王赫说话太文绉绉了,他有一半都没听懂,也不好出口询问,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伏地叩首,唯唯诺诺:“诺。” 周澈看出了他的窘态,出言解围,笑道:“许翁在本乡是最勤劳节俭的。明府,你就尽管放心,他必能给乡民起一个好的典范。” 王赫说完,县令黄琰也勉励了几句。 许氏父子退出去后不久,陈、秦、文诸家的家主络绎赶到,依次登堂。 王赫、黄琰分别抚慰劝勉,把他们都劝告、勉励了一番。 陈、秦两家还好,不是没见过官吏,特别是陈家,既是十常侍郭胜家的宾客,陈华又是本郡郡丞,犹能存些镇定;文博的父亲文倓长这么大,县令都没见过几次,这是头次见两千石的“贵人”、本郡的太守,激动得浑身发抖,回话时都带着颤音。 见罢大姓,王赫在本乡的春巡就算完成。 正事儿办完,王赫为了体现关心基层干部,就示意周澈上前闲话。 王赫为什么要来春巡下乡此处,一是敬重安成周氏,对周澈诛灭季氏安民的肯定,二是,如前之章节所述,郡之属吏多为本郡人,而太守则是外郡人。一个外地太守来到本郡,要想政令畅通必须要得到本地士族、大姓的支持。强横的太守固能令一郡战栗,可若太守文懦,压不住本地大族,却也难免主弱臣强。尽管王赫为人不骄恣,愿意委曲畏慎以求全,自之郡以来,连续召见本郡衣冠子弟,许诺将对他们委以重任。 因此之故,王赫想示好周澈,算是暗示表态,以希图可以借助周氏在州郡的重名,来为自己治理汝南助力。 周澈心道:“我只是周氏支脉,自身也仅只是个乡长。名气声望勉强有起色,凭我这点资本,何德何能,值得太守这般厚待?恐他必有所图?” 旋即周澈瞧见屋里一干青年士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也许?他是把我当作了马骨,想以此示好州郡诸姓?” 诸人按年岁落座,在王赫和黄琰的主导下,笑谈叙话。 周澈只是中人之才,虽因家学渊源,在金宸皓这些人面前绰绰有余,但面对此时堂上诸子,他的学问就不够了。还好,有前世的见闻,略知历史的走向,只要不谈论经典,在时事杂学、逸闻趣事上还是能说上几句的。他也会藏拙,大多数时间只是微笑倾听,万不得已才会发表一两句意见,偶有灵感,妙语说出,固不致令人拍案惊奇,却也能让人回味再三。 在座的不少士子就心中想道:“周皓粼非但有武勇胆略,能行杀戮、能施恩德,亦能清谈,颇有雅趣也。” 殊不知王赫虽然利用周澈做“马骨”示好诸姓,但周澈也没什么损失,似乎还得到州郡同辈青年士子们的认可,使得他的声望上升了一个台阶--州郡知名。 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王赫喝水润了润喉咙,望望堂外的天色,对黄琰说道:“黄公,按照计划,行完本乡,再行一下西乡,我就算行完你安成的春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0章 不是卖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王赫、黄琰起身,周澈相陪,诸士子随从,下堂出院。出得院外,王赫不经意间看到院门两侧各沿墙站了五个人,皆帻巾布衣,或带环刀,或携长剑,英气勃勃。他指着问道:“这是?” 周澈答道:“他们都是本乡豪杰,闻听明府驾临,主动前来护卫。”不动声色地对这十人说道,“明府将行,你们还不跪拜相送?”这十个人除了领头的姜枫、黄盖外,都是南凌招募来的轻侠,本是站立不动的,听得周澈下令,丝毫犹豫没有,立刻俯首跪拜,齐声道:“恭送府君。” “本乡豪杰?主动前来护卫?” 袁耀笑道:“府君可能没注意,咱们来的时候他们就在这里了。”王赫眼神不好,看东西反正看不清,有时候也就不怎么注意周围的人物、景观。 “噢?”王赫又抬起首,瞧了眼天色,说道,“咱们来时,他们就在这里了?这么说,已在此处站了近两个时辰了。” 近两个时辰,时间不短。特别现在春风尚寒,在风中站一两刻钟可能还无所谓,近两个时辰,只这股风寒换个寻常人就吃受不住。而眼前这十人皆精神奕奕,分明没把这点寒当回事儿。王赫来了兴趣,驻足问姜枫:“你面上为何蒙巾?” 姜枫跪拜在地,也不抬头,答道:“小民曾路遇群盗,与之相斗,伤了脸面,毁了容貌,才蒙巾遮掩。” “你曾路遇群盗?” “是。” “还能全身而退?” 三人以上称为“群盗”,能在至少三个人的攻击下全身而退,说明是个勇士。 周澈唯恐姜枫露出马脚,不愿王赫和他说话,笑道:“若说起‘路遇群盗’,明府何不问问公覆?公覆去年冬天,在南阳郡碰上了一伙儿盗贼,他不但全身而退,而且将这股盗贼尽数斩灭。” “噢?公覆何人?” 周澈指了指黄盖,吩咐他站起身来。黄盖闻声起身。王赫见他身量高大,动作铿锵,竟觉得他站起后竟似渊渟岳峙,矫捷勇悍,不觉赞道:“好一个‘赳赳武夫’!……,你诛灭的盗贼有几人?” “六人。” “以一敌六,尽将诛之。如此说来,你必是个战剑高手了?”王赫指了指黄盖腰间长剑。 “盖少好击剑,已学十年有余。” “皓粼,你从这些乡中豪杰里挑两个人出来,让他们和这个壮士比试一二,如何?” 周澈还没答话,跪拜地上的轻侠里有人不乐意了,昂起头,嗔目大怒,嚷嚷叫道:“吾辈习剑,学的是杀人之剑。男儿提七尺剑,当快意人生,怎能像猴子似的卖艺人前!” 王赫、诸士子愕然。 他们这些轻侠,重气轻死,和那些惧怕、谄媚权贵的乡中大户、小吏们截然不同,若是投了脾气,他们能以死相报,就像对周澈;而若是看不顺眼,便是天王老子来,他们也横眉冷对。——早先,他们不就在南凌的带领下,差点把封查姜枫家的陈松留下么? 这还是周澈在前,说话这人不敢太过放肆,如若不然,恐怕早就一怒跃起拔剑了。周澈斥道:“胡言乱语甚么!明府在上,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快叩首谢罪!”姜枫也转首瞪了这人一眼。这人不情不愿地伏地谢罪。 王赫啧啧称奇,没有因此恼怒,反而笑道:“皓粼,你乡中的豪杰真是勇敢之士。”经过这段插曲,再去看黄盖时,问道,“我听你口音不似本地人?” “小民乃荆州零陵郡人。” “零陵郡的?那你为何会在这里?” “先是蒙宗亲好友推荐,后感慕周君之德,故追随左右,以冀效犬马之劳。” 这样忠勇节烈的人居然仰慕周澈的德行?以至宁愿投其门下,效犬马劳?士子们对周澈又高看一眼。先有那个蒙面杀盗的壮士,又有那个“当提七尺剑,快意人生”的壮士,又有这个忠勇节烈的壮士,周澈任乡长只有几个月,就能得到这么多勇士的投奔,他是怎么做到的? 王赫又复问黄盖道:“追随周君左右?你在乡中可有任职么?” “暂行乡巡佐吏”。就是巡逻队长的职务。 “如此壮士,怎可委屈啊?皓粼,你应当给他安排个像样的职务啊!” “澈惭愧。乡中吏员皆满,诸职皆齐,目前并无空职。” 县君黄琰不知何时走到了袁耀的身边,微微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袁耀顿知其意,心道:“黄君是想倚重周氏治理安成,何况俺们袁家和安陆黄家也算官宦三公,世代簪缨,这周澈也算是才干十足,此事...?呵呵。一个乡中小吏不算什么,顺手人情可以做得。自家乃郡功曹,执掌一郡人事,郡县之属吏任命,无不经吾之手。” 旋即微一思忖,便想起一个位置,袁耀对王赫说道:“本乡游徼赵迪,去年助皓粼剿灭外县巨盗,本该按功升迁,因前太守入京,明府当时未至,故拖延至今,尚未论功。待他升迁后,以公覆之勇武忠节,足可接任。” 周澈大喜,一喜黄盖能出仕郡中了,——游徼虽是乡吏,却归郡里管;二喜游徼主管督盗贼,是个武职,和亭部一样,也是可以借此招揽人手的,对他的大计十分有利。他忙示意黄盖谢恩。黄盖拜倒感谢。 随后,周澈按礼节把王赫、黄琰和郡县属吏送上车骑。 只是袁耀没有即刻上车,而是站在车下,握住周澈的手,不似之前那般冷漠客套,而是很亲近地笑道:“皓粼,府君今春巡郡县,除了平舆外,你们乡是府君来的第一个乡。府君对你很看重,对你在本乡的诸多作为,也甚奇之。今正春耕时节,你要用心做事,不要辜负了府君的器重。子其勉之!” 周澈听完没有拍着胸脯保证什么,也没有因此鼓励欢喜雀跃,只是从容应诺,只是心里嘀咕:“袁耀说府君对我在乡里的作为‘甚奇之’,叫我不要辜负了府君的器重。这话什么意思?是在暗示府君有意提拔我?” 太守乃一郡之长,郡中属吏的擢黜皆由他一言而决之。不过,周澈自觉自家也就是一个中人之才,尽管穿越以来,兢兢业业,奈何限於天资,所学仅够用,感觉和这个时代的那些国家栋梁们是无法相比的。 事实上,周澈的学问也的确寻常,——但却有一点是谁都比不上他的,那就是他的见识。他知道历史发展的方向,那么在天然上就已经把握住了大势。知道了大势,他的一切作为自然就都能有的放矢,而他的这个“有的放矢”落在别人的眼中,其中有些便成了“奇”--神预判的节奏。 别的不说,就拿他自掏腰包给繁阳亭的里民买桑苗和不惜钱财、结交轻侠来说,他要是不知大势,一定会量力而为,可他知道大势,比起得人心、求生乱世,钱财算什么呢?故而能倾尽所有,视钱财如粪土。在别人看来,这就是一“奇”。 周澈琢磨了会儿,没太把此事放在心上。他而今的心思全在本乡,刚树立起了无人能及的威望,刚吩咐过南凌、韦强等大力招揽四乡豪杰,可以说他的“事业”正处在再上一个台阶的关键时刻,便是王赫有意拔擢他,若不是什么显职、要职,他也还真不如继续待在乡里,做个有实权、能做事的“封疆小吏”。 将太守一行的车队送出到乡界,周澈领着乡吏们转回乡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1章 练兵之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除了周澈带着乡吏送太守一行外,许、陈、秦、文诸家来的人也没走,而是一起陪同送车骑离境。这时送走了人,陈家和秦家的家长拱手告辞。许家的和文家的家主也过来和周澈说了几句话,随后告辞。许阳、文博却留下了,凑到他的身边。文博笑道:“皓粼,适才在乡舍前,你送府君、县君上车时,郡功曹握着你的手,似和你说了几句话。你当时面现愕然。他给你说了什么?” 周澈不隐瞒:“袁君说府君对我在乡里做的一些事有点关注啊。” “竟然被关注?唉哟,这么说,皓粼你高升在望了啊!” 周澈笑了一笑,没接腔,转开话题,说道:“府君‘关注’我,我亦‘关注’程闯。” 程闯就是在乡舍院门口对阴修说:“吾辈习剑,学的是杀人之剑。丈夫提七尺剑,当快意人生,怎能像猴子似的卖艺人前”这句话的那个轻侠。许阳不认识他,文博认识他,说道:“程闯这人,我早就认识了。在本乡此人出了名的胆大憨直。虽知其胆大,但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胆大至此,有胆量在府君面前说出那样的话!” 许阳却艳羡地说道:“皓粼,你是怎么招揽来那么多勇士的?姜枫、黄盖、南凌,皆能以一敌十。高家兄弟擅弩、戟,铁家昆仲有人望,其里中少年都愿为他们奔走。今又有如程闯者,胆雄言大。和你的这些人一比,我门下的那些宾客真如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周澈哈哈一笑,心道:“愿为大户宾客的多是穷困潦倒之人,怎能与这些乡中轻侠比较?”心中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笑道,“匹夫之勇何足道哉?即使如枫之、公覆、伯驰,也不过十人敌罢了。囊者西楚霸王少时不好读书,学剑又不成,他的季父项梁大怒,问他想怎样?他答道:‘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一人敌、十人敌不算什么,万人敌才是天下英雄。” 西楚霸王威名赫赫,许阳也知道。他问道:“那怎样才能做到万人敌呢?” “我此前不是叫你编练宾客,以备春贼么?你把宾客编练好,不惧贼盗千万,便是万人敌了。” 周澈早前叫许阳操练宾客,许阳虽然听了,没有特别上心。他门下宾客不少,如果操练得力,将来也能成为一个臂助,故此周澈借此话头,把话题扯到了项羽身上,希望能激发许阳的积极性。 许阳喃喃说道:“‘不惧贼盗千万,便是万人敌’。”心神往之,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操练宾客,成为万人敌。只是,却有一点不明。他问道:“该如何操练?” 周澈听到他的这个问题,知道他这回是真的想训练宾客了,——上次对他说操练宾客时,他可是一句话没问。当下答道:“操练之道不外乎二。一,练其纪律。二,练其胆勇。两者缺一不可。只有前者,有形无神。只有后者,仍是匹夫之勇。” “何为纪律?” “要想有纪律,先得上下有序。” “何为上下有序?” “把你的宾客编成部曲,队设队率,下设什、伍,各选其长,分别统带。这样就是上下有序。有序了之后才可以谈纪律。简而言之,纪律就是要部曲听从你的命令。” “我门下的宾客虽就食我家,平时也还听话。可这只是平时,若碰到盗贼,生死之际,难免会有胆怯者,怕是不好让他们听命。……,该怎样做到呢?” “前汉初年,匈奴有太子名冒顿,为练纪律,作鸣镝。鸣镝射处,部下不射者,悉斩。练之数年,遂驱使部众如臂使指。” 许阳为难地说道:“悉斩?”按照两汉律法,主杀奴婢需先告官,得到许可后方可杀之,不报而杀则有罪。杀奴婢尚且如此,何况宾客?周澈笑道:“你又不是练兵,只是练宾客以防春贼,不必照搬按冒顿练兵之法,只需学其练兵之意即可。” “那其练兵之意又是什么?” “令行禁止。” “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 “有功即赏,有过必惩。树威使其惧,立信使其信。威信立,则令行禁止。” 许阳低头想了会儿,点了点头,说道:“我懂了。……,你说一练纪律,二练胆勇。胆勇又该怎么练?” 周澈望向远方,悠悠说道:“要练胆勇,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 “杀贼。” 许阳哑然:“我总不能带着宾客四处乱跑,主动去找盗贼?” “哈哈。练胆勇不用急。胆勇的基础是纪律,你只要能把纪律先练好,使行伍有秩,进止有序,用之如用一人,虽敌众千万,闻命即进不惜死,纵钱谷在前,得令即退不回顾。能练到这样,纵非万人敌,也是个千人敌了。” “你在横路时编练的那些乡民至今还在操练。不知练到了什么程度?千人敌?万人敌?” “操练非一朝一夕之功,且横路的乡民和你门下的宾客不同,他们大多不会刀剑,不谙射术,又非我门下食客。练之甚难。到目前为止,也只是刚学完刀剑、射术,才开始操练纪律而已。” 这方面文博有发言权,他说道:“我说怎么近日总见横路受训的乡民们或跟着鼓声前进、后退,或一站半天不动,原来是开始操练纪律了啊!”他想起了一事,笑道,“前两天,我请老裴、阿强吃酒。老裴怨声载道,撩起他的袍子,让我看他的腿,说都快站肿了。” 周澈只看过些兵书,没有系统地学过兵法,别看他对许阳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到底该怎么提高部下的纪律性、组织性,他也不知道。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把前世的见闻搬来,祭出了“走队列、站军姿”两大武器。为此,他前些时专门去横路了几趟,对裴元绍和韦强“面授机宜”,把自己前世军训时学到的“站军姿”传授给了他们,又把齐步走、跑步走、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立定、稍息、卧倒、匍匐前进等等凡是能想起来的,也全都教给了他俩,结合乡民们已经学会了集合、点名、报数、越野跑,一整套做下来,乍一看也似模似样。 至于效果如何,天知道了。 此外,他又从所看之兵书中选了几个能用的,如闻鼓则进、长短兵器配合作战等等,也都教给了他俩。并将这些所有的项目都列成了一个科目表,明确规定了操练的先后顺序以及每次训练的时间长短,要求他俩以此练民。并告诉他俩:必须要以身作则。 别的都好,乡民们经过了几个月的蹴鞠,体质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跑步之类不在话下;分清了左右后,队列亦学得很快。至于长短兵器配合,他们也已经在南凌等人的教导下熟悉了兵器的使用,所欠缺者只是配合,也吃受得起。只“站军姿”一项,把包括裴元绍在内的每个人都操练得叫苦连天。每次一站半个时辰,动都不能动一下,不但枯燥无味,而且非常之累。要不是周澈一如既往地重金奖赏,说不定早就人散一空了。 周澈笑道:“练站姿是为了训练乡民的毅力。能半个时辰、乃至一个时辰稳站不动的,此算有毅力,可以用之。” 文博说道:“周君适才言‘万人敌’,让我听得也很心动,能让我家的徒附、大奴跟着老裴他们操练么?” 文家有徒附十八九人,奴仆五六人,除去老弱妇女,也能得十来人,足够编成一什。多一人多一分的力量,周澈求之不得,爽快应道:“当然可以。” 文博大喜:“一言为定。” 诸人谈谈说说,穿过原野,回到乡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2章 指腹婚约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和众人商量如何操练兵马的时候,随太守王赫“春巡”完毕回到郡治平舆的郡功曹袁耀回到家中后,去后院拜见他的父亲--袁缇。袁耀家是汝南袁氏嫡派庶系,所以分到院子占地不大,只有前后两进。进入正堂,等袁耀行过跪拜之礼后,其父问道:“你不是被府君召去,随从春巡么?怎么回来了?” 袁耀跪坐席上,恭敬地答道:“府君已巡过平舆、安成两县之春,今晚恐刚到新蔡。因郡廷公务不得累积,故此禀明了府君,我暂归平舆。” 袁缇两鬓斑白,年虽老迈,精神不错,只是耳朵有些聋了,说话声音有点大。他“噢”了一声,看了看袁耀,笑道:“今从郡守春巡,所遇郡名族子弟,观感如何?较之前几年,孰优孰劣?” 袁耀说道:“禀父亲,此次从府君春巡的诸姓子弟都是人杰,各有所长。唯有一人,令耀奇之。” “谁人?” “安成县东乡乡长周澈。” “你说的可是安成周氏第五房的那个因为家道中落,年少负气投军,后来归家在去年自求为横路亭部的周皓粼么?”听袁缇的意思,他好像早就知道周澈这个人了。袁耀惊奇地问道:“阿翁亦知此人?” “那周氏老友周子居给我写过一封信,在信里对他的这个族孙好生称赞啊。”汉人重乡土,更重宗族。周乘虽只是周澈的族祖父,两边的关系也不亲近,很少见面,但自从周澈接连做出了几件“奇志之事”,令他“好奇”后,他却也就和周涌一样,立刻开始不遗余力地为他扬名。和周涌年轻,人脉不广,故只能在县中鼓吹相比,周乘的推荐力度显然就大得多了。他年长德高,交往的可都是州郡名士。 袁缇顿了顿,接着说道:“周氏族中本多俊彦和我袁氏在汝南不分伯仲。我虽得乘君之信,知道了此子之名,但是未曾见过其人,对他并不了解。阿耀,你且说说,他怎么让你‘奇’之了?才学?品德?” “学问、风度、雄辩、仁智、机敏其实皆比不上州郡名族子弟。陪同太守春巡的诸姓子弟至东乡,皓粼曾出堂外,与诸人立院中,相与交谈,当其时也,亦无言谈出众之处。” “如此言来,也只是一个常人,何来‘奇志之事’?” “州郡诸姓子弟固天下俊才,而周皓粼虽若常人,似无出众处,可是看他自任职亭部以来的所作所为,却奋厉威猛、果勇胆雄,复又能克己施恩、不举人过,敬老爱贤、善与人交,威德之下,民敬爱之,豪强折腰,壮士俯首。他的这些长处,州郡诸姓子弟亦不能及。且,周皓粼年已二十有余,任乡长前二十年名声不闻,可见他的才干是藏于内的啊!是乃--诸姓子弟之才显于外,而他之才秀于内矣。子曰:‘君子欲讷於言而敏於行’,说的不正是周皓粼这样的人么?安成县令黄琰尝言:‘皓粼潜龙,一朝出渊当吟天下’,耀深以为然。” 袁耀当下,把听来、看到的那些周澈的故事一一给袁缇道来。 诛灭季氏,说明了周澈的奋厉威猛。任职亭部时夜半闻鼓、迅捷击贼,说明了周澈的果勇胆雄。恩泽乡里,春秋断狱,说明了周澈的克己施恩。不肯批评前任秦波,说明了周澈的不举人过。上任的当天,就登乡父老田宽之门,执弟子礼敬事之,说明了周澈的敬老爱贤。能得姜枫、黄盖、程闯这样的勇士投效,说明了周澈的威德服人。 袁缇听罢,若有所思:“若真如阿耀所言,周皓粼可称君子人杰。” “真是有春秋楚庄王和前汉朱买臣的意思。”袁耀一副赞同其父的意思。 楚庄王就是典故“一鸣惊人”的主角,朱买臣则是汉武帝朝的会稽太守,留下了“十年窗下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的典故。周澈虽然没有到达天下知的地步,但是目前州郡知名算是不错的了。 “对了!阿翁可曾记得本初从妹阿薇?”袁耀似乎想起了什么。 “袁绍之妹?薇丫头?你问这干嘛?”袁缇皱了皱眉,心中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阿翁可知周澈之父是谁?” “谁?” “周纪周书载。” “似乎有点印象...阿呀!原来是他的儿子。可是当年追随本初从父文开公,北征鲜卑,为救文开挡箭而亡的那同郡校尉。难道你是说那件婚约之事?”袁缇恍然大悟。 “正是!就是那件婚约啊。本来我也想不到的,今从郡廷回来之前,因为好奇周澈,特去调出了周澈的户籍看了看,后看到其父之名,我才记起。” 原来这牵扯到十余年前的旧事--先从袁绍说起吧,袁绍生父是袁逢,袁绍虽是长子,但他是庶出;袁术才是嫡子。后来袁绍过继给他的伯父袁成,成为袁成那房的嫡子。这袁成就是袁缇说的“文开公”,文开是袁成的字。这里说的“袁绍之妹”是指袁成的亲生女儿--薇丫头--袁薇。 十余年前袁成任左中郎将,奉旨率部随军北征鲜卑,而周澈之父周纪则是其麾下校尉。当年血战,袁成率部突围,周纪为救其人,挺身挡箭而死,周纪临终前,曾委托袁成照顾自家妻儿。但是好景不长,袁成自从那一战后,受了内伤,回到汝南没过多久也死了,临终前交代其妻,未能报恩,很遗憾,但听说周纪有儿子,就将其幼女许配给其儿。 但是周澈家自父阵亡后,家道中落,因为周澈是小妾生的,其母难产而死,所以周纪之妻带着周澈兄长、顺带卷了一笔财产回了娘家,从此和周家互不往来,也就在那时原来的那个周澈就愤而从军。按照礼制,那个薇丫头应该是嫁给其周澈兄长的,但是已经和周澈分家了,其兄长也跟着其母离开,所以如果袁家还在意这个约定的话,只能将其嫁给周澈了。 不过两汉风气不似后世,这个时代最重信义,特别是越有名望的家族,越守信义。比如汝南隔壁的颍川郡颍阴荀氏---荀彧和唐氏女的婚事,是唐家女已故的父亲唐衡还在世时与荀绲定下的。唐衡乃桓帝时的宦官,“五侯”之一,权势熏天,性贪暴,在世时名声很不好。他本来是打算把女儿许配给汝南傅公明的,公明不娶,这才改与荀彧。当时,荀彧才两三岁,不能完婚。 后来不久,唐衡病卒。他病卒的第二年就爆发了第一次党锢之祸,士大夫与宦官的矛盾激化尖锐。荀家诗书传家,讲究的是一个信义,虽没有因此退婚,但这桩婚事却也因此拖延了下来。再到第二次党锢之祸,荀彧的从父、荀衢的伯父荀昱乃至因谋诛宦官而死,荀氏全族亦因此受到牵连,被禁锢不能出仕。这门婚事就更不好办了。不过出于种种考虑,荀、唐两家倒是都没有悔婚。最后荀家按约定娶了唐氏女。 “我闻周皓粼尚未婚娶,而本初之从妹及笄有三。耀以为,以其才,足为本初从妹良配。其从妹的婚嫁本非吾该言之,但是毕竟婚约在先,如不履行恐污我袁氏家声啊。所以父亲大人,要不要去通知下本初?”袁耀提议道。 及笄有三,指的是袁薇-十八岁。古礼“女子十五笄而礼之,许嫁,称字。” 两汉男子的婚龄,小的十二三,长的通常也就是二十来岁。女子婚龄,小亦十二三,长则十五六。男子尚好,女子若是过了十五六还没嫁人,就很不好说了。前汉惠帝六年曾下过一道诏书:“女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算即算赋,人头税。十五以上不嫁的,要收五倍的人头税。这也算是变相地规定女子婚龄了。其实袁薇年已十七八,要不是袁家是大户,交得起税,不然早嫁人了。 可嫁人是件大事,尤其是对像袁氏、周氏这样的士族来说。虽然是有指腹婚约,但是一个弄不好,若所嫁非人,贻人话柄、被人嘲笑都是小事儿,往严重里说,说不定还会使整个家族的清名受污。名望乃一个家族的立世之基,若族名受污,那整个家族也就完了。 当夜堂上,袁缇不置可否,对袁耀说道:“伯淳,你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多留意一下周澈,打听打听他的为人处事。我明日去找本初,探探口风。”伯淳是袁耀的字。 袁耀应诺告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3章 体恤民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指腹婚约之事的想法其实都是是袁家的事儿,在他们未做出最终的决定之前,周澈自不会知晓。在送走了太守,和诸人吃酒大醉了一场后,他重又投入了日常的工作之中。 处理完日常工作,周澈也没忘记黄忠的教诲,此刻他纵马疾奔,每奔出数十步,便是一支箭射出,在六十步外立着一只草人。已经练习了近一个时辰,射出了六十余支箭,累得他两臂酸麻,连弓都快拉不动了。但效果却不太好,六十余支箭只有十支箭射中草人,其余全部射飞,这个成绩令周澈颇有点沮丧。 这时,一名替他取箭的侍从劝道:“主公,你有点太急了,稳着点射,才会射中。” 周澈叹了口气,他何尝不明白自己射得太急,可是黄忠命他一天射两百箭,按照现在的速度,最少也要四个时辰才能射完,他简直怀疑自己能不能完成这个指标。如果是步弓,一箭接一支箭射出,或许能完成,但骑弓则不一样,仅平衡身体都要耗费体力和精力,每一支箭射出,都是一件非常不容易之事。要完成两百支箭的任务,必须要倍加刻苦,周澈此时深有感触,黄忠看似温和,实际上却是严厉无比。 不过,令周澈感到欣慰的是,他发现自己控马技术提高很快,这也是他的一个软肋,现在仅仅射出六十余箭,他的马上的平衡能力就大有增加,如果这样练下去,三个月后,他也将成为一个控马高手了。 练习有了收获和进步,这便更能激励人的斗志,周澈稍微休息了片刻,又对侍从令道:“再给我拿两壶箭来!” 周澈再一次开始新的一轮射箭,中午时分,周澈感觉自己手臂已完全麻木,连酸痛感都消失了,没有任何知觉。 他已经射出了一百支箭,还差一半便可完成今天的任务。 周澈翻身下马,向自己官房走去,就在这时,一名乡吏奔来禀报,“启禀乡长,县里有人来了。” 周澈随即出门相迎,原来县里为了配合王赫“新官上任三把火”,今春郡内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春巡,一件是“借贷种粮”。如今本乡的春巡已毕,剩下的就是借贷种粮了。准备借给乡民的粮食在王赫走后的第三天送来了乡中。 近代以来,帝国境内天灾人祸不断,只从今天子即位至今,才几年功夫就已发生了数次的地震、疫疾、洪灾、蝗灾,羌人、鲜卑又年年犯边,并且州郡各地百姓起事不断,大厦将倾,内外交困,风雨飘摇,朝廷早已是捉襟见肘,府库空虚。当年桓帝朝时,陈蕃就曾说过:“当今之世,有三空之厄”。何谓三空?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况乎今日?去年,天子下诏,明码标价卖--官,固有其贪婪敛财之因,却也不能排除有府库空虚之故。 汝南郡地处内陆,较之边疆、沿海和民乱不已的南方诸郡还算是好一点,去年也还不错,碰上了个好年景,称得上风调雨顺,饶是如此,郡中府库里的余粮也是不多。而且,郡守虽有财权,但除了规定拨给郡府使用的之外,其余的一般不得擅自使用,赈民恤贫是需要上报的,在得到了朝廷的允许之后才能做。王赫请示过朝廷了,朝中也很支持他的善政,可府库里就那么多粮食,总不能全部拿出来,若再遇上灾年怎么办?只能拿出一小部分。这一小部分再分给三十七个县,再由各县分给治下各乡。一个郡,几十个乡,一个乡能分到多少?寥寥无几。 押粮之人是县廷仓曹的一个佐史,总共带来了十车粮。周澈亲自接待了他,办交接手续的是金宸皓。办完后,这个佐史笑道:“其它几个乡都是八车粮,唯有君乡是十车粮。下吏的上官,本曹的曹椽说了,本县诸乡中,君乡的民口最多,八车粮肯定不够,故送了十车来。” 县廷诸曹中,仓曹是主收民租的。在分粮这种大事上,仓曹是没有权力的,只有县令才能说了算。这个佐史之所以这么说,无非是为了讨好周澈罢了。周澈从袖中摸出点钱,递给他,笑道:“辛苦足下了。”这个佐史执意不收,等金宸皓指挥人把粮卸下,笑吟吟的作揖道别。 周澈把他送走,对金宸皓说道:“玄光,你是乡佐司会,分配种粮这事儿该由你来办。咱们乡有民两千余户,人口上万,粮只有十车,该给谁,不该给谁,你心里要有数。定一个章程出来,凡大姓、大族、家有余粮者,一概不得假贷,要确保把粮借给真正需要的贫户手上。” 司会就是会计。 赈恤百姓分为两类,一为赈,无偿给予;二为贷,即假贷,贷给的粮要全部或部分偿还--官府借粮给百姓的,待到来年收成后,还是要还的。虽然要还,但这回“借贷种食”的条件很优惠,王赫办得很不错,不需要全部偿还,只需要还一半即可。这样,就很有可能会出现大户和乡吏勾结,上下其手,把本该借给贫民的粮弄到他们的手里去,一斗粮入手,来年还半斗,赚得半斗。——在往年时,此类事情常有发生。 金宸皓应道:“是。” 时当初春,已经到了二月时分,乡舍外路边的杨、桐树抽出了嫩叶,摇曳风中,鲜绿可爱,映衬得路边的乡舍也明亮了几分。 周澈青帻黑衣,手按佩剑,立在春光之下,下午的阳光温暖宜人。 他望着那粮车在官道上渐行渐远,终至消失不见,回转目光,扫了一眼恭立身后的诸多乡吏,复又对金宸皓说道:“‘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今天下不靖,四海之内灾患丛生。十余年间,我郡连遭两次大疫,民不聊生,郡县残敝。你是本乡人,当知本乡事,只咱们一个乡,这些年里就因疾疫、因无粮,死了多少人?郡将王公莅任本郡,下车伊始,就上书朝廷,请贷种粮。天子爱民,因而允之。这些粮,都是郡中给的,是天子、王公的一片爱民之心。……玄光,乡中诸吏,若有敢当硕鼠、贪公肥私、以此牟利者,你即刻禀我。我上报郡县,斩之。” 郡守因有将兵之权,故又被称为郡将。周澈特地以此来称呼王赫,是为震慑诸吏,以免真有勾结大户,肥私牟利之事发生。金宸皓凛然应诺,诸乡吏噤若寒蝉。有人叫苦似的想道:“你刚任职本乡就灭了季氏全族。便有天大的胆子,我等也不敢在你的手下徇私牟利啊!” 周澈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和他以前的那些“做戏”不同。 以往他在横路时,也做过抚恤孤寡、给泰坪里买桑等等诸事,但那些事,更多的是为了市恩于民,是为了能得百姓效死,是为了能“聚众保命”。 而今,他经过努力,手下已有了百十个受操练的部民,几十个投效的轻侠,还得了黄盖效命,并与黄忠交好,算是已略有班底,“保命”虽还是头等要事,但已不如以前那么急了。 既然不急,他就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了。事实上,从去年底起,他的思想就开始在转变了。在继续聚众之余,他也开始关注民生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眼见乡中贫户生活如此之困苦,而乡中大户、大姓、富户却尽皆奢侈、无不鲜衣怒马,他不是无情之人,又怎会不为此嗟叹天地不仁? 他以前就想过,老百姓生活这么艰难,衣不能取暖,食不能饱腹,又疫病、灾害频发,朝不保夕,又怎会不起来造反?反正是个死,怎么死不是死?正如民谣所歌:“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与其成道边饿殍,不如造反而死。 把自己代入到那些贫户的身上,换了是他,他也会起来造反。一方面,他理解黄巾为何起事。另一方面,他又不能参与其中。黄巾必败。参与其中,自寻死路。 说来好笑,近日以来,不知为何他总会想起前世上学时学过的一句话:“人都是有阶级性的,每个阶级都是有阶级利益的”。原话他记不清了,因上学时他并无感受。可现在他有感受了,有感触了。他是“周家子弟”,是“士族”。士族可以爱民,但士族和黔首百姓却绝不是一个阶级的。有时夜深难眠,他也常辗转自嘲:“我这算是站在人民的对立面了吧?”可是,他智不过中人,力不能伏虎,又非在朝的公卿大臣,更非天子。他,又能怎么办呢?纵有不安,纵然内疚,也只有尽力帮助百姓罢了。最重要的,是要先努力保住性命才行。如此而已。 他的这些心思,他的矛盾,他的不安,金宸皓和乡吏们当然不会不知道。金宸皓与乡吏们看到的、听到的,只有他的疾言厉色。把这事儿吩咐过后,他就彻底放手,完全交给了金宸皓去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4章 收拢人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交代完金宸皓负责发放种粮之事后,他转过身回到后院,召来郭强、孙信:“借贷种粮之事,我悉数交给了玄光去办。玄光虽是本乡人,但他原为里坊监门吏,初任乡佐,威尚未立。那些乡吏都是积年胥吏,也许会欺瞒他。你们两个人,帮我盯着点。”郭强、孙信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说道:“小人等明白。” “真明白了?” “真明白了。主公敬请放心。”表面上看,周澈是让他们盯乡吏,实则是让他们把金宸皓也一块儿盯住了。毕竟周澈与金宸皓相交尚浅,未知其为人。金宸皓家里也很穷,要不然他也不会去干监门里这个贱役,十大车粮食摆在面前,周澈又放权不管了,他会不会心生贪念?这需要观察。这也正是周澈放权的一个主要原因,借此机会,观察一下这个人,看看是否值得信用。 他放权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很忙--自灭季氏后,又经断狱这两事后,他在乡里的威望已经远远超过了乡父老田宽,每天都有老百姓跑来找他。不止打官司的找他,丢了东西本该去找亭长的也来找他,丢个鸡、丢个狗的也都跑来。又或者兄弟、亲戚间闹了矛盾,不去找族长、里长调解,也来找他。大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但老百姓可能不觉得这是小事,而且,他们大老远地跑来,岂不是正说明信任他?说明他在乡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他也总不能拒之不见。差不多每天都得有半天是在忙这些事,忙着“听诉平怨”。同时,也忙着编练南凌、韦强送来的那二十个人,顺便一起训练他的箭术。 这二十个人中有轻侠十二个,受训的部民八人。轻侠姑且不言,这八个部民也都是自愿而来的。周澈只在横路待了四个月,但“文武功治”样样杰出,可以说已经尽得部民之心。这八个部民有的是敬仰他,如程闯、经维,有的本就是轻脱好勇之徒,如卫伯文,有的则是奉家长之命,如安文里里长的幼子郑季宪。投效的原因不同,共同点是:俱皆有勇力,擅刀枪拳脚,能骑射,都是壮士。——这一条也是周澈挑人的标准,负责办此事的韦强严格地执行了他的要求。 因乡舍小,不够地方住,周澈暂借了许阳家一个院子,把他们安顿了进去。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事,也不利就近召唤,因而周澈已决定在乡舍边上再建一个院舍,给他们居住。地已买好了。乡舍附近的田地大多是许阳家的。许阳给他了一个低价,半卖半送的总共买了五亩地。 建这个院舍是为了住人,也没太多讲究,只要屋舍够多、马厩够大、有演武场就行。乡里会盖房子的人也不少,周澈叫姜枫去各亭、各里找了百十号人,管吃,还给工钱。乡民们干劲十足。 在金宸皓编好贫户民册、开始发放种粮的当天,黄叙从县里来了。他少年脾气,从没见过盖房子,很感兴趣,就磨着周澈主动讨要差事。 他一个未冠的少年能干什么事儿?周澈被他磨的没办法,只得随便找了个事儿给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盖院舍,没材料不行,土、石、砖、瓦、木料,都得备足。我已把乡市席卷一空,能买来的都买来了。”说着话,他指了指堆积在地上的各种材料,接着说道,“但是还不够。我本打算过几天等我休沐了,我去县里大市上再买些。你既然这么积极,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吧?” 黄叙欢喜得很,说道:“好,好!周君,你放心,我肯定能办好。”眼往在工地上帮忙的诸多轻侠、虎士们身上转了一圈,又说道,“周君,等你这院子盖好了,能给我留一间屋么?” “你还是在县里好好地读书罢。你隔三差五地总跑来我这里,我已觉得愧对你的父亲了。再给你留间屋?你这是想让你父亲来骂我的么?” “周君,我父从来没有拦着我来找你啊!先生也不是每天都授业教书的,而且先生也说了,君子六艺,只读经书,最多能当个老儒,难为奇士。周君,你这里有这么多的虎勇之士,当先生给我放假之时,我可以来住上一天两天,练一练我的骑射、击剑,更始年时,吴侯贩马於燕、蓟间,往来结交尽豪杰,有人称赞他,说:‘吴子颜,奇士也’。叙虽年少,亦不愿成老儒,愿为奇士。”吴子颜,即吴汉,南阳宛人,是黄叙的老乡。 周澈不觉失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孺子亦有封侯之志?” 黄叙不太乐意,说道:“我前年已经束发,非是孺子了。”这几个月来,他常来找周澈,见的次数多了,彼此熟悉了,慢慢地也就不再拘束了。原本他对周澈全是尊敬,现在逐渐地多了亲近之情,也不再总是一本正经的,有时也会显露出他少年的本性。 周澈哈哈大笑,很欣赏地看了看他说道:“你既然有如此的志向,我当然要支持你。行,等院舍盖好,就给你留一间屋。” 周澈虽对院舍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住用即可,不必雕梁画栋,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盖成的。 两天后,轮到周澈休沐,他没有回家,把黄盖、姜枫、邢刚、郭强、孙信和那招募来的二十人召到了他住的乡舍院中。二十多人站满了院子。 他教戚绣绣从屋里拿了几面蒲垫出来,铺陈地上,请他们坐下,又在蒲垫对面放了一个坐榻,坐榻一侧放了面小席,自跪坐榻上,令黄盖坐到侧边的小席上。——在袁耀回平舆的次日就派人把调前游徼赵迪入郡贼曹和委黄盖为新任游徼的除书、遣书都送了来。黄盖和赵迪交接过了,现已走马上任本县游徼。 游徼也是百石吏,有资格佩戴印绶,与乡长一样,都是半通印、青绀绶。黄盖在任了此职后,有足够的资格和周澈分庭抗礼。不过,他毫无骄恣之色,对周澈依旧执礼甚恭。周澈笑对他说道:“公覆,你接任也有几天了,乡中各亭你也去过了,各亭的亭长你也见过了。感触如何?” 黄盖出身贫家,没有背景,纵有武勇,也读过书,但若非周澈,他万难出仕。如今不但出仕了,而且一起步就是百石吏,他非常激动、欣喜,拢手前拜,感激地说道:“主公,若非因你,我一个外乡人又怎么可能会被任为本乡游徼?请受吾之一拜。” “公覆这就见外了啊!”罢了,转过话头,笑对诸人说道,“今公覆获任本县游徼,是件喜事,无酒不欢。你们和公覆也都认识了,今天晚上,就在这个院子里,我请大家吃酒,不醉不归。” 诸人轰然应好。 “今儿召你们来,一个是为了给公覆贺喜,另一个,还有件事。” “不知何事?” “你们可知我为何把你们从横路召来么?” 一个坐在前排的年轻人挺身答道:“我兄长说,主公在乡治没几个贴心人,故召吾辈侍从。”这人名叫经维,是南凌的结拜兄弟。 周澈摇了摇头:“不是。” 程闯得了周澈看重,也是位在前排。他大声说道:“既非为了让吾等侍奉,那定是为了召吾等以壮声威!主公想用我们来震慑那些奸猾竖子。” 有人不以为然:“主公诛灭季氏,威震乡中,别说些许轻猾竖子,便是横行跋扈如许阳如今对周君也是毕恭毕敬。何须吾辈壮声威?”说话的是卫伯文。程闯翻眼问道:“那你说,主公缘何召唤吾等?” “主公是念旧情的人。以我看来,必是因主公在乡治待得烦闷,想念咱们,故此才命咱们前来。……,你没见主公还特为此买了块地,正在建造院舍么?”卫伯文从囊中取出一副棋盘,举将起来,对周澈说道,“主公,我来乡治好几天了,天天见你忙,就没个闲时候。这副围棋是老裴去郡里买来的,交代我带来,让我陪你下棋呢。” 周澈笑了起来,说道:“难为老裴有此心思。老卫,这围棋你也学会了么?厉害了啊。” “不但学会,还赢过韦强两次。主公,我说的对么?你召俺们来是不是因为想俺们了?” “你这话说对了一半。我召你们来,确因想念你们。想当初在横路时,我虽只是个亭部小吏,位卑地微,可却悠游自在。每思及当时与你们天天下棋喝酒,又或射箭赌钱,又或投壶击壤,我都会忍不住想挂印离去,将这个乡长辞掉,再回横路去和你们朝夕自在。”周澈叹了口气,“奈何此职得自郡朝,府君所命,不敢辞。没办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将你们召来。又因见乡舍狭小,不够居住,故又买地盖屋。” 经维、程闯、卫伯文诸人伏地叩拜:“我辈草莽勇夫,不意竟能得主公如此看重!供我等衣食,又为我等买地盖屋,这样地恩养我们,敢不以死报之!” 从他们来到乡治日起,他们的衣食穿戴就都由周澈提供,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有酒有肉,要什么给什么,并且周澈还拿了钱,叫南凌、韦强送去他们家里,养其父母幼弟。“恩养”二字,当之无愧。 周澈亦离榻对拜,说道:“澈少追卫霍之功,慕古豪杰之风,常有周行天下,结交四海英雄之志。来到本乡后,结识了诸君,才知原来吾乡自有英杰,以前却是舍近求远了。承蒙诸君不弃,与我相交,此皓粼幸也。自别诸君,来乡亭后,我日夜思念你们,郁郁寡欢。为续往日之谊,故请诸君前来。” 诸人都道:“吾等投君,正如群鸟归林。适得其所。吾等愿为主公效死。” 卫伯文问道:“敢问主公,你说我刚才的话只说对了一半,不知另一半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5章 步步撩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请他们起来,自己也归榻坐下,把佩剑放在膝上,抽出了一截,轻弹吟唱道:“‘长城万里永不倒,千里大河水滔滔,江山秀丽叠彩峰岭,岂让国土再遭践踏,丈人何在西击胡。’这是元嘉年间的一首童谣,不知你们听过没有?” 大河即黄河,当时的黄河可是清澈的。元嘉是桓帝的年号,距今已有二十年了。在座诸人大多不知。 周澈目光炯炯,环顾诸人,慨然说道:“当年,凉州诸羌俱反。南入蜀、汉,东抄三辅,延及并、冀,大为民害,我大汉子民因之死者枕藉於道。朝廷大发郡国兵,命将出征,与贼血战。阿强和老卫的父亲当年就在征召之列,也曾赴边关,冒矢杀贼。从那时起直到现在,二十年中,羌人并及鲜卑胡种几乎年年犯我边疆,掠我财富,杀我子民,实已为我汉家大患。诸羌之惨毒,胡人之大恶,罄竹难书。前汉陈子公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澈今虽任职乡长,亦有为国行天诛、为民灭大恶之愿。你们都是壮士,都是我安成的英杰。大丈夫岂能泯然无闻于草莽之间?好男儿当如班定远,取封侯于边关!我召你们来,另一半就是为了和你们商量此事!” 诸人不知班定远是谁,也不知陈子公是谁。周澈把他俩的故事一一讲来,再又讲了一讲历年来羌人犯边的恶行。 南凌问道:“主公!你是想率我等去边关杀羌么?” 此刻周澈将佩剑完全抽出,插在坐榻边的地上,手扶剑柄,慷慨激昂地说道:“正是!马伏波曾言:‘男儿当死於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怎么能老死在床上、老死在儿女手中’?君等可知前汉舞阳侯樊哙的故事。樊哙本沛县屠狗者,因勇武而得封万户侯。他可以做到的,难道我们做不到么?” 他左一个班定远,又一个陈汤,又是封侯边关,又是樊哙万户侯。在座的诸人本就都是尚气轻生、好勇轻剽之徒,被他撩拨得热血沸腾。 程闯攘臂跽坐,奋声大呼:“他能做到的,咱们当然也能做到!主公,你带我们去边关杀贼罢!” 众人谁也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皆随之大呼:“吾等愿从主公赴边关杀贼!好男儿当死于边野,马革裹尸还葬。” “好!我果然没有看错诸位,你们都是咱们安成的好男儿!想我汝南之地,本多奇节之士。你们无愧先祖之名。”周澈霍然起身,高兴地夸奖了诸人一番,随后话锋一转,“不过,咱们虽都是好男儿,虽都无愧先祖之名,虽都有报国杀贼之心,但却也不能就这么去了。” “为何?” “你们虽都武勇,然而却不通兵阵之道。兵者,凶事也。如果贸然上阵,反而不美,怕会有损吾辈威名。咱们是去杀贼报国、以求封侯的,不是去送死的。你们若果有此志,我愿以兵法教你们。等到兵法学成之时,便是咱们远赴边关之日,如何?” “好!就听主公安排。” 周澈将剑归鞘,提在手中,挺立诸人身前,顾盼左右,见包括黄盖、姜枫、邢刚、郭强、孙信等人在内,院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热血沸腾的样子,不觉暗中欢喜,欢喜自家计谋得售。 虽然他本意是不想带他们去杀羌人。周澈之所以这么说,只是为了给日后用兵法约束他们、用兵法训练他们找一个借口罢了。但是用一句后世的话--No zuo no die,最后弄巧成拙,之后真的就去边疆杀敌了,当然这是后话。 须知,这些轻侠与那些部民不同,都是桀骜惯了的不服管教之辈,要没个好的理由真不好操练他们,更别说用兵法约束了,而且另一方面,虽说于今之时,豪强大族都有私兵,平时招揽亡命、蓄养宾客,每逢春、秋,也会操练备寇,但为了稳妥起见,还是为操练找一个借口为好。 今日院中人多口杂,他说的这番话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乡野。到那时候,县人、郡人只会“奇其壮志”,不会疑心别事了。——这也是他性子谨慎的一个表现。 果然,三五天后,这番话就传入了县令黄琰的耳中,很快,又传入了郡守王赫的耳中。 黄琰当时正在读书,他放下竹简,对陪侍在侧的陈松、黄祖笑道:“我早知皓粼有胆勇武略,果不其然!‘潜龙’之名,正合其人。” 黄、陈说道:“县君有识人之明。” 王赫是在车上听到了这件事,——他还在行县,当即召来随从的周氏嫡派-少年家主周恂,以及周阅、周涌等,把周澈的那番话对他们讲了一遍,笑道:“你们周氏世代衣冠,家传儒学,本为儒臣,你们叔侄也一个个都是文质彬彬,洵洵君子,皓粼却激厉抗扬,慷慨自昂,有雄豪气,志在边关,真奇士也。吾甚美其志。惜乎他方任乡长才满一月,不足一年,我也是才莅任,不好立刻将他拔擢。且待来年,我必擢他入郡,放之显职,以壮其志。”——汉家故事,“诸官吏初除,皆试守一岁乃为真”,较低级的官吏被升为较高级的官吏后,需要“试守一岁”才能成“真”。在“试守”的期间,还是拿以前的俸禄,要想再获得升迁,通常也要等到“试守”够一岁才行。所以,王赫说“且待来年,我擢他入郡,放之显职”。 家主周恂倒还罢了,因为周澈是支脉不怎么往来,最多也和王赫一样,“奇之他志”而已。周涌知周澈甚深,对他非常了解,却知他绝非口出大言之人,尽管奇怪他为何突然豪言壮语,但在太守面前,这却是一个难得的说项机会,说道:“吾这三叔为童子时即有大志,追慕卫霍之功,每闻羌人犯关,恨不提七尺剑,杀羌报国。今欲报效边关,不足为奇。” 王赫拈须而笑。 这番豪言,不但得到了王赫、黄琰的欣赏,留给他们了一个“周家潜龙有志兵事”的印象,而且还给周澈带来了另外一个好处,那就是:远近乡中的轻侠、恶少纷纷来投。——来投的这些人,也不全是因为“慕其壮志”,也有一些是奔着“衣食无忧”。周澈对经维、程闯、卫伯文等人的“恩养”也随着他的这番豪言传了出去。 周澈来者不拒。不管是奔着什么目的来的,只要愿投到他的门下,他都接收。只有一条:如果受不了操练之苦,那就对不起了。为了名声计,他也不会把那些好吃懒做的人直接赶走,而是奉上银钱,好吃好喝地招待一顿,再礼敬送走。人人心中有杆秤,特别这些尚气轻死的游侠们,他们的是非对错很简单,对他们好的就是好人。吃、喝、穿、用、都是周澈的,还不肯出力气,只想偷懒卖乖,活该赶走! 如此这般,两个月的功夫,加上那二十人,已聚了四五十人。南凌、韦强也借着他的名声,各自召到了一二十人。加起来近百人了。安成县境内各乡的轻侠、勇士大半都在这里了。 五月底的时候,他又把南凌、韦强召来,将他两人手下的那些人和自家手下的人合在一处,私下里编成了一个百人队。以姜枫为首领,命周仓为副手。自此,南凌、铁、高兄弟也都很少回家,和众人共住在了那个新建成的院子里。好在院子够大,再补建些屋,足够居住。 又将这百人分成十队,以邢刚、程闯、南凌、卫伯文、郑季宪、铁家兄弟、高家昆仲等各为队长,阴以兵法部勒。黄盖、韦强身有公职,且韦强还要负责横路那百余部民的操练,黄忠又要照顾儿子黄叙读书,皆不能常来,故暂未被任职,只是客串了教头。 周澈一边好吃好喝地养着这些人,一边只要有空就与他们厮混吃酒。每当外出时,会随机选一些人同行。行则同行,宿则同宿,推衣衣之,推食食之,把所有笼络人的手段都使了出来,养得众人死心塌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6章 征召进京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闻风而投的这些人本都是尚勇好武的,大部分自带的有马,也有十几个没马。周澈又自掏钱从市集上买来良马,分给他们。兵器每个人带的都有,有刀、有剑、有弓矢,少数还有矛、戟、强弩。为了便于操练,周澈又给没弓矢的买弓矢,没长矛的制竹枪,也分给他们。如此,除掉刀剑不说,每一个人至少都配齐了坐骑、弓矢和枪矛。——当时豪门大族往往藏兵甚多,有些地主豪强甚至自己打造兵器。从集市上买些弓矢轻而易举。 配齐了不代表会用。新盖的院子里有箭靶,有演武场。按操练部民的老办法,周澈从诸人中选出善射、会使矛的轻侠,教那些不会使的。亏得这些人都习武的底子,学起来不是很难。同时,他又叫戚绣绣制了几面锦旗,分成不同的颜色,每种颜色都有不同的含义,或者是前进、或者是后退、或者是向左、或者向右,在学射、学矛之余,又教他们识别旗帜。又教他们辨别鼓声,鼓声也各有其意。 用了两个多月,到了八月初,众人骑射、枪矛都学得差不多了,旗帜、鼓声也会辨别了,又带他们出外行猎。 在打猎的过程中,行兵阵之事。周澈坐镇一方,命姜枫、周仓分率两部,各有五队听命,用旗帜、鼓声为讯号,或两部并进,或一部独出,诸队或分或散,或聚或集,行骑射之术,用矛枪驱逐,配合包围猎物。初时,诸人不适应,常手忙脚乱,一整天也打不了几只兔雉。慢慢的,练习得多了,适应了,旗帜、鼓声的变化都熟悉了,骑射、矛枪也都娴熟了,互相的配合越来越好,每每所获甚丰。——黄忠父子、黄盖、韦强只要有空,也都会跑来参与。 有时周澈观看他们驰骋行动,虽不敢说令行禁止,但却也已做到了闻鼓即进,挥旗即前。当逐猎之时,矛枪并举,弓矢齐开,战马奔驰,人皆奋勇争先,似也有些行伍的样子了,他亦颇是自得喜悦。 在此期间,除了操练这些轻侠,演武习射、逐猎山林外,还发生了几件事。 一件是金宸皓给乡民们种粮,郭强、孙信暗中盯得他很紧,并未见他有贪污之举。这让周澈很满意。此后,又试之以乡中诸项公务,如收赋税、分配徭役、人口普查等等,他也都能办好,公正严明,井井有条,周澈省了很多心。周澈对他更是满意了。 一件是修缮学校。早在前汉平帝时,朝廷就下过诏,令天下郡国以下皆设学校,郡、国设“学”,县、邑设“校”,乡设“庠”,里设“序”。发展至今,“序”或许尚未能遍布帝国境内,但“庠”已差不多是各乡皆有了。本乡也有一个“庠”。依照规制,“庠”里边也有一个教书的“《孝经》师”,是田宽的一个弟子。只是学校虽有,却因“仓廪”未足,百姓衣食尚且难保的缘故,入学的人并不多。 在横路时,陈松就对周澈说过:要普及教化。周澈对此虽不以为然,觉得在“仓廪”未足的情况下教乡人“识礼节”是不切实际的,但为了能得到一个“重文养才”的名声,还是召集乡间大姓,命他们各出一些钱,把乡中原有的这个学校修缮了一下。 三月份还有一个小插曲,天子大赦天下,除罪大恶极、谋逆、叛国不赦。姜枫终于可以被免罪了。 一件是六七月间,郡中下了一道公文,命各县、乡举荐贤才,以备郡府辟用。 周澈经过仔细地考虑斟酌,没有举荐许、陈、秦这些大姓人家的子弟,而是举荐了田宽门下那个对他最有意见的年轻士子陈启。陈启曾在田宽家中指责周澈诛灭季氏是“捏造罪名,乱法杀人”。此事,周澈听金宸皓说过。他的这个举荐出乎了金宸皓的意料,也出乎了田宽门下诸弟子的意料。虽然最终陈启没有能得到郡府的辟用,陈启本人也没有因此而感激他,但这并不影响他再次美名远扬。 再一件事便是季氏伏法受刑了。 行刑的地点就在市上,一次处死数十人,观者如堵。本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被县人遗忘的季氏被族灭一事,随着这次行刑,又被人们记起。在县人们的眼中,周澈形象不一。在有些人中,他刚直,为民除害;在有些人中,他好文法,深刻好杀。不管如何,季氏这个跋扈乡中近百年的大族却是从此就彻底灰飞湮灭了。被杀的被杀,被流放的流放,乡中再无一人姓季。他们用他们全族的鲜血,成就了周澈威震县乡的威名。 再一件却是国事了。 十月时,鲜卑又犯边,寇幽、并两州。郡里传来消息,说为患边疆的鲜卑大王檀石槐统一漠北草原各部,推举为大汗。朝廷患檀石槐不能制,遣使持印绶,欲与和亲。檀石槐不肯受,而寇抄滋甚。自分其地为三部:从右北平以东至辽东,接夫馀、濊貊二十馀邑,为东部;从右北平以西,至上谷十馀邑,为中部;从上谷以西至敦煌、乌孙二十馀邑,为西部。各置大人领之。 熹平元年,三月暮春。汝南郡安成县横路亭境内的官道上,有十余骑从远处缓缓行来。 这些骑士的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三十来岁,大部分二十多岁,挟弓带矛,各配刀剑,都很精悍轻剽。他们最前边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黑衣青帻,眉目清朗,大约是常在野外活动的缘故,肤色有些黑,腰边插了一柄环首刀,骑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 这个年轻人就是周澈。因其在乡长任上政绩卓异,他前两天刚接到郡府的荐书,太守王赫亲自下文,向朝廷举荐为“贤良方正”,朝廷征召其为“郎”,周澈即日奉召进京--洛阳。 郎--郎官,是秦汉时期,是君主侍从之官,以守卫门户,出充车骑为主要职责,亦随时备帝王顾问差遣。这其实培养干部的一种模式,在君主身边、中央部门历练。如果被皇帝看中,外放地方官,起步就是两千石级别的高官。 这一回来横路亭,他一是旧地重游,毕竟此亭乃是他起家之地,临走前来看看是应该的;二来,也是为了来看看那一百多接受操练的部民。这批部民前前后后训练一年多了,虽说在这此期间,他也经常来,但如今要走了,不来看看不能放心。 官道两边的麦田长势喜人,一路上都是绿的田、绿的树、绿的桑。煦暖的阳光下,远处矮山上长满了野草,青翠欲滴。蝴蝶从田边的野花上翩翩飞来,不知从何处来的清香沁人心脾。 “玄光,去年收成不错。看起来,今年的年景也挺好。我走之后,你这个乡佐,可要把东乡管好。” 周澈这次来横路,姜枫、黄盖、金宸皓、南凌、邢刚、黄叙等人皆跟从在侧。 接任乡长的是本乡陈家的一个人,周澈与陈家没有深交,与这人并不熟悉,只知是陈华、陈楹的一个族弟。他在东乡得到的人望、发展起的“基业”还是得让金宸皓、黄盖看着。 乡佐之职虽小,但因周澈后期放权的缘故,金宸皓这一年多来过得并不清闲,举凡赋税、徭役、算民、劝耕,几乎全都是由他负责办理的,较之一年前,他少了几分文气,多了几分精明强干。他驱赶坐骑,往周澈边儿上凑了点,笑道:“主公尽管放心。接任乡长的那人,我熟悉。虽是陈家兄弟的族弟,为人还算老实。有我和公覆看着,定不会让他做出荼毒生民的事儿来。” “那就好。公覆、枫之、伯驰,别院就交给你们了。过完三月,就到立夏,又是逐猎的好时候。习射、打猎都不要停。钱,也不要可惜,该用就用。用完了、不够了,我再给你们送。” 黄盖、姜枫、南凌恭敬应诺。姜枫说道:“主公,要不你再多带两队人去洛阳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7章 查漏补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姜枫提议要不要多带点侍从进京,周澈笑了笑:“洛阳是天下首县,国之都城,天子脚下。我这是去上做官,又不是打仗,带那么多人干什么?”洛阳不仅是国都、天子之所在,而且那里多豪强名族,权贵如云,名士如雨,各个都是手眼通天。所以此行周澈不准备带太多的人,免得手下不小心得罪人。轻侠里边只带郭强、孙信两个和周仓那一队人。 他顿了顿,又道:“公覆,枫之和伯驰没有官身,别院中的人又都是尚气好勇的,以后若要在乡里闯出什么乱子,少不了麻烦你相助。” “是。” 交代过黄盖,他又叮嘱姜枫、南凌:“枫之、伯驰,不要因公覆任着游徼,你们就轻忽骄横。我给院里定下的那些规矩,你们也要严格执行。院里的人若有违我规纪,扰民、伤人、为盗贼劫人财者,严惩不贷。” “诺。” 看诸人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周澈笑了起来,说道:“你们瞧我年纪不大,却怎么越来越啰嗦了?昨天晚上,绣儿还说我:絮絮叨叨的,如皓首老翁。哈哈,哈哈。” 金宸皓笑道:“主公不是啰嗦,是关心。” “是啊,是关心。朝廷命我两月内到任,除了为了等着和新任的乡长办交接,也是为了让我处理好家事。总算今天办完了交接,来横路看看,再回家一趟,五天之后,我就要去洛阳了。郎官是个苦差事,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要在执戟宿卫殿门,号为轮流当值,要出钱送礼,取得文书,才能出外。以后回来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如果不把事情给你们交代清楚,我还真不能放心。” 黄盖笑道:“郎官可是陛下侍从,在天子身侧,如得天子垂青,主公可是外放起步就是太守啊。主公,今获举荐征召,可见府君对你的器重,朝廷慧眼如炬。君尽管放心的去,有我和枫之、伯驰、玄光在,必不会使别院有事。” 周澈颔首,不再说这个话题,扬鞭指向远处的里落。诸人随之遥遥看去,见有两个荆钗布裙的妇女正挽着竹篮从里墙外的桑林中走出。他吟道:“此去洛阳,这样的田园美景,以后怕是不能再经常看到喽。” 黄叙撇了撇嘴,不以为然,说道:“这有什么可看的?不过一两个乡下粗妇采摘桑叶罢了。周君,你若愿意,我情愿和你换换,你来继续看农妇采桑,我替你去做郎官!做陛下侍从,威风堂堂啊”诸人哈哈大笑。 说说笑笑,已可见操练场地。 部民操练的地点还是原先周澈选下的那处丘陵地带。周澈没有下官道,勒骑停下,便在路上远观。今天是操练之日,见有一百多人分成队列,整整齐齐地站在场上。队列前头有三四个人,背对着官道,看不到面貌,但观其衣着打扮,应是裴元绍、韦强、文博、严伟。除了严伟是坐在一辆载水的车边外,裴元绍三人亦如部民一样,站姿挺拔,稳立不动。——周澈此次来,没有通知韦强等人。 黄叙问道:“老韦这是在练部民的站姿么?”姜枫说道:“今天是三月二十一。依主公定下的章程,每月单日练站姿、队列等科,双日练刀剑、射术诸项。今天正是练站姿之日。” 周澈坐在马上,看了一会儿。百余部民的站姿都很标准,日晒之下,一个个挺胸昂首,目不斜视,没有一个乱动的。观望天色,依照每日下午申时正开始操练的惯例计算,这些部民至少站了有半个时辰了。半个时辰而能不动,看来这一年多的操练颇有成果。 南凌说道:“也就是阿强,性子豁达,又精细,不骄恣,能放下身段笼络人,且有耐心,才能让这些乡民心服口服,乐受他的管束。换了我,绝对做不到。”部民和轻侠不同。轻侠尚气,重恩,只要对他好他就能给你效死。部民不然,部民都是普通的小老百姓,日常无非柴米油盐酱醋茶,或贪小便宜,或懦弱,或嘴碎好说,或粗野刺头,或朴实,或狡猾,能把这一百多人管教得服服帖帖,纵有周澈钱财刺激的作用,韦强亦功不可没。 姜枫问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周澈收回目光,满意地说道:“不看了!伯驰说的没错,阿强足当此任。我今儿来也就是看看,不必打扰他们操练了。枫之,我这一走,再回来不知何时了,有段日子没见阿翁了,很是想念。走吧,去你家看看。” 当下,姜枫前引,邢刚殿后,诸人又行至胡乡亭前庄里,拜见了姜枫的父亲。 周澈待姜父如待己父,自任职亭部以来,一年多里,每当有空都会来看望,即便忙的分不开身时也会常常遣人送吃食用具。姜父听得他将要远去洛阳,任天子侍从,又是高兴,又是不舍,流了不少眼泪。周澈好言劝慰,把他哄住,陪着说了会儿话,因今天还要回安成,见天色不早了,才不得不告辞。 临走,又留下了些钱。并把姜枫也留下了,叫他在家好好陪陪老父,可以过两天再回别院。在院门口,他对送他们出来的姜俏说道:“俊杰,我和枫之商量过了,打算把阿翁接去别院。只是枫之顾虑阿翁恋家,怕他不会答应。且等他慢慢与阿翁说通了,你也好好劝劝。” 俊杰好学,苦读不辍,甚少出门,比以前更瘦弱了,脸色也比以前更苍白了。周澈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大丈夫出将入相。你只读圣贤书,学做丞相的本事,却不习武健身,不学当将军的本领可是不行!瞧你现在瘦的,一阵风都能把你都吹走。我走后,你要和诸君们一起操练啊!” 周澈勉励了姜俏几句,踩蹬上马,带众人出了前庄里,踏着暮春的夕阳,风驰电掣,先去乡舍舍中接了戚绣绣,又和别院诸人辞别,命周仓明日一早带本队去安成等候,然后只带了郭强、孙信两个,和黄叙一起骑马赶车自回县中。 周澈等虽然骑马,但是戚绣绣和一些行李要放在牛车上,所以走得慢,到得安成已是傍晚了。黄叙把周澈送到里坊外,说定了明儿一早再来找他,揖别离去。 监门吏老徐迎出来,一如既往的热情恭敬,说道:“三郎回来了?你这可有日子没回来了。要是咱大汉诸郡国县道各乡的乡长都能如君一般勤勉,这天下何愁不能太平?” 郭强、孙信常跟周澈回家,和这老徐很熟了。郭强笑嘻嘻地说道:“老徐,你还不知道吧?周君已被太守举荐为‘贤良方正’,过几天就要去洛阳任郎官,做天子侍从。” “郎官?唉哟,三郎,不说小人多嘴乱说,小人早就看出你面带贵相。你瞧瞧,这才多久?亭部、乡长、天子侍从,一步步地就升上去了。再过个三五年啊,说不定连那两千石的银印青绶的郡守,三郎也能带上一带了!哈哈哈!” 周澈笑道:“老徐啊,你这嘴越来越能说了。家中孙子可安好,暮春季节,莫要着了伤寒。” “多谢三郎关心!” 周澈急着回家,没和老徐多说,牵着缰绳,赶着牛车,步入里中。老徐亦如往日一般,目送他远走,方才折回里外塾内,一边回屋,一边嘟哝:“周君真是谦和,这都要做天子门生了,和我说话时,语气态度却和往日一模一样。” 刚进家门,才把坐骑、牛车置好,扶着戚绣绣从车上下来,院门外来了一人。 “皓粼,家君叫你去见他。”却是周乘的幼子,周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8章 提亲上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刚进家门,周澈才把行李安置好,忽然院门外来了一人。“皓粼,家君叫你去见他。”却是周乘的幼子,周营。 他比周澈年纪大,周澈忙作揖行礼:“见过阿兄。” “家君听说你回来了,立刻命我来找你去见他。” “是。澈方从乡中回来,衣染风尘,未服冠带,不敢就这样去。阿兄且请少待,等我洗一下,换身衣服,再去拜见大人。”周澈告了个罪,回屋里由戚绣绣伺候着换了一身儒服,带上高冠,接着又在井边打了盆水,侍候他洗手。 周营不急不躁地等他收拾完毕,迈步出院,领他来入自家,请先至堂上,随后到后院通知周乘。 周乘很快就过来了。 周澈疾步到堂门,和周营一块儿服侍周乘脱下鞋子,搀他登堂。周乘坐上主位,说道:“你们也坐罢。”周澈、周营跪坐侧席。 “你前天派人送信来,说你被府君举荐为贤良方正,征召进京任职郎官?” 周澈刚坐稳,闻言立刻起身,避席俯拜,恭恭敬敬地说道:“是。澈自前年至今,凡所历任,不过亭吏、乡长,足不出一乡,治不过二三十里,见闻寡陋,学识浅薄,从来没有想到会被府君举荐入朝。侍从天子左右,候命朝廷各部,是夜转侧不安。今天归家,就是想来求见大人,希望能得到大人的指点教导。刚到家,尚未沫面澡手,阿兄就来了。” 周乘明显老了。前年周澈见他时,他虽苍老,精神还好,如今牙齿掉了大半,发白齿落,老态龙钟,坐在榻上,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慢慢地说道:“前年,你初任亭部时,族里有很多人看不起你,背后里说闲话的也不少。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你能有今日成就。记得你任职亭部不久后,我曾召你来过,劝你别去。于今看来,却是我错了。” 周澈惶恐,说道:“大人没有错,澈微末小子,只是侥幸而已。” “不。你用了一年,却竟能使一乡清平。尽管尽灭季氏显得杀伐过重,但我知道你那是为了立威,立威之后,你又能立德,春秋断狱,以德治民,普及教化,养乡中孤寡,令满县人都颂你贤明。威德并立,实属不易。不过,虽然如此,你还是要牢记谦虚二字。” “是。大人赐给澈的那副字,澈在横路亭和东乡时,一直都把它悬挂在居室壁上,****念诵,不敢忘。”周乘那次召见周澈,赐过一副字给他,写的是“戒骄戒躁”。 “你今被举荐入朝,郎官虽位卑但却是侍从天子左右,若是历练期满,得天子看重,外放地方,或有直任两千石。你可不能就此骄纵,知道么?” “是。” “今天,我这两句话送给你。你要切记。” “澈恭闻大人教诲。” “第一句:我周氏乃姬周王朝之后,诗书传家,历代清名,前汉以来,出仕为官吏者不在少数,皆有清正贤名。因持正立身,刚直不阿,才使天下重我周氏,名望得之不易。如今你要时刻以他们的高德为榜样,以咱们周氏的清名为念,切记,切记,万万不能坠了咱们周氏在天下的清望。” “是。” “第二句话:要谨慎。” “是。” “为什么要你谨慎?郎官虽是执戟宿卫宫门省台,但侍从天子左右,是天子的门下亲近吏,职在拾遗补阙。自党锢至今,十几年了,咱们周氏嫡系族人皆被免职禁锢在家。幸赖天子圣明,前两年下了诏书,‘党锢自从祖以下,皆得解释’,你这才能得以出仕。但是,党锢毕竟没有全解,家主他们家不是还受着党锢的么?我的好友陈仲举是因为谋诛宦官而死,你是知道的!而那些权宦不但毫无无损,现还仍在朝中当着权呢!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盯着咱们!所以叫你谨慎。子曰:‘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於刑戮’,你要做这样的人。” “是。” 周乘说了半晌话,有点口渴。周营小步来到他所坐的榻前,跪地奉茶。他接住,喝了一口,又神情严肃地叮嘱说道:“你此去洛阳,万事务必谨慎,要守法度。言谈举止、进退起坐,都要严守朝廷规制,不要给别人借口。” “是。” “我能交代你们的也就这两点了。” “澈必谨记大人教导。” “你还算厚貌深情,是个谨慎人。切记谨言慎行。“ “是。” 周乘把木椀还给周营,示意他回席上坐下,接着说道:“我今儿召你来,主要不是和你说这个,是另外一件事。” “大人请说。” “昨天上午,郡功曹袁耀来了。” “袁君?” 周澈心中奇怪,想道:“袁耀来与我何干?我又不认识他。大人给我说这个做甚么?” “他是替人来给你提亲的。” 周澈愕然:“给我提亲?” “对。女方是袁绍从妹,乃是文开公遗女,周阳公、次阳公的女侄,今年十七岁了。袁家想把此女嫁给你,因托袁耀为媒。你意下如何?” 周阳公是袁逢,他字周阳,是袁绍和袁术的生父;次阳公是袁隗,是袁绍、袁术之叔, 周澈惊愕过了,定下心神,转复惊喜,心道:“袁家怎会突然想把袁绍从妹嫁给我?.....啊!怎么有点头疼?....难道周仓之前说的,‘他’的未婚妻?”接着周澈脑海中出现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的残缺记忆:“原来是袁成为了报恩。” 虽然想不通,要代替原周澈娶妻,但这是件好事。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故交、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若能成为他家的女婿,对自家定有帮助。他虽然纠结了会,但很快说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澈父母早逝,主母又分家了,十余岁皆靠仲兄照顾,能有今日,皆因仲兄。这件事,澈需得问问仲兄意见。” 周乘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做人本不该忘本、不该忘记恩德。他若是当场迫不及待的答应,只能说明他是个势利小人。周乘拈须笑道:“我问过你的仲兄了。他没有意见。” “大人是族中家长。不知大人何意?” “袁家也是海内有数的姓族,四世三公,鹤鸣九皋,为天下重,从者如云。他家诸子各有贤名。袁绍、袁术,年虽少,亦知名郡县。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女儿必定也很贤惠。依我看啊,足为子之良配。……,你今年二十三了?” “就快二十四了。” “早该结婚了。你的仲兄也不知道整天都在干什么,正事不办,天天散发坐卧,击剑长歌,放纵任气,真非吾家性。我去年就对他说,让他给你和周仓找个佳妇,到现在还没消息。……,你要是对这门婚事没有意见,便就这么定了吧?” “悉听大人安排。” “好。我这两天就叫你仲兄去袁家纳采、下聘礼。等给袁家下过聘礼、问名占卜后就卜算婚期吧,看看能不能在六七月间完婚。你看如何?” 周澈答道:“澈回去后就准备聘礼。” 周乘失笑,笑得都露出了所存无几的牙,他说道:“你父母虽不在了,但有你仲兄在,有我在,还用得着你准备聘礼?” 汉人沿袭了先秦时“聘则为妻,奔则为妾”的风俗,对聘礼十分看重。汉初规定皇后的聘礼为金万斤。本朝桓帝聘梁皇后的聘礼更是达到了金两万斤。周氏只是望族,虽世代为宦,大多清廉,富裕的不多,不能和皇家相比,但聘礼也绝不能少了。周澈知周乘家并不富,不想让他为自己出聘礼,说道:“澈在横路任上时,剿灭了一股盗贼,得了数十万钱的购赏,至今还有不少剩余,足够聘礼所用。纳采诸事已经很劳烦大人和仲兄了,不敢再让大人与仲兄破费。” “你不必说了。聘礼不必你管。我会和你仲兄商量的。……,说起你在横路时剿灭盗贼,你在乡里招揽了很多门客,是不是?你去年常带着他们驰逐山林游猎,是不是?” “是。” “我早就听说此事了,还听说府君王公因此赞你有壮志。皓粼啊,咱们周氏世代衣冠,学的是圣人之书,你年轻、尚武,这我可以理解,但是玩人丧德,玩物丧志,却绝不能因此荒废了咱们周氏的家学,为人处事,还是要有规矩的,要以恭谨方正为先。去了洛阳后,不要再这样了。” “诺。” 堂外夜色已至,堂上升起了烛火。周乘精神有些不济,周澈见他没有别的交代了,恭谨拜辞,礼毕,他躬身垂手,倒退出堂。 周营把他送出门外,笑道:“恭喜!恭喜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9章 你是我夫?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从周乘家出来后就去了他仲兄家--就是周仓家,一到院门口,周仓就笑嘻嘻道:“恭喜三叔!贺喜三叔啊!” “元福!怎么连你也....” “快快进来,三叔。我父亲在堂上等你。”周仓挽着周澈去拜见其父。 众人互相见礼后,周鼎把袁家嫁女的缘由说了个遍,接着他说了两件事:一是,过几天他和周乘作为周澈长辈,要去回访袁家,讨论嫁娶之礼。二是,让周澈去平舆拜访太守王赫。因为王赫举荐周澈,是周澈的举主,兼之又曾做过他麾下乡长,所以周澈是王赫的“门生故吏”。去拜见王赫是感激人情。 次日下午,周澈带着周仓、孙信、郭强到达郡治平舆。 太守府大院深宅,峻宇雕墙。周澈把周仓等人留在道边,独自步行上前。府门外有持戟的甲士站岗,周澈上前,通报了姓名,将拜帖、名刺取出。甲士初倨傲不为礼,在他报完名后,连忙从席上起身,请他上座、奉汤,陪笑说道:“原来君即安成周皓粼,下吏失礼!请君稍候,我这就前去府内通报。” 瞧着他打躬作揖地出去,周澈颇是感叹。 “昨天族父周乘说:没想到我会有今日。两年前我洛阳归来自求亭部时,又何曾想过会有今日!”前年他任职亭部,县中的吏员们对他虽然客气,如陈松、黄祖,但却绝无恭敬之说,而如今莫说县吏,便连在太守府里的监门甲士对他也毕恭毕敬。人生际遇,真是奇妙。 周澈在门口观望路上行人,暮色渐浓,行人渐少,附近的里坊中炊烟袅袅。晚风拂面,熏人欲醉。正看间,忽有一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留意,唬了一跳,下意识地按刀闪开,转首看去,身后两人,袁耀、周涌。拍他肩膀的是袁耀。 “皓粼,君绰潜龙,也这般胆小?”袁耀笑吟吟地说道。周涌立在旁侧,微笑不语。他两人皆穿官袍,佩戴印绶。袁耀年长,气度沉稳。周涌年轻,清美俊雅。周澈忙行礼:“袁君,伯涛。” 周涌在年初提拔为郡文学橼,类似于现在的文化局局长。 “府君叫我们来迎你。跟我们走吧?”袁耀拉住周澈,不让他把礼行下去,拍了拍他的手,说道,“都快成一家人了,无须多礼,快快进去。”他语气里透着亲热,看似埋怨,令人感到亲近。 步入府内,过了前院正堂,再走过几个诸曹办公的院落,即是后宅。 后宅很大,粉墙朱户,门外有几个持戟的卫士,袁耀说了几句,就放了他们进去。墙外看只见飞檐屋瓦,入得宅内,只见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循廊向内,沿途层台累榭,曲水凉亭,树木阴阴,姹紫嫣红。整个太守府内芬芳馥郁。 袁耀当前引路,直入后院堂上。 虽未入夜,堂上已点起火烛,将堂内映得通亮如昼。袁耀叫他先坐下,自与周涌去请王赫。不多时,王赫到来,穿着家常便服,腰束革带,足穿麻鞋,挺朴素。周澈至堂门迎拜。 “快起来,快起来。” 王赫脱鞋登堂,将他扶起,因个子比周澈低,不方便打量,退了几步,上下观瞧,拈须笑道:“粗服布帻,难掩英气。”问他,“没拿到洛阳的印绶袍服么?” “拿到了,和除书、遣书一块儿拿到的。只是因尚未曾拜谒府君,故此不敢穿戴。” “有什么敢不敢的?到洛阳是穿,在这里也是穿。给你,你就穿嘛。坐,坐。”王赫入座,示意周澈三人也入座,待他们坐下后,又问周澈,“安成到平舆几十里地说不远不远,说近不近,累了没有?” “本该早点来的,和继任的乡长交接办得有点晚了。”周澈诚惶诚恐地说道:“澈惶恐!澈予末小子,德薄能鲜,何德何能竟劳明府相慰?明府不以澈卑鄙,荐澈入朝历练,已令澈被宠若惊。不瞒明府,从拜领印绶至今,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王赫笑道:“卿有志边关,威折强豪,‘周家潜龙’之名,郡人尽知。竟然辗转反侧睡不着。不知道以为你和袁家......哈哈。那袁家女娃我见过,贤惠温柔,知书达理。不愧是袁家女,足为周家妇。” 周澈明白王赫的意思:“府君莫要调笑了,八字还没一撇呢。”旋即不以王赫调笑为意,严肃庄重地答道:“澈德薄才疏,见识短浅。以澈之能,入朝历练,正所谓‘绠短汲深’。明府举荐澈,澈深恐有负明府所托,若因澈故,使朝廷讥明府所荐非人,以致有损府君令名,澈罪大矣!每思及此,转侧难眠。” 王赫听他为自己的名声考虑,甚是欢喜,笑道:“卿自谦过甚。皓粼,我知你好兵事,有勇略,原本是想除你为郡兵曹椽的。不过转念一想,而今海内晏清,郡县太平,郡兵曹只管些征集、输送兵丁的杂事,把你放在这个位置上,未免大材小用。 “刚好朝廷下了诏书,命郡国举荐人才,充实省台。伯淳对我说:‘周皓粼通晓法律,明察内敏,公廉果勇,行法不避豪强;又怀家学,质性淳良,爱民如子,行仁泽及童子。《诗》曰:不侮矜寡,不畏强御。这样的人可称至德。何不应朝廷‘贤良方正科’举荐呢’?我听了后,深以为然,因将你举荐入朝。” “明府厚爱,袁君美誉。澈惭愧无地。”原来这个举荐入朝是得自袁耀的建议,周澈谢过王赫,再又谢他。袁耀含笑还礼。 星月朦胧,夜色悄临,夜风吹动院中树叶,簌簌飒飒。风入堂上,温香宜人。案几上的蜡烛随风曳动,满堂摇红。王赫眯着眼往堂外瞧了言,说道:“只顾与卿说话,不觉夜色已至。皓粼,饿了吧?便在我府里吃些酒食罢。” 周澈应诺。 自有在堂外候着的侍女接命,吩咐厨中上饭。须臾,热腾腾的酒饭端上。王赫为主,周澈为客,袁耀、周涌两人作陪,在丝竹歌舞的相伴下,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待周澈告辞拜别时,夜已深沉。 第二天,周澈本欲一早归去,但是觉得难得来一次平舆,还是买点东西回去,就众人说,各自去逛街,午饭会和。 周澈逛着逛着,被一家书斋所吸引,这个还是用竹简,知识掌控在士族手里的时代,竟然有卖书的地方。当然这里的书是指写在竹简上的。 周澈进入那书斋,‘吱嘎!’一声门推开了,一股清新的油墨书香扑面而来,但是里面冷冷清清,果然是一个人没有,高高的书架上竹简码得整整齐齐,不像一家书店,倒像一座私人藏书室。 他一楼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就本能地向二楼望去,耳朵竖了起来,果然,周澈听见里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旋即轻手轻脚走上了楼梯,一眼便看见了放在小屋门口的篮子,正好,一只雪白柔软的手从门内伸出,将一卷竹简放进了篮子里。 周澈看篮子至少有十几卷竹简了,他走上前拎起篮子试试重量,分量不轻啊! 他眼一瞥,看见了小房间里淘书的女孩,她蹲在竹简堆里,穿了一件淡紫色的长裙,头梳了个髻,露出她那如天鹅般秀美白皙的玉颈,周澈觉得这小娘气质很温婉典雅。 刚一走神,女孩正好放一卷竹简入篮,竹简摆了摆,没有找到篮子,她不由楞了一下,回头望来,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男子,吓得她惊叫一声,连往后退了几步,‘哗啦!’踩到一堆竹简掀翻了。 “你....你是谁?” 周澈连忙举起手,歉然道:“姑娘别害怕,我只是进来看看,我想买几卷书。啊!姑娘我不是坏人。你看...”旋即把自己身上的官印拿出,让其看了看。 女孩轻轻松了口气,白了他一眼,“你这人!鬼鬼祟祟的,吓了我一跳。” 她起身把掀翻的竹简重新理好,一边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买书吗?舅舅正好不在。买书是要预约的。” 周澈也蹲下来,帮她一起整理竹简,“预约?” “不会吧!你不知道?” 女孩停住手,惊讶地望着他,“这书可是要拿刀刻的,不预约,很难买的。” 周澈脸一热,尴尬地笑了笑,“好吧!我说实话,我是路过这里,便想着姑娘会不会需要人帮忙拎书,进来一看,果然被我猜中了。” 女孩扑哧一笑,“你这厮油嘴滑舌的,你以为自己是张子房么,还能掐会算了,看在你想为本姑娘效力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了,门口这一篮竹简,你帮我拎下去吧!” “好咧!” 下楼后那女孩问道:“你是郡府的?” “不是!” “你的口音不对,不是纯粹的本地人。” “我是安成的,姑娘你呢?” “汝阳,那里你去过吗?你知道安成周氏吗?”那姑娘眉间带股忧愁。 “没去过。周氏我知道啊。” 女孩对他有点兴趣了,她趴在栏杆上笑道:“你知道安成有个叫周皓粼的么?” “啊啊啊啊?你问谁?周皓粼?我认识他。”周澈瞬间石化。 “真的吗?他是不是很威严刻板,全郡都知道他,上任乡长不足一月,便诛杀豪强。”女孩睁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不不不,此人很平易近人的。姑娘不要听信风闻。”周澈此刻觉得好害躁,自卖自夸。 “那他....” “啊,姑娘,你是不是非常喜欢看书?我到是有个建议。”周澈强行转移话题道。 “你说说看,什么建议?”她笑着****。这姑娘甚是聪慧,此刻笑容很甜美,双颊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 周澈挠挠头,“我是想说,别整天看书,有时间出去郊游,去走一走,老看书眼睛会坏掉的。” “我有呀!我也经常跟朋友出去走走,过几天,大家还约好坐船去汝水呢!” 周澈听完只觉得心里有点酸溜溜的,原来她有朋友,不知是男是女?其实中国在南宋以前,社会风气开放,青年男女出去郊游很正常。 “是我想多了,我以为你整天看书。” 周澈觉得没劲了,他便起身拍拍衣服笑道:“好啦!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咱们有缘再见。” “敢问小哥姓名?” 周澈已经走出门了,他一条腿退回来,探头进来笑道:“吾名周澈,还有事吗?” “不如和我们一起去郊游吧!我叫袁...” “不用了,我还要处理公务。改天见!” 周澈笑着挥挥手,便快步离开了,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可能没有心上人,这样的爱书妹妹一般都喜欢学富五车的读书公子,一起去郊游?呵呵!他可不想去当电灯泡。 姑娘叫他不及,只得眼睁睁看他走远了,她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自言自语:“周澈?他叫周澈?原来他就是周皓粼,我未来的夫君?倒是蛮有趣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0章 婚事敲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且说这时间转眼就到午饭点了,离开书斋后,周澈在客栈等周仓他们,望着街上的人流,心中暗自苦笑:“瞎想什么呢?都是快结婚的人了,虽然八字还没一撇,怎可以去胡乱撩拨小姑娘啊。” 周澈毕竟是后世之人,心中难免对这种安排的婚姻,潜意识中带着抗拒。 一行人吃完饭,由于街上行人不少,周澈等策马缓行到城门口排队出城,就在进城口那个门一辆翠色的车架,由于颜色显目,引起了周澈注意。 那车经过的时候,车内人刚好撩起帷裳往外边看。 周仓“咦”了声,说道:“这不是濯清么?” 周澈的视线顺着周仓看过去,见车窗里露出一个丽人的容颜,细眉樱唇,眼如水波,正看着自己。可不就是濯清么?他愣了下,心道:“濯清?” 车都奔驰过去了,濯清还在扭脸往他这里看。周澈骑坐在马上,目送她远去,想道:“发于情,止于礼。罢了罢了。” 濯清的车驾刚经过了一条巷子。从这个巷子里走出了四五个带剑的少年,年纪大的十四五,年纪小的十二三。他们转上街道,往城门口来,一路横冲直撞,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躲避不及,被撞翻在地。这些少年哈哈大笑。经过的行人侧目而视,无人敢上前喝阻。此刻她的车架,因为老农倒地,车夫勒马止住。 见是车上坐着是女子,那几个少年对着濯清吹起了口哨。 周澈蹙眉,对孙信道:“这几个少年真是...去把他们的剑缴了,十几岁的孺子带什么剑?撞倒老人不扶,还笑!还调戏民女,粗野无礼。” “要不要把他们送去官府?” “算了,平舆县令要知是我送去的人,还不得把他们折磨死?几个少年,训诫一下就行了。”周澈现在族灭季氏,威震全郡,要是把这几个少年送到平舆县衙,十有八九,县令会从重惩处。 “是。”孙信、郭强骑乘过去制止。 左右不过是几个恶少年,周澈没兴趣留下看,招呼周仓等人扬鞭策马,先出城去。随后孙信二人赶上,给周澈递了块手绢:“主公,这是陈家妾的感谢,谢主公帮她解围。” 周澈没说什么,接过手绢,嗅了嗅,旋即放入怀里。 此时濯清坐在车上,心里嘀咕:“听说周君要结婚了,哎!真是好生羡慕。” 回到了安成,周澈先去拜见周乘。 周乘详细地询问了他面见太守的经过,最后说道:“汝尚年轻,不可骄恣,要敏于事讷于言,爱惜羽毛。” 当天晚上,留他在家用饭。 饭后,谈起婚事。周乘说道:“已去袁家纳过采,也问名占卜了,兆遇金水旺相,是康乐、强健的预示,子孙大吉的征兆,四月二十是良日,婚期便定在这天,如何?” 周澈没有异议:“悉从家长安排。” 又说起彩礼,当世婚嫁,“奢靡”风气盛行,不但富家奢靡,穷家也攀比,没钱的哪怕借贷也要把婚事办得体面。当时民谚---“一食之所费,乃破终身之本业”。周氏儒学传家,恪守周礼,袁氏虽公豪名族,但也是奉行简约,聘礼倒不必刻意求多。周乘说:“除玄、纁、羊、雁、酒、米诸般礼物外,我与周鼎商量过了,拟再聘以钱六万,如何?”依照朝廷规制,官吏聘礼有玄、纁等三十种,周澈现为郎官,也是正经官吏了,须得按此下聘。 周澈还是那句话:“悉从家长安排。”又想说聘礼由他出,悄悄地看了眼周乘,从他老迈的脸上看到了操心晚辈婚事的专注和本房族长的威严,自知就算将这句话说出来,怕也不会得到他的允许,也就不说了。 把婚期、聘礼诸项事定下,夜已深。 周乘说道:“你回家去罢。完婚后,到洛阳好好做,万事务必小心,不可落人把柄,损我周氏清名。”在他们这些经历过沧桑,深谙世情的老一辈眼里,宗族的名望比一切都重要。名望在,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名望若坠,万事皆休。 周澈恭谨应诺,倒退出堂,接着他又去周仓家,找其父周鼎。 一番见礼后,周鼎单刀直入般对周澈道:“没有?你可知,你和袁家的婚事差点黄了么?因为你诛杀季氏的手段,过于刚强。” “啊?” 周鼎说道:“袁家一生谨慎,他家四世三公,靠的就是处世圆滑。十常侍张让丧父,郡中名士无一人去者,唯袁家独往吊唁。何也?当时张让炙手可热,故稍让之,以全家族。那****与乘公在袁家,袁本初之弟公路他就说:‘周家子酷烈行健,此非保家全身之道,招他当我袁氏婿,也许会让我的从妹成为寡妇’。” 周澈不知该如何回答,唯唯诺诺,说道:“是,是。澈知错了。府君也教谕过澈了,日后吾当改刑戮为仁爱,以礼让化民。”问道,“既然袁家如此想,缘何?” “缘何没有取消与你的婚约?……,你猜猜。” 周澈和袁家的人都不熟,唯一一次还是在亭部被袁术嘲讽,他试探猜道:“可是为何?” “那是因为袁家女。” “是因为袁家女?” “这袁家女真是有德啊!你应当把她快快迎娶过门。” “当日堂上,袁家长辈以及袁本初兄弟,正说道你过于刚强,只见袁家女从幕后出来,对堂上诸公说:‘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朝闻道,夕可死。周君今诛灭不法豪强,为民解倒悬,国人歌之。小女尝闻民言:他治乡时亦能行礼教,春秋断狱,乡民称颂。这说明他不是一味行事酷烈啊。孟子云:人无好恶是非之心,非人也。每听到浊吏、豪强残民的传闻,吾为女子,亦气愤填膺,况周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酷烈犹可改之,无好恶则非人也。小女宁嫁酷烈,不嫁非人。又且,周氏名族,天下敬之,与我家三代交好,况且我与周君乃是指腹婚约,若因此事复又毁约,恐为世人讥’。” “袁家长辈听了她的话,这才改变了主意,没有将与你的婚约取消啊。” 周澈大为惊奇,心道:“袁氏女才十六七岁,就有此等眼界?” 复又一想,又觉得也许是袁氏女有眼界,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她的年纪。花季少女,阅世不深,又识字读书,应该正是处于崇拜英雄,喜欢幻想的时候,袁家长辈看到的是自己“不懂保身全家”,说不定她看到的却是一个“英雄形象”,故而说“周氏子乃堂堂大丈夫也”。 这两种可能都有。不过,她最后一句话说的却是很对,袁家若因为自己在乡野诛杀不法豪强,将其灭族的事而将婚事取消,传出去,肯定会引世人非议。袁家之所以改变主意,恐怕不是因袁家女前边的话,而正是因为这最后一句话。 周鼎喟叹道:“皓粼,虽因袁家女之劝,袁家没有取消与你的婚约,可是他说的也不错啊。不避强御固能得美名,却也是取祸之道啊!主家周恂的父亲是怎么身亡的,你忘了么?你今天去见家长,有没有发现他又老了几分?你在诛恶救民,在道理上来说你是对的,他身为家长,不好阻拦你;可是你这么做,却极有可能会给你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你回去罢,好好想想。” “是。” .拜别周仓家后,回到自家院子,周澈觉得有点累,可他心不在焉的原因却非在此。他到底是从后世穿越来的,纵使受到了当世的一些影响,纵使也知道当世男子能娶妻、可纳妾,对士族大家来说,婚姻更多的是结为姻党,利益联盟的关系,想起濯清、想起那个书斋遇见的俏皮姑娘,毕竟有点放不下。 想了会,用后世的话安慰自己---关了灯,被子一盖,啪啪啪,还不是都一样。 时值初夏,天气开始燥热,周澈想完事情,才发觉自己汗水湿透了衣袍,逐解开衣带,准备出去冲个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1章 婚礼迎亲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夜周澈、袁薇、濯清、戚绣绣四人皆是难眠之夜,每个人心中的那座“空城”在呐喊,犹如后世的一首歌:“可能是寂寞,空气变得很稀薄,满城霓虹开出荒漠,还为你等着。我的心快要死了,要有什么刺激我魂魄?太深!太多!爱会走火入魔,任由你...自由的...耗在我苦中作乐。这心那么空!这回忆那么凶!这月色明夜,我能和谁相拥?这眉头那么重,这思念那么浓...这感觉我跟从,还为你等着,我的心快要死了,要有什么刺激我魂魄?太深。太多。爱会走火入魔!任由你...自由的...耗在我苦中作乐” 四月二十,一大早,安成周家便张灯结彩,全府上下忙碌成一团,烧爆竹声不断想起,还有周家人给附近里坊的家家户户送糖糕,这是娶亲的风俗,看到糖糕,附近里坊的家家户户都知道了,周家有人要娶亲了,消息很快便传开,是之前东乡乡长周澈迎娶汝阳袁家嫡派庶女。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向全城传开了,一时间,这门婚姻成了很多人关注的焦点,普通民众关心男才女貌,男的什么身份地位,女的容貌如何?财礼多少,嫁妆多少? 而官场中人则关心因“党锢”沉寂已久的周家和“四世三公”袁家联姻,会有什么样的效应,很多人都认为,周澈被太守称赞“好兵事,有勇略。”难道袁家有意插手军队?难道周澈举荐入朝很明显就是受益于这门婚姻?一场婚姻所引出的猜想,已经经远远过了婚姻本身。 两汉婚娶的风俗大致与后世相同,亦有迎亲之说。经历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等五礼后,婚礼的当天,男方要去女方家迎亲。从十九日开始,周家便忙碌开了,婚堂定在周家祠堂的主堂,这是一栋可以容纳千人以上的建筑,由于证婚人是太守王赫,他特地派出了八十名官奴、官婢帮助这次婚礼的杂务,这给了人手不足的周家极大帮助,不仅如此,周澈未来的大舅哥-袁绍还特批袁家的私兵来维持秩序。 婚礼主堂内已经布置得喜庆无比,一个巨大的‘囍’字挂在红绸缎带之中,大堂上摆放了两百余张酒席桌子,一队队奴仆正忙碌地端上瓜果美酒,为筹办这次婚礼,周澈几乎拿出了自己两成积蓄,仅仅给袁家的迎亲财礼,各种珍玩就价值近十万钱。 周乘在孙子周竺的扶持下大厅内慢慢巡视酒席情况,今天将有上千宾客前来参加婚礼,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不是名士就是官员。可不能马虎,出了差错可是掉周家名望的。 周乘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对跟在身旁的周竺道:“你不用跟着我,我在这里休息一下,你去看看皓粼,收拾好了没有,迎亲的时辰要到了,提醒他一下。” “好的,我这就去。” 礼宾房内,一名侍女正将一顶别有金花的博冠端端正正戴在周澈头上,周澈穿着一件黑色镶有红边的新郎锦袍,腰间束玉带,脚穿乌皮靴,脸上淡淡涂一层胭脂,显得他容光焕,精神十足。 这时,周竺走了进来:“新郎官!时辰已到,外面迎亲人在催促了。” 周澈点点头,对一旁的周仓笑道:“时辰很重要,咱出去吧!” 周澈正要走,戚绣绣又叫住了他,“君少,你等一下,我在给你端正一下帽子。” 周澈蹲下,戚绣绣地将他额头一缕头塞进帽内,她看着周澈心里知道,在这个世上周澈实际是她唯一一个亲人,今天大喜日子,应当高兴啊。她微微笑道:“君少,紧张吗?” 周澈点点头,“有一点紧张。” “都是这样过来,我记得当初我结婚时,还紧张得浑身抖,等你出了门,你就不紧张了。” “多谢绣姐。”他起身轻轻拍了拍戚绣绣的肩膀,便快步来到了前面大堂前的院子里,周仓已经在这里等候了,见周澈出来,他笑道:“时辰到了,出吧!” 迎亲队伍里,周涌、周仓、周祈、田熙、田丰、黄忠、黄盖等相好的族人亲友都随周澈一起去袁家。另外按照婚俗,男方家迎亲必须有一名长辈作为迎亲人,负责叫开女方家的大门,塞红包之类的事情,相当于男方代表,一般是由新郎的舅父来担任,可周澈少孤,只能请关系要好的族兄周仓之父周鼎代劳。今天将由他担任迎亲人和婚礼司仪。 周鼎看了看沙漏,便高声宣布道:“吉时已到,迎亲出!” 为壮声势,周仓从东乡的轻侠、勇士里选出了二十个相貌端正、仪表堂堂的美男子充作骑奴侍僮,侍从在迎亲的辎车两侧,前呼后拥。七八辆辎车,三四十个亲友侍从,在锣鼓和唢呐声中,浩浩荡荡的亲迎队伍出发了。 周澈是新郎,他骑在高头骏马之上,意气风,而周仓也骑着马,穿的衣服也和新郎相似,不过区别也很明显,他的袍服颜色较浅,没有金边,帽子上也没有金花,马匹上也没有扎红绸。 由于周澈诛杀季氏的威名,他娶亲的消息已经事先传遍全郡,因此迎亲队伍受到了极大的关注,大街两边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人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和周家一样,袁府内也一样乱作一团,不过袁府是嫁女,要比周家好得多,他们主要是负责迎亲队伍的一顿午饭,而午饭也很有讲究,不摆酒席,每人一碗汤圆,加两只红烧猪蹄,汤圆表示婚事圆满,而红烧猪蹄则表示迎亲队伍走路辛苦了,补一补两只脚。当然,迎亲队伍每人要封二钱银子的红包。 院子里摆满了陪嫁的箱笼,这就是袁家嫁女最独特的地方,一般普通人家的陪嫁之物都是上好的绸缎被面,粮食猪羊等等,大户人家则是金银饰、瓷器玉器之类,而苏家的陪嫁之物没有绸缎被面,也没有金银玉器,而是一百大箱书,一共一万册竹简。 这里面有袁薇自己的几百册藏书,其他九千多册书都是袁绍给她的陪嫁,这就是袁家的本色,与众不同,但一般人家甚至皇族也很难做到。 这是袁家开了一晚上的会才决定的嫁妆,周氏、袁氏都是书香门第,郡望名族,过于考量黄白之物显得没有大家气度。当然,也有袁薇自己的衣物饰,可加起来只有一箱。 此时,一身盛装的袁薇正在进行最后的补妆,她戴着五彩璀璨的凤冠,穿着大红喜色的霞披,眉目都精心化了妆,美貌精致、光彩夺目,今天她就要出嫁了。 两名专门给大户新娘化妆的喜娘正小心翼翼用眉笔修补袁薇眉尾的细微处,一丝不苟,这时,袁薇的乳娘莫氏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只盒子,走上前笑道:“小姐,心里紧张吗?” 袁薇轻轻点了点头,她确实有点紧张,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紧张什么?或许是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昨晚上从小把她带大的莫氏和她同床,在夜深人静时给她悄悄讲了很多男女之事,一想到那件事今晚就要生,她心中就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 莫氏将盒子打开,盒内是两根银丝线,她微微笑道:“小姐,我来替你开面。” 开面,也就是用两根丝线把新娘额头的汗毛绞去,额头变得光洁,这就意味着姑娘时代的结束。 就在这时,烧爆竹声响了起来,远处隐隐传来了鼓乐之声,迎亲队伍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2章 新娘到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袁家大堂上,袁缇作为族老和袁绍、袁术正在商量婚事最后的安排,作为女方,袁家剩下的事情已经不多,把袁薇送出门,袁家的事情基本上就算结束,另外,明天还有周澈夫妇回门,这也是件大事。 袁逢和袁隗,在洛阳没有赶回来主持,因为袁薇虽然是袁家嫡系,但是是庶女。所谓“长兄如父”,由继兄袁绍主持就行。 虽然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每一个人都迟早要经历的步骤,但袁绍心中始终有点不开心,一方面固然是周澈并非他最满意的妹婿,他和袁家不是一类人,袁家是圆滑,长袖善舞,而他却是雷霆手段,刚而易折,怕袁薇受苦,他最后答应这门婚事也不是方方面面权衡过的选择,很大程度上他是一种被逼无奈,袁薇用指腹为婚的信义来威胁他,使他不得不同意。 不管怎样,迎亲队伍马上要到了,袁家也该做好准备,不能让男方家笑话。 这时作为族老的袁缇打断了袁绍的思绪:“我们袁家去参加婚礼的名单订好了吗?” “缇公,这是公路负责的。”袁绍指了指袁术。 袁术闻言取出一份名单递给袁缇,袁缇接过名单,不由愣了一下,名单上只有四十人左右,就只有他家以及袁薇舅舅家两个府的人,其他亲戚一个都没有。 “其他人呢?你五叔和六叔他们,他们怎么不来?” 袁缇说的是袁成的异母弟,因为袁家本家血缘比较远,都是乡下的地主,两家的人口倒是挺多,平时也来往不多,只有逢年过节才来走一走。 袁术平静地道:“缇公,今天的婚礼,我没有通知他们,我是让他们明天来参加回门酒宴。” “为什么?” 袁缇的眉头皱成一团,这次婚宴虽然是在周家举行,但周家给了袁家百人的名额,他大概算过,就算所有人都参加,也只七八十人,名额足够了,可袁术为什么不让来他们参加。 袁术他骨子里的官场气很重,注重门面:“缇公,今天婚礼都是县令、太守和名士勋贵参加,不仅本郡太守亲自证婚,甚至州刺史都可能会来,我觉得让他们出席这种不合适。” “你是嫌他们是土包子是不是?给你丢面子!” 袁缇有些不高兴了,他明白了袁术的意思,是嫌两个族弟是乡下地主,给他丢脸。 “可这是婚礼,他们都是女方家人,来参加薇儿的婚礼,这有什么关系,连周家都没有意见,你倒自己嫌弃了。你...你这还是在嫁妹妹吗?这样太不礼节了。”袁缇指着袁术,气得浑身抖。 “缇公,婚姻本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明天回门,我会给他们解释清楚。”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锣鼓和唢呐声,大门外开始烧爆竹,这是迎亲的队伍到了,袁缇无可奈何,只得忍住气,对袁绍、袁术道:“迎亲的队伍到了,你们先去接待,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 在一阵阵爆竹声中,迎亲队伍围着袁府转了三圈,开始浩浩荡荡进入袁府大门,随行的俊武轻侠、勇士没有进府,而是在府门外等候,几名家人用木轮车推来了满满几大筐用红纸包好的银两,银子是一两一块,一包有两块。 袁家的几名子弟开始给轻侠们放红包,轻侠们都知道这是迎亲规矩,一个个不好意思地收下了,皆大欢喜,接着,热腾腾的几大桶汤圆也送来了。 周澈走进了袁府大门,但中门却关闭着,想要把袁家女儿娶走,就得想办法把门叫开,说白了,就是要塞红包,女方满意了,门自然就开了。 这是迎亲人的事情,周鼎拎着一只袋子,从旁边的小门洞内将一只只装有碎银的红包塞进去。 “这里面有四百两碎银,够不够?” “不够!”里面哄笑道。 他索姓取出一个红布袋,塞了进去,“这里面是一个金饼,一万钱够不够?” 门终于开了,男方迎亲队一拥而进,八抬大轿抬了进来,轿夫一起大喊:“请新娘上轿!” 轿夫进门就大喊‘新娘上轿’,那只是男方的一种态度,表示新郎的急迫,对轿夫们则是一种玩笑,当然谁也不会当真,否则红包没拿,猪蹄没啃,他们怎么走得动? 迎亲队在女方家里大概需要呆一个时辰,吃饭休息,迎亲人还要和女方家的亲戚们谈话,把男方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他们,当然,只限于指财产方面,别的方面,女方家也不感兴趣。 新郎则要和女方的父母好好谈一谈,他即将成为丈夫,他需要担起一个家的责任。 这些都是在女方家要做的事情,在袁府也不例外,唯一稍稍和别人家不同的是,周澈没有和袁缇谈话,而是在和袁绍交谈。 袁绍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悔婚,他也丢不起那个面子。此刻周澈和袁绍面对面坐着,周澈心里打量着袁绍:“国字脸,朗目剑眉,方正威严。袁本初真是一时之杰也,” 袁绍也在打量周澈:“未见其人之时,闻他诛杀季氏,手段酷烈,以为是其凶残之貌。今见真人,真是英武人物啊。” 袁绍打量完旋即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在阿薇及笄之后就在想,将来我的妹夫会是什么样的人,当时我就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年轻才俊,最差也要求是太守,倒不是我对妹夫的要求严格,而是阿薇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做阿哥的,自然希望妹妹幸福。可我做梦也想不到,最后我的妹婿竟然是个有将军之才的人。” 周澈歉然道:“我让大舅哥失望了。” 袁绍摇了摇头,“也谈不上失望,你也有优点,你虽是名族子弟,却没有纨绔习气,没有作恶,从不逛青楼,懂得上进,很有头脑,这些我心里都很清楚,所以我才会答应这门亲事,让你成为袁家的女婿,我并不要求你现在开始拼命攻读,做学问,那不现实,坦率地说,我只希望你在德方面能严于律己,其实带兵打仗,保家卫国也是一种才,你能做到德才兼备,那我也一样为你感到骄傲。” 周澈默默地点了点头,袁绍的要求并不高,他原以为会向他提什么要求,可一点都没有,只是要求他注重德行,看来袁绍确实是一个清高的人。 或许是周澈的谦虚,使袁绍对这个妹夫也有几分好感,使他刚才的悔意也稍微淡了一点。 这时,袁府外的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是出的时辰到了,袁绍站起身,凝视着周澈地眼睛道:“好吧!我对你也没有什么要求了,只要你以后好好疼爱阿薇,我也就放心了。” 周澈跪下,恭恭敬敬给袁绍磕了一个头,诚恳地道:“请大舅哥放心,我和阿薇一定会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随着出的时辰到来,轿夫和吹鼓手都纷纷准备出了,他们吃得酒足饭饱,腰间别了硬硬的银子,一个个精神抖擞,憋足了劲。 这时,新娘被两名伴娘扶了出来,袁薇头戴大红盖头,身穿绣有精美图案的大红喜袍,一步步地从后院走出。 而这时,袁家的女人们则端着铜盆将水泼出门去,这意味着女儿出嫁,已经不再是袁家之女了,而是周家的媳妇。 十几辆马车也等候多时,袁家人将乘马车直接前往男方家参加婚礼。 迎亲大队沿着原路返回,鼓乐喧天,队伍浩荡,而两旁看热闹地民众比上午的人更多了,有了新娘,有了嫁妆,这才能吸引更多人来。 每经过一个坊门口,便有官员家人举牌贺喜:‘某某恭贺周君澈新婚大喜’,周澈骑在马上一一抱拳还礼。 亲迎是六礼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其中迎亲游街又是这一环中极为重要的一步,来回要耗两个时辰,它是向整个大众昭示这门婚姻,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也是新娘的期盼,只有正妻才能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荣耀。 轿子里也并不安静,几个少女在悄悄说话解闷,宽大的轿内更像一个密闭的小房间,连窗子也没有,她们无法知道队伍到了何处? “我不喜欢坐轿子,颠得心里一上一下难受,我更喜欢坐马车,还能看外面的风景。” 这是给袁薇做伴娘的袁薇表妹---袁怡在小声抱怨,她又问:“婧娘,你喜欢坐轿子吗?” “我?”婧娘摇摇头笑道:“说老实话,我也不喜欢坐轿,倒不是因为颠,而是没有窗子,我不知道到哪里了?心中觉得没底。” 婧娘也是伴娘,她是袁薇从小玩到大的侍女。 两个女孩你一句我一句,轿子里渐渐热闹起来,而新娘袁薇一直保持着沉默,就仿佛漫长的新婚之路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她没有心思和她们聊天说笑,今天是她大喜的曰子,也是她人生最重要的一步,她将从一个少女变成妻子,从前她是家中晚辈,从来不考虑家中之事,而现在她将成为一个家的女主人,将承担起一个家的琐碎与繁杂。 袁薇不由想起她第一次和周澈相见,那时在书斋,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将是她的丈夫。 袁薇心潮起伏,成婚后,她将随周澈一同去安成,她要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买她喜欢的宅子,按照她喜欢的式样来布置,还有仆妇,一切都要由她来持办,她心中又是期盼,又有点担心,这些她都没有做过,她能做得好吗? 袁薇已经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憧憬之中,以致于她身旁的女伴们叽叽喳喳说成一团,她都充耳不闻。 迎亲队已经浩浩荡荡上了桥,很快便过了汝水,又走了片刻,队伍终于进了周氏里坊大门,到了这里,众人的度便刻意放慢,坊街两边更加热闹,人潮涌动,几乎整个坊人都出动了。 “新人到!” 周家门口有人大声高喊,早有数十名奴仆陪伴着周乘和家主周恂在这里等候了,随着轿夫头将轿帘撤封,周鼎一声高喝:“新人下轿!” 两名喜娘将轿帘拉起,左右伴娘扶持着头戴盖头,穿着大红婚服的新娘从轿中出来,在喜娘的带领下,袁薇给周乘、周恂盈盈施了一个万福,娇声道:“给族公请安!给族长请安!” 周乘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好!好!好孩子,快到后院去。” 众丫鬟簇拥着新娘,缓缓向后院走去,这时,客人开始陆陆续续抵达了周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3章 再归京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安成驿站,袁薇、周涌、姜枫等人陆续来到,除了他们,还有十几个闻讯而来的周氏其它各房中人。众人把周澈他们送到县界,又遇见了黄忠。 一番依依惜别,不需赘言。 最后,袁薇双手握着一段细柳,行了个万福,说道:“夫君此去京师,道阻且长,风险多有。行路时务必要谨慎小心。君今将行,吾心甚忧。” 周澈答道:“得卿如此,夫复何求啊!为夫会谨慎提防的。家里之事,就托付给娘子了,家事族事,俱为一体,赏罚分明,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者,宜付有司,治家之道,不宜偏私,日常用度当以节俭。族兄鼎、族弟涌等,此皆良实,志虑忠纯,是夫之良师诤友。夫以为家中之事,事无大小,悉以咨之,然后施行,必能裨补阙漏,有所广益。姜枫之、南伯驰、黄公覆,性行严猛,晓畅军事,吾家门客部曲之事,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阵和睦,优劣得所。” “夫君之话,妾身谨记。今与君相别,妾身有一言相赠。” “请说。” “今君且远行,欢乐殊未央。愿君惜身体,努力加餐饭。” 周澈握住妻子的手正色说道:“吾妻良言,夫必谨记。”语毕,向诸人一拜。诸人回拜。 孙信上前,接过他们的临别赠钱。临别时送些钱以壮行色,这也是当世的风俗。周涌、周祈、周佑三人各送了百钱,余人皆是十钱,独黄忠最多,送了块金饼。周澈都不推辞,待孙信把钱收好,他翻身上马,于马上拱手说道:“诸君留步,澈去了。” 郭强、孙信各上马,周仓坐入行李马车中押货。三骑一车,在诸人的目送中,沿官道向西北,赶赴洛阳,迎着晨光远去。 汝南到洛阳相距五六百里。若是骑马,快马加鞭七八天就能到,只是众人的行李是放在马车里的,行速快不起来,因此起码要十三四天吧。千里出行,对普通百姓来说可不是一件易事。不光是食宿开销,仅是沿途的关卡就够你喝一壶的。好在周澈是官身,路上饥渴劳累时可以在乡中亭舍里稍作休息。 五月十八,周澈等终于到了洛阳。 洛阳乃国之首都,天子所在之地,京师豪强众多,大户林立,人口繁多。 离城还有七八里远,官道上的行人就渐渐增多。路边的田野一望无边,远处庄园耸立,近处数十上百的农人、奴婢散布田间。一个裹着绿帻的大奴挺胸凸肚地站在道边的田垄上,正在指挥几个小奴锄草浇水,瞥眼瞧见了周澈一行人,只漫不经意地瞅了瞅就转回了头。 周仓叹道:“洛阳真大汉之国都也。一个田边的大奴就能视吾众十余车骑若寻常小事。”他们一行十几个人,十余匹马,三辆车,大多携弓带剑,这要放在安成乡下这样的小地方,早就惹路人频频目注了,便是在平舆,他们这样的行人也不多见,而这个大奴却仅只是瞧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可见平时有多少车骑队伍来往此地,管窥所及,亦可见洛阳之繁荣。 随着越来越多的行人前行,不多时,洛阳尽现眼前。 一条宽深的护城河绕城一周,暮色下,波光粼粼。过了护城河,迎面是座雄伟的城门。城门上旗帜飘扬,金吾甲士巡行其上,十几个持矛披甲的门卒分立在城门两侧。经过瓮城,再过一座城门,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无数的嘈杂热闹的声响已喧嚷入耳。 他们是从东城门进的,洛阳的市集在西南边,这边多是里坊,饶是如此,路上已是热闹非常。 周仓等人大多没来过,看得目瞪口呆。只见一条大街笔直壮阔,足能容七八辆马车并行。路人行于两侧,车骑驰行中央。路边沟渠石垒,渠外邑宇逼侧。高楼临街,青色的酒旗高高挑出,时有人结伴进去,又时有人醉醺醺的摇晃出来。往来行人中,不乏高冠士子;驰行车骑上,多华服贵人。 周澈前世见惯了大城市,也曾来过洛阳,是诸人中唯一一个淡定从容的。他说道:“尚书台府衙在城西北,从这里过去还有段距离。这一路走来几十里地,大伙儿都累了,再提把劲,我早点拜见过吏部曹,也好将息。” 诸人应诺,簇拥着他,步上街道。 走上来才发现,这街道被夯实如硬土,路面上还铺设了河卵石,马蹄踩上去,嗒嗒作响。 郭强咋舌说道:“这么大一个城,这么宽的路,得用多少河卵石啊!” 孙信没出过远门,见识少,亦啧啧羡奇,车也不赶了,抓住车轼,探身往下看,说道:“可不是么?这么多河卵石从哪儿弄来的?”周仓闻言略想了一想,即对这些河卵石的来处了然于胸,笑道:“小信,你忘了洛阳之名么?”孙信顿时恍然:“噢!原来是从洛水来的。” 周澈回头招呼说道:“小信!好好驾车!地上有河卵石,车行颠簸。来往行人又多,别摔住或碰到人了。”孙信闻言,忙收回身,专注驾车,不再乱看。 “小郭,你也别东张西望的,替元福看着点车。” 郭强吐了吐舌头,从马上跳下,来到车边,一手牵住缰绳,一手帮周仓赶车。 街上熙熙攘攘,不时有车、骑从他们边儿上经过。车以辎车居多,珍饰华侈,外有遮挡,看不到里边的人,偶尔有妇人的香气从中飘出,每到这时,周仓手下的那队轻侠就会忍不住多看上两眼。周澈只得又提醒他们:“专心行路,莫要左顾右盼。” 从城东到尚书台府衙,顺着城里的主干道走,只有几里地,周澈却感觉比从汝南到洛阳的那几百里走的还要累。他自嘲地想道:“我带着一帮刘姥姥进大观园了。”还好,因他不断的提点,一路上总算没出什么乱子。就在望见尚书台府衙内的楼阁之时,迎面七八骑奔行驰来。 道上人多,周澈等若再前行,必与相撞。他急令诸人驻马停车,避让道左。 周仓把轺车停靠边儿上,起立观看来骑,说道:“这几个骑士都衣饰华贵,意气风发,后边随从的那几骑看似奴仆,却也竟皆衣纨履丝,宝剑在身,定非寻常人家。你们看他们驱马行道,直行疾驰,街上行人无论步骑,皆纷纷退避,不敢有一人出怨言,必定非富即贵。三叔今初莅任,尚未拜见府台,路逢贵人,暂作退让也是周密畏慎,合乎圣人之道。” 他说完了,孙信等受其提醒,才注意到来的这几个骑士果如他所说,穿戴非凡,不似常人,应是出自大姓人家。这几人马速很快,疏忽间,已从他们面前飞驰而过。周澈眼快,看见当先的两骑中,左侧那人胡髯满面,魁梧健硕,似曾相识。 轻侠中有人认出了他,轻“咦”一声,说道:“这不是刘征么?” 周澈想了起来,去年在乡里田边断案时,他见过此人一次,听乡人说正是本郡太平道渠帅刘辟的弟弟刘振。他心道:“没想到在洛阳还能见到了此人。”笑道,“或许这是缘分吧,他身边那人是谁?相貌堂堂,仪表超众,有贵人之相。” 周仓下马,随手拽住个行人问话,两三句问的清楚,回话说道:“那人名叫张直,是张让的从子。” 孙信连连摇头,恍然大悟地说道:“难怪横行京师,路人侧目,原来是中常侍张侯之侄。” “张让的侄子?”周澈大吃一惊,心念电转,想道:“张让的侄子,刘辟的弟弟,这两人怎会同行并骑?难道说这张让和那太平道还有来往?” 他记得张角在起事前确实和朝中的中常侍们有来往,但不记得有张让,转念一想,又觉得即使有张让也不奇怪。汉家皇帝多信道,今天子亦然,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中常侍们和太平道有来往不足为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4章 路遇故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张让侄子和太平道之人一起逛街之事,放下暂且不言,且说那周澈一行人本欲去尚书台府衙吏部曹报道,好知道是分配被到哪里当差,可是好巧不巧,却在街上遇见了曹操,曹孟德。 自从曹操见七叔曹胤病情康复后,就跟着四叔曹鼎回京。在路上,曹操可没少在四叔跟前费工夫,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捶腿揉背,使出浑身解数,总算是让他消了之前曹操破坏他兼并土地的气。曹鼎消了气,曹操也就松了口气,总不至于见到父亲就被告一状了。 待到洛阳城,车入开阳门,曹操便觉得一阵暖流涌了上来。这是他幼年嬉戏的地方,车水马龙的开阳门大街、繁华喧闹的洛阳金市、庄严华贵的永福巷,离曹府越来越近…这一切都承载着五年来的思念,如此的魂牵梦绕…回家了…回家了…不知道自己的斗鸡钻到哪儿去了,不知道蔡瑁那些幼时的玩伴还在不在,不知道弟弟长高了没有,不知道父亲他老人家还恨不恨孩儿,不知道那个周澈大哥怎么样了... 等到了曹府门前,曹操一切的憧憬几乎都破灭了。虽然还是那条街、那个宅院,但已经面目全非了。狭窄的院门变成了青漆的光亮大门,曹嵩已经官居大鸿胪,位列九卿了。走进院子,所有的布置都变了,原先院子的围墙已经换成了青砖,那些低矮的枣树也已经换成了梧桐,房舍修缮一新,再也找不到当年的亲切感了。仆妇家人看见他们的大少爷回来了,纷纷跑来请安,几位曾经抱过他的婆子甚至拉着他的手落泪。曹操没有叫大家禀告父亲,跟着曹鼎径自赴了书房。 果如曹操所料,父亲正在书房里翻阅竹简。曹嵩还是老样子,没有发福也没有瘦弱,脸上的皱纹也没有多一道,就像四年前一样在那里筹划着他的仕途。那一刻,曹操产生了幻觉,仿佛被他责骂驱赶是昨天的事情。 “进去啊!”曹鼎推了他一把。曹操咽了口唾沫,亦步亦趋到案前跪倒:“父亲大人,不肖儿回来了。” 曹嵩的注意力一直在文书上,猛然见一个大小伙子口称“不肖儿”,也是一愣。他用力抿了一下嘴角,左半边脸微微抖动了一下,终于叹了口气:“唉……起来吧!” 随着曹操站起,曹嵩仔细打量着五年未见的儿子:身高在同龄人中算矮的,身材倒是匀称,白净脸膛,元宝耳,浓眉大眼透出一丝精明,左眉有一颗朱砂痣,那是从小就有的;只可惜塌鼻梁把他的相给破了,再加上厚嘴唇,实在是谈不上英俊。 “父子重逢当庆贺一番啊!”曹鼎也笑盈盈跟了进来。 曹嵩没搭茬,只道:“元景,有劳你了。” “自家兄弟,莫说生分话。”曹鼎也不客气,寻了墙边一个坐榻歇着。曹嵩没有再理睬久别重逢的儿子,向曹鼎问道:“老七如何?” “还是老样子,倔得像头驴。” “人各有志也不能强求。”曹嵩沉寂了半晌,又微笑起来,“元景,你现在是平地一声雷,陡然显贵啊。” “托了亲家宋氏的福,比起大哥您还差得远呢。这次还乡我本想修一座庄园,可是……”说到这儿曹鼎似乎无意般扫了曹操一眼,“可是让一个坏小子给搅了。” 曹操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急得汗都出来了,却听他父亲冷笑道:“依我看搅得好,你要是修了庄园可就惹祸了。” “哦?惹什么祸?” “你快要遭难了,还不知道吧?”曹嵩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串钥匙把玩着。曹鼎一愣,随即笑了:“还没上任就要倒霉?大哥,你是拿我耍笑吧?” “你不信?”曹嵩也笑了,起身从身后拉出两只上锁的黑漆大箱子来,用那串钥匙开了锁。 霎时间,珠光宝气自箱中迸出,曹操和曹鼎都大吃一惊。什么各式华丽的玉器堆了整整一箱。另一个稍大的箱子更了不得,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 “这...这是...哪来的?”曹鼎虽敛财有术,却从未一次见到过如此多的珍宝器物。 “这都是在京各署台掾属送给你的东西。你还没来,就由我代为收纳了。” “还是京官肥呀…”曹鼎从箱中捡出一只孔雀投壶来,把玩着道。 “你错了,受此礼遇不是因为你加官晋爵,而是因为你是宋氏姻亲。”曹嵩笑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孝敬,可就离倒霉不远了。” 曹鼎听他这么说,便把投壶一丢:“请兄长指教,弟愿闻其详。” 曹嵩将两个箱子盖上,又挂上锁头锁好,才道:“依我之见,这两箱子东西你一件都不要动,索性连东西带箱子都赠与王甫、曹节。只有买通这两个阉人才可保平安。” 曹鼎面有难色,他实在有些舍不得:“可惜了…” “可惜?不舍这笔横财,你就得不了平安,弄不好还会连累到我。自从孝安皇帝以来,外戚、宦官多有争执。当今皇上赖王甫、曹节等铲除窦武才得正位,阉人之势盘根错节根深蒂固。想那扶风宋氏虽门第高贵,却无宠而为皇后,自身不固,只有大举提拔保举亲信,所以似你这等资历的人物才得以入省**职。可是你尚未上任就先得此等馈赠,还想在家乡修建田庄,这不是正触在王甫他们的霉头上吗?如今什么年月,不给王甫、曹节送钱,官能坐得稳吗?看长远一点,以后来钱的道道还多着呢,不要因为这些流水钱财坏了前程。” 曹鼎一咬牙:“我听你的。” “这就对了!”曹嵩拉起曹鼎的手,把钥匙塞到他手里,“从今往后,我与王甫、曹节周旋,你和宋酆虚与委蛇,宦官和外戚都要顾及。咱们脚踏两只船!” 曹操瞧他们聊得投机,不声不响起身出了书房。他觉得这五年里父亲一点儿都没变,关心的仅仅是家族前程和仕途走向。如今身为大鸿胪,位列九卿却还是只想着职责以外的事情。加之方才他对自己爱答不理,更添了一分寒意,便不再听他们说话,慢慢踱进了后院,放好行李,去看望五年没见的弟弟。 进入后院书房,曹操发觉弟弟曹德长大了,五年的光景这个小胖子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了,相貌实比自己俊美得多。见他未认出自己,又说:“德儿,五年不见,哥哥回来了。” 此刻正在看书的曹德手中的竹简砰的一声落地,眼里顿时闪出了泪光,喜出望外地道:“你是兄长?是阿瞒么?” “嗯。” 曹德一头扑在他怀里:“哥哥啊...你可回来了…阿德做梦都想你。爹爹他好狠心啊…你总算回来了…”说罢便泣不成声了。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走!阿德,咱们出去吃酒。”曹操拍了拍弟弟肩膀。 就这样曹操和周澈在街上,相遇了。二人一番见礼后,周澈给曹操介绍了周仓诸人。 “阿瞒啊!不。是孟德。孟德你我相遇,本应好好聚聚,可是为兄俗务在身,要赶着去尚书台府衙报道,等此事完毕,吾必定约汝。”周澈作揖行礼道。 “不敢!不敢!兄长的事要紧。吾静候佳音便是了。”曹操回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5章 官场交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周澈告别曹操后,他突然改道了,决定先去拜访与他有郎舅关系的袁绍。因为周澈看见曹操忽然记起了曹操之父--官场老滑头--曹嵩,周澈心中叹道:“想我两世为人,竟然差点忘记打点关系。” 旋即周澈命周仓去采买些礼物,去司空袁逢府上,找袁绍。 进入袁逢府里,在袁绍的指引下,周澈要去拜见袁逢。袁逢正在书房里处理公文,他其实已经知道周澈就在门外了,但他并没有立即召见,这是在试探周澈的性子。 周澈也没有迫不及待地从袁绍口中询问情况,他两世为人早就学会了忍耐。有时候,适时的忍耐,才能得到更多,他现在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虽说是傍晚,凉风习习,但周澈额头已经渗透出汗水。就在此时,只听见书房里传出几声干咳,袁绍道:“皓粼!你随我进去拜见吧。” “婿周澈,见过仲父!” 袁逢平静地看了周澈一眼道:“起来吧!” 周澈直起腰来,目光落在袁逢身上,身着一袭月白色竹枝纹袍,头戴一顶代表汉官威仪的博冠,尽显儒臣风范。 袁逢轻轻咳嗽一声,对周澈道:“皓粼啊!阿薇可好?” 周澈急忙收摄心神,踏前一步,垂手道:“好!一切安好。” 袁逢目视着周澈,左手伸出,轻轻托住盏茶,凑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汝此番进京,就职郎官,本初已经告诉我了。我前几日已经和尚书台打过招呼了,你需自带钱财,上下打点即可。” 周澈此刻心里一阵吐槽:“都是老油条,还不是要我自己掏钱打点。”嘴上却道:“谢仲父,提点。” 一番客套之后,周澈和袁绍退出书房,袁绍跟周澈交代了几句,大致的意思就是,周澈一行人可以住在袁府,关于上任,袁逢已经打过招呼,价钱可以便宜一半。 自刘宏卖\官以来,都是明码标价,比如太守秩两千石,就是两千万钱,不过像周澈这样正经受朝廷任命的可以减免一半,总而言之,三百石的郎官,周澈给个七十五万钱就够了。 天色不早了,周澈招呼周仓等进入袁绍安排好的别院,可能是舟车劳顿,众人当夜无话,早早就睡了。 就在周澈他们歇息时,此时洛阳曹府曹操家却在请客吃酒。 原来曹操家来了位贵客---王甫。这王甫已经年近六旬,一张白净的面皮皱纹堆垒,但却慈眉善目、和颜悦色、白发苍苍,就像一位和气的老太太。在一旁陪客的曹操甚至有点儿怀疑:这样一个和蔼可亲的人,真的会是专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大奸臣吗? “孟德小子出落得越发体面了。”王甫越笑皱纹就越多,“当年你过周岁,我还来抱过你哩!”曹操真不晓得这样的话该怎样回复:“小可依稀记得,依稀记得。” “你还真会顺藤爬。那时才一岁,能记得什么呀?”曹嵩打趣道。 王甫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尖厉高亢、阴阳怪气,好像夜猫子的叫声:“今天是我休沐的日子,特意来看看曹兄弟。您真是客气,还叫令郎公子来拜见我。老朽深感荣幸呀。” 他说到这里突然话锋一转,“咱们都是老交情了,有什么事儿老弟你可以直说。” 曹嵩摸了一把儿子的肩膀:“我这小儿快弱冠了,自幼研读诗书,还略通兵法,有志为朝廷效力。您老看看,可不可以稍做疏通,让他早早入仕呢?” 曹操这会儿明白了,为什么在自己府里见到王甫的人都交了好运,原来父亲一直是以这种方式向他“推举”人才。 王甫点点头,却道:“俗话说子孙自有子孙福,莫为子孙做罪人。现如今五十岁的明经、孝廉车载斗量,贤侄还不到二十,你就忙着为他的仕途操劳,是不是太心急了?” “这可不算心急,孩子现在虽小,一晃可就大了。趁着我们老兄弟们都在,好好扶持一下他,不为了他,还为了我曹家祖上留下来的名声呢!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曹嵩赔着笑脸,“我也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望他早日当个孝廉,以后的事情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王甫却不理他的茬,兀自感叹:“依我说,近些年这察举之事也太过草草了。甭管有没有本事,只要攀上关系,什么人都能当官,这也太失朝廷的体面了。你知道老百姓街头巷尾都是怎么说的吗?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洁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你听听,这都是好话吗?处在我们这等位置上,到处都是人情,管不管都不合适,难啊” 朝廷用人不明,根子不就在你身上吗?曹操听他打官腔,情知父亲是要白费心机了。 “曹老弟,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孟德这孩子不好。咱只是就事论事,谈谈这些年的弊政。”王甫不动声色道。 曹嵩眼见得不拿出点儿真东西撼不动王甫了,便笑道:“王常侍您说得对,我们孟德就是孝顺。之前顽劣不堪,后来听了我的话,受了教诲,知道上进了。这样的孩子要是当不了孝廉,岂不委屈死了?就是叫我破费万千家财又有何妨?” 王甫之所以推三阻四,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曹操有生以来第一次亲眼目睹贿赂这种行为。只见这个刚才还信誓旦旦冠冕堂皇的老阉人,倏然止住了笑颜,一脸严肃道:“哦?听你这么一说,这孩子还真够得上当个孝廉的,老夫也爱惜他这点孝心。了不起,了不起…这事儿我就试着替你办办吧。” 跟宦官办事,只要钱一出手,立刻水到渠成。曹操还在诧异,这个人怎么能变脸这么快,曹嵩却连忙催促道:“你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谢谢王常侍?” 曹操赶紧跪下,违心拜道:“多谢王常侍栽培!” “你们太过客套了,咱们是什么交情呀?”王甫讪笑着。 什么交情?钱的交情呗!若不是老曹腾富可敌国,留下这片花之不尽的家财,他王甫岂能好心好意提携他曹家?曹操这会儿算是把官场上的事态人心瞧明白了。不过还没当官,就先要靠王甫这等臭名昭著的阉贼提携,这滋味实在是酸酸的。 曹嵩是多少年摸爬滚打出来的,可不像儿子那么脸皮薄:“交情归交情,辛苦归辛苦。您既帮了我们小子,您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以后孟德有出息,也不会忘了您老人家的恩典。有什么不顺之处,我们父子自当效劳。” 王甫点点头:“这也是你们父子厚道呀…贤侄想必还有些功课,就先忙你的去吧!” 曹操知道他们要谈钱了,赶紧再拜而出,却寻墙角,蹲下来偷听他们说话。 最后两人讨价还价,以一千五百万钱达成交易。 “哟、哟、哟,”王甫假意推辞,“拿您的钱,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能为您老人家解忧,岂不是我的福分?这不是今天您老提到这儿了嘛,若换做平日,想为您办点事儿岂轮得到我?”曹嵩颇爽快,“再说您老人家为我们孟德操这么大的心,帮帮您也是应该的。” 曹操一阵阵不满:父亲也是位列九卿的人了,对王甫也太过屈媚,有失大臣的威严。这时又听王甫道:“也难为老弟一片赤诚,那老朽我就笑纳了。咱还按照老规矩,你差人送到我休沐宅子去就成。” “您老放心吧!”曹嵩赶忙应承,举孝廉这段事儿才算完. 曹操实在是觉得此事不光彩,自己这个孝廉郎是拿钱换来的,还要仗势压人。等到自己当了官,还不知道要挨多少骂呢!听他们又说起别人的是是非非,有些话实在不堪入耳,索性不再听下去,起身蹑手蹑脚回了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6章 吏治纷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曹操在感慨自己出仕之路不光彩的时候,周澈已经带着钱去了尚书台吏部曹报道,他心中叹道:“如此贪污狼藉,吏治混乱,受苦的可是百姓啊。” 于此同时,尚书台吏部曹的尚书令史司马防憋了一肚子气。本来到吏部曹任职是件好事,用心做两年差事,再外放做个郡守或在京兆当个官前程是不错的;可如今司马防偏偏遇上了个不着四六的上司。 司马防就是司马懿的父亲。 吏曹尚书梁鹄是个不务正业的人。梁鹄,字孟皇,出身不高,但因跟随书法大家师宜官学艺而名声赫赫,甚至一手俊雅的篆字不亚于其师。不过他出任吏曹尚书根本就是尸位素餐,每天早晨把公务文书往桌案上一摊,甩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他就算了事,然后独自找个清静地方练书法去了。 刚开始司马防作为他的副手还硬着头皮办差,后来发现这些差事件件都办不下来。吏部曹掌管着二千石以下官员和郎官的任免和升降,这官员任命的差事历来多恩多怨,今天三公下令要征辟某人某人,明天宦官托了人情要升赏某人某人,皇上太后还时不时指定要某人担任某个职位,人可多得是,但官位却是有限的,顾东顾不了西。 司马防一个小小的尚书令史哪头也开罪不起,左思右想下不了决断,去请示梁鹄,他还是那句“你就看着办吧!”这差事真是没法儿干了。这个早晨本就十分燥热,司马防心情又非常不好,眼瞅着案前的公文和贵胄公卿托人情的帛书,简直要坐不住了。 他用力拍了拍脑袋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和下来,然后强打精神开始参阅公文和这些书简。 取过公文来,头一档就是征羌大帅段颎为老部下求升职的事。段颎自受王甫提携以来,已经是第三次为老部下说人情了。司马防有心驳了,细一琢磨段颎勾着王甫,是万万开罪不起的;可要是随了他的心愿,自己免不了又要挨骂。究竟该怎么办?司马防合计了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把这公文放到一边待定。 拿起第二件公事却是王甫关于勃海郡官员的指派书。朝廷的公议还没下来,王甫就先送来一大串名单,都是亲信故友送了钱的,甚至谁当什么县令、谁任功曹大吏都拟好了。可是皇上明明发过话,要挑清廉的官员去担当,说不定以后还会亲自过问。这该如何是好?司马防一头雾水,又把公文丢在了一边。 拿起第三件公事一看——更棘手!乃是大鸿胪曹嵩为儿子曹操当官托来的人情和司空袁逢打过招呼的--什么袁家女婿周澈,以贤良方正入朝,谋个好位子。 司马防看着公文想道:“袁家的周澈倒是好办,安排起来方便。这曹孟德?要是别人倒也罢了,唯独曹家父子的这件事万万不能随便许诺!” 大汉官场啊,哎。曹家花一千五百钱,给没满二十的曹操买官出仕,朝野尽知,这还怎么给曹操安排体面的职位?那曹嵩不但不知收敛,还狮子大开口要让儿子当洛阳令!这天下第一县的县令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给还是不给呢?买官是他们自己闹出来的,如今又是他们腆着脸来要官,天底下的道理都叫他们占尽了。漂亮话说了一大车,还不知道这个曹操是什么货色呢! 司马防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感到天旋地转,望着桌案上成堆的公文,感觉所有的文书上都密密麻麻写满了“恩怨”二字,那么的刺眼刺心!忙了半天连一件公务都没办下来,却急得浑身大汗头昏眼花了,他揉了揉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梁鹄——这位大尚书正坐在那儿练他的书法,跟没事儿人一样! “梁部曹…梁部曹…” 梁鹄恐怕是一门心思都在写的字上面,根本没听到司马防的呼唤。 “部曹尚书!”司马防终于忍不住了,他提高了嗓门,“这儿有几件公文,请您过目。” “哦?”梁鹄连头也不抬一下,“什么公文呀?我不是说了叫你看着办嘛!我这儿忙着哩!手头这是黄门张让求我写的字,后面还有一堆呢!袁公要我写一卷《尚书·洪范》收藏,永乐太后也叫我写一副字给她侄子董重,还有杨公、马公二老的,他们可等了半个多月了。另外老张奂虽然罢了官,但雅兴不减,来信叫我抄一首《猛虎行》…” “尚书!”司马防听不下去了,“请您将书法之事暂且搁置,这几件差事一定要您亲自拿个主意!” “什么事呀?你看着办吧!”梁鹄颇不耐烦。 “看着办!看着办!我可得办得了!”司马防真是气疯了,他歇斯底里地大喊着,竟把满案子的公文信笺都狠狠推倒了地上。汉官讲究威仪,大声喧哗便为失礼,何况此等举动。他这么一折腾,满屋的掾属、书吏都吓得一愣,诧异地看着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上司。 “都看什么?”梁鹄这才放下笔,厉声道,“你们都出去,我有些话要和司马令史单独谈。” 等满屋的掾属书佐都退了出去,司马防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抱着脑袋低声解释道:“属下实在是孟浪了!其实…部曹…我实在…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办不下这些差事了。” “那怎么办呢?”梁鹄打了个哈欠,依旧是面无表情。 “请部曹您给个示下,应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得写好这些字。” 司马防见他依然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打心眼儿里腻味透了,冷冷道:“梁部曹!您既然不知如何办理,为何还不想想办法,干点正经事儿呢?” “这就是正经事儿!”梁鹄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斩钉截铁,这反倒把司马防吓住了,“司马老弟,你以为我就办得了这些公务吗?” “此话怎讲…”司马防低下了头。 “实话告诉你,这些差事就算是周公在世、管仲复生也办不下来!”梁鹄无奈地摇了摇头,“天底下的事本来就没有人人都满意的道理,况且现今朝廷风气不正党羽繁杂,根本就理不清头绪!” “那咱们…” “所以我才叫你随便办呀!”梁鹄一抖楞手。 “可是这么处置能交差吗?” “甭担心!你一个四百石的小小尚书令史,谁还能和你过不去呀?他们才不拿金碗碰你这瓦罐子呢!他们就是有怨气也得冲我发、有箭也得往我身上射呀!”说到这儿梁鹄摸了摸额头,长叹了一口气,玩世不恭的神情霎时间无影无踪,“所以我只有把公事交给你,我好有时间给这些大人物写字,尽量叫他们高兴。这样东边有人放冷箭,咱到西边找人保咱,等西边翻了船咱再到东边躲避。人事安排有人失望,总得有人高兴吧!咱们就和他们来回周旋,无论如何双脚不踏空也就成了!” 司马防听了这些发自肺腑的话真是如梦方醒,他突然意识到梁鹄大智如愚,其实比自己想象的高明得多。 “司马老弟!你也干了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参透这点子道理呢?你人品不错,勇于任事,又不轻易多言,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其实你不用多想,只管随你的心情去做,有了麻烦有我去顶,咱们就这么一里一外,两年下来我保你当个京兆尹,早早离开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鬼地方!” “这…”司马防一脸惭愧地俯下身去捡满地的公文,“没想到尚书有这么多苦衷,属下误解您了。” “老弟见外啦!不瞒你说,有时候我都想把这些字都撕了、烧了…可是不行呀!要不是还能写点子好字,像我这样没根基没门户的,早被贬出京师了!如今这世道,有什么办法呢?”梁鹄抹了把脸,显得格外疲劳。 “您说的是呀…”司马防也沉默了。 “老弟啊!别耽误工夫啦!咱们都是挂上车的牲口,只要身在宦海,一刻也不能歇呀!” “诺…”司马防听着他这个比喻笑了,“那么…就给段纪明个面子,为他保举的人升一级。行吗?” “行!” “那勃海郡官员待选,王甫的人不用行吗?” “成!” “至于曹操和周澈这一件,”司马防不敢再放胆,顿了一下才道,“如果让曹操担任洛阳令也太显眼了,但是要外放县令使他们父子分开…又似乎不近人情,毕竟曹嵩的人情托到尚书这儿了。”曹嵩分别送了五十万和一百万钱给司马和梁二人。 “那依老弟之见呢?” “就先让曹操当个洛阳北部尉吧!” “没问题…你就看着办吧!”梁鹄又提起笔来继续写他的字。 “这周澈是汝南郡守以‘贤良方正’科举荐入朝,司徒府批复,司空府又打过招呼,朝廷认证的。按照惯例--议郎、谏大夫、侍御史三个里面选,可是这三个早就被名族官宦子弟占了,用来做养励声望。周澈毕竟是袁家女婿,袁氏得罪不起啊。该怎么办啊?” 就在司马防苦思冥想之际,隔壁官房传来一声叫骂:“你们干什么吃的,咱们派去的人,竟然被杀了?你们都要辞职?” 隔壁官房是“二千石曹”官房。二千石曹:掌中都官水火、盗贼、辞讼、罪法,以及主查刺史,下有尚书侍郎及令史。 司马防过去打听了下,原来是查到一个贪官,结果派去查案的那个人被杀了,导致没人敢去查了。他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就对那个主事尚书说:“沈公啊!我这吏部曹刚好有个人选,要不您把他调走?”顺便将周澈的履历递给他。 沈尚书看完后:“司马老弟,真是谢谢了。那就麻烦你们吏部曹,写个委任,把这个叫‘周澈’的调过来吧,做这个‘司刑令史’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7章 尚书威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去吏部曹报道过以后,要等待吏部曹的安排,周澈其实不着急,正好这段时间,静下心来练习箭术。不过他似乎遇到了瓶颈,不管如何全神贯注,都很难再将命中率提高。每次有机会突破的时候,总会有几枝箭莫名其妙的射偏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周澈有些急,但是听黄忠说过,这种情况是学射必然会遇到的问题。用一石弓,射程八十步,命中率八成,这样的成绩已经足以让他跻身知名射手之列。 这天晚饭后,周澈在袁府习武场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性的面对眼前的困难。 他减少了开弓射箭的强度,每天晚上,他都会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一边练习吐纳,锻炼自己的耳力。 黄忠不是普通的箭手,他能在漆黑的环境中靠耳力来辨认敌我,听声辨位,才是箭术高手的看家本领。要想做到这一点,出众的听力是重中之重。 坐在院子里,听着风声从耳边吹过,拂动树叶,周澈有一种物我两忘的感觉。 “三叔!三叔!袁本初找你。”院门外处传来了周仓的声音。 周澈、袁绍二人一番见礼,宾主坐定,袁绍递过一卷帛书:“皓粼啊,这是吏部曹下午送来的任命,让你去‘二千石曹’任职。” “真是劳烦本初兄了。”周澈接过委任状作揖道。 袁绍道:“司刑令史,这可是京官啊。皓粼这是你的一个大好机会。可是这个职位,却是专门得罪人的差使,自古以来,这样的官儿少有能够得到善终的。因为这个职位根本就是与百官为敌的角色。”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若可为百姓去冤,纵有险阻,虽千万人吾亦往矣。”周澈这句倒不是客气话,在这几年身处基层,见多了民间疾苦,有感而发。 “皓粼高义!阿薇果然没看错人。可是皓粼你执法,所涉绝不仅仅是法,你办的那些人,要涉及到各个朋党势力,这其中有些人能动,有些人就动不得,以目前情形来说,但凡涉及宦官一族的人,须慎之又慎,一定要有十足的证据。”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多谢本初兄提点。” 这些年来,袁绍见多了今日权倾朝野,明朝家破人亡的事情。远的不说,看看自皇帝登基以来吧,就有至少四五位三公,或者罢职免官、或者家破人亡,人事变动之频繁前所未有,堂堂三公也是说杀就杀。 “皓粼你是我袁家女婿,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你的仕途前程乃至身家性命。多想想阿薇。所以,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可轻易做出最终的决定,一旦投错了注、站错了队,将输得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那些老臣年事已高,此时不抉择,今后怕也没有机会了,你我却还年轻,不需要像他们一样孤注一掷,只要活着,就有机会。”袁绍拍了拍周澈肩膀。 周澈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道:“袁绍不愧是公族弟子,官场的事情,从小耳濡目染,这番话,也算是肺腑之言。” 周澈想着,对袁绍道:“舅兄你放心吧!我不会行螳壁挡车之举,逆大势而为的。但是若故意来整我,我也不会客气。” “时辰不早了,皓粼且先去歇息吧。明早你还要去报道。” “诺。”周澈行礼告退。 袁绍待周澈离去后,又去书房拜见生父袁逢。 “如今周澈任职司刑,好生奇怪啊,父亲,按照‘贤良方正’惯例,应该是议郎或侍御史做起啊。那咱们要不要帮帮他?” 袁逢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现出淡淡的忧虑:“尚书台是皇帝最看重的东西,岂容他入染指?再者,他能不能在那里站稳脚跟,还是个问题。尚书台里可没有一个平庸之辈,如今凭空跳出一个郎官来踩在他们头顶,他要收服入心,难阿…” 袁逢扬起眸子,清冷地定在他的脸上,袁绍连忙欠下身去,袁逢淡淡地道:“怎么帮?你以为‘三公’的力量可以干涉尚书台么?尚书台是皇帝和宦官最看重的衙门,老夫不出面则已,如果出面,对他有害无益。再者,凭袁家的力量帮他压制二千石部曹官员,就算成功了,他在那儿也无法立足,谁会看到起一个只会靠妻子娘家扶持的官员?有些事,别人是帮不了的,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次日一早起来,周澈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便把昨天吏部曹送来的官服一一穿戴起来。白纱内单,曲领、蔽膝,乌皮履,又穿浅绯色官衣,革带束腰,挂玉佩青绶,头戴獬豸冠。如此打扮,英伟俊朗之余,又凭添几分威严气度,一旁侍从的周仓不禁掩口笑道:“哎哟,三叔这般模样,倒比在汝南时更威严几分呢.” 周澈拿着吏部曹的文书,到二千石曹报道。这二千石曹其实有点像后来隋唐时期的“刑部”,两者职能差不多。 设部曹尚书一人,侍郎一人,掌天下刑法、徒隶、辞讼、关禁。两位主官之下,又设司刑令史两人,郎中两人,主事九人,书令史三十八人。 周澈没有到任前,本部曹的右司刑令史一职也是空缺的,只有左司刑令史陈锡在任,秦汉以右为尊,周澈到了,理所当然地做了他的上司。 部曹大堂设在第一进院落,周澈的班房设在第二进院落,每个跨院内再依官职大小,依次分配官员们的签押房。而侍郎和尚书的办事房则设在第三进院落里。 周澈到任后,首先要拜见的就是本部部曹尚书沈腾。他进入第三进院落,见沈腾办事房很大,高架宽阁,但是里边没有帛画字贴、盆栽画屏一类的东西,整个房间非常素雅,贴墙立着的也不是博古架一类的赏玩装饰之物,而是一排排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竹简。 从一个房间的布置,大致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从这一尘不染、阔而不空,没有一处凌乱的房间布置,就可以看出沈腾性情的严谨,此人办事一定喜欢一丝不苟。 这样一个执掌天下刑法、办事一丝不苟的法官,照理说应该是神情严肃、不怒自威,叫人惴惴不安,也该充满威严的气度,但是真正与这入面对面地坐着,哪怕对方一身公服,依然叫人感觉不出一点官威。 沈腾的相貌很憨厚,肤色像周澈一样,微微显得黎黑且有些粗糙,微圆的脸庞,没什么棱角的五官,一对肥厚的嘴唇,一只有些肉头的矮鼻子,颌下一部胡须虽然修剪得很整齐,却也很难显出尊贵的气质。 以他的相貌,如果给他换上一身寻常老农的衣衫,行走在田间地头,是看不出与那些田间劳作的百姓有什么区别的。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出身于会稽沈氏,江东名族子弟。 此刻沈腾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古怪,乍然一见,很有些好奇与玩味。周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目光有种探索的味道,他的眼神里似乎包含着什么秘密,但是绝对与什么坊间喜闻乐见的风流韵事无关。 沈腾很快就收敛了古怪的眼神儿,同他认真攀谈起来。周澈这时才领教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有关他的履历,沈腾竞然已经全部了解过了,而且如数家珍,甚至比周澈本入还熟悉。 一旦谈到公事,他的语锋也变得凌厉起来,没有一句闲话,每一个问题似乎都是深思熟虑、环环相扣的,不知不觉间便叫你的思路顺着他的想法而动,而且完全生不起一点反抗的念头。 周澈不禁暗暗心折,此人不愧是浸染官场数十年的大人物,虽不飞扬跋扈,却是锋芒内敛,城府颇深。沈腾向周澈询问了一些自己需要了解的事情之后,便肃然道:“吏部曹同僚以及司空袁公已经和本官谈到过你,袁公对你期许甚深!” 周澈听他提到袁氏,微微欠了欠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8章 架空排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与沈腾二人,互相打量之后,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沈腾切入主题:“皓粼啊!你来之前,想必吏部曹已经给你打过招呼了,前任右司刑令史,以身殉职,本衙元气大伤,人手严重不足,积案叠压,不及处理,如今有你来协助本官,本官也甚为高兴,希望周司刑在任上能克尽职守,勤于政事,廉洁奉公!” 周澈道:“下官谨遵沈公教诲!” 沈腾点点头,又道:“本衙下设司刑曹、都官曹、司会曹、门禁曹四部。各曹的主事们,以后都是要常与你打交道的,本官已召集他们来,你们且见上一见,彼此熟悉一下!” 周澈忙起身道:“多谢沈公提携!” 沈腾向堂前侍候的一名公人道:“唤陈锡他们进来!” 片刻功夫,事先已得沈腾传唤,候在门下的四曹主事们纷纷走进大堂。沈腾站起身来逐一介绍,诸如司刑左令史陈锡,都官曹主事孙轩、司会曹主事萧丁,门禁曹主事严庆等。 这些官员们见了周澈一个个笑容可掬的,对他热情之至,笑语风生,大堂上顿时热闹起来。 司刑左令史陈锡三十四五岁年绩,微微有些发福的中等身材,方面大耳,一脸的福相。因为他是与周澈共同执掌司刑曹的,彼此关系最近,再加上四曹之中以司刑曹为首,他在同僚中的地位也最高,所以说笑尤其大声。 “周君的大名,我等是早就听说过了,今后能与周君同衙共事,陈某深感荣幸阿。周君今天刚刚上任,还有各种规章制度、条例流程要熟悉一下,那就过两日吧,过两日本官作东,有请各位同僚一同赴宴,为咱们周君办一席接风酒。” 陈锡笑吟吟地说着,又对沈腾拱了拱手,说道:“还望部曹也能来赏光阿!” 沈腾微微一笑,捋须道:“老夫不好酒,也不喜谈笑,抛开公事时便是闷葫芦一个,去了岂不叫你们扫兴?本官就不参加了,你等同僚若是愿意热闹一下,尽由着你们去,只是且莫喝多了,影响了次日办公!” 众官员大笑,连称“不敢”,沈腾笑了笑,又道:“好啦,叫你们过来,彼此见个面,先认识一下,以后打交道的时间还长得很呢。大家也都见过了,这就散了吧。陈令史,你与周令史回司刑曹,叫本曹的书令史、掌固等先与周令史见过了。曹内一应事务,也由你来向周令史交待一下!” 陈锡连声道:“责无旁贷!责无旁贷!部曹且忙着,我等这就退下了!” 众人向沈腾致了礼,簇拥着周澈出了办事厅,到了廊下,众官员满面春风地同周澈告一声罪,便各自散去,由司刑左令史陈锡及四位主事陪着周澈回了司刑曹。 进了司刑曹朱漆大门,迎面就见对面整面墙上一副完整的浮雕壁画,画中是一只祥云缭绕下的奇兽,形似麒麟,体壮如牛,额生独角,威风凛凛,正是说中能辨是非曲直,能识善恶忠奸的獬豸神兽。 旋即陈锡领着周澈进入一个大房间,笑吟吟地道:“周君,左面这套签押房就是足下办公的所在了。得知周君即将赴任后,在下已着人仔细打扫过,来,咱们且进去坐,本司所属上下官吏,马上就会前来拜见!” 周澈先往各房看了看。中堂里屏风隔断,有前后大小两处会客室,左右厢房都有书办、仆厮侍候的耳房,再往里去各有一间大房,一间充作私密性良好的内书房,另一间充作办事房,里边还用坐屏隔开了一处小一些的空间,内置床榻一具,午间可以在此小憩。 二人内书房中落坐,只笑谈了片刻,司刑曹两个郎中、八个书令史,十个掌固便分批分次地进来拜见了。 周澈一一接见,倒没料到一个司曹,光是大小官员就有二十多人,这要是再加上那些执役公差、奴仆下入,这个司刑曹怕不得有百入之众?转念一想,这个曹负责的可是全天下的刑狱,心中也就释然了。 尚书台本来就是为了加强君权,分解相权。这司刑曹其实权力很大,掌刑狱决案,按覆廷尉及御史台和天下上奏诸案件 每进来一批入,陈锡就为周澈介绍一遍,这些入上前拜见,周澈再说几句慰勉的话儿,这一折腾,等全部官员进见完毕也耗去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等这些入都散去了,忽然有一个穿一袭青袍,瘦竹杆儿似的书吏飘进门来,对陈锡耳语了几句。他听了便对周澈歉然一笑,起身道:“有件‘中事’,已经满了十天,今夭必须‘勾判’的,陈某去处理一下!” 周澈一时也听不懂这些术语,忙起身道:“陈君请便!” 陈锡向他微笑着拱了拱手,便随那书吏离开了。周澈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心中很是欢喜。原本到了一个陌生的衙门,接触一些完全陌生的事务,令他心中很是忐忑,没想到此处同僚这般好相处,周澈心里的紧张便一扫而空了。 他在房中静静地坐了一阵儿,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周澈心里不禁微微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起身离开内书房,踱到中堂向外一看,只见对面陈锡的签押房门口,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只是本司的郎中、掌固、书办,乃至门禁曹、都官曹的大小官员,还有河南府、廷尉、御史台乃至一些风尘仆仆青衣皂靴从外地赶来交接案卷的公差,都在陈锡的签押房里进进出出,而自己这位右司刑令史却是门庭冷落,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生硬起来。 “或许是因为自己新官上任,他们还不知道本司主官已经上任吧。诸般事务我还没个头绪,现在也确实做不了什么。” 周澈这般自我安慰着,可是看到那些方才还来见过自己的本曹大小官员,一旦从对面房里出来,看到自己正站在对面堂上,脸上竟然露出些许不自然的神色,并且刻意地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周澈渐渐明白过来。 一直以来,周澈不是同轻侠豪杰打交道,就是同武将打交道,再就是那些士族的权贵们,这些人的性子却是介于轻侠和武将之间的,周澈同这等文官衙门的人打交道的经验却是前所未有,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 周澈静静地站在那里,想了一想,忽然微笑起来:“这些文儒,还真有意思!” 周澈没有在堂屋站太久,他慢慢踱到自己的公事房,在书案后面坐下来,双手往桌上一旁,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双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黑漆发亮,光滑平整的桌面,周澈忽地哑然失笑:“是了!少了笔墨。” 仔细回想一下,方才在另一边内书房里貌似也是一般无二,行本案牍固然没有,却连笔墨帛砚也不见一点,这房里虽然看似布置得满满当当,却又空空荡荡,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这…也太明显了吧? 周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又绕到屏风后面,那里有一具供他临时歇息的单入卧榻。榻上被褥倒是齐全,摸了摸也是干净的,看来是刚为他换上的,瞧这模样,他们只是想在公事政务上把他架空,至于各种待遇倒不想与他为难。 周澈脱了官靴,也不怕那官衣起了折皱,便躺到榻上,双臂枕到脑后,阖起了双眼。仔细想想方才诸般遭遇,周澈不禁自嘲地一笑,这事还真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别人且不说,至少本曹的那位左司刑令史陈锡,怎么可能对他的到来如此欢迎呢? 换作是他,苦苦打拼多年,前面空了一个职位,只差一步、只消再努力一点点就能坐上去,结果凭空降下一个人来,断了他的希望。这个人不但是个后生晚辈,而且在这一行里尚毫无建树,他服气么? 不过,若只是陈锡一人闹情绪也就罢了,看这情形,却是整个部曹联起手来给他这个外来户甩脸子阿。这是沈腾的御下之道还是考验?亦或就是陈锡的嫉妒? 周澈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其解。他才刚来,对本部曹全无了解,现在虽然已经明白人家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却无法马上弄清楚到底是谁牵的这个头。 要说这部曹是铁板一块,他是不信的,只要有名利摆在那儿,哪个衙门不是争权夺利、拉帮结派的?司刑曹也不可能例外,如今只是面对这个骑到众人头上的外来户,大家暂时合作,同仇敌忾罢了。 “这是要难为我阿,切!谁怕谁阿!不就是职场心机么?哎,真是没想到,到哪里都有‘办公室政治’”周澈望着对面陈锡官房琢磨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9章 互打官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暗自苦笑一声,就在榻上架起了二郎腿儿:“想当初大学毕业,下过工厂,去过公司,做过业务员,干过工地狗,如今这司刑曹真是小巫见大巫啊!既然想我歇着,那我就歇歇咯。” 门口,一个衙差悄没事儿地走进来,探头往里瞧瞧,却没看见那位新任令史的影儿,只听屏风后面有人哼哼唧唧地唱道:“一杯老酒,吃吃吃...吃到地上去...说你傻,你不傻,做事却像个大笨瓜!小心俺快刀儿切瓜儿,嘁哩又喀喳…” 说到职场心机,周澈两世为人,见惯了世间入情冷暖,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为了“保命”大计而百般隐忍、潜藏、窥伺、探察等经历磨砺下比前世更加伶俐。职场心机手段以前不用,非是不能,而是不愿,况且他以前也一直没什么机会碰到这种软刀子伤人的事情。当然,他的手段未必合乎文官衙门里的人惯用的那一套,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手段只是过程,能够达到目的就好。 周澈心中一旦有了打算,便迅速把此事抛开了。只不过现在不可能对眼下的局面做出什么应对,因为对这个衙门的势力布局还全然不知,甚至连想要对付他的带头大哥都尚未明确。 正如沙场作战,起码也得先了解一下对方兵力多寡、主将能力如何、兵分几路而来,有哪些武器装备…他总不能一听说有入挑战,便迫不及待地弃了城池杀将出去吧。而这,需要时间。 这些事不是一蹴而就的,既然已经明白有入想排挤他,见招拆招便是。想通了这一点,周澈就把什么令史、郎中、主事的事情统统扔到了一边,仿佛秋风席卷下的落叶,一股脑儿地扫进了垃圾堆。然后,他的眉头便轻轻地皱了起来,仿佛平静的湖面上轻轻荡起的涟漪。 以他丰富的经历、坎坷的入生所锻炼出来的强大意志,面对司刑曹官员们有志一同的排挤和冷遇,他都可以淡然处之。 此时司刑左令史陈锡打发了最后一拨人出去,那个在周澈官房门口窥视的衙差就蹑手蹑脚走进来,陈锡端起水i,向对面呶了呶嘴儿,问道:“那位在干什么?” 这衙差叫罗卜,是陈锡身边的长随,听了陈锡的问话,罗卜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气,轻声答道:“他正躺在榻上,哼小曲儿…” “噗!” 陈锡一口水喷了出去,惊笑道:“你说甚?他…在哼小曲儿?” 罗卜苦笑道:“是!小的也不曾想到…这个人实在是…” 陈锡轻轻抚了抚胡须,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儿:“躺在榻上哼小曲儿…这厮不会这么没心没肺吧,难道他看不出我是在故意冷落他?” 罗卜道:“令史,依小的看来,这也没甚么希奇的。他是乡野小吏出身,怕是懂个屁的律法,真要叫他任事,只怕他反倒不情愿了。听说此人是袁家女婿,这才平步青云,这样的人有什么真本事,令史根本不用把他放在心上的。” 陈锡捋着胡须,缓缓说道:“如果他真的这般识相,就叫他占了那个位子,吃着俸禄做个闲人,本官也就懒得与他计较了。如果他不识相…” 陈锡嘿嘿地冷笑两声,接下来的话没有往外说,对于罗卜的说辞他已经相信了几分。这周澈仗着是袁家女婿,靠着连襟关系上位,怕是没甚么真本事的混人,有此举动有何稀奇? 陈锡做事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又多方交结同僚、巴结上官,只求再进一步,坐上左令史的位子,谁知道周澈从夭而降,轻而易举就抢了他的前程,他心中岂不恼火? 周澈出身名族,又是袁家女婿。陈锡当然不敢与他正面冲突,如果这周澈要是求助袁家,怕是沈尚书也不会替他出头的。 可是…软刀子杀人,谁还有话说?他周澈要是耍横,也不能因为大家不信服他,就去袁家搬救兵吧,那样的人最是叫人瞧不起,到时候不用自己排挤,他在这司刑曹待得没趣,也会主动离开了。 依着陈锡的想法,先把周澈晾上一阵子,周澈大权旁落必然不服,只要他来找自己理论,就把几桩棘手难办的大案交给他去处。这里是司刑曹,处理的是全天下最严重的案件、涉案人的身份背景大多都很复杂。 只要拿出几件这样的案子叫那个愣头青去办,他够聪明的话便会就此服软,从此甘心做一个傀儡。如果他不甘心…只消一桩案子办得不圆满,他就得灰头土脸地滚蛋,卷起铺盖回家吃自己去。 想不到这个周澈不但是个靠连襟吃饭的软蛋,而且还是一个浑球,这厮压根就不在乎这一亩三分地儿上的权力。 陈锡轻轻拍着额头,想着此前自己如临大敌、煞费苦心的诸般安排,不禁哑然失笑,摇头叹道:“小题大做,我真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时,远远的一阵悠扬的钟声传来,陈锡抬起头,对罗卜道:“去,请那位周右令史过来,本官与他一道儿吃午餐去!” 整个上午,部曹各司上下人等都在忙碌着,唯独周澈这位主事堂官高卧不起。 当罗卜奉陈锡之命蹑手蹑脚地走进他的公事房,绕到屏风后面时,只见周澈把被子横搭在身上,已经睡的熟了。 罗卜忍俊不禁,站在榻边偷笑了一下,这才上前轻轻一拍周澈的肩膀,唤道:“右令史?右令史?” “唔?”周澈睁开眼睛,眼神飘忽了一下,便马上清亮起来,一下子定在罗卜的脸上。 周澈的眼神很亮,于内室昏暗的光线下更透着锐利,罗卜有种被刺了一下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这才躬身道:“陈左令史请您过去,一会儿共进午餐。” 周澈翻身坐起,穿好官靴,起身正了正衣冠,便随着罗卜走出来。 周澈倒不是佯姿作态,他方才是真睡着了,他一个人躺在那儿想定了心事,倦意不觉便涌上来。所谓春困秋乏夏打盹,此时正是初夏时季,无所事事之下自然便觉困乏。 他这一觉睡的时间虽然不长,却补得神完气足,到了院中那棵桂花树下,只觉空气清新,周澈不禁挺起腰来,抻了抻身子,只听浑身的骨节嘎嘣嘣一阵响,仿佛铁锅里翻炒的黄豆一般。 罗卜暗暗咋舌:“这人好强壮的体魄,怎么不去任职武将。” 因为时近正午将到午膳的时间,所以各衙各司办事的人员已经自觉地不再于此时过来,陈锡宽敞的办事房里冷清了许多。 周澈进了官房,只见外间屋里只有两个书办在那儿誊录着什么,余外并无他人。他随着罗卜又进了里屋,就见案上堆着高高的案牍,仿佛歪歪斜斜的一堵城墙,足有两尺多高。陈锡伏于案上奋笔疾书着,从案牍顶上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微微晃动的幞巾。 听到周澈到了,陈锡抬起头来哈哈一笑,将笔搁定,从案后绕出来,一边揉着肩膀,一边殷勤备至地笑道:“周君,请坐,快快请坐,今天新官上任,感觉这司刑曹如何呀?” 周澈笑道:“你我同僚,今后要长期共事,这般客气作甚么。周澈表字皓粼,陈君唤我表字就好,如此也显得亲切些。” 陈锡虽年岁比其长,但论职务比周澈矮半格,官场潜规则--原本没有资格称他表字,可是无意无意间他却忽略了这一点。陈锡欣欣然地答应了周澈的要求,又与周澈互通了表字,原来这陈锡表字叔赐,倒也雅的很。 陈锡邀他坐下,指指那案头堆积如山的公函行本,苦恼地摇头道:“唉,这部里真是忙阿,皓粼,你看为兄这一上午连头都没抬过,依然有这么多的行本来不及处理。皓粼如今来了,我这省心多了。” 周澈微笑道:“说来惭愧,小弟刚来报到,各位同僚都还没有认熟,事务上更是生疏,难以为叔赐兄分忧,叔赐兄…还得能者多劳阿!” 陈锡叹笑着摆摆手,岔开这个话题道:“皓粼闲来无事时不妨四下里转转,几天功夫下来,这刑院里的同僚也就熟了。” 两个人谈笑晏晏,一团和气,陈锡似乎全然不觉得周澈这位主官到任后自己居然不移交任何事务有什么不妥,周澈似乎也全然没有觉得这样子有何不对。 二人嘻嘻哈哈地又聊些了很没营养的话题,也就到了该补充营养的时间了,陈锡起身道:“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用餐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0章 聚餐学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会儿到午饭时间,陈锡过来邀请周澈吃饭,一番寒暄后,旋即周澈与他并肩往外走,陈锡一路走一路指指点点,为周澈讲解着沿途所经各处院落是哪些职司部门。其实那院落门口都挂着牌子,他纵然不说,周澈也看得明白,只是他会稍带着讲解一下此处主官的名姓和他个人对此间主官的评价,这却是牌子上不会写着的。 各个部司的官员公吏也都于此时走出来,渐渐与他们汇作一路。 陈锡满面春风,时而同这个打声招呼,时而同那个说笑几句,这些官员见了陈锡也大多亲亲热热,只是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周澈的存在。即便是今晨在部曹大堂与周澈见过面的诸司郎中、主事们,好象也完全把他当成了陌生人。 周澈见此情景,很自觉地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不言不语,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无害的微笑,神情腼腆的模样。 见周澈如此反应,有些人再看向他时,眼中便有了一种不屑的味道,周澈似乎全然不觉,反而笑的更加愉快了。 陈锡之前说他要做东,早已吩咐长随,订了酒肆,所以周澈就随着陈锡进了那酒肆--距离府衙不远,只见这里齐齐整整,摆了许多张小几案,每张几案后面都有一张坐榻。 这会儿饮食是实行的是分餐制。一进了酒肆,店家早就安排小二引导大家走向自己的位置,不过周澈是随着陈锡到了最上首也是最干净的几张席位处落座。便有厨下的跑堂先把他们的饭菜端了上来。 每人一个食盘,里边盛着各色菜肴。这里就餐的人都是按照官阶高低的顺序排列的。每人面前一张坐榻,周澈并没有看到部曹长官沈腾,看来这位主官是有特权的,自有人会把饭菜送到他的公事房去。 周澈向别处张望了一眼,只见那些郎中、主事、书令史、掌固等人桌上的菜肴比起他们这边少了些,他们桌上却是没有备酒的,这上下尊卑就在饭桌上有所体现了。 部司四曹的几位主事都来了,周澈早晨在部曹大堂已经与他们见过面,此时寒喧几句,纷纷就座。只是这席位...却是陈锡与门禁曹主事严庆对面而坐,都官曹主事孙轩与司会曹主事萧丁对面而坐,周澈的座位单独空出来,对面却是一根厅柱。 这聚餐吃饭是有大学问的。 周澈经历过后世业务员陪酒以及公司聚会同事那种勾心斗角的场面,对这一点深有感触。所以他一边用餐,一边观察着本司下属的两位郎中、四位书令史,认真地看了一阵,便把目光收回来,投注在连本司的左令史在内的四位部司主事身上。 很快,他就品咂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陈锡与门禁曹的严庆看起来比较投契,两个人在饭桌上谈笑的次数最多,聊天的时间也最长。而都官曹的孙轩与司会曹的萧丁则更亲近一些,这两个人谈笑无忌,彼此沟通的次数也是最多。 巧合的是,陈锡与严庆是对面坐着的,孙轩和萧丁也是对面坐着的,显然这种坐位与他们平时比较亲近的关系有着很密切的联系。 同衙作事,一个屋檐底下做官,只要性情脾气比较投契,饭桌上自然亲近一些,吃干抹净抬屁股走人,两者之间未必就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澈当然不会据此断定他们谁与谁是同一派系。 可是饭桌上亲亲热热的虽然未必是朋友,彼此冷淡连话都懒得话的却一定不是朋友!所以,周澈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司刑曹、门禁曹两部关系密切一些,都官曹则与司会曹关系融洽一些。 周澈不可能一下子就把这里边的猫腻分析的透澈明白,眼下他要与陈锡争权,与陈锡关系最密切的严庆理所当然地被他排除在外,不出意外的话,他要争取的第一个同级官员,应该就是萧丁和孙轩之一。 很快,周澈的注意力就落在了孙轩的身上。 都官曹主事孙轩是个酒鬼!酒鬼是酒鬼,可孙轩却不是那种体态臃肿、神志不清,顶着一个红通通的酒糟鼻子醉倒坊间的醉鬼,此人体貌丰伟,可谓仪表堂堂。 朝廷选士四条标准身、言、书、判,第一条就是身材和长相。孙轩的模样又怎么会差了。其实宋代之前选公务员第一步就是拼颜值。 这孙轩就是个极俊朗的男子,虽然四旬上下,体态依旧壮硕,容貌五官齐整,颌下一部胡须修剪的也极整齐。只是此人极好杯中物,大有一杯在手,天下我有的感觉,根本不用人劲,那一升半的美酒便被他喝个精光。接着就只能瞧着别人案上的酒壶眼馋了。 在他第四次睃向周澈那壶一动没动的美酒时,周澈笑了一下,忽然提起酒壶,站起身来。 周澈新官上任,别看其他几位主事谈笑自若,除了一开始对周澈的热乎劲,之后便有意地把他晾在一边。其实一直都在注意着他的举动,周澈一起身,几道目光便同时投注到他的身上。 周澈走到孙轩面前,把酒壶放下。笑吟吟地道:“某在军中时,张然明将军常与我说,好酒之人,必性情爽快,心胸宽广,某观孙君言谈举止,果然如张然明将军所言一般。这壶酒,送与孙君吧。” 孙轩怔了怔,连忙推辞道:“不妥不妥,每人酒水都有定例,孙某怎好占了周君的酒。” 周澈笑道:“吾虽是军伍出身,却是天生没有酒量的,酒一沾唇,便要酩酊大醉,次日醒来,头痛欲裂,所以这酒是不敢沾的。孙君既然好酒,此酒正当为孙君所有,若不然,不是要便宜了那帮庖厨么。” 孙轩酒量甚大,一壶酒才刚刚勾起他的酒虫,若是没有美酒佐餐,便是那些菜肴他也食之无味,听周澈这么说,他便也不再推辞,只是哈哈一笑,接过酒壶道:“既然如此,那可多谢周司刑了。“ 周澈笑道:“孙君客气了。孙君若是喜欢,吾每日皆赠酒助君佐餐。” 孙轩听了眉开眼笑,连连道谢,不等周澈归座,便抓起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陈锡一旁瞧着,慢慢挟了一口烩羊肉塞进嘴巴,又轻轻抿了口酒,一丝不屑便从唇边逸:“此人原来倒也不是一味的懵懂。只是…这衙门里头,就算是一个贱役小吏,都是滑得泥鳅般的人精,一壶酒就想收买一个主事,好天真的小子。” 周澈当然不认为这就能收买孙轩。 这壶酒本身没有任何意义,但是天天一壶酒呢? 孙轩吃了他的酒,起码要对他客气一点。饭桌上的一举一动,不只他在注意着,那些下面的小官小吏会更加注意,只是一些礼节性的交际往来,就足以向下面那些官吏们传递这样一个讯息:他周司刑不是被所有人孤立的。 近在咫尺的郎中、主事们能把他们的言谈听在耳里,能把他们的举止看在眼中,能了解全部细节,但是位置远一些的掌固们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表情,是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的,而更远处的书令史、亭掌们呢? 官场上讯息的传播本来就有于扩散中夸大的效果,更何况是雾里看花的表演。 他要破冰,至少先得让这寒风小一点儿。在反击之前,他要先把对方刻意营造出来的势一点点弱化。 吃罢午饭,返回司刑曹大院,罗卜搬了几张胡凳放到桂树下,周澈与陈锡坐在胡凳上摆了一会龙门阵,本同两位郎中左元、曹器便也到了这处大院,一并坐下聊天,不一会儿,四位主事中的两人也赶来凑趣。 大家聚在一起东拉西扯,其乐融融,但是对两位左右司刑令史于言谈举止间却又保持着绝对的尊重,任谁看了都是上下合睦,亲密无间的一个团体,绝瞧不出周澈这位主官是被架空、排挤的那个人。 尤其是司刑曹郎中冯辉,阿谀奉承,马屁如潮,把在汝南的事迹如数家珍地一一说来,赞美之词肉麻到了连周澈都一身鸡皮疙瘩的地步,他却是面不改色,从容自若。 一个人拍马屁能拍到他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也着实算是一个人才了。 可是,等到下午办公时间的钟声一响,众官员就似齐刷刷得了一个讯号,纷纷起身,各自赶回自己公署,大院里立时变得空空如野。 周澈却静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忽尔莫名地一笑,便负起双手,一步三摇地回了他那座空旷的有些吓人的签押房。 周澈上午睡了一觉,下午已不觉困倦,可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又无所事事,他料想整个下午依旧是不会有人进来,便盘膝坐在书案后面,闭目瞑神,练起了童渊传授的内功心法。 在修炼半个时辰之后,吐惟细细,纳惟绵绵,周澈便呼吸遽断,进入了胎息境界,心神内视,意守丹田,又不知过了多久,周澈自胎息状态中醒来,骤然一睁眼,不禁把面前一人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1章 胡广葬礼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收功后,定睛看了看眼前这人,这人一身青色粗布衣衫,头上扎了一顶青色头巾,腰间系了一条黑色腰带,貌似部曹里的一个寻常小吏。他皱了皱眉,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道:“原来右司刑还有气啊,你没事吧?” 周澈道:“本官当然没事,能有什么事?” 那人讪笑道:“小的刚才进来,唤了司刑一声没见答应,小的又等了一下,见司刑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了,就冒昧地试了一下,果然感觉不到半点呼吸,真把小人吓坏了。” 周澈失笑道:“原来如此,这只是一种道家养生之术,延年增寿的一种方法,没什么希奇的。你是谁,来本官的签押房里做什么?” 那人大概也是听说过道家养生的事情,一听便释然了,见周澈动问,忙欠身道:“小的是这部曹里的监门吏头儿,姓王名资,这是给右司刑送信--有个袁府的人送来的。” “信留下吧。”周澈挥了挥手。 “诺。卑职告退。” 傍晚,部曹的钟声再度敲响,官员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在司刑曹闲了一天的周澈比其他入轻便的多,他只把房门一锁,关了那空荡荡的签押房,便施施然地出了衙门,骑上他那匹劲足绿螭骢。 只是他没有回袁府别院,而是去了故司徒胡广府上---因为下午王资送来的信,是请帖--丧礼请帖。 与此同时,曹府曹嵩在告诫曹操:“刚才听你四叔说当朝太傅胡公病逝,今日出殡。我朝又少一忠厚老臣啊,胡公乃我朝干国栋梁,论情论理你是该去见个礼。不过胡公府上是颇讲礼数的,你到那里要言行得体,即便遇见朋友也不可胡乱聒噪。不早了,要去就趁早准备吧!” “诺。”曹操起身规规矩矩打了个躬。 曹操谨谨慎慎退出客堂,出去老远,直走到听不见客堂里说话声,才一把揪住跟在后面兀自大笑的曹鼎:“四叔啊!没有您这样开玩笑的,耍出我一身汗来!什么胡府,我压根不想去。” “令你都请下来了,不去成吗?瞧你那一脸倒霉相,还跟我抻脖子瞪眼!我如此行事也是为你好呀,成天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个什么劲儿?你也多走动走动官宦人家,今儿要是碰上别家的子弟,多与其盘桓盘桓,也套套交情。以后出仕做官有用的哩!” 曹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出仕做官?在他脑子里那还是八百年后的事儿呢!如今四五十岁举孝廉的有的是,家里又不是揭不开锅,这么早往官场钻,有什么意思呢?再说这等家世为官又岂能有什么好名声?做个潇洒公子畅游吟诗岂不更美?虽是这么想,但是父亲曹嵩已经花了大价钱上下走通关系,这洛阳北部尉...他实在是不想去。 且说那胡府,曹草面对满桌爽眼的菜肴却还是提不起兴致来。胡府人又多气氛又乱,官员、士大夫还有那些百无聊赖的各府掾属们打着官腔、说着空话,他从心底感到厌恶,只想把这顿饭快快打发了,趁早回。 胡广字伯始,身经安、顺、冲、质、桓、灵六朝,只因在孝顺皇帝议立梁皇后的事情上有功,受到梁氏青睐而飞黄腾达,染指公台三十余年,把太尉、司徒、司空当了个遍,还在陈蕃死后被尊为太傅,终年八十二岁,屈指算来纵横官场五十五载,宦海沉浮之间唯他岿然不动。但这个人也是官场滑头的典型,素无刚性、秉性圆滑,一直在皇帝、外戚、宦官、党人各方势力之间抹稀泥,施展他的中庸之道。民间有谚“万事不理问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可窥一斑。如今他死了,谥封为文恭候,并赐葬原陵,满朝官员都碍于他圣眷极高前来吊唁。 胡广本来是三月死的,因为杂七杂八的事情拖到了六月才出殡。 少时丧礼已毕,胡府又张罗着留所来官员及子弟亲属们用饭。曹操来得憋屈,抱着不吃白不吃,吃罢抬屁股回家的心思也入了席。因为他没有入仕,只得在院中的几案就座。可就是这院中的席位也分三六九等:公侯子弟及经学世家子弟在最前面列席,然后是九卿郡守子弟,再后面才是诸郎官、地方清流以及部曹从官的亲属。曹操因为父亲荣任了九卿之一的大鸿胪,所以也被请上了二等席位。 曹操原本还兴致勃勃的,但坐下后就有点儿后悔了——附近没有一个熟人,那些陌生的公侯子弟又怎么会主动张口向他这个宦竖遗丑打招呼呢?现在算是体会到父亲当年的尴尬了。 这时几个仆人伺候着两位衣着不凡的青年公子走了过来。曹操抬头一看,竟是周澈本欲上前打招呼,却瞧见周澈旁边那人:此人生得身高八尺、肩宽体壮,头戴黑色通天冠,身穿青色蜀锦深服,腰系嵌玉绣边的金线丝带,足蹬厚底黑色云履,一身装扮颇显庄重素雅;细往脸上观看,其人生得宽额白面,一对又粗又浓的眉毛直入鬓角,双目炯炯大而有神,鼻直口阔,大耳朝怀,齿白唇红,微微三绺细须——好一位英俊秀丽人物! 曹操一愣:这不是袁绍吗?他怎么也被让到次席来了?周澈兄长是部曹从官倒是可以理解。按理说袁氏乃经学世家,又属三公之后,应当居于头等席位,袁绍怎么会坐到他身边呢? 周澈也看见了曹操,就和袁绍一同过来了。 三人一番见礼,曹操开口道:“能与本初兄为邻,小弟三生有幸!你近来可好啊?”曹操与他本不熟,仅是小时候在京城打架时候的“点头”之交,但今天既然坐到身边就难免得客气一番。 “是孟德呀!好好,不过我这人生来运道就差一些。”袁绍阴沉着脸不冷不热地说:“妹夫!刚才让你见笑了。” “本初,淡定淡定。来来,且饮一杯。”周澈安慰袁绍道。 曹操听这分明是话里有话,一头雾水不知他是怎么了。莫非耻于与自己坐在一处?但又一琢磨,袁氏为人甚是和善讲究礼仪,断然不会公然取笑他人,因而问道:“怎么了本初,你心情不好吗?” “怎么会呢?好得很,好得不能再好啦!我又不是什么正正经经的袁氏后人,怎么配闹情绪?”袁绍越说越叫人不明白。 曹操听这话头不对,便不好再和他说话了,看了看周澈,只见周澈使眼色,只管拿起筷子吃自己的菜。没滋没味地夹了两下筷子,却见袁绍干坐在那里菜都不碰一下,只是怒气冲冲望着那边的头等席位。曹操觉得好笑:这袁本初平日为人倒也大度,没想到今天却为没坐到头等席位生气,可见也是小心眼儿的人! “孟德!”袁绍突然开口了,“你认识我那个兄弟吗?” “哦?”曹操从没听说过他有兄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头等席位中有一案前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袁逢的长子,现任议郎的袁基,另一位是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消瘦的年轻人。 “就是那个瘦得像骷髅的小子。”袁绍竟然这样形容自己的堂弟。 “不知令弟怎么称呼?” “袁术袁公路,他可与我不同,乃是地地道道的袁门后人!”袁绍这话阴阳怪气夹带讽刺。 曹操这才意识到:袁绍的堂兄和堂弟都坐在头等席位,偏偏只有他一人坐在这儿。 “你…你怎么不和他们坐在一起呢?” “孟德,哎...你...”周澈使眼色让曹操别问。 “妹夫,没事,我好得很。坐在一起?”袁绍冷笑一声,“我配吗?” “怎么了?” “刚才胡府家人招呼我们就座,就剩下那一席的两个位子了。我刚要坐,我那好兄弟竟把我推到一旁,当着仆人的面儿说‘人家要招待三公子弟。你不过是袁家小妾所养,又是过继之人,算什么正正经经的袁氏后人?’你听听,这还是人话吗?我那大哥也不管教他,还劝我息事宁人坐到这儿来,真是欺侮我这个死了爹的!”说着袁绍差点儿掉下眼泪来。 曹操见他动了心事忙解劝道:“本初兄莫难过,公路兄弟也许是句戏言而已。” “戏言?你问问皓粼,平日里不知挤对了我多少,住在他家里,连多吃一口饭他都要计较!真是一点儿情面都没有,我那继父要是活着他敢这么作践人吗?”曹操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动情:他没爹我没娘,都是一样的苦。又望了一眼坐在上面的袁术,那袁术天生面黄肌瘦,又长着一副容长脸,细眉、塌鼻、尖嘴、猴腮,虽然服色穿戴与袁基、袁绍一样,却一点儿名门之后的风度也没有,坐在那儿嬉戏说笑,叫人看着不喜。同是一家人竟有这样的天渊之别。料他们是叔伯兄弟,也不好说什么亲疏远近的话,干脆笑了起来:“本初呀本初!人都说你机灵,我今儿才看出所言非虚。” “此话怎讲?” “你连哭都会找地方呀!这吊唁的席上落泪,知情的明白你是哭家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哭的是胡广呢!” “嗐!”袁绍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我才不哭他呢!” “哭谁不是哭?好歹他也是位列公台、荣加太傅的人。” “荣加太傅?论才干不及桥玄,论名望不及我祖父,论人品更跟陈蕃差之千里!他这个太傅说着都牙碜。”经刚才的一番说笑,袁绍的语气亲近了不少,“孟德,有时我在想,世风之下官员明哲保身,现在的士大夫以何为要呢?” “这个…”曹操觉得这个问题似乎太深奥了,即便自己再闲也不会去想,随口道,“事君以忠,待民以仁。”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文武相较,哪个更重要呢?” “小弟愚钝,本初兄有何见解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2章 古剑青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袁绍、曹操三人在胡府白事桌席上相遇,杯酒下肚,三人冷暖唯有自知。袁绍由胡广追赠“太傅”的由头,说起了,当今之世,士人文武之较。 袁绍放下筷子:“我朝自光武帝中兴以来经籍盛极,虽武人也多近儒术。仅论云台众将:邓禹善诵《诗经》,受业长安;寇恂修乡学,教授《左氏春秋》;冯异通《左传》《孙子》;胶东侯贾复熟读《尚书》;耿弇知《老子》之道;祭遵乞资学经、投壶为乐;李忠好礼易俗;刘隆游学长安…” 曹操听他如数家珍地列举着云台二十八将的事迹,心里已经叹服:这人如此精通本朝名将史事,莫非有意效力疆场? 周澈也有点咋舌:这袁本初在后世可是饱受贬义啊,如今观之,能留名史册的,必有过人之处啊。 这时周澈接口道:“所以武者亦文,所为守业,这样息兵事也可治理民政、宣扬教化。所以武者修文至关重要,上系国之安危,下关身之荣辱。反之文人也应通武事。”一番有理有据的言论戛然而止,至于文人通武的用处却绝口不提了。 “听本初和皓粼的议论,操受益匪浅。”曹操原本只是觉得袁绍风度潇洒,这会儿才意识到此人见识非凡,周澈也是良材之人,见解健全。不过他又补充道,“马援弃学随军、班超投笔从戎,皆成一代俊杰!” “所以我最近在研习兵法,以备不时之需。经常和皓粼模拟兵事。” “哦?”曹操对周澈和袁绍真有点儿知己的感觉了,他已经于兵法一道谙熟于心了。但与袁绍、周澈不同,他当年学兵法为的是淘气打群架,现在再读不过是图个消遣罢了。 三人的距离不知不觉间拉近了许多,说话也不那么客套了。他们从兵法聊到西北的战事,从游猎骑术谈到朝中好武之人,从家族琐事说到世态炎凉。一个本宦竖遗丑遭人冷眼,一个乃侯门孤子饱受欺凌,一个是名族庶子,被人排挤。三人同病相怜惺惺相惜,彼此间皆有了点儿相见恨晚的感觉,后来干脆以兄弟相称了。 等宴席已毕,周澈和袁绍也不愿去寻袁基他们,拉着曹操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孟德老弟见识非凡!人不可貌相呀!日后请常到我家里来聊聊,我那里常有几位朋友,可以介绍给你认识。”曹操连连点头。 他们俩边说边走,就迈出了胡府的大门,只见外面车水马龙,大大小小的官员各自散去。他二人的家丁小厮皆在远处,在拥挤的人群里堵了半天才寻到为袁绍牵马的家人。 袁绍来至近前翻上马身,又拱手道:“今日还另有他事,暂且别过,孟德改日有空一定来舍下盘桓。妹夫,咱回去吧。”说罢招呼周澈,打马要走。 “本初,且慢!” 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了,为袁绍牵马的家丁竟然插了话!自古没有主家与客人谈话仆人一旁插嘴的道理,更何况他竟还直呼主人的表字。曹操愣住了,袁绍也是一惊。只见那家丁伸手一把抓住了曹操的佩剑:“青鋼剑…青鋼剑…” “你怎么会识得我这把剑?” “贤弟啊,”那人颤颤巍巍道,“你不认得愚兄了吗?” 曹操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家丁。只见他形容憔悴、面色枯黄,但眼神中流露出一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感觉似曾相识…那是在五年前一个漆黑的夜晚。 “伯求兄!是你吗?”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衣着朴素、形容猥琐的家丁,竟然是那个当年英俊洒脱、才气出众、受人敬仰的何颙。他因闯宫失败负罪而逃,得曹操相助逃离京师,才五年容貌改变会有这么大。当初的桀骜英气全然不见,变得如此沧桑愁苦,方三十岁鬓角已经有不少白发了。更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当了袁府的家丁呢? “愚兄这些年一直记挂着你和周澈啊…”何颙感叹了一声:“没想到皓粼,你竟成了本初妹夫啊...” “何君,这或许是缘分啊!舅兄,何君在府上,竟不于我引见。”周澈对着袁绍抱怨。 袁绍见他三人相识,赶忙下马道:“三位切莫多言,这里耳目众多,万一被人认出就麻烦啦!你们随我来。”说着把缰绳拉过,若无其事背手便走。何颙低头牵马,小心翼翼地跟着。曹操这会儿才明白,原来袁绍早知道他是谁,故意将他改扮家丁掩人耳目。想至此也顾不得自己的马匹小厮了,随着他们走下去。 藏匿逃犯有罪,而藏匿何颙这等被朝廷缉拿的党人重犯,更是涉嫌谋反的大罪,搞不好就惹得抄家灭族。 这个时刻,袁绍最难办,眼见他三人相识,需找个地方叙谈叙谈。但若在大街上太过张扬惹眼,酒肆之处难免隔墙有耳,有心回府曹操又没去过,进门引荐寒暄必定是场麻烦。也亏他心思细腻办法高,带着三人绕了两圈,索性由北边出了洛阳城。 洛阳北临毅水邙山,城外几乎没什么行人屋宅。四个人直行到渺无人烟的地方才止步。何颙早就忍耐不住,对着曹操和周澈二人撩衣便跪:“两位恩公在上,受何某一拜。” “折杀我们了!何君!我们可担当不起。”周澈赶忙搀起,道:“兄长无碍便好。” 袁绍这才明白:“早就听伯求兄言道,当年他赖一少年侠士和一北军军佐相助才得脱虎口,原来就是孟德和皓粼啊,愚兄佩服佩服!” “本初兄说得哪里话来?敢将伯求兄化装带在身边,在洛阳城大街上招摇过市,小弟佩服你才是!” “咱们坐下讲话。”何颙一手拉一个,席地而坐,缓缓道:“二位贤弟都是我的恩人,何某人有一日大仇得报,定不忘你们的恩德。” 曹操这才发觉五年未见,这个何颙竟还是傻乎乎的,说话还是那么慷慨激昂:“何兄无须客套,这几年您一直在袁府冒充家丁吗?” “哈哈哈…”袁绍笑了,“伯求兄何等人物,岂能再屈尊我府与那等下贱奴才为伍?这些年他辗转河北联络义士,又在东平张孟卓处寄居了一阵子。”他所言张孟卓,名张邈,素好结交朋友,因为挥金如土仗义疏财,名列党人“八厨”之列。 何颙却不无神伤道:“愚兄我实在是无能的废物!进不能舍生取义与众兄弟共赴死命…退不能扭转时局为大家报仇。只落得苟且偷生、残喘度日,想速求一死,又有何脸面见九泉之下的陈老太傅…我好恨呐!恨王甫、曹节这帮误国害民的歹毒阉贼,恨胡广、段颎那些谄媚宦官寡廉少耻的小人!胡广老儿死得好,他早就该死!”最后这两句几乎是咬碎钢牙喊出来的。 周澈沉吟道:“何兄此番冒险回来意欲有何作为?”袁绍多少还是不太信任周澈,忙道:“何兄回来见一见故友罢了。” “本初忒小心了!孟德、皓粼对我有活命之恩,他要是想卖我,当初追兵迫命时就把我卖了,哪会有今天?”何颙白了袁绍一眼,“实不相瞒,我此番回京是要联络太学的各位贤弟,大家联名上书保奏党禁之人。” “何兄已有成算了?” 何颙点点头:“现今皇上已经亲理政务,想必有意振作朝纲,借着这个势头定可以铲除阉人。” 对他这种观点曹操可不敢苟同:大汉皇帝自肃宗章帝以下皆是幼年即位,长于深宫之中、养于妇寺之手,连连积弱,并不能摒弃宦官、外戚的控制。近百年来只有孝顺皇帝独断乾纲,惜乎早亡,后即者又受控于阉人、外戚。指望这样的皇帝们怎么能成事?但曹操瞧何颙、袁绍都是信心满满,也不好泼他们冷水,只道:“此事何兄还要慎重,成则可,不成还需速速离京,免生后患。” “何兄,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君不见,当年陈太傅、窦大将军往事。可有兵马外援?”周澈亦是劝谏道。 何颙将胸口一拍:“保奏若是不成,我就潜入皇宫,手刃王甫、曹节、张让这帮狗贼!” “刺杀?”曹操着实吓了一跳,“皇宫之内羽林层层,何兄岂能以身犯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我还有友人在宫中策应,既然当年我能逃出来,就能再溜进去。” 袁绍也劝道:“刺杀之举有骇视听,一旦失手不但何兄殒命,上下牵连受害者必多。伯求兄还要三思呀。” 何颙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我能等,只怕有些人命在须臾,不能再等了。” “哦?命在须臾?”曹操心中一凛,与周澈、袁绍对视了一眼。 “我自河北而来,听吏民私下传闻,王甫那厮向勃海王刘悝勒索贿赂。想那勃海王爷乃是先帝同胞,又广有贤名,怎肯谄媚小人。王甫又派人至河北,罗织王爷的罪状,要以交通诸侯之罪将其置于死地。”何颙恨得咬牙切齿,“王甫这千刀万剐的阉狗,迫害士人还不够,又要戕害宗室。不杀此贼天下不宁!” 他说出这件事情,曹操、袁绍、周澈都吓了一跳。朝廷受阉人左右虽有数代,却从未有一个宦官跋扈到陷害宗室王爷,王甫的罪恶已过前人。 “既然如此,小弟愿助一臂之力!”袁绍立刻表态。 “我也愿效犬马之劳。”曹操一时冲动也跟着附和。 “但有差遣,吾亦不辞。”周澈抱拳说道。 “不可!”何颙连忙摆手,“本初乃是公门之后,孟德一家现又得阉人信任,皓粼亦是部曹从官。三位贤弟皆是前程似锦。万一愚兄遇难,洗雪党人冤枉的重任就要落到你们这些人肩上!我不过是亡命徒一个,而你们不一样。日后还指望你们出仕作官匡正社稷,怎能与我共同赴险呢?” 这么一说,三人便不好再请缨了。曹操解下青鋼剑道:“小弟本才智平庸之辈,不配拥有此剑。懵懂无知之时受贤兄信赖,将其暂留五载。如今正当物归原主,助你手刃****!” “孟德,当年若不是你仗义相助,焉有兄长我这条命在?我已将它送与你,你就无须推辞。英雄出于少年,你若自称不配此剑,天下哪个能配?” 曹操第一次听到别人称自己为英雄,心里美滋滋的… “皓粼,此剑名唤‘青冥’,乃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留下的绝世名剑,当年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就和孟德一样,此剑就赠予君了。”何颙从腰间解下一看似古朴的长剑,递予周澈。 “这如何使得啊!”周澈万般推辞。 “给你是为了,安其吾报恩之心。刺杀阉人何须神器,徒手可刃。” 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周澈再不收就令其寒心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3章 部曹提点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夜,周澈与众人话别后,在宵禁之前回到了袁府别院,忽然在别院门口,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那里,待他走近细看,只见一位雄壮侍从道:“来人可是,右司刑令史,周君皓粼。” “正是在下。阁下主人是?”周澈问道。 “君且入车,便知。请!” 待周澈进入车中,才发现车里之人,竟是本部部曹尚书沈腾。 二人一番见礼后。沈腾先开口:“皓粼啊!我本有几句话想明天再给你说,今晚碰巧路过袁府,相请不如偶遇。这样吧,我长话短说,咱们就在车上叙谈几句,如何?” 时近宵禁,街上很安静,一个路人也没有,只有几个部曹的持戟侍从甲士。 周澈应道:“是。”心中奇怪,想道,“他想要给我说什么?这么急?”。 沈腾放低声音,说道:“你应知我已任本台部曹多年。” “是。” “那你又知不知道陈锡是何时任得司刑左令史?” “听同僚说是四、五年前?” “对。那你又是否知道陈锡是张让家的宾客?” “不知。”周澈听到这里,约莫猜出了几分沈腾想要说什么,暗道,“莫非和左令史有关?” 沈腾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张让贵宠,天子常谓‘张常侍乃我公’,他的兄弟子侄布列州郡。陈锡只是他家的一个宾客,虽然有才学,但亦能言善谀,谄媚奉承,为巴结主家不惜让正妻侍寝,从而得了张让兄子的欢心,而就此一步登天,被当时的部曹尚书辟除为司刑令史。我那时已是侍郎了,极力劝谏而时其部曹不听。一年后,当时的部曹被外调刺史,继任的部曹,亦不斥黜陈锡。前年,吾蒙圣恩,得拜尚书,本欲剪除,奈何查无其证据,逐罢。” 周澈点了点头,心道:“原来陈锡宦官势力的。”说道,“那部曹的意思是...令我监查其人?” “非也,现已打草惊蛇,陈锡之事,暂且压下,目前首要做的是解决汝前任荀君留下了一个烂摊子。陈锡本任督查颍北刑狱,在张让等阉宦庇护下,其任时,贪婪成性,索求无度,颍川郡北诸县久受其苦,民怨滔天,又有一干县吏、豪家与他交通货赂,彼此勾结,横行县乡,郡太守几乎不能治。因其收受贿赂之事,被御史台弹劾,才让张让等无从反驳,从而解除陈锡督查刑狱之职,当荀君配合御史台进一步调查时,就被杀了。”沈腾话至此处,才算转入正题,他盯着周澈,问道,“皓粼,你可知我为何调任你为右司刑令史么?” “请部曹明示。” “你在汝南任乡长时,奋勇搏击,诛灭豪强,果决勇敢,一乡清平。如今的颍北刑狱正需要你这样的人去监督啊!” “除强诛暴,惩恶扬善,为生民立命,解百姓于倒悬,正该吾辈所为!澈今已知明公任职我的深意,请放心,我必竭力而为。” 沈腾大喜,说道:“好,好!”又细细地叮嘱说道,“只是,却也不可鲁莽,不能操之过急,急则生乱。子曰:‘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这个你拿好。”逐将一包袱递与周澈。 “明公!这是?”周澈接过包袱。 “荀君之前查案的卷宗。罢了罢了,宵禁要开始了,你我各回吧。” “诺。” 回到房间,周澈纳闷,沈腾这是要把自己当刀子使用啊,但是周澈心想到后世的一句话:人不怕被利用,就怕你连被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所以周澈开始考虑,这件事情的利弊。就在这时,周仓见其皱眉:“三叔,忧其何事?” 周澈旋即告之:“我来洛阳前,家长大人又教我:‘上任后要勤政爱民,谨言慎行,毋给宗族惹祸’。这句话说得也很对。…如果听从了沈公的命令,那就很有可能会得罪张让家。张让权倾中外,炙手可热,如果得罪了他家,我死不足惜,怕就只怕宗族会受到牵累。我正处两难,不知所从。” 周仓沉吟片刻,说道:“虽要谨慎?可是三叔,谨慎之前,大人告诫还要爱民啊。” “元福的意思是?” “爱民在前,谨慎在后。整治不法正合‘爱民’二字。今沈公既有此请,仓之愚见,叔当从之。” “若从之,奈宗族何?” “正如叔言:为生民诛恶,解百姓于倒悬,正应当是我辈的志向。” “可是家长大人的教诲?” “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宗族考虑。” “噢?” “三叔,吾族何以能立足当世,为世人看重?还不就是因为历代先祖的清名么?今若不从沈公,固能保全家族,却必会使族名受到玷污。族名受污,虽生犹死。今若从沈公,或许会连累到宗族,可却定能为天下人赞。得天下人赞,虽死犹生。…大人教你我以宗族为念,这也正是以宗族为念啊。” 周澈大喜,说道:“元福所言,正合我意。” “三叔以为然么?” “我也是这么想的!” 其实周澈不是这么想的。沈腾所托,事关重大。在房间里苦思冥想后,权衡利弊之下,最终也确实和周仓想的一样,决定按照沈腾的请求去做,只不过他的出发点却并非是为了周氏的清名,而是主要因为黄巾起义。黄巾一旦起事,天下就要大乱。天下一乱,还怕得罪张让?况且,再者说了,生民不易,若能在为百姓做些事,也是他乐意之至的。 “对了元福,明日你去问袁家借一些东西,至于袁家手令,本初那边我来说。但凡涉及二千石曹、廷尉、御史台这三法司的公文规范、规章流程,乃至沿袭自高祖时期的《汉律》等等的我朝律法,但凡这方面的书籍、文本,一概都要。” “诺。” 周仓告退后,各自就寝。 次日,周澈如昨日一般,一早就到了部曹。依旧是无所事事,他在自己的签押房捱了半日,便在各处巡走起来。 面上功夫大家还是要讲的,下官对他自然是礼敬有加,其他三曹的同僚也不会给他脸色看,周澈这一上午转悠了几处公署,到了中午就餐,依旧是把自己那壶酒送了孙轩,看他们聊天说笑,还会见缝插针地插上几句,对于众入在公事上面的冷落和架空,似乎他全然没有感觉。 大家一开始对他还有些戒备,可是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周澈全然没有一点新官上任的气势,大家便不免存了轻视之意。既然此人无害,一些担心他会妨碍到自己的人便也没有了对他的敌意。 周澈每日无所事事,只管在各处公事房乱窜,与那些暂时没有公务缠身的官员东拉西扯地闲聊,他见多识广,许多见闻都是此处官员不曾听闻过的,很快就成了一个颇为受人欢迎的说书先生。 回到家里,周澈就更忙了,袁府里的仆佣感觉这位袁家女婿近来颇为忙碌。这位周澈周司刑,书房的灯总是到午夜才熄灭。书案上摆着的是汉律和关于二千石曹、廷尉、御史台这三法司的各种律书、法规、制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4章 争权之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坐在自己的签押房里,想着部曹沈腾、左司刑令史陈锡与自己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尚书台是皇帝拿来分割三公相权的手段,虽然当今陛下已经亲政,但是信赖宦官,所以这尚书台成了士族、宦官互相争夺权力的“战场”。沈腾背后站着的是士族门阀势力,陈锡背后站着的是内廷宦官势力,而自己只不过是个马前卒,一颗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哼!老狐狸,你这是想我和陈锡相斗,让你做渔翁,从而执掌本部,变成你的‘一言堂’。”周澈揉了揉太阳穴,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目前陈锡占了地利,在司刑曹苦心经营多年;沈腾占了天时,身为部曹正堂,他理所当然地可以招揽大批心腹,这是他们的长处。我有人和的长处,我为何不用?难道怕他们嘲讽,我就得绑起自己的手脚,放弃自己的优势?我有的而你没有,那就是我的能耐,你得服气!我好歹是周氏名族,袁门女婿。袁家门生、故吏满天下,要想在部曹打开局面,必须借势。” 来上班之前,周澈其实找袁绍谈过,因为葬礼和何伯求的事情,袁绍开始渐进认可他了。 周澈对袁绍道:“对于司刑曹这个局面,我已经有了些打算,都官主事孙轩和司会主事萧丁是两根墙头草,我准备先从他们那儿着手,要敲打这两个人我需要借势,需要借你的势用上一用。” 袁绍犹豫了一下,又道:“可阿父正在看着你如何打开局面,如果我出面,会不会让他觉得你是个扶不墙的烂泥?” 周澈笑了:“咱们的大父、阿父宦海沉浮多年,当知欲成不事,应不拘小节,如果我事事都去搬救兵,固然是无能之辈,可是如果我只是为了打开局面,却为了怕人说三道四便放着现成的人脉而不用,那是愚腐,一个愚腐的人同样难以成事。想必也不是他们所期待的。要知道现在本部的侍郎一职,还是空缺,指不定就从我和陈锡之间选,我如果得任侍郎,岂不是又给袁家在朝堂添了一份底气?!” 周澈想罢,看了会条文,就一如既往的跑去司刑曹大堂,美其名“巡视”其实是去找人唠嗑。 “哎呀,我就说嘛,令史以贤良方正,举荐入朝,必然是有大本事的!”司刑曹主事文辉听周澈说罢围捕季氏那一场恶战,不禁抚着手掌,赞叹不已。 他脸上充满了钦佩、敬仰、崇拜的神色,任谁看去,都是完全发自内心的赞叹。 远远的,罗卜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随着秋风若有若无地送来一句话:“马屁精…又开始…了…” 听到这句话,因为练箭需要“闻声而射”,一向耳力极好的周澈仿佛耳朵突然就不管用了,文辉貌似也完全没有听见,尽管两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拍马屁?没错,他文辉就是要拍周澈的马屁。拍马屁也是有大学问的,他文辉的直接上司用不着拍。那几位郎中管着他是不假。可是他们有权利提拔他或者砭谪他么?没有资格! 要拍就得越级拍。越级拍就只能拍令史的马屁,或者是侍郎的马屁,但是侍郎位置目前空缺。沈腾官太大,他文辉近不了身,那就只有周澈和陈锡这两个入可以选择了。 陈锡自有他的班底,文辉不在其中,司刑曹四大主事里面,他排行最末,他把宝押在周澈身上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如果他押对了,就能更进一步。如果押错了,他依旧不过是四主事之末,还能怎样?光脚不怕穿鞋的,所以文辉根本不在乎陈锡的白眼。 周澈在部曹这些天,天天到处流窜,虽然还没有建立起他的威望,起码不叫人那么排斥了。至于他这些天做说书先生的最大收获,就是得到了文辉的亲近。 文辉是司里有名的马屁精,这件事没用多久周澈就知道了,可他不相信文辉仅仅是一个马屁精。一个一无是处的马屁精,怎么可能从一群人精里面脱颖而出,爬到部司主事的位置上呢? 在京城,一个主事固然算不了什么大官,可是放到地方上去,那也是能独挡一面的人物。京城各部衙门很锻炼人,这里边随便揪出一个小人物,到地方上,置身于那所谓错综复杂的官场里面都能游刃有余。 文辉能做到部司主事,除了察言观色、顺风放火、拍马奉迎,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至于他现在不甚得意,这再正常不过。 周澈听说自从建宁元年算起到至今,部里已经换了三拨堂官,沈腾是第三拨。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不得志的,未必是没有真本事,也有可能是站错队受打击的。 果不其然,经过了解,周澈现在已经知道,这文辉本是桓帝朝延熹九年那任尚书的心腹,可是那尚书后来被以诬陷谋反罪被杀之后,他的许多心腹都遭了池鱼之灾,命丧菜市口,文辉也失意了。 可是…失意了,文辉居然只是失意了,他既没有被杀头,也没有被流放,居然只是从郎中砭成了主事,谁敢说这样的人只是一个马屁精? 建宁年间的那任尚书上台以后,处事刚愎自用,残酷苛刻。自然不待见他,所以他只能夹起尾巴做人,一点想法都不敢有。 如此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日子,那任尚书倒了,换了沈腾上台,沈腾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一上台就大肆提拔重用,文辉依旧没有出头的机会。 不过沈腾的为人不像前任,在他眼皮子底下搞点小动作,是不虞有生命危险的,所以文辉的心眼又活泛起来。 这个时候,周澈来了。 周澈虎躯一震再震,终于收了个马屁精做小弟,虽然于官场上的事,文辉对他没有太多帮助,可是从这个“三朝而不垮”的部司老吏口中,周澈到了许多从别入那里不一定能够得到或者得到了也未必真实详尽的消息。 他现在就在听文辉解说,文辉说的很有条理,周澈听着,对部司的派系和势力组成便有了一个比较清晰的概念。 司刑曹左令史陈锡果如沈腾说的那样是依附宦官!不是沈腾心腹。不过令周澈吃惊的是陈锡竟然和那个汝南郡丞陈华是同族兄弟。 这一点他已经猜到了,若非如此的话,陈锡不会从左令史到右令史仅仅一步之遥,却就是无法上位。沈腾到部曹就任时带来的心腹是司会曹郎中萧丁,沈腾一直想把萧丁运作到最重要的司刑曹,却受到了陈锡的坚决抵制。 陈锡本来是没有派系的,这是一个聪明入,当初延熹尚书和建宁尚书争权的时候,他眼见两位大佬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所以严格保持中立,哪边都不得罪。当时他是门禁曹掌固,地位不算太高,见他态度如此,两边也懒得去招揽他。 结果延熹那位倒了,树倒猢狲散,空出一大片职位,他进了一步,成为门禁曹主事,之后建宁那位又倒了,他又进一步,做了司刑左令史。 那时他当然可以选择投靠沈腾,不过他半路出家,怎及得沈腾一手带出来的入,投靠沈腾并不能给他想要的东西,他又何必把自己的身份打上沈氏的烙印?这时他那同族兄弟陈华,因为讨好宦官而进阶高位,他看得眼红,就找陈华通路子,也依附上宦官了。 文辉说,沈腾的领导能力远不及前两任,也没有那两人的手段。陈锡在部里苦心经营多年,下面的基础非常扎实,别看他如今受到御使台的弹劾,但沈腾也不敢在这种情况下与陈锡彻底闹翻,两个人就不阴不阳地顶在那儿了,却不想沈腾这个老狐狸,心想,你不让我的人上位,我就来个“引狼入室”。就这样周澈从天而降,间接成为了,陈锡敌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5章 夺利序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喝了口水,听文辉继续说下去,陈锡其实在部司根基最牢固;司会曹的萧丁是沈腾的心腹;那么孙轩和严庆呢?这两个人在沈腾调到本部曹以前就是本部的官员,虽然他二人当时也只是个书令史。 他们的能力不太彰显,也谈不上什么气节,谁势大时他们就投靠谁,因为是墙头草,所以前两任尚书两边都没把他们当成眼中钉,也都不把他们视作真正的心腹,结果延熹和建宁的两任先后垮台,他们没有受到牵连,反而步步高升。 如今沈腾做了本部堂官,他们自然又倒向沈腾,可是这种“效忠”实在谈不上忠诚度,再加上他们能力有限,风评也不好,所以沈腾对他们只是虚与委蛇,沈腾现在只想把重要部门抓到手,还没精力排挤他们罢了。 这个孙轩是举茂才的明经学士出身,能把那圣贤文章倒背如流就有希望被太守征辟举荐,这孙轩背东西是一流的,却不知为什么对于律法方面的事情却是怎么学也不开窍。 一旦让他处理公文,他就一手提笔,一手抚额,愁眉苦脸,半晌难以下笔,手头案牍积压甚多,因此并不受到重用,只是被安排管理刑徒,靠着熬年纪资历才坐上主官位子。 严庆则是性情阴损,睚眦必报。当初他还是巡刑官时,曾有一次赴外公干,路上口渴饥饿,巧遇见一桑园,便向农家要桑葚吃,他不付钱,农家自然不答应。严庆怀恨在心,到了当地的县令衙门,说是发现有盗贼藏于那人桑园。县令调了大批公差随他去抓,把那桑园搞得一片狼籍,贼自然是抓不到的,只是泄了他的心头之恨。可见其人心胸阴鸷之极。 再说那沈腾的心腹萧丁,沈腾任职本部尚书之后,想把萧丁安插到司刑曹右令史的位置上,遭到了陈锡的坚决抵制。有一次,有份与御史台的来往公函急需送去,可是那管库房的小吏得了陈锡的授意,刻意寻个由头避了出去。 萧丁没有钥匙开不了门,又担心公文送迟了受到御史中丞的诘难,他可不敢得罪,一时发狠,萧丁便去弄了把斧头,踩着凳子,几斧子就把库房的窗户劈烂了,从窗子爬进去把那份公函取了出来。 于是这两人从此敌对,每次议事会在沈腾的暗示下,陈锡说对,他就反驳是错;陈锡说对,他就说错。总之是为了反对而反对。更好笑的是,因为这些事情就发生在沈腾眼皮子底下,他却无能为力,所以他因此得了个绰号,叫“沈大菩萨”。 所谓菩萨,就是说他泥胎木雕,御下无能。 周澈听了文辉这番解说,不由陷入沉思。 这一幕,好熟悉呀。 沈腾有权,陈锡有势,俨然就是大朝廷中套着******,争权夺利的情形与后世那《宫心计》般明争暗斗差可比拟。 而自己贸然插了一脚,他们又暂时合解,同心协力对付自己,这一幕又与《甄嬛传》众人对付甄嬛的反应差不多。 大如一国,小如一衙,为了一个名利,从古至今,从中及外,莫不如是。 周澈轻轻摸挲着下巴,暗自思忖:“如此看来,部曹这五人主官是离心离德,各怀心机呀,我差点被他们一开始摆出来的阵势给吓住。如今看来,他们分明是散沙一团,乌合之众嘛。既然如此,我纵然只是领着一个马屁精,也未必就不能分而治之!” 周澈想到这里,目光一抬,便与正审视着他的马屁精碰个正着。文辉未料到周澈忽然抬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略一犹豫,便渐趋坚定地迎上来,两人对视着,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文辉很开心,刚才周澈眼中的精芒他看的一清二楚,周澈此人果然不是来这里混日子的。如果周澈毫无作为,他不过是找到了一个难兄难弟,闲暇时互相吐吐苦水而已。既然周澈想要大干一战,他也跃跃欲试起来。 周澈也很开心,方才的眼神,他是故意让文辉看见的,时至此刻,他本就没想再瞒着文辉,不让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他又如何会死心踏地为自己效力?差不多也该是展开反击的时候了。 排挤周澈的是上面那些人,周澈与这些小吏们没有利害冲突,虽然小吏们也要看上官们的脸色,可是就连上官们跟周澈也要保持面子上的亲热,他们自然不能对周澈躲着避着。 几天下来,他们觉得这位周司刑倒不是个面目可憎的官儿,挺接地气的,所以都把他当了同僚一般,虽然少了几分尊敬,却是毫不见外的亲近。 或许有人觉得,人生中总有一群人,你不敌视他,表现得人畜无害,他会觉得你懦弱无能,反以欺负你为能,以此彰显自己有多了不起。可是这种情况,在朝只能发生在最低一层的衙门,在野就只有地痞流氓那一阶层了。 就算是流氓,混到了大流氓头子的地步,都会彬彬有礼仿佛绅士,绝不会像一个街边无赖一样去欺负无力反抗的普通人,更何况是混在部司的这群人精呢。 再者说,周澈也不是没根没底的人,他后边站着周氏、袁氏,虽说这些人不能把手直接插进部司,既然周澈无意争权,这些人也犯不着同他为难。 因此,周澈到了部曹这些时日,官员阶层的排挤联盟没见他去打破,倒是天天混在基层,把群众基础打好了。 “当~当~当~~~”散衙的钟声响了,众胥吏衙差“唿啦”一下,就像倒了大树的猢狲,一股脑儿散去了。 当官的当然要走的慢一些,哪怕是手头上没有那么多的公案要处理,也得慢慢腾腾的,就算不显得自己有多忙,也得深沉一些、端着点身架不是? 周澈缓缓地道:“文主事!” 文辉下意识地挺起身子:“周令史!” 周澈摆出一副胸藏甲兵十万的模样,沉声道:“你替我邀一下孙主事和严主事,我要请他们赴宴!” “诺。不过还是等到后天吧,后天是旬假休沐之日。” ............ 次日,周澈到了衙门,点过卯之后依旧回到他的签押房睡觉去了。 陈锡的侍从罗卜中途曾寻了个缘由悄悄进去看过,周澈睡的很香,罗卜忍着笑回去,把从这边看到的情形同陈锡说了一番,陈锡摇头吁叹,颇有一点恨其不争的味道。 周澈既然这么识相,陈锡虽然依旧恨他夺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右令史的职位,却也清楚来由不得他,走也由不得他。只要他不与自己争权,那么自己就是实际上的部曹掌舵人,而中间有他这么一个傀儡,倒可以避免自己与咄咄逼人的沈腾直接冲突。 所以,当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陈锡对周澈的态度客气了许多。 午饭之后,照例是胥吏公差们闲扯淡的时候,等到下午钟声再度敲响,大家纷纷回到自己的公事房办差的时候,周澈打着饱嗝儿,对正欲离去的文辉说了一句:“明天是旬假,我上次说的那个事情...啊...替我约一下孙主事和严主事,我要在‘醉仙酒肆’请客。” 周澈笑了笑,又对他道:“你也一起来吧,咱们还没聚过呢。” 文辉看了他若有所思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虽然现在都不看好周澈,可他既然决定投靠周澈,本就是打的奇货可居的主意。如此说来,他作为下属,是不是该先请上司搓一顿呢?光拍马屁,未免太虚啊… 文辉想到这里,便对周澈道:“周司刑,哪能叫你破费。就算要请,也该下官先请你啊,要不然…今晚散了衙,咱们先小聚一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6章 借势设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感谢起点马木留克骑兵、紫夜星情和创世书友1188373325的月票,过几天必加更报答。 正文:次日是旬假,临近傍晚,在酒肆周澈宴请都官曹的孙轩和门禁曹的严庆,由本司主事文辉作陪。 碰巧的是,这一天恰有另一拨官员在此聚会,席间看见周澈,先是寒喧了一阵,又过一会儿,竟然纷纷进了他们的雅间,向周澈敬酒,庆贺他荣升之喜。 道喜的人如司空府长史宋勋,太常丞李贺,大司农丞张贵之流不是袁家门生,就是故吏。他们过来敬酒情有可原,可是其他几位官员却绝对不是袁门的人。 如太尉府长史苏衡,这位身居要职的官员是当今朝廷上风头最劲的“征羌大帅”段颖的亲信 诸如将作少监金裁,那是故太傅胡广的门生,此外还有司隶校尉从事郭裕、大鸿胪丞曹斐、廷尉丞李勤、客曹主事孟彦、议郎张鹏、侍御史唐众…… 孙轩和严庆大开眼界,原来周澈的人脉不只是依靠袁家!在朝堂上竟然也有这么多的朋友。 虽然周澈身后有周氏和袁家,固然可以保证他在尚书台不会被人欺侮的太厉害,却也无法引起二千石曹官员的足够重视。而此刻一一亮相的这些官员,却是与他们密不可分的。这些人有的与他们平级,有的还比他们高上一两级,而这些人对周澈的敬意和亲热,他们都看到了眼里。 花花轿子人人抬,当他们意识到周澈在官场上的人脉甚至比他们还更广泛的时候,他们本来觉得自己肯赏脸光临已是给足了周澈面子的倨傲感便一扫而空了。 周澈很客气地向来人还礼敬酒,他知道这些人就是袁绍安排来给自己抬轿子的,袁绍涉足政坛才不过两三年光景,已经拥有了这么多人的投效,周澈也不禁暗暗吃惊。 他当然清楚,这不是袁绍势力的全部,一定还有不曾浮出水面的力量。 周澈刚开始看到廷尉丞李勤、客曹主事孟彦时还微微有些诧异,这两个人不是投靠在宦官手下的人么?难道被袁绍给收买了?等他看到司隶校尉从事郭裕、大鸿胪丞曹斐,才隐隐有些明白过来。 这应该是曹家的势力,看来袁绍找过曹操商量过,这下是要欠曹操一个人情了。因为前几年曹嵩做过司隶校尉,现在又是名列九卿的“大鸿胪”,所以他们应该是曹家势力的人。 如此看来,袁绍虚虚实实、真真假假的,故意用了手段,让他的人又邀请了其他的官员同来,以此混淆耳目,就是怕暴露他的实力。 纵然分属于不同的势力集团,只要集团间没有剑拔弩张,作为同僚饮宴吃请也是常见的事,他们自然很容易就能邀得别的官员出来,而他们对周澈礼敬有加,他们邀来的人怎么也要给个面子。 苏衡、金裁等人进了雅间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他们只是在周澈与孙轩、严庆酒过三巡正东拉西扯的时候走进来,很亲切、很客气地向周澈敬了杯酒,说了几句道喜的话,温文尔雅地向同席的孙轩和严庆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孙轩和严庆看向周澈的眼神就大不相同了。 周澈要的其实就是这个效果。 如果事事依赖别人,就算你背后有天那么大的一座靠山,旁人也只是敬你、畏你,看在你背后那个人的面子上给你一点面子,而不可能平等地与你合作。周澈要的只是一个契机,一个让孙轩和严庆这两个专业墙头草肯正视他的契机。要在部曹趟开自己的一片天地,只能靠他自己一拳一脚去打开局面,外部的力量只是一种推力罢了。 此刻最兴奋的就是文辉了,他知道这是周澈真正踏入部曹的第一步,而周澈所展示的人脉和力量有些出乎他的估量。他相信,如果周澈真的能主掌司刑曹,他这个主事就一定能更上层楼。 他很期待“不飞则己,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 从酒肆走出来的时候,周澈很累,这种累是心灵上的累。他穿越重生的地方是战场,初入朝廷就在军伍,军伍中相对单纯一些,说什么话办什么事直来直往,哪怕是后来任职亭部、升任乡长也很少像现在这班文官们一样喜欢小心翼翼地试探、旁敲侧击地揣摩、拐弯抹脚地表白。 入乡随俗,他只能用同样的方式与孙轩和严庆交流,太直白的手段会让这两个人把他当成没有城府的愣头青,吓得一走了之。 尽管有些累,不过周澈走出酒肆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满意的,今天的饮宴完全达到了目的。想露这么一手,就让孙、严二人纳头便拜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陈锡现在比他有势力,何况他头上还有一个暧昧不明的老狐狸沈腾呢。 他只要孙轩和严庆在一般情况下保持中立,关键时刻能稍稍表态支持一下那就足够了。他是司刑右令史,他要在司刑曹建立权威,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挑战陈锡的权威,这也是唯一的办法。 时光匆匆,一晃又是十多天过去了。 这天一早,沈部曹的议事房里,四司正堂正襟危坐,沈腾坐在上首,司刑主事文辉坐在最下侧,有气无力地念着案牍。 这是部曹的规矩,每旬都会把这段时间部曹审处的各种死刑级以上案件拿出来,由部曹正堂汇同各司主官进行评议,如果有哪位官员觉得哪桩案子处治不妥当,可以当堂提出,大家评议。如果部曹正堂或一半以上的各司法官提出异议,此案就要重新审理。 这是对一旬公务的一种例行公事的总结,实际上各司主官各自负责一摊,很少会对别人负责的公务指手划脚,如果是有什么人请托想要法外施恩,也早与负责此案的官员私下沟通过了,谁会在公事会议上发难呢? 因之,这是毫无意义的一种总结会,自从周澈到了本部以后,他已经参加了两次这种旬会了,每次都是做木头人,一言不发。不过,旁人也是如此,通常都是由一位主事把案情念上一遍,各司主官就像没睡醒似的,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作为部曹正堂的沈腾有时会问上两句,几位部司主官便说一声“下官没有异议”,沈腾便会叫人继续念下一份。这种没营养的事,就连其他几位部司从属主事都懒得来参加,自然把这差事交给了职权最小的文辉。 这是周澈参加的第三次旬会,他决定,就在今天向陈锡发难。前天,他已通过文辉,仔细了解过这一旬所处理的所有死刑级案卷,他选择的突破口是北市令胡锋杖杀平民白二小一案。 胡锋是洛阳三市中的北市令,别小看这个低级小官,管理坊市那可是油水十足,没有背景不可能得到这样的肥差。周澈已经查过,胡锋的后台是司隶校尉部一位假佐,而这假佐是宦官势力的人 白某在北市购物时与一店中伙计发生口角,而那家店铺与胡锋关系匪浅,胡锋作为市令,出面维持秩序,白某也不是善茬儿,竟尔破口大骂,胡锋大怒,命人把他拿下,一顿棍棒,竟然当场打死了。 涉及人命,这是死刑级以上案件,洛阳衙门初审,廷尉府批复,最后交由本部复核,但是司刑左令史陈锡处理的结果是“无罪开释”,理由是胡锋身为市令,有维持坊间交易秩序之责任。白二小对抗市令,扰乱治安,胡锋施杖惩戒,白二小身体虚弱,施杖人力道轻重各有不同,方才致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7章 提案发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且说胡锋虽有施刑不当之嫌,但是既非故意杀人,也非过失杀人,因其执行公务故,不予制裁。而免罪之所以获得顺利通过,苦主并不追究也是主因。这一方面,周澈已经暗访过,知道死者白二小的娘子收了对方大量钱钱,故而“私了”。 按大汉律,涉及人命者,若收钱私了,也是犯罪。把白某一案扳过来,背后还能触动那位害民的假佐,这一战,他挑战的不仅是陈锡的权威,而且还涉及到司隶校尉部的官员,只要一战成功,他就能把陈锡挑落马下,树立他在司刑曹的权威。 二千石曹是掌管刑法的,要在这儿立威,当然要在法上下功夫。正如军中立威,莫如战功一样。 周澈决定向陈锡发难。 文辉富有催眠效果的声音还在继续着,无抑扬、无顿挫。他还没有念到坊令胡锋杖杀平民白二小一案,此刻念的是一桩伦理案-婆婆殴杀儿媳。 因为还没有等到自己用来发难的那桩案子,周澈也像其他官员一样眼观鼻鼻观心,状似打着瞌睡。可是带听不听的,却有一句话忽然飘进了他的耳朵:“死者之子常威说,壬午之夜,他伴母逛街,便曾受这王姓男子骚扰,其父所欠巨额赌债,亦为王姓男子所有…” 周澈机灵一下,顿时竖起了耳朵,文辉有气无力地继续说着,周澈只听了后一半,已经听明白了大致的意思,貌似是一个叫常翔的男子的妻子陈氏,这位陈氏娘子姿容美丽,引起了一个王姓男子的觊觎。 于是王姓男子利用常翔嗜赌,诱他欠下巨债,然后逼他献妻,常翔无力偿还赌债,回家诉与娘子知道,谁知那位陈氏却是个极节烈的女人,宁死不从。这常翔自知理亏,倒也不敢强迫其妻,那王姓男子便派了一班泼皮无赖,****登门索债,骚扰打砸。 常翔的老母窦氏老太得知是自己儿媳外出游玩,引起这王姓男子垂涎,才惹来这许多祸端,便痛骂儿媳是个狐狸精,害了她的宝贝儿子。这老妇人却也是个十分刁蛮的婆婆,一番痛殴,竟然打到了要害,把儿媳活活打死。 这一下就闹成了人命案子,坊里报到了洛阳府,洛阳府审得倒也干脆,判那老妇偿命,不过流刑以上案件得由本部复审。 司刑左令史陈锡对此案却有异议,他的判词是:“尊殴卑。非斗也。且老妪膝下有子,死者乃其子之妻,因其妻而杀其母,不合孝道。故判决罪减一等,为流刑,又因为老妪年迈,一旦流放异地无异于送死,那就违背了罪减一等的本意。故而再减一等,判为徒刑,判其在司农寺劳作两年赎罪。” 因为陈锡判词的出发点是从孝道上做文章,而孝道却是从皇帝到百官乃至天下万民都要遵行不逾的大道,是伦理道德的基石,故而沈腾也没有什么异议,已经做了初审圈阅,只待今日诸司合议之后,就要发付廷尉府批复,然后洛阳府执行。 文辉念完了案情,微微扬起脸来。端起杯喝了口水,先润了润喉咙。 沈腾等了一下。不见众人说话,便清咳一声道:“诸君有什么意见?” “下官想再看看卷宗!”因为此案是陈锡批审的,所以他不用表态,萧丁和孙轩、严庆三位郎中主官刚刚准备拱手,按照惯例说一句:“下官没有异议!”周澈已经抢先开了口。 在这种例行公事式的会议上,真的对一桩案件提出异议,已经是极希罕的事了。而提出异议的竟然是周澈,是整个部曹公认的“闲人”,沈腾不禁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文辉也有些诧异:“司刑事先选定准备用来发难的案子可不是这一件啊!我与他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临时变了卦?”他有些纳罕地看看周澈,只道周澈是记错了。 周澈却向他和煦地一笑,缓声道:“文主事,请把卷宗与我一阅。” “啊?哦哦,是…” 当着诸司长官,文辉也不好挤眉弄眼地向他暗示,只好捧了卷宗送到他的面前。 卷宗正是打开的,周澈翻到第一卷竹简,仔细看了起来。 陈锡见他这般作派,眉头不由微微一挑。而萧丁则望了一眼沈腾,沈腾面上毫无表情,不过瞧了瞧略显不自在的陈锡,又看看低头认真看着卷宗的周澈,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了悟的神色。 陈锡也好,周澈也罢,都是他独掌部曹的障碍,但是陈锡在部曹根基深厚,周澈靠山众多,以沈腾的魄力,是没有胆量和他们全面开战的,如今既然这两虎要相争,他是乐得坐山观虎斗的。 沈腾把眼皮微微一沉,轻轻捋着胡须一言不发,萧丁见状,便也打起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孙轩和严庆对视一眼,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些玩味。 “这伦理孝道之类的案子,在汝南时我也处理过三四件了,只是这件不似姜枫和于禁的案例---是老者杀儿媳?” 周澈仔细调看卷宗发现,如果拿这件案子反驳陈锡,会比之前的“胡锋打死白某”的案子更加有说服力。 案卷中提供证词的常家小子常威,提到外出和母亲游玩之日,其母被王姓纨绔调戏,继而被一仗义男子所救。 周澈从这供状中看,其父常翔是个嗜赌如命的人,平日就极好赌,他做短工扛活所赚银钱倒有大半拿去赌了,家中还是靠娘子做针织女红贴补家用。那一晚他的娘子受人调戏时,只怕他正在某个赌徒聚集之地红着眼睛掷色子呢。 蹊跷的是这案卷中只字不提那个王姓男子的家世,难道是大官之子?不过这是案子的关键所在:“敢问陈左司,本案的关键之人,这王姓男子的背景?...” “周右司。此人貌似无从追究吧。这王姓男子当街调戏常陈氏不假,可是却非当街施暴,怎么处理?事后他色心不止,又设赌局引常翔入觳,用意倒是十分明显,不过却也没有触犯法律,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终究没有上门逼女干吧?”陈锡不慌不忙道。 听完此话,周澈心中更加肯定王姓男子必有大背景,脑海中开始盘算京师有谁是姓王的?不太可能是太原王氏。啊!对了,大阉宦王甫。难道是他--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王锌?这人是王甫族人。 周澈这几日除了看司法条文外,还加强了解了京城官场。 如果是王锌的儿子,那就对了,陈锡那番话,虽然有道理,纵然谈不上官官相护,但也是有着为其父隐讳的意味。考功令史啊,在高官如云的京师的确算不上大官,可他权力却不小,那是专门负责考核官员政绩的官员,如非得已,谁愿得罪。 这一点周澈倒也无可奈何,确如陈锡所言,真想追究,也是无从追究起来的,可是这桩案子里面只死了一个人,却是那个最无辜的女人,见色起意、设局害人的首恶之贼,游走在刑罚的边缘;嗜赌如命、中人奸计的愚昧匹夫,虽然可恨却也无法惩处;而那老妇分明是刁钻之极,一味偏袒儿子,却迁怒于无辜的媳妇,将她活活打死。 这样一条鲜活的生命,这样一个可敬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那妇人何其无辜! 这天道何等不公! 一团怒火在周澈心中熊熊地燃烧起来,他把卷宗“啪”地一合,抬起头来,对沈腾郑重地道:“部曹,下官以为,陈左司如此处断,实为不公!”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8章 据理力争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临时改变思路,拿这伦理案向陈锡反驳,满座惊讶之际,孙轩和严庆手里的茶杯抖了下,他二人并不知道周澈要于今日发难,也不知道他选的突破口是什么,但是酒肆宴请之后,他们却清楚周澈早晚必向陈锡发难,此刻一听,他们双眼顿时一亮:“终于开始了!” 他们正想见识见识周澈的手段。 而文辉是唯一知道周澈已经选定了利用哪桩案子向陈锡发难的人,为此他还帮着周澈找过论据充足的律书,叫其仔细背熟,以此律理作为反驳的依据,谁知周澈突然像中了邪似的,居然选错了案子。 文辉急得连连咳嗽,周澈却充耳不闻,反引得陈锡别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文辉心中一凛,便也不敢言语了。 沈腾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轻轻问道:“不知周右司以为,陈左司所断之案,哪里不妥啊?” 周澈这些日子在家里可没闲着,除了练功,每天晚上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在自己职司范围之内可能遇到的且经常可以遇到的各种案例及其法理背诵下来。 他现在还做不到用之即能想到,各种律法在他脑海中虽已强行记下,需要用到具体相关的律法时,还需要在脑海中先想想这一类律法的大门类,再细化到一些具体的法律规定。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短处,所以方才把那卷宗翻到一大半时,他依旧佯作认真翻阅卷宗,实际上已经在思考可以用到的法律。这时沈腾一问,周澈立即答道:“依汉律,斗讼条第一课第二款:若尊长殴卑幼,折伤者,减凡人一等;小功大功递减一等。因殴致死者,尊长各绞。” 周澈一字不错地把这条恰好适用的法律背出来,这才说道:“依律法,如果窦氏老妪将儿媳殴伤乃至致残,因其为尊长,都可以减罪一等。可是依照律法,致其死亡者,虽为尊长,亦当判处绞刑!所以,陈左司的判决,下官以为,很是不妥!” 沈腾微微眯着眼睛,听周澈说完,目中微微露出一抹异色,认真看了看他,这才转向陈锡,问道:“陈左司,你有何话说?”方才周澈说话时,陈东一直没有吭声。 这倒不是陈锡ì沉得住气,而是因为这是规矩。周澈的陈述是对他的质疑,不管是质疑还是弹劾,只要长官在场,对方的话是对长官说的,那么在对方把话说完,长官进行询问之前,他是不能立即反驳的。 在朝堂上也是这样,如果有御史告你的状,你只能在一旁听着,哪怕他说的全是子虚乌有压根不存在的荒唐话,在他说完以及皇帝问话之前,你都只能保持安静,绝对不可以对方才讲到一半儿,你就“咻”地一下跳出去,脸红脖子粗地开始与对方对喷。 趁着周澈陈述的时间,陈锡也在急急思索措辞。 到了此时,他如何还不明白周澈扮了近半个月的猪,现在要开始吃虎了。所以陈锡的反应也是极慎重的。 陈锡仔细思索了一下,向沈腾拱拱手道:“部曹,下官做此判决,如果单从律法上看,自然是有些不妥。不过…下官身在本部多年,岂会连这样的律条都不熟悉呢?下官作此判决,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沈腾微微一笑,道:“且言之!” 陈锡轻蔑地瞟了周澈一眼,说道:“法理不外乎人情。此案并非一桩简单的杀人案,而是婆婆管教媳妇,出手太重,致人死亡。从孝道考虑,父母之亲,大于夫妇之亲。此案之中,常翔已经丧妻、如果因为他的妻子而杀死他的母亲,这不是悖逆纲常,有违孝道么。况且常翔其母原无杀心,实为错手,再加上她年事已高,故此下官判其罪减一等。” 他笑了笑,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此案已经呈报部曹的,部曹不是已经‘勾红’,欲交付廷尉审核,相信也是明白下官弘扬孝道的一番苦心了!” 沈腾抚着胡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转向周澈,问道:“对于陈左司的这番解释,周右司以为如何?” 周澈平静地道:“下官以为荒谬!” “哦?” 沈腾呵呵地笑了两声,道:“说出你的道理来!” 周澈道:“法理不外乎人情,这一点,吾完全同意。提倡孝道,这一点吾更是完全赞同!然而,下官以为,关乎人情不等于滥用人情。提倡孝道,不可以行孝为名,做出上干天和、下违人道的事来。否则,那就是伪孝!” 如果单纯地讲法理,周澈对法理的了解不可能超过这个在司法口干了大半辈子的陈锡,不过说到口舌之利,他可丝毫不在对方之下,毕竟后世有句“名言”:“日本鬼子、高丽棒子、中国喷子”。对方挖下的大坑,被他一句话便轻轻巧巧地绕过去了。 对方挖下的那个“坑”就是“孝道”。 别看当今社会整天嚷嚷法律尊严不容侵犯,做到了么?照样有冤假错案,冤狱。放到一千八百年前又是一个什么状况?那是纯粹的人治社会,权比法大!而掌握着权力的这些人都是把孝放在诸德之首的。 如果周澈硬充法律斗士,叫嚣什么法律不容侵犯,法律既然规定该判绞刑,那老妇就坚决不可以放过,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这场官司打到皇帝面前,他也休想赢得了。一个老刁妇的生与死和维护孝道彰扬孝行哪个重要? 周澈道:“从这份供词来看,常陈氏并无任何过错,见色起意设计坑入的是王姓男子,嗜赌如命欠下巨债的是常翔本人,这婆婆却迁怒儿媳,竞将一无辜妇人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周澈向沈腾拱手道:“部曹,是否为人父母的就绝对不会犯罪,或者对儿女可以生杀予夺?我大汉律法中,没有这一条吧。天下无不是的父母,那是对儿女说的。该行孝道的是常翔,所以,常翔不举告,那是人之常情。常翔之子常威举告祖母殴杀母亲,也是人之常情。 而此案是坊间百姓激于义愤,告于里正和游缴,再由他们报到洛阳府的,与常翔和其子常威全无相干。法司是什么所在?朝廷为什么要设立法司衙门?不就是管理天下不平之事么?不就是要将民间不能自行解决之冤屈诉诸于律法,由朝廷还其公道么?陈左司又不是那蛮横老妪的儿子,他是替谁行的孝道?又以常陈氏之命,慷的何人之慨!” 周澈把袖子一甩,声音琅琅,直震屋瓦:“所以,下官以为,陈左司假伪孝之名,令无辜枉死,处断不公,应予重审!” 周澈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最后几字隐隐有金石之音,直刺入心。他一番话说罢,议事堂中人人动容,一片静寂中,竞然半晌没入作声。 过了许久,沈腾才长长地吸了口气,沉声道:“陈左司与周右司各执一辞,本官也不好独断。这样吧,大家公议一下,此案…是否重审?” 陈锡坐在那儿,面噙冷笑,微现不屑之色。 周澈这番话听着倒挺感入的,可是在场的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僚,不是那些没有见识的街头小民,三言两语激得他们热血沸腾,头脑一热就任你摆布。官场中人,哪个说话办事不是先把“利”字摆在当中权衡再三? 会有人同意周澈的意见么?周澈?那是什么玩意!会有人冒着得罪他的风险站到周澈一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9章 互相僵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锡轻轻撇着嘴角,心里嘲讽着周澈,手拿起了案头的杯子,水已温了,并不烫手,他还是作势吹了几下,然后把眼皮轻轻抬起来,淡淡地扫了周澈一眼,挑衅的味道极浓。 “咳!”孙轩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部曹,依下官看,此案既然还有争议,不妨…再审一审吧!” 陈锡怔了一怔,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这墙头草,今儿怎么有主见了?” 孙轩笑眯眯的,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好象是在打圆场的样子。 那天他已经见识到了周澈的人脉,他已经算计清楚了,这时帮周澈说句话,对周澈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如果周澈能成势,他就多个朋友多条路。 现在陈锡是占着上风的,如果他站在陈锡一边,也不过是锦上添花,顶多回头换陈锡一个好脸色,还能得着什么?如果这时帮周澈打个圆场,而周澈还是败了,因为今天这场举动对陈锡而言,完全不如对周澈而言那般意义重大,也不过就是以后,不太和睦而已,不致太过触怒陈锡。 严庆同他是一个打算,只是心里稍稍犹豫了一下,便被孙轩抢了先,他再开口就不可能像孙轩一般显得云淡风轻了,是以心中有些懊恼。他却不知孙轩之所以先行开口,却是因为每天中午都喝周澈的免费酒,有点不好意思躲在后面。 他掩着口“吭吭”地咳了两声,也对沈腾道:“部曹,人命关天,下官以为,慎重起见,再审审也好。” 除了沈腾是部曹尚书,在座一共有五个司曹主官,现在周澈和陈锡已经旗帜鲜明地表明了态度,孙轩和严庆都同意重审,五个主官里就有三个是同意复审的了,萧丁不管表不表态,这案都已注定要重审了。 萧丁也确实不想表态,他是沈腾的人,周澈和陈锡之斗,在他看来就是狗咬狗,谁把谁咬死了都没关系,最好两个人同时完蛋。 沈腾心里却是暗暗惊了一下:“周皓粼,好手段阿!什么时候竞然拉拢了孙轩和严庆过去,与他同气连枝了,我竟毫无察觉。” 沈腾暗暗提着小心,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案就予以重审吧!” 陈锡没想到孙、严二人竟然帮着周澈说话,这两墙头草自从沈腾入主部曹以后就投靠了他,只不过他们的投靠仅仅是服从其安排,不扯沈腾后腿,倒是从来没有替沈腾打头阵与自己为难过,想不到今天…陈锡心中急想:“莫非沈腾见始终扳不倒我,有心使驱虎吞狼之计,利用周澈与我为敌,他高高在上,自可坐收渔利?” 耳听得沈腾说此案要发回重审,陈锡也火了,发飙道:“部曹,陈某所判,自有所据。周右司所言,陈某不敢苟同,此案纵然发回重审,陈某还是会如此判决!” 沈腾笑眯眯地道:“周右司既有异议,自然发付周右司重审!” 陈锡一愣,心中大悔:“这头老狐狸,竟也趁机咬我一口。” 沈腾自入主本部,没少受他掣肘,如今摆了他一道,心中大快,笑吟吟地便起身道:“好啦,今儿耽搁的时间太多了,合议到此为止吧。剩下的卷宗,下一旬再议。”说罢把袖子一拂,竟然走开了。 “这狗婢养的,他是故意的!利用周澈与我斗战,不管谁胜谁败,他来收拾残局!” 陈锡回到自己的公事房,立即破口大骂,那些书吏衙差站在外堂,明知他骂的是本部正堂,也只好装出一副懵懂模样。 就在这时,罗卜一溜烟儿跑进来,陈锡吃瘪的事他自然已经知道了,可他居然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 “左司,左司,出大事啦!” 罗卜踮着小碎步凑到陈锡耳边,叽叽碴碴嘀咕了一番,陈锡一怔,追问道:“当真?” 罗卜点头道:“千真万确!” 陈东“嗤”地一声笑道:“想拿这件案子削我陈某入的威风?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现在这桩案子已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你想甩给我,我也不接。” 罗卜凑到陈锡面前道:“左司,这个姓周也不是善碴儿呀!” 陈锡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就慌了?咱们还有一招杀手锏呢,这一招破不了,哼!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让他瞧瞧,这本部衙门里头,究竟是谁说了算了!” 陈锡把双手一背,冷笑道:“那桩案子,已经报到廷尉府去了吧?” 得到罗卜肯定的答复后,陈锡微微一笑,道:“好!廷尉审完了,是要交我部复审的。那桩案子和他经手的这桩案子是相关的,到时候,我看他怎么办!” 他拍拍罗卜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一时的得意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 ............ 袁府别院,周澈正在擦拭青冥剑:“真乃名剑如美人啊!” 周仓禀告:“三叔,有个叫文辉的找你。” “请他到院子里来。”周澈收了青冥剑。 “诺。” 不一会儿周澈看见窗外的文辉急匆匆走进后院,旋即出屋相迎,与文辉走到院子的石凳旁,大袖一扫,拂去几片青叶,笑道:“坐着说。” “是是!”文辉一脸兴奋,等周澈坐了,这才在侧面坐下,只把半个屁股垫在石凳上,以示对周澈的尊重。 周澈微笑着问道:“案情如何?十日之后可有胜算?” 适时,天光已斜,阳光透过婆挲的树叶,摇曳着映在他们的脸上、身上、地上,风起树动,于是树影轻摇。树影之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人一动不动,颇有一番佛道意境。 只是,两个人说的话却是俗不可耐了,左右不过是些争名夺利、尔虞我诈的凡人手段。 “怕是陈锡,有点不顺啊,部里小吏暗中拖沓,只怕是得了他暗示啊。”文辉皱眉道。 “那诸司长官有什么反应?沈部曹和陈左司怎么说?” 文辉想了想说道:“沈部曹?这案子尚书右丞都责问他了,他现在是上头怎么做他不管,下边怎么抱怨也不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看样子是想袖手旁观了。” 周澈轻轻抚着膝盖,思索了一下,又问:“陈锡呢?” “陈左司还在硬撑,沈部曹那儿的哑口不语就不消说了,萧丁却是趁此机会不遗余力地打击他。至于孙轩和严庆,却是滑头的很。眼下沈部曹默不作声,你这位正主儿又不在,他们是不会再做什么得罪陈锡的事的,却也不会支持他。嘿!他们不作为,这态度就已经够明显了,谁还看不在眼里?如今这风向已经渐渐倾向右司你身上了。” 周澈皱了皱眉,道:“不不不,不要跟我说那些热闹,表象上的那些东西,其实没什么用。咱们要对付的是陈锡,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反应,他还没有乱?” 周澈这么一说,文辉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是啊!奇就奇在这里,他似乎真的没有心乱,我曾经认真查过他的许多行止坐卧的细节,他似乎…真的不慌。我连他每天中午去哪家馆子吃饭都特意注意过,等他离开后,去那饭馆里向那伙计仔细询问过他的食量,与往昔无异!” 周澈的眉微微皱了起来,喃喃地道:“难道他不知道不必等我推翻了他定的案子,只要他对我的手段无计可施,就足以让他在部司大失威望?他…到底还有何所恃?” 他站起身,慢慢地踱了一阵,忽又站住脚步,沉声道:“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再三慎重。你回去好好查一查,尤其是他身边的那副官罗卜的举动,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十有八九就要着落在这个罗卜身上,我要知道,他的凭恃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0章 再生一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文辉按着周澈的法子去跟踪罗卜,果不其然,有点眉目了,这日在廷尉府衙门。 “吴左监,在下这就告辞了!” “慢走,慢走!”廷尉左监吴屈敷衍地拱了拱手,来人只是尚书台二千石曹一个普通的公差,要不是因为他是部曹左司刑令史陈锡的身边人,吴屈根本懒得理他。 文辉在另一处签押房里,正跟这廷尉府的熟人聊天,窗子开着,恰好能看见院中情形,一见罗卜离开,他马上向那好友告辞,出了签押房,尾随着吴屈走去。 吴屈刚刚回到自己的签押房,文辉就尾随而入。别看文辉如今在本部不得意,可是当年也是风光过的,与这吴屈也是认得,虽不是非常亲近的朋友,关系却也不算冷淡。 文辉笑吟吟地向吴屈拱了拱手,道:“吴左监,好久不见啊!” 文辉在吴屈的签押房逗留了大约半个时辰,便笑吟吟地告辞离开了。 吴屈把他送到院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纳罕地摇了摇头,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吏部曹那位王令史就算托人,也该请托本府的提刑官才是,怎么委托到二千石曹去了,按律法,尚书台应该避嫌啊?弄得那部曹的接二连三的来人打通本府关系,但是来人没有一个有份量的。” 吴屈百思不得其解,摇着头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文辉离开廷尉府,连本部都没回,便直接打马奔了袁家别院。 周澈以休养身体,以观察有无染上伤寒恶疾为名,请了病假,这些天当真清闲无比,每日里不是跟袁绍、曹操扯淡聊天,宽衣蹴鞠,就是和周仓切磋武艺,倒也逍遥自在。 至于这病假,只是沈腾觉得,周澈和陈锡撕逼要是怠慢了公务,可是会连累他的,所以安排了周澈的假。 文辉来找周澈的时候,他正在洛阳白马寺畔洛水河边钓鱼。 白马寺建于孝明朝永平十一年,中国第一古刹,世界著名伽蓝,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兴建的第一座官办寺院,有中国佛教的“祖庭”和“释源”之称。 水面上波光粼粼,两只鱼漂儿被那风吹起的皱波轻轻吹动着,若近若离地浮动着。 忽然,远远一个声音传来:“周司刑!司刑…” 周仓望了望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貌似是召呼三叔的。” 周澈道:“嗯,我过去看看。” 旁边水中浸着一只鱼篓,里边有几条钓来的肥鱼,鱼篓的绳子就拴在周澈屁股底下的胡凳上,他这一起身,那胡凳较轻,险些就让那鱼篓坠入水中,让那鱼儿逃之夭夭,周仓赶紧一把摁住,身子一纵,坐到了凳上:“晚上,把你们烤了,看你跳不跳。” 周澈听罢周仓气话,笑了笑旋即地向文辉迎过去。 “司刑,绝了啊!您是张子房再世么!”文辉刚一走到周澈身边,便不忘专长,马上送上一记马屁。 周澈道:“怎么,可是有什么收获么?” 文辉道:“卑职已经知道陈锡所恃何事了!” 周澈引着他向青青林中走去,望着林中半露的齐云塔尖,沉声道:“说来听听,看看咱们这位陈左司还有什么杀手锏没出!” “王逸死了!” “王逸?”周澈一时没想到文辉突然说出来的这个人是谁,怔了一怔,才想起此人正是促成常陈氏无辜而死的罪魁祸首,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王锌之子。 周澈吃惊地道:“王逸?他怎么死的?” 文辉道:“常翔不是欠了他一大笔赌债么?他本想用这笔赌债迫使常翔让妻,谁知道常翔之妻陈氏却被婆婆活活打死。人已经没了,他便想求财,于是又亲自登门,理直气壮地讨债。” 周澈怒道:“常陈氏被他害死,他还敢登门讨债?” 文辉叹道:“息怒、息怒!大恶之人,就是如此了。此人行为虽然可恶,做事却是滴水不漏,又能奈他何?” 周澈哼了一声,道:“你继续说!” 文辉道:“那常翔被他算计,欠下一屁股债,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被老娘打死了,老娘现在又关在牢里面待判,这王逸居然还上门讨债!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常翔虽然窝囊,这时也疯了心,三言两语之下,便与王逸厮打起来。常翔之子常威正在灵前为母亲守孝,眼见父亲与王逸厮打在一起,面红耳赤挣扎不得,竟抄起母亲灵位,狠狠砸在那王逸的后脑上,结果……” “王逸就死了?” “嗯!”周澈的眉头蹙了起来。 接着文辉说明了全部经过:王逸死后,案子依例报到了洛阳府,因为除谋反大案之外,其他案件一律不能越级上告,必须得走这道程序。 洛阳府接了状子之后,以王逸之父是尚书台官员,死者又是有孝廉的入仕身份为理由,未经审理,便直接把案子转到了以专门督查在京官员司隶校尉部,而司隶校尉部知道王锌是王甫的人,不愿意得罪其人,就以本部只查处郡守级别以上的官员的理由,把皮球踢给了廷尉府。 三法司之一的廷尉府接到这桩案子之后,并没有太在意。这桩案子很明显是伤人致死,而死者一方是官宦之后,另一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这案子有什么难判的呢?事实清楚,判决有据,廷尉府很快就做出了判决:“杀人者死,常威偿命!” 关于三法司,是由尚书台二千石曹,廷尉府,御史台三个衙门组成,前两个部门就像后世的刑部和大理寺。 在三法司的职责分配中,廷尉府负责涉及在京官员案件的审理以及核查天下民事案件,皇帝特旨钦定的审理案件除外。比如周澈是在京官员,他事涉谋反,照理就该由廷尉府审理,但是皇帝指定由御使台审理,廷尉府就无需过问了。东汉时权归台阁﹐廷尉处理案件有时也须听命于尚书。遇有重大疑案﹐廷尉与尚书共同审理﹐开后世大理寺﹑刑部共司刑法的先例。 等到判决下来,廷尉府才知道被洛阳官衙给坑了,他们捅了马蜂窝。 洛阳和司隶校尉部那边之所以对此案未经审理便移交廷尉府,原因只有一个:躲麻烦。 原来,窦氏老妪殴媳致死一案,已经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一个无辜惨死的美丽小妇人,总是容易惹起别人同情的。在这桩案子中,婆婆入狱了,儿子丧妻了,孙子丧母了,清白无辜的小妇人惨死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逍遥法外的王逸。 不管是向着婆婆说话的,还是同情儿媳遭遇的,莫不痛恨此人。奈何在这桩人命案子里,他的角色虽不光彩,却不需要他承担什么法律责任。 如今,常陈氏停尸家中,还没过头七,他居然就丧尽天良地上门逼债,又与常翔在亡者灵前大打出手,常家小子常威含愤出手,用母亲的灵位把他砸死,在坊间百姓们看来,这是报应。 常威的母亲是被王逸害死的,现在官府又要杀她的儿子,常家老中少三代人竟然在此一案之中全部入狱,这世上还有公道么? 于是,坊间百姓先是聚在一起气愤莫名,火头上有一个人牵头,大家就一呼百诺,组织起来浩浩荡荡地赶去御使台,替常家小子鸣冤。 御使台是干什么的?他们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弹劾百官。 三公府的官员写述职报告,是写我这一年里修了多少条路、铺了多少座桥,主持了多少次重大工程以及开了几家郡学、教化多少百姓… 而御使们,是要写我告了多少官!这就是他们的主要政绩。眼看着季度考核之期就到了,御使台马上秉承民意,弹劾廷尉府,廷尉府则坚持他们是断案有据,公平公正公开,两边就这么僵持住了。 罗卜到廷尉府打探的正是这桩案子,很显然陈锡是要用这桩案子做手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1章 曹操献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完文辉的报告,他思索着道:“王逸并不是官,只是一个在京官员的儿子,虽有孝廉身份,却算不得官。廷尉府本无需审理此案,只是他们疏忽了,既已接下这桩案子且已做了宣判,自然无法再把案子撤销,退回洛阳官衙审理。” 文辉道:“是!洛阳府之所以审都不审就把案子转去别处,恐怕是坊间激起极大民愤的事情,他们已经有所耳闻了。毕竟,洛阳府是直接管辖洛阳百姓的,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 周澈点点头,道:“嗯。御使台里是哪位御使提出弹劾的?” 文辉道:“是之前给司刑敬过酒的侍御史唐众!” 周澈霍然站定,惊讶地看向文辉,文辉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他!看来司刑的舅兄准备插手啊。” 这侍御史唐众是袁家故吏。 周澈问道:“那御使台建议如何?” 文辉道:“御使台以为,王逸道德沦丧,犯错在先,且当时与常翔扭打在一起,常威为了救父,慌乱出手,乃是行孝,错手杀人,实非本意,且其年幼,故而可减罪一等,判处流刑。” 周澈目视着文辉道:“那么,依你看来,陈锡想干什么?” 文辉脸上有点苦涩的味道:“现在御使台和廷尉府争执不下,咱们部、廷尉府、御使台,这是朝廷的三法司。御使台和廷尉府争执不下,那么....这件案子就得移交本部复审了。” 周澈摸了摸鼻子,好奇地问道:“那又怎样?此案该由我审?” 文辉道:“窦氏老刁妇殴死儿媳案是司刑你抢到手的,这相关的案子顺理成章,也得由你审理。两者本就有万千关联。” 文辉的声音有些幽怨,大概是在埋怨周澈不以事先敲定的那桩案子发难,贸然选择了这桩当时看来并不复杂的案子,以致身陷其中。 周澈笑道:“不要做出这副样子,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呢。” 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周澈数着手指头道:“既然这样,我大概有点明白了。陈锡以孝道为名,减那老妪之罪,而我坚持应依法判其死刑。如今廷尉府要把这桩案子移交过来,如果我依廷尉府判决,终审判决常威死刑…” 文辉道:“那郎中就难逃恶吏之名了。既失了民意,又被御使台得到了攻讦你的借口。” 周澈皱眉想了会道:“嗯,如果我依御使台所议,为常威减罪一等呢?” 文辉道:“那么,廷尉府就会据此大做文章,说你判窦氏老妪死刑、判其孙常威活命乃是区别对待,邀买人心,现在还不好说,可以预见的是,如按此判,司刑可是要得罪了廷尉府,得罪了吏部曹,也得罪了王甫。” 周澈眉头微微一挑,问道:“中官王甫会插手?” 文辉道:“吏部曹考功令史,是其门人!” 周澈怔了半晌,哑然失笑道:“不出一刀,斩去对头。陈左司真是好算计呀!” 周澈决心向陈锡发难,必然要从陈锡断的案子处着手,暗中多少小动作,那都是暗中的,最后必须着落在这些摆在明处的事情上,堂堂正正地击败对方,才能确保他的地位。至于选择哪件案子发难并不重要,任何一桩案子都只是一件武器,陈锡和周澈之间用来战斗的一件武器。 当初周澈听闻那常陈氏含冤而死,激于义愤,擅自更改主张,就选择了这桩案子作为突破口。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当时谁也不会想到此案居然还有后续的发展,不但变得逾加复杂起来,而且把御使台和廷尉府都牵扯了进来,甚至还有吏部曹乃至王甫,这一桩案子竟然搞得三法司一个不落,尽数牵扯其中。 “大宦官…王甫…”周澈想到这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仰起头来看着头顶林梢。林梢在轻风的吹拂下摇摇摆摆,那阳光随着树梢的摆动,时而洒在他的肩上,时而又成一片阴影:“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奈何!” “如今这趟浑水,不管你怎么做,都可能惹来另一方势力的攻击,只要你不能胜的漂亮,陈锡就己不战而屈人之兵了!”这是文辉临走时说的话。 文辉有些灰心了,对于周澈的处境不大看好,不过他还能赶来,把这些事情向周澈说清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天,由于病假还没结束,周澈依旧在袁家别院。 就在周澈查看卷宗,想破解之策时,袁绍来了,因为吏部曹考功令史王锌是宦官势力的人,他想让周澈借此机会把廷尉府的判决给翻过来,此案定袱之后,士族势力就可以教子无方为名攻纤王锌。 王锌这个考功令史的官虽不大,权力却不小,如果能把这个位子争到手,袁家要拉拢百官就容易多了,在朝廷的地位就更稳了。 紧跟着,王甫也派人来了,王甫自然是要周澈维持廷尉府的判决,以保护他的得力干将王锌。王甫把软硬兼施的话儿都说了些,左右不过是如果顺了他的意,以后在官场上必然对周澈多加照拂,如若不然又如何如何。 周澈利用装病,打发其走后,本欲再找袁绍商量,这时候曹操来了。 “操拜见兄长。”曹操见礼道。 “孟德客气了,快快入坐。”周澈邀请曹操入坐席案。 “操闻兄长,染了风邪之症,特来慰问。”曹操命随从将慰问品呈上。 “孟德啊!这...这...罢了,恭敬不如从命。”周澈作揖感谢。 “兄长,你近日京城风云人物啊,操好生羡慕。”曹操打趣道。 “孟德莫要埋汰俺了,没瞧见为兄都带病在身了么。” “兄长之病,乃是心病,吾有药可治。兄长愿闻?”曹操一副好整以暇般的目光看着周澈。 “愿闻其详,君且言之。” 原来曹操昨天去游猎,遇见一群猴子。这群猴约有百余只,猴王不知被什么猛兽所袭,伤重而死。群猴失去首领,顿时混乱起来,身强力壮的雄猴纷纷动了心思。 它们有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于互相猜忌中试探着;因为这不是向猴王发动挑战,而是猴王暴死,群猴争位,所以形势变得尤其复杂,在一阵时间的酝酿之后,群猴大战终于开始了。 不知道是哪只猴子率先向它的对手发动了攻击,于是群猴像听到了命令似的一涌而上。母猴们尖叫着跃上树枝,等候着王者出现。 草地上、树林中,一只只雄猴开始了肉搏,有的被打伤了眼睛,有的被咬伤了指头,有的被抓光了毛发… 曹操静静地看着,一只体魄强壮的黄毛猴子很是厉害,于是它的对头,一只眉长上翘的雄猴和一只毛发黑黄的猴子结成了联盟,同时向它发起进攻。几番交战,黄毛猴子遍体鳞伤,终于哀鸣一声服软认输。 获胜的翘眉猴得意洋洋,人立而起,向枝头的母猴摇起手臂,刚刚还是它盟友的黑黄猴突然一跃而起,向他猛扑过去。又是一番激战,被咬断一条腿的黑黄猴逃走了。 翘眉猴爬上一块三人多高的青石崖。尖啸了一声,众公猴纷纷聚拢到石下,仰起头看它,母猴则纷纷跃上石崖,向他抛眉弄眼。 曹操笑道:“这些猴子真是好生有趣。” 周澈听完也笑了:“嗯,一群猴子,居然也是颇有心机。” 曹操抚掌笑道:“猴子通人性嘛。不过它们的所谓心机,看在咱们眼里,可实在是幼稚可笑的很了!不过它们竟会公而斗之?秉公争斗,胜者为王。” 说到这里,周澈心头忽然一凛:他,现在是不是一只要争夺猴王之位的猴子? 陈锡是司刑曹这座山头上的现任猴王,他就是想要取而代之,成为新猴王的公猴。 不管是挠首弄姿等着向他技怀送抱的母猴,还是跃跃欲试却又不敢动手的其他公猴,都只能等到这场猴王争霸赛结柬的那一刻,才会向决出的胜利者俯首效忠。 胜了,他将是部司的美猴王!败了,他将墙倒众人推,就连躲在角落里拣残羹剩饭都不可能。此情此景,与这群猴子有什么区别? 一阵寒意帐然掠过周澈的心头---只许胜,不许败。 周澈道:“我想…对于目前的因局,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孟德你真是厉害啊。” 曹操道:“什么吏部曹、什么廷尉府御使台、什么王甫袁家…兄长要做的一切,只要秉持一个“公,字,那就成了!连猴子都知道,公而斗之。” 周澈轻吁一声,道:“如果我不能秉持一个“公”字,而是在招揽我的各方势力中选择一个投靠过去,即便这一次胜了,我也是败了,而且是永远败了!如果我能秉持一个“公,字,就算这一次败了,我也会有下一个机会。何况,我未必会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2章 先断一羽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曹操的提醒下,周澈决定正式反击。 那一日,台阁部曹一如往常,前面叮叮当当的走着的是戴着枷锁镣铐的囚犯,后面是拖着水火棍,懒洋洋地晃在长廊下的衙役公差。有那抱着行本匆匆行走在各司署前的小吏,迎面看见一位职衔高些的上司,便停下来,恭敬亲切地打声招呼。 似乎又有不同,今日部曹里的人比往常多了些,或许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一些不必一大早就到部曹里报到的人也早早赶到了,又或者一些到了部曹就喜欢待在公事房里的人,这时也在院子里晃悠,找人拉扯几句。 部曹里的小吏公人见了面,都要停下来打声招呼,打招呼的话都是大意相同的一句:“周右司回来啦!” 说完大家便心照不宣地一笑,也不知道明白了什么,便错肩而过。 有些多少担些差事、身上有职司品级的官儿,哪怕是个的小小书记官,不免也要端着些架子,见了小吏公人他们自然不动声色,见了同等品秩的官员也只是点头一笑,只是那笑容比平时多了一层莫名的意味。 只有当他们遇到他们的上司。而且是平素极亲近的上司的时,才会忙不迭凑上去,露出比那些胥吏更急切的表情,急急说道:“周右司回来啦!咱们该如何办事?” 他们的上司几乎都是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言辞,把脸一板,沉声训斥:“管好自己的嘴,做好自己的事。到处打听什么!两仙人打架,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指手划脚了?这事儿才刚开始,懂吗?” 那些小官儿不管是懂了还是没懂,只管把头扑愣愣地点着,仿佛已经全都懂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打的这是什么机锋。不过今天整个部曹都像是因此笼罩了一层神秘而朦胧的气氛。 下面的人怎么想,周澈不知道,此刻他是在沈腾的那处公事房,里面依旧是部曹五大主官---陈锡、萧丁、孙轩、严庆,以及周澈正襟危坐。 老狐狸沈腾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来,看看这五盏不省油的灯,轻轻咳嗽了一声。 五人一起起身。向沈腾致敬:“下官见过部曹!” “诸位请坐!” 沈腾在上首坐了,双手按了按,五大主官“唰”地一声,各自归位。 沈腾又咳一声,道:“现在各司公员都到齐了,这些天耽搁的一些事务也得抓紧时间办了,要不然就要过了朝廷规定的时限。” 沈腾捂着嘴唇咳嗽一声,从案上掂起一份厚厚的竹简道:“昨儿,从廷尉府移交过来一桩案子,因为御使台有疑议,而廷尉府坚持自己的判决,所以依例,当由我部复审。” 沈腾说到这里轻轻抬起头,瞟了周澈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桩案子,与周右司经手的那桩案子,有着莫大的干系。依例,该由周右司审理,本官昨日也同孙主事磋商过此事,陈左司也是这个意思,周右司…” 周澈笑了笑,挺直了腰杆,正容道:“既然这是惯例,且部曹已有安排,下官自当遵从。只是…” 他的嘴角翘了翘,讥诮地道:“如果书吏衙役突发急症,那下官这两桩案子怕是又要审的遥遥无期了。” 听了这句话,陈锡的脸色微微有些不自在,迅即又做出一副很从容的样子。沈腾见他答应,却是暗暗松了口气,连声道:“不会的,不会的,老夫保证,绝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情!” 其实周澈在警告陈锡别暗地里给我使绊,让下面的人为难自己。 萧丁、孙轩、严庆都用一种带些异样的神情看了他一眼,周澈先前忽然提案发难那一手,可不像个官场新丁,他们才不信周澈对于这桩从廷尉府转过来的案子一无所知,既如此,周澈还肯干脆地答应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事就耐人寻味了。 周澈又是一笑,说道:“下官执掌司刑曹,不知对本曹的吏员公差可有处断之权?” 沈腾不知他何以冒出这么个话题,转念一想之前周澈说的事,想了想道:“是吏而非官?” 周澈点头道:“是!” 沈腾微笑道:“那自然是有权处断的。只不过,书吏也好,衙役也罢,大多都是子承父职,世袭此业,除非大错,素来没有开革一说。” 周澈执礼道:“部曹言重了,下官不是想开革什么人,只是调整案堂衙差的职岗,比如案堂的副班头韩远,我看其履历资格,似乎可以升一级啊。” 沈腾先是一呆,旋即明了--班头陈丘是陈锡的人。继而清咳一声道:“一个普通吏员迁职移岗,汝自定便是,这就不用说于本官知道了。” 周澈欠身道:“是!” 严庆看向周澈的目光多了一份欣赏的味道,以他阴鸷的内心:“那个案堂班头陈丘是陈锡的老乡,如受指使必定会让他难看,他却能放下令史的架子,跟这无秩的小吏狠狠地计较一番,先拿这小的撒气,我辈中人!果然是我辈中人!从此吾道不孤矣!” 其实他猜错了,周澈还真不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他之所以要在意这件事,是因为他来部曹时间太短。要获得下属们的服从,一个是威,一个是能,两者缺一不可。 能力方面,只要他能把这件棘手的案子处理圆满,就可一叶知秋,足以获得部里大小官员、属吏,乃至三府台,乃至皇帝的认可。 而威,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权力杀人立威的,尚书台这等所在不是军队,这等官僚聚集、文臣集会之地,况且这不是在横路,不可能让他随意动用律法来杀人立威。所以这是一个缓进的过程,要等到“这儿,是我在管!”这个意识灌输到每个人心里,他的威自然也就树立起来了,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向部司所有属吏灌输的第一次理念。 他没有闲功夫时不时地还要跟他手下那些属吏公差扯皮,弄不好也要被个掌书记、巡刑一类的小官在关键时刻坑他一把,逼他也学萧丁,狼狈不堪地爬窗子取公文,贻笑大方。经此一事,谁再怂恿底下的人扯他后腿,那些人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沈腾神情一肃,道貌岸然地道:“好啦,也没旁的事,只是向大家交待一下,周右司所审案件,事涉三府台,所以需要各司协助时,诸务不得怠慢。另外,周右司刚刚到任,事务难免生疏,陈左司久在部曹,周右司有什么事与你磋商时,还要多多相助才是。” “是!” “谨遵部曹吩咐!” “多谢部曹维护!” 五大主官一齐起身,向沈腾施礼,恭送老狐狸回窝。 沈腾便向屏风后面走去。 “诸位,告辞!”萧丁率向向众人拱拱手,飘然走了出去。 孙轩略一犹豫,向周澈拱拱手道:“听廷尉府移交来的这桩案子,案件本身或不复杂,但是牵涉到三府台所有衙门,这就复杂的很了,周右司,谨慎些!” 见识过了周澈手段,孙轩决定提点他一句。 严庆也是一笑,对周澈说道:“这样的案子,不好判呐!本就是一潭混水,哪里搅得清呢?怎么着能让三府台都留些面子,那就圆满了。呵呵,粗鄙之见,还请参详。告辞!” 陈锡在一旁听着,脸就有点黑。周澈的脸不算很白,比起他来,却是玉面明眸,俊俏小生了。 旁人走了,陈锡却走不得,因为他和周澈本就在同曹办公,于是便一起回了司刑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3章 公堂审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与陈锡回到司刑曹,陈锡欲回自己的签押房,周澈开口了:“陈左司,吾要去案堂审案了,左司可有什么提点在下的?” “好自为之。”陈锡拂袖而去。 司刑曹审案大堂上,主审官的位子还空着,两旁衙卒列队,水火棍顿地,面目严肃,一派森严。主审官的公案左右各摆着一张案几,刑名佐吏和掌书记官分别站在案几后面候着主审官,正副班头站在衙差队更的最前边,挺胸抬头,气宇轩昂。 站在左侧列队前边的是韩远韩副班头;站在右侧衙差前头的,就是陈丘陈班头了。 周澈在文辉的陪同下来到司刑曹的审案大堂,他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看了看肃然的公堂,眉头一皱,对文辉道:“怎么这么大排场?” 文辉懵然道:“司刑,升堂问案。一向如此啊!” “哦!是了是了,这是本官的不是!” 周澈恍然笑道:“是本官没有说清楚。前后两桩案子,凶手和人证都是一家人,祖孙三代对簿公堂殊为不美,本官还是在二堂问案吧。你把他们带到二堂来。还有,一个个的带上来,不要叫他们彼此照面!” 文辉心道:“眼下这案子还有什么打紧的。那老刁婆死不死,除了陈锡根本没人在意了。廷尉府转过来的那桩案子才是大利害,周右司不专心审那案子,居然还要连这常陈氏死亡案一块审么,怎么如此轻重不分!” 文辉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不敢说什么,连忙答应一声,照办就是。周澈刚要转身离开,可目光一转道:“开案之前,本官先说一件事,谁是班头陈丘啊?” “卑职在。”站右侧的陈丘出列。 “陈班头啊,论你的资历做班头委屈了,这个都官曹的孙主事和我说,他那里缺个巡狱,问我从司刑曹里有没有人推荐?继而本司刑就推荐你了,这是任命书。”周澈让文辉把委任状递给他。 “可是陈司刑没告诉我啊。”陈丘没有接。 “大胆!陈丘,难道你不知道司刑曹谁是主官?论我汉家制度,以右为尊,他陈叔赐不过是左司刑令史,周右司皓粼君才是本曹正堂。”文辉对着陈丘呵斥道。 周澈不等陈丘回话,就开口道:“从现在起,本司的班头是韩远。” 韩远听了又惊又喜,陈丘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倨傲之气。心中虽然对周澈怨恨莫名,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半分异样,只是规规矩矩地说:“敢问周右司,小人有何过错?因何要调我去巡狱?” 周澈瞥了他一眼,道:“没有过错!” “那么是何原因?” “没有原因!” 陈丘气笑了,怒道:“哈!既无过错,又无原因,周右司如此处断,小的如何心服!” 周澈也笑了,淡淡说道:“本官为什么要你心服?你只要服从就行了!” 陈丘双拳紧握,振声问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周澈不屑地撇撇嘴,转身走向屏风后面,脚下不急不缓,声音却没有因为他的步伐稍作停顿,他的话清清楚楚地送进了陈丘的耳朵,也送进了公堂之上所有人的耳朵:“什么都不因为,只因为如文刑名所说的,这是我----本部司!司刑曹正堂周右司刑令史的决定!” 第一个被文辉带进二堂的,就是当常家半大孩子常威。也难怪廷尉府转过来的这桩案子需要由来他审,在这桩“婆婆殴死儿媳案”中,常威和他的父亲常翔是人证。而在下一场“常威打死王逸案”中,他的父亲是在场证人,他则成了杀人凶手。这两桩案子又如何掰的开? 周澈坐在案后,一见那戴着枷锁的小小囚犯被带进来,便微笑着说道:“本官今日所审,是汝母无辜枉死一案。常威,你当时目击了所发生的一切,现在就一一向本官道来吧,不得有半句虚假!” 当散衙的钟声敲响后,周澈还是同以前一样,和那些胥吏们抢着离开了衙门。陈锡却是一如既往慢慢腾腾的,仿佛他有没完没了的行本案牍需要处理。不过,他今天的注意力明显没有放在那些案卷上,时不时的就会抬头向门口瞧一眼,似有所待。 “来了来了!”罗卜闯进门来,兴冲冲地说了一句,言犹未了,今日为周澈作笔录的那名书记官便急匆匆走了进来。 陈锡赶紧迎上前去,温和地道:“达仁,辛苦啦。” 那书记官姓钱,叫钱德,钱德受宠若惊地道:“为陈君效力,心甘情愿,何谓辛苦。” 陈锡呵呵一笑,道:“来来来,坐坐坐,坐下说!” 他把钱德摁坐在椅上,这才一撩袍裾,也在椅上坐了,沉静地道:“说说看,他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 钱德微微蹙起了眉,沉吟了一下,才斟酌地道:“嗯…他这一天,就是在询问过程,不厌其烦地问,反反复复地问,颠颠倒倒地问…” 钱德说着,轻轻摇头道:“卑职感觉他定有所图,却不明白目的何在。” 陈锡目光一闪,问道:“笔录呢?” 钱德道:“已被周右司收起,卑职一直在做笔录,手都快累折了,也没腾出空儿来再誊录一份。” 陈锡道:“你且捡那能记起来的,与我仔细说说!” 钱德依言描述起来,陈锡在房中缓缓地踱着步子,认真地听他叙述,听了良久,忽然站住脚步,缓缓地道:“我明白了,他这是在诱供!” 钱德一呆,讶然道:“诱供?怎么可能!” 陈锡笑了笑,对他解释道:“本官所说的诱供,当然不是你以为的平常那种诱供。而是说…” 似乎陈锡也想不到该如何解释,他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地道:“有可能,有一些真实存在过的情景,被常家父子疏漏了,所以周澈要把它挖掘出来。有一些供词,可能不是周澈想要的,他要在这种反复的询问中,夹杂着自己的判断和分析,既而引诱这对父子不知不觉间便按照他的这种倾向去回忆、去描述…” 钱德吃惊地道:“这不是诱使他们说谎么?” “不不不,不是说谎!” 陈锡微微一笑,道:“你要知道,同样一件事,你不需要对事实真相做任何掩饰,只是用不同的语言去描述它,别人听在耳中,心里所产生的观感就截然不同!周澈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陈锡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些,则是这对父子当时惊慌失措,已经完全忘记了的。当时那种情况,他们紧张惊怖之下,难免会忽略一些东西,而这些,就在他们心中成了一片空白,周澈通过这种反复的询问,技巧地诱导,会帮他们补完这段记忆。” 陈锡把双手负到身后,沉沉地道:“因为那缺失了的记忆,本就是他们无法记起的,所以当周澈如此反复、不断询问之后,在他们心中所幻生的情景,就会连他们自己都确信无疑那就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绝无虚假!” 钱德怔怔地道:“他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想干什么?” 陈锡摇摇头道:“从你方才所述,他诱导常林父子所努力记起的,都是对减轻他们罪责有利的,看来这个年轻人很有一些初出茅庐的劲头儿,想要做个万民赞誉的好官呐!只不过…” 陈锡大皱眉头,有些疑惑地道:“他这么做,得罪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他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做上一次大清官,博一个好名声,然后便挂印归去不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4章 夜客请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陈锡变相夸周澈是“大清官”的时候,他此时已经到家了,站在袁家别院照壁后面,笑得就像一个收了千百万钱的大贪官,对周仓吩咐道:“一会儿吃过饭食,不要东逛西逛的了,你老实守在门口,今儿开始咱家一定会有客人登门的!” 周仓挠着后脑勺,纳罕地问道:“啊?三叔。谁呀?” 周澈揶揄道:“不知道。我只知有客登门,且客人是绝不会空着手来的。好啦!你好生看紧门户,若有贵客登门,及时禀报于我!”说完,他就把双手一背,施施然地向院中走去。 周仓觉得自家这位三叔很有当神棍的潜质,因为他吃过饭,刚刚从门房里出来,正想绕着院子散散步、溜溜食儿,门上的铜环就叩响了,果然有人登门。 这个时候已近黄昏,距闭合城门全城宵禁的时辰已经很近了,这个时候还敢出门访客而不担心会受到巡街甲士诘问的,必然非富即贵。 不过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对方虽然乘着一辆虽不显豪绰却隐隐透出贵气的牛车而来,可车上并没有打着可以证明对方身份的官幡。 随行在牛车旁边的一个随从递上了拜贴,拜贴的式样古朴简洁,上面同样没有说明对方的身份,只有对方的名字:“王锌!” 王逸之父,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王锌。 有人会问,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那么冷淡。因为他是吏部曹官员,吏部曹是尚书台各部曹之首,这是管官的衙门,所以他的矜持并不过份。他不需要在拜贴上写太多的东西,他可以不熟悉其他衙门的官员,其他衙门的官员却不可能不知道他。 王令史被迎进了周澈的书房。 周澈的书房不像大多数官员的书房那般充满了书香与墨香的味道。他以前很少在这儿看书,更不会在这里吟诗作赋,附庸风雅,所以他的书架上倒有一大半摆满了和博古架上一样的东西:兵器。 在他的案头,有一小花瓶,里边插着几枝绽放的兰花,小小的花朵,却散发出满室的幽香。 案头有灯,有两盏明灯。这些天周澈开始秉烛夜读了,周仓怕累坏了三叔的眼睛,所以为他配了两盏灯。 现在两盏灯都亮着,照得书房里亮如白昼,所以周澈可以把这位不速之客看的清清楚楚。王锌穿着一件靛青色的圆领窄袖袍衫,袍下加了一道横襕,头上未戴官冠,只系了条黑帻巾,以白绫制的两条飘逸的带子束紧了巾子,轻轻垂于脑后。 王锌看起来还不到五十岁,身形削瘦,颧骨较高,下巴较尖,所以从腮到颌便形成了两道刀削般的线条,那皮肤在灯光下泛着青渗渗的光。 他才刚死了儿子,而且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所以神色很是有些憔悴,微红的双眼透出几分戚容。 或许是因为他久在吏部曹所养成的颐指气使的习惯,又或者这是家遭不幸的人所拥有的特权,他并没有同周澈寒喧太多,很快就引入了正题:“王某今天来,是以受害人父亲的身份。希望周司刑能够体谅一个父亲的心情,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锌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他平抑了一下心情,轻轻擦了擦眼角,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周澈道:“御使台出面是别有用心,挟所谓民意行一己之私,周司刑且莫上了他们的当。那班就知道咬人的狗,如果让他们夺了首席律法衙门的名头,对你对我、对任何一个官员,都不是好事。” 周澈点头,深以为然。王锌的面部曲线柔和了一些,用很轻柔,却很清晰有力的声音道:“洛阳官衙把此案转给了廷尉府,廷尉府的判决是公正的,老夫不希望无辜枉死的孩儿在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这件事因为御使台从中作梗,以致廷尉府的判决久久不能执行,如今案子转到你部,转到你周司刑的手上,王某以死者父亲的身份,恳请司刑为老夫主持公道!只要周司刑能秉公而断,你将因此获得王某的友情!” 王锌没有携带任何礼物,两手空空而来,这句承诺就是他的礼物。人常说,朝里有人好作官,那么朝里作官要靠何人呢?最好当然是吏部曹有人,这是个管理百官、考核百官的衙门。 能够得到一位吏部曹考功司令史的友情,这是用钱财也买不来的厚礼。 然而,在朝为官者最不想得罪的,并不只是吏部曹,还有一个御使台。被那班御使盯住了,就会像孙猴子头上戴了金箍,百般的不自在。而御使台是反对把常威处死的,周澈这个队,不好站啊! 周澈的神情很严肃,他的脸皮子绷着,仿佛这里不是书房,而是公堂,他用很严肃的声音对王锌说:“王考功请放心,某一定会秉公而断,叫亡者安息,令生者安慰,断不会屈从强权,胡乱判案。” 王锌口中所说的请周澈“秉公而断”,是为他主持公道,这个公,只是他王家一家之公。而周澈这番承诺,在他看来,就是周澈最准确的答复。所以王锌很满意。正事有了着落,气氛就缓和下来,谈及的话题也从这件事情变成了家长里短的寒喧。 王考功夸了几句周澈的书房布置雅致、别具一格;周澈便赞了几声王考功养身有道、面相看着至少比年纪年轻十岁;王考功关心了一下周澈有无子嗣,周澈就顺道询问了一下王考功子嗣几人,可曾婚配。 不料这一来又勾起了老王的伤心之事,老王忍不住老泪纵横,周澈少不得又要说几句“节哀顺变”什么的以示安慰。两个人扯了一会淡,老王就起身告辞了,周澈执礼甚恭,尽管王锌再三请他止步,他还是大开中门,一直把老王送出府去。 当天晚上,没有人再登门。 第二天早上周澈赶到部曹以后,还是在二堂分别提审常家的老中幼三代,以极大的耐心反复询问,等到当晚散衙的时候,他所整理出来的卷宗已经很清楚地表明了他的态度,就连那个做笔录的掌书记钱德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倾向于常家!” 这个倾向当然是指常威杀死王逸一案。 至于那个打死了儿媳的老刁婆是死是活,已经没有人关心了。那件案子,大家早就知道周澈的态度,既然陈锡判的是常老太罪减一等,而周澈坚决反对,那么他所坚持的必然是判处常老太死刑。 可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这桩案子已经无关大局。眼下最重要的是这桩涉及三法务衙门,背后甚至涉及到士族和宦官之争的王逸被杀案,这件案子不能解决圆满,就算他推翻了陈锡的判决,也无法在本部立足。 如今看来,他的判决很可能是与廷尉府相悖的,也就是说,他会推翻廷尉府的决定,顺从民意,依照御使台的谏议,将常威罪减一等,改判流刑。如此一来,他必然会得罪廷尉府,继而得罪大宦官王甫。 钱德把他了解到的最新情况迅速汇报了陈锡,陈锡和钱德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有弄明白周澈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他决定再观望一下,在他看来,这个问题根本就是无解的,两大势力得罪了任何一方,他这个新任的司刑令史都很难收场。 陈锡站在院落里那棵桂树下,看着渐渐吐露的花苞,觉得这一切都是天意,周澈当初决定以此案为突破口向他发起进攻的时候,也不会预料到此案会有这么大的转折,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不是天意是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5章 审判炸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天晨曦斜照,咱们的沈尚书一手负在身后,在一个幽静的院落里,悠闲地喂着他的那只寒皋。 寒皋就是八哥。 廊下挂着一只精致秀雅的鸟笼,一只通体黑色、喙足鲜黄的寒皋用它有力的双足抓着栖杆儿,鸟颈一探,便发出清脆的叫声:“阿郎!” 沈腾用喂食秆挑起一抹拌了鸡蛋清的炒米,递到那寒皋跟前,看着它一口吞下,眼角的皱纹都笑的柔和起来。 “部曹!”萧丁快步走进来,对沈腾道:“周澈今日升大堂问案了。” 沈腾不慌不忙地道:“哦,审的哪一桩呀?” 萧丁道:“审的是老妪殴死儿媳一案。” 沈腾呵呵笑道:“由他去。这件案子,现在还有谁关心呢。”他说着,又舀起一勺鸟食,“啾啾”地逗那寒皋吃食,寒皋在说人话,沈部曹却在说鸟语,倒也有趣。 萧丁道:“下官只是觉得,虽说那陈锡不太识相,假以时日,咱们未必就不能降服于他,如今周澈刚到就搞出这么一档子事来,弄不好,咱们部曹就成了众矢之的,那就得不偿失了。” “有些事,是咱们事先无法预料的,就如这王逸之死;有些事,是咱们知道了也不可能改变的,就如这周澈被我调到本部来做官。” 沈腾叹了口气,对萧丁道:“你看这鸟笼,一根粗大的毛竹,横截竖劈,锯成筒、劈成片、钎成条、削成篾、拉成丝…那一根根的竹签和竹篾儿横竖交叉,错落缠绕,就成了这只笼子。结实吧?华丽吧?它呀,就像咱部曹,这签啊篾啊条啊片啊,各不相同,又各有用处,你要是从里边贸然抽去一根竹签或者竹篾,‘砰!’整个笼子就散了架!” 沈腾转过身,微笑着对萧丁说:“老夫也嫌这厮碍事,一开始调他进本部,是为了驱使他做‘走狗’本以为成功做掉陈锡后,略施小计就能让他滚蛋,或者从此乖乖地蹲在那儿别言语,不成想他却不蠢。” 他把双手往身后一背,举步向厅中走去,悠悠说道:“老夫要想把他踢出刑部,自然有的是手段,可是那就太明显了。他是袁家的人,沈某人这么做是要在部曹一手遮天么?官场上最忌讳‘吃独食’,那个侍郎的位子盯着人多着呢。” 萧丁欠身道:“是!” “由他们斗去去,他们谁垮了都好,最好一起垮了。不得已时,老夫再来收拾残局。至于你,不要急,这个司刑曹,早晚是你的!”沈腾逗着鸟道。 中午午休的时候,整个部曹都知道周澈已审理了老妪殴杀儿媳一案,而且已经做出了判决:全盘推翻陈锡此前所作出的一切判决,判处那老妪死刑! 部院中隐隐有暗流涌动,但是没有人做出明显的反应,因为现在的重点在于王逸被杀一案。 陈锡在暗中冷笑:“现在那老太婆死不死的全无关系,问题是,第二桩案子你如何判决?部曹和廷尉府在对峙,王甫和士族也在对峙,不管你倾向于哪一边,另一边都会像一群疯狗似地扑上来,看你如何应对?” 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午休时还和一群书吏公差扯皮聊天的周澈当天下午就一鼓作气,开始审理王逸被杀一案,而且当堂就做出了宣判,判决结果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廷尉府的判决是:常威当为王逸抵命。 御使台弹劾的是:廷尉府断案不公,有官官相护之嫌,常威罪无可恕,情有可原,应当减罪一等,判予流放。 周澈的宣判结果是:常威杀人无罪! 消息像一颗惊雷,在整个部曹都炸开了。 听说周澈开始审理王逸被杀一案,就变得不再淡定的沈腾一直在公事房里等消息,当萧丁风风火火地冲进公事房,把这个判决结果禀报其后,沈腾一时忘形,竟然揪下几根胡须。 他气极败坏地道:“周皓粼这是在玩火自焚!” 在审案大堂外面一直等候消息的罗卜也一溜烟儿地跑回去,把其判决报告了陈锡,闻其结果,惊怔半晌,才愕然吐出一句话:“他这是玩火自焚!” 陈锡在房间里急急转悠起来,周澈要发疯,要自取灭亡,他自然乐见其成,可是他要把这天烧出一个大窟窿,谁替他去堵?到那时周右司完蛋大吉,岂不是他陈左司替人擦屁股? 三法务衙门中,如今以本部的实力最弱,廷尉府本来是跟本部同气连枝,联手抵制御使台的,如今周澈一出手直接把御使台和廷尉府全得罪了,这…陈锡苦思良久,觉得该未雨绸缪,早做准备,便想去见沈尚书,与他商量出个对策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谁知他到了沈腾的公事房,却见室内空空,陈锡向沈腾处的书吏问道:“部曹去了何处?” 那书吏恭敬地答道:“部曹偶感不适,回府歇息了。” 陈锡“哦”了一声,转身要走,书吏又道:“好教左司知晓,部曹已派人去台阁告了假,大概明后几天也不能来了。” 陈锡呆了呆,在心底咒骂:“这只老狐狸!” 次日一早,适逢部曹旬会。沈腾不在,部里头就属周澈职位最高,所以这旬会由他主持,他的公事房里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几位主事都来了。 孙轩和严庆是最先到的,虽然说周澈现在这样子有点疯狂,不过反正牵连不到他们,两位司曹主官毫无压力,既然已经向周澈示好了,在他垮台之前就继续捧场吧。 萧丁是第三个到场的,沈腾“生病”,就表示他这一派将彻底袖手,由着其折腾。所以萧丁不置可否,也谈不上冷周澈的场。 陈锡的签押房就在周澈的对面,咫尺之隔,却是最后一个到的,周澈不为己甚,等他坐了,这才清咳一声,道:“部曹身体不适,已向台阁告了假。沈公不在的这几天里,就由某主持本部事务。今天是旬会,文主事…” 文辉会意,马上拿起卷宗读起来,周澈特意把自己昨天所处理的两桩案子放到了最后,等到前边几桩案子都议过了,文辉提起他昨天刚刚处理的两桩案子,公事房里马上静了下来,只剩下文辉琅琅的声音。 等其说完,周澈道:“对于这两桩案件,诸位有什么看法?” 萧丁、孙轩、严庆不约而同地看向陈锡,见其眉头紧锁,沉吟半晌,缓缓说道:“周右司是否…再慎重一些?” 周澈笑吟吟地道:“陈左司以为,本官所判,有何不妥?” 陈锡再度沉默,沉默半晌,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周澈笑道:“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这样通过了!” 众人还是无语,周澈拍拍手道:“好啦,诸位都回去吧,沈公不在部里这几天,咱们得把部里维持好了,免得部曹回来寻咱们的麻烦!” 萧丁和孙轩、严潇君并不多话,起身向他拱拱手,便无言地离开了。陈锡却依旧坐在那儿,一脸阴沉。周澈盯了他一眼,问道:“陈左司,莫非还有话要对我说?” 他缓缓站起来,深深地望了周澈一眼,微微一拱手道:“周右司,你好自为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6章 互相撕咬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第二日一早,天子刘宏开大朝会。廷尉郭祯率先出班,弹劾台阁右司刑令史周澈。 郭祯慷慨激昂,抑扬顿挫的声音在朝会大堂里:“今京师不宁,先有大水之灾,后有刑狱纷纭,恐有奸佞隐匿其间,横行不法、或为一己之私操持国器,大水之灾,乃是天兆,臣为陛下忧,安能坐视。今者狱官单车奉使,独断专行。如此,则权由臣下,绝非审慎之法,倘有冤滥,陛下何由得之?以一狱官而操生杀之柄,窃人主之威,国之利器,绝非国之幸事,必为社稷之祸。台阁右司令史周澈,假民意以自重,藐廷尉府之威严,专权擅断,轻决生死,有罪无罪,一言而决!臣任廷尉,蒙陛下信赖,勘断狱事,即已闻水,不敢不报。然则,复审之权在于台阁,臣亦无可奈何,唯有上达天听,恳请陛下决断…” 廷尉郭祯以九卿之尊,在大殿之上慷慨陈辞,弹劾二千石曹,廷尉府终于向部曹开战了! 御史中丞韩馥听廷尉郭祯说罢,立即再上一本,弹劾周澈,言道:“右司刑令史周澈以国之利器邀一己虚名,妄断公案,混淆国法。御史台既负监察百官之责,不敢不克尽职守。先前,廷尉府严苛峻法,判处常家子死刑,枉顾民意,故御史台弹劾之。今右司刑令史周澈矫枉过正,为求一己虚名,邀宠于民意,轻言生死,判常家子无罪,视国法为儿戏,故御史台一并弹劾之。伏请陛下圣裁,以示我朝慎恤刑狱!” 御史台也向其部开战了,与此同时,他们也没忘拉上廷尉府,同时向两个部门开战了!照道理,韩馥是袁家故吏,没有理由不知道周澈是袁家女婿。问题就在于正因是袁家女婿,所以要一起弹劾。其实袁家本意是想获取周澈他们部里的侍郎之职,但是周澈没有个这个资历,想要安排别人上位,所以要把周澈“打压”下去。这会“打压”周澈,是为了磨练他。 至于二千石曹么…那位老狐狸沈腾突然“生病了”,所以并未上朝,因此他部无人在朝堂听参,自然也就无人应答。 天子刘宏听罢两部的奏本,并没有当堂予以决断,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朕知道了!” 因为二千石曹没人在场,不能当场反驳,两人只好暂且退下。 朝会一散,三法司正式开战的消息立即在朝野中传播开来。对此,百官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三法司执掌的不仅是天下百姓之法,他们同样要受到其的制约,一个彼此制衡、互相敌对的三法司远比一个抱成团的三法司更受他们欢迎。 周澈也于此时正式进入了百官的视线,不过因为他妄图以一己之力挑战廷尉府和御史台,而且他本部内部也没有甚么人支持他,所以百官并不看好他的结局。 尽管他是袁家女婿,出身周氏名族,可这是朝堂,就连袁逢、袁隗到了朝堂上,也不可能为所欲为,进了这个圈子,就得遵守这个圈子的规则,谁也不例外。 韩馥回到御史台,见侍御史唐众在他的官房门口,韩馥看了他一眼:“唐君且进去说。” “韩中丞。吾听闻朝会上........” “吾知汝交好于袁本初,此事是袁公的意思。汝当慎言。”韩馥向上拱了拱手道。袁公就是司空袁逢。 “诺。那在下告退。”唐众执礼退下。 唐众从韩馥处离开后,点过卯后,寻了个外出公干的由头,去找袁绍。 “韩文节弹劾之事,君知道否?” “吾亦刚知。”袁绍皱了皱眉头。 “那袁公的意思?!” “韩文节弹劾廷尉府,理由是什么?理由是量刑太重,常家子应该罪减一等,挟此声势,籍此民意,只消此案能按照御史台的主张办了,三法司中,阿父执掌的御史台就能压他们一头,接着袁家出面,把你安排去台阁做那个二千石曹的侍郎,可是皓粼怎么判的?” “皓粼判的是无罪开释!” 袁绍摇了摇头道:“皓粼虽是袁家女婿,但是他资历不够,不可能捧他上那个位置。台阁如果顺从廷尉府的意见,御史台就可以连他们一块告!如果台阁顺从御史台的意见,那御史台就稳压廷尉府一头,还可以把二千石曹拉过来为我所用。皓粼貌似是与御史台站在一边的,但是...” 唐众听到这里,终于也明白过来,接口道:“但是,他比御史台更胜一筹啊!我们要求对常威罪减一等,他却判了个无罪释放!如此一来,马上就主客易势了,现在不是台阁部曹顺从御史台的意见,而是御使台成了跟在他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一个小卒!” 袁绍道:“不错!所以阿父担心的是,如此一来,这桩案子他要是办成了,声名鹊起的人就是台阁,三法司中高人一头的就是二千石曹,而御史台,岂不是为他做了嫁衣么?那么沈腾为代表的江东派就会做大。” 唐众恍然大悟:“所以袁公才来个‘大义灭亲’,把二千石曹和廷尉府都告了!” 事情已经很明白了,袁家势力为了渗入台阁,不惜把周澈当棋子,要扳倒陈锡和沈腾,从而遏制宦官势力和江东势力。 可唐众旋即皱皱眉道:“如今廷尉府主张严判,御史台主张轻判,台阁部曹干脆判了个无罪开释,这下子该怎么办?御史台的处境貌似有些尴尬呀!” “韩文节紧随郭寿祥之后出面弹劾,本就是亡羊补牢之举。如今二千石曹按兵不动,廷尉府弹劾它,而韩文节则重申台阁部曹和廷尉府之过,接下来怎么办,就要看圣上之意了!”袁绍分析道。 郭寿祥是郭祯的字 唐众苦思道:“袁公没有后招了?” 袁绍道:“却也不然!想必君午休完毕,回到御史台,韩文节必会召唤于你。” “那本初吾先告辞了,倒是很想知道韩文节的后招。”唐众告辞。 ........ 果不其然,唐众一回御史台,韩馥立马召见:“广泛兄,你马上发动麾下监察御史们上表弹劾,就说周澈处理此案时,大肆收受贿赂!” 广泛是唐众的字。 唐众惊讶道:“他可是在偏袒常家,那可是一介平民,若说贿赂,拼得过王锌么?这个理由,陛下如何能信?” 韩馥抚着胡须,微笑道:“常家自然是没有什么钱的,可是这事却牵涉到吏部曹那位考功令史,而这位考功却是王甫门下的。王甫与吾党人又是死对头。袁家想对付王甫,会放过这个整垮王令史的机会?咱们御史既然有风闻奏事的特权,岂可不用呢,袁家都‘大义灭亲’了,咱们无妨再泼盆‘脏水’。” 唐众眼中闪过一抹狠意,击掌道:“对!把吏部曹扯进来,把王甫也扯进来,让这潭水再浑一些,水越浑,鱼就越好摸!” 且说那未央宫宣室,天子刘宏把御史弹劾周澈大肆收受贿赂的奏章递给近侍张让,笑问道:“让父以为如何?” 张让接过那摞竹简,简单地扫了一眼弹劾的题目,哼了一声道:“这些士族党人狗咬狗,京师文武百官都在看三法司的热闹。这一回可好,三法司居然打起了罗圈架…” 张让把奏章一合,递还给小宦官,淡淡地道:“竖子得志,不免猖狂!” 天子刘宏莞尔道:“周澈年纪轻,又是乡吏出身,自然比不得让父这么老成持重!呵呵,年轻人嘛,闯劲儿总是大一些。” 张让微微皱了皱眉,又道:“如今廷尉府弹劾台阁,御史台弹劾廷尉府和台阁,二千石曹呢,沈腾躲起来了,丢下左右令史一边自己掐架,一边跟外人掐架。如今御史们又上书弹劾周澈收受贿赂,隐隐然把吏部曹和王常侍都扯进来了,朝局如此混乱,陛下不担心么?” 刘宏站起身,把手搭在侍从宫女臂上,悠然道:“朕,从来都不怕乱,就怕它不乱!” 刘宏举步往外走,对躬身相送的张让道:“由尚书台吩咐下去,叫他们…三司会审吧!反正都是狗咬狗一嘴毛。朕好久没看热闹戏了,让父你说呢....哈哈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7章 三堂会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因为被弹劾,只能暂时呆在别院里,不能去部曹,此时曹操在与他一起饮酒:“本初叫我告诉你,御史台已弹劾你办案不公,阿附朋党,收受贿赂,邀买入心。” “知道了,多谢孟德、本初关心,某自有打算。”周澈微笑作答,神态从容。 “本初也是难做人啊!袁公谋划的是大局啊。皓粼兄,莫要责怪啊。”曹操抚慰道。 “本初是吾舅兄,怎么可能怪他。只能说京师水太深。其实袁公指使御史台告我,也是为了保护我。”周澈饮了口酒道。 王锌和其背后的王甫向他施压,他早就想把这事儿透露出来了。奈何想要自检并不容易,那会被人当成圣人的。而圣人是拿来捧的,不是用来交的,那么做会让他成为孤家寡人,在官场上被人孤立起来,如今有御使台告状,他们就不敢赤果果地向自己施压了。 “那为何把廷尉府和御史台都弄成了对头?” 周澈道:“不管我顺着哪一面,都会被一方利用,同时得罪另一方,要想不被动,只有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才能跳出这个桎梏,反过来牵着他们的鼻子走。毕竟我姓周,不姓袁。这人呐,最后靠得住的还是自己。” 曹操没有接话,似乎在想些什么。 周澈闭目养了会神,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整理了一下衣衫,举步向外走去:“孟德,咱去蹴鞠?”。 “好啊。” 可是走到门口,一个衙差下马拜见道:“周司刑,台阁有召,速回本部。” 天子刘宏下旨由三法司组成三司联合审理王逸被杀一案,地点就设在部曹大堂。 关于这个三司会审,还要从尚书台建立说起,汉武帝时,为了削弱相权、巩固皇权,从而设内朝官,任用少府尚书处理天下章奏,遂涉及国家政治中枢;朝廷重臣秉其它职权者,可以“领尚书事”为名掌实权,汉成帝时,随着朝廷的政务越来越繁琐,尚书的权力日益庞大,开始实行分曹治事,始置五曹尚书;各曹以尚书令为首,尚书台成为对君主负责执行一切政令的工具。 而廷尉是九卿之一,是外朝官,在东汉光武帝时期,刘秀加强了尚书台权利,把廷尉部分权力夺走,以便牵制三公为首的外朝官。这种名为“杂治”的会审制度体现了皇权对司法权的控制进一步加强。 三司会审就是后来的“三堂会审”是指重大疑难案件,由三法司会同审理。它分三个级别:大三司、中三司、三司使。 御史大夫(司空)或中丞、部曹尚书或侍郎、廷尉卿或丞组成的三司是最高级别的三司,称为“大三司”;由部曹令史、廷尉监、御史台侍御史组成的三司会审称为“中三司”。由部曹主事、监察御使和廷尉史共同决断疑狱的,称为“三司使”。 此刻在台阁部曹所举行的三司会审就是第二等级别。 二千石曹共有五座刑讯庭,今天用的是其中最大的一座,整个部曹的人早已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刑庭外面,眼看着一身簇新官袍的周澈稳稳走来,他笑着向送他升堂的部曹同仁们拱手示意。 这场官司,他还真不太担心。如果这桩官司完全是一桩依据法理去审判的案子,他现学现卖的律法知识还真未必斗得过那些在司法衙门里待了大半辈子的人,可是这里面还涉及了道德伦理,而且这道德伦理绝对可以影响法律的判决,那就不然了。 在司法条例的细节上斟酌推敲,他未必是这些在刑法上浸吟多年的老油条的对手,可是既然涉及到道德伦理,谁能胜出很大程度上就取决于谁的话更能煽动人心了,在这一点上,周澈比那些习惯了打官腔的官僚们更有优势。 这桩案子本身之所以难判,令三法司各执己见,是因为它不仅仅涉及法理,还涉及情理和伦理,每个人心中对道德、伦理的认识程度和侧重点都是不同的,所以才会出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情况。 可是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件原本很纯粹的刑事案子,如今已经成了三法司之间、成了士族和宦官之间斗争的武器,所以它的意义已不再单纯地体现在法律上和伦理道德上,还体现在政治上。 一旦涉及政治,在皇帝心中取舍的标准还会是这件官司本身么? 主审台前摆了三张公案,三张公案一字排开,以示平等。因为这儿是司刑曹,占有主场优势的周澈公案摆在中间。 周澈就坐后,向左右两人拱拱手,笑容可掬地道:“在下周澈,现任右司刑令史,不知两位仁兄官居何职,高姓大名阿?” 左右两位官员见他就坐,神情便肃然起来,腰杆儿也绷直了,不想周澈未曾升堂,先跟他们寒喧起来,不禁有点啼笑皆非。 左边那位官员国字脸,虬髯黑面,四十来岁,十分威严。一见周澈动问,忙也拱拱手,不苟言笑地道:“本官廷尉右监,张谭!” 右边那人三旬左右,白面微须,眼神锐利,正是之前那位侍御使唐众,他也向周澈抱拳还礼。 周澈笑吟吟地道:“今日能与两位仁兄同审此案,三生有幸阿。你我三人都是主审,谁来升堂阿?” 张谭和唐众对视了一眼,哼道:“不过是个形式罢了,这里是台阁部曹,就由你周司刑来升堂吧!” “呵呵,承让,那周某就不客气了!” 周澈笑容一收,抓起惊堂木一拍,喝道:“升堂!” 就算周澈此前不曾向本部的公差展示过他的手段,因为今天是本部与廷尉府和御史台争风,这些公差们也不会拆他的台,这一声“威武”喝的十分庄严嘹亮,三人的神情也不觉庄重起来。 “带入犯!”一声令下,常威被带上大堂。他已被除去大枷,只戴着脚镣。 廷尉府的公堂他已经上过了,这部里的公堂也不是头一回上,可他还是头一回看到三司会审这样的场面,眼见显得有些拥挤却更加威严的公堂,这个孩子脸都白了。 周澈等文辉验明正身,履行了提审的一应手续之后,对他和颜悦色地道:“常威,你不要惧怕。今天三司会审,你且将你与死者王逸相识以来种种,一一供述出来,不得有半点虚假。” “是!我…我那天...五月二十五,跟娘亲去京郊游玩…” 常威刚说了一句,那张谭便蹙着眉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常威杀人是六月十五,与五月的游玩有什么关系?你就说当日杀人经过吧!” 常威战战兢兢地道:“是,我那天…” “且慢!”周澈也制止了他,对张谭道:“张君,没有游玩相遇,就不会有六月十五的杀人,两者有莫大关联,这一节不该省去阿!” 张谭晒然道:“若是十四年前常威不曾出生,还没有他如今的杀人之罪呢,依着周司刑所言,岂不是该把他从小到大的履历生平都好好地讲上一遍?” 周澈摇头笑道:“张右监此言差矣。但凡一个案子,或者一因一果,或者多因一果,或者多果一因,或者一因多果,或者多因多果。又有必然因果、偶然因果之分,我等法官,首先就要厘清因果。游玩之事乃一系列悲剧之起因,岂可不提呢!” 常威的官司只是个引子,这场官司其实是三法部衙门之间的官司。这场官司,终于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8章 核实供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今天三更,晚上再发两章。明天、后天也是三更。为了答谢书友之前的三张月票。 就在周澈强调案件因果的时候,张谭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这桩案子,廷尉府已经审过了,你们部曹也已经审过了,本来就不需要再从头到尾地质询一遍,如果周司刑这般审讯,这会审莫非要审到猴年马月去么!” 周澈摊开双手道:“照张右监这么说,那么咱们都不需要提犯人上堂了,只需你我各自取出本衙的讯问笔录来,大家比照着瞧一瞧不就成了么?” 张谭怒声道:“吾之意乃是,择其重要言之!” 周澈振声道:“某以为,这很重要!” 御史台的唐众忙打圆场道:“好啦好啦,既然周司刑以为有必要再问一遍,那再审一遍就是啦。” 张谭嗔目道:“这么说,你御史台是要站在台阁部曹那一边了?” 唐众勃然大怒道:“岂有此理!某是说,既然二君一个觉得有必要,一个觉得没必要,那么再审一遍也不过就是费些功夫,可是依张右监之见不许犯人陈述的话,周司刑少不得要说你一个办案草率,两相权衡,当然再审一遍妥当,怎么叫做我御史台与部曹站在一起了呢?” 周澈连忙解劝道:“两位消消气,都不要发火啦。三司同堂所为何来啊?就是叫咱们三司共审,最后统一意见嘛,所以到最后咱们三司必然都是站在一边的,何必为此争执不下呢?” 张谭和唐众同时冷哼一声,袖子一拂,头便扭向一边。 周澈咳嗽一声,对常威道:“常威,你慢慢说,不要着急,不可疏漏一处。” 常威见他面色和蔼,胆气便壮了些,答应一声细细解说起来,只管将他和娘亲京郊游玩时遇到王逸,王逸调戏他娘亲的经过一一说来。 周澈坚持要从京郊游玩讲起,当然是为了坐实王逸用心不良,否则这件案子的起因就成了一起单纯的因为索债而酿成的悲剧,他对这相关的两起案件的判决其道义基础就荡然无存了。 廷尉府当初问案时,本就有意偏袒王家,他们刻意地把重点放在了“债务”上面不想牵扯太多。张谭无奈,只好打起精神试图在接下来的案情中找到对自己有利的东西。可是他听那常威陈述着,却是越听眉头皱的疙瘩越大。 常威讲的很细致,诸如王逸逼迫其父偿还赌债,他的父亲如何悲愤理论,如何发生口角,王逸厮打中如何扼住他父亲的喉咙,他父亲脸孔涨红几欲窒息,他上前救父时被王逸一把甩开撞在棺木上,如何顺手抓起灵位冲上前去击打,胡乱击打一番后如果发现王逸颓然倒地,脑后有血…。 张谭越听越不对劲儿,这桩案子在廷尉府时就是由他审的。那时两父子的口供与现在相比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大大不同。 说它相同,是因为事情经过一模一样,说它不同,是因为…他现在说的太细了! 当初在廷尉府的时候,常威的口供很简单,就是讲王逸登门讨债,他和父亲正为亡母烧纸,父亲愤怒之下与王逸发生了口角,两人厮打起来,他又惊又怕,上前拉架,因为年幼体弱,被王逸甩开,就拿起… 现在说的过程并无二致,只是加了一些描述性的词儿,诸如父亲被“扼住喉咙”,“脸孔涨红几欲窒息。”他被甩撞在棺木上,“顺手”抓起灵牌,“胡乱”击打几下,待王逸倒地后,这才“猛然发现”他脑后有血…只是加了几个形容词,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父亲在厮打中要被王逸活活掐死了,而他上前解劝却无力阻止,惊慌之下顺手抄起灵牌,只是想要阻止王逸行凶… 张谭当然清楚在判决时这些关健词意味着什么,他立即很敏感地就这些细节反复质询起来,虽然他貌相庄严,板起脸时更加骇人,那常威被他骇得小脸惨白,浑身哆嗦,但是对于这些陈述始终没有改口。 张谭的反复确认,反而让这些小细节在供词笔录中显得更加明显了。 周澈本来就没有教这个常家子作伪供,这种老实巴交且又年轻识浅没甚么见识的孩子,如果你教他一些伪供,根本不需要动刑,那些有经验的司法官员只消动上一点讯问技巧,就能套出虚实。 周澈…只是对他做了一点小小的启发而已。 两父子都是笨口拙舌的人,或者说,以他们的素质,不知道供述时该怎么说、说些什么。再加上当时的场面太过激烈,他们身为局中人,肯定会忽略一些东西,于是他们在供述时,就只能干巴巴地讲个粗略的过程,这一来,旁人自可在细节上大做文章。 周澈前些天在二堂审问这对父子,反反复复、来来去去,颠颠倒倒,其实就只做了一件事情:诱导性发问! 周澈把他父子二人忽略了的细节都给挖掘了出来,把他父子二人已经无法记起的空白部分在一次次的询问、提示、假设、推测中帮他们完善了起来。 被周澈挖掘出的细节,本来就是他们的经历,只是疏忽了,或者不觉得有供述的必要,如今既然想起来、说出来,他们当然不会再改口。 周澈依据他们供述的事发过程,在提示、假设、推测中帮他们添补到记忆空白区里的东西,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已确信无疑那是他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东西,你就算拿着测谎仪也休想证明他们在说谎。 张谭有些坐不稳了,可是常威的供词与他在廷尉府的供词并不冲突,仅仅是更细致了而已,他能提出什么疑议呢?质疑常威为什么在部曹的招供比在廷尉府时更细致?那就只能得出一个部曹办案谨慎,廷尉府问案草率的结论了! 何况御史台也不可能帮他站脚助威,御史台是主张轻判的。所以唐众出手必定是在量刑的时候,那时才与周澈就轻判与免刑一较长短,目前他绝不会扯其后腿。 想到这里,张谭只得忍住,待常威退下,又带常翔上堂时,出现了与常威一样的问题,他的证词也更细腻了、更完善了。 他在廷尉府招供时,只说平素嗜赌,结果与王逸赌钱时欠下巨债无力偿还,王逸便提出要他妻子陪宿还债。而在周澈的反复询问提示下,一些被常翔忽略掉的有助于帮他儿子减刑的要点都一一挖掘出来。 比如,常翔特意提到,他以前赌钱时从没见过王逸;他还提到,他因为贫穷,赌的数额并不大,而这位出手豪绰的阔郎君却愿意与他赌钱,并屡屡借钱给他与他赌;再比如,王逸索债不成要他拿娘子抵债时,他曾问过对方如何知道自己娘子美貌,对方曾经答说在京郊遇见过… 如此一来,常翔的回答就把王逸此前街头调戏其妻常陈氏以及谋人妻而设局骗赌的罪名给坐实了。 张谭心中集急起来,可是此刻是三衙会审,他不可能对常翔用刑。 张谭眼珠乱转,心中盘算:“周澈处心积虑,自然是为了给常威脱罪。可是,王逸即便调戏过常陈氏,又为此设局诱常翔赌钱,也不过是色迷心窍,行为不端。常威杀人总是事实,如今看来,只有在量刑时据法力争了!” 想到这里,张谭干脆放弃在供词方面纠缠的想法了,他双目半阖半闭的听着常翔的证词,一条条相关的律法从他识海中缓缓掠过,他的心神又定了下来。 另一边的唐众早就在养神了,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是对减刑有利的,他当然不会提出什么质疑,因为他所代表的御史台本就是提议减刑的,他现在等的就是讨论量刑的那一刻。 “把常翔带下!” 周澈吩咐完了,向左右拱拱手:“两位仁兄”。”” “啊?”唐众精神一振,道:“现在开始讨论量刑么?” 周澈笑吟吟地道:“午饭时辰到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9章 辩论量刑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廷尉右监张谭和侍御使唐众及其随员在部曹吃了午餐,便与周澈等一起到了二堂歇息聊天。早上审案,天还是晴的,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天就渐渐阴起来,现在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签押房外的滴水檐下,几个衙差无聊地仰首望天,雨水渐渐凝成雨幕,从檐上汇聚起来,流到廊下,于一汪小水泊中溅起朵朵雨花儿,随生随灭。 二堂里,周澈、张谭、唐众三位主审官随意地坐着,东拉西扯地聊天。别看他们在公堂上剑拔弩张,只消对自己立场有利的,哪怕是一句话、一个词,也要争来争去,绝不相让,这时候却是一片悠闲自在。 几个人的话题谈的很宽,从钱粮田赋收支,到各州郡县的官吏俸禄,乃至地方民情习俗等等,海阔天空漫无边际。聊着聊着,张谭和唐众便聊到了他们主持司法,这些年来处断的一些大案要案。这些话题,周澈自然是插不上嘴的,因此就成了一个洗耳恭听的陪客。 周澈听了一阵,忽然午后的钟声响了,张谭笑了笑,肃然之气开始在眸中氤氲:“周司刑。咱们升堂?” 周澈也笑,只是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犯案事实已然清楚无误,接下来,你我三人该就量刑事宜磋商一下,拿出一个叫皇上、叫朝廷、叫百姓信服的判决出来。本官建议,咱们就在这二堂商议好了。两位以为如何?” 张谭和唐众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道:“自无不妥,如此…无需正襟危坐,咱们也轻松一些,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三个人陡然都静下来,雨声好象这时才从厅外传进来,淅淅沥沥… 两名衙役抬了一张几案悄然放下,放好笔墨竹简,一位书记吏在几案后面坐下。厅中就像在演一部默片。只有动作,没有声音。 当书记吏做好准备时,周澈坐直了身子,对张谭和唐众道:“张右监、唐御史,二位谁先表述一下?” 张唐二人客气一番,便由先审此案的廷尉右监张谭做结案陈词。 张谭咳嗽一声,说道:“王逸上门讨债,常翔无力偿还。双方发生口角,既而发生争斗,争执中,常威助父行凶,击杀王逸,事实清楚,当事人也供认不讳。吾大汉律规定,父为人所殴,子相救,致人伤残,照寻常斗殴罪减三等。至人死亡者,依常律处斩!故此,本官以为,常威应判死刑!” 唐众瞟了周澈一眼,见其安坐不动,知道他是等着自己开口。他若开口,必是反驳廷尉府,建议减刑的,虽然距周澈的无罪释放还差着一筹,终究有相通之处,不免等于帮了周澈的忙。可是眼下周澈不语,他也只好开口。在他想来,减刑从道义上是可以发挥一下的,至于无罪释放,却未免施刑过宽了。 眼下不妨先驳倒御史台和部曹的共同敌人廷尉府,再与周澈计较,主意一定,便道:“法令之作用,在于防凶暴。孝行之作用,在于开教化。常威救父,是行孝而非凶暴。常威年纪幼小,能明白行孝的道理,这不是因为朝廷教化的功劳吗?《春秋》之义,原心定罪!五刑之理,必原父子之亲。今常威幼符至孝!我等谳刑司法,应该惩恶扬善!常威虽然杀人当死,不过他尚在童年,能知父子之道,若令其偿命,恐有悖朝廷彰行孝道之义,故而本官以为,应罪减一等。如此,既彰行孝道,又惩治不法,两全其美!” 一旁书记奋笔疾书,将官员们的论刑依据一一记下。 张谭反驳道:“常翔欠债在先,非义也。王逸索债,常翔拒之,又生口角,只是寻常殴斗。常威助父行凶,若以孝道遮掩,减其刑罚,如此,天下人但有为非作歹者,其子岂不是都可以助父为虐了?” 唐众眉头一挑,道:“张右监口口声声说常翔欠债在先,是为不义。莫非足下忘了,京郊游玩,王逸见色起意,是以蓄意设赌,引诱常翔的事了?若说不义,王逸不义在先,何以独责常家之过?” 周澈嘴角一丝笑意飞快地掠过,他就知道,这两人相争,必定会谈到谁先有过错这个问题。御史台当初给他设了个套,只要他同情常家,想为常家减罪,就只能为御史台所用。而今,他比御史台更激进一步,御史台这个套就成了给他们自己下的了,只要他们还坚持自己的意见,就不可避免的要在这一点上与周澈站在一起。 厅外的雨继续下着,而且越下越大。厅中代表廷尉府的张谭和代表御史台的唐众辩论也愈发激烈起来,两个人把自己所有能讲的理由都说了出来。到后来已经再无新意,只能车轱辘话翻来覆去的抬杠了。 这时候,一直静坐不语的周澈突然插口道:“本官以为,御史台所言有理!法由情断,王逸见色起意,图谋不轨。常陈氏之死,王逸难辞其咎。之后,他又设赌骗人,灵前相欺,如此恶行,神憎鬼厌,自有取死之道!” 唐众道:“这么说,周司刑是同意我御史台的意见了?” 周澈马上摇头道:“某同意御史台对王逸不义在先,自有取死之道的看法,但是在量刑上与御史台又有不同!” 他看了看张谭和唐众,朗声道:“法理不外乎情理。情与法,互为轻重,那么谁轻谁重?什么时候轻什么时候重?什么时候不会因为严肃执法而伤了伦理道德,什么时候不会因为重视伦理道德而忽视了国家刑法?” 他左右看看,又道:“这就是我们法官的责任了。区别不同情况,或者法就于情,或者情让于法,或者情法各让一步,以求和谐。” 唐众立即插口道:“我御史台建议减刑,正是这般想法!” 周澈马上响应道:“御史台能基于这一点考虑减刑,某赞同!不过某之所以坚持常威应无罪开释,自有某的道理!” 他慢慢站起来。说道:“朝廷之法,素来重名教。所以,尊长与卑幼发生骂、殴、伤、杀等事时,卑幼一方承担更多责任!父母若殴杀子女。为子女者不能举告父母!父母杀了人,子女也不能告。 可是如果母亲杀死父亲,依我朝律法该当如何呢?两位熟谙律法,应该知道,那时,不论是嫡母、继母、还是慈母,作为子女的皆不再受子孙不得告祖父母、父母禁令的约束,也不再履行为尊者讳的义务,可以而且必须向官府告发! 父亲也是尊长,母亲也是尊长,何以如此呢?因为同为亲情,父亲重于母亲,所以,于孝行之中,又加了尊卑的考量,父亲之亲尊于母亲之亲,因此母杀父,则应当举告。张右监、唐御史,本官说的对么?” 张谭和唐众犹豫了一下,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本朝律法如此,他们也辩驳不得。 周澈又道:“我大汉律规定,祖父母、父母被人殴打,子孙当即殴击对方,若打伤对方,比照普通殴伤罪减一等处治。某想请教两位,他人殴打了自己的父祖,自有官府衙门可以惩办啊,告到官府不就行了,为何律法规定子孙应该马上还击解救尊长呢?” 唐众道:“这是因为做子孙的,有对尊长尽孝道的义务。眼看尊长被殴打,却不施救,只等事后举告到官府,这为人子女的孝道何在?若因有官府庇护而放弃孝道伦理,难道立法的目的就是为了败坏道德吗?不过…” 唐众皱了皱眉,道:“不过这与你我所议有何关系?常威救父,我御史台本就认为理所应当。只不过,救父固然是出于孝道,当时却非一定要杀人才能救父。杀人就是违法,救父乃是行孝,所以御史台取折衷之策,建议减刑,有何不对?” 说到这里,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把廷尉府丢在了一边。本来是死罪、减刑、无罪这样三个话题,在周澈巧妙地诱导下,已经把死罪抛到了一边,变成减刑和无罪之争了。 周澈道:“我举此例是想说明,律法是人设立的,所以它不可能尽善尽美,总有一些设立律法的时候不曾想到的问题,当律法明显有悖于道德伦理甚至情理的时候,一味坚持法律是很荒谬的,这么做甚至是背离了设立法令的初衷。” 张谭冷笑道:“任你口才了得,不过是想为常威免罪罢了!礼法二事,王教大端。周司刑,这桩杀人案,若据礼经而放人,则律法形同虚设!若依律法,则杀人者当死!礼与法,皆为王道,你如何取舍呢?” 唐众一听,赶紧推销自己的减罪论,接口道:“所以说啊,常威不救父,则有悖孝道。为了救父而杀人,则手段过激,若不惩处,来日必有人恃礼教而犯国法。我御史台主张轻判,即彰扬了孝道,又使人不敢轻易违法!” 周澈道:“唐御史谬也,张右监更是大谬。为什么这么说呢?盖因律法与礼教之上,尚有大义与小义之权衡。比如说,我大汉律规定,有人犯罪,你若知而不告,便是有罪!但是犯罪者是你的祖父母或父母时,你告了反而是有罪了,这就是因为涉及孝道。 看见外人犯罪,你不告有罪。看见你的祖父母或父母犯罪,你告了有罪,要判你绞刑的;然而,若是你的父母或祖父母所犯的是谋反大罪时,规定又是一变,这时候告了无罪,不告则有罪了,何以如此?” 周澈扫了他们一眼,咄咄逼人地道:“为什么同样是祖父母、父母犯罪,前者告了你有罪,因为你不孝。后者不告你有罪?因为这是谋反!谋反,受害者是千家万户,所以你一家一姓的孝,要服从天下人的公益。 可见,律法与道德伦理产生抵触的时候。一般要迁就于道德伦理。可是这个范围只限于一家一姓之间的法律和道德伦理,如果犯人的罪行损及天下人如谋反大罪,则律法要置于孝道之上,纵是子女也该告他。 综上所述,法也好,道也好。运用存乎一心。全看它对天下人的作用如何。常威救父心切,错手杀人,不是故意行凶,他是为了行孝,所损及者只是王逸一人。被杀者又做了些什么呢? 这个王逸见色起意,设赌为局,逼死常陈氏。常氏一家,常威的祖母、父亲、母亲皆因王逸一人而受害,其人作为。伤天害理!威因行孝而致其死亡,应该得到宽宥,如此,彰行的不止是常威的孝道,也是维护天下人的公义!” 张谭晒然道:“如此说来,那窦氏老妪打死儿媳。也当免罪了。这不是孝道吗!” 周澈正色道:“这不是孝道!常陈氏与这老妇比起来年轻力壮,可是这老妇将她活活打死,她可曾反抗过?她已经尽了孝道。常陈氏被打死后,她的丈夫和儿子可曾举告?他们没有,所以他们也尽了孝道。 举告者何人?坊间百姓是也!窦氏老妇刁蛮冷厉,明明是奸人作祟,儿子品行低劣。却无端迁怒于贞淑温良的儿媳,将她活活打死,激起众怒,由坊间百姓告至里长、游缴处。再由游缴告至洛阳府,这是义,天下之义!” 周澈说到这里,提起丹田之气,将他的结案陈词最后一句远远地送了出去,便是散布在抄手游廊里的衙差公吏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法律若不能鼓励道德行为就不是善法,法治若不能鼓励道德行为就不是善治!据此,本官以为,常威无罪!” 张谭沉声道:“我廷尉府反对!” 唐众也勃然道:“我御史台反对!” “那就没办法了!”周澈把手一摊说道:“既然咱们各执己见,这三堂会审看来也是没有结论了。那就…具事陈奏,呈尚书台、三公府,由诸公们和圣上定夺!” “哐啷啷…天空中适时响起一声夏雷,为周澈这句话,打上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注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0章 刘宏圣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结案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按照周澈的意思将案子上报,这可愁坏了一个人。 乔府,尚书令乔玄的书房里。 “唉!”尚书令乔玄手中拈着笔,在半空划了半天圈,终于无法落笔,于是搁下笔,又换了另一只手托腮,继续一声长叹。 “唉!”侍候在他身边的那个四五岁的大女儿大乔笑道:“爹爹,你怎么一直唉声叹气的呀,可是牙疼了么,要不要叫管家请医匠来诊治一下?” 乔玄苦着脸道:“我的乖女儿啊,爹爹不是牙疼,是头疼啊!三法司这场官司,打来打去,推到面前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尚书令里边,乔玄分管的主要是司法的相关事宜,因此三堂会审没有结果,这件案子就送到了他的面前。周澈、张谭、唐众各执一词,一个判无罪、一个判死罪、一个判减刑,可把他给愁坏了。 大乔好奇地道:“爹爹是有大学问的人,难道还断不了这样一件案子?” 乔玄连连摇头道:“说的轻巧,这里边,有律法、有礼教、有公义、有道德、还有人情世故,派别之争,就算来个活神仙,也是断不明白的。哎!你还小,和你讲了,你也不明白。” 大乔趴到公案边上来,双手托着下巴,好奇地道:“那么爹爹以为,三法司的判决中,谁的意见最好?” 乔玄蹙着眉头,沉吟半晌,暗忖道:“依着廷尉府的意思判常威死罪,那就要得罪御史台和二千石曹。而周澈身后,还站着袁家,不妥。再者,此事已民怨沸腾,王逸自有取死之道,岂可叫常威偿命呢? 依着部曹的意思判无罪,那就得罪了廷尉府、御史台,他们后面还站着王甫这老贼以及部分法家士族,这也不妥。 依着御史台的建议减刑呢?部曹和廷尉府都不满意。然而不管怎么选都要得罪人呐…” 大乔看他越想脸揪得越厉害。已经快要揪成一团了,忍不住掩口笑道:“爹爹不是常说,处事不欲决断明白,若有错误必贻咎谴,但模棱以持两端就好了么,那就和稀泥呗。” 乔玄愁眉苦脸地道:“和不得,和不得呀!这件事儿就是三司都理论不清,才推到我老乔这儿,我若模棱两可。还往哪儿推去,难道还能推到皇帝面前去么?” 这句话一出口,乔玄忽然明白了什么,只是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大乔见他眼神发直,面无表情。仿佛中了邪似的,不禁有些害怕,赶紧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紧张地问道:“爹爹?” 乔玄眼珠错动了一下,忽地笑容满面,从桌下抽出一只匣子,笑眯眯地塞给大乔道:“哈哈!我的乖女儿啊,你很不错!来。吃点心!可惜你不是男儿身啊。” 大乔吃吃地道:“爹爹,你怎么啦?” 乔玄和蔼地摸摸他的脑袋,说道:“爹爹没事,你吃点心。阿爹出去一下!” 乔玄说完,把那份陈词笔录揣进大袖,便兴冲冲地走了出去。 ........... 御花园,天子刘宏看完了议罪笔录,对乔玄道:“乔公这是要让朕定夺吗?” 乔玄沉声道:“当然不是!” 刘宏疑惑地道:“那么,乔公的意思是?” 乔玄拱手道:“陛下,臣以为,这桩案子,御史台的折衷之策是不可取的。我大汉一向宣教化,明国法,有罪就是罪,无罪就是无罪,各打五十大板、模棱两可地和稀泥,这怎么可以呢?” 刘宏点点头,道:“嗯!折衷之策不可取,那么,乔公以为,这常威是有罪还是无罪啊?” “咝…”乔玄吸了口冷气,牙疼似的蹙起了眉头:“陛下,为难之处,正在于此呀!” 刘宏见状嘴角偷偷一笑。 乔玄愁眉紧锁,万般为难地道:“这件案子,若判无罪呢,恐怕天下人起而效仿,从此频生凶杀案件,法不可枉纵啊。若是判死罪呢,民心不可欺、民意不可违,况且王逸自有取死之道。” 刘宏无奈地道:“那你到底认为,是该判无罪还是死罪呢?” 乔玄掷地有声地道:“臣以,该判有罪!不过……” 刘宏皱眉问道:“不过如何?” 乔玄起身,撩袍,长揖,铿锵有力地道:“王逸图谋人妻,设局陷害,可恨!常威救父杀人,身陷囹圄,可悲!臣,伏请陛下,降甘霖以****,则常威暨天下孝子皆沐圣上隆恩也!” 片刻之后,刘宏看着远去的乔玄背影道:“看来,这天下能做主的只有朕!” 一旁从始而终没有说话的张让开口道:“陛下乃是天子!这天下当然由陛下做主。可是陛下,现在一出好戏落幕了,陛下希望谁赢?!” “哈哈哈。谁赢谁输都不重要。这天下只有一个赢家--那就是朕!”刘宏目光中透着一个睥睨天下的气势。 这场本该只是周澈和陈锡之间夺权的较力,却因为一桩意外,变成了三法司赤膊上阵,宦官和士族以及士族内部背后角力的战斗,最后在乔玄的灵机一动下,以一种变相的妥协方式解决了。 常威有罪,但是孝行感天动地,天子刘宏特旨****。于天下而言,杀人案还是杀人案,只是皇帝仁慈,予以****了,所以不可当成范例起而效仿。但是对官场上的人来说,尤其是三法司的人来说,则是胜负已定。 凭什么别的案子皇帝不动用****权,偏偏此案能上达天听,这幕后的意味不是很明显么?在三法司的较量中,谁才是胜利者,可想而知!尚书台是皇帝巩固皇权的工具。 御史台和廷尉府并不甘心失败,廷尉府咬牙切齿,准备寻摸周澈的短处,报此一箭之仇,而御史台则利用这次机会恶心下王甫,揪住死者王逸的父亲、那位吏部曹考功令史王锌不放,攻击他养儿不教、攻击他品行不端,攻击他收受贿赂… 反正御史告人是不需要证据的,一盆盆的污水顷刻间就把王锌泼成了黑人。接着袁家发力,把一个袁氏门生安排进吏部曹,顶替了王锌的位置。 再说那沈腾,这个老狐狸,被外放去做了刺史。因为刘宏觉得他的能力不行,做不了部曹主官,要你何用。 尚书台的裁决和皇帝的****旨意同时送到了部曹,周澈接到了****的圣旨和尚书台的裁决之后,立即下令释放了常威,并把其父唤来严词训斥了一番,常翔自然唯唯喏喏至于他肯不肯洗心革面从此弃赌,那就无法预料了。 周澈从大堂上出来以后,本司的各位主事、书令史立即抢前祝贺。韩班头和文主事立在周澈身后,仿佛护法金刚顾盼左右,与有荣焉。 随后,都官曹孙轩、司会曹潇丁、门禁曹严庆也率领本司官员纷纷上前庆贺,纷纷说要宴请周澈,庆贺他首战功成。 周澈自然看得出,他们的邀请是很讫意的,他自然不可能摆出一副得志猖狂的模样,此一战固然奠定了他在本部的地位,可要在本部如鱼得水获得广泛的支持,当然离不开这些人的友情。 好一通热闹,好一通寒喧,之后众人才纷纷散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1章 落幕风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感谢wg546937exm的月票。文中之案件,就是模仿山东的“于欢案”。 正文:与众人一通寒暄之后,周澈回了司刑曹,韩远和文辉也没有什么事情,却下意识地依旧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进了部司的院门。 只见一树一人,树依旧是那颗树,而院子里很奇怪地再无一个人,只有陈锡一人,背向院门,双手负在身后,打量着身前那棵树。 文辉和韩远不约而同地站住了脚步,虽然两人已经铁了心追随周澈,可能是陈锡把持司刑曹久矣,余威犹在,两人见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生了怯意。 周澈摆摆手,独自走进了院子。 周澈走到陈锡身边站定,陈锡头也不回,久久,方渭然说道:“桂花快要开了!” 周澈看着枝头缀着的一朵朵的乳白色小花苞,这才察觉,有种很提神的清香之气,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周澈吸了吸鼻子,道:“很香!要是开花了,可要拿去做桂花糕。” 陈锡笑了笑,徐徐转身,面向周澈。 “周右司,恭喜你!” “不敢,只是运气好罢了!” “呵呵,周右司过谦了。我是小聪明。而你?是大智慧!” 陈锡轻轻吁了口气,仰起头,看着枝叶遮蔽的天空,自失地一笑,道:“陈某自不量力,一直想跟你斗。在得知此案卷入了廷尉府和御史台后,我还在自鸣得意,以为你惹上了麻烦。其实…从那时起,我就败了!” 陈锡收回目光,深深地望了周澈一眼,道:“我想跟你斗,可是从那时起,你斗的就是廷尉府、就是御史台,已经把我远远地扔在后面,甚至把陛下、士族、宦官各方势力全部牵扯进来。我根本不配再做你的对手,无论你是胜是败,我都已经先败了。” 陈锡摇摇头,苦笑道:“可笑我那时还在自鸣得意,何其可悲” 周澈微笑道:“小弟确实是运气,选择窦氏老妇殴杀儿媳一案时,我也没有想到,后面会惹出这么多的麻烦。” 陈锡点点头道:“的确是你的运气,不过才干是一种能力,机智是一种能力,人脉是一种能力,运气,同样是一种能力,你有而我没有,我就得服气。更何况,你接下来的作为,绝不是运气! 如果你屈服于某一方面的压力,你会败的很惨。但你,站的比我们都高,看的比我们都远。当别人还在算计该站在哪一边才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时,你已经站到了永远正确的一方。当我还在等着看你如何让各方都觉得满意时,你已经很清楚地知道…你不需要向他们任何一方有个交待!” 陈锡又抬起头,眯起眼,仿佛从那茂密的枝叶间看穿过去,看到了什么。 他定定地看了一阵,才对周澈道:“我败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开始!后面…呵呵!伴君如伴虎啊!咱们那位陛下可是士族嘴里说的那样不堪....” 周澈点点头复又拱了拱手道:“我明白,我现在只是站住了脚,仅仅是站住了脚而已!圣上其实比谁都看得清。” 有些话,是不可以说的太明白的,就像有些事不可以摆在桌面上谈,两个人都是聪明人,点到即止。 陈锡笑了笑,忽然又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老家了,老家家里也有一棵桂树,不知道此刻开花了没有。” 周澈皱了皱眉,问道:“陈左司准备离开本部?” 陈锡也皱了皱眉,道:“现在离开,还会有人送我,有人念着我。御史台也会放我一马。等你把整个司刑曹完全掌握在手中,再把我一脚踢开的时候,陈某就真的成了一只丧家之犬。周右司不肯让我走的体面一些?” 周澈道:“为什么要走呢?我和你不共戴天之仇?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前辈,对晚辈不是应该多加照拂和提携么?” 陈锡看着他,脸上渐渐露出古怪的神气:“你敢用我?你放心用我?” 周澈笑了:“为什么不敢?为什么不放心?陈君方才还夸我站的高,看的都远,那么你知道我的志向在哪里吗?” 陈锡与他对视着,良久良久,脸上终于慢慢露出了笑意。他双手拱手胸前,微笑地道:“陈某只是这树下的一只燕雀,所图不过是部曹的一个右令史,他日告老还乡、退休于居的时候,能赠个侍郎衔,就是这一辈子最大的愿望了,怎么会知道鸿鸽的志向呢?陈某不必知道,也不想知道!” .......... 审理王逸被杀一案,余波荡漾不绝,甚至激起了一场更大的风波。前文已经提到御史台揪住王锌,结果这一查,王锌的屁股还真的不干净,就此被罢官免职,袁家顺利渗入台阁。 御史台而后乘胜追击,再参陈锡,好在陈锡有自知之明,先去打通关节,把之前颍北所得的贪污赃款上缴,他虽然是宦官势力的弃子,但是跑得快,免受屠戮之灾。 紧接着,周澈又在审理北市令胡锋杖杀平民白二小一案时,揪出了胡锋重金与死者妻子私了的事情,在审理中,胡锋的后台,那位司隶校尉部的假佐不可避免地露出了一些影子。 御史台再接再厉,他们马上开始弹劾起这位倒霉的假佐来,再次把他参倒。 御史台的名声因此大涨,周澈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接连两位令史级大员的落马都与他有莫大的关系,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陈锡离去前对他的鼎力支持,他在部曹的地位和声望一时无俩,隐隐有名副其实的味道。 可是天子刘宏不甘心,见两位宦官势力的人落马,他为了巩固尚书台,把沈腾这不利落的家伙踹开后,安排了一位宗室,刘宜任部曹尚书,张让又举荐了一位自己的门客,张固任尚书侍郎。 当天子刘宏在巩固尚书台,维护自己皇权的时候,在部曹刚刚站稳脚跟的周澈正在洛阳最大的酒肆里大摆酒宴。他今天包了酒肆的一楼,宴请的人是通过袁绍介绍而来的士族和权贵,他要扩大自己的影响、建设自己的人脉,这次宴会将是他的强大助力。 酒肆里欢歌笑舞,青春貌美的胡姬在舞台上随着异域风情的欢快舞曲,尽情地摆动着她们的手臂和腰肢,丰硕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扭摆出夸张的曲线,腰间一抹雪白的肌肤,扣人心弦。 文辉、周仓等人大呼小叫着,一副馋涎欲滴的样子。有人借着酒意溜到台下,趁那异域美人舞到台边时,便想伸手偷袭那滑腻如脂的美人肌肤,引得美人吃吃娇笑着又舞开去。只要他们不是太过分,周澈也懒得理会,只管与袁绍和曹操大口喝酒,以及和宾客敬酒。 “皓粼,我即将赴任濮阳长,不可在京师久待。洛阳之事要靠你自己了。”袁绍举酒饮道。 “妹夫我省的了,舅兄只管去。可是本初啊,我真不愿呆在这洛阳城里头,整天和那些文痞耍阴谋,累!”周澈自我调侃道。 “官场就是这样,孟德你那北部尉怎么样?”袁绍转而问曹操。 “因为是走了王甫的路子,所以尚书台和三公府,压着不发,要等我弱冠之后才可以。”曹操皱着眉看着周、袁二人。 “那岂不是还有一年半?”周澈道。 “正是,看来还要回沛郡,俺爹给我说房亲事,让我回去先结婚。”曹操一脸苦相。 “啊?那真是恭喜孟德了!”周、袁二人异口同声。 “奈何吾与皓粼皆有官身,不能至沛郡参加贤弟婚礼。”袁绍感慨道。 “喝喝喝,莫说这不开心的事。”曹操微有醉意 ............ 第二日,周澈去部曹点卯,在路上想了一会:“京师水太深了,想个办法外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2章 伯求搞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到了部曹只是去点个卯就好,琐事公务甩给文辉,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他的志向从来都不在文官衙门里头,自从陈锡走后,在周澈保举下,文辉升任左司刑令史,他也是一个极聪明的入,发现了这一点后,更无怨无悔地帮他做事,他只负责顶住来自刘宜和张固施加给司刑曹的压力,让文辉放手施为,两人合作十分愉快。 周澈现在想的是怎么谋求离开洛阳,正思索间,文辉进来了:“司刑这个案子,是陈叔赐留下的烂摊子---颍川刑狱混乱。” 听其说完,周澈记起沈腾之前对他说过,忽然道:“此案还是我亲自去吧,那些蛮横县令以及豪族,普通公人去可不好压制。”其实周澈是想远离这争权夺利之地。 “诺!可要韩远陪同?” “不,你二人坐稳部曹便可。” ......... 旋即周澈写信召唤汝南的徐康、田熙、田丰等人去颍川北部的阳城县等他。可是就在周澈准备去巡查的时候,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皇太后窦氏凄凉暴死在洛阳皇宫里,但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死引发了一系列重大风波。 窦氏暴亡后的转天清晨,守宫宦官忙着打扫皇宫庭院里所积雨水。一个小黄门抬头擦了擦汗,却发现禁宫朱雀阙上被人用刀刻下一行大字:“天下大乱,曹节、王甫幽杀太后,公卿皆尸禄,无有忠言者。” 这行话本来是想引起皇帝的深思,从而讽谏他摈弃宦官。没想到适得其反,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刘宏这个外表温顺的皇帝第一次拍案大怒!他觉得有人若可以无声无息潜入皇宫,那自身安全就会受到威胁,严厉斥责羽林卫士,把卫尉、光禄勋骂了个狗血淋头。王甫、曹节火上浇油,借机煽动刘宏向太学生发难,指出留下“谤书”者欲为窦武、陈蕃翻案,请求搜捕太学生。刘宏在盛怒之下立刻责令司隶校尉施行。 司隶校尉刘猛本儒学士人,听说抓捕太学生,他坚持不肯奉诏。刘宏三次下诏,刘猛三次不受,最后竟发展到君臣二人当殿争执的地步。刘宏一气之下将刘猛及支持他的官员全部罢免。 正在这个紧张的时候,刚刚因军功调入京师的段颎主动请缨,愿意出面办理此案,于是他立即被任命为司隶校尉。 段颎与曹嵩一样,皆依附于宦官王甫的势力。他接手后亲自带兵彻查太学,短短数天内将一千多名太学生锁拿入狱。 在这段时间里,曹嵩兄弟一直在暗中活动,以书信的形式为段颎献计献策,实际上许多太学生是在曹氏兄弟的煽动下才被段颎下狱的。但审问太学生是件极其麻烦的工作,一则人数众多,二则其中也有许多权贵家族的子弟。审问进行了数日,仍然毫无收获。曹氏兄弟绞尽脑汁也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会潜入皇宫呢?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宦官势力当中有内鬼。 事实往往十分可笑。就在曹嵩与曹炽、曹鼎坐在书房里讨论捉拿罪人的时候,一墙之隔的曹操却在想方设法保护罪人。他对整个事件的真相尽皆知晓。 两个月以前,在何颙的联络下,许多太学生纷纷上书,请求惩治宦官。但是皇帝刘宏置若罔闻,在他眼中宦官个个是好人,即便稍微参与一些政务也不是大错。既然合法手段失败,何颙就开始展开刺杀计划。就在那天夜里,他不顾袁绍、周澈、曹操的劝阻,趁着大雨潜入了禁宫。 何颙的计划不能说不完备,他甚至想了许多应对紧急事件的策略,可是万万没想到窦氏会在那个夜晚突然暴亡。太后驾崩非比寻常,王甫与曹节都要陪同皇上到南宫云台守灵,那他们居住的寺社自然就空了。何颙当时真有心舍命杀上云台,可是羽林卫士众多,恐怕见不到王甫、曹节的面就被乱刃分尸,即便送了性命也不会对那些阉贼有丝毫的损伤。万般无奈之下,何颙在朱雀阙上刻下了那几行字,趁着暴雨的掩护逃离皇宫,又藏匿到了袁绍家中。 但由于宫里人发现及时,第二天城门还未开,朝廷的盘查令就先传到了,严格审查出城人的身份。这样一来,何颙就被困在洛阳城里了。 眼瞅着太学生一个个被抓,城里的搜查越来越严密,曹操急得团团转,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曹嵩又不准他出门。 “为什么?” “现在城中正在严厉缉拿逃犯,你若是出去难免招惹是非。”曹嵩的口气不容更改,“虽然此案与咱们毫无瓜葛,但这年头盯着咱们爷们的人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节骨眼上,不准你和任何外人见面。万一你那些朋友中有哪个牵涉其中,火就会烧到咱家头上。你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什么时候此事风平浪静,什么时候准你出门。”说罢转回书房接着议论他们的计划。 曹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恨不得撞开大门跑到袁绍家。但如果那样做,势必要引起父亲的怀疑,只好在花园里踱来踱去想对策。 就在这时,只听有仆人大呼:“有官兵进府来了!” 曹操身上的血都快凝固了:完了!一定是何颙被拿住,招出我了。此事有刺王杀驾之嫌,不但我死定了,整个曹家都被我毁了,全完了…他痴呆呆瘫坐在树荫下的青石上,脑子里渐渐地变成一片空白。 “大少爷!大少爷!您在这儿呀,怎么也不应我一声呀?”一个小厮颠颠跑了过来,“老爷叫您速速到前堂去,来了个大官,还带着许多兵,想要见见您。大家找您有会儿工夫了,您快去吧!” 花园到前堂不过是短短的一段距离,可曹操却第一回觉得漫长无尽。眼瞅着小径两边渐渐站满了军兵,一个个盔甲鲜明,兵刃闪亮。曹操恍恍惚惚往前走,一步一思量,思量着自己死后会不会有人替他收尸,会不会有正义之士为他写诗作赋,会不会有一干太学士给他斟酌墓志铭…… 就在曹操假想之际只听见曹炽训斥道:“愣着干什么,快行礼呀。” “诺。不知段司隶驾到有失礼数,小侄给您赔罪了。” “不必客套啦!”段颎亲自起身搀起了曹操。 曹操这才注意打量,原来这个名震羌人的段颎生就一张细长脸。白净脸庞,细眉小眼,还有俩酒窝!真无法想象,这么个乐呵呵的人物,怎么能出塞千里大破敌军呢? “犬子不才,叫段兄见笑了。” 曹嵩气哼哼地盯着儿子,直到他规规矩矩站到一边,才扭过脸来对段颎客气道:“纪明兄,你今天为何带了这么多兵丁来至我府?” “刚刚请了圣谕,准我在京师大小官员宅中搜捕。现已在太学搜出诸人与当年余孽何颙往来的书简,想必何颙就在洛阳城中,因此要搜检所有官员府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3章 急急忙忙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糟了!既然查出伯求兄了!曹操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通知何颙赶紧转移。父亲不允许他出府门,家院小厮紧紧把着,那怎样才能通知到周澈、袁绍他们呢?曹操绞尽脑汁,终于有了一个险招! 他道:“我尿急,先去出恭,各位大人,小子告退。” 曹操出来后,急忙去了曹德房间:“德儿,哥哥有事求你,你管不管?” 曹德一愣:“什么事呀?这么认真。” “我要出去一趟。” “什么?爹爹不准咱们出去。” “可是我现在有件重要的事要办,必须得出去。而且绝不能叫爹爹知道。”曹德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这个…行!你只管去吧。”曹操和弟弟曹德继续商议道:“你一会儿告诉家人们,就说你要在房里读书,你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谁也不会去扰你。然后你就偷偷到我屋里,把被子蒙上假装睡觉,这样谁都会以为咱俩都在家呢。” “那你怎么出去?” “小时候的办法!” “又翻墙呀?”曹德白了他一眼。 “五年多没翻咱家的墙了,今儿我也找找旧日的感觉!这边的事就交给你打发啦!”说罢便解下佩剑闯出门去。他躲躲闪闪又来到后院柴垛,趁仆人不注意,爬上柴堆利索地翻了出去。 曹操也真了得,拐弯抹角一会儿的工夫就到了袁府,迈步就往里闯。看门的家丁一把拦住:“什么人?敢擅闯公府!” 曹操眼睛都红了,急中生智扬手就是一巴掌:“瞎眼的畜生!你他妈连我都不认识了!”把看门的打了一个趔趄,理都不理就往里跑。看门的见开口就挨了一巴掌,料是亲眷不敢再问了。他便堂而皇之闯到院中,二门上的也瞅见来者不善,但大门上不管,他又何必出头?就这样糊里糊涂竟被他唬进了内宅! 穿房过院间,丫鬟、婆子端汤送水正忙,眼见一个年轻人紧锁眉头横冲直闯过来,吓得手里东西都扔了,杯盘盏爵摔了个稀烂。 曹操一概不理,急冲冲就跑到了袁绍内房,把门一踹。 袁绍正在屋里看书呢,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曹操把门一关,顾不上缓口气儿:“段颎查出何兄了!” “什么?” “他已经开始带兵搜府啦!第一个先去了我家,只怕过不久就要搜到这里了,快叫伯求兄速速转移!” 袁绍也吓坏了:“他扮成马夫,正藏在马厩。” “快告诉他!” “你小些声,他在这儿的身份是马夫头何大,除了我合府上下没人知道。你冷静点儿随我来。”说着出了门溜溜达达似闲逛一般往马厩去,曹操擦着满头大汗紧随着。 其实俩人都有心事,固然袁家是待不下去了,可是出了这个大门他还能躲到哪儿去呢?曹家虽是勉强搜过了,可曹家门户极严,曹嵩又一心要置何颙于死地,随曹操过去岂不是与虎谋皮? 但到了马厩俩人都傻了眼,何颙已经不声不响走了,只在袁绍马鞍下塞了一张帛书。说他有心为当年受难者报仇,不料天时不与,反连累了更多人下狱,没有脸面再给朋友添麻烦了,就此告辞。可到底逃到哪里去了却不得而知。 袁绍见他已经走了,心里反倒轻松下来,捧着这张帛书愣愣发呆。 “太学生就是因为文书泄密。”曹操提醒道,“快烧了它!” “好!”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得赶紧回去。” “瞧你满头大汗,骑我的马走!”袁绍赶忙解缰绳。 “不用啦!马不会翻墙啊!”他丢下一句袁绍半天都想不明白的话,翻头又往回跑。 丫鬟、婆子摔碎的东西还没捡干净呢,拿着扫帚正扫,见那个不速之客雄赳赳气昂昂又回来了,吓得又把扫帚扔了。 曹操哪里管得,穿房过户只管往外跑,两处看门的全弄懵了:这是他妈哪门子亲戚呀?进去跑了一圈,没半刻时辰怎么又出去了?偌大一座三公府邸,竟叫他随随便便跑了个来回。 曹操一路上奔跑如飞,直等到翻墙进院,倚在柴垛上就不动了,这一趟实在太累了。守着后厨,忙唤庖人端水来,连着灌了两碗,才算松口气。 “大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庖人问。 “我练剑练累了。”曹操的瞎话张嘴就来。 凉爽下来,曹操又开始担心何颙。论人品他是绝对靠得住的,即便被抓也不会招出自己。但是这样一位了不起的才俊就真的要命丧奸臣之手吗?看他给袁绍信上的口气,会不会自己去投案呢?会不会又闯进皇宫寻思呢? 他在柴垛边想了许多许多,直到天色转晚才意识到:忘了!德儿还在房里蒙着被子呢。 何颙不辞而别之后,许久都没有消息。曹操再没有偷偷离家,而是一有空就躲在曹嵩书房窗下偷听,可是却毫无消息。看来他已经安然逃出洛阳城了。 天色渐晚,曹操回到自己静悄悄的房里,心不在焉翻着自己注解的兵书,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我能成为一名将军吗?就像卫青、霍去病一样,还有皇甫规、张奂不也很杰出吗?统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为国效力是什么样的感觉?父亲不是和段颎很熟嘛,我可以向他请教……不行!段颎不是个好东西,党附王甫、贿赂宦官,为了捉拿伯求兄杀了上千名太学生,血债累累将来一定没好下场……可是父亲不也和宦官交好吗?不过他一心为了振兴曹氏家业,或许世人都误解了他,他绝对不是向宦官献媚的小人!光读兵书不行,要想成为真正合格的将帅还是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多在经史上用功才行。不过,像德儿那样读成书呆子就不好了。怎样才能算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呢?是造福一方百姓,还是奋勇于行阵间为震慑一方的将军?卫青、霍去病、虞诩、班超,他们算得上英雄吗?” 从来不考虑明天该如何的曹操,第一次对未来产生了憧憬。他合上竹简,信步来到窗前望着天空:漆黑寂静的天空阆阆无垠,缥缈的云间隐约露出月亮和点点星辰。曹操突然想今天被歌姬抚摸的感觉,真是怪怪的。不知为何又记起四叔给他相中的那位丁家姑娘,她长得好看吗? 曹操转身和衣躺在床榻上。一会儿想父亲、一会儿想段颎、一会儿想四叔、一会儿想七叔、一会儿想不知踪迹的何伯求、一会儿想未来的新娘,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就这样京师的插曲告一段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4章 辩才许攸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本来周澈预定要去颍北巡察刑狱的事情,被何顒一闹搁置了。他望着窗外想着在京师的遭遇,其实对于何顒一事,他早已看的明白,没有直接掌控的兵马,书生政变就是个笑话。如今政争纷乱,势力倾扎,汉家在董仲舒上书汉武帝宣扬“天人感应”以后,但凡国家发生叛乱、灾荒或施政有重大过失,就要更换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 何顒一事,最大的受益者是宦官势力,通过捕杀太学生一事,司隶校尉段颎用他颇卖力气的行为博得了王甫的信任,不久被晋升为太尉,超登三公之列。此事公布后,朝野立刻哗然。一者段颎凉州寒族出身,按照当时的惯例是不得授以公侯高官的;二者段颎本一武夫,资历又较张奂浅,是没有资格担当这么重要的官职。因此百官自然要争辩,跟皇上争又跟王甫争。无奈有钱能使鬼推磨,段颎把多年来在凉州积累的钱财往太后和宦官兜里一塞,谁反对也是白说。 这样一来,朝廷上下为了太尉任免一事闹腾了半个多月,段颎还是照样升了官。抱怨的抱怨、庆幸的庆幸、咒骂的咒骂,刘宏一门心思在享乐,董太后一门心思在捞钱,大家就把追捕何顒之事丢到一边,再没人管没人问了! 而刘宏坐上龙位才几年啊,染指三公的大臣就有胡广、周景、宣酆、王畅、刘矩、刘宠、闻人袭、许训、刘嚣、郭禧、桥玄、来艳、许栩、李咸、袁隗、宗俱、杨赐、段颎等十八人之多,为后汉以来宰辅更替频繁之最。你方唱罢我登场,而且派系纷呈、贤愚毕至,真好似走马灯一般,也足见局势之动荡。 接着宦官集团乘胜追击,新任尚书令廉忠在王甫的唆使下诬告勃海王刘悝谋反。刘悝被冀州刺史收监,被迫在狱中自杀,其妃妾十一人、子女亲属七十余口、侍女二十四人皆死于狱中,勃海国就此被除,自勃海相以下所有官员都以“导王不忠”的罪名全部被处死。何颙费尽力气想要阻止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件事对袁家和周澈没有影响,但是对于曹操家族来讲,受到冲击最大的当然是曹鼎。勃海王妃宋氏是宋酆的亲妹妹,而他与宋酆是儿女亲家,刚得意了没几天,就被泼上一盆冷水。更有甚者传言,皇帝刘宏有意废宋氏而立屠户出身的何贵人为后。这一系列可怕的消息搞得他满腹怨言,他就是搞不明白,大汉的那些外戚,诸如窦宪、邓骘、耿宝、阎显、梁冀都威风凛凛,窦武也曾煊赫一时,为什么轮到自己依靠的宋家时,却这么不成气候。曹嵩和曹炽也有一些担心,不过好在他们所依附的是宦官王甫,正是迫杀勃海王的罪魁祸首。所以曹家总的来说是不赔不赚。但是自熹平元年,七月起,外戚势力一蹶不振,刘宏一朝开始了宦官王甫、曹节主宰一切的时代。 周澈皱着眉头思索着最近京师发生的事情:“看来必须想个法子外放啊。” “三叔,袁君请你过府一叙。”周仓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走吧。” 周澈从别院在周仓随从下出来,到了袁府门口,遇见了曹操,只见他单人独骑,马背上似乎驮着个袋子。袁府门前车水马龙,京官、门生、故吏纷纷来拜谒,递名刺各自等候。见此情景,曹操正发愁怎么进去,他似乎也看见了周澈,二人正欲打招呼之时,一个守门人竟恭恭敬敬迎了过来对着曹操、周澈:“您快请进!啊?姑爷也在啊,快快请进。” “我!?”曹操没想到这么多有身份的人都要等待,守门人却单迎他,“你认识我吗?”只见守门人猛地捂住脑袋:“又问这个!别打我,大爷您尽快请进吧!” 原来正是之前曹操闯府门时打的那个家丁。曹操当时心急如焚自然不记得,可那家丁恐这辈子忘不了他!这次到了二门,忙说明来意,有家丁报知袁绍。袁绍听说后亲自迎出二门,迎接周澈和曹操。 袁绍带其二人往自己书房而去。到了书房才发现曹操没带一个从人,腋下还夹着十几卷书,忙上前接过书来往书案上放。 “本初兄问也不问就把书接过去了,莫非算定这书是给你看的?”周澈揶揄道。 “妹夫你还是那么爱开玩笑。”袁绍笑道。 曹操此刻一片心思还在何顒身上:“本二位,这书,大家都可以看。本初兄,何伯…” “河伯娶妻,西门豹除巫,此事载于《战国策》。该书甚是诡道,贤弟还是少看为妙。”袁绍连忙岔开话题。 一直走到书房后的内书房,袁绍才压低声音道:“刚才人太多了。里面也有两位客人,此事不忙,以后再议。” 周澈、曹操应了一声,果见屋里已经坐着两位客人了。 “皓粼、孟德不认得吗?”袁绍说着话指向其中穿大红衣服的人说,“这位贤兄乃新任廷尉崔威考之子崔钧。” 曹操听是与父亲颇有交情的廷尉崔烈之子,已有亲近之感。又见他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面红耳赤,目若朗星,有从头到脚一身大红,带着一股尚武之气,更起了爱慕,遂拱手道:“家父现任大鸿胪之职,与令尊甚是交好。我也久闻兄长大名,只恨无缘相见。操有礼了。” 崔烈忙还礼道:“原来是曹孟德呀!这也算得父一辈子一辈的老世交了,咱们多亲多近。皓粼兄,最近可是京师风云人物啊!”说罢四个人都笑了。 袁绍又拉过另一位介绍道:“这位贤弟姓许,名攸,字子远,与我是同乡。他可是乔公的门生。” 周澈不禁举目细看这就是许攸:许子远身高不足七尺,挽着发髻外包方巾,身穿白粗麻长衣,腰系玄布带子,外罩白中透黄的氅衣,毫不出奇的装扮;脸上看,一对稀稀疏疏的肉梗子眉毛,小巧玲珑的元宝耳朵,瘪鼻子大厚嘴唇真是丑得出了奇,但生就一双又圆又亮的大眼睛,眼珠子滴溜溜乱转,透着一股灵光秀气。 许攸开口便道:“兄台可是当年司隶校尉府里壁上留妙笔、堂中溺琼浆、房上挑青瓦的曹阿瞒?那这位兄台可是初任亭部击盗贼,再任乡长诛季氏的周皓粼?” 曹操一愣,心道:“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小名儿?这也罢了,可连我小时候墙上画画、堂上尿尿、上房揭瓦的荒唐事都晓得,也真是奇了!而且这小子好厉害的口舌,乔玄的门生果然与众不同。” 周澈道:“正是在下,子远好厉害的口舌!你把孟德都吓着了。” 五人入座,说话投机,没多久已混得烂熟了。 崔钧也是个好武的,年龄也最长:“列位兄弟可知道,会稽郡有人造反了。会稽郡出了个叫许韶的土豹子,在鄞县附近拉了一支队伍,现在都自称‘阳明皇帝’了!” 鄞县即今浙江宁波鄞州区。 “哼!白日做梦。”袁绍冷笑道,“这些土豹子都是痴心妄想,什么样的出身就想当皇上。人命天定,好好种地才是!发的什么狂呀?” 不知为何,他们这两句话极不入周澈和曹操的耳朵。曹操在谯县家乡多见穷人被欺,早有同情之意。更兼与秦邵交了朋友,早就没了门第之见。周澈亦是如此,他任亭部、做乡长在基层久矣,早知民间疾苦。可毕竟他们是客,又与袁绍相交甚厚,不好说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5章 谋划外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崔钧笑道:“你们可别小看这个许韶,还确实有两下子。” “怎么了?”许攸问道。 崔钧两眼放光道:“他带着乌合之众竟然打败了官军。你们想想那扬州刺史是谁?尹端!一辈子带兵放马的老将,竟然败在他手里,这还了得?”曹操不禁感叹:“虽然战败,恐罪不在尹老前辈身上。” “此话怎讲?”崔钧面露疑惑之情。 周澈插口道:“尹端乃是西北名将,辅佐老将军张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可毕竟只是打羌人的好手,要斗南人就不一定了。再说扬州多少年没有过战争了,武备早已经松懈了。孟德,我说的对么?” 袁绍又补充道:“最要紧的实际不在战场上。段颎与宦官勾结陷害张奂,尹端也跟着倒霉,表面上看是当了扬州刺史,实际上是被从原来的军队调离了。兵不识将,将不识兵,这仗还怎么打?” “哼!说到底还是宦官可恨,天下竟没有一件坏事跟他们没关系。”曹操咬咬牙,“尹老将军兵败,朝廷可有斥责?” 袁绍道:“被革职了。要不是他手下功曹朱儁贿赂宦官买了他一条活命,就被段颎整死了!” 崔钧道:“现在朝廷又派臧旻去打许韶,还未知胜负呢!听说臧旻得了个乡导叫做孙坚,是孙武子之后。” “什么孙武子之后呀?说得神乎其神的,我看也是平平,未必有什么真本事。”曹操此时并没把孙坚放在眼里。 袁绍所考虑的一直是朝里的事情,对打仗并不甚关心,转移话题道:“刚才你们说段颎,那样的人哪里配当太尉呀!太学如今都被他搜刮一空了。太学生以后都是朝廷的官员,这样被抓了、杀了,以后朝廷依仗什么人?” “依仗咱们呀!”崔钧倒是很自负。 “嘿嘿!你想得倒是美,当今皇上有自己的人要用。听叔父说,他正盘算着让以前陪他玩的那些人都当官。什么唱曲的、写字的、画画的、博弈的,甚至斗鸡走狗之徒,如今都要做官了。还美其名曰叫什么鸿都门学,要任芝、贾护、乐松那等宵小之人管辖。真是…”袁绍还是嘴下留情,没敢乱说皇上坏话。 “难道数年寒窗、连年战功,还不及画工的一幅画吗?”曹操有些不信。 “你别当笑话,鸿都门的画工江览,皇上要让他当侍中。”袁绍苦笑道,“叔父为了这事儿跟皇上谏了好几次,不管用呀!人家江览跟张让的关系硬着呢,谁也扳不动。” 三公之贵竟然扳不倒一个画工,这也真是奇闻了。周澈不禁思量:何兄入京时还打算联系官员上书感动皇上,现在看来当今万岁行事还不及先帝呢!先帝虽不理政务,但总不至于乱施政令,而当今天子却是馊主意一大堆。当然,这样不满的话是不能明说的。 “阿瞒兄!阿瞒兄!” “唔。”曹操回头来,见许攸正手捧着他的兵书,怪不得这半天不见他说话。 “这套《孙武子》批注斑斑,可是你所为?” “是。” “小弟大开眼界啊!”许攸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 “你是想让本初兄过过目吧。在下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先借我观览几日?” “这…子远若不嫌弃拿去看就是。”曹操虽这么说,但心里不太高兴,毕竟初次见面,拿给周澈、袁绍看的东西他先要走,真是不见外。 ...... 五人的聚会结束,周澈在回去的路上,想着崔钧说的鄞县动乱,他似乎想到什么--向导孙坚?看来要查查这个孙坚资料。 周澈回到尚书台自己所在的部曹,本欲叫文辉去吏部曹借阅孙坚资料,可是在尚书刘宜的官房外,听见了件事: “尚书,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见闻?”说话的人是侍郎张固。 “董太后正在生气呢!” “怎么了?” “都是乔玄那个老东西招惹的,董太后的兄长董宠贪了点儿小钱,就被乔玄弹劾了。其实人家好歹是皇帝亲舅舅,何必这么严苛呢?董太后本就是藩妃,名分原有些不正,他这么一搅,太后的脸往哪里放?”刘宜哼了一声,“咱们这点儿事,切不可走漏风声让乔玄知道,不然又要惹出麻烦来了。” “您还怕他不成?您是汉室宗亲。”张固笑道。 “自然是不怕,不过当今万岁很倚重这老儿。他年岁高、功劳大、资历又深,倚老卖老的,满朝文武却都得给他面子。就连王甫和曹节也是撼不动他的。别的且不论,单说段颎搜拿何颙,京城里外哪个官员敢不让搜?就连袁家、杨家不也搜了吗?哪知到了桥府,那老家伙站在门口把眼一瞪,硬是没人敢往里面迈一步。” 周澈暗地里叫声好:“好一个厉害的老臣,对付宦官和段颎那等小人,就该有这等气魄!” “这等乖张之人目前还不少呢。”张固借题发挥,“就比方现任的沛相师迁,这个人骨头就硬得很。如今曹家曹孟德等结了婚,行了冠礼,就该去上任洛阳北部尉了,他郡里最后一道孝廉步骤的事情若无此人点头很是难办。之前曹家可是送了钱的,王公可是指示我等敲打师迁....” “师迁算个什么东西?我治不了乔玄还治不了他?”刘宜一阵冷笑,“你只管派人给他递句话,曹孟德的事情他若管便罢,若是不管,留神他项上人头!” “好!有您老这句话,我就心安了。我立刻回复王公。” 周澈心中感慨,正是贪污成风啊!旋即一想外放之事,或许可以用钱解决。 ...... 且说那曹家,曹操和周澈他们聚会回来,吃完晚饭后,曹嵩忽然把两个儿子叫到了身边。 “什么?父亲又叫我还乡?”曹操不太理解。 “你还是回去吧!”曹嵩的口气简直就是发号施令,“孟德,你今年已经十九岁了,也该成家立业了。姓丁的那个姑娘家世还不错,跟咱们也算门第相配,又是同乡。我已经写信吩咐家里准备迎娶了,你趁早完婚。” “诺。”曹操对自己的未婚妻还是充满了憧憬的。 “另外成亲之后别忙着回来,郡国的官员已经答应我了,保你当上明年的孝廉。” “这么快!?”曹操没想到王甫和父亲办事如此迅速。 “钱花到位了,还能不快吗?”曹嵩没好气儿地说,“以后你当了官就身不由己了,恐怕想还乡也是难事。趁现在多往家乡的亲友处走动走动,莫叫人家说咱们爷们生分。回去后言行要多加谨慎,管教好族里的晚辈。听说你那个堂弟曹洪在家乡很不安分,你得照管好他们,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捅娄子,耽误了你的前程。”说罢曹嵩又看了看小儿子,“德儿,你也和阿瞒一起走吧。” “是!”曹德高兴地应道。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家乡,不要再来洛阳了。” “什么?爹爹…您不要我了吗?”曹德吓坏了。 “傻孩子,爹爹怎会不要你?你如今也大了,我将乡里的产业交与你打理!咱们曹家虽说出了宦官,但自你太爷爷那会儿就是颇受称道的和善人家,以后你要安安稳稳管理家业、教养子弟,只要能照管好咱的门户我就知足了。你爱读书又明事理,将来还指着你教育族里的孩子们呢!” 曹德明白父亲不像看好哥哥那样看好自己,但这十几年来,父亲对他的关爱远远超过了对哥哥的。手把手教他写字,一句一句教他朗读诗赋,抱着他在花园里逗喜鹊,深夜里为他掩好衣被…霎时间所有的情感都涌了上来:“爹爹…以后孩儿不在您身边…您要保重身体…爹爹…”一句话未说完已哭得泪流满面。 曹嵩被他这么一闹也莫名其妙地伤感起来,但实在是觉得不雅:“好孩子,不要哭了,这成什么样子…这是怎么话说的,又不是生死离别,你提前给我送终不成?”说着扶起跪在地上的德儿,“以后等我辞官不做了,就回家乡终老。你们快去准备东西吧。” “诺。”两个儿子抹着眼泪轻飘飘晃悠悠地走了。 看着他们慢慢离开,曹嵩长叹了一声:总算把他们教养成人了,我也快老了…我生下来就为父亲而活,后来就是为了孩子们,现在差不多该放手一搏真正为自己而活了!难道我真的只能卑躬屈膝做奴才?难道真的只有杨家、袁家那样的人才能被人敬仰?我一定要问鼎三公!到时候那些曾经耻笑我的伪君子们,你们还有什么可说! 十日后,曹嵩没有为儿子们送行,只是打发几个家人把他们送出洛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6章 兵法精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准备回老家的时候,周澈巡察颍北刑狱的事情也定下来了,恰巧和曹操一起出发。 “贤弟啊!此回家乡真是可喜可贺啊!”周澈贺喜道。 曹操和一个老家人骑马在前引路,后面跟着三驾满载着行李家资的马车。曹德则坐在最后一辆车上,浏览着四处的景致。 “皓粼兄客气了。回去成亲也是父命罢了。”曹操回揖道。 曹德自幼时入都,仅回乡过一次,而且还在怀抱的时节。平日里他闷在府里念书,极少出来走动,更何况出城远行了。待车马过了明堂、太学,看见道旁绿油油的田野、远方无尽的山林时便有了说不完的新鲜感。只恨自己没多长几只眼睛,不能把这乡间的一切都看过来,扯着身边的小厮问这问那,念叨起来没完没了的。才走了一阵儿,前面的车忽然停了,曹德不知出了什么事儿,连忙跳下来往前张望——原来是哥哥的朋友来了。 周澈、曹操也没料到许攸会来为他送行,毕竟他们只有一面之交呀!他们连忙下马施礼。许攸忙回礼道:“听闻阿瞒兄还乡,皓粼兄巡察,本有心到府上探望,又恐唐突叨扰,所以携了两位学友在此恭候。” 曹操听他直呼自己乳名,觉得好笑:看来这许子远是认定只叫我小名了! 周澈听罢亦是莞尔一笑,是因为想起后世官渡之战后,许攸直呼曹操小名,结果被许褚砍了 “来!我为二位引荐一下——高个之人是南阳楼圭,字子伯;那个俊美小生的是汝南王儁,字子文。我们仨现都在乔公门下习学《礼记》。” 周澈、曹操虽觉他言语轻佻,但细观这两个人倒觉得很恰当:楼圭身高九尺有余,龙眉凤目,笼发包巾,身着绛紫色绸衣,颇显魁梧,举止潇洒气派。那王儁中等身材,身穿雪白的长服,外罩一件别致的貂衣,格外俏;再往脸上看,这男儿面如冠玉,齿白唇红,眉若弯月,耳似元宝,目含秋水,顾盼神飞,胜过子都,不让宋玉,真真比仕女图中女子还秀美三分。 周澈暗自称奇:这乔公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不收名门望族的子弟,但这几个门生却个个一表人才,仅这三人一高一丑一俊就是世所罕见。 “久闻周皓粼大名,才略过人,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呀!”楼圭话语十分恭敬。 “还有孟德兄的才华我等已经领教,日后必是国家栋梁之才。我等由心敬佩,特来相送,还望兄长不弃,日后多加亲近。”王儁也随着道。 曹操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客套,自己素来没什么名气,而且“宦官遗丑”的家世更是毁多于誉,远不能与袁绍、杨彪之流相比,皓粼兄好歹是汝南周氏、袁家女婿。 这两个人半路送行也还罢了,言语这般谦逊真令人不解。 许攸见曹操一脸狐疑忙解释道:“阿瞒你莫要见怪,他们是看了你注的《孙子兵法》,从心里服你,才特意前来的。” 周澈这才忆起:先前曹操注解的兵书被许攸借走了,原来他拿着与同门一起玩味去了。 “哦!实是惭愧……叫几位见笑了。” “曹阿瞒你别忙!还有一位大人物要见见你呢!皓粼兄也是。”说着许攸指点他们往远处一棵大树附近看。 只见驿道附近停了一驾马车,车夫从人十多个在树下肃立,正当中有一榻一案,坐着位衣冠华贵、胡须飘逸的老者。周、曹一见此人如此气派,马上意识到——这人若不是大名鼎鼎的乔公还能是哪个? 周澈离曹操近,隐约听见曹操的胸口顿时怦怦直跳,看来对曹操而言这真是受宠若惊呢!他赶紧拉着弟弟一路小跑,抢步上前跪倒在地:“晚生拜见乔公!操兄弟何德何能,劳烦乔公来此相见。死罪!死罪!” “下官周澈拜见乔公。”周澈亦是行礼道。 “没这么多虚礼,起来吧!”乔玄的声音很厚重。 周澈见曹操拉着弟弟缓缓起身,紧低着头始终不敢看一眼乔玄,真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你抬起头来。” “是!”曹操微微抬起头来,正见乔玄望着他,那双眼睛真好似带电一般,直慑人肝胆,使人不寒而栗。他不禁一阵心慌,又赶紧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抬起头来,叫老夫看看你嘛。” 曹操又抬起头来,只见乔玄面容清癯消瘦,骨骼分明,一双凤目,眼睛闪着严峻犀利的光芒,薄嘴唇紧闭着,颚下留着修长的花白胡须——不怒自威贵人之相。 “你叫曹孟德?你是周皓粼?” “是。” “一个是大鸿胪曹巨高之子?一个是汝南周氏,袁家女婿?” “是。” “哼!孟德你可没我想象的那么威武呀…我原以为你必是个身高体壮、膀阔腰圆的汉子,没想到你个子矮小,远不像个精通兵法的好武之人。”乔玄边打量他边笑,“哈哈哈…你长得也不怎么像你父亲,你弟弟倒是很像他。你父鼻直口阔、厚唇长须,乃是富贵荣养之相;可他的福相你却一点儿也未随上,恕老夫说句不中听的话,你的相貌恐还在中人之下。不过,你左眉之上有一颗朱砂痣——眉上生朱砂痣,乃大慧之相!” “周皓粼么?额头宽阔高耸,却带点横纹,怕是早年家中不顺啊。双目黑白分明,耳高于眉,山林饱满。算是威福之相,中上之资。” “谢乔公!”周澈见曹操木讷住了,赶紧开口:“乔公,正所谓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曹操此刻才回过神来听乔玄给自己相面,心里一阵冷一阵热,最后听到自己也算好相貌,才壮着胆道:“小人之貌确实有碍大人观瞻,不过正如皓粼兄所言,不见无盐之美是为无心也。” “哦?哈哈…都说得好!不过,孟德!这部孙武子十三篇是你批注的?”乔玄说着拿起了案上的竹简。 “是...是。”曹操顿了顿道。 乔玄声音忽然提高,厉声问道:“《孙子·行军篇》有云‘军行有险阻’,我且问你,‘险’与‘阻’有何不同?” 曹操明白这是考教,忙趋身回答:“险者,一高一下之地。阻者,多水也。” “我再问你,‘凡地有绝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之别’,你可知其意?”乔玄紧接着问道。 曹操不假思索答道:“绝涧者,前后险峻,水横其中。天井者,四方高峻,中间低下。天牢者,三面环绝,易入难出。天罗者,草木茂密,锋镝莫出。天陷者,土壤泥泞,渐车凝骑。天隙者,道路迫狭,地多坑坎。” 眼见乔玄不住点头,周澈以为他问完了,曹操这会刚缓了口气,忽又闻他厉声问道:“所谓‘军贵胜,不贵久’是何意?” 曹操也渐渐放开胆了,趋身走到乔玄案前,随手拿起笔,在自己那卷书上补充道:“久则不利,兵犹火也,不戢将自焚也。” “用兵不速如有引火烧身,这句话补得好。”乔玄抬起眼皮盯着他,“孟德,你觉得应当如何用兵呢?” “这个…”曹操微一犹豫才道,“小可不敢谬言,不过孙武子说得很好:‘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 “风林火山,悬权而动,这就是洋洋《孙子》一书最重要的主旨,孟德好眼力。”乔玄忽然站了起来,踱了几步又道,“我也看了半辈子兵法,只有一事未曾参透,何为‘王霸之兵’呢?” 曹操现在毕竟不是后来那个征战天下的霸主,从未领过兵马,又被乔玄这一声喝问,有点找不到思路,正思索间,一旁的周澈开口道:“霸者,不结成天下诸侯之权也。王者,绝天下之交,夺天下之权,故己威得伸而自私!” 曹操听完这番话,吓了一跳,这等言语离仁义礼教似乎太远,皓粼兄也忒张狂跋扈了。但那一刻曹操绝想不到,这席话放在后世本来说的是曹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7章 何顒顿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说完,乔玄似乎也听着有些扎耳,但仅仅是面部抽动了两下,随即仰面大笑:“哈哈哈…你这小子很好!真想不到汝南周氏还有知兵事的人物。不过孟德你的批注精辟入里,言简意赅,这哪里像没上过战场的人写出来的。当年老夫统度辽营征讨胡虏,要是当时读了你的书,全歼胡虏岂用得了三年?” 曹操做梦都梦不到乔玄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谁人不知乔玄当年因为征讨有功名满天下,松了口气忙推辞道:“乔公过誉了!在下实在是…” “我从来不说过头的话!”乔玄打断了他,“好就是好,用不着谦虚客套。老夫自知秉性孤僻,虽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半辈子,却没什么朋友,那些客套的礼节我瞧着别扭!唯独爱和年轻人交往,你看子文、子伯、子远他们仨在我府里学经,私下里也是说说笑笑和朋友差不多!你们都来坐!都来坐!” 周澈、曹操对这番情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老爷子竟和学生论起朋友来了,还叫他们围坐在一处,曹德在家一向受管教甚严,哪儿见过这等阵势,早愣在原地,王儁一把拉他也坐下。 “莫见怪,老夫性情如此!”乔玄已没了刚才那份威严,“实不相瞒,子远把书拿来我一看,当天就想见见孟德。可一琢磨,怕惹人闲话,说乔玄和曹家的人怎样怎样了,京师之地嘴杂呀!” “今日能得相见,小可实是万幸。若桥公不弃,我也愿随子远、子文、子伯他们同在您门下习学《礼记》。”曹操执礼道。 “嗐!有什么好学的?这门学问不过是块敲门砖!世上有几人能学到马季长、郑康成那种境界?”乔玄倒是直言不讳,“说实话,我不过是因为族里世代相传而不得不学罢了!子文他们仨名义上在我府里习学,其实每天都是没事儿干了才看两眼书,大多数时间不过是闲话消遣而已。你小子可跟他们不一样,家里有个当大官儿的爹,还有一门子和皇后沾关系的亲戚,你自己又有本事注解兵书战策,还学《礼记》干嘛?别瞎耽误工夫了!” “哈哈…乔公,您说的这些真是时人不敢言之语。”周澈打穿越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爽的老人,也明白了怪不得许攸言语轻佻,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弟子。 “皓粼、孟德呀,当师生咱恐怕是没缘分了,咱就算是忘年交吧!” 乔玄是随口道来,却把周澈和曹操兄弟吓得不轻: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竟和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称起忘年交来了,需知曹操老爹见了乔玄还得以长辈之礼相待呢! “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别跟袁家的小子们那样假正经,率性而为才是真丈夫!皓粼啊!莫怪。你毕竟是姓周的。”乔玄似乎对袁氏一族有些成见。 “不敢,不敢。”周澈尴尬。 “是!”曹操倒是呵呵一笑,“不过我还没娶妻,这次回乡娶了妻才是真丈夫呢!” 乔玄听了仰面大笑,许攸抚掌称妙,楼圭没听出来,一个劲儿扯着许攸问:“怎么了?怎么了?”饶是王儁文雅矜持,也掩口而笑;曹德已乐不可支了,他从没见过哥哥与外人这样玩笑过。 哪知乔玄笑了一会儿,突然收敛起来,左右两只手各一把攥住周澈、曹操的手道:“小子!咱们既然已成了朋友,是不是当无所隐晦推心置腹呢?” “哦?”周澈、曹操一愣,“蒙乔公器重,小可们敢不尽命。” 乔玄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皓粼、孟德可识得此人?”说着指了指站在远处树下的一个家丁。 周澈、曹操不解,他们怎么会认识他家一个仆人呢?但只看了一眼,便大吃一惊——正是何顒! “那是伯…” 乔玄见他呼之欲出,赶忙一伸手捂住他的嘴:“莫要声张,这里只有我和子远几人知道此人来历,其他家丁尚不知晓,不要泄露。” “是是是。”周澈、曹操连连应声,“他怎么到了您府上?” “说来话长,我与陈蕃神交已久。”他所言神交,可见并不熟识,而是互相仰慕,“那一****乘车出朝,竟见他怨气冲冲要到省中投案。赶紧派子远、子文暗暗把他拦下,藏到府里。” 周澈道:“怪不得段颎搜他不到,原来是乔公救下了,您的府邸他岂敢搜?” 乔玄捋着他的长胡子,脸上泛起一阵得意:“哼!我当度辽将军那会儿,他段纪明不过是我帐下一个别部司马。后来他当到度辽将军,老夫我已经是太尉了。他一路走来,每每在我手下任职,我叫他干什么,他焉敢说一个不字?” “哈哈…何兄藏到您府,算是找到全天下最稳妥的地方了。”曹操说着瞥了一眼许攸,“子远,你还真是嘴紧,有这样的好事,却不告诉我。” “当时我不知道你与他相厚,所以只得三缄其口。不料那日将兵书拿回去一说,何兄竟然也认识你,还说你曾经救过他的命。这才晓得大伙都是一路的人马。”许攸也笑了,“总之多亏了你的兵书。” 周澈、曹操似乎明白了,原来乔玄今天来找他们,绝不单单因为看了曹操注的兵书,必有要事相嘱。又见老少六人所坐之地离家丁仆人颇远,才明白他刚才叫大家过来坐是有意回避手下。周澈暗自感叹:人说乔公粗率乖张无大体,却不知他粗中有细城府极深。 只听乔玄又缓缓道:“此事万万不可声张!何伯求之事可悯。当初蒙闯宫怨罪,现又有干宫阙劾书之事。昔日陈蕃取义,八十多名太学生只此一人生还。眼见他一时冲动又要枉送性命,老夫焉能不管?实不相瞒,自那日到今天,他一直都未曾离开过我府。但洛阳终究是虎狼之地,不可久留。此番他计划往南阳避难,顺便联络各处的朋友。可这一路上州城关隘盘查严密,所以有劳孟德将其混在从人当中,顺路护送他至南阳。” “没问题。此事有我们兄弟一力承当,您就尽管放心吧!”曹**快答应。 “好!”乔玄又笑了,“不过此事仅可咱们七个人知道,切不要传扬出去。就是孟德你爹、你叔父,皓粼啊,乃至袁绍、崔钧,都不可告知。” “诺!”周澈恭敬道。 “行!”曹操转头又嘱咐弟弟,“德儿听见没有?你也要记住。” “兄长放心吧!弟弟从小到大,什么事儿不帮你藏着掖着?”曹德笑了。 “你们也不必紧张,由他混在从人之中,应该不会有什么枝节。”说着乔玄已经起身,“想必孟德举孝廉,过不了一年半载还要进京来,那时你只管来府里找我吧…我还有些公务要办,就让子文他们再送送你们吧!” 周澈、曹氏兄弟就此向乔玄拜别,许攸三人也跟随乔玄上车离去。三人长揖到地,直到乔玄的车马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才缓缓起身。扭过头来,又见一身家丁服色的何顒过来问安:“小的乔府管家,奉家君之命往南阳公干,顺便一路上伺候二位,望诸君不弃。” 曹操知道他这是故意演给众随从看的,便大模大样道了句:“知道啦!你暂且在我身边,也给我讲讲你家君的轶事。” “诺。”得了这话,何顒便可以大模大样,不离曹操左右了… 就这样,何顒跟着周澈、曹家的一行人,顺利混出了司隶之地,直到沛国才分手。当然喽,周澈一行人是到达颍川阳城就和何、曹分道扬镳。 临行之时周澈劝何顒要保重自己,切不可再行险。 何颙拉着周澈的手羞愧不已:“大恩不言谢,皓粼、孟德兄弟两次救我出水火,实在令愚兄惭愧…本指望皇上能够振作朝纲、扫除奸徒,哪知他偏听偏信不辨忠奸。不但没能给陈太傅报仇,反又害了千余名太学兄弟…昏庸啊!我大汉有此昏君,天下岂能安稳?愚兄此番又要奔走逃亡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也报答不了你的救命之恩了。愿二位贤弟为官能匡扶社稷,为我正义之士扬眉吐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8章 抵达颍川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和曹操、何顒分开后,在颍川阳城县县北边界和之前写信招募而来,奉命等待的徐康、田丰等人会合。 次日一早,他起来,把周仓等人叫至身边,交代了两句,吩咐他们:“待我出城走后,尔等便留在客栈里,日常习武,无事不得外出,更不许出去惹是生非。我长则大半月,短则小半月必归。”他这次是准备微服巡察,来个突击审查,只准备带孙信和田丰两人侍从。孙信管钱,兼作护卫;田丰通文墨,路上有什么见闻可以由他记载下来。 三人换了粗布麻服,各携刀剑,扮作远行的客人,三人骑马,从客栈的后门出去,绕过几条街,混入人流。到了街上后,田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澈见了问道:“元皓,可有甚事?” 田丰拱了拱手道:“周君,我在安成时见你与郡里的士大夫及别的士子交往时,都是彬彬君子,对这个何伯求,你却怎么不遵礼教,贸然留钱?何伯求也算是天下名士,可他竟然接受了你的馈赠?” 原来周澈与曹、何一行人,到达阳城后,与何顒分别时,赠了些盘缠给他。周澈笑道:“若是别人,这钱我肯定不会送的,但这何伯求我在京师半年,对他知之甚深。他才高八斗,随心所欲,放达不羁,非是礼教中人,像他这样的人,不是世俗礼教所能约束的。况且这点钱,也算是雪中送炭吧。” “元皓,你没读过《论语》么?”周澈忽然问道。 “丰年七岁入私塾,最早学的就是《孝经》、《论语》。” “《论语》乡党篇里第一句话怎么说的?” 《论语》是每个士子都要学的,田丰早已倒背如流,想都不想,即接口背诵道:“‘孔子於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庙、朝廷,便便言,唯谨尔’。” “何意也?” “是说夫子在本乡的地方上温和恭敬,像是不会说话的样子,但他在宗庙里、朝廷上却很善于言辞,只是说得比较谨慎。” “下一句呢?” “‘朝,与下大夫言,侃侃如也;与上大夫言,誾誾如也。君在,踧踖如也,与与如也’。” “又何意也?” “夫子上朝,在国君还没来时,同下大夫说话温和快乐,侃侃而谈;和上大夫说话正直公正,直言诤辩。国君来了,则是一副恭敬而不心中安的样子,但又仪态适中。” “夫子为何在乡、在朝,在不同的场合,在面对不同的人时,他的言谈举止、容貌神态都不一样呢?” “这…”田丰想了想,记起了当时老师的解释,答道,“乡党者,亲近私下人也,有的还是长辈,当温和恭敬。宗庙、朝堂,国家公事也,当勇敢直言。下大夫、上大夫名望德行不同,也应区分对待。君父为天,在君主的面前,应该恭敬不失礼。” “和不同的人相交,本就应该用不同的态度。郡守是儒雅君子,我用君子的方法与他相交。何伯求放达不羁,我虽是个俗人,但也应该勉强自己用不拘束礼节的态度与他相交。” 田丰恍然大悟,对周澈非常佩服,说道:“今闻君言,方知夫子本意。” 周澈一笑,心道:“其实说这么多,简单十个字就能概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说来简单,做起来难,至少你得了解对方,才能有的放矢;又其次,在有的放矢时还得诚恳老实,如自肺腑。只有这样,才能像光武皇帝那样使人感叹“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才能让对方顿起“生我者父母,知我者某某也”的知己之感,最终才能“哄”得对方“安得不投死乎”? 这套本领,周澈其实还未练成,尚在“摸索学习”之中。他在亭乡一两年,交际面积扩大,轻侠、士子、乡民、豪强、上官、下属,各色人等都接触了不少,现在有出来巡查刑狱,以后接触到的人肯定会更多,只要肯学、肯揣摩,慢慢地练习,总有大功告成、学会学成的那一天。 颍川郡之所得名是来自颍水。 颍水是豫州最长的几条河之一,源自颍川郡最西北的轮氏县,先向东流经阳城,再折向东南过阳翟、颍阳、临颍诸县,入汝南郡,再入扬州刺史部,汇入淮河,贯穿了颍川、汝南两郡。 周澈此次微服巡查,就打算先行过阳城、轮氏两县后,再顺着郡界转下、往郏县、父城、昆阳、舞阳诸县,再北上,行襄城、颍阳县,最后到达颍川郡治阳翟。 出了城外,三人沿河而下。清河如练,碧波荡漾,堤岸年久失修,时见坍塌。两边的河堤与河床间各有一两丈的距离,其间灌木丛生,野花杂草,蜂蝶成群。暖风一吹,花香、水意纷沓而来。 驱马缓行在岸边的树荫下,周澈叹道:“看着堤碑--延熹元年,这河堤已有十来年没修了吧?还好这些年来,咱们豫州的雨水都不大,这颍水也不是很宽,才总算没有出现过水害啊!” 一旁的田丰没有接话,似乎对颍水和河堤没什么兴趣,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他们将要巡察的第一个目的地——阳城。他问道:“周君,我读史时,见说陈胜是阳城人,就是这个阳城么?” 他问这个问题时,满脸的好奇。周澈笑了笑,不再说河堤之事,说道:“前秦时,地名‘阳城’者甚多。咱们豫州颍川郡有个阳城,汝南郡也有个阳城。南阳郡之堵阳在前秦亦名阳城。陈胜应是南阳阳城、即今南阳堵阳人,而非现颍川阳城人。” “噢?为何?君为何如此肯定?” “陈胜是楚人。颍川郡的这个阳城本周之颍邑,战国初,属郑,谓之阳城。后,由郑入韩,再由韩入秦,从未属过楚。陈胜怎么可能会是颍川阳城人呢?” 田丰眼珠转了转,问道:“为何不能是汝南阳城呢?” “汝南阳城在战国时虽应为楚地,但在当时此地不是县,很可能只是一个乡或亭。” “君怎知?” 周澈耐心地解释道:“前汉初年封诸王侯国,当时受封在阳城的阳城侯国辖下只有千余户。岂有一县只有千户民的?设而想之,此地在战国时定非为县,凡史载‘某人,某地人也’之所谓‘某地’,通例皆为县名,不指乡、亭名。是以,陈胜也不可能是汝南阳城人…而南阳阳城在战国时既属楚国,为楚地,又且是一个县,陈胜的家只能是在这个阳城。” 田丰打破沙锅问到底:“汝南阳城可能是乡、亭,那周君又怎知这南阳阳城不是乡、亭?” “你知道曹相国么?” “曹参?” “对。秦末,曹相国曾和秦将战于阳城郭东,陷阵,取宛,尽定南阳郡。既然是‘战于阳城郭东’,有城郭的岂会是乡、亭?” 田丰心服口服,敬佩地说道:“周君,你真博学。” “我算什么博学!这些,我也都是听我元福之父讲的。” 田丰年轻,喜谈兵事,顺着周澈适才说的“曹参尽定南阳郡”,不觉展开了想象的翅膀,神往说道:“‘陷阵,取宛,尽定南阳郡’,唉,也不知是怎样的风采。” 周澈扬起马鞭,笑指颍水,说道:“南阳、颍川位处中夏,乃天下之枢,虽险不及关中,守不及江南,战不如河北,然中天下而立,用之得当,足以经营四方。是故有云:得中原者得天下。且就不说南阳,只说这一条颍水,自古就是用兵之地啊!” 田丰转目河上。 此时,他们离城已远,河对岸良田沃野,里聚处处。沿岸有很多妇人临河漂衣,成群结队的孩子玩耍戏水。两个乡野少年一个猛子扎到水下,半晌不见动静,直引得观者惊呼出声了,方才从河中间露出头来。 田丰略作回忆,想起了曾读过的一段书:“《左传》上说:襄公十年,晋帅诸侯伐郑,楚救郑。晋楚‘夹颍而军’。郑人晚上渡过颍水,‘与楚人盟’。荀君,你刚才说咱们颍川的这个阳城在战国时曾经属郑,那么,书中所说的这个郑人宵渡颍水,与楚人盟,应是在阳城附近?” “不是在阳城,而是就在阳翟北边,就在河对岸的某地。” “君又是怎知的?” “《左传》云:‘诸侯之师还郑而南,至於阳陵,楚师不退’。诸侯军绕过郑国,到达阳陵,楚军不退。晋人不愿撤军,因继续前行,终於楚师‘夹颍而军’。这个‘阳陵’”周澈转回顾,扬鞭动后指,“就在阳翟与颍阴间。因,郑人宵渡颍水之处就在阳翟附近。” 田丰佩服得五体投地,说道:“周君,读史时,我最愁的就是不知地理。看着一个个地名,不知道是哪里…周君,你是怎么知道书中的那些地方都是在哪儿呢?” 这就是有名师和没有名师的区别了。周澈笑道:“我周氏私塾中有一地图,上边记得有先秦之古地名。读史若有不解处,一观地图便知究竟。”田丰羡慕之极。周澈说道:“你若想看,等咱们办完案子回来后,我顺道回下汝南,可以去求仲兄,借来给你观看。” 田丰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和田丰谈论古事,孙信虽不懂,但听他侃侃而谈,见田丰面现钦服之色,也是与有荣焉。 周澈这次巡察,明面上是奉朝廷命令“采风问谣,巡察刑狱”,实际上还有个更重要的目的,即欲借此机会,遍览颍北诸县之山川地理,城池防御,以及人口多寡、民之贫富,并及各地百姓信奉太平道的情况,以做到心中有数,因为豫州是被黄巾军祸害的最严重的地方。 免得等黄巾起事后,眼前一抹黑,想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同时,也可以借此机会将从史书上读来的那些战事拿出来,与实地相结合,再与兵法相结合,从中吸取其经验,分析其得失。这也是为什么他乐于和田丰谈论这些东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9章 乡间民谣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沿途指点谈说,一路缘河进发,他远观乡邑,近看山川,若遇丘陵、密林之处,便停下来察看一番;如再有古战场之地,也会驻马细观。到了入夜宵禁,不能再走了,遂投宿入乡中亭舍,把在部曹里开的“路引”拿给亭长看了,只说是去洛阳游学的。颍川衣冠极盛,游学风浓,经常有本郡子弟去外郡、或外郡子弟来本郡游学的,那亭长见周澈、田丰俱皆文质彬彬的,倒也不疑。 当晚,在亭舍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早起来,付过饭钱,复又赶路前行。 又行十余里,入了阳城县城郊,遥见极远的天地交接处有一抹青黛。周澈乘坐马上,手搭凉棚,极目眺望,说道:“前边那抹绿处应就是嵩山了吧?” “嵩山?” “噢!就是嵩高山。” 田丰和孙信都直起身子,遥观远望。田丰说道:“‘嵩高惟岳,峻极于天’。早就听说嵩高山是豫州最高的一座山了,今天总算能亲眼看看它有多高了。” 周澈笑道:“‘望山跑死马’。嵩山虽已入目,但离咱们还有几十里地。以咱们现在的行,要想亲眼看看它有多高,估计最早也要明天喽。” “那咱们就走快点!反正这路两边都是田野、乡亭,也没什么可看的。” “咱们这次出来可不是为了看嵩高山,而是为了采风问谣,巡察刑狱。岂有过乡不入的道理?” 周澈也很想早点到嵩山,看看这个时代的嵩山是个什么样子。他前世时去过嵩山,可前世的嵩山和现在的嵩山肯定不同。时隔一两千年,整个的山势固然不会有什么变化,然而山中的道路、山里的林木、水流却必有差异。只是话说回来,查看地貌归查看地貌,他此次巡察的另一个目的:“观采风谣”却也不能忽视。 他向官道的两侧望了望,指向前面,说道:“现已入了阳城县境,咱们也该去乡里走走、看看。前头有个里落。走,咱们装作讨水喝,去看看本地百姓的民生好坏。”他一骑当先,孙信紧随其后,田丰忙也策马跟进。走不多远,从官道下来,转行乡间小路,行至里外。 和安成的诸多里落一样,这个里落也是外有墙垣,墙外植桑。里监门从门边的塾中出来,警惕地打量他们,问道:“诸位有何事?” 周澈翻身下马,和气笑道:“我们从洛阳来的,要往阳翟去。路上走得渴了,想来讨碗水喝。” “那颍水里不都是水么?不能喝?” “远行在外,不敢饮生水,若是因此染病,那可就糟糕了。” 里监门犹豫片刻,说道:“你们站在这儿别动,我给你们取些水来。” “好,好。劳驾、劳驾。多谢了。” 孙信、田丰随着周澈从坐骑上下来。孙信瞧着那里监门回去塾中,说道:“这个里监门也太胆小了吧?咱们只三个人,还能闯入里中杀人放火不成?” 周澈说道:“此时正农人下田劳作之时,里中应没什么人。咱们又骑马带刀的,是生面孔,里监门谨慎点也是应该。”近年来两次大疫,地方上横征暴敛,天灾人祸,因为活不下去而铤而走险、聚集山泽为寇的百姓不在少数。前年,横路不就遭了流寇么?里监门谨慎小心没有过错。 三人等在里外,一群破衣露腚的孩子玩闹着从里中跑出。一面跑,一面唱童谣。 周澈倾耳,听他们唱的是:“车班班,入河间。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 孙信笑道:“没想到在这儿也能听到此谣,我还以为只有洛阳唱呢。” “此谣早就唱遍了天下。” ——这童谣唱的是当今天子之母永乐太后。今天子本为侯家子,河间王刘开之后,是先帝桓帝的堂侄。桓帝崩,无子,皇太后与父窦武乃遣人至河间迎今天子登基。“河间姹女”说的就是他母亲。“河间姹女工数钱,以钱为室金为堂,石上慊慊舂黄粱”意为其母贪财,好聚敛,都聚钱为室了,还常苦不足,使人舂黄粱而食之。“梁下有悬鼓,我欲击之丞卿怒”,讲的则又是她教天子卖/官受钱,天下忠笃之士怨望,欲鼓悬鼓求见,主鼓的丞卿却谄顺天子,怒而止之。 这歌谣也不知是起自何时、源自何地,却只便在这一两年中就唱遍了各地。周澈拉开坐骑,给跑过来的孩子们让开路,说道:“童谣是传播最快的,凡有孩童处,必有童谣在。童子年幼,或许不知歌词之意,但大人岂会不知?贾长沙所谓之‘百姓怨望’,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没有想到这次来颍北巡察,没有听到有关本县长吏、县中豪强的歌谣,却反而先听到了对朝廷不满的童谣,叹息连连。 田丰被他的话吓了一跳,说道:“贾长沙所谓之‘百姓怨望’?周君,这话不敢乱说!”贾长沙就是贾谊,他当过长沙王太傅。“百姓怨望”出自他的《过秦论》,下一句是“而海内叛矣”。田丰读过《过秦论》,着实被周澈吓得不轻。 孙信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对“怨望”二字还是懂的,说道:“老百姓要不埋怨才奇怪呢!周君,就拿我来说。我家本也是有些地产的。十年前,咱们乡起了疫,我阿翁不幸也染上了。为给我阿翁治病,家中想尽了百法。请太平道的上师,不管用;药汤,不管用。阿翁最终还是没能好起来,撒手人间。为给阿翁治病,已用了大半家财,再又把阿翁安葬后,家里已无半斗余粮,没有一文余钱。 “这个时候,县廷又下来征收赋税。交不起,就要入狱。里中俗语说:‘县官漫漫,冤死者半’,进了狱九死一生。没办法,只好向乡里的子钱家以地为质,贷钱救济。钱是贷来了,结果还不上。一来二去,地就没了。主公,我都二十多岁了,至今未娶,为何?拿不出聘财啊!要非因得了主公收留,只怕我早晚要出作赘婿。待到那时,才真是丢尽了我孙家的脸面!” 孙信一脸的“往事不堪回”,又一脸的对周澈感激涕零。 他在就食周澈门下前,连饭都吃不饱,如今跟了周澈,不但衣食无忧,且因办事得力、忠心耿耿,得了周澈的信任,被委以“掌管外库”的重任。——周澈把自己的钱分成了两份,一份是内库,由袁薇掌管;一份是外库,由他管理。虽说这钱不是他的,但只要自家忠心,以周澈的宽厚慷慨,还会少得了他?好好干上几年,别说娶亲,做个富家翁也不难。 孩子们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几个胆大的歪头瞅了他们两眼,周澈回以和善的笑容。 里监门取水出来,用木椀盛着,依然充满警惕,递给周澈,说道:“没有温汤了,只有这些放凉的。喝完了赶紧走罢,——阳翟挺远的。” 周澈道谢,接过来喝了口,让给田丰、孙信。 他装着热,抹了一下额头,抬眼瞧看天空,笑道:“这天真热……敢问足下,尊姓可是‘谢’么?” “咦?你怎么知道?” 周澈点了点里门,笑道:“你们这里门上不是写着‘谢里’么?足下既为监门,料来也应是本里人,必是姓谢了。” “你这行客,好生眼尖聪慧。” 周澈顾望里外的田野,装作不经意,说道:“你们这地方好啊。” 谁都喜欢听别人夸自己乡里。这个里监门的脸上露出笑容,问道:“怎么好了?” “你瞧,北边就是颍水。凡临水处,必有灵秀汇聚。我猜,你们这个里肯定出过贵人。” 里监门哈哈大笑:“哎哟,没想到你这行客不但眼尖聪慧,还颇有几分眼光。俺们这里中的确出过贵人。” “噢?我还真猜对了?不知是哪位贵人?” “俺们阳城有一个大名士,你知是谁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0章 横征暴敛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为了查探民情就和里监门打起了秋风。 “足下说的可是‘天下良辅’?”天下良辅杜周甫,与李膺并称李杜的杜密是阳城人。 “正是。” 周澈故作惊诧:“杜公莫非是此处人?” “你这行客,刚夸了你聪慧,怎又糊涂了?俺们里既名为谢里,里中自然都是姓谢,杜公又怎么可能是俺们这儿的人?不过俺说的这个本里贵人,倒是确与杜公有关。” “此话怎讲?” “俺们里中这人给他驾过车。”里监门得意洋洋,炫耀似的说道。孙信、田丰忍不住笑了起来。里监门翻脸生气,怒道:“有什么可笑的!你们给杜公赶过车么?杜公活着时,天下有多少人想给他驾车却求之不得!瞧你们几个这副尊荣,便是给俺驾车俺都嫌!莫说杜公。还笑?” 孙信怒道:“大胆!”田丰亦是变色,差点就脱口而出:“岂敢在巡察使面前放肆无礼?” 周澈急将他俩制止住,深有同感地对那里监门说道:“足下所言甚是!我曾听人说,说你们颍川的颍阴高阳里荀家的六龙先生曾给有‘天下楷模’之称的李元礼驾过车,回家后,高兴地对家人说:‘今天我终于给李君驾车了’。李公、杜公齐名海内,能给杜公驾车的确是无上的骄傲和荣誉啊。” 里监门回嗔作喜,喜道:“还是你这位行客晓事!” 孙信、田丰喝完了水,把木椀拿在手中,也不递还过去。周澈将在横路与乡民们于田间地垄中交流时练就的闲扯本事拿出,东拉西扯与这里监门说话,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说道:“我这一路走来,虽进了你们阳城县,可却也见了不少里聚、农田了。说实话,还是你们这里的麦苗长势最好。我见离河不远的地方种的还有稻子。这两年年景不错,风调雨顺的。你们里中的收成应该都挺好吧?” 里监门沉下了脸,说道:“好,好的很!” 周澈只当没看见他变了脸色,依旧满面笑容地说道:“早几年接连大疫,总算老天爷开眼,这两年能有个好收成。不易,实在不易啊。既然收成挺好,你们里中的日子应该过得也很是和美。”他向洛阳方向拱了拱手,“全都是因为圣天子在朝,主明臣贤,地方上州郡的牧守、诸县的长吏也都体贴圣情,体恤下民,这才有了百姓安康,海内清晏!” 里监门按捺不住,打断了他,冷笑说道:“你这行客,知道你是个文儒,不必文绉绉的,什么安康、什么清晏,这些俺都听不懂。” “足下似对我说的话有些不以为然?” “那孩童们唱的童谣你也听到了。天子圣明不圣明,俺一个鄙人,不知道,但郡里的牧守、县里的长吏们体恤不体恤小民,俺却是知道。” “此话怎讲?郡里新来的太守甚有贤名。” “郡守也许是有贤名,县里的长吏们?嘿嘿,嘿嘿。” “县里的长吏们怎么了?” “好,好的很!” “难道有残民之事?” “何止残民!” “愿闻其详。” 里监门先是被周澈东拉西扯的消去了警惕,这会儿又被他勾起了怒火,也没多想,愤怒地说道:“年年多收口算,年年多征徭役,年年多取訾算!年景好、收成好又有何用?多打来的粮食全被县廷抢走了!也亏得这两年年景好,才没饿死多少人!” 周澈费了半天劲,等的就是他这番话,瞥了田丰一眼。田丰会意,微微颔,打起精神开始聆听铭记。周澈问道:“多收口算?” 田丰挺配合,立即插口说道:“汉家制度,民年十五以上至五十六,出赋钱,每人每年百二十钱。就算多收,又能多收到哪里去?” 口算就是人头税。 “多收到哪里去?” 里监门冷笑连连,掐着指头给他们算:“只从今年正旦至今,不足三个月已收了十次算钱。去年一年,总共收了三十六次算钱,平均一个月三次,每人总计缴了六百余钱!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乡吏下来收口算,从早到晚不停歇,狗能叫唤上一夜!十来岁的童子,不满十五岁,原本只该交口钱二十三,却也要按十五以上来交!一样是每人每年六百余钱。” ——依照朝廷规定,人头税每年本只应该在八月时征收一次,但天下诸郡各县基本上没有按此行事的。好一点的一年收个十几次,坏一点的一年能收上上百次。周澈任乡长时,倒是有意严格按照朝廷规定办事,减轻百姓负担,奈何上有县廷。县令朱敞虽然清廉,一年里也少不了要收个十来次口算钱,每次或多或少,但加在一块儿也肯定是要过百二十钱的。 里监门言至此处,怒火中,愤然说道:“一亩地才收几石粮?肥田好地也不过三石。一石粮,官价卖百文钱。一个人算赋六百余,要想交够,就需要两亩田。这还没算上田租,三十税一;又有刍稿钱。俺且来问你们,照此计算,一家五口人,得种多少亩地才够交赋税?” 田丰说道:“十四五亩。” “交完赋税,人总得吃饭,又得多少亩地才够一家五口吃饭?” 一家五口人,一年得吃粮八十石,一亩地产三石粮。宣康学过算术,很快算出了得数:“二三十亩。若再加上盐、菜、衣等诸项费用,大约需要五十亩上下”。 “如此,一家五口人要想在纳完赋税后还能吃个饱饭,就非得有六十多亩地不可。诸位,你们去看俺们里中看看,有几户人家能有六十多亩地的?莫说六十多亩,便是有二十亩地的都不多!里中大半的民户要么投到大家门下做徒附、宾客,要么辛辛苦苦去给富人帮佣。” 周澈默然。他知道百姓生活不易,横路和东乡的乡民大部分就很贫苦,如泰坪里,满里都是贫户,想买些桑苗,还得他解囊相助。如今听这里监门说了本地百姓的生活,却竟是比东乡还远有不如。至少,在黄琰的治下,东乡的百姓不必缴这么多的算赋口钱,生活尽管贫苦,勉强总能度日。 孙信刚给周澈说过自己家里过过的那些苦日子,此时又听到这个里监门的愤怒倾诉,对他们这里的百姓非常同情,说道:“你们每年都要缴这么多的口算钱么?” “早四五年前,还没缴这么多。那时虽也多缴,可多也不过二三百钱。自从上任县君始,口算钱就多了起来。到了这一任县君,越多了。” “唉,这、这,这也缴得也太多了。” 里监门“哼”了两声,冷笑说道:“能不多交么?每人本应只交百二十钱,如今俺们每人要缴六百余钱。一个人就多交五百钱。俺们里不大,一百多口人,一年就多交五万钱。俺们乡也不大,三十多个里,一个乡每年就多交一二十万钱。俺们阳城也不大,三个乡,一年就多交六十万钱。县君长吏张张嘴,下边的吏员跑跑腿,一年就能多捞六十万钱,嘿嘿,能不多交么?” 说到这儿,他扭过脸,朝远处田中瞧了眼,那儿有一座高大宽敞的庄园,转回头,又说道:“贫户小民被口算钱压得直不起腰,那些豪强大户们却因为走通了上边的关系,或者一钱都不交,或者隐瞒户口,少交,又或者干脆直接请托乡吏,把他们该交的转到俺们头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1章 生子而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静静地听那里监门述说,心中暗想:“豪强大户和官吏勾结欺压百姓,天下各地皆有。自己任乡长时也有,如季氏,又如许家。许阳连乡佐公吏都敢打,相中了邢钢的妻子就准备强取豪夺,跋扈到何种程度?况且只是少缴、不缴口算钱?还好自家,有周氏的背景,又得到县令、太守的看重,自家也有狠辣的手腕,这才能诛灭季氏,折服许家,压制住其它的乡中大姓不敢乱来。” 当周澈在乡里时,他的所作所为或许不起眼,然而放之全国,与各地比较,却就很出类拔萃了,也难怪太守、县令都看重他,奇其所为。 提起豪强、大姓,这个里监门也是一肚子的气,他愤愤不平地说道:“口钱算赋转算到俺们贫户头上倒也罢了,更让人气恼的是訾算!” “訾算?訾算怎么了?” “每年訾算之时,豪强、大族家里‘自占’多少就是多少,穷人家里却连多双‘不借’都要加算。搞得整乡的百姓连树都不敢种一株;屋顶漏雨,也不敢多加一块泥!” 訾算,即财产税。家訾一万,交一百二十钱的税。“自占”就是自己向衙门申报、注册、登记家訾。依法,“自占”若有隐瞒、不实等情况,是要受到重罚的。 田丰是乡父老田宽的族亲因求学寄宿在那里。乡里看在田宽的面子上,从来没有为难过田家。他又是只管读书,不理外事的。对这个里监门所说的种种情形,他只觉得闻所未闻,不敢置信,义愤填膺,大声地质问道:“你们为何不去上告?” 里监门对他此问嗤之以鼻:“上告?往哪儿告去?百姓们因为交不起口算,连孩子都不…”这个里监门说到此处,似是忽然醒悟失言,忙收声闭嘴。 “都不怎样了?” 里监门不肯说了,从孙信手上拿过木椀,转身就走。孙信叫了他几声,他置若罔闻,快步走回塾中,掩上了门。田丰莫名其妙,对周澈说道:“怎么说到半截不说了?怎么跑去塾里了?” 周澈喃喃说道:“‘连孩子都不…’,‘连孩子都不…’。”想起了一件曾经在部曹听说过的事,炎热夏日之下,他却毛骨悚然,只觉如坠冰窟,“难道当年在汝南生过的惨事,竟又要出现在邻郡颍川了么?” 孙信注意到了他的异常,问道:“主公,为何色变?” “这里监门最后说的那句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可知贾彪贾伟节么?” 田丰说道:“可是被天下人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的贾伟节么?” “正是。” “我知道他。他是颍川定陵人,共有兄弟三人,并有高名,以他最优,故天下人称曰:‘贾氏三虎,伟节最怒’。周君,你为何提他?和那里监门最后说的那句话有关系么?” “贾伟节当年与荀家六龙先生共师事许县太丘公,齐名豫州。几年前,我听子居公讲过一件他在任咱们汝南新息长时做过的事儿。” “新息?” “对,新息。我听子居公讲,这个县不大,比安成要小得多,辖内治民不足万户。先朝桓帝年间,贾公被派来此地当县长。到任后,他发现了一件事。” 汉制,万户以上的县,是县令;万户以下,为县长。 “什么事儿?” “县内民户多不养子。” “不养子?”孙信笑道,“这算什么事儿?咱们安成也有生子不举的啊。俗云:‘五月五日生子,男害父,女害母’。主公,你知道我是哪月哪天生的么?我就是五月五日生的。若非我阿翁救我,我生下来那天就被溺死了。” 不养五月五日生的孩子是从前秦时就有的陋俗。孙信要是不说,周澈还真不知道他是生在这一天的。他摇了摇头,说道:“不举五月五日生子固为陋俗,但新息县的百姓却不仅仅是不举五月五日生的孩子,而是生子即杀。新息虽小,亦有民户数千,年生子数百。一年杀数百婴儿,十年杀数千婴儿。贾公微服私行,行县各乡,常见田边沟渠中有婴儿尸,惨状不可言。” 田丰想了想,说道:“百姓杀子不举是因为家贫么?我从我族公读书时,记曾闻我族公言,说孝顺皇帝年间,宗庆为长沙太守,人多以乏衣食,产子不养。宗庆责让县乡父老,禁民杀子,一年内活子三千余,这些被他救下的孩子都以‘庆’为名。新息县的百姓杀子也是因为贫困么?” “是啊。‘虎毒不食子’。虎尚如此,况且人乎?里谚俗云:‘孤犊触乳,骄子骂娘’。十月怀胎,生子不易,疼爱孩子是父母的天性,只听说过有不孝的子女,未曾闻过有不是的父母,而因贫困,新息县的百姓却生子不养,亲手杀之,人间惨事莫过于此。贾公因严设制度,令:杀子与杀人同罪。数年间,救了千数婴孩。人们都说:这些孩子是因为贾父才活下来了,生男皆名为‘贾子’,生女皆名为‘贾女’。” 孙信说道:“适才那里监门最后言道:‘百姓因为交不起口算,连孩子都不…’。主公怀疑他想说的是:连孩子...生子而杀?” 周澈点点头,见塾门依然关着,他沉吟片刻,说道:“这里监门既不肯把话说完,那就算咱们再去问他,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他转脸看了会儿,对孙信说道,“小信,孩子们没什么顾忌,童言无忌。你去哄哄他们,看能不能问出些什么来。元皓,咱俩去地里田间转转,去瞧瞧那座庄园。” 孙信、田丰应诺。 三人将坐骑栓到树上,分成两路各去。 孙信带了几块干粮饼子,打算以此为饵,逗引孩童说话。 周澈褰衣蹑足,小心翼翼地步入田间垄上,时刻看着脚下,以免踩到麦苗。田丰随在他的身后。两人行出数里,渐渐地接近了那处庄园。 庄园坐落在田野中,与“谢里”遥相对望,占地甚广,估摸得有数百亩,四周环以沟渎、垣墙,沟渎上架设了一座木桥,供人出入。沟深垒高,墙上望楼高耸,如个小型城池似的。墙上、门外都有携弓持矛的宾客守卫。 田丰说道:“这庄子真是不小,比安成东乡高家、陈家的庄子要大得多。瞧它这里边除了菜地、桑园、麦稻田,少说也能再住下几百口人。刚才忘了问问那个里监门,也不知这庄子的主家是谁?” 庄外良田沃野,许多赤膊的农人劳作其间。守庄的宾客瞧见了他俩,看了几眼。为不惊动他们,周澈停下了脚步,招呼垄边的一个老农,笑道:“在忙呢?” 老农五十来岁、满脸皱纹,大约觉得他二人气质不凡,不似俗人,丢下木锄,拘束答道:“是。”问他俩,“两位贵人是来庄中赴宴的么?” 田丰问道:“赴宴?” “两位贵人不是来给庄主祝寿的?” “今天是庄主的生辰么?” “是呀。庄主请了很多人,听说县君、丞、尉也要来呢。两位贵人既然不是来给庄主祝寿,那是来做什么?” “噢,我们是汝南人,去京师求学的。路经贵地,因见此庄高大雄壮,故近前观看。敢问老丈,可是庄中之人么?” 老者听他们是去洛阳求学的,略放松了表情,但出于对读书人的敬重,还是颇为有礼,说道:“远近十几个里,差不多半个乡的乡民都是庄主的宾客、徒附。老儿一家六口,妻、子、女、孙也全都服役庄中。” 田丰咋舌说道:“十几个里,半个乡的乡民?那贵庄庄主家中岂不是得有徒附数百近千?”他没有出过远门,不知现今天下役使徒附、宾客数百的地主比比皆是,还以为全天下都应和自己家乡差不多,因而吃惊。——不说自己冀州老家,就说安成东乡虽也有几个大姓豪族,但许家主要是经商致富,陈家发家较晚,根基尚浅,已被诛灭的季氏专以游侠为业,秦家耕读传家,能被列入曾经的“乡中四姓”更多的是因为“读”,而不是因为“地”,所以没有一个像眼前此庄的庄主一样有这么多的宾客、徒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2章 富者阡陌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老农对于田丰的惊讶笑道:“数百近千算得什么?我阳城有一人,世为冶家,前几年又当了铁官长,富贵郡中,广有良田,徒附何止数千!县人呼其为:‘富比千乘沈季春’。” 周澈说道:“老丈说的此人可是姓沈名汛么?” “贵人也知他?” “久闻其名。” 来巡察之前,周澈特地从尚书台调出档案查过,颍川郡内只有阳城有铁,早在前汉时,此地便置有铁官。本朝和帝初年“罢盐铁之禁”,不再实行盐铁专卖的制度,于是,在官办的铁官之外,此地便又出现了一些私营的冶铁作坊,沈家是其中最大的一个。几年前,这个沈汛又被郡府辟除为铁官长,既私营,又管官营,几乎垄断了整个颍川郡的出铁,家财巨万。若把颍川郡的大姓豪族分为士族和商贾两类,这个沈汛就是商贾中的首领。 田丰说道:“‘富比千乘沈季春’?这人我也知道,也算是豫州名人。可我听说,他不是私铸冶铁的么?何时当上了铁官长?” “贵人有所不知。沈季春有个女儿,几年前给了赵常侍的侄子做小妻。赖此之故,被郡里任为了铁官长。” 田丰甚是惊讶:“他的女儿是赵常侍侄子的小妻?这个我倒是不知。”天底下的赵常侍只有一个:中常侍赵忠。惊讶完了,他牢记着周澈分配给他的任务——记录沿途见闻,把此事记在了心中,只等过会儿回到车上写下,复又转回话题,说道:“沈季春冶铁世家,如今又管着郡中的铁官,公私兼营,类乎垄断,富殖不足奇。只是这庄子的主人却又是谁人?家中竟能有徒附数百近千?过个生辰,连县长吏都来给他祝寿?” “庄主徐氏,讳郸,家本本乡大姓,族中子弟很多都在县、乡为吏。庄主与郡北督邮很亲好,并因郡北督邮的关系,和沈季春亦很亲好。有郡北督邮和沈季春的情面在,你们说,他过生辰,县君、丞、尉能不来么?依往年的惯例,沈季春也会派子侄来呢!” “‘并因君北督邮的关系,和沈季春亦很亲好’。老丈,郡北督邮和沈季春的关系很好么?” “那是自然。他俩的关系要不好,庄主又怎会通过郡北督邮结识沈季春呢?” 此郡北督邮就是陈锡的把兄弟,濯清丈夫陈楹的哥哥,原汝南郡郡丞陈华,本是十常侍郭胜门下,后来改投张让门下。 周澈笑道:“这么说来,你们庄主还真是个豪杰。一边是张常侍的宾客,一边是赵常侍的亲戚。一个是郡中大吏郡北督邮,一个是富比千乘的豪大家,他都能与之交好。” 老者纠正周澈:“沈季春可不只是富比千乘,铁官长也是个大官儿。上次我去县里,正巧碰见他出行,前导后从,威风凛凛。”啧啧称羡。他大约很少见官吏出行,对这次路遇的印象似是很深,回忆说道,“前边是四个扛着大扇子的步卒,步卒后头是辆大车,好几个乐人在上头坐着鼓吹。乐人后头是几辆小车,上边坐的都是带着青绀绶的吏员。再后头便是沈季春的坐车了,黑色的大车盖,红色的车侧,四个拿着木头戟的小吏挺胸抬头地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在车的两边。啧啧,啧啧,威风十足。” 铁官长的品秩和县长一样,六百石,黑绶铜印,可以称之为“下大夫”了,的确是个大官儿,但从这老者的描述中,周澈却听出了一个问题:沈伯春在车驾的规模上僭制了。 老者所言之“四个拿着木头戟的小吏挺胸抬头地骑着高头大马”云云,指的应是扛戟的骑吏。依制,六百石官吏出行,只能有两个拿戟的骑吏随从,两千石以上才能有四个骑吏。去年春天,王赫、黄琰去安成东乡,黄琰乃是县令,秩千石,尚只有两个骑吏扈从,沈季春六百石,居然就敢用四个骑吏。周澈示意田丰,田丰了然点头,表示将这一点也记下了。 围绕着沈季春、徐郸,周澈旁敲侧击地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什么都问不出来了,方才谢过老者,转上乡路,回到了谢里外。孙信早在车骑边等候多时。周澈的脸上早没了笑容,凝重地问道:“怎样?” “主公猜得不错,此地果有杀婴之事,是多是少不知道,但就这几年中,就在那几个孩子里,便有两个孩子的父母有过生子而杀。” “噢?你怎么问出来的?”兹事体大,需问清过程。 “我拿了干粮饼子哄他们,可怜这些孩子不知有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一个个吃得狼吞虎咽。末了,我问他们:‘可有兄弟姊妹’?有的有,有的没,孩子们大多回答的都很干脆,只有两个孩子答得古怪。” “怎么回答的?” “都说本有个弟弟,只是生下来后没几天就找不着了。”孙信说道,“我又问了别的孩子,几个年纪大点的都能证明他俩没说假话。他们的阿母确实生过一个孩子,也确实没过几天,生下的孩子就消失不见了。这孩子只能是被他们的父母杀死或者遗弃了。” 周澈不复再问,默然了会儿,问田丰:“适才那老者说的话,你都记住了么?” “记住了。” “等上了官道后,你把它们都写下来。待去郡治阳翟,我面呈那个此郡府君。” “是。” 周澈整了整衣袍,欲走,又觉得似有些什么东西在胸中翻滚,转回身,扶着树,望向前边的农田,田野无垠,翠绿如海,里落、庄园散布其中,点点的农人忙碌其间。他说道:“如此膏腴美田,民不能聊生。贫者杀子,富贵者锦衣玉食。一乡之中,十几个里的里民依附徐氏,全家为奴为婢。沈季春富比千乘。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颍北百姓生活不易。元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什么?” “我在想…”周澈笑了笑,话到嘴边停下了,却也学那仍还躲在塾内的谢里里监门,不肯再往下说了。 孙信说道:“主公啊!早年我流浪在颍川郡南一带讨生活。今随主公巡察这颍北,才觉得与那颍南相比,简直两个天地!” 田丰虽然年轻,毕竟是后来有名的河北谋士,脑子转得快:“我听族公讲过一些豫州风貌,那是因为颍川郡南名士多,士族多,昔年‘颍川四长’全是颍川郡南人。颍川郡南的士族,颍阴荀氏、许县陈氏、长社钟氏、鄢陵张氏、舞阳韩氏、定陵贾杜丁诸氏,每一个都是世代衣冠,或天下知名,或有名州郡。还有襄城李氏,虽在郡北,却离郡南也不远。陈太丘、钟季明、贾氏三虎,荀氏八龙,天下楷模李元礼,皆名重天下,又有哪一个贪官污吏敢在颍川郡南残民? “相比之下,颍川郡北虽也有名士、士族,出名的却只有阳城杜氏,而且在杜密因党锢而自杀后,族中人才也渐凋零了。” 周澈长出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从树上解下坐骑的缰绳,说道:“走罢!” 他边走边望着千里沃野,感慨民生艰难,复问田丰,问他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田丰说不知。他也就没有再说,不复言之。 周澈不是不想说,而是有些话不能说。他当时在想的是高祖刘邦和世祖刘秀。 高祖、世祖两布衣,一个七年得天下,一个三年称帝,缘何?前者因秦无民心,后者因民心思汉。两汉至今三百七十余年,当年的清明之政早成云烟,而今朝堂之上,宦官当权,天子公然卖/官;地方之上,豪强横行,长吏暴虐苛酷。虎狼牧羊,民不堪命。整个帝国江河日下。便有一二贤明长吏又能如何?看看这颍北的乌烟瘴气!正所谓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也。 回到官道上,周澈心道:“黄巾起义的声势那么大,不可能全是太平道信徒,其中必也有走投无路的百姓。陈锡走的那天对我说:他出身寒族,想要上位,只能投靠宦官,他也是想为了替百姓做事,可是上了贼船,下船难,只能同流合污。所以为苍生计,也为朝廷的名声计,陈锡嘱托我务必澄清颍北,罢免贪官。现在看来,就算是为了日后能减弱一点黄巾的声势,减少几个日后的‘反民’,我也必须要把这颍北好好地澄清一下,为颍北的生民解一解倒悬之苦了。” 澄清颍北,既能解民倒悬,又能稍微有利于日后,毕竟颍川和汝南是挨着的。于公于私,都是好事。如果说在初出洛阳时,他只是想逃避文官厮斗,现如今,在见了此地百姓的生活艰难后,他决定解民倒悬,为百姓谋一条活路。” 等田丰把在此地的见闻记在纸上,写好后,三人催马继续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3章 功曹钟繇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从徐庄离开后,周澈每逢乡里,便采问一番,进入阳城县城,又在县里微行查访,凡有闻官吏、豪强不法事皆暗记心中,到的晚上,再由田丰一一记录在案。如此这般,晓行夜宿,有亭舍可住时便住亭舍,无亭舍可住时便住私营的客栈,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周澈把颍北诸县悉数行访了一遍。 越到后来,周澈的心情越沉重。才出洛阳时,他还有心情观赏春光,游览古迹,到的后来,虽然山川仍也还看,古战场仍也还研究,但却很少再滔滔不绝地与田丰议论古之战事了。 此行最后一个县是颍阳。“水北为阳”,颍阳之得名,顾名思义是因在颍水之北。城中有两大姓,一为祭氏、一为王氏,分别是祭遵和王霸的后人。祭遵、王霸皆是中兴功臣,名俱在云台二十八将之列。祭氏子孙多为边吏,王氏世好文法,也是本郡的一个法律名家。 颍阳在颍阴与襄城之间,距离两地分别都只有二三十里。如宣康所言:颍阴、襄城两县名人贤士众多,可能受此影响,县中又有功臣大姓,官吏执政倒还算是清平,比阳城和别的一些县要强得多。不过,饶是如此,三人也还是听到了不少吏员、豪强的恶行。 在颍阳住了一晚,次日出城。 出到城外,行至人少处,周澈扬鞭后指,问田丰:“秦末之时,群雄逐鹿,这颍阳城也屡遭战火。元皓,你知道么?” 田丰答道:“我闻怀王曾使高祖西取关中,高祖过颍阳,拔之。”周澈说道:“不止拔之,且屠之。”说着,他叹了口气。 孙信说道:“主公,你这一路走来,叹气的时候可越来越多了。” “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老子说:‘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过处,必有凶年’。昔怀王身边诸老将皆称高祖为宽大长者,以高祖的宽大仁厚,在兵阵之间时,尚不免有屠城之举,况…” “况什么?”田丰俏皮地学孙信刚才的那句话,笑道,“周君,你这一路走来,话说一半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他虽也痛恨颍北官吏、豪强的暴虐,毕竟年轻,性格开朗,又不像周澈再世为人,知道天下将要大乱,有心事,故还能说笑。 周澈也不以为意,只感慨地说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平时也知生民不易,但缺乏直接观触,前年去了安成东乡,本以为东乡的百姓已够艰难,现在才知颍北的百姓更困苦过安成东乡。这还是在内地,还是在都城洛阳的周边,在边关呢?在南方呢?在偏远地方呢?情形又会坏到什么地步? 晨风清凉,周澈打起精神,不再去想:“过了颍水,再行四五十里地就是阳翟了。咱们此回出来,可走的时间不短。争取在宵禁前赶到阳翟。”阳翟在颍水南边,要回去还得再渡一次河。迎着初升的朝阳,车驰马奔,过河行道,三人疾行至暮,总算赶在宵禁前到了阳翟城下。 一天跑了差不多五十里,马的身上全是汗。进到城中,先寻了间客栈,周澈换好官服,接着他将坐骑交给孙信,问田丰要过来他记事的文册,揣在怀里,吩咐他俩先回舍歇息,自己径去太守府。 到了太守府外,周澈亮出公文,门子立马去通报,出来迎接的是一清秀儒士。 “在下本郡功曹钟繇,阁下可是巡察使?”钟繇执礼道。就是后来钟会之爹。 “长社钟氏?可是钟元常乎?久仰大名啊!某汝南周澈,奉尚书台令,巡察汝郡刑狱民生诸事。”周澈严肃的将公文递于钟繇。 钟繇接过公文:“啊呀!君即初任亭部击盗贼,再任乡长诛季氏,后在京师,仗义执言审公案的周澈周皓粼?可是周君你早到三天啊?” “正是在下,钟君,此次巡察,某是微服私访,一人一马。” 这会儿暮色已深,深红的晚霞下,太守府内的楼阁林木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早过了散值的时候,诸曹院里皆冷冷清清,少数不多的官房里掌起了灯,那要么值夜班的,要么是当天公务还没完成的。周、钟二人寒暄毕,钟繇带着周澈穿过几个曹院,来到了位处官署正中的功曹院。 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暮转为夜,当冥暗的夜色驱逐了血色的黄昏后,本郡太守何进没来,倒是见荀攸来了。 没错,本郡太守就是那个后来做大将军的外戚--何进。 “皓粼,汝何时来的?吾送家信于太守,恰见钟君曹院亮着灯,就进来拜访,没想到遇见皓粼。” “奉朝廷令,添为巡察使。薄暮进的县。公达久违了!” 荀攸上下打量道:“君风尘满面,路上定然辛苦,怎不先回舍里将歇一晚?夜见府君,何其急也!” “非是澈急,实为颍北民急。” 荀攸皱眉问道:“查访可有所得?” “澈行二十余天,历九县,沿途所见,哀鸿遍野,沿途所闻,不忍卒听,颍北之民如在水火,苦之甚矣!”周澈把田丰记的文册取出,递给钟繇,“我沿途的见闻都在此册中。钟君,你先看看。” 钟繇接过文册,令去找他的那个小吏先避走院中,借着烛火,翻阅审看。文册二十多页,平均每页记五六事,总计一百余事。他问道:“九个县的见闻,全在这里了?” “对。” “九县皆有残民事?” 周澈点了点头:“郏县、襄城、颍阳三县稍好,阳城、轮氏、舞阳三县最恶。” 文册是按周澈巡察的顺序记的,起始三页记得都是阳城事,第一件便是“谢里杀子”。钟繇的神色立刻变得凝重。 随之,又有“阳城去年赋口算三十六次,六百余钱”、“豪右某自占隐匿家訾”、“铁官长沈驯出行车驾僭制”、“大姓某贼杀人,行赇得免”、“阳城长受赇,少算冶家铁税”、“阳城令、丞见知故纵”等等,只阳城一县就有二十多件豪强、官吏不法的事儿。 再往下看,除了以上的这些不法恶行外,豪强的恶行又有:“豪强某,家有市籍,不入租税”、“豪强某匿死”、“豪强某知人略卖人而与贾”、“豪强某燔民屋”、“豪强某娶人妻”、“豪强某不孝”。官吏的恶行又有:“某县令鞠狱不直”、“某县长监守自盗”、“某县尉奸人妻”、“某县令、丞字贷钱财”、“县令某任人为吏,所任不廉”等等。两者共有的罪行又有:“擅杀奴婢”。 钟繇看到一半,看不下去了,气得险些把文册摔掉。他说道:“我知郡北污浊,不知污浊到此种程度!皓粼,咱们现共去求见府君。郡北政刑暴滥,豪强残民,我欲请府君行鹰隼之击,为百姓去奸除恶。公达,你可愿与我同去?” 荀攸沉吟不语。 “为何沉默?”钟繇见他不说话,顿时怫然不悦,说道,“民生何苦,你竟无动於衷?你沉默不言,莫非是因心存疑惧,害怕受到那些浊吏、强豪的报复么?” “我非是害怕受到报复。” “那为何默然?” “我是在担忧府君会心存疑惧啊!” “此话怎讲?” 荀攸徐徐说道:“何府君质性谨慎,为人宽和,自任本郡以来,虽举善任能,进贤不休,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见他行过严霜之诛。郡北九县,官吏贪浊,豪强凶暴,若要整治,非用重刑诛戮不可。府君恐怕不会轻易答应。” 钟繇说道:“孟子云:‘禹思天下有溺者,犹己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饥者,犹己饥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刑罚诛戮岂是吾辈所愿?为民除害,不得已而为之也。府君那里,自有我来劝说!” “话虽如此,最好先想想该怎么说。” “先去求见了府君再说不晚。皓粼,你意下如何?” 周澈说道:“悉从功曹之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4章 宾幕郭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虽然是有点像后世所谓的“钦差”,但巡察的权力还没那么大,这次是巡察的县乡,而不是州郡。州郡则需要刺史级别的巡察。所以他查到不法县令长或豪强,只能先找本郡太守,除非太守同流合污,周澈才能行便宜之计。 三人出院,直奔后宅,见到何进,何进甚是惊奇,诧异周澈不应该是按照洛阳的公文,明天白天来正式拜访的么? 钟繇将文册呈上,等他看完,也不拐弯抹角,直言说道:“繇请明府顺天行诛,为民去九县残贼!”果如荀攸所料,何进面现为难。 钟繇固请之。何进说道:“牵涉九县长吏,占本郡之半,不可不慎思细酌。幕僚郭图,素有智谋,可召来共议。” 周澈、钟繇、荀攸三人在堂上等了多时,郭图来了。 这是周澈第一次见郭图,拿眼观瞧,见他二十五六岁,戴冠服黑,颔下短髭,昂首挺胸地登入堂上,目不斜视,行跪拜之礼。周澈心道:“这个郭图应就是后来投袁绍的那个郭图吧?真名族子弟,留名史册之人,确实不凡啊。” 郭图行完礼,何进叫他坐下。 此时诸人何进朝南而坐,周澈、钟繇独坐西侧,荀攸跪坐于东。郭图昂首阔步来到西侧,坐在了钟繇的下手。郭图落座后,看了看周澈。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周澈。他心思机灵,见周澈有资格和钟繇、共座堂上,又见何进一副略带唯诺的目光看着周澈,立刻猜出了他的身份,问道:“足下便是巡察使么?” “在下周澈,见过郭君。” 郭图自己猜对了,露出点笑容,矜持的点了下头,说道:“久闻潜龙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英毅雄杰。” 何进说道:“公则,今召你来,乃是为了巡察之事。巡察使此行,不但有收获,并且是很有收获啊!”将文册从案上拿起。郭图起身,行至案边,接过文册,退回坐塌,打开翻看。他看东西的速度很快,一目十行,只听得帛纸刷刷连响,很快,就看完了。 周澈与他是初见,对他颇为注意,在他看东西时,一直都在观察他,发现他在看第一页时,神色略有动容,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再其后,神情就没再有过变化。 看罢之后,郭图把文册交还给何进,归坐榻上,问道:“府君、巡察使、功曹、公达这么晚齐聚府中,明府又把我召来,为的就是此册么?” “正是。” “图敢问,明府可是想要据此追究颍北诸县的不法事么?” 何进说道:“把你找来,正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图以为,事涉九县,牵扯重大,不可轻为。” “为何?” “巡察的这个文册上共记了一百三十一事,涉及了四个县令长,五个县丞尉,二十多个少吏、斗食,五个大姓右族。若据此册治罪,则郡北九县将要为之一空。本郡总共十七个县,九个县占一郡之半,一半为空,明府以后还怎么施政?” 周澈听了他这句话,对他的记性颇是吃惊,心道:“他观册甚快,本以为他只是粗略翻阅,却没想到竟将册上总共记了几件事、涉及到多少人都记得清清楚楚。” 钟繇和郭图同郡为友多年,对他过目不忘的本事知之甚清,并不奇怪,摇头说道:“公则此言,繇不以为然。” “噢?” “子曰:‘政者,正也’。正是为了日后好施政,才应该把颍北诸县的不法吏民全部绳之以法!” 郭图对孔子的话无法辩驳,但他仍不同意这样做,因又说道:“建武末年,冯衍上疏世祖皇帝,言:‘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绳之以法则为罪,施之以德则为功’。郡北吏民虽然不法,然若尽收系狱,则是冯唐之谏文帝也。” 以文帝之明而魏尚之忠”,讲的是前朝文帝和魏尚的故事。魏尚守云中,有功,后因小错获罪,冯唐因谏文帝:“臣愚以为陛下法太明,罚太重,赏太轻”。文帝接受了他的谏言,复以魏尚为云中守。 郭图举这个例子,意思在说:此案牵涉到的人太多,若尽系狱中,未免会“法太明,罚太重”。 钟繇连连摇头,说道:“魏尚为云中守,匈奴不敢近云中,这是守边安民的大功,后来获小错获罪,不算大过,因而冯唐谏文帝:‘法太明,罚太重’。请问公则,郡北的那些不法吏民有何大功?他们只有残民之举而已!怎能与魏尚比?怎能用冯唐谏文帝故事?” 郭图无言以对,转口说道:“元常,你家是法律名家,家学渊源,当知本朝律法。” “怎么?” “我想请问你,依本朝律令,吏若受贿,该受何罪?当受何罚?” 钟繇对本朝的法律条文倒背如流,应声答道:“‘受赇以枉法,及行赇者,皆坐其赃为盗。罪重於盗者,以重者论之’。前汉文帝时,更明下诏书:‘吏受赇枉法,即弃市’。” “吏若监守自盗,又该受何罪?受何罚?” “‘主守而盗,值十金,弃市’。”贪污够十万钱就弃市处死。 郭图背诵周澈那文册上所记的内容:“‘阳城长受赇,少算冶家铁税’、‘某县长监守自盗’。如此,则若按律令,这两个六百石的县长很有可能就会被弃市处死了。…我再请问你,除了这些处罚外,国朝对赃吏还有何处罚?” “本朝安帝前,并坐及其子、孙,三代不得为官。此令因当时太尉刘恺的建议而取消了,然在先帝桓帝时,梁太后临朝,又诏令‘赃吏子、孙,不得察举孝廉’”。 “这样,这两个县长的子、孙以后就不能被举孝廉了,基本断绝了仕进之路。《春秋》之义,善善及子孙,恶恶止其身,所以进人于善也。因其祖、父之故,断其子、孙仕进之路,元常,何忍也?这且不说,我再问你,除此之外,对赃吏还有何处罚?” “坐及举主。‘举非其人,并正举主之罪’,轻则左迁,重则免职。” “这四个不法的县令长中,就我所知,至少有两个都是因被举为孝廉、茂才而入仕的。我虽不知其举主为谁,但有资格举人为孝廉、茂才的不是两千石的太守,就是刺史、三公、九卿,皆为国之重臣。因此二不法县令长之故,他们也要被受到牵连。元常,处罚一个不法的县令长容易,但是你就忍心让那么多的人受其牵连么?” 周澈与荀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郭图先是说若将颍北清空,会不利太守日后的施政,接着又说如果这样做,会显得‘法太明,罚太重’,恐怕都只是借口托辞。他之所以不同意整顿颍北的真正原因应正是此句!说是‘不忍太多人受牵连’,实为担忧会因此招来报复。” 这的确是郭图不同意整顿颍北的真正原因。并且,他这一句,也说到何进的心里去了。 何进之所以也不太愿意整顿颍北正是出於和郭图一样的顾虑,会牵连到太多的人。行贿者、赃吏的子孙倒也罢了,赃吏的“举主”却全是朝中重臣。——他实在不想因此得罪他们。 这还只是赃吏。周澈的那个文册上且记了许多颍北豪强的不法事。 前汉有句话:“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大家”。豪强们也都是各有些背景的。别的不说,便说那个沈汛,他女儿是赵忠侄子的小妻。处罚了他,会不会得罪赵忠? 贪官的“举主”是重臣,豪强的背后是权宦。何进怎不为难?就像荀攸说的,他质性谨慎。他愿意举贤扬善,但他实不愿诛恶去奸。因扬善可得贤名,而诛恶却很有可能会招来祸患。 他转目钟繇,等着看他如何回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5章 荀攸之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钟繇目视郭图道:“公则,君家世代衣冠,儒学传家,当博通古籍,熟知古事。我且问你:本朝自前汉始,便经常会遣使微服单行,观采各地州郡的百姓风谣,以此来考课地方官吏,民赞则褒,民讽则黜,此是为‘举谣言’。此制,是本朝独有的么?” “自然不是。” “那是源于何时?” “周时便有此制,名为采风。” “‘天子听政,使公卿至於烈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庶人传语,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此句出自何处?” “《国语》。” “何意也?” “圣天子当朝,当广开言路,听百姓疾苦,然后行政,方能不悖。” 钟繇挺身跽坐,大声说道:“巡察使暮入阳翟,不辞劳苦,行访九县,是为了什么?一去二十天,征尘未洗,便夤夜求见明府,又是为了什么?正是为了给明府开言路! 你也看过那文册了,郡北的那些不法吏民,贪暴残暴为民患,人民嗟怨已久!吾曹既然备位郡朝之中,就应该上为明府分忧,下为百姓解难。何来‘若将册中之人全部治罪,则不可’之说?又何来‘就忍心让那么多的人受其牵连’之说?宁让十家、百户哭,不让半郡八十万百姓哭!孰重孰轻,公则,你难道看不出来么?” 他的声音很大,震动屋瓦,传出堂外,在夜中传出甚远。钟繇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的话语,让郭图猝不及防,被他骇了一跳,但随即缓过神来,反击说道:“令祖乃海内大贤。吾闻他昔年授徒常千余,每教弟子律法,必言‘慎刑’二字。我与功曹亦久相识,也常听功曹说:‘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为政之道当在宽仁,刑与德间,应以德为主,以刑为辅。此言甚是!奈何今对颍北九县,必欲杀之而后快?慎刑二字,哪里去了?” 听他听到了自家祖父,钟繇改跽坐为跪坐,放低了声音,端正地说道:“慎刑,是为惜民。除民贼,更是为了惜民。此两者并不违背。” “惜民”这个原因是无法反对的。郭图哑口无言,顿了顿,也只好不再提“慎刑”二字,再次改口,说道:“惜民是应该的,可一次动九个县,半个郡,牵涉到四个县令长,占我郡之四分之一,动静太大了!恐怕会引起州郡非议,使吏民侧目。元常,不可不慎啊。” “先朝永兴年间,南阳朱公叔出为冀州刺史。冀州部内诸令长,闻朱公至,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朱公至部,奏劾诸郡,至有自杀者。相比朱公刺冀州,四个县令长算什么?朱公叔是南阳宛人,与明府同郡。我听说,南阳郡人赞朱公正气,说:‘朱公叔肃肃如松柏下风’。明府,今若从繇言,诛九县之奸,则何止南阳人赞,何止我颍川人赞,天下人都要赞!” 何进默然。 郭图觑何进神色,反驳钟繇:“朱公时为刺史,职在监郡,奏劾部内不法令长是他的本职。” “明府就没有奏劾不法之职么?郡守职在安民,不除奸,如何安民?” “明府自就任以来,专以擢贤为务,贤士拔擢上来了,奸恶自然消退。且先擢贤,徐徐除恶,不为晚也。” 擢贤正是何进的得意事,闻言拈须微笑。 钟繇却闻言薄怒,说道:“便是今夜传檄,明早行刑,百姓犹以为晚也。百姓处水深火热中,盼明府诛恶如久旱之望云霓,何来不晚?谢里的百姓已因贫困而杀子不养,难道要等到九县都杀子不养?难道要等到十年后,郡中空无一人才‘徐徐除恶’?” “我见巡察的文册上所记,杀子之事毕竟只有谢里和谢里所在的那一乡有,明令禁止就可以了。功曹若觉徐徐太晚,也大可现在就请明府檄诸县,令长吏不得贪暴,不也就可以了么?” “若檄文管用,还要你我何用?”郭图左拉右扯,总有借口说辞,钟繇渐有不耐,厉声质问道:“公则执意反对明府除奸恶,可是因见事涉沈汛,惧赵常侍,固不敢用刑么?” 钟繇的这个质问可谓诛心之言,非常直接。 周澈微愕举首,看向他,心道:“先前我与他对谈说话时,只觉得他笑颜爽朗,平易近人,从不以位骄人,本以为他是善良君子,却不意也有言辞逼人时?” 不但他没见过钟繇发怒,何进、荀攸也没见过。荀攸立即抬脸,先看了一眼何进,见他面色如常,这才转过脸,笑道:“我常闻人言,说与钟元常交,如坐春风。不意元常亦有怒时?” 荀攸是想打个圆场,可惜,郭图不承他的人情。大约是因为被钟繇说中了心事,郭图勃然变色,羞恼成怒,侧身按案,拉近了与钟繇的距离,逼视着他,咬牙说道:“我有一问,想问功曹。” “说!” “功曹必欲诛九县为快,究竟是为了惜民,还是为了求名?” “你!” “功曹是不是想学岑公孝,要君致衅?为了邀求己名,而竟不惜令明府受祸?” 周澈心中咯噔一跳,以他的城府深沉,听得郭图此问,也差点变色。若说钟繇方才那一问是诛心之言,郭图此问更是诛心之言。 岑公孝,就是岑晊。桓帝朝,成瑨为南阳太守任,用岑晊为郡功曹,悉委以郡中之事。当时,南阳宛县有一富贾,乃桓帝美人的外亲,依恃权贵,不循法纲,成瑨被岑晊说动,将他拿入了狱中,正要治罪,恰逢大赦。既有大赦,便理应释放出狱,但岑晊却“竟诛之”,并收其宗族宾客,杀二百余人。虽后事发,桓帝大怒,岑晊亡命齐鲁之间,侥幸没死,成瑨却因此而死在了狱中。 郭图此问一出,钟繇登时涨红了脸,他撩衣起身,来到堂中,面对何进伏首跪拜,说道:“明府明鉴,繇绝无此意!若果因此事致罪,繇,一身担之!” 郭图“嗤”了一声,说道:“从未闻功曹获罪,而太守不坐者!” 堂上的争论进入了白热化,何进不能不说话。 他咳嗽了声,笑道:“公则,我深知元常之为人,你不可胡说。”对钟繇说道,“元常,快快请起,请归座位。”等钟繇归座,问荀攸:“公达,你一直没怎么开口。你是怎么想的?” 荀攸侧身行礼,温声答道:“昔伍子胥忠乎其君,直言谏争,不避诛责,天下欲以为臣。天下的君主们都希望自己的臣子能像他一样忠心耿耿。功曹虽稍微触犯到了明府,但亦是出自公心。愚以为,此诚郡人之幸,此诚明府之幸。” 他这番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何进说道:“这么说,你的意见与元常一样?” “是。” “巡察,你以为该当如何?” 周澈态度恭敬,言简意赅:“澈以为,功曹言之有理。” 何进沉吟了会儿,说道:“你也赞同元常啊!”堂上四人,三个人的意见都一致,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复又沉吟片刻,像是与周澈商量似的问道,“巡察!诸县皆有不法。若要治罪,以你看来,该从何处先起?” “阳城。” 阳城县长吏、豪强的恶行是最大的,但阳城也正是何进最不愿法办的。——沈汛就是阳城人。 他想让周澈换一个,问道:“还有别的么?” “豺狼横道,不宜复问狐狸。” 何进没得到想要听的回答,默然不语了。 堂上陷入了沉默。夜风悄寂,堂外夜色沉冥。 荀攸说话了。他说道:“巡察使、功曹橼与攸所以固请明府诛奸恶,实非为邀名,而是为明府计。” 何进说道:“我知道。” “适才,公则举成瑨获罪之例,来反对功曹之意见。攸也想说一个国朝故事。” “谁人之事?” “薛宣治陈留之事。” 何进本乃屠户出身,得其妹进宫,被皇帝临幸宠爱,这才做了太守。对本朝名士故事不熟悉,说道:“愿闻其详。” “前汉薛宣廉而有能,所贬退称进,黑白分明,由是知名,会陈留郡政教不行,帝乃徙其为陈留太守。郡内高陵令贪猾不逊,前太守数次欲治罪而不能。宣至任,乃暗索其罪,一如巡察使微服行县,采风问谣,将其罪行一一访查清楚。 之后,又一如将不法事记录在册一样,宣手写牒书,封与不法县令,令人传话:‘这里边的内容都是吏民告诉我的,若按此论罪,当死。太守敬重足下,不忍相暴章,故密以手书相晓,希望足下能自图进退,若还印绶自辞去,则以后无忧,有机会还能为吏。若这里边的内容都是吏民诬陷足下的,请交还给太守,太守自会为足下讨取公道,惩治诬者’。 “高陵令自知牒书内罪行皆属实,又见薛宣辞语温润,无伤害意,即时解印绶付传话之吏,自辞离去,且终无怨言。” 这个薛宣的故事讲完,周澈心道:“何进之所以犹豫为难,明显是和郭图一样,也是担忧会因诛恶而致祸。今若按此故事行事,如果能使县令长自辞离任,自然也就不会再得罪他们的举主了,并且也确实很有可能反而会得到县令长们的感激。这个主意不错。只是…县令长或会自辞,那沈汛又该怎么办?” 刚想到这里,就听见何进赞叹地说道:“所谓‘德主刑辅’,薛宣是也!元常,你觉得薛宣如此除恶,算不算既明了法,又慎了刑?” 钟繇还能怎么说?只有赞叹他的话,说道:“明府所言甚是,此正德主刑辅之意。”却又忍不住问道,“若县令长不肯自辞,又该如何?” 何进也殷切地问荀攸:“是啊,又该如何?” “若不自辞,可再另想它法。” “好!”何进像是生怕钟繇再反对似的,登时起身,说道,“那就先这么办了!我明天就把这查访来的这些不法事写成公牒,遣吏先去…去…”他犹豫了下,做出决定,“就按巡察使所言,遣吏先去阳城!先除豺狼,再除狐狸!如何?” 众人齐声应好,夜色已深,事情虽还没彻底解决,但总算已经有了一个办法,众人告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6章 上下二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诸人出了太守府,郭图略向诸人一揖,召来候在门侧塾内的提灯家僮,自先行离去。 钟繇瞧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说道:“郭公则素有智才之誉,往昔在郡中亦颇有美名,今为取公署郎官,为了一己之私而便就弃正忘公,不顾颍北数十万生民之疾苦,令人嗟叹!” 周澈问道:“为取公署郎官?此话怎讲?” “他无非因其被府君任为幕僚,年底便要进京替府君觐见公卿,自恃才高,以为取公署郎如俯拾地芥,将得志于朝廷,为自身计,故不愿得罪朝中的贵臣和权宦罢了!” 钟繇说的“公署郎”也叫“三署郎”,和周澈之前一样需要太守举荐,当然周澈能入尚书台是袁家的功劳。三署郎是郎官的一种,是朝廷的后备官员,虽无具体职掌,以散给事为职,但却是大部分高官的必经之路,一旦被外放,起步就是县令长、郡丞、侯国相。本朝明帝年间,馆陶公主求为郎,明帝宁愿赐她钱千万,也没有答应,可见其职之清重。 今天子西园卖|官,卖的官里虽说也有郎官,昔日陈蕃上书:“陛下以郎一把菜”,但毕竟还没几年,且也只卖羽林、虎贲两种,没有最为清高的三署郎,郎官仍还算一个好职位。 钟繇说道:“子曰:‘君子喻於义,小人喻於利’。吾今信也!信也!” 这是把郭图比作见利忘义的小人了。 周澈、荀攸以为然,但都没有说话。钟繇顿了顿,复又对荀攸说道:“公达,今夜多亏了你,才能说动府君。”荀攸不居功,谦虚了两句。 钟繇问周澈:“皓粼,府君的意思是待他写完公牒后,便就再任君巡行九县,驱除奸恶。君代天子巡察,此时府君已经同意你的方略,整顿颍北。” “澈必竭力而为。” “咦?我看你似有忧色?却是为何?” 周澈实话实说,说道:“诸县长吏悉从外来,长则数年,短则数月就会转官别处,便是有害,亦不过数月数年,有限而已。豪强则不然,他们都是本地人,生长地方,百年不移,较之浊吏,对百姓的危害更大!但今夜在堂上,府君却只答应了手写牒文,驱除浊吏,没有提整治豪强。我之所忧,便在於此。” “不积硅步,无以至千里。等你把颍北九县的那些不法官吏驱逐走后,我会再请求府君的!” “也只能如此了。” 话虽如此说,周澈还是很担忧。 他不仅担忧豪强,担忧钟繇说服不了何进,而且还担忧荀攸整治颍北不法官吏的计策能否管用。如果那些不法官吏寡廉鲜耻,在看了何进手写的公牒后,却没有像荀攸说的那样自辞离任,又该怎么办?究荀攸此计之意,当是“先礼后兵”之策,可是瞧何进的意思,“先礼”,写公牒分明已是他的极限了,再请他“后兵”,施刑罚?几乎没有可能。 周澈忧心忡忡,既是怜民,又是忧这些百姓日后会成为“反民”。在和荀攸、钟繇分手后,他回到客栈,久久难以入睡。 次日,早起,周澈着便服,随便裹个帻巾,依旧一个人也没有带,马也没骑,步行前去拜访荀攸。应门的是他妻子,见是周澈,迎入院内。 周澈刚进门,就听见一阵朗朗书声。荀妻略带羞涩说道:“家夫今日正在家温书,君是贵客,待妾身前去通报。” 其妻正欲推门,只见荀攸在窗户里瞧着周澈:“竟是贵客到了。” 进入书房入座后,他二人叙谈多时。两人一个潇洒不羁,一个晏然从容,脾气不同,话却越说越投机,宾主皆欢。二人从周澈做乡长时,通过周涌结识,后来分别几年,虽有书信往来,但不解互相情谊,今日定要促膝长谈。 一谈果然是一天,晚饭时间,荀妻将饭菜做好,没出厨房,唤荀攸进去,把酒菜一一端出。酒菜齐备,其妻仍不出厨房。当世礼俗,若是通家之好,妻子固然可与客人同席吃饭,但依照礼节,不出来也是应该。周澈是客人,不好说什么。荀攸也不提,频频劝酒。 两人酒足饭饱,把案几搬到一边儿,重新落座。 荀攸说道:“酒已足,饭已饱,别后之情也已叙毕。皓粼,我有一言想要问你。” “请问。” “卿欲何整顿颍北?” “颍北的吏治很不乐观啊。我老实告诉你吧,我此番行县,本也只是想采采颍北风谣,熟悉一下地方情况,却实在没有想到颍北的民生如此艰难!我在颍北走了一圈后,如今是真的想把颍北澄清,还百姓一个朗朗青天了。只是我能力有限,深恐不能办好此事,故此心忧。”周澈顿了顿:“卿之才胜我十倍,可以教教我么?”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卿之忧,恐非在己,而在太守。” “这话怎么说?” “君在安成东乡,仁足以惠下,威足以讨奸。那乡虽小,足见君才,区区颍北,何足道哉?今所以不能展眉,如有心事者,必非在己,而在太守。”荀攸调整了下坐姿,背靠院中的大树,拿手指点周澈,笑道,“你肯定是在担忧太守不能狠下心来,不能下辣手惩奸除恶。” 周澈叹服,说道:“知我者,君也。公达所料不错,太守确实犹豫。今府君虽已决定遣我治郡北,我也已下定决心为民除害,虽为朝廷巡察,可若无府君的支持,正有一比: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再问计,“卿为奇才,必有妙计教我。澈愿闻之。” “昨夜我与君和元常言之,太守能进善,不能诛恶,这说明他想得贤名,又不愿招祸,当今之计,要想彻底整治郡北,唯有两策,一为上策,一为下策。” “愿闻之。” “上策,说服太守。下策,先斩后奏。” 周澈心道:“‘先斩后奏’?”顿时想起了昨夜在太守府堂上被郭图提起过的两个人:岑晊和赵都。这两个人,一个不奉诏书杀人,一个不守法杀人,最终一个亡命江湖,一个获罪身死。若是“先斩后奏”,岂不就和他俩一样了?他说道:“愿闻上策。” 荀攸笑了起来,说道:“所谓上策者,完美之策也。人世间事,岂有完美者?不如意常十之八九。关系到身家性命的事儿,太守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以卿巡察使之尊,尚且无计可施,我一个乡野鄙人,又怎么会有办法说动他呢?此策难行。” 周澈哑然,不过回忆自己前世看过的那些书,也的确如荀攸所言:但凡谋士之策,若有上中下三策者,上策基本上都是实现不了的,埋怨似的说道:“既然难行,卿又何必言之!” 荀攸哈哈大笑,说道:“聊以备数耳。”他这个回答很诚实,周澈也无话可说。以荀攸的智谋才干,尚对何进无计可施,再加上钟繇也是如此,对“说服何进”这个上策,周澈也就死了心,不再去想了。既然无法说服何进,那剩下来的,似也只有“先斩后奏”一途了?他沉默了片刻后,不再说此事,岔开话题,提点精神,转而说起了在颍北的见闻,也不谈民生疾苦,只说自家游览凭吊过的那些山川林泽和古战场遗迹。 荀攸见他转开了话题,也就不再提此事。他对兵事是非常感兴趣的,每当周澈提起一处古战场或一处山川林泽,往往不等周澈再往下说,他就已把发生在该处的古代战事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并对之详加评点,议论风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7章 公达相助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有前世的见闻,穿越后对兵事也下过很大的功夫,别的不说,至少熟读兵法,也能纸上谈兵了。两人谈论的越发对味投机。 直到月上中天,庭如积水,周澈才恍然发觉,已然夜深。 “哎呀,不知觉间,夜已深了。公达兄,我这就告辞罢。” 荀攸知他现为巡察使,必有办法应付宵禁,也不挽留,送他出院。 送走了周澈,荀攸和他的妻子闭上院门,回到院中。他边帮妻子收拾酒食残羹,边关心地问道:“你在厨里待了半夜,饿了没有?” “夫君往外端酒食时,不是给妾身留了些饭菜么?妾身吃过了。” 荀攸点了点头,帮妻子收拾完,两人沐浴洗过,携手进屋,也没点灯,借着月光上了床榻。他倚墙而坐,突然说道:“皓粼怕会将有祸事。” 他妻子正在脱衣,闻言停下了手,轻轻打了他一下,不乐意地说道:“周君以知己待你,你怎能诅咒他?” “不是我诅咒他。他以知己待我,我又岂会不知?为夫自束发至今,所交之友不过四五人。便是在我的这些朋友中,能像皓粼这样对我的也不多啊! “昔他在安成时常有信来,随信并往往附有馈赠,有时我不回信,他也不恼,来信依然如故。今他为巡察使,登咱家之门,便衣步行,婉婉和容,不以权势傲人。吾之友中,元常、季方最佼佼,论以风神美妙,皓粼不及季方,论以清雅素静,皓粼不及元常,然若论与人交赤诚相爱,元常、季方皆不如皓粼。他视我为知己,我与他见面虽不多,其实也已视他为知交了啊。我又怎么会诅咒他呢?” 季方,陈谌。颍川名士陈寔,四子。后来名臣陈群的叔叔。 “那你又为何说他命不长久?” “因他不懂惜身。” “什么意思?” “今夜我们在树下的谈话,你在厨内应也听到了。当说起整顿颍北事时,他问我有何策?我说有上下两策。他问我上策该如何行之?我笑言此策难行。随后,他沉默不言。我观其神色,似有行我下策之意。若行下策,则岑晊、张俭之殷鉴不远。” 荀攸的妻子本不知书,嫁给他后,荀攸教她认字读书,也常对她说一些天下名士的故事。岑晊、张俭,她都是知道的,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名士,因为与贵人、权宦作对而获罪於身,不得不奔逃亡命。 她立时紧张起来,提心在口,说道:“有这么严重么?夫君,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说大丈夫处世应守道直行,为民除害也算是‘守道直行’吧?守道直行是好事儿,也会招来祸患么?纵如你所说,会有危险,也不致就此殒身吧?就像那岑晊、张俭,他两人不也没死么?我还记得你曾对我说,说他二人反因此名满天下了。这...也不算坏吧?” “天下人因守道直行而招祸的还少么?为人处事自应守道直行,可在才华未得到施展之时却一定要懂得惜身保存之道。《左传》曰:‘力能则进,否则退,量力而行’,就是这个意思。” “就算如此,但如能与岑晊、张俭一样,就此名满天下也不算坏事吧?怎能说是祸事呢?”当今天下,士子重名节胜过生命,若能因此名满天下也确实不是坏事,不但不是坏事,还是好事。 “大凡世人之才,分为三类,大、良、庸。庸才不足提,良才死州郡,大才死天下。我观皓粼任乡长和洛阳做令史时的种种作为,才明勇略,异于常人,堪称人杰,是当死天下的大才,今若因行我下策而获罪,竟死于郡国,太可惜了。就算侥幸能够像岑晊、张俭一样亡命,也很可惜!” “良才死州郡,大才死天下?” “人孰能无死,每个人早晚都有一死,可是要怎么死才算死得其所呢?司马史云:‘或有重於泰山,或有轻於鸿毛’。大才如能因天下死,就是重于泰山;若因郡国死,就是轻于鸿毛。‘君子韬光以待时’,皓粼这样的人就算是死,也不应死郡国,而应死天下!” 荀攸的妻子挺高兴听他夸周澈的,说道:“夫君这是在说周君的才干胜过岑晊、张俭么?” “如岑晊、张俭者,介乎庸、良之间,顶多算个小才罢了,岂能与皓粼相比?再则说了,他两人虽被天下称赞,但观其行事,我实不以为然。” “为何?” “岑晊违诏杀人,引天子大怒,不仅自招其祸,且累及成瑨。成瑨,其主也,因受其累,伏法欧刀。此岂为臣子之道?吾郡贾伟节素与岑晊亲友,在他亡命投奔时,却独闭门不纳,人问其故,他说:‘《传》言:‘相时而动,无累后人’。岑公孝以要君致衅,自遗其咎,吾以不能奋戈相待,反可容隐之乎’?贾公此言,甚得我心。 “张俭更不必说,因一人故,牵累天下人,有多少士族因为隐匿他而被灭族?死者何止百千!郡县为之残破。如此二人者,为邀一名,不惜致君主死路,为存一命,不惜使郡国残破,这能说他们是人们的榜样么?像他俩这样的人,死不可惜,如今竟能活命,且得浮名,已是侥幸!诚如贾伟节所言,我不能手刃之,已是恨事,又怎能对他们的行为以为然?” 荀攸说到此处,似是有感而发,慨然说道:“为人处世不应求虚名,应办实事。父母生我,圣人教我,难道是为了让我轻生寻死的么?丈夫若得志,有机会尽舒己学,自当守道直行,就算为此死了也无遗憾!可是如果终泯然无闻于人世,不能得志,就应该惜身存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此三不朽也。德与功皆不能立时,该立言。” 他妻子躺入他的怀中,闻其言语,既是自豪夫君的志向,又不由嗔怪他平时的酗酒浪荡,说道:“你既知不得志时应该存名惜身,又为何****博彩赌酒?难道你就不惜你自己的命?” “好,你莫看我现在****博彩赌酒,若有朝一日,我能得志……” “如何?” 荀攸在别人面前可豪言壮语,在相濡与沫的妻子面前却从不空话豪言,不再说了,只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调笑似的说道:“谚云:‘贵易交,富易妻’。我若得志,要做的头一件事便是换了你这个糟糠!” 他妻子知其为人,知他只是调笑,也不生气,娇嗔了几句,很担忧周澈:“若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该帮帮他。” “他以知己待我,我当然要帮他。此前,他多次邀我去安成,我没有去,是因为他在安成做的有声有色,用不着我;现在既然看到了他身处危险之中,既为报答他的知己,也为他的才干,为了防止他做傻事,我当然要帮他。 “怎么帮?” “如今之计,上策难行,下策危险,唯有寻用中策。” “何为中策?” “我会和他一起去郡北,为他出谋划策,尽力将整治郡北之事办好。若真办不好,也不能让他‘先斩后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8章 主簿对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阳城县的县长姓郑,河南郡荥阳人,他本名隗,后改名为促。隗者,高峻状也。促者,短也。这位郑县长之所以把名字从“高峻”改为“短、不足”,非因有自知之明,自知修养不足,能力不够,而是为了避他“举主”的讳。他的“举主”便是汝南袁家的袁隗。——建宁元年,他走通了袁家的关系,求袁隗给他写了一封举荐信,因被当时的河南府尹举为孝廉,从此开始了仕途之路,先被拜为尚书郎,任期满后,外放补吏,除为阳城长。没有袁隗的那封举荐信就没有他的今日,为避袁隗的讳,也为表示自己的谦卑与感谢,他就将自己的名改为了“促”。 阳城虽是个小县,长吏不称“令”,称“长”,却是个极好的肥差。首先,它离帝都洛阳不远,是豫州、徐州境内大部分县士子、商人上京的必经之路。其次,境内有铁,有不少的冶铁作坊。再次,紧邻名岳嵩山,濒临名川颍水。 临山濒水,保证了此地有足够的雅趣。冶铁作坊多,保证了此地有足够的外快可捞。两州大部分士子、商人上京的必经之路,又保证了此地诸般商品货物不缺,同时还有机会认识一些路过的名士、世家子弟。有此三利,自认为是个雅士、也是个名士,同时也承认自己有点“贪财贪色,”的郑促自上任以来便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常对门下亲近吏说:“阳城长的俸禄虽只六百石,但是地方太好了!就算给我一个千石县令,我也不换!” 他也还算是勤政的,每五天上一次堂,处理县中政务。政事毕了,其它的时间或悠游山林之下,望月长啸;或垂钓颍水之边,半日清闲;或赴县中大户宴请,肴馔纵横。若有外地名士、世家子弟经过,则便在丝竹弦乐里,美人歌舞中,坐高楼而迎风,执拂尘而清谈。既有山水之乐,又得美食之享,复能与佳士畅谈。真是神仙一般的日子,果然是逍遥自在的风流。 只可惜,这神仙般的逍遥风流,却在这天下午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客人来自阳翟,匆匆来,匆匆去,只给他留下了一句话:“太守欲治郡北,朝廷巡察使将到。巡察使周澈,名家子,动无畏惮,严峻刚猛,昔在横路亭部,夜半击贼,斩杀百人;再迁安成东乡长,未及一月,族季氏,又杀近百人,威横安成,震慑汝南,豪姓战栗;继赴京师,就任令史,仗义执言,三官罢黜。此三事,君应知之。今他将至阳城,君请早虑!仆家主人因受过君之恩惠,故遣仆冒死来报。” 这个客人走得很急,急到郑促都还没来得及问一下他的主人是谁。不过这也并不重要。郑促在阳城当县长当了好几年了,招待过很多从郡府里来的吏员,也许是其中一个?重要的是这个信使送来的消息:“太守欲治郡北,朝廷巡察使将到”。 这个消息真是莫名其妙。好好的日子不过,太守怎么突然想起来治郡北了?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跟他开玩笑。不过随即想到,他怎么也是堂堂俸禄六百石的一县之长,谁会这么无聊?谁又会这么大胆地来戏弄他?他呆坐了半晌,摸不着头脑,蓦然想起,这个信使对周澈做了着重的介绍。莫非此中有深意? 周澈此人,他是知道的。“季氏被族灭”一案是豫州这些年唯一的一桩灭族大案。一次数百人被捕,流的流,杀的杀,一个有着近百年历史的豪强大族就这样被连根拔起,从此灰飞湮灭。记得最先听到此事时,他正在沈家喝酒,着实被吓了一跳,酒杯都差点被摔掉。沈家的家长沈汛也啧啧惊奇。他两人还感叹:“安成周氏以儒学传家,族人多贤惠仁德,怎么出了这么一个杀星呢?” 难道?…郑促想到了一个可能:“太守任本郡一年有余,一直清静无为,今却要治颖北,实在蹊跷,空穴来风,必有其因,莫非是就是因为周澈?拿我立威?”他顿时坐不住了,急召院中小吏,命将主薄叫来。 主薄姓沈,名纳,是沈汛的侄子,在本县略有才名,素被他看重亲信。沈纳急忙忙赶来,听他说完,也是一愣,低头思忖片刻,做出了和他一样的判断:“这肯定是因为周澈借着京师大胜的风头,再到地方上想要立威!” 郑促是个雅士,是个名士,唯独不是个勇士。他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几年他贪污违法的事真做了不少。多收口算、受贿、见知故纵、徇私枉法,这要被翻出来,必死无疑。他脸都白了,揪着胡子说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当今天下,腐败成风,郡国县道,贪污、违法的官吏比比皆是。周澈在安成时,不就办过一个“亭长接受馈赠”的案子么?他虽以“律设理法,礼顺人情”八个字将此案了结,没有治那亭长之罪,可若依法去办的话,那亭长确实是违法了,也确实算是贪污了。小小亭长尚且如此,何况郡守县长?不过话说回来,贪/腐这种事儿,素来是上头不管,下头就太平无事的。可再说回来,上头要是管,下头就要血流成河了。 郑促因攀附上了袁氏这棵大树,仕途一帆风顺,都是贫寒子弟求之不得的,举孝廉、拜尚书郎、除阳城长,一气呵成,中间连个坎都没有,顺当是足够顺当了,可却也带来了一个不好的后果:不经磨难,缺乏历练,碰见大事不免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沉不住气。 他“腾”地从榻上站起,绕室乱转,搓着手,揪着须,说道:“周潜龙人如其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杀招。在安成短短两年就杀了两百人!现在他要来咱们阳城了,可该怎么办?可该怎么办?” 沈纳是本地人,家世豪强,商贾大户,叔叔沈汛又是六百石的铁官长,从妹又是赵忠侄子的小妻,比郑促有底气。他说道:“巡察纵来,又有何惧?” “此话怎讲?” “巡察是汝南人,对咱们颍北不熟;县君任阳城长多年,县吏多为亲近。他便来了,又有何惧?再说了,县君你是袁家门生,他是袁家女婿,同棵大树下的人啊。” 郑促听出了他的意思,停下了脚步,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这就去把巡察使要来本县之事,告诉那些县吏们,严令他们不得多嘴!我再去将此事告诉我的从父,请他帮忙,交代一下县中乡里的诸姓大族,也请他们不要乱说。我再派几个人,现在就出城,教他们远远跟着巡察使的车驾,巡察去到哪儿,他们都跟到哪儿,悄悄地为巡察提前开道清场。……如此这般,县吏不多嘴,大姓不乱说,刁民近不得巡察身前,他就算来了,也是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这般瞎了眼的,聋了耳的木偶。县君,你还有何惧之有啊?” 郑促登时转忧作喜,两手一拍,大喜说道:“卿真吾之子房也!” 沈纳年方二十四五,正血气方刚之时,不知是因天生体弱,还是酒色无度,却骨瘦如柴,而且站在那儿拱肩缩背的,显得没啥精神,眉毛很短,就像两个逗号似的,胡须也不盛,颔下稀稀疏疏几缕鼠须,哪里能和貌如好女的张良相比? 他得了郑促的称赞,却挺高兴,掐须笑道:“县君智者千虑,我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何足道哉!县君,你为政阳城多年,士民称颂,何须惧他!” 郑促连连点头:“卿言甚是,卿言甚是!今晚主簿就留在府里,观摩吾新收纳的歌姬。” 沈纳挑起短眉,使劲掐着胡须,猥琐地说道,“说起来,有好一阵子没看过君家美婢的歌舞了,很是想念啊。” 郑促是个雅士,雅士要懂山川之趣,更要懂美人风情,他家中豢养的婢女不多,却都是他这些年辛辛苦苦搜集来的,个个都堪称天香国色,并皆有技艺绝活在身。对此,他素来都是极其引以为傲的,因而,听了沈纳的话,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自豪得意,笑道:“那是自然,到时让你看个够。…不过,你先去把你的差事办好!” 沈纳应诺,长揖告退,自去通知县廷里的吏员不得多嘴和去请自己的从父提醒县里乡中的豪姓大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9章 威慑县城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郑促、沈纳定下应对办法后的次日午时,周澈到了县外。 只是不知为什么,沈纳提前派出去的那几个哨探没一个来报告的,郑促措手不及。他昨夜与沈纳、沈驯等人畅饮至旦,刚睡下没多久,闻得守城门卒的报讯后,顾不得醉后头疼,忙在婢女的服侍下起来,又叫人速去通知沈纳,命他赶紧前去迎接。 沈纳也还在睡,被叫醒后,强忍醉痛,挣扎着爬起来,带了几个人,昏头昏脑地跑出县衙。 天气很热,日头毒辣。连着十几天没下雨了,因为干旱,地面裂出了一条条的缝隙,一股股的热气扑面而来。等他跑到荀贞车驾前时,头上、身上全是汗,官袍都被浸湿了。 周澈的车驾就停在城门外不远,车不多,三四辆,随从的骑士却极多。 沈纳大致地看了一眼,那些骑士怕得有上百人,一个个都持矛带刀,有的还弦弩挟弹,于烈日之下,笔直地坐在马上,剽悍精干。他擦着汗,心里嘀咕:“这排场!啧啧…” 一个身材魁梧的骑士催马上前,也不下马,就在马上问道:“你是本县的吏员么?” 沈纳徒步来的,往后退了半步,仰脸看这骑士。 见他面黑如铁,虬髯,眼如牛铃,身穿轻铠,腰插环首刀,马鞍前横放了一柄黝黑坚锐的铁矛,此时在马上说话,居高临下,煞气腾腾,颇是颐指气使。 沈纳猜不出他的来历,想道:“看他未穿官袍,定非朝廷属吏,如此傲慢,料来应是巡察亲信。”他自恃自己想出的那个对付周澈的办法必定十拿十稳,因也不愿得罪周澈的亲信,以免节外生枝,陪个笑脸,说道:“是,在下本县主薄。请问足下,椽部可在后边的车里么?” 马上的骑士正是周仓。其实是昨晚周仓他们从阳城客栈乔装出城,今早就在城郊等待周澈。 在听到眼前的这个百石吏居然自称是本县主簿后,他很感慨,想道:“没想到我阿仓也有骑在马上呼令一县主簿的时候!”心中感慨,脸上神色不变,矜持地点了点头。沈纳恭谨、客气地说道:“在下奉本县县长之令,特前来迎椽部进县。在下能过去拜见一下椽部么?” “不必了,你前头带路就是。” 沈纳心道:“这周皓粼不但排场大,架子也不小!”虽略有不满,也无可奈何。他转过身,领着随行来的那几个县中小吏,前边引路。 周仓与十来个骑士紧随其后,停在路边的车辆也一一启动,顺序前行。余下的数十个骑士分成三队,两队护卫两侧,一队殿后压阵。 等车辆开始往前走后,周澈放下了辎车边上的窗帘,向坐在对面的荀攸笑道:“公达,看来你所料不差,这阳城县果然已经想好了对付我的计策。要不然,这个沈纳不会这般轻松。再又从路上碰见的那几个他们派出来监视我的哨探来看,他们这个对付我的计策,十有八九,恐怕也就是你所说的‘闭塞我的耳目’。” 荀攸笑道:“不是我‘所料不差’,而是你上次来阳城时采访得仔细。依照你采访得来的那些信息,阳城长郑促附庸风雅,是个无智之人,仕途又一帆风顺,未经磨难,碰上大事必手足无措,定会召主薄沈纳商议。沈纳在阳城虽略有才名,但观其以往行事,上不能谏主,下不能安民,唯一擅长者,不过出些歪主意,让郑促多捞点钱罢了,连个小才都算不上,却还自作聪明。郑促找他商议,能问来什么好主意?最多,不让百姓接近你,不让吏民说话,闭塞住你的耳目,如此而已。殊不知,你早已把他们不法乱纪的行为查得清清楚楚了!” 周澈哈哈一笑。 周澈在拿到何进手书的牒文,准备出发来阳城前,又去了荀攸家一趟,本意只是因念在此次整治颍北,任务艰巨,再回来不知何时了,故想在临走前去告一下别,却不料荀攸居然提出要跟他一起来阳城。 他当然不会拒绝,非常愿意。 当时,荀攸详细地问了一下阳城的情况,在了解了郑促、沈家等人的性格、喜好后,给他提出了两个建议:一,把在带来的门客轻侠全部带上;二,在进阳城前,先派个人去给郑促报讯,把他将要去阳城的消息提前告诉他。 周澈问为什么? 荀攸说:“颍北的不法吏民多为本地豪强,不排除其中会有亡命徒。带的人多点,既可以震慑他们,也可以在万一有变的时候,足以镇压。” 周澈以为然,又问他的第二个建议,又是为何? 荀攸解释说道:此乃“张弛之计”也。你要是不知道颍北吏民的不法事,信使自不能派,以免惊动他们;但现在,你早已尽知了他们的不法事,那么这个信使就可以派,正好用计。 周澈问:何为张弛之计? 他说:“从郑促每五日一视事,尚算勤政来看,此人虽贪婪,却非胆大妄为之徒,还是心存国法的。心存国法又无智谋,那么在知道了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猛吏要去后,定然慌乱无措,畏惧刑罚,必会召他的亲信商议对策。他的亲信沈纳,小有才智,应该会能想出一个对付你的办法。又因他没有足够的才智,以我料来,他能想出的办法不外乎‘闭塞你的耳目’,不让你接触到吏民。 “在得到了这个计策后,以郑促之无智,定会以为上策,会放松下来,觉得万事无忧了。这个时候,你再突然出现,路上也不必下车,直进县廷,单独见他,把太守的手书公牒给他看。 “他刚从惊骇到放松,自以为已经万事无忧了,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看到太守的公牒,才恍然惊觉你其实对他的底细早已清清楚楚了,他的应对布置实为无用,这种情况下,他必定会再度惊骇起来。短短的时间里,从惊骇到放松、再又从放松到惊骇,就算是弓弦也会被拉坏的,何况人呢?我敢断言,此时就是他最虚弱之时。你又是单独见他的,周围没有他亲信的人可以依赖,四顾无助,你只要稍加威胁,他必认罪。” 周澈叹服不已。 荀攸这一套,明显是心理战啊。 他很佩服地说道:“卿真奇才也。” 这是周澈和荀攸的第一次合作,是荀攸第一次给周澈出谋划策。两人都很满意对方。周澈惊叹荀攸果为奇才,荀攸满意周澈诚实,不如人就是不如人,直言道来,毫不隐晦。 于是,就有了昨天那个“报恩信使”给郑促的送信,就有了今天上百轻侠的簇拥环卫。 一如荀攸的计策,周澈中途不下车,摆足了威风和气势,车骑百数人,大车、骏马,文吏、勇士,前后护拥,招摇过市,横穿大半个县城,直到县廷官寺外。 紧紧扈从在周澈车外的侍从,把车门打开,请他下车。半个县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车骑队伍的后头跟了上千人,都留在远处观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在他们的议论中,在几千道的目光下,周澈高冠黑衣,腰带短剑,缓步下车。 人群里有人惊讶:“这就是朝廷的巡察使么?这么年轻!”有人认出了他,惊呼:“大半个月前,他来过咱们县!”更多的人认出了他:“对,他来过!还在集市上问过我,问市吏有无违法事!”见过周澈的人七嘴八舌,很快“巡察使曾经来过阳城,询问吏民是否有不法事”这句话传遍了整个场上。百姓们安静下来。他们都看着周澈,猜他这次大张旗鼓重来的目的。 很多人不约而同想到了:“是来捕拿那些不法官吏、豪强的么?”少数一些略微耳闻过周澈以往事迹的贫寒士子,忍不住悄悄地把他在安成整治豪强、赈恤贫民的往事一一讲出。自然,他们说的这些事大部分都远远偏离了事实,更多地充满了想象。然而想象总比现实美好,这不但无损周澈的形象,在那些不知他以往经历的百姓眼中,他的身形反而更加的高大英武了。 阳城官吏不法,豪强横行,民苦之已久。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点半点的希望,他们也不愿放过。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人在默默地祈祷,希望他真是来收拾那些不法吏民的。 百姓们的窃窃私语,也传入了沈纳的耳中。 他的笑容凝滞在脸上,失魂落魄,甚至都忘了上前去和周澈说话,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巡察使来过阳城?问过本县吏民的不法事?难道、难道,难道他已经知道了县长、我和我们沈家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只觉腿脚发软,炙热的阳光似也不能驱除他如坠冰窟的冰寒,急忙抬眼去找周澈。 周澈已进了县廷。 他踉跄着想往里走,被守在县廷门口的周仓拦住:“巡察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似是被周仓的杀气刺住了,又也许是被这骤然闻知的消息吓住了,他站不稳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茫然四顾,看到的只有百姓们的指指点点,看到的只有那些守在县廷门外的骑士们手中的矛尖。矛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0章 罢黜贪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带着周仓、孙信等十四五个亲信轻侠,以及荀攸、田丰,昂首阔步走入县廷。一行近二十人,并威偶势,耀武扬威。 县廷里的吏员们面面相觑,有心上前迎接,可惜周澈目不斜视,瞧都不瞧他们一眼;欲待阻拦,周仓、孙信等人手中的铁矛长戟、腰上的环刀利剑十分吓人,又没胆量。迎也不是,拦也不是,他们进退两难,最后没有办法,干脆避开,全都躲到了墙角。 郑促在前院的堂上。堂门正对着官寺的院门,他看见周澈他们威风凛凛地进来,不知怎么忽然想起了一个词:“虎狼之威。”还未来得及下堂相迎,周澈已大步流星地来到堂上。 郑促笑脸迎人:“在下阳城长郑促,想必足下就是巡察使周君周令史了?” 周澈没理他,立在堂门口,环顾堂内。堂内有两三个吏员,观其打扮,都带着百石的印绶,应是县里的功曹、五官椽等大吏。周澈无视他们的陪笑,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我来你们县,是来找你们的县长、县丞、县尉说话,无关人等,退下!” 郑促没想到周澈这么不给脸面,怔了一下,不过自恃有沈纳的良策,也不怕他寻事,很快又故作宽雅的做出笑脸,示意县功曹等人出去。 周澈平时待人都是和颜悦色,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强势凌人。在任乡长时,他先剿盗贼、复灭季氏,在洛阳审案,仗义执言,性格中本就有强硬的一面,这时拿出来,也是威势逼人,隐有杀气外露。等县功曹等出去后,他问郑促,说道:“县丞、县尉呢?” “他们尚不知君来。请周君少坐片刻,我这就叫人去请他们。” “既然不在,也不必再来了。” 郑促心道:“此话何意?” 在他俩这简短的对话过程中,荀攸、田丰二人已各自在堂东找着了座位,分别坐下。田丰拉了一个案几放在面前,从随身携带的盒中取出纸墨笔砚,排列放好。周仓、孙信两人守在堂门口。诸侍从轻侠列在堂下,虎视眈眈,盯着刚退出去的县功曹等和墙角的小吏们。 郑促注意到了他们的举动,一边和周澈和说话,一边偷偷地看。周澈不管他眼神乱瞟,自握住佩剑,东向坐下,位在荀攸诸人上首,说道:“请坐吧。” 郑促讪笑,想说些什么。周澈重复说道:“请坐吧。” 以宾主礼节论,周澈是客,坐在东向尊位是没错的,可问题是郑促纵自恃有良策在手,挡不住做贼心虚,原本心里就不踏实,如今被他这么目指气使地一折腾,更是越发的有点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该坐到哪里了。是坐在堂上的主位?是坐在西边?他犹豫了下,决定放低姿态,坐到西边去。 这一坐下去,他的感觉更不好了。 西边就坐了他一个人,对面是周澈、荀攸、田丰三个人,三双眼看着他,搞的好像审讯似的。他不安地扭了下身子,向堂外睃了一睃,忽然想起了沈纳。——从周澈进入县廷开始,一直就气势压人,搞的他直到现在才把沈纳想起,当下问道:“在下一接到门卒报讯,闻知巡察大驾光临后,立即就遣了鄙县主薄前去相迎,可是没迎上么?” “多谢你的盛情,遣他去迎我。他现在县廷外。不要说他了,先说说你罢。” “说、说我?” “我听说足下是河南荥阳人?” “是。”郑促没有发现,不知不觉,谈话的主动权已落在了周澈的手里。 “荥阳到我豫州做官,真不易啊!郑君应知我是汝南人吧?” “知也!” “郑君也算是雅士了,可闻吾郡有月旦评,足下知否?” 这是汝南郡的一个骄傲。郑促是个雅士自然知道,他说道:“君郡许子将少峻名节,好人伦,才高名重,年十八即得‘希世出众之伟人’之赞,与陈仲举、李元礼、郭林宗诸贤齐名。他尤能知人,好评点天下人物。因他近年来每次评点人物多在每月初一,故名‘月旦评’。 贵郡袁本初,四世三公,公族子弟,以豪侠自居,年二十,任濮阳令,弃官归,送者如云车徒甚盛,将入汝南郡界,他对送行的宾客们说:‘许子将秉持清格,岂可以吾舆服见之焉’?遂以单车归家。” 许子将即许劭 说到袁绍的名字,郑促自己微微愣了下:对了!我是袁氏门生啊!---就开口道:“周君!本初安好否?” “郑君,现只谈公事,不叙人情。吾闻人言:‘得许子将一誉,如龙之升;得许子将一贬,如堕於渊’。看来此话不假!连我那舅兄袁本初这样的公族子弟都对他如此敬畏!澈再请问足下,你可曾得过许子将之誉么?” 郑促虽然是个雅士,但在家乡和朝廷没什么贤名,他知道许子将,许子将不知道他,又怎会得到许子将的赞誉,红着脸,摇了摇头。 “那再请问足下,你想得到许子将之贬么?” “当然不想!” “如此,足下尚有廉耻之心,我可以与足下谈今天的正事了。” 郑促不知周澈何意。田丰起身,自袖中取出何进的公牒,双手捧着,送到了他的面前。他接住,茫然地看向周澈。周澈说道:“这是汝县上官何府君手写的牒书,请足下观看。” 郑促打开,低头看,看了没两行,失态变色,急促抬头,想要说话。周澈抬手往下压了压,威严地说道:“请足下先看完公牒,再说话不迟。” 郑促如坐针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公牒看完的。 周澈冷眼旁观,蓦然问道:“是否触目惊心?” 这话说到了郑促的心窝里,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惊觉不对,又想摇头,摇了一半又觉得不合适,停了下来,举止失措,汗流浃背。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自恃的那所谓良策原来竟是半点用处也无。周澈目光是如此的逼人,似将他看了通透。他再也没有了一分一毫的镇定,初见荀贞时的那一点心虚,转变成了占据满心满腹的惶恐惊惧。他坐立不安,支支吾吾:“这,这……” “足下为阳城长数年,赋敛无时,贪污不轨,共计多收口算钱三千余万。县中大姓刘氏,贼杀人,按律当死,足下受其贿,释之不究。足下又受商贾、冶家财货,少收市税、铁税;又明知治下豪强大族自占隐匿家訾,不究其罪,见知故纵……府君手书的这些条文不法事,可有错的么?” 郑促满头大汗。堂外的热气一波波袭进来,堂上闷热不堪,空气似乎都凝滞了。田丰提起毛笔,又轻轻地放在案上,发出了一声低微的声响。听入郑促耳中,却如惊天霹雳,他手上一松,公牒掉落地上,急忙又俯身捡起,说道:“这,这……” 周澈咳嗽了声,对守在门口的周仓说道:“元福,去把那些东西取来。” 周仓应诺,带了两个人,出去县衙外,很快转回,每人的手上多提了四五个血肉模糊的东西。躲在墙角的吏员们看见了,惊骇失声。周仓等人登入堂上,把那些东西丢到郑促的面前。 郑促拿眼去看,再也撑不住酥软的腿脚,骨颤肉惊,跪坐不住,瘫软在地,那些分明是一个个的首级头颅!有的闭眼,有的睁眼,皆血污满面,恐怖狰狞,骇人之极。 “这其中有一个人头,你应该是认识的。” 周仓从人头堆里找出了一个,提着发髻,拎到郑促眼前。郑促瘫坐地上,紧闭双眼,不敢看。可怜他一个风雅名士,知山知水知美人,谈天谈地谈风情,又何曾见过这等可怕的场景? 周澈也不强迫他看,自往下说,说道:“便是谢里徐郸。我来贵县,顺路拿他,谁知他竟敢负隅顽抗,被我当场格杀,并及他家中那些敢反抗的宗族、宾客,总计一十二人。人头全在这里了……另外三个人头,你可能不认识,你的主簿沈纳肯定认识,就是他派去监视我的那三个本县恶少年。” 郑促亡魂丧胆,脸无人色,闭着眼,喃喃说道:“罪过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周澈转顾,和坐在身边的荀攸交换了下视线。 荀攸微微一笑。周澈心道:“事将成矣!”收回视线,盯着郑促,叱道:“足下黑绶铜印,六百石县长!今与台阁令史相坐对话,却瘫软在地,双眼不睁,是何意思?” 郑促用两手按在地,勉强支住身,睁开了眼。 周澈跽坐,身子往前倾,按住剑柄,直视他,说道:“君自至县,贪污狼藉,所得不义财至数千万,死罪。府君欲令我考案,念君儒生,又恐负举者,不忍揭露示众,故密以手书相晓,欲君自图进退。孔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今若还印绶去,或可展眉于后;不去,君所贪之钱适足以葬君也。”他坐回身子,最后说道,“言尽于此,请足下熟思之。” 郑促颤声说道:“若、若还印绶去?” “府君念足下儒生衣冠,举主又是名公,算是袁氏门生,不忍对足下加以刑戮。你若肯自去,可饶你一死。” 郑促自以为没有生路了,骤闻只要肯辞官,还可免一死,如同还魂了也似,力气陡生,又生怕这个机会稍纵即逝,急挺起腰,一叠声地叫道:“在下愿还印绶,愿还印绶!” 田丰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纸和笔,给他送过去,说道:“既然愿还印绶,可自书己罪,自辞己官,奏记朝廷。”奏记者,下级给上级的上奏公文是也。郑促身前没有案几,他抓起纸笔,顾不上换地方,撅起屁股,趴在地上就写了起来。待写完,田丰呈给周澈。 周澈略看了看,吩咐田丰收好,放缓了语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足下今虽小挫,可是如果在归家后,能够痛改前非,磨砺名节,激厉奋发,则再展眉之日不远。孟子曰:‘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即此谓也。良药苦口,良言逆耳,足下请自思之。” “是,是。在下一定痛改前非,一定磨砺名节。”郑促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首级,提醒自己不要去看,摘下冠带,取下印绶,恭恭敬敬地放到周澈的座前,说道,“印绶谨还巡察,在下这就归家。” 荀攸开口问道:“你准备怎么回去?” 周澈入堂内后不久就掌握住了谈话的节奏,根本没给郑促问荀攸等人姓名的空。郑促到现在还不知道荀攸等人是谁,但与沈纳一样,也猜出了他们必是周澈的心腹亲信,因此荀攸虽是白衣,不是官身,问的这个问题也甚是奇怪,他仍然恭敬地答道:“在下有辎车数辆,准备乘车归家。” “你在本县残民多年,府君和巡察怜你,不治你的罪,你还打算把你贪污得来的财货都带回家去么?” 郑促的汗又下来了:“不,不,在下不敢。” “那你准备怎么回去?” “在下、在下……”亏得被荀攸逼得狠了,他道:“在下单车归家!” 荀攸笑道:“很好,那你就单车归家罢。”与周澈耳语了两句。周澈即招呼周仓、孙信,教他们分出几个人,押送郑促去后院驾车,再礼送他出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1章 沈家抗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PS:关于起点读者的问题,我单开免费章节里已经写了,详见免费章节《答起点读者问题--女配濯清以及黄巾起义。》正文: 郑促、沈纳半天算计,忙活半天,自以为思得了良策,足以对付周澈,却没料到在荀攸的一张一弛的计谋下,郑促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撑住,就屁滚尿流地服罪自辞了。 当堂上只剩下自己人后,周澈笑对荀攸说道:“公达,一切皆如你的分析。在没有得到你的妙计前,我本以为这趟阳城之行或许会是一场攻坚战,如今按你计策行事,摧枯拉朽。” 荀攸说道:“今你巡治颍北,阳城是第一站,只要阳城办好,底下就好办了。阳城的不法吏民以郑促、沈汛为首。郑促是荥阳人,外郡人来本郡当官,虽然贪婪,却如无根之木,稍加恐吓,即无胆矣,去之容易。沈汛不然,乃是本地豪强,世代冶家,家资巨万,宗族数百,宾客徒附数千,又恃赵忠势,亦为六百石吏,有钱、有人、有势、有官,从他‘出行车驾僭制’一事就可以看出,此人必骄横跋扈,不易拾掇。皓粼,你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以我看来,若想令沈汛伏法,突破口应在沈纳。” “正是如此!” 两人相对一笑。沈纳是沈汛的侄子,沈汛违法乱纪的事儿他肯定知道一些;同时,沈纳又是县中主薄,县里边违法乱纪的事儿,他肯定也有参与,如今郑促一去,他必定心慌意乱,正是趁机将他拿下的良机。周澈吩咐周仓、孙信:“去将沈纳提来。” 孙信问道:“提来?” “提来。” “是真的提,还是?” “真的提!” 孙信本是乡间轻侠,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乡长。在今次从周澈来阳城,先在路上剿了一个庄子,接着在县城外,一县主簿亲自来迎,又接着刚进县廷不到半个时辰,居然就收拾掉了一个六百石的县长。这是何等的威风杀气!饶是他性子还算沉稳的,也早已热血沸腾,兴奋得很了。他大声应诺:“是!” 周仓相比他就镇定得多,唯一的变化是脚步加快了一点。两人快步走出县衙,不多时转回进来。——他俩真的是把沈纳“提”进来的。孙信个子高,抓着沈纳的脖子,把他提得脚不沾地。周仓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 上得堂内,孙信松手,沈纳趔趄几步,勉强站稳,看见了堆在地上的人头,他那刚因被揪着脖子而憋红的脸立刻转白。周澈饶有兴趣地瞧着他面色的变化,笑问道:“这些个人头里,可有主薄的熟人?” 沈纳抖抖索索地答道:“没、没、没。”他只觉得那些个人头像是梦魇似的,他不想看,却像被陷了进去,拼命挣扎,总算把眼挪开,躬身弯腰站定,飞快地看了眼周澈,目光定格在他身前的两样物事上,一个黑色的绶带,一个绣文的印囊。他瞠目结舌,指着问道:“这是,这是?” “没有你认识的人头?那三个是谁?” 周仓、孙信拣出那三个被沈纳派去监视周澈的恶少年的人头,掷到沈纳脚前。沈纳连着退了四五步。周澈把座前的印绶拾起,也丢过去,按剑倾身,厉声喝道:“郑促已伏法认罪!你,还要嘴硬么?” “郑促已伏法认罪”七个字,如平地旱雷,沈纳站立不住,“扑通”一声跪拜在地,连声说道:“小人认罪,小人认罪!” 他早前在县衙外听到百姓们的议论后,已隐约感觉不妙。后来,周仓他们出去拿人头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徐郸他认识,那三个恶少年是他派去监视周澈的,他更认识,越发觉得不妙,只是处於侥幸,还幻想希望郑促能够顶住。此时被“提”入堂上,看到郑促的印绶后,他的这点幻想登时破灭。他使劲磕头,求饶说道:“小人服罪,小人服罪!巡察饶命!巡察饶命!” 这一瞬间,周澈剿灭群盗,周澈诛灭季氏,周澈审理洛阳公案,种种故事,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连环转个不停,满脑子只一个想法:“只求保命。” 田丰看到他这副模样,知道又是自己出场的时候,拿起笔墨纸砚,放到他的面前:“既然认罪,就把你的不法事,你所知的郑促的不法事,还有你叔沈汛的不法事,都统统写下来罢。” “小人阿叔……” “你若老实写下,还能免一死,若执意隐瞒,不肯配合,你信不信现在就能正/法了你?” 沈纳虽有小有才智,毕竟只是小才智,逢此骤变,却也无计可施,心里对他的叔叔沈汛说了声:“对不住了,为了保命,只有先把你老人家卖了!”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表示愿意配合,拿起纸笔,竟如郑促一样,也是顾不上换地上,就趴在地上写了起来。 荀攸笑道:“这一对主臣,还真是投契。” 等他写完,签过名,按过手印后,田丰收拾好,递给周澈。周澈接住,看了看,沈纳写得内容真不少,写满了四五页。里边有些是周澈知道的,有些是周澈不知道的。 他满意颔首,温声说道:“你郡府君为政宽仁,不欲起大狱。我要你写下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治你的罪,也不是为了治你阿叔的罪。前阳城长郑促认罪后,还印绶,自辞去。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和你的阿叔若能像他那样,从此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不也是很好么?” “县、县君,不,前阳城长没被巡察捕拿处死么?” 周澈笑道:“我有什么权力处死人?我杀的这些人都是因为他们负隅顽抗,刀兵相向,不愿束手就擒,企图对抗国法,故此我不得已而才杀之的。前阳城长郑促知错能改,而且服罪的态度非常好,自愿还印绶,愿意辞官归家去,我还有何杀他之理啊?” 沈纳颤抖着取下腰间的印绶,高捧到头,跪在地上,膝行至周澈座前数步外,伏下身子,说道:“小人亦愿还印绶,辞官归家去。” “不急,不急。咱们先去见见你的阿叔。” 周澈长身而起,绕过他,大步走出堂外。荀攸、田丰、周仓、孙信等人紧随其后。沈纳逢此大变,反应有点迟钝,在堂上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忙爬起啦,小跑着跟上了,心道:“要去见我阿叔?”适才为了保命,他写下了不少沈汛的不法事儿,这会儿暂时性命无忧,不禁有点后悔、惶恐,生怕沈汛知道了这件事。沈汛可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 周澈出了县衙,大约是听轻侠们说的,衙外的百姓已经知道了郑促辞官之事,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数百上千人齐齐跪拜在地,大呼道:“周家潜龙,行县讨奸,乡长灭季,巡察黜贪,为民除害,席不暇暖!”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很多人激动地热泪盈眶。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以前根本都没有听说过周澈的名字,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周澈的感恩戴德。老百姓总是最实在淳朴的,谁为他们办了好事,他们就会记住谁。一旦记住,就永远也不会忘记。 周澈怀着这样的感慨上了车,感慨之外,却又有点奇怪。 县民们高呼的那句话:“周家潜龙,行县讨奸,乡长灭季,巡察黜贪,为民除害,席不暇暖!”,意思很明白,显然是在赞美周澈。说他为给百姓除害,急不可耐,正如他当年在乡间,也是刚上任一个月就诛灭了鱼肉百姓、横行乡里的季氏。 可问题是:这二十四个字,尽管通俗,却文雅,绝不是普通不认字的老百姓想出来的,而且,从周澈进入县廷,再到周澈出来,中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左右,就算老百姓中有儒生,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编出这么一段流畅通俗,又不失文雅的歌谣来。 周澈狐疑地琢磨了会儿,一抬头,瞧见了对面荀攸似笑非笑的脸,登时恍然大悟,说道:“百姓们唱的这首童谣,应是出自公达兄之手了?” “不错。” “却是为何?” “你这次巡察讨奸,整顿颍北,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颍川离洛阳不远,郡里许多官吏、豪强都和京都的权贵有或多或少的关系,比如这阳城沈汛,他的女儿是赵忠侄子的小妻。你这几个县走下来,定会得罪不少人。你周氏虽是天下名族,然受党锢,族中人久不为官,闲散在野,于朝中并无得力的臂助。得罪了这么多人,朝中又无援助,你如何自保?袁家?你毕竟是姓周啊!我思来想去,唯有给你散播童谣一途。有了万民的称赞,朝中奸佞就算想动你,也要考虑一二了啊。于短期内,亦足可自保了。” 周澈听完后,很是感动,说道:“卿又是帮我出谋划策,又是想办法帮我自保,太爱我了!澈不知何以为报。” 荀攸笑道:“卿以知己待我,我自以知己相报。” 车外,百姓的欢呼声不绝於耳。 周澈笑问道:“外边这么多百姓,你是怎么教会他们的?”他对此的确有点好奇。 “我没有教他们。” 周澈愕然:“没教?” “我教的是谢里的百姓。谢里的百姓大部分都跟着咱们来阳城了,他们与本县的百姓是同县人,混在一块儿,一个人会,就是十个人会,十个人会,就是千百人会。” 周澈侧耳倾听车外童谣,听着他们发自肺腑地感激欢叫,听着甚至有妇人、老人喜极而泣,听着小孩子们奔跑的脚步声、喜悦的唱谣声,对比他上次来暗访时县中的死气沉沉,一时间,他胸怀起伏,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我只不过赶走了一个贪官,是我该做的事儿,百姓们就如此感恩欢快。这趟来阳城……” “怎样?” “我便是死在这里,也是值了!” …… 来到沈汛家外,沈家宅门紧闭。 一个侍从轻侠爬到树上,向内观看,见偌大的院中站满了持刀拿弩的护卫。却是沈汛已得了消息,召集来了人手,欲要顽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2章 阻截信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那侍从轻侠报告后,晓其院内情形,对荀攸说道:“公达,看来你猜对了,这颍北真是不乏亡命徒啊。谢里徐郸是一个,这沈家又是一个,仗着有些人、势,就敢……” 他本想说“就敢对抗国法”的,但说到“人、势”这里,声音不由自主地轻了下来,与荀攸对视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需得立刻派人出城!” 侍卫在左右的周仓、孙信不解其意,问道:“出城做什么?” “元福,你多带几个人,现在就出城!要快。从西城门出去,往洛阳方向沿途搜索!大路、小路都不能漏,凡有骑马之人,全部搜身盘问!” “全部搜身盘问?……三叔,盘问什么?” “信使!沈家派去洛阳的信使!应该刚出城不久……你们选几匹好马立即去,一人两匹,不要可惜马力,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一定要把他抓到!抓到之后问清楚沈家总共派了几个人去京都求救。如果不止一个人,继续追!继续抓!一个都不能放过,务必全部擒下。” 周澈召手唤来田丰,命他取出笔墨,倚着辎车,写了一道公文,盖了官印,递给孙信:“在搜身盘问的时候如果有人反抗,你就拿这道官文给他们看!就说是朝廷巡察使追拿逃犯……快去!” 周澈解释得这么清楚,周仓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沈汛是六百石的“朝廷命官”,不会不知道对抗巡察使的后果,之所以敢这么做,必有所倚仗。他的倚仗能是什么?只能是赵忠的侄子。阳城离京都洛阳只有一百多里地,快马来回只需两天两夜,就算路上有些耽搁,最晚也不会超过三天。也就是说,他只要在沈家宅院里坚持够三天不被拿下,洛阳方面就肯定会有救兵来到。到的那个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他,而是周澈了。 周仓大声应诺,点了十来个人,每人选了两匹良驹,骑一匹,牵一匹,大叫呼喝,让远处的百姓们让开路,泼剌剌卷尘疾去。 田丰也明白了周澈的意思,刚才因亲眼目睹周澈三言两语便就使一县之长自辞官去而产生的兴奋不翼而飞,变得紧张起来。 但他又很担心,不是为他自己担心,而是为周澈担心问道:“周君,你的意思是说沈贼很有可能会派人去洛阳求救?他如果真派人去了,元福他们万一又没追上,该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先撤?” 周澈临危不乱,镇定自若地说道:“撤?咱们若就此撤了,别的不说,只谢里徐家的那十二条人命,就对不住啊!”言下之意,若是就此撤了,未免显得欺软怕硬,会被人嘲笑。一旦被人嘲笑,颍北其它诸县也就别再想去整治了。 荀攸见他突临大变却并不胆怯,心中赞许,想道:“这要换个旁人,闻得沈家遣人去京师求救,怕早就惊乱变色了。皓粼平时总是温言暖笑,不动声色的,关键时刻却刚毅坚定,很能沉得住气啊。”他却是不知,周澈从离开洛阳那一晚起,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弃官亡命。亡命江湖之间,借不畏强御之名,结交四方豪杰,说不定反有好处。 田丰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周君,倘若元福他们没有能拦下沈贼的信使,又倘若沈贼的信使果然从京都求来了救援,咱们就算把沈汛拿下了,怕也拿他没有办法啊。说不定,他还会反咬一口。” 荀攸说道:“元皓言之有理。皓粼,你有何良策?” 周澈看了一眼站在边儿上的沈纳,心道:“还能有何良策?事已至此,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将沈汛尸首分家!难不成还留着他报复我不成?” 正因为田丰的担忧,才更不能妥协。假使真如田丰所说,如未能将信使拦下,等京都的“大援”来到后,沈汛又岂会善罢甘休?退一步讲,即使拦下了信使,这沈汛既有向京都求援的举动,却也留他不得了!与其留等他报复,不如提前把他干掉。 把他干掉还有一个好处,杀了他后,他的罪是大是小,就全由周澈来说。这或许不能避免赵忠侄子的报复,但至少周澈“没有做错”。没错就没有把柄。没有把柄,即便权倾朝野如十常侍,也是没有办法在短期内即施以报复的,而只要短期内能太平无事,对周澈来说,就足够了,他要想法子外调。 周澈想道:“看来今日只有和沈汛不死不休了。”从容笑道,“公达兄,何必试探于我?眼下形势如此,该怎么办,还用说么?” 荀攸哈哈一笑,唤沈纳过来,说道:“你给你的阿叔带句话,就说:‘若他晓事,就和郑促一样还印绶,辞官,尚可为杜稚季。若他不晓事,本巡察不介意做张俭、岑晊’。再告诉他,‘谢里徐郸不欲为杜稚季,巡察已除之。’”杜稚季是前汉大侠,与朝中公卿交好,骄横郡中,多行不法,后因闻太守打算法办他,畏俱刑罚,故而改过自新,算是保住了性命。 周澈适才下达给周仓的命令,沈纳在边儿上全听见了,此时见荀攸一脸的云淡风轻,说话的语气轻描淡写,竟好似压根儿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一样,心中犯疑,很怀疑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是装出来的。他不知荀攸的身份,没有听他的话,转脸去看周澈。 “公达兄所言,即我意也。沈主薄,就麻烦你走一趟,去给你的阿叔递句话罢。” 沈纳大跌眼镜,心道:“我阿叔定是遣人去京都求援了。瞧他两人这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竟似全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我却是不信!赵常侍何许人也?天子呼为‘我母’!莫说他两人一个白衣士子,一个扯着袁家虎皮的巡察使,便是太守何进逢着此事,也得害怕!” 他心里这一嘀咕,就表现出踆踆的模样来,虽不敢违抗周澈的命令,但在往沈家院门走时,难免时走时停,时而还偷偷回头,窥伺周澈。荀攸、田丰把他的表现尽收眼底。田丰说道:“周君,沈纳这一去,怕是不会复返了……与其放他进院,何不留为人质?” “他只是沈汛的侄子,又不是亲子,留下何用?还不如派他去传个话,叫沈汛知道,我已遣人去追他的信使了。”周澈负手立在车边树下,看着沈纳敲开了宅门,又看着他侧身从门缝里挤进去,宅门随后关闭。惊鸿一瞥的功夫,隐约瞧见宅内确有不少持兵挽弓的壮汉。 他忽然一笑,说道:“真是没有想到,这沈汛竟会遣人去京师求援。” 荀攸说道:“此皆我之错也,是我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当初进城的时候就该留下几个人,把守住四面城门。”荀攸虽有智谋,才十七八岁,以前也没干过这种事儿,难免经验不足。 周澈摇了摇头,说道:“非卿之错,错在我。怪只怪我上次来阳城,只访到了沈汛的飞扬跋扈,没有访到他的胆小怯懦。” 沈汛一边聚众顽抗,一边遣人去京都求援。跋扈嚣张的表面之下,可不正是胆小怯懦的的本质么?想来,他应是知道了谢里徐郸被杀一事,因惧被诛,故行此举。可是他也不想一想,他不管怎么说也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岂能和徐郸一样?徐郸只是一个乡下土豪,杀了也就杀了,他可是一个位比下大夫的朝廷命卿,周澈又怎能将他无故杀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3章 先围不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其实周澈本意,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想与沈家刀兵相见的。他本来的打算是:依荀攸之计,用张弛之策来对付郑促。郑促是外地人,如无根之木,又无谋,好收拾,搞掉他之后,再挟“大胜之威”,用“先礼后兵”之策来对付沈汛这个本地豪强。“礼”若有用,如果能说服沈汛辞官,也就罢了。如果“礼”没有用,真要说不动他,实在没有办法了,再用“兵”,来硬的。——要非如此,他进城后就直扑沈家了,还会给其负隅顽抗的准备时间? 只是万没料到,沈汛胆小至斯!又或者周澈实在没有想到他在沈汛的眼中竟然会可怕至此!活脱脱一个惊弓之鸟。从这个方面来讲,也确是他和荀攸考虑不周。 周澈苦笑:“我有这么可怕么?”——他也不想想,他在安成两年先剿群盗、再诛季氏,今次来阳城的路上又顺路灭了徐郸,这其中虽都有迫不得已的缘由,落在别人的眼中,他却俨然是一个用法深刻、杀人如麻的“酷吏”了。好在虽没料到沈汛会遣人去洛阳求援,但他本来也就有“后兵”的准备,眼前的这个局面还算在预想的范围之内。 他与荀攸两人自我检讨毕了,口虽不言,都记下了此事,吃一堑、长一智,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情况,必不重蹈今日覆辙。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从中吸取教训。 田丰皱着眉,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周澈本就定了两套方案,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有条不紊地下达命令:“疏散周围住民。把远处围观的百姓们都赶出里外……命别院诸人全部下马,备战。分出四队,将沈家牢牢围住!余下诸队集结待命。再去把本里的里长、里父老找来,命他们配合郭强那队人多去找些柴火、枯枝等等诸般易燃之物,再找几根大木,预备用来撞击宅门!” 田丰没有周澈、荀攸的镇定,听完命令后,他心头猛跳,只觉手上出汗,问道:“周君,你这是准备要强攻么?”沈汛是六百石的朝廷命卿铁官,又是赵忠的“亲戚”,远非徐郸可比,这攻打他可是与诛杀徐郸完全不同。 周澈没有正面回答他,只笑了笑,说道:“沈汛色厉胆薄,虽聚众顽抗,以我看来,土鸡瓦狗耳!” “何时动手?”田丰慢慢镇定下来。 “不急。”周澈望了望天色,日头虽已西移,还是很热,他抹去额头上的汗水,说道,“等元福他们回来再说。” 别院诸队的队率接令,分出几个人,把远处围观的百姓都赶出里外,并将诸人的坐骑也牵出去,找个地方看好,剩下的八十多人先将里中的民户亦疏散到里外,随后分出两部,一部列队在周澈身后,另一部各选定沈宅外易于进攻之处,精通近战的居前,擅用长矛、大戟的列后,携带弓、弩的则或爬到树上、或攀到隔壁人家的屋顶上,俯临沈家宅院。 年余的朝夕共处,长久的编队训练在此时显出了效果,虽尚不能精兵相比,诸队却也井然有序,毫无纷乱之态。 这一番布置,里中尽是人声,热闹非常。 喧闹的声音也传了看沈家。有人鬼鬼祟祟的登高窥探,在看见围观百姓都被赶出里外时,还没什么反应;接着在看到本里的住户也都被撵出里外时,有些不安;再又看见别院诸队分成两部,一部待命,一部将沈宅围住,开始擦刀调弦后,更加不安;再又等看到郭强带着几个人搬来一堆堆的木柴,放到宅院墙外,又抬了三根大木丢到地上后,再也按捺不住、看不下去了,马上从高处下来,一溜烟地给家主报讯去了。 宅外树上的专职负责监视院内的岗哨把这人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大声往下报告:“窥探咱们的沈家奴跑了,大概是给沈贼报信去了!”树下有人,立即将这条情报传递给周澈。周澈不以为意,说道:“由他去!” 荀攸旁观良久,将别院诸人的表现尽收眼底,饶是以他之胆谋,亦不免暗惊。 他以前只知道周澈在安成招揽轻侠、豢养勇士,对这些轻侠、勇士的底细并不清楚。上午谢里一战,在庄子里短兵相接,叫他看到了诸轻侠、勇士的勇武和配合,只轻轻一击,便把徐郸蓄养的那些散兵游勇杀了个干干净净,自身仅有一人轻伤。现下,轻侠、勇士们的井然有序、闻令即动,又让他看到了周澈的令行禁止。 他心道:“潜龙之名得非侥幸!皓粼分明是在用兵法来部勒此辈豪勇啊!”感叹过了,心中犯疑,“他若只是招揽轻侠,还可以说是因尚侠气之故,今不但招揽侠勇,而且还用兵法部勒,难道?……难道?”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项梁在秦末“阴以兵法部勒宾客及子弟”的故事。 荀攸记得自己初见周澈时,质问过周澈一句话:“‘足下名门之后,收揽民意,意图抬高声价,又结交轻侠,厮养壮士,欲得彼辈死力,使其为君效死。君之志不知终欲何为’?” 当时,周澈没有对此做正面回答,仅仅谦虚地说了句:“我没有远大的志向,只想为民做点事就心满意足了。”这个解释看似说得通,但细细分析下来,其实却是避重就轻。因为这个回答只能解释质问里的前半部分,即“收揽民意、抬高声价”,却不能解释后半部分,为何“结交轻侠,厮养壮士”? “收揽民意”可以说是因为爱民,但“结交轻侠”也是爱民么?荀攸虽觉得他言不尽实,但是因为当今之世,好侠气、结交轻侠的名门子弟有很多,他以为周澈所隐藏的也只是“尚侠气”三字罢了,毕竟他们周氏也是儒学传家,“尚侠气”有点不合他们的家教,再加之那次是初次见面,不能太过无礼,也就没再追问,没有多想。 如今回想过去,再看眼下,他想道:“难道?我那时对他的那个质问是对的么?他真的是另有它志么?”想想又觉得不可能,就算另有它志,这百十人又有何用呢?可是,周澈以周家子的身份,先自请为亭部,又揽民意、养轻侠,用兵法部勒宾客,诸般种种的所作所为确实也很令人奇怪啊! 日头西落,晚霞满天。火烧云布满西天,染红了里中宅院,也染红了周澈诸人。 荀攸凝目观看周澈,见他大冠黑衣,扶剑昂然,立在如冠盖一般茂盛的大树下,田丰立在左边,孙信和自己立在右边,诸多的虎狼之士踔厉风发,立在他的身后。相比轻侠们的临战而喜,相比田丰的忐忑,红霞之下,不管是装的也好,抑或是真的也好,他却是意态从容,令人观之就觉安心,仿佛面前就算是刀山火海也不足惧。 他正想问问周澈为何以兵法来部勒部众,里外,一人飞跑来报:“元福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4章 信使透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众人围住沈家庄子的时候,周仓回来了,随着他回来的,还有一个人。周仓把那人扔到周澈面前,说道:“三叔,这就是沈家的信使,在城外十多里处被我们拿下的。问过他了,他说沈家只派了他一人去洛阳。为稳妥起见,我留下了几个人,命他们继续往洛阳方向搜索。” “好!”周澈示意两个轻侠把这个信使拽起来,打量了两眼,见他发髻凌乱,鼻青脸肿,显是吃了不少苦头,说道:“足下既被沈君委以送信求援的重任,想来定是沈君的心腹了。” 这人不说话。 “我也不为难你,只借你一样东西用。” 周仓以为他说的是求援信,忙从怀里取出,呈交上去,说道:“七郎看过了,这封就是沈贼的求援信。”七郎,是轻侠中识文断字的一个。周澈点了点头,接过来,也没看,问那个信使:“你愿意借给我么?” 周仓心道:“原来不是要求援信。”转过目光,瞧这信使。这信使不愧沈汛的心腹,不笨,又有身为俘虏的自觉,猜出了周澈的意思,面色灰败。 周澈笑道:“看来你已猜出了我想借你何物。” 这信使跪倒在地,叩头求饶:“小人只是奉命送信,绝非有意与巡察作对!求巡察饶小人一命。”周仓恍然,想道:“原来是想借他的脑袋一用!”孙信、郭强诸人目露凶光,将腰刀拔出一半。这信使越发害怕,不要命地磕头讨饶。 “你要想活命,也简单,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就即可。我只怕你不肯老实回答。” “巡察尽管请问,只要能饶小人一命,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问题是:院内有多少人?” “小人走时,院里共有六十多人。” “第二个问题是:都是什么人?” “有主家的族人,有宾客、奴婢,有从市上冶坊里召来的铁官矿徒。” “铁官矿徒?”周澈心中一动,暗中想道,“难怪院中的那些壮汉不似寻常侠勇,原来是矿工。” 刚才沈纳进宅时,他趁机向院里看了一眼,时间虽短,却也发现守在院中的那些壮汉似格外有一股死气。这种死气,大多只会出现在彻底不把生死当回事儿的亡命徒身上。他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沈汛豢养的死士,如今看来却应该就是铁官矿徒了。 铁官矿徒,顾名思义,即在铁官(官办冶坊)里从事开采矿石和冶铁生产的刑徒。 两汉采铁,用的方法是掘井取矿,“掘地深数百丈”。这种地下作业,直到周澈穿越来的时代还是一项极其危险的工作,何况当下?常年与危险、铁、火、炼炉爆炸打交道,本身又是刑徒,朝廷对他们的管制又是非常的严格残酷,这铁官徒的剽悍亡命可想而知了。 前汉时,便在阳城,有过一次铁官徒暴|动,一百八十个人“经历九郡”,官军不能制,最后竟致使朝廷派出了丞相长史和御史中丞这样的大臣亲自带兵镇压,方才压制下去。 周澈本打算只问两个问题的,被“铁官矿徒”四字勾起了兴趣,不免要多问一些了。他又问道:“有多少人?” “二十多个。” “整个颍川郡,只有阳城有铁官,偌大一个铁官,只有这二十多个铁官矿徒?” “不是。小人听主家说过,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两千余人,分在两个冶坊。” “我听说沈汛自开的也有冶坊,他自开的冶坊里有多少人?” “也有近千人。” “那为何他只召来了这二十多人?” “铁官和小人主家自开的冶坊都不在城中,铁官的两个冶坊分别在‘负黍山’和‘营里山’,主家自开的冶坊在城外二十里处。城中只市上有一个不大的冶铁作坊,这二十多人就是从那作坊里召来的。” “铁官和自开的冶坊都在城外……这二十多人是从市上的作坊里召来的。”周澈心头咯噔一跳,脸色微变,不过很快恢复过来。 他扭头望了望里门处,看似漫不经意地再又问那信使:“沈汛自开的冶坊离城二十里。铁官呢?离城多远?沈汛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不是应该已经到了?” 信使老老实实地回答说道:“铁官离县城远近不一,‘负黍山’离城三十来里,‘营里山’离城近四十里。家君派去给铁官和自开冶坊送信的人是与小人一起出城的,估算路程,去给铁官送信的人应该还没有到。” “也就是说,去给他自开冶坊送信的人应已到了?” “差不多。” 周仓、孙信、郭强诸人闻言,无不失色。郭强揪住信使的领子,喝道:“沈汛那老狗还派了人去城外铁官和自开的冶坊?” 荀攸嘿然,说道:“这沈汛,你说他是胆大好,还是胆小好?”要说他胆大,他害怕周澈这个巡察;要说他胆小,他为顽抗,不惜擅调铁官徒和自家的冶工。只能说,物极必反,胆小到了极限就是疯狂。又或者沈汛到底是个商贾的出身,不知道擅调铁官徒进城是何等严重的事情。 田丰颤声说道:“他、他、他竟敢擅调铁官徒和自家冶工进城?数百、上千的铁官徒一旦被放进城来,谁能管束?他就不怕申屠圣之事再现于今日么?”申屠圣,就是前汉那次阳城铁官徒暴/动的首领。 当闻知沈汛遣人去洛阳送信时,周澈因有“大不了亡命弃官”这个最坏的打算在,还不是太过紧张,可是现在,在意外地问出了沈汛居然还派了人去铁官和自开的冶坊里调集铁官徒以及自家的铁工后,他的手一下就握紧了。 固然,铁官里还有铁官丞。铁官不在的时候,铁官丞就是最高长吏,这个铁官丞也许会知道事情轻重,不会遵从沈汛调人的命令,可万一他不知道轻重呢?又或者即使他知道轻重,没派铁官徒来,可沈汛自家的冶坊却派了人来呢?这信使说,铁官里共有吏、卒、徒上千,沈汛自开的冶坊里也有近千人。田丰所言绝非耸人听闻,一个处理不好,真的会酿成大乱的。不但周澈会死,这满城的百姓怕也会深受其害。 孙信咬牙说道:“这老贼竟如此胆大妄为!主公,请你下令吧,信请为先驱,这就杀入院中,取了他的人头,悬挂城楼!看有哪个冶坊的铁官矿徒敢进城半步!” 荀攸说道:“阿信所言极是。这铁官徒是绝不能放入城中的。眼下之计,唯有……”他瞟了一眼信使,接着说道,“唯有两个办法。” “哪两个办法?” “一个活办法,一个死办法。活办法就是劝说沈汛,叫他再派人去铁官和自开的冶坊,取消调令。死办法就是阿信说的,攻入沈家,取下沈汛人头,悬挂门楼,阻退来者。” “依卿看来,现下该用哪个办法?” “先试试活办法吧。”荀攸顾望了几眼沈家宅院,故作为难,说道,“沈家宅内有六十多人,又高墙坚门,攻之不易。能不攻打,还是不攻打为好。” 周仓、孙信、郭强,闻言俱皆不满。 郭强嗔目叫道:“便有六十多人,便有高墙坚门又如何?不快点把沈家打下,取下沈汛的人头,悬挂城楼,威吓来者,难不成,还要坐视等那几千铁官矿徒进城么?” 荀攸没有理他,轻轻拉了拉周澈的衣服。周澈知他这么说必有深意,思忖道:“沈汛欲调铁官矿徒进城,看似胆大妄为,分析其心态,根子却还是在胆怯上,指望三言两语把他说服,必是不能。公达不会不知道这点。他既然知道这点,却还这么说,料来应是想通过这信使的嘴,让沈汛知道我们并不想强攻……可是,他又为何想要误导沈汛?”很快猜出了荀攸的用意,“莫不是想麻痹他,令其大意,然后好趁其不备,发起突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5章 只身入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会意出荀攸的暗示之时,周仓开口了,他指着沈家宅外堆积的柴火,建议说道:“三叔,这沈汛怕是不好被说服的。不过,荀君说的也不错,这沈家内有人守,外有高墙,确实也不好速战速决。以我之见,也不用去说服他,也不必强攻,不如干脆再搜集些柴火来,一起点燃,投入墙内,把这庄子一把火烧了算了。” 信使听得胆颤心惊,差点大叫阻止。他家也在这个里中住,离沈庄不是太远。已经连着十几天没下雨了,天干物燥,今儿太阳又刚晒了一整天,这一放起火来,倒霉的不止沈家,整个里恐怕都会陷入火海。 田丰考虑到了这点,忙出言阻止。郭强怒道:“里中已无百姓,便算把整个里烧掉,也总强过等几千铁官徒进城后,咱们百十人陷在此地!”半跪在地,请命,“主公,请下令吧!” 周澈看了看郭强,又看了看周仓、孙信、田丰等人,最后又看了看荀攸,惊奇地发现他竟嘴角微笑,镇定自若,不由心中佩服,想道:“我是因为知道天下终将大乱,故而不怕权宦报复。公达是一名家士子,只为了报我的‘知己之恩’,就提着脑袋跟着我来整治颍北。刚到阳城,才开始着手不久,就接连遇到骤变,连周仓、孙信也沉不住气了,连我也有点害怕了,他却依然若无其事。真是虎胆啊!” 周澈在经过安成的三年历练后,不管是城府、胆色还是坚毅、自信,都已远非昔日刚入仕时可比了,他想道:“嘿嘿,我在初任亭部时就敢夜半击贼,何况今时今日?公达的智谋我远不能及,可若要讲胆勇,我又怎能被他比下!”做出了一个决定。 “小郭,你还记得去年安成乡里别院刚建成时,我在别院墙上写的那十三条院规么?” “记得。” “第一条是什么?” “无令,虽钱粮满地,不行;令下,纵刀山火海,行。” “我给你下命令了么?” “没有。” “那还不起来?” 郭强等人在别院这一年多,周澈不但厚养他们,有求必应,且施以恩义,推赤心入他们的腹中。众人早对他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受他驱使。闻得周澈此言,郭强满脸通红,惭愧惶恐,忙从地上跳起,转回周澈身后,不敢再说话了。周仓、孙信诸人也静了下来。 “听我命令。阿信,你现在就去找本县的县丞、县尉,告诉他们沈汛要调铁官徒进城,请他们立刻关闭城门,带县卒、吏民登城防守,不得放一个铁官徒进城……如果此事他们做好了,我可以不再追究他们以前的不法事。若是没做好,就请他们等着我登门拜访罢。” “诺!”孙信当即上马,飞驰离去。 “元皓。” “在。” “你带一队人,再去搜集些柴火来。等我命令,准备放火烧宅。” “诺!” 信使宁愿自己死,也不愿自己的家被烧掉,忍看自己的妻子父母流离失所。他伏地叩首,哀求说道:“千万不能放火啊!求巡察开恩。小人愿为巡察去劝说家君取消调令!” 周澈瞧了他片刻,说道:“也好,便信用你一次。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沈汛,就说:诚能自改,愿如杜稚季故事,不治前事。怙恶不悛,请看义纵鹰击,火将至矣……你知道义纵是谁么?” “不、不知道。” “你的家君也许知道。记住,我说的是‘火将至矣’,不是‘祸将至矣’!荀子曰:‘行歧路者不至,怀二心者无成’。我言尽于此,请他仔细想想罢。” “是,是。” “他要是肯听我的劝告,幡然自省,想要改过,便迎我进宅,交还印绶。若怙恶不悛?你再告诉他,我只等他半个时辰。当夜幕降临,便是火起之时。” “是,是。”信使小跑着奔到沈宅门外,敲开了门,挤进去。门随之关上。 周澈收回目光,一转脸,正迎上荀攸的视线。 “皓粼,你想做什么?” “连日未雨,天干物燥,元皓说的很对,放火是万万不成的。我之前令侍从备些木柴,本也只是为威吓所用,实无纵火之意……不放火,又如元福所言,沈宅外有高墙,内有强徒,强攻不易。便是趁其不备地突袭,怕也会伤亡惨重,且难以立克。一旦拖延,真有铁官徒来到,可就不妙了。” “所以?” “所以我认为,当下之上策,莫过于擒贼先擒王。” “那你也不能冒险进入沈宅啊!” 他两人对话到此处,周仓、郭强、田丰诸人才搞懂了周澈刚才为何说“他要是在听了我的劝告后,幡然自省,想要改过,便迎我进宅”。 周仓、郭强同时失态,叫道:“主公,万万不可!” 田丰急了,拽住周澈的袖子,好像他现在就要进入沈宅似的,语无伦次,急声说道:“周君,这怎么能行?这怎么能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啊!就算沈贼因为惧怕火烧而不得不迎君进门,估计也不会答应君带太多人进去的,沈家宅内足足有数十人,君岂可犯险?” “沈汛为保一命,竟疯狂到遣人去城外调铁官徒进城,可见他惧怕我到了何等程度!这样的无胆鼠辈,便有十个,又有何惧?我杀之如杀鸡犬!何来‘犯险’之说?”周澈镇定自若道。 诸人欲待再劝,周澈笑道:“不必说了,我意已决。沈汛害怕被火烧,必会开门迎我。你们且等着,看我怎么手刃此贼!哈哈,他这也是自讨死路,居然擅调铁官矿徒,便是我杀了他,朝廷也无话可说啊。此真古人之所云:‘自作孽,不可活’。” 周仓随他日久,晓得他的脾气,知道凡是他大笑之时,便是他下定决心的时候,自知口拙,无法劝说他改变主意,也就不再劝了,说道:“我愿从三叔同行。” 周澈略作沉吟,说道:“沈汛纵胆小如鼠,他宅里有六十多人,应也不会阻止我带一两个人同行进去。”笑对郭强说道,“适才你强行请战,现我且问你,你可有胆子与元福一块儿,从我入宅么?” 郭强闻言又是感动又是热血沸腾,复又半跪在地:“君有令,阿郭,敢不效死!” “好!” 果如周澈所料,那信使进去不久后,沈家的宅门缓缓打开了,出来一人,居然是沈纳。 周澈似笑非笑地瞧着他,说道:“我还以为沈主薄一去不复还了呢,怎么出来了?” 沈纳尴尬至极,不敢抬头看周澈,低着头行礼,说道:“我阿叔愿改过自新,交还印绶。请巡察进院。” 荀攸拉住荀贞,附耳说道:“今君入院,是奇兵也。奇者,险也,以少敌众,非快不能制胜。进去后,不要和沈汛多说,寻着时机,直接将他拿下就是!”退后一步,肃容整衣,厉声对沈纳说道,“还印绶、取消调令,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告诉沈汛,如果半个时辰后,还不见巡察出来,我就放火烧宅了。” 他当着沈纳的面,对沈汛提名道姓,不礼貌之极。沈纳却没心思与他计较,既是惊骇周澈的胆色,又是恐惧放火的威胁,额头出汗,说道:“是,是。” 周澈也不等沈纳,带了周仓、郭强两人,昂首大步,直奔沈家宅院。 在沈家门口时,守门的两个宾客似想要拦下周仓和郭强。周仓理也不理。郭强瞪大眼,大喝了一声:“我乃巡察侍从,竖子也敢拦我?”声如响雷,门房上的尘土都被震得簌簌直下。那两个宾客猝不及防,腿一软,好悬没得跌坐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三人扬长入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6章 斩首沈汛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沉沉的暮色下,荀攸、田丰等人目送周澈三人步入沈家。沈家宅院前后三进,深邃幽窅。惊鸿一瞥间,他们看见前院有十几个蓬头垢面、凶气毕露的勇汉,各执兵器,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内,他们都心头一跳,皆知,这些人必就是以亡命出名的铁官矿徒了。 “吱呀”闷响声中,沈家高大的院门被徐徐关上,似一只巨兽的嘴,吞没了周澈等人的身影,也把荀攸等人隔绝在了外边。 里巷悄寂,晚风炙人。留在宅外的七八十人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夕阳拉长了他们身影,站在沈宅对面的,紧盯沈家院门;攀在树上、屋顶的,探出身子,往沈宅里看,紧张地寻找周澈三人。 有人在树上看见了,叫道:“主公他们从铁官矿徒的中间走过去了,进了中院!” 趴在沈宅西边一处人家屋顶上的另一人紧接着叫道:“我看见了!看见了!中院有二十多人,各执兵器,像是沈家的宾客、奴仆……他们没有阻拦周君,让到两边,让他们过去了!……周君他们走得不快……进了后院了。” 又一个离得后院较近的轻侠从东边房顶上站起身,不顾危险,翘足极目,尽力往后院看,叫道:“主公他们进后院了……哎呀,被屋檐挡住,看不到了。后院挺大,院中有棵大枣树,门西有个堂。院里站了不少人,看不太清楚,不知具体数目,影影绰绰地大概十几个人,都穿着轻甲,拿着刀剑,还有一个拿弩的!应该是沈汛的族人……又看见主公他们了!他们正在西边的堂外脱鞋……他们进了西边的堂内了。” 田丰大声问道:“怎么不说了?还能看到周君么?” “……他们进了堂内,堂里好像有五六个人跪坐在地……堂门关上了,看不到了。” “唉,唉!”田丰急得团团转,越急越热,浑身是汗,头上裹的帻巾被汗水溻得通透,一转身间,蓦然发觉此次随周澈出行的那几个太守府的小吏躲在远处,交头耳语。 他横眉立目,嗔怒喝道:“你们在说什么?周君进了院内,你们身为下吏,一点都不担心?”“嘡啷”一声,抽出了佩剑。随着他的举动,诸多焦急忧虑的轻侠也纷纷怒目相对,刀剑出鞘。顿时,里中、树上、屋顶刀剑出鞘之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那几个小吏被吓得魂不附体,齐刷刷跪倒伏地。 一人叫道:“主辱臣死。巡察入院,小人等身为下吏,怎么会不担心呢?” “那你们在嘀咕什么!” “小人等佩服巡察的胆勇,刚在说:巡察英武绝伦,此入院内,必定太平无事。” “哼!说得好听,刚才也不见你们主动求随周君入院!” “小人等文懦,哪里能与巡察和诸位英雄豪桀相比!明知是刀山,也敢闯一闯。” 田丰发怒是因为担忧周澈,这小吏能言善道,说话好听,稍稍将他的焦躁安抚下了些许。他“哼”了声,回剑入鞘。别的诸人也知,这些小吏是太守府的僚属,不好迁怒,便也随之收起刀剑。里中、树上、屋顶又是一阵的刀剑归鞘之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 刀剑一出一归间,给这里中的夕阳暮色,给这远近的赤色红霞,平添上了几分杀气,几分肃冷。小吏们悄悄地爬起来,退到墙边,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出了,再有风吹来时,只觉得那熏人的热浪似也被这杀气给冲得凉了。 里巷重归沉寂。 暮色越来越深,光线越来越暗。 渐渐的,远处的屋舍楼阁看不清了。再渐渐的,近处的沈宅阁楼、挑出墙外的大树也变得昏浊起来。再渐渐的,暮霭消散,夕阳无声无息地沉沦地下。夜幕降临,星月黯淡,归巢的鸟儿扇着柔软的翅膀,低掠飞过,牵来了墨黑和沉穆。 沈家的宅门虽离诸人不远,在夜中,也已是朦朦胧胧的了。 田丰实在忍不住,有话没话地找话,低声问道:“周君进去多久了?” 荀攸也同样有话没话地找话回答他:“快半个时辰了。” “怎么还不出来?天都黑了。” 田丰小心翼翼地偷觑盯视沈家宅门的荀攸。周澈进院前,荀攸威胁沈纳,说:如果等半个时辰,周澈还不出来,他就要放火烧宅。田丰忐忑地想道:“他不会真的放火吧?”不是怕沈宅遭火,而是怕周澈受累。他着急万分,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沈宅门外听院内动静,荀攸拉住了他。 沈家宅内一直都很静,入夜后更安静,直到这时,——隐隐约约地,诸人似听到了一声短促地惊叫。 “什么声音?” 较远处屋顶上的轻侠叫道:“后院有动静了,后院有动静了!” 田丰闻声仰首,急追问道:“什么动静?” “……堂门开了!” “堂门开了?” “哎呀不好!” “怎么了?” “院子里的那些沈家族人都扔了火把,提着刀往堂里跑!” “往堂里跑?堂上发生了什么事儿?” “堂上、堂上……”说话的这个轻侠在屋顶上调整位置,努力向堂里看,“看到了!堂上、堂上……” 田丰急着想知道堂中发生了什么事儿,见他半天说不到正题,焦躁发怒:“我问你堂上到底怎么了!你发什么呆?” 那轻侠回过神来,不可置信似的说道:“堂中地上躺了好几个人,烛台也倒了好几个,血流了一地。那几个人像是都死了……最里头,最里头的案几下边,有具无头的尸体。” “周君呢?周君他们呢?” “看不到主公……看见元福和阿郭了!一个提着刀,一个两手拿着短戟,迎上了从堂外冲进来的沈家族人。打起来了!打起来了!元福往后退了一步,抓住了拿刀砍他的那人……嘿!” “怎么了?” “元福用这人挡住了堂外射进来的一支弩箭……阿郭杀了两个人!他奔到了堂门口,将左手的铁戟掷了出去,唉哟,好像是击中了正在院里拿弩射箭的那个竖子!…哎呀不好,有人在走廊上偷袭阿郭…哈,阿郭用右手戟挡住了这人的刀,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又赶上去,捅穿了他的脑袋,啧啧,溅了一脸的血。阿郭杀出性子了,把这个偷袭的鼠子扔出了堂外,砸倒了两个沈家族人…有三个人在围攻元福。元福真勇悍也!半步不退,压根不躲,胳膊上挨了一刀,宰了一个!又宰了一个!最后一个也被他刺死了…他也杀到堂门口了。” 宅外诸人听得心驰神动,分别握紧刀剑。田丰大叫:“周君呢?周君呢?” “我看到主公了!他一手提了两个脑袋,一手提着剑,从柱子后边走出来了。咦?噢!柱子后边露出了两只脚,主公刚才大概是在和这人厮杀。” 田丰听到了周澈的消息,心中大石落地,再次拔刀出鞘,叫道:“荀君,杀进去吧!”扭脸去找荀攸,却才发现适才一直纹立不动的荀攸已在调动人手,命一队人去点燃宅外的那些柴木堆;命树上、屋顶上的弓弩射手做好接应周澈三人的准备;调了一队人,抱起大木,等火起后就开始撞门;又选了几个手脚敏捷的,令他们等一开始撞门就翻墙入内。其它的则于夜色下列好队伍,只等宅门被破开,便就冲杀进去。 ——田丰方才听得太投入了,要不是转脸这一看,竟不知荀攸已开始着手强攻。 东边屋顶的那轻侠拉弓射箭,试图援助周澈等人,却因角度不对,连射三箭,都被屋瓦、树枝挡住了。 西边较近处屋顶上的那个轻侠叫了起来:“中院的沈家奴仆、宾客一窝蜂地往后院去了!”一边叫,一边开弓射箭。他的位置不错,正监临着从中院、后院之间的开阔地,射了三箭,中了两人,再射时,那些人都已跑进后院了。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轻侠大声叫道:“我看见中院的那些宾客、奴仆了,都提刀拿剑!” 中院有二十多人,后院原本大概十几个人,也就是说,除掉被周仓、郭强杀死的,后院现已聚集了近三十人。荀攸虽还保持着镇定的表情,却也不禁加快了语速,在四面火起后,简短地命令道:“爬墙、撞门!” 东边屋顶上的那个轻侠继续报告战况:“元福和阿郭守在堂门口,十几个沈家的族人、宾客、奴仆在往里攻。阿郭受伤了!大腿上中了一剑。……主公!主公对元福说了句话!主公顶上了元福的位置……元福杀出去了,在往堂外冲,好家伙,连着刺伤了三个人,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出去了!” 田丰的注意力大半转到了沈家的宅门上,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也似,一眨不眨,盯一眼那几个手脚利落的轻侠爬墙,又盯一眼那队抱着大木的轻侠撞门。“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撞门大响,似将夜色也都震动。眼见这门不是一下、两下能被撞开的,而攀援围墙的轻侠也才刚爬了一半。他牵忧周澈,忍不住分神二用,问东边屋顶的轻侠:“元福从堂门口冲出去干什么?是想护着周君杀出来么?” “不知道...元福没有往院外冲,而是在向堂对面的树下冲。好多人来阻拦他……都被他杀散了……他冲到树下了!啊哟!我知道了,他定是奉主公之命,去杀这些院中敌众的首领了。一个戴着高冠的锦衣人被他赶得绕树乱跑。竖子!竖子!无耻竖子!又有几个沈家人来阻拦元福……元福把刀投出去了……好!” “怎么样?” “那个高冠锦衣人被击中了!刀扎进了他的后背。他倒下了。元福撵了上去,拔出了刀。又刺了他两刀……这高冠锦衣人弹腾了两下腿,不动了。死了!” “院里的那些沈家人呢?” “都呆住了。” 宅外的轻侠们听到此处,手脚不禁一停。宅外的火光燃亮了夜色,众人有的大喜,有的紧张,有的愣住,有的惊叹,有的回脸看荀攸、田丰等,有的仰首看说话的这个轻侠。举动、神情各不相同,相同的是:这一刻,他们都没有出声。里巷又一次地归入了沉寂。 夜色幽静,一阵大呼声从沈宅后院传出。这阵大呼远比上回的惊叫响亮,而且时间长,只是却很嘈杂纷乱,田丰等依旧没能听清。 田丰大叫问道:“沈家后院在叫什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又惊又喜,叫道:“那些沈家的人都跪下去了!咦,又从院门外涌进来了一伙儿人。” 最靠近外院树上的那个轻侠叫道:“是铁官矿徒!铁官矿徒刚才离开前院,往后边去了!” 能看到中院的那个轻侠说道:“不错,是铁官矿徒。他们刚穿过中院。我正想说,你就看见他们进后院了。”他问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他们去后院作甚?也是去围攻主公他们的么?” 东边墙上的那个轻侠说道:“不,他们也跪下了!元福回到了堂门口,和阿郭侍立在主公的左右……沈家的人和铁官矿徒都在丢掉了兵器,在伏地叩拜。他们……” 又一阵大呼从后院传出。这一次,因为又多了十几个铁官矿徒,呼声更大了。可还是有点嘈乱,田丰等人依旧没能听清。田丰、荀攸等口同声地问道:“他们在叫什么?” 又一阵大呼传出。这一次,声音整齐,划破长夜,响动四方。宅外的轻侠们屏息凝神,倾耳细听。这一次,总算听清楚了,后院是在大呼:“仓蔽木、郭坐铁!周潜龙!” “蔽木”者,镶楯也。“坐铁”者,双戟也,是对这两件兵器的俗称,言其能守。这是在夸周仓和郭强勇猛无敌。“周潜龙”说的自然就是周澈了。 周澈站在堂门口,把左手里的两个首级高高举起,又以剑指被周仓杀死在树下的那个锦衣高冠人,厉声说道:“沈汛、沈耽、沈峻已经伏诛!你们还要助纣为虐,对抗国法么?” “小人等知罪!” “尔等若知罪,可速去将宅门打开,将沈汛的妻子儿女擒下拿来,押至堂外。我念在你们将功赎罪的份儿上,可以不治你们的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7章 镇抚矿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安排好后续之事后,诸人大呼应诺,除了十几个铁官矿徒还待在原地外,其余的人分成两股,一股飞快地去前院开门,一股拥进堂屋对面的楼阁屋舍。院中为之一静。只是很快,对面的楼阁屋舍里就传出了砸门、撞门、喝骂、打人、尖叫、哭闹之声。周澈往那里看了一眼,问周仓:“元福!你臂上的伤要紧么?” “不要紧。” 周澈扔下手里的人头,选衣上没有沾上血污的地方,用剑划开,撕下了一块儿,还剑入鞘,亲手给他裹住伤处,说道:“你去对面的屋舍楼阁里看看,叫那些去拿沈汛妻儿子女的人注意点!不要伤了人,更不许趁火打劫。”应诺,提刀去了。 周澈又撕下一块儿衣服,蹲下身,再给郭强裹腿上的伤。 刚才杀敌时郭强所向无前,这会儿却手足无措,想跳开,又怕碰着周澈,身子绷得紧紧的,一动不敢动,连声说道:“这怎么敢!这怎么敢!” “客气了!小郭。受得起!受得起!有你和元福在我身边,泰山颓倒,我也安坐无忧啊!”周澈给他裹好,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郭强把脸憋得通红,挤出来一句:“主公恩养,恩比海深,小人唯以死报之。” 周澈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院中的铁官矿徒里有一人把郭强的手戟从弩手身上拔出,在衣服上蹭干净,弯着腰,双手捧着送将上来。郭强接住。那人复又退回院中。周澈把视线转到了这十几个铁官矿徒身上,问道:“你们都是从市上铁官里来的?” “是。” “都是铁官矿徒?” “是。” “受的何刑?” 有的答“鬼薪”,有的答“完城旦”,有的答“髡钳城旦”。 “鬼薪”、“完城旦舂”、“髡钳城旦舂”都是徒刑的一种。 自前汉文帝废除肉刑以来,两汉的刑罚体系大体由四个部分组成:死刑、徒刑、笞刑、徙迁刑。徒刑又分为几大类:城旦舂、鬼薪白粲、司寇、复作等。“城旦舂”又分为两类:城旦和舂。此两者刑期一样,区别是前者是对男犯的处罚,本意指强制筑城;后者是对女犯的处罚,本意指舂米。“鬼薪白粲”亦然。鬼薪,本意指为宗庙采薪,白粲,本意指为祭祀择米,也是分别对男女罪犯做出的不同劳役处罚。 “城旦舂”和“鬼薪白粲”都是主刑。主刑之外,视犯人所犯之罪行不同,又常会有附加刑。如“髡”、“耐”、“钳”、“釱”之类。“髡”指的是剃掉犯人的头发,只留三寸附於耳上;“耐”较“髡”为轻,指的是只剪去鬓须;“钳”指的是铁钳,著於颈上,约有今制的两三斤重,白天晚上都要戴着;“釱”指的是脚镣,又分为左脚带釱、右脚带釱或两脚都带。“钳”和“釱”都是重刑犯必不可少的刑具。 如今“城旦舂”、“鬼薪白粲”等徒刑早已不再只是从事字面意义上的劳役,也被役使於其它的官办作坊。各种不同刑名的主要区别是在刑期的长短上。“髡钳城旦舂”可以说是仅次死刑的重刑,是徒刑中最重的,刑期五年。“完城旦舂”是四年。“鬼薪”是三年。 周澈问回答“髡钳城旦”的那几人:“既为髡钳城旦,为何不髡无钳?”院中的这些铁官矿徒都头发完好,也没有带铁钳的。 那几人答道:“小人等本是受有髡钳的,只是服刑已久,发已复生,铁官长沈汛爱护小人等,没有再髡小人等的须发,也免了小人等的钳颈之苦。” 周澈又问道:“依律,城旦、鬼薪刑徒,皆须着赭衣。你们为何不穿赭衣?”赭衣,红色的衣服,是囚徒的囚衣。 院中诸人答道:“小人等老实肯干,从不耍奸偷猾,故此,铁官长特准小人等不必穿着赭衣。” 周澈心中了然,这必是沈汛笼络刑徒的手段。 想想也是,铁官矿徒大多都是犯了重罪的人,其中不乏争强好斗之辈,就比如那“完城旦舂”,不是犯下贼伤、以刃斗伤人这类罪行的,也不会被判此等重罪,更别说罪行更加严重的“髡钳城旦舂”了。不管是谁来看管他们,多半都会动些心思,希望能从中找到几个“勇士”,好用来充当自己的爪牙。沈汛是本地豪强,为维护本族在本地的强势地位,在这方面的兴趣估计会比寻常人更强烈。 周澈笑道:“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沈汛的亲近人了?也是,要非亲近人,也不会被调来县里市上。这可是大大的优差啊!难怪一闻沈汛之召,就提兵拿剑的赶来给他护院,与我作对!”笑了两声,神色转厉,一字一句地问道,“可是,难道你们就不知道,对抗国法是重罪么?你们身为刑徒,罪上加罪,想死么?” 铁官矿徒们伏地叩首,说道:“铁官长沈汛唤小人等来时,没有说明为何要召小人等来。小人等既受沈汛管束,不敢不来。来了后,直到巡察进院,才知竟是要与巡察作对!小人等知罪了,只求巡察开恩,饶小人等一条贱命!小人等愿为巡察做牛做马。” 周澈心道:“‘直到我进院,才知竟是要与我作对’?‘愿为我做牛做马’?嘿嘿,嘿嘿。”十分清楚这些铁官矿徒所言不实,又想道,“如此奸猾,还自夸‘从不耍奸偷猾’?”不过现在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对刚进来的一个侍从轻侠说道,“分出一队人,把这些铁官矿徒都押到前院,等我发落。”那人应诺,点了十个人,将众刑徒押送出去。 田丰激动地握紧双拳,举在胸侧,袖子都退落到手肘了尚不自觉。他挤到周澈身边,兴奋地说道:“周君!你的威名怕是要很快就要传遍天下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荀攸进来的最晚,他还得安排人手灭火。沈宅的院门已经打开,不必强攻了,点燃的那些火堆不能留下,万一真要引起火灾,麻烦就大了。他进来后,轻侠们敬重他是周澈的知交,也佩服他刚才的指挥若定,纷纷给他让出道路。 他走到周澈身边,长揖在地,说道:“为君贺!” 周澈忙将他扶起,笑道:“何贺之有?” “贺君未死。皓粼,这太危险了!沈宅虽坚,总能攻下,君何必以身犯险?”” 周澈听出来了,荀攸这是在责备他,哈哈笑道:“我进院时,你不也没拦我么?” “当时没拦,是因为情况危急,不得已耳。现在贺君,是忧君会由此骄傲,以至轻佻。俗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名家子,文武兼资,是天下大才,此类犯险之事,万万不可常为!今晚是沈家没有勇士,若有一专诸在此,纵君猛如虎,一人敌耳。” 周澈敛容说道:“敬受教。”扶住他的两臂,两人相对大笑。 荀攸说道:“夜已深,也不知铁官有没有遵从沈汛的调令,皓粼,你可速派人持沈汛首级前去铁官,以安铁官丞。” 周澈以为然,可是沈汛的人头只有一个,铁官却有两处。旋即周澈把沈纳的人头交给一稳重轻侠后,想了一下,把沈峻,也即被周澈杀死的那个高官锦衣人的人头交给了另一人,说道:“你两人现在就去前院,从铁官矿徒中选出两人带路,分别带着沈汛、沈峻的人头,领着你们各自本队的人立刻出城,去铁官。铁官里的管事若没有遵从沈汛的调令,你们就告诉他,就说我明天会去;铁官的管事如果听从了沈汛的调令,你们如果在路上碰见了铁官徒,就把沈家父子的首级给他们看,就说沈氏已经伏诛,令他们马上原路返回,如有不服令者,立斩。” “诺!” 周澈又把徐康、卫伯文叫来,把沈耽,也即被他杀死在堂中柱后的那人的首级交给徐康,说道:“你带着这个首级,由沈纳带路,即刻去沈汛自开的冶坊,看看那里的铁工出来了没有。如果没有,告诉那里的管事,叫他现在就来见我;如果出来了,你们在路上或城外碰上了,就把这个首级给他们看,一样就说沈家父子已然伏诛,令他们马上回去,不从者,斩。” 沈纳没有死,在周澈动手杀人时,他没敢反抗,躲到了堂角。这时,被几个轻侠进去,拽拉出来。徐康,田丰师兄。精明强干,应能办好此事。他大声应诺。 “伯文,你带着你那队人和徐君一起去。” “是。”卫伯文领命。 分派已定,郭强招呼了几个人,把堂内的尸体抬出去,血迹略擦一擦,烛台扶起,案几坐塌摆好。周澈、荀攸、田丰和诸队轻侠的队率,鱼贯登堂落座。 田丰说道:“沈贼已伏诛,周君,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先处置了铁官矿徒和他家冶坊里的铁工再说。” 沈汛一死,这些人就没了长官、没了主人,是个不小的问题,须得好好安排。 “怎么处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8章 染指铁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对田丰道:“沈汛犯的是重罪,依律,是要抄没他的家产的,他自办的冶坊也是他家的家产,我会禀明本郡太守,将之收为官有。至于铁官,待我明天去看过情形后,也会禀明府君,请他再任一个铁官长的。”前汉时,盐铁官属朝廷司农管,中兴后,归郡县管,太守在报请朝廷后,可以起、罢其官长。 荀攸注意到周澈在说这番话时,似有所思,目光下意识地向院中看了一下。他顺着看去,见周澈看的是方才那十几个铁官刑徒跪拜之处,心中微动,那个对周澈为何以兵法部勒轻侠的疑问再度浮现上来,暗中想道:“皓粼阴以兵法部勒宾客,今似又对铁官矿徒和沈家的私冶很感兴趣?”沈汛是六百石的铁官长,又是本地豪强,就这么被周澈杀死了,需要善后的事情很多。铁官和沈家的私冶虽也需要妥善安置,但绝不是最重要的一件。周澈别的不说,却单说此事,落在有心人眼中,确实令人怀疑。 荀攸接着又想道:“对了,他方才在堂门口,还对那十几个铁官矿徒说了不少话。”觉得甚是蹊跷,目注周澈,徐徐问道,“皓粼,你是不是已有了新任铁官长的人选?” 荀攸猜得很对,周澈确对铁官刑徒和沈家的私冶起了兴趣。 兴趣来自两个方面:一个和“沈汛笼络铁官刑徒的出发点”差不多,也是相中了铁官刑徒的好勇能斗。只不过,沈汛只是对单个的铁官刑徒有兴趣,他则是对全部的铁官刑徒,乃至沈家私冶里的铁工都有兴趣。 铁官刑徒也好,沈家私冶的铁工也罢,如前文所述,这些人常年与铁、火和各种危险打交道,有胆色,又吃苦耐劳,并且不管是铁官抑或私冶,对铁官徒和铁工的管理都很严格、很严酷,换而言之,这些人又有一定的组织性、纪律性。有胆色、吃苦耐劳,又有组织性、纪律性,实为天然之精兵来源。稍加训练,就是一支敢战的部队。此其一。 其二,铁官、冶坊的主职是冶铁、打造铁器,其中必有许多懂冶铁、会打造兵器的技术工人。若能将他们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在即将到来的乱世里,会是一个得力的臂助。 听到荀攸问自己是否已有了新任铁官长的人选,周澈心道:“我还真是有一个人选。”只是堂上人多,人多口杂,这话不能说,他说道,“公达说笑了。铁官长秩六百石,任命罢免出自朝廷,太守也仅有权提名而已,何况我一个六百石尚书令史?哪里有我置喙的份儿!” “我倒有个人选。” “噢?谁人?” 荀攸心道:“我若是皓粼,又若对铁官很感兴趣,想掌控之,会推荐谁来继任铁官长呢?”很快想到了一人,他说道:“沈纳。” “沈纳?”周澈大吃一惊。沈纳正是他打算举荐给何进的人选。 荀攸心中笃定,想道:“皓粼果有意染指铁官,这沈纳必就是他想报给何进的人选了……只是,他为何想染指铁官呢?是看中了铁官里的铁,还是看中了铁官里的人,又或是看中了铁官里的油水?又或是三个都看中了?”再反过来以此来联系周澈用兵法部勒宾客的举动,再看周澈时,只觉他的微笑之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心道:“皓粼不是常人,此些举动必有用意。我若当面问他,他不一定会实言相告,且待我暗中观察,细细揣摩。”回答说道,“然也。你不觉得沈纳很合适么?”顿了下,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于公于私都很合适。公私两济。” 田丰没听懂,问道:“荀君此话怎讲?为什么说沈纳很合适?” 此时徐康正欲和卫伯文出去,徐康年长,老于世故,明白荀攸的意思,代为解释说道:“举荐他继任铁官长,可以缓和一下与赵常侍侄子的关系。” “为什么?” “两个原因。一则,沈纳是沈家的人,也算是赵常侍侄子的亲戚了。举荐他继任为铁官长,可视为一个表态:杀沈汛是为国法,非为私仇,不是针对赵常侍……二则,沈汛的女儿只是赵常侍侄子的小妻,不是正妻,想来他俩之间更多的应是利益关系。有了沈纳接任铁官长,每年该给的钱财一分不少,那对赵常侍的侄子来说,沈汛的死也就不牵涉利益了。” “虽然如此,可对沈汛的女儿来说,这可是杀父、杀兄之仇啊!她能答应么?” “这就要看赵常侍的侄子是否疼爱沈汛的女儿了。如果他疼爱沈汛的女儿,那这个仇肯定是要非报不可的。如果反之,他并不怎么疼爱沈汛的女儿,那在沈纳接任铁官长后,报不报仇也就无所谓了。反正利益没受到损害,而且沈纳也算是他的‘姻亲’,脸面上也能说的过去。好了!元皓、荀君、主公我与伯文去也。” 徐康说这番话的时候,满面忧容,显然是在担忧赵忠的侄子会报复周澈。 田丰没想那么多。他年轻,虽也知道朝中阉宦弄权,害了很多名士大儒,但到底没有亲眼见过,都是道听途说,纵有担忧,这会儿也被兴奋冲得淡了。他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问荀攸,“荀君,这就是你说的‘公私两济’的意思么?” 荀攸说道:“不错。” 田丰低头想了下,说道:“若能借此和赵常侍的侄子缓和一下关系,固然不错,可这只是私啊!公在何处?” “私,则对周君有利,公,则太守不会拒绝。” “公,则太守不会拒绝”倒是很好理解,何进定然也是不想和赵忠结仇的,既然这样做可以缓和与赵忠侄子的关系,那他断无拒绝的道理。话虽如此说,可不知为什么,田丰却觉得荀攸没有说实话,特别是在看到他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容后,更觉得他所说的“公私两济”不是这个意思。——可若不是这个意思,又能是什么意思呢?他侧着脑袋想了会儿,想不出来,也没再问。 说来也是有趣,荀攸觉得周澈可疑,田丰又觉得荀攸可疑。到底谁可疑?烛影摇红,满堂十几个人,谁也不能尽知对方心思。也许只有像田丰这样的年轻开朗的人,又或如周仓这样直爽粗豪的人,才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罢? 周澈也注意到了荀攸的饱含深意的笑容。 他做贼心虚,之前又被荀攸看破过几回心思,难免会不由想道:“公达聪明绝顶,我观他的笑容似别有深意,莫非他已看出了我对铁官有意?公私两济、公私两济……难道?他的这个‘公私两济’,说的就是我所想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周澈所以打算举荐沈纳接任铁官长,徐康说的那些都只是表面原因,内在根本的原因只有一条:他有沈纳的“把柄”在手,可以通过沈纳暗中掌控铁官。此即“暗渡陈仓”。 所谓“把柄”,不是沈纳做过的那些不法事,而是他亲手写下的沈汛的那些不法事。作为“侄子”,荐举“叔父”,说起来是“大义灭亲”,但若被沈家的族人知道,只会骂他“卖叔求生”。并且,有了这个把柄在手,也不怕沈纳在继任铁官长后会转投到赵忠侄子门下。要知道,赵忠侄子的小妻可是沈汛的女儿,这要被她知道,还不恨死沈纳。 明修栈道即:因徐康所述的那些理由,他可以光明正大地举荐沈纳,不必担忧引人怀疑。 仔细想想,我这明修栈道可不是也能理解成“公”么?那暗渡陈仓可不也正是为了“私”么?公举沈纳,私用其人。正可谓“公私两济”。 周澈越想越觉得荀攸肯定是这个意思。他搔头想道:“怪哉,我何时露出了破绽?他怎能猜出我有意掌控铁官?”百思不得其解,叹了口气。 “皓粼,为何叹气?” “因为嫉妒。” “嫉妒?” 周澈笑道:“在你面前,我竟似藏不住半点心事。这叫我怎能不嫉妒你的才高啊?” 荀攸不谦虚,也不骄傲,对周澈的夸奖,既不自得,也不过谦,很有自知之明,说道:“古今才高者多矣,成事者稀。何哉?成事不在才高。才高得志如邓禹,有赤眉之败;坚毅果决如马援,国家之栋梁。论之才高,卿不及我。坚毅果决,我不如卿。” 他两人的对话让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田丰问道:“‘藏不住半点心事’?这么说,周君也是想举荐沈纳接任铁官长的么?” 周澈点了点头。 忽然堂外嘈杂声起,诸人举目看去,见是沈汛的妻儿子女全被带到了院中。 沈汛的妻妾不少,七八个,年纪最大的看起来有四十多岁,大概是他的元配,其他的都是小妻,莺莺燕燕,傅粉施朱,晚风一吹,堂上都尽是脂粉香气。侍从轻侠诸人的眼立马就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9章 抄家敛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有人问怎么处置沈汛妻妾时,一轻侠“腾”的起来,拱手说道:“沈汛罪大恶极,他的妻儿子女不能放过。主公,小人替你去检查检查他们!看看他们中还没有做过不法之事的。” 另两个跟着跳起,说道:“我们也去!” 也不等周澈回话,呼啦啦一群人全下了堂去,拥到那些女子近前,有斜着脑袋看的,有动手动脚的,有故作威严呼喝的,有涎着脸去摸人家脸蛋的。周澈哭笑不得,顾盼左右,堂上只剩下了荀攸、田丰、周仓、郭强几人。 周仓大步登堂,说道:“沈贼家人尽被带出,请君发落。” 周澈微微沉吟,说道:“沈汛是首恶,沈氏族人的罪可以不治,他的妻儿子女难逃惩处,依律,该被收为官奴婢。这样吧,我现在就写奏记,上报朝廷和本郡府君,请他下令收人。在得到何府君的回文之前……小郭。” “在。” “你配合太守府的属吏,暂且看住他们。” “诺。” 周澈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何进给他安排的郡府属吏,问道:“那些郡府属吏呢?” “都在堂外走廊上候着呢。” “叫进来。” 那几个小吏进来,弯腰低头,刚到堂上就跪拜在地:“下吏拜见巡察。” “抬起头来。” “下吏不敢。” “不敢?为何不敢?” “昔项王救巨鹿,大破秦军,威震天下。诸侯将入见,无不膝行而前,不敢仰视。今巡察诛沈汛,正如项王救巨鹿,雄威慑人,小人等胆薄,亦不敢仰视。” 周澈失笑,斥道:“胡说八道!项王何等英雄,我给他提鞋也不配……召你们进来,不为别事,沈汛的妻妾子女暂由你们看管。看好了,不得打骂侮辱。” 小吏们应诺,还真如诸侯将对待项羽似的,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不抬头,膝行着退出去了。郭强亦躬身退出。 荀攸笑道:“那小吏的比喻虽不伦不类,但对皓粼你的敬畏却是发自肺腑啊。” 堂外脚步声响,又进来了几人,却是孙信和两个陌生官员。这两个官员都带着黄绶。周澈一看即知,必是本县的县丞和县尉了。阳城是个小县,县长六百石,丞、尉都是二百石。周澈起身,说道:“二位定是本县的丞、尉了?” 这两个县丞、县尉闻得其发问,两人拜倒在地,自呼己名,说道:“阳城县丞(尉)某某(某某)拜见巡察。” 周澈示意田丰取出何进的手书牒文,找出写给他两人的,递过去。他两人看后,本就紧张,越发紧张,满头大汗,颤声说道:“下吏知罪,这就还印绶,请辞归家。” 阳城县两个六百石的大吏,一个被驱逐赶走,一个被周澈手刃,他两人早吓得胆裂了。此时此刻,跪在仍有血迹的堂上,面对黑衣上还沾有血污的周澈,哪里还敢再分辨多说?只求能得不死,已是万幸了。 周澈问孙信:“你没有告诉他俩,只要将城门看好,不放一个铁官刑徒进城,我就奏请太守免了他们的罪,既往不咎么?” “给他们说了。” “两位请起,我说话算话。只要两位今夜能把城门看好,不放一人进来,我明日就奏请府君,请他念在你们将功赎罪的份儿上,免了你们的罪。” 县丞、尉捣头如蒜,说道:“是,是。多谢巡察恩德。下吏必将城门看好!不放一人进来。” “你两位请去罢……元福,你去院里叫兄弟们不要再调笑那几个妇人了。几个女子,何足挂齿!吩咐他俩各带本队,协助丞、尉看好城门。”周澈说到这里,扭脸问荀攸,“公达,本里的百姓还在里外么?回来了没有?” “因不知院内的具体情况,我进院时,没有通知他们回来。” “元福,告诉诸轻侠,叫他们顺便召里中百姓归家。里外若还有其它里的百姓聚集,也都叫他们回去罢。” 周仓应诺。 县丞、县尉辞别退出。周仓得了命令,招呼本队人马,与之一起去了。 …… 夜到此时,将近两更。 周澈坐回榻上,趁着这会儿堂上人少,清净,教田丰取来笔墨砚台,把给朝廷的奏记写了。 开篇起头,依照奏记的格式写道:“尚书司刑令史澈叩头死罪敢言之”,另起一行,先简略地讲了一下郑促辞官事,随后,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沈汛如何聚众顽抗,如何擅调铁官刑徒诸事,末了写道:“澈忧百姓,恐前汉申屠圣、苏令事复现今日,遂犯险入沈宅,劝汛收令,汛不听,不得已,杀其于座上。无令而擅杀大臣,自知有罪,伏惟请朝廷严刑”。又在后边简述了下县丞尉守城的功劳。最后又依格式,再次写了“敢言之”三字。取出官印,盖在上边。吹干墨汁,交给田丰封好,只等天亮就遣人快马送去洛阳。 他办完这事儿,思忖片刻,自觉该处理的大多已处理好了,只剩下一件未办,长身而起,招呼返回堂上的周仓,说道:“元福,去把沈家人也全都赶去前院,和那些铁官刑徒待在一块儿。分出两队人看住他们,剩下的人全都给我捋起袖子,准备干活!” 堂上诸人讶然:“干什么活?” “抄家!” “抄家?抄了这庄子?” “不错。” “可是本郡太守尚未下令……” “只凭沈汛私调铁官刑徒这一条罪,就足够抄家之罪了。何府君下令是早晚的事儿。” “可是没有太守的命令,若被太守知道?” “沈家世为冶家,家财必丰,又不是要把他家抄之一空,咱们只要金饼、银饼、珠宝,别的一概不取……对了,还有兵器!沈家几代开冶坊,定藏有不少良兵,也选好的多拿一些。” 众人相顾愕然。他们听懂了周澈的意思,这哪里是抄家,分明是用抄家做借口发横财啊。 田丰试探地问道:“周君的意思是咱们不和本郡太守商量,先……”想说“监守自盗”,不好听,卡了下,想出个词儿,“先‘清点清点’沈家的家产?”在“清点”二字上加了重音。 堂上没有外人,周澈痛快干脆地承认:“正是。”他不讳言自家的想法,说道,“今夜咱们杀沈汛是冒着得罪赵忠的风险,风险这么大,还能不落点好处?” 他一向不把钱财看在眼里,今夜想发点横财是有苦衷的。他养了轻侠上百,人吃马嚼,日用不菲;还有横路亭受训的那百余里民,虽不必养着,但为刺激里民参加训练的积极性,赏钱不能没有,一年下来,也得十来万。 他家只是中人之家,没甚闲钱。他也没有什么赚钱的门路,这两年多来,只有两次大的收入,一次是前年剿灭群盗,得了些赏购,一次是去年初沾许阳的光倒卖马匹,赚了些钱。用到今日,早七七八八用得差不多了,顶多还有二三十万剩余。说实话,去年抄季氏的家时,他就想捞一笔了,只可惜案发当天县里就封了季家,没能得着机会。 难得今夜如此良机,何进远在阳翟,县里县长又跑路了,导致无人监督,沈家院中又多是他自己的人,他心道:“要不趁机捞一笔,怎对得起我犯险入沈宅!”他也是人,也会害怕,别看他进沈宅时看似无所畏惧,实则也是提心吊胆的,想到此处,忽想起一事,问周仓,“元福,郑促走了没有?” “三叔进沈宅后不久,押送他出县的人就回来了。他已经走了。” “他可是单车离县的?” “是。” “你带两队人,现在就去县廷,把他留下的财货也仔细‘清点’一番!” 这郑促在阳城几年,连多收的口算钱带受的贿,盘剥贪污了三四千万,就算他送回家的有,留下的也不会少。这些钱也没法分给百姓,与其便宜郡府,不如便宜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0章 真发财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吩咐完周仓后,就和诸人出了沈家庄园,一到庄外,围观的百姓一阵欢呼雀跃:“巡察英明啊!俺们要在家里摆个长生牌位。” 县人们的歌颂欢呼让周澈颇觉惭愧,他不认为自己当得起他们如此的称颂。虽然惭愧,但听着这从远处传来的欢呼,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喜悦,觉得冒险杀沈汛这件事没有做错。喜悦之外,他隐隐感觉到,似乎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他的身上萌芽、滋长。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种情绪,只觉得这种情绪让他坐立不安,热血慷慨,让其觉得他现在做的事似乎很有意义,让他觉得他自己活得很有价值。就像在来沈庄的路上时,他对荀攸说的那句话,这种情绪激发着他,刺激着他,让他觉得“便是死在这里,也值了。” 甚至,相比那时,于此时此刻,这种情带给他的冲动更加强烈。因为那时百姓们唱的歌谣是荀攸编的,而这会儿百姓们的歌颂却是自发的。 周澈意识到了这种情绪的可怕,居然能够让他放弃他一直以来“只求保命”的想法。他握紧了拳头,轻微的战栗,非因害怕,而是激动。他不打算反抗这种情绪,反而很乐于受其推动,哪怕最终会被推向未知。因为他很清楚,这种情绪是对的。 可是他却搞不明白,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该怎么称呼“它”?它又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以前没有,在听到百姓们的欢呼声后却一下子就冒出来了?他感到很奇怪。 其实这也不奇怪,只是周澈在目前的状态下无法做深入地思考而已。 如果能静下心,深入地想一下,他很快就会发现:这种情绪的名字叫“使命感”,换而言之,也可称之为“以天下为己任”,来自他穿越以来的所学、所见、所闻。 他穿越以来,发现汉代士人皆是文武双修,读的都是“圣人之书”,学的都是“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样的正道,远非明清时期的酸腐之儒。豫州汝南、颍川又多大贤名儒,不乏舍生取义、慷慨赴死的烈士,比如荀攸的从祖父,“八俊”之一的荀昱不就是因谋诛宦官而与李膺同死的么?还有周澈的族公周乘是被故太傅陈蕃所称颂;又常听闻各地名士守道不移、视死如归的事迹。在这样的环境下熏陶下,周澈渐渐地觉得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当为中华之强盛而奋斗。 就像荀攸说的:“立德立功立言”、“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轻於鸿毛”。这本就是当世有节操的士大夫们的人生观。“以天下为己任”、“为民请命”本也就是士大夫们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之所以周澈以前没有清晰地感觉到这种情绪的存在,是因为他前世大多数的时间是朝九晚五的工薪狗,与外界的接触不太多。虽然有做志愿者去支援西南教学,但是每见西南贫苦地区的百姓,欲助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在心中默叹的悲哀;在自请为亭部后,先在横路亭,又在安成东乡,如今又在颍北,两年多里,他广泛地接触民间底层,看到了太多的民生疾苦,这种情绪已在积蓄力量,而最终到今天,在接连两次听到百姓们的欢呼歌声后,使命感终于被激发了出来。 此前,周澈满门心思都是保命,现在,在听到县民们的欢呼声后,他却似乎在突然之间发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保命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价值和意义。——当这种情绪平息后,当因这种情绪而带来的冲动和激情退却后,若再把活着却庸庸碌碌和死了却轰轰烈烈摆在他眼前,让他选择,他或许不敢保证还会有此时的冲动和慷慨,但至少现在,他倾向于后者。 百姓们的欢呼声渐渐地消散了,应是他们听从了轻侠们的劝说,各自归家去了。 入夜已深,夜风渐凉,堂上的烛光随风摇晃。周澈慢慢平复了心情,收拾起冲动和慷慨。为百姓们做事的感觉当然很好,可是要想为百姓们做更多的好事,首先得让自己更加强大。 而要想使自己更加强大,或许在太平时代会有很多种方法,而在乱世即将来临之际,只有一条路:不断地扩充自家的实力。而又如果想扩充实力,有一样东西必不可缺,那就是:钱。 在守财奴眼中,钱是宝贝;在周澈眼中,钱是工具。有了钱,就能养更多的人,就能换来兵器、就能换来铠甲、就能换来粮食。所以,这沈家是绝对不能放过的。沈家世代冶铁,必家财巨万,就算不能全部装入自家口袋,也要狠狠地捞上一笔。 周澈吩咐田丰带一队人把沈家的家底查清楚,列个清单拿来。别的不管,只记金银珠宝、兵器良马。用了一个多时辰,田丰把沈家翻了个底朝天,在楼阁屋舍里找到的财货倒是不多,大头在后院的地下库房里。来回报时,他们四人魂不守舍,语无伦次,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太多了,太多了。”周澈亲自前去察看,也被吓了一跳。知道沈家有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偌大的库房里,一半堆的是铜钱,有些钱串因为放的时间太久,绳子都腐烂断掉了。 另一半放的是金银珠宝、珊瑚美玉、绫罗绸缎、兵器铠甲。 金银珠宝、珊瑚美玉被放在架子上,用漆盘盛着。十几排高达五层的架子被放得满满堂堂。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金银晃眼,珠光宝气。绫罗绸缎装在箱子里,好几十箱。 兵器铠甲横放在架子上。兵器多为刀剑,少数矛戟,没有弓弩。可能是沈家的冶坊不产弓弩。铠甲不多,只有五件,而且都是两当铠。两当铠由胸甲和背甲两部分组成,是一种适合骑兵穿戴的铠甲,应是沈家备打猎所用的。火把的光芒照射下,铠甲上光彩流转。 周澈试着用佩刀砍了一下,甲上毫发无损。荀攸识货,赞道:“此甲必是以百炼精钢制成。” “炼”,即“取精铁折叠锻之”。“炼”的次数越多,钢就越好。以刀剑论,卅炼的刀剑就是良兵了。这五领铠甲竟都是通体用百炼精钢制成,实在难得。难怪沈家在不穿用时,珍而重之地将之藏于库房。周澈暗呼侥幸,这铠甲若被围攻他们的那些沈家人穿上,只一人就足以突破周仓和郭强的防线了。 兵器百余件。 和剑比起来,周澈更喜欢环首刀。环首刀和剑的形状差不多,直刃,与剑不同的是只有一面开刃,背脊厚实,适合战场劈杀。他随手抽出一柄环刀,伸直在眼前,侧眼看刀的背脊,很直,拿在手里舞了两下,轻重合适,没有失调之感。他令郭强:“抽你的剑出来!”待郭强将剑拔出,提刀劈下。刀剑相撞,刺耳声响,郭强的短剑被劈出了一个深深的口子。围观诸人齐齐惊叹。 周澈回刀观看,刀刃上毫无发伤。 刀背上刻了一句铭文,写着:“永宁元年造,百炼精钢上应星宿下辟不详,故名,百劈。” 永宁元年是安帝的年号,至今已有五十来年了。他不禁赞道:“难怪如此锋锐,竟是百炼宝刀,真宝刀也!”还刀入鞘,递给郭强,笑道:“宝刀赠英雄。你的剑被我砍断了,这刀,就送给你罢!” 将余下的兵器大致看过,都是“卅炼”以上的宝刀宝剑,矛戟也都是用精钢打造而成的。 清点下来,刨去珠宝、绸缎诸物,只算金银饼,共三千余,再去掉银饼,只算金饼,仍有两千多。一块金饼是一斤,官价折合一万钱,市价折合两万左右。只这两千多金饼就值钱三四千万。饶是以周澈的“见多识广”,亦为之咋舌眼热,叹道:“前汉董仲舒云:‘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沈氏世代豪强,既为冶家,又广占良田,富溢州郡。怪不得后世山西煤老板富得流油啊。” 周澈很想把这些金饼全都搬走,却也知这是不可能的,犹豫再三,决定搬走一半。毕竟吃相不能太难看,一半就是一千斤金饼,折钱两千万。市价,普通的刀剑一柄五六百钱,普通的弓与刀剑价格相似,若全用来买刀剑弓矢,足能武装两万多人了。就算加上铠甲、口粮,也够养一支几千人的部队,且绰绰有余。钱不能拿完,兵器、铠甲可以全部拿走。连金饼带武器铠甲,足足装了三辆辎车。没用他的车,用的全是沈家的车。 装好后,点了一半轻侠出来,只等明天一早,便由徐康、卫伯文带队先把这几辆辎车护送回安成老家去。沈家还养了十几匹良马,也不能放过,挑了五匹最为神骏的,一并先带回去。 这边刚把车装好,那边周仓回来了,赶着三辆车,车里装的是郑促留下的财货。 周澈看了一看,一如沈家的例子,也只要金饼,不过却搬了八成,约有四百八十余个,也值钱六七百万。剩下的就暂留在沈家,等郡府处置。 随周仓齐来的还有五六个女子。 周仓说道:“这是郑促之前买的女乐,他走时没有带走。”问周澈,“该怎么安排她们?” 周澈看这几个女子,皆貌美姿盈,无一不是一等一的美色。他毕竟离开妻子久矣,美色当前,亦不免心动,只是却知,这样的美色绝不是他现在能够享用的,说道:“先关押在这里,等候何太守发落。” 长夜过后,东方发白。 徐康回来了,一回来就找周澈报告:“去沈家私冶的路上,碰上了百十个沈家的铁工。在看到沈耽的首级,知道沈汛已死后,带队的管事很听话,当时就打消了进城的念头。伯文带人押着他们回冶坊了,俺先回来给主公禀告。” “沈纳呢?” “和卫伯文在一起。” 周澈心道:“天都亮了,另外一队轻侠还没回来,看来是没有在半路上碰见铁官刑徒。那两处铁官里的管事还算晓事,没有听从沈汛的调令。”既然铁官太平无事,县里的事情也处理完了,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着。 随后,他带着众人去到前院,先找了一个太守府的小吏,把写的奏记给他,命他立刻送去郡府。接着,瞧了瞧被关在屋中的铁官刑徒和沈汛的妻儿子女,对那些聚在院中的沈家族人、宾客、奴仆说道:“我已给太守写了书记,最多三天就能收到府君的命令。你们不要乱走,就在沈宅里等着,等府君的处置命令下来。你们放心,我说了免你们的罪,必不会出尔反尔。” 沈家的这些人敬畏周澈,唯唯诺诺。 周澈交代周仓,说道:“我等下要去铁官和沈家的私冶看看。铁官离城不近,两个铁官跑一遍,再加上沈家的私冶,怎么说也得一两天。你和小郭两个受了伤,就不要跟我去了。在这期间,这些人就交给你们看管了,我留给你们两队人,我院中的属吏也全都留下协助你,你们再派人去请县丞、尉拨些县卒过来,要把沈宅看好,一人不得进,一人不得出。对沈家的人,不得打骂虐待。”周仓应诺。 一应吩咐完毕,他笑对荀攸说道:“公达,我得赶在何府君的命令下来之前回来,这次去铁官和沈家的私冶就来回一两百里地,天又热,你就不用陪我受这份罪了!……元皓,你也都留下,你们好好休息两天。如何?” 荀攸心道:“顶着烈日,两天跑两百里地,确实受罪。可问题是,既然知道受罪,干嘛还非要去呢?”嘿然一笑,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田丰也无异议。 周澈自带一队侍从轻侠,一行二十来人,问清了去铁官的道路后,出城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1章 视察矿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一行人一路行去,没多久,太阳已升高,一升高就像个火炉似的,把清晨的那一点点凉爽赶得无影无踪。连日未雨,道边的树萎靡不振,树叶干枯卷曲,被赶往的车马行人荡满了尘土,灰扑扑的。周澈仰脸看了一下,万里无云,天空闪亮得耀眼。他忙低下头,揉了揉眼。 两处铁矿场,一在位在阳城西南,另一座位在阳城东南。沈氏的私冶也在阳城东南,周澈打算先去西南那座,再去东南那座,最后去沈家的私冶。 孙信驱马紧跟在他的身边,说道:“这才立夏不久,天就这么热了,跟下火似的。再过两个月,等到五六月可该怎么办,还不得热死人?”出城没一会儿,他已汗流浃背。 “小半个月没下雨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会不会热死人不知道,夏种肯定要被耽误了。” 立夏种谷。农令云:“四月立夏后,时雨降,可种黍禾,谓之上时”。黍、谷、糯稻、冬麦、胡麻、大豆、小豆等等这些常见的农作物都是立夏后种的,而从今年立夏以来,老天爷一滴雨都没有降过,再这么下去,恐怕何进也要来阳城了,不是行县,而是去嵩山求雨。 夏种关系到一年的口粮,农人们对此最是敏感,虽说现在才刚卯时,官道两边的田野上已全是忙碌的身影了。阳城虽临着颍水,但颍水不算大河,没有开掘太多的渠道,灌溉田地主要还是依靠肩挑手提和井灌。参与劳动的农人不但有壮年男子,老人、妇孺也都参与其中。 有的从远处河流取水,有的用辘轳从井中取水。井都在田里高处,井沿外各砌有几条石道,井水顺着石道汩汩流下,灌溉沿边田地。周澈驻马在道边看了会儿,心道:“河远井少,田地多。这么多的田野,只凭手提、井灌,怕是短针攻疽,杯水车薪,成效不大。”可他对此也无计可施,唯有眯着眼再望了望天,祈求老天开恩,早些降雨。 去年、前年,好容易风调雨顺了两年,难道今年又要是个灾年么?怀着这样的忧虑,他打马疾奔,中午时分,来到了负黍山附近的铁矿场。 铁矿场依山临水,坐落在一大片凹陷的洼地中,周围被丘陵林木环绕,石墙高大,门禁森严。往北边不远,就是古负黍城。先秦时期,此地是韩、郑接壤之地,两国在这里发生过很多次战争。周澈没有直接去矿场,而是驱马到高处,居高临下,俯视矿场内的景象。 铁矿场占地不小,东西长,南北窄,形成一个长方形。东西长约三四里,南北宽约一两里。 最南端都是屋舍,像是住宅区,应是供给矿场里的吏、卒、徒住的。住宅区外有土墙,墙外种了几排树。树北边是块空地,过了这片空地,就是作坊区了。 从周澈这个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作坊区又分成了三个部分。 一个贮矿场,一个贮炭场,一个冶炼场。 贮矿区又分为两个小部分,一部分堆积的都是原矿,堆积成山,一部分是经过加工的碎矿。二三百个赭衣的刑徒在铁官吏的看管下,正在用铁锤、石砧、石夯诸物,把整块的矿石打碾成碎块。 贮炭场不是露天的,炭被储存在仓库里。数十个赭衣刑徒和绿帻奴隶被分成两班,用推车运送炭块,来回穿梭在贮炭场和冶炼场之间。 作坊区里最大的就是冶炼场了,地竖立了十二三个椭圆形的炼炉,不算炉下凸字形的夯土台,只算炉身,最高的一个两三丈,其它的也有一丈多。每座炼炉相隔两三丈远,又可分别算是一个单独的小区,围绕炉身,又细分出了上料、鼓风、出铁、供水各个部分。 周澈粗略看去,一个炼炉小区大约有十二三个铁工。铁工不全是铁官徒,也有没穿赭衣的平民,观其模样,应是工匠。现在开工的炼炉有五六座,差不多占总数的一半,烈火升腾,黑烟滚滚,把小半个铁官都笼罩在内。时有通红的铁块出炉,滚落到炉前的大坑里,立刻有人取水,泼浇其上,水气蒸腾,和黑烟混成一块儿。 周澈这还是头回见汉代的冶铁场面,虽然这个铁官里只有冶铁场,没有铸造场,但还是被震撼了一下,心道:“这矿场的布局、劳作皆井井有序,我瞧那炼炉似乎眼熟,好像曾在什么画面上见过类似的,便是把这场景搬到后世,也说得过去啊。” 看得多时,打马下去,唿哨一声,招呼等在不远处的轻侠诸人径往矿场门前驰去。 门外有铁卒站岗。周澈出示了自己的印绶,自报门户。那铁卒忙飞快进去,通知管事。 不多时,之前奉命先到一个叫小肃的轻侠队率和一个黄绶铜印的吏员飞快来到。 周澈下马,那吏员长揖行礼:“在下肖谦,系本处管事,忝居铁官丞一职,见过巡察。” 铁官长六百石,和县长的品秩相同,铁官丞的品秩则和县丞一样,二百石。周澈拱了拱手,说道:“本使巡察,例行公事,尚请勿怪。” “不敢,不敢。”这铁官丞肖谦不知是否因为常年在铁矿场与火打交道的缘故,又黑又瘦,乍一看,黑炭似的。 他肃手请周澈入内,唉声叹息,说道:“沈君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但顽抗国法,竟还欲私调铁官徒进城。巡察,自前汉成帝年间,咱们阳城的铁官徒里出了一个申屠圣后,随后的历任铁官长无不小心翼翼,对铁官徒皆严加看管,就怕再出什么差错。这沈君……唉,唉。” “我听足下口音不似本郡人?” “啊?…噢,是啊。巡察好耳力。在下是南阳郡人,原为鲁阳铁官的主记,前年刚被迁为本郡铁官丞。”此人能从主记被拔擢为铁官丞,要么是上头有人,要么是有一技之长。 周澈说道:“南阳铁官?久闻南阳出精铁,贵郡的铁官要比本郡的铁官大得多吧?” 南阳铁官比颍川铁官有名多了。天下郡国的铁官分为两种,一种是当地产铁的铁官,称为大铁官;一种是当地不产铁的铁官,称为小铁官。颍川郡的铁官介於两者间,虽也产铁,产铁量不大。南阳郡的铁官则是不折不扣的大铁官了。 肖谦说道:“说起来,我们南阳的精铁所以天下闻名,都是因为‘杜母’啊!”‘杜母’就是杜诗。杜诗为南阳太守时,推广水排,大大促进了南阳冶铁业的发展。 进了铁官大门,迎面粉末飞舞,也辨不清是飞尘还是石屑,抑或两者皆有。孙信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被呛了一鼻子,连打了两三个喷嚏。肖谦扭过脸,善意地笑道:“铁官里鼓风冶铁,石屑、粉尘乱飞,比不得外边干净。诸位请快走几步,进了屋里就好多了。” 对着大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边被压出了许多的车辙印,横七竖八。还好这会儿没风,要再来一阵风,尘土更大。十来个蓬头跣足的赭衣刑徒推着几辆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上堆放的是碎矿,这是往冶铁区运的。荀贞瞧了他们几眼,见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瘦骨嶙峋,其中三四人是短发,两个人的脖子上带着铁钳,铁钳不轻,带久了更累,耷拉着头,佝偻着腰。 周澈问道:“这几人犯了何罪?” “那几个是以刃斗伤人,那两个髡、钳的一个是不孝,一个是贼伤人致死。” “铁官里共有多少人?” “吏二十四人,卒二百二十三人,工匠百一十三人,徒一千二百四十人,奴三百五十人,总计一千八百零四十九人。”肖谦张口就来,种种数据分毫不乱。 孙信奇道:“刚才周君问你那几个刑徒犯了何罪,你说是斗伤人、贼伤人致死。刑徒六百四十人,这么多人,你都认识?你都记得他们的罪名?你不是在糊弄周君吧?” 肖谦笑道:“我既被任为了本郡的铁官丞,本郡铁官的情况我就都要掌握。我不止知道本处铁官徒的情况,营里山那个冶坊的铁官徒情况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且说说,营里山有多少人?” “吏二十一人,卒百人,工匠百一十人,徒五百人,奴百二十人,共计八百零五十一人。” 孙信啧啧称赞,又问道:“为何这里的卒徒奴比营里山的多出了一半还多?” “营里山的冶坊只管铸铁,不管开矿,故此人少。” “本处冶坊还兼职开矿?” 肖谦笑道:“不开矿哪儿来的矿铁?本场近两千人,真用来铸铁的不过八九百人罢了,其他的都是在山中采矿、烧炭。” 小肃插话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听沈家人言两处铁官总共才有一两千人,原来是把开矿的那些人没算在内。” 说话间,诸人已行至冶铁场的外侧,周澈指着炼炉问道:“我适才在铁官外观看场区,见本处似乎只有炼炉,没有打造铁器的作坊?” “本来是有的。” “那为何没了?” 肖谦遥指冶铁场的侧对面,说道:“巡察请看,哪儿本来就是造器的作坊的,去年刚被改掉,改成了贮存木炭的库房。” “为何要改?是贮存的木炭库房不够么?” “倒也不是。” “那是为何?” 肖谦叹了口气。 周澈问道:“怎么?足下有何难言之隐?” “也不是。这都是沈君的决定。” “是沈汛停了铁官的打铁造器?” “对。” 周澈略微一想,即知端的,此必是沈汛想垄断铁器市场,故此以权谋私,停了铁官的造器,一问肖谦,果然如此。 肖谦说道:“这也不怪他。采铁、铸铁、打铁,本来就是打铁最赚钱,采铁、铸铁最辛苦。依律,‘采铁者五税一,其鼓销以为成器,又五税一’。采铁和打铁交的税是一样的,可辛苦程度截然不同。采铁不但累,且也危险,常有死人的事发生。铸铁也很辛苦,火燎眉毛的,有时也会有炼炉爆炸的情况出现。沈君停了自家的采铁、铸铁,专以打铁为业,也无可厚非。” 他看似是在给沈汛说好话,周澈却从中听出了不满和酸意。也是,少了打铁这一项,铁官的收入就会减少很多,收入一少,油水一少,自然就损害到了肖谦的利益。 “原本那些打铁的工匠呢?” “都被沈君召入了自家的冶坊。” 周澈默然片刻,问道:“可经大司农报批?” “有经报批。” 周澈心中了然,此必是沈汛走了赵忠的路子,要不然大司农绝对不会批准的。 他心道:“我之所以想掌控铁官,十成里边有八成是因为这里有足够的工匠,可以打造兵器,却没料到沈汛竟把这里的打铁作坊给停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这次犯下的是重罪,他家的私冶早晚要被收为官办……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得感谢他呢!感谢他把铁官分工化了。两个作坊专职采铁、铸铁,一个作坊专职打铁,既方便了管理,也提高了效率。” 冶铁场外似比别处更热,五六个炼炉下边都是火焰升腾。 数十个铁工、铁官徒、铁奴,分别守在各自负责的炼炉周围。有推着风囊,满头大汗地往炉中鼓风的;有赤着膀子站在垒起的高台上,往炉里下料的;有紧张地观察着火候,掌握开炉时间的。两个小吏巡行其间,如见到有偷懒不干活的,立马上去打骂催促。 周澈想道:“两个铁官冶坊共有刑徒、奴隶两千多人……我整天琢磨着聚众、聚众,虽也招揽到了百余轻侠,百余里民,但比起这里,小巫见大巫啊!如果真的能将这铁官掌控在手,不仅能得到数百工匠,并且稍加训练,就可以拉起一支能战的部队啊!”他没有计算“卒”,那是因为这个“卒”并非“兵卒”,而是“更卒”,是服徭役的百姓。 他颇是懊恼:“唉,以前我怎么就没有想到铁官呢?”他以前就算想到了,其实也没用。铁官虽也归郡县管,但和地方上的行政机构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他要非趁着此次杀掉沈汛的机会,也没可能插手其中。想得入神,脚步不觉慢了下来。 肖谦很有眼色,也放慢了脚步,笑问道:“巡察可是在想这炼炉一天能产多少铁么?” 周澈回过神来,看了眼肖谦,心道:“单从业务来讲,这人像是个能手。听他说话,似对沈汛亦有不满。我若想将铁官掌控在手中,不能只靠沈纳。”决定好好地拉拢一下此人,笑问道:“那就请教足下,一天能产铁几何?” “像那个最大的炼炉,原矿、燃料、人手充足的情况下,一天产铁三千余斤。其它较小的,一天亦可产铁千斤。”汉代的一斤相当后世的半斤,三千余斤就是一千多斤,大半吨。 周澈被唬了一跳,脑筋急转,急速计算:“这个冶坊里共有近二十个炼炉,开工的五六个,一天出铁就是一吨多。”问肖谦,“营里山的那个冶坊一天出铁多少?” “和本处差不多。” 两个冶坊,一天出铁两三吨。这要打造成兵器、铠甲,能打造多少?——不过,一天两三吨,一年就是近千吨,近两百万斤,再换算成汉斤,近四百万斤。只本郡一个郡的铁官一年就能出铁近四百多万斤?要知道,颍川郡还不算真正的大铁矿。这个数字也太大了。周澈问道:“每天都能出铁这么多?” “那倒不是。在矿铁充足的情况下,可以出铁这么多。矿铁不足的时候,只有停工。足下来得巧,前天刚运来了一批铁矿,这才有这么多的炼炉开工。” “那一年下来总共能出铁多少?” “只本郡铁官么?本郡铁官两处作坊,加在一起,一年出铁少则五六万,多则十万斤。” 这个数字小了很多,但才是合乎实情。周澈坚定了决心:“十万斤也够不少用处了。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把铁矿掌控在手!”一边想,一边随口说道,“一天出铁数万斤,不容易,足下辛苦了。如今沈汛触法身死,铁官暂时全要依赖足下管理,十来天未曾落雨,天气干燥,冶坊里又整天烟熏火燎,粉尘四飞,足下务必要多注意防疾啊!千万莫要中暑病倒了。” 肖谦笑道:“我有道师灵符,百病不侵。” 周澈试探地问道:“足下信奉中黄太一?” 当今天下,搞“请祷治病”这一套的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张角的太平道,一个是张陵创立的五斗米道。五斗米教主要是在巴蜀汉中一带发展,太平道主要是在中原北方发展。这肖谦自言是南阳人,那他信奉的只能是太平道。太平道奉祀的神是黄老,也尊奉中黄太乙。太乙即太一,“天神贵者太一”,是紫微宫北极天帝,天中央主宰四方的最高神。 肖谦点头称是,说道:“去年天下大疫,我南阳受害尤烈,死者十之二三。幸有大贤良师怜民哀苦,遣弟子使於四方,营救疾者,百姓蒙其济,遂多能活,这被济活的百姓里有一个就是在下。全因信奉了黄老,尊奉了太一,得了灵符的保佑,我才能活到今日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2章 渠帅波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肖谦这样说道,心中暗想:“看来他与横路亭陈盼的情形差不多,都是因‘借’灵符在大疫中保住了性命,故而信奉上了太平道。” 说起太平道,肖谦的兴致高了许多,颇有谈兴,又说道:“前年,天下又是大疫,死者亦多,死的不但有寻常百姓,连我太平道中也有不少人未能逃过此劫。巡察可知,在下却为何能再次幸免于难么?” “因足下有灵符之助。”周澈敷衍地说道。 “非也,非也,有灵符之助的可不只在下一人!有灵符者众,能如在下两次渡过大难者稀。何哉?” “何哉?” “无它秘诀,唯两字而已。” “哪两字?” “心诚。”肖谦说出这两个字时,神态庄严,表情肃穆,与他刚才陪着小心说话的样子完全不同。 周澈把他前后的变化看在眼里,想道:“这肖谦必是太平道的铁杆教徒了。”心中忽然一动,忖思犯疑,暗道,“他是南阳人,却跑来颍川做铁官丞,这其中该不会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吧?”怀疑太平道和他一样,也看上了颍川这铁矿场。 这个肖谦离家几百里跑来这里做铁官丞会不会是为了铁官徒和铁官的工匠?毕竟,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看不到铁官矿场里这个天然的兵源,更不会看不到铁官工匠的重要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太平道的上层和朝里的权宦交好,往铁官里塞一个人轻而易举,似乎不需要这么大费周折地从南阳调人,完全可以在本地信徒里挑一个。 周澈想道:“或许是我有点疑神疑鬼了?不过话说回来,不管他是不是为铁官刑徒、铁官工匠而来,他如今既然在本地铁官里,又是太平道的铁杆,将来太平道起事的时候,他就至少有一半的可能性会参与其中……他在本地铁官矿场有不少年头了,也不知有没有在本地矿场里传教授道,发展信徒?” 想到此处,他之前对铁官刑徒、铁官工匠的兴趣立刻转到了此人身上,不露声色地再又试探说道:“如足下所言,本地铁官两处作坊,计有工、卒、徒、奴数千人。灵符虽灵,但只靠足下一人,怕也难以保证这么多人都百病不侵啊。” 肖谦以为周澈关心矿场的运营情况,担忧会因疫病停工,笑道:“巡察大可放心。以前我不敢说,自我来后,广传大贤良师之教,铁官里虽也人生病,大的疫病却是从没再有……今年二月,疫病又兴,我听说郡里中病而死的人不少,巡察你看看我这铁官里,可有半点疫病的样子?” 今年二月那一次出现的那疫病虽然没有波及全国,但是汝南和颍川是重灾区。 那时周澈还在安成东乡,面对突来的疫病,他好歹是从后世穿越来的,前生上学时也经历过一次“天下大疫”--非典,虽不知该如何“治疫”,但对该怎样避免疫情恶化还是略知一二的,而且当世之疫病,凡冬、春所发在北方者,多是伤寒,相对来说,也要比夏天发生在南方的那些霍乱、疟疾、血吸虫病好防治一些,因而,在他较为得力的措施下,总算有惊无险,东乡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其它的县乡的情况,他不太了解,也只是耳闻,好像又死了一些人。 听了肖谦的回答,他想道:“铁官矿场是个半封闭的地方,外边的人进不来,里边的人也很少能出去。与外界接触少,自然感染外界疫病的几率就少。只要矿场内的人不染病,这疫病当然就传播不起来。”这全是运气的问题,和太平道的灵符没啥关系。 周澈问道:“如此说来,矿里不止足下一人信奉黄老了?” 肖谦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周澈似对太平道有些兴趣,心道:“听他言语,似对我教颇有兴趣?我听他那门下宾客小肃说,他原在安成横路亭任过亭职。我记得横路亭支部的陈盼高才妙识,冲和谦雅,深谙我教之道,堪称良师。莫不是他在横路亭时受了盼师的影响,故对我教存有好感?” 又想道:“他任司刑令史,到阳城未满一天,逐一六百石,杀一六百石,心狠手辣,刚毅果决,像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若肯信奉我道,对我道而言,是件好事。” 他猜不透周澈心意,笑道:“今天是卯日,值‘开’。再过两天,大后天便是值‘除’。椽部要没甚急事,不妨在铁官里待上两天,看我带信众们除日首过。” “首过”即“跪拜首过”,是太平道信众的一种宗教活动,常在每月的“除日”举行。每到这一天,太平道的信众们便或者一人,或者成群结队地在“旷野四达道上四面谢,叩头各五行,先上视天,回下叩于地”,以“解过于天地”,通过这个活动来请求天神地祗宽恕自己,解除自己的罪恶和痛苦。 周澈在安成东乡时见过不少此类的场面。他秉承知己知彼的原则,对太平道的教义、宗教活动方式有过深入地了解,听肖谦说起“除日首过”,不觉想起了他以前对这个宗教仪式的分析,想道:“‘除日首过’。除者,除旧布新。太平道选这一天搞宗教活动,很有深意啊。” 他瞧了一眼肖谦,又想道:“张角建太平道,尊奉太一,又在太一前加‘中黄’二字,此举也是大有用意。光武帝得赤符称帝,在五行中是火德,因此本朝又被称为炎汉。五行里,土居中,色尚黄。中黄者,土也。火生土。张角这是在暗示太平道终将会取代主运火德的汉室啊……这个肖谦谈吐文雅,是个读书人,又在地方为官,不会看不出张角的用意,却依然尊信此道,并大力在矿场中发展信徒,十分可疑。” 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肖谦来本地铁官任职,没准儿还真是别有用意。狐疑不定。周澈旋即说道:“往日我在安成时,见过信众首过。” “是了,安成东乡的盼师是我道大德,巡察曾是东乡乡长,应该与他相识?” “……足下认识盼师?” “在阳翟见过一次。” “阳翟?” “对,我是在波师家里见到盼师的。那日汝南郡的渠帅刘师和盼师一起来的。” 渠帅刘师,即,刘辟。 “波师?难道是历史上的那个?”周澈心中想着,不过嘴上:“可是波才么?足下也认识他?” “哈哈,波师是本郡我道信众的渠帅,我怎会不识?我与他常有来往的。怎么?巡察也认识他?” “久闻大名。” “波师家在阳翟,巡察办完案子,回到郡治,只要有心,早晚会有机会相见结识的。我与盼师不就是这样认识的么?……盼师神气冲和,德高过众。我虽与他只见过一面,但自别后,久不能忘,常自感叹,吾不及之,吾不及之啊!” 肖谦以为周澈与陈盼很熟,六分真、四分假地在他面前大力吹捧抬举陈盼。 周澈微笑着附和了几句,暗中吃惊,想道:“波才是颍川郡太平道渠帅,他认识波才并不奇怪,可听他说话,却分明与波才来往密切!这就有点不对头了。”再去看矿场里的炼炉、铁官徒时,只觉得扎眼,再又看谈笑风生、滔滔不绝的肖谦,更觉扎眼,方才那点想要拉拢他的心思早不翼而飞。 他想道:“这肖谦可疑之极!”兴冲冲来看铁官,不意刚进门没一会儿,就当头挨了一个闷棍。肖谦的喋喋不休听入他的耳中,就好像是太平道在宣告:此地已被我们抢先看中。也不知是因为从希望到失望,落差太大;又或是因为天气太热,晒得了;又或是昨夜的杀气还未消散,又一夜未眠,情绪失控;又或者是三个方面的原因都有,以他一向来的城府深沉,此时此刻都忍不住想要爆粗口,怎么这太平道的信徒哪里都有? 周澈觑视肖谦,心道:“搞不好我刚才真猜对了,此子来本地铁官任职,没准儿真的是另有企图!罢了,罢了,不管他有没有企图,铁官里有此人在,我再看下去也是没用……当务之急,先把沈纳弄来当铁官长,压住此人。再想办法往铁官里塞几个自己人,查清到底有多少吏、工、卒、徒、奴信了太平道,再查清他们有没有形成组织,然后再寻良策,做出打算。” 寻思已定,没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致。 他耐心地等肖谦把话说完,笑道:“我今来铁官,不为别事,只为来告诉足下,沈汛不法,被我手刃,那是他的事儿,与铁官无关,还请足下不要多心乱想。在新任的铁官长到任前,铁官就全拜托足下了。铁官里徒奴众多,万不可有事啊。” “有在下在,铁官必安稳如常。”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得去营里山和沈氏的私冶看一看,时辰不早,告辞了。” “大后天就是除日首过,巡察不看了?” “我奉朝廷之令,巡行诸县,怕是不能在阳城多停,等有了闲暇再来看吧。” 肖谦很遗憾,不过也知周澈公务在身,确实不能在阳城多留,说道:“也好。前边不远就是铁官的官厅了,巡察且请稍坐,喝椀水,去去热气,再走不迟。” 周澈半刻钟都不想再留,坚决告辞。肖谦无法,只得送他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3章 何进派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孙信、小肃见周澈,令水都懒得喝一口,他们犯疑,心道:“主公来时精神抖擞,到了矿外还特地登高俯观,明显对这矿场很有兴趣,却为何进来不久就匆匆告辞?连铁官的官厅都不进去一步?”出了铁官矿场,回到官道上,小肃问出了这个问题。周澈随口答道:“别人的东西,又不是自己的,有甚可留?” “别人的东西?”诸人更是莫名其妙了。 孙信自作聪明:“主公的意思是:这铁官矿场不归咱管么?我瞧那肖谦陪主公说话时的样子,指点左右、顾盼远近,还真好像是把这铁官矿场当成了他自己的东西!” 这种感觉周澈也有。他骑在马上,回顾渐远的铁官矿场。烈日下,升腾的黑烟如黑云也似,将大半个矿场阴影其下。周澈心道:“需得早思良策,至迟要在一年内把这铁官矿场拿下。” 到了营里山的铁官作坊,天已黑了。 周澈在此处过夜,顺便了解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好消息是这里的吏员没有信奉太平道的,坏消息是肖谦常来这里,在铁官刑徒、奴隶中发展了一些信徒。 次日一早,带上昨夜来此的小肃等人,又去到沈家的私冶。 私冶的管事与卫伯文、沈纳将他迎入。 私冶不比铁官。铁官是官办的,在里边劳作的人有服劳役的“更卒”,有刑徒。私冶是私营的,没资格用更卒,也用不了刑徒,只能用奴隶和平民。这个“平民”,说是平民,实际上大多是亡命的罪人。冶铁作坊里的劳动强度很大,普通的平民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来的。 除了奴隶和“平民”,沈家私冶里最多的就是工匠了,差不多四五百人,打造的铁器上至刀剑矛戟,下到剪刀铁钉,无所不有。 周澈亲自去作坊里看了看,发现在每个成型铁器的上边,都铭刻有“颍”或“阳城”字样。这是颍川郡铁官的铭文,按规定,只有铁官出产的铁器上才能铭刻,沈家作坊只是私冶,却胆敢盗用,追究起来,也是重罪。 看完三个作坊,下午回去阳城,在半路上碰见了太守府派来的人。 人不少,队伍很长,辎车三辆,轺车四五,持戟的骑卒十二三,步从的吏卒一二十。车骑过处,旗帜飘扬,烟尘滚滚。 周澈昨天早上遣人送的公文,今天下午就碰到了他们,可见何进对公文上所言诸事的重视。他命孙信、小肃、卫伯文等带人慢行,等来车停止。 为首的一辆辎车勒令诸车靠边,旋即辎车的帘幕被拉开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眼前。 周澈马上观看,见他头戴高冠,颔下长须,穿着黑衣。两人对视一眼,这人露出笑容,拍了拍车厢前部,令御者将车停下,打开车厢,从车中下来。周澈忙也勒马停住,翻身下马。 两人相对一揖。周澈说道:“不意在此处相遇杜君。”此人名叫杜泉,定陵人,现为郡中贼曹椽。 沈纳也下了马,站在他身后,跟着行礼。 杜泉问道:“这位是?” “阳城主簿沈纳……前天晚上,沈汛私调铁官徒进城,在下深恐生乱,故请沈主簿连夜赶去沈家私冶,安抚弹压坊内工奴。也是多亏了沈主簿的弹压,坊内才安然无恙。” 沈纳听他夸赞自己,大出意外,受宠若惊,忙逊谢不已。 杜泉说道:“我见卿风尘仆仆的,从东边来,还在纳闷卿为何没在阳城。原来是去沈家的私冶了。冶坊里情形还好?” “在下昨天就从阳城出来了,先去了铁官,又去了沈家私冶,三处作坊都还安稳。” “这就好。这沈汛也真是胆大,竟敢私调铁官刑徒进城,万幸卿弹压得力,方未酿成大乱。” 周澈问道:“杜君这是要去阳城么?” 杜泉点头说道:“正是。卿驱逐浊吏、手刃强猾,威震阳城。公文到时,府君大惊,当时就召我等进府,令我等速去阳城。” “杜君说何府君大惊?” “莫说府君,我等也是大惊啊。惊足下胆勇,惊前夜凶险。” 周澈和杜泉不熟,只在此番在阳翟时与他见过一次,知道他是前世名士杜安、杜根的后人,后来曹魏名臣杜袭的叔伯辈,如此而已,听了他的笑言,不好回答,作出惶恐模样,自责说道:“那真是罪莫大焉!惊扰诸君为我担心了。” “来的不止我一个。”杜泉手指前边那两辆辎车,说道,“卿能猜出前边两辆车中坐的是谁么?” “正要求问杜君。” 前边两辆车大约是发现了杜泉停车,也陆续停下了。随在这两辆车边的佐吏回头望了眼,向车里说话。杜泉笑道:“第一辆车里坐的是五官椽张君综,次一辆车里坐的是椽决曹郭君佑。” 周澈心道:“五官椽张综,决曹椽郭佑也来了?” 周澈之所以知道,因为荀攸给他科普过,颍川士族--杜泉是定陵杜氏,张综是今年二月刚被任为五官椽的。决曹职掌决狱、断狱、用法,凡能任此曹曹椽的多为晓习文法之人,郭佑便是以明法而获任此职的。他是阳翟郭家的子弟。郭家世习法律,有名的法律世家。安成的乡父老田宽就是郭家的门生弟子。决曹断狱、贼曹捕贼,五官椽位高尊荣。何进一下派了这三个人来,看似兴师动众,仔细一想,也在情理之中。毕竟,郑促和沈汛都是六百石的大吏。 周澈与杜泉上前与张综、郭佑相见。 张综、郭佑也下了车。两下行礼,叙谈几句,张仲说道:“须得赶在日落前进城。周君,咱们到了县里再说话罢!” 日落前,到了县城。 县丞、尉得到消息,于城外相迎。又一番相见。诸人入城,进了县廷。 落座,张综宣读何进公文。 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前面先歌颂朝廷,后面则是对郑促辞职的善后和对沈汛抗法的处置。 对于郑促辞职的善后,何进说他会向朝廷上报,请朝廷再任一个县长,在这期间,阳城的政务就由县丞暂管。对沈汛抗法的处置,也说会上报朝廷,铁官暂由铁官丞代管,并令张综等人会同县丞、尉以及沈家所在之里的里长,立刻将沈家查封,抄其家产。 听完,周澈松了口气。老实说,在等太守府回文的这一天都里,他还是有点担忧的,担忧何进会害怕。现在看来,至少在表面上,何进没有失措的举动。他心道:“何进不像个胆大的人,我本以为他在接到我的公文后,会吃惊犹豫,却没想到他的回文来得这么快,毫无迟疑,而且秉公执法,举措得当。”猜度,“是我看走了眼,还是因在这背后有元常的推动?” 他问张综:“请问足下,何府君可有口信么?” “巡察聪慧啊。府君只是说:盼巡察早将县行完,他在郡府里翘首以待君归,为君洗尘。” 周澈摇了摇头,肯定了方才的猜想:“果不其然,杀猪匠就是杀猪匠啊!此道公文所以能来得这么快,必是因元常的推动了。”他说道:“何府君关怀实令在下感动。诸位椽部既至,阳城就没本巡察什么事儿了。今日已晚,等明天一早,我接着巡行颍北诸县,争取早日归还阳翟。” 堂外暮色渐深,县丞、尉作为地主,想宴请一下诸人,但没一个人去,都以公务要紧为理由推辞了。 张综留在县廷里坐镇,杜泉、郭佑带人接管了沈家。 在办交接手续的时候,周澈叫周仓等搬出了一堆债券,都是沈汛、郑促放出去的高利贷,是田丰前晚在库房里发现的,约有百万余钱。他暗示杜泉、郭佑,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些债券烧掉,把功劳归给何进。杜泉、郭佑心领神会。毕竟何进是外戚,交好外戚总没错。独揽功劳,吃独食会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办完交接手续,周澈为表示守本分,不越权,主动带着周澈等人离开沈宅,住进了县里邮置。因明天一早就要出城,这两天跑了三个作坊,也着实累了,故在吃了些饭食后,周澈就睡下了。没想到,半夜时分,来了个不速之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4章 巡察结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正欲歇息的时候,忽然房间门响了,让孙信起身开门一看,来的人是杜泉。 此刻周澈困得要命,在听了是他来后,还是强撑着起来了,洗了把脸,请他进屋,问道:“椽部夤夜来,可是沈庄有事?”值得杜泉这么晚来打扰的,也只有沈家的事儿了。 杜泉说道:“卿前夜诛暴立威,沈氏族人早已丧胆,能有什么事儿?我今夜来,是为两件事。” “杜君请说。” “一件是我与张君、郭君离府出城前,府君有句交代,托我私下转告给卿。” 周澈心道:“何进还有口信?”打起精神,说道,“杜君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府君说:‘光武帝时,清河大姓赵纲为在所害,阳平令李章诈为宴请,手剑斩之,吏人遂安,此固良鹰,以吾之见,不若凤凰。夫威德者,须相济也,专任刑罚,民则不乐生;独任德惠,民则不畏死。闻君任职横路,救民水火,慨然有教化天下之志。再任乡长断狱,亦能从春秋之义,此实大佳。以吾之见,武健严酷,未若礼让化之;使民惧死,未若令民乐生。民惧死则刑多,民乐生则仁爱。周亚夫谓赵禹:虽无害,然文深,不可以居大府,即此是也。愿子思之’。” 周澈聚精会神地听完,明白了何进的意思。何进这是嫌他杀伐太重,劝他慎刑,要多行仁爱,颍川毕竟他才是太守,给他留点面子。 他肃容说道:“澈谨领教。” 杜泉笑道:“卿直法行治,不避贵戚,我辈楷模。府君亦再三赞卿嫉恶勇敢,刚直果决,之所以让我转告卿这番话,也是为卿考虑啊。” 周澈是明知杜泉这是客套话,凭借前世职场老油条心思说道:“何府君教诲,澈必铭记心中。” “这是第一件事儿。第二件事,想问一下卿:沈家族人、奴仆,铁官刑徒,以卿之见,如何处置才是适宜?” 周澈莫名其妙,心道:“办交接的时候,我不是已经说过我的意见了?”他答应过沈家人不追究他们的罪,办交接时,替沈家人说了不少好话,说他们在看到沈汛死后就缴械投降了,认罪态度不错,又不是首恶,建议可以从轻处罚,郭佑、杜泉当时也答应了。却怎么这会儿又来询问? 他搞不清杜泉的意思,怀疑他是反悔了,想从重处置沈家人,含糊说道:“诸君奉府君命来,专办沈家案。沈家人该怎么处置,非我宜言。”他决定先搞清杜泉的意思,再为沈家人说话。不管怎么说,既然答应沈家人了,不能言而无信,怎么也得为他们争取一下。 杜泉说道:“府君说‘武健严酷,未若礼让化之;使民惧死,未若令民乐生’。在下深以为然。诚如卿言,沈家人既非首恶,又在沈汛死后就弃械认罪,在下和郭君商议了一下,决定就按卿之意见,从轻发落。卿看可好?” 周澈越发莫名其妙,既然决定按他的建议办,还说这事儿作甚?他心道:“他只说了他和郭佑同意,没说张综。难道是张综不愿?”问道,“可是张君那里?” “啊?不是,不是。在下和郭君虽还未将这个决定告与张君,但张君宅心仁厚,必是不会反对的。” “那?” 杜泉一改刚才的侃侃而谈,吞吞吐吐起来,说道:“张君不但宅心仁厚,而且清白谨慎。” 周澈等他往下说,他却不说了,拍了拍手,门外进来一人。 只见这小吏手上托了个木盘,不知盛了些甚么事物,垒得高高的,上边盖了层绸布。小吏躬身弯腰,把木盘放在周澈面前的案几上,恭恭敬敬地倒退出去。周澈问道:“这是?” 杜泉打个哈哈,说道:“卿请撩开观看。” 周澈撩起绸布,金光闪眼,定睛一看,是五个金饼。 杜泉说道:“明日卿将出城,依照风俗,在下与郭君本该为卿祖道,饯行相送,奈何公案在身,怕是不得有空。先把程仪奉上,望卿笑纳。”祖道,“祖”即路神,凡远行,通常都要先祭祀路神,称为祖道。 周澈看看金饼,再看看杜泉,心道:“程仪通常十钱、百钱。我前离安成去洛阳,以公覆、玄光、伯涛(周涌)之亲,尚不过只各送我百钱,黄忠家富,又感我之恩,故送了一块金饼,已是太多。我与这杜泉、郭佑并不相熟,他两人怎就送我五块金饼?” 杜泉又说道:“漆盘太小,盛物有限。此五金之外,另有箱中百金,在下放在了室外廊中。卿若不弃,在下就告辞了。” 周澈险些笑出声来。若只五金,他还有些犯疑;一百零五金,这暗示也太明显了。 他已猜出,这些金饼必是沈家之物,杜泉刚才无缘无故地又提起沈家人,想来也只是为此找个引子。他心道:“钱财动人眼。不是我一人看上了沈家的家产啊!杜泉和郭佑也定是想从中捞上一笔,又怕我知沈家财货的底细,故送来了这百余金饼,分润于我。也难怪,沈家金山银海,只要是个人,看到了怕都会心动。”假意推辞,“这怎么使得!” 杜泉正色说道:“卿轻身犯险,为民除害,驱逐郑促、手剑沈汛,阳城数万百姓因卿以安。今卿将启程再行,案巡诸县,岂可无程仪壮行色?莫要推辞了。”起身告辞,不顾周澈挽留,带上候在门外的小吏,大步踏夜色出院。 周澈追着送他了一程,转回院中,果在门外廊上见到了一个箱子。 他也没打开看,坐回堂上,看着案几上的几块金饼发了会儿呆,感叹地想道:“世上有几人能做到富贵不能淫?杜泉有才名,郭佑大家子弟,以他两人且不能免俗,何况、何况……哈哈,何况庸碌如我者?”又想,“要是这杜泉、郭佑知道我已从沈家大捞了一笔,又会是何种表情?”猜了会儿,觉得无趣,困意上来,招呼在门外值夜侍卫的孙信,令他把这几块金饼也装入了门外廊上的箱中,搬入辎车里,等明天带走。 孙信应命,捧了漆盘要走,周澈又把他叫住,斟酌了一下,说道:“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要让别人知道了。尤其是公达、元皓他们,更别让他们知道。”贪污不是好事儿,杜泉、郭佑都是郡中大吏,传出去对名声不好,也算为人隐恶罢。 周澈拖着疲惫的身体想着:我竟然做了回曾国藩。 清代名臣曾国藩,做人处事达到“内圣外王”的境界,内圣者--按着本色做人。持己以正,坚守自己做人的原则,不被外在的诱惑所改变,持守自己的良知和信念,让自己在内心里成为一个圣贤。所谓外王者,就是“按角色办事”。每个人在工作中都扮演着不同角色,所以不能有太多棱角,要懂得妥协退让,这样才能调动一切能够帮助你的力量,来帮助你这个角色成就一番事业。 所以他行事坚持八字:外圆内方,外浊内清。所谓外圆内方,就是一方面坚守良知,一方面又和光同尘,必要时可向不合理的现状妥协。所谓外浊内清,就是一方面坚守清廉,一方面又包容潜规则,必要时愿意“同流合污”。他所求的不是虚名,而是要做大事。坚守内圣外王之道,他终成晚清中兴第一名臣。 次日一早,诸人起床,洗漱、饭毕,乘车骑马出了馆舍,沿街西行,朝西城门去。 杜泉昨晚说怕今天不能送行,那只是托辞,还是来送了。张综、郭佑也来了。此外又有本县丞、尉,沈纳等人。周澈当着沈纳的面,又向张综、杜泉、郭佑夸了他几句,搞得他欢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投向周澈的目光中,多了五分感激。 杜泉等人把周澈送出城外,周澈长揖作别,说道:“郡府再会。” 杜泉走近他身前,瞟了眼后头的张综,低声说道:“周君切莫忘了我昨夜之言。” 周澈心道:“不就是说张综‘清白谨慎’那句话么?”他和张综也不熟,但正因这句话,却登时高看张综了几分,——明摆着,杜泉、郭佑收买不了张综,又怕他知道,所以有此一提醒。 他笑道:“忘不了。”杜泉大喜,拉着他的手握了两握,彼此尽在不言中。 来给周澈送行的还有近千百姓,他们畏惧张、杜官威,不敢近前,远远地跟着,见周澈要走了,不知谁起的头,近千人同声歌道:“周家潜龙,行县讨奸,乡长灭季,巡察黜贪,为民除害,席不暇暖!” 又歌道:“长生牌位从此供,保佑俺们福久远。” 张综、杜泉、郭佑讶然回顾。周澈令周仓等去掉辎车顶部的巾盖、四旁的帷裳,登入车中,露车沐日,面向百姓,长揖到底,起身,高声说道:“澈今辞矣!父老乡人请归。” 乡人们拜倒一片。 辞别诸人与百姓,周澈登车行往下一个目的地,轮氏。 和颍川郡内其它的县城一样,轮氏也是一座古城,历史悠久,本名纶氏,境原夏代纶国地,春秋时属郑,战国属韩。楚、郑,韩、秦都在此交过兵。至本朝,改名轮氏。 几十年前,有一个叫董君雅的人在此地做过县尉。此人便是董卓之父。 当然,董君雅在此地作县尉时,周澈还没穿越,他对此并不清楚。他现在知道的,也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样才能把本县有贪浊恶绩的县令、县丞顺利地驱逐出境。 离开阳城两天后,他与荀攸、周仓等人到了轮氏。令人奇怪的是,县城外无人迎接。 郭强大为不满,怒道:“轮氏令自视高过巡察么?竟不遣人出迎?”下马请令,对周澈说道,“主公请稍等,待我先进城去,把那轮氏令捆来君之车前。” “小郭何须如此。他不来迎咱们,咱们径去县廷就是。” 辎车的帷裳早就重新装上。周澈说完话,将帘幕放下,坐在他对面的荀攸笑道:“轮氏令无愧千石大令,比六百石的阳城长硬气得多。” “公达之意:咱们不能再用对付郑促那一套,该给他来点硬的?” 荀攸想了一下,说道:“本县浊吏以令、丞居首。既然县令硬气,便先收拾县丞罢。” “就依卿意。” 郭强引人打头,周仓扈从在侧,数十车骑入城。正当午时,街上百姓寥寥。到了县衙外,衙外也无人值守。周澈怪之,先不进去,令一太守府的随从小吏入内,召县丞来见。 小吏进去多时,一人出来,表情茫然,跪拜车前,回报:“衙内、丞舍都无人,不知县丞去了哪里。” “……去找县令来。” 这回不是小吏一人出来了,一个黄绶官吏和他一块儿出来的。县里能带黄绶的只能是县丞、尉,周澈心道:“这小吏办事太不得力,叫他去找县丞,一人出来;叫他去找县令,反将县丞带出。”有心给这县丞一个下马威,也不下车,只由周仓挑着帘幕,问道:“足下便是本县县丞?” “在下不是县丞,是县尉。” “……。” 本县县尉在县里的口碑不错,百姓们都说是个好官,周澈倒不好不给他脸面,下车相见,礼毕,正要问他县令、县丞何在,这县尉先自说了,说道:“闻巡察离开了阳城县,进入了我县境内后,本县令、丞皆挂印绶,书奏记,自辞去了。” “……,自、自辞去了?何时去的?” “昨天就走了。不止他二人挂印辞去,县廷其它吏员也多有自辞的。一县之事,尽落在下肩头,因忙於处理各曹杂事,一时未能出迎巡察,尚请恕罪。”县尉说着,向县衙内召手,唤出四五个小吏。这几小吏手中捧着各色印绶,胆颤心惊地走到周澈车前,跪拜奉上。 县尉说道:“令、丞印绶,功曹、主簿印绶,并及其它自辞吏员的印绶尽数在此。在下谨移交巡察,请还朝廷。” 绶有黑、黄、青绀诸色,印分铜、半通诸类,从千石到百石,各色齐全了。周澈看着这些印绶,明白了这县尉为何没有迎他了。 县里不仅县令、县丞自辞了,连上点级别的吏员也大多自辞了,实在无人可派。若派遣个不入流的小吏,说不定反会令周澈以为是在羞辱他,还不如干脆不派,只当不知他到。 县尉等周澈使人接住众多印绶,又取出几个奏记,说道:“这是县令、丞请罪自辞的奏记,也请巡察转呈郡府。” 周澈接住奏记,若有所失,展目望望县衙里,收回视线看看面露尴尬的县尉,再看看诚惶诚恐的那些小吏,他觉得自己该走了。他现下的心情和前几天在矿场里骤闻肖谦是太平道信徒时的心情有些相似,都是强烈反差之后的不适。只不过,那时他是从希望到失望,这时是原本是干劲十足,以为事儿会不好办,到了事前才知道,不须费力事情已经解决。 他温言与县尉说了几句话,拒绝了县尉请他入县衙坐坐的邀请,——县尉的这邀请,明眼人尽能看出只是虚情假意,客气罢了。 坐上车,离开县寺,出了城。 他实在忍不住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荀攸:“我就这么可怕么?”荀攸放声大笑。 笑声传出车外,如阳光一般灿烂。 三天后,到郏县。 郏县的长吏还算守法,县中只有一家豪强作恶多端。 城外十里,周澈碰上了欢迎他的队伍。 县主簿带头,十几个县中吏员,还有两三个本地大族的代表,并有四五个坦胸负荆的人,自缚跪地。县主簿介绍:“这些人有的是本县叶氏子弟,有的是本县铫氏子弟,平素常惹是生非,荡检逾闲,闻椽部驾临,知己往日罪深,自缚请罪。” 叶氏,便是周澈这次打算查办的那个作恶多端的豪强,铫氏,是功臣之后,乃故卫尉铫期之后裔。 周澈闻得主簿之言,立在车前,斥责他道:“叶氏族中子弟倚仗祖父之势,欺男霸女,纵奴逞凶,隐匿亡命,无恶不作,岂是能用‘荡检逾闲’、‘惹是生非’八字就可以轻描淡写带过的?”县主簿变色惊惧,垂手躬身,唯唯诺诺,不敢再言。 周澈伸手拿住荀攸递过来的案册,翻到郏县这一页,喝问自缚跪地的诸人:“叶炜可在?” 一人答道:“小民在。” “前年三月十五日,你知人略卖人而与贾。卖家姓唐,你买的是河东人柳某。可有此事?买回家后第二年,因为一些琐事,柳某惹怒了你,你将他痛打至死,又可有此事?” 这人惶恐不敢回答。 “你作恶甚多,我不给你一一念读了……叶晖可在?” “小、小民在。” “去年五月初三日,你下乡收贷,借你钱的是黄岭乡刘某,他无钱还你,你就把他家的屋宅烧了。可有此事?” 此人亦恐惧不敢回答。 “叶凡可在?” “小、小人在。” “你族中子弟多为不法,唯你最恶。三年前,你匿藏了一个贼杀人的凶犯,此人姓王名遗风,现在还在你的家中,可有此事?前年,你又强娶人妻唐氏,并把她的丈夫打了个半死,可有此事?只去年一年中,你就无故擅杀了三个奴婢,可有这些事?你蓄养剑客、死士,门下宾客横行县乡,无恶不作,乡人侧目,可有这些事?” 叶凡汗如雨下,叩头请罪。 周澈不理他,转问剩下两人:“报上尔等姓名。” 一个答道:“在下铫佳。”一个答道:“在下铫任。” 周澈说道:“你两人犯下的恶也不少,别的我且不说,只说两事。铫佳,你家自占隐匿家产。铫任,你门下宾客借你家之势,有市籍,却不入租税。可有此两事?” 在场的郏县诸人,见他发指如神,大小事尽皆知晓,无不惊骇。 铫佳、铫任连连磕头,说道:“小人知罪、知罪。” 周澈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汝家乃功臣之后,世代簪缨,本与寻常百姓家不同,行事应该越加谨慎才是,怎么反骄纵不法?中兴至今百五十年,昔日的功臣后代,因为违法骄恣而身死、乃至族灭的还少么?你们不为你们自己想想,难道你们家中就无父母长辈?你们就忍心你们的父母长辈受你们的连坐,死在狱中么?” 铫佳、铫任骨酥肉软,只知磕头求饶。 “我也不是好杀之人,念你二人是功臣后代,又有服罪之心,这回就饶了你二人。”周澈声音转厉,厉色说道,“可是,若叫我知道再有违法乱纪,扰民害民之事,严惩不贷!” “是,是。” 县主簿陪笑说道:“叶家诸人亦有服罪之心。” “叶炜擅杀柳姓奴婢,叶晖逼债烧毁人屋,叶凡尤为恶重,夺抢人妻,伤其夫,乃是不伦礼法;又包庇恶徒,蓄养亡命之徒。纵有服罪之心,亦不可不明刑正罚!……来人!” 周仓、孙信诸人大声应诺。 “将他三人捆了,就地正法,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诺!” 郭强带人上前,一脚叶炜踹翻,将之捆上。别的轻侠有样学样,也将叶晖、叶凡踹倒,随之绑好。 “叶炜、叶晖、叶凡你们也算是一方豪强了,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让你们死的豪迈一点,你们可听说过‘切腹’?” “巡察....”三人额头汗如雨下。 “被粗鲁地砍下脑袋,还是体面的切腹?你们自己选一个吧。” “那切腹吧,俺是他们二哥,俺先来。请巡察做俺的介错人吧!”叶晖道。 “很荣幸为勇士介错。拿刀来!”周澈接过侍从的一把环首刀,旋即侍从又把一短刀递于叶晖。 ............ 郏县诸人战栗恐骇,低眉顺眼,气不敢出。 县主簿强颜作笑,颤声请周澈进城。 周澈说道:“我来汝县,就是为叶家三人而来,今人已授首,还去你县中作甚?我今拿下叶凡,叶凡家中所匿之亡命王某及他强娶之人妻唐氏,就交给你们看着办了。叶晖去年烧了黄岭乡刘某屋宅,刘某至今露天而居,请你转告贵县县令:‘为民父母,当怜民哀苦’。” “是,是。下吏一定转告县君。” 周澈拂袖转身,按剑登车。周仓、孙信等人大呼开道,车骑开动,卷尘离去。他们数十车骑走出好远了,郏县诸人还留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不约而同擦了擦额头,长吐了一口气。 周澈过郏县不入,沿官道驰骋,南渡汝水,当天下午至父城。 父城主簿、大姓、县父老迎出二十里外。随着周澈的行程不断向前推移,此前在阳城、轮氏、郏县发生的事儿已传入了此县吏民耳中。无需太多口舌,有罪的官吏即自辞去,有罪的豪强也自缚请罪。周澈在这里住了一夜,次日出城。 满城百姓欢呼雀跃,歌之相送:“贤明神君郎陵公,疾恶如仇周家龙”。“郎陵公”,荀攸的祖辈,颍川名士荀淑是也。 车马疾驰,骑士威扬。半日四十里,至昆阳。昆阳令还印绶自辞,豪强不法者或自缚周澈车前,或弃家亡命潜逃。烈日似火,官法如炉,高歌猛进,暮入舞阳,舞阳令还印绶,自辞去。夜宿邮置,又有新歌谣,百姓彻夜歌之:“周皓粼,来何迟!除奸惩恶,拯救生民。豪强大吏,今如羊。”清晨启行,横渡澧水,挟威疾行,午至定陵。未入境,浊吏辞;至县城,大姓服。 豪右强宗闻他进县,皆约束族中子弟:“巡察使巡行诸县,斫荆斩棘,威锋不可挡,逐千石吏如驱一鸡,杀六百石如屠一狗。今入我县境,族人子弟宜退避三舍,且勿犯其虎威。”一路所行,势如破竹,如风卷残云,尽洗污浊,所经诸县为之一清。 次日二渡汝水,北上襄城县。 襄城县名族李氏,天下楷模李元礼的孙子李宣在县界处相迎。 襄城县吏治不错,豪强也守法。周澈本打算过县不入的,见到李宣,惊喜交加。荀攸、田丰、周仓诸人也是十分惊喜。昔年李膺在世的时候,天下士子视他的家门为龙门,进他家的门就是跃龙门。李膺今虽已故去,但李家在州郡中的名望依然极高。能得李宣相迎,从侧面也说明了周澈正式登上了士族的舞台。 周澈感慨万千,这几年的辛苦经营,夙夜匪懈,克己自制,多次犯险,终于九转成功,不再是初来时那个周家旁支子,也不再单单只是一个横路亭部、有秩乡长、司刑令史,在相继得到了家长周乘、县令黄琰、太守王赫、舅兄袁绍的赏识后,终又得到了豫州士族的认可和接纳。 他接受了李宣的邀请,下午进了李家门,拜见过李宣的父亲李瓒,饭后,和李宣对坐清谈直至入夜。彼此谈兴极浓,皆无倦意,接着秉烛夜谈,彻夜未眠,通宵达旦。直到次日中午,方才依依惜别。 李宣又把他送出县界外,回到家后,李瓒问道:“你和周家子都谈了些什么?” “孔孟黄老,圣人之道。风土人情,世间趣闻。”除了政事,什么都聊了。 “周家子何如人也?” 李宣答道:“才亦寻常,中上之姿。” “如此,一中人耳,缘何畅谈一日一夜,不眠不休?” “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其人行事威猛,本意他必锐气逼人,不料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之相谈,虽无出奇之语,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 李宣停了一下,复又赞叹地说道:“皓粼门下三子,荀攸年少成名自不必说、周仓,勇夫也,碌碌不足提,唯冀州田丰,精明敏捷,对坐夜谈,朗如日月入怀,假以时日,必成伟器。” 出了襄城县,荀攸、田丰问周澈:“李宣何如人也?” “家学渊源,胸有正骨,有其祖风。才识不如卿,在我之上。”周澈回答过,反问荀攸、田丰,“二君以为李宣何如人也?” 荀攸笑道:“以我观之,宣不如卿。” “莫要说笑。” “如我前些日所言:‘古今才高者多矣,成事者稀。何哉?成事不在才高’。大凡人之优劣,不在才而在器。宣聪明外露,失之轻,才高器浅,郡国之才;卿勇毅沉敏,重于行,才平器深,天下大才。” 周澈哈哈一笑,依然当他是在调笑自己。荀攸也含笑不再解释。 前行三十里,北渡颍水至颍阳。颍阳王、祭诸大姓士族在县界相迎。进到县城里,百姓们夹道歌舞,歌谣响动全城。贪官酷吏皆已自辞,豪强大族尽皆俯首,周澈无事可作,在县里住了一晚。次日一早,缘河北岸西北行,傍晚时分,阳翟在望。 阳翟在颍水南,还渡颍水,一行人结束了半个月的巡行,踏着暮色回到了阳翟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5章 善后事宜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暮入阳翟,快要到太守府的时候,荀攸说:“我知你急着去太守府汇报公事,不必送我了,我自步行归家就是。” 荀攸说是不用送了,他又怎可能不送?到了里外,命诸人停下车马,亲把荀攸送到家中。离开荀家后,他叫周仓等人先回官舍,带了徐康、田丰和之前协助周澈办案的太守府属吏进入府内,求见何进。 何进刚吃过饭,在欣赏歌舞,闻他归来,即令女乐下去,一面派人去找钟繇、郭图诸人,一面召他堂上相见。 徐康、田丰没有官身,在院中等候。 周澈带了诸吏,去履登堂,跪拜行礼。因为周澈虽是中央官员,但品秩是六百石,何进则是二千石。他心道:“刚从堂上退出去的那几个女乐看着眼熟,似是郑促蓄养的那几个?”这话不好问,权当没看见。 何进请他们起身,笑道:“巡察一去半月,路上辛苦,人未归,歌谣已至,半郡百姓都在唱‘周皓粼,来何迟’啊。卿在阳城,逐奸除暴;案行七县,尽洗污浊。所到之处,如以利刃齿腐朽,不法守令望风解印绶。卿离郡府前,功曹言:‘先朝永兴年间,南阳朱公叔出为冀州刺史。闻朱公至,冀州部内诸令长,解印绶去者四十余人’。卿之虎威,不让朱公。” 周澈行礼,惶恐言道:“澈不敢当,擅杀六百石下大夫,自知有罪,请明府责罚。” “诶,事急从权。阳城之事,罪在沈汛。沈汛受国家重用,位列下大夫,不思报国恩,骄纵不法,当卿到后,又聚众抗法,私调铁官刑徒,欲以众犯禁,作乱阳城,杀之犹嫌轻!我已上奏朝廷,朝廷的诏书也到了,卿无罪也。” “朝廷诏书已到?”颍川郡离洛阳不远,来回也就是几天的事儿。 “是啊。不但没责你的罪,还夸奖了你呢,说你临乱不惊,应对果决。” 周澈心道:“这得多谢沈汛昏了头,私调铁官刑徒进城。要不然,擅杀六百石,按律:不杀头,我也得入狱。”拜谢何进,说道,“澈诚惶诚恐,不敢当此赞誉。依律,擅杀六百石,不死也要入狱,沈汛又是赵常侍亲戚。今朝廷不怪,反赞誉臣吏,必是因明府为某缓颊了。明府厚恩,澈不知何以为报。” 何进笑道:“你不是已经报过我的恩了么?” “澈愚昧,不知明府此话何意?” “杜泉、郭佑把从郑促那里和沈家搜出来的债券付之一炬,推功于我,阳城百姓遂对我感恩戴德。杜、郭归来后,说这是你的主意。善则推君,卿真高洁之士也。” 周澈复又还礼说道:“‘善则称君,过则称己’,此本人臣事君之道也,府君仕宦二千石,郡之长官也。且《礼》中有云:‘善则称君,过则称己,然民作忠;善则称亲,过则称己,然民作孝’。明府曾口谕某说:‘良鹰不如凤凰’,‘武健严酷,不如礼让化之’。澈细思之,诚然如此,愿从今后改行仁爱,以礼让化民。” 何进闻他此言,颇是欢喜。 钟繇、郭图到了。 钟繇一见到周澈,就说:“‘周家潜龙,行县讨奸,乡长灭季,巡察黜贪,为民除害,席不暇暖!’。皓粼,百姓赞你的歌谣,满县皆闻啊!卿威震郡北,百姓之福。”欢畅大笑。 接着张综、杜泉、郭佑也来了。彼此见礼过后,各自入座。 堂上都是郡朝大吏,钟繇诸人慰问过周澈路上辛劳,话题转到善后事上。 周澈叫徐康、田丰把一路上收来的印绶、奏记捧入堂中。 前后被周澈驱逐,或者自辞去的县令长有四个,余下县丞尉、县功曹主簿、诸县各曹椽之属被驱逐或自辞的亦有三十四人,还有一颗是颍川北部督邮陈华的,督邮相当于纪检委。总计三十九个印绶,堆了一地。 周澈每过一县,都会给朝廷写一道奏记,再给何进写一道沟通的公文。说一下在当地的办案情况。何进对此早就心中有数,但当看到这么印绶堆积一块儿的时候,还是被小小地震惊了一下,震惊过后,心生喜悦,不是为百姓喜悦,而是为空出了这么多的官职而喜悦。 三十九个印绶,代表他可以再擢用三十九个“贤人”。当然,县令长、县丞尉是“命卿”,不是他能任命的,依照惯例,县属吏多由本县的县令长任用,也不适合由太守府越级任命,可他是郡守,诸县的案子又是在他手里的办的,他至少能提个名。这就足够了。 朝廷、各县会不会用他提名的人,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除恶荐贤”的美名。也正因此,当周澈在颍北大开杀戒的时候,他深为忧惧;当周澈把诸县都处理完后,他又为此欢喜。 郭图知他心意,欲拍两句马屁,转念一想,心道:“前次也是在这个堂上,争论该不该放周澈案行颍北时,我被钟繇好生羞辱。他说我是因为‘惧赵常侍’,所以才‘反对明府除奸恶’。如此污我,令人可恼。大丈夫岂有怀仇怨而不决之者乎?今夜我当报此仇。”笑对钟繇说道:“恭喜功曹椽。” 钟繇奇道:“我有何喜?” “巡察使把颍北的浊吏都赶走了,诸县空出许多官职。简贤选能,填补空缺,这正是功曹的职权。昔日范滂在汝南做郡功曹的时候,激扬清浊,分别邪正,斥逐污吏,擢举善人,汝南人至今赞之。如今,也该咱们颍川人赞赞咱们的郡功曹了!”郭图摸着胡子,呵呵笑道。 何进面色微变。 钟繇不傻,听出了他的意思,心道:“郭公则气量狭小,这是在报上次被我抢白之仇了……范滂,嘿嘿,范滂名列八顾,天下知名,虽然清正,性太刚直,在汝南当郡功曹时威过太守。太守宗资受中常侍唐衡所托,欲用一人,除书已下,且此人是范滂的外甥,而滂却因以其非人,不用,致使宗资迁怒书佐,以拳捶之,而书佐竟宁愿挨打,也不肯违背范滂,一边俯身挨打,一边仰脸声言:‘今日宁受笞死,而滂不可违’。郡中中人以下,乃指范滂所用为范党,故有‘汝南太守范孟博,南阳宗资主画诺’之谣。何公虽然和善,不是宗资;我虽直爽,也非范滂。” 他肃容说道:“选贤用能虽为功曹之职,然今上有贤明太守,下有除恶督邮,又哪里轮得到我说三道四呢?”在座上冲着何进一拜,说道,“真正应该恭喜的是郡中的贤人。明府自临郡,进贤如不及,郡中上下无不称赞,都说明府贤良,使我郡野无遗贤。” 何进欢喜而笑,指着跪拜堂下的徐康、田丰问道:“皓粼,此二人谁也?” 周澈带徐康、田丰他们两人来,就是为了举荐他俩的,趁机说道:“澈在安成时,乡中有一贤人,名叫田宽,少从阳翟郭氏学习文法,学有所成,为我县决曹史,年老归家,被乡民爱戴,举为父老。此二君即他之门生,俱有才学。下吏此次行县,多赖其力。” 何进听的是两个乡中小姓,不以为意,问道:“可曾出仕?” “不曾。” “元常,郡中现还有何空职?” 钟繇不认识田丰、徐康,但既然是周澈举荐的,肯定要给个好职位。他想了一想,说道:“郡中诸曹的曹椽皆无空缺,唯本郡上计至今尚只有公则一人,似可添补一吏。” “皓粼,他二人是寒家子?对么?” “是。” “寒家子,在郡中又无美名。上计至关重要,不可轻易许之。功曹且换一职。” 何进不愿意。钟繇退而求其次,说道:“集曹缺一曹史。”集曹,供纳输,主管各县上计,是个重要的职务,也是个肥差。“史”,是椽的副手。 何进沉吟片刻,说道:“集曹职在管诸县上计,征集粮谷以实仓廪,亦不可委之於寒士。……功曹可再换一职。” “水、仓、曹、法诸曹皆缺书佐。”“书佐”又次于“史”,在郡中是小吏了。 “水曹甚佳。半个月没降雨了,我前几天刚传檄诸县,令各县组织吏民,浇灌旱田,此正用人之际,能被皓粼称赞的必有干才,正适合‘临危受命’。”水曹职主兴修水利,救旱勉强也算其职。 何进问周澈、钟繇:“便除他们为水曹书佐,如何?” 周澈心中苦笑,只因他们出身寒家,不是名门子弟,便不被何进看重?田丰在老家冀州也算是富裕土豪啊。 固然,徐康、田丰现在太年轻,没有名声,确实不该贸然就许以美职,可如果有心,最起码也该见上一见,先试其才干,再做任用,而观何进态度,分明连见一见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打太极罢了。 周澈心道:“颍川郡人皆赞何进能够擢贤,他擢的不是‘贤’,他擢的是士族,擢的是名士啊。” 郭图猜透何进的心思,见周澈还想开口,就抢白说道:“明府日理万机,公文繁忙,哪里有空见一个小小的白身寒士?” 周澈转顾钟繇,钟繇苦笑。便不复再言。 …… 何进说道:“今请诸卿来,一为给巡察接风,二来也是想询问一下诸卿的意思:县令长、丞尉、功曹主簿、诸曹椽皆县中重位,不可久空,久空民则无主矣,郡北这几个县该怎么办?” 钟繇说道:“县令长、丞尉是命卿,任用出自朝廷,明府可荐几个贤才,请朝廷选用。功曹主簿、县诸曹椽,明府亦可斟酌挑选,荐给诸县。” 何进故作为难,说道:“县令长、丞尉,我可以举荐几个贤才,请三府定夺,可功曹主簿、县诸曹椽,例由县令长选用,我怎能越权干涉?” “阳城、昆阳四县,原来的县令长已辞,新任的县令长未到,功曹主簿倒也罢了,诸曹椽不可久缺。别的不说,只说明府刚传令诸县浇灌抗旱,曹椽若缺,便无人组织此事,耽误的是农事。以繇愚见,今似不宜用旧例,当循权宜之计。” 何进颔首:“卿言之有理。” “至于另外几个县,县令长虽无贪污浊迹,但如颍阳,县诸曹椽却有不法残民的。这说明当地的县令长不能选用贤良,至少也是御下不严。为百姓计,明府也可从当地的知名贤士里择选良材,推荐给那几个县令长。” 何进连连点头,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又问诸人,“以卿等之见,我该给朝廷推荐何人,又该给诸县推荐何人?” 郭图抢先说道:“县令长惯由外郡人担任,下吏等生长本郡,不熟悉外郡的贤才,而且县令长位高权重,也不是下吏等可以置喙的。该给朝廷推荐谁人,请明府自定就是。” “也好。” 相比县功曹主簿,诸曹曹椽,县令长才是重头戏,何进本也没打算问诸人的意见,刚才之问,只是客气而已。他笑道:“诸县空缺的功曹主簿、各曹曹椽该推荐谁?卿等言之。”先点了钟繇的名字,“元常,你是郡功曹。简选诸职,卿之任也。你先说。” 关系到本职,钟繇也不谦让,略微思忖,说了几个人的名字,都是各县名族大姓家的子弟。 郭图、杜泉、郭佑也荐举了几人,亦皆大姓子弟。张综倒是举荐了两人寒士,这大约和他早年也是出身寒家有些关系。 何进对周澈说道:“巡察虽不是颍川官员,但今案行颍北,当知地方人物,可有良材推举?” 周澈没什么人可举荐的。他知道的人,要么已经被钟繇诸人举荐,要么家受党锢,如荀攸,现在还不能出仕。 他正要推辞,突然灵机一动,心道:“这正是我举荐沈纳的良机。”因说道,“阳城主簿沈纳,有才干,知善恶,大义灭亲,在郑促和沈汛这两件事上,给了某很大的帮助。澈斗胆,荐他继任铁官长。” “沈纳?他和沈汛是何关系?” “乃是叔侄。” “沈汛的侄子?”何进面现为难,“就算有才干,可他是罪臣之侄?这……” “正因是,所以澈才荐之。” 何进楞了下,随即领悟了周澈的意思,心道:“对啊。沈纳是沈汛的从子,也算赵忠的亲戚了。我若举荐他为铁官长,正可借此告诉赵忠:沈汛之死,并非出自我之授意。” 他改口说道:“卿言甚是。铁为兵农所赖,职关重要。这铁官长之职不可轻委,需得由一内行懂铁之人出任。沈纳是沈汛的侄子,沈氏又世代冶家,料来对冶铁这块儿,他应不是外行。奉诏令,沈家的私冶马上又要被收为官办,前期也需要一个沈家的人去操办。此人又任过阳城主簿,不是白身……嗯,由他继任铁官长,非常合适。” 果如周澈、荀攸所料,何进一想通其中关节,立刻接受了这个举荐。 当晚,在议过颍北诸县的善后事后,以给周澈洗尘为名,何进留诸人用饭。 席上,也许是因为和周澈“共贪过沈汛家产”的缘故,杜泉、郭佑与他颇是亲近。 周澈心道:“后世有人生四大铁,其一为‘一起分过赃’。盖因一块儿做过坏事儿,互相各有对方的把柄,故彼此少些提防。这个道理,在现在也通用啊。” 饭毕,诸人告辞。出了太守府,诸人各归本舍。钟繇有话对周澈说,所以两人共行。夜黑沉沉的,街上无人。没有一点风,路边的树木就像阴影似的,一动不动。刚才在太守府里用饭时,堂上四角放的都有冰,后边又有侍女打扇,倒没觉得太热,这一出来,迎面就是铺天盖地的热气。没走两步,周澈的额头已冒出汗滴,他只觉得浑身都黏津津的,极不舒服,松了一下衣襟,说道:“今儿跑了一天,回来就拜见太守,没先冲个凉,却是有点失礼了。” “半个月了,天只热,半滴雨不降。皓粼,你这回走了半个郡,各地旱情如何?” “不容乐观。” “唉,好容易有了两年好收成,百姓还没缓过来气,今年眼看又要旱灾。” “是啊,三年丰收,民才能储一年之粮。前年、去年,这才两个好年景,郡北又横征暴敛,百姓家无余粮。今年若旱,来年的路边恐怕就要有饿殍了。” “好在府君已传檄诸县,令各地抗灾救旱。” “以我之见,抗灾虽然应该,可为完全计,最好还是提醒府君先去外郡买些粮,以备万一。”就算郡里救灾得力,今年的收成肯定也要歉收,明年必有不少百姓家中没有吃食。 钟繇点了点头,说道:“此是老成之言。我明日当谏言府君。” 抗旱是大事,买粮也是大事。不过,今夜钟繇想对周澈说的却不是这些事,钟繇问随从的打灯小吏要过行灯来,打发他先回去,免得他听见了谈话。等这小吏走后,他看了一眼赶着车跟在周澈身后的徐康和田丰。 田丰这个愣头青,茫然无知。徐康有眼色,长揖到底,笑对周澈说道:“巡察,在下和元皓都饿坏了。君怕热,但请慢行,在下和元皓却等不及了,先行一步,回舍里找些饭吃。”作别周澈、钟繇,拽着田丰先走了。他两人位卑,以何进之尊贵,自不会与他俩同席吃饭,但也不至于饿着他俩。太守府里还是给他们备的有饭的,他俩也吃了点。这句话仅是借口而已,不必当真。 钟繇是个细心谨慎的人,等无关人等都走了后,这才开口说道:“君此次案行颍北,逐、杀不法,声威大震,半郡百姓作歌歌之,此诚善事。唯有一事可忧。” “元常是说赵忠么?” “不错。类如郑促此辈,都是自辞,他们的举主是君亲家汝南袁氏,也多为名门,纵有不满,也应该不会含恨报复。只有沈汛,他是赵忠的亲戚。今兄为自保,虽举荐了沈纳继任铁官长,但赵忠对此会有何表现,实难猜测。” 钟繇顿了顿:“当在阳城之时,沈汛私调铁官刑徒进城,意欲作乱。当时要是换了我,我也会和皓粼一样,选择将他当场斩杀。沈汛已死,再说赵忠也是无用。我适才所言,并无它意,只是想提醒君从今夜以后要多加小心提防,出入之间最好多带些随从侍卫。” “元常的意思是?” “沈汛自寻死路,君诛杀他是为国除不法,为民保阳城,赵忠或他的侄子就算想报复,也找不着错处。不能从明面上报复,我担心他们会从暗中来。” “卿是说赵忠叔侄会用刺客?” “不排除这个可能。” 两汉离上古未远,承先秦余风,游侠多,刺客也多。西汉就不说了。东汉初年,汉军攻蜀,接连有两个名将,一个刘秀的老乡加亲戚来歙,一个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岑彭都死在刺客剑下;汉末,孙策死於许贡的门客之手,亦算被刺而死。刘备在平原相任上时,也险被刺客所害。因替人抱怨杀人而被通缉的典韦,美其名曰“有志节任侠”,说白了,也是个刺客。 周澈在安成时,甚至听门下的游侠说过:洛阳至有主谐和杀人者,谓之会任之家,也就是后世的中间人,接受委托人的委托,给委托人选择合适的刺客。赵忠、赵忠的侄子都在洛阳,可能赵忠不屑於用刺客,他的侄子却不一定。钟繇的这个担忧不无道理。 如果从明处来,周澈或许还会担忧。从暗处来,他是真的不惧,手下这么多的游侠勇士,谁能近处刺杀于他?他笑道:“赵忠权倾朝野,天子呼为‘阿母’。我一个小小令史,哪里值得他雇凶行刺?” “话虽如此,还是谨慎为上。” 周澈点了点头,转开话题,叹了口气,说道:“徐康、田丰一时之杰,惜乎只因出自寒家,便不为府君所看重。唉,太守只给了一个水曹书佐的微末小职,想来他们必是不肯屈就的。罢了,我真是自讨没趣。” 他顿了下,又说道:“当今之世,选士而论族姓,用人则必阀阅,非名族不能进,非大姓而不用,多少杰出之士因此泯然无闻,可惜可叹。”阀阅,在此处不是指功劳簿,而是指门阀士族了。祖上有功业,后世据以为资本,故为阀阅。 钟繇有同感,说道:“是啊。世道如此啊。” 周澈默然片刻,想想田丰,想想黄盖、黄忠,又想想空有才识却在决曹史上蹉跎到老的田宽,又回忆想起金宸皓出任乡佐时的惊喜神态,再又转顾钟繇,复又看看自己,又是感慨,又是庆幸。要不是穿越到了周家,要是穿越到一个贫寒之家,便是他有诸葛之才,在这个以阀阅族姓取士的时代,怕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钟繇察觉到了他的异样,误会了他的意思,笑道:“也是啊,皓粼你刚二十三四,我也快奔三了,即能一个出任巡察令史,一个充任郡功曹,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我的族姓!说起来,咱俩也是沾了这世之流俗的光啊!说不定便在此时,就有寒家才士在怪你我堵了贤者之路呢!” 夜深人寂。 周澈说道:“夜已深。元常,走,我先把你送回功曹舍。” “君为朝廷巡察,怎能君送我?” “与元常你一见如故,现在又不在谈公事,我慕君德,我愿送君。” ....... 彼此争着送对方,最终钟繇还是没能拗过周澈。周澈送他走着,到了功曹舍,一番告别后,周澈借了钟繇的行灯,转回郡宾馆。 到了舍内,周仓等人还没休息,在夜下的院里等他。 周澈随手把灯交给看门的老苍头,吩咐说道:“明天还去功曹舍。”苍头应诺。 天气炎热,院中轻侠大多光着膀子,只穿着牛犊短裤,唯有周仓、小肃两人衣衫俱全,穿戴得甚是严整。周澈热坏了,一身都是汗,接过孙信递来的蕉扇,呼啦啦猛扇了好几下,略得清凉,有了余暇问周仓、小肃。他笑问道:“你俩也不热?裹得跟个桶棕似的?” 小肃年岁不大,二十多岁,他一本正经地答道:“我父母从小就教我,‘肃’者,正也。名为肃,不敢不衣冠正。” 周澈觉得好笑。他和小肃也认识一两年了,尤其在安成这一年多,差不多朝夕相见,不敢说尽知他的脾气性格,也了解得差不多了,知道他是一个表面上总一本正经,实际上却常做出令人哭笑不得之事的人,简而言之,用后世的语言形容,两个字:闷骚。 此时见他又是一副庄重严肃的模样,换在平时,周澈会打趣他两句,今夜有心事,提不起说笑的兴趣,转问许仲:“元福,你呢?你的名字可不叫‘肃’啊。” 周仓言简意赅,答道:“三叔尚未归,我不能宽衣。” 周澈一笑,想起了钟繇提醒他要提防刺客之语,心道:“元常说的也对,谨慎为上。”他拿着扇子又使劲摇了几下,把扇子丢回给孙信,说道:“多扇几下又不凉快了,身上反又多出一层汗……大家都早点歇息罢。” 诸人轰然应诺,送他回去后院,各归屋中休息。小肃和另几人嫌屋里热,拉了席子出来,铺树下,便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床,睡在了当院,还自称:“为主公守夜。” 周澈一笑了之。 回到后院,徐康、田丰披衣出来,三人又略谈了几句。 田丰说,冀州老家有事情,来这里游学几年,也学的差不多了,他要返回巨鹿老家。 周澈点头说道:“也好。孝顺父母最重要。” 徐康见他心不在焉的,以为他是累了,拉着田丰告退回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6章 后续盘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第二天,周澈打算先回汝南安成,再回洛阳复命。在阳翟南门和何进、钟繇、荀攸告别后,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多了一辆辎车:“伯文,后面怎么多了辆车?” “主公!是昨晚何府君送来的。是两个女乐女子。” “哦?!歌伎。”周澈心里想到:“原来是郑促买的那几个女乐里面的两个,被何进送过来的。这么看来,我在太守府见到的那几个歌伎,确是郑促的女乐啊。” 想来应是杜泉、郭佑献给何进的。对像徐康、田丰这样的寒族弟子,何进连一个“曹史”都不舍得给,而对像周澈这样本地名族出身的弟子倒挺大方,不但敬畏有佳,得了美女也不忘分他一个。 实事求是地讲,像何进这样的官儿已经是好官儿了,尽管不能主动除恶,但至少“擢贤”,优待士族,也肯做事,也没听说有聚敛贪污的浊迹,难怪在郡中颇有美名。至于寒家士子?谁管他们!反正舆论话语权不在他们手里。 抄一次沈家,得了三次好处。周澈甚觉好笑。既然何进把人送来了,也不必装模作样地退回去。戚绣绣服侍了也有十来年了,辛苦得很,媳妇儿也该熬成婆婆了,能有个人来帮她挺好的。 城外官道上人不多,诸人放开马速,驰行飞奔。日头渐烈,挥汗如雨。 周澈看了一路的麦田。从阳翟到安成,一百八十里地,没有不干旱的。田地干裂,旱情严重。农人从井中、河里取的那点水,远远不够缓解灾情。忧心忡忡里,到了安成县外。 诸人欲将他送到家中。 他拒绝了,说道:“数十骑入城,动静太大,恐会惊扰县人。你们回东乡去罢。”吩咐郭强,“到乡后,你把枫之、公覆、伯驰、玄光、给我请过来。我有话对他们说。还有,把老邢、阿庆、大韦也叫回来吧。” 郭强应诺,在城外与周澈作别,带诸人回去乡。周澈只带了周仓,轻骑进城归家。 到了族里,先去拜见周乘,他详细地询问了周澈在洛阳和本次巡察的经过,最后说道:“汝尚年轻,虽为令史,赖我周氏名耳。不可骄恣,要敏于事讷于言,爱惜羽毛。” 当天晚上,留他在家用饭。他的诸子周尹、周谌等列坐相陪。 饭毕后回家,袁薇没想到他会回来,很吃惊,又高兴,忙去取来温水,请他沐浴。 周澈不耐水热,没用,打了桶井水,由她帮着冲洗过后,浑身上下清爽,瞥眼处看到她额头上细汗如露,两颊飞红,水气里,嗅得一股如兰芬芳,不觉心中微荡,问道:“衣上熏的甚么香?这般芬芳?” “前日东乡许阳遣人送来了一种西域香料,妾身奇其异物,便用到了现在。这衣上的香大约就是那香料熏上的吧?”袁薇说着就要去拿过来给周澈看。 周澈此刻哪有兴趣看?伸手把她拉住,笑道:“这香味儿好闻,让我细细闻闻。”把揽她入怀,发现她不知何时已薄汗轻衣透。 美人入怀,香更浓馥,适才为水气芬芳,这会儿是韵体熟香。他将她拦腰抱起,入手丰腴软暖,耳鬓厮磨,闻其呼吸渐粗,寻着樱唇,丁香入口,舌融甜唾。袁薇挽住他的脖颈,勉强偏开臻首,轻喘道:“夫君,可有在洛阳‘偷吃’啊” 周澈低声笑道:“瞎说,阿薇才是我独爱诶。有道是‘小别胜新婚’。娘子!莫要客气。”他说着还上下齐手。 “讨厌....”袁薇就被他撩拨的,闻言亦不禁娇羞,把头埋入了他的臂膀中。 云雨罢了,两人身上都是汗水淋淋。袁薇又取来水,擦拭洗净了,吹熄灯火,相拥而眠。 听着袁薇细细的呼吸,等她睡着了,他把胳膊轻轻地从她的脖下抽出,将两手枕在脑下,睁着眼看房梁。他这会儿毫无睡意,不是回味方才的酣畅,更不是在想隔壁的那个今日带回来的女伎,而是在想这一回的巡察之行。 此番巡察颍北诸县之行,得罪了赵忠的侄子,或许会惹祸上身,但相比祸患,收获更大。 从感情上来说,为民除了众多的蠹虫,他很有成就感,这就不必说了,只说利益上的收获。 物质上的收获有两千多万钱,百十件良兵,几件精甲。这些财货足够他再武装几百人了。 为保险起见,不能大张旗鼓地召人,但有了钱,就可以让姜枫、南凌扩大招揽轻侠、恶少年的范围,可以把触角伸出东乡、伸出安成了。 姜枫且不说。有了周澈暗中的支持,南凌如今在安成也是颇有威名了。 南凌有心机,在他们原先那个圈子里的地位本来就仅次姜枫,而今得了周澈的扶植,有钱、有人,有后台,自己也慷慨有勇力,俨然已是一方“大侠”了。东乡在安成东南,人呼他为:“城东伯驰”。 轻侠们任侠尚气,何谓“任侠”?任,气力也;侠,挟也,以权力辅人也。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强者为尊,力强又能助人,就有大名。有了名声,又有钱,招人就不难。 同时,也可以让姜枫、南凌去买些精壮的大奴,一如横路亭的部民那样加以操练。当然,为避免猜疑,买奴前要先买些地,就说买奴是为了种地。 再又同时,可以悄悄地从市上买些兵器,藏于东乡,留待备用。这个兵器不能买太多,到时候让姜枫、南凌酌量买。还可以再买些粮,也不用买多,够数百人吃几个月就行。 又要招人,又要买奴,又要存兵器、粮食,东乡的别院就嫌小了。可以托许阳或文博出面,再在乡里买块地,建个庄子。将来黄巾起后,若无处可去,也可凭借此庄做些遮挡。 两千多万钱能做不少事儿了。此外,名声上的收获更大。 得了颍川半郡百姓的民望,称颂他的不止有普通百姓,也有太平道信众。凭这点美名,日后假设落难,也许可以保住一命?并得到了士族的认可,进了襄城县李家的门。这也是很值得欢喜的。 财货、名声之外,还又一个重要的收获:铁矿。 距上次去铁矿场,已近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他在案行诸县的同时,也仔细地考虑了该怎么做才能把铁官控制在手里。经过十几天的考虑,有了一个比较成熟的计划。 计划分两步走。 第一步,举荐沈纳为铁官长。 那晚在太守府,他已把沈纳荐给了何进,何进也同意了,底下就要看朝廷批不批准。以他的估计,有赵忠侄子这层关系在,朝廷应该不会驳回。 朝廷要是不驳回,沈纳顺利地当上了铁官长,就可以进行第二步了。 沈纳毕竟是个外人,纵有他的把柄在手,掌控铁官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能依赖他,需得再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该安插谁人进去?他也考虑好了。 这个人首先要沉稳,其次要勇武,还要识字知书,最后还得有官身。唯其沉稳,才能应对复杂的局面,铁官里有沈纳、有肖谦、有太平道信众、有铁官刑徒,不沉稳不行。唯其勇武,才能压住铁官徒,万一有变,也才不致束手无措。唯其识字知书,才能保证不会像个睁眼瞎,被人蒙骗。唯其有官身,才能从这边远调到铁官为吏。 如此一来,周澈门下这么多人,只有一人最合适:现任乡游徼的黄盖。 黄盖认字识书,粗通经籍,有武力,敢杀人,性沉稳,做事可靠,又有官身。游徼,百石吏,到铁官里任一个椽史绰绰有余。更妙的是,游徼还是郡吏,直属郡府管辖,不必走县廷这一道程序,只要王赫和何进答应,一道除书下去,就可以上任。以自家是中央官员的身份,王、何二人,应该会卖这个面子。 现在人选有了,剩下的只需找个由头把他安插进去。那么,这个由头该怎么找? 也简单。等沈纳上任后,命他给何进写个推荐信,以“沈汛骤死,铁官内人心浮动,铁官徒时常闹事”为由,调一个勇武知书的人给他当助手。当然还要和颍川郡功曹钟繇打好关系。 钟繇开达理干,在大事上固然严守立场,不惜直言谏诤,在小事上却也非不通人情世故,在黄盖确实才堪可用、又是周澈门客的情况下,应该会顺水推舟,卖给周澈一个人情,将其荐给何进。他是郡功曹,荐一个百石吏轻而易举,何进肯定也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这是第二步,把黄盖调入铁官。 铁官里那么多人,只黄盖一人也不行,可以让他随行带上几个宾客,从轻侠里挑几人随他同去。 上有沈纳,下有黄盖,这肖谦再有能耐,估计也难掀起大浪了。 为稳妥起见,可再遣一人,明面说是送给沈纳当长随的,实际上肩负起监视沈纳之责。这个人不需有官身,只要忠诚精明就行,郭强是个不二的人选。郭强跟了周澈快两年了,受周澈的衣食厚养,感恩知报,两年来,忠心耿耿,鞍前马后,不辞劳苦,以奴仆自居,人且精明能干,交给他办的事儿,没有办不好的,实为最佳人选。 这样:抑制太平道在铁矿场里的发展、收揽铁官刑徒,有黄盖;监视沈纳、传递消息有郭强,再有几个轻侠勇士为他两人的耳目、爪牙,短期不敢说,有个一年半载,铁矿场就能入手中掌控了。 周澈回忆过颍北之行,又反复思忖过铁官攻略,觉得这个计划没甚漏洞破绽,只等沈纳顺利当上铁官长后就可着手实施了,轻松下来。转又想起钟繇提醒他提防刺客的话。 他心道:“光武初年,诸将伐蜀,蜀地震骇,蜀人大惧,乃使刺客刺来歙、岑彭。来歙昔攻河西隗嚣,伐山开道,袭克略阳,隗嚣惊失色,言:‘何其神也’!岑彭攻蜀,晨夜倍道兼行二千余里,使精骑驰广都,去成都数十里,蜀主公孙述大惊,以杖击地,言:‘是何神也’!这样勇猛善战的两个‘神’将也难逃暗杀,先后死在刺客剑下。我若买一死士,去行刺张角?” 略想了下,觉得不靠谱。他想道:“张角既有反志,坐拥天下数十万信徒,出入必防范森严,一个死士怕是刺不了他。就算刺死了他,还有张宝、张梁,再就算把他三兄弟全部刺死,天下各州诸郡还有他的弟子、门徒。谋反是掉脑袋的事儿,张角不会不与弟子、门徒商议,他的弟子、门徒也不会不知此事。以现在太平道的组织、联络条件,说不定各州诸郡的太平道渠帅已在做预备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势所趋,没了张角、张宝、张梁,也会有赵角、赵宝,赵梁,不是杀一两个他们的首脑就能解决的啊。” 想到太平道各地的渠帅,不禁想到了颍川波才、汝南刘辟。他寻思:“太平道的手伸得够长,连铁官都不放过。我不能坐等坐视他们起事,也该未雨绸缪,做些及早的准备了。”最好的办法自是和掌控铁官一样,派个人打入他们的内部,这样才能给时刻掌握他们的动向。 “汝南的太平道信徒,我最熟悉的是陈盼,他对我也有好感,只可惜他地位太低,即使曾被刘辟、波才召见过,对谋反之事应也是一无所知。要想探听到重要的情报,只有从刘辟或波才身上下手。” 他和刘辟、波才不认识,怎么把人派到刘辟、波才身边?又该派谁,才能保证不会令刘辟、波才生疑,又能保证此人可以获得太平道重用? 他深思良久,可是一直苦思到睡着也没有想出一个好的办法,次日早上,半睡半醒间,忽有一灵感入脑。 此事我们后文再提。 次日上午,周仓、姜枫、黄盖、南凌、韦强、庆锋、程闯、邢刚、严伟等人来了。 周澈和姜枫、黄盖诸人都是多日未见,见面后自有一番欢喜高兴。 叙话毕了,周澈把他们一一叫到侧屋,单独谈话。 先是黄盖,接着是郭强。对他们两人谈的自然是铁官之事,先叫他们有个心理准备。接着是邢刚,和他谈的也是铁官之事,如前文所述,黄盖、郭强去铁官不可无耳目、爪牙,这耳目、爪牙就打算让邢刚带着他那队的轻侠去充任。 铁矿场之事谈罢,又把姜枫、南凌叫进来。 对他两人谈的是买兵器铠甲、买粮、买奴、买地、再建个庄子,以及向外发展,扩大招揽轻侠、勇士的地域范围诸事。得来的那两千多万钱,除留两百万自用,六百万作轻侠们的消费日用外,其它的都拿出去买东西、招揽人。这管钱之任,由姜枫当之。 末了,他笑对南凌说道:“‘城东伯驰’之号,现在只是响于安成。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响彻郡南,最好被人改叫为‘郡南伯驰’。” 此事谈完,又把韦强、庆锋叫进来。 和他们谈了两件事。一件是部民的操练。问了一下操练情况。 韦强答道:“如君旧制,三日一操。只是近日酷热,在练站姿时偶尔会有人晕倒。” “晕倒也不能停。若连寒暑的磨练都经受不住,终难堪大用。” 一件是太平道的事儿。周澈命他要对横路亭的太平道信徒多加注意,这个“多加注意”不是提防的意思,而是要对他们“好”一点。 横路亭太平道信徒最多的是泰坪里。周澈在任时,给那里里民买过桑苗。韦强以为他是担忧人去政息,害怕他们不能把这些桑苗照顾好,爽快地应诺答应了。 谈完这两件事,周澈问起当日在亭中的下属,裴元绍、严伟、武柏。 庆锋接口道:“老裴、阿严还那样子,武柏好像是那年冬天在牢里冻着了,腿脚有点不利索了。” “你回去问问他,他要是愿意,可以来我这里。” 韦强笑道:“这泼皮真是转运了啊,君可真顾及旧情。那好!我回去问问他,看他意思。” 周澈离开横路亭后,对这些往日的属下向来照顾,送去过不少吃食钱财。他颔首说道:“他若不愿,你就去找枫之,拿些钱赠给他,让他回家歇养,再找找医匠,看看能不能治好。” 和韦强谈完,最后是程闯。 和程闯谈的时间最长。从屋里出来后,周澈面色如常,程闯斗志昂扬,也不知周澈和他说了些什么。 会谈完毕后,姜枫、黄盖诸人没走,晚上又把黄叙叫来,摆宴吃酒。 周澈亲自下厨,韦强、庆锋给他帮手。 姜枫、黄盖结伴出去买酒。孙信、郭强点起火把,插在院里地上。南凌、邢刚、程闯在树下摆席设案。 酒菜齐全,围坐痛饮。酒至酣处,黄叙起舞弄剑。 诸人击筑,在月下高歌,唱的是:“壮士何慷慨,男儿重横行。君舞剑兮我击筑,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歌声古朴悠扬,传出院外,惊起宿鸟,越过夜空。 畅饮至旦,姜枫、南凌、黄盖等辞别归乡。周澈把他们送出城外。 回到里中,把颍川买来的礼物分别给周涌、周阅送去。在家住了三天。陈松、黄祖、秦波等这些旧日相识闻他归来,纷纷登门。许阳、文博也来见了一趟。第四天,他带着周仓、程闯、孙信、郭强等一干人等启程回洛阳。 出了安成县城,快到西城门门口时,前边人叫马嘶,两三个骑士不避不让,冲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7章 苦肉计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出了安成县城,快到西城门门口时,前边人叫马嘶,两三个骑士不避不让,冲将过来。 马上的骑士大叫:“马儿受惊了,马儿受惊了。” 路上鸡飞狗跳,行人们有的丢下手里的东西连滚带爬,有的抱住孩子惊叫闪避,乱作一团。周澈骤见这几匹马向自己冲来,忙偏转马头,想往边儿躲。他这一躲,那几匹马跟着转换方向,依然冲他奔来。 既然是马儿受惊,又岂能随意改变方向? 钟繇提醒他小心刺客的话,蓦然浮上周澈心头。他激灵灵打个冷战,大热的天如冰水浇头,疲惫登时去,精神陡振,从马上一跃而下,摸刀呼道:“阿闯!”第一个冲到他身前的却是邢刚。 早在门口马儿出现时,邢刚就提起了万分的戒备,在周澈下马呼叫前,他已滚下坐骑。随着周澈的呼叫,他挺身冲上前去,拔刀出鞘,面对疾驰近前的那几匹壮马,把身体展开到最大限度,尽量地把周澈遮护在后。 周仓和其它诸人也都滚落下马,赶来救驾。唯郭强没有下马,他狠狠鞭打坐骑,催促座下马往那几匹受惊之马撞去。在这千钧一发之刻,他的机敏尽显无遗。要想挡住乱马,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用马去撞。 程闯的位置比较靠后,在见到周澈遇险后,他也在第一时间跃下了马,紧随周仓等人往前冲。冲到周澈身边的时候,周澈却趁人不注意,伸脚挡在他的腿前。他全神贯注地往前冲,目光全在对面那几匹马身上,哪里想到周澈会在叫了他的名字后突然给他使绊子?顿时来了个狗啃泥,扑倒地上,吃了满嘴的土,牙被磕住,顺嘴流血。 他用手撑住地,愕然扭脸,说道:“吁吁...”却是咬住了舌头,一时口齿不伶俐,不知是在说些什么。周澈飞快地冲他挤了下眼。他呆了下,明白过来,回了个了然的眼神,慢腾腾地爬起来,装作没站稳,又主动摔了一次。 等他站好,周仓等人已经冲到了邢刚前边,抽刀在手。那几匹受惊之马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冲过来,而是险险地停在了他们身前数步之外。马蹄高扬,马鸣恢恢,尘土飞扬。马上的骑士,——现在看清楚了,说是骑士不如说是骑奴,都在哈哈大笑。 从这几个骑奴后头,两人骑马过来。左边是个华服虬髯的壮汉,中间是个珠冠绣衣的男子,右边是个曲裾纶巾的书生。他三人到了近前,停下坐骑。中间男子也没下马,随随便便拱了下手,假惺惺地说道:“家奴的马受了惊,冲撞了足下,尚请勿怪……咦?这不是朝廷巡察使么?” 这三人,周澈在刚才摸刀时就看到了,也都认识,左边那人是颍川渠帅波才之弟波连,中间说话这男子是张直,右边那个是汝南渠帅刘辟之弟刘振。 周澈教周仓等收刀入鞘,让他们回来。郭强也勒住了坐骑,退回周澈身边,下马落地。周澈拱手说道:“见过张君,见过波君,见过刘君。” “你认识我叁个?” “在东乡时已见过刘君了,巡察颍川郡那天又在街上遇见过波君和张君,不过都是遥遥观之,二君想是不知。” “我也在路上遥遥见过巡察。巡察行完颍北,归郡那天,我在我家楼上遥见巡察前呼后拥,车马宣赫。当时我很诧异,问左右:‘这是哪位贵人?如此威势’?左右答道:‘此朝廷巡察使-周司刑令史是也’。我方才恍然,与左右说道:‘即是接我家奴陈锡位,又罢免颍北督邮陈华者么’?左右答道:‘是’。” 周澈手下诸人闻他此言,无不大怒。“即是接我家奴陈锡位者....”是何意思?明显是在侮辱周澈。 程闯亦面现怒色,不过很快他就把怒气收敛了起来,捂着嘴站在周澈边儿上,做出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也够狼狈了的,嘴上流血,衣上尽是尘土,不用装就足够了。 周澈没有生气。他想道:“‘家奴陈锡、颍北督邮陈华’?……看来在洛阳时,陈锡说的没错,张让在豫州特别是颍川老家一带势力很大;这陈华本是汝南郡丞,看来是被王赫压制了权力,所以才改换门庭投入张让门下。我前几天回家,出阳翟时,还在想,陈华会对我整治颍北有何反应?莫非,这张直就是他找来的?” 话说那日,陈华自辞后,他刚咬牙切齿地在想:“周家子辱我过甚!巡察九县把我搞了个声名狼藉,真是不顾及同乡情谊。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今天须得去主人家哭诉一番,必要请小少君为我出气!” 他到颍川张家,在张直面前搬弄是非,大说周澈的坏话,说周澈表面上是在“侮辱”他,实际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其实是在“侮辱”张家。谁不知道他陈华现在是张家的宾客?打狗还要看主人,周澈明显是没把他费畅的主人当回事儿啊!张直听了后,觉得他说得有理,再加上,听说洛阳的陈锡,也是被周澈搞下来的,也很恼火。 陈华心道:“小少君已经意动,今天我再去推上一把,不愁此仇不报!” 在他眼里,张让权倾朝野,张家自是无人能惹,只要张直答应出手,周澈还不死定了? 他计议已定,又冷笑想道:“我听阿楹说,周家子在吾乡为乡长时,对我家也算可亲,没寻过我家的麻烦;还减收吾乡该给乡里邮置的月钱。冲这两件事,我本不该寻他是非,奈何自作孽不可活!哼哼....我若不奋起反击,郡人定会小看于我!……” 在没有搞清楚张直的来意前,周澈不愿无谓发作,说道:“当日从颍北归来,入县时没有想太多,不意惊动了足下,惭愧惭愧。” 张直顾盼了波连、刘振一眼,脸上露出不屑神色,接着乜视周澈,居高临下地说道:“今日家奴惊马,骇着了巡察,我很是过意不去。恰好,我昨天才约了颍南督邮去我家饮酒,巡察也一起来罢,权当给你压惊,也算是送行酒,祝君平安抵达京师。” 周澈心念电转,瞧出了他的蔑视轻辱之意,想道:“刚羞辱过我,又无缘无故请我吃酒,定是宴无好宴。”一面忖思,一面推辞说道:“多谢足下了。只是我心系京师,想早日复命,怕是没有空闲。” “不要紧。酒什么时候吃都行,不急在这一天两天。便定在三天后吧,那时你刚好也到阳翟,咱们不醉不归。抵达京师起码要七八天吧。” “这……” 张直笑道:“怎么?巡察是不肯给我这个脸面,又或者是害怕什么?我家有这么可怕么?刀树火坑么?”波连、刘振和那几个骑奴放声大笑。 只是波连、刘振的目光有点怪,先是在周澈身上,随后挪到邢刚、周仓、孙信、郭强几人身上,在看到程闯的时候,他笑声微停,眉头略皱,露出思索之色,似是在和脑中的什么画面相对应。 张直说话的声音很大,路上很多行人都听到了。不少人一边拍打刚才弄到身上的灰尘,一边往这边张望。周澈看到了路上的这副景象,心道:“激将法么?”越发确定了张直请他吃酒必是不安好意。 他想道:“路上这么多人都听到了,我若再拒绝,传出去,州郡之人会以为我怕了张家,辛辛苦苦得来的名声势将不保。罢了,明知他在激将,明知宴无好宴,这个酒宴,我也是非去不行了。”露出笑容,说道,“足下说笑了。好好!张君既然盛情邀请,反正京师方面的限期还没到,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直打断他的话,说道:“便在君到达阳翟后,我设夜宴,敬候巡察大驾。” “好。” 张直收揽缰绳,拨转马头,大笑鞭马,带着波连、刘振和那几个骑奴从周澈等人的旁边驰过,五六匹马,二十多马蹄纷沓,又带起一片尘土,盖了周澈等人满脸一身。 邢刚啐了口,怒视他们离去,直言直语地说道:“主公何必答应他!瞧着这副作态,盛气凌人,他家的宴席有甚去的!去了也是受气。” 周仓深思着说道:“怕是宴无好宴。”孙信握了握刀柄,说道:“主公已答应了他,便真是刀树火坑,咱也不怕一闯。” 周澈悄然回顾,见张直和波连、刘振尚未去远,转回脸,勃然变色,嗔目怒视,戟指程闯痛骂:“竖子,乃公以赤心对你,你以冷意待我?以前也觉你勇悍,要你效劳之时,你却这般不中用!走两步路也能摔倒在地!庸狗,要你何用?”拔刀出鞘,作势下砍。 周仓、孙信、郭强等人不知他为何突然发怒,面面相觑。 邢刚、庆锋离周澈近,急忙揉身扑上,抓住他的袖子,急不择言:“不能杀!杀不得!主公刀下留人!”他俩用力过大,差点把周澈拽倒。 周澈趔趄了下,急忙站稳,又好气又好笑,怒道:“放手!老邢、阿庆信不信乃公赏你们一刀。” 邢刚、庆锋讪讪地松开手,挠头问道:“阿闯、阿闯怎么了?”周澈恨恨地归刀入鞘,指着骂程闯道:“养兵千日,不能用在一时!” 程闯也是一副大怒的模样,拿眼往周澈身后瞄了几瞄,张了几下嘴,像是想回骂,忍住了。 张直、刘振、波连等人回首观望。 刘振说道:“我想起来了!这被骂的壮士名叫程闯,昔日在汝南我久闻其勇名,听说还顶撞过汝南郡守王赫。这样一个勇士,竟只因一时不慎,摔了一跤,就遭这周家子这般当街痛骂!还有那邢刚亦是忠勇之人,那个叫阿庆的?应该是庆锋,闻其祖上是土方校尉,擅长土木工程,乃是家传技艺。”连连摇头,面现不忍。 张直笑道:“料是周家子受了我的折辱,气不过,将气撒到了门客身上。我观这他们三人对此似颇有不满愤怒之色,你瞧他几次张嘴,像是对周家子的谩骂忍无可忍。老刘、老波,你们广养剑客,家中食客上百,乃是号称汝、颍孟尝。你既怜这程闯、邢刚勇悍,庆锋之技巧,惜其明珠暗投,不忍他受庸人辱骂,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招揽门下?也是一桩美事。” 刘振、波连意动,再三回顾,波连连看了程闯好几眼,直等离得远了,这才收回视线;而刘振却在邢刚、庆锋身上。 但是他二人对张直说道:“周家子虽不识明珠,但他威震州郡,也不可小看。” 张直冷笑说道:“要非因为他‘威震州郡’,拾掇一个小小巡察岂值得我亲来?我今天亲自来,就是为了看看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威震州郡’!以今观之,我却是不该来。我将他与我家奴相提并论,他居然都能忍下!怯弱不足提。”他唾地蔑视,“田舍儿!也与我家作对。看等他赴宴来时,我怎么在席上折辱他。” 周澈气冲冲上马,也不管周仓、孙信、邢刚等人,催马徐行。 邢刚劝程闯:“主公心情不好,你别生气。”睁眼说瞎话地说他自己,“你是不知,我平时挨主公吵骂的次数多了去了。在横路的时候,他还殴打过我!主公对我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亲爱’。你莫往心里去。” 孙信、郭强心道:“主公什么时候骂过你了?还‘在横路时打过你’?当年在横路亭陪从主公住的可不是只你一人!我也在,怎么就没见过?……主公倒确是对你说过‘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亲爱’,可那是因为你在家骂了你妻,你妻独自垂泪,你后悔不安又不知该如何劝解,故而主公教了你这句话,是让你去给你家妻妇说的!又不是对你说的!” 这些事程闯不知。他哼哼道:“马有失蹄,人有失脚。我只是摔了一跤,就这么辱骂我?不行,我要去主公说理!士可杀不可辱!” “你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配称‘士’?这话说出去,莫让人笑掉大牙!主公以衣食养你我数年,情深恩重,挨几句骂算得甚么?别生气了,去给主公赔个不是。主公仁厚宽德,会原谅你的。”邢刚与程闯相识年余,深知其勇,尤其去年通过诛灭季氏一役,知道了他是个少见的猛士,以后绝对能成为周澈的臂助,远非自己能比,不愿他因此心生愤怨,故而苦口婆心的劝解。 程闯瞪他。 程闯身材粗壮,膀大腰圆。邢刚虽也壮硕,远不及他,怔了怔,后退一步,不知怎的有点心虚,问道:“怎么?” 程闯伸手把他推倒,大声骂道:“你个庸狗不是士,乃公是士!” 周澈没有离开太远,适时回头,喝骂道:“庸狗!吃了豹子胆,辱骂老邢?小孙、小郭,按倒了他,狠狠用马鞭抽,抽完了赶走!我养不起这样的‘大侠’。” 孙信、郭强犹豫。周澈喝道:“你两人也不听我的话了?” 邢刚、庆锋这会赶忙跑到周澈马前:“主公息怒啊!息.....” 言未毕,周澈一马鞭就过来了:“直娘贼,你们两个想造反?敢拦我?俩庸狗敢尔!” 孙信、郭强没奈何,上前去按程闯。程闯一甩手,把他俩甩出老远去。其余诸人接了周澈的令,一拥而上,把他扑倒。郭强爬起来,从一个轻侠手里抢过一根马鞭,小声说道:“你忍忍,打你几鞭主公就不生气了。你再给主公赔个罪,事儿也就过去了。”举鞭要打。 程闯心道:“主公赶也赶过我了,这场戏也算做完了。小郭,我可没傻到再挨你的鞭子。老邢、阿庆你俩也太逼真了吧!竟真吃了主公一鞭子。”挣开压住他的那几个人,滚了两滚,脱开鞭子下抽的范围,起身拍了拍衣上尘土,哼道,“主公不留我,大丈夫还愁没饭吃?老邢、阿庆你们还是跟俺走吧!在这里受什么鸟气!告辞了!”大步拉着邢刚、庆锋离去。 周仓、孙信、郭强诸人愕然相顾。 周仓见程闯三人渐渐行远,再不追就来不及了,急撵上周澈,想劝他。 周澈喝道:“不许多言!”命令随后撵上来的孙信、郭强等人,“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那奴子姓名!” 虽说他在安成东乡诸人面前极少发怒,但通过夜半击贼、折服许阳、族灭季氏以及近日手刃沈汛、驱逐浊吏等一系列的举动行为,他早就在东乡诸人的心目中树立起来了一个威严勇猛的形象,不怒已然自威,这一怒起来,人人畏服,无人再出声劝解了。 周仓偷偷地叹了口气。 孙信、郭强觉得周澈今日的言行与往日大相径庭、截然不同,心中疑惑,偷觑周澈表情,见他神色如常,越发怀疑,只是限于他的命令,也只能将疑惑深藏,闭嘴不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8章 赴宴张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骑在马上想着:“真是择日不如撞日,本来还想走陈盼路子,安排程闯他们加入太平道,没想到会遇见刘振和波连。刚才那演技,不拿奥斯卡都有点说不过去啊。” 他夜里得来了一条消息,说应刘振、波连之请,程闯三人于昨日晚上去了波家。打入豫州太平道内部的计划,貌似完成了第一步。 到达阳翟周澈要完成本次巡察的最后环节--复核。 周澈穿戴整齐,黑衣佩剑,腰带印绶,登入郡府大堂,分别和何进、钟繇、郭图、杜泉、郭佑见礼后,询问何进:“何府君!我前些日行县,命随从我去的那些吏员们押回郡中了几个浊吏和不法豪强,处置的结果出来了么?我也好回京师复命。” 何进示意郭佑答道:“下吏听人说,案子都结了。爰书已呈给府君审阅过,鞫也向罪人们读过了。” 爰书,整个司法审判过程的记录。读鞫,即是宣判。狱讼既定,使刑吏对人宣读,囚犯若无异议,听众也无不同意见,则即是“情罪”允当,“乃用法署其牍,明刑定也”。 “可有称冤乞鞫者?”乞鞫就是要求上诉。 “没有。”郭佑答完,心中想道,“周潜龙威名赫赫,那些犯人都在庆幸没有像沈汛一样死在你的手上,只盼快点结案,又哪里还会再乞鞫?” 周澈掐指计算,从他送“疑犯”至郡中到现在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把那么好几个疑犯全部审理得清清楚楚,以决曹椽郭佑好财货的性子,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他心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决曹没有徇私舞弊地私放人犯,判得轻一点也就轻一点罢。” 他又问了问“买粮备灾”,因为之前和钟繇提过,这件事不知给何进说了没有:“何府君,那买粮已备旱灾的事情?” “请巡察使放心,某已传檄给了诸县、郡府列曹。等诸县上报过本县的存粮、旱灾情况,再等郡中仓曹盘点过郡里诸仓存粮,户曹根据诸县的灾情计,结合本郡民户数目,算清需粮多少才能渡过明年的饥困后,就由金曹拨钱,遣吏去外郡购买粮食。” “如此甚好。这样我在奏记中好给府君美言啊。你我事毕,我就不叨扰何府君公务了。”周澈整整冠带,起身出堂。 就在出去时候,迎面来了两个人。他扭头看,见当先一人,黑绶高冠,却是陈华。 两人视线相对。陈华可能是在想什么事儿,本是歪着脑袋走路的,瞧见了他,立刻扬起了脸,心道:“怎么在这儿碰见了他?哼哼,还假模假样的对我笑?这周家子的胆子说来不小,又或索性是人傻呆笨?居然答应了我家少君的夜宴。且等宴席上,看我家少君怎么给我出气!待到那时,说不得,我也要辱你几句!”没搭理周澈,傲慢地仰着脸,趾高气昂地走了过去。 周澈目视他俩进院登堂,心道:“这陈华如此作态,几天后的那场夜宴怕是不好对付。”他这心情才好了没多久,就又坏下去了。 张直的宴请,不去不行,不去会坏了名声;去了,如果受辱,也不行,那更会坏了名声。他寻思想道:“张直的夜宴必非好宴,他请我去他家吃酒显然不怀好意,肯定是想辱我。可问题是,他打算怎么辱我?是在席间给我难堪?骂我一顿?还是怎样?” 夜宴的地点在张直家,对周澈来说是客场,本就是一个不利,又搞不清楚张直的具体打算和计划,更是不利。他也没什么良策,只决定多带些人去,到时候见机行事。正琢磨着,听到一人笑道:“皓粼,在这里发什么呆?看你面色不快,是不是刚才受了鸟篆邮君的气?” 周澈抬头,说话的是杜泉。杜泉身边站着张综。 他想的入神,没有听到他两人近前,忙行礼,笑道:“鸟篆邮君?” “你不知么?刚才过去那位经书虽不通,却有一技,擅长鸟篆,凭此技得了郭常侍、张常侍家的欢心,你在汝南不知道么?因才为督邮,郡里呼他为‘鸟篆督邮’。” 周澈失笑。 张综说道:“君子慎言,不要在背后说人坏话。况且督邮者,佐助府君也,陈君怎么也是咱们的同僚,呼他‘鸟篆督邮’太不礼敬。” “所以我呼他为‘鸟篆邮君’啊。” “杜椽部!” 杜泉虽和郭佑一样都好财货,有些贪墨,毕竟是士族,与宦官天然敌对,瞧不起陈华这个先投郭胜复又转投张让家的宾客走狗。他吐了吐舌头,冲周澈扮了个鬼脸。 周澈心道:“杜泉说话挺诙谐的。”让他想起了东乡的秦波,秦波说话也挺有趣。 张综问道:“巡察何时回京师复命?” “两日后。” 张综朝堂上瞧了眼,颔首说道:“我与杜椽部有公务请府君批示,就不叨扰巡察了。” “客气了张公。”张综是个清廉威严的人,周澈对他很尊重。 张综、杜泉一揖辞去,去到堂上。 .......... 隔天后的傍晚,周澈赴宴。他在周仓他们面前表现得很有自信,实际上,他还是有点忐忑的。 不是因为害怕张直,而是因为不知道张直的打算。如果知道张直的打算,水来土掩就是,现在不知道,也就拿不出相应的对策。正如那句话所说:未知的才是最令人不安的。 张直早就和父母分家,搬出来独住了。他家的宅子很大,高墙大院,占了半个里,院墙上饰以绮画丹漆之属,鲜艳夺目。 在他家门口,周澈等被拦下了。拦人的是一个看门的豪奴,二三十岁,绿帻青衣,腆胸突肚,站在台阶上,颐指气使地指着周澈身后的周仓、孙信、郭强等人,倨傲说道:“贵人之门,不进贱客。门内的地不是奴役仆从可以踏上的。家主今夜宴请的是司刑巡察使,不是婢子小人。” 周澈心道:“下马威么?”站在台阶之下,抬眼瞧这豪奴。落日挂在天边,把这豪奴和整个的张家都照得光灿灿的。要是换个胆小的人,也许会佯装大怒,好趁机逃开这个鸿门宴。周澈不然,他既然来了,就不会中道而止。现在走,更会惹人讥笑,还不如干脆不来。 为了万全计,除了周仓三人外,周仓手下的那队人也跟着来了。周仓想道:“张直前几天在安成故意冲撞三叔,已是该死,今儿来赴他家的宴,又让恶奴在门口拦客!真是岂有此理。”作为周澈的侄子又是门下宾客,主辱臣死。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两步跨上台阶,推搡这个豪奴,举拳欲殴,骂道:“为赴你家的宴,奉周君令,我等舍刀带剑,足表敬意,而你这个竖奴还敢挡道?” 周澈令孙信、小肃把周仓拉住。他寻思想道:“既然不知道张直的打算,与其一开始就莽撞地硬碰硬,还不如先把姿态放低,以柔应之,暂避其锋芒。所谓‘尺蠖之屈,以求伸也’。等搞清了张直的安排,再伸展不迟。” 郭强被安排去铁矿场辅助黄盖对付肖谦去了。 计议定了,他笑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就把他们都留在门外吧。”令周仓手下的那队轻侠,“你们在门外里巷等我。”叫周仓、孙信、小肃,“你三人跟我进去。”撩衣登阶,周仓、孙信、小肃让开路,紧随其后,往院门中走。 余下诸人退到院门对面的墙边,握着剑柄,依墙而立,目注他们进去。 守门的豪奴仍不愿意,阻在门口,说道:“家主令:不许奴从入院。”拿眼乜视周仓三人,意思是这三个人也是奴从,一样不许入内。 周澈心道:“若只我一人进去,好汉难敌四手,倘若有个变故,岂不孤掌难鸣?”他可没傻到这份儿上,留下周仓那队人在外边可以,再留下周仓三人就不行了。他轻轻地咳嗽一声。 周仓立刻勃然大怒,把剑从腰上取下,拿在手里,威胁这个豪奴,骂道:“****,欲死么?”抢在周澈身前,撞开这个豪奴,大步往院中走。 看门的不止一个人,另外几个抱着膀子看笑话的壮奴见到周仓动粗,连忙拥上来,想把他拦在外边。 周仓一边半步也不停,只管往里闯,一边将宝剑半拔出鞘,喝问围上来的人:“虏辈,敢尔?” 守门的张家诸奴不信他会拔剑,没当回事儿,继续蜂拥。周仓怒道:“虏辈欲试剑锋么?”诸奴脚步顿了一顿。 周仓复又大喝:“又或虏辈是想令乃公发怒么?匹夫一怒,血流五步!”抽剑在手。 只听得“嘡啷、嘡啷”一片剑刃出鞘之声,诸奴看去,见巷中依墙而立的那些人全将佩剑拔出了鞘。暮色中,剑光耀眼。守门诸奴只是奴仆,平时仗着张直的势,欺软怕硬还行,碰上了真要拼命的,谁也没胆子硬来。没想到周仓竟然真敢拔剑,面对锋利的宝剑,他们犹豫起来。 周仓三度大喝:“又或虏辈是想令巡察发怒?巡察一怒,血流半郡!”这一喝的声音最大,仿佛旱雷平地起。耳闻雷鸣,目中利刃,受周仓这一喝问的提醒,诸奴蓦然忆起了周澈在颍北做下的那些事:驱千石令如驱一鸡,杀六百石吏如一杀犬。 六百石的大吏说杀就杀了,何况他们这些奴仆?诸奴惧怕上来,谁也保不准周澈会不会一怒杀人,登时失了胆色。 周仓杀气外露,步步进逼,他们步步退后。周澈带着孙信、小肃从容入院。 进入院内,周澈心道:“连席面都还没有见着,只进个院门就这么多的曲折。这张直,也不知备下了什么险恶的圈套等我跳进?” 守门的奴仆拦不住他们,没奈何,你看我,我看你,最终只得“忍气吞声”,分出一人前边引路。 进得大门,转入正宅,一路行来,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到处都是绿帻好衣的奴僮和美服薄裙的婢女。 他们一路行过处,引得沿途的奴婢无不举目观看。 有晓得的,小声与别人说道:“今家主宴请司刑巡察使,那黑衣佩剑之人想必就是周潜龙了。”有知些内情的,啧啧摇头,一副不忍之态,说道:“可惜了,可惜了。瞧这周潜龙英武明秀,端得是个人物,只可惜,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了咱家主人,待会儿在席上怕是要受辱,弄不好,还会被暴打一顿,扔出宅外。纵他天大的名声,今夜过后,也是一个被郡人在背后指点耻笑。”有人问:“噢?此话怎讲?”这个知些内情的人却不肯说了,只一个劲儿地叹息。 宴席摆在了张直家前宅的侧堂里。说是“前宅”,从大门口走到,也走了好长一会儿。到了堂外,领路的大奴叫周澈等在外静等,他入内通报,不多时,出来说道:“家主请巡察登堂。” 周澈吩咐周仓三人候在堂外廊上,脱去鞋履,略整衣冠,按剑昂首,步入堂内。 外边闷热,暮色深沉。一进堂上,灯火通明,清凉扑身。 周澈定睛看去,见这堂屋甚大,颇为深广,两列红色的圆柱撑起了屋顶,柱间相对摆了十二三个漆案。 每个漆案旁边都放了一盆冰。堂内的角角落落以及柱旁案侧都摆设的有青铜灯具,怕不下数十个,造型各异,或为跪捧灯盏的女子,或为头顶灯盘的鳌龟。灯盏、灯盘里点燃了烛火,烛光彤彤。堂上多人。数十个短裙坦胸的歌舞女乐列在堂下。 堂内最里边,正对着堂门的地方,在诸多案几的上首正中,坐了一人,年约二十五六,相貌堂堂,正是张直。 张直穿着一件黑色的丝制禅衣,宽衣博袖,彩线纹绣,极是华丽。禅衣是贵族男子夏季穿的一种袍衣,没有衬里,很轻巧。眼见周澈步入堂内,他也没有起身,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巡察来之何晚啊!你看,宾客们都到齐了,你才姗姗来到。怎么,可是嫌我家的酒菜不好吃?” “张君说笑了,就是因君家的膳食被郡中称美,我才不敢早来。” “为何?” “怕人笑我嘴馋。” “哈哈,哈哈。”张直笑了两声,收了笑声,调换下坐姿,屈起左腿,平放右腿,一手放在案上,一手放在屈起的膝盖上,舒舒服服地倚靠在给他扇扇子的美婢身上,点着周澈,对客人们说道,“巧嘴巡察。”诸宾客捧场大笑。他对荀贞说道:“请入座罢。” 坐塌上坐的都有人,只有临堂门,摆在最末的一个案几后是空着的。周澈不计较,向堂上诸人揖了一揖,入坐此案之后。 张直把他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道:“田舍儿好生能忍。那天在街上,我拿陈锡辱他,比他为我家家奴,他忍了。今晚我用座次辱他,待之以最卑最低之位,他又忍了。嘿嘿,他这般能忍,却叫我不好骤然发作。”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周澈这般能忍,就算张直想发作也找不到借口。 他想道:“暮色刚去,夜才来临。今夜方长。你能忍得了一回,忍得了两回,我就不信你能忍得了十回八回,能忍得了一夜!哼哼,我就看你能忍到何时!”懒洋洋问道,“堂上的诸位宾客,巡察都认识么?” 十来个宾客,周澈认识三个。 一个是颍南督邮,坐在他斜对面。一个是陈华,坐在颍南督邮的上边。一个是陈楹,就是濯清之夫,坐在他的上首。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他现在在堂上的座位还不如张直家奴的弟弟,“卑低”二字当之无愧。周澈不是那种只在乎表面的庸人,对此丝毫不在意,对张直无礼的坐姿、态度也不在意,温声答道:“在下孤陋,只识得原陈郡丞、谷椽部和小陈君,不知在座的余下诸位都是何处贵人?”谷椽部就是颍南督邮,姓谷,名晌。 “你还算有些眼光,知道都是贵人。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淳于家的次子,这位是郭公的从子,这位是去年刚被举为孝廉的李君,这位是本州别驾从事的爱婿……” 一个个名字从张直嘴中说出,诸宾客都是大有来头,要么豪家的子弟,要么官员的亲戚。周澈心中有数,知道张直把这些人请来,绝不是为了介绍给自己认识,而定是想让他们亲眼看到自己是怎么张直家受辱的,然后再通过他们的嘴将这事传遍州郡。 若让张直得逞,那周澈的名声从此就算是全毁了,以后也别再想着什么招人聚众,聚众保命了,别的不说,恐怕姜枫、黄盖等人也都会看不起他了。 张直请来的这些客人都是和他交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以想象他们的人品。在张直介绍他们的时候,周澈站起了身,每听张直介绍一人,就行一个礼。这些人没一个回礼的,尽显傲慢神色。好一点的颔个首算是见过,不客气的仰头当他是空气。 介绍完,张直遥指堂外廊上的周仓三人,问周澈:“他们是巡察带来的随从么?” “是。” “可去别院饮。” 周澈召周仓三人近前,说道:“张君叫你们去别院饮。” 周仓三人当然不肯。 张直说道:“我观汝等相貌非凡,俱非常人,皆为壮士也。壮士怎能如仆役一般候在堂外?我会叫人在别院设下佳席,汝等可去痛饮。”脸露笑容,心中得意,颇为自己这一番话感到满意。他的言外之意:周澈不识人,把“壮士”当作“奴仆”。 小肃梗着脖子要说话。孙信知他鲁莽,怕他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叫周澈为难,拽了他一下,抢先笑道:“周君,主也;我等,仆也。主在堂上,仆怎能远离?张君美意,仆等心领多谢。”也不等张直回话,拉着周仓、小肃退回廊上。 张直的笑容还在脸上,话就被小夏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暗中羞恼:“****无礼!……,罢了,此三奴轩昂壮硕,似都非弱者,黑脸儿尤为可怖。他们刚到,正是气足之时,姑且容之。孔子曰:‘师出无名’。我先以歌舞懈之,继以醇酒醉之,再以气激之,等寻到田舍儿的事错处后,再看乃公发作,必叫尔等下跪求饶!” 周仓古铜色的脸庞透着股威仪,看起来确实可怖。张直还懂些兵法,晓得先泄敌人士气的道理,只是记错了“师出无名”的出处。他目视堂外。堂外站了四五个奴仆,其中一个立在周仓等人身边的大奴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中大定,笑道:“周巡察已到,咱们这就开宴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9章 孟德出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出了张家宅院,留守在里巷中的随从们围上来,周澈来不及给他们多说什么,直接令道:“回馆舍。”众人将坐骑牵来,翻身上马,迎着星月,驰奔回舍。 张直和沈汛不一样。 沈汛严重违反了法纪,而起拒捕,杀了也就杀了。张直至少今晚没有违反法纪,只是“宴请”周澈,周澈没有借口杀他,不能杀,又是在张直家,能保证不受辱已经很了不起了,所以,在暂时压住了张直的气势、顺利离开后,周澈唯恐他羞恼成怒,迫不及待地要先回到舍中。 还好,一路上挺顺利,直到回入舍里,也没见张直家的人追赶。 周澈这才有空回答随从们七嘴八舌的问题。他外表镇定,心中苦笑:“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才从洛阳出来一个多月,就先后得罪了张让家和赵忠家。” 朝政黑暗,时局糜烂,做点事不容易。虽不惧他们报复,亦不免略有压力。压力之余,他复又苦中作乐地寻思想道:“张让、赵忠乃是当朝两个权宦,士大夫无不痛恨之。我先手刃了沈汛,今夜又当席挺剑、怒斥张直,一个‘不避强御’的美名定是跑不了了。” 在这个名望代表一切的年代,用暂时的一点压力换来一个日后天下称颂的美名,绝对是一笔划得来的买卖。 正如他的猜测。次日,他在张家夜宴上“敬告”张直“敬告足下,以后要安生守法,如不从我教,君虽张常侍从子,郑促、沈汛,前车之鉴”的话不胫而走,传遍了阳翟。 县人闻之后,大多称赞不已,夸赞他,说“今逢刚强巡察,县民之幸”。不过,这世上本就无十全十美之人,亦无有能得到所有人同声称赞之事,有人称赞他,自也有人对他在宴席上的言行不以为然,说他“明智不足”,冷眼旁观似的预言:“且待其败”。 “县民之幸”也好,“且待其败”也好,都只是口头言辞上的褒贬,而在现实中,这件事带来的一个最直观的后果就是:从这天起,阳翟城中的豪门大族,如淳於氏、黄氏等,乃至张直家的奴仆宾客尽都收敛了许多;城里的治安也明显好转,市井闾里中的轻侠、无赖们也尽都收起爪牙。周澈回京那天,在街上碰见其车驾,无论是豪强子弟,抑或轻侠无赖,人人望风闪避。 百姓们得到了最大的实惠,“周巡察,来何迟”的童谣唱得越发响亮了。 第二天,何进派郭佑把复核的公文交予周澈,周澈拿到后启程回京,在郡界的一处长亭里,送行之人多达百人。除了民众和荀攸、钟繇、杜泉等相熟的亲友同僚,还有一些他没见过的士族党人。 周澈虽有些不适应,但往好里看,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扩充人脉的良机。 他如今在汝南、颍川二郡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名士”了。“颍北诸县之行”让他正式登上了士族的舞台,亮相于士人之前;“当席怒斥张直”又让他再度扬名,为豫州所瞩目。临行前,周澈在郡宾馆,除了荀攸、钟繇、杜泉等外,也开始有阳翟或外来的士子登门拜访。 如荀彧、辛毗、辛评、枣祗、杜袭、繁钦、李缄等颍川少年才俊,也有以前没有见过的士族子弟。这些人有的是慕名而来,专来造访他;也有的是路过阳翟,顺路来见他一见。不管是旧相识还是初见,他都温文儒雅地招待,只可惜招待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他毕竟不是大儒,也不擅诗赋文章。来访的这些士子,如繁钦,有名的才子,早在少年时便以“文才机辩”得名于州郡;又如杜袭、李缄,他们的祖、父皆著名前世,世代衣冠,经书传家,都深通儒家经典。当宾客相对,或谈诗赋文章,或坐而论道之时,他的短处就尽显无遗。大多数时候,荀彧作为荀攸的叔叔、荀氏最出名的青年子弟也会在场,更衬得他学问不足。 如此一来,少不了就有士子瞧不起他,非议他经学不精,客气点的评价他一句“学问不足”,不客气的直言与他交谈,“令人寡然无味”,更有那般自恃才高、傲慢尖酸的,在背后里鄙夷“竖子也能成名”。 有褒奖之处必有贬低,有被贬抑之处亦会不缺褒扬。一如此前在“怒斥张直”这件事上,县人有夸他“刚直”的,也有说他“明智不足”的一样,士子们对他的评价也不是一味的贬低,亦有如像李宣这样重实学不重经文诗赋的人,对他大力称赞,比如定陵县的杜袭。 在和他畅谈了一天一夜后,杜袭出了馆舍的院门就大发慨叹:“盛名之下无虚士。” 回到家里,他的父兄问他:“昨天去哪儿了?一整夜都不归家。” 他回答说道:“去见咱们州郡的后来领袖了。” “谁是后来领袖?” “司刑令史周皓粼。” 他的父兄非常惊奇:“繁钦、荀谌、李缄诸子俱言称皓粼虽英气勃勃,惜无学问,远逊文若、公达。你为何独言他是州郡之‘后来领袖’?”后来领袖,汝颍二郡以后的领袖,这个评价太高了。 杜袭说道:“我与阳翟枣祗,先与皓粼谈论经学,他不及我。继又谈论诗赋文章,我三人鼓旗相当。再又谈论各地风土山川,我与枣君不及他。末又议论前朝历代之政治得失,当今朝局之时政利弊,他胜我二人千里,吾辈望尘不及。襄城县李宣说与皓粼对谈‘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确实如此!” 所谓“当局者迷”。谈论经学、文章,周澈不如当世的才俊,但若议论整个的历史走向,比较前代和本朝的政治得失,以及展望未来,推断国家社会将会向一个什么方向发展,他却是当下最有发言权的。穿越者最大的优势本就在此。这个“预见未来”,好比“先知”的能耐在经学家看来或许不算什么,但在像杜袭、枣祗这样的“能士”看来却就是惊天动地般的了不起。 话说回来,李宣和李缄都是李膺的后人,两人对周澈的评价却褒贬不同,也是有趣。 当周澈没有出名的时候,他的族人们对他“自请为亭部”的举动已是褒贬不一。现在出了名,州郡之人、士子们对他依然是褒贬不一。有周仓、孙信、小肃这些耳目在,褒扬他的话,他听说了,贬低他的话,他也听说了。他没有能力去阻止别人的议论,唯一能做好的是自己的本心态度。他的态度很简单:褒贬由人。 张直家夜宴过去后没多久,他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消息是小肃打探到的:“有人在街上见到程闯了。” “噢?” 小肃小心翼翼地说道:“他骑着马跟在波连的后头。” “噢。” “看样子好像是被波连招揽去了。” “噢!可见邢刚和庆锋?” “看情况,老邢和阿庆,可能被刘振招募去了?!要不要小人们做些什么?” “嗯?做什么?” “元福他们很生气。阿闯明知波连与张直交好,却偏还投到他的门下!太不像话了。” “我是不是说过以后不准人在我面前提程闯的名字?” “是,是。” 小肃偷看荀贞脸色,见他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猜不透他的心思,不再说了。 …… 周澈启程回京那天,天仍未雨。他察看沿途的麦田。各县、乡虽奉太守府的命令俱皆组织了大批的人手运水抗旱救灾,但成效不大,今年的夏种肯定是被耽误了,百姓们一个个愁容满面。好在何进听从了自己的建议,及早着手从外地买粮,买来的粮食络绎运回郡里,勉强安稳住了民心。 周澈回到洛阳后的第一天,颍川那边给他送来消息,新任的铁官长被任命下来了,正是沈纳。 至于汝南那边,周澈请荀攸到安成东乡开始正式、系统地教诸人兵法。 也不是每个人都教,只教“什长”以上的。每五天一批,每批五个人,叫他们分批轮换着来。让荀攸给他们讲解诸家兵法,阐述个人理解的练兵之要;或给他们讲解古代的一些战例,与理论结合。比照汝南、颍川二郡的地势山川,城池林木,还用马援的“米山”典故,搞了个挺大的沙盘,兴之所至,众人分成两派,在沙盘上推演作战。 包括周澈、荀攸在内,安成东乡这些人没一个经历过战事的,顶多像卫伯文一样,家里有长辈随军打过羌人、鲜卑人,可也都只是小卒罢了,对真正的战争其实都不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战争”的兴趣。哪个男儿不渴望立功边疆呢?尤其在两汉这样一个民风彪悍、积极进取的时代。 大家都是学的不亦乐乎。周澈也刚好通过这个机会来判断诸人的带兵才干。“纸上谈兵”固不足取,可若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好的,估计到了战场上更是不行。 说到东乡,姜枫、南凌在周澈回京后这一年来做得不错。南凌的大名果如周澈的期望一样,传遍了郡南,如今他已不是“城东伯驰”,而是“郡南伯驰”了。还有就是汝南太守王赫走了,安成县令黄琰也早在去年底时便被调离,黄叙的叔父黄祖跟着黄琰走了,黄叙没走,依然留在安成,求学于周氏门下。 有周澈财、势的支持,姜枫、南凌闯下偌大的名声,汝南郡南诸县、乡的轻侠豪杰多半都与他们有交往,前来投奔的勇士络绎不绝,他们手下的队伍足足扩大了一倍,现在有三百多人。别院早已住不下去了,除留下少数人留守外,其余的全搬去了新落成的庄园里住。 新落成的庄园就在横路亭,买的是文博家的地,离文家庄子不远。为障人耳目,姜枫、南凌遵照周澈的吩咐,在庄子周围又买下了数百亩田地,对外只说养这么多人是为了种地。 并遵照周澈的命令,姜枫从各地的人市上前前后后买了差不多四五十个健壮的大奴。平时种地就由这些大奴负责。农闲之际,这些大奴也一如横路亭受训的那些里民,被组织起来操练习射。有从沈家、郑促那里抄来的钱财支撑,把这些大奴和投奔来的轻侠勇士们武装起来轻而易举。武装他们之余,还多出了不少的长短武器、弓弩轻甲,暂且存储庄中。 就这样,时间到了熹平三年(174年),曹操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 “关键是以后!在京师做官一定要小心谨慎。”曹炽语重心长对曹操说道,“洛阳北部尉不过是芝麻大的官,谁都招惹不起。别说你了,我现在掌管长水营,明面上统领七百多兵马风风光光,其实也不过是个打杂的!天子脚下大人物太多,不知哪步走错就丢了帽子,弄不好还有性命之忧呢!” “侄儿明白,只恨那梁鹄老儿没叫我当上洛阳令。” “傻小子,你还蒙在鼓里呢。”曹炽斜眼瞅了一下他,“你这么想……哼!别看我们哥俩托了这么多人情,其实根本没打算真叫你当洛阳令!” “哦?” “这天下第一县的县令哪儿是说当就当的?没个十年八年的历练和关系,谁能当得起?小子!实话告诉你,你老爹找王甫使了钱的,梁鹄、司马防他们碍着面子不好随便处置,才侥幸把你留在京师,要不然这会子你早被打发到边郡小县任职去了!”曹炽冷笑一声,“听说你前天还带着蔡瑁去拜谒梁孟皇了,吃了人家的闭门羹。也不动脑筋想想,多少眼睛瞅着他了,梁鹄他能见你吗?” “原来是这样……”曹操原只是对梁鹄不满,听叔父这么一讲才明白其中还有这层道理。 “其实在外面历练历练不一定是坏事,留在京师未必就是好事,可你老子非要你往京师钻,我也说不动他……在京里当官一定要小心再小心!”曹炽又念叨这句话了,“你刚才紧着说你明白!我看你还糊涂着呢!这两年朝廷已是另一番光景啦。” “叔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王甫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吃得开了,自从扳倒勃海王之后,他就成了过街的老鼠!皇上一天天也大了,永乐太后也算大体上正了位,怎能事事还由着王甫的性子来?如今张让、赵忠、蹇硕、吕强这帮宦官又都起来了,就连老曹节也开始跟他拧着劲,你想想,他的日子能好过吗?” “那么父亲他……” “别担心!这一年多你爹早就和王甫、段颎没有瓜葛了,但凡要和他们接洽的事情,都是我出头办。到时候攀扯不上你爹,顶多也就是我把帽子摘了,反正不被一锅烩了,就还有翻身的时候。” 曹操低头咂摸着这官场中的滋味,好半天才想起得拍拍他马屁,于是赔笑道:“这真是……让叔父您老人家辛苦了,侄儿有愧。” “你这孩子怎么也学得如此生分?不是你小时候骑着我脖子撒尿那会儿了?学着吧!以后仁儿、洪儿、德儿、纯儿他们长大了,你们也要懂得像我们老哥几个似的一条心!”曹炽语重心长地说,“说实在的,仁儿不是个当大官的材料,要是混个武差事我看倒合适;德儿是个成不了事的书呆子;纯儿年纪还小;洪儿那样的臭小子,三岁看到老,将来不给家里惹祸就是万幸……只有你还像那么回事。哎!将来曹家还指望你光耀门楣呢!” “叔父夸奖了!孩儿将来若能发迹,自然不让兄弟们吃亏!遇事亲兄弟嘛。”曹操赶紧顺藤爬,咧开嘴笑了。 “别他马得意忘形呀!”曹炽把脸一沉又严肃起来,“我又给你好脸了是不是?小时候我逼你念书是为你好,你还跟我玩花活,又装疯又卖傻的。后来你老子的管教不是比我还严嘛?四年的教训全忘了吗?记住了,到什么时候都把尾巴给我夹住了!为人处世只要有一点放肆,报应跟着就来!” 曹操连连点头应允,心里怎么想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事情实在没办法预料,一年前你四叔还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呢,张嘴为你说两句话谁敢不从?如今勃海王一门祸灭,宋后愈加不受宠,他也如履薄冰,说话跟放屁一样,帮不上你的忙了。”念叨到这儿曹炽叹了口气,“唉……光武爷当年何等英雄,怎么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挽回的大汉江山现在却要几个阉人当道呢!” 曹操看着曹炽一脸感慨、欲言又止的样子,突然想起七叔说过,他早年间是个胆大心细、善于钻营取巧的人,现在却张口闭口叫子孙夹着尾巴做人。看来人这一辈子或许就像块石头,年年磨****磨,磨得棱角尽失、磨得圆滑如珠、磨得只剩下一层灰蒙蒙的惨淡的光…… 再也不能这样活,再也不能那样过,生活就得前思后,想想好了你再做。生活就象爬大山,生活就象趟大河,一步一个深深的脚窝,一个脚窝一支歌。 “走吧!回去好好想想今后怎么办,别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时刻记着,你已经是个官了。”曹炽不厌其烦地摆摆手。 曹操施礼告辞。 曹操本因没能当上洛阳令对梁鹄耿耿于怀,可一上任才意识到这不起眼的洛阳北部尉实际上是个难得的美差。 汉都洛阳城依邙山靠毅水而建,外城东西宽六里,南北长九里。城池四周共设十一个城门:南面从东到西是开阳门、平城门、小苑门三个大门;城北则是榖门与夏门;城东自北向南是上东门、中东门、秏门;城西则是上西门、雍门、广阳门。南三、北二、东三、西三,这就是洛阳十一门的格局。因为洛阳是皇帝脚下天下首县,面积又相当广大,城外市井民宅更胜城内,所以朝廷在城外四面各设一县尉,地位就跟其他地方的县尉一样。 虽然这东西南北四个县尉官位相同、俸禄一样,可实际上差事却很悬殊!南部县尉的差事最难当,因为守着正门要张罗各郡官员觐见等事务,而且辖区内还有明堂、辟雍、灵台、太学这等重地,虽不用现管可也操心不少,另外还有日常交易的南市,汇集九流人等,所以南部县尉一天到晚忙得不可开交。西部县尉的辖区内多是平民百姓,每天百姓入城到金市做工交易,所以来回盘查、处理争端,麻烦事也不少。东边自城内永和里、步广里一带起都是京里高官的府邸,城外又常年设有马市,所以东三门多是官眷活动,东部县尉整天低三下四生怕得罪贵人。 相比之下唯有曹操掌管的北门外最是清闲了。洛阳城北面紧挨着毅水,过了河再往前就是连绵起伏的北邙山了,这里几乎没什么民宅可言,只是依山傍水有些许草庐,多半是老臣闲居避暑、读书消遣的地方。本来差事就少,再加上北部尉衙门离曹操叔父曹炽统带的长水校尉营不远,爷俩相互照应更没什么闪失了。 曹操每日里带着部下巡视两圈,没什么意外就回去歇着了,特别是午后他还时不时到叔父的长水校尉营逛一圈。 这长水营虽与屯骑、越骑、步兵、射声营一样同属北军五营,但士兵却与那四营不同,所辖七百三十六名士兵都是胡人。这些游牧民族的士兵虽然已经归附中原,但依然保持着善于骑射的传统。每天观看这些外族人操练骑射,对于曹操来说这也是一种安慰和享受。 这一日用过午饭,曹操觉得困倦,连腿都懒得抬一下,干脆歪在衙里打盹儿。 “孟德!别来无恙?”曹操闭着眼睛感觉有人叫他的名字,挣开蒙眬睡眼好半天才认出来面前的两人——周澈!楼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0章 乔府绑匪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原来是皓粼兄!诶?子伯!你小子跑哪儿去了?你和皓粼怎么进来的?”曹操连忙起身整整衣冠。自从回京当官以来,往日的朋友都纷纷来道贺。先是崔钧、蔡瑁坐东宴请他,接着是袁绍、周澈来家中道贺,袁绍还带来了张邈、何顒的书信,后来竟连袁术也来凑趣,王儁和许攸更不必说,却唯独这楼圭一个多月未见踪影。 “你这衙门还挡得住我?我在外面说我是你本家大哥、曹老爷子的大侄子,他们又作揖又哈腰就把我让进来了。早知道皓粼也来找你,我就跟在他后面就行。” “哈哈哈,真是巧了,子伯刚进去,我就到了,官帖一亮....”周澈打趣道。 “冒认官亲?可真有你的……这些日子到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问谁都不知道。” “不提也罢!”楼圭把手一摆,也不等曹操招呼便懒洋洋坐了下来,“我可不像你和皓粼有当官儿的路子,成天在老师府里学《礼记章句》也没什么意思。这一年老师不当司徒反而更忙了;许攸那小子太贫,好像就靠着拿人寻开心过日子;想和王儁一道读书做别的学问,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我可真服了他了,屁股上真是有功夫——抱着书一坐就是一天!我可来不了。” “哈哈…大个子你可不像做学问的人。”曹操颇感好笑。 “后来我干脆向老师告了假,独自往凉州走了一遭。散散心嘛!这一次可真开了眼了。” “哦?开什么眼了?”周澈和曹操异口同声。 “自从张奂、段颎击败羌人,将将几年的工夫西边那些边将如今可阔绰了。段颎现在是太尉了,从前跟着他玩命的人全随着水涨船高,一个个可排场哩!还有一个董卓,最是跋扈,手下的兵多一半是胡人,什么羌人、屠格、匈奴都有。我算看明白了,手里攥着兵,腰杆子就硬。那帮子家伙说是官,其实跟匪也差不多,强占民田、勒索钱粮、结连土豪,杀人就跟碾死臭虫似的。”楼圭侃侃而谈,“这些边将皆纵容属下欺压羌人。依我看,那些外族分明就是叫他们逼反的;逼反了人家再镇压杀人向朝廷邀功……当年虞诩、皇甫规、张奂安抚边族的作风真是一点儿都瞧不见了!” 曹操听了连连摇头:“如此看来凉州又是战乱又是土豪,你这一路上必定辛苦不小呀!” “那还用说!好在结识一位长者——汉阳的阎忠。在他那儿白吃白喝了好多天,临走还写了封信给我。嘿!比关防文书都好使,一见阎忠的信,羌汉两路谁都不敢为难……”楼圭突然话锋一转,“我可比不得你呀,县尉老爷!你这官做得潇洒自在,刚上任俩月就闲得在衙里睡大觉啦!” “得了!你别挖苦我了,京官的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城北能有多少公务?别看南面、西面的差事忙,忙才出政绩嘛!升迁才有盼头。像我这年轻轻的就在这个位子混,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呀!与其这样还不如给我个小县管呢!” “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还钻不到京城里来呢!你可好,还想着外任,才刚当了俩月官就巴望着高升,你当自己是甘罗转世哇!天底下当了十几年县令的能抓一大把,你一当官就在京里,他们可都红着眼呢。如今你爹在朝里挺吃得开,皇上也挺信任他。还有你那仨叔父,他们哪个官小?你还用得着愁前程?你要是天天发愁,像我和子伯这样的还不得找棵歪脖树吊死?”周澈笑道。 “皓粼说笑了。不过子伯要是上吊可不能找歪脖树。他这个头太高,歪脖树可吊不上你。”曹操戏谑他道。 “嘿!曹孟德,你也学会拿人开心啦!人说发财不认得老乡亲,还真是一点都不掺假,看明天来个大官到你这衙门口,你还敢嫌他高了矮了的!” “瞧你这话说的,为官的自然不避权贵。他若是正经的官儿,哪怕一个衙役,任他丑了俊了高了矮了的,我照样远接高迎;他若是佞臣俗吏,即便是三公九卿犯到我手里皆是狠办!” “哦?你能有这份志气?说着倒是挺有底气的,恐怕真到了那时候就未必了。你现在‘歌大风赋猛士’,真有大人物犯到你手里你就哆嗦啦!到时候打嘴叫人笑话可赖不得别人!”楼圭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你,就少说这类中听不中用的话,咱们兄弟谁能看不起谁呀?” 周澈听曹操和楼圭插科打诨,在一旁听了他们这一车不软不硬的话又好气又好笑,心里暗想:“楼圭这个人千好万好,就是爱和人计较个上下高低,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他早晚会因此吃大亏。” “好了好了,算我不对还不行嘛。”曹操赔笑道,“咱闲着也是闲着,往长水营看看胡人操练如何?” “你真少见识!我在凉州待的这些日子里,羌人见得还少?虽说羌患大致上平了,可西边的羌人还多的是呢!尤其是枹罕一带,有个义从羌长首领叫北宫伯玉,手下部族有上千之众呢!个个弓马娴熟,会讲汉话的也占了一半,不比你叔叔领的那帮兵强?”楼圭对长水营的胡兵根本不屑一顾,“我说倒不如你两陪我到马市上走一遭,这趟出远门才体会到没个好的脚力还真不成。” “行!”曹操答应得干脆,“等我安排一下公事咱就走。皓粼你说呢?” “随意...” 这时楼圭插口:“呸!你这门可罗雀的衙门口,有个屁公事啊!” 曹操换了一身便服就和周澈、楼圭溜出了衙门。三人也未带什么仆从,只各自牵着马入了榖门。这一路其实不远,只需经武库绕翟泉、永安宫再奔东门外就可以到马市。八月里秋高气爽,洛阳城内的大街两旁都栽着桐树,树叶虽还未落但已经是一片金黄,透过树与树间的缝隙还可以看见北宫的城墙和一些兵丁。武库和永安宫四周皆属京师重地,执金吾几乎每天都要巡视一遍,街面上绝少有闲散之人。 可过了永安宫,转到城东的永和大街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清一色的高楼广厦,官员府邸修得鳞次栉比、雕梁画栋,一直延伸到城边。时不时有些个衣着不俗的家丁赶着马车从周澈三人身边经过,他们有的是为主家采买日常用品的,有的是赶车送官眷出入往来的,有的是替主人传书递简的,还有的驾车满载金银财宝,要送往何处却不得而知。周澈突然想起再往前走拐个弯就是乔玄的府地了,曹操似乎也想到了他便随口问道:“乔公现在可好?” “好着呢!身子骨硬朗得很哩!就是最近一阵子忙极了。谁想到他从司徒位子上退下来反倒更忙了。府里人来人往的,原来陈球、杨赐这些不常走动的人也常来拜望。蔡伯喈虽然外放出去了,倒也时常来信。还有司隶校尉阳球、太常卿陈郃最是对脾气,简直住到老师府上了。” 周澈在一旁不禁思量起来:杨赐对宦官的痛恨更是露骨;陈球是为窦皇后大行据理力争的人;蔡邕是因为斗宦官被贬出京师的;阳球酷吏出身,早在地方任职时就公开发过要诛杀王甫的誓言;陈郃是昔日光禄大夫陈倏的亲弟弟,传言他兄长陈倏遭了宦官的忌讳,是被王甫迫害死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阉人的死敌。 “怎么了?皓粼?”楼圭见周澈发愣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想,自从回京还未过府拜望。”其实是周澈觉得自己低微,攀不上乔府。 “那我们今日去拜望?”曹操提议道。 “孟德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那些大人物天天来,老师也抽不出工夫说贴心话。况且他们议的都是大事,你这身份多有尴尬……”楼圭说到一半却不言语了。 曹操却没在意,一边走一边说:“瞧你说的,我不过是问个安罢了,还碍着他们什么事不成?”话一出口似乎明白了“身份尴尬”的深意:这些人与乔公所议的不外乎是对付王甫的事情,而我祖父就是宦官,父亲与王甫本人交往过从如同一党,我跑去公然拜谒会叫他们起疑,且不说怀疑我是去探听消息的,弄不好他们还会对乔公失去信任。 他低下头,表情变得异常伤感,仿佛一把火正煎熬着他的心,“皓粼、子伯…我在家乡有一个朋友叫秦邵,他是个穷种地的。莫看他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得靠我家接济,可我打心眼里羡慕他过的日子…现在我真的看不到一点儿希望,人如果能够选择出身,我宁愿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那样的日子虽不富裕,但耕种锄刨至少不会受别人的白眼……” “孟德见谅,刚才我是无意的……其实你想得太多了。”楼圭停下脚步一把摁住他的肩头,“人既然生下来就必须要面对现实,只要无愧于心也就罢了。王子文没日没夜的习学读书为的就是找到希望,许子远整天东跑西蹿,到处巴结人为的也是找到希望,我游历西凉其实也一样…只要你行得正走得直又何必管人家怎么说东道西呢?好好当差吧,有朝一日匡正家族的名声,重振你们曹家曹参丞相的雄风!你现在已经是官了,凭着你的聪明才智,难道那一天还会远吗?” “是啊!孟德!不要灰心,做人要往前看,端正自己,恪守本心即可。”周澈也为曹操打气道。 曹操点点头——朋友毕竟是朋友,说起话来再刻薄,心还是贴得很近的。平日里虽然不大与周澈、楼圭、王儁、许攸走动,但却总能彼此交心,似乎比袁绍那帮人更近一层。曹操抬头长出了一口气,呆呆望着路旁那些庭院幽深的高官府邸…… 就在这时,前面一群百姓正在大声议论着什么。楼圭最是爱热闹,忙拉着马上前凑趣,周澈、曹操也只好随了过来。 “青天白日竟出了这样的事!” “什么世道呀…” “大白天就有贼人出来绑人,还敢窜到当官的家里去。” “是啊!这可是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呀!” “唉!可怜那被绑的孩子才十岁多,要是死了岂不是伤天害理?” “就是就是。快半个时辰了,现在孩子还在他们手里,不给钱那孩子就真没命了,真是造孽呀!” “哼!当官的有的是钱,反正大多不是好来的,打发贼人正合适!走!咱们也瞧瞧去!” 周澈、曹操、楼圭听了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敢相信光天化日之下,在京师之内竟有人敢闯入官邸劫持人质索要赎金——这真是奇闻!他俩也不吭声跟在这群人后面也要去看看,一边走一边听他们议论。 “自古官匪就是一家,当官的破费点儿就当打发穷亲戚吧!” “你别胡说,这可都是掉脑袋的话。” “什么呀!你们知道吗,他们劫的可是好官儿家。” “好官?谁呀?” “乔公!天杀的这伙恶贼,天底下多少贪官恶吏不去抢,偏偏挑那清如水明如镜的乔公家!” “什么?”楼圭听罢也顾不得礼数了,推开旁人一把抓住那个说话的,“你方才说什么?谁家遭劫了?” “是、是乔玄乔老司徒家……”那人被眼前的大个子吓了一跳,“他小儿子被贼人劫持,就在他府里的阁楼上。” 楼圭感到脑袋里轰地一声,回头一看周澈、曹操——早就变颜变色了。三人也顾不得说什么了,连忙翻身上马,也管不得四下的人群,挥起马鞭拉紧缰绳一路扬尘就往乔玄府邸奔去。 距离倒是不远,周澈他们顷刻就到了乔府门前,正见一大群闲人与家丁围在门口。楼圭也不开言,一鞭子打散人群,周澈、曹操紧随其后,三人直跑入大门才下得马来。这时许攸正指挥一群手执棍棒的家人把着门,他哪还有心思寒暄,一把拉住楼圭的胳膊:“老师就在西阁下,快随我来,皓粼、孟德也来!” 穿廊过户间,许攸把事情的经过交代了一番:原来今天有几个外任官和原先的门生来拜望乔玄,便有三个贼人趁乱冒充从人混了进来,正赶上乔玄的小儿子跑到院子里玩,三个贼人打倒仆人把公子抢了过去,一起退到西阁之上喊话,要府里交出黄金并护送他们出城才肯交出人质。他们个个都攥着大刀片子,不答应就要杀人。 四人匆匆来到西阁下,看见一群家丁已将阁楼团团围住,王儁正搀扶着乔玄站在一边。老人家倒不很慌张,只是脸色很苍白,抬头望着阁楼上的窗户,观察着贼人和儿子的一举一动。 乔玄有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大儿子乔羽在南边为官,两个女儿--大乔、小乔是也,才六七岁。谁料乔玄老来龙马精神,侧室一位夫人肚子争气有: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十分宠爱这个老生子,就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他读书写字,这孩子和王儁、楼圭他们的感情也很不错。 “乔公!”阁楼的窗口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我们也是穷得没法子了,只有向您老人家求周济。您只要肯赏我们金子、送我们出城,我们一定放人,连公子的一根寒毛都不会伤……您这娃多漂亮啊,来!再瞧瞧你老爹一眼!”又有一个脸上带疤的贼人抱着孩子出现在窗前。孩子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晓得危险,扒着窗棂只是哭。 “乔公!您老想好了没有。我们就要三十斤黄金,您堂堂三公连这点儿小意思都出不起吗?”那贼说着把手里的大刀晃了晃。 周澈、曹操、王儁、楼圭、许攸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却见乔玄依旧一脸木然,朗朗道:“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在天子脚下干这样的买卖,老夫佩服了……就算我给你们钱,京师兵力森严,三十斤的玩意你们带在身上能逃得了吗?” “哦?我们怎么走不劳乔公您费心了,”那贼人咯咯一笑,“乔公只要送我们出城,我们自有办法。” 乔玄点了点头,突然仰脸大声呵斥道:“谁指使你们来的?”这一声喊出来别说楼上的贼人,就连楼下的人都听愣了。“京师之地防卫森严,若无人接应藏匿,就是插上翅膀你们也飞不了!再说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接待外员?你们怎么这么熟悉我府里的格局?你们怎么断定绑的就是我儿子呢?这些事情谁告诉你们的?快说!谁指使你们来的?说出来兴许放了你们!” “不愧是乔公…果然厉害!”说这话的时候那贼人的神色已经有些不对了,“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会告诉你的…再不出钱我真要杀人啦!”说着他把刀架在了孩子的脖子上。 楼下的人一片慌乱,有的呼喊、有的叫骂、有的哀求。一个家丁从前院跑了过来:“老爷!阳司隶领兵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1章 匪案内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一言未毕便有官兵手执刀枪冲到楼前,司隶校尉阳球怒气冲冲紧随其后,一到近前便扯开大嗓门嚷道:“哪个狗胆包天的小子在楼里,快放开公子!官兵已到还不下楼伏法?现在下来,老子留你们的狗命,若敢负隅顽抗,老子把你们剁成肉酱!”这一嗓子声若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周澈久闻阳球的大名,怎么也不会想到初次见面会在这种场合。一见他这样的做派就明白外间所传不虚亦如前面章节提到过的:阳球字方正,少年时就曾杀死欺侮他家的乡吏,后来当官出任高唐县令,时不时动用私刑拷死人犯,升任九江太守,刑杀奸吏反贼动辄上百,赛过郅都、不让张汤,半生仕途踩着人血过来的,残忍之名也不亚于王甫义子王吉——真真一个不折不扣的铁面酷吏! 乔玄回头瞅了阳球一眼,不冷不热地说:“方正呀,你来得正好…他们开始算计我了。” 周澈听了一怔:这话是什么意思?又看向曹操,只见曹操眉头一皱,两人对视,莞尔,似乎知道了什么。 “你就是阳疯子吗?”贼人似乎也认出他了,“久仰了!我们哥仨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物,你那套对我们不管用!放人是不可能的,我们真要落在你手里,肠子都得叫你刨出来。要是实在没活路,把孩子一宰,我们仨大头儿朝下跳下去撞死,好歹是个全尸,也比落在你手里强!少废话啦!你们到底给不给金子?” 阳球一皱眉,三步并两步走到乔玄近前道:“拿人我是有办法的…不过公子在他们手上,您老可赏我个章程。”阳球虽压低了声音但依然是那么瓮声瓮气的。 “哦?你什么时候手软过?今天怎么也扭扭捏捏的?怕我舍不得儿子吗?好吧,我给你吃颗定心丸。”说罢乔玄猛然一抬头,“楼上的贼人你们听好了!你们算计错了!我乔玄一生经历过多少磨难,从来没有低过头,岂会因为一个儿子就放过****?今天我豁出孩子不要了,也要把你们绳之以法!” 在场的人全听傻了,万没想到他连儿子的性命都不管了。周澈、曹操这次可真见识到他老人家的风骨了;就连杀人如麻的阳球都是一愣。 “怎么?你还不下令动手?还等什么?孩子就听天由命吧!”倒是乔玄提醒了阳球。 “诺!”阳球深施一礼,扭脸嚷道,“小子们,都给我上!冲上去尽量抓活的!救孩子呀!” 他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士兵一哄而上冲进阁楼,霎时间冲杀声、叫喊声、孩子的哭声、踩塌楼梯的声音、打翻东西的声音响成一片。楼外看不见情况,众人都紧张起来,周澈赶忙凑前两步,与曹操一起搀扶住乔玄,老人家紧紧抓着他俩的手臂,闭着眼睛等待一切结束…… 片刻工夫之后,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一个兵长噔噔噔跑下楼来:“回禀司隶!小的们该死,孩子…孩子没有保住。” 一句话真好像尖刀剜在乔玄心上,但他只是面部稍微颤抖了一下就低下头不再理会了。 “那贼人呢?”阳球问道。 “那三个贼人身手不简单,负隅顽抗,我们有两个弟兄被他们砍伤。最后大家一拥而上,他们三个知道突围无望,挤在一处自刎了!” “自刎?”阳球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朝那个兵长脸上就是一巴掌,“要你们何用!” “方正!别怨他们。”乔玄依然是那么平静,“这事不怪他们,你带出来的兵哪儿有孬种?是这孩子命不济,偏偏投生到了我这儿…那三个贼人分明是受人指使,怎么会让咱们抓到活口呢。”说着他叹息了一声,“唉…叫士兵们把尸体都抬走。方正,今天有劳你了。司隶校尉亲自捕盗捉贼,我欠你一个人情。” 阳球听了一个劲地摇头:“惭愧呀惭愧。” “别自责了,咱们都尽力了。”乔玄反倒安慰起别人来了,“管家!带几个人上去把你们小少爷…接下来吧。” 他这么一说管家哪里还忍得住,第一个跪在地上咧开嘴号啕大哭起来,接着家丁、苍头、仆妇、丫鬟也哭成一片。乔玄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弄得周澈想说点劝慰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 “方正,你也赶紧带兵上楼,快把那三个人的尸体拖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他们了。剩下的事我能处理…皓粼、孟德!”乔玄扭过头来看着搀扶自己的两个后生,“你们能来帮忙,我很感激。”周澈、曹操刚要开口客气两句却听乔玄的态度一下子变了,“但是孟德,你怎么能擅离职守呢?” 曹操仿佛被雷轰了一下,连忙低头。 “你现在已经是官了,管着洛阳北部捕盗事宜,如果今天这事发生在你的辖区后果会怎样?若贼人劫持我儿出了城北而你又不在衙门,那是不是也有很大过失呢?” 曹操万万没有想到,这点小事都逃不过乔玄的眼睛。 “我不是有意责备你,只是想请你考虑一下。官没有大小轻重,关键是要公正用心、认真做事。我说的对吗?”乔玄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了,你也赶快回去吧…子伯、子远,你俩送送孟德。” 周澈看着曹操低声道别便随着楼圭、许攸灰溜溜地去了。这半日大家都捏着把汗,这会儿才意识到天已经转阴了,还有阵阵凉风吹过。曹操搓了搓手,又回头望了乔玄一眼。 乔玄拄着杖还站在那里,抬着头仰望阁楼的窗口——那是儿子最后一次向他招手的地方。 周澈见状如此,想想也不知能做什么,就和王儁打了个招呼,离开乔府,追上曹操。 ...... 周澈和曹操在北部县尉官房里。 “孟德!你说乔公家的事情是谁指使的?”周澈皱着眉头问道。 “怕是王甫吧?!因为之前子伯不是说乔公近日老是和...” “陈球、杨赐、司隶校尉阳球、太常卿陈郃这些人?对了!他们可是阉宦的死对头。” “皓粼!十有八九是王甫指使的。”曹操见周澈醒悟说道。 “那孟德,我先回部曹了。”周澈告辞。 接下来几天,曹操受乔玄教诲之后对差使用心了许多,特意命人打造了红、紫、青、黄、绿五色刑棍,就明晃晃排列在榖门两侧,凡是犯令违律之人一概当众棒责。几日下来果然大有成效,莫说偷盗抢劫这类的案子,就是街面上吵闹争执的情形都少了。曹操也不歪在衙里打瞌睡了,整日里带兵丁巡街处处留心。 就在曹操巡街的时候,周澈遇见了:“孟德,我刚才乔府过来,本来要去县尉所找你的,王儁说,说后天乔公请我们同去郊游。” “哦?怕是楼圭他们的主意,分明是要哄他老人家散心解闷。那皓粼兄你替我转告,我知道了,不过我要先请假。”曹操当即一口应下了,还特意提前告假,可是真到了日子却出了意外。 那日大清早,曹嵩就把他叫到跟前:“崔家来人下帖子,崔烈得了一老生子,又赶上崔钧举孝廉外放了县令,双喜临门摆下酒宴,也请咱们过去。你今天无事,替我去行个人情吧。” 一句话把曹操的计划全打乱了。父亲讲话一向是板上钉更改不得的,他乍着胆子问道:“这么重要的事,您为何不亲自去呢?” “今儿宫里几个熟稔的老宦官要告老还乡,我得去那边饯行。你二叔与北军的列位校尉司马聚会,四叔往宋酆家探病,只好叫你去了。”说完不等儿子再解释什么,就收拾礼物去了。 曹操合计了许久,这老哥仨没一个忙的是正经事!但当小辈的能说什么,只得先往崔府应个景,争取尽早离开。 他心不在焉到了崔府,一进门就见袁绍、袁术、杨彪、杨琦等官宦子弟挤了一院子,当然还有周澈,难免得寒暄几句。 “孟德来得恰是时候,我正要找你呢!”袁术见面就拉住他胳膊。 “哦?公路有事吗?”曹操不太喜欢此人,只冷淡搪塞着。 “你送了本初一套自己注的孙武子十三篇,什么时候也送我一套?”袁术哂笑着指向袁绍,“要是别的什么文章也倒罢了,唯独这兵法确是我最喜好的。我知道你给他一套,我到他那儿去借。我这兄长悭吝得很,好说歹说磨破了嘴皮子才给了我两卷,我拿去看了不到半日谁想他又堵着门讨回去了。” “别听他胡扯!”袁绍一扒拉兄弟手腕子,“我可跟他讲清楚了,这书是孟德借我的,看完了得还。他偏不信,拿起两卷撒腿就跑,那我能不去堵门吗?今儿正好,你问问孟德是借的还是送的。实在不信,去问许子远,还有咱们新任的县令爷也行!” 袁绍口中的“县令爷”自然是今天的主角崔钧了,周澈目视曹操赶紧闪人,周澈他冷眼瞧得分明,袁杨两家不和,袁绍、袁术与杨彪、杨琦各邀朋友,实际上是在拉帮结派斗嘴。 他和曹操无心招惹这些人,就拖着曹操,忙随着仆人离开是非之地,奔客堂寻崔钧去了。待到了客堂门口,早瞅见崔钧规规矩矩在堂上垂手而立——正听他父亲崔烈的嘱咐呢!两旁坐的还有刘宽、张温、樊陵、许相,都是与崔烈熟识的同僚,也俱是自家常客。 樊陵眼尖得很,一眼就扫见了周澈、曹操,转脸对张温他们诙谐道:“今儿可真是热闹日子,我还寻思为何这堂上怎么霎时间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呐?原来咱几个老家伙在这儿拜谒新任县令爷,外面偷偷摸摸又来了个铁面司刑和刚直县尉。有出息的年轻才俊都来了,后生可畏呀!快进来吧!我的曹县尉!又没有生人,要是得罪了你,日后你拿五色大棒打我这老骨头可怎么得了呀!” 崔烈素来喜欢曹操,听樊陵一说就明白了:“外面是孟德贤侄到了吗?进来吧!今天没外人,你既是客又是有官儿在身的人,过来同坐就是了。哦?周司刑也来了,一同请进。” “罪过呀!几位长辈都在,哪里有我们的座儿?”周澈、曹操进来作了个罗圈揖,曹操还客气道:“听闻兄长外放了一县之长自然要来道贺,也拜望一下世伯和诸位大人。” “好好好!”樊陵习惯性地捋了捋胡子憨然一笑,这是他一贯的做派,平时无论想什么做什么脸上总带着笑,“还有一喜你没听说吗?前不久你崔世伯又得一子,县令爷多了个弟弟你不知道?” “再给世伯道个贺吧!”曹操这个机灵鬼说着又是一拜。 崔烈起身亲自相搀:“多谢贤侄挂怀,可惜我老来得子,那幼子崔州平身子孱弱得很,不便抱出来给你们看。” 樊陵笑得更开了:“崔兄,我看曹家这小子有规矩,当官也有一套,挺给他爹露脸的。我冷眼瞧得清楚,孟德和咱们钧儿是好样的,既知礼仪又有学问见识,可不像外院那几个小子,晓得什么时务,仗着老子的名气整日吆五喝六的,香的丑的狐朋狗友一大堆……周司刑,可别介意,老朽向来直言不讳。不过,周司刑,你不和外院的厮混,看来是个务实的人。” 周澈作揖回敬,尴尬一笑。 他这席话没说完,坐在他旁边外号“不开口”的许相生怕这“笑面虎”说出袁家什么话来,一个劲儿扯他的衣袖。 “樊德云夸奖的倒也有理。”倒是稳坐一旁的老刘宽心思灵敏,马上岔开了话题,“皓粼,司刑审案,伸张正义,巡察颍北,救民疾苦;孟德当洛阳北部尉很有作为,尤其是造五色棒维持治安,像这样不避权贵连五绶之人都要按律用刑,你们二人实是循吏作为啊……” 周澈听了心里纳闷:这话说我是循吏还是酷吏?刘宽名如其人,是出了名的宽,据说侍女捧热茶烫了他的朝服,他都先问人家烫到手没有,自己这样执法,他怎么看得惯? 不过好像曹操也假装没听出味道,转脸向张温道:“张公,前几日德珪贤弟身染疾病,我未能前去探望,还请您见谅。”张温的夫人是襄阳大户蔡讽的妹妹,蔡讽的儿子蔡瑁蔡德珪几乎长在他姑夫家里,是曹操幼年最好的玩伴,俩人都是出了名的淘气。 “太客套了。”张温颔首不已,“如今你为官,忙的差事也多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算不了什么。” 崔钧早就品出这几位同僚的谈话不怎么自然。刘宽是忠厚长者、张温是干练能臣,与樊陵、许相根本不是一路人,却都与崔烈相交,今天是偶然坐到一起的,四人话不投机生往一块儿拢。他寻了个空子,忙拉着周澈、曹操出了客堂。 “我的天呀!皓粼、孟德!他们一大早就把我叫来讲大道理。刘宽这慢性老头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了一个多时辰,我腿都站木了…哥几个都来了吗?” “本初和公路在前面呢!子伯、子文他们恐怕来不了,不瞒你说,我和孟德一会儿也有事,今儿原说好了要陪乔公出去走走,他家里出了事,我们几个陪他解解闷。你不介意吧?”周澈对崔钧说道。 “唔?乔公约你们?那你只管去吧。”崔钧很是通情达理,“不过皓粼、孟德,关于乔公家这次的事,你听说什么了没有?” “没有呀!”曹操见他一脸神秘的样子,“不过当时我就在他家,总觉得这事里面有蹊跷,司隶校尉阳球都亲自去了。” “今天‘笑面虎’早上顶门来的,一落座就念叨这事。说是王甫暗地打点京畿的官员,还给洛阳令递了什么话,连宋酆都不吭声了。这事含含糊糊就对付过去了。阳球本来还要深究余党同谋,可死无对证他也没办法。” 周澈、曹操已经不感到意外了,这些年来朝廷的一丁点琐事只要寻根觅源,多多少少都能见到些王甫的影子,这个老阉人说来也是富贵一门、荣及子孙了,却还是贪得无厌不肯收手。 “对了!特别是孟德你仔细想过没有,不觉得害怕吗?” “可怕?”曹操不明白崔钧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刺儿的字眼,“有什么事儿值得害怕?” “你还不知道?”崔钧摇摇头,“这实是与你们曹家荣辱有关。现在王甫已经是困兽之斗,他马蜂窝捅得太大了,要想平安终老就得冒险捅更大的马蜂窝!勃海王是死了,可还有…” “嘿!大红脸!你在那儿跟皓粼、阿瞒嘀咕什么呢?”这一嗓子又尖又突然,吓了周澈、曹操和崔钧一跳,闪目观瞧却是许攸一步三摇乐呵呵来了。三人这才长出一口气,可刚才说了一半的话却被打断了。 “丑鬼!你吃什么不干净的了?这一嗓子跟夜猫子似的!怎么不陪你师傅了?”崔钧摸摸胸口,白了他一眼。 “我可是奉了师命来给你们老爷子道贺的。子伯、子文可就不来了,我一人可代表我们仨了,一会儿开了席面我可得吃仨人份的!”说着许攸一扭头又对曹操说,“对啦!之前我把你注的兵法给袁绍送去了,他没在家,我叫袁术转交了。” “我才明白!今儿个一见面那瘦小子就来麻烦我,非要我送他一套。原来都是你招惹的。” “嘿!你还别瞧不起人,那袁公路可比他哥哥识货多了。”许攸把嘴一撇,“你别看他其貌不扬、大大咧咧的,要知道他可是喝了磨刀石上的水——有内秀的,像什么《孙子》《司马》《三略》《六韬》多多少少都懂得点儿,也不见得就比你差。” “哦?真的?”曹操半信半疑又扭头望着周澈。 “别看我!我和袁公路也不熟。”周澈也是一副嫌弃袁术的表情。 “行了行了!别耽误工夫了,师傅那头儿还等着你呢!”说着许攸半推半搡笑嘻嘻道,“大不了我委屈一下,再替你们吃一份就是啦!” 曹操还挂念着刚才的话题,什么事与他曹家荣辱有关?有心再问,却见许攸已经拉着崔钧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2章 逸才蔡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与曹操离开崔府,忙出了开阳门,鞭鞭打马一路向南面赶,直奔太学而去,这是事先和王儁约好的。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周澈、曹操的马也快,不多时就望见了太学院前停着乔玄的马车。 饶是楼圭的目力好,大老远就看见他了,扯开嗓门喊他。周澈领着曹操赶紧催马上前,等到车前勒住了马却累得汗流浃背半天都喘不上气来。王儁捧过水来叫他二人喝:“都瞧见我们了还着什么急!听他胡喊滥叫的!这倒好,忙得一身汗,好好一身衣服都脏了。” “衣服脏了算什么?”楼圭不以为然,“我们不像你,整天打扮得比女人还细致。” “怎么啦?外出时不应该穿戴得体吗?难道都跟你一样,一脸大胡子也不修修?” “行了!小白脸!我要是你就别拿同伴玩笑,咱们都是恭候周司刑、曹县尉驾到的嘛!”楼圭开始调笑了。 “是呀!”王儁对着马上的周澈、曹操各一揖,白皙俊美的脸上绽出一丝坏笑,“我与这位水草大王恭候二君多时了。”这一语自然是嘲笑楼圭不修边幅,一脸大胡子活脱脱一个落草的山大王。 周澈听了一笑,端起水罐来刚喝了半口,却忽见楼圭对着王儁也是一揖,笑眯眯道:“既然上差大人已经到了,夫人你就不必多言了。”这时曹操似乎刚到嘴的水一股脑就笑喷了出来:“好好好!水草大王的这位压寨夫人果真是倾国倾城啊!” 这一哄就连周边的从人也都笑弯了腰。乔玄在车里听得真切,也一掀车帘笑道:“贫嘴呱舌的,亏你怎么想出来的…皓粼、孟德来了。”说着迈腿就要下车。 周澈赶忙凑到乔玄跟前施礼:“我与孟德来晚了,乔公见谅!不过今儿我俩可是告了假来的,没擅离职守。老人家您先上车,一会儿咱们到了好地方再下来说话吧!”说着便与王儁一同扶着他又安坐在车上。 乔玄吩咐仆人卷起车帘,周澈四人也各自上马,一行人缓缓往南而去。刚开始还能望见几片才收讫的农田,后来逐渐行远,所见就只剩下一片原野了。大伙索性离了驿道径往西面开阔的地方而去。又行了一阵子来到一个高坡前面,乔玄一摆手:“这儿好!就是这儿了!”由从人搀着下了车后,他又叹道:“孟德,这儿就是前年你回乡前咱们坐过的地方…走!咱们还到那几棵树下面去。”说着也不叫从人跟随,只叫曹操、周澈、王儁、楼圭跟他上了坡。 老少五人到树下席地而坐。乔玄终归是有年纪的人了,松开手杖有点儿喘,苦笑道:“老了!不行了!头十年还另一个样儿呢!那会儿还抱着儿子满院跑呢!” 王儁一皱眉,出来散心就为了冲冲这事,可他一张口就是儿子!忙劝慰道:“师傅您可不老,去年您还在这儿跟皓粼、孟德论忘年交呢!我们大乔、小乔俩妹子可还小咧,将来可还等着您给她们张罗女婿呢…这样吧!我给您说个笑话好不好?” 周澈等人附和道:“好!你说!你说!” “嗯…话说我大汉武帝年间,朝中有个东方朔,为人最是诙谐风趣。有一日,武帝爷问东方朔:‘如今我朝人才济济,比如董仲舒、公孙弘、汲黯、司马相如、主父偃、朱买臣、司马迁等等,他们学识渊博,才华横溢。东方朔,你自觉得与他们相比如何呢?’东方朔想都不想就说:‘臣虽然算不上什么贤人,但却兼有这些人共有的长处。’武帝一听很是惊讶,赶忙问他与这些人都有什么长处,谁料那东方朔却不紧不慢道:‘我们这些人的牙齿都长在下颚上,说话的时候要动脖子,走路时弯着身子,两条大腿都连着屁股,腿一动屁股跟着动……’”王儁本不精于说笑话,但他温文尔雅不紧不慢,反倒一副东方朔的做派,再加上边说边跟着扭脖子动屁股,着实是好笑。 “好!”乔玄笑得挺开心,“这是班孟坚《汉书》上写的,也算是经典了。东方曼倩能够隐于朝堂,是后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之人呐!我说水草大王,你也来一个吧!” “行啊!”楼圭坐直了身子一脸严肃的样子开始讲:“从前有一只蚂蚁和一只苍蝇正在吹牛。蚂蚁说:‘我们虽小,但出入都有君臣之义,有什么吃的,我们又能共同分享。如此忠孝仁义,堪称万物之长。’苍蝇却说:‘你们可没有我们享福。无论公家私人摆设筵席,我们都能飞临其上,占他们的桌案,吃他们的美味,喝他们的琼浆。如此荣华富贵,才真是万物之长。’”楼圭边说边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这时候从旁边飞来一只蚊子说:‘依我看你们都不行!你们瞧我专挑香闺兰房,夜静更深灯烛熄灭的时候,我钻进纱帐之内,停于美女玉体****之上,专拣那些香软的地方,满足欲望而止。岂不风流快哉?’”说着他冷不防抓了王儁一把,众人又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行了!你小子就是耍贫嘴有能耐,我看你比那蚊子也强不到哪儿去。”乔玄边摇头边笑着说。 曹操这时在一旁搜肠刮肚了半天才说:“我也有了一个。话说宣帝时京兆尹张敞每逢朝会总能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可下了朝却不拘小节。他平日上街总穿得随随便便,回到家里还总爱亲自为夫人画眉,京城里盛传张京兆的眉毛画得妩媚。后来有人据此上奏宣帝,说张敞行为不检点。宣帝问张敞是否有画眉毛的事情,张敞不慌不忙说:‘闺房之内,夫妻之间,比画眉毛更不检点的事还多着呢!我给夫人画眉又算得了什么呢?’” 周澈、王儁、楼圭都笑了,独乔玄没有笑,老人家叹息道:“当时宣帝爷是笑了,可张敞始终也没当上更高的官。这也是班固在《汉书》里写到的。可惜那班孟坚从击匈奴、燕然勒石、著下《汉书》、编纂《白虎通义》,学识胆气都是一流的,就是能见人却不能见己,和这个张敞一样不拘小节,而且更不该依附窦宪,放纵子弟胡作非为,到头来受囹圄之祸,横死狱中。叫人惋惜呀……” 曹操见碰了个软钉子,脸色略尴尬。周澈为其解围道:“乔公您说的是,不过文采过人之士又有几人不好张扬?远如司马相如,近如张衡之流不也是如此吗?班固著成国史,也是为国立下了功绩。” “皓粼,你说得对,”乔玄点点头,“不过就在今时今日,我朝就有一位才德双佳的大才子,而且他还决心续写国史。” “哦?这人是谁?”四个晚生不约而同发问。 乔玄微然一笑丝毫不做理会,把玩了一会儿手杖才说:“你们别急,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见着了。我今天也邀请他一同来,看样子他可能是有点儿事,不过老夫开了口他是必定要到的。”周澈、曹操、王儁、楼圭听后都面面相觑。 乔玄瞧他们的样子差点儿笑出声来:“我没告诉你们,这人是我亲自请的……我说压寨夫人呀!我临出门时叫仆人把你的琴也带来了,你给我们弹上一曲如何呀?” 周澈见他故意不道出来人是谁,也不好再多问,抬头望了望碧蓝无垠的天空。此时恰有一只失群的孤雁正徘徊在空中,它张皇四顾、双翅颤抖、焦虑悲鸣,周澈倏然想到自己只因阴差阳错穿越到这个时代,又何尝不是仕途之上的离群孤雁?低头来又见远处杂草间蹿过一只野兔,灰白的绒毛、长长的耳朵倒也可爱,又忆起前世幼时在家乡与发小一起逗弄小兔子的光景,一切竟仿佛昨日啊……转眼间又见王儁捧着瑶琴走了过来,他吩咐从人放置好琴案,又亲手小心翼翼放下琴,接着向乔玄深施一礼道了句“献丑了”,这才坐在案前。 周澈听许攸说过王儁精通音律能弹一手好琴,却不曾亲眼观瞻。只见他先用两手的中指在琴弦上微试其音,待那悦耳的弦声响起,他侧耳倾听了片刻,便舒展起洁白纤细的十指向丝弦上滑拨起来。那琴声犹如和风细雨一般沁人心脾,又恰似春日照耀使人暖意融融。周澈闭上双眼细细聆听这琴声:一时间白云飘绕、春潮涌动、蜂舞蝶绕、草长莺飞、鸟声鸣鸣、流水潺潺,渺渺茫茫之间感觉雨润沃土育化万物,却又是霏霏不见悄悄无声,仿佛大地上扬起一阵阵精气,袅袅蒸腾升上天空…… 这时一阵车马声打断了周澈的遐想,睁眼寻找,原来从驿道往这边缓缓行来一驾马车…这一定就是乔玄刚才提到的那位才俊了! 车子在坡前慢慢停下来,周澈、曹操已经顾不上听琴了,倾着身子仔细打量车里走下来的人。只见此人身高七尺有余,身着一件青绿色半新的深服,外披一件绛紫色蜀锦袍子,腰系着朴素的玄色宽布带子,两个针线精巧的紫色锦囊用绒绳穿着悬在腰间,脚下是一双簇新的厚底白边的黑布靴子,这一身装扮不庸不俗,别有一番气质。再往脸上看,此人高系发髻却未戴冠,拢发包巾仅以一根青玉簪子别顶,黑眉笔直,面如冠玉,鼻直口阔,目若朗星,一对元宝耳朵因为离得甚远倒是不太显眼,上唇的胡须修作笔直的“一”字形状,毛茸茸盖着口,额下的则修长纤细直垂在胸前。 “我想起来了,”楼圭思索片刻忽然道,“此人不就是大名鼎鼎的蔡伯喈嘛!” “他就是蔡邕?”曹操道。 周澈自然晓得这个蔡伯喈:蔡邕祖籍陈留郡,曾师事太傅胡广,但一点儿也不像那个中庸的老师;他好辞赋、能书画、通数术、晓天文、解音律、读遍经史子集;前朝桓帝时徐璜、左悺、单超、具瑗、唐横五个宦官居诛杀梁冀之功擅权乱政,举荐才艺之人献媚皇帝,蔡伯喈被征不愿屈媚,鼓琴弹劾五侯,半路逃亡,留下洋洋洒洒《释诲》一文天下传诵;后被乔玄辟为掾属外任河平县长,接着拜郎中,迁议郎,校书东观,编纂《汉记》——真一代无双才俊! 蔡邕仔细整理一下衣衫,却不忙着上前来,只是驻足坡前聆听王儁的琴声。此刻那琴声已比先前欢悦了不少,急急如风密密如林,高音层层叠叠好似一浪高过一浪,王儁也不低头下视琴弦,只是望着曹操身后不远处那棵大树,由着两只灵巧的手自如地拨弄着琴弦。 曹操只见那蔡邕刚开始还频频点头微笑,接着却笑意全无,接着皱起眉头诧异地看着王儁,忽又目视了自己一眼,顷刻间变得惊慌失措。就这样踌躇再三,蔡邕竟远远朝乔玄一躬转身就往马车走去。 乔玄也看得分明,忙叫王儁止住琴音,拄着手杖探身唤着:“伯喈!你这是怎么啦?来了连句话都不讲,怎么转身就走呢?过来呀!” 蔡邕止了步,规规矩矩就是一躬:“乔公相邀在下不敢不来…可这几个年轻人又是谁?为什么想要杀我呢?” 几个人听得一愣:这是从何说起?谁要杀他了? 乔玄也很不解:“伯喈何出此言?这几个都是我的门生,皆与你素未谋面,你怎么说他们要行刺你呢?” 蔡邕还不放心,不肯向前迈一步,只是放声问道:“敢问几位郎君怎么称呼?” “在下是汝南王儁,现在乔公门下习学《礼记章句》,请蔡公万莫见疑,过来叙话。” “我叫楼圭,也是乔公的门生。” “下官周澈(曹操),现充司刑令史(洛阳北部尉)。今日是受乔公之邀而来。久闻蔡公大名,相见恨晚,在此见礼了。”周澈和曹操行礼作揖道。 蔡邕别的不理,却问王儁:“王生,我有一事不明,请君答复。你未见我之前琴声悠扬虽急切却明快分明,既知我来为何弦音骤变,好似乌云遮月利剑藏匣,霎时音韵绵里藏针又蓄势待发,俨然一股杀气泛于琴音之中。你莫非与我有什么仇怨吗?” 周澈和曹操听了差点儿笑出声来:名扬天下的蔡伯喈原来是这样一个呆人,琴音之中岂会泛出什么杀气?但他们转脸一看王儁,王儁已然脸色大异,直勾勾瞪着蔡邕,手指不住颤抖。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中了? “神了!神了!”王儁失声地叫了起来,“蔡公真乃神人也!方才我抚琴时偶然见一失群之雁栖于孟德身后那棵树上,可是那树枝间正盘着一条蛇。我眼见那蛇扭动身躯逶迤爬到雁的身后,分明是要偷袭猎食。不知不觉间就把杀气融到琴音中了。” 曹操与周澈对视了一眼:天下真有这等奇事?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树,枝丫间确有一条灰绿的大蛇,口中正咬着一只垂死挣扎的雁。两人不禁竖起了汗毛。 蔡邕见了却一下子如释重负,随即大笑起来:“哎呀!我今天真是闹了个大笑话呀!羞得没脸见人了,诸位见谅见谅。” 乔玄接茬道:“刚才你没来时他们几个都在给我讲笑话,这会儿我又仔细品了品,都不如你这个笑话雅呀!”楼圭也在一旁打趣道:“方才我们都已经向蔡公自荐过了,想必您也放心了,咱这样隔着大老远喊话太费气力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在这儿唱山歌呢!您快过来吧!” 蔡邕苦笑一声,迈大步三两下来至近前,朝着众人一躬到地。 乔玄把手一摆:“得了吧!这都拜了三拜啦!”说着看了看弟子们,“你们看明白了吗?这头一拜是行见面礼,怕的是咱们爷们儿找他的麻烦;第二拜是慌忙告饶,怕咱们杀他;这第三拜是羞愧见礼,怕的是咱们臊他!” 蔡邕又是一揖:“下官服了!人说礼多人不怪,我再给您老人家添一个,只求您老口下留情吧!”这倒引乐了众人,“刚才我是怕搅了乔公和诸位的雅兴,想等王君一曲奏罢再过来。没想到越听越不对劲儿,还有这位曹县尉倾着身子直勾勾盯着我,实在叫人心里怵得慌!可能也是鄙人胆小吧…既然是我错怪了几位,就罚我为诸位弹一曲谢罪吧!”说着便坐到了琴前。 只见他用指尖轻轻一扫琴弦,低吟了一句:“原来如此,你音色纯美、音韵宽广,看来王君对你不薄,保养有加呀……”那神色和语气仿佛是与琴对话一般,接着他便合上双目拨动了起来。蔡邕这一抚与方才王儁所奏迥然不同,这支曲子大气磅礴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霎时间有似风神下凡鼓动风囊,大千世界山海激荡,日光月华神采飞扬,狮吼猿啼龙吟虎啸,万般阴郁一扫而光,残枝枯叶飞沙走石,劲风所在一片激扬! 周澈也微合双目,恍恍惚惚感到一股透骨的凉风袭来,忽然间琴音一转又变得柔情万种:飘若云烟,澈似潭渊,甘赛清泉,香比麝蕙,静拟石木,柔如无骨,缠绵悱恻,断还相连,卿身即我,我身有卿,其馨若兰,两情依依,万里咫尺,天地无间! 忽然间又变了,变得风驰电掣天崩地裂:乾坤震动,风雷迭起,寰宇黯然,日月无光,金刚怒吼,无常悲叹,魔怪惊叫,厉鬼号哭,四方异兽,齐跃苍穹,撕裂天幕,推倒五岳,青龙摆尾,白虎狂啸,朱雀悲啼,玄武缠绕,浊浪排空,惊涛拍岸,势如奔牛,地动山摇! 天籁一曲,音调绝伦,回荡天际,那撼人魂魄慑人心智的力量和强大的感染力,使一曲奏毕,在座四人竟久久没做一丝声息。 王儁半天才回过神来:“这是《广陵散》…真是…我苦练一辈子也到不了这种境界。就算师旷复生、伯牙在世恐也不过如此了吧!” 周澈虽不甚通此道,但听他比出师旷来就明白好得非同一般,却见乔玄兀自闭着眼睛沉吟,蔡邕笑盈盈问:“乔公,我这曲《广陵散》可受用?”乔玄睬也不睬仍合着眼不吭声。楼圭也道:“师傅,您觉得如何?”乔玄还是不言不语。过了好一阵子他才慢慢睁开眼长叹了一声:“唉…你们不懂,一开口就俗了!”众人初是一愣,随即笑成一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3章 大佬点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一番谈笑,乔玄总算逗乐了,老人家也不容易啊,幼子逝世后,可见笑颜了。 “好一个开口便俗!乔公诙谐呀!”蔡邕连连点头,“您老如今是越来越风雅了,领着这些青年才俊一道出游,都叫我想起曾子来了。‘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差得远哪!”乔玄的口气好像是在说笑,“冠者今天只有咱俩和皓粼、孟德,而且你还没戴帽子出来。子伯他们俩勉强还算是童子。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起在河里洗澡喽…关键是季节不对呀!人家曾子是要趁着无限春光出游,可咱现在所处的却是多事之秋呀!” 蔡邕何等聪慧,早听出“多事之秋”四个字的弦外之音,他摆弄着腰下的锦囊说:“乔公说得是。不过咱们只要努力熬过这一冬,天气还会回暖,世间万物尚需积蓄精气,为的就是要熬过这一冬。” “是啊!只是不知道这一冬又要冻死多少生灵。”乔玄感叹道。 “秋冬本就是肃杀的季节,生灵死亡在所难免。” “不错,看来万千生灵现在只好蛰伏自重了……”乔玄沉默了。 “对!万物必须自珍自重、蓄势待发,这才好挺过这最冷的日子。其实绝大多数生灵都是冻死在开春前夜的。” 周澈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非同寻常的谈话,乔玄与蔡邕你来我往,句句说的都是过冬,却暗含着无限回味,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不过有些事情其实是由不得自己的,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周司刑、曹县尉你们听说过吗?”周澈听得诧异:乔公为什么偏偏把话说到这个节骨眼儿上把我和孟德拉进来?却听说蔡邕不紧不慢地答道:“早有耳闻,周皓粼,初任亭部击盗贼,再任乡长诛季氏,三堂会审显正义,巡察颍北解倒悬,国之能吏啊!曹孟德也不差,设五色棒不避权贵,一时名震洛阳,我虽然前两天才被召回京师,你俩的事迹,耳朵里也已经灌满了。能与乔公相厚的必定不是凡品。” 曹操见状刚想客套两句话,乔玄却抢先道:“你可知孟德也是世代名臣?他父亲正是当朝鸿胪卿。皓粼则是汝南周氏,袁家女婿。” “哦?曹鸿胪的公子?”蔡邕的神色突然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这…我还不知道,恕我少礼了。敢问皓粼是汝阳的么?” “某是安成的,汝阳是族长嫡系那房。我是第五房的。”周澈回礼道。 “伯喈不必多礼,孟德、皓粼是我的两小友。以后啊,你们不妨多亲多近。” “诺。”蔡邕原先当过乔玄任司徒时的掾属,因此这一声答得如同尊奉上司指令一般,“曹县尉…孟德果然是出自名门,做起事来有模有样,将来一定是国家栋梁之才。” “蔡公过奖了。”曹操终于接上话茬了,“您此番回京复任议郎,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差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在东观校书。当今主上好学,命我与马公、杨公他们共同订正《六经》文字,将来还要镌刻石碑立在太学门外供后儒晚生取正。”他提到的马公是谏议大夫马日磾,杨公是光禄大夫杨赐,也就是杨彪的父亲。他两人都曾经为三公,是颇具声望的老臣。 “您真是博学多才,熟知《六经》,又能解音律、通数术、能辞赋、工书画,怎样才能同时掌握这么多技艺呢?” “这其实算不了什么,”蔡邕一笑,“所谓触类旁通,只要有一门学问弄得精熟,那别的学问只要识其大体就不难了。诗有赋比兴,文有起承转合,音有宫商角徵羽,数有河洛九宫。一切学问只要得其大体,剩下的就是用心而已了。” “那么用兵与为政呢?” “这个嘛……”蔡邕本是不肯亲近曹家人的,但此刻听这一问却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几分欣赏,加之乔玄的引荐便不再顾忌什么了,“你恰恰问到了最不容易的两样。我虽然不晓兵事,却也知道虽有《孙子》、《司马》、《三略》、《六韬》,但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非固,行阵之中瞬息万变,似乎只有以不变应万变或是随机应变了。似乎就是《三略》中提到的‘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至于为政,《尚书·洪范》虽有五行、五事、三德、八政等言,却皆是只见其论未见其形。难矣!不过按照音律的说法,琴瑟不调必要改弦更张。” 周澈在一旁诚服地点着头:“随机应变…改弦更张…蔡公说得好!万事不能件件如意,只有不断随机变通才是大道理。” “孟德虽然相貌与令尊不似,但说话的神情还是很像你父亲的。现与我一同在东观校书的堂谿典,常常感叹令尊的练达机敏。虎父无犬子,孟德可教呀!”蔡邕这话似乎是出自真心的。 堂谿典其人,周澈听说过,他当年与另一位文士边韶,同被曹操祖父曹腾荐入京师,也精通经籍在东观校订《六经》。另外堂谿典善于风角星象,每逢天下大旱之时,朝廷都会命他到嵩山求雨,至今泰山启母阙上还留有他的求雨铭文。但是他虽得益于曹腾,却不常与曹家走动了,反倒是樊陵、许相这些谄媚小人与曹操之父曹嵩走得越来越近了。 乔玄默默看着他们三说话,脑子里却在想别的:“我究竟是怎么了?这周家小子、曹家小子值得我这么用心吗?还把他们引荐给伯喈,这不是找麻烦吗?他们是哪点对了我的心思呢?或许是他们有点儿像年轻时的我吧…当年我也是他们这个岁数,不过当个梁国境内一个小县的功曹,芝麻大的官。原不过想在县里混好差事,没指望把官当到多大,但求对得起良心就成了。后来见到了流民——那么多的流民,黑压压望不到边,都是衣衫褴褛,半大的小子丫头连双鞋都没穿过,为争一块饼大打出手,饼掉到泥里抓起来就往嘴里塞!那些流民都是这样,哪儿还像人呐…他们都是从陈国来的,陈国相羊昌私圈民地、侵占税收,百姓不敢违抗,谁要是不肯迁走就一棍子打死。谁敢不走?可农民离了土地跟拿棍子打死又什么不同?有些年轻力壮的可以留下来当佃农,那也只不过是勉强糊口罢了。更多的老幼病残只能当流民,等死的流民! “真不晓得我那会儿哪儿来的一股子冲劲,发誓要扳倒羊昌。以为只有扳倒羊昌,百姓才有活路,可那羊昌不是无根之树,他的靠山太硬了——跋扈将军梁冀!杀人如麻的魔王!专擅朝政,杀帝弑君,那时候哪里还是刘家的天下。当时的太傅李固怎么样?姓梁的摆摆手说杀就杀了,我一个小小县功曹,不入流的小吏算得了什么?蚍蜉撼树啊!但蚍蜉撼树也要撼一撼。 “周景那时候是豫州刺史,正好巡检到县里,我一状就告上去了。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梁国辖下一个小县的功曹状告堂堂陈国相,这状告得既犯上又越权,到底是年轻气盛呀!当时周景竟然准了,并调我为从事专断此案,一下子就锁拿了羊昌门下所有的幕僚。羊昌如何肯依,搬出靠山来了事。梁冀一纸檄文打来,传令放人销案,当时文书递到我手里时我连看都没看就顶回去了,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严刑拷问硬是把羊昌的罪坐实了。我和周景就这么真把大树撼倒了。我以为自己难逃一死,后事都跟家里交代好了,谁想梁冀连我一根手指都没动,倒是周景受了些挤对。现在想来,梁冀是一门心思要干改朝换代的营生,哪会拿他的金碗跟我这破罐子碰呢! “但倒了一个羊昌又有什么用呢?流民还是死了大半,老百姓的苦哪儿有个完呀!过了几年梁冀也完了,梁氏一族斩尽杀绝,接着又轮到徐璜、左悺、单超、具瑗、唐横五个阉人当权了。我总觉得自己不知不觉间做了别人争权斗势的棋子,寒心呐!可是寒心也得继续干下去,为了让百姓不再死得更多,为了大汉国祚长远,这就是所谓的道义吧! “为了道义招贤纳士被那些清高隐士嘲讽,为了道义被同僚骂作刻薄严酷,为了道义眼睁睁看着阉贼害死自己将将十岁的儿子…我真是老了,再不甘心也不行了,再闯过这一关就告老回家吧!但愿我不会冻死在开春的前夜!说实在的,皓粼、孟德应该会比我那三个徒弟有出息。许攸虽有才华但始终不能免俗,气质心胸差得远,总干些趋炎附势的行径;楼圭是个绝顶聪明的,但他桀骜不驯、锋芒太露又好自比他人,难免不会招惹祸事;王儁是好样的,有才有德有礼有节,早生一百年定是一代贤臣,可惜他生不逢时,偏偏落草到当今这污秽之世,明珠投暗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可悲的可悲,可叹的可叹,可惜的可惜…蔡伯喈所言不虚,如今这世道也许只有随机应变能改弦更张的人才能站住脚,皓粼、孟德就有这样的性子。 “上一辈子的恩怨就顺风去吧!平心而论曹嵩也算不上十恶不赦之人,只是少些正气和骨气罢了!比起段颎、樊陵、许相之流已是不错的了。这个滑得溜手的人想必也不会一头栽到王甫这条臭河里,还是那句话——听天由命吧!” “乔公…乔公!”蔡邕呼唤道。 “哦?”乔玄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伯喈?” “在下先告退了。” “怎么?还有事要办吗?” “是,”蔡邕恭敬地说,“今天是李常侍告老还乡的日子,往日里承蒙他的指教,论情论理都应该去道个别。” “李巡告老了?”乔玄不知道此事。 “其实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另外还有丁肃、郭耽、赵祐等几个老寺人这次也一并准了还乡。” “可惜了。”乔玄似乎有些不舍,“这几位都是忠厚谨慎的老宦官,从来不多说多问。如今一个个都走了,后继的人除了吕强之外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张让、赵忠等辈奸猾甚于曹节,狠毒不亚于王甫啊…既然你去饯行,也替我向李巡带个好吧!” “是。”蔡邕毕恭毕敬又施一礼。 “你快去吧,我们再坐一会儿也回去了。”乔玄回头看了看弟子们,“你们俩去送送蔡议郎。” 周澈、曹操也起身想去相送,却听乔玄道:“皓粼、孟德且慢,老夫还有话对你们讲。” 眼望着他们三人走出去老远,乔玄突然面无表情地问道:“孟德,你不感到害怕吗?” “唔!?”这已经是曹操在同一天里第二次听到有人这么问他了,“乔公指的什么?” “你一点儿都不知道?”乔玄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说:“是呀,令尊与你几位叔父都是精明之人,怎么会提这些事扰乱你的作为呢?不过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也好,能防患于未然。刚才我和伯喈谈了那么多,你也该听明白一些了吧!对于你我不想隐藏什么,其实我们在想办法扳倒王甫。” 周澈在一旁暗想:虽然早就体会到这一点了,当初救何顒出洛阳,他就意识到乔玄绝不会仅仅出于怜悯。但听老人家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惊心。 曹操此时还是个愣头青不是后来的霸主,他略带紧张道:“果真是这样呀!扳倒王甫…这老阉人确实该死,可又要牵扯半个朝廷了,只怕父亲也要…” “你想左了,你爹…也可以算是我们这一边的。” 曹操瞪大了眼睛,心中一阵惊诧,转而又是狂喜:父亲并不像世人所道,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有自己的准则。可叹我与父亲相隔咫尺却不能知其所思所想。 “你先别高兴。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王甫不死你曹家就有危险,全族的荣辱都牵连在其中。” “此话怎讲?”曹操诧异,这话和早上崔钧讲的简直如出一辙。 “话说起来可就长了,”乔玄捋了一下胡子,“当初王甫掀出勃海王刘悝谋逆一案时令尊就和王甫彻底决裂了。先帝临终时王甫曾收受刘悝的钱财帮他恢复了王位,或许也有试探圣心、窥觊帝位的行径,那就无人知晓了。可事后为了干涉政事,王甫、曹节又舍了勃海王,跟窦武、刘倏一起另立了未成年的当今圣上,更发动宫变除掉了窦家。这件事…恐怕你爹也跟着插了一腿!” 曹操咽了一口唾沫。 “你别紧张!”乔玄接着说,“当今圣上即位已久,这些是非再提起也没什么意义了…说句公道话,刘悝贿赂阉人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依着你爹的意思这事过去也就过去了。可王甫这人用心太毒,他怕日后刘悝通过深知内情的人发难,就先扭转局面杀尽窦家党羽,又秘密毒杀刘倏,再害死窦皇后,最后利用幼主登基怕年长宗室威胁的心理,说动永乐太后除掉了刘悝。” 周澈听得心里怦怦直跳,他从未料到皇室中竟有如此大的阴谋,偷梁换柱、诛杀王侯就如同儿戏一般,曹操父亲竟也参与其中。 曹操在一旁听得惊心肉跳,扑通扑通的急速心跳声,仿佛在说:老爹竟然参与这种大事,不要命了?! “但王甫忽略了一点,勃海王与河间诸王侯一向都有通婚,勃海王妃宋氏的侄女嫁给了解渚亭侯的儿子也就是当今天子,所以她也成了一代国母——就是当今宋皇后!” 这些事情周澈、曹操都知道,却从没有联系起来想过。 “王甫因一时的杀念和小聪明反而招惹了大祸,他要想保命就得冒险惹更大的祸,就得设法扳倒皇后。因为宋后现在并不得宠,所以废后的事情并非没有指望。可是对于你们家来说宋后不能倒,宋氏连着你们曹家的荣辱呢!所以令尊一定要和王甫对抗。你好好想想,你四叔曹鼎的女儿嫁给宋奇,而宋奇就是宋后的堂弟呀!” 曹操摇摇头:“个人有个人的账,也赖不到我家。” “你别不当回事,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那个四叔跟宋家走得太近了,将来皇后要是完了,宋氏一家子都活不了,要是亲戚相坐,你们曹家就是侥幸不完,满门的官帽子也得摘干净,什么官爵都得丢!”乔玄此言掷地有声。 到此曹操有点明白事情的利害性了。虽然曹家人除了曹鼎从没沾过宋家一点儿光,到头来也难免被波及。曹嵩、曹炽、曹鼎、曹操、曹仁……大到九卿高官,小到县衙小吏,一个也推不开罢官这一条,弄不好一族老小的脑袋就都赔进去了,眼前官位富贵似乎都只是过眼云烟。 “所以我才把你和皓粼引荐给蔡伯喈。”乔玄话风变了,“多结识一些益友,将来出了事你们才有回旋的余地。官场上结交朋友宁缺毋滥,有些人脸面上热其实生分着呢!比如‘笑面虎’樊陵,最是口蜜腹剑包藏祸心!还有‘不开口’的许相,一见好处他还能不开口吗?锦上添花他们来得,真到了要紧时刻才没有雪中送炭之心呢!所以令尊与他们走得勤,真要有了事,他们却比不上崔烈、堂谿典能干实事。” 曹操忽然间醒悟过来:“今早樊陵在崔家公开说王甫的坏话,原来他是见势不妙想要跟王甫翻脸啊…真是奸猾小人!您说得太对了,家父交友不明啊。” “瞧你小子说的!你爹他一点儿都不糊涂…”乔玄拍了他肩头一下,“他要是不明怎么晓得果断与段颎绝交?他心里可豁亮呢!实际上他能升任大鸿胪是得益于曹节、张让这一干人,和王甫撕虏得干干净净的。单论精明自保,自胡广之后当今朝廷还没有一人比得上你爹呢!” 这话既像夸奖又像挖苦,曹操只好干笑两声不表态度。 “所以你也不必怕什么,重要的是检点自己的行为,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你知道是谁指使刺客劫持我儿子吗?除了王甫没别人!当时我只要心一软拿钱了事,他立刻就会以捕盗不力发难阳球或者以资财予盗冲我来。所以我绝对不能低头,老夫已经上疏了,今后凡遇劫持人质之事,不可资财予盗,无须顾忌人质,一定要将盗贼正法!这可是拿我儿子的命换来的法令…皓粼啊!你在尚书台可要多帮衬点孟德啊,倒时候扳倒王甫,你这司刑令史可有大用啊。”乔玄说到这儿顿住了,好半天才继续道,“唉!不提这件事了。皓粼、孟德你们且听好,一个人的名声很重要,机遇也很重要,你们再有志气有才学,没有机遇,一切雄心抱负也要化为乌有。我这一生也没几个亲近的人,老来有了三个弟子却比不上你们,咱爷三对脾气,这也是缘分……” 周澈感激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曹操却听着听着眼圈有些湿润了,从小被人骂作“奸阉遗丑”,有几个人能发自内心地同情他、欣赏他、关心他?如今却有这么一位和蔼善良的老人家关照自己,还有周澈这位至交,他真想伏在乔玄身前哭诉一场。 “皓粼、孟德,你们虽然小有作为,但名气还远远不够。我听闻许子将最近进京探望兄长,我建议你们去拜谒他,求一个风谣评语。” 许劭?那不是搞“月旦评”的人吗?要借许子将之口给自己创名声,周澈、曹操暗暗记下了。这时王儁他们又出现在远处的荒原上,身边还多了几个着武服戴皮弁骑马游猎的人,于是问乔玄:“那几个人是谁?” “唔?你们不认识吗?那是鲍家兄弟,太学里出了名好武的,一年四季都在郊外骑马射猎。那是鲍鸿、鲍韬、鲍忠…瞧!那个最英俊的就是小有名气的二郎鲍信!这小子马术了得,箭射得也准,好像与孟德同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4章 登门求评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乔玄偶然提出拜谒许劭的提议,这可成了周澈、曹操的一大心病。他二人原以为这不算什么难事,等备好礼物真到了许府门口,才发现车水马龙门庭若市,求见的人堵了半趟街,有些人甚至带着铺盖一连等了好几天,这才知道事情不好办。 这许劭其实说起来算是周澈的老乡,许劭字子将,汝南郡平舆县人,并无官位在身,现驻足洛阳,他住在兄长许虔家。评议之风实起于贾彪、郭泰二人。贾彪字伟节、郭泰字林宗,他们原是太学领袖,与陈蕃、李膺闲时评论朝廷褒贬人物。原本只是闲谈,但因品评准确而声名鹊起,受到世人推崇。后来贾彪死于党锢之祸,郭泰受了打击闭门不出,评议的领袖就落到了许劭的头上。 许劭以及他的堂兄许靖在平舆的清河桥招集士人大搞清议,因为总是在每月的初一,所以被人称为“汝南月旦评”。 月旦评议论乡党,褒贬时政,不虚美、不隐恶,公然辩人之优劣善恶,在朝在野者皆可归入品评之列。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百倍,世俗流传,这就引得四方人士慕名而来,皆以领二许一字之评为荣。尤其许劭的名气家喻户晓,被人与郭泰合称为“许郭”,晚生后辈反排在了太学名士的前面,可见才气不凡。 当世荐举征辟,首采名誉,名声对一个士人而言之,不止关系到他本人在社会上的声望,而起关系到他将来的仕途,名声如果坏了,真可以说是生不如死。二许虽两士人而已,却俨然掌握住了一时之舆论,至乃可以言辞决人生死,影响朝廷用人,可谓山中宰相。 可不知什么缘故,许氏兄弟突然闹起了矛盾,许劭一气之下抛开许靖来洛阳寻亲哥哥许虔。本是想离开堂兄和乡人过一段平静的日子,可他这么大的名气,清静岂是容易得的?不知什么人走漏了消息,许劭到洛阳的传闻不胫而走,府门前顷刻间宾客如云,当官的、为宦的、念书的、作文的、沾亲的、带故的、慕名的、有求的都快挤破大门了。 纵然这些人都堵着大门不肯走,可真正能见到许劭的却仅仅是少数。眼见不少比自己煊赫百倍的人物都规规矩矩等着,周澈、曹操的心凉了半截,凭自己这点儿名气,等到猴年马月也见不到许子将呀! 周澈望着长长的排队队伍对曹操说道:“今世人多以浮华相尚,务本求实者少矣。” “浮华”者,有多种涵义,可指士人不专心学业,也可指华而不实,周澈此处话中的“浮华”则专指的是夸夸其谈、虚造声誉之意。“浮华相尚”,说的便是当今士人互相品题,热衷于交游求名,以博美称,从而达到或出仕高职、或影响舆论之目的的这种现象。 往昔私下里,在汝南时周澈、田丰、田熙、周涌、姜枫等议论时政,说及两次党锢的时候,周澈提出过一个观点,他认为之所以会出现两次党锢,其中固有宦官打击士人的原因,可究其源头,却也是士人自己种下的恶果:孔子云“君子矜而不争,群而不党”,而当代的士人做到这一点了么?因尚“浮华”之故,士人交游结党。他们结的这个党,本是为求互相品题、抬举,然当不可避免地牵涉进与宦官的斗争后,这个党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品题之党,而是自然而然地转变成了政治集团,试问之,若非士人中的确有这样的政治团体存在,宦官又怎能接连两次以党锢来打击士人? 当然,这不是说宦官对,士人错。 可归根结底,说到权力,没有哪个皇帝会喜欢看到臣子结党的,臣子结党,势必会削弱皇权,所以,当宦官抛出士人结党这个借口后,出于打击士人势力之目的,党锢就在所难免了。也正是因为“浮华”之徒随着时间的发展,到最终必会形成一个一个的“政治团体”。 “你我本是世俗之人啊!皓粼兄。看来今日我等是进不去那门了,还是先回去吧。”曹操指了指许劭兄长的府邸道。 两人分道扬镳后,自己的能力既然解决不了,先说曹操,他只好低头向父亲求助。曹嵩也觉得不好办,思来想去又找来“不开口”许相。那许相与许劭是同族兄弟,原以为请他出山一定马到成功。哪知许相的脑袋摇得跟货郎鼓一样:“不行不行!不是我不开口,实在是我帮不了这个忙。我这个从弟傲慢得紧,从来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去也是白去。” 曹嵩父子把好话说了三车,又恭恭敬敬备下两份厚礼,许相才勉为其难应承下来。本以为妥当了,谁料六天后许相又把两份礼物原封不动送了回来,一个劲儿躬身作揖:“许某无能,许某无能…事儿不但没说成,还被他训斥了一顿。羞死我也!以后还是不开口好。”说完满面带愧而去。 事儿既然说不成,曹操只得再次腆着脸自己去求见。哪知许劭拿起了架子,所有拜谒之人一概不见。硬是让大家干巴巴吃闭门羹。曹操既委屈又窝火,也不好再去求父亲,索性叫家人收拾铺盖卷弄到衙里,晚上秉烛看书解闷。 再说周澈,周澈见曹操吃了个闭门羹,想来想去只能学曹操一样找个熟人或同乡乡党去求见。那一日,周澈、袁绍、周仓、王儁四人来到许劭住处,由袁绍打头,领着汝南乡党的名义拜见。这袁家的招牌可真好用,守门奴通报过后,将他四人引入前院,堂上许劭正与几个友人在清谈,迎他们登入堂上,彼此落座,相互通名,寒暄客套。 许邵年约二十八九,蓄了一个倒八的卷须,相貌称不上俊朗,但满腹诗气自华,多了,自有一种出众的气概,又大约因常核论天下士之缘故,虽称不上清高,接人待物却也绝非平易近人,他和周澈等人是汝南同乡,他知道汝阳周氏、袁氏和安成周氏,和袁氏、周氏的长辈也有往来,和周澈、袁绍叙了些旧事 许劭知道周澈的目的,不用说,必是为“求名”而来了,他平时见多了这样的士人,对此了然于胸,因也不等周澈开口,主动笑道:“吾与君是乡党,皓粼之名吾在汝南早有耳闻。昔为亭部与乡长,逐、杀不法豪吏,又为司刑令史,巡察颍北,罢黜贪官,救济百姓,威名远震,闻于州郡如君者,甘霖之雨也”说完,又笑对袁绍说道,“本初少小聪明,名豪大侠,富室强族,君日后必为国家之重鼎尔,天下伟器”评过周澈、袁绍,看了眼王儁和周仓,却无半句相评了。 “敢问许公,何为甘霖之雨?”周澈问道。 “汝可晓‘久旱逢甘霖’。”许劭道。 “澈愚笨,多谢先生解惑。”周澈回礼道。 ......... 出了许劭宅院,周澈喃喃自语,说道:“甘霖之雨?久旱逢甘霖?!”甘霖,雨水;久旱者,荒年、灾年也,在丰收之年,雨水滋润庄稼不算什么,寻常见惯,而在干旱灾荒之年,雨水却就弥足珍贵了。 许劭的意思很明白:你这样的人,在太平时代不出奇,车载斗量,一个寻常士子罢了,但是在战乱之年,却如干旱荒年之雨水,是个不可多得的杰士。有种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意味。 其实把周澈比作甘霖之雨,这个评价不算低,因为周澈已经是处在“乱世前夜”。可是周澈却有点气馁,虽然曹操现在吃了许劭的闭门羹,但是他知道最后许劭评曹操是“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要比给周澈的这个评价高得多。 周澈心道:“自我入仕以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竭尽全能,欲图宽猛相济,以儒家之道仁爱姓,以法家之术逐杀不法,谦恭守礼,与士交,推心置腹,与游侠交,结义肝胆;击杀盗贼,身先士卒,蹈锋饮血,居危履险,名闻州郡。本以为以我过往之这些资历,或能得一个较高的评价,却不意只得了‘甘霖之雨’四字。” “甘霖之雨”和“乱世英雄”四比起来,明显得差了一个很大的档次“英雄”这个词在两汉出现的频率是非常之高,汉人好自称“大丈夫”,评价杰出的才士好称为“英雄”,可饶是如此,周澈也没捞着“英雄”二字之评他叹了口气,心道:“天下求名,何其难哉” 其实细想起来,许劭给他的这个评价算是实事求是的 他现在虽然有点名气,但是他此前做下的那些事,大部分都是局限于豫州汝南、颍川二郡,而豫州只是天下十三州中的一个,而周澈目前最高的职位也不过是司刑令史,逐、杀不法豪吏和抗击盗贼的郡国之吏多了去了,周澈只是做的比较出色,但还谈不上横空出世、卓尔不群。周澈确实对许劭的这个评价没有让他满意而气馁,可反过来同时却也让他警醒了,不再“自矜成就”,认清了自己在士人眼中的真正分量。周澈驻足远望长长的街道,低吟道:“路漫漫其修远兮”转顾周仓、王儁,笑道,“许公有识人之能,而却对王兄一言不发,哎,真是鄙目也。” 许劭只评价了周澈、袁绍,没有评价周仓、王儁。周仓也就算了,一介武夫;可王儁是士人啊,还是汝南同乡。 当时周澈没办法询问,暗自猜测,大约不外乎两个缘故,一则,王儁是个寒士,此前没有什么名声,许劭没听说过此人,二则,许劭不屑于评价寒士;许劭“好人伦,多所赏识”,虽没有听说过他对寒士有偏见,因此又这两个可能的缘故相较,最大的可能是前者毕竟较之名门士族出身的弟,寒士先天不足,屈居下风;名门士族把持着天下的舆论,他们的子弟近水楼台,往来皆名士,相交无白丁,自然出名就容易,很多名门士族的弟都是在年幼时就出名了,就拿袁家来说,袁绍、袁术、袁遗皆是如此,而寒士就没有这个条件,即使他的才能非常出众,可要想成名却也是难之又难简而言之,这是“社交圈”造成的原因。 王儁是个优雅豁达之人,他热衷于做隐士,对此他表示微微一笑。他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给周澈撑门面。 …… 说回那曹操,那一日,被许劭拒绝后,他郁闷而回,负气躺在榻上,正好得了一卷蔡邕的大作《释诲》,觉得甚符自己的心境。待至傍晚,点上灯细细品读起来。 “且用之则行,圣训也;舍之则藏,至顺也。夫九河盈溢,非一凷可防;带甲百万,非一勇所抗。今子责匹夫以清宇宙,庸可以水旱而累尧、汤乎?惧烟炎之毁熸,何光芒之敢扬哉!” 这篇文章乃当年蔡伯喈半路逃官而作,写得气势宏大,但多少有些苦中作乐、挫中愤慨的感觉。曹操一边读一边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联系,心绪越发纷乱,闭上眼睛沉吟许久,竟烦得坐不住了。于是披上大氅唤来长随出去巡街。 其实这会儿并没什么可巡查的,洛阳城北本就没多少人住,前番经他的整治更是安定。入秋后一天比一天凉了,到晚间天黑下来,谁也不会无缘无故在这个时辰出门。 曹操也没骑马,只信步在外面胡乱转悠了一阵,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榖门外,又瞧见几个值夜的兵丁围在一处闲话。 “宜禄,你说什么?宦官也有儿子?” “那是!”那个叫宜禄的一撇嘴,“你以为他们天生就没那玩样不成?如今的王甫曹节当初都是西苑骑出身,后来是自己割了那玩意才入宫的。王甫的儿子王萌现在是长乐少府,还有一个养子王吉,大名鼎鼎的沛国相,杀起人来成百上千都不眨一下眼。你们知道吗?” “嘿!就你了不起?我问你,人家没那玩样都有妻有儿,你这么大能耐咋连半个老婆都讨不上?快三十岁了还是光棍儿一根?” “别挨骂啦!天底下有讨半个老婆得吗?我讨半个,剩下那半个归你不成?我是不稀罕女人,也没那心气儿!等我哪天有心气儿了,讨三十个老婆,一天晚上睡一个,一个月都不重样儿,赶上小月有的还摸不过来呢!” “那赶上闰月还兴许摸重了呢!你就吹牛吧!”几个当兵的笑弯了腰。宜禄一抬头,猛然看见曹操正站在不远处掩口而笑,饶是他机灵会来事,连忙跪倒在地,高呼道:“小的秦宜禄参见县尉!”其他人也明白了,齐刷刷跪倒一片。秦宜禄特意向前又跪爬了两步,扯着嗓门嚷道:“县尉您龙虎精神忧国忧民,这般时辰还来巡查,真是清官儿好官儿。曹县尉劳苦,盼县尉高升!” 曹操抿嘴一笑:这狗东西真会拍马屁,倒是一张好嘴!踱步上前道:“少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睡不着随便转转。你们都起来吧。” 当兵的站了起来,但曹操在跟前都拘谨了不少,规规矩矩立在城门边上不再吭声。 “怎么啦?刚才聊得不是挺起劲吗?见了我全都变哑巴了?”曹操知道他们惧怕自己,“刚才说到哪儿了?对啦!你叫秦宜禄?” “是小的贱名。” “你刚才说要讨三十个婆娘,雄心壮志不小嘛!”曹操戏谑道。 “小的说着玩的。”秦宜禄憨着脸道,“我一个穷当兵的,一没房产二没地业,连黑带白混这等差事。挣的钱还不够买酒灌肚子呢,谁家闺女舍得给我呀!” “嗯。你们的日子苦呀!挣的少不说,这么凉的天还要守夜。这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呢,入了冬这差事可不好当!以后凡是守夜的,我另赏一吊酒钱,从我俸禄里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在值上可不准喝。” “谢县尉!”秦宜禄连忙道谢。 “有机会我帮你提亲保媒讨个老婆,连没那玩意的都有婆娘,你们有那玩意岂能闲着?”曹操对众人笑道:“还有谁没有婆娘,今个儿只管说!” 这样一问气氛可活跃了,你一言我一语都打开了话匣子。有个年轻的竟斗胆问道:“县尉您娶亲了没有?” “娶了!”曹操伸出三个指头,“一妻两妾呢!” “县尉有福分,夫人一定美若天仙!” “甭提她了!我那位正室夫人嘛…那脸庞那颜色跟牛皮鼓似的!”他说着用手比画了个大圆圈,引得众兵丁笑倒了一片。他却继续戏谑道:“你们别乐!家有丑妻是一宝嘛!别看长得丑,贤惠那是没挑了。居家过日子还得找这样的,不瞒你们说,我纳的头一房小妾都是她张罗的。有一天她跟我说:‘夫君呀!我知道奴家长得有碍您观瞻,可这是胎里带的我也没法子呀!不过我陪嫁过来的丫鬟还不错,又是和我一块儿长起来的,您就收了房吧!好比您买柿子,不留神儿买了个烂的,我们再搭您一石榴吧!’” 曹操正妻丁氏相貌平平,小妾刘氏乃丁氏丫鬟,这些都是实情。可他添油加醋这么一念叨,这些当兵的哪儿有不乐的?有几个乐得眼泪都下来乐:“哎呀!您夫人真是贤惠,也会说话!那另一位侧夫人呢?也是尊夫人她张罗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5章 蹇硕之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再和衙役们聊天打屁的时候,周澈竟然来了--今天部曹公务略多,他是加班加到现在,刚好顺路经过曹操的府衙,就进来看看。 “皓粼兄,怎么来了?刚从部曹回来?来来!咱们坐下说。”曹操招呼道:“对了,咱说到哪了?” “县尉你说到了另外一个侧室” 周澈也饶有兴趣的在一旁听曹操吹比。 “哦!对!那位不是…是我抢来的!”曹操不语了,他回想起那个夜晚在家乡桓家的那个宴会上卞氏那清脆动人的歌声,回想起他打死桓府管家救走他们姐弟的情形,回想起临入京的前一晚两人在荒山茅屋互诉情话私定终身… “县尉您也抢亲?我还以为就我们家乡这样呢,还有一宗笑话哩!我们邻居有一汉子与人定了亲,没想到家道中衰穷得叮当响,他怕女家嫌贫不予,就领着我们一帮朋友去抢亲。结果天黑抢错了,反背了小姨子出来,女家的人追出来喊:‘错了!错了!’没想到小姨子心里中意他,在背上答话:‘没错!别听他们的,姐夫咱快走!’最后定亲媳妇没要,娶了小姨子!” 众人听了又哈哈大笑起来。曹操也笑了,却道:“我可不是这种抢法!你们别出去给我乱嚷嚷!不然我可不帮你们讨老婆啦!” “我们哪儿敢呀…哈哈…那是什么人?!”秦宜禄突然顿住了,手指着不远处一团黑影。 大伙放眼观看,只见一人穿着厚衣鬼鬼祟祟朝这边张望。 “什么人?过来!深更半夜出来干什么?”秦宜禄立刻呵斥道。 “小的…小的是过路的。”那人答着话慢吞吞蹭了过来。这人看样子五十多岁,一身平民的打扮,满脸乱糟糟的胡子茬,两只小眼睛贼溜溜乱转。 “过路的?大半夜过的什么路?城门关了你不知道吗?” “小人是出去讨债的,不料欠钱的主儿赖着不给,所以耗到半夜才回来。小的住家不在城里,只是打这儿路过。”那人嬉皮笑脸说。 秦宜禄走到那人跟前上下打量了几眼:“你说的都是真的?” “句句是实,不敢欺瞒!另外…”那人忽然压低了声音,“小人这有几吊钱孝敬几位军爷买酒…” “放屁!你当我们是什么人?”秦宜禄义正词严地呵斥了一声,其实若曹操、周澈不在眼前他就收下了,上差在此自然不敢受贿,“大半夜的,没事儿别在外面逛,留神我叫你吃棍子!还不快滚!” 那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要逃之夭夭。 “等等!”旁边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兵丁喝住了那人,只见他几步上前一把扯开那人的衣衫。嗖地一声,从他鼓鼓囊囊的怀里抽出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来,“这是什么?说!” 周澈、曹操和其他人也惊了,连忙赶上前去,有两个手快的同秦宜禄他们俩把那人按倒在地。那人放声大呼:“无罪!无罪!刀是我走夜路防备贼人的!” “胡说八道!”年轻兵丁蹲下就是一耳光,“从实招!” “是实话!”那人还狡辩,“防身用的!” “还嘴硬!”年轻兵丁甩手又是两巴掌,“夜静更深带刀出行已经犯了禁令!太平时节怀揣钢刀防哪门子贼人?我看你就是贼!”说着抡起蒲扇大的巴掌还要打。 “我说我说!”那人从实招了,“我真是去讨债的,北山猎户徐氏欠我十吊钱半年未还,我去了几次他都赖着不给。这次我怕他又搪塞,就带了把刀去,到他家我把钢刀一亮,说若还换钱便罢,不还钱就剁了他。结果他怕了,就对付了我五吊半。你们不信只管去寻徐家人问!” “即便你所说是实,带刀夜行也是犯禁。况且你以刀逼人甚为不当。”秦宜禄摇头晃脑道,“按律行事,打他二十棍子!” 几个兵丁架着他到门前,各取五色棒就要打,那人呼叫:“慢动手!慢动手!你们头儿在哪儿?我有话对他讲!” “住口!你是什么货色!还想见我们头儿,小心我打你个脆的…”秦宜禄喝道。 “慢着!”曹操看得清楚听得分明,“等会儿再打…我就是城北县尉曹操,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原来您就是曹县尉,果然气度不凡呀!”那人憨皮赖脸道。 “你想说什么?” “这…这…”他吞吞吐吐看着两旁的兵丁。 “快说!他们有什么可避讳的…不说吗?行刑!” “别!别!我说…小的叫蹇图,家住城西,是当今万岁身边小黄门蹇硕的叔父。望大人看在与小侄同朝为官的分儿上,就饶了我这一遭吧!下次不敢了。” 众人起初还不信,但仔细想想似乎不假:黄门蹇硕确实有一个叔叔住在洛阳,是城西人人皆知的无赖。这人本有几亩田地,整日里游手好闲又爱耍钱,好好的地都卖出去耍了,后来侄子在宫里得宠就张着手找人家周济。蹇硕倒也正派,只给了他点儿银子嘱咐他要安分,就不管了。蹇图哪里肯听,没两天就把银子败光了,再要蹇硕不给了。他只得偷鸡摸狗过日子,邻里防着他,他就索性提着钢刀四处讹诈要钱。官府碍着他是宠臣的亲眷,睁一眼闭一眼也不怎么干预。想不到今天会撞到曹孟德手里。 曹操面无表情听他把话说完,微然一笑道:“你既是官亲更应该遵律守法。本官执法从不避讳权贵亲友,你少说这样的话——打!” 几个兵丁不由蹇图分说把他按倒在地,秦宜禄抡起大棍刚要落下却转了个心眼:蹇硕岂是轻易得罪的?他虽是宦官却监管羽林卫士,是当今皇帝身边红得发紫的人物。这厮不管远近大小也是官亲,曹县尉开罪得起,我等岂开罪得起?于是手里玩了个花活儿,棒子是高高举起急急落下,但沾皮不着肉,但听得啪啪作响却不伤筋骨。 周澈、曹操是宦门子弟,哪里晓得这衙门口的手段。一旁那个年轻的兵丁却看不过了,一把夺过秦宜禄手里的棒子径自抡起来打。 这小子身强力壮膀阔腰圆,手指头粗得小棒槌一般,大棍抡起来呼呼挂风,打在身上岂是寻常?霎时间蹇图疼得杀猪似喊叫。那小子丝毫不松懈,刚刚十棍下来,蹇硕屁股和腿上已见了大片鲜血。 “哎哟!疼杀我也…”蹇硕瞪着眼睛,张口大骂,“小畜生!你敢打、打大爷!我…哎呀!我叫我侄宰了你全家!” 曹操一听他骂人,火不打一处来:“莫要理睬!打!狠狠打!” “哎呀!天杀的小畜生,给脸不要脸!真拿自个儿…哎呀!当了清官不成?姓曹的!我骂…骂你八辈儿祖宗…”蹇图越骂越难听,那兵丁就打得更狠。转眼间二十棍就要打完,那蹇图还不住口,曹操冷笑道:“这无赖辱骂本官毫无悔改之意,继续打!再打二十棍子!” “好小子!你有种!哎呀妈呀!咱们都是一路奴才…哎呀姥姥呀!你爷爷不也是宦官吗?我是宦官他叔,你还…哎哟祖宗呀!还不叫我一声太爷!这龟重孙…哎哟太老祖宗呀!”蹇硕被打得乱叫,却还不改口。 “打!狠狠打!”曹操一咬牙,“看他还敢不敢胡说!” “诺!”那壮兵应罢一声狠抡大棍,耳轮中只听得砰的一声,已打了个骨断筋折。饶是那无赖嘴比鸭子的还硬,也只有出来的气儿没进去的气儿了,嘴里已不成句:“等、等…着瞧…我叫我侄子…废了你们…全家…咱……白、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出、出…出…出不来了……”一语未完,白眼一翻便昏过去了。 那壮兵却不肯饶,照旧抡着棍子打,周澈忙伸手拦道:“不行!别打啦!快住手。” “还差四棍呢!”那兵丁也不顾阻拦,喘着大气接茬把剩下的四棍结结实实打完。 周澈见那厮已然血葫芦般,忙低身一摸,惊呼道:“打死了!孟德!” 秦宜禄在一旁诺诺道:“这无赖被打死了!他可是…他可是……” “慌什么?”曹操一声断喝,“死就死了,打死这等无赖臭块地罢了!瞧你那熊样儿…你小子也是!怎么下手这么重?” “小的奉命行事而已。”那个执行兵丁跪下说。 “好一个奉命行事!我说让你打死他了吗?”曹操见他出言顶撞,心里一阵光火,“打昏了还下死手,你年纪轻轻怎么这样狠毒?” 哪知那兵一点儿也不害怕,铿锵说道:“纵然小的心狠手辣,却明白这厮有四罪当死!” “哦?”曹操、周澈一愣,“哪四罪当死?你且说说看。” “诺!这蹇图夜带钢刀已犯禁令,既被拿住又多番巧言狡辩,就是讨债也未见是实,此乃一当死。蹇图被拿无悔惧之意,放厥辞求赦,既已受刑又藐视县尉、辱骂长官,更言及日后报复,实是无父无君无法无天,此二当死!另外此人平日倚仗官亲欺压邻里、偷盗勒索,官家投鼠忌器不问其罪,今日犯到县尉手里,县尉正应当为民除此祸害,此他三当死。县尉请想,您上任以来明申法令又设五色棒不避权贵,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大胆蹇图以身试法,县尉就应该借此狂徒彰显威名以惩戒他人,此乃四当杀!另外您…您……” “只管说!” “诺!您说好了再打二十棍子。打没打死是您的事儿,但若打不够数,岂不是我的罪过?” 曹操被噎得一句话都反驳不了,周澈心下暗暗诧异:小小守门吏中竟有此等人物!仔细打量他许久。 曹操踱至尸体旁看了半晌说:“算了!你们把这尸体拖走,明天当街示众…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楼异!” “你打死宠臣亲眷不害怕吗?” “县尉都不怕,小的穷当兵的一个,有什么怕的!”楼异抬头道。 “好!楼异,还有秦宜禄,你们俩听着,这儿的差事不要你们了。从明天起,你俩转到衙里当我的随从,我走到哪儿你们就跟到哪儿!” “谢县尉!”二人磕头谢恩,兴奋感早溢于言表。 “孟德!赶紧收拾好尸体,写好奏记,明日你提交部曹时,我帮着打点一二。”周澈提醒道。 “那就多谢皓粼兄了。”曹操回头看了看衙役:“把这里收拾好。来来!皓粼,咱进里面去喝几杯,暖暖身子。”说完就拉着周澈进了里衙。 两人宾主坐定,周澈先说了,自己被许劭评价的事情,曹操感慨了一番:“要不咱们设局蒙许劭一下?” “需要一些生面孔啊” “皓粼兄,附耳过来。”曹操一副鬼灵精的样子。 ....... 许劭在汝南的名气越来越大了,这使他渐渐感到不安。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的名望太大了就会惹麻烦,尤其是他这种乡间隐士。清议的影响力大了看似不错,但树大招风也不是闹着玩的。搞得这么大的影响,朝廷的征召又一概拒绝,这已经很危险了,万一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被扣上个聚集乡党、私议朝政的罪名,那一族的命就全没了。现在还没人这样说,可是以后呢?贾彪、郭泰血淋淋的教训还不足以为鉴吗?所以许劭决定接受征召,到郡里当一个功曹,以做个小官的办法来避祸。 但是当许劭将这个想法告诉许靖时,许靖很生气。在许靖看来他们兄弟同样受人注目,许劭可以做官他也可以做官,平日里许劭说什么仕途险恶的话都是虚伪的敷衍。他要求许劭到郡后举自己为孝廉,被一口回绝了。从此兄弟两人分道扬镳了! 烦心事一件跟着一件来,许劭决定离开汝南,到京师找他的大哥许虔盘桓几日,排遣一下胸中的郁闷。哪知这一来烦上加烦,险些把全洛阳惦记出名的人都引来了。刚开始他还勉强搪塞着,到后来这些人成群拥挤到了大门口,而且人数大有增加之势。许劭开始觉得这次来京似乎不甚明智。 正在这时,多年未见的从兄许相带着礼物出现了。许劭一向瞧不起这个人,美其名曰“不开口”,实际上是攀附权贵、谄媚宦官的小人。许相说了半晌无关紧要的奉承话,末了才坦白来意——要求他给曹嵩的儿子曹操写风谣评语。这可把许劭惹怒了,他指着许相的鼻子大骂一通,把这些天的火气全撒在他身上了。 但等许相走了,袁绍带着周澈来过以后,他开始反思。固然许相是个无耻小人,但毕竟身居侍中牵着大宦官曹节的势力。万一他挟恨报复,自己一介布衣绝没有好果子吃。思来想去,只有尽快离开京城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想顺利离开洛阳可不是件容易事。 府门外都是等着拜见的人,就算是深夜也有这些人的家丁仆人等候消息。要是随便出去马上就会被他们拦住,没完没了地纠缠。这可怎么办?最后还是许虔出了个好主意,先由马车载着东西离开,一出门就扬言许劭回乡,客人一概不见,等把他们的注意力引走,许劭再另乘一车悄悄离开。 于是就在一个寂静的傍晚,一辆空马车急匆匆离开了许府。那些拜客派来的家丁慌了神儿!有的回去报信,有的设法堵截,有的跟着车出了城,总之大伙都知道许劭已经动身回汝南了。 第二天清晨,许劭才真的辞别兄长。 仆人轻快地甩着鞭子在空旷的洛阳街道上赶着马车。即使是这样,许劭依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吩咐车夫把车帘垂得严严实实。由于准备了一宿,实在疲乏了,许劭不知不觉侧卧在车里睡着了……也不知睡了多久,恍恍惚惚,一阵争执声吵醒了他。 “就是你!少废话!”一个高门大嗓的声音嚷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6章 蒙坑许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许劭被车外吵闹之声惊醒时,他诧异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车子不走了。 “胡说八道!我们可是正正经经的人家,我们老爷人品了得。我们岂会抢你媳妇?”这个声音许劭知道,是他的车夫。 “我还冤枉你不成?我认得这驾马车!” “你说的都是什么呀?你是疯子!” “你才是疯子!就是你们抢的人!” “不是!” “是!” “无赖!” “你才是无赖!” “混账!” “你混账!”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又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争吵,“守着我们这些官差还敢这么放肆,成什么体统!都跟我回衙门,见了县尉再说。” 怎么还有官差呢?许劭听糊涂了,赶紧掀车帘子。只见车前围了一大群人,有百姓也有皂隶,为首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身穿布衣的胖墩墩的农家汉子,一个大个子看样子是衙役头子。许劭忙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 “老爷您醒了…刚才您睡着了不知道,咱刚出洛阳城没走几里地,我心说您睡着了咱慢点儿走…这倒好!没几里地就这帮人拦住了…这胖子带了一帮农汉硬说咱们两天前抢了亲,非吵着叫咱们还他婆娘…他那个横劲儿就别提了,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抢没抢的咱先放一边儿,大白天一帮人吆五喝六地拦车像话吗?明火执仗吓唬谁呀…话又说回来,胖子你也说了,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是个跛子,嘴还有点儿歪,而且一眼大一眼小,这么个丑鬼我们抢她干嘛呀…后来这几个官差来了,他还揪着咱不放,嚷着要去衙门……这几个官差也是的,半天都是他的理,你们办案子也得容我说句话呀!横挑鼻子竖挑眼,欺负我们外乡人呀……老爷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车夫真是被挤对急了,没头没尾说了一大堆。 许劭一听脑袋都大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我们…究竟怎、怎么了?”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根本没弄明白事情经过,找不着话头。 “差爷们,都看见了吧!”那农家胖子倒逮着理了,“他们家主根本就说不清楚,这就是心里有愧!别看他穿戴得这么讲究,人心隔肚皮,我媳妇那么丑他都不放过呀!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太霸道了!还不快把他们逮起来,这个老爷准是个大贼头儿!” 车夫实在是气不过,把手中马鞭一举:“你再说一句!” “你们是贼!”农家胖子跳着脚喊。 “还敢胡说!”车夫一猛子蹦下车,抡着马鞭子就要往胖子身上打。胖子抱着脑袋扭身就跑,车夫提着鞭子在后面追。俩人走马灯似的溜溜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跑了两圈半,又是喊又是骂。 许劭这会儿脑子里乱成一盆糨糊了,他叫也叫不住、拦也拦不下,还生怕暴露身份,跨在车上干着急。 “太放肆了!”那个大个子衙役似乎看不下去了,“兄弟们!把这个赶车的给我绑了,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衙役就敢打人!逮起来!”他一声令下,四五个衙役还有仨看热闹的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车夫按倒在地,也不知谁从哪儿弄来两条绳子,几个人你一把我一把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 许劭都看傻了,想说点儿什么,可这会儿谁还听他的? 好半天大个子衙役忙活完,抬头问许邵:“你打算怎么着?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也捆上?” “这位差爷不要气恼,看来是误会了…我们没有抢什么人,仅仅是从这儿路过…或许那个小兄弟认错了!” “那我不管,”大个子衙役拍了拍手上的土,“既然他告了你们的状,你们就得回衙门跟我们老爷解释清楚。谁是谁非堂上见,连人带车跟着走吧!” 许劭真是憋气,本想快点回乡却节外生枝,还不敢嚷嚷:要是叫什么人知道许子将还在洛阳,并且叫人家当成抢亲的抓了成什么样子!现在车夫也叫人家捆起来了,他只得乖乖坐在车上,任衙役们牵着走。 “咱这是去哪儿?” “洛阳北县尉衙门。胖子家住城北,这案子归那儿管!” 许劭一愣——真糟糕!前几天刚刚驳了曹操的面子,这次却栽到这小子手里!众衙役不慌不忙押着车,车夫被绑到了车沿上,那个农家胖子也老实不语了,许劭则低着头想心事。半个时辰后,连原告带被告还有看热闹的,一大群人挤到北县尉衙门。县尉曹孟德升堂问案,衙役书吏两旁伺候。 那小胖子一进门来了个羊羔跪乳,趴在地上就叫屈,硬说许劭他们抢了人。曹操听罢拍案喝问许劭:“你是何人?为何强抢人妻?见本官又为何不跪?” 许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里还得回答:“回尉君的话,这个人认错了马车,我们从未干过抢亲的事。至于我的名姓…在下……” “快说,不要吞吞吐吐!” “在下汝南许劭。”许劭咬着后槽牙答道。 “大胆!何方刁人,竟敢冒称许劭先生!”曹操又是狠狠一拍书案,“那许先生乃是天下名士,岂会是你这等傲慢小人?”这话实是曹操借题发泄。 “不敢欺瞒尉君,在下确是许劭。” “啊?”曹操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连忙站起身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许子将?” “是。”许劭红着脸答应了一声。 “真的?您确是许先生?”曹操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足打量了八八六十四眼。许劭也不好意思吭声了,一个劲儿点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曹操一跺脚,紧走两步上前施以大礼,“许先生在上,小可曹操这厢见礼了。” “曹县尉快快请起,这是公堂,别坏了规矩。”许劭还得忍着臊来搀。 “跟您还讲什么规矩呀!”曹操起身后,对着其他人发作起来,“昏聩!瞎了眼吗?怎么把大名鼎鼎的许先生当成坏人抓来了?把这胖子拖出去打四十板子!楼衙役,你拿的人吧?我不要你啦,给我卷铺盖回家吧!” “唉…曹县尉,这小民也是一时认错,还有衙役也是公事公办,就饶了他们吧!”许劭已经被抬起来了,多少也得拿出点气量来。 “这…好吧!你们还不谢谢许先生。” 两个人假模假式过来跪倒称谢。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在下告辞了。”许劭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曹操还没开口,一旁那个俊秀的书吏过来道:“尉君,刚才那农汉上告的话卑职已经一字不落笔录下来了。这位许先生既然是您的朋友,那他的名字还记不记档了?还有许先生的车夫也打了人,是否还要另立一案,再做计较呢?” “这个嘛…”曹操笑盈盈地瞟了一眼许劭。 许劭咂摸着这些话的意思,恍然大悟:这曹操原来是挖好了坑让我跳呀!想至此气愤满胸膛,却仰面大笑道:“哈哈哈…曹孟德!你厉害!算你狠,我服了你了…想要什么样的风谣评语你说吧!” “在下岂敢造次?只是几番拜谒先生您都不见,我出于无奈才用此下策。风谣之好坏还要先生出于本心。” “哼!你还算磊落……”许劭低头思索着今天事情的经过,沉吟半晌才道,“汝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谢先生!”曹操又是一礼。 “不用谢了,案子记不记档你随便吧,只要你把我的人放了,我就感激不尽了。” “书吏,快把笔录烧了!衙役放人!”曹操答复得干脆,“恭送许先生。” “不必送了。”许劭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呀!我实在憋不住想笑,哈哈哈!”许劭一走,装扮成衙役的楼圭第一个绷不住了。 接着周澈从后堂笑着走出来:“孟德呀!这样的主意亏你想得出来。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断定昨天离开的不是真许劭呢?” “我叫随从楼异蹲在许府好几天了,专门留意许劭的马车,昨天出去的那是许虔的马车,我就知道他肯定没走,那是故意掩人耳目。至于抢亲…那是他的主意。”曹操指了指那个装成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小子!你挺厉害呀!刚才演得跟真的一样,敢问大名!” “你不认识他?”曹操很意外。 “怎么认识?我上一个时辰,才来的。你们戏演了一半,我才到的。”周澈佯怒道。 “他是九卿张大夫内侄,襄阳的蔡德珪嘛!” “噢!常听孟德提及,原来你就是荆州蔡瑁呀!鬼点子不少呀!在下佩服!”周澈抱拳拱手。 “哈哈…”蔡瑁也乐了,“不敢当!我也是闭门羹吃多了逼出来的,那一次我和孟德去拜访梁鹄,人家嫌弃我们不见。回来我就想了这个办法,没想到用在许子将身上。” “不过…”周澈又有一点儿忧虑,“咱们这么做,许劭会不会找人弹劾孟德呀?” “不会的。”装扮成衙役的楼圭这才插话,“他名气太大,怎么好意思让人知道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呢?咱们只传风谣,不说出来历,就没关系的。你们想,要是叫人知道他许子将被当做抢亲的,抢的还是个农汉的婆娘,还是跛子、歪嘴,他哪儿还有脸见人呀!” 说罢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可不能叫乔公知道。”曹操忽然想到这一点。 “没事儿!老师知道了只会夸奖你聪明。”楼圭不以为然,“你还不知道吧!老师当年办的这类荒唐事一点儿也不比咱少,当年他当上谷太守的时候想征召隐士姜岐,姜岐不肯出山,他就叫督邮传话‘你再不出来见我,就把你老母亲改嫁别人!’一郡的人都笑疯了!” 几个人一听又大笑起来。 “哈哈…”蔡瑁乐不可支,“肚子都笑疼了…我可得赶紧回去了,外面还一堆人呐!我一早把姑丈的家丁、苍头、丫鬟、婆子都叫出来跟我扮百姓,这会儿恐怕姑丈大人还在家里纳闷呢,家里仆人都哪儿去了?” “哈哈哈哈…”几个人笑得都坐在地上了…… 这天的事情过去了好长时间,几个人只要一见面都还笑个没完。 后来许攸也知道了,问曹操对这风谣是否满意。 曹操沉吟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没我想象的那么好,不过也没我想象的那么坏。” 周澈望着那飘落的秋叶亦是在心中感慨道:不愧是千古人杰啊! ....... 在汉代,迎接秋天是十分麻烦的事,一切都要按礼法行事。立秋以前十八天就要开始准备,先是祭祀黄帝陵,帝王要亲自前往,京都官员也都要身着黄衣随驾祭祀。奏黄钟大礼之乐,百官齐唱《帝临》之歌,献《云翘》《育命》之舞。 祭祀一直要持续到立秋之日,那一天过子时夜漏五刻,京都的百官都要除去黄衣换上皂领白衣在西郊迎接第一阵秋风。这个仪式到天亮结束,百官再脱掉白衣另换绛色朝服,这种朝服一直要穿到立冬。但白郊之礼结束还不算完,接下来还要供奉陵庙,由太宰令事先准备好一头麋鹿。皇帝乘舆到近前,亲自搭弓射箭猎杀麋鹿,派遣太宰令、谒者骑快马持鹿赶往陵庙贡献。然后武官带京师武备兵马操演战阵,要布孙吴兵法六十四阵,然后斩杀牲畜,号为战阵之仪、斩牲之仪。最后帝王才能回宫,并赏赐文官束帛,这一年的迎秋仪式才算彻底结束。 皇帝射杀麋鹿一来是为了祭祀陵庙以示诚孝,二来也是迎合秋天肃杀之气。所以在这一天之后,士大夫和民间的射猎活动也逐渐活跃起来。官宦子弟、世家族人、公府幕宾甚至太学生纷纷服武弁、骑快马、背弓箭到郊外游猎,这也算是一种流行的消遣方式。 就在周澈、曹操作弄许劭几天后,袁绍刚好被朝廷任命为濮阳长。眼看就要去上任,想来京都还有不少的朋友故交,干脆约出来玩一趟,既算游猎又算辞行了。他找来袁基、袁术商量了一番,决定共同做东,把各自的朋友都约出来。 大家得到邀请各备车马从人,齐聚西郊。周澈、曹操、楼圭、王儁、许攸自然是少不了的,还有边让、孔融二位名士,另外又多了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子。 关于孔融、边让,周澈虽未见过,但还是比较熟悉的。孔融字文举,鲁国人,是孔子的二十世孙,七世祖孔霸是汉元帝的帝师,父亲孔宙是泰山都尉,他是名副其实的名门望族圣人之后,年纪比周澈诸人都大。边让字文礼,陈留浚仪人,莫看才二十出头,却名气不小,以一篇辞藻华美的《章华赋》享誉文坛。这两个人都与袁基、袁术兄弟相交深厚。至于那两个年纪较小的公子,非但周澈,其他人也都不认识。 “诸位兄台,我来介绍一下。”袁绍的声音里透着兴奋,“这位小公子是张孟卓的兄弟张超,是替他兄长来看望我的,大家多亲多近不要见外。” 张超个子不高却显得精明伶俐,兴高采烈给大家见了个礼。 “这一位…”袁绍又指了指另一位小兄弟,“可了不得!他叫臧洪臧子源,是新进太学童子郎。他的父亲大名鼎鼎,就是出使西域,名震羌人,在会稽殄灭反贼的使匈奴中郎将臧旻。” “哦?”一旁的曹操听他这么一说,特意上下打量臧洪几眼:这小子别看才十六七岁,却不比自己矮小多少,结实强壮,不愧为将门之子。 大家相互见过礼,席地而坐,众人纷纷向袁绍道贺;袁绍也是满面喜色应对着,众人有说有笑。许攸是最能活跃气氛的,他拍了拍王儁肩头道:“子文,给大伙弹支曲子来。” “抱歉。”王儁勉强一笑,“我今天没带琴出来。” “我带了!我带了!”边让赶忙插嘴道,“久闻王兄善于抚琴,技法直追蔡伯喈,我也好此道,今天怎么能错过?一会儿他们赛弓马,我可要与你较量较量琴技。”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边兄过奖了,在下有幸听过一次蔡伯喈鼓奏《广陵散》,真乃天籁之音,难望其项背。” “《广陵散》?”边让略一迟疑,转头对孔融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琴曲,《广陵散》乃当初聂政刺韩王之曲。” “哦?”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趣。 “聂政之父为韩哀侯铸剑,逾越工期未成,韩王将其杀死。当时其母正怀聂政,逃入深山而产政。待其长大,聂政发誓为父报仇,要刺杀韩王。他习武学剑,以泥瓦匠身份混入韩王宫,行刺未成,于是逃进泰山,随一隐士钻研琴术。他又怕被人认出,就漆身为厉,吞炭变音,还击落满口牙齿。苦练十年,弹得一手好琴,辞师下山再刺韩王。他重归韩国,在街头弹琴时,琴声悠扬引得观者成行、马牛止听,一下子名声鹊起。韩王下旨召其进宫弹琴,政藏利刃于琴内,神态自若,抚琴弄音。待韩王闻音痴迷之际,抽出短剑,猛地一扑,韩王猝不及防,当场毙命。聂政自己割面挖眼,自屠出肠而死,一时间无人能辨刺客是谁。而当初他入宫刺杀韩王时所奏的曲子就是这支《广陵散》。” “边文礼果真博学超凡呀!”曹操为了结交名士,故而在一旁夸奖道。 可有一件事周澈不知道,而曹操是万不会料到,这个边让素来与曹操的同乡桓邵交好。昔日曹操为救他那侧室小妾卞氏以及小舅子杀死桓府管家,这件事桓邵没少与边文礼诉说,所以边文礼从一开始就对曹操存有芥蒂。他听到曹操的夸奖,故意不理不睬,兀自与众人说道:“这《广陵散》乐谱全曲共有四十五个乐段,分为‘起音’、‘刺韩’、‘冲冠’、‘发怒’、‘报剑’、‘自残’六个部分,我曾习学过,实在是太难了,只通贯了‘发怒’、‘报剑’、‘自残’后三段。” “那真是巧了,”王儁来了精神,“我听蔡邕演奏时暗自默记,也能勉强弹出‘起音’、‘刺韩’、‘冲冠’这前三段。” “好啊!咱们俩凑起来也能合成整曲,一会儿就试试看。”边让喜笑颜开。 “文礼兄,习学鼓琴有多久了?”曹操不顾边让的冷脸色又讪讪问道。边让还是不理不睬,反倒对众人侃侃而谈:“鼓琴乃君子之道,昔日钟子期听俞伯牙之曲,想来子期乃深山隐士,伯牙也算得上忧国忧民之良臣。倘若那俞伯牙不是良臣,而是家世丑陋,仗势欺人杀民抢女的劣官,岂配与善鼓之高人为伍?莫说听他弹的琴,连他说的话都用不着听!” “文礼兄,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别人给的,说话不要阴阳怪气。”在一旁周澈听着边让的话,看不下去了,他那言语夹枪带棒的,明显就是含沙射影吐槽曹孟德。 “周皓粼你......”边让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7章 京郊射猎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我什么我...在场的诸位都是君子,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文礼兄,有必要含沙射影么?!有道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英雄不问出处,莫欺少年穷啊。”周澈针锋相对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兄,你我继续说琴艺。”边让避开周澈对王儁道。 这时候曹操再痴也明白这话是冲自己来的。“家世丑陋”说的只能是他这个宦官之后;“仗势欺人杀民抢女”明明指的就是打死桓府管家藏匿卞氏的事儿。他脸上发烧,心里一阵恼火,有心说明此事经过,又一想:这事在座诸位多半不知,说出来反倒自取其辱。于是咽了口唾沫,站起身走开了。 他踱到离大伙稍远的地方,望着辽阔的原野和远处的几片林子,心里又是激愤又是伤感,暗道:“救卞氏岂是我的过错?难道就由她叫那个恶奴糟蹋了?我有什么错?他们还拿这事刺我的心。我明明为官正派,终不免被人耻笑侮辱,还有人道我是酷吏作为,把我与王吉之流归为一伍……就因为我是宦官之后‘家世丑陋’?宦官之后就要受这些人的白眼吗?他们的作为就比我干净吗?天呐,若能自择出身,谁愿意托生在这样的人家!难道只有低下头谄侍阉人,走家族受人唾弃的老路才能在仕途中立足吗?谁能真正理解我啊……” “孟德不要多想。” 他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周澈、袁绍和楼圭站在了身后。 袁绍脸上带着关切的笑:“就知道你这个人心事重。文礼与那个桓邵相厚,见事未免有些偏激,他说的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今天出来是寻乐子的,不要坏了兴致。”楼圭也随着解劝了两句。 “是啊,孟德!这等心胸狭隘之人说的话,你生这闷气他越高兴,别理会他!”周澈也在一旁劝慰。 “嗯,没有。多谢本初、皓粼、子伯。”曹操怔一会儿,“不是说好射猎吗?我一身装扮都备好了,什么时候走?” “现在就去!”袁绍见他想排解郁闷,赶紧附和道,“我可是随何伯求习的箭法。畅谈兵书不过是纸上谈兵,今天可要与你比上一比!” “好呀,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比比就比比!我没正式学过射箭,不过早年跟夏侯惇兄弟混过一阵子,自认还是有两下子的。子伯,怎么样?你也露两手?”曹操一扫胸中阴霾问楼圭。 “我这两下子就不另立山头丢人了…这样吧,我给孟德做个副手,怎么样?” “大个子,你这是有偏有向!你既帮了孟德,那我也得叫个帮手才算公平!”袁绍一回头,“皓粼!公路!带上咱的家伙,咱和孟德、子伯他俩比比弓马!” “好咧!”袁术乐得一蹦,忙不迭到马前准备弓箭,扯开嗓门嚷:“嘿!我们兄弟射猎去,哪个跟我们同去,猎回来的野味有一份呐!” “本初,公路!我还是和元福一组吧!所谓上阵亲兄弟啊!”周澈推辞道。 王儁、边让、孔融、袁基这几个都是不好武的。王、边二人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在一道讨论抚琴和文章,自然不肯去。袁基与孔融比曹操、袁绍他们年纪大不少,俩人在一处闲话些官场上的事,也就顾不得陪他们了。倒是张超和臧洪这两个小家伙来了兴致,嚷着要去。 “你们别起哄了!小孩子瞎掺和什么?”袁术乜斜着眼睛,有些瞧不起他们。 “袁公路,你别目中无人!俗话说秤砣虽小压千斤,你不信咱们马上见高下。”张超努着小嘴不服不忿。 “就是的!我们怎么就不行?我打小跟爹爹习学弓马,会的恐比你还早呢!你那把骨头跟骷髅架子似的,一阵风吹得晃悠,还敢笑话我们?”臧洪也一脸坏笑说,“一会儿我跟张超俩小的一拨,看你们谁能开得起我那张硬弓!夺一个彩头臊臊你们这些个长荒了的!” 这俩小子与袁术斗口,仨人聒噪了好一阵子才各备弓马出发:曹操与楼圭一组;袁绍、袁术一组;周澈与周仓一组;张超与臧洪也凑了一组。八个人行出去老远,看有一片林子才勒住了马匹。 袁绍指指画画道:“咱们各自行动,过一时三刻回到此处,看谁猎到的多就为胜,输的把猎物全给赢的一组。” “不好不好!”臧洪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还是一起进去,看有什么猎物,咱们一起争射,谁射倒猎物并夺在手里算胜。” “那也行!不过这主意是你出的,待会儿你年纪小争不到手可不准赖皮。” “争不到手的还不定是谁呢!”臧洪信心满满地拍了拍胸脯。 几个人计议已毕,一并催马进了林子,各钻树木寻找猎物。张超人小马也矮,却能低过树枝蹿在最前面,不多时就发现一只健壮的麋鹿卧在草间,笑道:“诗云‘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弟我得了这个头彩喽!”说罢搭箭就射,可惜他人小力短,一箭只射在了鹿身旁的草地上。这一箭把鹿惊了,只见它动了动耳朵,张望到有人来了,撒开腿就往林子深处跑。 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各自抡开鞭子打马就追。曹操与袁绍、袁术跑在最前面,瞄准了鹿的方向紧往前赶。周澈纯粹是“陪太子读书”的意思,不想轻易显露黄忠教授的箭术;曹操与袁绍的本事没什么出奇的,都是勒住马才开得准箭,所以仅仅是追;倒是袁术的本事出众,催动他的白马,挥鞭之间已然搭弓在手,看准了方向嗖嗖嗖连放三箭,但都被那鹿躲了过去。周澈暗暗称奇:袁公路倒有些身手,人不可貌相! 袁术三箭落空已然恼怒:“短毛小畜生!我一定射死你!”说着忙往前赶,一不留神叫树枝挂住了头上皮弁,抖楞半天才甩开,反落到了后面。这时楼圭也赶了上来,匆忙间放了一箭,仍旧没有中。那鹿又一阵害怕,转身向南而去,曹操见是时候忙发一箭。这箭奔鹿头而去,只见那鹿一低头,箭却中在了左边鹿角之上,那鹿带箭而走;曹操一阵咋舌。 鹿儿受惊太过,匆匆忙忙奔袁绍而去,袁绍大喜:“这个彩头我夺定了。”刚要搭箭,张超却一猛子扎到他身前。“坏小子!你竟挡我放箭!”袁绍抱怨一声;张超不理他,却也勒不住马了,只大声喊道:“子源!看你的了!” 周澈亦是张弓搭箭,嗖的一声,箭矢飞射而去,射中右边鹿角。 就在此刻臧洪听到张超的话,已到近前,铆足了力气就是一箭,也未能射中,中在了一棵树上。奇在这箭力道过人,箭身竟没入树干足有两寸,众人都是一惊:“这小子好大力道!” 麋鹿掉头继续南窜,众人则继续追赶。怎奈那鹿脚力强劲,撩开蹄子跑得飞快,众人催马又要绕树避枝低头晃身,勉强只能跟上。张超的人小马慢不一会儿就落下了;楼圭的个子太高,一不留神刮住树枝从马上栽了下来,爬起来一看衣服都破了,拍拍土不追了。只有周澈、臧洪和袁术赶在最前面,曹操、袁绍紧随其后。 曹操刚开始与袁绍齐头并进,但时间一久就落在了袁绍后面。曹操自与袁绍相交,两人颇为和睦,为何颙奔走更是亲密。但他始终对袁绍有一种竞争之心。这会儿见袁绍的马通身缎子般黑亮,马蹄在秋草间践踏着,掀起的枯草败叶在空中打着转儿,料是此马出众。曹操常与夏侯兄弟骑马,本精于此道,见他马好不敢懈怠,生怕落在后面,连连挥鞭打马,总算是抄到了袁绍前面。众人跟几团旋风似的直追出一里地,眼看那鹿窜出了林子。四个人有前有后拖枝带叶也出了林子,瞅见麋鹿一阵乱射,还是没有一支中的。 这时只见正前方不慌不忙跑来一骑,马上端坐一人。此人生得膀阔腰圆,腿长臂粗,头戴虎皮弁、佩雉鸡尾,身穿绛紫色武服,披一件绿色大氅,腰系八宝玲珑狮蛮带,宽松的中衣,足蹬薄底快靴,身背一张画雀大弓、鹿皮箭囊。面上观此人二十出头,面色黝黑,方面大口,鹰钩鼻子,龙眉凤目,大耳朝怀,一张海口紧闭,嘴角自负地往下垂着。坐骑是一匹暗灰色高头大马,辔头上挂彩穗,系着铃铛叮叮作响。 那人瞅见鹿儿也不对众人开言,赶忙执弓搭箭,耳轮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不偏不倚正中鹿儿咽喉。那鹿应声而倒,一箭毙命。那汉子不由分说,打马上前轻舒猿臂,仅用一只手便将那死鹿擎在手里。 袁术追在最前面哪里肯饶,立刻高叫:“哪儿来的浑小子,敢抢我的鹿!” “嘴里干净些!你的?你叫它,它现在能应你吗?”那人笑道。 “少废话!拿来!” “不给!” “我叫你不给!”袁术恼了,打马上去抢,他眼疾手快一把攥着了一支鹿角。那人则攥住鹿腿不给,俩人拉扯着比起了气力。 “说好了到手为胜!你能抢!我为什么不能?”臧洪一见,也赶上去扯住另一支鹿角,高叫:“你们拿来吧!”扯得袁术和那人身子直晃,马也跟着动。 周澈在后面看得分明,立刻认出了此人:这么巧?是他! 只见那人大呼:“好小子!有把子力气,看我的!”也使开了气力;袁术见两人发了狠,毫不示弱也铆足了劲。 此刻突然东北方响起了悠扬的琴音,想必是王儁、边让开始抚琴了。这边那人与臧洪、袁术都使足了力气,三人各拉一方丁字型列开,三匹马撩开十二个蹄子,随着琴音打开了转儿。你不依我不饶他也不含糊,扯得三人摇摇晃晃,坐骑乱颤,马挂銮铃叮叮当当乱响。 这一夺就有会子工夫了,袁绍、曹操、张超一起出了林子勒住了马,但他们只是好奇,并不识得那人是谁,面面相觑看呆了;对面也跑来几骑人马,俱与那人一样的装束,好像也是游猎的,也没明白怎么回事,两边的人都愣住了。看了一阵见难分难解,张超兴之所至叫了一声好,喊到:“子源!夺过来!给咱们小的露露脸!” 臧洪哪还顾得答话,脸都憋红了;袁术则一边拉扯,嘴里还不饶:“放开!这是我的!” 那人却不慌忙,擎住鹿腿一个劲往怀里带,拉着拉着他笑道:“你们撒手吧!”话音未落,只见他用力一带,就听咔的一声,臧洪手中的鹿角折为两段,因用力过猛一下子从马上摔了下来,手里还攥着那半截鹿角;袁术的鹿角也脱了手,在马上一个趔趄;那人得意扬扬,把夺来的鹿举得老高。 “好个鲍二郎!”周澈一声喝彩。众人才知道,他就是弓马能手二郎鲍信。 鲍信一愣:“哦?阁下识得在下?” “在下周澈,曾与乔公在此间游玩,与君有一面之缘。乔公对我道君为当世的豪杰,澈早想拜会,唯恐唐突。” “噢!”鲍信脸色一变,赶忙翻身下马,“乔公的忘年交周皓粼,这得见大礼了。”他这一下马,后面的人下来一大片,乱哄哄一同上来见礼。 周澈受宠若惊,也赶忙下来:“鲍兄折杀我也!在下何德何能受列位这样的礼遇。” 鲍信哈哈一笑,早没了刚才自负的表情:“哎!对了!还有那曹操曹孟德可在?!他也是乔公忘年交啊!” “在后面呢!”周澈用马鞭指了指。 “那他到了,再见礼!皓粼兄,当代为官的人我鲍老二只服三个人加两半!头一个是为国捐躯的老太傅陈蕃,名列三君大名鼎鼎,我只恨未早生几年随其闯宫救驾!第二个就是乔公,身为一县功曹敢参封疆大吏,出塞追击羌贼,能文能武,得服!第三个是杨赐杨老司徒,一门三代公侯,为国尽忠尽策,不屈社稷之贼,必须得服!剩下那半个就是你周某人,周氏名族,初任亭部击盗贼,再任乡长诛季氏,三堂会审显正义,巡察颍北解倒悬,许劭赞言‘甘霖之雨’;另外一个半个就是曹孟德,宦官之后反‘离经叛道’,敢杀宠臣之亲,执法不论权贵,得乔公赏识,许劭有言‘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但你们还未有大功,我暂服你们一半!” 这时曹操已经到了,听了跟吃了凉柿子一般痛快:“过奖了!过奖了!” 张超却没心思管他们的事儿,搀起臧洪走了过来:“鲍信!你为何抢我们的猎物?” “你们的?天下尚且有德者居之,何论一鹿?谁有本事射了自然归谁!”鲍信说着从马上抱起那鹿,捧到周澈跟前,道:“初次相见没有什么礼物,这鹿送给皓粼兄了。” 周澈哈哈一笑,扭头对袁绍、曹操说:“说好了到手为胜,看来这个彩头我得了!”刚要接,张超却一把夺去:“周皓粼,即便你到了手的东西我也抢得到。”说着与臧洪欢蹦乱跳扛着鹿去了,众人见两个小鬼得了手,皆莞尔一笑不作理会。鲍信又将兄长鲍鸿,弟弟鲍韬、鲍忠都拉过来引荐,却在无意中忽视了周澈、曹操身后的袁绍。 袁术刚才败阵心里不服,怒气冲冲道:“鲍老二!你抢夺猎物不算本事,论箭术未必是我袁某人的对手。” “哈哈…”鲍信大笑一阵,信手一指道,“你可看见那边有一野兔?”众人观瞧,一百五十步开外果有一只野兔在那儿吃草。鲍信不由分说,擎弓就是一箭,那箭快如闪电将那兔子牢牢钉在那里!众人一阵喝彩:“好神箭!一百五十步,赛过养由基啦!” “这不算什么,看我再露一手。”说着他高指天上一只孤雁,高叫,“嗐!看箭!”却架起空弓猛地一拉。“砰”的一声弓弦响,那雁展翅高飞,不料眨眼的工夫竟自己掉了下来! “惊弓之鸟!”袁术也禁不住叹服了,“神了!鲍兄如何习得此般技艺?” 鲍信得意扬扬:“我曾经游走天下,遍访奇人。有幸曾拜会陈王殿下,向他讨得此法。不是我自夸,除了我师陈王爷,还未遇过敌手。”孝明帝庶子刘羡受封陈王,子孙世袭罔替,直传到当今陈王,名唤刘宠。陈王宠擅骑射,最最得意的技法是连发十箭同中一的,可谓天下无双。鲍信受业于此王,自然本领了得。 袁绍在后面看他们说话心里却很不痛快:他本是极想结交鲍信的,但今天见面未礼遇自己,反对皓粼和曹孟德亲切非常,这就先触了他的忌讳;二来袁绍也是公侯之后,袁家与杨家同是三代为公,私下里却不怎么和睦,鲍信一个劲推崇杨赐,又碰了他的霉头;而且鲍信自夸技艺,叫袁绍心里不喜。他见自己兄弟还在夸奖人家弓法,便没好气儿地叫道:“公路!输了就输了,没什么说的,大哥还等着咱们呢!皓粼,走。”带着袁术、周澈不辞而去。这里就剩下曹操和鲍家兄弟了。 “他就是袁绍?”鲍信看着远去的背影,“我听说过一些他的事情,不过总觉得此人不过赖家族名声,算不得什么高明之士。倒是周皓粼,谈不上伟岸,却也英武;做官以来务本务实心系百姓,我很敬佩他。” 曹操却道:“你不知道,本初确有过人之处。我们的关系很好。” 鲍信脸一红:“我随口说说,万没有离析之意,你莫往心里去。另外恕我唐突,听闻有些人曾对你有所非议,千万不要因此改变作为!阁下的苦处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也曾拜谒乔公听说过一些,我一言以概之——英雄莫挂出身!” 哎呀!曹操真恨不得拉一把这个人的手,句句都说在心坎上!好像这个人早就认识了,见面就能推心置腹一般:“你说得太对了,刚才皓粼也说,英雄不问出处。咱们实在是认识得太晚了!” “不知为什么,我也这么觉得!还有那周皓粼。”鲍信微然一笑。 “你识得乔公的几个门生,王子文、楼子伯、许子远他们吧!他们也是我的朋友。你听这琴声,想必就是王儁在抚琴。” “不像。”鲍信侧耳听了听,“琴声如其人。子文心迹平缓,所奏之曲必有条理,刚才我们夺鹿时抚琴的应该是他。这会儿的琴音凌乱急躁,必是个傲气夺人的主儿弹的。” 曹操低头暗思:这个主儿必是出言讽刺我的边让了。这边周皓粼、鲍老二夸我,那边文礼毁我,同是当今才俊却各执一词。看来这天底下从来就是有人说好就有人说坏。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了,只需率性而行,又何必追求十全十美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8章 宦官报复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游猎结束那晚袁绍在洛阳酒楼摆了个宴席,邀请的都是士族名流,党人义士。曹操、袁术、许攸、楼珪自是不在话下,除了老太尉乔玄,还有进京述职的幽州刺史陶谦、议郎蔡邕、洛阳令刘焉、北军校尉刘表、城门校尉陆纡(陆逊祖父)等等。 周澈此时通过颍北巡察,打击了阉宦势力,加上许劭的风评语,名声大振,在座之人皆行礼敬酒。 行酒令轮到了陶谦,他举爵道:“吾闻皓粼,善乐府和歌,当年君任职横路时,一句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如今已是天下传唱,现吾代在座诸君请皓粼,可否有感而发做歌一首? “蒙恭祖长者厚爱,澈何德何能。可诚如君言,此情此景吾当歌之,澈愿舞剑为诸君助兴。”旋即周澈离开案席,走到宴会的中央地带,拔出青冥剑。 周澈心中思付:在座之人,都是我华夏的英杰,是我华夏的脊梁。虽然有的在后世的评价不好,但是就拿现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来看,他们无疑是华夏的千古英杰。哪怕是后来天下大乱,他们都有一个热血的目标--一统天下,结束战乱。 周澈举剑起舞,用他深沉略带沧桑的音质吟唱道: “逆风千里乱云飞,水涌孤舟激浪开。寒光闪烁青锋在,英雄踏歌纷至来。 情义二字?自古难全!善恶分明,笑对苍天。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举美酒喝它三百杯!啊…啊…… 立马昆仑,扬帆沧海,要留美名在人间! 好男儿今生不后悔,举美酒喝它三百杯!...好男儿今生不后悔,举美酒喝它三百杯! 啊...啊......立马昆仑,扬帆沧海,要留美名在人间!” 一曲歌罢,众人举爵致敬,连白天和周澈斗嘴的边让,此刻亦是一副敬佩的模样。 ....... 周澈此刻确实是人生得意须尽欢啊!从安成亭部到名扬京城,到得许劭谣风路人传送。周澈的官当得有滋有味,像鲍信一样赞赏他的人也越来越多。周澈着实春风得意了一阵子,这段时间里他就好像一颗骤然升起的官场新星,闪烁在每个人眼中。但当时他没有意识到,潜在的危机已经一步步逼近,不仅仅是针对他,而且针对着曹操和曹操的家族。 因为周澈和曹操最近在洛阳的名头太盛了,周澈不必说,三堂会审和巡察颍北已经把阉宦得罪个干净--王甫、张让、赵忠、郭胜;曹操执法不避权贵,特别是棒杀蹇图,他的侄子可是掌握军权的宦官蹇硕。 坏消息传来的那一天,周澈像平常一样尽心尽力在衙门里处理公务。突然,袁逢府里的管家跑来找他,说袁逢叫他务必回家一趟。周澈自受乔玄训教,实不敢擅离职守,但看管家慌慌张张,料是大事,只得将差事向文辉交代一番,独自回家。 待归至家中,却见袁逢一脸灰暗独坐在书房中发愣,见自己进来了,也没说话。 “从岳,匆忙叫小婿回来,有什么事吗?” 袁逢沉默良久才道:“你最近有没有上疏言事?和那曹孟德联名上奏的?” “有啊!” “可曾言及曹节的亲属?” 周澈直言不讳:“我曾和孟德联名上书弹劾曹破石。” 曹破石是宦官曹节的亲弟弟,本是一介无赖,却凭着哥哥的势力当了官,而且一直升到步兵校尉。这个人不但毫无修养,而且贪婪好色,因为看中了一个军官的妻子,竟然将那位军官逼死,强纳他人之妻。周澈、曹操对这种人深恶痛疾,便写下表章上书弹劾。 他见袁逢这样问他,料想一定是惹了祸。不料袁逢不急不闹,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道:“你倒是肯实话实说。” 周澈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和曹操联名所修的弹劾表章! “这是怎么回事?” “曹节今天亲手交给我的。” “好大胆的阉人,竟敢私扣大臣的奏章……”说完这话,周澈突然意识到这件事的可怕性。按规矩大臣奏章进至省中,自有典中书者掌管,曹节既然能窃取到手,说明整个朝廷的中书机构,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觉得很奇怪,是吗?”袁逢的表情显得很疲倦,“可你不知道我大汉的朝廷一直都是这样!什么叫朝纲?什么叫权威?什么又叫王法?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假话罢了。谁有权力就拥有一切,这就是咱们的世道。以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还会是这样!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是不是?那我问你,你知道你是怎么被征召进京的?你是怎么当上令史的?你又凭什么部曹搞陈锡、颍北斩沈汛而不遭报复?”袁逢说这些话时一点气恼的意思都没有,而是带着倦怠和轻蔑。 “你又可知我袁家凭什么保住四世三公,靠的就是和各个方面打点好交情、关系。你没被搞死,因为你是袁家女婿。你们周家,你在周家不过是个偏房庶支罢了。” 这样的语气比严厉斥责更厉害,周澈感觉自己仿佛被剥得干干净净扔到大街上。 “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袁逢继续挖苦道,“你是洛阳百姓心目中的大清官大忠臣!我呢?我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伪君子,对吧?哈哈哈…哈哈哈…”他笑着笑着,突然一拍书案咆哮起来,“但是你知道吗?为了之前保你,袁家给王甫送了多少钱?说了多少好话?袁家哪一点儿对不起你呀?” 这些话仿佛是一把把利刃,刀刀都剜在周澈的心头:“从岳,我…”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袁逢根本不给他讲话的机会,“你以为你用不着袁家了,是不是?我他妈又当爹又当妈把阿薇拉扯大嫁给你,你反倒看不起袁家了是不是呀?啊?哈哈哈…哈哈哈…好女婿!你真好!真有出息! 今天曹节把这份表章交给我时好好夸奖了你一通!真的…他说大袁君呀,你女婿真有出息!当这么一个小小的令史真是屈才了,叫他到外面历练几年吧!多好呀,到外面历练几年…… 你叫人家赶出京城了知不知道?你到外面做你的清官梦吧!可是我告诉你,要不是我袁家给他办了这么多事,要不是袁家曾经给他送银子,你早就让人家弄死啦!你对得起我吗?你死了不要紧,但是你就忍心让阿薇做寡妇么。她不但是你的妻子,还是我袁家的女儿啊。” “从岳,小婿真的没做过对不起袁家的事!”周澈有些哽咽了。 “没有?哈哈哈…我问你,何伯求是怎么逃出洛阳的?靠本初一个人是不可能的。” 周澈闻此言如五雷轰顶!这样机密的事情他竟然全都知道。 “你以为我是瞎子吗?本初把他安排在袁府,乔玄把他扮成仆人,是你和曹操一路护送他到豫州的!对不对?你说话呀!这还不算对不起我?你和本初你们冒险还不够,还要拉上整个袁家跟着你和本初背风险!”袁逢抓起那卷竹简狠狠打在他头上,“你在京城待了两年啊,一点儿长进都没有!除了会了点儿审案子,你还有什么过人的?滚!给我滚!到外地当你的大清官去吧!到外地做你的谏臣梦去吧!” “从岳,小婿…” “滚出去!” “我真的……” “滚!”袁逢歇斯底里地喊道。 周澈没有办法,只好起身退出门外。 另一面,曹操在家同样是大声训斥。 “你去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长本事了啊,和那个什么周澈一起弹劾曹破石!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曹嵩冷笑一把弹劾竹简的副本,甩给曹操。 他接着道:“但是我告诉你,好日子不会太长了。今天皇宫传出消息,何贵人产下皇子,宋皇后无子嗣就快被废了,咱曹家的官都要完啦!你去吧,得快活且快活去吧!滚出老子书房!”说罢他把门一关,再也不理会儿子了。 曹操茫茫然思索了好久,他想到的是罚跪,那种小时候父亲常用的惩罚方式。他跪了,在院子里认认真真地跪了,或许这是他生来第一次认真地反思自己…然而,父亲的房门始终没有再打开。他一直跪到天色渐晚,才无可奈何地回到了衙门,又带着兵巡街,在无眠中苦苦溜达了一夜。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传诏的宦官就到了。诏书清清楚楚写到,因曹节、蹇硕等宦官举荐,皇上钦点洛阳北部尉曹操,调往兖州顿丘县任县令,责令其三天之内必须离京。 而周澈被调到扬州会稽郡去,征抚山越和平定句章、鄞县(今浙江宁波一代)的反贼余孽的扬州军别部司马。 天子亲自下诏调任,还真是新鲜事儿。不过通过昨天家主们的话,周澈、曹操已经明白,这是曹节、蹇硕这些宦官动的邪门。表面上是得了皇上嘉许,实际上是因为巡察颍北、棒杀蹇图、弹劾曹破石招致的报复。说是调离京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也许皇上过两天就忘了这个茬,他们这一辈子就得在外面漂泊终老了,这样的诏命实在是令人遗憾。 周澈倒也豁达,没有太在意,一副随遇而安的意思;曹操受诏之后,便歪在榻上发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9章 乔玄辞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曹操受诏之后,便歪在榻上发呆。因为他在等待,等待事情的转机,等待他父亲和两位叔叔来扭转局势。曹操确信自己的运气一直很好,这次一定还会等来第二道诏书的。他等啊等…等了整整一天,直到天色又已见晚,确信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了。曹家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吃香了,他才茫茫然爬起来,开始准备行装。可眼瞅着满屋乱七八糟的家什,曹操越整理越觉得腻烦,把东西一丢喊道:“宜禄!来打点东西,我出去喝酒!” “县令爷!天都快黑了,您还出去?”秦宜禄边说边给曹操披上了衣服。 “老小子,你嘴改得倒快,我这还没上任呢!” “早晚的事儿!俗话说得好,人挪活,树挪死。您到了顿丘,好好办两年差事,再回来就了不得啦!我们都跟着您沾光。”秦宜禄满脸堆笑道。 “去!你晓得什么呀!”曹操狠瞅了他一眼,“我这是叫阉人发出去了!” “您别这么说,天底下的县尉多了,有几个皇上亲自下诏调任的?单这一点,您到任上就够吹半年的啦!” “你就嘴有能耐!”曹操被他这样一搅也笑了,“我先出去一趟,趁着这会儿工夫,你替我收拾好东西,明儿起这就是别人的衙门了。爹爹生气了,今儿晚上无论如何也得回家住,好好哄哄我爹。我要是回来晚了,你就拉着东西先往府里去。”说罢出门上马,只带了楼异离了北县尉衙门。 袁家别院。冬月里天正冷,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肉一样,周澈一阵阵忧愁夹着寒意袭上心头:想来这真是一个伤感的冬天,先是袁绍方出任濮阳长就赶上母亲病逝,不得不谢任守丧;接着又是许攸被乔玄逐出师门不辞而别,然后楼圭也离开了京师;蔡瑁回乡完婚再也不来了,朋友们各奔前程纷纷离去,现在又轮到自己和孟德了。周澈不敢再多想,生怕勾起悲意,紧了紧衣衫打马出城奔太学寻鲍信去了…… 周澈至太学寻出鲍信,想和他凑在一处喝了点儿酒,到了太学,却发现曹操竟然也在,于是三人摆案喝酒。后来见天色已黑,三人并辔沿着城墙往北行,直到城北秏门,曹操忽然勒住马。 “孟德怎么了?”周澈问。 “你看看门边那两对五色棍,我走后谁还使它们?谁还敢像我这样在京师当县尉?这棍子早晚锈死在那里…”曹操说着说着叹了口气。 “何必这么难过呢?你把它们带走吧,它们可是你曹孟德执法如山的见证,无论走到哪里都透着你的威严。挺起腰板来,别想那么多。你这人就是太不自信,认准了的道,干嘛总是犹豫呢?”周澈在一旁道。 曹操苦笑一声:“我不是犹豫,是心灰意冷。” “依我看你是无病呻吟!”鲍信的口气很严厉,“又没人罢你的官,不就是调出京师嘛!是汉子就出去干一番事业,遇到点儿挫折就借酒消愁唉声叹气,像什么样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你现在这个熊样,算个能臣,像个奸雄?许子将瞎了眼不成?”曹操被他这么一激,顿时提起了精神,指了个兵丁嚷道:“你!过来!” “尉君!有什么吩咐?”兵丁上前跪倒。 “你去寻几个人,把这对五色棍扛到衙里去!我要带着它们到顿丘上任,用这对棍子上打奸臣下打贼人,治出一个夜不闭户的县城来!” “县尉说得好!我们都不舍得您走。跟着您老人家,我们不用低三下四,夜里守夜还有酒钱。”说着那兵丁竟还落下两滴眼泪来,“别的不说了,现在只盼尉君官升得高高的,有朝一日再回京城,我们给您接风!” “好!到时候咱们一醉方休!”曹操豪爽地叫了一声。 “这才对嘛!”周澈也笑了。 三人继续前行,直到北县尉衙门,这才下马往里走。曹操突然想起对鲍信道:“喂!你还不回去,没关系吧?” “你也忒小气,都这个时辰了,留我住一宿又怎么了?”三人说着迈进大堂,隐约看见堂上闪着灯光,县尉的位子上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乔公!?”三人都傻了。 “孟德回来啦…哦!皓粼、鲍老二也来了,我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不知您老人家驾到,叫您久等了。”三人赶忙见礼。 “快过来坐吧。今天没有老少,咱们就当朋友聊天吧…在你这儿我觉得自己年轻了。皓粼啊!想当初我还不如你和孟德啊,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县功曹,也是这么小的一个衙门,也是整天和百姓、衙役打交道,也像你们一样常约几个亲近的朋友凑在一处喝喝酒。光阴似箭,现在想起来宛如隔世一般啊。”周澈、曹操和鲍信看见老人家眼中隐约闪着泪光。 “你们都是了不起的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乔玄突然笑了,“我老了,只怕见不到那一天了!将来我死了,你们要常到我坟前看看,到时候要是不带上肥鸡美酒,车过三步我作法叫你们肚子疼,那可别怪我!” “快别这么说,您老硬朗着呢!等我和孟德回来再孝敬您老吧!”周澈忙劝道。 “恐怕没有那一天了,我决定辞官。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这辈子再要强也不能不服老了。” 乔玄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几天前民间有人传说在豫州看见两龙升天,其一为青龙,二为黄龙。他和精通方术的太史令单飏闲话,单飏说“其国当有王者兴。不及五十年,龙当复见,此其应也。”周皓粼、曹孟德不就是豫州人吗?难道这两小子有此天命?想到这儿乔玄拉着皓粼、孟德的手沉吟道,“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汝二君也!” 周澈、曹操一愣,异口同声:“老爷子,您折杀我了。” 乔玄苦笑道:“我也希望我是看错了,有哪个希望天下大乱呢…不过我阅人无数,也绝少看人走眼,你们一定要自珍自重,我将来愿以妻子相托。”乔玄又看看鲍信,“鲍二郎,你也是本领出众气质过人的,也许有一天你会成为一代名将。但你可记着,为将也当有怯弱时,不能自恃勇猛。” “您真的要辞官吗?”鲍信那时根本没注意乔玄的嘱咐! 乔玄苦笑了一声,摸挲了一下额上堆垒的皱纹,道:“当初我志气满满要铲除王甫,现在才明白骑虎难下的道理。不瞒你们说,皇上用我就为了自己省心,死说活说也不放我走。还是王儁想了个主意,叫我上疏弹劾南阳太守盖升。盖升是当今的潜龙之交,动这样的人,皇上必定会嫌我碍事放我走的。” “您弹劾盖升?”鲍信吃了一惊。 “不错,所以我故意打发走了许攸。楼圭不肯走,我拿棍子赶他离开,为的就是不给他们添麻烦。得罪了宠臣,他们将来的仕途还要不要了?王儁无意为官,所以我单挑他留在身边,弹劾盖升的奏章就是他的手笔。这会儿他正帮我引经据典,写奏章弹劾另一宠臣河南尹邓万呢!我这次非辞官不可了。”乔玄神秘地一笑,“年轻人,勉力吧!有缘再见吧!” 周澈、曹操、鲍信出了衙门,恋恋不舍地将老人家送出老远。回到衙门口,正看见秦宜禄守在外面,曹操把他叫过来耳语道:“交给你个差事。你速到我谯县老家,找到我兄弟曹德,叫他派人把卞氏姐弟送到我上任的顿丘县衙。记住,此事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我爹知道。连夜就走!” “诺!”秦宜禄应诺。 第二天,周澈、曹操带着对众多友人的牵挂离开了洛阳城,可送行的只有袁绍、鲍信和王儁。本指望日后再拜望乔玄,却没料到由于仕途奔波,前一晚的会面竟然成了诀别! 熹平五年(公元176年)冬,二十二岁的曹操遭宦官陷害,离开了洛阳北部尉的职位,前往兖州东郡治下的顿丘县担任县令;二十五岁的周澈,亦是离开了尚书台司刑令史的职位,前往扬州会稽郡担任征抚山越和围剿句章、鄞县反贼余孽的别部司马。也不知是曹节等人特意安排的,还是恰好凑巧,他们离京的这段时间正是隆冬时节最寒冷的日子。 先说那曹操,他在出发前忽视了一个问题,派秦宜禄连夜往谯县家乡接卞氏姐弟,所以上任的物什实际上只准备了一半。他生来富有,对家务素来粗疏,就没有在意。等出了洛阳东门,行了数十里便觉得路途艰难。 古来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便是小小县令,也自有一干心腹的随从。偏曹孟德负气而出,又所行仓促,只带了长随楼异和四个寻常家丁上路。一路上楼异骑马在前,曹操坐着车,两个家人跨车驾辕,还有两个步行相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0章 驿馆见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再说那周澈,寒冷的西北风猛烈地刮着,没有一刻停下。虽说是顺风东行,但脑后狂风袭来,吹得人浑身冰凉脑袋发胀,一阵一阵眩晕。可怜周澈一行人,唯周澈有一件厚实的裘衣,其他人穿的都是棉衣、披的是厚厚的棉布大氅,真恨不得把整个身子裹起来。周仓骑的是周澈的坐骑,乃是那匹劲足绿螭骢,膘肥体壮,甚是耐力;但拉车的马却是临时从洛阳马市上买的,虽说不是瘦骨嶙峋,但终究不是上品,拉着这挂里外三人又放着东西的小马车,已几近吃力。怎奈车轼上还横搭着一堆兵器铠甲。每逢遇到沟坎,莫说驾车的人,就是周澈本人也需下车帮着推才能得过。一小队人就这样苦苦前行,半月的光景才将将到达九江郡。 寻驿站下榻之后,周澈发起了愁:似这等行进速度,几时才到会稽郡?但思来想去又无可奈何。他虽有几次出行,但皆是往返安成与洛阳,轻车熟路不说,每每择秋高气爽之日出行,至今还从未有过这样艰难的行程。这要是合肥、阜陵、丹阳、乌程一路走下去,没有半个月是绝对到不了的。正在郁闷间,又见周仓愁眉苦脸走了进来。 “元福怎么了?这么无精打采的?” 周仓叹息道:“天太冷了,驿站的草料不甚多,大批的还没有运到,另有几位进京公干的差人也带着脚力,大家的马都没什么可吃的。我打发小肃私下里铡了些枯草,那几匹劣马倒也罢了,三叔的马口味高,不肯吃呀!” 口味高了不肯吃寻常枯草…周澈仔细品味着这句话,何尝不是说自己呢?平心而论,自打出仕以来,自己何尝遇到过些许坎坷?其实安成乡长是一个又轻又闲的美差,可笑当初身在福中不知福,还要征召进京。锦衣玉食今何在?仆妇丫鬟又在哪一边?是啊,我的口味太高了,要是当初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县令,何至于今天在这里慨叹苦寒? “元福,我考虑了,这样下去可不成,咱们必须快行。” “怎么快行?” “咱两个先走,让孙信、小肃两个在后面带着人马物资慢行。” 周仓笑了:“三叔,你还有什么东西呀?咱们打洛阳出来,连多余的盘缠都没带,家什器具一概拉回安成了,若说东西,就只剩下咱们多余的衣服和那一批兵器了。” “唉……”周澈苦叹一声,“罢了!早些睡吧,明天好赶路。” “三叔先睡,管驿的人说临夜还有草料运到,我等喂了夜草再休息不迟。” “叫小的们办就是了。” “三叔,我好歹是坐在马上,小子们可是生生走了一天呀!” 周澈不由得一阵感动,好个体恤人心的元福。他跟着我何尝享过半点福?论嘴皮子他不如孙信,只知低着脑袋办差。每次赴宴都是孙信跟着我吃香喝辣,他在外面为我看马。我怎么到今天才发现他的可贵之处? “点着灯,咱们叔侄俩说会子闲话。一起等草料来吧!” “依我说,三叔您还是早些睡吧!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这要命的天气,您要是不吃不睡病倒了,咱们这些人可怎么办呀?” “好吧,我睡……” 周仓留下一盏灯悄悄出去了。周澈根本睡不着,躺在那里双眼望着油灯呆呆出神。人生的遭遇真是奇怪,昨天还和曹操、鲍信在一处饮酒,今天就掩着薄被在这里苦熬。 恍惚间,仿佛听到阵阵哭泣声。刚开始以为是幻觉,但哭声越来越大,后来还夹杂着叫喊声。周澈更睡不着了,起来披上衣服,出门去看。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有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守在官驿门口哭哭啼啼,一个驿馆的兵丁正手舞着皮鞭在那里斥责驱赶。 “住手!你干什么?”周澈喝住他。 “是些要饭的,官长不要理睬,快回去休息吧。”那兵丁随口搪塞道。周澈看他们一个个破衣烂衫,面色土灰,披散着头发,这样的天气还有人赤着脚,便发了恻隐之心,对兵丁道:“大冷的天,别把人冻坏了,让他们进来吧。” “官长,这、这…不合规矩。” “规矩还能大过人命吗?给他们些吃食,再找个地方让他们过一夜。要是不行,我给你们钱!”周澈瞪了他一眼。 官驿不是私店,即便给钱也是不合规矩的。但那兵丁也知道周澈的底细。虽然如今外迁,但虎死架不倒,袁家的女婿岂开罪得起?只耐心劝道:“周司马忒好心了,谁不是人生肉长的?不是我这当兵的心狠,只是这样的事如今太多了,您管也管不过来呀。” “我遇不见的也就罢了,既遇见了就得管!叫他们进来。” 得了这句话,七八个叫花子踉踉跄跄地进来了,跪在周澈面前磕头道谢。哪间屋也安置不下,只得唤周仓与兵丁取柴点上一把火,诸人便在院当中随便坐了。周澈与驿丞皆拿来干粮与他们,吃的还是少,又叫周仓到各处房里找往来官人求些。 毕竟还是好心人多,不一会儿,什么粗勃勃大饼子都拿了来,这些讨饭人见粮食如得活命,顷刻间抢了个精光。 周澈瞧这些人大多数并非老弱,而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其中还有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他们操着江东口音,心下十分诧异,问道:“你们年轻轻的,为什么不在家耕种,背井离乡到九江来干什么?” 不问则已,这一问哭倒一大片,有个汉子答道:“我们是被抓去给皇上修园子的。” 那是在两年前,皇帝下令翻修上林苑、灵昆苑、禁宫西苑等御园。完工后刘宏感到那些个园子太小也太古旧,便准备在洛阳城西开垦荒地,花大钱修一座更好的园囿——西园。诏书还没有正式下达,朝中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反对声一片,尤其是谏议大夫杨赐,特意上表阻谏。 而鸿都门学士出身的宵小谄臣们却继续蛊惑皇帝,侍中任芝与乐松甚至察言观色说:“昔文王之囿百里,人以为小;齐宣五里,人以为大。今与百姓共之,无害于政也。”都比出周文王来啦!这样话谁敢直言撼动?致使刘宏不纳忠言一意孤行。西园划地之后,征发各地能工巧匠连同京畿民夫苦苦折腾了两年,耗费资财无法计算,饶是如此园子才修了一半。 周澈心下骇然:“你们干了两年的活,就没拿到工钱吗?” “哪里有什么工钱?官长你不晓得,那些监工的都不是人!”那铁铮铮的汉子抹了一把眼泪,“他们要从毅河引水造池,举着鞭子打发四百多人挖渠,等到河道挖通,一阵冷水袭下来,多少人活活被淹死了。官长您看看吧!”说着脱下上衣,只见他骨瘦如柴的身上布满了鞭痕,最长的竟有两尺多长,泛着殷红的血印,“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挨打,再干下去早晚叫他们折磨死,我们几个都是逃出来的!” 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又哭诉道:“奴家我是余杭县来的。男人也去给皇上家修园子,他本没有手艺,硬是叫县里的人抓走了。一去半年音信全无,我母子没有着落,跑到洛阳去寻他。哪知道孩子他爹…早叫当兵的打死了!”说罢呼天抢地就嚎,孩子还小,见母亲哭也跟着哭。 大人哭孩子闹,使得周澈越发烦躁:“苛政猛于虎也!没想到这里比颍北横征暴敛。” 旁边站的一个扬州来的官人,闻言插了话:“想必您是个京官,不甚知道现今的情景。京畿三辅之地还算是好的,出了司隶各州的百姓还不如他们呢!我自会稽来,不但老百姓交不起赋税,那些个土豪也是两眼盯着田地。前些年有个许韶造了反,他原就是个普通佃户。说句不怕掉脑袋的话,官逼民反没办法呀!现在鄞县一代还有反贼余孽。” 那边一个满口幽州话的军官也感叹道:“边郡更没法提起了。鲜卑人里出了个檀石槐,整日带兵骚扰我北疆,抢粮食、抢牲口、抢女人,百姓深受其苦。我家辽西太守兢兢业业,欲修缮边防、保护疆土,几次向朝廷上书,请求拨钱动工,皇上他老人家竟置若罔闻。宁可把钱拿去修园子,都不肯修缮一下城防!” “其实檀石槐算不得什么,不过一无谋胡帅。当年张奂、段颎镇边,他不敢入河朔半步。”周澈叹息道,“可如今张老将军瘫痪在床,段颎利令智昏党附王甫,再没有人能震慑住鲜卑野人了。” 在这个北风阵阵的夜里,诸人围着火堆各诉忧虑愁苦,不知不觉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周澈回房掩着衣服胡乱睡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行囊。 这时周仓进来禀道:“三叔,那几个逃工是江东人,求着与三叔同行。这可使得?” 周澈毕竟是朝廷官员,与乞丐同行岂不有失官体?但事到如今随行甚少,孙信、小肃他们还在后面等安成的物资,万一遇到险事无法置措,多有几个同行者也是好的。他便一口应下了。 出了门又见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还在啼哭。 “怎么了?” “这孩子昨晚还好好的,这会儿叫不醒了。” 周澈亲自抱过来看。这孩子有两三岁了,但是挨饿吃得不足,就显出一个大脑袋了。摸摸额头,阵阵发烫。周澈回头对从人道:“这孩子病了,带他们到县城里寻个医匠看看。” “三叔,时辰不早了,咱们还得赶路呢。” “这…”周澈眼见这个女人实是可怜。丈夫死了,身在他乡还抱着个病怏怏的孩子,怎么才能回到家乡呢?想了一会儿他对从人道:“你们两个留下,陪着他们看病,然后赶车送他们回余杭。等一切都办完,再到鄞县去。” “诺。”其中两个侍从轻侠应道。 “慢着,若是到了余杭瞧他们生计困难,就把车马卖掉,将银钱周济他们度日也就是了。” 那妇人听周澈如此安排,跪倒在地:“谢谢官长赏赐!小奴家今生今世感念您的大恩大德!”磕头如鸡啄碎米一样。 周澈也不便与她啰唣,带着余下的人继续赶路。如今少了一辆马车、两个轻侠,只得周澈骑马,周仓领着那几个逃难之人相随,只苦了剩下的两个轻侠,长途跋涉还得扛着那对沉甸甸的兵甲。天寒地冻一行人在驿路上缓缓行进,好在人多了倒又说又笑。那两个扛了兵甲的轻侠一直在戏谑:“天下的官混成主公您这样的也不易,行着行着就把车混没啦!” 周澈在马上哈哈大笑,也不往心里去。 周澈一行人艰难跋涉,第六天头上才过了丹阳郡于潜,眼见再往前走就是扬州会稽郡地面了。周仓提议早投驿站,安排干粮水囊,今日早早安歇,转天好渡大江东进。 一切安排妥当,见天色尚早,周澈便与诸人到城外闲逛一遭。这一逛却发现不少新鲜事。原来这于潜城外,凭空多了大群流民。而这些流民可非同一般。周澈曾经听乔玄对他讲过,所以印象中流民一定是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但这些人却不是,他们有吃有穿与一般百姓无异,甚至还有一些帐篷和保护自己的棍棒。 周澈正心下暗奇,却见同行的逃难人突然大声呼唤:“二狗子!你怎么在这里?” 随着他的叫喊,流民堆里跳出一个中年汉子:“小五、小七!你们还活着呀!” 周澈见他们相识,又诧异如此多的人露宿城外,很是诧异,也凑到旁边听他们说话。原来他们是老乡,都是修西园的民夫,那个二狗子先逃了出来,本以为这辈子再也遇不见了,不料在于潜城外还能相见。待几个逃难人诉说完这一路的经过,那二狗子倒也知礼,连忙给周澈下跪:“官长您真是慈悲好官。当初我独自逃出,负了这几个小兄弟,没想到您能救他们的命,我给您磕头了。” “怜贫惜老人之常情,快快请起!” 二狗子却对那几人道:“依我说你们几个也不要再叨扰官长了,索性跟我走吧。” “您这是去哪儿?” “我现在归了太平道,正跟着他们游行传道呢!你们随了我去,入不入道先莫谈,至少有个吃喝,不必再给周长官添麻烦了。” “我们几个还是想回乡。” “莫要再提回乡了,如今加赋加税,大户人家又一个劲儿霸占田地,你们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再说咱都是从西园跑出来的,衙门要问的!即便躲过这一劫,以后皇上家再修什么东园、南园、北园什么的怎么办?还是要抓咱们的。干脆随了我去,跟了太平道大贤良师,也算有口饭吃。”二狗子娓娓道。 “又是是太平道?”周澈在心里暗道。 那二狗子见周澈不语,以为他没听说过:“恐怕官长是关内做官,关东不常走动吧?” 二狗子复笑道,“如今的太平道势力可大了!这太平道乃是我家大贤良师张角所立,传的是中黄太一之正道,学了可以无灾无祸,益寿延年。现如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哪儿有不知道太平道的?现在全天下的教众不下十万,家家都供奉大贤良师他老人家的画像,我们这些虔诚的跟着大贤良师游走天下,遍地传教,能得他老人家一张符咒,天大的福分哩!” 周澈却淡淡道:“我看是世人愚昧,什么大贤良师,左不过是略通方术的江湖骗子罢了。” “您别这么说呀!大贤良师张角那简直就是活神仙,”二狗子一咧嘴,滔滔不绝念叨开了,“他老人家能点石为金、撒豆成兵、口吐莲花、空囊取物、腾云驾雾、下海搏蛟、倒拽九牛、偷天换日!”他一边说还一边摆姿势。 “你还一套一套的。”周澈摆摆手,“这些你都见过?” “没见过。”二狗子一耷拉脑袋。 “既没有,你还说得这么热闹?” “大贤良师生得相貌雄伟、身高过丈、目若朗星、鼻直口阔、齿白唇红、大耳朝怀、美髯须眉、声若洪钟……”二狗子是连说带比划。 “你认识他?” “不认识。”二狗子又一低头。 周澈觉得可笑:“你既没见过他,怎么知道这些的?” “听说的呗!我没见过,但我们这里有人见过。”二狗子指了指后面的流民队伍,“大贤良师大恩大德、虚怀若谷、悲天悯人、待民和善、拯救黎民……” “老大哥!”周澈见他夸起张角没完没了赶忙打断,“那您怎么会信了这个?” “我是得了太平道的真切好处,不得不信啊!去年我从西园里跑出来一路乞讨回到家乡,哪知道田地叫土豪霸占了。衙门口派人抓我,只得又逃出家乡,没吃的没喝的,半道上又叫雨淋了一场,就病倒在路边。正赶上太平道的大传教****义带着队伍路过,大发慈悲救了我的性命。他还写了几张符,烧了一喝,没三天病竟然好了!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可我又没钱又没能耐,好在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来,于是就拜了师傅,闲来我孝敬他,也算一点心意。” 这些话勾起了周澈的沉思:“怎么走到哪里都有太平道?!”又见他们旧交相见说的尽是江东土话,便唤了周仓两人先回驿站。 周仓见他一路上皱眉,闷闷不语,忙问:“三叔您怎么了?” “我在想这个太平道的事。” “这个太平道似乎没什么不好呀。咱们安成不是也有么!” 周澈摇摇头:“元福啊!你不懂这里面的厉害。姑且不论这个张角是真有本领假有本领,单想他能有这么多的信徒就很可怕。虽说都是没钱的穷苦人,但人多了就会有权势,这权势越大越放不开手,心气儿就跟着水涨船高。 当年我朝光武爷也是个穷苦人,志向不过是想当个执金吾、挣个侯爷什么的,后来怎么样?经略河北收编铜马,心也就大啦!再说底下那么多人赖你吃饭穿衣,指着跟你富贵发迹,人家要攀龙鳞附凤翼的。这‘骑虎难下’四个字一点儿都不掺假,你说是不是这层意思呀?” 周仓的笑容也凝固了。 “你好好想想张角吧。”周澈意味深长,“下者用力,中者用智,上者用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头百姓得了这么多的人心,关东之地,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如此多的人都尊奉他,这样下去还了得?当年会稽的许韶,至多不过是得一个县的人心,他就敢造反,我看早晚有一日这个太平道会成为我朝心腹大患!可叹当今天子不纳忠言,还不拿这个张角当回事儿。你看这些流民队伍,他们要是真反了,可如何收拾呀!” 周仓思索道:“俺是不懂这些,但俺明白仗不是轻易打的。” “是啊!羌人在西凉闹个没完,如今鲜卑又扰我北疆,要是中原反了,这大汉天下可就危险了。”周澈叹息道。 “三叔,老百姓跟着张角不过是为了混饭吃,若是大家能安居乐业,谁还跟着他背井离乡四方游走呢?” “是啊!”周澈觉得有道理,“等我到了会稽郡,一定要平定叛乱,让百姓过上安定的日子。也但愿那几个讨饭人不要弥足深陷,哪怕跟着我到鄞县,我给他们在衙门里寻个生计呢?” 周仓却不太乐观:“这个很难说,他们都是一处的穷苦人,还是愿意在一起的。毕竟太平道现在能给他们吃喝,也能让他们一处活下去,老百姓才不管谁当家做主呢!谁给他们活路,谁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就跟着谁干!” 果不其然,晚上那几个逃难人回到馆驿,都说要跟着太平道走,也感谢周澈一路收留。周澈也不好阻拦,便由着他们了。 第二天一早,诸位逃难人给周澈磕了头,洒泪拜别。流民的队伍北上,周澈与周仓以及三个侍从轻侠继续东进。离开于潜,往西北行了半日就到了长江古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1章 剪径路霸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与周仓和两个侍从轻侠继续东进。离开于潜,往西北行了半日就到了长江古渡。荒芜古渡没有什么大船,就是寻常摆渡人的小舟,需得分作两拨。周仓拉着马带着兵甲先渡,两个侍从轻侠陪着周澈在后。小舟晃悠悠载着他缓缓破凌而行,江面上寒风呼啸将周澈的斗篷卷起老高。 望着这滚滚长江,周澈的心情好了不少。周仓见两个轻侠也乏了,反把包袱行囊交与他们,自己倒扛了那兵甲包袱。一行人也顾不得停下用些水粮,要趁着天亮速速赶往余杭县投驿。 那两个轻侠也是第一次渡长江,这会儿没了重负,地下马上与周澈聊得倒也自在。 周澈如是想着:可算到了扬州会稽郡了。 扬州辖郡县九十二。扬州治所历阳,在今安徽和县。辖境相当于今安徽淮河和江苏长江以南及江西、浙江、福建三省,湖北东部、河南东南部。 下辖诸郡:蕲春郡,庐江郡,丹阳郡,吴郡,会稽郡,鄱阳郡,临海郡,豫章郡,临川郡,庐陵郡,建安郡,吡陵典农校尉部。 会稽郡(会,kuài),中国古代郡名,因会稽山得名。相传夏禹时即有会稽山之名,会稽即会计之意。《史记》记载了西汉时流行的说法:“或言禹会诸侯江南,计功而崩,因葬焉,命曰会稽。会稽者,会计也”。 位于长江下游江南一带。秦朝置,郡治在吴县(今江苏苏州城区),辖春秋时长江以南的吴国、越国故地。 东汉顺帝永建年间,阳羡令周嘉等人因会稽郡辖境广大,属县偏远,上书求分郡而治。永建四年(129年),析会稽郡中心发达地区十三县置吴郡,是为“吴会分治”。吴县改吴郡郡治,会稽郡移治山阴县(今绍兴)。永和三年(138年),釐章安县东瓯乡置永宁县。此时会稽郡领十五县:山阴、鄮、乌伤、诸暨、余暨、太末、上虞、剡、余姚、句章、鄞、章安、东冶、永宁、候官。 就在周澈他们下了船,离开了渡口,哪知行了不到十里,到了一处荒芜的山岗小道处,只听一阵呐喊,从山岗后面闪出二十几条汉子,一个个穿着破棉衣,柴刀木棒在手。 “行路的!留下行囊银钱!”为首的那厮膀阔腰圆,一张黑黪黪的脸庞,手握一条大棍。 “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也敢行此剪径的行为,不怕王法了吗?”周澈喝问道。 “什么叫王法?哪个又叫律条?”黑汉子冷笑道,“这片土岗我说了算!” “大胆!竟敢威胁我家主公,你们不要脑袋了吗?”周仓也叫道。 “少要信口雌黄,做官人哪怕是个小小功曹也是坐车而行,使奴唤婢,哪有一马而行的?” “我家主公乃别部司马,去鄞县上任从此经过。”周仓毕竟是干过亭长,混迹过底层,颇懂得这些人的规矩,“我家司马乃是大清官,劝你们速速闪开,免得伤了和气。你们若敢行抢,待我家司马上任,差过官人把你们锁拿到衙,板子打夹棍夹,到时候管教你思前容易退后难!” “哈哈哈…”黑汉子笑了,“好大的口气,吓唬谁?莫说不是个掌军司马,便是真司马,余杭、鄞县相隔甚远,你们也管我不着!像你等孤雁绵羊,杀了也就杀了!怎么样?要钱还是要命?” 周澈见此人凶悍无状,所带的人也颇为不少,必定不好打发;再看自己这边只有周仓三人,真是寡众悬殊凶多吉少。又听周仓一番话说他不动,索性拿势力压一压他们:“大胆贼人,本官周澈,乃是当朝三公袁家女婿,你们哪个敢动?若还执迷不悟,我回去禀告三公府,立时间发大兵逮你们,灭你们的满门!” 不料那汉子更火了:“不提袁氏三公那老儿也就罢了,既提起那无耻伪君子,我便要杀了你!我认得你姓周的,我手里大棍可不认识你姓周的。”说罢将手中大棍一举,“甭废话,抢了吧!” 他一声令下,那群汉子各自挥舞家伙就冲了过来。两个侍从轻侠见了,立马拔刀迎战;周仓见状,就势耍起一杆长枪护在周澈马前。也是他手大力猛,一杆长枪竟叫他舞的眼花缭乱,枪影密布。贼人方至近前就被他打倒了两个,其他的不敢再上,手持家伙围了一个大圈子,把周澈四人困在当中。 兵无头不勇,特别是这等乌合之众。一个使刀的贼见众人怯战,自己舞着砍柴刀当先蹿了出来,举刀就劈周仓。周仓赶忙使枪招架,毕竟枪长,那恶贼不能得逞,可是其他贼人见了便一齐动了手。 周仓一杆长枪上下纷飞,玩开了命;周澈也只得拔青冥剑在手,沉着对敌。那些贼人虽多,却也都是笨把式。一来周仓长枪耍得风不透雨不漏,二来周澈的青冥乃是神兵利刃,所以他们也占不到多大便宜。这边长枪一碰就得躺下,那边青灿灿的宝剑一挨木棍、砍刀准折,这些人越战越吃力。 为首的黑汉子见战周仓不下,冷不防扭头冲周澈就是一棒子闷棍。周澈这会儿早红了眼,也不管敌人在哪儿,失了之前的沉着,拉住缰绳,把青冥剑上下左右乱耍,唯恐他们坏了马匹。那汉子的棒子触剑即断,但余力未削,半截棍子重重打在周澈左腿上。马没上过战场,这会儿也惊了,周澈护疼便勒它不住,四蹄乱炸,连蹦带跳。 周仓见周澈危险了,也不管后面有人拿棒子招呼,对准黑汉子后心就戳。这一枪戳得黑汉子一个透心凉,未及抬头,周澈剑也到了。霎时间红光迸现,一颗首级就这样被削了去! 两个侍从轻侠,也各自斩杀一人。 “啊…头领死了!”众贼人见贼首被斩杀,也不敢再打了,丢下手里家伙都跑了。 周澈见他们走了也不敢怠慢,生怕一会儿更多的贼再回来,忙催马的催马、跨步的跨步,匆匆忙忙便往东南而去。待跑出二里地,他们四人累得吁吁带喘,才歇下来。 周澈见周仓累得满头大汗,天太冷怕他受病,赶紧解下斗篷要给他穿。这才发现,斗篷上早被人砍了一道二尺来长的大口子,不禁毛骨悚然,想下马亲自为他披上,又觉左腿被打得生疼,抬都抬不起来。 “三叔切莫下马!”周仓接过破斗篷围好,“您若是下马,万一这会儿贼人追来,咱就全完啦!” “哎呀!小风、小渊怎么样了?” “他俩倒是各自砍了个贼寇,只是厮杀中,那盘缠包袱掉了,哎,早知道还不如直接给贼人...现在他俩去前面探路。” “咱们还是前去和他俩会和吧。”周澈说着从怀中摸出司马印绶,“当官的印不丢,就什么都好办!官驿靠官印文书供粮宿,咱们速往余杭县投驿再做计较。此处不宜久留,快走!快走!” 他二人追上小风、小渊后,顾不得喘匀这口气,忙向东南方向继续赶下去。周澈也是一时心惊,慌不择路,竟绕余杭而过却浑然不觉。眼见原还有些民舍,既而越走越荒,心知不对已经晚了。只见天色转灰,阴如锅底,闷雷一响,鹅毛般的大雪就下起来了。前差山阴城一百里,后过余杭县三十里,荒无人烟,枯草满眼,时辰越来越晚,眼见这一夜恐是没有投奔之处了。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已没了马蹄,天一黑呼呼北风又起,若是野地过夜,就得活活冻死。周澈四人人无可奈何,三人扛着兵甲,一人负伤骑马,真好比地府受难一般! 周澈自早晨出了于潜县,趟风冒雪苦熬到夜静更深,整天水米未进,腿上又挨了一棒,已然是筋疲力尽。恍恍惚惚又忆起百姓罹难、贼人剪径,胸中忿气难出。他口中干渴,伸手一摸,水袋又不见了。只得随手抓了马鞍边一团雪揉进嘴里。霎时间,周澈直觉凉彻肺腑,体似筛糠,天旋地转,伤腿又疼又冻,眼中金星乱窜,晃了两晃从马上栽了下来,便再没有知觉了…… 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周澈才从昏睡中醒来。朦朦胧胧之间,依稀想起自己和周仓在雪夜荒郊挣命:“元福……” “醒了,醒了!”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周仓,而是一个童颜鹤发的老汉。 “我那……” “别动!你身子太弱。你几个随从没事!”说着他指了指身后的周仓,“特别是那个壮汉也真了得!扛着两杆长枪、抱着你那通号哭,都快把我这破房子震塌了。” 周澈这才拢眼聚神观看,只见这是一间草庐,但收拾得干净细致。由于天冷窗子都关着,在地中央燃着个炭火盆,不远处还有一榻,躺着鼾声如雷的周仓等人,身边还放着那周仓的长枪和自己的“流影枪”。他这才松口气,脑袋又重重摔回榻上,喘息道:“多谢老丈救命之恩。” “没这么多说的,谁叫你倒在我桑园边上了呢。”老人笑了,“你这病得养啊,好好歇着吧!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吧。” 正在这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端着药走了进来,见到周澈醒了,笑嘻嘻看着他:“大哥哥,您也真是的,这一觉都睡了三天了。” “三天?!”周澈吃了一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2章 道人于吉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阿夏,你不要这样讲话。”老汉顺手接过小童手中的药,吹了吹道:“算上那天晚上,你已经昏了三天三夜!快把药喝了。” 周澈勉强抬头,把又腥又苦的药汤灌下去,躺好了又问道:“老丈您精通医术?” “略知一二吧!”老人家捋着胡须,“我看你这病不但是饥冻和棒伤,好像在气上所得吧。” 周澈点了点头。 “这样吧,你先好好将养,待身体恢复,老夫与你好好叙谈一番。”说罢拿着空碗、领着小童阿夏出门去了。 如此又养了一日,断了汤药又灌些汤饼,周澈也恢复了些气力,总算是能起身行动了。见身体转好,周澈心里高兴,这才觉得唐突,忙问老人名姓。 “老夫于吉。”老人家捋着胡子答道。 “啊?!”周澈吓了一跳,赶忙大礼参拜。天呐!他就是江东于吉,活神仙?!其实于吉不单是道士,还是旧年间人们传颂的名士。论及其名声显赫,还是在孝顺皇帝年间,和曹操爷爷曹腾同个时代的主,即便曹腾活着,恐怕还比他小几岁。 “你识得老夫?”于吉扶起他。 “听老一辈人提起过,您老是名声赫赫隐士啊!” 于吉笑了:“近四、五十年已经无人提及了。我如今不过是闲居桑园的一个乡村老汉罢了。” “您老当年曾受过孝顺皇帝的征召,又广有贤名,若是肯出来做官,恐袁、杨二公都不能比及,您绝不亚于陈蕃、胡广、闻人袭那些位老臣。” “皆是过眼烟云罢了。”于吉摇摇头,又拿过周澈换下的衣服,“你叫周澈,是别部司马?到鄞县去平叛?” “不才正是,但是尚未到任。”周澈再次施礼。 “嗯。老汉有生之年能再见你这等清廉之官,算是得了安慰喽!” “不敢欺瞒老前辈。”周澈脸一红,“晚生离京匆忙,所以未及召集更多部曲,不过尚有一车五仆。在于潜县将车马曾与一离乡妇人,后又一路将衣物周济了逃难之人,渡大江又遇贼人剪径,错过余杭驿,饥馑涉雪才落得这步田地。” “哈哈哈…倒是蹊跷。” “晚生实在是不谙世事,叫老前辈见笑了。” “不谙世事又有什么不好?”于吉一摆手,“天下人皆心机忒重,殊不知心地纯朴之人更能有大作为。昔日周亚夫细柳挡王驾、邓禹邺城追光武,寻常人不也以为他们是痴呆吗?率性而为才是真丈夫!” 这句话倒是与乔公说的一样,周澈暗想。 于吉又问:“你年纪轻轻,不知为何事牵挂郁闷?” 周澈叹了口气,便把上书言事,遭曹节等人明褒暗贬,还有被袁逢训斥,隆冬时节被迫离京的事情都说了。 于吉听着不住点头,哪知这番话讲完,昂首大笑:“哈哈哈…哈哈…年轻人,你何必苦恼此事。在京如何?在外如何?既然是身入仕途,有志为民谋福,又何必计较身在何方呢?” “老先生莫非笑我是攀龙附凤,仕途之事臭不可闻?” “非也!非也!哈哈哈……” “您笑什么?” “我笑你天生的好运气!” “好运气?”周澈感到莫名其妙。 “嗯。好运气。”于吉收住笑声,“我老头子要是有你这等家世何必还在这里养桑度日!” “老前辈既然说好,晚生自然不敢争辩,但实在不解愿闻其详。” “好!你听我说。孔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也。’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于吉正颜道,“你父母双亡,那袁逢算是半个岳父,那也算是父了。所以那要看父之道是否顺乎天意民心。你那岳父原是好的,除在当今圣上策立之事上有亏,论及其他,堪称良士。你道你在京师为官这两载,不避权贵,抨击权臣是靠袁家之回护。那你为何不能反过来想一想呢?” “反过来想一想?” “你既然有袁家回护,为何不趁此良机多行善事义举呢?人不能易其所固,然能为其所欲啊!你就借着你袁家的势力多斗斗那些阉贼,多为百姓造福岂不是更好?反正你有根基、有靠山,你只知不能借着他们为恶,却不知可以借着他们为善呐!” 周澈恍然大悟:“唉…昔日乔公每每训教与我,经老人家点拨,才解其中深意。” “哦?你识得乔玄?”于吉有些意外。 “我进京为官以来多蒙乔公训教。” “嗯。乔公祖果有识人之明啊…小子!你现在想想,是不是好运气?老夫我若是有一门三公亲戚当拍手相庆!真若是那样,我便可以伸张我志,医黎民之苦也!何至于在此桑园隐居修道,惨淡行事?” “老前辈,您在这里养桑干什么?” “我于吉本有志拯救黎民,怎奈奸臣当道,即便为官也是徒受竖子所害。所以遍舍家财,在此养桑为生,所得桑叶皆予附近农户养蚕织布,以尽绵薄之力。读读黄老,延年益寿。” 原来是这样!周澈仔细思量:尽散家财于民,还要养桑施舍,这老人家也真是一代大贤。 “老前辈高义,令人佩服!” “有什么可佩服的?有多少力出多少力呗!” “可有家人相随?” “我无妻无儿无女,三年前,得一农户孤儿,暂且抚养膝下,便是那小夏孩子。”于吉捋了捋白胡子,“可惜我年事已高,这个孩子又太小,日后我若有三长两短,也是苦命的娃。” “小可不敢折辱前辈,但前辈若有羽化登仙之日。小可愿意抚养小夏,以全前辈心愿。” “好…好…”于吉又连连点头,“周家小子,你既然有匡扶社稷之志大可随心所欲。” “随心所欲?”周澈笑了,“小可年纪甚浅。” “哈哈哈…子曰‘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不是?人生七十古来稀,所以老朽不信那些。孔丘一人之事不可比之他人。”于吉的眼睛烁烁放光,“我只说五个字,‘外化’、‘内不化’!有这五个字,大可随心所欲啦!” “晚生受益匪浅。”周澈起身,深深一拜。 就这样,又盘桓了两日,周澈、周仓身体恢复,才与于吉依依惜别。待踏上驿路,见红日高照,雪已融尽,周澈的心绪开朗不少。眼见只剩自己一骑和周仓三人相随,不禁感叹:“桑园那晚,多亏元福竭力相救。” “三叔客气了。”周仓把两杆长枪又往上托了托。 “也罢!咱们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随遇而安吧!”周澈一抖丝缰,马儿迈着轻快的步伐奔向前方。 在富春县休息过夜,转天又行了三日,但见田野阡陌错落有秩,想必已经到了鄞县界。周澈等人腹中饥饿,投馆驿用了几个饼。驿丞见这官单马而行甚觉古怪,细问才知是别部司马到任啦!赶忙差人往县衙送信,招呼他们迎接周澈。 周澈等人也不管那许多,填饱了肚子,也未知会一声,主仆四人便又上了路。十里路转眼就到,入了鄞县县城。周澈见县城虽小倒是热闹非凡,做买做卖熙熙攘攘,穿街过巷便至县衙门前。 周仓见一个青衣著冠之人正在翘首向街上张望,笑道:“你找什么呢?”那人一掸衣袖道:“无事之人暂且闪开。我在等着迎接来平叛的别部司马呢!”周仓笑得更厉害了:“都到了你眼前了,你还不认识。” “啊?”那人这才注意周澈:只见一匹瘦马上端坐一个一米七身材的年轻人,相貌虽然普通,却也透着一股英武之气,只是脸色又蜡黄消瘦,大病初愈的样子,眼神倒颇为犀利严肃;胡须很长时间未修理,身穿脏兮兮的长服,外罩一件有道口子的大貂衣——这就是袁家的女婿,来平叛的别部司马吗? 周澈赶紧下马,自怀里摸出印绶:“我正是周澈,敢问阁下是哪一位?”那人赶忙下跪:“属下是本县功曹姚茂,仓促之中未能相认,望司马恕罪。” “姚功曹快起!我这副模样,就是自己看了也不敢相认呢!哈哈哈…” 姚茂受宠若惊:“刚才我已经打发马车去接司马,周司马没见吗?” 周澈很诧异:“没有啊!” “想必是周司马如此装扮,那些势利小人不识得吧!”只见从县衙大门里又蹿出一个人。 “阿信!你小子也到了?” 孙信跪地磕头:“我的好主公!您总算是到了呀!我之前不是奉命去了一趟安成,召集了一百五十人,又赶到鄞县都比您快,您这是上哪儿去了呀?都快急死我了。” “一言难尽啊!”周澈笑了,低头看看自己皴皮的双手“对了!你回安成带来的人马呢?” “主公您还没进衙就说了这半车话,赶紧进去休息。”孙信笑道,“我和小肃不住你这衙门,在街对面置下一座小宅。” “好!”周澈点头赞同。 “我哪里懂得这些?都是姚功曹办的。” 周澈这才又仔细审视了一番姚茂,只见他三十出头、净面长须,眉梢眼角透出一股精明之气,心下暗想:此人未见我,便先结买我亲信,必定是善于钻营之辈!便道:“姚功曹,这置办房产所用可是衙门的钱?” 姚茂吓了一跳,忙道:“下官不敢!” 孙信笑嘻嘻道:“主公你也忒多心,我们自安成出来,这一切的吃穿用度皆是主母临行所给。” 周澈不禁感叹:“还是阿薇深思远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3章 必先安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晚鄞县功曹姚茂设宴为周澈接风洗尘,当周澈询问本县县令时,姚茂一副惊讶的样子:“周司马!难道在山阴城拜会徐太守时,太守不曾告之,鄞县因叛乱,没人敢来上任。” “元福!是这样么?莫不是我坠马糊涂了。”周澈揉了揉太阳穴。 “主公!那徐太守说过这事情,他还说让主公暂代鄞县县令,还能节制鄞县、鄮县和句章县三县军事。看!这是公文。”周仓说着还从一旁的包袱取出竹简递于周澈。 周澈一看公文,心中咋舌:天呐!我这下真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要是在后世,那就是市长兼任军分区司令员。依后世宁波辖地,当时分设属鄞、鄮、句章三县。汉朝,鄞、鄮为大县,故置令;句章为小县,置长。 “姚功曹!那是我孟浪了,我自罚三杯。”周澈一饮而尽。 “周司马客气了!”姚茂亦是起身回敬。 “姚功曹,能否说说鄞县目前形势?!” ...... 酒宴散后,回到官房,周澈望着灯火想到:“形势真是不容乐观啊。” 因为听了姚茂的介绍,他发现自己除了安成召集来的150人属于自己的私人部曲外,郡县不会给他招兵买马,连钱粮都抠的要死,讲白了就是自筹粮饷、自募兵丁,唯一有用的就是“别部司马”的编制--可以招收一千到两千人,相当于独立团。别部司马,秩比千石。其中别领营属者称为别部司马,共所率兵士数目各随时宜,不固定。 粮饷兵丁之事外,还有那叛贼的事情,许生,会稽人,许昌之父,许韶祖父。熹平元年与子、孙一起于句章造反。许生自称“越王”,其子许昌在句章(今宁波慈溪县)称帝,自号“阳明皇帝”。历时三年一月,被扬州刺史臧旻、丹阳太守陈夤、吴郡司马孙坚等所攻灭。 叛乱虽然被镇压下去了,但是一些人却跑入大山,和山越人等少数民族联合起来对抗官府,打游击。 周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被周仓叫醒,他决定“攘外必先安内--筹措粮饷”。那么要问谁筹集?当然是本地大户土豪;那么先去问哪个大户呢?当然是最刺头的那个;那么谁是最刺头的?当然是昨晚姚茂说的,鄞家咯。 这鄞家啊,乃是春秋越国王室后裔。 第三天中午,周澈在县衙,处理军务,这时隔着门传来了周仓粗重的声音:“三叔,人犯鄞朗已经拿到!请您升堂问案!” “知道了!我这就升堂!”周澈推门出去。 一出来正看见周仓满头大汗跪在门口,周仓在他头上狠拍了一下,戏谑道:“你小子也长能耐了!鄞家在本地这么硬的家室,说拿人你就拿来了,真不简单呀!” “我哪有这本事?要是依我的,打进去拿人,姓鄞的早跑了…这都是小信的功劳。”周仓低头答道。 这时孙信也笑嘻嘻走过来:“是俺出的主意。拿这等土豪人物是要动脑子的。主公!先不说咱安成的季氏,就说那想当年大名鼎鼎的强项令董宣,那么厉害的人物,在北海为拿一个地头蛇都吃了亏,衙门险些叫人家砸了!咱们能不小心吗?” “你还真是长进啦!”周澈连连点头,“竟还知道本朝史事。这些地方上的土豪确实是太过跋扈了。”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对付这等为富不仁之辈,就得耍阴招!”孙信一攥拳头,“我打扮一番跑到他府上,说掌军司马的亲信携礼,求见他家老爷。这不,他以为上人见喜,屁颠屁颠就出来了,元福他们一哄而上没费劲儿就拿下啦!他那些走狗家丁还要抢人,我把刀往姓鄞的脖子上一放,吓得他爹娘祖宗一通叫,那些狗腿子就不敢过来了。现在已经把人关在了牢里,恐怕这会儿他还没明白什么事儿呢!” “有你的!”周澈朝他一笑,“抓差办案那一套全会了。” “那是!咱现在也有半挂子能耐啦!”孙信一拍腰板,“跟着主公咱得长本事不是?要不然饭岂不咽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要升堂了,你不是衙门口的人,老爷问案,门客掺和。像什么话?到配房陪鄮县的官差说说话吧!”说罢领着周仓转到前衙。 周澈昨晚刚想拿鄞家开刀,那知道一翻档案,就发现鄞家的劣迹,他就挑了件亲民的案子,拿鄞家开刀。 佃农许四状告鄞县地主鄞朗杀人,这许四家四代都为鄞家种田,仅仅因为许四他爹丢了鄞家两头耕牛,鄞朗一气之下竟唆使家丁将许老爹活活打死。许四去理论,被鄞家揍了一通,还被逐出田地断了生计,无奈之下跑到县衙状告鄞家,可前任县令不敢招惹鄞朗,只扔给他点儿钱了事。 因为这鄞朗不仅是一方地主,更是古越国宗室之后,朝廷为稳定地方而礼遇之,一般县令不敢管。许四不服几番来告,县令就是不准,直耗到县令爷被叛贼杀了,这会闻听周澈现在鄞县最大的官,许四又来接着告。 周澈深知土豪之害,而鄞朗又是鄞县最张狂的地主,若要树立声威收集粮饷,必先拔掉这颗钉子。正愁抓不到题目,一听许四告状当时案子便准了。可拿人却是问题,鄞家府大人多,又勾着上层的官儿,别说不能进去捉拿,就是进去拿人鄞朗也能趁乱脱身,左不过拿个家人管事出来顶罪。多亏孙信花花肠子多,竟不费吹灰之力将鄞朗诓了出来。 “升堂!”周仓冲着堂口一声喊叫,少时间沙、方两位鄞县班头带众衙役列作两行,一色青衣小帽齐整,个个站立笔直。周澈撩衣弹袖当中而坐,县功曹姚茂一旁侍立观审,堂上一片威严肃静。县衙外面可开了锅了,别说县城里的百姓,就是十里八村受过鄞家欺压的人都涌到了。 几百号人堵着衙门口往里张望,虽是初春时节,但是人挨人人挤人,热得汗透了薄衫。衙寺外院大门敞着,来得早的老百姓都挤到了大堂口,周仓带着几个兵丁把住大门维持秩序,连声喊叫:“别搡了!别搡了!大堂口观审得讲规矩,谁要再挤进来留神我鞭子抽!”好半天百姓才渐渐安静下来。 周澈微微一笑,对姚茂说:“天热,人情也热!看我这代理县令断下这案,开个好彩头!”言罢倏地转过脸来,圆睁鹰目,断喝一声:“带人犯!” 几个衙役应声而去,顷刻间便押着鄞朗进来,按倒在地,叫他跪好。鄞朗到这会儿还一肚子懵懂,但隐约感到这位代理县令打算要自己的命,低着脑袋不敢言声,暗自盘算该如何应对。这时,耳边炸雷震聋欲聩,听曹操冷森森问道:“鄞朗!你可知罪?” “草民不知何罪。”鄞朗强打精神,抱着没病不怕吃凉药的心理顶了一句。 “不知何罪?”周澈突然变得和颜悦色,一点都不像问案的样子,探身伏在公案上,口中娓娓问道,“你是真不知道何罪,还是亏心事儿做多了,不知道哪件犯了案?你回头看看这堂外的百姓…方圆几十里的穷人都招来了,你鄞某人的人缘走得不错呀!你瞅老乡们看你是什么表情?这会儿要是把你炖锅汤,恐是不够分的了。” 鄞朗还真抖胆扭头看了一眼——黑压压一片!前排还有几个面熟的,都是被他压榨过的佃农,其他的必定也不是好交情。他心头一颤,但毕竟虎死尸不倒,马上镇定住:越下软蛋越吃亏!于是回过头来战战兢兢嚷道:“周别部所言,草民不解,若有人状告于我,自当请人当面对质。别部摆下这么一个阵势,是要诓我鄞某人不成?” “我只诓过名士重臣,诓你这样的势利之徒?你也配!带许四!” 许四抢步上堂,慌忙跪倒:“求别部为草民做主!” “别着急,慢慢讲。”周澈对他的态度倒是相当好。 许四早就憋了一肚子怨气,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指着鄞朗的鼻子将他平日怎样欺压佃农,如何强租耕牛,如何打死他爹,怎样把他痛打逐出田庄,连带着别人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一五一十地道了个明白。 周澈也不打断,待他全说完,才一拍惊堂木:“鄞朗!打死许四父亲之事可有?” “此事我不知情,打死他爹是我家仆人所为,去年这几个人已经离开我家,另投别处去了。”鄞朗摇头晃脑,说得满不在乎。 “哦?投到别家去了?”周澈一笑,“投到谁家去了?” “这我不知道,腿长在他们身上,想去哪儿岂由得我?” “胡扯!你这披着人皮的畜生!”许四见他抵赖,勃然大怒,爬起来扯住鄞朗的衣带抡拳就打。鄞朗是容养已久的人,两拳下去脸颊已被揍得乌青。顿时堂上乱哄哄,两旁衙役赶忙将两人拉开。 “别部!这狂徒诬告在先,还敢搅闹公堂,当众打人,他眼里还有王法吗?还不把这个狂徒拿下问罪!”鄞朗捂着脸,兀自扯着嗓子大呼小叫。 “这堂我说了才算。”周澈不慌不忙道:“肃静!都给我闭嘴…鄞朗!你放纵家人行凶,至少还有治家不严的过失,叫他打两下出出气也无妨嘛。” “别部做的是哪里官?放纵狂徒殴打无罪之人?” “住口!”周澈拍案大吼,“你当真无罪吗?你说你不知那几个仆人的下落,本官却知道,把人带上来!” 几个衙役应声而去,顷刻间便押着四个铁锁锒铛的人犯走了进来。这四个人不知已经过了多少次堂,瘸的瘸拐的拐,衣衫褴褛不能遮体,头发散乱得像枯草,汗渍血迹布满全身,一个个面色惨白委靡不振,半死不活地垂着脑袋趴在地上。 “鄞朗!睁开你的眼,看看是不是他们几个?”周澈似笑非笑道。 鄞朗一见他们,身子已然木了半边,正要抵赖,却听周澈笑道:“没想到吧!你以为给他们钱把他们打发走就完了?怪只怪他们几个不争气,到鄮县犯歹,让县令陆谦逮了个正着。这不是叫人家披红挂彩礼送回来了吗?”笑罢又问那几个人,“你们几个也说说吧!是你们挟私怨打死许老汉,还是听了你家主人吩咐干的?” “是听了我家老爷吩咐干的。”这四个人因为滋事,已先被鄮县县令陆谦拷打两顿,扛枷戴锁硬生生被押回了鄞县,又让周澈再过一堂,这会子早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了。 “你们胡说!血口喷人!”鄞朗眼中已经流露出恐惧了。 “老爷您不要再抵赖了…”一个被打得脸上满是血印的仆人劝道,“您留神皮肉之苦吧…我们刚进来时比您还横呢?这会儿您瞧瞧…” 鄞朗脸色霎时雪白,但依旧振振有词道:“我认罪…不过别部,此案系去年发生,年初已有大赦,纵然杀人罪实,您也断不得我的罪。”他这么一讲周澈倒是呆住了。 年初大赦的事属实,这该怎么办?扭头看看衙门里姓方的、姓沙的两位班头,俩人都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治罪。周澈心中一阵恼火:这衙门的老人平日必定与姓鄞的有牵连!想至此轻轻扭转身子,斜了一眼姚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姚功曹,您以为如何?” 姚茂是老刑名,何等八面玲珑?周澈还未上任,他便把周澈的根底、履历、脾气秉性打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会儿听他如此阴阳怪气地问自己,情知事发赦前周澈若断便坏了规矩,却一概不管故意顺着他的心思道:“国家大赦,不可不察…然此案前任县令并未审查,下官认为当以今日之时为立案之期,鄞朗等人之罪不在赦中。” 要的就是这句话! 周澈咬牙狞笑道:“鄞朗纵家奴害死人命,又咆哮公堂百般抵赖,将他连同四名共犯游街三日,然后…打入死囚牢!”又是死罪,又要游街,满堂哗然。 兵丁扯着几个人就往堂下拉,鄞朗这下真是吓傻了,蹬着两条腿大叫:“别部饶命,饶命呀…沙班头!方班头!收了钱为什么不救我?” “且慢!”周澈一听连忙叫住,狠狠扫视了一眼两个班头。方、沙二人被他看得身子一矮!沙班头一张青脸唬得煞白,慌忙跪倒,口中嘟哝道:“岂有此理…血口喷人…罪不容诛……周司马您不要听他的。”周澈不理他,对鄞朗道:“你把话说完!” “沙班头、方班头,你们怎么答应我的?绝不会叫别部治我罪,这话是不是你们说的?”鄞朗一席话,门里门外顿时开了锅。 姚茂也倒吸一口凉气:好险!衙役班头吃黑钱是常有的事,自己原做过这样的事,幸亏自周皓粼上任就不再沾了,要不然像沙、方二人一样撞在周澈手里,岂还有下场? 果不其然,周澈笑呵呵地看着沙、方二人道:“怪不得早上你们就撺掇我断这案子,后来又说鄞家势大劝我缓办呢!” “别部!我来替他们解释一下吧。”姚茂也笑了,“翻出这案子是为了放出风叫鄞家塞钱,当然要撺掇您快办,后来钱到了手要与人消灾,自然就主张缓办。” 周澈点点头:“好心计呀!你们两个可知罪?” “小的、小的知罪了。”沙班头慌忙叩头,“求别部饶了我们这一遭吧,往后不敢了。” “可惜没有往后了…”周澈腾地站了起来,“各打二十板子,游街三日,然后…卷铺盖回家吧!你们都听着,今后谁再敢收受贿赂,四十板子,游街六日!再有者,八十板子,游街十二日!我就不信小小一个鄞县贪婪俗吏打不绝!堂内堂外的人都给我听着,以后谁再听说衙门有贪赃收受之事,告到我这里来,我扣贪赃人的俸禄奖赏他!” “好!”也不知哪个百姓带头喊了一嗓子,顿时人群里热闹起来,百姓欢悦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仓亲自操棍把两个班头打得皮开肉绽,然后一干人犯扛枷戴锁,被押出去游街。百姓见了恶霸、俗吏哪个不恨——这个扔石块,那个上去踹一脚,没一会儿工夫鄞朗等人就被打成花瓜了! 衙门诸人直跟到大门口,见百姓围着人犯兴冲冲去远了,姚茂赶紧提醒周澈:“我的代理县君,这么处置恐怕不妥。用不了两天,这几个人不被打死也得被折腾死。” “罪有应得!”周澈狠狠咬了咬牙,“若不是他们罪孽深重,百姓岂会为难他们,熬不过这三天——死了活该!” “这……” “不用说了!要是人犯死了被朝廷追究,我一人担当!阳球、王吉的本事我都见识过,只要见成效,学他们当个酷吏也无妨…不说这些了,你随我到后面坐坐。” 姚茂知道他的性子,多说也无益,便垂手随着他往后衙去。刚过二门,就见孙信和一个看样子二十七八来岁的官人在一处说笑。 “来来来,姚功曹。”周澈拉过那个年轻官人,“我为你引荐,这位官人名唤朱治,字君理,乃鄮县县尉,陆县令派来给他们送人犯的…这位就是本县功曹姚茂。” 姚茂听是陆谦打发来的人,不敢怠慢,上前施礼并细细打量,见这朱治个头甚高,相貌英俊,非似衙门口的俗吏。 “姚功曹,刚才我一直在后面听着。您对那两个班头缓办严办的解释还真是鞭辟入里呀!”朱治笑呵呵地说,“但是阁下既然是老刑名了,能见人之未见,为什么既见端倪而不提醒周别部呢?” 姚茂一愣:这人精明刻薄!连忙跪倒低头道:“下官有罪!” “罪倒谈不上,只是这样的用心不好。”周澈接过了话茬,“你虽然未受贿赂,但多少也是帮着他们欺上了。现如今是我在这里当官了,过去你在别人手底下,也未必手里就干净吧!” 姚茂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却听朱治又解劝道:“当官的捞钱现在都快成天经地义的事了。这样的大案姚功曹没有插手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再说这也是前任县令时的龌龊事,既往不咎嘛!您已然把两个班头的命豁出去了,难道真想把这县衙里旧员全撵走吗?那以后谁还敢在您手底下效力呢?” “唉…起来吧!”周澈搀起了姚茂,“这事就算了,不过就像我刚才在堂上说的,从明天起这衙门里再不可有一点蝇营狗苟的事儿!老沙、老方栽了,给两家送点儿钱,别叫人说跟着我做事没好下场,明天起周仓补班头。” 姚茂诺诺连声,总算松了口气:“属下以后必当忠诚做事,再不敢欺瞒上官。” “行了,老兄,放轻松点儿!”朱治拍了拍他肩膀,“跟着周别部是你的福分!各种的差事放胆去做,管他什么宗室、土豪,该办就办!哪个督邮下来敢说个不字?袁家女婿这么大的牌子,他们惹得起吗?”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姚茂脸上带笑,心里却暗暗叫苦:“好你个朱君理,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真有你的!” 周澈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我虽行得正走得直,但也仰仗亲家的关照…还是贵县陆县令,清如水明如镜的官儿,真把个鄮县治理得夜不闭户,周某人心服口服。” “用我们陆县令的话说,他这辈子就是吃亏在直上了,若是能巴结好上差、不得罪权贵,这会儿早当上列卿了……可是能造福一方黎民,切切实实干点儿实事又有什么不好?现在他受人爱戴,就是给他个体面的京官他也不去了!”朱治感慨道,“得了,我的事也办完了,这就回去交差。周别部、姚功曹、仓班头,咱们后会有期,卑职告辞了。” “一路走好,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陆县令!”周澈关照了几句,就起身和众人送他出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4章 筹饷练军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众人送朱治离开后,回到县衙后堂,姚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周澈瞧见了:“功曹可有难事?” “别部啊!卑职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坐下说。”周澈挥了挥手,此时诸人已到官房里。 “想要筹措粮饷,这鄞朗杀不得啊!别部啊,鄞家家主不好惹啊!”姚茂拱了拱手道。 “筹措粮饷?你当别部我当真要平叛剿匪?你说咱千里做官图个啥?钱呗。功曹是老刑名了,能告诉我县官上任,咋个敛财?”周澈揶揄道。 “这...县官上任,得巧立名目,拉拢豪绅,缴税捐款,他们交了,才能让百姓跟着交钱得钱之后,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怎么才七成啊?”周澈摸了摸案上的惊堂木。 “七成是人家的,能得三成还得看豪绅的脸色。” “谁的脸色?”周澈把惊堂木掂了掂。 “鄞家。” “他?我大老远的来一趟,就是为了看他的脸色?”周澈把那惊堂木一拍。 “对。” “我好不容易调离京城,来这里平叛,想捞点钱。我还要拉拢豪绅?” “对” “还要巧立名目?” “对了!”姚茂额头似乎微微地渗出了汗。 “还要看他的脸色?” “对。” “我不成了跪着要饭的吗?”周澈从腰间摸出虎符放在案上。 “那你要这样说,当县官挣钱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门子呢!” “姚功曹!我问问你,你知道我怎么被踢出京城的?” “这....”姚茂不语。 “我就是腿脚不麻利,跪不下去。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坑百姓的钱!”周澈忽然语气严厉。 “不刮穷鬼的钱,别部要刮谁的呀?” “谁有钱挣谁的!”周澈把青冥剑解下也放到了案上。 “百姓眼里,你是县官,可是在土豪眼里,你就是跪着要饭的,您是流水的县令,鄞家是铁打的老爷。”姚茂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个能不能挣钱?”周澈指了指青冥剑。 “能挣,做土匪。” “这个能不能挣钱?”周澈又指了指惊堂木。 “能挣,跪着。” “这个配上这个,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周澈拿起虎符和青冥剑比划了下。 “可是这鄞朗杀不得,杀了您就输了。别弄死他,不能杀,不能放!还是关牢里去吧!杀人诛心啊。”姚茂拱了拱手。 “姚功曹啊!你个老滑头。为官长当清,当慎,当勤啊,我为了筹集粮饷算是呕心沥血吧。”周澈笑了笑“元福,去把那鄞朗,拖回来,别让百姓打死了。” “诺!”周仓领命而去。 “姚功曹,你说鄞家家主什么时候会来找我?”周澈收起虎符和青冥剑,他话音未落,一个衙役进来禀报。 “别部!鄞家家主请帖。” “退下吧。”周澈挥了挥手。 “姚功曹,今晚鄞家走一遭?” “诺。”姚茂应诺。 ...... 周澈来鄞县之前,其实已经将鄞县、句章、鄮县三个地方风闻了解了一遍,这鄞县有三大家族,鄞家、沙家、方家。这其中鄞家势力最大。那许生造反和山越叛乱,讲白了都是被这些劣绅土豪逼反的,所以想要彻底解决这次东南叛乱,就要从根子上解决,一劳永逸。 他没有养匪自重的想法,因为没必要,东南不好立军功,要吃军功还得是打鲜卑、打乌桓。东南富裕?那是后世的江浙。东南沿海在宋代以前都是被视为蛮荒之地。 鄞家大院深宅,森绿幽竹,峻宇雕墙,很阔气,装饰得也很华丽。 姚茂在前头领路,鄞家门外有壮奴站岗,门边有侧塾,塾中有苍头值班。姚茂进去,通报了姓名,将请帖取出。那苍头初倨傲,在看完帖子后,连忙从席上起身,请他上座、奉汤,陪笑说道:“请稍候,我这就前去府内通报。” 瞧着他打躬作揖地出去,周澈觉得鄞家还挺摆谱。他独在塾内无趣,负手出来,观望路上行人。暮色渐浓,行人渐少。附近的里坊中炊烟袅袅。晚风拂面,熏人欲醉。正看间,那苍头出来了,恭请道:“诸位,家主有请。” 周澈等人步入院内,当面一个高大的罘罳,上面绘了一副五彩画。接着过了前院正堂,到了后宅。 后宅很大,粉墙朱户,从墙外就能看到宅中的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又有枝繁叶茂的大树、青翠挺拔的绿竹亦高出墙上。门外亦有几个持哨棒的壮奴,他们都认识那引路苍头,恭谨行礼,放了周澈他们进去。墙外看只见飞檐屋瓦,入得宅内,只见宅分数进,每一进都有月门隔开,循廊向内,沿途层台累榭,曲水凉亭,树木阴阴,姹紫嫣红。整鄞家内芬芳馥郁。 宅内奴婢甚多,过了个两进院子,已见了七八个侍女、小奴。 苍头当前引路,直入后院堂上。 虽未入夜,堂上已点起火烛,将堂内映得通亮如昼。苍头叫他们先坐下,家主随后就到。不多时,鄞家家主到来,穿着便服,腰束革带,足穿麻鞋,挺朴素。旋即对着周澈行礼:“周别部,久仰久仰!在下鄞堙”。 “家主客气了。” 众人一番见礼后,慢慢地引入正题--募集粮饷。 “周别部,请…” “我周某人来贵县平叛,就为了挣钱,而且,我不喜欢挣百姓的钱。”周澈举爵而饮。 “那别部想挣谁的钱呢?”鄞堙眯着眼睛问道。 “谁有钱挣谁的钱!” “敢问别部那谁有钱?” “你鄞家有钱!”周澈盯着鄞堙。 “哈哈哈哈,爽快!别部看上什么了?随便拿。” “呵呵呵呵,我不是土匪,我是朝廷命官,咱挣钱那得讲究个名正言顺。”周澈揶揄道。 “说得好!我们鄞县还有两大家族,都是强抓山越人卖到中原做奴隶,挣得都是大钱。” “哈哈哈,鄞家主好财路啊!姚功曹咱们敬鄞家主一爵。”周澈示意姚茂举爵。 “好!来!喝!”鄞堙回敬。 “鄞家主,客气了,整个会稽谁不知道,在鄞县,你鄞家主才是本县乡绅首领!”周澈恭维。 “首领家主往往是空架子,每天眼一睁,几百人吃、喝、拉、撒都要等着我来伺候,真正能到我嘴里的能有几口?如果别部真的急着挣钱,我倒是有个好去处。”鄞堙一副吐苦水的样子。 “哦?请讲!” “许大麻子!” “许大麻子?” “对!许大麻子!” “那么这个许大麻子,是跟我们有关系呢?还是跟钱有关系?”周澈故作疑问。其实这个许大麻子就是周澈这次要围剿的叛匪。 “都有关系!” “哦?莫非他在鄞城?”周澈吃惊道。 “在?也不在!” “哈哈哈…鄞老爷这话,还挺有玄机!”姚茂附和道。 “嗯,此贼到底在哪儿呢?听鄞爷和我们聊聊?”周澈一副迫切的样子。 “还请鄞家主说道说道!”姚茂向鄞堙敬酒。 “此人盘踞鄞县周边交通咽喉,明白吗?” “不明白。”姚茂一副醉意。 “我是做什么生意的,明白吗?” “不明白!”周澈挠了挠头。 “小半个扬州的私盐,都是鄞老爷您在贩卖。”姚茂忽然想起什么道。 “错!我不过是给王常侍当跑腿的,而且只是其中一条腿。”鄞堙纠正道“可是我这条腿,断了。” “断了?怎么断的?”周澈问道。 “我的货十回有八回被他劫走了,你想想,他赚了多少?”鄞堙痛心疾首的样子。 “那这个叛匪很富有啊!还有这种事?”周澈道。 “如果你们可以去剿匪的话,钱要多少有多少。” “我们没胆子平叛剿匪,但是借平叛剿匪之名敛财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姚茂接话道。 “哈哈哈...那就不能怪我,就怪你们没出息。不过,我还可以帮你们一个忙,我出钱,当诱饵,我出多少,两大家族就必须出多少。”鄞堙掂了掂酒爵道。 “就等您这句话!足够!那您出六十万钱?”姚茂提议道。 “非也!非也!我出一百六十万钱,出得多,挣得多。” “明白!事成之后!一百六十万如数奉还,咱们分两大家族那点儿钱。”姚茂拍了拍几案。 周澈亦是拍案:“一百六十万不用还!不就是平叛剿匪吗?平!剿!咱们把许大麻子劫走的那点钱全拿回来,还给鄞老爷,到那个时候,这一百六十万就是九牛身上的一根毛。你还在意吗?不就是小小的许打麻子吗,办他!” “别部!你硬!”鄞堙向周澈敬酒。 “硬吗?” “够硬!” “硬不硬以后再说。我脑子里想到只有一件事,替鄞老爷把这条腿接上,一个许大麻子也太嚣张了,欺负到鄞家主头上,不答应!喝酒……”周澈面色绯红,似乎喝醉了。 “在下认为,酒一口一口喝,路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大了,喀,容易摔着。应该先把钱分清楚,再说接腿这事儿。按照惯例,三七分。”姚茂继续在讲价。 “姚功曹你也太不仗义了,鄞老爷为这事忙前忙后,你就分人家三成?怎么也得对半分啊。”周澈大喝姚茂。 “那我…那我错了,我自罚一杯”姚茂喝酒。 “功曹!我们还是听别部的,对半分。” “诶,好的!鄞老爷豪气啊!” “别部!如果真有胆子剿匪,两大家族的钱就值一根毛。”鄞堙敬酒周澈。 “鄞老爷,讲真!剿匪成功之后,追回的私盐,我们只要两成就够了。”姚茂又说回分成的事情。 “不成,对半开,为表诚意,预祝平叛剿匪凯旋,一百六十万钱,马上送来。”鄞堙反对道。 “哎,无功不受禄,现在收钱太早。”周澈推辞道。 “你要什么?” “腿!” 姚茂、鄞堙异口同声:“什么腿?” “江湖豪情!侠胆柔肠之大腿!兄长!” “好贤弟!” “你的腿就是我的腿,你的腿就是我的命.” “功曹,高!别部,硬!我敬你们。”鄞堙敬酒。 姚茂、周澈异口同声:“鄞老爷又高又硬!” 星月朦胧,夜色悄临,夜风吹动院中树叶,簌簌飒飒。风入堂上,温香宜人。案几上的蜡烛随风曳动,满堂摇红。鄞堙眯着眼往堂外瞧了言,说道:“只顾与卿说话,不觉夜色已至。诸君饮酒不解饿吧?我让下人上菜。” 自有在堂外候着的侍女接命,吩咐厨中上饭菜。须臾,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鄞堙为主,周澈为客,姚茂作陪,在丝竹歌舞的相伴下,一顿饭吃了两个时辰。待周澈告辞拜别时,夜已深沉。 …… 次日,鄞堙果然送了一百六十万钱,另外两大家族--沙家、方家也各送了一百六十万。周澈自然投桃报李,将鄞朗放了,只不过下半辈子要在床上度过了。还将鄞家、沙家和方家的一些子弟,安排进县衙,担任县吏。 粮饷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有个新问题---安成召集来的一百五十号人,他们怕水。听孙信说他们从安成出发到由寿春南下,走了两天,到达合肥,便弃马登船。淮南有水师,乘坐战船,沿江东下,是最快捷、最舒服的方式。在现在的铁路得到发展之前,水运一直是运输方式中成本最低的一种。 周澈后世因为托暑假游泳培训班的福,水性不错,楼船对他来说和平地差不多。可是孙信、周仓等人却不行,楼船还没起动,刚刚被风吹得晃了两下,他们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 在鄮县一处海港里。 “你们不会水?”孙信双手紧紧抓住船舷,脸色煞白,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有空回答周澈的话,只是连连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 周澈转头看向其他的部曲,基本上脸色都不好看,一个个拽着身边最近的东西,不敢松手,再也没有了策马奔腾的英姿。有几个干脆就扑到船边,哇哇的吐开了。 “姚功曹,会稽与闽越之地应该也有不少大水吧?”周澈询问道。 “不错。”姚茂面露忧色。“会稽水道纵横,坐船是免不了的,而且…都是些小船。” 船越小,越容易颠簸。如果坐楼船都吃不消,还怎么坐小船?不用对方打,自己就先掉水里去了。 “别部,属下建议,借着这段时间,对他们进行训练,至少要让他们解除对水的恐惧感。否则的话,一旦上了战场,不仅无法作战,反而会成为累赘。”周仓建议道。 周澈眉头紧皱,转头见不远处朱治凭栏而立,神态自若,眼珠一转,连忙上前向朱治请教。 朱治有些为难。“楼船士大多生长于江边,水性是从小就熟悉的,训练的主要任务是互相配合和水面作战,这水性…怎么训练,而且时间又这么短,仓促之间,恐怕有些困难呢。” 周仓顿时傻眼了。 周澈想了想:“我也许有个办法,如果你们同意,可以试一试。” 朱治很好奇。“皓粼准备怎么训练?我们时间很紧,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周澈笑道:“不用留在这里,只要请君理多带一艘楼船就行。另外,请朱君安排一些工匠,我想对楼船进行一些改造。” 朱治欣然答应。他们就在船坊里,工匠随时待命。他立刻叫来了几十个工匠,让他们听周澈的吩咐。周仓把他们带到楼船上,请他们将楼船住人的舱室进行改造,拆去其中的案几,加固密封,改造成一个长四丈,宽三丈,深一丈的游泳池。 改造并不复杂,工匠们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完成了。往游泳池里灌了七尺深的水之后,周澈请周仓、孙信把部曲们叫了过来,围着游泳池站成一圈。 “脱!” “脱?”部曲们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没错。在十天时间里,你们必须学会游泳,才能适合在会稽的作战。要学游泳,先要克服对水的恐惧。给你们三天时间,在这个水池里学会换气,适应在水中漂浮的感觉。” 周澈说完,第一个脱掉衣服,只剩下一条裤子,跳进了水里。水有七尺深,他跳进去,头还露在外面,看起来倒不可怕。孙信见状,也脱去衣服,身先士卒,纵身跳进了水里。一下水,他立刻感觉到了问题。 被水托着,他根本无法在水里站稳,脚下一漂,他就横躺在水中,刚想喊叫,先喝了两口水。顿时慌了,两手乱拍乱打,水花四溅,逗得围观的部曲们哈哈大笑。 周澈一手拽住他,将他托住。“是不是和陆上的感觉不一样?” “不一样。”孙信拉着周澈,勉强保持着平衡,吐了一口水,脸色煞白。“脚下没根,喘不上气来,就像鬼压床似的。” 一听鬼这个字,一向大大咧咧的轻侠们顿时变了脸色。 周澈哭笑不得。他没想到孙信还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连鬼压床这事话都说得出来。 “好啦,不要让人笑话了。什么鬼压床,这是水压。” “水压?”孙信抹掉脸上的水。“上善若水,轻飘飘的水还能有压力?” 周澈解释道:“水岂止有压力,还不小呢。你憋一口气,慢慢的蹲下去,看看是不是越往下,压力越大。” 孙信将信将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丢脸,便按照周澈的吩咐,深吸了一口气,捏紧鼻子,慢慢的蹲了下去,反复体验了几次,这才冒出水面,一脸的欢喜。 “果然如此,真是水压呢,越往下,越是憋闷。” “没什么鬼吧?堂堂丈夫,不要自己吓自己,跟女子似的。”周澈故意激孙信。这些家伙一向自命不凡,激将法最好用不过。“你们只是不习惯水而矣,他们南方人从小就在水里嬉戏,对水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为了摸点老蚌,会潜到水下几丈,那水压才叫大呢。” “潜到水下几丈?”孙信瞪大了眼睛。他才潜了几尺,就觉得受不了。 “潜得太深,会有危险。做这个池水,就是为了让你们先适应一下。其实人是可以浮在水里的,绝大多数人溺毙,是因为紧张…” 周澈一边向部曲们解释,一边放松身体,躺在水面上,演示了一番。然后又托着孙信,让他放松身体,浮在水中。孙信毕竟是孔武有力的男子,胆气还是有的,在周澈的帮助下,他很快体验到了悬浮在水中的感觉,不禁大笑起来。 部曲们见了,心头的紧张渐渐化去,一个接一个的脱去衣服下了水,扒着池边,尝试着在水下憋气,或是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在水中。他们惊奇的发现,只要稳住心神,不慌乱,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浮在水面上,反倒是想把自己全部浸没在水中有一些难度。 消除了恐惧感之后,周澈让他们在这个池中适应了一段时间,然后教他们换气,最后才教他们游泳。这些人能被选择出来跟随他征战江东,都是身手不错,心理素质过硬的年轻豪杰,学起来也快得很。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学,很自然的就有一种攀比的心理,宁愿喝两口水,也不愿意放输。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些部曲就能自己在池中尝试着扑腾上几步远了,悟性最好的已经能在池中游上几个来回。虽然水花大得惊人,姿势也不够雅观,这样的进度还是让严助满意,就连朱治都觉得很意外,特地赶来观摩了一下,对周澈的训练方法赞不绝口。 其实,周澈自己清楚,这并不是他有多么能干,只是汉人没见识过系统训练手法罢了。 汉军的水师基本由楼船士组成。正如朱治所说,楼船士选拔的基本条件就是水性要好。而水性是从小在水里玩耍时练出来的,楼船士的训练中并不包括水性这一项。而在玩耍中练习水性,就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事,必然要经过一个摸索尝试的过程。 实际上,学习游泳并不需要这么漫长的过程,如果训练方法得当,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游泳,更何况是这些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过人一等的轻侠。 三天时间学会游泳,十天时间确保落水后不会溺毙,至少可以争取到等待救援的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周澈有足够的信心。而借着这个过程,让部曲们克服对水的恐惧,更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三天后,当周澈领着部曲们系上绳子,跳下水,尝试着在长江里漫游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鄮县的楼船士们纷纷围在船边观看。对这些几天前还是旱鸭子,一上船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北方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居然就能下水游泳感到非常惊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5章 叛匪踪迹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想不到皓粼你刑名法官出身,还会练兵,某服也。”朱治站在舷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君理兄,客气了!这看起来神奇,只是因为没有人这么尝试过罢了。有时候,人们往往对熟悉的东西视而不见,却不知道这看似熟悉的东西背后,还有很多自己并不了解的真相。就比如天下,人人都在说天下,可是有几个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周澈亦是笑了笑。 “是啊!就像这大海,我从小就在想,它的尽头是否是蓬莱仙山?”朱治感慨道。 周澈沉默了片刻,正要回答,突然有个部曲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激起一片水花。他一见,连忙命人拉起绳索,却发现绳索已经断了。周澈暗叫不好,一边命令拉着绳索的轻侠将水里的人拉上来,一边冲着周仓大叫道:“元福,请立刻派鄮县楼船士下水探查!” 说话间,他飞身跳上船舷,拉弓搭箭,瞟了一眼水面,“嗖嗖嗖!”连射三箭。周澈前世做“背包客”的时候,学过野外生存--木叉射鱼,能从水面光影的细微变化分辨出水下有没有鱼,自然不会漏过那个黑色的人影。 箭如连珠,嗤嗤入水,箭箭射在拼命挣扎的轻侠身边,不离那个人影。一缕血花翻了上来,随即又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周澈却死死的盯着水面下那个人影,又接连射了五箭才罢休。 姚茂奔了过来,大声叫道:“水下有什么?” “有刺客!”周澈头也不回的叫道:“备战警戒!” 姚茂大吃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孙信和朱治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挟起姚茂就走。小肃带着两个部曲护在周澈身后,严阵以待。他们没有周澈的眼力,却看到了那缕血花,知道水下有人。 一时间,楼船上的气氛空前紧张,楼船长立刻敲响战鼓,全面警戒,同时派出楼船士将落水的轻侠救了上来。那个轻侠喝了几口水,腰肋间挨了一刀,鲜血如注,情绪倒还算稳定。一上船,他就告诉周澈和朱治。 “水下有人。” 朱治勃然大怒。这艘楼船,挂着大汉水师的旗帜,百步外都能分辨得清楚,所有官民看到这艘船都会尽可能的避开,自然不会有搞错的可能性。有人潜在水中窥探,除了许氏叛贼余孽,还会有谁?! 之前轻松的气氛一扫而空,所有人都进入战斗警备状态,严阵以待。 “君理兄,你觉得会是谁?” “许氏叛贼余孽吧。” 不管是谁,周澈都不能清闲了。外围的警戒由周仓负责,贴身警戒由孙信和小肃负责,甲板以上,船舱以外的警戒工作就落到了朱治等人的头上。 经过商量,周澈随即提出一个建议:每个安成部曲在皮甲下面都在胸甲、背甲下面藏一只羊皮做的气囊。 人在水中,只要不乱了手脚,大多能保持浮在水面上。可是这些安成部曲刚刚会游泳,一旦落水,很难保持镇静。再加上身上有甲有刀,头上有盔,一旦入水,很容易头重脚轻,导致头部沉在水中,无法呼吸。 在胸甲、背甲里藏两只羊皮囊,可以保证头部浮在水面上,不影响呼吸。 轻侠们听了,齐声叫好。他们最担心的就是水,有了这两只羊皮囊,他们的生命就有了更多的保障。在生死面前,好看不好看,已经没有人在意了。 说干就干。周澈问朱治,朱治旋即弄了二十多只羊皮囊。楼船上连水手在内,有好几百号人,为了保证水手和战士有足够的体力,每天都要杀猪宰羊,积攒下的羊皮还真不少,其中有一部分被缝成了羊皮囊,当作救生用品。 周澈让轻侠们绑在身上,有了羊皮囊护体,部曲们心安了许多,连脚步都稳了三分。接着在楼船士的指引下,开始了搜索。 朱治此刻在船舱内,站在窗前,看着孙信带着四个胸背显得特别厚实的部曲从窗前走过,不禁笑了一声:“皓粼!这真要落了水,这能顶用吗?” “君理,且不管这么做能不能救命,至少能让他们们宽心。狭路相逢勇者胜。如果未战先怯,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我这些部曲都是北人,不擅舟楫,这么做能让他们去除心中的怯意。” “是啊,皓粼!这样至少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高招啊!”朱治恍然大悟,心里暗道:“皓粼或许读过兵书,学过兵法,但书里未必会有这样的方法。这应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举一反三,临机应变,这是一个很用心的年轻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 港口南岸,茂密的芦苇丛中,藏着一条修长的篷船,随着江水缓缓摇晃。 “哗啦!”江水一声响,一身黑色鱼皮衣的精壮汉子从水中露出了头,伸手扒着船帮,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一虬髯大汉赶上前去,单手提起那汉子,拖进船舱。精壮汉子的大腿上中了一箭,伤口被血泡得发白,一出水,鲜血又沁了出来。一个类似头领的汉子坐在舱中,鹰隼般的目光落在精壮的伤口上。 “受伤了?” 精壮汉子强撑着坐了起来,咬牙切齿的骂道:“倒霉,遇到一个箭术高手,藏在水下还挨了一箭。” 虬髯大汉和头领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清对手模样了吗?” “我一直在水下,没看清他的样子。不过他射箭又快又急,箭箭不离我的要害,简直把我当成了一条大鱼。如果不是他,我肯定能抓回一个舌头。我都割断绳子了。” 那头领又问了一些情况,让精壮汉子到后面去休息。待身边没有其他人,虬髯大汉悄悄的说道:“头,会稽官军里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的人物?这连珠射法很有头你当年的风采呢。” “休得废话。”头领有些莫名的焦躁。“行踪已经暴露,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 接下来几天朱治加派了斥候小船,在港口两岸搜寻了一番,却什么也没发现。朱治的脸色越发难看。周澈在自家的港口里,居然遇袭,而自己却连刺客的影子都找不到,如何向县令交待,县令又如何向太守府交待。周澈毕竟是袁家女婿。 训练游泳之事,只有周仓,孙信代劳,因为之前听朱治说,鄮县一带有胡商出现,周澈觉得很好奇,难道所谓“海上丝绸之路”汉代就出现了么? 周澈头载进贤冠,褒衣博带,面庞俊俏白晳,眼如点漆,眉眼灵动,俨然一个浊浊翩翩佳公子。他面带微笑,却又有一种出乎自然的尊贵,让人不敢有丝毫轻慢。 他微笑着看着对面的胡商,耐心的听着,眼中的好奇却越来越浓。 她来到鄮县的市肆,询问了每一个胡商,从他们生硬的汉话中,渐渐拼凑出一个与他问之前想象完全不同的蛮荒世界,倒是与自己前世记忆里的有几分相似。 有一个胡商说,在大汉的南方,离南越还有万里之遥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很强大的王朝。其祖先以饲养一种神奇美丽的大鸟为生,所以这个王朝也以这种大鸟为名。这个王朝比大汉还要早,那里大象成群,疆域辽阔,并不比大汉小。 又有一个胡商说,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王朝叫诺曼,立国近七百年,以周朝还在国运绵长。这个王朝与大汉不同,他们的王不是以血脉传承的,而是庶民选举出来的。 还有一个胡商说,在大汉的西方,有一个帕提亚帝国,是一个更大的帝国分裂以后的一部分。那个更大的帝国由一个年轻人创立,横跨万里。他远征东方,一直到被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拦住去路。 胡商们的说法不一,有的还互相矛盾,不过他们在周澈面前毕恭毕敬,不像是敢说谎的样子。有一点,他们的说法是相同的,的确有一条海上商道,不过非常危险,海上有大风浪,有海妖,能够吞噬整条大船。有的还会唱动人的歌谣,诱骗人自投罗网。 周澈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自己恍惚回到了前世小时候听童话故事。 “贵人,你气度不凡,一看就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大汉富庶繁华,是我们最往的天国,你就在天国里,为什么还要关心那遥远的地方呢我来到大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这些问题呢。” 周澈眉头一挑:“没有人问过你们这些问题” “没有,绝对没有。”胡商肯定的摇摇头。“你们大汉人向来只买我们的东西,不关心其他的事。在他们的眼里,我们都是蛮夷,和动物没有太大的区别。” 周澈眼神微闪。 问遍了胡商,周澈走出了市肆,眼角有些淡淡的笑意儿:“要是有一支强大的舰队,征服南洋和阿三就好了。” 傍晚周澈回到训练港口,正好赶上开饭。在聚餐时,他对朱治道:“君理兄,这次对待叛匪和山越人,要区别对待:前者围剿,后者镇抚。我最怕万一山越人镇抚调停不成,发生战事,那可怎么办?” 朱治欲言,却被周仓抢了个白,只见他眉毛一挑,诧异的看着周澈:“三叔!怎么办?当然是打了。区区山越,竟敢无视朝廷威严,不教训他们一下,他们还会把朝廷放在眼里吗?不征讨不服,我们苦练武艺又是为何,难道仅仅是为了斗个乐?!” 周澈愕然:“元福休要舌燥!君理兄有何见教?”他希望和朱治沟通一下,然后写个章程上报太守府,在必要的时候阻止事态扩大化。 “先打服了,再调停。”朱治淡淡道。 “既然君理兄也这么想,那我的部曲们的水性还得加强。到了战场上,可别指望有人救他们。没被敌人杀死,却被水淹死了,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不太好听啊。” “你这话说得在理。”朱治连连点头“皓粼,你的那个训练游泳的法子不错。” 第二天起来,周澈让孙信就赶到鄮县皮市,订做救生用的猪肠、羊肠气囊。羊皮囊虽然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毕竟过于笨重,一旦被箭射中,或者被刺破,就会失去作用。周澈让孙信买了一批猪肠、羊肠,吹满气,再一段段的扎好,外面再罩上一层牛皮,做成救生衣的模样,需要的时候往头上一套,腰间一扣就行了。 花了万余钱,做了百余套救生衣,分发给部曲们。 安成士兵们拿着救生衣,感觉很新奇。这些救生衣既像他们的皮甲,又有些区别。皮甲由几片缀满甲片的牛皮组成,穿戴起来很复杂,一个人都弄不好,往往需要两个人互相配合。可是这件救生衣却非常方便,特别是那个带勾的设计非常实用,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也不会手忙脚乱。 “三叔!这个好,不耽误时间。”周仓首先赞了一声,穿起救生衣,活动了一下手臂。“对箭手有些影响,用刀戟的人基本无碍。” “我倒是觉得这个肠衣做得精致。”小肃将救生衣翻过来,看着里面扎成一段一段的肠衣赞不绝口。“就算断了一截也不影响浮水。主公,你真是神人啊,怎么被你想到的?这救生衣考虑得很周全啊。” 周澈微笑不语。将肠衣扎成一段一段可不是神人就能想得到的办法。他这是参照前世救生衣的做法,看似很简单的一个改进,却有明显的效果,安全系数大大提高。 “诸位兄弟,救生衣只能救一时之急。要想真正安全,还是需要提高自身的水性。我希望诸位能够好好利用目前训练的机会,多熟悉一下水性。现在多吃点苦,到时候就多一份生存的机会。” “主公言之有理。”士兵们异口同声的答应。他们都是聪明人,这个道理不用多说,他们都能明白。他们渴望立功,可不希望因为水性不好而被淹死,这死得也太窝囊了。 取得了统一意见之后,周澈立即着手强化训练。除了当值和吃饭、睡觉,士兵们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水里,哪怕是泡得皮肤发白,手指发皱,也绝不喊一声苦。 在强化训练游泳的同时,周澈还着重训练他们适应他们在战船上的平衡能力。战船比楼船小,摇晃幅度大得多,如果连站都站不稳,还谈什么战斗。 相比而言,适应摇晃的战场比学习游泳困难多了,除了周澈本人之外,他的安成部曲无一例外的都吐得稀里哗啦,孙信吐得最惨,两条腿都软了。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放弃,躺也要躺在摇晃的小船上。 经过几天的强化训练,这些人几乎都能在蒙冲斗舰上站稳了。当他们护着周澈,再次走上楼船时,一个个眉飞色舞,喜上眉梢。原本被他们视为畏途的楼船现在平稳得如平地一般,已经无法对他们再造成任何威胁,即使还有些晕船,脸色也没那么难看了。 鄮县的楼船士们看到这一幕,不禁啧啧称奇。他们不知道训练的内幕,都将之归功于周澈训练的强悍,不愧是京城出来做官的人,教什么都快。 “皓粼啊,许子将评语‘甘霖之雨’。果然与众不同。”看着不过数日,脚下便似生了根一般的北方士兵们,作为江东人的朱治很惊讶。“会稽边鄙之地,有这些勇士征战,镇抚山越必然是凯歌高奏,捷报频传。越贼也必然望风而遁。” “君理兄客气了!快进来,咱们讨论讨论最近山越人形势。”周澈邀请道。 原来山越人也叫闽越,闽越又分有东瓯。闽越与东瓯之间的战事由来已久,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这个局面原本就是朝廷希望看到的。 东瓯原本就是闽越的一部分,东瓯王原本是闽越王的弟弟,前汉孝惠三年封为东海王,都东瓯,就有让闽越人内乱的用意。 因为立都东瓯,东海王又被称为东瓯王。立国之后,东瓯和闽越之间就冲突不断。不管是之前的吴郡时期,还是现在的会稽郡,对他们之间的矛盾都是真挑拨,假调停,希望他们打得越狠越好。只有如此,才能将越人的威胁降到最低。 可是现在,东瓯和闽越之间的冲突多了一个力量:许氏叛贼的残余势力。 许生之乱时,许生邀请闽越与东瓯出兵相助。闽越不从,东瓯响应。结果许生三年而败,东瓯后悔莫迭,转而响应汉廷的号召,杀死了许昌,将许昌的首级送给汉廷,得以免罪。而许生的幼子许驹则逃到了闽越,对东瓯恨之入骨,不断挑拨闽越攻打东瓯。 如果仅仅如此,那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许驹不是个什么有能力的人,他能做的事也有限。可是情况从去年开始发生了变化,闽越的实力突然变得强大起来,打得东瓯节节败退,只能向会稽郡求援。会稽郡太守出兵调停,不料闽越不仅不肯就此罢休,反而趁机将战事引到会稽境内。 接着情况更糟,从当年七月开始,闽越就发动了攻击,势如破竹的攻入会稽境内,洗劫了浙江以南的几个县,不仅将刚收获的秋粮打劫一空,还夺走了不少兵器甲胄。如此一来,闽越的实力大增,攻势更加凶猛。会稽郡眼看着遮掩不住,只好示意东瓯王向朝廷求援。 还没听完朱治的讲述,周澈就大致猜到了结果。闽越的实力突然暴涨,极可能和许生余孽等叛贼旧部有关。这些人都是经历过真正大战的高手,对付会稽郡和东瓯这样的对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就在周澈在商讨军情的时候,天门江边的一艘小船上,一位头戴斗笠,手持钓杆的人,盘腿而坐,清凉的江风吹过他的脸,拂过他刚刚蓄起的胡须,却吹不动他坚毅的眼神。 远处,一艘小船慢慢划来,靠在那人的小船边,虬髯大汉跳上船,站到他身后,背着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一动不动,连手里的钓杆都没有动一下。 “打听清楚了,这次率军平叛的人,叫周澈。” “他现在是别部司马,而且,听说南阳黄忠有传授箭术给他,习射百步,皆是十二中十。” “是么?竟然是我师兄的徒弟?”那人手一抖,钓杆一颤,水面翻起一片水花,一条巴掌大的鱼一跃而起,又潜入水中。他愣了片刻,眼中闪过惋惜之色。“可惜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吴郡有没有调兵的动向” “没有。”虬髯大汉笑道:“桓玄将军,可能被你料中了,这次朝廷重在调停。因为北方有战事。” 桓玄哼了一声:“通知太子,准备接受调停。” 虬髯大汉沉默片刻:“将军,恐怕太子不会答应。” 桓玄一声不吭,突然手腕一抖,钓杆从中折断,落入水中。“能得到的利益都得到了,为什么不见好就收,明年再来非要逼得汉廷上下一致,大兵征讨,玉石俱焚才肯罢休” 虬髯大汉期知道桓玄心情不好,但是他更清楚桓玄的建议不会被接受。闽越王和许氏太子许驹都被眼前的胜利迷惑住了,让他们就此打住,放弃唾手可得的太末县,无异于与虎谋皮,更别说已经得手的地盘。 “将军,也许还有另外一个办法,可以拖延一点时间。” “拖延一点时间”桓玄侧过头,不悦的瞪着虬髯大汉。大汉一惊,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脚踩空,险些摔进舱中。桓玄及时的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斥道:“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 “是将军虎威所致。”他尴尬的笑了笑。“将军,你没有发觉吗,自从回到了战场上,你的境界突飞猛进,一日千里。” “哪有一日千里这么夸张。”桓玄笑了一声,眼中难得的露出些许笑意。“我师兄黄忠追得那么紧,我这个做师弟的如果不进步,岂不是很丢脸” “这就是所谓的互相磨砺吗” “然也。如果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是很难激发起斗志的。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人如果没有了斗志,很难再进步的。” 桓玄站在高处,握弓负矢,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虽然还在会稽郡的腹地,可是一旦发生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过了长江就是边境,就是蛮荒之地,地广人稀,发生什么样的事都有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6章 夜袭刺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桓玄警惕地望了望周围,对那虬髯大汉道:“说吧,怎么给那个周澈使点颜色看看?” “借刀杀人,浑水摸鱼。” “怎么说?我倒要看看,他习得我师兄几层箭术。还有你说的那北方战事,多多关注。”桓玄摆摆手,示意他说正事。 虬髯大汉将他发现有人在暗中跟踪周澈一行的事说了一遍:“从那些人的口音来看,领头的是个本地人,姓顾,其他人都是外地人,像是从洛阳来的游侠儿。” “洛阳来的游侠儿?你查清楚了么?”桓玄眼神闪动,思索片刻,微微颌首。“这的确是个机会。” “太平道那边的消息--说周澈得罪阉宦,阉宦视其为眼中钉,欲除之后快。那些人是刺客。” ...... 行军作战是一门很严谨的学问,不是读两部兵书就能学会的。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周澈和孙信把正在江边练习水战的士兵们叫了上来,安排今晚的警戒任务。他们住在虎山亭,就在甬江入海口的,即今宁波镇海区虎蹲山,这里风景很好,登上山顶,可以饱览甬江落日时的美景,可是对周澈等人来说,这种美景下却有着难以忖测的危险。 周澈被之前的“水鬼”刺客搞怕了,暗箭难防啊,有第一次刺杀,就会有第二次,他就想了个法子,让姚茂假装是他,让他住进本应周澈住的房间做诱饵,接着布下严密防护。 江边有大量的芦苇丛,如果有人借水路悄悄的靠近,得手后再沿水路离开,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信,你守亭舍后面的那个高地,我守江边。从现在开始,每个人都要打起精神,千万不能放松。” 孙信看看四周的环境,同意了周澈的看法。他把警戒计划向朱治做了知会,通知周仓和小肃二人,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能让姚茂脱离他们的视线。即使是鄮县楼船士等人,也不准随便进入亭舍的二楼,以防他们之中有人与闽越勾结,里应外合,要对其不利。 听了周澈的计划,姚茂脸色有些发白。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安排妥当之后,大家饱餐一顿,又带了些干粮,进入各自的岗位。周澈带着侍从轻侠小渊潜入亭舍前临江的芦苇中,盘腿而坐。 “上半夜你守着,下半夜我来。”周澈对小渊说道:“千万不能睡着。如果你撑不住,就提前叫醒我。” “你放心,我一定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小渊拍着胸脯说道。 小渊也是安成人,之前也是跟姜枫混的。他本是良家子,奈何家道中落,才混成轻侠,但是他能驰射开弓,为人机警,特别是步战能力不错。周澈选中他,就是看中他的能力。江边是敌人最有可能突破的地方,必须安排最精干的力量。 安排妥当之后,周澈闭上了眼睛,调整呼吸,打算养养神。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很难入静,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就在附近盯着他,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勉强进入了似睡非睡的冥想状态。 仿佛只是一刹那,周澈忽然睁开了眼睛。 小渊正警惕的注视着四周,感觉到周澈的动静,立刻转过头。刚准备说话,周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出声,又指了指他的右前方,竖起三个手指。 小渊慢慢转过头,屏住呼吸,凝神细看。他只看了一眼,觉得后颈凉嗖嗖的,根根汗毛全竖了起来。 在周澈所指的方向,三十步外,一团黑影藏在芦苇丛中,慢慢的蠕动。在月影下,黑影和芦苇摇动的影子混在一起,极难分辨。小肃虽然一直睁大了眼睛,几次扫过那个方位,却始终没能辨认出来。 如果不是周澈警觉,这人从小渊的眼前溜过去了。 小渊敬畏的看了周澈一眼:“主公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难道主公的箭术修养已是‘射声’境界--闻声而射。” 周澈的目力和他差不多,但是耳力却比他强太多了。虽然风吹得芦苇沙沙作响,依然没有瞒过周澈的耳朵。 小渊做了个手势,请示下一步的动作。周澈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动,看看动静再说。这个黑影可能是敌人的一份子,也有可能只是个打探消息的奸细。如果是前者,那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两人悄悄的变换了姿势,周澈摘下了弓,搭上一只报警用的响箭,小渊小心翼翼的抽出了长剑,举起了盾牌,密切注意着四周,以防有人贴近偷袭。 周澈射艺出众,步战能力却非常一般,一旦被人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伏低身子,将自己藏在芦苇中,然后发出了两长一短,维妙维肖的野雉鸣叫声,向孙信等人发出警报。过了一会儿,亭舍后方也传来斑鸠的“咕咕”声,接着又是两声,一长一短。 孙信收到了警报,而且报出了目前看到的敌人数目:六人。 周澈头皮有点发麻。后山看到的敌人有六个,藏在暗处的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情况紧急,不能拖延,必须立刻退回亭舍固守。天一亮,敌人无法隐藏踪迹了。 周澈再次听了听四周的动静,捅了捅小渊。“撤” 小渊不假思索的点点头。“好,你先撤,我殿后。” 周澈也不客气,突然起身,拉弓搭箭,撒手松弦,射出了响箭。 “吱”响箭破风而去,拉出一声尖厉的警报,打破了江边的宁静,瞬间飞越三十步,正中那黑影。 自从周澈发出报警的野雉声,那团黑影蹲伏下来,一动不动。相隔三十步,周澈听不到他的呼吸,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根本无法发现他。听到响亮的尖啸声,黑影大吃一惊,纵身跃起,险而又险的避过了响箭,扑倒在芦苇丛中。 还没等他站起,周澈的第二枝箭又到了,正中他的后背。黑影痛得闷哼一声,再次扑倒在地。他侧过身子,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住了自己的胸腹。他的反应非常及时,盾牌刚刚举起,周澈的第三枝箭到了,“笃”的一声闷响,箭头深入盾牌。 周澈一口气射出三箭的同时,从藏身之处站了起来,向亭舍方向飞奔。小渊落后半步,双手举剑,置于身后,用绑在左臂上的骑盾护住自己和周澈,迅速后撤。 黑暗中,接连飞来数箭,不是射空,是被小渊的臂盾挡住,或者被小渊的长剑格开。周澈毫不犹豫的进行反击,冲着远处站起的黑影连射数箭。 “啊”一人中箭,翻身仰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咒骂声。 又有三个黑影从芦苇丛中站了起来,拨开芦苇,追了过来。其中两个是箭手,一边奔跑,一边不断的射箭。不过相隔六七十步,又有芦苇遮挡,他们的箭并没有给周澈和小渊造成什么威胁,反倒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走走走”周澈连声大喝,手不停挥,箭如连珠,一口气射出七箭。四箭射空,两箭被盾牌挡住,一箭射中冲在最前面的箭手。箭手翻身扑倒在芦苇丛中,大声咒骂,过了一会儿又追了过来,步伐却明显有些踉跄,不复迅疾。其他两人见周澈的箭又快又准,也心存忌惮,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周澈和小渊逃回了亭舍门前。 “开门,开门”周澈大声叫道。 手持刀盾和强弩,守住亭舍门前的亭长和求盗听到周澈的叫声,连忙将大门拉开一条缝,周澈抢先冲了进去,小渊紧随其后。他们冲进了亭舍,亭长立刻关上了大门,放下了门栓,然后站在门后的木头上,端着弩,从大门上端的望孔里向外射击,阻挡冲到亭舍门前的敌人。 见周澈二人逃回亭舍,亭舍大门轰然关闭,刚刚追到门前的几个黑影破口大骂。刚骂了两句,被一声低喝制止了。一个瘦长的身影在两个强壮的身影包围下,出现在周澈等人的视野中。 相隔三十余步,月光黯淡,周澈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但是他从刚才那几声叫骂中听出了洛阳人的腔调。 “洛阳的游侠儿?什么人这么恨我,居然从洛阳追到这里。”周澈暗道。 “逆贼还不退却,竟敢冲击官亭!”亭长举着弩大喝。 门前的几个黑影一听,立刻张弓搭箭,连射数箭,却被周仓和小肃挥剑斩断,周澈和那亭长抓住机会,射了两箭,再伤一人。 见此情景,那几个黑影有些犹豫,交头结耳了一会,慢慢的向后退去。 周澈松了一口气。看来对方实力有限,根本没有强攻的能力,偷袭不成,只好撤退了。 他这口气还没吐出来,一枝羽箭飞驰而至,穿过驿舍大门上的望孔,正中亭长的眼窝。 亭长向后便倒,捂着眼窝,发出凄厉的惨叫,在地上来回滚了两下,便没了声音。 叫声未绝,黑暗中又飞出三枝羽箭,一箭射中周仓手中的盾牌,一箭射中一名护在周仓右侧的士兵咽喉,一箭射向暴露出来的周澈胸口。 士兵登时气绝,仰面摔倒。周仓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轰”的一声巨响。 刀光一闪,小肃横身撞开了周澈,一刀将箭劈为两段。周澈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惊得目瞪口呆,不过旋即匍匐。 黑暗中,他看不清有几枝箭,亭长更在楼下,他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受伤的。即使是眼前的周仓等人,他也不清楚他们有没有受伤,是否致命。 但是他很清楚,突然发生的这几件事,都和那个未露面的射手有关。 能在四五十步外,在一两息的时间出如此精准的箭,一出手将他们的大好局面毁于一旦,周澈只觉得一阵凉意从后腰涌起,瞬间流遍全身。 对于箭术高手的出现,他一点准备也没有。 周澈惊骇莫名,浑身颤栗,来不及多想,伸手从箭囊里拽出四枝箭,开弓搭箭,连射四箭。 四枝箭发出厉啸,撕破夜风,飞驰而去,越过那些马前卒的头顶,射入他们身后的芦苇丛。 “元福、小肃,赶紧回屋保护功曹,这里有我。”周澈一边嘶声大叫,一边连续不断的射箭,密集的箭矢如流星一般射入四五十步外的芦苇丛,全力压制那个射手。他来不及多想,只知道竭尽全力的压制,不给对方从容射击的机会。 小渊全神贯注,举着盾牌,握着长剑,紧紧的护在周澈身前,不敢有丝毫大意。对方射艺精湛,完全有实力一箭射杀周澈。没有了周澈的箭进行压制,他们的处境将更加艰难。 “嗖嗖嗖”箭矢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周澈在十数息之间射空了箭囊,然后不顾形象的扑倒在地,呼哧呼哧的喘气。他刚刚扑倒,两只箭飞过栏杆,钉在了他身后的墙上,紧接着,“笃笃笃”几声闷响,栏杆上连中数箭,两只箭头射穿了木板,离周澈的脸只有一掌之遥。 “快爬”周澈脑子里一片空白,四肢着地,匍匐前进,迅速爬到了亭舍的东南角。亭舍的求盗正蹲在栏杆的后面,举着一具三石弩,不断的射击。见周澈二人爬过来,他一边装填弩箭,一边怒不可遏的说道:“亭长死了,亭长死了。” 周澈没空安慰他,抢过他手里的弩,推了他一把:“去给我取两囊箭来,我的箭射完了。” 求盗看了一眼周澈空空的箭囊,二话不说,哈着腰,跑了下去。 “小渊,从这头跑到那头,你要几息”周澈悄悄的冒出头,扫视着亭舍前的动静。 “一息,最多两息。” “你以最快的速度跑过去。” “跑得太快了,我没法射箭。”小渊有些为难。他还剑入鞘,摘下了自己的弓。 “不用你射箭,你帮我吸引他们的注意行。跑得慢了,你很可能会送命。”周澈按着他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实不相瞒,门外的那个射手很可能是箭术大家,他的射艺你也看到了。和他对射,你只有一个结果。” 小渊倒吸一口凉气。想到刚才周仓等人的遭遇,特别是亭长被人隔着亭舍大门一箭射杀,他用力点了点头。 周澈蹲在栏杆后面,端起弩,审视着亭舍外面的情况。在亭舍大门关闭之后,那几个马前卒也退到了四五十步外的芦苇丛中,亭舍前门空荡荡的,一片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 周澈定了定神,轻喝一声:“跑” 小渊突然站起,拔腿飞奔,沉重的脚步声回响在木制的走廊上,咚咚作响。响声一起,芦苇丛中立刻射出了两枝箭,不过准头都不怎么样,连小渊的衣角都没碰着。 周澈抓住机会,迅速扣动弩机,射出一枝劲矢。 在向黄忠习射之前,他用得最多的是弩,因为前世野营,经常使用狩猎小弩捕猎。一箭射出,芦苇丛中是一声惨叫。叫声一起,藏在亭舍西南角的一个士兵起身连射数箭,迅速扼断了惨叫声。 听到惨叫声,周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皱了皱眉。这个声音明显不是高手的,看刚才那几箭,也不像之前高手的水平。难道他已经被自己刚才的那一轮急射射杀了 不,不可能。那高手不可能这么弱。周澈用力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赶出去。 战术生效。一个士兵手持刀盾,从藏身处站了起来,大声叫骂,引诱亭舍外的马前卒攻击。马前卒们一暴露目标,周澈等人立刻还以颜色。小渊的射艺虽然不能和周澈相提并论,却也是出类拔萃,并不比亭舍外的马前卒逊色。再加上周澈手中的三石弩,几个回合下来,他们又射杀了两人。 亭舍外沉默了,没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周澈慢慢调匀了呼吸,将弩架在栏杆上,左手食指搭在弩机上,慢慢的伸缩着右手。刚才那一轮急射,他的右手受伤不轻,手指都被弓弦刮破了,不痛,只有麻木感。 不过,这个代价还是值的,如果不是及时压制住那个射手,损失要远比现在大得多。 陷入僵持阶段,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只要熬到天亮,敌人无所遁形。即使他们不走,也可以集结附近的百姓进行反击。会稽是边郡,百姓经常遭受盗贼的袭击,组织起来很快,战斗力也不弱,对付小股的流匪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现在的江南可不是后世的江南。吴越民风剽悍,是出精兵的野蛮之地。 不过,周澈还是无法安心,一想到有个幽灵般的射手在门外,他觉得不安。除了开始那几箭之外,他再也没有看到那么有威胁的攻击,那个高手似乎突然消失了。 可是周澈不相信他会这么轻易放弃。如果他真的动手,绝不会射两箭走。 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这时,周仓弓着腰,擒着两囊箭走了上来。他蹲在周澈身边,低声问道:“三叔,情况怎么样?” 周澈疑道:“元福,你不护着姚功曹,跑这儿来干什么” “姚功曹让我来看看,他说”周仓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呯”的一声巨响,一个身影撞破窗户,从二楼摔了下来。紧接着,姚茂的声音响起。“你是谁” 周澈和周仓互相看了一眼,脸色大变。周澈来不及多想,长身而起,大声叫道:“对面的好汉,我是周澈!请放了姚功曹。我来做人质。” 此刻他很清楚,中计了,但是却和对面的打成平手。敌人的计划:先暗中潜入了亭舍,就等“周澈”落单。此刻他们在亭舍前战斗,孙信等人还在后山,姚茂身边只剩下周仓和小肃,周仓离开,就只剩下小肃一人。 但是周澈狡兔三窟,设局将姚茂替代自己,从而逃过一劫。 接着亭舍中一片混乱。小肃落地的巨响,姚茂的惊呼,周澈的厉喝,将所有人搞得莫名其妙。 后院出事了,敌人攻了进来,擒住了姚功曹。 一时间,士兵们面色煞白,面面相觑,眼中掩饰不住惊骇之色。后院二楼沉寂了片刻,一个人探出了头,笑嘻嘻的看着周澈,可不正是之前那个虬髯大汉。姚茂被他捏着脖子,双手拼命的挣扎,却无法撼动他丝毫。 “小竖子,你还有些胆识么。就不怕我把你杀了?” “你不会。”周澈收起兵器:“你真把我杀了,你们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亭舍中的士兵和周仓等人见姚茂被擒,顿时乱了阵脚。周仓耸身欲起,却被周澈按住了。“元福别动,小肃都不是他的对手,你现在赶过去也没用。” “那我也不看着姚功曹遇险。” “我去” “三叔?不行啊。”周仓狐疑的看了周澈一眼,不假思索的摇摇头。 “不,他不会杀我的。”周澈拍拍周仓的肩膀,拿起弓,走下了楼梯。在众人惊惧疑惑的目光中来到院中,他看到了正从地上爬起来的小肃。小肃受伤不轻,嘴角溢血,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捂胸,艰难的喘息着。 看到周澈,小肃哑着嗓子说道:“主公,小心,是高手。” 周澈苦笑一声,点点头。他走上前,扶起小肃。小肃喘息着,却有些莫名的兴奋。“高手,果然是高手。我自认剑术一流,罕逢敌手,却连他一招都没挡住。” 周澈叹了口气,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提这茬了行不。 周澈慢慢的走上了楼梯,来到虬髯大汉的面前。姚茂被他扼着脖子,脸色已经泛紫,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 “能不能先松开姚功曹”周澈将目光转到虬髯大汉脸上,放下手里的弓,又摘下背上的箭囊放在案上,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有几句话。听完之后,如果你还想杀我,我绝不反抗。” “小子,你吓唬我”虬髯嘿嘿一笑:“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有什么不敢的。不富贵,毋宁死。你已经毁了我的前程,和杀我有什么区别”周澈苦笑道:“不过,有许逆太子和闽越部落为我陪葬,我也算不亏。” “且”他不屑一顾。 “我这次来会稽,并不是平叛,而是调停。为什么是调停而不是平叛是因为朝廷有分歧,意见不统一。可是,如果你杀了朝廷派来调停的使者,那意见可能就统一了。” 虬髯大汉脸色微变,扼着姚茂脖子的手松开了些:“当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让我家将军进来,是杀是放,他说了算。” “好。”周澈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又停住了,转身对他说道:“那还不放开姚功曹。” 虬髯大汉松开了姚茂的脖子。姚茂松了一口气,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 周澈来到驿舍前,示意守在门前的朱治等人打开大门。朱治虽然狐疑,却不敢违抗,命人卸下门栓,将大门拉开了一条缝。周澈挤了出去,向前走了两步,大声叫道:“那位将军,我是周澈,咱们或许可以谈谈。” 话音未落,对面的芦苇丛中响起一个充满狂喜的声音。“他就是周澈,杀死他,杀死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7章 闯个虎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对面的芦苇丛中响起一个充满狂喜的声音。“他就是周澈,杀死他,杀死他!!!” “哗啦啦”一阵乱响,几个矫健的身影冲出芦苇丛,有的挥舞着刀剑,有的举着弓箭,向周澈奔了过来。 周澈一动不动,视若未见。 楼上的部下们一看,大惊失色,纷纷从藏身处冲了出去,拉弓便射,全力阻击。他们还没射出两箭,“嗖嗖嗖”几枝利箭从芦苇丛中飞驰而出,正中那几个身影后心。那些刺客游侠儿们根本没有准备,扑倒在地。 剩下的游侠儿大惊失色,顾不下再伤周澈,连忙停住脚步,举起剑盾,转身面对暗箭飞来的方向。他们一直不知道这位箭术高明的射手是谁,都以为是自己的同伴,只是深藏不露而已。正暗自欣喜,没想到对方却突然反目,对自已人下手,顿时乱了阵脚。 接着一个身影提着弓,从六七十步外的芦苇丛中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在他的身后,几个椎发纹身的壮汉紧紧跟随。他们走到游侠儿等人的身边,突然举起手中的武器,像一群狼围住了猎物,呼啸而上,大砍大杀,片刻之间将胆战心惊的游侠儿砍倒在地,只剩下两股战战、冷汗淋漓的之前那个虬髯大汉说的姓顾的向导。 壮汉们上前,将尸体拉到一旁,一脚踹倒姓顾,清理出一条血迹斑斑的道路。桓玄沿着这条路,一步步的走到周澈面前,在两步远的地方站定,面带喜色的打量着周澈。 周澈躬身施礼:“见过前辈!敢问前辈名讳。” “小子,你竟然学的我师兄五层箭术,射艺相当有造诣。”桓玄指指自己血迹斑斑的肩膀。“师侄你这个见面礼很不错,我收下了。” “呃”周澈莫名尴尬:“啊呀!前辈小子无礼了,伤安否?敢问前辈师兄何人?” “皮肉伤,死不了。”桓玄淡淡的说道:“吾姓桓名玄,木亘桓,不是草头黄。南阳黄忠吾兄也。” “哦?竟是汉升兄的故人。哎!前辈有所不知,我与汉升虽有师徒之实,但汉升不愿有师徒之名。不过怎么说,俺喊前辈一声‘师叔’,也是应该的。师侄见过师叔。”周澈执礼道。 “客气话说完了,咱谈谈正事。”桓玄伸手拦住了周澈。“你想说什么,我大致有数。你想活命,只有一个选择:跟我走一趟,去听听我们的要求。你敢去吗” 周澈怔了片刻,反问道:“桓君管饭不?你管饭,我去。” 桓玄愣住了,忍俊不禁,伸手给了周澈一个后脑瓜。“你到是个妙人啊。” “好。我和部下们说下。”周澈转身进了亭舍。 桓玄站在亭舍前,暴露在士兵们的弓箭下,却面色平静。士兵们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出。这人是周澈的师叔,有着一手比周澈还要高明数倍的箭术,他们根本不是对手。即使桓玄现在不设防的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敢轻易发动攻击。 周澈和周仓、朱治交代:“我跟他走一趟,看看闽越和叛匪的虚实。” 周仓听了后,立刻说道:“我保护三叔前往。” “我也去。”小肃有气无力的说道。他瞪了虬髯大汉一眼:“我还想和那汉子光明正大的比试一番。” “随时奉陪。”虬髯大汉不屑的撇了撇嘴:“走吧。周君!” 周澈起身,刚要出门,朱治伸手拦住了他,给其使了个眼色。“别部,你为朝廷分忧,不顾安危,以身犯险,前去与叛贼谈判,诚为可敬,却不能不做好安排。万一叛贼言而无信” 虬髯汉子脸色一沉,上前便要动粗。小肃大怒,拔剑上前,周澈伸手拦住,冲着虬髯汉子拱拱手:“壮士!俺既然答应跟你们走,必然会去,你不必担心。何况你等也不像是无信之人。” 虬髯汉子扫了一眼小肃,捏了捏拳头,冷笑道:“最好如此。否则休怪我出手无情,宰了你们三个小竖子。” 虬髯汉子年近四十五六,周澈等人都在二十三四上下,被他骂小竖子也只得捏鼻子认了。近战能力最强的小肃受了重伤,周澈毕竟是主公类型的指挥者,近战能力略渣,周仓比他强一点,可是在这汉子的面前,他也是个渣。要想从他手中救出周澈,根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周澈叫来朱治,让他转告会稽太守和都尉,他去和闽越以及许氏叛贼谈判,如果十天之后没有消息传回来,请会稽太守向朝廷汇报,请天子派大兵征讨。 然后,他又派一个士兵去后山通知孙信,他要亲赴闽越,让孙信赶回历阳、吴郡,请扬州刺史陈温、吴郡司马孙坚调兵遣将,筹备粮草,随时准备出兵配合朝廷的大军征讨。 周澈的脸色虽然镇定,但声音也有些沙哑,额头有点渗汗。他将事情一一安排下去。除了周澈亲随,其他人都在楼下,根本看不到房中的情况,只知道有敌人潜到了姚功曹身边,情况危急。在这种情况下,周澈还能镇定自若的安排,总算让慌乱的众人松了口气。 做好了安排之后,周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朱治等人敬畏的目光中,昂首阔步的走出了亭舍大门,跟着桓玄登上了藏在芦苇丛中的船上。周仓、小肃二人紧紧跟随,形影不离。 朝阳跳出了地平线,江面浮动着金色的光影,折腾了一夜的周澈站在船头,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看着渐渐远去的虎山亭,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在亭舍前的空地上,那个姓顾的阉宦刺客向导瘫软在地。他带来的游侠儿已经全部阵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将被孙信带往山阴城,面见会稽太守。他不知道任务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清楚,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很惨。 那个箭术究竟是谁,他是什么时候混进来,那些一看是蛮子的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顾向导百思不得其解。 水声潺潺,桨影悠悠,蒙冲船在浩渺的甬江上快速前进。 主舱里亮着灯,周澈和桓玄相对而坐,正在弈棋。两人谁也不说话,一副心思全在弈局中,厮杀得正惨烈。桓玄布局严整,攻守兼备,稳扎稳打,周澈却棋风诡异,屡次剑走偏锋,想险中求胜,都被桓玄一一破解。此刻后继乏力,已经露出了颓相。 小肃扶剑站在周澈身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李钟--就是那虬髯汉子,上船后大家互通了姓名。李钟却倚坐在舱门口,举着一只葫芦,一口接一口的灌着酒,对小肃利剑般的目光视而不见。 周澈觉得自己根本不是桓玄的对手,连输七局,输得鼻青眼肿。第八局刚下了几手,眼看着又要输了。 “桓君啊,你从哪儿学来的棋艺,简直是杀手啊。” “在洛阳太学学的。”桓玄笑笑。 “桓君竟然是太学生出身!”周澈惊讶。 桓玄落下一子:“我出仕很早,不过因为出身卑微,一直被人轻视,只能做小吏。当下出仕都是喜欢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我这样的卑贱之人,哪有机会侍从天子。” “桓君,英雄不问出身,你无须总为自己的出身所累。将来”周澈指了指星光灿烂的夜空:“你会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让世人瞩目。” 桓玄看了周澈一眼,轻轻的笑了一声:“周君,谢谢你的好言。你这招降之语太突然了吧。不过,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奢望什么。人苦不知足,却不知道过犹不及。” 周澈沉吟片刻,抬头问道:“桓君,你有这样的想法,可不太好。跟着叛贼没前途的。我听老人说,富不过三代,王朝也是如此。为什么就是因为第一代人身经创业之难,第二代人耳闻目睹,他们都会兢兢业业,不敢大意。第三代人从小就锦衣玉食,不知创业之难,只知挥霍奢靡,以为家大业大,万年不竭,却不知道富贵之下掩藏的危机。如果不能励精图治,转眼间就会土崩瓦解,烟消云散。” 桓玄停住了,仰起头思索片刻:“你这些话,似乎有些耳熟,我好像听谁说过。啊呀!周君你也读过贾君书么?” “贾君书?” “前汉故长沙太傅,洛阳贾谊。” 周澈摇了摇头。他知道贾谊这个人,也对他的事迹略有所知,但没认真读过他的文章,印象深刻的只有那篇过秦论。 “某不过是随口一说,还请桓君指教。”周澈下棋输得没面子了,不愿意再被虐,顺着贾谊这个话题,论起了天下大势。 桓玄的言语,倒是是出乎周澈的意外,说是进过洛阳太学,但他的身上几乎看不到什么儒家的影子。他的学问很杂,一定要归于一家的话,更像兵家、纵横家。 不知不觉的,周澈说起了大一统。周澈的目的很简单,与其说是提出一种理念,不如说是给桓玄洗脑,强调他平叛的正当性,为朝廷的政策张目,桓玄他们的武装割据,是没有前途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前汉的吴楚之乱:“桓君,许氏叛贼和前汉吴王刘濞比,如何?” 桓玄沉默了良久。“不如。” “闽越和吴国比,如何” 桓玄轻声叹息:“相去甚远。” “那我可以告诉你,当今天子比孝桓皇帝强几倍,他的魄力,天子一怒,流血千里。” 桓玄用鼻子哼了一声:“不要学纵横家,卖弄起口舌来了。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最近射艺修炼得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师叔可以指点一二。” 周澈无奈的挠了挠头:“似乎遇到了瓶颈,已经有两三月了,不管怎么练习,除了命中率提高了一些之外,一直无法在射程上再有突破。” “耳力呢” “热流到了耳后之后,似乎也停滞了。桓君,下一步该怎么做” 桓玄嘿嘿笑了两声。“想学么跟着我吧。三年之内,我能让你成为真正的箭术大家,我的部属,包括李钟在内,以后都是你的。你也知道的,我一瘸一拐的这样子,很难再统兵作战。” “哈哈,师叔,你还说我学纵横家,你不也是学纵横家。”周澈哈哈一笑,打断了桓玄:“你想劝降我去闽越,我这不是去了吗,你就不用再劝了。” “周君,你知道...” “桓君,我知道,洛阳太学打死过陈番,长安狱里饿死过周亚夫。当今阉宦秉政,朝廷混乱。”周澈弓着身子,用胳膊肘撑在自己腿上,看着月光上如烂银般涌动的江水。“可是,闽越就安全吗?造反就是出路么?造反就真能解决问题么?桓君啊!我本以为你在指挥作战,可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不怎么受那位许氏太子器重。” “谁说的若太子不信任我,怎么能让我来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这样的任务,只要一个合格的斥候就可以完成,何须桓君亲自动手。是那位太子麾下人才太多,还是他有眼无珠,不会用人?” “放肆。”一个年轻的山越人从旁边闪了出来,厉声大喝,画满纹身的脸显然特别狰狞:“你现在是我们的俘虏,怎敢诽谤殿下。不怕我割了你的舌头?桓将军,你如此纵容,是何居心?” 周澈看了那人一眼,又看看桓玄。这个越人的口音很重,他几乎是一句没听懂。不过。看他这副神情,想必不是什么好话:“这谁啊叽哩咕噜的说什么,像狗叫似的。” “他叫叶英,能入水潜行,许太子看中的年轻俊杰。”桓玄淡淡的说道:“曾经挨过你一箭。” 看到桓玄这副表情,周澈明白了。他沉默了片刻,不紧不慢的喊了一声:“小肃!” “主公什么事?”小肃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一百钱,帮忙宰条狗。” “这种癞皮狗,五十钱足矣。”小肃说着,纵身从舱中跃出。叶英大惊失色,抽身急退,想要跳进水中逃生,脚步刚动,小肃已经飞身赶到,一剑洞穿了他的脖子,又闪电般的抽回了长剑。 叶英睁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肃,翻身落水。溅起一片水花,又慢慢沉了下去。血水汩汩的冒了出来,又被远远的甩在船后。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头至尾,桓玄都没有看他一眼,向来不离桓玄左右的李钟也没有露面,船上的越人看着这一幕,有的惊骇,有的暗喜,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桓君,我身上没钱,能先借点不?”周澈嘻嘻笑道:“回头还你十倍,不会赖你账的。你要是愿意跟我去汝南,我养着你都没问题。汉升的儿子也在汝南。” 桓玄侧过头,盯着嬉皮笑脸的周澈。脸颊抽了抽,他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对着周澈,打开看了一眼,连连摇头:“桓君,你也太穷了吧,这荷包里有一百钱吗?” “你什么眼神连几个钱都数不清,还想做射声箭士?”桓玄没好气的说道:“小心点,别掉水里去。能潜水的人被你杀了,掉下去就找不到了。” “这么点小钱,看你紧张的。”周澈将荷包扔给小肃。小肃接在手中,数了五十钱,将荷包还给周澈,在掌心掂了掂钱,低头钻进船舱去了。周澈嘻嘻一笑,将荷包塞进了自己怀里:“算一千,到时候还你一万。” 桓玄歪了歪嘴角,看起来像是想骂人,却只是动了几下嘴,最终还是没骂出声来。 周澈拱了拱他:“行了,狗没了,咱们继续说修炼的事。” 桓玄笑笑。 “我听汉升说,这射声箭术除了口诀,还有一篇导引诀,叫《惊羽诀》。” “哪来的导引诀?哪来的?”桓玄大怒:“当年师父征伐匈奴,死的早,兵法、剑法、射法,留给我的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四千余字。” “等等,桓君,你这也不是完璧吧?” 桓玄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是啊。汉升有惊羽诀?” “汉升说在什么你们师父的手札里见过只言片语,好像在一个巴郡一个姓唐的什么人手里。” “切!”桓玄转过头,一脸不屑,他沉默了片刻,又道:“有机会的话,你想办法将那篇惊羽诀弄到手。我和汉升筋骨已成,我又残废了,有没有惊羽诀都没什么区别。你还年轻,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射声箭士,恐怕少不了这篇导引诀。不过过了三十三就不要奢望了。” 周澈听完伤感不已。 船在甬江里行了两天两夜,到达一个小岛。 小岛被大大小小的战船包围了,数里外便有士卒上前询问,看到桓玄,士卒们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口称“将军”,掉头引导桓玄的座船向前。 靠了岸,桓玄领着周澈等人,沿着长长的小径,向小岛的最高处走去。小岛上遍布营栅,随处可见身材矮小,肤色黝黑的越人武士。不过他们的装备都很差,有的拿着戟,有的拿着竹弓,有的干脆拿着棍子,只是面目都比较凶狠,眼神如狼,盯着周澈等人,就像盯着美味的猎物。 越到小岛中心,披甲的甲士渐渐多了起来,军容也变得严整了许多。 最后,在一座半旧的大帐前,周澈看到了一杆大纛。大纛下,有一个身材臃肿,面皮黝黑,眼袋如鱼泡的中年人。一看他那副尊容,周澈就知道他是谁了。 逃亡了几年的许生的幼子许驹。 “桓将军,叶英在哪儿?”许驹翻着鱼泡眼,扫视了一圈,慢吞吞的说道。 他身边的甲士横眉竖目,杀气腾腾,其中一人手按长剑,向前走了一步,似乎只要许驹一声令下,就要当场斩杀桓玄等人。 不等桓玄说话,小肃上前一步,不卑不亢的说道:“他出言不逊,辱及使者,被我杀了。” “你又是谁?”许驹面色微红,眼睛眯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什么使者,敢杀我的勇士。” “自然是朝廷的使者。”周澈手持汉节,缓步上前,昂首挺胸的站在许驹面前,腰杆挺得笔直。“汝南周澈,奉大汉皇帝陛下诏,调停闽越东瓯纠纷,并劝降许氏叛逆。” 许驹的眼神微闪,转而冷笑道:“没想到堂堂的皇帝陛下还记得我这叛逆。” “君挑动闽越东瓯相攻,祸乱江东,百姓涂炭,皇帝陛下就算不‘关心’许君你,也要关心闽越王。这么几年了,他也没向朝廷汇报你在此,不知道是何居心。” 许驹的脸抽了抽,神情有些不太自然,语气明显弱了几分,却不肯就此罢休:“那我的部下又怎么辱及使者了?他都说了些什么?” 周澈不屑的哼了一声:“他又不会说官话,我哪知道他说什么蛮语。不过,他对我的侍从部曲礼貌不周,就足以致死。” 许驹的眼睛瞪了起来。“礼貌不周,就罪及致死那你现在对我不敬。我是不是也可以杀死你?” “如果你是诸侯王,当然可以以不敬之罪杀我。可惜...”周澈微微一笑:“许氏叛乱三年而灭,你如今寄人篱下。不过是丧家之犬,有什么资格杀我你若杀我。闽越就等着为我陪葬吧。闽越王呢,他为什么不出来迎接,难道他的眼里已经没有朝廷了吗?” 说到最后,周澈已经是声色俱厉,气势凛然。 许驹被他镇住了,黑脸泛紫,肥胖的手指捏了又放,放了又捏。却不敢抬起下令。 “许君,丧家之犬的日子不好过吧”周澈放缓了口气,笑眯眯的说道:“我看你这处境,恐怕不仅谈不上所谓太子的威仪,就连一个富家翁都不如吧。你这件玉带用了几年了该换条新的了,带钩都断了。” 许驹尴尬不已,心虚的捂住了自己的带钩。 周澈几句话就掌握了主动权,将许驹窘得无地自容,许驹被周澈面折,气势受挫,只得派人先领周澈等人去休息,他单独留下了桓玄。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朝廷的使者引到这里来”在桓玄的面前,许驹又恢复了威严,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叶英是我的亲信。我信任将军,才让他去辅助将军。将军却坐视他被杀?” “叶英被杀,臣的确有责任。不过。他冲撞使者,必须死。” “为何?”许驹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粗短的手指在剑柄上缓缓叩击着。 桓玄躬身施礼,恳切的说道:“主公,你想占据会稽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8章 顿丘壮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许驹一愣,迟疑了片刻:“当然想,谁愿意寄人篱下,食嗟来之食。” “那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臣恳请主公切莫错失良机。” 许驹打量着桓玄,厚厚的嘴唇蠕动了片刻:“将军,为什么这么说?” “主公,臣这次远涉淮南,行三河,细作深入洛阳,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消息便是朝廷要对北疆用兵,必定无暇估计东南。我们若是现在起兵复仇,朝廷必定会重兵镇压。咱现在手里有兵,可诈降之。”三河是指河东、河内、河南三郡。 “你说什么,让我向仇人低头?”许驹顿时怒了,拍案而起,脸涨得通红。 “主公,此乃权宜之计。一时低头,是为了休养生息,不再寄人篱下。就算不能恢复许氏国朝,但凭兵权,能得到一个侯爵,也比身为亡虏好吧?有了爵位和食邑,主公才有根基。” 许驹目光一闪,转怒为喜:“这样我就能占据会稽?” 桓玄迟疑了片刻,点点头。 许驹立刻高兴起来,起身在帐中转起了圈,盘算着得到会稽之后的情景。过了片刻,他又转过身:“朝廷会这么大方吗?” “现在都立秋了,再过几个月诸侯王朝请在即,若能趁此机会,咱们也派使者奔赴洛阳,结交权贵,疏通关节,特别是打通王甫、曹节、张让这等阉宦,且天子亦是贪财之人,继续给当今天子献金,表示向化之心,求封会稽。若能获允,则名正言顺。若朝廷不允,我们也没什么损失。至少还可以争取到几个月的时间,从容经营已经占领的土地。此后是和是战,进退由我。” 许驹连连点头。“桓将军,你去谈。” 桓玄有些犹豫,却没有拒绝,躬身应道:“喏。” 周澈坐在帐中,周仓坐在他对面,小肃站在帐外警戒,不让任何人靠近大帐。 “元福,如今我们身陷险境,能否置之死地而后生,就看接下来的交锋了。” 周仓与其对视一眼道:“三叔!刚才你们在船舱里,桓君他可曾透露什么想法?” 周澈想了想:“桓君虽是汉升故人,据物以类聚之意,我还是不太猜得透。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很希望许驹活下来,报答许氏父子知遇之恩。他想要的应该是会稽之地或鄞鄮三县,让许驹有安身之所。” “会稽之地?心也太野吧?”周仓想了想:“如果得不到会稽,只给他列侯之爵,一县之地,他会罢手吗?” 周澈心中暗叹:“虽然他们是被逼造反,但是他们不造反,我哪来的军功。哎,一将功成万骨枯啊!这次有朝廷授予的虎符,朝廷的意思很明确--平叛。突然变成封侯安抚,似乎不太可能。” 他思索了良久,才斟字酌句的说道:“元福,要是荀公达在此,我就不必烦恼了。其实桓君的意见其实并不重要,从他被派往涌江执行细作任务,身边还有许驹的眼线来看,他目前并没有得到许驹信任。” “三叔!如果就事论事,就算是一个列侯,只要封邑合适,桓君也可能答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至少可以拖延一段时间。可是对许驹来说,他能不能答应,就很难说了。家恨父仇,他已经在心里搁了几年,能不能放下,实在很难判断。三叔这怕是问题所在吧?” 周澈嘴角微挑,若有所思。听了周仓这句话,他想起了许驹当时的窘迫,突然多了几分信心。 在寄居山越和封侯之间,许驹会选哪一个? “好了,我自有主张。你们小心戒备。” “喏。”周仓和小肃同时应喏。 周澈望着松油灯,心中思付:“自朝廷授予我虎符来看,其实从来没有招抚的意思,怎么可能会封侯。之所以桓君和我有这样的想法,怕是因为北疆战事。” 熹平六年(公元177年)八月,大汉对鲜卑发动了战争。这一仗动用了汉军六万,兵分三路。以匈奴中郎将臧旻、护乌丸校尉夏育、破羌中郎将田晏为统帅;还特请南匈奴屠特若尸逐就单于,征调并州八郡的匈奴部族配合汉军行动。 虽然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战争的起因却是由一桩丑事引发的。中郎将田晏因事获罪,为了摆脱牢狱,以重金贿赂中常侍王甫。王甫见钱眼开,但却无力挽救,搜肠刮肚数日,竟想出煽动对鲜卑作战,借机保举田晏将功赎罪的荒唐主意。 鲜卑虽与汉庭小有冲突,但其首领檀石槐倚仗武力暂时统一部族,内部矛盾重重,基本上对汉朝没有重大威胁。王甫以封狼居胥、燕然勒石的旧事怂恿刘宏,引发朝议。以蔡邕为首的老成大臣纷纷上书表示反对,可宦官和一心往上爬的中下级武将势力却大唱赞歌。最终,利令智昏的刘宏还是做出了错误决定,对鲜卑宣战。 皇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天下可就开了锅。因为数年来大汉针对的敌人一直是羌族,所以如何从胶着的西北战场收手,并转移到东北成了难题。苦于兵力严重不足,刘宏下令自河朔诸州征兵。政令一下,冀、青、幽、并四州都开始强征男丁入伍。 周澈躺在榻上睡不着:“其实朝廷北方这一仗就不该打!檀石槐的这个鲜卑单于是靠杀人杀出来的,部族本身就对他不服。而且他也一把年纪了,将来老了或者死了,鲜卑群龙无首马上就会内乱。到时候用不着打,册封他几个首领,煽动他们内乱,用不了几年的工夫鲜卑就瓦解了。现在出塞打他们,他们本来不和,反会因为有外敌而团结起来。再者,咱们汉军不适合草原作战,征兵劳民伤财不说,动静也太大,只怕还没出兵消息就传到檀石槐那里了,他们准备好了跟咱玩命,那还怎么打?要是一仗败下来,兵、粮、财三伤,到时候连掉过手来对付羌人都难了。” “坚守边防以待其内乱才是上策!城墙该加筑的加筑,边郡可以组织民兵巡查、保护百姓和良田,这花不了什么钱,只要皇上把修园子的钱挪出一点儿来就全有了…” 就在周澈睡不着的时候,远在顿丘的曹操也睡不着,为了这个征兵拉壮丁的事情。 中午的时候,顿丘的徐县丞对曹操道:“县君!如今政令已经下来,您即便不乐意,又能如何?” “我上疏言事,看能不能挽回圣心!”曹操气哼哼道。 “县君,朝中岂能无有忠良耿介之人?那杨公、桥公、马公、蔡议郎,哪个不是忧国忧民股肱栋梁?属下恕个罪说,他们都不能挽回圣心,您区区一个县令,别提能不能说动皇上,就是表章能不能递到他手中都很难说呀。” 这倒是实话,当初他和周澈的表章不是半路上就被曹节扣押了吗?曹操叹了口气:“即便如此…这等差事,如何能办?” “县君,冀、青、幽并多少个县?人家都在征兵,咱们也该遵令行事才对,不能在这件事上出毛病,这可是关系前程的大事,倘若抗诏行事,王法无情啊!” 曹操把手一摊:“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官了。” 他知道今天这曹孟德的倔劲又上来了,若是硬顶下去,他急了能给自己一个嘴巴,眼珠一转,改口顺着他讲:“属下知道您爱民如子,自上任以来行下不少善政。可是您若不做这个县令,顿丘的百姓还指望谁?不为自己想,也得为百姓的今后想想。您顶到最后,左不过换一任县令,到那时该征兵还是要征兵的,一个人少不了。” 这两句话才算是打到曹操心坎里,他低下头默然不语。徐县丞赶紧趁热打铁:“县君,俗话讲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情越拖,朝廷就越要催促追究。到时候官兵抓、皮鞭打、绳子拉,百姓遭的罪更大,而且您的前程也耽误了,以前做的那些善政也就前功尽弃了。” “天要下雨谁能奈何?要想马儿跑得快,先得喂好草料,不给草料一个劲拿鞭子赶,早晚它脱缰而逃…你不要再说了,去吩咐楼异、宜禄他们办吧。”曹操这才勉勉强强答应下来,“不过,照章办事切不可骚扰百姓。” 翌日起,自顿丘县衙遍贴朝廷文榜,招集各乡啬夫、有秩按数抽丁,由徐县丞带领楼异、秦宜禄督办。曹操是不忍亲自办这等差事的,苦闷在衙门里等候民词。 哪知政令攽下三天,诉讼之事没有,却有大量的百姓跑到衙门来请愿,要求赦回自家亲眷不要上战场。曹操刚开始还硬着头皮开导他们,说是朝廷的政令不可违抗。到后来百姓越聚越多,曹操也只好紧闭大门,强自忍耐。半年多的善政毁于朝廷一纸诏命,他觉得自己实在是没脸再面见乡亲们了。 但是肚子饿了,他要回家吃饭,可刚一开门就被请愿的老百姓团团围住。这些人除了老汉就是老妪,一把年纪晃晃悠悠的,兵士也不便推搡。还有几位啬夫、里长也来了,劝着自己村里的老人赶紧回去。 大家见县君出来了,齐刷刷都跪倒一大片,请求留下自己的儿孙。这些乡下老人也真有办法,不拉不扯,只跪得严严实实,就是不叫县君出去。曹操带着诸兵丁搀起这个跪下那个,搀起那个这边的又跪下了,安慰的话说了半车还是出不去。 最后楼异急了:“诸位乡里百姓,县君现在有要案去办!大家速速闪开,等县君拿了人犯再和大家叙谈。再不闪开,误了公事是要下大牢的!”老人们这才闪开道路,可还是坐在衙门口,就是不肯走。 曹操这会儿也顾不得他们了,带着众衙役急急渴渴往外赶。 出了顿丘南门,还未到南乡,又见一群人拉拉扯扯而来。有衙门的兵丁,也有百姓,大人哭孩子闹,吵得沸反盈天,徐县丞、秦宜禄也在其中。只见秦宜禄挥舞皮鞭驱赶百姓,兀自骂道:“这是国家的法令,你们都不要脑袋了吗?土豹子都给我滚开点!” 曹操看了心里光火,过去一把揪住秦宜禄的脖领子,甩手就是一巴掌:“好兔崽子!在这里作威作福,你说的那是人话吗?” 秦宜禄被打了个满脸花,自他跟随曹操以来,凭着一张好嘴从未被他发作过。今天见他真急了,赶紧跪倒在地:“大爷,小的错了…小的错了。”众百姓一见做主的来了,都连滚带爬围到曹操膝前,七嘴八舌地哭诉: “我兄弟冤枉,他还没成年呀。” “我两个儿子全被他们抓了,求太爷做主!” “老爹爹年纪大,上不得战场了。” “你们已经抓了我一个儿子走,再不能抓第二个了。” 曹操越听越生气,自兵丁手里拉过一个小男孩来,指着秦宜禄的鼻子咆哮道:“你他么瞎了眼还是黑了心?这么小的孩子也能上战场吗!你们就忍心叫他送死去?” 秦宜禄吓得脑袋都要扎进裤裆里了。 “你他么说话呀!”曹操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秦宜禄捂着被他踢得生疼的肩膀,哆哆嗦嗦支吾道:“都是、是…徐县丞吩咐的。” 曹操听罢,刀子一样的眼光扫向徐县丞。 徐县丞吓得身子一矬,辩解道:“这些家的男丁都逃了,属下也是迫于无奈才…” “放屁!你家未成丁的孩子能上战场吗?” 徐县丞也是满肚子的牢骚,自在衙门当差以来,也跟着几任县君做过事。虽说也有两个顾及清官名声的,可都是雨过地皮湿,没有一个像曹操这样钉是钉铆是铆的。征兵这样的事天下的郡县都是一样的,怎么到了他手里就这么难呢? “县君息怒…历来这等差事都是这样做的。” “到我这任就不能这样干!”曹操嗓子都喊哑了。 徐县丞听他句句话都是横着出来的,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把头一低等着他吩咐。 曹操环顾了一圈四下的百姓:“我曹某人行事有失、用人不当,我给大家赔礼。但是各家的男丁不要再出去躲藏,在咱这顿丘县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可是跑出去再被别的县抓了壮丁,我可就束手无策了。还有,谁家的人跟着太平道的人跑了?都给我寻回来,那些太平道的人不可以接触,早晚是要招惹是非的。” 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过来抱住那孩子,哭哭啼啼道:“县君啊,我们不想打仗。我家里的田地全指着我男人,也就是这孩子的哥哥了。他要是走了,家里公公婆婆、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这未成丁的小叔叔,我们都得受罪呀!” “是啊是啊……”众百姓又议论起来。 曹操叹了口气:“大家不要再说了,这两天征的兵,还有被抓的壮丁全部释放回家!”又回头扫了一眼徐县丞,“这件事咱们还得再议,看能不能争取自愿。” 争取自愿?那就一个兵都征不来了。徐县丞话都到嘴边上,却没敢说,又咽了回去。 “都回府吧!”曹操赶散了众人,忽又想起县衙外面还坐着一大群老人呢,曹操的脑袋疼得都快要炸开了。 好不容易灰头土脸回到县城,大老远就见县衙大门敞着! 有几个老汉肩并肩坐在门槛上,旁边一个人点头哈腰好像在跟老头说好话,细一看是小舅子卞秉:“列位大爷,您老几位快回去吧!事儿你们也跟我讲清楚了,等我们大人回来,我一定转告还不成吗……您、您别在这儿冲盹儿呀!哎哟大爷,您是我亲大爷!您是我亲爷爷还不成吗?您快点儿走吧,爷爷!” “嘿!你在这儿瞎认什么亲戚呀?”曹操都叫他气乐了。 “姐夫,您可回来了。我想过来看看您,衙役开门的工夫,大爷大娘们都涌进去了。衙门全乱了!” 曹操看看坐在门槛上的几位老人道:“老人家,你们都回家去。本官已经下令将这两天征的男丁都放回去啦。” 几个老人面面相觑,又问道:“县君说的可是实话?” “本官怎会欺瞒各位?快回家跟儿孙团聚吧。” “这兵不征了?” 这句话该如何应对?曹操想了想才道:“今天先不征了,待我们几个商量商量,明天一准给大家个说法!” “好!您说啥我们都信,明天等着您的好消息。”几个老汉这才起身让开大门。 可进了门更热闹,上到大堂,下到院落,老头老太太都坐满了。曹操又把刚才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这些上岁数的人,耳聋得厉害,徐县丞、楼异、秦宜禄、卞秉带着众衙役一个一个对着耳朵嚷,好半天才把众人都劝走。曹操不放心,又叫众衙役兵丁俩人搀一个,把众老人安全送回家。 卞秉总算松了口气:“姐夫你忒好心,平日里对他们太好了,他们才敢闯到衙门里来。” “罢了,一群老人,计较些什么。” “不是这层道理,”徐县丞也插了话,“县衙之地叫百姓随随便便的闯,这为官的脸面都失了。” 曹操白了他一眼:“老百姓不得安生,为官的才没脸面呢!老百姓哭,为官的富得流油作威作福,那不叫官,那叫畜生!” “那从古至今,天底下的畜生可真不少!”秦宜禄赶紧逗趣。 “少理我!”曹操狠狠瞪了他一眼,怒道:“媚上欺下,瞧你那奴才样儿!” “我可不就是您的奴才吗?” 曹操瞧他嬉皮笑脸的,也拿他没办法,道:“快把大堂收拾收拾,乱死了!” “大爷,刚才好像有几个老妇,跑到后堂去了。” “啊?”后堂就不能谁都去了,曹操只带着卞秉奔后院。转过后堂,刚到院子里,就见几个老妪盘腿坐在地上,卞氏一脸和蔼陪着她们说话,还有丫鬟捧过成匹的丝布锦缎,挨个分给她们。 卞秉一见可咧了嘴:“姐姐,虽说您善良大度,也得有过日子的心呀!这都是特意从洛阳弄来的好料子,留着给您裁衣裳的,这就都给分了?你们两口子可真是天造的一对。” “少要啰唣。”卞氏一蹙娥眉,“咱们爹妈去得早,想孝顺还没机会呢!这几位大娘都慈眉善目的,几匹缎子算什么,就算我尽尽孝道了。”三人把好话说了几车,又是哄又是劝又是送东西,总算是把最后留下的这几位老妪请走了。曹操觉得自己唾沫都干了:“这县令还真是难做。” “姐夫,刚才老徐说得对,要都像您这么办事,天底下就没人愿意当官了。您是公卿之子吃过见过不在乎钱,但是那没根基的谁肯像您一样?这么当官,活活把人累死!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您没个威严才惹得他们这样胡来。天底下哪个县令不是一拍惊堂木,嘴撇得跟个烂柿子似的?”卞秉边说边比画。 “阿秉!您忘了本呀!”卞氏叹口气,“您先到前面去,我有话跟你姐夫说。” 待卞秉去了,卞氏才缓缓道:“夫君,您可知我们姐弟的身世?” “你不是跟我讲过吗?”曹操最不喜欢她说这个,她每提一次总要哭一场。 “夫君,当初也是朝廷下令征兵,要打羌人。我爹娘眼瞅着我哥哥被抓走,说是打完仗就回来。可一去就没再回来,都十四年了,还不知道埋在哪儿了呢?”卞氏说着又要落泪。 “你别哭,你别哭,最看不得你哭。” “刚才那几个大娘说到他们的儿子都眼泪汪汪的,这仗能不能不打了呀?” “朝廷大事岂容朝令夕改?” “那…那咱们县的兵就不要征了。天底下的事儿是管不周全,可眼下的还是要图个心里平静的。一道征兵令搞得整个顿丘鸡犬不宁,咱们心里岂过意得去?” “你这都是妇道人家话。” “妇道人家话?”卞氏擦了擦眼泪,“抗诏行事又能如何?难道做官就一定要违心办事?大不了这官咱们不当了,我陪着你,咱们回乡过平常人家的日子。朝廷若要追究,什么罪过咱们认了,你若是死了,我替你守寡!” 她这几句话对曹操的触动太大了,卞氏此等气概岂是寻常的妇道?眼望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这等刚毅的表情,曹操眼眶湿润,竟无语凝噎。 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奔了前堂,对着兀自收拾东西的众人朗声道:“我决定了!顿丘县不参与此次征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9章 桓君耍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抗诏辞官两个月后,汉军出关作战,被鲜卑人击败。所带兵马十损七八,就连南匈奴单于也身受重伤不治而亡。不管胜败,兵是不用再征了,有识之士们总算是缓了一口气,可又在为太平道的猖獗担忧了。但在洛阳京师,曹嵩兄弟担忧的是宋氏地位不稳,而皇帝刘宏发愁的却是庞大的西园工程久久不能完工。 当官的各愁各的事,百姓却在水深火热之中。朝廷暴敛、官吏横行、战乱烦扰、土地兼并,更多流散的伤兵和难民流入中原,大汉王朝自此役已经彻底走向衰败…… 当然这都是后话,还是先说回周澈吧。 第二天早起晨练,小肃转头打量着四周的山水,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就凭这些矮小干瘦的猴子,能掀起多大的风浪。若不是朝廷一时疏忽,只需一偏将,三五千精锐,就能荡平山越和叛贼,哪里需要如此委曲求全。” “恐怕不尽然。”周澈摇摇头:“如果是堂堂之阵,三五千人也许足够,可若是散入山林,三五千人连鬼影都捉不到一个。你别看这些蛮越身材矮小干瘦,可是穿山越岭,却非你我能及。山里地形复杂,还有瘴气,不熟悉情况的人走进去,生还的机会很小。” “瘴气?”小肃的脸色微变。 “与北方不同,南方潮湿多雨,毒虫蛇蝎也多,防不胜防。纵是百战精锐。进了山,也有可能手忙脚乱。一旦遇袭,更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不战而溃。当年五十万秦军南征,损失惨重,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在一旁的周仓剑眉紧皱:“照这么说,岂不是无计可施了?” “当然不是,秦军最后还是征服了南越吗。”周澈盯着远处江面上正在穿梭的战船。“要战胜蛮越,有两个办法。一是避免在外围纠缠,以雷霆之势,直捣要害,攻其必救。攻下他们的重要城池,就等于捏住了他们的七寸。二是移民填边,将已受教化的百姓迁徙至此,让他们与越人争夺耕地,逐步影响蛮越,迫使他们接受教化。只有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小肃连连点头:“主公说的没错,这办法虽然没什么新意,却卓有成效,秦国对西北边郡的开拓就是这么做的。” “三叔,这的确是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周仓笑了笑。 周澈想了想道:“结合到眼前的情况来看,还有一个现实意义。内地诸郡的土地兼并严重,无数百姓失去土地,无法生存。将他们迁徙到边郡拓边,不仅可以解决边郡的兵力和粮食,开拓新的财源,还可以缓解内地的危机,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避免情况恶化。” “对啊。”小肃一拍手,赞道:“主公!高啊!这的确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这就是主公之前说的经济是构筑政治的基础,政治是依托经济而起的上层建筑?” “差不多是这样。”周澈抚掌而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李钟远远的走了过来,后面跟着两个裸着上身,遍布纹身的年轻越人。“做了俘虏还这么开心,你还真有点处变不惊的意思啊。” 小肃霍然而起,手按长剑,跃跃欲试:“李君,再试试?” 李钟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别部,将军想见你。” 周澈连忙站了起来:“桓君见我有什么事?” “我哪知道。”李钟不耐烦的说道:“你跟着来就是了,还怕将军吃了你不成。” 周澈应了,转身离帐,跟着李钟走下山坡。 这暂居的小岛并不大,方圆不过七八里,转到山后,一个规模不算很大的营地就出现在周澈面前。一眼扫过去,也就是二十来个帐篷,二百人上下。 不过,还没走进营地,周澈就感受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氛。 这个营地扎得比较严整,不像之前看到的那些营地随意。营盘用粗大的原木立了栅栏,树了门楼,每个门楼上都有两个手持弓弩的士卒在巡逻,即使是李钟入营也必须报上口令,一丝不苟。 入了营,迎面走来两队士卒,一队五人,前后错开,相隔十余步,左右并行,相隔三步,是一个标准的两伍配合小阵。十名士卒,虽然身材都不高大,可是精神抖擞,眼神警惕,看到李钟时,他们远远的行礼,又折向其他方向。 “这是桓君的亲卫营?” “这是将军训练出来的射声营,算是你的师弟辈。”李钟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中军的战旗。周澈抬头一看,见战旗随风轻舞,上面隐约可见一张弓,搭了矢,矢尖直指一轮红日,又像一摊鲜血。 “射声?效仿洛阳禁军五营?射声校尉营?” 李钟用鄙视的眼光扫了周澈一眼:“后羿营。不过,我们都叫射声营。将军打算用两到三年时间,训练出一营射声士。” 周澈吃了一惊。一营射声箭士?我去!那可是真正的特种作战营啊。有了这样的一个营,还有谁能在山林里战胜他不过,他眼珠一转,随即又乐了。 “你笑什么?”李钟有些心虚。 “李君,你就别逗了。桓君吓唬我呢,你千万别当真。射声士要是那么容易训练出来,还谈什么谈啊。要知道洛阳禁军那个营,也没敢说个个是射声箭士。” 李钟尴尬不已。只好板着脸,领着周澈向大帐走去。站在大帐门口,他抬头看了看那面绣着弓矢的大旗。耸了耸肩,笑了两声,低头走进大帐。 桓玄坐在帐中,端着一只竹杯,正在饮酒,听到周澈的脚步声,他也没抬头,呷了一口酒,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似乎对我的那个营不以为然?” 周澈打量了一下。大帐内除了桓玄和李钟,还有两个年轻山越人。一男一女,男的俊朗,女的窈窕,肤色微黑,却都身形矫健,身上背着一张越人中不多见的角弓。看到周澈进来,他们齐唰唰的看了过来,眼神中既有好奇,又有不服。 周澈笑了笑,从身后的箭囊里抽出了自己的弓,放在桓玄面前的案上。 “桓君。我这张弓是汉升送我的,价值三金。弓力一石半。除你之外,如果还有谁能拉满我这张弓,我愿意将这张弓送给他,算是我这堂师兄给他们的见面礼。如何?” “大胆!竟敢对将军无礼。”桓玄身后的那名少女厉喝一声,左手摘弓,右手伸到背后,便去取箭。 没等她把箭抽出箭囊,周澈突然起身,摸起案上的弓。搭矢,开弓。松弦,放箭。快如闪电,一气呵成。 “嗡”弓弦犹在震动,周澈已经一箭射出,正中那少女背上的箭囊,不仅射穿了箭囊,还射穿了她背后的帐篷。一缕阳光照了进来,照亮了她的耳垂,晶莹如玉。 少女瞪圆了眼睛,怔怔的看着周澈,慢慢将箭抽了出来,却只有半枝箭。 她要抽的那枝箭已经被周澈隔着箭囊射断。 周澈重新坐了下来,再也不看那少女一眼,将弓放在桓玄的面前,嘴角微挑:“桓君,看来我这些师弟师妹们的资质实在不怎么样啊。” “你!”少女脸涨通红,杏眼圆睁,将半截断箭扔在地上,伸手又去拔箭。 “好了。”桓玄轻喝了一声:“不论射艺,且论心性,你便已经输了。他是你们的堂师兄,入门比你们早,输给他,不冤。” 少女不甘的瞪了周澈一眼,摸摸自己的脸颊,退了回去。少年面色一沉,向前跨了一步。“师傅,我想试试这师兄的弓。” 桓玄抬头看看他,又看看周澈,嘴角微颤:“好吧,你试试。” 少年转身走到案前,向桓玄行了一礼,伸手拿起弓,又瞅了周澈一眼,嘴角微挑:“堂师兄所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桓君面前,难道我这个堂师兄还会骗你们这些师弟师妹?”周澈看都不看他,只是看着桓玄,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桓玄面沉如水,看不出有什么表情,眼神却有些纠结。 少年没有注意到他们师傅的眼神交流,听了周澈的话,二话不说,深吸一口气,弯腰,起身,开弓,姿势和周澈的开弓姿势一模一样,不亏是同宗同门,显然是桓玄亲手调教出来的弟子。 不过,他没能将周澈的弓开满,只拉开了三分之二就再也无法拉开,他又试了一次,还是力有不逮。正当他准备试第三次的时候,少女跺足叫道:“笨蛋,他这张弓比我们的弓大,你手臂不够长,拉不满的。” “噗哧!”周澈终于还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还一边摇了摇头。 少年如梦初醒,脸胀得通红,讪讪的放下了弓。 用多大的弓,和各人的身体条件有关,身高臂长,可以开大弓,如果身材不够,臂力足够,可以开硬弓。少年见周澈和自己身材相似,以为弓也差不多,最多只是硬一点而已。周澈也说了,这是一石半弓,而他臂力过人,是可以开一石半弓的,这才要试一试,想夺了周澈的弓,挫挫周澈的锐气。 可是他忘了一点,周澈的身材是和他差不多,可是手臂更长。周澈的弓不仅硬,而且是大弓,仅有臂力,没有臂长,还是无法开满。他不是输在力量,而是输在臂长。 换句话说,他上了周澈的当,白白丢了个丑。 周澈收起弓,插回箭囊:“桓君,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二位应是你最得意的弟子吧。他们不过如此,其他人就不用再试了吧。” 少女不服气的喝道:“取巧而已,有什么好吹的,有本事,你和我到山林里做生死决。” “两军交战,多算者胜。比试之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观敌料阵。如果你能对手都没观察清楚就贸然出战,还指望取胜”周澈不紧不慢的说道,眼睛却盯着桓玄。“桓君,你没有一点胜算,何不见好就收?” “谁说我没有胜算?”桓玄轻声笑了起来:“只要控制住你,他们的射艺的确不如你,可对付会稽郡兵却绰绰有余。你说是不是?” 周澈脸色一变,身形一动,还没等他站起来,少年扑了过来,双手如铁钳一般,牢牢地按住他的肩膀。少女张弓拉箭,箭尖直指他的面门,厉声喝道:“别动,要不一箭射死你。” 周澈挣扎了两下,就放气了。不仅是因为这黑皮少年力气太大,旁边还站着一个李钟呢。李钟一直站在帐门口,抱着手臂看着他,显然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周澈哭笑不得:“桓君,你这可有点耍无赖啊。” “兵不厌诈。”桓玄举起竹杯,得意的一笑:“小子,你还有得学。” “我这是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了。”周澈皱皱鼻子,哼了一声,自己解下左臂的箭袖,又除下右手大拇指上的箭决扳指,扔在桓玄面前:“行了,我认怂,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桓玄挥挥手,示意少年松开周澈。少年解下周澈腰间的箭囊和青冥剑,连同他的弓一起拿走。 “现在我们可以愉快的说话了吧?”周澈伏在案上,以手支头,对那个少女勾了勾手指:“俊俏小妹,我要吃肉,去给我打两只肥一点的野味来。天天吃鱼,腻死我了。” 少女眼睛一瞪,刚要发火,桓玄说道:“你们一起去。” 少女气得一跺脚,转身出去了。少年也跟了出去。李钟这才走了过来,用脚踢了踢周澈。周澈翻了个白眼,给他腾了个位置,依旧没正形的靠在案上。 “将军,解决了这小子,接下来怎么办?要不是汉升的徒弟,早把你剁了。” “你和镇彻、镇贞留下来,看着他们。我去一趟鄞县,给徐圭一点警告。” 周澈有气无力的说道:“桓君,你悠着点。别把朝廷打急了,到时候鸡飞蛋打,你什么也捞不着。” 桓玄诧异的看着周澈:“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这还用问以打促谈嘛,占据了优势,才好提条件。不过,我可提醒你,别说你这后羿营还没练成,就算练成了,也只能窝在山里打打游击战。一旦到了空旷之地,他们的射艺再高,也敌不过汉军的箭阵。” “闭嘴!”桓玄喝了一声,没好气的瞪着周澈:“你安份一点,自可无恙。若是动什么歪心思。可别怪我心狠,不顾同门情谊,坏了你的性命。” “嗯哪。桓君保重,慢走不送。”周澈摆了摆手,把头转到了那一边。 桓玄走了,带着后羿营,离开了小岛。 李钟没有去,带着那对少年少女看守梁啸。少年叫镇彻,十八岁,少女叫镇贞,十六岁,是桓玄到山越之后刚收的弟子。除了他们俩还有四人,三男一女,年龄都不大,最小的才十一。 那镇贞被周澈射了一箭之后,她很不服气,一直想和周澈再比一次。可是桓玄走之前,再三嘱咐不能让周澈接触弓箭,她也不敢违令,只好强忍着。看着周澈的眼神就像刀子,恨不得在周澈脸上挖出一个洞来。 “李君,我要回我之前那个帐篷。” “回去干什么,好好呆着。” “我来之前,和朱治有过交待。十天之后,如果他没有消息送回去,会稽太守就会上报朝廷。到时候大战一起,覆巢之下,玉石俱焚,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进了山,谁能抓住我们。”镇贞抢过话头。 周澈指着镇贞的鼻子:“你愿意逃回山里去,山越王愿意吗?许太子愿意吗?如果他们都愿意,那还折腾什么劲,赶紧带着战利品回山不就行了。山阴城、姑苏城那么好打的?” “我们又不是没打过。当年越王击败吴王夫差,不就攻破过姑苏城?” “你们现在有西施吗?有范蠡吗?有文种吗?没有他们,你以为凭勾践舔舔屎就能打败吴国?” 镇贞面红耳赤:“你...你...” 吴越相争,越国是最后的胜利者,最后连吴国都成了会稽郡的一部分。山越人自认是越国后裔,面对吴国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在他们看来,闽越就是天下,中原什么的都是边郡。镇贞也是如此,如今被周澈当面斥责,甚至说勾践只会舔屎,顿时气炸了肺,操起弓,就要射杀周澈。 “住手!”李钟喝住了镇贞。镇贞显然有些怕他,虽然气得小脸通红,终究没敢再放肆。 “我怎么了?”周澈扬起手,眼睛一瞪:“桓君不在,我这堂师兄就是半个师傅,懂不?你再敢对师兄不敬,看我不扇你大耳刮子。” “你...”镇贞被气得眼睛红红,泪珠滚滚,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转身跑了。 “桓君怎么会收这些人做弟子,搞得我很没面子啊。” “你够了啊。”李钟喝道:“镇家是山越大族,闽越的地头蛇,她爹托了许太子的面子,才让她们兄妹拜在将军门下的。你倒好,一点面子也不留,和市井无赖似的爆粗口。” “我本来就是市井轻侠啊。”周澈嘿嘿笑道:“李君,其实汉升倒是对我言语过你,说你年轻的时候,也挺无赖的。” “对了,汉升怎么样了?”李钟带着周澈,向之前的大帐走去。 “他刻苦着呢,我的老家部曲,告诉我,他忙着走门路,就想着以后挣点军功,好想个封妻荫子。” 他们边说边走来到之前周澈住的大帐前,在帐外闲坐的小肃一看被解除了武装的周澈,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他刚准备摘弓,周澈叫道:“小肃,不要紧张,没事,没事。” “这是怎么回事?”小肃眼神惊惧:“主公你的兵器呢?” “桓君借去用了。”周澈嘿嘿一笑,拍拍小肃的肩膀,走进了大帐。 “三叔,这是怎么回事?”周仓惊讶。 “元福,这是好事。”周澈不动声色的冲着周仓挤了挤眼睛。周仓不解其意,却也知趣的没有说话。周澈站在门口,大大咧咧的说道:“元福,桓君出去了,要几天才能回来,俺们不要急,耐心等着便是了。他不在,我要替他管教师弟、师妹,这两天不在这儿住了。你和小肃放心,不要担心我,你忙你们的。” 周仓认真的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听出了周澈的言外之意,桓玄出去了,几天才能回来,自然不会走得太远,最可能的地方是前线。桓玄带的人自然不是普通射手,桓部很可能是负有特殊任务的小股人马。 周仓不由得为交战前线的孙信、朱治担心起来。桓玄在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他们已经打得这么艰难,一旦桓玄参战,他们还抵抗得住吗? 一个比三叔还高明的射手,真正的射声箭士。一想到虎蹲山的遭遇,周仓不寒而栗。 “不对啊!三叔这话肯定有含义啊?啊!刚才他挤眉弄眼...对了,鹞鹰,鹞鹰传信,那要悄悄的才行。要把消息给孙信他们。”周仓恍然大悟。 将消息传递给周仓,周澈跟着李钟回到了后羿营。大部分士卒都走了,只剩下三十来人。这些人当然用不着周澈来管,连名义上的师弟师妹镇策、镇贞也没有向他请教的打算,只是像尾巴一样跟着他,特别是镇贞这个小娘皮,眼神很是不善。 周澈也不理她,在桓玄的大帐里住了下来。没有弓箭,他专心练习开弓。随黄忠习射之初,他曾经有一百天的时间不握弓,整天用来空手练习,握弓之后,虽然每天还是坚持练习,时间却少得多。 现在,桓玄缴了他的弓箭,他只能空手练习。练了小半个时辰之后。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刚习射的那段时光,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完全沉浸在简单的开弓姿势中。 与那时候似懂不懂不同,他现在一举一动都能激发体内的热流,对动作的细节也有了更深刻的领悟,更能体会其中的妙处。哪怕是指尖的细微变化,他也能感觉到区别。 原来这看似简单的动作中居然有这样的奥妙。周澈大感意外,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他如饥似渴的在帐中练习,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演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0章 攻心扰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秋夜寂寥,潮湿的空气更平添几分寒冷,可是周澈空手演练,却觉得气血如潮,不仅感觉不到一点寒意,反而出了一身微汗。他练得性起,干脆脱了外衣,只穿着裤子,在帐内反复演练。 他一心关注体内的气血运行,却没有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引发了外界变化。 李钟坐在帐外,不时的看一眼帐篷。脸色很平静,眼神中却有掩饰不住的惊讶。镇贞站在一旁,注意到了李钟的异常,不禁问道:“李都尉,你在看什么?” 李钟不说话,指了指帐篷。镇贞盯着帐篷看了好一会,忽然有些疑惑的抬起头,看看头顶的大旗。 大旗纹丝不动。她又看了看旁边的树梢,树梢也很平静,连树叶都不怎么动。 可是,帐篷却在动,幅度不大。却极有规律,一胀一缩,像人在呼吸一样。 “这?”镇贞大惑不解:“他...他在干什么?” “你去看看不知道了。”李钟歪了歪嘴。 镇贞没有再问,她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拨开帐篷,往里面看了一眼。 大帐中央,周澈裸着上身,正在演练开弓,背上沾满亮晶晶的微汗,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光,将周澈的肌肉衬托得更加饱满,充满了力量。这一式是入门基础,她也会,后羿营的每一个将士都会,可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像周澈这么认真,这么有气势,简直让人挪不开眼睛。 “哇哦!”镇贞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 惊叹之余,她又注意到帐篷如呼吸般的一胀一缩,正是周澈的姿势引起的。整个帐篷内的空间似乎都和周澈交融一起,正是他的一起一伏直接牵动了帐篷。 镇贞大惑不解,悄悄的回到李钟的身边,陪着笑:“李都尉,这是怎么回事?” “他是不是在练开弓?” 她连连点头,更加好奇。李钟的角度不可能看到帐内的周澈在干什么:“李都尉,你怎么知道?” “将军当初习射的时候也是这样,只是比他的气势更强,能让帐篷发出声音。” “哇哦!”镇贞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那他岂不是很厉害,都快赶上师傅了?” “那当然。”李钟毫不掩饰自己的态度:“说句难听的,你们师兄弟七人中,虽然他是堂师兄,但只有他有机会赶上将军,成为真正的射声箭士。其他人...”他瞥了镇贞一眼,用鼻子哼了一声:“能达到他现在的境界,算你们造化了。” 镇贞也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撅起了嘴。 对李钟的傲慢,她很不服气。 周澈足足演练了一个时辰,直到体内气血汹涌如潮,他才停了下来,调整呼吸,接着又静坐了一个时辰。 足足两个时辰过后,他才走出帐篷。 天色已经大黑,夜色星光点点。湖风渐起,拂动树梢,沙沙作响。间有鸟叫虫鸣,应和着远处的哗哗水声,静中有动,透着无限生机。 周澈若有所悟,静静的站在帐篷前,仰起头,看着被风轻轻拂动的战旗,久久无语。 “别看了,来吃东西。”李钟叫了一声。 “唉。”周澈走了过去,坐在李钟身边的镇彻连忙站了起来,让出座位:“周君,请坐。” 周澈点头致谢,坐了下来。镇贞正用两根手指头捏着一只野雉翅膀,装作没看见周澈。翅膀比较烫,她一边舔着手指头,一边对着野雉翅膀吹气。 “你们每天吃这个?”周澈取过烤得外焦里嫩的野雉,撕下一条腿,一口咬下大半。“学了那么久的射艺,除了会射野雉之外,不能射点猛兽什么的?” “你得啦,他们这本事,能射野雉不错。还射猛兽,被猛兽吃了还差不多。” “李都尉,你说什么呢?”镇贞霍的站了起来:“是师傅不让我们去,怎么是我们不行?我今天射一只猛兽给你...”她扭过头,瞪着周澈:“还有这位大师兄看看。” 说完,不等李钟说话,镇贞抄起弓窜了出去。李钟皱了皱眉,给镇彻使了个眼色。“去看看。” 镇彻尾随其妹而去,只剩下周澈和李钟二人坐在篝火旁,二十名箭手站在十余步外,警惕的注视着四周,即使大营里空荡荡的,连鬼影都没有。 “桓君把这帮人调教得不错。”周澈一边啃着野雉腿,一边说道。 李钟瞪了周澈一眼,意思是这还用你说。 “不过,说实话,李君,你之前在虎蹲山,可是给我惹麻烦了。”周澈对李钟的愤怒视而不见,慢吞吞的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桓君是让你直接干掉我,然后栽赃到洛阳刺客身上。如此一来,就算朝廷重派一个人,来来回回也需要一两个月。到时候,你们早就带着战利品回闽越了,对不对?很可惜你们误中副车啊。” 李钟诧异的看着周澈。 “不用这么看我,桓君的心思,我大致能猜得到。” “没错,将军是这么想的。要不是你喊那一嗓子,我当时就把姚茂的脖子拧断了。”李钟将酒葫芦挡在嘴边喝道。 周澈嘎嘎一笑:“现在杀又不是,放又不是,桓君还真是进退两难啊。” 李钟没有说话,眼神却有些黯然。周澈这句话戳到了他的心窝里。他一直在后悔,如果当时直接弃了姚茂,直接强杀周澈,再悄悄的撤出虎蹲山,怎么会有现在的事? 周澈用眼角的余光注视李着钟,见李钟一脸的纠结,不禁松了一口气。他没有继续刺激李钟,转而聊起了别的事:“李君,在闽越过得还好么?” “好个鸟。”李钟吐了一口闷气:“还不如在老家做里长来得痛快呢。” “我看许太子肥头大耳的。富态得很,应该不差吧。话又说回来,他不应该卧薪尝胆么,怎么这么胖?” 李钟翻了个白眼,连说许驹的兴趣都没有。 周澈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李钟扯淡,虽然李钟话不多,可是还是被周澈探出了不少底细。如果和桓玄在一起,周澈不敢说这么多话,他的小心思瞒不过桓玄。可是面对李钟,他的口才还是足够用的。 李钟的舌头显然不如他的拳头好用。比拳头,他是渣。比舌头,李钟是渣。 看似东拉西扯,周澈总能旁敲侧击的打听到一些有用的东西。一旦李钟产生怀疑,他就大讲特讲洛阳的风景,他和袁绍等人在洛阳的生活,搪塞过去。等李钟听得入神的时候,再扯回来。 直到气呼呼的镇贞被镇彻拽回来。 在岛上晃了半夜,只射了一只小河狸。也不知道是什么倒霉催的,这只应该在水里的河狸撞到镇贞的面前了,被一箭射了大,一命呜呼。 周澈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提起河狸看了一眼,夸张的说道:“好凶猛的野兽,吓死我了。” “哼,要不是我哥...”镇贞气得嘴唇都变色了,眼泪汪汪的,又要哭鼻子。 周澈耸耸肩,将河狸扔还给镇贞:“算啦,你还是射射野雉玩吧。这么好的皮子,射成这样,啧啧啧...” 看着一边摇头,一边咂嘴,一脸鄙视的周澈,镇贞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周澈背着手,叹着气,一摇二摆的回了帐篷。走到帐篷门口,他又回过头,大声叫道:“小师妹,给我打水,我要洗脚休息了。” “我给你打水洗脚?”镇贞一蹦三尺高,眼睛瞪得溜圆。 “你敢对大师兄不敬?”周澈眼睛瞪得比镇贞还大:“你不要以为我手里没弓就整治不了你,大师兄可不是随便叫的,别说你一个蛮夷。” “都给我闭嘴”李钟郁闷之极,怒吼一声:“要不要我给你打水洗脚。” “呃那还是算了吧,我怕被雷劈。”周澈老老实实地钻回了帐篷。 “李都尉,主公有请周君。”一个士兵禀报。 ....... 丝竹声中,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白晳的舞女正在翩翩起舞,细细的腰肢像水做的一样,扭动一圈圈波纹,荡漾在看客们的心头。她的眼神很媚,仿佛能勾人魂魄,却又拒人千里之外。 周澈看看津津有味,双手按在案上,手指合着节拍轻叩。舞女感受到周澈的情绪,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许驹看在眼里,眼珠一转:“君从洛阳来,可曾听到什么新赋,能否为我吟诵一篇?” 周澈微微欠身:“敢不从命。不知殿下欲听何人之赋,可有喜好的赋家?” 许驹又粗又短的眉毛挑了挑,来了兴趣:“你熟悉各家之赋?” 周澈笑笑:“不敢,但凡天下略有名声的赋家,我都有所耳闻。君在闽越,可曾听闻有什么赋家?” 许驹略显尴尬,山越是蛮夷,识字的都不多,哪有什么赋家。就算有人能吟哦几句,连他都看不上,更何况周澈这样的名士。 周澈站了起来,走到舞女身边,笑道:“听你这口音是邯郸人吧?会激楚么?” 舞女连忙点头。邯郸舞女天下闻名,有专门培训歌舞的学校,教授天下各地的舞蹈。这个舞女是许驹花重金买来的,在闽越呆了几年,闽越是楚国故地,她自然熟悉楚歌中的名曲激楚。 “我来歌,你来舞。” 舞女大喜,躬身领命。能和朝廷使者配合共舞一曲,对她来说,也是一个提升身价的好机会。 周澈转身向许驹一拜:“澈不才,听闻君爱司马相如之赋,愿为君诵上林新赋。” 许驹吃惊不小:“君怎知我喜司马相如之赋?” “知己知彼也。”周澈不动声色的说道。 乐声一起,舞女再次翩翩起舞,周澈大声朗诵起上林赋。激楚是楚声如曲,曲调激昂高亢,上林赋肆意汪洋,在周澈的吟诵下,仿佛洪钟大吕,气势雄浑,让人平添几分豪气。 “于是乎背秋涉冬,天子校猎。乘镂象,六玉虬,拖蜺旌,靡云旗,前皮轩,后道游” 许驹抚着自己半旧的带钩,想起自己曾经的富贵奢华,不禁澘然泪下... 接下来几天,许驹没有会晤周澈,周澈不是在帐篷里潜心习射,就是没事找事地刺激镇贞。镇贞被他刺激得暴跳如雷,非要射一只猛兽来证明自己。 小岛之上,又驻扎了这么多大军,哪里有什么猛兽。镇贞几乎踏遍了整个小岛,也没发现一只比河狸更像猛兽的东西。 镇贞快疯了,李钟也快疯了。 桓玄收了周澈的弓箭,却收不了他的嘴。周澈像一条毒蛇,每一口唾沫里都带着毒液,激得镇贞怒火攻心,也刺激得李钟郁闷难当。 他从来没想到周澈的嘴会这么损,杀伤力丝毫不弱于他的武艺。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接下这个任务。他宁愿跟着桓玄去战场厮杀,也比听周澈说话强。 第四天傍晚吃晚餐的时候,周澈坐在篝火旁,一脸嫌弃的啃着烤鱼,啃了一半,突然将鱼扔进了火里。 李钟吓了一跳:“你干嘛,疯了?” “不是鱼,就是野雉,吃得一嘴的土腥味。”周澈焦躁的说道:“你们能不能换点花样,就算是河狸也行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难道这会稽的山上只有野雉,水里只有鱼?” 镇彻尴尬的低着头,一声不吭。镇贞扭头看向别处,呼哧呼哧的生闷气。 李钟皱着眉,喝道:“这岛上能有什么东西,有鱼吃就不错了。再调皮,让你和将士们一样吃白饭。” “怎么没有东西?”周澈伸手一指东南方向:“我听到那里有虎啸声。” “又在吹牛,那么远还能听到虎啸?”镇贞撇了撇嘴,不屑一顾。 “你们懂个屁!射声士的耳力又岂是你们能想象的。没胆去,就不要说话。李君,我要去猎虎,你敢不敢?”李钟刚一犹豫,周澈又道:“元福和小肃还在岛上,我能逃到哪里去?要是抛弃部下传出去,我还怎么领兵?我就看不惯这几天那些废物,射的箭,哎,太浪费箭矢了。” “你说谁是废物?”镇贞再次暴跳如雷,眼珠子都快红了,拳头攥得紧紧的,随时会扑上来和周澈拼命。 周澈不理他,顺手扯了扯李钟,压低了声音说道:“李君,十天的期限已经过了一大半,大战在所难免,你希望我死在这里吗?咱们要为桓君考虑。” 李钟一怔,恍然大悟。他咳嗽一声,严肃的看着镇贞:“你真想去猎虎吗?” “我一定要去!”镇贞不假思索的尖叫道。 “那好,你们等着。镇彻!去将周君的弓箭取来。我们去猎虎,看看是你们土生土长的越人厉害,还是来自中原的箭手高明?” 镇彻犹豫了片刻:“师傅走之前再三吩咐,不能给他弓箭。” “后羿营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一看李钟凶恶的眼神,他没敢再说话,转身去取周澈的弓箭。李钟带着周澈,走向周仓他们的大帐,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道:“小子,你别耍花样。” “李君,我还能耍什么花样?有你这样的高手在侧,还有那个黑小子看着,我能翻出什么水花来?” 李钟没有说话。两人来到大帐前,小肃正在帐外,见到周澈,连忙站了起来,给周澈递了个询问的眼色。 “小肃,我们要去猎虎,你来不来?” “猎虎?那元福怎么办?” “最多三更,我们就回来了。元福能有什么事?他吃好喝好就行。你跟我走一趟,天天吃鱼,腻死我了。” 小肃和周澈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这样也好,让这些越人看看我大汉英俊的武艺。” 为了安全起见,李钟带走了二十名后羿营箭手,一共二十六人,他自己更是和周澈形影不离,不让周澈离开他的视线半步,连上船的时候都一前一后,随时可以出手控制周澈。 周澈也不在意,只是关照小肃:“你小心点,别掉水里淹死了。” “知道了。”小肃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走上跳板,接着更夸张,揪住一个后羿营箭手的手不松,上了船,他立刻钻进了船舱,怎么叫也不出来。 “他怎么回事?”李钟问道。 “中原人,晕船。”周澈笑笑。 李钟哼了一声,有些不屑。 船离了岸,向东南方向行了五里来路,又靠了岸,算是正式踏回了会稽郡的土地。这里是诸暨城的西北,附近有几座不算太高的山峰,树林却很浓密,近乎原始森林。 其实,这个时代不仅诸暨城如此,姑苏城、山阴城或其他的名城也差不多,繁华都在城中,城外的开发非常有限。比如苏州在后世是东南繁华之地,可现在只是边郡一个稍大的城池,出城不远,就是真正的原始生态,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周澈说听到这里有虎啸之声,李钟等人并不生疑,就是因为这里真的有虎。 历史记载,直到三国时期,吴县附近还有野生虎出没,孙策、孙权都曾经在吴县猎虎,孙权本人还差点被虎伤了。 仰头看着茂密的丛林,周澈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向镇彻伸出手:“现在该把我的弓箭给我了吧?” “你是来看的。”镇贞从周澈和他哥的中间挤过去,率先走向密林:“带着眼睛就行,不需要你动手。” 周澈冷笑不语。李钟沉吟片刻,吩咐道:“镇彻,你替他背箭。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他碰箭,敢乱来就揍他。” 镇彻应了一声,将箭遂箭袖、箭决扳指递给周澈。周澈一一戴好,又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弓,轻轻的拨了拨弓弦,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被隔在十步之外,装晕船的小肃。 小肃会心的一笑,很默契的把头扭了过去,欣赏起自然风光。 “走吧。”周澈侧耳听了听,伸手向东侧的一座小山指了指,大步流星的向镇贞追去:“小师妹,你小心点。赌气归赌气,被老虎吃了,可就没气了。” “你知道那是哪儿吗?”镇贞一边走,一边呛声道:“那儿倒是有只虎,不过不会吃人。你今天要是找不到老虎,以后就别装射声士。师傅说过,你还不是真正的射声士呢。” “是么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言不由衷呢。小师妹,本堂师兄虽然严厉一点,也是为你们好。你想啊,老虎可不是小河狸,你这么漂亮的小脑瓜,一口就没了。你要是出了事,你父亲怪罪下来,桓君怎么办?” “你能不能闭嘴?”镇贞被周澈说得心烦意乱,推开周澈,拔腿向远处奔去,一转眼就没了。 “我...”周澈回头看看李钟:“李君?” “你给我闭嘴,再说话,我立刻带你回去。”李钟也有些乱了阵脚。天色已黑,这里山虽不高,林子却密,野兽也多,万一镇贞受了伤,他可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 “镇彻,你带几个人去看着你妹妹。别让她乱来。出了事,谁负责?” “唉。”镇彻将周澈的箭囊递给李钟,带了五个后羿营的箭手,追赶镇贞去了。 周澈握着弓,在李钟的监视下。一步步的走进了山。小肃在另外十名箭手的监视下,相隔二三十步,走在另一个方向。林中阴暗,又怕惊动了猎物,不敢大声说话,他们只能看到靠火把和隐隐约约的影子来辨认对方的位置。 不知不觉的,周澈身边就只剩下了李钟一人,其他人至少在两三步之外,而且全部心神都在搜寻四周,以防有猛兽突然出现。夜间狩猎,而且是猎虎,即使是从小在山林里长大的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 见四周无人注意自己,周澈低声说道:“李君,桓君是不是在附近?” 李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是不是想打几个胜仗,然后再谈判,给朝廷一点压力,以便漫天要价。争取更多的好处?” 李钟扭头看看周澈,欲言又止。 “除此之外,还想让许驹和山越王看看他的作用。多给他一些人马,对不对?以桓君的能力,应该统领大军,怎么能只率领才两百人的后羿营。” “你说得再漂亮,我也不会放你走。你别乱动歪心思了。” “我这怎么能叫歪心思呢”周澈委屈的叫道:“我这也是为桓君着想啊。你想想看,桓君没出战的时候,会稽太守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不得已换了两个扬州刺史,朝廷才赢。现在你们勾结闽越出战又能如何?没有够份量的对手,体现不出桓君的价值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1章 策反脱身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你说怎么办?”李钟有些焦躁起来。 “我啊!和我打。”周澈连忙提醒道。 “你?”李钟瞪了周澈一眼,哼了一声:“想都别想。” “好吧,我可是能说的也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你爱信不信。”周澈无奈的说道,不等李钟说话,他突然抬起手:“小心,前面有虎啸。” “当真?”李钟虽然没有听到什么虎啸,却也紧张起来。他运足眼力,看向前方,镇氏兄妹就在前面,可是现在连火把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如果他们遇上虎... 李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快,快。” 后羿营的箭手们加快脚步,开始追赶镇氏兄妹。 原本就有些稀疏的队伍在不知不觉中拉长了,近二十个人,一旦散入莽莽山林之中就显得微不足道。周澈的身边只剩下了李钟,其他人最近的也在十步之外。 “李君,真不考虑一下我的计划?”周澈一边走,一边说道:“毕竟咱算是半个同门,一起演出戏,演完散场,该捞的好处,咱捞了就走。那许太子和闽越王没前途的,我配合桓君把兵权拿到手...” “你别说了。”李钟停住脚步,虎下了脸,手按在了周澈的肩膀上。 “李君,你真不考虑考虑?”周澈急声道:“你看看这些人,就算桓君再训练他们十年,能将他们训练成射声士吗?这些纨绔成不了大器的,只会连累了桓君的名声。你们助我立功,你们在我庇护下,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桓君也能展现他的真本事,比窝在山里强多了。” 李钟犹豫了。 “李君,前面真的有虎,你去救镇氏兄妹。我走我的,好不好?”周澈慢慢的伸出手,从李钟的背上取下了自己的箭囊。李钟一动不动,眯着眼睛,盯着周澈。周澈慢慢的将自己的箭囊背好,向李钟施了一礼,慢慢的退入草丛中。 李钟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一离开李钟的视线,周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加快脚步,迅速向小肃的方向跑去,同时嘴里发出“咕咕,咕咕”的斑鸠叫声。 “咕咕,咕咕”前面传来了回应。 周澈大喜,停住脚步,隐在一块巨石的后面,抽出四枝箭,在弦上搭了一枝,瞄着十余步外的火把,将箭头稍稍向下移了些,撒手松弦。 “嗖”羽箭飞驰,穿过草丛,瞬间命中那个箭手的脖子。箭手哼了一声,捂着脖子,侧倒在地,摔进了草丛中,手里的火把也不知道扔哪儿去了。 周澈手不停挥,连射四箭,箭箭命中。四名后羿营的箭手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其射杀了。 与此同时,被两名箭手夹在中间的小肃突然拔剑,回身一剑,将身后的箭手捅了个透心凉,不等他叫出声来,抽出剑,回身猛砍。他身前的箭手听到声音,刚刚转过头来,小肃的剑就砍到了他的眼前。 “噗!”一剑枭首。 “敌袭!”周澈大叫一声:“敌袭!敌袭!”一边叫着,一边向前面五步远的箭手奔去。箭手听到提醒,立刻拉弓搭箭,却没有指向小肃,而是紧张的盯着旁边的草丛。小肃奔到他的面前,倒持长剑,从他身边一掠而过,长剑悄无声息的割断了他的脖子。 箭手身子晃了晃,轰然倒地。 周澈首先发难,小肃响应,转眼间,十名箭手只剩下一人。那人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树林里钻,刚走了几步,一脚踩空,惊叫着从山路上滚了下去。 喊声刚刚出口,周澈一箭射到,洞穿了他的咽喉。 “主公,你的射术又有进步了。”小肃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赶了过来,听到惊叫声嘎然而止,赞了一声。 周澈笑笑。在后羿营闭关四天,虽然连弓都没摸着,但是他自觉不论是听力还是身法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这倒是个发现,以后要每隔一段时间就闭关一次。 “你怎么样?” “没事。接下来怎么办?”小肃收起长剑,摘下弓。 “你去抢一条小船,回岛救元福。我在这里拦着他们,给你们争取时间。天亮之前,消息不会走漏,天亮之后就很难说了。” 小肃迟疑了片刻:“元福知道我们去救他吗?” “知道,我和他约了两个时间点,一个是三更。如果顺利的话,你们现在赶回岛上,潜到大帐附近,差不多就快三更了。如果来不及,那就在天亮之前,他会找个借口溜出来。” 小肃如释重负。 小肃一边观察着四周正大喊小叫的箭手们,一边说道:“你呢?我们怎么找你?” “你们不用来找我。天亮之后,不管如何,我都会离开这里,去找朱治他们。我们到鄞县会合。” “好。”小肃用力点点头,猫着腰,顺着来路,迅速向江边走去。 周澈放下弓箭,重新紧了紧腰带。进入战斗状态。四周的叫喊声越来越近,但是树林里一片漆黑。这些人想要发现他并不容易。他担心的人只有一个:李钟。但李钟已经被他说动,不会真的来抓他。 他要考虑的就是怎么猎杀这些人,然后给李钟创造一个救人的机会,并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为小肃救周仓争取时间。 周澈松开弓弦,重新上弦。经过四天的闭关,他的力量又增强了几分。需要换上短一号的弓弦。一张弓可以通过配不同的弓弦来调整弓力,弓弦越短,箭速越快。虽然调整的幅度有限,可是对于高手来说,这一点点区别也足以影响胜负。 换完弓弦,他又检查了一下箭囊。他的箭囊是特制的。普通箭囊一般装三十枝箭,他的可以装五十枝。几天不在身边,他需要重新检查一下箭枝的数量,确认这些箭枝都可用。 摸着冰凉的箭头,拂过笔直的竹制箭杆。捏着富有弹性的箭羽,周澈的心像湖水一样,慢慢地沉静下来。风吹过树梢的声音。箭手们急促的脚步声,手中火把燃烧时的呼呼声,一一传入他的耳朵。 “你们俩跟我来,保护镇彻、镇贞。”李钟的声音响起。两个箭手应了一声,跟着李钟向前跑去。 周澈笑了,李钟这是在给他打掩护。 从登上桓玄的船开始,他就感觉到了李钟的不如意,他武技高强,却不是有城府的人,还是是一个标准的汉人,有什么事都会摆在脸上。从李钟看叶英的眼神。周澈猜到了叶英的身份,这才悍然击杀了叶英。 用了四天时间,周澈从李钟的口中得到了大量的信息,这才有足够的把握说动李钟。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周澈突然现身,开弓放箭,一箭将五步外的追兵射杀,接着冲上一块巨石,大叫一声:“嘿,我在这儿。” 两个气喘吁吁的箭手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周澈,手里的火把照亮了他们汗津津的脸庞。 周澈是他们的堂师兄,空手开弓能够引起帐篷起伏,这样的故事已经在他们心里生了根。周澈从李钟身边逃脱,只用了几句话的功夫,就接连射杀数人,几乎百发百中,同伴的每一声惨叫,都在他们心里增添了一重恐惧,让他们在黑夜之中追周澈,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正当他们担心周澈藏在暗处的时候,周澈突然站在了高处,并且大声宣告自己的存在。这违反了夜间突袭的惯例,让他们一时茫然,甚至忘了扔到手中的火把,藏好身形。 趁着他们一愣神的功夫,周澈再次开弓,“嗖嗖”两箭,一箭射杀二十步外的一名箭手,一箭洞穿了三十步外箭手的大腿。 在这样的距离,他几乎可以随心所欲,指哪射哪,绝不会失手。 受伤的箭手失声惨叫,扔掉手里的火把,跌跌撞撞的向前逃去。周澈像一头猛虎,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身后,悄无声息,却又满怀杀机。 箭手的惨叫声惊动了镇贞等人,他们迅速靠拢在一起,将镇氏兄妹护在中间,互相掩护着,赶了过来。 大腿受伤的箭手一瘸一拐的赶到镇彻、镇贞面前,拜倒在地:“少主,我们我们遇袭了。” “谁?”镇彻有些慌张:“究竟是谁偷袭我们?” 镇贞面色煞白,藏在两名箭手的后面,瞪着惊恐的眼睛四处张望:“有多少人,是汉军吗?” “是周澈。”李钟带着三个箭手赶了过来,沉着脸:“他跑了。” “跑了?你是怎么看着的?”镇贞叫了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乱跑。”李钟没好气的说道:“如果没有箭囊,他能有什么用?” 镇贞瞪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李钟。她有错在先,现在出了事,多少有些心虚,再加上本来怕李钟,此时此刻,面对可恶的堂师兄周澈,她还需要李钟的保护,更不敢据理力争。 “快走!”李钟掌握了主动权,立刻下令撤退。 “为什么要走?”镇贞忽然反应过来:“我们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得把他抓回来。”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先保住小命再说。”李钟不由分说,指挥八个箭手布阵,摆出一副突围的架势。镇贞看在眼里,更加愤怒:“他们只有两个人,我们有十一个人,还怕他?” “别说十一个人,就算有一百个人,你也不是他的对手。” 镇贞彻底被激怒了。她用力挣脱李钟的手臂:“放开,我要和他决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2章 山林虎啸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镇贞怒言未毕,不远处传来:“小师妹,虽然你的箭术不怎么样,勇气却可圈可点。”接着周澈用充满戏谑的语气调侃道:“本师兄很是喜欢你。你就别走了,跟我回中原吧,每天替我端洗脚水。” “我让你每天给我端夜壶!”镇贞尖叫着,抬手就是一箭。 周澈动都没动,看着羽箭在身前力竭落地,这才抬起弓,一箭射出。 箭射六十步,一箭将镇贞面前的一个箭手射倒。 他们是来猎虎的,都带着弓箭,却没有人带盾牌。面对周澈,他们都是站桩靶子,仅凭手中的弓,根本挡不住周澈的箭。 当着镇贞的面射倒一名箭手,就像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她的脸上。镇贞瞬间觉得脸庞火辣辣的,开始考虑起李钟的建议了。不论是射程还是精准度,他们和周澈都差得太远,至于耳力,那就更不在一个档次上了。在这种漆黑的环境里对抗,人数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箭再多,射不到有什么用。 “小心,小心。”镇贞颤声道。 “嗖”一声轻响,又一名箭手中箭倒地,发出凄厉的惨叫。惨叫声在山林里回荡,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不仅镇贞面色煞白,就连一向稳重的镇彻都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了。 据他目测,周澈应该在六十步外的树后面,这么远的距离,仅凭耳朵听,就能一箭命中,他自认做不到,在保管周澈的弓时,他又试拉了几次,虽然还是没有拉满,但他觉得只是因为没有周澈的猿臂而已,论力量,他们应该差距不远。 可是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就算他的力量和周澈接近,他们在箭术上的差距也无法忽视。李钟一直看不起他们,说只有周澈有希望继承本门的射声箭技。他现在觉得一点也不夸张。 “都尉。我们走吧。”镇彻哑着嗓子说道。 一向任性的镇贞难得的没有说话,听着受伤箭手的惨叫,她有点发毛,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 “散开!”李钟低声喝道:“走暗处,你们俩跟着我。” “为什么要散开?”镇贞尖声叫道:“没人保护,他会射中我的。” “你要想活命,就闭上嘴。”李钟喝道:“他能听到声音,可是仅从脚步声,他分辨不出究竟哪个人。” “哦。”镇贞恍然大悟。连忙将身边的箭手推开。箭手们恐惧之极,却不敢抗命,只好尽可能的轻手轻脚,不发出声音,以免在为周澈的目标。就连受伤的箭手都咬紧牙关,不再。 一时间,虽然不大的地方分布着十一个人,却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被刻意压低了。 周澈站在树后,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不禁暗笑。能让李钟配合演这场戏,也不枉费那么多口舌,否则以李钟的能力和禀性,他绝对不会站在远处等死,而是主动靠近,贴身肉搏,全力以赴的争夺主动权。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有七成以上的可能死在李钟手上。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个因素,他必须说服李钟,而不是以逃脱为唯一目的。 周澈蹑手蹑脚的换了个位置,他占有射程上的优势,可以牢牢的把握主动权,不给对方近身的机会。镇彻、镇贞都是山越的权贵子弟,他们没有多少实战的经验,只会听李钟的指挥。在这种情况下,李钟自然会选择一条最可能的路,将他们送到自己的箭下。 借着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周澈很快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李钟领着他们原路返回,几乎丝毫不差。 周澈站在一块巨石之后,静静的等待着。 走在最前面的箭手摸索着,越来越近。他们不敢点火把,天上又没什么月光,只能凭着记忆往回走。在留心脚下的同时,还要防着潜伏在黑暗中的周澈,他们的精神高度紧张,心跳加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引起过激反应。隔着十几步远,周澈都能听到他们压制的呼吸声。 其实这种时候屏住呼吸是最笨的,最好的办法是放慢呼吸。 周澈向黄忠学习射艺的时候,曾经听黄叙说过一些类似的经验,此时此刻,自然将这种理论化作实践,留心观察这些箭手的反应。见那个箭手终于憋不住,吐出一口长气的时候,他突然现身,一箭射出。 羽箭飞驰而出,那个箭手还没将气吐完,就被一箭射中,“扑通”一声,仰面摔倒。他的毙命惊动了后面的人,那人大惊失色,一边射出了手中的箭,一边向后退。 “嗖”周澈毫不犹豫的射出了第二箭,洞穿了他的胸口。 “啊!”镇贞的尖叫声在百步外响起,随即又没了。“别慌!”李钟的低喝声响起,周澈微微一笑,立刻连射两箭,直奔李钟和镇贞。不过,与射那些箭手时全力以赴不一样,他只将弓拉开了一半。 箭射了出去,精准依旧,但力量明显减弱,李钟毫不费力的挥剑格开,救了镇贞一命。 镇贞没有看出其中的区别,她听隐约看到了箭的影子,知道如果没有李钟,她有很大可能会被射中。在惊讶于周澈耳力的同时,也对李钟感激不已。 两人毙命,剩下的人更加小心,连走路都不敢走了,纷纷停在原处,尽可能的屏住呼吸,惊恐的注视着四周。 周澈再次换了一个位置,隐在黑暗之中,侧听着四周的动静。四天闭关,体内的热流更加明显,他的耳力也明显有所提高。此时此刻,五步以内的心跳,十步以内的呼吸,都很难逃过他的耳朵。而他自己却尽可能的放慢呼吸,平复心情,不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心跳声。这个心跳非常快,就像慢跑之后,心跳加速,远远超出了正常的水平。更奇怪的事,除了心跳,周澈还听到了风一样的呼吸声,虽然低沉,却惊心动魄,就像是某种猛兽正在酝酿的咆哮。 什么玩意?周澈慢慢转过头,只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情不自禁的骂了一句:“卧槽”浑身的每一根寒毛都竖了起来。 三十步外的草丛中,两只绿莹莹的大眼睛,正含情脉脉的盯着他。 周澈再孤陋寡闻,也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他前世养过猫,经常在夜里看到这样的眼睛。不过他非常清楚,这对眼睛的主人绝对不是什么猫,而是一头大型猫科动物。 不会是一语成谶,真遇上了老虎吧? 周澈心里还有疑问,身体却没有一点犹豫。他迅速转过身,以半跪姿将弓拉至全满,对准三十步余的那头猛兽。刹那间,他屏住了呼吸,心跳如鼓,一股股鲜血从心脏涌出,灌注入全身每一块肌肉。与此同时,一道热流从腰部涌出,沿着后背,伸上肩头,涌入手臂,又沿着手臂外侧爬到了耳后,与心脏涌出了鲜血汇成了一道。 那一刻,他的瞳孔放大,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到了那头猛兽,看到了猛兽斑斓的皮毛,看到了猛兽巨大的牙齿,看到了猛兽发亮的眼睛,看到它缓缓抬起,又慢慢落下的巨大爪子。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猛兽急速的心跳,听到了猛兽低沉的呼吸,甚至听到了猛兽踩断草茎发出的轻响。 他半蹲在地,将弓拉至全满,箭头直指猛兽额间的花纹,一动不动。 猛兽停住了,伏着身子,虚拦前爪,似乎有些犹豫是发动攻击,还是放弃。眼前的这个猎物有些奇怪,发现它之后居然没有逃跑,反而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从这个姿势里。它感受到了一种杀意。 猛兽有些迟疑。然而只是刹那。一息之后,它就发动了攻击,低吼一声,猛地向前窜出,只是两个起落就冲到了周澈面前,一跃而起,飞扑而至。 “呜嗷...吼...”虎啸声震惊山谷。 “杀!”周澈厉喝一声,撒手松弦。同时身体一斜,纵身跃出。 “嗖”羽箭飞驰而去。 猛虎从周澈身边跃过,锋利的爪子掠过周澈的腰,“嘶啦”一声轻响,周澈的衣服被撕破,夜风灌了进来,遍体生凉。 “啪!”周澈撞在一根树上。他及时的伸出左手,抱住了树干,身体在空中荡了一下,又落回树上。他来不及多想。手脚并用,迅速爬到了树上。 他早就看到了这棵树,但是从来没想过会利用这棵树。在与猛虎对峙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这根树,并抓住猛虎腾空,无法变向的那一刹那间,用尽全力的力气,跳上了这棵树。 保持半蹲的姿势固然是为射箭所需,但更多的却是为起跳蓄力。周澈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如此镇定。那一刻,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只是本能的做出了选择。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面对猛虎,他没有起身就跑,没有仓促射出手中的箭,更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做出了一个最明智的选择。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 周澈站在树上,看着扑空的猛虎低吼着,绕着树不断的转圈,不断的试图扑上来,却徒劳无功,只是拍打着树干瑟瑟发抖,树叶哗哗作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3章 游击跑路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爬在树上,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牙齿打战,咯咯作响,两条腿也有些发软,前心后背全是冷汗。夜风一吹,凉嗖嗖的,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吗卖批!以后骗人得小心点,不能信口开河。亏得这几天时间没有荒废,一心闭关,耳力、体力都有所提升,要不然的话,今天就把小命丢这儿了。耳力差一点,很可能会被这只老虎靠得更近,体力差一点,根本躲不开这老虎的飞扑。 周澈看着自己两条控制不住颤抖的腿,再看看下面正绕着树,焦躁的打圈低吼的猛虎,暗自庆幸。 过了片刻,猛虎的脚步慢了下来,喘气声却越来越粗,终于卧倒在地,不时的抽搐。周澈不解其意,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耐心的等待着。又过了一会儿,猛虎的喘息声停止了,肚皮也平静下来,天地间又恢复了平静。 周澈正在考虑要不要跳下去看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厉啸。他下意识的闪身躲在树后,“笃”的一声轻响,一枝箭射在了树干上。周澈伸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不知什么时候,镇澈、镇贞等人围了过来,至少有五张弓对着他。 周澈大奇,这些看起来像黑猴子似的山越人居然不怕虎,听到虎啸声不跑,反而围了过来?这是你们家养的不成?他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看到了李钟。李钟离他最近,就站在五步外的一块巨石后面,身体微躬,像极了刚才那头蓄势待发的猛虎。 周澈若有所悟,恐怕不是山越人不怕虎,而是李钟担心他被虎吃了,这才带着镇贞等人围了过来,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 周澈心中涌过一阵暖意。他咽了口唾沫,故意哈哈大笑:“小师妹,你不是来猎虎的么。怎么虎来了,你却连影子都看不着,不会是吓尿了吧?” “我…”镇贞的声音在李钟的身边响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过了片刻,她又说道:“我没猎到虎,却猎到了你,也算没白跑一趟。” “虎都被我射死了,我还怕你?”周澈拨了拨弓弦:“你想猎我,我就在这儿,你怎么不出手啊?难道这么近的距离,你都判断不了我的位置?看来桓君的箭技,你是一点也没学到啊。” 镇贞没有说话,她突然闪出身形,抬手射出一箭,厉喝一声:“射!” 周澈站在树上,浓密的树叶遮住了他的身影,镇贞根本看不清他在哪儿。诈诱周澈说话,就是希望能借声音判断其位置。不过,她没有周澈听声辨位的本事,只能判断出他的大概位置,怕自己射不准,干脆喝令其他的箭手一起射击,希望以多取胜。 听到弓弦声,虽然腿还有些软,周澈却没有丝毫迟疑,纵身跳下了树,顺势打了个滚,消失在草丛中。 站在树上,他就是活靶子,这些人都是师叔桓玄手训练出来,就算和他比还有相当距离,二十步内还是有很有威力的。他可不想刚刚虎口逃生,转眼又被这些师弟、师妹干掉了。 最近的镇贞等人离他只有五步,李钟就在她身边,虽然知道李钟不可能真出手,但周澈却不想让镇贞生疑,他迅速移动,一边跑一边射箭。 “嗖嗖!”脚步声四起,弓弦声不绝于耳,一枝枝羽箭射了过来,追赶着周澈的脚步。 就在周澈忙于跑路的同时,周仓也在想脱身之计:“许君,我去…解个手,再来…和你说说…俺家主公的事。”周仓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打着饱嗝,嘴里在和许驹说话,手却指向了别处。 许驹大笑:“哈…哈,你…醉了,怎么恁多尿水,今天可去了好…好几次了?” “这…酒太…太淡,全…全是水。”周仓说着,将手臂搭在侍女的肩上,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许驹哈了一声,叹了一口气。周仓说得没错,这酒的确是淡,全是水。当年在鄞县的酒多好啊,一打开酒瓮,满屋香气。哪像这酒,喝到嘴里都感觉不到一点酒味。 可惜啊!一声轻叹,两颗浊泪沿着许驹的脸庞流了下来,一个二十七八的男人刚刚还一脸陶醉,忽然间就泪流满面。侍者连忙上前相劝,许驹推开侍者,摇摇晃晃的走到席间,摆动手臂。放声悲歌。 “时不利兮亡我国。生死别离兮容颜老…” 周仓半伏在侍女肩上,来到帐外的茅厕边,解下裤子,蹲在坑边,嘴里哼哼唧唧的吟唱着:“快兮...慢兮...使劲拉哉...” 侍女忍着恶臭,在一旁侍候着,不敢露出半点不快。这位周军佐似乎先天不足。今天一个晚上出了三趟恭,而且一蹲就好久,看他那样子,仿佛随时都会在茅厕里睡着。 过了好久,周仓才站了起来,提上裤子,又慢吞吞的整理好衣服,一步三晃的向大帐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了下来,挟着侍女,转身向旁边的山坡走去。 “军佐,错了。错了,在这边。”侍女连忙提醒。 “没错。”周仓呵呵一笑,突然伸手使了一记手刀,一掌将侍女击晕,接着一手搂着击晕的侍女,看看四周,有两个士卒正往这边看,旋即急中生智,拖着侍女,钻进了草丛。两个士卒相互看了一眼,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躲进草丛,周仓松开了侍女,猫着腰,向山坡跑去,没跑几步,小肃忽然从前面闪了出来:“元福…” “快走!”周仓兴奋不已:“你怎么才来?” “我要躲开巡逻的士卒,是以慢了些。” “那快闪啊。”周仓拔出环首刀,警惕四周却健步如飞,不一会儿,小肃带着他找到小船,上了船,悄悄的向东北方向划去,离开了小岛。 时间不长,他们上了岸,小肃忽然想起:“元福,主公看来是遇到麻烦了...他还在阻击后羿营的人,没有剑士保护,他很危险。” “那咱杀回去,接应主公!”周仓旋即向周澈等人的方向划去。 ... 此刻周澈纵身扑到一块巨石后面,几枝羽箭射到,青铜箭头在巨石上射出点点火星。 周澈还了一箭,一声惊叫,有人中箭了。 “小心!”镇贞大叫道:“他被包围了,跑不掉的,你们小心点,别被他偷袭。天快亮了,天一亮,他就藏不住了。” “娘希匹!”周澈靠在巨石上,听着镇贞得意的叫喊声,暗自骂了一句。猛虎的意外出现使他消耗了太多的体力,而且被镇贞等人包围了。这么近的距离,他发出不挥射程的优势,在镇贞等人的追击下非常被动。 他出来的时候是便装,连一件皮甲都没有,防护力几乎为零,在逃跑时挨了中了两箭,一箭被箭囊挡住了,不碍事,另一箭射中了屁股,疼得要命,严重影响他逃命。 周澈拔下箭,摸到一手粘乎乎的血,钻心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从与猛虎面对面的后怕中惊醒过来。如果再不能逃出包围圈,他真要被这些小师弟、小师妹整死了。 他初步估计,除了李钟之个,至少还有五个人有战斗力,能对他构成威胁。在之前的战斗中,不排除有人中了箭却没有毙命。毕竟是黑夜中,他能够凭借耳力确定那人的位置,却不敢保证一箭毙命。 二十步之外,他都没有必杀的把握。要想射杀一个人,除了咽喉之外,只有心脏,后羿营的箭手身上有甲,虽然有的是竹木制成的,多少有一些防护性能,周澈没有把握一箭射中他们的心脏。 周澈强忍着快要窒息的痛苦,做了几个深呼吸,尽可能让自己平静下来,辨认敌我双方的位置。听到有人靠近,他立刻搭上一枝箭,同时放慢了呼吸,一动不动的等待着。 一个人影探头探脑的露了出头,还没等他看清周澈的位置,周澈张开了弓,箭矢直指他的咽喉,一箭射出。近在咫尺,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被周澈射穿了喉咙,翻身摔了下去。 响声惊动了别的人,立刻有几枝箭射了过来。趁此机会,周澈手脚并用,向另一个方向爬去,他刚爬了两步,突然被人摁住,一柄寒光闪闪的环首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周澈屏住了呼吸,身体却悄悄的放松,蓄积着反击的力量。 “三叔?”周仓又惊又喜,随即将周澈推向身后:“快走,俺给你断后。” “元福?”周澈长出一口气,也是喜出望外,随即心往下一沉:“你怎么回来了,小肃呢?” “他在后面。”周仓摆摆手,示意周澈别说话,他指了指方向,示意周澈往那个方向撤。此刻周澈彻底放了心,二话不说,顺着周仓指的方向,悄悄的向前走去。他并没有走远,在三步外的地方伏了下来。 又一个身影追了过来,他在周澈刚才藏身的地方停住,手在石头上摸到了血迹,不禁大叫起来:“少主,他受伤了,他受伤了。” 周澈二话不说,抬手一箭射穿了他的脑袋。他“呯”的一声撞在石头上,又反弹回来,滚落在草地中。 听到声音,两个箭手从远处冲了出来,一边射箭,一边赶了过来。周澈倚着大石和他们对射。一时间,箭矢飞驰,喊声四起。两个箭手从不同方向包抄了过来,其中一个从周仓的藏身之处经过。他刚刚冲过去,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一看,一截血淋淋的刀尖从他的胸口露了出来。 另一个箭手也看到了周仓,大惊失色,举弓便射。周仓转身就跑。他的步伐非常灵活,那箭手射了两箭都没能射中他,反被周澈抓住机会,一箭射杀。 两人配合,转眼杀死二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4章 突击敌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听到接连响起的惨叫声。正追得兴奋不起的镇贞感到了惧意,停住了脚步。 李钟赶到那个被周仓捅死的箭手前,看了一眼,立刻拦住了镇彻:“小心,他还有帮手。” “帮手?” “这是被人用刀捅死的。”李钟小心翼翼的护住镇贞:“那两个军佐估计也脱身了,他们的步战都不错。有他们保护,我们很难靠近周澈。” 镇贞的脸色立刻白了,周澈的箭术有多好,他们已经领教了。从发生意外到现在。至少有十人被其射死、射伤。如果再有两个步战高明的部曲保护,他们不仅没有取胜的机会,反而可能被周澈击杀。 “都尉,怎么办?”镇贞的声音有些颤抖起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钟低声说道:“你们箭术未成,还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先撤回去。” “好吧。”镇贞再也不敢顶嘴,唯命是从。在李钟的保护下,她和镇彻迅速向后撤去。 周澈一看,立刻大喝一声:“元福,上!那小蛮女是山越大族!非常值钱。”一边说着,一边举弓。向李钟连射几箭。 虽然明知周澈不会要他的命,李钟还是表现得非常敬业,连声大喝中,用长剑格开箭羽,同时缠住了周仓,不让他去追赶镇彻兄妹。 听到身后的厉喝声,镇彻兄妹不敢怠慢,在两个后羿营箭手的保护下,匆匆向江边奔去。见身后没了声音,周澈这才停止了射击,李钟也一剑逼退周仓,跳出了战圈。 “多谢李君。”周澈一瘸一拐的走上前去,躬身施礼。 “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碍事。” 李钟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扔了过来:“赶紧走。小心点,再往前走十来里就是战场,双方有万余人交战,千万不要大意。” “知道了。”周澈接过小荷包:“李君,有机会,你劝劝桓君。我和汉升在汝南等你们。” 李钟哼了一声,转身匆匆离去。 “果然好身手。”周仓看着李钟的背影,赞了一声。他扶着周澈在旁边的巨石上坐下:“坐好,我帮你看看伤口。” 周澈没有吭声,翻身趴在石头上,解开了腰带。周仓蹲了下去,用手摸到了伤口的位置,将小荷包里的药倒在上面。药一沾上伤口,周澈就觉得一阵刺痛,不由得叫了一声。 “三叔没事了。”周仓拍拍周澈的屁股,帮他提上裤子,笑道:“没伤着骨头,最多两三天,收了口就好。”他说着,将周澈的手臂搭在自己脖子,扶着周澈向前走去。 “元福!你对处理伤口很有经验嘛。”周澈打趣道:“以前也没见你经常受伤啊?” “经常挨打,久病成医。”周仓语气淡淡的,就像是说别人的事:“小时候皮呗,三天两头打架...” 两人来到江边,看见在此等候的小肃将藏在芦苇丛中的船拖出来。朝阳升了起来,火红火红的阳光照在湖面上,照在周澈三人的脸上,在他们面前铺出一条金光大道。 周仓划着船,向东北方向驶去。 …… 镇贞带着一百多人,再次回到了战场。站在那头已经断气的猛虎前,看着那枝深入虎额,只剩下半截箭羽的箭,镇贞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微黑的小脸有些发白。 夜里那一场激战,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 结果已经统计出来,随他们来猎虎的二十名后羿营箭士中,被周澈直接射杀的就有十人,此外还有两人重伤。不过,这些战绩都不如这头猛虎的死给她带来的震撼强烈。 与猛虎面对面,一箭射中虎额,入颅一尺,这样的镇静,这样的准头,这样的力量,无一不让镇贞震惊。仅凭这一箭,周澈就足以证明他的弓箭比舌头更有杀伤力,他不是只会恶语伤人,他的弓箭杀伤力更强。能从他手里逃生,全赖李钟的舍命保护。如果不是李钟,他们兄妹不可能再一次看到太阳。 “都尉,谢谢你。”镇贞发自肺腑的说道。 李钟一如既往的冷着脸,不说话。镇贞却没有像以前一样生气。她现在知道,李钟看不起他们是有道理的,和周澈一比,他们的确都是废物。她抬起头,迎着刺眼的阳光,握紧了拳头。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真正的射声箭士,与他一决胜负。” 周澈三人蹲在路边的草丛中,看着远处喊杀声阵阵的战场,互相看了一眼。 周澈受了伤,行动不方便,周仓沿着湖边,特地向北多划了一段路。即使如此,他们发现也不安全,随处可见挂有山越战旗的小船和椎发纹身的越人,他们以百人为单位,到处烧杀抢掠。 汉代以规定,县以上筑城,也就是说,县城才有城墙,县以下的乡里是没有城墙的,只有各里的里墙。里墙最多一丈高,防防普通盗贼还可以,面对这些闽越士卒,形同不设防。 百姓们只能依靠手中的武器和这些打上门的强盗拼命。 不得不说江东民风剽悍,即使人数不占优势,百姓们依然组织起来奋起反抗,而且大多打得有声有色。如果不是这些山越军人数有绝对优势,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一里通常在四十户上下,少的也可能二三十户,多的可能五六十户。遇到盗贼,自然是不分男女老少,全部上阵,能纠集起的壮丁少至三四十人,多则百人,如果里中正好有大户,兵力甚至可能过百。 山越人应该吃过亏,所以他们通常只攻击那些规模比较小的里,只有几队人集结起来的时候,才会攻击那些实力较强的大里。 在周澈三人面前的就是一个规模不大的小里,看样子只有二三十户,而且没什么大户。面对近百越人。他们战得很辛苦。尽管如此。他们依然在战。喊叫声中,不仅有男人的怒吼,还有女人的尖叫,甚至还有稚气未脱的孩子在呐喊。 里墙已经被推倒两个缺口,凶悍的山越士卒杀红了眼,正全力冲击,准备推倒缺口之间的里墙。一旦得手,将缺口扩大。里面的百姓将很难阻挡他们的步伐,战局将会陷入一面倒的屠杀。 “三叔,怎么办?”周仓问道。 周澈紧了紧身上的箭囊,手臂一振,唾了一口唾沫,骂道:“还能怎么办?****狗曰的。” 小肃倒是有些意外,这和他印象中一贯谨慎内敛的主公不太像——周澈有伤在身,他们又只有三个人,出击并不是什么好选择。他看看周澈:“主公,你的伤不碍事?” “碍事也得上,难道看着这些百姓被杀?”周澈吸了吸鼻子,注意到小肃的异样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些众寡悬殊,却依然在战斗的百姓。他觉得一股股热血正在往上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充斥全身。 一千多年后,这里是宁波,全国有名的繁华之地,鱼米之乡。可是区区几十个倭寇就能转战全境杀到南京,所向披靡,那些温文尔雅的百姓面对倭寇全无还手能力,甚至连倭寇的影子还没看到就望风而逃。 这个时代的宁波人谈不上文化,他们粗鄙野蛮,可是面对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贼兵,他们却浴血奋战,一步不退。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伤看着这些勇敢的同袍死去,他不能像个懦夫,只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连那些女人、小孩都不如。 “你把箭囊给我。”周澈说道:“我的箭不多了。” “我替主公背着。”小肃笑笑:“我会一直在你左右的。” 周澈看着小肃,无声的笑了:“好。你看到那杆战旗没有?我们没有别的目标,就是那杆旗和旗下的人。砍倒那杆旗,杀死那杆旗的主人。谁挡我们,我们就杀谁。敌众我寡,不能有任何犹豫,不成功,就成仁。元福,你一旁护卫。” 周仓眯起眼睛,点了点头。“好!”他抽出环首刀,又从怀里拽出一细麻绳,将手紧紧地缠在刀柄环上。 “出击!!!” 周仓转过头,盯着远处的战旗,弓着腰,一步步的向前走去,就像一头悄悄逼近的猛虎。 周澈不敢怠慢,立刻紧紧跟上。他走在周仓左侧,落后一步,既不影响周仓挥刀,又在周仓的保护范围以内,必要的时候随时可以从小肃背上的箭囊中取箭。 三人呈品字形,在草丛的掩护下,向正在激战的里门冲去。 开始的时候,周澈还觉得伤口有些疼。等他走了十来步,整个人进入战斗状态,他却忘记了伤口,眼中只有那些越人的椎式发髻和布满纹身的身体,只想着如何一箭洞穿他们的咽喉。 离里门还有百步,两个手持长戟的越人正在说闲话。他们是负责监视的,看起来神态很轻松。听到草丛中有声音,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握着长戟走了过来。 周仓双手握剑,突然窜出,一刀劈向那人的头颅。 与此同时,周澈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张开搭箭,一箭射向留在原处的那个越人。羽箭破空,从周仓的耳侧飞过,从越人的面前飞过,突然出现在那个越人的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羽箭已经洞穿了他的咽喉。 越人瞪圆了双眼,看着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的周澈和周仓二人,举起手,张开了嘴,却没能喊出来。血从他嘴里涌出,淹没了他的声音。 就在他的眼前,周仓一刀劈下,将他的同伴连人带戟,斩为两段。 那越人手持两截断戟,扑倒在地。 周仓从他身边掠过,一剑砍下了中箭越人的头颅。 “Very good!Beautiful!”周澈一激动,嘴里冒出了久违的英语。周仓却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异常,他急声道:“三叔,伤怎么样?能跟得上我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5章 斩将夺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能!”周澈大声说道,同时拉弓搭箭,连射三箭,将三个向这边看来的山越人射倒。 得到周澈的同意,周仓放开脚步,开始狂奔。他像一头野马,跑得极其狂放,甚至带起了烟尘。周澈刚刚将那三个山越人射倒,他已经跑出二十来步远。 “卧槽!”周澈这才意识到刚才周仓为什么会问他能不能跟得上了。这家伙是练过轻功吗,跑得这么快?以前怎么没发现? 他顾不上吐槽,一边奔跑,一边射箭。急速奔跑中,射箭的命中率会急剧下降,周澈又有伤在身,本来不应该跑得这么快。可是他们要想三个人实施斩首战术,不冒险不行。他只能竭尽全力的跟上周仓,连续不断的射击,用速度来弥补命中率不足的缺陷。 很快有山越人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有一个头目模样的山越人带着几个个部下赶了过来,拦住了周仓。周仓的速度慢了下来,周澈也不需要跑得那么快了。他和小肃追到周仓身后站定,一口气射出四箭,射杀三人,射倒一人,箭箭命中。特别是那个手持短弩的越人,连弩还没举起来,就被周澈十步外一箭射穿了咽喉。 山越人被周澈精准的射艺震慑,刹那间有些迟疑,周仓抓住机会,突入其中,手起刀落,连杀三人。 “走!”周仓低吼一声,放弃了剩下的三人,向战旗冲去。 周澈却没有动,他拉弓搭箭,直指近在咫尺的三个山越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他们一一射杀,然后举起弓,对准五十步外战旗,一口气射出七箭。 山越人正在全力攻击里墙,根本没想到背后会突然冲出来两个人。 听到身后的叫喊声,正在指挥战斗的山越军官转过身,见一个连甲都没有的汉人正在冲来,也没当回事,重新把头扭了过去,关注即将倒塌的里墙。可是随即他又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再次转过头。 这一次,他知道为什么不对劲了。 迎上前去的部下已经全部倒地,那个汉人已经冲到三十步以外,接连挥刀砍倒两个上前拦截的越人。在他的身后二十余步,还站着一个汉人。那汉人侧身而立,张弓搭箭,正在连续不断的射击。 在他们之间,隔着七八个身影,这些都是他的亲卫。不管战斗如何激烈,这些人都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一个接一个的倒地,远处箭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而剑士的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挥刀砍死两个亲卫,刀势凌厉,虎虎生风。 这是两个游侠儿?他皱了皱眉。这两人武技精湛,绝不是一般的百姓,如果被他们近身,很有可能对自己的性命产生威胁。他抬起手,准备下令其他的亲卫上前拦截。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意。 他抬起头,看到了周澈,看到了侧身而立,张弓搭箭的周澈。 虽然只有一张弓,弓上只有一枝箭,可是这张弓、这枝箭却蕴含了一股无法抵抗的杀意,让他不寒而栗。 他这时才注意到,在他面前,倒在地上的几具尸体中,至少有一半人的咽喉中箭。 箭箭封喉! 没有过人的箭术,没有强大的自信,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没有人敢如此狂妄,通常都会选择目标更大的胸口,至少也是面门,很少有人会选择咽喉。 那山越军官感到了威胁,涌到嘴边的杀敌命令变成了自救:“盾手!” 话音未落,眼前的空气突然扭曲变形。紧接着,一枝箭出现在他的面前,随即又消失了。 一阵剧痛从脖子处传来,他吐出一口鲜血,仰面摔倒。 在倒地之前,他看到周澈转身,向不同的方向接连射出五枝箭,然后听到了五声熟悉的惨叫,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 黄泉路上不寂寞,至少有五个什长会陪着自己。 在一种说不出的情绪中。山越军官轰然倒地。他身边的亲卫面面相觑,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蹲下身子,扶起军官,这才发现他的咽喉处多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的涌了出来。 周澈双足微分,稳如泰山,手势连挥,一箭接一箭的射出。在他们的突袭面前,越人全无章法,乱作一团,甚至连盾牌都没举起来,正是他发挥的好时机。三十步以内的目标,几乎是一箭必杀,无一失手。 在山越人意识到危险之前,他射杀了七名军官,其中包括这伙越人的最高指挥官,战旗的主人。 直到这时,山越人才反应过来,纷纷举起了盾牌,后排也开始射箭,步兵向他们冲了过来。一时间,羽箭乱飞,眨眼之间周澈就中了两箭。 周澈不敢怠慢,抻手扯掉箭,收起弓,和小肃一起发足狂奔,追上了正奋勇杀进的周仓:“元福,快走!” “跟紧俺!”周仓双手挥刀,全力砍杀,牢牢的护住了周澈、小肃。在他的保护下,周澈一边射击,一边大叫道:“去里门,去里门!” 随着连续不断的射击,箭囊将空,周仓、小肃带的箭也被周澈用了大半,他即将面临箭枝耗尽的窘境,必须赶到里中补充。 “好!”周仓大声答应,向里门冲去。经过战旗的时候,他腾身跃起,一刀劈倒掌旗兵,转身一脚,将旗杆踹成两段。 战旗轰然坠落,覆在已经阵亡的那山越军官身上。 山越人疯狂了,叽哩咕噜的乱喊着,像一头头被激怒的野兽,前扑后继。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没头没脸的砍向周仓,举起手中的弓弩,不断的射击。 眨间之间,周仓就中了两箭,周澈又中了一箭。 周澈顺手拔出箭,搭在弓上射了回去,同时向里门冲去。周仓挥舞环首刀,护着他和小肃且战且退,将追过来的山越人拦在身后。 山越人跟在他们后面,像一股潮水,涌向里门。 周澈人未到,箭先到。他放弃了身后蜂拥而来的山越人,一心一意的射杀里门前的山越人。这些山越人正在攻打里门,根本没想到会有人从身后冲过来,纷纷中箭。 里墙上的百姓已经看到周澈三人,见他们穿的都汉人服饰,特别是看到了周澈片刻之间接连射杀十几个的英姿,知道这两人不是山越人,连忙上前接应,打开了已经被山越人砍得破破烂烂的里门。 周澈一马当先,冲进了里门。他一冲进里门,便连声叫道:“拉我上去,给我箭,给我箭!” “把手给我!”一个中年汉子从里门上伸出手,拽住了周澈的手腕,用力将他提了他上去,同时大声吼道:“三娃子,快送箭来。” 一个最多十二三岁的少年跑了过来,单腿跪在周澈面前。周澈从他背上的箭囊中抽出箭,搭在弦上,扫了一眼里门前的战局,连射五箭。 “嗡嗡嗡!”三声弦响,三枝箭连珠般飞出。五名名围着周仓、小肃砍杀的山越人同时发出惨叫,三人倒地,一人扔了手中的武器,抱着中箭的手臂,发出痛苦的嘶吼,一人被射中档部,正捂着在地上打滚。 周澈旋即再射两箭,帮他们解决痛苦,见周仓、小肃安全了,这才抬起弓,指向远处。 正在冲过来的山越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杀意,齐唰唰的停住了脚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护住要害。他们都看到了周澈刚才五箭射杀三人,射倒两人的射艺,没人敢再上前,成为周澈的箭靶。 趁此机会,周仓、小肃各砍倒一个敌人,冲进了里门。他俩转身站在里门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手握兵器,怒视着十余步外的敌人,等待着下一次战斗的开始。 短短的百余步路,周澈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周澈胸前中了一箭,背后挨了三箭;周仓比他严重,胸口两箭,背上两箭,肚子上一箭,左腿上一箭;小肃还好,就后背一箭,还被箭囊缓冲了下,不过好在三人的中箭都不致命,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这都要归功于他们来得突然和周澈的精湛箭术,在周澈近乎完美的第一轮射击下,超过一半的山越人军官被射杀,原本就没什么章法的山越人彻底陷入了混乱,组织不起有效的阻击,这才让他们一鼓作气的冲到了里中,和里中的百姓会合在一起。 但凡山越人配合得默契一点,多挡住他们片刻,周澈三人今天就会死在这里。他们连甲都没有,周澈的箭也射完了,仅凭周仓一人一刀,他们三很难全身而退。 当然,没有里中百姓的接应,他们也很难这么顺利。 形势瞬间逆转,山越人头目被射杀,战旗被踹倒,数名什长、伍长阵亡,士气大坠。面对周澈的弓箭,居然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双方僵持着,像两群狼,喘着气,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却也不肯率先撤退。 周澈居高临下,持弓而立,瞪大了眼睛,不停的扫视着慢慢聚集在一起的山越人。 一股股热流从后腰涌出,沿着后背流入双臂,涌入他的双手。 周仓收回环首刀,摘下了弓,又要了一囊箭,一箭射倒一个山越人。 “三叔,怎么样?” “有点酸麻。”听到弦响,看着十余步外的那个山越人中箭倒地,周澈松了一口气。周仓的箭术虽然和他比还有一定距离,却也算得上出众,对付这些失去指挥的山越人绰绰有余。他松开弓,活动了一下手指。连续不断的射击让他勾弦的手指酸痛不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6章 唱支歌听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主公,你先歇歇。元福,比试一下。”一旁的小肃说着就开弓放箭,射倒一个正东张西望的山越人。 “奉陪到底。”周仓笑着,搭上一枝箭,目光一扫,一箭射穿一个身材高大的山越人大腿。那山越人吃痛惨叫,手中的盾牌低了些,破绽刚刚露出,周仓一箭射到,正中他的面门,射中了他的左眼。 山越人仰面摔倒,捂着脸,在地上打着滚,惨叫着。 他身边的同伴面面相觑,更不敢大意。 有了里墙的保护,有了里中百姓的支持,周澈需要歇息,周仓和小肃则轻松了许多。你一箭,我一箭,有时各行其事,有时互相配合,转眼间又射倒五人。里中百姓被他们的精湛射艺鼓舞,每一箭射出,都会跺脚齐声大呼。 “采!” 在一声声喝彩中,山越人士气更加低落,他们试图发起攻击,却被士气高涨的里中百姓击退,反而又被射杀了几人。在周澈面前,任何一点疏忽都有可能导致丧命,这让山越人压力陡增,攻势严重受挫。 此消彼长。里中百姓战意盎然。尖声叫骂。 周澈这才注意到参战的百姓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没几个男丁,除在了里门上的汉子,几乎都是满头花白的老头,还有几个身有残疾的男子,看起来像是受伤退役的。 周澈暴汗。看来他还是高估了里中的实力,也低估了江东民风的剽悍。这些老弱病残居然挡住了近百山越人的攻击,一直坚持到现在,不得不说。实在是太犀利了。 双方僵持到傍晚时分,损失惨重的山越人终于支持不住,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了战场。 里中百姓欢声雷动。 “好小子,好箭术!”一个白发老汉拄着拐走了过来,冲着周澈挑起大拇指。“中原来的?” 老汉说的是官话,虽然比较生硬,但周澈还能听懂。如果是纯正的土语,他是一句都听不懂。和里中百姓并肩战斗了半日,他除了听懂了他们的喝彩声之外,几乎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大概因为如此。里正才找来了这个老汉。 “老丈去过中原?” “年轻时游历天下,去过长安、洛阳,会说得几句官话。”老汉抚着胡须,褐色的脸膛上露出一丝异样的神采,仿佛记起了昔日的青春:“看你们这衣服,是官军?” “老丈好眼力。”周澈从里门上跳了下来,扯动了伤口,痛得满头的汗珠。半天的战斗,他又添了四处伤,战斗的时候感觉不到,战斗一结束,一直被压制住的疼痛立刻像潮水般的涌来,淹没了他。 “受伤了?”老汉打量了他一眼,立刻招呼来几个人,把周澈三人扶到一个小院里。 小院很破落,正面的堂屋坏了一个洞,上面的茅草被扯得七零八落,满院子都是。看样子是被火箭射中,为了救火,几乎连整个屋顶都掀了。 “都是天杀的越贼害的。”老汉一边咒骂,一边指挥着两个大婶帮周澈三人包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忙着烧水作饭。 趁着包扎的空档,周澈问了一下情况。 老汉告诉他们,山越人来攻,并不是什么大事,几乎是每年的惯例。会稽是边郡,每年秋收之后都会组织起来备边。只是这几年的形势更加严峻,鄞县许生造反,他的旧部竟然和越人勾结,本来越人只在会稽南部出没,今年却从建瓯、泰顺一线突破,打到乌伤、太末,一副进攻山阴和鄞县的架势。 里中的壮丁都被抽调去备边,只剩下老弱病残,面对突然到来的越人,他们非常被动。 “老丈,越贼每年都来?”周仓很意外。毕竟周仓身处中原,消息闭塞。 “当然了。”老汉很坦然。“我们对这些越人熟悉得很,不怕他们,只是今年来得太多了些。说起来,十几年前,我还有几个越人朋友呢,谁曾想现在就成了敌人。唉!...” “老丈,越贼来攻,百姓受害,太守可曾救援?”周澈问道。 “救援?”老汉瞪起了眼睛。“他们现在自顾不暇,能不能守住山阴县都不知道,哪里顾得上救我们。不过是一些穷鬼,死了便死了,谁关心呢。死了才好,田亩都归了他们,连一个钱也不用付呢。” “太守府霸占田亩?” “太守府倒不霸占,可他们是聋子瞎子,什么也不管。”老汉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拐杖敲得地面咚咚作响:“那些大族横行乡里,强买强卖。他们有钱有势,养了不少门客。哪家不肯,便去闹事斗殴,不是将人打坏了,便是毁了庄稼,让你一年的辛苦全部泡汤,最后不得不贱卖给他…” “没了土地,我们靠什么生活?本事大的逃到大江、大湖,做了盗贼,本事小的逃到山里,干脆做了蛮子,实在不行的,就在乡里流窜,或是卖儿卖女,换口饭吃。越贼势盛,未尝与此没有关系。他们恨透了那些大户,自然肯卖力…” 周澈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听着老汉愤怒的控诉,他眉头紧皱:会稽郡的情况显然比汝南、颍川更严重,在这里,官府的影响力更小,豪强地主才是真正的控制者。土地兼并引起的仇恨已经演变成了战争,这可是他都没想到的事,怪不得山越能势如破竹,一直攻到山阴县、鄞县附近,原来不仅仅是因为许氏旧部等人的加入,还有一直在积累发酵的仇恨啊。 入夜了,在一家民户家里,周澈受了伤,前胸后背都有,连睡觉都成问题。躺着不成,趴着不行,侧着也不行,坐着也不行——屁股上的伤还没好,白天一场战斗,伤口裂开,又有恶化的倾向,一碰就钻心的疼。 周澈疲惫不堪,却无法入眠,他只能小心翼翼的侧着身子靠在被子上假寐。 以军功封侯?一想到这句话,周澈就觉得可笑。因为被阉宦用明升暗降的手段,把他赶出京城,希望周澈被会稽反贼打死或因水土不服被瘴气弄死。临行前袁绍宽慰他,何不以立军功回来,博个封妻荫子。 照这种受伤的趋势,能走到哪一步,实在是说不准的事,周澈不由得想起前汉李广。李广以良家子从军,靠积累军功升至九卿,也算是天幸了。 一个李广的背后,不知道躺着多少具英年早逝的良家子尸体。 周澈又想到了前汉盖侯王信、武安侯田昐。他们什么功劳也没立,只是因为他们的姊妹成了皇后,他就封了侯。而为了王信的侯爵,另一个侯周亚夫被饿死在大狱中。 谁对谁错?周澈说不清楚,但是他本能的对李广产生了一些同情,同时也理解了那位传奇女性臧儿的选择。不得不说,她做出了一个极其英明的选择。如果不是将女儿从金家抢回来,王家大概再往后数几辈子都别指望封一个侯。 “三叔,在想什么?”周仓翻了个身,睁开了眼睛。 “啊?”周澈转头看了一眼周仓,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得咧了咧嘴,倒吸一口凉气:“伤口疼,睡不着。你怎么样?” “不碍事,三叔没事就行。”周仓坐了起来,用手背在周澈的额上试了试。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好烫。小肃快去打水。”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让小肃到外面打了一盆水来,将布巾**了,敷在周澈头上。 周澈觉得额头一凉,有些乱的脑子略微清醒了些。他这才意识到有多危险。他的伤口只是清洗包扎了一下,连消炎都没有。之前带在身上的伤药早就用完了,谁能想到他会这么快又受伤啊。 现在,他真是生死在命,富贵在天了。如果破伤风,或者有并发症,他很可能会死在这里破败的小屋里。 就为了救这二十来户人家。 “主公俺说句难听的--汝后悔吗?”小肃仿佛看出了周澈的心思,歪坐在周澈面前。他一条腿受了伤,没法跪坐。 “有点。”周澈苦笑道:“不过,不救的话,我可能更后悔。”他顿了顿,又道:“当时应该从后羿营的士卒身上扒两副甲下来,就算是竹甲,也比没有的好。” 小肃无声的笑了:“主公你平时看起来很老成持重。没想到事到临头,还是一样冲动。” “你呢?你后悔吗?” “我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能多活一天,对我来说,都是上苍的恩赐。就像那老丈说的,没了土地,俺们靠什么生活?俺是命好遇见主公。”小肃看看四周,突然说道:“主公,想不想喝酒,喝点酒,对伤口有好处。” 周澈将信将疑,他听说过在伤口上倒酒可以消毒,却没听说过酒喝到肚子里对伤口还有好处?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酒度数很低,说不定连细菌都杀不死。不过,他没有拒绝,有总比没有强。 “好。” 小肃起身,将旁边的陶壶里的水倒掉,又倒入酒,放在取暖的炭火上。过了一会儿,酒热了,淡淡的酒香在屋里弥漫。他去厨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只陶碗。这老汉家还真是家徒四壁,连碗都只有一只。 小肃倒了三碗酒,先递给周澈,再递给周仓。周澈接过来,呷了一口。酒味虽然不浓,但热乎乎的酒一下肚,一团暖气散发开来,伤口的疼痛似乎真的轻了些。 周澈接连喝了两大口,吐了一口气,连有些混乱的思维都清晰了不少。 小肃笑了,自己喝了一大口,在嘴里品了一会,才慢慢的吞了下去。他往火里添了一根柴,顺着之前的话题道:“主公,你大概也听说过,俺是个私生子,所以俺没姓,跟着俺娘在大户人家,靠俺娘做帮工把俺养大。” 周澈眨了眨眼睛:“我听枫之说过,听说你母亲被恶地主打死了?你为母报仇,才亡命江湖,追随了枫之。” “是啊!多亏遇见姜君和主公你。俺在那地主家呆了十二年,从来没过上一天舒服的日子,没有睡过一天床。俺都是睡在马棚里,他家有五匹马,我的骑术就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因为骑术不错,我才被他家满意,然俺做了骑奴,还让护院教头教我剑术。” 小肃慢吞吞的说着,听不出有什么怨恨,只有一种淡淡的冷漠和浓浓的自卑。小肃不是一个好的讲述者,他只用了几句话就说完了自己十几年的苦难人生。 “虽然现在跟随主公,为主公效力,可是我依然觉得自己像是睡在马棚里,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睁开眼睛。不是说主公不好,是觉得主公过的比俺还累。仔细说起来,主公你在京城比马棚还要危险。你只要掌握了马的习性,就不太可能被马踢死,可是京城不同,京城官场上的人太多,你永远不知道谁想杀你。任何一个人……” 小肃举起手,用力指了指:“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杀死主公。俺不敢掉以轻心。” 周澈张了张嘴,本想安慰几句,可是一想自己穿越的苦,又与何人说啊。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周澈从陶壶里倒一碗酒,递给小肃。小肃接过来,一饮脖子,一饮而尽。有雾水在他眼中闪现,他转过头,看着屋外漆黑的夜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他转过头,看着周澈。 “主公,人贱命硬,俺是卑贱之人,没那么容易死的。不把该受的苦受完,苍天不会收我们。俺一定会护卫好主公!” 周澈眨眨眼睛,笑了起来。“我的命的确够硬,但是我不认为我命贱。”他单手撑地,小心翼翼的坐起来,拍拍小肃的肩膀:“谁的命贵?今天贵为王侯,明天也许会成为阶下囚。谁的命贱?今天是骑奴,明天也许就是掌百万兵的大将军。阿肃,我命在我不在天。” 小肃眨了眨眼睛,沉默了片刻:“主公不相信天命?” “天太遥远了。”周澈挤了挤眼睛:“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天命,我更愿意相信实实在在的人。” “你相信谁?” “我相信你、元福,还有咱们横路的众兄弟。”周澈举起酒碗,呷了一口,又将酒碗递给小肃:“你和元福明明能够安全的离开,却不顾危险,回来接应我。你们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你们当兄弟。” “我唱支歌吧!”周澈一副灵感十足的模样。本质上,周澈不相信什么“人定胜天”之类的豪言壮语,也说不出“我命在我不在天”这么牛逼的台词,可是见这位部下悲观成这样,他不得不鼓起勇气给他打点鸡血,也给自己打点鸡血。 听天由命的感觉实在太差了。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癌症晚期的病人明知治不好,也不肯放弃了,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请君歌之” 周澈喝了一口酒:“轻轻的风,像旧梦的声音。不是我不够坚强,是现实太多僵硬。逆流的鱼,是天生的命运,不是我不肯低头,是眼泪让人刺痛。一生啊...有什么可珍惜?有今生,今生作兄弟!没来世,来世再想你。” “好!!!” “喝!还没完呢。”周澈喝了口酒继续:“兄弟一二三四五兄,弟个十百千万。嘿哟!兄弟相逢三碗酒,兄弟论道两杯茶,兄弟上阵一群狼,兄弟拉车八匹马。嘿哈!兄弟投缘四海情,兄弟交心五车话,兄弟思念三更梦,兄弟怀旧半天霞,兄弟今生两家姓,兄弟来生一个妈。兄弟护国三军壮,兄弟安民万世夸。兄弟上阵一群狼,兄弟拉车八匹马,兄弟水战千艘艇,兄弟出塞百支笳... 兄弟情啊!夜空中万千星点。兄弟情啊!红尘里无限光华。兄弟情是没有色的酒,兄弟情是没有墙的家啊!” “中华好男儿!落地就生根,脚踏三山和五岳,手托日月和星辰。来带一腔血,去带清白身。活着为祖先争口气!誓不留悔恨...” “有啥也别有病,没啥也别没精神!人有精神老变少,地有精神土生金。宁肯咱少长肉,瘦也得先长筋,男儿膝下有黄金,堂堂七尺男儿身,顶天立地掌乾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7章 破敌之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好了好了,不唱了,元福、阿肃,最后一碗,喝了好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回鄞县。” 周澈端起酒碗,递到嘴边,突然停住了,眼睛看向门外。 周仓立刻感觉到了周澈的异常,二话不说,拔刀而已,一跃便到了门后。动作敏捷得让人不相信他身上有伤,可是他腿上的布却立刻映红。显然伤口又撕裂了。 周澈不禁暗赞,周仓真能忍,这么重的伤也无法影响他的反应。相比之下,他就差多了。明知可能有危险,他还是无法做到立刻起身,刚抓起弓,剧痛就让他冷汗淋漓,撑在地上的手半天没能动弹。 “主公,你在吗?”门外传来孙信的喊声。 周澈松了口气,一跤扑倒在地,呼哧呼哧的直喘。周仓、小肃也松了一口气,探出头,叫道:“阿信?” “是我。”孙信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满面灰尘,眼中布满血丝的侍从轻侠。他们一看到周澈三人,大惊失色,一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怎么样,伤哪儿了?” “还能动不?有没有上药?” “快给我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周澈疼得呲牙咧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看到这些部下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没事,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主公,我们接到鹞鹰信后,就赶忙来找你们。”孙信不由分说,命人将周澈和周仓放平,仔细检查他们的伤口。他一眼看到周澈扔在一旁的布巾,立刻将手背贴在了周澈额头上。过了片刻,他吐了一口气。 “还好。阿淳,你去找辆车来,主公和元福没法骑马,得让他们坐车。” “喏。”阿淳应了一声,匆匆的出去了。屋子的主人老汉已经起来,拄着拐杖,领着阿淳去借车。 “你们怎么半夜来了?”周澈再一次问道。 “我们找了你们两天了,差点准备强攻那个岛。半路上抓住一个受伤的越人,听说这里出现了两个游侠儿,其中一人箭术惊人,我估计就是你们,所以连夜赶来了。” “这么急,恐怕不仅仅是关心我们吧?”周仓打趣道。 “还真不是。”孙信脸上看不出一点笑意。“主公!那个桓君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严都尉被他射死了,徐太守要我们立刻找到你,回去协助守山阴、鄞县一线。再僵持下去,山阴县恐怕有危险。敌军已经开始突破诸暨、剡县、溪口一线。” 周澈吃了一惊,郡都尉是会稽最高军事长官啊。 过了一会,阿淳在老汉的帮忙下借来了一辆牛车,在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然后将周澈和周仓放了上去。孙信、小肃等骑马扈从,匆匆赶向鄞县。 上了路,两个侍从轻侠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警戒,周澈累了一天,身上的伤疼得他筋疲力尽,又喝了不少酒,如今遇到了孙信等人,安全总算有了保障,精神放松了不少。躺在摇摇晃晃的牛车上,仰面看着漆黑的夜空,困意如潮水般的涌来,直欲将他淹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睡不着,脑袋晕乎乎的,眼皮像压了磨盘一般直打架,可他就是睡不着。似乎总有什么事,在阻挡他进入梦乡。 周澈昏昏沉沉,辗转反侧。 “三叔,伤口又疼了?”刚刚还在打鼾的周仓翻了个身,一手枕在头下,一手伸了过来,摸了摸周澈的额头:“看起来应该没事了,是不是紧张的?” 周澈闭着眼睛,痛苦不堪:“不是,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 “三叔,我也有这种感觉。”周仓闷闷的说了一声:“也许是因为山越势众,我们还没有安全吧。” 周澈随口应了一句,过了片刻,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翻身坐起,扯动了伤口,顿时疼得闷啊一声,冷汗涔涔。在牛车前引路的孙信听了,放慢了脚步,举起火把,俯下身子,打量着周澈。 “主公,怎么了?” 周澈顾不上伤口,他急急的说道:“哪里的越贼比较少?” “主公你说什么?”孙信还没会过意来。 “我说,我们这么走太危险了。一旦碰上劫掠的越贼,我们寡不敌众,很可能会遇到麻烦。你们马快,可以走,我们怎么办?” 孙信一愣,也紧张起来。之前他们三个人乘马而行,就算遇到数量占优势的越贼,打不过还可以跑。现在多了周澈、周仓这两个重伤员,他们快不起来,一旦被围,很可能全军覆没。 “那我们怎么办?” 周澈转身对赶牛车的汉子说道:“别急着去县城,先离越贼远一点,到他们最不可能去的地方去。” 汉子应了一声,拉着老牛,向北走去。山越人是来劫掠,他们不会去没有人家的荒地。他是本地人,自然清楚哪里最安全。 孙信意识到了危险,一边嘱咐两个轻侠灭掉火把,小心戒备。周仓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意识到其中的凶险,眼角一阵阵的跳动。 周澈躺在牛车上。他一番指挥后,反而轻松下来,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 “主公,天快亮了,现在怎么办?要回城吗?现在在鄞县郊区。” 周澈正准备点头答应,突然灵机一动:“不,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周澈坐了起来,挠了挠头,从粘腻打结的头发里捏出一个虱子,很自然的用指甲掐死。听着那清脆的“咯嘣”声,他不禁感慨起自己的入乡随俗——十天半月不冼头也就罢了,居然还长了虱子。更夸张的是,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阿信…”周澈看着指甲上的血和污垢,心有所动:“请朱君和姚功曹悄悄的来一趟,我想到了一个破敌之计,想和他们商量商量。” 半个时辰后,姚茂和朱治带着几个部下匆匆的来了。 他们行色匆匆,面色焦急,看见周澈、周澈二人重伤,言语特别的关心,嘘寒问暖。 周澈没下车回礼。他现在是重伤员,可以享受重伤员的待遇,不需要回敬。 “周君,你有什么破敌良策?”朱治走到牛车前,看了周仓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周澈的脸上。 “君理,严都尉受袭身亡之后,损失不小吧?” 朱治点点头,沉默不语,眼神中却露出几分焦虑。 周澈奉诏镇压,不仅仅是调停,而是要击退山越、围剿许氏旧部,彰显朝廷的尊严,可是现在形势严重,能不能守住山阴县.鄞县都是未知数,更别提将山越赶出会稽郡了。他比朱治还焦虑。 “君理,山越本来就人多势众,再有了我师叔和他的后羿营,奇正相倚,如虎添翼,仅凭会稽一郡,恐怕力不从心。要想破敌取胜,首先要增兵。” “哪来的兵?” “有两个办法。一是征召所有的男丁。现在山越人四处劫掠。百姓为守护家园而浴血奋战。只是分守各里,兵力分散,又没有足够的武器装备,发挥不出作用。将他们集结起来,主动出击,化被动为主动。” 一旁的孙信点了点头,又道:“主公这计是好计,只是恐怕还不太够。特别是兵器甲杖的前期损失太大。供应现有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很难再供新集结的士卒。”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去吴郡、丹阳募兵。” “到吴郡、丹阳募兵?”朱治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些异样:“钱不够啊。” 周澈笑了笑,又说了一句:“如果可能,不妨请徐太守上疏朝廷下诏,调徐州军助阵。徐州那边郡兵,精兵近万。他们如果参战,可以极大缓解扬州兵力不足的问题。” 朱治转着眼睛。犹犹豫豫的说道:“徐州军勇则勇矣,调他参战,恐怕…不太合适?周君不要卖关子了,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我说给郡守听。” “哈哈哈!好吧。就是想借君之口说些场面话给太守听。真正的破敌之计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什么?”朱治一时没听明白。 “我们可以组建几队骑兵,对山越人进行骚扰。”周澈笑了起来,目光在部下们的脸上扫视一圈:“山越纵有雄兵百万,可是论骑射,有谁能超过这些中原健儿?只要安排得当,即使只有十骑,也能让山越人夜不能寐,疲于奔命啊。” 朱治眨着眼睛,还没缓过神来,姚茂先听懂了。他哦了一声,转身看向周澈,又惊又喜。 接着,孙信也明白了,之前安成招募来的人数虽然不多,可是这些人的骑射能力却是出类拔萃的。一旦让他们骑上战马,在鄞县周围游荡,对根本没有骑兵可言的山越人来说,这无疑是一个不小的威胁。 十骑为一小队,即使是面对三五倍的步卒,依然可以保持主动权。一旦遇到落单的斥候或者传令兵,他们更是占据绝对优势,完全可以将山越将领变成聋子、瞎子。如果有机会,再劫劫山越人的粮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孙信以及众轻侠们顿时战意盎然,跃跃欲试。一个立功的机会突然出现在眼前,而且很可能担负着破局重任,他们如果不激动,那就不是他们了。 果然朱治上报会稽太守府,太守不敢轻易接受援请徐州军的建议,可是对组织骑兵骚扰山越的建议,却立刻答应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8章 奉化危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对太守来说,这是一个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建议。成功了,他可以和周澈分润军功,失败了,不过死的也是周澈部曲,对他来说无所谓,到时候请天子下诏嘉奖就是了。 为了让周澈等人的出击更有目的性,太守决定派朱治为他们做向导。朱治武艺不差,更是他土生土长,做了主簿之后,经常随太守到各县巡视,熟悉这里的山山水水,几乎认识每一个大户,做向导是绰绰有余。 第三天中午时分,朱治领着太守府的物资来了。他们不仅带来了太守府另外筹集的几十匹战马、大量的箭枝,还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医匠。 医匠给周澈、周仓疗伤。他用盐水重新清洗了周澈二人的伤口后,涂上了一种粘乎乎的油膏。油膏一抹上去,周澈立刻觉得伤口凉嗖嗖的,灼痛感大大减轻。一高兴,很是夸了两句。 医匠很得意,告诉周澈说这是他私人特制的貛油,不仅能防止伤口恶化,还能去腐生肌,促进伤口复原。当然,价格也比较贵,一般人舍不得用。如果不是周彻等人担负着特殊使命,他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对医匠的自吹自擂,周澈没心思理会。只要伤口好得快,他不怕花钱。他对医匠说,你放心用,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只要药真的有效,我带你去中原。中原权贵多,有的是钱,你可以衣食无忧。 医匠心花怒放,连连称谢。 周澈又和朱治、姚茂等人商量。鸟无头不飞,蛇无头不走,虽说是小股破袭,也必须有人指挥。 这个问题没有费什么口舌。周澈是总指挥,周仓、孙信、小肃等各领一队,分散开来,以游击对游击,破袭干扰。 出发前周澈让人给他和周仓的马鞍加个软垫。他们都受了伤,坐硬马鞍吃不消,垫得软一些。能一定程度上减轻痛苦。 他又叫来了朱治,让他想想哪里最适合骑兵奔驰,又是山越大军必须要经过的地方。 朱治掏出了一张帛图。 “这次山越人之所以进兵如此顺利,是因为他们先通过剡溪,上虞江,舜江,下游段东小江运兵运粮,即后世曹娥江。接着突击余姚,分兵奔袭甬江,一下子攻到了鄞县腹地。现在,鄞县这路兵马将大营扎在禽孝亭下湖,湖心岛一带,粮草也都放在岛上,我们想偷袭都没机会。不过,这样一来,攻击鄞县的陆营和泽中的水寨就有二十余里的狭长通道。这个通道,就是蛇的七寸。” 朱治准备得很充分,他不仅预先画好了地图,而且想好了休整的地点。他对周澈说,附近的几个乡亭,他都有熟悉的人,可以供周澈他们攻击之余休整。不仅可以保证安全,还能提供箭枝等物资,可以让周澈等人脱离鄞县的支持,连续战斗。 周澈听到此处,瞟了朱治一眼。朱治歪了歪嘴,会心的笑笑。 周澈眨了眨眼睛:“君理,这附近的里舍中可有铁作?” 朱治不假思索的点点头:“白杜里就有。虽然规模不大,几十人的武器修补却不成问题。” 周澈笑了。他大致能猜到朱治的用意,江东经济水平和中原相比落后不少,冶铁技术并不普及。一路走来,他亲眼见到很多百姓耕地还用木制工具,再加上江东铜多铁少,朝廷并没有在这里设铁官。一个小小的白杜里居然有铁作,还能供应几十个的武器,这个白杜里肯定有实力不一般的大户。 周澈没有再问。他现在需要朱治的支援,没必要戳破朱治的小心思。 “走,去白杜里!” “喏!”孙信等人翻身上马,小肃将周澈扶上马,这才纵身跃上马背。这年头还没有马镫,上马都是用跳的。周仓大腿受了伤,却依然能够一跃而上,比周澈敏捷多了。 垫了软垫,坐起来的确舒服多了。周澈很满意,朗声道:“诸位兄弟,从现在起,你们就把自己当成草原上的狼,没有据点,没有一定的方向,哪里有猎物,我们就往哪里去。” “哈哈…”部下们笑了起来,神情轻松,甚至还有一丝兴奋。回到马背上,他们立刻找回了自信。 “我们的命很值钱,没有几个目标值得我们牺牲。所以,我们不能恋战,一击即走,保存自己是第一任务。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才可以考虑杀敌。因此,请大家不要贪图一点小利,贸然和对方短兵相接,尽可能发挥骑射的优势,这才是我们的强项。” “喏!”轻侠们都笑了。 “出发!”周澈轻踢战马,劲足绿螭骢迈开四蹄,向前轻驰而去。 …… 周澈等人绕过鄞城,向城西急驰。 禽孝镇(今溪口)在鄞县西南面,南面是丘陵,东北方向有一片小盆地--白杜里(今奉化)。它与鄞县之间有数里的狭长小道。因为毗邻鄞城太近,没有足够的空间展开阵势,山越人并没有在这里安排兵力,只有一队担任警戒的步卒,三十多人,分散在方圆数里的地方,保持对这条通道的监视。 看到周澈等五十余骑从城北方向奔来,负责暸望的士卒发出了消息,却没有太多的紧张。他们不认为这有什么危险,也许是对方派来谈判的也说不定。 两个士卒抱着长戟,懒洋洋的走到路中间,其中一个举起了手,打了个哈欠。 “停——” 他哈欠还没打完,孙信已经纵马冲到了他身前十步,看到他举起手,不仅没有放慢速度,反而猛踢战马。战马长嘶一声,突然加速,向那两个士卒冲了过去,孙信举起了手中的弓,射出一箭。 一箭命中! 那个士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射个正着,被箭上余劲带得向后退了两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战马庞大的身体带着风从他眼前冲过,“嗡嗡”几声弦响,他再中两箭,倒地气绝。 除了朱治和那个医匠,冲在前面的十名骑士人手一弓,数箭齐发,瞬间就将那两个士卒射杀。 远处的山越士卒发现不妙,拿起武器冲了过来,却赶不上战马的速度。匆忙之中,他们也射了几箭,可是面对快速移动的目标,他们根本谈不上命中率,就算偶尔射中了也没用。有了札甲保护,普通的弓箭很难对周澈等人造成实际的伤害。 双方甚至没有发生实际的接触,互相射了一轮箭,周澈等人就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留下了五具尸体。受伤的人更多,他们捂着伤口,互相看看,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这些骑士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他们甚至没搞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就蒙受了重大损失。 队率犹豫了半晌,还是派人将消息送了出去。不过,他没有说太多,只是轻描淡写的说有十来人,骑着马,经过了他们的防区,向南去了。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一种与他的经验完全不同的战斗刚刚拉开了序幕。 周澈收起弓,拔下嵌在札甲缝隙里的箭矢,看了一眼,顺手放进了箭囊。有了札甲,安全系数大大提高,除非遇到近距离的射击,他基本不会有生命危险。如果昨天有札甲保护,他绝对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初战告捷,粗略估计一下也有射杀七八人,射伤八九人,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真正受伤。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自己亲信部曲的骑射功夫果然不错,即使是在快速奔驰的战马上。他们依然保持了较高的命中率。基本保持在五成以上。孙信射了四箭,三箭命中,其中一箭更是一箭封喉。 相比之下,他因为伤口没好,就差多了,射了三箭,只有一箭射中,而且不是要害。 还要练啊。 随着战马的奔驰,周澈身上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阵阵隐痛,只能忍着。他们向前奔驰了十来里,又遇到了一队斥候,只有五人,前后相隔数步,分布在不到百步的官道上。远远的看到他们的身影,孙信做了个手势,拨转马头。向道路左边驰去,看起来就像是要避开这些山越斥候。 山越斥候虽然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却没有发起攻击,只是警惕的看着这些骑士。他们没见过这样的骑士,也不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是敌是友。躲避不及,人数又不占优势,只能提高警惕。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孙信将人马分成两侧,从两侧将这五名斥候夹在中间,眼看着最前面的周澈二人即将和最后一名斥候相遇,合围完成,他们突然发难,抬弓就射。 几声弦响,还没搞清状况的五名斥候就被射杀三人,重伤两人。受伤的山越斥候倒在地上,捂着鲜血汩汩的伤口,瞪圆了眼睛,发出惊恐的尖叫。 周仓跳下马,一脚将其中一个踢倒,拔出环首刀,直指他的咽喉。那个山越斥候立刻闭上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出。朱治赶了过去,用土语问了几句,脸色便有些难看。 “有一队三百人左右的越贼正赶去白杜里。白杜里遭受越贼围攻,两百人攻击了三天,没能攻下,他们是去增援的。” 周澈一听,脸色就有些难看。他们正准备去白杜里,结果白杜里外有两百越兵,还有三百正在增援。 树大招风了吧?周澈立刻想到了白杜里那个铁作。他给朱治使了个眼色:“问问他,谁的主意?” “什么?”朱治没听明白。 “问是攻打白杜里是谁的命令。”周澈有些急:“会不会是越贼看中了白杜里的铁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9章 截获军情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朱治听明白了,顿时脸色煞白。他开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劫掠呢,周澈一提醒,他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很可能不是普通的劫掠这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冲着铁作去的。 铁作坊,在这个时候就意味着武器。 朱治开始的时候还有些风度,说话温文尔雅的,一急,顿时不见了风度,那个山越斥候刚犹豫了一下,他抬手就是一个大耳光,直接把山越斥候扇晕了。几个耳光抽下去,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朱治一怒,拔出长剑,一剑就刺了个透心凉,转身提着血淋淋的长剑,直奔那个已经吓得半伤的斥候。 过了一会儿,朱治一剑刺死那个越人,杀气腾腾的回到周澈面前。 “是那个桓玄。” 周澈的嘴角抽了抽,太阳穴呯呯乱跳。难道桓玄知道南阳的炼钢法? 江东这年头的冶铁技术虽然有了显然的提高,但离锻造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基本沿袭的是前汉铸造技术,所以铁剑要么易断,要么只能加厚加宽,非常沉重。如果桓玄知道南阳郡的炼钢法,那麻烦可大了。 周澈越想越不安。 见周澈脸色不对,轻侠们面面相觑,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虎蹲山遇伏,桓玄的射艺和战术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桓玄抢先一步,派了五百人去他们的目的地白杜里。众寡悬殊,又失了先机,还有机会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澈身上。要想对付桓玄,希望都在周澈身上,其他人没有谁有这样的自信。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澈心跳加速,血往上涌。 不能急,不能急。周澈拼命的安慰自己,连续做了十几次深呼吸,才让自己勉强镇定下来。他想了想,问道:“君理,白杜里离这儿还有多远?” “三十里左右。” “这么远?”周澈眉头一皱,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离越贼的大本营岂不是在五十里以上?” “不止。”朱治解释道:“即使是从雪窦山边开始算,也有七十里。” “七十里?”周澈笑了,笑得有些阴险:“那传个消息可不容易啊,运粮…更不容易,对不对?” “没错,七十里,就算跑得最快的人也要一整天,运粮嘛,正常需要三天,最快也要一天一夜。” 周澈笑得更加开心:“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通过几天接触,我觉得桓玄...如果白杜里真是他的既定目标,他一定会把白杜里的情况打听得清清楚楚,派出足够的兵力,携带足够的粮草,一鼓而下,绝不可能出现派兵增援这种事。换句话说,如果这三百人真是桓玄安排的,那前面的两百人一定不是桓玄安排的。” 周澈望了望天空,阳光甚是刺眼,心中嘀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因为周澈在岛上的时候,从李钟的只言片语中听出,桓玄在许驹麾下并不受重视。他能够直接指挥的人马就是后羿营,如果不是他那一手神乎其神的射声箭技吸引了不少山越权贵的子弟,他很可能就是一个板凳队员。 许驹手下最受重视的人是房慷,他是当年许生的部将,还是许氏太子许驹的亲卫将。许驹能活着逃出鄞县到山越,房慷是首功。这几年来,许驹对他言听计从,信任有加。 这次和山越一起出兵,许驹有限的部属除了留在岛上护卫的三百多人外,剩下的一千多人全在房慷手上。和房慷相比,只有两百后羿营的桓玄是个绝对的配角。如果不是看他为许氏忠心耿耿,不离不弃,他连组建后羿营的机会都没有。 如此看来,攻打白杜里也许是桓玄的主意,但真正主持这件事的人却不可能是他,不管是正在攻打白杜里的两百人,还是正在赶去增援的三百人,都不会是桓玄自己的部属。 因为他根本没有这么多实力。 想通了这些,周澈很自然的想做点手段,进一步拓宽桓玄和许驹之间的矛盾。成功的从岛上逃脱,许驹只怕已经对桓玄有了想法。他再浇勺油,也许桓玄就没法在山越呆了。 “走,我们去拦截来往于大营和白杜里之间的传令兵,如果可能。劫了他们的粮草。让他们饿肚皮。” 周仓等人见主公自信满满,也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一切照旧,孙信带着一个轻侠向前奔驰而去,做先锋。周澈等人紧紧跟上。 …… 诸暨城外,一片连绵的大营,飘扬着无数的战旗,战旗上给着各式飞鸟,标识着不同的部属。 在靠近浦阳江的边上,有一个离群索居的小营。上面挂着一面有些古怪的战旗,一张弓,对准一团红色。那团红色看起来有点像火,又有点像长了三只脚的鸟。 大帐中,桓玄腿跪坐在案前,脸色不太好看。 镇彻、镇贞兄妹跪在他的面前,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特别是镇贞,身体在瑟瑟发抖,微黑的脖颈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因为她的冲动任性。非要去猎虎,结果中了周澈的诡计。不仅周澈跑了。二十名后羿营箭士只剩下两人生还,损失可谓惨重。 桓玄强压着怒火,问道:“知道周澈为什么比你们强了吗?” “弟子知道了。”镇贞战战兢兢的说道:“堂师兄不仅天赋好,而且比我们刻苦。” “回后羿营去。从现在开始,你们兄妹一起闭关,重修百日筑基。不悟弓意,不准摸弓,不准出营。否则逐出师门,不准再提我的名字。” “喏。”镇彻兄妹老老实实的应了,起身出去了。帐里只剩下李钟一人。 李钟抱着手臂,斜睨着离开的镇氏兄妹,嘴角挂着意味难明的笑容。等镇氏兄妹出去了,桓玄才站了起来,在帐内来回走了两步,偏过头,淡淡的问道:“老李,为什么?” “我不想受那些人的鸟气。”李钟坦然的迎着桓玄的目光:“我们放弃一切赶到这儿来,不是为了看他们的脸色,受他们的鸟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看不出他们能成什么大谋。”李钟打断了桓玄:“将军,周澈说得没错,他们搞了几年,都没搞出什么东西,没前途的,现在该换人了。” 桓玄皱起了眉头:“我不应该把你留在那里,你被他说晕了头。” “将军不也是一样吗?”李钟笑了起来:“要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不在虎蹲山就杀了他们,把所有人都杀掉,同样能嫁祸阉宦刺客。你不是一样被他说动了,才带他们来岛上?” 桓玄沉默了很久,最后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他抬起手,用小指尖划了划眉心。“是的,我也中了他的毒。这小竖子…汉升收了个好徒弟啊!他不该做个射声士,他应该做个策士啊。” “举一反三,周澈是个聪明人。将军,咱们师门,有这么好的一个弟子,将来一定会因为他名扬天下。” “咱们需要他来扬名?”桓玄没好气的斥道:“老李,你越来越不着调了。是不是近朱者赤,受他影响了?” 李钟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 桓玄回到案后,重新摊开地图。地图上有一座大城,大城上方有一条曲折的线,一直延伸向左手侧,在不远处,有一个小圆圈。桓玄盯着这个小圆圈看了半天,渐渐的眯起了眼睛,手指在圆圈上敲了敲。 “老李,收拾一下,我们去白杜里。” …… 周澈驻马山坡之上,看着孙信纵马飞驰,另一个轻侠从路的那一头绕了过来,山越传令兵慌不择路,冲进了路边的麦田。一进麦田,他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孙信飞马赶到,战马一掠而过,将他撞倒在地。 经过几次实战,侍从部曲们对这种游戏已经驾轻就熟。根本不需要刻意安排,大家很自然的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包抄的包抄,追击的追击,什么时候该用箭射,什么时候该用马撞,他们都能做到恰到好处,信手拈来,配合默契而又自然。 另一个轻侠赶了过来,跳下马,追到那越人身边。那越人爬起来,一边向后退,一边伸手去摸刀。轻侠轻屑的一笑,一拳将他打倒,接着又狠捶了两拳,将他打倒在地,这才提着他的衣领,横架在马鞍上,自己翻身上马,纵马向山坡驰来。 战马飞驰,越人吓得大跳,死死的抱着马脖子,生怕被马摔下去。等来到周澈面前,被那轻侠扔了下来,他已经吓得两腿发软,脸色煞白了。 周澈笑笑。在这个越人的记忆中,第一次乘马的感觉肯定很不好。他冲着朱治使了个眼色。朱治跳下马,跑到那越人跟前,“呛啷”一声拔出了长剑,直指越人的咽喉。 “侬敢些什话,阿拉好饶侬一命。”朱治说着江东土话问道。 越人瞪着朱治,眼珠骨碌碌的转着。朱治一见,二话不说,一剑捅在他的大腿上。越人猝不及防,抱着大腿惨叫起来。朱治骂了一句,抽出剑,将剑身侧过来,顺手一下子抽在他脸上。 “闭上侬个鸟嘴!” 越人的脸立刻肿了起来,吃惊的看着朱治,一脸的愕然。 周澈知道他为什么愕然。 朱治峨冠博带,面相儒雅,看起来像个文弱书生。吴越民风轻剽,这几天的战斗使他血液里隐藏的暴虐因子已经被充分发掘了出来,打起人来比轻侠们还狠,红脸白脸一肩挑,表演自然无痕迹。 被朱治震住的那个斥候没敢狡辩,乖乖地从怀里掏出了要传送的命令,同时告诉了朱治一个消息:这两天白杜里方向消息中断,房将军已经有所怀疑,正准备派后羿营桓玄赶来接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0章 动身奇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了,无动于衷,他早就准备面对桓玄,只是桓玄一直没有露面。原来他还没有出发。这进一步印证了他的猜想,桓玄在许氏军中的身份比较尴尬,掣肘之人甚多。这都两天了,增援的三百人已经快到白杜里,桓玄还在大营没挪窝,战斗热情严重欠缺啊。 “攻击白杜里的将领是谁?” “房慷次子房廷。” “房慷这是有想法啊。”周澈嘿嘿笑了两声:“他要夺桓君的功,加强他自己的力量,还不想让山越王和许氏太子知道,有这么便宜的事么?怪不得桓玄不积极。” 朱治也听出了其中的不和。 “那我就不担心了。”周澈故意做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据我所知,房慷只有千余人,他能派出三百兵增援,已经是极限了。我们只要搞定这三百人,白杜里就安然无恙。” 朱治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君理。你有没有办法潜进白杜里。让他们做好反击的准备。配合我们的行动?”周澈顿了顿,歪了歪嘴:“五百人的装备,就算当柴烧,也能烧几天呢。” 朱治也笑了。房慷的部下大部分用的是当年鄞县府库的装备,就算陈旧一些,也比山越人的竹甲强,如果真能击败这五百人,并将他们的装备收入囊中。倒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周君有办法击败他们?” “正面进攻,力有不逮,偷袭嘛,我们还是有把握的。”周澈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晃了晃胳膊。那种粘乎乎的药膏还真有用,两天时间,他的伤口已经没有大碍了。这两天,他一直没怎么出手,只是负责指挥协调,现在伤差不多好了。也该让射声技发发威了。 这些时日,朱治亲眼验证了周澈的成长--从一个文职刑名官员变成军事主将的成长。由开始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指挥若定,虽然目前手下只有五十骑,剩余的千余人在拱卫鄞县县城,周澈依然展现出了长足的进步。他已经适应了指挥官这个身份,即使面对比他年长的部下,他也有足够的自信。 朱治带着医匠,兴冲冲的走了,他要想办法混入白杜里。 周澈不管朱治怎么混入白杜里,那是他的事。他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袭击白杜里外的敌人。原先的两百人,加上即将抵达的三百援兵,白杜里外有近五百人,绝非五十骑可以对付的。 除了两名望风的,周澈将各队队长叫到面前,商量夜袭的事。 “这两天,我们除了袭击白杜里和禽孝之间的信使之外,没有主动攻击白杜里外的贼兵。今天晚上,我们要对他们下手了。” “好,我们早就手痒了。”一个队长搓着手笑道。 “主公,你说吧,要怎么打,我们听你的。”孙信也痛痛快快的表了态。 从各队十骑单独行动开始,到现在两天时间,周澈等人游荡在白杜里和禽孝之间,连续截杀了几队斥候和三拨信使,斩杀超过六十人,每次都是以多胜少,以快打慢,一两个回合就解决战斗,亲随们已经觉得没什么难度了,他们渴望着一场真正的胜利。 “这一次,我想玩个大的。”周澈拿出朱治留下的地图,在上面点了点:“兄弟们辛苦,没有放过一个信使,我估计白杜里的房廷已经有些急了。如果这时候被烧了粮草…” 周澈停了下来,嘴角带笑,环顾四周。 孙信抱着手臂,无声的笑了起来:“两百人攻打一里,几天都没有攻克,还要再派援兵,这个房廷怕不是什么有本事的。这时候如果被烧了粮草,他很可能会乱了阵脚。五百人,以十人一营计算,大概有五十个帐篷,大营的厚度不超过百步,中军大帐居中,再减半,以主公的实力,有七成以上的机会一箭命中。” “没错。”周澈笑道:“杀死或重伤房廷,贼兵群龙无首,必然大乱,这时候内外夹击,一旦贼兵溃败,剩下就是我们追杀的时候了。” 轻侠们喜不自胜,纷纷出声赞同。周澈一声吩咐,大家分头行动,做饭的做饭,喂马的喂马,为夜袭做好准备。等部曲们烧好了水,周澈解下了甲,再一次清洗伤口。 伤口已经收口,有药膏涂在上面,没有发炎,只是旁边的皮肤被捂得发白。周澈看着自己的伤口,心情格外的平静,平静得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想象。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亲自经历过死亡的威胁,他觉得自己由内到外,真正的重生了一次。 “三叔,这药还真不错。”周仓一边解开布,一边赞道:“三叔,和那医匠商量一下,买了他的药方吧。” “何止是药方,我准备连他人都买下来。”周澈笑道:“这是个人才,以后用得着。” 医匠是贱民,连农民都不如,只比奴婢略好一些。如果有人愿意招揽他们为客,他们求之不得。周澈对那个医匠一直很客气,言语间已经透露过邀他去中原的意思,医匠正中下怀,一口答应了。等到了中原,周澈再给他一个好价钱,相信他会很乐意做他的门客。退一步讲,把他的方子买下来也不成问题。 周澈和周仓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互相帮忙清洗伤口。全是大男人,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周澈就在湿冷的夜风中脱下了裤子,让周仓帮他检查臀部的箭伤。这些天一直在骑马,这个伤是恢复得最慢的,估计以后会留下一个明显的伤疤。 周仓帮周澈处理好了伤口,周澈又帮周仓处理背上的伤。 “元福,我想让你领几个人,负责袭扰,找机会烧他们的粮草。” 周仓愣了一下:“为什么不让孙信去?我还是留在三叔身边,保护三叔比较好。指挥这种事…不太合适我。” “孙信、小肃的剑术最好,我需要他贴身保护。”周澈一本正经的说道:“元福,俺知道你是粗中有细,你只是没有施展的机会,我相信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只等一个机会。” 周仓转身看着周仓,有些尴尬。周澈却很严肃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讥讽,只有满满的诚意。周仓想了想,用力点点头:“好!” 白杜里外,三更。 周澈倚在一个大树丫上,看着远处的军营,和周仓低声交流。 小肃持剑站在树下,警惕的倾听着四周的一举一动。孙信等人分所三伙,分布在不同的方向望风,以免有人接近,发现他们的踪迹。 这些出身中原的轻侠读书不多,但是他们从小就练习骑射,稍长就跟着长辈一起行猎,对这种小型战斗并不陌生。在渐渐熟悉了会稽平地多、河流多的地形后,他们已经能够很好的隐藏自己。 万事俱备,只等周澈下令。 五百步外,一个不算大的营盘矗立在白杜里门外,与白杜里的里门相隔不到二百步。正如孙信分析的那样,五百人的营盘,只有五十八个帐篷,在白杜里前成长方型摆开,厚度只有八个帐篷,不到百步宽。中军的地方略厚一些,中军帐到最外面的一个帐篷近七十步。 这样的距离,周澈有七成把握一箭封喉——只要能潜到大营附近,并且在房廷出现的时候抓住机会。 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房廷也许没用,但是他身边肯定有不少亲卫,一旦被他们发现,小肃的剑术再好,面对十倍甚至百倍的对手,也支撑不了多久。因此,留给周澈的机会并不多,甚至可能根本不会出现。 “你们的声势越大,我的机会就越大。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保全自己。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人死了。可没法再活一次。” “我知道。”周仓应了一声。 周澈反手按住了周仓的手腕:“元福,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你说,我尽力而为。” “活着回来,把所有的兄弟都带回来。”周澈一字一句的说道:“包括你自己。如果你做不到,我现在就换人,你跟我一起,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周仓神情微滞,随即笑了。他点点头,纵身跳下树,伸手来接周澈。周澈抓着周仓的手下了树。周仓松开他,转身对小肃深施一礼:“阿肃,你们小心点。” 小肃拍拍腰间的长剑,傲然笑道:“放心,只要长剑在手,没人能伤得我们。” 周仓沉下了脸,厉声道:“以五十人攻五百。成败唯在一箭得失,稍有疏忽便身陷重围。岂能不慎?虎蹲山前车可鉴,你这么快就忘了?” 小肃一怔,尴尬不已,不敢面对周仓犀利的眼神,把头转了开去。 “仔细着些,若不能确保主公安全,现在就换人。” 小肃顿时恼了,扬眉喝道:“恁得多话。我保证主公不会有事便是了。谁要伤他,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又歪着头,抚剑冷笑:“谁想和我争?先问问我的剑。” 周仓瞪了小肃一眼,转身走了。小肃窘迫,挤眉弄眼了一番,低声道:“这呆子怎么了,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还别说,乍一看,真有几分威势。” “老虎不发威,你当是病猫呢。”周澈笑了一声,斜睨着小肃:“元福虽然平时话不多,可是手底下很硬的,真要放对,你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当真?”小肃眼睛亮了,有两朵小火苗在跳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1章 袭扰策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没时间和小肃掰扯,猫着腰,向大营方向摸去。小肃持剑在前,孙信牵着三匹马,远远的跟在百步之外。这时候,那些只供骑乘的备马都留在了远处,能够进入战场的都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即使如此,所有的马都套上了笼头,确保它们不会嘶鸣。 突然,前面传来两个人说话,周澈停住了脚步,伸手按在小肃的左肩,轻拍了两下,他会意,高抬腿,轻落脚,蹑手蹑脚的向左前方走去,很快消失在野草丛中。 周澈蹲了下来,从箭囊里抽出一枝箭,放慢了呼吸,凝神倾听。周边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呼呼的夜风,小肃在草丛中穿行的声音,远处的刁斗声。 最后,他听到了两个交谈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得清楚。 “狗婢产的,冻死我了。”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真是一将无能,累死千军。” “闭嘴,被小将军听见了,不剥了你的皮。” “剥就剥吧,反正我只剩下一张皮了。唉,五年了,这次总算看到了家门。” “看到你老母了?”另一个声音兴奋起来:“你常说的那个漂亮女娃还在吗?” “老母还在,女娃跑了,家里没个男人,她撑得太辛苦。我不怪她,只是可怜我老母…”尖细的声音中透着说不出的沮丧,突然,他压低了声音,喝道:“谁?谁在哪儿?” “我!”小肃大着舌头喊了一声:“肚子不舒服,拉泡屎,你要看不?” “狗奴!拉泡屎要走这么远,吓死老子了…”那人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走了过去,突然间,骂声停了。“你…” 周澈从树后闪了出来,拉弓搭箭,对准十步外留在原地的那个士卒,略一瞄准,就松开了弓弦。 羽箭飞驰而去,瞬间飞越十步,正中那士卒的眉心。那士卒吭都没吭一声,向后便倒。小肃飞身赶到,左手托住他的背,右手握剑,一剑刺入他的咽喉。 “好箭法!”小肃看了一眼深入士卒眉心的箭,赞了一声:“主公你的射速好快啊!” 周澈笑了笑,猫着腰向前走去,小肃放下士卒,抢上一步,赶到周澈面前,左手拨草,右手持剑,缓步前进。周澈跟在他后面,凝神倾听四周的动静。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再看到其他的暗哨,不禁暗笑了一声。 房廷太大意了,两天没有收到消息,居然没有提高警惕,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独领一部,比桓玄的部属还多,可见许驹任人唯亲,难成大器。 两人摸到大营外,离最外面的帐篷只剩十来步时才停了下来。两人蹲在草丛中,透过草茎查看远处的营盘。营盘扎得很简单,只挖了一条沟,连营栅都没有立。看得出来,房廷对这次攻击白杜里根本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想得太轻松了。 周澈蹲了下来,箭搭在弦上,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远远的看着周澈和小肃进入潜伏位置,周仓收回了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三十余骑士兵,挺起了胸膛。 “诸君,脱离主力,以区区五十骑出战,游击于敌后,是主公的奇计。两天斩首逾八十,无一伤亡,已经证明了主公的奇计可行。若非如此,我等只能困守鄞县,望敌兴叹。” 接着周仓轻咳一声:“不过,这还不够。” 士兵们的脸色沉了下来,怒视着周仓。周仓虽然年纪比主公大,论辈分是主公侄子,但是他们却不把周仓放在眼里。凭着宗族关系攀亲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就凭你这一个走马亭吏,还有资格吐槽主公? 虽然天色漆黑,周仓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士兵们的不屑。他早就习惯了。不过,他的腰挺得更直,因为他清楚,三叔是相信他,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他必须完成。 “主公要立大功。”周仓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要以五十骑,击溃这五百越贼,解白杜里之围。诸君,他能成功吗?” “那还用说,肯定成功。” “当然能成功,必须要成功。” “嘿嘿,既然主公说能成,那就一定能成。” 士兵们或赌气,或调侃,或阴阳怪气的说道。周仓点点头。 “没错,主公必须成功。否则。之前的所有战绩都将成为笑话。诸君。我们没有主公那样的箭术。我们能做的就是策应主公,尽可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们的动静越大,主公成功的机会就越大。拜托诸位!能做主公的部下,能与诸位并肩作战,周仓深感荣幸。” 周仓说完,以手抚胸,欠身施礼。 士兵们听了,意气风发。连带着看周仓都顺眼了些。他们欠身还礼,嬉笑颜开,浑不以即将开始的战斗为意,反倒有一种就算是拼了命,今天也要露个脸的想法。 轻侠意气,争的就是一个面子。前汉灌夫不过一介匹夫,为什么能扬名天下?不就是因为勇嘛。当年吴楚之战,他为父报仇,带着十余骑冲击吴军大营,杀伤数十人。勇冠诸军。 灌夫能做到,我们为什么不能做到?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能做得比没灌夫还要好。 几乎每一个轻侠骑士的心中,都有这样的梦想。如今,梦想就在眼前,何况白杜里外只有五百许氏残军,岂能退缩。就算心里有点怕,也不能被周仓这个攀亲上位的看扁了。 轻侠士兵们战意盎然。 周仓非常满意,他随即做了部署。三十名骑士分成两队,一队出击,一队接应,轮番冲击骚扰敌军。以骑射为主,如果有机会,就冲入大营。总之一句话,声势闹得越大越好。 士兵们轰然应喏。 周仓随即带着三人驰向许军大营,离大营还有百余步,他们突然加速,战马撒开四蹄,沿着营盘旁的道路飞奔。急促的马蹄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夜的宁静,许军巡夜的士卒立刻听到了,连忙冲了出来。没等他们站稳,四匹战马从他们眼前奔驰而过,弓弦声响,数枝羽箭飞驰而至,两名许军士卒中箭,翻身仰倒,凄厉的叫声立刻引起了一片恐慌。 许军士卒大惊失色,连忙布阵。阵势还没布好,四匹战马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马蹄声倏忽而来,又倏忽而逝,除了倒在地上的两个同伴,除了七八枝羽箭,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许军士卒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敌袭吗?可这敌袭是不是太草率了,射了几箭就跑了。吴越少马,一直没有真正的骑兵,他们见过的骑士只是权贵们的侍从,那些人是不打仗的。所以,对很多许军士卒来说,骑兵是一个很陌生的兵种。 除了那些经历过几年前那场大战的人。即使是他们,也没有把眼前这突然想起,又突然消逝的马蹄声和骑兵袭击联系在一起。 一时间,许军士卒茫然不知所措。 没等他们想明白,黑暗中,马蹄声再次响起,瞬息之间就到了面前,几枝羽箭破空而至,射中一名手持火把的许军士卒面门。许军士卒仰面摔倒,手中的火把也扔了出去。 就在火光照耀下,在急促如鼓的马蹄声中,一匹战马飞奔而至,马上的骑士俯身捞住火把,手臂一甩,向远处的帐篷扔去。帐篷“呯”的一声响,火把滚落在地,点着了帐篷。睡在帐篷里的士卒惊醒,冲出了帐篷,看到火光,顿时失声惊叫。 在许军士卒的叫声中,马蹄声又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两次袭击,三人受伤,却连敌人的脸都没看到,甚至连影子都没看清。这些人就像鬼魅一样,透着说不出的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许军士卒不敢怠慢,立刻敲响了报警的刁斗,同时出帐结阵,以备非常。 一时间,许军大营乱作一团,无数士卒冲出了大营,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寻找自己的队伍。不少人奔出了大营,四处查看。 周澈和小肃伏在草丛中,透过茂密的野草,注视着突然热闹起来的大营,一动不动。 周澈听到了西北方向的马蹄声,他很欣慰,周仓很好的贯彻了他的意图,只是袭扰,绝不强攻,充分发挥战马的速度优势,让许军防不用防,摸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神秘,能加大恐惧的力量。 现在,整个许军都被惊动了,注意力也被吸到了西北方向,没人想到,就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还藏着两个人。周澈再一次闭上了眼睛,仔细倾听大营里的动静。有小肃在旁,他不用担心被人突袭到身边。 在人声鼎沸的大营中,刚刚还有动静的中军大帐出奇的安静。自从一个巡夜的士卒冲进了大帐,向房廷汇报了遇袭的消息后,大帐里就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周澈无声的笑了。 他知道,房廷现在一定很紧张,他肯定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住了。白杜里在鄞县西南,属于山越大军的后方,这里突然出现敌人,而且是骑兵,是一个很多人都难以想象的事。 奇兵,就是要出其不意。 大帐中,房廷披衣而坐,面色苍白,细长白晳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痉挛,敲击着自己的大腿。 半夜遇袭,而且是来去如风的骑兵,这让他非常不安。 他没见过骑兵,但是他听说过骑兵。他的父亲房慷参加过会稽之战,曾经对他说起来当年的那场战役,汉军中来自西北的骑兵给许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最终扭转了战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2章 潜伏狙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然,让房廷对骑兵心生敬畏的另有其人。以前学兵法的时候,听说楚汉争霸时,那位西楚霸王项羽曾经有三万骑重创汉王刘邦,打得刘邦落花流水,五十万大军一朝崩溃,险些连小命都丢了。如果不是一场大风,现在的天下也许就姓项,和刘家没什么关系了。 那场大战已经成为一个传奇,一个神话,骑兵的强大战力也因此深深的烙刻在房廷这样的江东遗民心中。 他没有经历过那样的战斗,甚至连几年前的大战也没有经历过。在他的经历中,骑兵一直是一种传说。这不仅没有冲淡他们的兴趣,反而让他对骑兵更加警惕。 吴越少马,没有骑兵,有骑兵的只有汉军,而且是来自大江以北的汉军。 汉军增援会稽了? 房廷不知道,但是他很紧张。这不是他第一次参加战斗,却是他第一次独立统兵。他统领的是许军旧部,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比普通山越士卒要强。他原本以为两百人攻白杜里可以一鼓而下。没曾想,打了几天。损失了六七十人。他依然无法进入白杜里。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在这种情况下,突然有骑兵出现,房廷下意识的想找一个依靠。如果父亲在身边,他会安心很多。 房廷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他总觉得危险迫在眉睫,稍有闪失,他也许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少将军!”司马熊奇匆匆走了进来。 “不要说话。”房廷如梦初醒,连连摆摆,打断了熊奇。“不要说话。让我…好好想一想。” 熊齐看看房廷,不由得撇了撇嘴。他看到了房廷鬓边的冷汗:“少将军,要不…你且在帐中思考,我出去看看?” 房廷的眼角抽搐了两下,神经质地的点点头。熊奇转身出帐,带着亲卫,直奔大营的西北角。 小肃伏在草丛中,看到了在亲卫簇拥下急行的熊齐,连忙提醒道:“主公,有人出来了…” “不是他。”周澈轻声说道,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小肃回头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没有吭声。他不知道周澈是怎么知道的,但他愿意相信周澈。不论是之前发现水下有人,还是在虎蹲山及时反击桓玄,周澈都展现了超出常人的冷静和敏锐。 他说不是,那就肯定不是。 小肃重新蹲了下来,注视着十步外的许军。对他来说,中军大帐的动静不重要,近在咫尺的许军更重要。一旦被他们发现,迎接他的必然是一场恶斗。他虽然剑术高超,一个人突围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现在他肩负保护周澈的重任,稍有闪失,他怎么向周仓交待? 一想到周澈的话,小肃就有些不服气。我会不如元福?元福能护得主公周全,我一定要做得更好。不仅要保住主公的命,还不能让他受伤。只有如此,才不会坏了名声。 小肃握紧了长剑,暗自给自己打气,鼓起十二分的精神,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周澈一动不动,静静的倾听着大帐里的动静。 在这么远的距离,他听不到太多的声音,但是他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之所以认定刚刚出帐的那些人不是房廷,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听到了这些脚步声。 脚步声很沉重,大概有十来人,不可能是普通士卒,而是披了甲,身体强壮的亲卫。这些人从远处而来,自然不是房廷的亲卫,亲卫应该紧邻主将,不会离得那么远。这说明大营里还有其他将领,不仅仅是房廷。 周澈一边辨认着声音,一边进行分析。向黄忠学箭的时候,黄忠经常这么训练他,要想做一个射声箭士,绝不仅仅要耳力好,射艺好,更需要极其精密的推理。不是用眼睛看,而是要用心看。 以身为弓,以心为眼。 在做人质的四天里,间接闭关,夜遇猛虎,他似乎打破了那个瓶颈,再一次踏上了全速前进的修行之路。此刻,他觉得自己一切就绪,信心百倍,只要房廷一露面,他就可以一箭射杀。 对自己的判断,他有着前所未见的肯定。 周澈的呼吸越来越慢,越来越深沉。随着每一次呼吸,汩汩热流在指间流动,在耳侧萦绕。他感受到了弓在手中脉动,箭在弦上跳跃,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西北方向的战斗越来越激烈,一半许军在西北方向结阵,不少人冲出了大营,抢占道路,企图截断骑兵冲击的路线。周仓等人似乎调整了战略,他们避开了与敌人正面交锋,不断的袭扰,一有机会就冲入许军的大营,用马撞,用箭射,来去如风。 不断有人向中军帐奔来,可是中军帐里却一直很安静,房廷一直没有出来。 小肃有些不安起来。周仓等人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几乎扰动了半个大营,这个房廷怎么还不出来?一旦被许军看出周仓等人只有几十人的底细就麻烦了,会导致今天的袭扰除了打草惊蛇之外,很难造成实质性的战果。 小肃转过身,看着周澈:“主公…” 周澈皱了皱眉,他知道小肃在想什么。他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房廷一直不出帐,这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大营里乱成这样,房廷身为一军主将,再谨慎也该出帐看一看吧。可他万万没想到,房廷一直没出帐。 不知道他是镇静还是胆小,总之他没有出现。他不出现,周澈就无法射杀他,所有的部署,周仓等人所有的努力,都将是一场空。 怎么办?周仓他们就算借助夜色掩护轮番出击,也只能蒙混一时。时间一长,许军迟早会识破他的伎俩,看透他们的虚实。一旦没有了神秘感,许军胆气一旺,周仓等人如果不及时撤退,就会陷入被动。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周澈紧张的思索着。 刹那之间,太守那皮笑肉不笑的脸,许驹那张浑圆的胖脸,李钟紧锁的浓眉,一一出现在他眼前。然后,他又想起了不久前刚被他们杀死的那两个许军暗哨的对话。 仿佛一道闪电掠过天际,周澈突然有了主意。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 “阿肃,你能掩护我前进二十步吗?” 小肃愣了一下,吃惊的看着周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最近的一个大帐离他们只有十步左右,至少有一什的人站在他们面前数步的地方,别说前进二十步,进入许军的大营了,只要他们再往前走两步就会被许军发现,很快就会陷入几倍甚至十几倍敌人的包围。 这种情况下,就算他对自己的剑术很自负,他也没把握全身而退,何况还带着主公。主公的强项从来就不是近身格斗,何况他还有伤在身。一旦被困,凶多吉少。 如果主公有失,就算射杀了房廷又能如何?更何况就冲进大营也未必见得到房廷。他们在大营的西侧,房廷的大帐帐门却是向东,面对白杜里。除非房廷走出来,否则主公别想看到房廷。 小肃虽然也想立功,却觉得这个主意太疯狂了:“主公,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周澈轻笑一声:“我最多只要两息的时间,就能一箭命中。” 小肃动心了,两息只是一刹那,他自信可以做得到。他沉吟片刻,眯起了眼睛:“当真?” “阿肃…”周澈用左手手指夹着箭,腾出右手,拍了拍小肃的肩膀:“相信我。” “好,两息。”小肃竖起手掌,目光灼灼的看着周澈。 周澈会意,轻轻在他手上碰了三下。敌人就在数步之外,他们不敢大声。只是象征性的碰了碰。小肃转过身。左手握弓。右手持剑,猫着腰,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 周澈深吸了一口气,紧紧的跟在小肃身后。 两人向前走了三四步,对面的敌人就有所察查,有人把头转了过来。一见此情景,小肃突然从草丛中一跃而出,拔步飞奔。与此同时。周澈突然站了起来,拉弓搭箭,连射四箭。 “嗖嗖嗖嗖!” 双方相隔五六步,这样的距离,对周澈来说简直是面对面没什么区别。四枝箭呼啸而去,弦声未绝,已经射中目标。中部偏左的四名敌人咽喉中箭,被箭带得向后退了两步,仰面栽倒。 突然之间,他们的队形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小肃一跃而入。长剑一挥,刺倒一人。落地蹲身,长剑反挑,再杀一人,接着在地上打了个滚,鱼跃而起,一脚踢开一个许军士卒刺过来的长剑,手腕一抖,洞穿了他的咽喉。 免起鹘落,片刻间,小肃连杀三人,干净利落,精采绝伦。 周澈却来不及欣赏秦歌的剑术,他深知此刻时间就是生命,一旦许军叫出声来,他们的机会就会溜走。他二话不说,再次抽出了四枝箭,一息之内,连射四箭。 “嗡嗡嗡——”弓弦连响,三枝箭射穿了另外三个许军士卒的咽喉。 “嗖——”一枝箭飞驰十余步,将一个听到异响,扭头看过来的许军士卒射杀。 “主公,厉害!”小肃赞了一声,长剑一闪,将面前的帐篷挑起。周澈飞身赶到,弯腰钻了进去,隐到帐门后面,迅速吐出憋着的气,又深吸了一口长气。 小肃闪到另一侧,冲着周澈挑了挑大拇指。两人配合,片刻间杀了十人,特别是周澈,在两息之内射杀了七人,不论是速度还是命中率都让人叹为观止。更让小肃佩服的是周澈那近乎自负的自信,连射七人,全是命中咽喉,没有过人的自信,没人敢选择这么做。 一箭封喉,不仅可以射杀敌人,而且让敌人无法报警,这可以为他们争取宝贵的时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3章 离间之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杂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人从帐篷旁奔了过去。他们只顾去查看刚刚倒地的同伴,却没想到敌人就藏在他们身边的帐篷中。就在他们惊讶于十个同伴几乎同时倒地的时候,小肃、周澈再次冲出了帐篷,像一阵风,扑向中军大帐,眨转眼就冲过两个帐篷。 中军大帐前站着十几名甲士,他们都是房廷的亲卫,不管外面出了什么事,他们都不会离开房廷。看到小肃和周澈奔来,他们立刻迎了过来,举起了手中的盾牌,拔出了腰间的长剑,摆出了防守的阵势。 不等小肃赶到他们面前,周澈突然停住脚步,左手举弓,右手勾弦,身体微微后仰。 以身为弓,以心为箭。 周澈右手连挥,连射两箭,弓弦一震,两枝箭离弦而去,从小肃身边掠过,命中两个许军甲士。两个甲士猝不及防,盾牌还没来得及举到位就被射个正着,闷哼一声,仰面栽倒。 其他人一愣,顾不上迎战小肃,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举起了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 趁着他们这刹那间的迟疑,小肃狂奔十余步,冲到了大帐前,他飞身跃起,长剑一闪,刺中正对面的一个甲士手腕,然后借着飞跃之势,狠狠的撞在他的盾牌上。 “轰”的一声巨响,甲士被小肃撞得站立不稳,连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肃顺势跑了两步,身形一闪,抡起手中的弓,砸向另一侧的甲士,趁着那甲士举盾招架的时机,一剑刺入他的脖子,推着他,向前撞去,再次撞倒一人,将他们的防守阵型撞开了一个缺口。 在小肃与甲士拼命的时候,周澈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缺口一出现,他就拉满了弓,对准五十步外颤动的大帐,稍一瞄准,连射两箭。 “嗖嗖!”两支羽箭从甲士们面前掠过,射穿了帐篷,消失在帐篷内。 帐篷一阵猛烈的颤动,隐约响起一声惨叫,然后是一阵乱响和惊叫。 射完这两箭,周澈一边抽身急退,一边大声喝道:“房廷小儿,尸位素餐,就凭你也配和我师叔争权?去死吧!”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弓,向赶来的甲士射去。 他连射数箭,接连射倒两个,绕到小肃身后,又将想截断小肃退路的甲士射倒之后,就没有再向帐篷射一箭。 “撤!”周澈大喝一声,加速后退。 片刻之间,小肃已经陷入数名甲士的包围。他仗着自己的身法灵活,接连挥剑刺倒数名甲士,却不可避免的落入下风,听到周澈这一声“撤”,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周澈连射几箭,延缓追来的甲士,护着小肃突出重围,然后转身就跑。小肃舞剑殿后。 从两人发动突袭到撤退,前后不过数息,那些赶去查看同伴的许军士卒还没点清楚倒地同伴的情况,就听到身后的喊杀声,就听到了周澈那一声大吼。他们惊讶的转过头,却看到周澈、小肃二人狂奔而来。 他们大惊失色,下意识的向前拦截,却听得身后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马蹄声越来越近,迅速变大,眨眼间就到了他们身后。他们回头看去,只看几个巨大的身影跃过营盘旁的沟,冲进大营,撞到了他们的面前。 “轰——”两个士卒飞了起来,飞出十来步远,狠狠的摔在地上。 “走!”孙信带着接应人马赶到,一箭射倒一个许军士卒,伸出手。“主公,上马!” 周澈伸出手,紧紧地抓住孙信的手,借着孙信的力量,纵身跃起,落在孙信的身后,双腿紧紧的夹着马背,手臂抱着孙信的腰,痛苦的咬紧了牙关。刚刚这一轮狂奔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身上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撕裂般的疼痛,痛得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孙信反手抓着他的腰带,仅用双腿控制战马,带着另外两匹马向小肃迎去。小肃紧赶几步,飞身跃起,伸手抱着马脖子,身体像一片叶子般轻飘飘的飞起,落在了马背上。 “走!”小肃大喝一声,拨转马头,向西北方向冲去。十余骑战马撒开四蹄,在帐篷之间狂奔。许军士卒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冲出了大营。 正在与熊奇缠斗的周仓等人见周澈他们冲了出来,也不再恋战,拨转马头,二十余骑呼啸一声,消失在夜色之中。 许军士卒射出一阵箭,却没敢追。夜色深沉,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敌人,更没有单独面对骑兵的勇气,能击退敌人,守住营盘,对他们来说就是胜利了。 熊奇握着剑,瞪大眼睛,死死的盯着远处,竖起耳朵,倾听夜色中的一举一动。他实在是被这些来去如风的骑兵折腾坏了。战马的速度太快,骑士的射艺精湛,等你听清楚马蹄声的时候。对方的箭已经到了。没等你做好准备。他们就到了面前,或继续冲击,或转身就走,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主动权完全被对方控制。 短短的一次突袭,前后不到一顿饭时间,许军至少损失了三四十人,被射伤的还不算。而他们连有多少敌人都没搞清。是几个还是十几个,抑或是几十个,他们都不知道。 熊奇很紧张。他是第一次遇到骑兵突袭,而且是夜袭,手忙脚乱之下,损失惨重。他心跳如鼓,口干舌燥,一阵阵冷汗透体而出,就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 夜色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听到马蹄声。可是熊奇却还是不敢有任何大意。 周澈等人并没有走得太远,他们只奔出四五百步就放慢了脚步。 在搞清状况之前,许军不会轻易追击。而且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就算有人追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周澈已经换到了自己的绿螭骢背上。他几乎虚脱了,伏在马背,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小肃等人也不说话。虽然小胜一场,赢得很轻松,连一个受重伤的都没有,可是他们依然轻松不起来。为了射杀房廷,周澈亲自上阵和小肃冲进了大营,但是有没有成功,谁也不知道。 小肃也不知道,当时情况紧急,他根本没时间关注周澈。他只知道周澈最近的时候离大帐还有四五十步,而且房廷似乎一直没有露面。在他看来,周澈射中房廷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主公?”周仓催马走了过来,和周澈并肩而行:“怎么样?” “没事。”周澈有气无力的说道:“除了伤口好像又裂开了,其他的都好。” “那见着房廷,射杀没?” “眼睛没看到,心看到了。”周澈轻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射了两箭,应该是射中了。射没射死,我不太敢保证。不过,就算没射死他,他也不会留在这儿了。” “为什么?三叔。”周仓不解其意。 小肃也赶了过来,看看周澈。黑夜中,他看不清周澈的表情,但是他能从周澈的笑声中感受到主公的轻松和得意。他想起了周澈那一声大吼:“主公!你是说,他会去找你师叔桓君算帐?” 周澈点点头:“没错,他们之间原来就是矛盾,我给他们添一把柴,房廷就算没死,也会把这个仇记在桓君头上。以他的性格,不会咽下这口气的,一定会赶回去要个说法,顺便掩饰无法攻破白杜里的无能。” 小肃等人听了,将信将疑。周澈也不解释,这些人骑射没话说,动脑子,玩心眼,略微差一点。心中不禁感慨:要是有个谋士就好了。 “咱们不用着急,等天亮,看有没有消息送回越贼大营就知道了。”周澈胸有成竹的说道。他虽然只有七成的把握,却必须表现出十成的把握。 桓君,对不住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坑我一把,我也必须坑你一把,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你,咱们同个师门呢。 …… 熊奇冲进大帐,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房廷,目瞪口呆。 大帐的西侧破了两个洞,外面的火光从洞里透进来,像夜幕中偷窥的眼睛,闪动着狡黠而阴险的光。 熊奇的心一阵阵的抽搐,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房慷交待。难道说,你儿子被两只射穿帐篷的流矢射中了,而且射死了。房慷会相信吗? 别说房慷不会信,就连熊奇自己都不相信。 “是…谁?”熊奇冷汗涔涔,眼神有些发直:“谁伤了少将军?” “是…是桓玄…”房廷气若游丝,面无血色,牙齿咬得紧紧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说不尽的仇恨。 “桓…玄?”熊奇吓了一跳,却又有些释然。要说这不是流矢,而是有意而为,似乎比流矢更有说服力。桓玄的箭术可以不用眼睛看,只用耳朵听。房廷的声音与众不同,隔着帐篷分辨出房廷的位置,一箭射杀,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房廷当时怎么会在后帐,他不应该在前帐,等着消息吗? “是…桓玄的师门弟子。”房廷艰难的伸出手,紧紧的拽住熊奇:“告诉…我……父亲,让他…替我…报……报仇。桓玄…包……包藏祸心,不…不可……不防。” 熊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起来。房廷毙命,又指证桓玄包藏祸心,这涉及到房慷与桓玄的争斗,他夹在里面明智吗?可是想来想来,如果不想为房廷的毙命承担责任,似乎也只能将这件事推到玄远的身上。 “少将军,你亲耳听到是前几日在岛上见过的那人?”熊奇小心翼翼的问道,同时看了一眼房廷的亲卫。 房廷的亲卫如丧考妣。房廷死了,他们这些人都难逃一死,为了能争取一线生机,他们当然要咬死桓玄。见熊奇看他们,他们立刻异口同声的说道:“没错,是桓玄的师门,我们亲耳听到的。” “没错,我也亲耳听到的。那人射艺精湛,几乎百发百中。” “是的,除了我们几个兄弟之外,他还射死了十几个士卒,个个一箭封喉。尸体还在外面,司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看看。” 熊奇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重重的点了点头:“少将军,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告诉房将军。” “杀了…桓玄,为我……”房廷瞪着眼睛,带着无尽的遗憾和怨恨,吐出了最后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4章 房廷身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他们撤退后,在临时营地休息,由于夜袭折腾了半夜,众人都有点累,再加上胜负未有定论,情绪一时有些低落。 周仓说道:“大家都累了,早点休息吧。阿信,你先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我叫你。” 小肃摇摇头:“元福,你也有伤在身,又辛苦了半夜。我来吧。” 周仓虽然看起来若无其事,其实伤势也有加重的趋势,见小肃主动要求,他便答应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一亮,周澈被夜寒冻醒,裹着毯子,背靠着大树,整理着思绪。 将士们有的还在睡,有的已经起来了,正在四周活动身体,驱赶寒意。周仓不见了,他带着几个士兵去查看白杜里外的形势,同时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可射,充作早饭。 周澈明显地感受到了将士们的情绪低落,却什么也没说。这些糙汉子心思简单,得之则喜,失之则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昨天的目的就是射杀房廷,可他连房廷的脸也没看到,这些士兵因为太仰慕自己,所以他们心里都不太满意。虽然没有人怪他,失望的情绪却都摆在脸上。士兵们的失望更多的是针对结果,而不是他本人。 其实这并不是周澈失手,而是因为房廷没有出帐的缘故。 “哭丧着个脸干什么?”小肃不满的喝了一声:“都打起精神来。还有仗要打呢。” 一个骑士嘟囔了一句,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骑飞奔而来。 周澈看了一眼,见是随周仓出去巡视的骑士,不禁紧张起来。周仓哪儿去了?莫非是遇上了敌人,或者伤势过重?一时间,各种可能涌上心头。让他打了个冷战。 就在周澈担心的时候,骑士冲到了他们跟前,勒住座骑,欣喜的大叫道:“好消息,好消息。” 周澈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至少应该不会是周仓遇险。 “什么好消息?”小肃走上前去,拽住了打转的战马。那骑士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两片合在一起的竹简,得意的晃了晃。周澈看了一眼。看到竹简上三道红色的朱砂,心脏突然一颤。瞬间有停跳的感觉。 三道朱砂代表最紧急的情况,报信骑士又说是好消息,难道出现重大利好转机了? 小肃夺过竹简,打开看了一眼,眉毛顿时扬了起来。他歪了歪嘴,看了周澈一眼,嘴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挑了起来,露出抑制不住的笑意。他快步走了过来,将竹简递给周澈。 周澈看了一眼,也愣住了。竹简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房廷遇袭,伤重不治。 房廷一直躲在大帐里,他受伤的可能性只有一个:被自己那两箭射中了,而且射中了要害。 周澈回想起在火光下颤动的帐篷,不禁有些恶意的猜想起来。房廷那时候躲在那里是害怕呢,还是在做什么?以房廷那种官二代的懦弱性格,他大概是认为后帐最安全,孰不知他的后帐正对着我。如果他一直留在前帐,我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胡乱的射两箭呢。 这真是命啊,越是怕死,越是死得快。 没等周澈说话,报信骑士已经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其他人。他和周仓去白杜里外查看情况,正好遇到了一队急匆匆的信使,两人前后夹击,轻松击溃了护送信使的士卒,掳走了信使,并从他身上搜出了这枝画有三道朱砂的竹简。 周仓粗通文墨,一看这枝竹简就说是好消息,让骑士赶紧回来报信。他则带着那个信使随后就来。 士兵们一听,顿时沸腾了,半夜的失落一下子化作狂喜。 房廷死了,被主公隔着帐篷射死了?这简直是奇迹啊。 “诸君,这次射杀房廷,所有人都有功。”周澈趁势说道。 士兵们一阵欢呼,小肃也跟着哈哈大笑:“主公,没想到你还真射中了。” 众人心情和小肃差不多,听了这句话,不禁放声大笑。他们围着周澈,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群情激涌,欢声笑语。 周澈的心情同样大好。他从头至尾都没有看到房廷,仅凭帐篷的颤动射了两箭,本来没指望能射杀房廷,只要能让房廷怀疑桓玄,他就达到了目的。没想到居然真的射死了房廷,就和为换零钱买了一张彩票,却意外中了头奖一样。幸福来得太快,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相信,如果不是有伤在身,这些喜怒都摆在脸上的将士很可能会将他抛起来以示庆贺。 就在大家兴奋欢呼的时候,周仓带着擒获的信使回来了。他告诉周澈一个更重要的消息:房廷死之前,一口咬定这次袭击和桓玄有关,要其父杀了桓玄为他报仇。 周澈又惊又喜,相比于房廷的死,这才是他最想要的结果。他立刻将信使拽到面前,仔细询问。信使已经被周仓收拾过,非常老实,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 得知军司马熊奇和房廷的亲卫们都咬定是他,周澈放声大笑。他看着信使,歪了歪嘴:“想活命吗?” “想,想,请贵人饶命啊。”信使连连叩头。 “我可以放你走。不过,你给我带个口信给桓君。”周澈嘿嘿一笑:“我答应他的事已经做了,他答应我的事,也不能忘。” 信使连声答应,一溜烟的跑了,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主公,他会把口信带到吗?”小肃疑惑的问道。 “会不会带给桓君,我说不准,但是肯定会带给房慷。”周澈哈哈一笑。“好了,密切注意诸暨方向的越贼。在他们来之前,我们尽可能搞定白杜里外的残兵。” “喏!”士兵们轰然应诺,气冲九霄。 周澈安排周仓带着一队士兵望风,自己和小肃一起,带着三十余骑回到了白杜里外。许军的大营中,火已经被扑灭了,火烧的痕迹却还在,尸体已经拖走了,地上的血迹还在。夜间遇袭,主将身死,许军的士气低落,整个大营里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沮丧。 周澈驻马站在远处,看着小肃等人纵马奔驰,迅速接近许军大营,远远的射了两箭,又飘然而去。 一名许军中箭受伤,倒在地上哀嚎,其他人立刻敲响了报警的铜锣,清脆的铜锣声打破了平静。正在准备早饭的许军冲了出来,在营前列阵。一时间,旌旗飞舞,战鼓声声,如临大敌。 小肃等人拨马回来,远远的看着慌乱的许军士卒,有的双手抱头,仰躺在马背上;有的单腿横架在马鞍上,托腮而坐;有的纵马奔驰,在许军阵前做出各种动作。尽情展示自己精妙的骑术。一个赛一个的英武,一个赛一个的潇洒。 许军受不得刺激。有人冲出了阵势,立刻有轻侠纵马上前,或箭射,或马撞,或剑刺,小肃甚至空手擒下一名落单的许军士卒,将他横在马背上带了回来。看着那许军士卒吓得大叫,轻侠们兴奋异常。哈哈大笑。 双方相距不过百余步,许军不仅看到了轻侠们的样子,甚至连他们脸上的轻蔑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们非常愤怒,却又无可奈何,面对飘忽不定的骑兵,他们只能紧紧的守住阵脚,不敢有一丝疏忽。 不论是速度还是射程,这些轻侠们都是骑兵中的佼佼者,面对近百名许军,他们依然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手中。控制着整个战斗的节奏。许军一有破绽露出,就会有轻侠纵马上前。予以重击,或是射杀一两人,或是吓得许军心惊胆战,或是趁隙冲入许军大营,大肆捣乱一番,又抢在许军围过来之前逃之夭夭。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落,露出破绽的机会也越来越多。相反,轻侠们则越来越轻松,越来越有自信,几乎是出手必中。 周澈一直在远处看着。小肃等人用的战术就是匈奴人常用的狼群战术,利用战马的速度,利用射箭的优势,与敌人保持一定距离,让敌人始终处在被动的局面,耐心的消耗敌人的体力和意志。 在冷兵器时代,游牧民族一直就是这么欺负农耕民族的。要想夺取主动权,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以骑对骑。所以后来汉武帝对匈反击战中,霍去病能取得最大战果的原因之一,正是他最先采用了纯粹的骑兵战术与匈奴人对攻。 实际上,水道纵横的江南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奔驰,以白杜里周边的地形而言,十余骑可以从容奔驰,六七十骑就有些勉强了,更别提六七百骑。 荀攸曾经说过,两军相争,多算者胜。要计算的诸多因素中,地形就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同样的地形可能有利,也有可能不利,要根据具体情况分析,可不是背两句兵书就能掌握的。 双方僵持到午后,许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怨声载道。反观周澈他们却游刃有余,越战越勇。战斗惊动了白杜里,见许军被这些骑士牵制住,动弹不得,他们也活跃起来。之前潜入里中的朱治带着白杜里伍家的伍绍等十来人,抬着酒食出来犒军。 骑士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故意大声说话,尽情羞辱对面的许军。 熊奇气得七窍冒烟,却又无可奈何。他把无尽的怨气全部转移到了桓玄的身上,恨不得立刻赶到房慷的面前,告桓玄一状。看到周澈等人出现在面前,他担心不已,自己派出去的信使能冲破他们的堵截,安全到达大营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5章 师妹别跑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其实熊奇的担心有些多余,他的信使虽然被周仓等人截走,却没有送命,只是耽误了一点时间后,就继续向诸暨进发。不过,在到达诸暨之前,他先遇到了桓玄。 听说房廷被一个叫周澈的汉军射杀了,桓玄的脸色立刻阴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李钟,李钟也有些尴尬:“那家伙…够歹毒的啊。” “何止歹毒,简直是卑鄙。”桓玄怒不可遏:“他这是嫁祸于我,离间我和房将军的关系。” 李钟撇了撇,很是不以为然。桓玄也没心情和他争论,命令后羿营跑步前进。李钟一听,连忙提醒道:“将军,五十里争利,必蹶上将军,这岂不是正中那小子下怀?” 桓玄冷笑一声:“哼!他若敢来找后羿营的麻烦,我倒是求之不得。不过,我看他不会这么蠢。” 李钟眨眨眼睛,欲言又止。 …… 夕阳西下,周仓飞马而来。 “三叔,斥候讯息,桓君率领后羿营正在赶来,离我们还有二十里。” 周澈吃了一惊:“来得好快。” “是的,他们在跑步前进,扬起的烟尘很远就能看到。” 周澈转头看向朱治和伍绍。伍绍很失望。他原本指望周澈能够拖垮贼军,解白杜里之围的。如今贼军尚未崩溃,桓玄又率领后羿营赶来支援,白杜里解围更加无望了。 “不要急。”周澈安慰道:“有时候兵多未必就是好事。房廷死了,房慷不会让我师叔有机会掌握这里的人马。你们回去,让你们家主准备好床铺和酒食。三天内,我们会赶回白杜里休整。” 伍绍虽然失落,却不敢得罪周澈,连忙答应,不过朱治却很奇怪:“周君,你不去白杜里,打算去哪儿?” “桓玄来了白杜里,我们就去诸暨,跟他捉个迷藏。”周澈拍拍绿螭骢,笑得很开心:“他们两条腿,我们四条腿,要比谁跑得快,当然是我们有胜算了。” 朱治也笑了。周澈说得没错,桓玄的箭术再厉害,他也追不上周澈等人。周澈去诸暨寻找机会,给房慷施加压力,的确是解白杜里之围的好办法。 “君理兄,你帮我办件事。”周澈叫过朱治,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朱治听了,眼睛一亮:“当真?” “我会骗你吗?”周澈拍拍朱治的肩膀:“记得到时候给我们留一点。” 朱治一拍胸口:“周君放心,若能成功,绝不会忘了诸位的好处,一定让你们满载而归。” 将士们虽然不知道周澈和朱治说了些什么,但是朱治允诺让他们满载而归,而不是主公一人,自然是周澈给他们所有人都要了好处,兴奋不已,精神抖擞。 周澈带着他们离开了白杜里,向西急驰而去。 走了不到十里,周澈就看到了远处的烟尘。看着背弓负矢的后羿营急行而来,周澈摇了摇头。 对付普通的山越军士卒,骑兵有足够的优势,可是面对以弓矢为主要攻击手段的后羿营,特别是有桓玄这个高手在,他不敢轻易上前挑衅,还是敬而远之的比较好。 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与桓玄隔着一道阡陌,隔田相望。 看到桓玄的战车,周澈勒住了绿螭骢,迟疑了片刻,拨马向桓玄走去。小肃、孙信立刻跟上,小肃抢到了周澈的前面,手按上了长剑。 见周澈走来,桓玄也示意驭手停下了车,他轻拍着车轼,叹了一口气,摇摇头,无奈之情溢于言表。“这竖子,又来坑我了…” 李钟强忍着笑,抱着手臂,站在车前两步。四个身着精致皮甲、身负弓矢的少年站在一旁,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打量着周澈。他们和镇氏兄妹一样,都是桓玄的弟子,对周澈这位堂师兄敬畏有加,充满好奇。 周澈在离战车二十步的地方停下,扬声叫道:“桓君,下马叙叙旧吧?” 桓玄哭笑不得:“你我现在是敌人,有什么旧可叙?” “话可不能这么说。”周澈大声说道:“桓君,我刚刚替你除掉房廷。你就算不谢我。难道夸我两句,以资鼓励也不行?” “说这些有意思吗?你就不是想离间我和房将军吗,我们是多年的好友,怎么会上你的当。” “哈哈哈…”周澈大笑:“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去杀房慷,你会回去保护他吗?” “房将军身边有勇士数百。又何须我保护。周澈,你太自负了…” “多谢桓君提醒,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周澈拱了拱手:“桓君,我杀了房慷之后,许驹就无人可用,只能信任你了。到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约好的诺言,休兵止战啊。” 桓玄以手掩面,痛苦的哼了一声,咬牙切齿的骂道:“这竖子…” “桓君保重!等我的好消息。”不等桓玄回答,周澈拨转马头,奔驰而去。他和周仓等人汇合在一起,很快消失在桓玄的视野之中,奔向诸暨方向。 李钟收回目光,看着脸庞扭曲的桓玄,有些担心起来:“将军,我们…回诸暨吗?” “派人回去给房慷送信,让他小心点。”桓玄用力的捶击着车壁:“我拿下白杜里再回去。他想围魏救赵,我偏不上他的当。房慷身边还有六七百人,更有山越的近万大军,他哪有那么容易得手。” “可是,这小子如此狡诈,万一…得手了呢?” 桓玄也有些担心起来,通过那几日的接触,其实周澈的鬼主意很多,他已经办成了几件不可能的事,为什么不可以再多一件?万一房慷像房廷一样被他射杀了,怎么向许驹交待?后羿营有不少山越权贵子弟,周澈刚刚对他说的这番话肯定会传到许驹和山越权贵的耳朵里,那些人可不全是聪明人,他们很可能被周澈的话蛊惑。 “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李钟一脸无辜,他转过头,偷偷了笑了两声。 桓玄盯着李钟的背影,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钟在想什么,指望李钟帮他出主意实在有些不靠谱。 且说那周澈一边纵马奔驰,一边回想着刚才与桓玄相见的一幕。他觉得自己似乎漏过了什么。 漏过了什么呢?他一时想不出。他闭上眼睛,一幕一幕的回想,仔细分析。见他沉思,部下们很自觉的闭上了嘴巴,连马蹄声都变得轻柔起来,生怕干扰他思考。 桓玄,李钟,背着弓和箭囊的年轻人箭手… 周澈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自己漏过了什么。既然李钟出现在桓玄身边,那身为桓玄弟子的镇彻、镇贞兄妹应该也来了,可是他却没看到这两人的身影。他们的身份尊贵,应该紧跟在桓玄身边才对。 他们去哪儿了? 周澈把自己的发现对周仓等人一说,他们也立刻意识到其中有问题。几个人一商量,决定抓一个后羿营的士卒来问问,看看镇氏兄妹去了哪儿。为了保证成功率,小肃决定亲自带队。很快,小肃就抓来了一个后羿营的游哨,从游哨的口中,周澈知道了镇氏兄妹的去向。 就在昨天下午,镇氏兄妹留开了后羿营,回岛上去了,据说是桓玄让他们回去闭关。 周澈算了一下时间。越军诸暨大营离那个岛大概有五十多里,按理说,他们应该已经回到了岛上。可是考虑到回岛是关禁闭,以镇贞的性格,恐怕不会那么积极。换句话说,她有可能还没有回到岛上。 “走,我们去撞撞运气。如果能抓到这两个小黑皮,胜算就更大了。” 众人大喜,催马急行。 …… 镇贞托着腮,坐在水边,看着水中的倒影出神。涛声阵阵,拍打着岸边湿漉漉的巨石。夜风徐来,吹动镇贞腮边的秀发。镇彻站在一旁,皱着眉,强压着不快:“小妹,快走吧,你都歇了半天了。照你这么走,哪天才能回岛?” “闭关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镇贞有点不耐烦。“在闭关之前多看一会儿风景,不行吗?” “不是不行,只是双方正在交战,你这么做太危险了。到了岛上,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不比这里好。” “一个破岛,有什么好看的…”镇贞突然站了起来,举目远眺:“有马蹄声,哪来的骑士?” “骑士?”镇彻也好奇起来,跑到旁边的小土坡。看到远处隐隐绰绰、迅速接近的黑影,镇彻忽然有些不安。江东马少,能有骑士做侍从的人只有闽越王和房慷等权贵。可是这么多骑士,骑术又如此精湛,却不像是那些人可以做得到的。 他们究竟是谁? 片刻之间,骑士像一阵风似的奔到了他们面前,马蹄踢起的烟尘呛得镇彻、镇贞眯起了眼睛,捂住了口鼻。烟尘中,响起一个熟悉而可恶的声音。 “小师妹,还没走啊,是不是在等师兄?” 他兄妹二人大惊失色,一时间方寸大乱,手忙脚乱的去摘弓,他们的卫士也吓得不轻,连忙拔出了武器,迎了上去。 迎接他们的是一阵箭雨。 周澈原本没指望真能抓住镇氏兄妹。只是反正要赶往诸暨,顺便看看有没有机会而已。当他从路人口中得知镇彻等人的行程缓慢如蜗牛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有机会捡个漏。 于是,他们就像一群狼一样,不惜马力,趁着夜色,狂奔而至。 猎物就在眼前,他们岂能让镇氏兄妹逃脱,不用周澈吩咐,骑士们就抬起了弓箭,一轮急射,催动战马,猛撞过来。箭落如雨,数人中箭,闷哼着倒地。战马如雷,撞得几个卫士飞了起来,摔出十几步远。 周仓催马冲了过去,伸手将站在路边土坡上的镇贞拦腰抱住,横在马背上,拨马就走。与此同时,小肃也擒下了镇彻。 一声呼哨,骑士们纷纷撤退,就像他们突然出现一样,又迅速地消失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6章 入营谈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等烟尘散尽,镇氏兄妹的卫士们看看空空如也的土坡,如丧考妣,汗流满面。就在他们的眼前,镇氏兄妹被人掳走了,他们却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几个被马撞飞的卫士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战马的速度和力量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这些巨兽面前,他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周澈等人一口气奔出数里,这才慢慢停下了脚步。 “放开我,放开我!”镇贞拼命的挣扎着,又踢又打。 “把她扔下来。我们下马休息一下。” 周仓应了一声,将镇贞推下了马。镇贞摔落在地,痛得闷哼一声。镇彻连滚带爬的抢了过来,伸手抱住了镇贞,连声安慰:“别怕,别怕。” 周澈轻踢绿螭骢,绕着他们转起了圈子。见镇贞灰头土脸,涕泪交流,满面惊恐。他笑了。 “不用怕,小师妹,本师兄不会害你的。” “你…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你们大王派兵协助许氏余孽围了鄞县,那支部队恰巧是你家部落,所以我要用你们去解鄞县之围。小师妹,你猜猜看,在你父亲的眼里,是你们重要些呢,还是鄞县重要些?” “当然是我们重要。” “那就好,我也希望这次交换能够顺利。说实话。我真的不太愿意看到你们。” “你以为谁愿意看到你啊。”镇贞涨红了脸,带着哭腔厉声叫道。 周澈哈哈大笑。他和周仓、孙信商量了一下,就地休整。在游击了三天之后,又在一个多时辰内急驰六七十里,对马力的消耗已近极限,如果再不休整,战马很可能受伤,甚至倒毙。 众人就地散开,警戒的警戒,生火的生火,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昨天刚刚射杀了房廷,今天又顺利生擒了镇氏兄妹,骑士们对周澈佩服得五体投地,言听计从,令行禁止。 镇贞被捆住手脚,坐在地上,眼睛却一直跟着周澈在转。 “想不通?”周澈坐了下来,看着渐渐烧开的水,切下几片兔肉扔了进去。朱治等人送来的酒肉还有不少,够他们吃上好几天。 “哼!”镇贞把脸转了过去。 “小师弟,能喝酒吗?”周澈打开了一只酒囊,冲着镇彻晃了晃。镇彻点了点头。周澈将酒壶伸到他的嘴边,灌了他两口酒。镇彻咕咚咕咚的喝了,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脸色恢复了些:“你们…好快。” “不是我们快,是你们慢。”周澈笑道:“我是遇到桓君,才知道你们回岛闭关的。你们怎么走这么慢?” “我走得快还是慢,关你什么事?” “当然有事。如果你走得快一点,我就追不上了啊。”周澈将酒壶伸到镇贞面前:“喝吗?” 镇贞有些犹豫。被横架在马背上跑了这么远,她吃了不少尘土,嘴里又干又涩,的确想喝两口酒润润嗓子。可是她又不肯轻易向周澈低头,怕被其看扁。 “不喝?那就算了。”周澈收回了酒囊,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将酒囊放在一旁,拿起一只木勺,在行军釜里搅动起来。水开了,肉片在汤里翻滚着,浓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周澈等人摘下头盔,用袖子擦了擦,一人舀了两块肉,几勺汤,就这么吃喝起来。 镇贞看得直皱眉头,胃口全无。什么华夏人嘛,就这么吃饭?这头盔戴了那么久,脏死了,怎么能用来当餐具,一点也不讲究。 周澈等人却根本不在意这些,他们一边吃喝,一边高谈阔论,兴奋溢于言表,就连周仓的脸上都难得的露出了笑容。吃饭喝足后,他们和衣而卧,呼呼大睡。 镇贞一夜没睡好。虽然是汉人口中的蛮夷,她却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夜寒侵人,她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战,根本睡不着。何况那些士兵们鼾声大作,吵得她耳根子不得清静,身上的臭味、酒味更是薰得她头晕眼花,更重要的是她饿得饥肠辘辘,哪里睡得着。 当值的周仓见镇贞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关心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我…”镇贞对这个不怎么说话的汉人印象不错,见周仓态度诚恳,她有些不好意思。正在这时,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周仓明白了,从马背上取下行囊,摊在镇贞面前:“你想吃什么?” 一方丝帕静静的躺在大小包裹之间,在篝火的照耀下散发着温润的光。镇贞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好漂亮,我喜欢这方帕子。” “呃…”周仓犹豫了片刻,拿起丝帕放在镇贞手里:“送给你。” “真的?”镇贞又惊又喜。 “嗯。”周仓低下头,闷声闷气的说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随便什么,能吃就行。”镇贞摆弄着丝帕,爱不释手。周仓挠挠头,取了一条只剩一半的羊腿,在火上烤了起来,烤得焦黄,用刀削成一薄薄,挑到镇贞的嘴边。又取来一只酒囊,一口一口的喂镇贞。 镇贞一边把玩着丝帕,一边由周仓喂她喝酒吃肉,不亦乐乎,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嘀嘀咕咕的和周仓交谈起来。周仓虽然听不太懂她带有浓重口音的官话,却听得非常认真,不时的点点头,以示同意。 晨光中,周澈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了系在镇贞脖子上的丝帕,不由得一愣。这方丝帕看起来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但绝不可能是她的东西。 “我送给她的。”周仓有些不好意思,喃喃说道:“她太害怕了,睡不着。” “这挨得上吗?”周澈哭笑不得。“她是俘虏唉,没杀她就算不错了,还要哄着?别的东西都可以。唯独这丝帕不行。元福!该说的我可都说了,听不听在你,出了事,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早饭过后,周澈和众人商量了一下,由小肃带着一件信物赶去山越大军的大营,要求山越人退了鄞县的兵就行,会稽其他地方的战事,周澈管不着,用退兵来换镇氏兄妹,同时再附上一笔丰厚的赎金。 小肃似乎经常干这事,拍着胸脯应了,从他们兄妹身上各取了一件东西,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周澈让孙信想办法回一趟山阴,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报告太守府。他一心想挑拨桓玄与许驹麾下旧臣房慷等人的关系,但拨挑之后如何处理。这还需要太守府来决定。他的防务仅限于鄞、鄮、句章三县,没有必要担这样的责任。更没必要为会稽郡分担责任。 这种进退两难的破事,还是由太守去头疼好了。 安排妥当之后,周澈等人继续在诸暨附近游荡,抽空狙杀山越大军的信使、斥候,制造恐慌。一旦遇到优势敌人,他们就飘然远遁,换个地方狩猎。 …… 山越大军的统师余凉是山越王印的弟弟,年约五旬,方面大耳,颇有几分富贵之气。只是眼泡过于肥大,让他原本还算威严的眼睛显然神采不足,反倒显多了几分狡黠。 “你们…劫了镇氏兄妹?” 小肃负手而立,点点头,却不说话。他带来的信物就摆在余凉面前的案上,信与不信,他无须多说什么。 余凉拿起信物,给侍从使了个眼色。侍从拿着信物出去了,时间不长,帐外响起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一个中等身材,面皮微黑的中年汉子大步闯了进来,正是镇氏兄妹的父亲,山越将军镇武。 镇武一进帐,就急声道:“将军,我的儿女在哪里?” 余凉指了指小肃,镇武大步抢到小肃面前,伸手就来揪小肃的衣领,小肃脸一沉,飞起一脚踹在镇武的胸口。镇武显然没想到小肃敢踹他,被踹得连退几步,撞在帐上,震得整个大帐“哗”的一声响。他勃然大怒,不等站稳,便伸手去拔腰间的铜刀。 他的刀刚拔出一半,眼前一晃,小肃的剑已经指着他的咽喉。 “跟我玩横的?你还差点。”小肃冷笑道:“就你这身手,老子让你一只手,照样杀你如屠鸡狗。” “大胆!”镇武气得眦睚欲裂,却不敢乱动。小肃的剑尖留他的咽喉只有半步,剑上寒气森森,直沁入他的皮肤,让他有一种被死亡逼迫的危机感。 数十名甲士涌了进来,持盾拔剑,杀气腾腾,护住了余凉,却不敢轻易上前攻击小肃。 余凉向后靠了靠,眯着鱼泡眼,打量着小肃。 小肃单手持剑,缓缓环顾一周,不屑的咧了咧嘴。“想杀我?老子既然敢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们只要动我一根毫毛,镇氏兄妹就得少一条腿。”他转过头,戏谑的看着镇武:“要让你的儿子、女儿为我陪葬吗?不错哟,你女儿虽然有点黑,我不嫌弃的。” “别动!”镇武急得连声大叫:“将军,不可。” 余凉摆了摆手,示意甲士们退后。甲士们向后退了一步,却没有放松警惕,依然虎视眈眈的盯着小肃。 “你待怎样?”镇武声厉色荏的喝道。 “很简单,退了鄞县的兵马,再奉上一笔赎金,我们就放你儿子、女儿回来。” 镇武求助的看着余凉。赎金他可以付,但是退兵之权却不在他手里,他做不了主。余凉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好吧,我出面向俺家大王申请。壮士,有话好商量,你先收起剑,放开镇将军,如何?” 小肃哼了一声,眼睛也不看,手腕一抖,剑便归了鞘。旁边的甲士见了,惊得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你们慢慢考虑,老子不急。酒来,肉来,有美人歌舞的话,也送两个来,让老子也见识见识你们山越有什么值得看的,居然自大到如此地步,敢与我大汉争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7章 离间生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余凉、镇武虽然气恼,却无可奈何,只得安排小肃到旁边的大帐里休息,又派人去请房慷。时间不长,房慷来了,他面色苍白,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余凉、镇武一见,不禁大吃一惊,连忙询问是怎么回事。 “桓玄他的师门弟子周澈杀了我儿。”房慷咬牙切齿的说道:“那畜生在哪里,我要杀了他,为我儿报仇。” 余凉、镇武大吃一惊。周澈杀了房廷?--“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前天晚上。”房慷握紧了拳头:“我说周澈怎么能逃走,桓玄又再三推诿,不肯前往白杜里,原来这都是他师门串通好的,要坏我儿性命。为争兵权,伤及小辈,实是无耻之尤。镇将军,我觉得令郎、令爱被擒恐怕亦非巧合,是有人故意泄露他们的行踪吧。” 房慷这么一说,镇武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那边房廷刚刚遇袭阵亡,这边桓玄就出发了。桓玄刚刚赶往白杜里,周澈便西行劫了镇氏兄妹,事情会这么巧?他们师门有没有会面,有没有密谋? 余凉立刻派人去打听。他没费多少功夫就得到了大把的确凿证据,就连正在享受的小肃都直言不讳,俺家主公虽然和桓君相认不久,但和桓君关系很好,就在来的路上,他们还停下来谈了很久呢。 镇武的火一下子被拨了起来,与房慷联手,向余凉请示罢免桓玄,并捉拿桓玄问罪。 余凉没有答应他们,他只是同意先调回桓玄再说,连拿退兵去换回镇氏兄妹都不同意。但是他接受了房慷的请求,将这件事报与许驹知晓,请许驹定夺。 为了确保信使不会被游荡在外的周澈等人劫杀,余凉派出了多达三十人的队伍,全部乘马,分成三道赶往白杜里,务必要把军令送到桓玄的手中。 白杜里越军营地,桓玄脸色铁青,苍白的皮肤下,牙齿咯咯作响。 “这竖子…”桓玄喘了两口粗气,一拳砸在案上,怒吼道:“运气怎么会这么好?” 李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听着桓玄的怒吼,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周澈居然追上了镇氏兄妹,并且生擒了他们。镇氏兄妹不应该早就回到了岛上吗?三十里路而已,半天时间就能赶到了,他们怎么走得这么慢? 不得不说。周澈这运气的确好得让人嫉妒。怪不得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桓玄也沉不住气。哪怕只要有周澈一半的运气。桓玄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镇氏兄妹还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啊,害人不浅。 周澈抓住了镇氏兄妹,要换取撤鄞县之军,余凉不肯做主,把难题转移给了桓玄。桓玄是撤还是不撤?不换,镇氏兄妹死了,镇武要恨他一辈子。撤?撤回鄞县之兵。周澈的实力更强,搞不好鄞县局势会攻防易手,将给他们造成更大的麻烦。 更麻烦的是怎么向房慷解释。难道要说是你儿子怕死,躲到后帐不敢出来,结果被我师门的后辈一箭射个正着?虽然这是事实,可是丧子心痛的房慷会相信吗,军司马熊奇和那些亲卫会支持他的判断吗? “给我十骑。我就能生擒此儿。”桓玄长叹一声,看着帐外正在等消息的十名骑兵。郁闷无比。 李钟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余凉可以集结三十余骑来送信,却不可能给桓玄十名骑兵。骑兵在山越是身份的象征,而不是战斗部队。 “回吧。”桓玄沮丧的挥了挥手。“通知熊奇,撤兵!鄞县那边先按兵不动。” 李钟吃了一惊:“将军,就这么撤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谁敢动我?!”桓玄眼神微缩,哼了一声。 桓玄赶了两天路,终于来到白杜里,在里外住了一夜,还没来得及展开对白杜里的攻击,就不得不拔营起身,赶往诸暨。 一天之后,他再次遇到了周澈。 周澈骑在绿螭骢马上,远远地看着桓玄,却不近前。桓玄远远的看着他,不禁狐疑:“这竖子想干什么?” 李钟想了想:“怕是赢了将军,担心将军发怒吧。这小子虽然诡计多端,对将军还是敬畏的。’ “胡说,我会因为他赢我了发怒?”桓玄破口大骂:“他赢了我吗?老李,你现在越来越不辨是非了。” 李钟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桓玄。桓玄讪讪,摆了摆手:“去,问他有什么事,没事我就走了。” 一个少年排众而出,紧了紧身上的弓箭,向前走去,一直来到周澈的面前,拱了拱手:“堂师兄,镇师兄、镇师姊无恙否?” 周澈指了指身后。三十步外,镇氏兄妹坐在马背上,手被绳子系着,绳头牵在其他骑士的手中。骑马对他们来说显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看起来脸色很紧张。镇贞的脖子上系着一块丝帕,很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行几?” “回禀师兄,我叫禹黎,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禹黎顿了顿,又道:“家父乃山越将军禹亚,在大王麾下听命,这次没有来会稽。” “原来是三师弟。三师弟,请回报桓君,大汉人才济济,如我之辈以千万数,非诸越所能相抗。希望他主持大事之后,能认清形势,莫作撼树蚍蜉,挡车螳螂,不仅误了自己,也误了师弟师妹们。” 周澈说着,从腰带上抽出一柄短刀扔了过去:“初次见面,没带什么礼物,一把短刀,还望三师弟不要嫌弃。将来有机会来中原,我带你去玩。” “一定。”禹黎接过短刀,看了一眼,顿时喜不自胜。江东诸越少铁,大部分人还在用青铜兵器。周澈送给他的短刀却是一把铁刀,在部族并不多见,他感激不尽:“多谢师兄赐刀。” 周澈摆了摆手,拨马而去。禹黎捧着刀,见周澈走远了,这才回到桓玄车前,双手将刀奉上。桓玄拿起刀看了一眼,又还给禹黎:“寻常物事而已。他说些什么?” 禹黎将周澈的话转述了一遍。桓玄哼了一声:“雕虫小技,就没点新说辞么?” 禹黎犹豫了片刻:“师傅,汉朝…有很多像堂师兄这样的骑士吗?” “骑士很多,像他这样狡诈的却不多。”桓玄拍拍车轼,心情很复杂地看了禹黎一眼。他不知道周澈和禹黎究竟说了些什么,禹黎的神情中有些异样。他想了想,又说道:“放心,就算江北有精骑千群,过了江也无济于事。大山之中,战马寸步难行,不足为论。” “多谢师傅指点。”禹黎躬身施礼,静静的站在一旁。 桓玄眉头微蹙,看着向白杜里方向急驰而去的周澈等人,良久不语。蚍蜉撼树,螳螂挡车,这句话虽然说得难听,却是事实。这次出兵山阴、鄞县,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却状况百出。周澈初经战阵,率领五十骑就搅得局势急转直下,搞得自己灰头土脸,进退两难。莫非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运数? “老李…” “将军?”李钟俯身过来,疑惑的打量着桓玄。 桓玄迟疑了半晌:“回诸暨。” 白杜里围解,周澈等人第一次踏入了白杜里,却受到了英雄凯旋般的热烈欢迎。 周澈在外面就看到过白杜里的里墙。说是里墙,显然不太贴切,因为白杜里的里墙足有一丈五尺高,和县城的城墙差不多。那时候,周澈就觉得白杜里非同小可,现在走进白杜里,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估计还是有点太保守了。 这根本就是一座城,至少也是一座堡。按照规矩来说,这是逾制。 白杜里的里正,也是白杜里实力最强的家族伍家的家主伍万秋亲自出迎,见周澈等人四处张望,面有疑色,他立刻给朱治使了个眼色。 朱治会意,上前拉着周澈的马缰,笑道:“蛮荒之地,常有盗贼出没,不得不严加防范。” 周澈笑了,收回目光,翻身下马:“蛮贼凶恶,的确要小心些的好。” “正是,正是。”朱治松了一口气。他把周澈引到白杜里来,是希望周澈等人帮助伍家,可不是为了让周澈去告发伍家。他热情的向周澈介绍道:“这位就是白杜里里正,伍家家主伍万秋,伍子胥后人。” 周澈听了,连忙上前行礼。在江东吴越民间,伍子胥是半人半神,地位极高。这人既然自然伍子胥后人,恐怕不是一般的牛X,否则也不敢这么张扬的把白杜里修建成这样。朱治身为郡吏,和伍万秋称兄道弟。会稽太守恐怕不会不知道。既然他们装聋作哑。自己也没必要多事。 在伍万秋的热情招呼下,周澈等人走进了伍家。伍家占了白杜里大半地盘。如果说白杜里是一座城堡,那伍家就是城堡里的城主。 对周澈等人的到来,伍家早有准备。伍万秋亲自将周澈等人迎上堂的同时,自有人替他们刷洗马匹,准备精料。这些战马辛苦了几天,掉了不少骠,如果不好好地调理一番,补一补,会留下后遗症。 战马是所有马匹中豢养成本最高的,对于以农业为主的中原人来说,一匹战马绝非普通家庭能够承受。 周澈等人被迎上了堂,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被引入一个小院。小院里准备了几个大木桶,每个桶里都装了大半桶热水,十来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捧着干净的衣服,站在一旁,笑脸相迎。 一看这些娇小俏丽的侍女,骑士们顿时笑逐颜开。欣然宽衣解甲,跳入木桶。在侍女们的侍候下洗去满身的尘埃。 周澈也在一个侍女的侍奉下解了甲,脱了血迹斑斑的衣服,踏进浴桶。几天奔波转战,他身上的伤虽然没有恶化,却也没有收口。战斗的时候顾不上,泡在热水里,伤口就隐隐的痛了起来。 侍奉的侍女看着周澈身上的伤口,吃惊的掩住了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8章 势态扭转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怕了?”周澈咧了咧嘴,打趣道。他挪了挪位置,尽量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热水化开了干涸的污血,晕作一团。伤口被热水泡着,又疼又痒。 “贱妾不敢,先前见壮士龙行虎步,气势不凡,却没想到壮士身上有这么多伤。”侍女柔声说道,拿起布,沾了水,小心的替周澈清洗背上的伤口。 “沙场征战,负伤是常事,不足为奇。”周澈说着,心里却涌起一阵酸楚。他这次受伤,是因为被桓玄软禁,身上无甲。后来有了甲,他就再也没有受这么严重的伤。他是主将,可以装备精致的铁甲,可是汉军普通士卒是没有这样的待遇的,他们受伤的机会更大。 欲以军功封侯,何其难也。这次如果没有周仓保护,他也许早就挂了,还谈什么立功封侯。将军百战死,征夫十年归。一个普通士卒,征战十年,能够活着回来就算不错了,有几个能指望立功封侯的。 我一定要带着跟我混的兄弟们安好回家乡。周澈这般想着,不知不觉得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看着熟睡如婴儿的周澈,侍女怜惜的摇了摇头,手脚越发的轻柔,生怕惊扰了周澈。又不住的往桶里添热水,保持水温,生怕冻着周澈。 周澈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身上换了干净衣服,伤口也重新上了药。 “三叔,醒了?”周仓坐在对面的榻上,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精神?”周澈一边坐起来,一边说道:“我记得你的伤比我还重。” “我习惯了。”周仓憨厚的笑笑。 周澈沉吟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习惯了”这三个字听起来轻松,实际上不知道包含了多少血泪。 “什么时辰了?” “酉时三刻,伍家设了宴席,等着我们呢。对了,在你睡觉的时候,姚功曹派了信使--山越包围鄞县的兵马后退了三十里,没有完全撤军。”周仓迟疑了片刻:“下一步怎么办?。” “本来也没想他们完全撤,三十里?!足够让鄞县、句章、鄮县加筑工事,从容布防,形成犄角相望局势,一会我写个手令,和虎符一起让信使带回给姚茂。”周澈舀了瓢水泼在身上:“赶紧洗,还等着吃饭呢。这几天兄弟们辛苦了,没吃上一顿好的,洗完咱们好好吃一顿。” 从浴室出来后,周澈问周仓:“咦,鄞县他们后退了,那镇氏兄妹呢?” “他们走了。他们的父亲镇武亲自来接的。” “你看到了?”周澈突然想起一件事,转身看着周仓:“那方丝帕要回来没有?” 周仓的脸顿时红了,他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没好意思开口。” 周澈无语,摇头叹息:“元福,你这么一个糙汉子,怎么突然这么心软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里风俗可不比中原啊,这玩样不能随便送的,好自为之啊。” 周仓茫然的点了点头。 …… 镇贞坐在车里,将丝帕缠在手指上,翻来覆去,乐此不疲。镇武看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斥道:“还不收起来,准备玩到什么时候?” 镇贞瞅了父亲一眼,慢吞吞的将丝帕收进怀里,却没将手拿出来,显然并没有放开,只是更加隐蔽了而已。镇武气得直喘粗气,伸手欲打。镇贞眼睛一瞪,将脸迎了上去。 镇武立刻把手停住了,恨恨的说道:“你能不能老子长点脸?” “我丢脸了吗?”镇贞反问道:“我那师兄那么利害,房廷躲在帐篷里都被他射死了,我有什么办法。” “别提你那师兄了。桓君都被他坑了。”镇武没好气的说道:“对了,我打算让你们退出后羿营。” “为什么?”镇贞尖声叫了起来:“我还要跟着师傅练射声箭术呢。” “你算了吧。周澈射杀了房廷,房慷将你师傅恨得入骨。你师傅还能活几天都不清楚。再和他纠缠在一起,对你们没好处。还是趁早离得远一点比较好。” “为什么?”镇贞一跃而起,“呯”的一声,头撞在了车盖上。她痛得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大声说道:“房慷有什么好得意的,他和我师傅比差远了。如果是我师傅统兵,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局面。他敢害我师傅?我不答应。” 镇武诧异的看着上窜下跳,小脸气得通红的镇贞,不知道她犯了什么病。 “阿爹,房廷之死,的确与我师傅无关。”镇彻轻声说道:“那是我那师兄故意害他的。我看得出来,其实堂师兄很敬畏我师傅,对房慷之流却不太看得上眼。他这么做,无非是希望你们弃用我师傅,继续让房慷这样的无能之辈统兵。” 镇武将信将疑,若有所思。 余凉托着腮,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因此显得有些斜,像是在笑。他看着怒不可遏的房慷,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桓远,一动不动。 房慷暴跳如雷,坚持他儿子之死是因为桓玄支援不力,在三百援兵出发三天后,桓玄才起程赶往白杜里,偏偏在此之前周澈就夜袭大营,射杀了房廷。要说这里面没鬼,谁信? 房慷要求余凉以大军统师的身份处置桓玄。这次起兵,山越是主力,他们都受余凉节制。要处置桓玄,只要余凉有资格,他和桓玄平级,权力不足。而一旦将官司打到许驹面前,许驹最多责备桓玄几句,却不可能杀了桓玄,替儿子报仇。 不得不说,房慷有点乱了方寸,举止失措。身为许氏将领,许驹的亲信,要求余凉杀桓玄这个许氏的将领,简直是家丑外扬。 余凉对许驹部滞留在山越,经常鼓动闽越王、山越王起兵攻击东瓯和汉朝郡县本来就不太满意,对房慷的自负和愚蠢也不太看得起。在他看来,房廷死有余辜,那个纨绔根本不应该统兵。倒是桓玄通晓兵法,是个人才,如果能将他招入麾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因此,余凉对房慷、桓玄的冲突乐见其成。 房慷叫了半天,见余凉一点反应也没有,不免有些气馁:“将军,军无令不行,若不能严惩桓玄,恐怕山阴难下,此次征伐也将徒劳无功。天气渐冷,将军要空手回都,面见大王吗?” “房将军。怎么能说是空手呢?”余凉终于坐直了腰,淡淡的说道:“你看,我们横扫浙江以南,几乎攻克了整个东瓯故地,战利品堆满了所有的战船,又击杀了会稽都尉,已经不虚此行啦。至于白杜里的小小挫折,令郎英勇战死,英年早逝,固然令人伤感。但战阵之上,谁又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呢?” 房慷的眼睛眯了起来,露出几分惧意。 余凉的话里大有玄机,他不仅不愿意惩处桓玄,还有为桓玄开脱的意思——击杀会稽都尉就是桓玄的功劳。至于战阵凶险,则大有威胁他的意思。他现在只有五六百人,余凉手下却有万余大军,如果余凉要求他攻击山阴或鄞县,然后再在背后捅他一刀,他可就死得不明不白了。 “将军的意思…是准备撤兵了?” “新年将近,将士们翘首盼归。我也不愿意顿兵坚城之下,耽误大家团圆。” 房慷沉声道:“那将军可曾与我家主公商议?” “还没有。正准备和将军商议一下,然后再报与许君知晓。”余凉微微一笑:“将军乃是许君心腹,只要将军同意了,许君断然没有不肯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房慷狐疑地看看余凉,又看看桓玄。余凉笑得更加灿烂:“还有一件事想和将军商议,我想请桓都尉为我统领亲卫营,训练箭士,不知道将军能否代向许君请示?” 房慷闭上了嘴巴,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余凉不仅不肯处置桓玄,还要请桓玄统领亲卫营,训练箭士,这是力挺桓玄的意思啊。许驹听到这个消息,还敢处置桓玄吗? “敢不从命。”房慷愤愤不平的拱了拱手,扬长而去。 余凉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桓玄:“桓都尉,不知你意下如何?” 桓玄轻声叹息,摇摇头:“多谢将军解围。不过我乃许家旧臣,何去何从,还需要先向主公下知会一声。不过,将军是真的想撤了吗?” “是的,山阴、上虞、余姚、鄞县这一带的县城高墙坚固,我们不擅攻城,浙江以南周边的乡里已经掳掠无遗,再僵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见好就收,撤回东冶再作商议。桓都尉,依你之见呢?” 东冶今福建省福州。 “那将军准备怎么回去?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吧。那么多战利品,陆路运输太难了。” 桓玄沉吟片刻:“请将军恕我唐突,我以为从陆路更安全。且不说海上风浪大,仅是从钱塘江出海这段路就不太安全。来的时候,我们出其不意,可以长驱直入。现在则不然,会稽处处皆兵,恐怕不会让我们从容撤退。万一被堵在路上……” 余凉皱起了眉头,有迟疑之色。 桓玄继续说道:“若能从陆路撤离,虽然耗费时日较多,可是只要撤过浙江,进入山林,我们就等于回到了家。会稽兵马不追便罢,若是不自量力,出城追击,那我们正好可以反手一击,在野战中灭其主力,届时山阴县空虚,也许有机会一鼓而下。” 余凉笑了笑,摇了摇头。“将军,我是越人,不是巴蛇,不想做吞象之举。巴蛇吞象,固然可以饱餐一顿,却有三年不能动弹。这可危险得很啦。” 桓玄恍然大悟,眼神一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9章 骑兵神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伍万秋、朱治的热情引领下,周澈等人来到了伍家的铁作坊参观。伍家铁作坊并不大,至少在周澈看来不大,毕竟上次见识了阳城铁官,伍家铁作也只能用寒酸二字来形容。可是在此时的江东吴越地区,这个铁作坊却着实彰显了伍家的实力。 春秋战国时,吴越地区就以青铜兵器的铸造扬名天下,传说中的名剑大多出自吴越,两千年后,勾践自用的青铜剑出土,依然寒光闪闪,锋利异常。然而吴越少铁,进入铁器时代后,吴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风光。 伍家铁作的原料大多来自中原,特别是徐州。徐州有铁官,伍家从那里买来铁料,加工成农具,大部分自已用,少量的出售。因为技术的原因,他们还不具备打造兵器的能力,只能打造一些甲片。 铁是国家控制的物资,伍家这么做自然有非法的成份。不过天高皇帝远,谁也不会来计较他。要不然的话,朱治也不会主动将周澈等人引到白杜里来。尽管如此,周澈也从朱治的举动中嗅出了一些其他的意思。 “多谢君理兄,若非君,我们可不容易找到修补甲胄的地方。” 朱治笑容满面:“诸君为解鄞县之围,出生入死,我等感激不尽,理当效劳。修补甲胄,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伍万秋也笑盈盈的说道:“可惜我们的工匠技艺不精,不知道怎么冶铁兵器,否则的话,连诸君的兵器都可以重新打造。” 周澈笑笑:“伍君没有去中原的铁官看看吗?” 伍万秋苦笑着摇摇头:“中原铁作大多官营,把守严密,哪能轻易进得去。那些大族也是眼高于顶,我伍家虽说也是名门之后,可在中原大族的眼里,却与蛮夷没什么区别。就算上门拜该,也是要吃闭门羹的。” 朱治接过话头:“没错,吴越之地虽然多有名门之后,却一直不受重视,在朝廷眼里也被视为化外之民。其实从周时太伯奔吴算起,吴越就与中原无异。秦灭六国,六国贵族多有奔吴越,吴越之地虽在江左,血脉却多有传自中原,与蛮夷有天壤之别,只是朝廷不知道罢了。” 周澈心中一动,朱治这一副弃妇的腔调恐怕另有所指。朝廷怎么可能不知道吴越之地多有六国后裔。当年横扫天下,击溃强秦的项羽叔侄就曾经避祸吴地。就连桓玄的桓,也是中原古姓。 “君理兄,朝廷对吴越之地关切得很,要不然也不会派我前来调停。” “调停?”朱治不屑地笑了一声:“前汉七国之乱刘濞亡后,会稽入为汉土已经百余年,每年的赋税巨万,可是朝廷的公卿何尝以吴越为意?对他们来说,吴越相攻乃是小事一桩,大可不必在意。朝廷的公卿如此,朝廷派来的守尉亦是如此,闽越、山越来攻,能躲则躲,能忍则忍,我等小民只能筑堡自守,惶惶不可终日。” 周澈和周仓、孙信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诸君,我听太尉府说,朝廷之所以不愿出兵,就是因为北疆鲜卑寇边,抽不出兵力,我也是临危受命,自募部曲镇守鄞地三县。”周澈不置可否。朱治与他的关系不算亲近,他在背后说朝廷的不是,自己却不能附和。 “如今战事僵持,若越贼退走,鄞、鄮、句章且未攻破,周君是不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周澈没吭声,可是看向朱治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异样。这个官话中消除不掉吴越土音的书生,见识不错啊,居然猜到了结果。没错,不管周澈的任务不管是调停还是平叛,只要闽越、山越一退,他大概就会见好就收,回京复命。至于闽越、山越是不是会卷土重来,那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看来,我又不幸而言中了。”朱治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小肃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依朱君之见,又当如何?” “欲长治久安,需派贤臣猛将镇守。吴越土地肥沃,夏稻冬麦,一年两熟。民风剽悍,登高一呼,可立得精兵万余,何惧越贼掳掠?只要朝廷有心,安定江东不过举手之劳。” 周澈明白了。朱治把他们引到白杜里来,恐怕是处心积虑的一步棋。这是要替吴越的豪强代言,争取朝廷的重视,加大对吴越的政策倾斜啊。吴越近海,有铜有盐,土地肥沃,有很大的经济潜力。只要朝廷放权,吴越很快就能发展起来,而这些由六国后裔组成的豪强世家也能借势而起。 俗话说得好,要想富,先修路。一个地方要想发展,基础建设是关键。而基础建设投入大,产出慢,这些豪强世家既负担不起,也不愿意投入,只有朝廷出面才能实施。朱治背后的那些世族说得冠冕堂皇,打的大概就是诸如此类的主意。 “君理所言,我等有机会一定面呈陛下。”周澈打断了朱治的话,不愿意听他再忽悠下去。 朱治也很识相,既然周澈答应了将他们的意见转呈天子,他也就不再罗嗦了。 虽然只是答应了一句空话,周澈却毫不客气。将他们的意见面呈天子,说起来容易,却是一个大人情。别看他们在吴越之地呼风唤雨,俨然是一方豪强,可是要想见到天子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也许一辈子都没机会。 他帮了他们这个忙,自然要讨点好处,否则岂不亏了。劳资出一趟差也不容易,多少要弄点好处。周澈隐晦的透露了自己的意思。朱治立刻会意,连声答应,允诺周澈班师回朝的时候,为他们准备一份厚礼。周澈满意的点点头:“还有一件事要麻烦君理兄。” “周君请说。” “请安排匠人为我们的战马各打造一副蹄铁和上马用的镫铁。如果里中有皮匠、木匠的话,还要请他们为我们修整一下马鞍。各样器具的图样,我可以提供给你们。” 朱治和伍万秋交换了一个眼神。伍万秋咬了咬牙,点头答应。周澈等人有五十几匹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特别是铁,伍家的铁全是花高价从徐州买来的,如果不是担心被越贼攻破,他才不会让周澈等人进入白杜里呢。 周仓扯了扯周澈的袖子:“三叔,你说的蹄铁、镫铁是什么东西?我们的马鞍好好的,为什么要修补?” 周澈低声说道:“你想除了骑射之外,还能拥有在马上近身格斗的能力吗?” 周仓一怔:“啥?你说什么?” 周澈拍拍周仓的肩膀:“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可以让兄弟们拥有持戟冲锋,近距离击杀对手的能力。” 周仓惊讶:“这怎么可能,骑射已然不易,持戟冲锋更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真要像你说的,人人可持戟冲锋,那我们岂不是都成了楚霸王,只要有八千子弟兵就可以横行天下。” 周澈心中一动。他一直不愿意过于惊世骇俗,被人当成妖孽送去喝符水。所以自穿越以来都是本本分分,几乎不提前世的科学技术,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和普通的汉代青年一样。马镫、马鞍之类的穿越必备神器,他当然也能做,但是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一直不肯做,因为他生怕解释不清楚,引起人的怀疑。 现在决定做,是因为他发现没有这些东西,他要想在短期内提高军事力量是不可能的,没有猛将、高级谋士来投或招募,只能自己想办法提高自己部下的实力。为了小命着想,就顾不上那么多了,毕竟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不容易。 双边马镫、高桥马鞍以及马蹄铁是骑兵三大神器啊。打个比方,没有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一个优秀的大将的马战培训要从小练习,为的就是精练骑术,这就是游牧民族骑术高明的缘故。但是有了这三样东西,比如周仓是三流武将,有了这玩样,可以跻身二流也不是不可以,甚至可以在没有装备这三样的吕布、黄忠这样的绝世猛将手下过招。 当然了,目前最重要的是怎么给周仓解释清楚。周仓的话提醒了他,汉人也许没他这么敏感,他们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可能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更何况他还有一个非常好的借口——古书。 秦汉之际,先有秦始皇的禁书焚烧之令,后来持续多年的战争,大量的古书被毁于一旦,如果说有什么事情是古书里记载过的却不为人所知,这实在是太正常的事了。 谁知道公输班那只在天上飞三天不落的木鸢怎么做?与这只木鸢比起来,马镫、马鞍算个毛。谁能说得清为什么生长在吴地,以江东子弟为主力的项羽突然拥有了三万骑兵? 看来自己之前实在是太小心了,谨慎得有些过头。打定注意后,周澈和朱治走到一边,找来两个铁匠,在地上画了个草图,说明自己的用意。马镫也好,蹄铁也罢,都不复杂,他一说,铁匠就明白了,甚至没一点意外的表情。也许在他们看来,这些东西在中原很常见吧。 朱治随即又找来木匠和皮匠,周澈向他们解释了高桥马鞍的用处,这些匠人也没费多少心思就理解了周澈的意思,纷纷承诺,转身去准备。 一切安排妥当,朱治看看四周无人,悄悄的对周澈说道:“我已经派人向徐太守建议和吴郡联手,吴郡那边派了楼船水师出海去堵截越贼,能不能找到,现在还不敢说。不过,就凭他们,能截住闽越、山越的船队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0章 反攻序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然不能。所以还需要像伍君这样的豪杰出手,群策群力,才能报仇血恨。” “周君的意思,是让会稽的百姓自发的组织起来?” 周澈笑了,他有意无意的说道:“越贼来的时候是夏末,浙江、松江、涌江的水还很多,现在是初冬,水已经浅了不少。他们又满载而归,吃水更深,如果这水里再有点木桩、石头、铁链之类的东西,他们要想带着满船的虞利品逃走,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等他们被困在江中,首尾不能兼顾,到时候还不是随我们怎么打?” 朱治恍然大悟,做出一脸佩服的样子,挑起大拇指:“周君高明。 周澈会心一笑:“还是君理兄配合默契啊!没有兄台相助,也不能成功啊,毕竟我也不希望战事拖得太久,也希望给越贼一个教训。” 朱治哈哈大笑。 周澈也笑了,心里却骂翻了朱治的十八代祖宗。这家伙太坏了,从一开始就想利用他。如果他警惕性不高,像周仓等人一样直肠子,早就被他卖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两天后,马镫之类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太守府的信使也带着太守的命令赶到了白杜里。 会稽太守已经急了。 得知周澈射杀了房廷,又生擒了镇氏兄妹,徐太守很满意。他一心等着周澈射杀房慷或者余凉,解山阴或鄞县之围。可是他等了几天,再也没听到任何消息。直到朱治派人回去,他才知道周澈等人在白杜里休整。 徐太守责令周澈等人迅速采取行动,争取多射杀几个闽越、山越将领,动摇越贼军心,早点解山阴县之围。 周澈对徐圭这个太守很不感冒。 说得轻巧,你以为射杀敌方大将有那么容易。房廷还知道躲在大营里不出来呢,房慷、余凉会和镇贞一样傻不愣登的到处乱跑?哪个大将出行不是前呼后拥,百步之内生人勿近。你以为我拿的是Barrett M82A1还是低空导弹?老子拿是射程不过百步的弓唉,还没等进入射程就被人家包围了。 不过周澈什么也没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更何况太守还不是君。周澈决定按自己的路数来。他和众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再次出击。与上次不同,这次他们没有特定的任务,更加从容。 朱治与周澈等人同行,一起离开了白杜里。他要回山阴县向徐太守请示,发动会稽的世家豪族参战。会稽郡总体上的经济发展不如中原,但世家豪族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们大多是六国之后,经历楚汉争霸后,在吴越之地经营了两百余年,家中僮仆私兵不少,如果能够集结起来,也是一支很可观的力量。 其实这些豪强早就集结起来了,只是官府的正式授权,他们不敢大张旗鼓,又缺少统一调度,只能固守自己的家园,没有统一行动。现在反击的时机即将到来,他们当然想合兵一处,大干一场,把闽越、山越人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 在朝廷派了使者来的情况下,周澈是最好的授权人,可惜他们和周澈的关系都不够融洽,不愿意向周澈低头。朱治绕了这么多圈子,无非是希望周澈给他们授权。 而周澈也正有此意。他正需要有一个游离于官府之外的力量相助,抓住机会立功。两人各取所需,自然一拍即合。 坐在高桥马鞍上,脚踩在马镫里,周澈心安了不少,再也不用担心速度一快就会从摔下去。他试射了几箭,稳定性、命中率都有所提高,虽然还不能和立射相比,至少比之前纯靠运气好多了。五十步之内,他基本能保证五成的命中率,三十步之内,他有信心直取对方要害。 如果综合骑和射两方面的能力,基本上只要不和高手比,他已经不比普通人差了。 周澈如此,周仓等人更是如虎添翼。小肃大呼厉害,有了这新式的马具之后,别说近身格斗,他觉得肉搏都不成问题。 士兵们对此深以为然。除了原本的弓箭和长剑之外,他们又从白杜里伍家借了十几枝两丈左右的长戟和长枪。出了白杜里十余里,他们就遇上了一伙椎发文身的越贼斥候。 不用周澈吩咐,周仓第一个冲了出去,孙信和几个骑士紧紧相随。一看到战马,那些山越人掉头就跑。大概是对骑兵的速度早有耳闻,这些山越人纷纷离开大路,冲进了麦田。 战马进入松软的麦地,速度会受到影响,步卒逃跑的机会更大。万一逃不掉,还可以反身肉搏,总比在大路上全无还手之力的好。这是山越士卒用鲜血悟出来的道理。已经在山越军中口耳相传,人人皆知。 可惜,这些山越人低估了形势的严峻性,听到马蹄声接近,他们正打算回身格斗,却发现对方手里挺着一枝两丈左右的长戟。没等他们把刀举起来,对方借着马势,一冲而去,长戟刺在他们的盾牌上。力量大得让人不敢想象,毫无悬念的将他们撞倒在地。 山越人躺在麦田中,晕头转向。 骑士们拨转马头,连马都不用下,一戟将对手刺杀。 几乎没费多少功夫,骑士们就解决了各自的对手,生擒了其中两人,其余的全部当场格杀,无一幸免。 从这些俘虏口中,周澈听到了一个消息:山越大军正准备撤退。他们是奉命来打探河道的形势的,因为余凉决定要从浙江撤退。 周澈很意外!山越大军这就准备撤了? 他仔细询问了一番,却没有打听出太多的消息,甚至连桓玄和房慷的冲突结果如何都没打听出来。这些斥候都是最底层的士卒,对将领们之间的矛盾知之甚少。 周澈不敢怠慢,立刻改变计划,和朱治赶往山阴。 一路上,他们接连遇到了四五拨山越斥候,轻而易举的击杀了大半,得到的消息大同小异:山越人准备撤兵了,这场声势不小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余凉将带着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离开会稽,沿浙江进入大海。 山阴城外,周澈和朱治告别。他对朱治说,他们要尽可能的多截杀一些山越斥候,阻挠山越大军的撤离,为展开反击争取时间。希望朱治能够尽快说服徐太守,集结会稽百姓展开反击,给闽越、山越人一个教训。 朱治连连点头,拱手告别。 周澈等人在山阴、余杭之间周围展开了猎杀行动,他们游荡在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看到山越人就杀,打了就跑。以前只能远距离射杀,现在有了新式马具,可以近距离击杀,骑士们的战斗力一下子提升了一个档次。他们斗志昂扬,即使遇到二三十人的小股山越士卒也毫不示弱,冲上去杀几个人就跑。 山越士卒对这种新出现的情况没有一点准备。他们原本以为看到骑兵只要结阵举盾,别让对方射中就行,现在对方持戟近身格斗,面对锋利的长戟,他们躲来不及躲,战又够不着,全面被动,损失惨重。 仅仅一天时间,周澈等人就进行了十几次战斗,累计击杀敌人逾百。如果不是周澈担心士兵受伤减员,严禁对三十人以上的敌人发起攻击,战果也许会更多。 从零星抓到的俘虏口中,周澈终于得到了一些桓玄的消息。 桓玄还统领着后羿营,不过后羿营变成了许驹的亲卫营。与此同时,桓玄还担任了余凉的射师,帮他训练和后羿营相似的箭手。按照一般的认识来看,桓玄不仅没有降职,反而受到了许驹和余凉的双重信任。 当然了,究竟是什么样子,这些斥候是说不清楚的。 夜幕降临,周澈领着骑士们渐渐远离山越大营。周仓信心有些爆棚,撺掇孙信和小肃一起去山越大营看看,寻找狙击的机会。周澈坚决不同意,靠大营越近,对方的斥候越多,一旦对方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就算有马也未必跑得掉。再说了,战斗了一天,不管是人还是马,都应该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元福,我们刚刚熟悉新马具,又何必急在一时?你我都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等熟悉了新马具的妙处,将战斗技能磨炼得炉火纯青,我们去草原上和鲜卑人较量,岂不更美?” “好吧。”周澈晃着脑袋,乐呵呵的应了。 士兵们也七嘴八舌的应道:“没错,草原人才是心腹大患,这些猴子没什么意思,杀得再多也不算本事。” “是啊,是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去北疆作战。朝廷公卿对草原蛮族一直和亲,送了那么多公主丝帛,也没看到有什么成果。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反正送的又不是他们的女儿,花的也不是他们的钱,他们当然乐得轻松。如果与鲜卑开战,我们武人大行其道,挤占了朝廷禄位,他们损失才大呢。唉,想想前汉的李广将军、程不识将军,征战数十载,封侯还是遥遥无期啊。” 周澈呷着肉汤,听着士兵们的抱怨,一声不吭。 孙信坐在周澈对面,用一根树枝拨着火,轻声说道:“主公,难道你想去北疆?” 周澈瞥了他一眼,笑笑:“想又如何?先打完这战再说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1章 内讧诋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他们轻骑在余杭县一带袭扰截杀山越斥候的时候,桓玄匆匆走进了许驹的大帐。 为了调解桓玄和房慷的矛盾,一直驻扎在岛上的许驹搬到了大营中,与余凉一起指挥这支大营。说是一起指挥,其实他相当于一个客卿,真正的指挥权一直掌握在余凉手中。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看到桓玄和房慷生隙,更不愿意桓玄被余凉拉拢过去。对他来说,每一个士卒都是宝贵的,更何况是桓玄这种拥有高超武技的高手,尤其是有一群狼在旁窥伺的时候。 “什么事?”许驹放下了酒杯,看着桓玄,只是客气得有些生份,远不如刚才与房慷说话时的亲密。 桓玄也没心思关心这些细节,他急急的走到许驹面前,施了一礼。“主公,今天有几十个斥候失踪,特别是浙江方向,斥候折损殆尽,无一生还。” “这…能说明什么?”许驹一脸茫然:“汉军的那个周澈又出来了?” “不仅是周澈又出来了。”桓玄耐着性子解释道:“大军即将取道浙江撤退,行军之前,必须先探明浙江两岸的情况。现在斥候都被杀了,很可能是浙江两岸有所行动,不愿意被我们探知。” “浙江两岸有行动?会稽还有兵吗,他们的兵不是都困在各个县城里么?” “主公,你忘了那些大姓了?” 许驹一惊,脸色严肃起来。他毕竟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当然知道这附近的大姓分布情况。这些人单独来看,实力也许一般,可是如果集结起来,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提醒余凉将军了吗?” “我提醒他了,他不肯听,坚持要从浙江走。无奈之下,我只得来请主公去说服他。主公,水道的确比较方便,可太危险了,冬季水浅,一旦被困在中间,进退不得…” 许驹惊惧不安。他知道桓玄说的没错,真要是被人困在浙江中,他们就麻烦大了。别说船上的战利品,能不能活着回到东冶都说不定。在陆地上,可以根据需要变换阵形,在船上可没那么方便。 “我去对余凉将军,建议他从陆地撤离。” “主公,不可。”房慷站了起来,拦住了许驹。他严肃的说道:“我觉得余凉将军的选择更妥当。从陆地撤离,不仅速度慢,而且可能受到追击。会稽兵不足虑,万一东瓯仆从军和吴郡楼船水师在浙江列阵,挡住我军的退路,奈何?” 许驹犹豫了,眨着眼睛,看看房慷,又看看桓玄。 桓玄沉下了脸:“房将军,我军有万余精锐,东瓯土著才有多少人?只需派千人赶到江边立阵,东瓯能奈我何。过了浙江便是山林,我们就安全了。若是困在浙江之中,那该怎么办?再上岸步行,横穿整个郡南大山?” “由诸暨到浙江,不过二百余里,借溪河而下,昼夜行船,两日可至,而且不劳体力,难道不比穿山越林好?此次用将军之计,深入会稽,虽说未能攻克山阴、鄞县,毕竟也夺了一些财物。如果陆行,难道要将这些收获也一概放弃吗?” 一提到财物,许驹底气更不足了。他现在日子过得紧,还指望这些战利品过一段日子呢。如果走陆路,肯定要放弃一部分,这和割肉差不多。 桓玄一看许驹扭屈的脸,心顿时凉了半截。 房慷笑了一声,又阴恻恻的说道:“再说了,我们乘船而来,如今却走陆路回去,难道要将这些船留给敌人?桓将军,这就是你当初的计划吗?” 桓玄大怒:“如果按我的计划,我们现在早就回到东冶了,你们父子也不会阴阳两隔,人鬼殊途…” 一听到儿子,房慷立刻炸了。他拔出剑,直指桓玄面门,怒吼道:“桓玄,你还敢跟我提这件事!” 许驹大惊,连忙上前抱住房慷,连连给桓玄使眼色:“桓君,你先出去,我再思量思量。” 桓玄气得以杖击地,连礼都没有行,转身就走。房慷拜倒在地,泣不成声:“主公,这厮如此无礼,他的眼里还有主公吗?和那什么周澈眉来眼去的,主公,小心卧虎在侧啊。” 许驹尴尬不已。仅有的两个大将互相诋毁,他夹在中间也不好受。 …… 山阴县,太守府。太守徐圭居中而坐,朱治坐在他对面,侃侃而谈。 “君理,你怎么能肯定越贼会从浙江、甬江走?冬季水浅,行船不便,余凉、许驹岂能不知?再说了,就算他们不知道,桓玄能不知道?他可是周君的师门,周澈知道的道理,他会不知道?” 朱治顿了顿道:“府君啊!据某在鄞县、诸暨的见闻,那个桓玄似乎不受许逆重用?当然了,府君所言也有道理。因此,我才建议君做两手准备。主力留在山阴县,静待时机,征发附近的百姓守护家园,反击越贼,岂不更妙?若能及时做好准备,就算越贼从陆路逃走,也能得到剡溪、上虞江、舜江、东小江以及甬江里的船。万一他们是从水路逃走,我们有备无患,也不用担心他们漏网。” 徐圭转头看看其他官员:“诸君以为如何?” 这时其中一个官员嘴角歪了歪,眼神不屑:“计是好计,不过,若侥幸得手,这战利品该怎么分啊?府君,征召百姓作战,若无赏赐,恐怕于府君清誉有碍啊。” 朱治一声不吭,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不过,他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静静的看着徐圭。 徐圭很为难。朱治其实代表周澈,周澈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刚才那个发言的官员是会稽本地大姓代表,他哪个都不能得罪。他想了想,笑道:“二位所言,皆有道理。这样吧,大军坐镇山阴县,确保山阴县不失,君理去征召百姓,配合作战。不管怎么说,先将越贼赶走再说。新年将近,总得让百姓过个安生年吧。” 朱治躬身领命,转身就走。 …… 周澈前掌踩着马镫,双腿夹着马腹,稳稳地坐在马鞍上,拉开了弓,对准百步外的一群山越士卒。那些士卒一见,连忙停下脚步,举起盾牌,小心翼翼的护住自己的要害。面对周澈这位后羿营桓都尉同个师门的弟子,即使是百步外,也没人敢大意。 周澈微微一笑,撒手松弦。 “嗖!”箭羽急驰而去,一箭命中一个士卒的脚面。山越士卒大多穿草鞋,有的甚至没有鞋,光着脚丫子,一箭射穿。不得不说,山越士卒虽然凶悍好斗,却谈不上精锐——他们的装备太差了。 那士卒痛得扔了盾牌,抱着脚,惨叫出声。他刚叫了两声,又是一箭飞至,正中他的胸口。他看了一眼远处持弓微笑的周澈,慢慢的倒在地上,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2章 桓玄纠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缓缓收弓,打量着那些山越士卒,叹了一口气。 利用战马的速度,他们人数虽少,却牢牢的把控着主动权。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抽冷子冲上去就杀,骑士们将这种游击战术发挥得淋漓尽致,斩获颇多。即使是骑术最差的他,一个上午也骑射杀了超过二十人。 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极小,只有几人受了轻伤。一方面是有速度优势,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装备优势,骑士们都装备有铁甲,山越军却极少有强弩,他们手中的竹弓竹弩很难对骑士们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归根到底,还是综合实力的差距。 不过,周澈本人对这种一边倒的杀戮并没有太多的兴奋。在他的潜意识里,闽越、山越人与匈奴、鲜卑人不同,他们并不是外人。从秦朝起,闽越、山越、南越就已经并入中国的疆域,不久之后,他们又重归大汉,成为大汉的一部分。这场战事充其量只是一场小小的内战,不值得大加渲染。 当然了,这种想法,周澈没有对任何人说,此时的汉人还没什么民族观念,山越就是敌人;对山越来说也是如此,他们杀起会稽本地的百姓时也是毫不手软的。 要想有机会表示仁慈,先得把他们打服再说。这是一个悖论,周澈也解决不了。 所以,他一边毫不留情的射杀山越士卒,一边为他们超渡。 这种心情在看到桓玄的时候达到了纠结的顶点。在李钟和禹黎等人的陪同下,桓玄坐着一辆轺车,带着后羿营,缓缓来到了周澈的面前。 周澈抬起手,做了个手势,骑士们大声叫嚷起来,互相招呼着,聚拢到周澈身边。周仓和孙信从不同的方向奔来,齐声说道:“主公,小心有诈。” 周澈点点头,他轻踢绿螭骢,缓缓向前走去。 “桓君,别来无恙?” 桓玄看着马背上躬身行礼的周澈,心情很复杂,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起初得到周澈的信息--很惊讶。竟然是受黄忠教授过箭术的,因为黄忠很少教外人武艺;虽然汉升和周澈没有师徒之名,但对于桓玄来说毕竟是同个师门。因为好奇,所以他到虎蹲山伏击,出手袭击周澈等人。周澈立刻予以回击,一箭射中了他的肩膀。当时他还觉得很骄傲,黄忠收了个好徒弟,不论是反应速度还是射击速度,都是明显的精湛,因此他不仅没有生气,还夸了周澈一句。 然而,随着周澈的表现越来越精采,他却有些笑不出来了。 特别是当他得知周澈射死了房廷的时候。 原本这是他最应该感到骄傲的地方,五十步外,隔着帐篷,周澈两箭射杀房廷。即使有运气的成份,这一次突袭也可圈可点。 可是房廷的死将他和房慷的矛盾推到了明处。丧子之痛让房慷失去了理智,无处不与他针锋相对,房慷仅有的一点智慧也被周澈那两箭射得精光。否则,以房慷的经验,不可能看不出沿浙江撤退的危险。 现在,他眼睁睁的看着大军走向败亡,却无计可施。而始作俑者就是眼前的这位得意师门弟子。 他是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在决定出营与周澈对阵之前,桓玄做了很多预想,可是事到临头,他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摇摇头:“不好。” “桓君可知为何不好?” “不知。” “那是因为你的选择错了。”周澈抖了抖缰绳,向桓玄走近了些。不过,他没有走到桓玄的车边。离战车还有三十步远。他就停下了。并且拨转马头,侧对着桓玄等人,随时准备撤退:“选择比努力更重要,一旦选错了方向,你越是努力,离目标越远。” 见周澈停在三十步外,桓玄的心里却发酸楚。周澈不肯近前,是因为他对他的信任不足。周澈敢靠得这么近,是因为李钟已经被周澈说动,不会出手。否则,即使相隔三十步,李钟依然有机会生擒周澈。 一个是最得意的师门弟子,一个是最忠诚的部下,两个人都离心离德,难道真是我错了。 我不该选择许驹? “桓君…” “你不用多说了。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论道的。”桓玄抬起手,打断了周澈,再说下去,他担心自己会动摇,会被周澈说服:“我要和你论射。” 周澈眉毛一挑,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和我论射?” 桓玄有些尴尬,板着脸,一声不吭。 周澈伏下身子,趴在马鞍上,笑盈盈的看着桓玄:“君是前辈,我很想知道,桓君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怎么,你认输了?” “你是我前辈,我怎么能赢你。”周澈撇了撇嘴:“别说我现在还没这实力,就算有,我也当礼让三分。你说是不是?” “既然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是我的对手,那就离开吧。不要再在大营旁游荡,免得坏了自己的性命。” “就这个?” “就这个。”桓玄咳嗽了一声:“若不听我良言相劝,就莫怪我不顾师门之谊了。” 周澈直起了身子,举起手,拨了拨弓弦,笑了:“那我不跟你比。” “什么?”桓玄一时愣住了。 “我说我不跟你比。”周澈提高了声音:“你的条件,我不接受。”他一边说着,一边拨马而走,扬扬手,朗声大笑:“你想取我的性命,就来吧,先追上我再说。” 桓玄无语,眼睁睁的看着周澈等人纵马而去,消失在大路尽头。周澈不接他的茬,比试无疾而终。要他去追周澈,无疑是自取其辱。他忽然间觉得,面对周澈这个师门,他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将军,怎么办?”李钟假咳了一声,提醒道。 “将后羿营分成两队,你我各领一队,分别保护主公和余凉将军”桓玄轻叹一声:“万万不可有失。” …… 周澈纵马轻驰,周澈与他并肩而行:“桓君说什么?” “他要和我比试。” 后面的小肃很意外:“主公!真的?” “嗯,看起来他的日子不太好过,想利用他的射艺逼我做君子之盟,离他们的大营远一些。”周澈轻声笑了起来:“这正说明我们的骚乱给他们的压力很大,许驹大概睡不好觉了,只好出此下策。” 急忙跟上的孙信眼珠一转,笑了起来:“主公,恐怕不仅是许驹,他们大营里的任何一个将领都睡不好。有主公这个射声箭士在侧,谁能安睡啊。有价值的目标数以十计,可桓君却只有一个,防不胜防啊。” “是啊,桓君只有一个,可我们却有三四十骑。”周澈看看孙信:“没有我,你们一样能完成任务。对面没有桓君……嘿嘿,可惜了桓君那样的人才,居然成了亲卫,这许驹真是瞎了眼。他不死,谁死?” 孙信洋洋得意,旁边的骑士们也齐声大笑,就连周澈都露出了轻松的笑容。这种以少胜多还能游刃有余的感觉太好了。医匠混在人群里,被骑士们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眉开眼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3章 豪强私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和桓玄短暂会晤后,他们决定回白杜里补充给养。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白杜里。” “这就回去了?”孙信意犹未尽。还没猎到一个有价值的目标就撤退,他不甘心。 “我们不在,他们才更紧张。”周澈坏笑道:“你想想看,桓君到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我们,会不会疑神疑鬼,更不敢大意?” 一旁的小肃转了转眼睛,连连点头:“主公,有道理,还是主公有谋略。这就跟半夜走路,总怀疑背后有人似的,越想越怕啊。嘻嘻,有意思,有意思。”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一路向白杜里奔去。一路上,他们又袭击了两拨山越斥候,顺利回到了白杜里。 白杜里戒备森严。 还在数里之外。周澈就看到了登高暸望的骑士。一看到他们,骑士立刻挥动手中的旗帜,发出了信号。紧接着,越来越多的人从不同的方向聚拢,虽然没露出什么敌意,只是好奇,却也让周澈感受到了白杜里战前的紧张气氛。 一个骑士迎了过来,引领周澈等人入内。他们手持弓弩。没有披甲,坐骑也算不上真正的战马,可比起步卒来,他们的速度无疑有了质的飞跃。 几天时间,白杜里便修缮一新,里门上增加了木质的门楼,外面涂着厚厚的泥。手持弓弩的身影若隐若现。里门只剩下了一半大,只能容一个人出入,周澈等人必须下马才能走进去。里门内多了一排屋子,二十来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正在忙碌。将一堆堆的干柴收拢整齐。 房舍之间的空地上,一群汉子手持刀盾长戟。正在操练武艺。一群妇女和半大孩子抱着各种武器在一旁看着,神态专注。不时有人挑着、抬着东西,排着队,井然有序地沿着墙根走过。看到周澈等人,都让到一边,躬身致意。虽然不说话,笑容却灿烂温暖,透着说不出的亲近。 骑士们不自觉的挺起了胸膛,咧开了嘴,你拱我一下,我拱你一下,露出几分羞涩。 周澈跟着骑士来到伍万秋家,朱治正站在门口相迎。朱治先传达了徐圭的命令,又道:“诸位也不用担心,从现在开始,直到战事结束,我都不回城了。关于鄞县你们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回去也没关系。” “要不阿信回鄞县吧?姚功曹身边的确不能没有人保护,协助好他巩固鄞县防务。如果山越狗急跳墙反攻城池,就不妙了。” “为什么啊?”孙信先急了。有了新式马具,可以持戟近战,他刚刚尝到了战斗力翻倍的甜头,眼看着大战在即,正是一展身手的好机会,这时候让他回到姚茂身边做个军事协助,看着周澈他们驰骋沙场,追亡逐北? 主公啊!不带没有这么玩的啊。 “阿信,事有轻重,战斗的机会以后多的是,眼下还是巩固鄞县防务要紧。”周澈耐心的劝道:“战局瞬息万变,万一鄞县有什么不测,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 “气死我了。”孙信跺足长叹。 “哈哈,我说你也不用生气,你的任务,我帮你做了。”小肃幸灾乐祸的拍拍孙信的肩膀:“这事呢,你也不能怪主公,谁让你是咱们中识字最多的呢。我们可以不回去,你必须回去啊。这是主公看重你。” “我什么时候怪主公了。”孙信气哼哼的甩开小肃的手:“我也不用你假仁假义,这次先让你痛快,下次战场上见,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一言为定,我等你。”小肃也不恼,挤眉弄眼的逗孙信:“谁食言谁是狗。” 孙信仰天长叹:“好容易挣了点家财,全便宜了几个败儿。” 骑士们大笑。 送走了愤愤不平的孙信,周澈、朱治紧急磋商起战事。 朱治告诉周澈,他已经得到了太守府的授权,可以召集所有的会稽百姓作战。不过,战利品要分出不少,这些战利品原本就是山越人从会稽大姓豪强手里抢来的,现在不仅要他们自己抢回去,还要分一部分给普通百姓,他们都积了一肚子意见。 “周君,如今没有了郡府的主力,我们能依靠的力量有限,君是通晓兵法的能臣,还望君多多费心。若能帮江东驱逐越贼,还会稽诸县太平,诸县百姓定然不会忘了君之大恩。” 周澈与周仓众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慨然抱拳:“我等既然选择从军征战,守土安民、杀贼驱寇乃份内之事,理所当然。不过,这兵力不足的问题…怎么解决?我自行招募的部曲要防守鄞地三县。” 朱治竖起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问道:“两千人,够么” 周澈心中一惊,他知道,他一不小心捅破了一个会稽官员可能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说的事实。 在朝廷很多人的眼中,会稽地广人衡,是个蛮荒之地,刀耕火种,椎发文身,说得简单一点,就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汉制万户以上的大县设令,万户以下的小县设长,整个会稽只有不出十个令,比中原相比,相差不是一点两点。 可是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一件事:会稽郡有大量的隐匿人口。天高皇帝远,那些在秦始皇横扫天下时就逃到会稽的六国后裔经过百余年的休养生息,早已恢复了元气,在他们的庄园里有大量的奴仆部曲,只是官府不知道,或者假装不知道罢了。 在以庶民为主体的近万郡兵守山阴县的同时,这些县城附近的大姓轻而易举的就能凑起两千人,那整个会稽还有多少潜在的兵力? 看朱治的神情,周澈估计再翻一番应该没问题,而且以六国贵族的传承,这些私兵的素质应该不会差。 难怪秦末项羽能够率领江东子弟兵横行天下,难怪前汉吴王刘濞信心爆棚,要抢个皇帝当当。这些人大概就是他们底气的一部分。 汉代兵制,常以两千人为一部,以校尉或都尉领之。换句话说,这已经是野战的标准配置了。 周澈看看周仓:“没问题吧” 周仓跃跃欲试:“没问题。” 周澈有些担心,自己以前有过统兵经验,但肯定没领过这么多人。带几十人游击是一回事,之前和姜枫他们围捕季家,算是警务吧。这领千人作战是另外一回事,这可是打仗,不是打猎。 “放心吧,没问题的。你行的。”周澈自己给自己打气,但脸上却哈哈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们什么时候能看到这些人?哪些地点可以得到补给?有无甲胄?训练如何?” 周澈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使得朱治都放心了不少。 “没领过兵。还没看人领过兵”周澈心道:“不是还有周仓他们么,他们一人领两百没问题吧?我只要把他们管好就行,何必管到每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4章 浙江围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打定主意后,越想越对,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周仓、孙信等人从小就接触战斗,特别是操练横路部民的时候,荀攸还教授了兵法,领两百人作战一点问题也没有。 他转头见周仓面有忧色,周澈大大咧咧的拍拍周仓的肩膀:“行了,别担心。打仗嘛,简单得很,打几次就知道了。以后我们都要统兵作战的。这次有机会练习一下有什么不好,如果连这些蛮夷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和鲜卑、乌桓人战斗” “好吧。”周仓无奈的点点头。 正如周澈所想,几个骑士轻侠队率一听有两千人,平均每人可以指挥两百人左右,不仅没有一点担忧,反而兴奋不已,恨不得立刻上阵。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周澈,周澈也将心中的忐忑摆在一边,认真倾听起他们的计划来。 得知周澈等人同意帮忙,伍万秋很高兴,他安排了一席丰盛的酒宴,为周澈等人壮行。在酒宴上,伍万秋向周澈等人介绍了一些人。这些人大多和伍万秋一样,有着不错的家族底蕴和实力,只是一向比较低调,不怎么抛头露面。如今家园有难,他们不得不冒着暴露的危险站出来,团结在一起。 统兵作战比酒宴更重要,周澈立刻提出了要看看集结的士卒,看看他们的实力如何。伍万秋爽快的答应了,酒宴还没结束,就领着周澈一行出了白杜里。 那两千人就驻扎在蕙江边,分成几个营地,多的几十个帐篷,少的十来个帐篷。一声令下,这些人在蕙江边集结。不仔细看,这些人和吴越本地人没什么区别,但细看,这些人还保留着不少中原人的特征。 蕙江即后世宁波奉化,奉化江。 周澈估计他们应该是奴生子,也就是奴婢所生的后代。从一出生,他们的一切就属于主人。论身份,他们不如普通的百姓,但是论生活条件,他们却比普通的百姓要好一些,至少不会经常面对官府的催逼,不会有破产的危险。在主人的庇护下,他们生活得比较安定。 周澈很满意,立刻进行分工,将六个轻侠队率分配到六个实力较强的营地去,与他们原有的头领互相熟悉。将几个实力较弱的营地集中起来,由他亲自指挥。 安排妥当,周澈等人当天就住进了各自的营地,熟悉情况。进行统一训练。 在此期间,太守府派了信使--吴郡郡守愿意派出楼船水师协助会稽在浙江出海口围堵越贼。 朱治听完信使的话后,皱了皱眉:“只有一艘楼船,数艘小船,能立什么功?我听说越贼说可有数百条船。我担心功没立成,反被人擒了去。” 周澈苦笑:“会稽百姓已经集结起来,将在浙江、甬江里想办法拦截山越,如果顺利,那些大船将搁浅江中,能入海的都是一些小船。大小悬殊,可以以大欺小,直接撞沉他们。” “以大欺小固然痛快,可是吴郡只派了一艘楼船,够用吗” “一头虎,面对一群羊,会胆怯吗?” …… 桓玄扶着栏杆,看着前面行动延缓的大船,眼神忧虑,愁眉不展。 那是许驹的座船,装载了太多的战利品,大船吃水很深,走得很慢。一艘艘小船在它身边穿梭,像是一群小鱼在围着一头将死的巨兽,等着分食它的尸体。 在几次无果的谏争后,许驹和余凉还是选择了取道浙江出海,沿海路赶回东冶,他们舍不得这些战利品,舍不得这些船;对于山越来说,这两者都是他们急需的物资。即使是普通的士卒也不希望两手空空的回家。 在众口一辞下,连桓玄自己都觉得有些没把握了。 难道是我一个人错了? 从余杭、余暨两县的浙江口岸出发,他们已经走了一天,再有半天时间就可以进入大海。一旦进入大海,就没有可以阻挡他们回家的路。会稽的郡属战船已经被他们抢来,连民用的小船都搜刮得差不多了,会稽兵无法入海追击,只能目送他们回家。 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一些企图拦截的百姓。不过他们兵力太弱,根本不敢和两岸夹侍而行的别部正面冲突。那些有实力的家族也担心惹怒余凉,闭门不出,静待这场危机过去。 看起来,一切顺利。虽然拖延了不少时间,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桓玄暗自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前面的大船突然一声闷响,猛的晃了一下,接着嘎吱嘎吱的响了两声,缓缓横了过来。桓玄吃了一惊,心头掠过一阵强烈的不安,他冲着李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问问。李钟纵身跳上一艘小船,向前面划去。 大船上已经乱了,桓玄看到许驹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一边掩着衣襟,一边慌乱的东张西望,捶胸顿足,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房慷跟在他身后,也是一脸不安。他看了这边一眼,正好看到桓玄,立刻把头转了开去。 在许驹的叫嚷声中,和几个士卒脱去了外衣,跳下了水。 桓玄更加不安起来,难道是水里有障碍物,挡住了大船? 在起程之前,余凉曾经派人查看过江面,生怕被人安置了障碍物,影响大船通行。不过斥候们乘的都是小船,只能用手中的竹篙在水中划弄,保证不会有特别大的东西如沉船之类的藏在水下。可是小船吃水有限,斥候们也没时间细细打探,漏过的可能性很大。 这样的大船一旦在江中搁浅,将严重影响后续船只的通行。装有大量粮草和战利品的船只可在后面呢。如果有船漏水沉没,那麻烦就更大了,无异于灭顶之灾。 桓玄来不及等李钟回来,下令战船前进,向许驹的大船靠近。 就在这时,李钟回来了,仰着脖子大叫道:“将军,船漏了。” “船漏了?怎么漏的?” “水下有铁矛之类的东西,戳穿了船底,水已经漫进了船舱。水手们正在尽力封堵,不过洞很大,铁矛又捅得很深,估计堵不住了,只有弃船一条路。” 桓玄如遭雷击,目瞪口呆。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许驹和房慷苍白的脸和呆滞的眼神。 是铁矛而不是其他东西,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是有人布的局,而不是运气不好。栽在水底的铁矛破船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攻击才是重点。 “主公,主公…”桓玄大声的喊叫起来:“换船!换船!” “什么?!”许驹远远的听到了桓玄的叫喊,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扑到船边,伸长了脖子,大喊大叫。 桓玄心急如焚,用力挥着手臂,示意许驹赶紧下船。这艘船已经开始沉了,许驹必须抓紧时间换船离开,否则这里很快就会遭到围攻,走慢了,有生命危险。 费了好多力气,许驹终于明白了桓玄的意思,忙不迭的带着卫士换船,大船上下顿时一片混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5章 堵截战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许驹的座船是当年会稽郡的水师楼船,能装载三四百人。要将这些人全部转移到小船上,至少需要二三十艘空船。一时间到哪里找这么多空船,只能让就近的船上前接应,每船接应三五人,如蚂蚁搬家似的转运。 一艘大船受阻,就是一块骨头卡在了喉咙里。堵住了整个船队,短短的时间内就将安静祥和的气氛打碎,所有人都开始意识到,回家之路变得艰难起来。 此刻周澈立马于矮坡之上,手提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迎风长嘶。 “出击!!!” 战旗摇动,战鼓雷鸣。人还没有动,声势却已经让担任掩护任务,沿江而行的山越将士心惊胆战。 没有狂奔,没有突袭,两千吴越大姓的家奴部曲组织起来的士卒分成十个小队,在战鼓声的指挥下,沿着田间的阡道大踏步向前。 两丈宽的阡道,正好能容得五人并行。五人一伍,排着整齐的队伍,不时的呐喊一声,壮壮声势。 两军相隔还有千余步,山越士卒已经感受到了凛冽的杀意。身后的江中一片混乱。进水的大船横在江中,他们已经知道大事不妙。看到有敌人在逼近,他们无路可退,只能硬起头皮准备接战,敲起战鼓,示意前后的同伴向自己靠拢,护卫余凉和许驹的座船。 在此之前,周澈他们已经打探清楚,余凉在江两岸各安排了一千士卒作为警戒,防止遭到袭击。后在得到准确的消息后,周澈将两千人全部安排在了江北,而且离江边足有数里,以免被这些山越士卒发现。现在大船被阻,他们才冲了出来。 相隔两百步,双方停住,在江边的空地上列阵。列阵就像动物决斗之前的嘶吼,是鼓舞士气,互比声势的时候。双方都尽可能地将阵势摆得方方正正,将战鼓摆得震天响,希望能震慑住对方。在这种时候,兵器甲仗是否鲜明,队伍是否整齐,精神面貌是否积极,都能影响到双方的士气。 论兵器装备,双方差不多。山越将士的装备很寒酸,这些家奴组织起来的将士也好不到哪儿去,大概是各家的审美观念都不一样,衣服五颜六色,甲胄的样式也是千奇百怪。并不统一。 论队列整齐,双方也差不多,至少在周澈等人眼中看来是难兄难弟,难分伯仲。 在精神面貌上,双方的差距就立刻显出来了。山越士卒急着回家,无心恋战,家奴私兵们却要夺回属于自己的财产,斗志昂扬,如果不是军令约束,他们也许早就冲进上了。此刻横眉冷目,咬牙切齿,形同猛兽。 最大的差距是人数优势。山越军的队伍前后绵延数里,短时间内很难集结到位,双方将阵势一摆开,山越军立刻落了下风,再看看那些曾经让他们闻风丧胆的骑士,气势再弱三分。 周澈一声令下,周仓、孙信各领本部上前接战,其他人按兵不动,稳住阵脚。 山越军似乎有些犹豫,没有及时派人迎战,眼睁睁的看着对手一步步的逼到了面前,才摆出防备的阵型。 “这帮瘪犊子,还有他们怕的时候。”周澈拿马鞭指了指:“元福,咱去给他们一点厉害看看。注意,不要逼得太近。让君理坐镇中军。” “尊令!”朱治领命。 周仓哈哈大笑:“你就怕心吧,这些蛮夷敢来,我把他们一个个全宰了。” 周澈、周仓催马出阵,在小肃、孙信等人的保护下来到了阵前,离山越军还有五十步,周澈拨转马头,向西轻驰,一眼看中了对方的一个卒长模样的军官,此人身上只有一件半旧的皮甲,身边没有亲卫,正和手下的一个什长大声喊叫,似乎在争论什么,看到周澈一行,惊讶的抬起了头。 周澈二话不说,快如闪电的拉满了弓,一箭射出。 箭射六十步,一箭洞穿了那人的皮甲,透体而出。 卒长轰然倒地,引起一阵骚乱。正在领兵逼近的汉军队率早有准备,见周澈一箭命中,欢喜得大叫一声:“主公,多谢了。”一边喊着,一边操起了手中的长戟,厉声长啸:“攻击!!!” 跟在他身后的士卒齐声呐喊,发足狂奔。士兵们猛踢马腹,战马几个纵跃就冲到了山越军面前,长戟一闪,将一个士卒挑杀,又拨开另一个士卒的战马,催马冲了进去。 周澈立马阵前,接连开弓放箭,眨眼间射杀三名山越什长、伍长。 山越的军制和汉军相似,基本以曲为战术单位,一曲少则两百人,多至三五百人,由曲军侯指挥。什长、伍长是级别最低的军官,作战时冲锋在最前线,而且没有亲卫保护。双方交战时,都会尽可能的杀伤对方的伍长、什长,让对方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 所以,什长、伍长这一类的低级军官的伤亡率比普通的士卒还要高。这也是普通士卒以军功入仕最危险的阶段,等他们熬到卒长、军侯一级,就可以拥有亲卫,生命安全系数就多少有了些保障。 两百人的战阵,厚不过十步,即使是站在阵后的曲军侯都在他的射程以内,更遑论阵中的其中军官。 当他一箭射杀了一个卒长之后,对方已经意识到他是个神箭手,一方面加强了对曲军侯的保护,一方面同样安排了箭术好的人对他进行反击。 可惜那人不论是装备和实力都和周澈差得太远,他刚刚射出一箭就被周澈发现了,反手一箭射倒,再补上一箭取了他的性命。趁着对方慌乱的功夫,周澈接二连三的射出十几箭,几乎是箭箭命中。被他看中的什长、伍长几乎无一幸免,非死即伤。 片刻之间,担当正面阻击任务的一曲士卒失去了大半指挥人员,陷入一片混乱,不堪一击。统兵攻击的汉军队率大呼过瘾,率领部下轻而易举的摧毁了对方的阵势,大步杀进。没费多少功夫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有了周澈,他等于拥有了一把百发百中的利器,射得对方胆战心惊,缩手缩脚。 山越军注意到了周澈的存在,纷纷调集箭手反击。一枝枝箭雨射来,孙信等人举着盾。将周澈护得严严实实,不敢有丝毫大意。尽管如此,周澈还是挨了几箭,好在他离对方距离足够远,已经在对方的射程边缘,身上又有制式甲胄,就算挨两箭也没什么大碍,只要不被射中面门就行了。不过,为了万全,他还是离得远了些。在对方射程以外进行攻击,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打压对方。 帮助汉军连破两阵,周澈拨转马头,赶到另一个交战区。 他刚到那边。指挥作战的汉军队率就大叫起来:“主公,你太偏心了,怎么才来?” 周澈哈哈大笑:“我这不是来了么,别急啊,先稳住阵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6章 战阵对拼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兄弟们!主公来了。”队率急吼吼的叫道,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大吼道:“俺家主公来了!箭神来了!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破阵斩首!” “破阵斩首!”正在苦战的家奴兵们兴奋不已。他们早就耳闻汉军长官中有一个箭神--百发百中,现在这个箭神就站在他们身后,帮他们作战,他们都很好奇,不少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周澈。 在无数人的瞩目下,周澈搭上了箭,扫了一眼缠斗在一起的战场,抬起手,一箭射出。 对方一名裸着满是文身的胸膛号呼而战的山越勇士应声而倒。 周澈一口气连射数箭,又快又准,威胁最大的几个山越勇士纷纷中箭,家奴兵面前的压力大减,突进的速度立刻加快。他们兴奋不已,大声吼叫,士气高涨。后面的士卒虽然未必每个人都看到周澈的箭射中敌人,可是听到同伴兴奋的吼叫声,也知道应该是中了,同样大声欢呼。 在欢呼声中,山越军的射手将目标转向了周澈--三枝羽箭带着厉啸,飞向周澈。 周澈一听羽箭破空的声音,立刻知道对手的实力不弱。他扫了对方一眼,看到了对方肩上的后羿营标识,大笑道:“怎么,你们也不服气,想和我较量一番?” 那三个箭手并不答话,拉弓搭箭,再次三箭。 周澈根本不理会他们,从箭囊里抽出三枝箭,大叫道:“看在同门份上,我只射三箭,你们如果不死,是你们命大,我绝不追杀。敢战否?” 三个箭手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其中一人持弓走了出来,与周澈面对面。 周澈端坐在马背上,搭上一枝箭,突然轻喝一声,两人同时举弓,勾弦。 周澈快了半分。那箭手刚刚抬起弓瞄准周澈,还没得来及松弦,周澈的箭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噗”的一声,洞穿了他的咽喉。 箭手向后退了一步,左手保持着开弓的姿势,右手握着下巴处的箭羽,嘴里喷出一口鲜血,不敢置信的看了周澈一眼,腿一软,单腿跪到在地,仿佛在向周澈表示臣服。 “还有谁?”周澈朗声叫道。 “采!”家奴兵们这一次看得清清楚楚,不禁齐声喝采。 山越将士神情沮丧,士气低落。能担任狙击手的都是箭术高明的射手,这三人是从后羿营请来的,刚刚的战斗中,他们起到了很大的作用。没想到汉军的射手居然是他们的师兄,一箭就射杀了一人,双方的实力差距太明显了,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剩下的两个箭手见状,顿时有些心虚。他们早就知道这位师兄箭术过人,在不久前的一次冲突中,一人射杀了十余名后羿营的同伴,还一箭射杀了一头猛虎。他们连桓玄的正式弟子都算不上,这个比试还有意义吗? 一个箭手咬咬牙,一边拉弓搭箭,一边冲出了队伍,迈开大步,向周澈冲了过去。他看出了问题--周澈用的弓显然比他们弓力更强,射程更远,六十步的距离,周澈可以举手就射,而他们却必须仔细瞄准。 要想消除这个差距,只有强行逼近,只有进入他们也有把握抬弓就射的距离,双方才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 因此,他不顾被周澈射中的危险,发力前冲。 周澈看出了他的用意,却没有太在意。这人的想法是不错,可是他们之间的实力差距又岂是距离而已,不论是弓力还是出弓速度,抑或是信心,这个箭手都无法和他相比。 他端坐在马背上,看着那个箭手迅速逼近,嘴角微挑,带着说不出的轻蔑。 双方没有直接接触的士卒不少人都看了过来,连互相接触的士卒都忍不住往这边瞟。 在无数人的注视中,那个箭手顺利地冲到了周澈面前三十步。他突然刹住脚步,举起了弓,搭上了箭。就在这时,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周澈突然开弓,勾弦,放箭。一气呵成,连瞄准都没有,就那么很随意的一箭射了出去。 “嗖!”羽箭一闪即没。弓弦还在震动,那箭手已经中箭,他的弓还没有拉满,也再也没有机会拉满了。他惊愕的看着周澈,慢慢倒在地上,手中的弦松开,箭矢飞起,却软弱无力,只飞了尺余就落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急停时踢起的烟尘才慢慢散去。 周澈抬起头,看向还站在阵后的那名箭手,招了招手。 那箭手迟疑了片刻,摇摇头。他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 周澈搭上一只箭,三指扣弦,微微低头。 见周澈扣箭,箭手更是慌张,他加速后退,一口气跑出十余步远,和周澈之间的距离拉到了百步之外。 就在他以为安全的时候,周澈猛的拉开了弓,身体后仰,稍稍一顿便松开了弦。 羽箭带着厉啸,从正在交战的双方头顶掠过,一箭命中那箭手的后背。箭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采!”家奴兵们兴奋不已,跺足狂呼。 “箭神助阵,所向披靡!杀!”汉军队率举起手中的长戟,跃马上前,一戟刺倒一个冲上来的山越士卒。 周澈弯弓搭箭,连射数箭,将企图拦住汉军队率的山越士卒一一射倒。战场一片混乱,人声嘈杂,他也来不及分辨哪个是什长、伍长,哪怕是普通士卒,看见就射。 在周澈的掩护下,汉军队率跃马持戟,势不可挡的杀进敌阵。他得意的大笑道:“主公威武!” 山越军士卒齐唰唰的愣了一下。亲眼看到周澈三箭射杀三个后羿营箭手,又接二连三的退倒数人,几乎无一失手,没有人敢怀疑周澈的箭术,都不想成为他的目标。他们不是举起盾牌,护住自己的要害,就是尽可能的缩起头,躲在同伴的身后,以免落入周澈的眼中。 一人举弓,百人心惊。原本僵持的战斗立刻变成了一面倒,家奴兵们在汉军队率的率领下,势如破竹的攻破了山越军的战阵,大砍大杀,士气如虹。 见两个突击阵都杀进了敌阵,周澈及时地发起了冲锋的命令,六个曲同时扑了上去,对已经动摇的山越军战阵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周澈没有向前,他立马原地,举起弓,给山越军中的将领点名。百步之内,十中五六,七十步之内,十中七八,五十步之内几乎百发百中,应声而倒。 山越军全线崩溃,一直退到江边。不少人被同伴挤进了江水中,一时间,惊呼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桓玄看着江边节节败的山越将士,心急如焚。 他已经猜到了这一幕,但他还是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因为这些都表明事情正朝着他最坏的预想发展。 事情可能比他想象的更糟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7章 忠义之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桓玄面对溃兵思索着:部署在北岸的左翼有一千多人,正对着余大帅、主公座船的就有五百多。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还特意部署了几名后羿营的箭手,希望借他们出色的射艺多坚持一段时间,好让船上的士卒及时靠岸支援。 可是,仅仅两通鼓的时间,山越军就崩溃了,被赶到了江岸边,而水上的士卒却被主公的战船所阻,还没有找到上岸的合适位置。 是什么人?难道是会稽太守徐圭申调了吴郡或徐州的军队做援军? 桓玄不敢怠慢,连忙招呼刚刚爬上他战船的许驹:“主公,此处不可久留,立刻走。” 许驹被吓得不轻,扶着桅杆不住的颤抖,他看着桓玄,迟疑了半天:“走?怎么走?” “主公,余杭县离此不过三四十里,旦夕可至。一旦他们赶到,我们被困在江中,上下不得,不战自溃,悔之晚矣。趁着他们未到,主公改乘小船,还有机会突围。” 房慷在两个亲卫的搀扶下爬了上来,正好听到了桓玄的话,威严的咳嗽了一声:“主公的座船受损,还有百余将士被困在船中,不等他们出来就走,不怕将士们心寒吗?再者,船上还有不少珍宝,如果不抢救出来,主公回到东冶,喝风充饥吗?” 桓玄再也忍不住了,勃然大怒:“房君,你当年也是许氏的将领,对浙江的水情难道一点也不清楚?如今座船受损,很快就会沉没。如何能把船上的珍宝抢救出来?只怕珍宝抢出来了,你也没机会带走,莫非你是准备献给徐圭做见面礼吗?要不然把主公的首级也带上?” “桓玄,你血口喷人。”房慷也涨红了脸,怒不可遏:“我对主公的忠心日月可鉴。我护送主公去东冶的时候,你在哪里?今之困局,又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师门内外勾结…” 桓玄沉下了脸,寒气森森:“若是我师门内外勾结,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李钟一摆手,后羿营的箭手们立刻围了上来,张弓搭箭,对准那些拼命往上爬的房慷部下。房慷四处看看,倒吸一口凉气,立刻闭上了嘴巴,面露惧色。他这时才意识到此刻的形势不对。许驹的座船受损,他们只能移到桓玄的战船上,寄人篱下。桓玄如果想要他的性命,只是举手之劳。 房慷后悔莫迭,连连给许驹使眼色。 许驹也意识到了危险,艰难地咽了两口唾沫,硬挤出一脸的笑容,连说好话:“桓将军,形势紧急,房将军一时失言,将军莫要放在心上。就依将军之言,还是尽快离开为好。将军,你看…” 桓玄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走到舷边,举手下令:“击鼓。向前突击,喝令所有人让道。胆敢挡路者,格杀勿论!” 箭手们轰然应喏,在船边一字排开,齐声大喝,命令其他战船让道。战鼓声炸响,桨手们用力划桨,驱动战船破浪前进,将挡道的战船挤到一旁。有的战船被挤翻,船上的士卒落水,破口大骂;有的战船干脆转过头,准备抢道。桓玄二话不说,抬起弓,弦声连响,接连射杀数人。 惨叫声四起,见桓玄一脸煞气地站在船头,后羿营的箭手张开搭箭,再没人敢争道,纷纷避让。 桓玄的战船迅速加速,脱离了即将沉没的战船。他指挥着战船直奔余凉的座船。余凉的座船也被水下的铁矛戳破,正忙着撤到其他的战船上去,看到桓玄等人赶来,连声呼救。 靠近余凉的船后,桓玄将目前的危险对余凉一讲,余凉也吃了一惊。不过他和许驹不一样,从善如流,立刻放弃了那些珍宝,带着亲卫营,挤开其他的战船,率先向下游驶去。 许驹的人马本来就不多,十几艘船也就装下了,一见许驹撤退,他们纷纷跟上。余凉的大军却来不及招呼,只有一小半找到了船只,跟着余凉撤退,剩下的都被困在大船上,或者干脆掉进了水中。 桓玄带着余凉、许驹冲出重围,这才停了下来。 “大帅,主公,你们先撤,我去收拢残卒。” 余凉惊魂未定,连连点头吗,命人取过自己的令旗交给桓玄:“一切都托付给将军了。” “大帅放心。”桓玄重重地点了点,向许驹深施一礼,带着李钟,跳上一艘小船,返回乱成一团的战场。 余凉叹了一口气:“忠义之将啊。” 许驹面如猪肝,无地自容;房慷阴着脸,目光闪动。 桓玄回到战场中心,上了一艘中型战船,命人升起余凉的战旗,敲响战鼓,一边指挥大军重整队形,有序撤离,一边命令李钟带着后羿营上岸,组织反击,以免被岸上的敌人冲到船上来。 战鼓声响起,战旗升起,慌乱不堪的山越将士找到了主心骨,一起向桓玄聚拢过来。 …… 岸边,周澈已经指挥各部,将山越残兵挤下了江岸,然后命令所有人上前射击。山越兵蜷缩在狭窄的岸边,踩在湿软的泥中,步履难艰,被射得狼狈不堪,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血泊中。鲜血染红了湿泥,汇聚成流,渗入江水之中,随波逐流,晕成暗红。 李钟率领后羿营箭手们赶到,一起射击,总算稳住了局面。 一见后羿营的战旗,周澈立刻示意周仓等部撤退。周仓等部虽然意犹未尽,却还是按照军令先撤下来。周仓也看得出来,这些后羿营的箭手虽然和周澈比还有相当的距离,甚至不如他们这些轻侠,但是和这些会稽豪强组建起来的家奴兵相比还是有优势的。一旦僵持,家奴兵的伤亡很可能会激增。 “可惜,若是会稽郡兵和吴郡援军在此,这些越贼一个都跑不掉。” “援军应该不远。”周澈看看南方的地平线,又看了一眼兴奋不已的家奴兵:“该将他们藏起来了。” “为什么?” “这些大姓的实力,徐太守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不想多事,所以装不知道。如果不藏起来,徐太守还能继续装不知道吗?” 周仓皱了皱眉:“真是宁负二千石,不负豪大家。” …… 徐圭领着援军赶到了战场。 江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一些倾覆的船和溺毙的山越将士尸体,已经看不到多少人。桓玄集结了剩下的将士,顺江而下,已经走了有半天时间。 比较显著的战果只剩下江边被周澈率领家奴兵斩杀的四五百人。因为李钟的来援,原本无路可逃的近两百人回到了战船上。 看到来迎接的朱治,徐圭很尴尬。如果当初听朱治的建议,早点派郡兵到江边设伏,战果绝不会仅仅这几百人,甚至有可能将山越主力一网打尽,抓住许驹或者余凉都有可能。 多好的一个机会啊,现在全部顺着江水淌走了。 徐圭一脸歉意的对周澈等人说道:“诸君辛苦了。这次上疏朝廷,一定为诸君请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8章 擒获俘虏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皆是郡将您指挥有方,我等不过尽了一份应尽之力罢了,不值一提。”周澈谦虚了一句,又提醒道:“越贼虽退,吾之使命却尚未结束。这些日子,战马都很辛苦,掉了骠,要细心调理才行。还有十几匹马战死,也要请徐府君出具文书,我等回京时好注销。” “战马之事,快也。越贼溃败,我们还是趁胜追击,先收复东瓯再说吧。” 周澈颌首同意,立刻派人下水打捞沉船和尸体,同时派人追击。虽然知道追上也没什么用,形式还是要做一下的。 紧接着,徐圭召集会稽的大姓豪强商议善后事宜。被山越这么一闹,这个年还怎么过?很多普通百姓都被打劫得一贫如洗,没有这些大姓的支持,很可能山越刚起,百姓又闹出事来。 不过,豪强们对徐圭的意见很大,不少人明嘲暗讽,指责徐圭误事。如果郡兵主力能在浙江沿岸设伏,山越军怎么可能这么轻松的撤走,到时候夺回大部分战利品,再以大捷之名向朝廷请赏,也能弥补不少损失。现在嘛,什么都没有了。 周澈在一旁,看到了徐圭恼羞成怒,却无计可施的窘境,面对这些气焰嚣张的豪强,要想管好真是不容易呢。 怪不得汉武帝要重用酷吏。要对付这些人,没点狠手段还真是不行。 …… 第二天,追击的将士传来一个好消息。 入海逃窜的山越军被之前申请的吴郡楼船水师在汪盘洋击溃,以少胜多。撞沉撞坏山越战船十余艘,生擒获山越军大将镇武和许逆麾下的大将房慷等数十人,正在赶往余杭县。 半天之后,吴郡的楼船到达余杭县。徐圭和周澈亲自到江边迎接。随即让人将镇武和房慷押了下来。这两人都在水里泡过,身上的湿衣服都没机会换,冻得脸色发青,垂头丧气,全无之前的嚣张气焰。房慷看到骑军们,沮丧的眼神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谁是周澈?”他的目光从每一个骑士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周澈的脸上。在这些骑士中,周澈是最威严的,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双比别人至少长半掌的猿臂,并不难认。“是你?” 周澈呲牙一笑:“是我,你能把我怎样?” “还我儿子!!”房慷一边叫着,一边挣扎着,想要挣脱士卒的控制,冲过来咬周澈两口。可惜他养尊处优太久了,又饿了一天,使尽浑身力气也无法挣脱,反把自己弄得上气不接下口。 “你就省省吧。”周澈耸耸肩,一脸不屑:“再不老实,送你去陪你儿子。” 房慷气得眦睚俱裂,嘶声吼道:“我跟你拼…” 话音未落,小肃迎上前去,甩手一个大耳刮子,抽得房慷原地转了一圈,一屁股坐在地上,脸立刻肿了起来。小肃厉声喝道:“大胆,天子使臣面前,焉敢大呼小叫。” 房慷伏地大哭:“尔等师门内外勾结,坏我大事,又坏了我儿性命。桓玄,周澈,我就是到九泉之下,也不会饶了你们。” 徐圭看看房慷,又看看周澈,眼中多了几分纠结。 房慷是许驹身边不多的大将之一,他被擒了,许驹身边只剩下桓玄,而桓玄又是周澈的师门长辈,不管他们有没有内外勾结,至少桓玄本人是有谈判的意愿的。如果他能掌权,那会稽之乱结束又多了几分成功的可能。 只是这样一来,就不得不对周澈客气一点,要不然周澈不可能愿意帮他这个忙。 接着众人回余杭县摆宴。宴会毕,徐圭把周澈单独叫到了房中:“周君,你觉得桓玄现在还有和谈的可能吗?” 周澈注意到了徐圭的态度变化:“有。不过…”旋即话锋一转,又将徐圭脸上刚露出来的笑容冻住了:“那桓君就算愿意谈,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若是太守以为能就此弭兵,恐怕失于乐观。” 徐圭眉头一挑:“他不肯充暗投明,归顺朝廷?” “他是忠义之人,有高节之风,不容易。”梁啸叹了一口气。“对他来说,许氏对他有知遇之恩。要劝他抛弃许驹,投降朝廷,恐怕不怎么可能。” 徐圭郁闷的摇摇头,脸色变得很难看。 周澈犹豫了片刻:“也许劝降许驹倒还容易些。” “什么?”徐圭一愣,眼中刚刚熄灭的火苗又亮了起来。 周澈将他和许驹相处了那几天,说于徐圭听,使其对许驹的心情更加了解。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许驹只怕是做梦都想回来。当初之所以没谈,是因为他希望桓玄打个胜仗,多一点谈判的筹码。现在桓玄徒劳无功,反而折了房慷父子,他还有什么实力提条件。 封他一个侯爵,应该能诱降他吧? 徐圭心动不已,暗自盘算起来:“周君先出去吧。好好休息,我们不久就要赶到东瓯去。”徐圭顿了顿,又道:“我们走海路还是陆路去,需要计议。” 周澈眨眨眼睛,无动于衷的应了一声,走了出去,和站在门外的朱治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见周澈消失在门外,徐圭坐了下来,沉思半晌,拿起笔墨和简册,开始给朝廷上疏。能不能给许驹封侯,是能否劝降许驹的重要条件,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决定,必须先向朝廷请示。除此之外,他还要将最近发生的事向朝廷做一个初步汇报,让朝廷知道他的辛苦。 东瓯国的正式名称叫东海国,只是因为国都在东瓯,这才被人称为东瓯国。 东瓯也就是后世的温州。 东瓯多山林,已经属于丘林地貌,与浙江以北的平原地貌相去甚远。即使到了近代,这里的交通依然不便,在汉代更是人迹罕至。道路难行。别说是车马了,就连步行都不太容易。 出使这些蛮夷小国,向来被视为畏途。朱治如是说道,他对东瓯的情况知道得比较清楚,也不愿意走陆路,有楼船可乘,当然要乘船赶往东瓯。 徐圭要等朝廷的回音才能决定是否招降许驹,自然不着急赶往东瓯。不过现在周澈等人在会稽郡受到了热情的接待。江边一战,斩杀山越军近五百人,成了这场战事中最亮眼的一点。不管是太守府还是刺史府都不能漠视,赏赐也不少。豪强们投桃报李,也送了不少礼物给周澈等人。 虽然数量不多,却也让士兵们有了收获,不虚此行。而他们对徐圭的不满也更加强烈。如果不是徐圭犯傻,贻误战机。他们的收获将更多。 “书生就是没用。”这句话成了士兵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收到的礼物,有些是江南的土特产,中原不怎么容易见到,就算有,价格也非常高。不是轻侠们消费得起的。这些当然要收。还有一些却是本地人觉得很珍贵,长住中原的士兵们却不以为然的东西,周澈就找朱治帮他们卖掉,再买一些中原不多见的东西。 朱治是郡主簿,地头蛇,又精于算计,办这样的事自然是熟门熟路,绝不会让轻侠们吃亏。只是次数多了,难免有些不好意思。由朱治领路去了两次之后,周澈决定自己去,用半生不熟的吴语和商贾们交流侃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9章 乘胜追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但是朱治却拦住了他:“换这么多干什么,你不怕半路上全交了税?” 周澈愣了一下,交税?到这个时代这么久,他还真没有遇到交税的问题。在安成的时候,他是乡长,不与市场直接打交道的。去洛阳的时候,他是奉召进京,当然也不用交税。出差来会稽的时候,他还是办公差,没什么税可交。他对大汉交税的问题一直停留在概念上。听了朱治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办了一件傻事。 大汉的关津税很重,十分之一是底线,高的时候甚至可能达到一半。更让人崩溃的是,据说是每道关都要交。就算是十分之一,几道关一过,货就只剩下一半了。 周澈遇到的问题更麻烦,他们买的这些东西在吴越很便宜,但是在中原比较贵,交税的时候是按当地时价定的,也就是说,越靠近中原,他要交的税越多,最后算下来,弄不好还要倒贴几个。 费了这么多心思,最后全便宜了那些关卒?周澈可没这么伟大。 “我一会忙完公务,请求徐太守写一道公文。我今天就陪周君去吴县逛逛,待会儿请你喝酒。”朱治劝慰道。 接着两人去了吴郡吴县(今苏州)在吴市里闲逛。天下有几个著名的大市,大江以南有两个:东有吴市,西有成都市,都是规模惊人的大市。吴市相当于大汉东南的中外货物集散地,仅凭这一点,也能知道江东绝不是中原人想象的那么落后。就整个江东来说,有六成以上的财富集中在城墙以内。 “去看过春申君的宫室么?” “春申君?”周澈摇了摇头。他对这个一点印象也没有。春申君在这里建过宫室? “到吴县,有两个地方必看。一是吴市。作为江东都会,吴市是天下有名的大市,民生所在,不能不留意。二是春申君的宫室。春申君是战国四公子之一,是君臣相遇的典范,得人则兴,失人则亡。春申君的成败就是楚国的成败……” 听着朱治讲古,周澈笑而不语。不能说朱治说得不对,但是他的身份不同,站的角度自然不同。但是评论历史,不能仅从自己的角度看问题,还要跳出身份的限制,才能看得更全面,更通达。 就看研究历史不能囿于一时,还要放宽眼量,才能看到其中隐藏的发展轨迹一样。 如果说周澈有什么超出其他人的地方,也许正在于此。他知道两千年的兴衰,他对汉代历史有一定的研究,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凭一腔热血就能办得成的。 “君理,你看到吴县的全景么?” 朱治侧过脸,看了周澈一眼,转了转眼珠。“你是说,我囿于一隅,心无全局?” 周澈笑了起来:“下棋的时候要通观全局,不拘泥于一子的得失。观史的时候同样不能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春申君看似博学多智,能言善辩,在秦国步步紧逼,楚国江河日下的时候,还有心思在吴县大营宫室,可见他不识大体。楚国败灭,他的责任可不小呢。” 朱治眼神闪动,突然笑道:“你是说山越和许逆会步黄歇的后尘?” 洛阳皇宫,刘宏站在前殿廊下,目光越过宫墙,看向东南方向。 他收到了徐圭的六百里加急文书,心里很是不安。会稽郡的形势恶化成这个样子是他始料未及的。会稽郡都尉战死,郡兵已经受到重创,而山越军满载而归,要想靠会稽的力量威服山越,看来是不太可行了。 幸亏周澈临危不乱,出兵骚扰了闽越军队,打乱了他们的步骤,最终迫使他们撤退,又在半路上伏击了山越军,撞沉了余凉和许驹的座船,斩杀了四五百人,取得了不小的胜利。 吴郡援军也来得正是时候,居然生擒了房慷和镇武,有了这两个俘虏,这次出征也算是小有斩获,至少淮南王说起的时候,不会那么尖锐。 周澈是个人才,箭术好,有勇气,脑子也灵活,是个能做事的。 新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会稽的危机虽解,东瓯却还处于危险之中,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徐圭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招降,前提是封许驹为侯;二是征服,在会稽郡兵不足的情况下,需要征调豫章甚至吴郡、徐州的地方兵。如此一来,势必要动用兵符,也许还要经过朝议。他很清楚这件事肯定无法通过朝议,因为刚刚在北方吃了败战。 封许驹为侯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太示弱了? “陛下!”张让手持武具,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步三个台阶,窜到了刘宏面前:“今天还出猎吗?” “不去了。”刘宏这才想起来小黄门们还在殿外候着,等着保护他出城夜猎:“朕有重要的事要考虑,没心思行猎。让父,你对江东的事如何看待?” 张让沉吟片刻:“还是招抚吧。咱们现在北疆吃了败战,不宜大动干戈。等过几年之后,再议不迟。再者,吴越只是小疾,北方蛮族才是心腹大患,陛下不宜顾此失彼,本末倒置。” 就在第三天周澈和朱治回到山阴县,周仓出现在馆舍门口:“主公,徐府君找你。” 周澈连忙应了一声,跟着周仓来到徐圭的房间。徐圭坐在席上,眉头微蹙,脸色不是很好看。听到周澈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了周澈一眼。 “周君,朝廷诏令下来了。” “府君请讲。” “你去一趟东冶,和那桓君取得联系。朝廷不想大动干戈,希望能招抚他们。如果许驹愿意臣服朝廷,朝廷可以封侯,同时还能将镇武放回去。如果还是不识时务,到时候玉石俱焚,后悔就迟了。” “行。不过,我一个人不行,请府君安排一个人与我同行。” 徐圭点点头,刚把手举起来,朱治从门外进来:“府君,我陪周君去吧。” 徐圭盯着朱治看了半晌,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随后周澈立刻安排了一下,然后跑去鄞县和姚茂说了一声,姚茂听了,眉毛一扬:“周君,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徐府君催得很急,让我明天一早就走。” “怎么去?” “他让朱君做向导,让我们走海路。”周澈有些担心。 东冶应该是在后世的福州一带,走陆路的话,过了山阴县不远,就全是山林,其实并不适合骑马,而且山林中多毒虫,被咬被蜇是很正常的事。 朝阳初升,浙江浮光跃金,一片火红。 周澈他们踩着踏板,牵着战马,上了楼船。朱治在舷边相候,两个楼船士接过缰绳,将战马牵到舱里去。周澈跟朱治被上了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0章 讨论航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大海上的几天真是无聊,只是每天和朱治、周仓他们趴在船舷边,看着岸边的风景,猜想如果要用兵征讨,这样的地形应该如何部署人马。不过却有件意外的事情--孙信,他平时亦是和周仓差不多,话语不多,但是现在一提到用兵,他却滔滔不绝,颇有见地,不时的冒出几句兵法来。 更让周澈吃惊的是,孙信说的韬略有很多是兵法上没有,却有实战需要的重要的作战经验。可是据周澈所知,孙信以前只是一个奴隶,是没有机会读书的,他学会识字是跟随姜枫才学会的。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刚刚还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的孙信顿时哑巴了,吭哧了半天才说道:“以前先是在费君侯府的时候,常跟着费侯行猎。做了骑奴后,那个主人多有和名士、郡将往来,俺常跟其在城外行猎,多少见识了一些。” 周澈无语,仅仅通过行猎,就能学到这么多用兵的本领,这孙信真是个人才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别看他话不多,可是内秀得很。他望着大海感慨不已。 楼船离开了浙江,沿着海岸线曲折向南。时值十月下旬,北风正紧,可是楼船却没能借上风力,因为楼船没帆。 周澈也是偶然发现这个问题的,他急于赶到东冶完成任务,总觉得船走得太慢,却没留意这个问题。直到他有一次偶然抬起头,发现船上空荡荡的,才意识到这船楼船连帆都没有。 怎么会是这样?周澈很诧异。他记得汉代是有帆的,三国著名的江盗甘宁就以锦为帆,被人称作锦帆贼。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帆?他仔细打量着楼船,他知道帆有用,但是他本人没有装过帆,怎么装,他并不是很清楚。还有,一时半刻的到哪里去找桅杆? 要不,只能因简就陋了。 周澈仔细一想。这才意识到他还真没有看过帆,只是那时候不关心,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于是他立刻有了主意,他辞别了孙信,匆匆上了飞庐,敲响了舱门。 “谁?”舱里传来朱治的声音。 “君理,是我,周澈!”周澈叫道:“吾有一事。” “周君,何事?快快进来。”舱门被打开了,露出朱治疲倦的脸。 “君理请过来一步。”周澈说道,站起身,伸手去解腰带。 “你想干嘛?”朱治惊叫一声,有些心虚的看看四周,放低了声音喝道:“大众广庭之下,周君克制啊!虽说海上寂寞,但吾可没龙阳之好啊。” “君理,你…想多了。”周澈脱下外衣,将袖子扎好,又将四个角系成两个角,递给朱治:“君理,你双手各抓一角,站在风口试试。” 朱治将信将疑,接过衣服,手抖了抖,衣服立刻被北风吹得鼓了起来。朱治一点准备也没有,被拽得向前跑了两步,慌得连声叫道:“周君,周君,我抓不住啦……” 周澈一看,顿时跺足,计算失误了。朱治虽然聪明,体力却一般,他长得又娇小,自己的衣服太大,风力足以把朱治带得摔下舱去。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抢上去,伸手拽住朱治。 就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周澈也被带得向前跑去,眼看着就要翻下去,他连忙伸手拽住栏杆,同时大声叫道:“君理,松手,松手!” 朱治这才会过意来,手一松,周澈的衣服被风吹得鼓荡而起,飘进了海里,随风沉浮,很快就沉了下去。 “这…”朱治惊魂未定,咬牙切齿的说道:“周君这玩笑作弄使不得啊,险些害得我摔到海里去。” 周澈苦笑:“是某孟浪了,我哪知道君体这么轻盈啊。我本来是想让你亲身体验一下风力之大,好让你……” “对了,周君之前你在鄮县在楼船上做了个池子...”朱治若有所思般打断周澈,将他拖到了船舱里:“我都想了两天了,都没想出来你为什么那么做。为什么呀?” 周澈仔细的想了想,才说道:“君理,在泳池,不,汤池里有水和没水的时候,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一样?” 朱治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 “汤池里没有水的时候,你有没有注意到船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 朱治更迷糊了。周澈见其呆萌状,就不再卖关子了,只好老老实实地将后世物理学的重心理论讲了一遍。 这个时代的楼船可以当作战船,但是通常作为主将的指挥船使用,不直接参加战斗。为了表示主将的威风,会将楼船造得很高。这样一来,就有一个严重的问题:楼船重心太高,不抗风。 大汉最大的造船厂在豫章。豫章已经是长江中游。风浪也不小,但不管是频率还是强度都要比海上弱很多。即使如此,在长江中行船,楼船也会挑风小的时候行驶,一旦风太大,就会选择入港避风。 周澈之前在鄮县,要在楼船上挖一个大池子,里面灌上七尺深的水。除了练习北方战士的水性和坐船习惯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降低这种危险,周澈不仅要将池子挖在底层,紧贴着甲板。还要将上层的楼面全部拆掉,尽可能的降低重心。 朱治耐心的听完了,如梦初醒:“你还知道造船?” 周澈连忙摇头:“我不知道造船,这只是基本常识……”他还没说完,就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连忙改口:“是我在周家一些古籍孤本里看见的,如果想远行海洋,还有几个问题要解决,如此方能横行四海,独步天下。一是船要进一步降低重心,如果有机会,咱们应该多考察考虑胡商的海船。大海里行驶的船和江河里的船不一样。其二,咱们要学会利用风力,也就是我正准备和你说的借风力行船。其三,你要学会利用星辰定位。到了茫茫大海之中,四周全是水,只能依靠星星来定位……” 朱治插嘴道:“你是说星占术吗?” “星占术?” “我听人说过海中星占术,就是在海上行船时依星辰来定位。” “有这玩意?”周澈有点懵,汉代的航海技术这么犀利吗? “我也是只闻其名,未曾深详,是与不是,还须验证。不过前汉孝文皇帝时开关禁,商旅遍天下,有不少海外行商出入中原,他们应该是从海上来的,依星辰定位也不是不可能。这个先放一边,周君且说说看,那个借风力是怎么回事?” 周澈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君理刚才是不是差点被我的衣服带跑了?” 朱治眉头微挑,恍然大悟:“周君你是说,像一些这样的布囊来兜风,借风力行船?” “不错!” 接下来周澈先说借风行船的事。船上没有能做桅杆的大木,他们只能先将就着,用舱里带着锦、帛做了一些小型的帆,挂在船边,虽然效果没有大帆好,却也立杆见影,船速一下子增加了许多。风力大的时候,根本不用水手划桨,楼船就能借风而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1章 东冶会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看着船头、船侧那一张张鼓满的锦帆,朱治欢喜不禁,就连会稽郡的楼船士们也惊叹不已,看向周澈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异样。谁都知道风有力,谁都可能有过被风吹得站不住脚的时候,可是能想到这个办法,利用风力来行船的人,周澈却是第一个。 再想到之前的马鞍、马镫,周澈在士兵们的口中已经成了一个善于思考、极具天赋的……工匠主公。 周澈受之有愧。据他所知,就算没有他的参与,汉人也很快就能发明帆了。这东西并不复杂,也许已经有人用过,但是没受到重视,只有等到海上贸易成了规模,用的人多了,才会进入著史者的视野。 对了,这年头,所有的历史记载都是官方档案,还没有一个正式的断代史,就更别提通史了。就算有史书,也不过是像《春秋》那种记载重大政治事件的条款,不会记录帆的发明。 据他所知,最后确证汉代有帆的证据并不是出于史书,而是墓里陪葬的明器。 独尊儒术啊……一想到此,周澈不由得一声长叹。 有了几十个小帆的帮助,楼船前进的速度大增,桨手们却轻松了许多。而扶舵的士卒也很快适应了如何与帆配合,控制方向。劳动人民是聪明的,只是他们没什么文化,不能将自己的独到见解记下来,留传后世。 看着锦帆鼓足了风,推动着楼船破浪前进,周澈站在仅剩下一层的飞庐之上,若有所思。 两日后,周澈等人到达东冶外的海面,也就是闽江口。算起来,有风助力,速度比纯用人力快了至少两三倍,而且桨手们的劳动强度也显著降低。 朱治将周澈等人请到了舱中:“东冶将到,周君可有什么计划?” 周澈和周仓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周澈说道:“没什么计划,直接去找桓君,看看他的意思,如果…” 朱治打断了周澈:“如果他愿意接受招抚,就皆大欢喜。如果他不接受招抚,你就想办法逃跑?” 周澈尴尬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是这么想到。到了闽越国都,他人生地不熟,不这么办,还能怎么样? “我有一个建议。” 周澈大喜。说实话,他对大局有先见之明,非朱治能比,可是处理这种具体事务的能力,他和朱治比就有一段距离了。如果朱治愿意帮他出主意,这件事成功的概率必然大增。 “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周澈不假思索,立刻拒绝了:“如果遇险,我和周仓诸君还有机会逃脱,再带上你,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你在浙江口撞沉了不少越贼战船,还生擒了镇武和房慷,不论是闽越王还是许驹看到你,都会很生气的。说不定一看到你,就会把你抓起来,当成人质。” “正因为我生擒了镇武和房慷,这件事才有得谈。”朱治胸有成竹的笑道:“你带不带我去?” 楼船入港,找了一个比较偏僻的位置停下,去了会稽郡的旗帜,放下几艘小船,装上货物,上岸交易,补充给养和淡水后,众人分头入城。 在城里会合之后,朱治提议:“去镇府。” 周澈吃了一惊,你生擒了镇武,还敢去镇府?镇彻还好说,镇贞那二货不一箭射死你才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朱治轻松的笑道。 ...... 镇府大门紧闭,死气沉沉。 家主镇武被擒,生死不明,镇家一下子陷入了灭顶之灾。原本是门庭若市,现在是门可罗雀,不仅没有什么客人来拜访,就连往日经常走动的朋友都消失了大半。 当朱治的马车突然出现在镇府门外的时候,镇家看家的奴仆都觉得有些意外,打量着华丽的马车和英武的骑士,有些怀疑他们走错了门。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这样的贵客怎么会出现在镇家门口? 有奴仆上前询问,朱治很客气的说道:“我是朱治,是你家少主的朋友,从山阴县来,特地拜访他的。” 说着,小肃上前,拿出一把钱,塞在奴仆手中。一看到钱,原本半死不活的奴仆顿时活了,精神抖擞,满脸谄笑的躬身施礼:“贵客稍候,我就去报告主人。” 时间不长,里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充满疑惑的声音。 “朱治?我不认识哪个叫朱治的啊?阿妹,你知咩?” 话音中,镇氏兄妹出现在门口。一旁的镇贞却迅速扫了一眼,没注意朱治,先看到了周澈的绿螭骢,顿时眼睛直了,大叫一声:“敌袭!”一边喊着,一边往里跑,“呯”的一声,狠狠的撞在门框上,痛得抱着额头就蹲下了。 周澈很无语,他和周仓互相看了一眼,心道那次追击给镇贞留下的心理阴影还真不小。周澈连忙扯了扯周仓,周仓无奈,扬声道:“镇姑娘,是我啊,周仓。” “什么?”镇贞捂着额头转了过来,鲜血脸上流下,而她手中正捏着那方周仓送给她的丝帕。她仔细看了一眼周仓,顿时转怒为喜,雀跃着奔了过来,拽着周仓的马缰,笑逐颜开:“元福,真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看着唧唧喳喳像小鸟般的镇贞,不仅那些听到“敌袭”警报赶出来的镇家部曲愣住了,就连朱治和周澈也愣住了--他们这是…有女干情啊。 周仓尴尬不已,连忙翻身下马,想去看看镇贞额上的伤口,却又不好意思。做贼似的四处看了看。镇贞随着他的目光,重新看到了周澈,脸色顿时晴转阴,凶巴巴的说道:“你来干什么?” “我们来,是为了你父亲的事。”朱治走了过来,笑盈盈递出拜帖:“啧啧,没想到越族还有这样的美人。周君一直说他的小师妹漂亮,我还不信,今天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他…他说我漂亮?”镇贞脸红了。扭扭捏捏的,有点不好意思。 “是啊,看来我带的这些礼物都多余了。镇姑娘这样的美人,哪里还需要什么粉黛首饰呢。”朱治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人拿过一个锦盒来,塞到镇贞手中。“不过,既然带来了,就请姑娘不要嫌弃,勉强收下吧。” 看着怀中精致的锦盒,镇贞已经彻底宕机了。一边紧紧的抱着锦盒,一边让朱治往里面让,也忘了她根本不认识朱治这个人了。直到上了堂,她才想起来这件事。讪讪地问道:“不知足下是…” “他是我和元福的朋友。”周澈接过话头:“小师妹,我们今天来,是想谈一谈你父亲的事。你父亲虽然被擒,却是山越的有功之臣,怎么山越就一点反应都没有,坐视他生死?” “我阿爹还活着?”镇贞喜出望外。 “当然还活着。可是如果山越还没有反应,那就很难说了。”朱治接过话头,告诉镇氏兄妹朝廷有意调解山越、东瓯的纠纷,只要山越向朝廷认错,不再和许逆勾结,就可以放回镇武等被俘的将领,如果有意留在朝廷任职的话,也可以另授他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2章 说服不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听了这些,镇氏兄妹欣喜若狂,连忙请出了他们的母亲禹氏。镇武被擒的这段时间,镇家人充分体验到了人情冷暖,认识到了镇武对这个家族的意义,现在听说还有机会救回镇武,他们自然是求之不得。 禹氏立刻派人去请兄长禹安。 禹安也是山越的贵族,地位和镇武相当。镇武被擒之后,他也很着急。突然听说朝廷有使者来,有意谈判,而且可能放回镇武,他立刻赶来了。 随行而来的还有他的儿子禹黎,一看到周澈,他就深施一礼,如见亲人:“师兄安好?” “还好,多谢挂怀。”周澈很客气的还了一礼。 禹黎有些兴奋的向禹安介绍道:“父亲,这就是我的堂师兄周澈,他的箭术精妙无比,我们师兄弟中,只有他能和师傅相提并论。他还曾经一箭射穿了猛虎的额头……” 听着禹黎滔滔不绝的说周澈的战绩,镇氏兄妹很尴尬。那一战,周澈几乎是踩着他们的肩膀出名的,十几个后羿营箭手被周澈等人射杀,连他们兄妹都险些死在周澈的箭下。 听说周澈是桓玄的师门弟子,禹安也非常高兴。他告诉周澈,房慷被擒,许驹实力大损,现在手下只剩下三百多人,不少旧部都弃他而去,现在只有桓玄还忠于他,不离不弃。如果朝廷愿意接受许驹,相信许驹一定会求之不得。 听了禹安的话,周澈听出了山越权贵对许驹的不满。山越、东瓯本是一家,许驹为了自己的私仇,鼓动山越攻击东瓯,对山越和东瓯都没什么好处。山越人大概早就想赶许驹走了。 大家相谈甚欢,禹安最后答应,向山越大王进谏,建议他接受大汉的善意,休战罢兵。 在等待禹安消息的这两天里,禹黎也基本上没离开,陪着周澈等人游览东冶城,伴周澈一起练箭,向周澈请教一些射箭的技巧。也许是年龄相当,也许是桓玄一向严厉,禹黎和周澈在一起的时候比较放松,领悟起来也快得多。 两天后,禹安送来消息,山越王已经答应退兵。 周澈随即带着文书,在镇氏兄妹、禹黎的陪同下,赶到桓玄的府中。 一看到周澈,桓玄就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桓君了。”周澈笑嘻嘻的说道。 桓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脸上却带着几分笑意。他指了指周澈,欲言又止,最后才说了一句:“小子,你可把我坑苦了。” 周澈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这是大势所趋。山越再强,不当大汉一郡。之所以能独存,不过是因为朝廷奉守黄老之道,不愿意多事罢了。难道山越还比南越强吗?” 桓玄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周澈又道:“这次桓君出奇兵,行海由浙江、涌江突入,的确出人意料。不过,奇兵只能取一时之利,一旦朝廷发怒,发淮南、徐州、豫章之兵,直捣东冶,又将奈何?一艘楼船就能打得你们人仰船翻,若是数十艘楼船齐发,你就算有天纵奇才,又能如何?” 桓玄歪了歪嘴:“楼船入不了海。就算勉强入海,也只能乘风浪小的时候。小子,海不是江河,不是你们驾驭得了的。” 周澈扬了扬眉:“桓君,我能请你出城一趟吗?” “干什么?想诱捕我?” “桓君想差了。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们所乘的楼船,也就是你们在浙江口遇到的那艘楼船,只不过这艘船比你遇到的时候更强了。” 桓玄眉心紧锁,有点疑惑。他打量着周澈,周澈的脸上不带一丝笑意,严肃得像祭祀。桓玄忽然有点不自在起来,仿佛自己就是周澈面前的那一方神主。 “桓君,你说我想诱捕我,实在是太小看我了。”周澈放缓了神情,慢吞吞的说道:“我更希望能在堂堂之阵上击败你。你应该清楚,你虽然通晓兵法,可是和霸王相去甚远。而今日之大汉,却比当日的乌合之众强上百倍,此消彼涨,就算霸王再世也未必能胜,何况是你?” 周澈吸了一口气,再次说道:“你希望禹黎的父亲和镇彻的父亲一样吗?” “师傅”镇彻拜倒在地,泣不成声:请师傅救救我的父亲。” 桓玄的眼角抽搐了两下,眼神紧缩。 “桓君,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之所以朝廷没有派大兵征讨,是因为朝政混乱,宦官掌权,加上朝廷在北方吃了败战,抽不出兵力来对南方用兵。如果你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一旦朝廷缓过劲来,许驹再想招安,可就是妄想了。我不敢保证下次我还会来,但是我保证朝廷的大军一定会来。” “你要去哪里?”桓玄气势落尽,犹不肯放弃抵抗,只能以做作嘲讽的语气来掩饰。 “草原蛮族才是心腹大患,这次回去,我很可能就要去北疆。”周澈一字一句的说道:“山越只要不主动生事,在重创草原蛮族之前,朝廷是不会对山越用兵的。可如果山越不识好歹,逆天而行,那朝廷也只能拨冗前来,犁庭扫穴,做一个了断。” 桓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迟疑了刹那。 “桓君,是不是又在想坏主意?”周澈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挤了挤眼睛,调皮又带着一丝嘲讽。 桓玄有些恼羞成怒,瞪了周澈一眼,想了想,又说道:“不择手段,本是以弱胜强的唯一捷径。” “原本桓君也知道孰强孰弱,那就好办多了。”周澈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那我们就在镇家等你来抓。不过,在行动之前,你可三思!冲动是魔鬼啊。” “你…”桓玄心头一软,看着转身要走的周澈,摆了摆手:“等会儿。” “桓君还有什么事?要请我吃一顿?” “就想着吃。”桓玄没好气的喝了一声,转身走到内室,取出一只破旧的锦囊,不舍的抚了抚,塞到周澈的手中:“这是我多年的射箭经验,如今你已经初悟射道,根基已固,该精进下一个境界了。不过,且记!不可贪多冒进,一定要循序渐进,知道吗?不要坠了汉升的名头。” 周澈接过锦囊,鼻子一酸:“桓君,你跟我走吧,没你指点,万一我练错了呢?” 桓玄叹了一口气,抚着周澈的背,将周澈轻轻推出了门:“有机会的话,去蜀中唐家将那篇导引诀拿到手。没有导引诀,你很难进入化境。周君,你有常人难及的悟性和韧性,只要习之有道,超过我和汉升是意料之中的事。周澈,努力,也许上苍让我苟活到今天,就是让我将这些密技传授给你。” 听桓玄这么说,周澈心里更加伤感。桓玄将他推出了门,在他面后轻轻的关上了门。周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屋里也没有传出声音。他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回到镇家,禹安问道:“如何?” 周澈将经过说了一遍,却略过了私事。一旁的朱治眨了眨眼睛,转身对镇彻说道:“镇君!和令妹一起,有没有兴趣到我船上去看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3章 元福逆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好啊,好啊。”镇贞不等镇彻同意就兴奋得直叫。 “人少了没意思,明天你把师弟师妹们都叫上。”朱治乐呵呵的对镇贞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千万不能对他们说我是谁,如果让他们知道我撞沉了你们山越的船,他们也许会杀了我。” “放心吧。朱君!”镇贞乐呵呵的应了。 镇贞雀跃着出去了,去找她的师弟师妹,准备一起去朱治的楼船上看看。朱治立刻安排人回楼船准备,有关会稽郡的标志,都不能露出来,一定要想办法遮掩起来。 看着交际自如的朱治,周澈暗自感慨,这次能在镇家身上找到突破口,朱治可真是立了大功了。 “君理!借一步说话。”周澈瞟了朱治一眼。 “请!” 两人来到偏厅,周澈从怀里拿出那只锦囊,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朱治黛眉微蹙,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桓玄已经看破了许驹,但是他还要做垂死挣扎。放心吧,等我们从海上回来,大局就定了。” “哎,山越问题解决了,许逆就离彻底覆灭不远了。” “是啊!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不过周君先把当下之事做好。”朱治感慨道。 周澈回到自己房间,再次打开锦囊,取开里面的帛书,既觉得陌生,又有一种熟悉感。 这是一副已经发黄的帛书,画满了各种图案,图案中间写满了小如蝇头的文字。不过,这些文字不是汉代的隶书,也不像小篆,倒有些像先秦楚国的字体,写得很好看,问题是…看不懂。 文字看不懂,图也半懂不懂,让周澈有点蒙圈。 …… 第二天,镇氏兄妹带着其他四个师弟师妹,兴高采烈的出了城。 周澈第一次正式与这师门六个师弟师妹见面。看着这群半大孩子,也不禁好笑。桓玄也真是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六个人里面,大概只有禹黎有点天赋,其他人都是凑热闹的,想练射声箭技,别说这辈子,下辈子也不可能。 到了船上,看到巨大而华丽的楼船,这些少年子弟顿时暴露了本性。他们正是好玩的时候,山越又不像中原的世家,有那么多的规矩,大部分少年都是顽劣成性,自然生长。一时间,他们像后世学生春游一样,在甲板上疯跑,尖叫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刺人耳膜。 山越楼船有几艘,但毕竟是边鄙郡国,哪里见过大汉楼船这么漂亮的船。等他们看到那个热气腾腾的汤池时,更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非要洗个澡,游个泳,泡个汤。 周澈下令把所有的男子都赶出了出去,只让镇贞和另外一个王族的小姑娘她们一起泡汤。自己和朱治以及四个少年子弟回避,但是那四个少年却郁闷无比。周澈见了,便和朱治商量取出一些财物作彩头,拉着他们比试,就像一个幼儿园的叔叔哄孩子一样,逗他们开心,陪他们玩耍。 一天下来,周澈真心觉得这比闭关练一天箭还累,耳朵都被他们吵聋了。 朱治也有些吃不消,脸上却挂着凯旋的笑容:“你知道么,根据那几个小伙子说,你那个小师妹居然是余凉最宠爱的幼女--就是和镇贞一起泡汤那个。有她有余凉耳边嘀咕几句,那件事就板上钉钉了。 周澈诚恳的说道:“多亏你了。要不是君理你长袖善舞。我估计现在就在山林里逃亡呢。” “哈哈哈。周君言重了,咱们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 “我一定在奏记上为君请功。” 朱治哈哈大笑,却对一旁的周仓说道:“周君的任务,我帮他完成了。你的任务,你自己看着办,我帮不了你。” 周仓瞪着两只大眼,半天没反应过来:“我…我是护送三叔来的,我…有什么任务?”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朱治走到舷边。冲着正在等候的少年们扬了扬,迈着轻快的脚步下了船,随即被少年们围在中央,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很显然,这一天时间的相处,他已经成了他们的知心大哥哥,而周澈这个堂师兄则显得非常不称职,一点号召力也没有。 周澈和如坠云雾中的周仓一起下了船,和朱治一起骑马向城里驰走。一路上,周仓挠了十八次头。也没想明白这件任务里有什么是他需要完成的。他鼓起勇气问周澈,周澈心里其实略有头绪,但是不确定,也就含糊了会,他故作一头雾水,不知道朱治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回到镇府,镇贞成了主人,设宴款待小伙伴们。一帮半大小子丫头像大人似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倒也有模有样,看得周澈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半夜三更,酒宴散去。周澈和周仓一起向住处走去。经过西院的时候,朱治走了出来,拦住了周澈。 “周君,咱们商量下下一步怎么走。” “好!”。 周澈和周仓打了个招呼,跟着朱治走了。 周仓无奈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回住处。他一边想着,一边走了院子。当他推开内室门的时候,突然旁边闪过一个人影,一把抱住了他。周仓大惊,腰一扭,沉肩缩肘,刚准备将那人甩开,再拔剑格斗,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元福,我要你!” 周仓大吃一惊:“镇…姑娘?” “嘻嘻,是我。”镇贞抱着周仓的脖子,吃吃的笑道:“会稽一别,我天天想你,没想到你居然跑到东冶来了。你是不是也想我,这才专程赶来看我?” “我…” “不许动。”镇贞将周仓推到床边,通红的小脸有月色下闪着妖异的美:“你要是不从我,和谈的事就此拉倒,你们几个人,包括我师兄和朱先生,一个也没想活着离开。” 周仓愣住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朱治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同一时刻,朱治单膝跪在周澈面前:“事出紧急,太突然了,只能出此下册。” 周澈干笑了两声,没想到朱治找他议事是故意的,却是要给镇贞创造机会。更没想到周仓那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家伙还有这样的艳福。 “周君在想什么?” “我在想,镇贞…也太小了吧,我记得…她还不到十五岁。” “蛮夷女子知事早,十四五岁嫁人很正常。就是我中原女子也不乏有早嫁的。前汉皇后陈阿娇嫁给孝武皇帝的时候,也不过这般年纪。” ...... 两天后,周澈得到了山越王和许驹的正式回复,接受和谈。并派出使者随周澈一起去山阴县,邀请朝廷大员来东冶进行正式的谈判。 周澈圆满完成了任务,踏上了归程。 一路上,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周仓不停的打着哈欠,一副严重缺少睡眠的模样。周澈见了,又好笑又心疼。镇贞还真是猛啊,居然把周仓整成这样。唉,可怜的元福,怕是回去之后我该怎么向他父亲交待啊。 周澈一路胡思乱想,思绪如海浪一般,片刻不得停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4章 求死之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嘿,周君,想什么呢?”头顶传来一声喝喊。周澈抬头一看,原来是朱治。 “周君请上来,我有事请你帮忙。” “哦。”周澈应了一声,上了飞庐。周仓却自顾自的坐在甲板上,看着天上的飞鸟出神。周澈进了舱,见朱治正摊开一片帛,帛上画着几条船的模样。他看了一眼,不禁暗自赞了一声。朱治在帮他办事的时候也没闲着,估计是把东冶的船都看过了,其中居然有尖底海船。 “君理,有什么事?” “这就是周君说的海船吗?” “应该是的。” “这样的破船也能入海?”朱治皱起了眉头。 周澈仔细看了一下,那些船画得很简单。但是依稀能看出一点模样,其中有几艘的确很简陋,就像是用几块木板捆在一起的,难怪刘陵会怀疑。 “君理。航海的风险的确很高,但是大海就像一个顽童,有调皮的时候,也有可爱的时候。如果能找到其中的规律,即使是这样的破船也能远航万里。当然了。如果船好,能适应更多的恶劣情况,就能走得更远。以我大汉的造船能力,我们完全可以抢占最大的份额。” 朱治托着腮,若有所思。他的目光慢慢的从帛上挪了开去,越过窗子,看向远处的海平面,嘴角挑起一丝浅笑。 “没错。就像周君说的那样,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书斋里做不出真学问。对了周君,你有注意过远处的船吗?” 周澈一听就明白了。不过,他还是静静的看着朱治。朱治继续说道:“我这两天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管是大船小船,从远处出现的时候,似乎总是先出现船的上部,就像日月升起一样。难道这些船也和日月一样,是从海里出现的?” 周澈笑笑。 “我当然也问过那些渔民,不过他们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朱治收回目光:“周君你博学,可有更好的解释吗?” 接着周澈没再和朱治卖关子,竹筒倒豆子,将地球是圆形的道理说了出来,又辅以月食的证据。朱治听得目瞪口呆,盯着周澈半天没反应。 “马上就要到浙江口了,我直接回太守府,不送你们去鄞县了。小心鄞地三县的豪强。”朱治沉吟片刻,又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提醒你。你师门的桓君…可能有求死之心。” 周澈大吃一惊:“什么?” “我说不清为什么,只是有这种感觉。你下次去东冶的时候,多和他接触一下,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愿是我错了。” 周澈心慌意乱,连声答应。桓玄有求死之心?活得好好的,干嘛要求死啊。不过,他相信朱治在这方面判断。他到这个时代一年多,看起来和这个时代的人已经没什么差别,可是从内心深处,他还没能真正融入这个时代,不是很难理解这个时代的人内心的想法。 至少在他看来,桓玄根本不应该有什么求死之心。 他说完便一个人呆在一边,绞尽脑汁地回忆和桓玄见面的所有细节。 终于,有一句话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桓玄曾经说,也许上苍让他苟活至今的目的,就是要让他将这些密技传给他。现在,所有的密技都传给他了,他的使命完成了,他还会苟活吗? 数日后,船到浙江口岸,朱治继续沿着海岸线进入后世的杭州湾,周澈等人上了岸,驰向鄞县方向。到了鄞县后,他接到了朝廷的诏书,同意封许驹为侯,不过不是刘驹想要的县侯,而是乡侯--句章乡侯。句章就在鄞县边上,大概有就近监视的意思。 周澈管不了那么多事。在他看来,现在谈判谈不成才好呢,许驹一天没安顿好,桓玄就一天不能放手。许驹安顿好了,桓玄反而有危险。他只管桓玄的生死,许驹封什么侯,关他鸟事。 徐圭也等得急了,稍作收拾,立刻由朱治安排了一辆楼船,再次赶赴东冶。周澈本来不想管徐圭的事,可是他现在也想尽快赶到东冶,便建议徐圭在楼船上加几个帆,并将楼船的飞庐拆掉一部分,尽可能降低重心。他可不想陪徐圭一起被淹死在海里。 有朱治在一旁做证,徐圭丝毫不怀疑周澈的办法是否有效。立刻安排工匠在楼船上装上了三根桅杆,装上了大小三面帆,帆船就算是在大汉时代正式诞生了。 这种大帆的效果比之前做的临时帆作用强大了,绝大部分时候,楼船都不需要人划桨,只有风平浪静,海上一点风也没有,才需要人力推动。 三天之后,他们赶到了东冶。 谈判的事,自然有徐圭去负责,周澈操不了那个心。他找了个机会,赶到桓玄的府中。 桓玄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什么寻死觅活的迹象,只是眼神有些清冷。见周澈再次登门,他很高兴,问起了周澈射箭的事。周澈一路上想了很多主意,最后还是想到了箭术。见桓玄问起,他掏出锦囊,摊在桓玄面前,一脸无奈。 “桓君,这些字我都不认识,怎么练啊?” “你不认识这些字?”桓玄大吃一惊。 周澈理直气壮的说道:“当然不认识,这里面全是古文,我哪认得。今文我还没认全呢,你还让我认古文。” “小竖子,你说什么哪?!”李钟火了,不顾桓玄在侧,冲过去,抬手就要打。 桓玄拦住了李钟。“你没问朱治,他学问精深,一定看得懂这些文字的。” “你说是密诀嘛,我怎么能随便给他看。”周澈继续胡搅蛮缠:“桓君,不行啊,还得你教我,我怕我练错了,到时候连射艺都给废了。” 看着肆意耍赖,顽童一般的周澈,桓玄哭笑不得,眼中却多了几分师门温情。 “也好,你在东冶多住几天,我帮你精进。” ...... 接下来几天,桓玄一直在帮助周澈调教武艺。其实对周澈来说,精进箭术是假,缠着桓玄软磨硬泡才是正事。看来光靠水磨功夫还不行,要想桓玄弄到中原去,得另想绝招。 “桓君,放心吧,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周澈暗自发了个狠,离开了桓府,回到了驿舍。刚到驿舍门口,他就看到几辆马车,不禁有些奇怪。闪开门口来来往往的奴仆,周澈进了驿舍,直奔自己的住处。进了院子,才发现小肃也正在打点行装。 “怎么了?” 周仓从房里走了出来:“谈判达成了,我们要回家了。” “这么快?”周澈很吃惊。 “还快吗?我恨不得现在就到家。山越事了,徐太守说咱们的任务还没结束,还要去一趟东瓯。唉,能赶鄞县过年就不错啦。这任务闹得,原本很简单的一件事…” 这是徐圭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周君,你来一下。” 周澈应了一声,跟上徐圭,跟他来到房中。徐圭的房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不少,箱子还有好几只,看来徐圭此行收获颇丰,发了不少财。徐圭家底也不好,有机会捞钱,他可是一点也不客气。 “这次能够谈判成功,你那师门桓玄有功,我想上疏朝廷,为他请功,你看什么样的赏赐比例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5章 周仓夫妇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有些意外,徐圭心情不错啊,居然还记得桓玄的功劳。他想了想,眉头一挑,计上心来。 “我那师门性情古怪,又一心效古士之风,怕是未必肯接受朝廷的赏赐。依我之见,不如这样,命许驹任他为使,到洛阳谢恩,然后再做计较。” 徐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是个好主意。” 桓玄对被任命为谢恩使者一点准备也没有,当许驹的命令送他的面前时,他登时呆了,怀疑这命令是不是传错了。 他身有残疾,怎么可能做使者?许驹这是什么意思,是自取其辱,还是污辱我? 桓玄立刻赶到许驹府中,当面问个究竟。许驹吱吱唔唔了半天,最后熬不过桓玄的追问,只得承认,这是徐圭要求的。当然了,他也没办法,他身边没几个能用的人,房慷还没回来,他只能把这个任务交给桓玄。 桓玄明白了。什么徐圭的要求,这十有八九是周澈的主意。他又问道:“如果我被留在中原,主公的安全怎么办?” 许驹沉默了好久。“如果能顺利的封为乡侯,我的安全自然由会稽郡负责。”他盯着桓玄看了好一会儿,有些过意不去,膝行到桓玄面前,拉着桓玄的手,低下了头:“将军,是我父子辜负了你。” 桓玄长叹一声,没有再劝,拱手而退。 第二天,桓玄登上了楼船。周澈早就知道了消息,笑嘻嘻的站在船下等候。周仓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被桓玄射伤,但他输得心服口服,看到桓玄的时候也特别客气,一口一个桓君。 桓玄狠狠的瞪了周澈一眼,却给了周仓一个微笑,然后昂首阔步的走了过去。 周澈浑不在意,只是握紧拳头,和李钟碰了一下,然后会心而笑。李钟挑了挑拇指,低声说道:“小子,还是你有本事,居然真把将军搞定了。我欠你一个人情。” “李君,都是自家人,别客气。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到鄞县好好帮我练兵就行。” “这是必须的。”李钟说完,赶上两步,追桓玄去了。 看着桓玄瘦弱的背影,周澈禁不住乐出声来,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桓玄搞定了。可见古人说得不错,君子可欺之有方,像桓玄这种死脑筋其实并不难对付,搞定了许驹,就搞定了他。 “大师兄。”身后传来一个得意的笑声。 周澈回头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连忙把镇贞拉到一边,急赤白脸的说道:“小师妹,你怎么来了?这楼船上人多,可不能由着你胡来…” “我要跟随师傅去中原。”镇贞一扬小脸,挣脱了周澈的手。又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脸色微红,嘿嘿笑了一声,难得的露出几分羞涩。她的笑声虽轻,周澈却如五雷轰顶,外焦里嫩。 不会吧,这就…怀上了?元福,你果然是头好牛啊。 周澈做贼似的看了看四周:“俺家元福的?” “废话!”镇贞虎起了脸,迈步上了跳板,轻快得像头小鹿。 接着周澈径直来找周仓。到了朱治的舱外,他往里偷看了一眼,却没见到周仓,只有孙信一人站在角落里,朱治本人正坐在案前,一边品着从南方运来的石蜜酒。一边看着案上的舆图出神。 周澈给孙信使了个眼色,孙信不解。周澈又连连招手,孙信无奈,只得走出舱外。 “什么事?主公。” “元福呢?” “刚刚下去了。可能是…如厕吧。”孙信笑了一声,一脸淫邪:“他最近好像有点虚。” 周澈没空理他。这帮轻侠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包括孙信在内,在东冶这些天可没闲着,不仅山越王提供的侍妾婢女被他们尝了个遍,还在外面勾搭了不少良家少女。 要说起来。这帮家伙泡妞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好。那也没办法,毕竟是自家手下,有哪一个是差的,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勾引几个山越无知少女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周澈匆匆下了飞庐,赶到周仓的卧舱,走到门口,他刚准备抬手敲门,又停住了。 舱门紧闭,里面有压抑的喘息声,嗯嗯啊啊的... “小师妹,你这欲望…也...”周澈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刚走了两步,舱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周仓通红的半张脸:“三叔?” 周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大声道:“你上个厕所要这么久?快点,孙信找你。” “我就来,我就来。”周仓点点头,掩上了门。在那刹那间,周澈看到了他结实的屁股。 过了一会儿,周仓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走了出来,只是眼神有点虚。周澈也不说话,拖着周仓走到船边,这才说道:“是她?...” 周仓心有余悸的点点头:“她…她要去中原。她说…她有身孕了,要…要我娶她为妻。” “你怎么想?” “我…我…我不知道。”周仓结结巴巴的说道:“父亲怕是...可她怀孕了。” “你知道就好,要是家里知道你要娶个蛮夷女子...中原那么看重名分、出身。妻乃家之妇君。”周澈叹气道。 周仓的脑子有点短路:“为…为什么,她…她有我的孩子。” “她…”周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理由来,他有些焦躁:“总之一句话,你可以纳她为妾,可以收她为婢女,就是不能娶她为妻。还有,这一路,你们离得远一点,不要成天腻在一起,被人看见可不好。” “我…我也不想,可是…” “行了,这事交给我。你去吧。”周澈虽然也没什么主意,可是一想到周仓是自己宗族后辈分,还是不容分说的把责任担了下来。他让周仓先去当值,自己吹着海风,想了好一会儿,这才走向周仓的卧舱,在舱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元福,你回来啦!”舱门开了,伸出一只小手,一把拽住周澈的衣服,就把他拖了进去。等看清是谁,镇贞讪讪的松开手:“大…大师兄?” 周澈沉着脸,盯着镇贞,指了指坐席:“坐。” “哦。”镇贞红着脸,老老实实的坐下了。 “想去中原?” “嗯。” “想嫁给元福?” “嗯,我要给他…生孩子。”镇贞不好意思的说道。 “你真的喜欢他?” “当然了。他人长得好,武艺也好,更重要的是他心好,我被你们劫持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他护着我…” 镇贞习惯性的话唠起来,两眼放光,那副幸福的小模样看得周澈心里一酸。这傻丫头,智商余额严重不足啊。中原城里人的套路深啊,你们这样野合姻缘是很尴尬的。 “你说的没错,元福的确是个人才,选这样的人做夫君,说明你的眼力还是不错的。” “那当然,我的眼力最好了。”镇贞得意地仰起了小脸。 周澈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你这样子,只会害了元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6章 安抚决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为什么?”镇贞吓了一跳,脸上的红晕褪去,有点发白。 “元福有本事,将来是要和我做大事的人。俺们周氏在大汉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宗族,他的夫人当然也应该是大家闺秀,只有如此,才能做他的贤内助。当然了,你镇家也是山越大族,这点没问题。不过,你知礼吗?” “知…礼?”镇贞扭捏起来。 “就是汉家礼仪!你要是不知礼,别人不会怪你,只会笑话元福。一个不知礼的人,如何能够做大官?小师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想想你母亲,为什么那么多人都羡慕你父亲,不就是因为她知书达礼,温良贤淑吗?” 周澈鼓动三寸不烂之舌,把镇贞说得六神无主,自惭形秽。以前她自己一个人随便怎么任性都没事,可是一旦可能影响到周仓的前程,她立刻没了主意,只好向周澈请教。 周澈很“勉强”的给她出了个主意:学习。学汉家礼仪,学汉家文化,先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当得起周仓的贤内助,然后再让周仓正式提亲。至少,这一路上,你不能乱来,要不然周仓就被你全毁了。不仅如此,你还会伤了胎儿。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子,将来万一是要继承周仓的爵位的,你希望是个傻子吗? 镇贞被周澈吓得战战兢兢,连声答应。 “师兄我是不会害你的,你一定要记住师兄的话。行走坐卧,动静知礼。知道吗?” “知道了。” “现在回你自己的舱室去,没事不要出来。从现在开始,要学会安静,知道吗?” “哦。”镇贞耷拉着脑袋,乖乖的出了门。 听着她像猫一样的脚步声消失在远处,周澈才松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水壶,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口水。这一通口舌,说得他口干舌燥,费老精神了。两世为人,他都没做过这样难做的工作。 …… 徐圭在东瓯的差事办得很顺利。山越兵退,许驹投降,东瓯地得以保全,东瓯小王自然是欢喜不禁,对徐圭一行也是极尽恭敬之能事。不仅徐圭的行囊又增加了一倍,就连周澈等人也分到了油水。当然,和徐圭的比起来,那就不值一提了。 俗话说得好,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东瓯小王给严助提出了一个难题:内附。 所谓内附,就是去王号。内属汉地。不做王了,我要做大汉的子民。估计东瓯小王也是被山越欺负得惨了,是王国的时候,只能请朝廷调停,如果内附,以后大汉就有保护之责,山越就不能再欺负他了。 东瓯小王很有诚意,不仅主动要求去王号。还要求将人民内迁,不和山越接壤了,我要搬到内地去,和山越离得远远的。 这当然是大功一件,可是这件事同样超出了徐圭的权力范围,他必须向朝廷汇报。内附好说,内迁就涉及到一个问题:东瓯几十万人迁到哪儿去,各种开支又由谁来负责? 要知道上一次东瓯内迁是前汉孝武皇帝的时候。 徐圭不敢独断,写成奏章,向朝廷请示。 东冶到洛阳可不近,一来一去至少要半个月。归心似箭的士兵们见徐圭迟迟没有动身的意思,私下里不免有些议论。周澈他算是副使,所以他的亲随们大多知道东瓯要内迁的事,很自然的就谈到了这个问题。 这天晚上,几个人围着火炉,喝着酒,闲聊起来。轻侠们大多是北方人,很不适应这种湿冷天气,将所有的冬衣都穿在身上,烤着火,还冻得瑟瑟发抖,只能靠喝酒来取暖。 “阿信,你说说看,如果内迁,会迁到什么地方?”小肃拱了拱孙信的肩膀,大大咧咧的说道。 孙信拒绝了:“这是朝廷的事,自有天子和大臣们商议,我们怎么能随便议论?连主公都没说什么。” “为什么不能议论?”小肃说道:“万一哪天主公变成封疆大吏,主公一高兴让俺们外放,至少是个县令、县尉,岂能不通政事?侍卫主公也好,跟随主公出征也好,都是为了增长见闻,为将来协助主公做准备。唉,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轻侠们一边咒骂着这见鬼的天气,一边七嘴八舌的附和着小肃,毫不惭愧的以天下为己任。周澈被他们的激情感染了,却还是笑道:“你们啊,还是算了吧,心思是好的,可是你们读过几天书?骑马射箭,与人厮杀,你们在行,可真要治理政务,还得是徐太守、朱主簿、姚功曹那样的读书人。实事求是说,别的不说,让你们看一县的名册,计算钱粮,你们有这耐心吗?” 轻侠们笑了起来,一个轻侠不屑的挥挥手:“那种事,交给读书人做就行了,哪有亲力亲为的。无为而治,主公应该知道什么叫无为而治,就是俺们只管喝酒,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办。你们说,对不对?” 周澈苦笑没有再说,跟这帮部下讲不出道理来。汉初高祖年间实行无为而治,不得不说,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无为而治的思想根深蒂固。他们哪里看得出,无为而治已经不再适应新的形势了。 见周澈沉默,轻侠们更加得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得开心。他们说得正开心,徐圭走了进来,摆了摆手。 轻侠们立刻闭上了嘴巴,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周澈也站了起来。 徐圭走到他们中间,找了个靠火的地方坐下,伸出双手去烤火,慢吞吞的说道:“坐吧。” 轻侠们不情不愿的坐下了。有徐圭在场,他们再也不像刚才那样轻松,一个个像是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声不吭,脸上连一点笑纹儿都没有。徐圭也不理他们,漫不经心地说道:“周君,你对对东瓯这次内迁这件事,你是如何看的?” 周澈沉默片刻,推辞道:“徐君,这恐怕不合适吧?君应知,东瓯第一次内迁是前汉孝武皇帝时,那时国库经‘文景之治’,充盈无比,才允诺了那次内迁。可是现在朝廷不比孝武皇帝之时啊。” 徐圭摆摆手。“无妨,是我问你的,出了事,自有我担着。” 周澈笑笑。他不清楚徐圭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既然他说了这句话,那他就可以放心说了,沉吟了片刻,未答反问:“不知徐君以为,朝廷会将东瓯君臣迁到何处?” 徐圭盯着火,眼中闪着晦涩不明的光:“君以为呢?” “若不意外,应该是两淮左右,也有可能是徐州广陵附近。” 徐圭眼神微缩,不置可否:“这样妥不妥?” “不妥。”周澈毫不犹豫的说道。 徐圭有些意外,瞟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嘴角挑了挑:“为什么?” “有两个地方不妥。”周澈取过一只干净的酒杯,倒了一点酒,将酒杯洗了一下,倒掉,又倒了大半杯酒,递到徐圭手中,他犹豫了片刻,接在手中,呷了一口,满意的点点头。 周澈这才说道:“第一点不妥,山越多次出兵,甚至不惜骚扰会稽,为的就是吞并东瓯地。为了阻止他们,朝廷才命我持节出征。徐君运筹帷幄之中,将士效命疆场之上,才算击退山越。现在却将东瓯内迁,无异于将东瓯之地拱手相让。徐君,你说咱们的功劳在哪里?” 徐圭一动不动,手中的酒杯却晃了一下,几滴酒从杯子里溅出来,落入火中,嗤嗤作响。 “再者,徐州也好,淮南也罢,兼并成风,无数百姓已经濒临破产。东瓯几十万人迁过去,哪来的土地分给他们?若连土地问题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能保证他们安居乐业?” 徐圭的鼻子吸了吸,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 “那依君之见,又当如何?” 周澈再次露出苦笑之色,徐圭见了,笑道:“无妨,只是闲聊而已,出于你口,入于我耳,没人会外传。你们也记住了啊,听听就算了,千万不要外传,以免给周君带来不便。” 在去东冶的路上,周澈听朱治讲了不少事,特别是关于东南一带的。再加上他对历史的了解,在这一类问题上,他有着比徐圭更深远的见解。 “既然徐君一番盛情,我就说了,如果说错了,还请徐君指教。”周澈客气了两句,又给徐圭添了一些酒:“与其让东瓯内迁,不如移民镇边。将江淮地区的失地百姓迁到东瓯、山越、会稽,鼓励他们开发荒地。” “移民镇边?”徐圭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周澈,眼眯微缩,充满了疑惑和惊讶:“你…怎么会想到这个计划,是哪位高人指点过你?” 周澈笑了:“徐君也觉得这是可行之策吗?” 徐圭发觉自己失态,连忙收回目光,掩饰的笑了两声:“此策的确可行,不过…时机未到。周君,你有见识,只是还欠些阅历,再过几年,你就会明白了。” 周澈不卑不亢,微微欠身:“多谢徐君指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7章 风云际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火炉边的这次谈话很快就被士兵们忘记了。半个月后,朝廷诏书到,采纳了周澈的建议,移民填边.接着徐圭向东瓯转达了圣旨,接着他立刻起程进京。怎么向朝廷汇报,那是徐圭的责任,周澈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洛阳大内皇宫,天子刘宏举着弓,一箭接一箭的射着七十步外的箭候,徐圭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竹简,细声细气的解说着这会稽的情况。竹简很重,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却不敢放下。 听完了徐圭的汇报,刘宏也没什么反应,眯着眼睛,接着又射了两箭。 两箭全部命中箭候的躬部。 刘宏满意的点点头,将弓交给张让:“徐卿,将奏疏交给让父,你陪朕走走。” “唯!”徐圭大喜,连忙将简册递给张让。张让接过来掂了掂,笑道:“好重,里面是不是夹了黄金?” 徐圭笑道:“我哪有这么阔绰。这次回乡只带来了一些土产,待会儿送到府上,还请张公不要嫌弃。”他特地在“土产”二字上加重了些。 张让哈哈一笑,看了一眼已经走了数十步远的天子,轻声说道:“快去吧,别让陛下久等。见你了,陛下还要接见朝廷的诸公呢。” 徐圭心神一凛,心领神会,感激万分。他紧赶两步,追上天子,落后天子半步,拱着手,亦步亦趋。天子听到脚步声,再次加快了脚步。徐圭迈着小步紧紧跟上。 “会稽的事,虽然多了几分波折,不过终究算是圆满完成了。朕很满意。” “多谢陛下。臣自知愚钝,只是尽力而为罢了。还有很多地方处置得不够妥当。比如东瓯内迁之事,周澈提的建议,臣就觉得颇有可取之处,只是当时未曾想到。” 徐圭又把周澈所说的移民镇边之事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周皓粼诚乃国之能臣啊。” “徐卿,会稽私盐案查的怎么样了?天下人都觉得朕昏聩?鄞县暴动就是私盐豪强逼得。呵呵!狗屁豪强。你既然查不出所以然,那就放权给那周澈处理吧。朕倒要看看怎么个‘国之能臣’?” “诺!” ........... “三叔,京师那边的信报今日的已经到了,方才在岸上交的。”周仓捧着一个皮袋走了进来,周澈点点头打开了皮袋的封扣,从里面拿出几卷,翻看几页,却抽出了一封信,他看了看信封的署名,笑着说道: “徐太守观望局势的本事倒是有的,这会要做京官了,不过鄞县的土豪,可是要咱们自己解决了。” 说话间,周澈大概浏览几眼,伸手弹了下信纸,调侃说道:“提醒的倒是规矩,让我千万慎重,不要去得罪鄞县鄞家,要不然会有麻烦。” 周仓在边上接口凑趣说道:“上次不是被咱们讹了一百六万钱,这下咱准备如何做?” “船都离岸了,还能如何做,查下去就是了。许氏会起兵造反,全是那帮豪强压迫的。有压迫就会有反抗。” 就在周澈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的船已经到了甬江出海口--鄮县(今慈溪一代)。 会稽郡最富的地方就是后世所说的杭嘉湖平原(杭州、嘉兴、湖州)、宁绍平原(宁波、绍兴),古越语称“盐”为“余”。会稽郡有余暨、余杭、余姚,大概都与盐业有关。所以吴楚沿海之地,多以盐业发家者居多。前汉时,盐铁多是专营,本朝以来,多是民营,后来汉末徐州糜竺家所以能够豪富,便是因他家既冶铁,又煮海贩盐,这两项都是暴利。 快马加鞭,未到半日便到鄞县。 “姚功曹!我意收盐归县,行榷盐之政,你考虑得怎样了?” “诚如君所言,非常之时,不可拘泥成章,然茂思之再三,所忧者,唯一事。” “何事也?” “君临鄞地未久,若即榷盐,恐会引起地方煮盐者之乱。” “一会去拜会鄞家。” 能够做煮盐这门生意的无一不是郡县中的豪强大家,和冶铁相同,煮盐也是一个需要大量劳力的行业,凡煮海之家,僮客必多,而与冶铁不同的是,煮盐有一定的风险系数,沿海多海盗,谁都知道煮盐的有钱,所以为了防止海盗来袭,煮盐之家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 鄞县、鄮县、句章,三个县加起来,朝廷共在两个县设置了盐官,但实际上辖区内有煮海大豪的不止此三县,别县也有,万一因实行食盐专卖而激起他们的叛变,虽定能平定,可也是件麻烦的事儿,不是麻烦在需得出兵镇压,而是麻烦在恐怕会给会稽的士人、豪强大姓们一个周澈“与民争利”的恶劣印象,当然,这个“民”指的不是寻常黔首,而是他们这些豪强大姓,一旦给他们这种印象,就将不会有利於鄞地三县的安定。 对此,周澈自是清楚,但是周澈志不在此地,所以该杀的还要杀。 且说回那鄞县,鄞县第一豪门便是那鄞家,那府邸气派非凡,以鄞家为心在城外形成了极为繁华的区域,从住户到店铺,酒楼、青楼,什么都有,好像是个城市一般,一进城内,反倒是觉得这城内比起城外来,实在是差的太多,就连府衙都寒酸之极。 这天下间不都是城内繁华过城外吗,除却少数几个因为沿海繁荣的地方。 在鄞县这里,在县衙做个差役,绝没有在鄞家做个下人舒服,至于各个衙门里的吏和差役头目,那都是鄞家的体面下人担任。 这也是大汉天下官场的规矩,豪门的家仆塞满了衙门,那些由朝廷派来的官员只是孤家寡人,想要办事做事,全要依靠这些豪门家仆办事,他们自然也就成了当地豪门的提线木偶。 且说周澈和姚茂在商议准备拜访的时候,那鄞家的门前,却有十几名下人在等待。 有熟悉鄞家的人看到,都是咋舌,鄞家大管家都是在门前,这可是在洛阳伺候过太尉老爷的人物,平日里就算鄞县县令来了都未必能见到的,居然在门前等候,到底是什么人要来,真是稀罕。 十几骑簇拥着一辆马车向着这边来到,马车停下,鄞家的大管家慌忙走下台阶,有人搬着木凳到车下,那大管家掀开了车帘。 “这等天气,何苦折腾老夫,老夫年纪也大了。” 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从车上走下,带方巾,身着宽袖道袍,云冠布鞋,一看就是个致仕在家的官,这老者言谈举止之间从容淡定,让人一看就是肃然起敬,心想这不知道是何处来的大儒名臣。 “方先生辛苦了,府内已经弄了冰镇梅汤,快进去喝口解解暑。” 那老者被搀扶着下来,笑着说道:“江东地方也就是山阴城和你们鄞家有冰窖着,你这老货,你家老爷心急,你就不会劝劝,任他这么折腾?” “方先生,这次可是大事,那家伙之前刚讹诈了咱一百六十万。” “甚么大事,莫不是那酷吏阳方正贬来此处了。” 听这方先生这么说,那管家却不接话,笑着说道:“今日庄子上来了不少客人,老爷抽不开身,不能亲迎,还望方先生莫怪。” 方先生走下马车,掸了掸袍服下摆,轻笑着说道:“能有你这老货出来迎接,这就已经是好大脸面了,能有什么怪罪的。” 听着外面马蹄声响,有人高声招呼,显见有人又到了,大管家却没理会再来的客人只是陪着那方先生向里面走。 入门几十步就是回廊,回廊却是建在一个大池塘之上,池塘说是个泊子也不为过,颇为广大,在回廊上向下望,能看到水鱼儿游动,在另一处又有鸳鸯水鸟戏水,真是有如画境,美不胜收。 这位方先生不是第一次来,但还是走的很慢,左顾右盼的欣赏,显得颇为入迷,正行走间,前面有几名丫鬟侍女的结伴走来,叽叽喳喳的说笑不停,穿着素雅,可相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姿色。 “有贵客在这边,你们像什么样子” 管家虎着脸训了句,几个丫鬟都是连忙低头跑过,方先生眯着眼笑吟吟的观看,等那几个女人走远,他悠然说道:“女子当配景色,景色清幽,当选那脱俗的,景色绚丽,当选那美艳的,当日鄞公笑谈,却没想到鄞少东家做到了。” “方先生见笑,宅院另有伺候的人,到时候还请方先生品鉴” 从大门那边进来,一路慢走花费的时间颇长,这也是鄞家府邸规制宏大,占地广阔,那方先生抱怨说道:“若不是你家景色怡人,这一路可真是要把腿累断了,你说各方客人,除了老夫,还有些什么人啊?” “回房先生的话,句章的老普,鄮县洪家,坪沙堡的严家,大青所的沙家,还有在南桥的左家。” 方先生听到这些人名,皱了皱眉头,开口说道:“小心太过,弄这么阵仗出来,落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口实。” “不瞒方先生说,这回这个姓周的,我家老爷越打听越是心惊,这人不同当年那阳球,这个...” 前面却是客厅了,已经有仆人跑进去报备,按照规矩礼节,主人少不得要出客厅迎接一下,方先生摇头说道:“有什么心惊的,他是袁家女婿如此胡来,在朝堂上,恐怕也要吃大亏。” 管家却不敢接这个话,那边一名穿着曲裾重衣的年人从门迎了出来,抱拳笑着说道:“几年不见方先生,风采更胜往昔,所谓神仙人也不过如此啊,里面请,快里面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8章 鄞家密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若没有你们家,也谈不上这神仙日子,鄞东家却是客气了。” 双方都是大笑,携手走进了客厅,客厅已经有不少人落座,这些人看穿着打扮颇为纷杂,有出家人,在右坐着一名胖大道士,满面有光,下巴上的肉叠了两层,身上穿着的袈裟居然是金线织就,华贵异常。 这么看过去,这道士算是最显眼的一个,右最后也有一名大汉端坐,这大汉倒是穿着金纹红底的长衫,不过这衣服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外面风吹入,吹起这人长衫下摆,他里面居然是短裤和草鞋,实在是别扭。 这大汉身材瘦削,不过却是肌肉虬结,精悍异常,右除却那道士和这大汉之外,其余的都是武官打扮的人物。 相比来说,左边的人物则是气派很多,有几位都是和那鄞朗以及方先生差不多的打扮,一看就是富贵养气的豪门人物。 鄞朗和那方先生进门,看到众人望过来,鄞朗笑着说道:“给诸位引见,这位就是吴县香园坊主人方翔方先生,方先生也是鄞家世交,这次那个姓周的过来,少不得要请方先生来出个主意。” 认识不认识的放一边,大家都是起身含笑打个招呼,那方先生也笑着点头,却坐在了左边的上。 下面也有人小声问“这方先生是”,知道的人却也有,马上有人回答说道: “就是收了金子,在朝扳倒阳球那个。” 声音放得很低,不过说到这个,众人都是恍然大悟,当年阳球做九江太守来江东查办,XX府上侵占田地阳球盯住不放,据说XX家用了三万两黄金贿赂御史台吏科御史方翔,方翔参劾阳球逼死妻妾,让阳球罢官去职,让xx家逃过。 不过这方翔也是见好就收,收了这笔巨款也没有继续在朝耽搁,一年后也是辞官还乡,在吴郡吴县建了个园子,自己快活。 看到众人落座,仆役们送上茶水点心,鄞朗又是挥挥手,屋的下人都是退下,管家去门前放下了竹帘,自己站在外面等着,鄞朗这才清清嗓子开口说道:“各位,京师那边的消息各位想必都已经知道了,家父和家叔置办了这个基业,是希望传给鄞家子孙,让鄞家世世代代不为温饱担忧,可总有那奸邪小人,眼馋我们鄞家的富贵,在京师,在圣上面前恶语伤,那些腐儒为博一个清名,来这边寻衅刁难,本以为这几年过去,已经无事,谁想到又来个周澈,唉,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请各位来,也是请各位帮着拿个主意。” 听他这么说,在座的诸人彼此交换眼神,鄞家的置办家业到底是怎么回事,江东地方,稍微有些地位的人家谁不知道,不过这等事心有数也就罢了,没必要较真。 鄞朗这句话说完,在左边就有一位富态年起身说道:“鄞君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些江东的人家,祖辈里省吃俭用才弄下这点产业,靠着这个供养一家老小的温饱,让子弟们读书做官,可北边这些人怎么就看不见咱们的辛苦,却总盯着那些小事不放,鄞君,这次京师来意不善啊,若是查了贵府,下一步恐怕就是盯着我们这些了“ 说着说着,这富态年激动起来,满脸通红的扬声说道:“我家那混帐流水一般花家里的银子,遇到这等事却不见他说话,来前我已经让家里捎信给他,他那个御史的官就算不做了,也要上疏给皇上,也要把咱们江东人的苦处说明白了” “石君不容易啊,也不要动气,大家来到这边,不就是想要商量着拿个主意吗。“ 鄞朗安慰了几句,这石君才气喘吁吁的坐下,坐在他边上的一人却沉吟着说道: “俺可是听说了,这...这周澈是个精明角色,和那些只会动嘴的书生不一样啊。” “的确,初任亭部击盗贼,再任乡长灭季氏,三堂会审显忠直,巡察颍川诛不法。都是他自己拳打脚踢弄出来的场面,这样的人过来...” “担心这个作甚,难不成你没听过那权宦算计的事情?” 看着下面众人争论,鄞朗眉头皱起,边上的方翔却不紧不慢的端起茶喝了口,喝了口之后似乎是赞叹好茶,在那里细细品了起来。 正争论,那胖大道士却瓮声瓮气的开口了,他一开口声音颇为洪亮,把屋诸人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各位施主,眼下刮风下雨的,河上也不太平,淹死人也是有的,老沙这边认识不少江上海上的英雄。” “普渊道人,普元道人,慎言慎言。” 边上一名军官打扮的连忙打断了这道士的话,众人都是看过去,那军官顿了顿说道:“真要出了事情,免不得各处纠缠,山阴那边的太守府和咱们不算对付,再说,这些日子风平浪静的,走在河上那有什么风浪。” 一直没出声的那名大汉却沉声说道:“过江的时候,那边风大浪大。” 说到这里,几名武官打扮的人却不出声了,那名胖大道士却颇有兴趣的问道:“老沙,话说明白些,别这么吊胃口。” “荒唐,真是荒唐。”这边正说的兴高采烈,猛听到方翔将茶杯重重摔在了茶几上。 方翔突然发火,屋一下子安静了,自从方翔辞官回乡之后,和鄞家来往颇为密切,很有些鄞家谋主的意思。 “你们在议论杀官吗?”方翔坐在那里冷冷的问道,众人一窒,却不知道怎么接口,他将茶碗向内推了推,又是冷声说道: “周澈,汝南周氏出身,又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女婿,还是掌握两千余人的带兵司马,你们居然在这里议论如何让他遭了风浪,是老夫耳朵听不清还是你们脑子坏了?” 说完这句,方翔袖子一甩,从座位上站起,向着鄞朗拜了拜,开口说道:“老夫才疏学浅,家又有妻小,不敢和各位谋划此事,先告辞了。” 拜完之后,就施施然的向外走去,居然真的要离开,屋人面面相觑,鄞朗愣了愣,连忙站起说道:“先生留步啊,请留步,何必如此,在座的都是自己人,说这么多一来是大家心着急,二来是也不见外,在吴县那边请先生来,可不就是请先生来拿个主意,先生这一走,岂不是大家糊涂?” 谁也知道方翔不是要走,不过是做作姿态,鄞朗起身挽留也就给足了面子,方翔这才冷着脸坐下,开口问道:“少东家,鄞家这偌大的田产,凭证在谁手,在官府又是向何处查证?” “田契自然在鄞家,要查证自然是去府衙看鱼鳞清册。” “田契和清册可有什么会被人抓到把柄的地方,可能看出鄞家侵占田产?或是走私私盐?” “这个自然不会,鄞家几个忠心义仆都在衙门当差做事,怎么会有这样的岔子。” 两人一番对答,方翔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 “查侵占,私盐。就算是他来查,还不是从清册和田契上,既然没有岔子,那又担心什么?” “可朝廷派这周澈?” 鄞朗忍不住问道,方翔在那边叹气摇头,无奈的说道: “我的少东家啊,那周澈的确实有治县之权,但是他本职是围剿山越和许逆,这等侵占田土和走私私盐关他何事?” 被这么一反问,鄞朗倒是也是反应过来,开口问道:“方先生的意思是,这次本意不是来这边?” “自然不是,阳球这等神憎鬼厌的硬货谁还愿意理会,当今皇上又怎么愿意理会当年那些恩怨,不过是阉宦找个由头把周澈弄出京师,让他不要站的太稳罢了,你们还如临大敌的,要是被吴郡、徐州那些人知道,定然是笑话。” 被方翔这么一分析,下面的人都是点头,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鄞朗脸上露出些惭愧,开口说道:“家父多次说我沉不住气,经不得风浪,真是...” 说到这里,少不得伸手擦擦眼角,做个悲痛神色,周围诸人再上前劝劝,也算开解,鄞朗又是说道:“大家能在此时相聚,也不是坏事,既然那查办不过是皮毛功夫,咱们就欢宴一场,也不辜负了这大好时光,鄞福,你去操办下,今晚定要和诸位不醉不归。” 下面众人都是起身,那普渊道人更是大笑着说道:“鄞东主府上的好酒千金难求,稻米喂大的黑猪更是绝品,今晚要饱饱口福了。” 客厅本来气氛肃穆,被这胖道士一撩拨,现在也是轻松起来,鄞府富豪人家,酒宴、戏班还有女人都是江东一等一的好货色,这等饮宴等若是狂欢,众人都是喜欢。 “诸位去观潮阁小坐,我刚从山阴城请了玉琴大家。” 这玉琴大家是山阴城里名声高涨的艺伎,一听这个,众人都是叫好,起身向外走去,鄞朗也要一同前往,却被方翔抓住,方翔又是开口说道:“普渊,沙浪,你们两个人等下。” 普渊道士正在用手摩挲着鬓发,兴致勃勃的准备跟出去听曲,听到招呼有些迷惑的留下来,那沙浪倒是沉着人,直接就是站住。 鄞朗也在那里纳闷,这时外面的管家正准备领人进来收拾,方翔却伸手挥了挥,将人赶了出去。 方才厅气氛肃穆紧张的时候,方翔轻松自若,不过此时方翔的神色却颇为慎重,让人倒是糊涂,客厅只剩下这几人,他沉声说道: “毕竟是朝廷派来的,毕竟是袁家女婿,不能就这么掉以轻心,虽说这两年已经安静了,可还有不少人等着告状,普渊、沙浪你们二人就要盯着这件事,不要让那些人凑到周澈跟前,真要是凑上了,递上状纸,那就是麻烦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9章 江洋匪盗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说得屋诸人都是一愣,方翔眉头皱着强调说道:“不杀官,而不是不杀人。” 普渊和沙浪连忙答应,方翔又是转向鄞朗,肃声说道:“事不是大事,但要打起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来应对,普渊和沙浪这边最近用钱用人不少,少东家还要多多照顾才是。” 鄞朗晃了晃头,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声说道:“这个好说,这个好说,银钱、人手尽管张口就是。” 就在鄞家这边这样应对,周澈决定先去甬江上游玩一番。 “神射!神射!” 不光是周澈的船队有人喝彩,连两边的都有人叫好,这边有人站在船头,射第四艘船上的一个拳头大小的草球,箭箭命中,而且连续几箭射出,没有停顿,实在是好技艺。 自从山越事件解决后,桓玄的后羿营也解散了,他和李钟作为许驹的使者向朝廷谢恩,之后就去汝南安成帮周澈训练老家的部曲。不过周澈还是从后羿营里收了两个家伙做部曲,算是神箭手吧,众人喜好热闹,现在就是他俩就在河上展示射术。 在船上射箭很是没有公德,这甬江又不比海上,船只和船只之间距离的很近,张弓搭箭的乱射,误伤别人怎么办。 周澈这个船队的船上挂起草球,周围的船还以为要干什么,等射出箭来,却都是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避开,脾气大的人更是暗骂。 不过众人心也有数,这么大的船队,又敢如此张扬的开弓射箭,来头一定是不小,虽说是民船模样,可还是少得罪为妙。 等这边几箭射过,周围的船只总算放下心来,射术实在是精彩,甬江虽然风平浪静,但船只在水面上起复摇晃这个是免不得的,加上又有微风吹过,那挂起来的草球也是晃动,可近六十步的距离,却没有一箭落空,这个就走了得了。 开始其他各船的人都是找个有遮蔽的地方的看着,后来则都走到了甲板上,那边了一箭,这边纷纷喝彩。 这边十根箭射完,那草球上已经全是箭支,这其实另有一桩精妙处却是旁观的人看不出来了,草球本就不大,一根箭射上,下一根箭就是少了位置,十根箭都是射,这更是考校准头和判断。 “亚莫和巴恩本来是兄弟,他们原来的那个山越小部落因为出了一个漂亮女子,被几个部落来争夺,虽说献给了大部落的贵人,可没争到的那个部落却了狠,过来将他们部落杀了个干净,这两人因为打猎走的远躲过了这一劫,那之后就是一直在山越上做游贼,后来被桓君收编。” 周澈在第二艘船上,看着站在前面那艘船射箭的汉子,边上的小肃在那里出声介绍,射箭的这个是亚莫。 “根底你查的清楚吗?死在咱们手里的山越可不少!” “请主公放心,就是查明了根底才敢带回来。” 周澈在那里点点头,转头看了看那草球,笑着说道:“算得上神射手了!” 他也没有压低声音,那边亚莫也是听到,在船舱顶上躬身施礼,另外一名汉子拿着弓箭也是上来,想必就是那巴恩了。 射术分高下,还是要在一个靶子上见高低,这巴恩也听到了方才周澈对自己兄弟的称赞,有心要显露下自己的本事,他拿着弓箭在船顶上迟疑了下,却是张弓搭箭,第一箭射过,挂着草球的绳子被射断,第二箭射过,钉在了挂绳子那木杆上,第三箭也是钉上,连续射圞了几箭,都是齐齐的钉在了木杆上。 这就更显出本事来,周澈在那里笑着拍掌,两边的船彩声如雷,走在甬江上,虽说岸边的景色不断变化,可也是无聊,河上有这等精彩的把式,实在是让人精神一振。 亚莫和巴恩两人手上要是没拿弓箭,看着也就是农村庄户汉子,矮壮身材,骑马骑出来的罗圈腿,本来是头上编辫,来了原,索性都是剃了光头。 “你们兄弟好好做,部落上不论本事论血统,在劳资这边不讲究这个,你们做出了功劳,在中原可以荣华富贵,就算在部落里,也能保你们做个贵人。” 叫过来勉励几句,这两人却是激动万分,一见面就是五体投地的行大礼跪在船上,战战兢兢的,周澈开始还觉得有些纳闷,心想双方打交道时间还短,怎么这两位如此的谦卑、 小肃在边上解释过才明白,如今周澈在诸越部落可是赫赫威名,那山越在诸越部落上就是帝王一样的存在,可这样的存在被周澈击败,周澈在诸越这些武人心到底是什么样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被周澈勉励之后,他兄弟俩连连磕头,周澈笑着让他们各回本职,刚要和小肃讲什么,却现小肃正在盯着河面。 顺着小肃的眼光看过去,却看到一艘舢板大小的小船,船上却有一面相对宽大的船帆,在河上大船之间串行,走的颇为迅,船上三人,一人在那里控帆,其余两人站在船头船尾到处张望。 这小船和周澈船队擦身而过的时候,那小船上的俩个大汉看得很仔细,等船过去,周澈沉吟了下问道:“怎么?有蹊跷?” “回主公的话,刚才却是河上的人看货来了!” 小肃望着那艘小船的背影,在那里沉声说道,甬江上也不太平,而且在江上做了案子,将人杀了岸边一埋,船只改头换面,苦主都找不到,完全是无头案子,这江上的油水又丰厚,在这江上做生意的人也是不少。 太平了这么多年,甬江上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少,这等偷盗劫掠,杀人越货的事情碰准了有暴利,可大多数情况下赚的不多,麻烦却不小,江上的大势力往往都是把精力放在夹带货物和贩运违禁上,比如说私盐。 但盗匪就是盗匪,肥肉到了眼前,他们也不会不吃,在他们掌控的区域之内,总要定期的在河上巡视一番。 看到那身家丰厚,看着有没有什么后台背景的,就暗地里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一票横财,更有那受雇于人,在河上做些杀人灭口的勾当,这个也是有的。 小肃在那里张望,在另外一艘船上的孙信却已经爬上了船舱上,手搭凉棚的远望,以他这样的老丵江湖,自然明白刚才那个是什么意思。 周澈对这个根本没什么感觉,江湖上的这些势力在官家面前算得了什么,萤火与日光的差别,实在是不值一提。 可跟随他身边护卫的一干人却不敢怠慢,万一周澈在路上遇到什么闪失,大家实在是吃罪不起。 毕竟这船上不比陆上,不会水被人钻了空子,就算是精兵强将也未必能挥出自己的本事来。还有许多悍匪水寇在活动,民风也是剽悍,地方大族往往手养有私兵,和盗匪勾结。 对于被江洋河盗盯上的事,周澈让小肃和孙信摆平,他在船头思付,对付那些土豪,不能打草惊蛇啊,努力做出一副昏官的样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0章 徐州商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时间过得很快,在甬江上一晃悠,就到傍晚了,不过天黑时候却要在江边下锚,虽说雅兴高点可以夜间挂风灯航行也是可以,不过在江边下锚歇息一晚是最稳妥的法子。毕竟周澈他们似乎被河盗盯上了。 朱治给周澈安排的船夫水手的确是老把式,他们在天黑前却在江边找了个长满芦苇灌木的沙洲,就在这沙洲附近下锚停靠。 早在鄞县码头的时候,船上的亲卫就买了羊和鸡鸭,又在江边弄了几尾大鱼,一干人就在沙洲边上收拾起来,倒有点野炊的意思,正乐呵间,船上放哨的人却高声招呼说道: “有船过来了!!” 都说从部落里过来的人质朴,可也就是那么回事,莫、巴二人也知道要和周澈身边的亲卫打好关系。 在鄞县码头买羊,其实就是他们的主意,船只夜间停泊在沙洲上,他二人正好是露露本事,部落里的汉子收拾牛羊自有一套本事,几只肥羊,两个人各拿着一柄小刀,很快就是剥皮剔骨收拾的利索。 船上也有厨具佐料,就地取水,直接开始炖煮,又专门收拾出空地,在倒上拣来干柴,烤了一只。 船上的船夫水手什么的,正弄小锅来在那里做鱼,鱼羊为鲜,小小的沙洲地一时间香气四溢,刚紧张了一天的小肃、孙信都是放松下来,欢声笑语。 但是周澈此时已经是穿着整套的轻甲,手拿着长枪,顺着踏板上岸,在已经清理出来的空地边上,开始一板一眼的练习。 最让下面这些年轻亲卫钦佩的,就是主公对军事训练的勤奋,不管是什么时候,周澈都要完成军训练的那些科目,他都如此,下面的人更不会放松。 正训练,却听到船头有人吆喝了一声,天已经黑了下来,在最外围那艘船上和沙洲的几处都有放哨值守的兵丁,但他们也看不太远,他们声示警的时候,周澈一干人也看到了挂在对方船头风灯。 “什么人?” 亲卫们却不含糊,在船上留守的人已经是搬出了火盆,将早就是张好的弩箭点着了火,在水面上争斗,木船怕火,用弩弓射火箭颇有效果。 脚踏船板一阵阵响,兵卒们拿着火器兵刃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边吆喝,那边来的船却半天没有反应,孙信在船头喊了一嗓子: “还愣着干什么,射他娘的” 箭支的前头用油布包裹,烧的时间很长,对着风灯的方向射出,直接就是钉在了舱板上,两根箭射过去,却能看出那船并不是盗匪常用的泥鳅船,而是江河上的那种载人货船,一共两艘。 “没有恶意,没有恶意,就是想来搭伙过一夜” 那边两艘货船的人在那里急忙的大喊,看着到都是行商打扮的人,在那边跳着脚吆喝,周澈走上船头看了几眼,开口说道: “安排人上船看看,确实没问题了放过来,晚上记得盯好了” 载人货船带着客舱,一艘船几十人还是藏的下,总要小心为先,小肃听了之后却找来几个亲卫叮嘱了两句,安排人上船监察。 周澈却是把铠甲卸下,这甲胄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东西,还是不要太扎眼的好。 尽管前几天有水上的江湖人物踩盘子看货,不过晚上靠过来的这两艘船却也不是什么歹人,却是徐州那边来的商人。 江河上行船,度分不出什么快慢,这两艘船却是看过河上的射术表演,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知道周澈这一行人或许是某处豪门巨户出行,跟着这样的队伍走,虽然没什么好处,可最起码能得个庇护。 进了甬江之后,本来已经向东走了段,后来觉得心里不踏实,索性回来跟着一起靠在这沙洲上也算稳妥。 看到周澈这一行人的气派,他们更觉得自己判断对了,不是豪门巨户,怎么有这么齐备的刀剑弩箭,而且岸上居然还烤羊,这那里是出门远行,分明是出来消遣。 这两艘靠过来的船都是一人的货物,这人就是先前在船头跳脚大喊的,自称姓糜,是徐州的商人。 当时周澈这边张开弩箭大喝询问,那边却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等弩箭射过去,那边的人却是吓傻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 自称姓糜,是来自徐州的商人,小肃和孙信上前盘问了几句,周仓又带着人去他们船上走了一圈,基本上确定了这糜姓商人所说的不假。 糜鑫这名字倒是和职业相符,或许是奔波行走,尽管穿着打扮也不差,但人仅仅是微胖而已。 按照周澈这边的规矩,周仓这一队人喝酒的只有周澈一个,因为周仓他们怕喝酒误事。所以周澈独饮自然无趣,既然萍水相逢,他就邀请这糜鑫过来一起喝几杯。 对这个糜鑫自然是求之不得,周澈这边有鱼有肉丰盛异常,糜鑫却弄了几罐子腌菜过来凑趣,这倒是经常走在江河上的商人的习惯,奔波在外,没有周澈这样的闲情逸致,都是凑合一下算完。 弄点腌菜,吃饭时有个咸味,又容易保存,这就是很不错的生活了,不少船上人家都是揣着几块饼带着咸鱼也是一样过。 相对于这边的炖煮羊肉、鱼汤和烤羊来说,糜鑫的这腌菜倒成了难得的点缀风味,这糜鑫自然没什么不喝酒的忌讳,两人也就对饮起来。 糜鑫商人出身最会察言观色,举止言语之间颇为奉承,周澈这边几碗酒下肚,气氛也就渐渐的高了起来。 “糜商家这两船都是什么货物,现在徐州这边去往江东,走海路更方便些吧?” “贵人您是不知道啊,江东货物到北边反倒是方便,北边货物到江东却是麻烦。” 看着周澈面露疑惑,已经有点酒意的糜鑫说话也变得随便,开口说道:“北边开海,不管是南方的货物还是外洋的,到了徐州、青州、辽东各口岸就可以向四面分销,可北边的货物南下,只有走漕运这一条路,要是走海运风险大,海贼多哉。” 周澈愣了愣,不过马上也就明白是什么意思,江南若开海,人人可做海贸,若不开海,则海贸的巨利只有有限的几家豪门大族才能分享,这些豪门大族在官场上影响也是深远,自然不会开海。 糜鑫拿着筷子夹起一块烤羊肉,放入口咀嚼然后用酒送下,惬意长出口气,笑着说道:“好叫贵人知晓,船上的不过是些辽东特产,皮货、鹿角之类的东西。” “是去吴郡贩卖?” 刚才攀谈,周澈倒是知道这糜鑫是去吴县那边,糜鑫摇摇头,开口说道:“不是贩卖,这两船货物算是个添头,等到了吴县,把货物补进店铺里,小的那店铺就算盘出去,可以收银子结帐了。” “卖了店铺之后糜商家准备做什么,难不成是回东海国做个富家翁?” 周澈调侃了一句,那糜鑫连连摆手,笑着说道: “南边的店铺出手,再去徐州开一个,徐州比起江东那边有个好处,像是在下这样的商家也有个赚钱的机会。” “江东盐业甲天下,徐州、青州不过是新起,糜商家怎么这么说呢?” 听糜鑫这么讲,周澈倒是来了兴趣,酒多话多,糜鑫也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小心,摇头在那里说道: “在下这样的外来户在江东那边不容易啊,生意做不好了赔钱,这个算本事,倒没什么埋怨的,生意做好了,麻烦也就上门了,你做这个赚钱,当地的大户人家就盯上了,要花钱买你的铺子,你不卖不行,打官司都没出说理,在官府里当差办事的,全是他家奴仆家生子,你能不卖吗?” 说到这里,这糜鑫倒是有了几分感慨,摇头说道: “上下打点齐备了,还有些混帐事,鄮县有个普济观,道观里面的普渊道士号称人仙,最喜欢说谁家孩子有仙缘,看了就带到观里去,你要想把孩子要回来,就要施舍一大笔,说什么从天尊前赎人在下运气好,没遇到这样的,不过却有认识的,妹子漂亮了些,不知道被谁看了,昨日坐船出门,全家人都是不见了踪影,都说什么龙王收走了,这等胡说的话语,谁人会信?” “真是无法无天了,难道官府就不管?” 糜鑫说的乱七八糟,但周澈却能听懂这些话里到底意味着什么,那龙王收走的事情,里面恐怕十几条人命丢进去了,这孩子有仙缘,和绑票有什么区别,官府居然坐视这样的事情横行。 “官府敢管?从附属官到捕快都是别家的下人,他说话要是不合那些大户的意思,他们的话连衙门大门都出不去,要是不知好歹,遭盗贼的还少了都说江东是人间天堂,那是那些大户豪门的,贵人,你们这样的官宦人家不知道” 说到这里,糜鑫却的确是喝多了,含含糊糊的歪倒在席子上睡着了,周澈抿了口酒,笑着低声说道:“有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1章 通风报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很少喝酒,不过酒量很大,那商人糜鑫喝多了,周澈也就是还好,听这糜鑫讲江东的民事,也是颇为趣味。 糜鑫所说的江东四级,是不会在洛阳朝廷廷议上出现的,事实上,宋代以前对天下地域的重视皆以北方京师为心向外逐渐的减弱,到了江南这边,实在是弱了太多。 别处分驻县令、长大部分由朝廷委派,但在长江以南的不同,这边的县令、长都是本地的世家豪强,也是世代传下来的,所以这么多年下来,会稽郡和交州自成体系,朝廷那边很难插进手去。 想想江东的豪强大族无孔不入的影响,江东的地方官到底是是个什么倾向可想而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不利于江东的情状报到京师去。 实际上朝廷对江东的了解,反倒不是依靠这些地方官,而是那些派出的宦官回报,甚至在江东的言官和巡察官上疏也是重要的消息来源。 不过这些消息来源也是一样,豪强大族所做和他们没什么利害冲突,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实际上对于周澈来讲,这些事也就当今轶闻趣事一听,没什么管的必要。 糜鑫喝多了回船呼呼大睡,这一夜尽管安排了夜间的守卫,不过却是安静无事,直到天亮。 天蒙蒙亮的时候,湖面上的船只已经不少,糜鑫也是起来,少不得过来客气几句,然后扬帆离岸,周澈这边却是不急,按照行军时候的规矩,在沙洲上做了早饭,检查了船只之后,这才启航。 这一天行船也是平静到无聊,太阳偏西的时候进入了句章县境内,其实船还是在甬江上,不过接下来水道变窄,句章县这边私设了个卡子,跟过往的民船货船收点过境的税银,过了句章县这个卡子,再走半天的功夫就走到余姚了。 周澈这个船队虽说官船换成民船,但遇到这种卡子还是要表明自己的身份,不然的话,如果官差多事上船检查,看到船上的兵器和铠甲,非要调兵过来缉拿不可。 其实也没有表明自己是谁,只不过有几个人给对方看了看鄞县发的通行令,毕竟是场面上的人,例行公事后就通过了。 周澈这一队也不急着赶路,天黑了就在当地住下来,少不得有人上岸买些狗肉,晚上大家打打牙祭。 入夜了,周澈就在船上的座舱点灯夜读,不过,正在那里阅读的时候,却听到岸上的方向有人高喊:“孙信可在,句章梁家求见!!” 周澈的船队停靠在卡子边上,他这十几艘船一过来,其他的船自然要去别处,看来岸上这喊话的人就是对着这边了。 正纳问的时候,孙信却在外面通报说道:“主公,岸上这人是小人的旧识,以前俺走南闯北混过水上生活,所以巧遇故人,小人能否去见见?” 周澈顿了下,开口说道:“我和你一同去!” 但是周澈左右闲着无事,却是换上了一身短工打扮,一同跟了过去。 “若是说私事,等下我自己回来。周澈换衣后说道,他的打扮简单,看起来和孙信的随从一般,这也是闲着无事出来溜达,如果对方叙叙私谊,周澈也没有旁听的必要。 两人下了船招呼一声,正在那里骑马等候的汉子连忙下马,快步跑了过来,这汉子看着也是黝黑壮实,四肢修长,看着倒是在水上吃饭的人物。 “若不是小的们看到信哥,还真就这么错过去了。” 那汉子先笑着说了句,然后上前行礼,孙信也是客气,这汉子名叫梁阶,是句章梁家族长的三弟,梁阶看了眼在一边的周澈,却没怎么在意,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信哥你跟随了个官家主公,这次出的是官差吧?” 尽管这边官船换成了民船,但这梁家知道孙信现在是给周澈做事,而且在江上湖上河里做了这么多年,看什么眼光毒辣,从周澈这一干人的作派上还是能看出来些迹象。 对方这么询问,孙信却不好明白回答,只是闷着点点头,算是默认,那梁阶笑了笑,抱拳说道:“信哥来句章地面,兄弟们几个本该好好款待,不过既然走出的官差,也不好打搅,家兄吩咐小弟给信哥问个好,带了些土产奉上,实在是怠慢了。” “那里话,那里话,你们兄弟也不要总在这句章呆着,去豫州那边游玩,到时候俺一定好好款待。” 客气了两句,那梁阶向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说道:“信哥,小弟这边得了消息,说再向南走三十里,会有人在河上对你们动手。” 孙信眼情瞪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周澈,回头又是说道:“再向南走三十里,那边距离余姚很近了,余姚有千把多军兵驻扎,他们就敢动?” “信哥你们这船上的钱财露了白,在鄮县那边就被人盯上了,现在快船已经跑在你们前面,就等着动手了。” 周澈的船,吃水这么深,又没装什么货物,明眼人自然判断的明白,可孙信还是纳闷,余姚那边千余官军是拱卫余姚盐业的,还算是精良,居然有水匪敢在那边下手,太胆大包天了,少不得又问了句,梁阶犹豫了下,凑近了说道:“也就是这两年才有的这伙人,报官的人不少,从没见官兵剿过,水上吃饭的兄弟们也摸不清他们来路,有说是官兵出来,有说是吴郡那边盐枭的勾当,左右和官面上关系不浅,信哥你现在也是公差了,有些话小弟不方便说。” 孙信看了看周澈,却又是低声问道:“这周围有没有盯着的人,你过来通报,他们察觉了风声,就不敢动了吧!” “他们做事没这么细致,下午的时候有两艘去徐州的船被弄翻了,救上来几个人,说是有强人上船逼问,问你们这船队去往何处,要不是下面有小的见过信哥,小弟也不会过来的,余姚那帮人根本不在乎沿途的爷们兄弟,半个时辰前,他们的船刚过去,估计以为是信哥这船队就会一直过去,不会收到什么警告消息吧!” “和这位梁兄弟说说,今年十月后,务必去鄞县一次,你要好好款待。” 一直在边上静默的周澈,突然出声说道,那梁阶却是一愣,他还真是以为周澈是孙信的跟班,看着周澈向船上走去,孙信伸手拍了拍梁阶的肩膀,感慨说道:“兄弟,好造化啊!” 被孙信说了那句好造化之后,梁阶还是有些摸不到头脑,可看到周澈的作派,却也能猜到几分真相,只是在后面施礼。 特产无非是些时令的果木还有酱货,搬上船后,周澈只是安排人分下去,然后自己在座舱之琢磨了一会,接着派人把几个亲信人一并叫了进去。 “会不会是有人派人来劫杀?”周仓先说出这个可能,他是跟着周澈经历过不少事情,对这个颇为敏丵感,孙信却摇摇头,肃声说道:“若是劫杀,不应该选在余姚,在码头,或者过江的时候都是好时机,余姚那地方前后不靠的。” 小肃沉默了会,也是开口说道:“主公,若真是早有预谋,知道主公是何人的话,断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这么容易让那梁家都能觉了踪迹,应该不会是有人派出来的。” 周澈在那里沉默了会,开口说道:“应该不是,余姚那边水路是什么样子?” 小肃愣了愣,却说了句稍待就出了船舱,不多时回来,开口说道:“方才属下问了船工,说余姚那边就是普通河道,这时节过境,水位不高,船走的不快,其他倒也没什么特殊的。” “你们觉得本君带着这一百二十人是个什么成色的队伍?” “自然是百战精兵,加上咱们兵刃和甲胄也算是天下间精良的,下面的弟兄们都和山越厮杀过,这样的兵丁,就算是那些豪强的私兵也比不上。” 孙信回答的颇为自信,周澈点点头,沉声说道:“现在还没人敢调动大军光天化日的对我们动手,可不调动大军这一路上,本君想不起来有什么力量可以威胁到我们。” 众人都是露出赞同的神色,安成轻侠部曲和这些亲兵到底是何等强兵,他们自己是知道,也是极有信心。 “余姚那边并不是什么深水险地,也没有什么可以伏击仗恃的地形,又不可能调动大军,本君很好奇,要是伏杀到底要用什么手段才能杀我们,谋财的可能更大明天倒是要过去看看,弄几个活口。 周澈通说完这个,周仓和孙信都是行了个军礼就要退下,小肃却是开口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主公啊,明日再如何也是刀兵险地,万一有个闪失…” 一说这话,连周仓和孙信都是肃然,连忙开口说道:“请主公慎重!!” 周澈摆摆手,开口说道:“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但去一定要去,这是军令!” 说出这个来,众人肃然,都是军礼领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2章 口岸厮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些人选在余姚动手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水位不高船行缓慢是一方面,再者,自句章县到余姚这一段,间没什么可供停靠的城镇码头,船只想要补充给养都要在余姚这边停靠,然后才向上虞那边走。 周澈的船队看着和昨日没什么不同,依旧走向西航行,不过每艘船的水手和船工身边都是跟着一名亲兵。 真要有什么刀兵之事,亲卫们自然不惧,可这些船夫水手什么的不好说了,在江面上如果船只失去控制,那可就是大麻烦。 算计着天黑前到余姚那边码头,从早晨启航一路上就是小心戒备,连午饭都是在船上吃的饼子腌菜可一直到天快黑靠近码头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常。 有几个可能,其一个就走动手的人看到昨日梁阶通风报信,他们知道风声走漏,索性不动手了。 周澈和手下一干人都是有些松懈,船只要靠岸停泊,这个自然是找方便停船的空地,到时候地方上的差役过来收点零碎铜钱,不收的也有,但你要买点当地的特产之类。 “去那边,去那边,你们这么多船塞在这里,等下有官船停靠!!” 船队的船刚靠过去,岸上就有人吆喝着说道,周澈他们要停靠的位置,明明有足够的空位,而且这个时候,城门都快要关闭,官船怎么会选在这个点上过来。 周仓和孙信在船头上交换了个眼色,小肃则是转身进了王通的座舱,进去之后又走出来点点头,船家按照岸上那汉子的吆喝指引向着另一边去了。 余姚城在这条河的东岸,靠在东岸的船自然就多些,东岸拥堵,也有一部分船是停在西岸,不过不多,东岸那汉子差人打扮,还上了艘小船,引着周澈的船队过去,还在那里大嗓门的说道:“也就是我好心,要是没我,你们都找不到停的地方,就算靠岸了,也保不齐被来回的船撞到。” 船老大连声在那里赔笑感谢,还摸出了一吊钱递了过去,一吊铜钱,最起码也是一顿酒肉,对这样的差役来说已经是不错的收入,不过这差役在手里掂量了几下,却是随意的踹在怀。 周澈已经穿着盔甲,看着外面说道:“这差役是假扮的,还是真的差役?” “应该是真的差役,咳,衙门里面的清册上没这号人的,十有八九是那个小吏或者衙役的亲戚朋友,弄身衣服在这里充事。” 周仓对这些门道明白的很,低声解释说道,他身上也已经穿了铠甲,一边看着西岸,一边低声解释。 周澈笑了笑,将手的青冥剑提起,开口说道:“若是谋财害命,弄了笔大的,肯定他也有分润,这笔弄几个小钱要丰厚多了。” 那边可也巧,两头都有船只停靠,就是间空出来位置,而且这位置恰恰适合周澈这个船队停过去。 “听他们说的做就是。” 船只靠岸之后,能看到岸上有些临时搭的棚子,棚子里都是些船家客商打扮的人在那里喝酒休息,他们下锚停下之后,也没什么异常的动静,不多时,却看到从东岸那边还是有船过来,这些船却没有沿着岸边停,而是在周澈这个船队的外围下锚停靠。 “嗯,倒还有些章法,知道外面用船遮挡住,既然这样小心,天黑前应该不会动手了!” 周澈开口说道,事情的预料和他估计的差不多,天渐渐黑下来,原本停靠在西岸的船只有不少都是离开,又去东岸那边停靠或者去往别处。 唯一没动的船,就是在周澈船队外围停靠的那些,恰好是将周澈船队包裹其,余姚小地方,大家用过晚饭或者采买到东西之后就早早歇了,天也就是刚刚黑下,就已经是安静了。 在岸上的那些棚子都是点起了灯笼和火把,里面的客人也剩下的不多,有人骑马从另一边过来,冲着棚子里喊了几句,棚子里面的人都是站了起来。 “主公,外面的船上都出来人了!” 有人禀报,周澈点点头,开口说道:“他们一走过来,就按照预定的喊话。” 果然,原来在棚子里面的人都走向这边走过来,外围的那些船上船舱也都走出了人,都是拿着兵器的汉子,看来还真不像是蟊贼,因为拿着的都是长刀短斧,甚至还有五尺的短矛,棚子那边的人有几个人手上似乎是拿着弓和弩。 “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家背后可是太守府大官,我们少爷可是有官身的!” 那些走过来的汉子爆出哄笑,脚步却是没有听,也有人笑着说道:“若没有官身,怎么有油水,船上有没有娇滴滴的官小姐啊!” 周澈在船舱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杀人吧!” 说完自己拎着青冥剑向船头走去,他走向船头,相邻的船上正有两人向这边跳,看到一个披甲拿着环首刀的人走出,在半空也是呆了,周澈后退了一步,却等到两人落下,青冥剑直接刺穿了一个,抽出刀反手一劈,另一个人举刀格挡,因为青冥剑锋利无比,被周澈直接连刀带胳膊砍下,还没等他惨叫,青冥剑向上一划,已经把他胸膛豁开。 “动手!!” 船上和岸上那一干人听到这话都是下意识的加快脚步,可也有人觉得不对,这不是自家人在喊。 惨叫声已经响起,在停靠在岸边的船上,一个个身穿盔甲手持大刀长矛的战士开始上岸,又看着有人手脚麻利的上了船舱顶。 这是什么状况,一干人都吓得停住了脚步,猛听到嗖嗖嗖的破空之声,惨叫声开始在岸上的人响起。 “这是什么人,居然有弓箭!” “停下停下,弟兄们还要杀人,你们盯着那几个弓手就是!” 孙信在那里扯着嗓子大吼道,长枪平举,大踏步的冲了上去,周澈的亲卫们都是冲上,在船上的战斗也是简单,周澈干翻两个之后,已经没有人敢到他跟前,那边小肃身形瘦小,倒是有几个上去捡便宜的。 结果被小肃用长剑劈了两个,刺杀了两个,第五个再也不敢打,转身跳进河,刚露出头,就被船上的周仓甩过一把斧头劈开了脑袋,周澈站在船上只是摇头,笑着说道:“就这些货色吗?” 这样的战斗,说是杀声震天都是夸张,周澈最开始砍死两个之后,已经没什么事情需要他做。 其他各船上的战斗也很简单,船夫和水手们在第一时刻就躲进了船舱,穿着盔甲,手持兵器的周澈亲卫摧枯拉朽一般的干掉了对面跳过来的敌人。 说是屠杀也不恰当,过来的这些水匪手上也拿着兵器,说是战斗吧,周澈亲卫的优势是绝对的,周澈身边有五个亲卫簇拥着,实际上将他围在其保护,生怕出个闪失,可现在看来,实在是没这个必要了。 各艘船上甚至都升起了风灯,为了让其战场合更明亮些,周澈一开始最担心的是,船在水上遇袭,敌人从水下钻出动手,甚至先把船弄翻了,周澈等人虽然也会水,可那样的战斗毕竟不是擅长,肯定会麻烦的很。 却没想到敌人只不过是用船靠近,然后从船上跳过来步战,这样的战斗方式自家部曲怎么会怕,天下间的步卒这么打,周澈的亲卫都能排到前面去。 那边周仓和小肃打的最为精彩,开始时候小肃双手拿着长剑,慎重异常,李周仓拿着短矛在一边协助。 等砍杀了几个,小肃却是一手拿长剑,一手拿出了短剑,双手作战,这也是双手剑的一个战法,长剑吸引敌人,短剑用来刺杀,在船上极为适合,但也要有十分的把握才能这么干,小肃的剑术还没到那么高,此时敢这么做,无非是敌人太弱。 战斗迅速分出胜负,有些动作快的匪徒忙不迭的跳船逃生,却有会弓箭和标枪的亲卫走过去,吆喝着同伴把灯笼挑高,一边开始射杀,周澈走过去看了看,这伙盗贼的水性似乎也是一般。 没有跳进水里潜泳一段的本事,就近就是露头,然后只能被弓箭和标枪点名,看着跳进水也不能逃生,残存的盗匪吓得魂飞魄散,在那里只是吆喝着求饶。 周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抓上来问问口供”小心些。” 吩咐了一句,提着剑就去另一边,边走边对身边的孙信说道:“若真是对本君不利,就出动了这等货色未免太瞧不起人了,难道他们以为本君的精锐部曲就这么好打?那可是在山越战场上厮杀过的。” 孙信跟着笑笑,却不敢大意,依旧是拦在周澈的身前,左右看着,小心异常。 另一边的战斗和这边没什么区别,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就是陆上比水上容易跑,丢了武器拔腿鼠窜,逃进庄稼地里也很难抓到。 这一边差不多从棚子里,四下聚过来差不多有百余名拿着武器的汉子,周澈这边、小肃和周仓两个率领三十余名亲卫动了冲锋,另外两个伍长带着小队拿着弩弓在人群外射击。 三十多名负甲步兵行动,那些盗贼的弓箭手根本没有动作,丢下武器就是跑,其余冲上来的,先是愣,然后下意识的挥刀砍杀,可兵器还没碰到对方,就被对方直接收拾掉,血肉迸射,惨叫连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3章 官匪勾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大爷饶命啊,小的们是家困苦,没办法才来做这个!” “大爷,小的有八十老母,三岁的孩子” 一看被堵住,对面这些煞神身上的盔甲都是被鲜血染红,在夜里好像是魔鬼一样的形象,这伙盗匪的反应也是极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立刻开始哭告求饶。 周仓、孙信等人也是纳闷,本以为是一场好厮杀,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走了结,孙信将面甲掀开,开口吆喝了一声:“不要总盯着圈里,看看着外面,可能还有敌人!!” “这帮杂碎不像是贼啊!” 孙信吆喝完外面,又是沉声对身边的周仓说道,周仓点头,拿着手的刀横过来向前狠狠一拍,将一个跪在地上的贼人拍翻,怒骂道:“不要搞鬼,难道以为不敢杀你们?” 被这么一吓,贼人们又是哆嗦着将藏在身上的匕首等小家伙丢出来,周仓转头说道:“若是贼动手,断不会这样的明目张胆,而且看这些人,没有太不堪的角色,人人都差不多,拿着的刀斧都是一样的规制,冲起来的时候是一起冲,也有点章法。” “这伙杂碎被元福你这么一说,倒有些模样了,可打起来的时候怎么草包成那样子。” 孙信愣恢的问道,周仓摇摇头,笑着调侃说道:“也不是自夸,咱们这些人是被主公练出来的,放在这天下间都不含糊,这一比较,他们自然拿不上台面。” 说话间,周澈那边已经从船上下来,船上的亲卫等人将抓着的俘虏丢在了岸上,他皱眉看了看,开口说道:“看来岸上的也是破烂货,没什么本事,一共来了多少贼人?” “有些死在河里的算不准,应该是一百五十到一百七十左右。” 听了小肃这个回答,周澈更是摇头,开口说道:“咱们一百二十几人,对方就派一百七十这样的货色来,能干什么,实在是疑点太多,开始拷问吧,谁派他们来的,来干什么,不说的就杀了!” 下面轰然答应了声,周澈站在岸边看了看四周,也是安静,没什么异样。 拷问实在是简单的很,跪在岸上的那伙贼人本就吓破了胆子,一问就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 这伙人却是余姚盐巡长下面的盐丁,是用来缉查私盐的,余姚可是产盐之地,但私盐不纳盐税,产盐的地域必然走私私盐也多,所以江东盐业周围查辑私盐的巡检卡子当真不少。 明面是这等,天下间谁都知道这盐巡长就是盐枭,贩运私盐最厉害的就是这等人,他手下往往养着一伙如狼似虎的强人,用来护着自家的私盐,还要和其他家的盐枭队伍火并,江东盐商势力极大,就算走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庇护的住。 贩运私盐得利不少,可这一干盐丁都不是什么良善人物,不知道谁出的主意,一干人开始和水匪勾结,做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河上有那望风看货的角色,但河上的帮派却未必做这等事,这些看风色的人就把自己的消息卖给这伙盐丁,然后这伙盐丁就在余姚一带设局劫杀,到时候彼此分账。 盗贼们轻易不会去动官家的船队,周澈这等眼尖的人立刻就能看出来是官面上的人物微服,可余姚这边的盐丁却是不怕,他们却知道越是这官宦的船队越是有油水,而且他们毕竟算是官差,多少了解,那些官家子,卸任的散官,劫了也就劫了,到时候直接把人杀了个干净,船什么的弄好,根本没什么人会想到余姚这边出事,也没人会想到是盐丁们做这等丧心病狂的案子。 “…周澈是谁?” 自然要逼问和周澈有没有关系,谁曾想这么一问,被问到的人长大了嘴,茫然不知,看来和周澈真没什么关系了。 “胆大包天、丧心病狂、莫名其妙!” 周澈摇头说了三个成语,看来还真就是一伙求财的贼寇,和自己这官差身份没什么关系,正说话间,在船舱顶上放哨的人开口大声喊道:“主公,对岸有警!!,、 周澈扭头看过去,却现本来已经安静的余姚城前多了许多的火把,而且在这边就能听到那边吆喝,正在征用对岸的船只。 本来被看押的那些俘虏,都是战战兢兢的哭爹喊娘,突然听到那边的动静,都是激动起来,有人刚才还是涕泪交流,此时却咧嘴大声说道:“快些放了俺们,等下给你个痛快…” “凡走出声乱叫的,一概砍了!”周澈冷冷吩咐了一句,亲兵们拿着刀走进人群,手起刀落,这边立刻是安静了下来,周澈只是开口说:“每艘船留一个人,船只起锚准备扬帆,其余人等跟我去下游一百步左右列阵,强弩硬弓准备!” 周澈在那里冷声吩咐,下面的部曲头目在那里响亮答应,各自跑去办理,对岸人喊马嘶,这边却只有甲叶撞击和脚步声,一嘈杂一安静,尽管对面看着人多势众的样子,周澈这边却丝毫不慌乱。 河面本来不宽,东岸弄到船,到西岸便捷的很,船上都有灯火,船上那一干人却都是官兵的打扮。那边的船距离河岸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船上的军将就驱赶着兵丁向河里跳,快些上岸。 跳下去也不过齐腰深的水,折腾着也就是上岸了,西岸这边杀声震天的,等东岸的官兵上岸的时候,这边都已经安静了下去。 兵卒们大多是在睡梦被叫起,身上穿着的号服在水又是浸湿,岸上蚊虫颇为不少,人怎么能好受了去,也谈不上什么阵脚队形,只管向着岸上走。 岸上正有几堆火点燃,原来棚子上挑着的灯笼还挂在树上竿子上,棚子都被拆掉,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是不见。 兵卒们在岸上乱糟糟的,只顾着找个干爽地方呆着,却没人顾看来这边干什么,还是有几个伯长模样的头目看到了那边的尸体,愣了愣,只看到满地的血迹和尸骸,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在那里高声喊道:“裴军侯,这边人搞不好都被杀了!” 方才河面上就能看到浮尸,本以为岸上这边有些活口,可还是尸遍地,一时间也顾不得点验数目,只是扯着嗓子大喊。 最后几艘船却是直接靠到了岸上,一些穿着整齐,身形矫健的兵卒从船上下来,一个大腹便便的胖子被人从船上扶了下来。 这胖子身上穿着个军侯的袍服,满脸都是怒色,在那里开口说道:“贼人呐!?” 岸上上千兵卒听到这裴军侯这声喊,才开始左顾右盼的张望,想找找“贼人”在那里,看了一圈,却都能看到他们上岸的地方正前方,好像平白多了一道矮墙。 夜间看什么东西不容易看清楚,再仔细看,似乎就是用棚子和里面的桌椅弄出来的,难不成“贼人”在那边,大家这么想,却没有人愿意过去看看。 “都傻在那里干什么,派人过去看看!” 那胖子军侯大声喝骂道,正在这时候,却听到那矮墙的后面有人哭喊求救道:“裴军侯救命…” 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上岸的官兵们都是一激灵,握紧了手上的武器,不过众人没有一个愿意上前,都是情不自禁的后退,还能听到“噗通”的声音,是有人后退没控制好,跌坐在河水。 一听那救命声音,易千总立刻急了,开口大吼道:“贼人就在那边,快上,快上!!” 他这案乱喊,他身边几个亲兵却开口调派,被点到名字的几个头目满心不情愿的带队上前,向前走走了十几步,行进就变得极慢,只是让兵丁们把手的火把丢上去,又有弓手张弓搭箭在火把上沾了火,射过去。 有灯火照明,那边也清楚了些,却看到是百余人在那矮墙后面,在矮墙一侧,却有几十个盐丁被捆在那里战战兢兢。 看到那边人少,一干官兵的胆气立刻壮了起来,不待军将催促已经有人开始向前冲。 冲到几十步光景,却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冲在最前面的一干人立刻是被放翻在地,居然有强弩,后面的人急忙刹住,可前后拥挤,到底还是向前走,乱糟糟的好不容易止住了,那边强弩又是一轮箭雨。 又被放翻了二十几个人,其他的人再也没有向前冲的勇气,闹哄哄的又是向后退。 …… “看来就是盐丁和官兵勾结,谋财害命了!” 周澈开口说道,手提青冥剑从矮墙后站了起来,三十名拿着强弩的亲卫在那里紧张的装填,周澈看着对面已经乱成一团的官兵,下令说道:“所有人都冲过去,把这些混帐的兵丁赶下河!” 众人轰然答应,周澈也多不说,先是走出了木墙,他的部曲尽管才百余人,又是在岸上这般接战,不过举止动作却都是严谨异常。 周仓和孙信等人拿着长矛走在最前,弓弩兵分列两翼,其余的兵卒将周澈包围在正,却是个冲阵的锥形队。 那裴军侯的亲兵正在维持已经变得散乱的队伍,都没曾想对方才百余人,居然就要向千余人的大队人马冲锋。 “冲!!” 周澈喝令了一声,一干亲卫兵器平举,大踏步的向前冲来,火光映照下,上岸的兵丁这才看到对方都是身穿重甲的战士,甲胄碰撞咔咔行响,脚步声也是沉重异常,这声势就已经是骇人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4章 援军助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惊弦声同时打响,惨叫声已经倒了一批,弓弩手们丢下弓弩,拿起腰刀,和大队一同冲上。 这千余官兵已经是乱成了一团,那裴军侯的亲兵此时也不督战,只是簇拥着他上船,吆喝着让船家开船。 百余强兵冲千余弱兵,实际上百余人正对的也就是百余人,冲散了面前的,接下来又是百余人,这么一直将大队冲散。 不过这些官兵连这个也不如,周仓和孙信的长矛刚刺杀了两个人,整个队伍轰然大散,兵卒们不管不顾的丢下武器,向着四面八方跑去,大部分人前推后挤的向着河里跳,甚至还有人动了刀兵互相砍杀。 本来准备大杀一场的周澈等人反倒是愕然了,先前以为那些盗匪是针对周澈来的,等看到这些官兵,又觉得那些盗匪是诱饵,可这些官兵又这般的废物,难道整件事真的就是兵匪勾结,图财害命? “马蹄声!” 刚才下船的两个山越人却出声喊道,亚莫根趴在地上听了一阵,起身说道:“这里土地湿,小的估算的数目怕是不准,但不少于四百骑!” 听到这个数目,一干人脸色都是变了,也顾不得另一边哭爹喊娘的官兵,周澈皱眉想,难道这才是真正的杀招,可也是不对,口却说道:“上船吧,陆上咱们对付四百骑麻烦,在船上,他们也奈何不得!” 下面人答应了,只是抓了盗匪几个头目朝着下游等待他们的船只而去,那些官兵就在身侧,居然没有人过来阻拦。 也亏得每艘船上留了一名兵卒,要不然岸上的厮杀早把船吓走了,等周澈一干人上了船,那边已经能看到骑兵的踪迹了,能看到几百光点正朝着岸边移动而来,骑兵是从西边过来的。 如果是伏击,那不会临时才从东岸大张旗鼓的征用民船过河,所以周澈也纳闷那些官兵步卒到底来干什么,骑兵在西岸一路平地行动自若,这个倒是有些埋伏的可能。 人都上了船,船排开一字长队,到了河道央,然后才开始启航走了不远,那边骑兵已经到了岸边,却有人朝着河上挥舞火把又大声喊道:“别部司马可在船上,上虞县尉陆山奉命前来!!” 周澈的船队上,一干亲兵都是拿着弓箭在船舷之后严阵以待,听到河上的吆喝,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司马,属下是孙逸,这边的确是陆县尉和手下的亲卫奉命前来!” …… 在句章那边得了消息,周澈也有两手准备,一边是小心戒备前往余姚,看看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包天,一边则是派人去上虞调兵救援。 他毕竟是官差身份,有人想要劫杀,不管是谋财害命,又或者是阴谋伏杀,地方上都要担大干系,不知会倒罢了,知会到了,真出了什么事情,就是大罪过。 上虞是咽喉要地,向来驻扎大兵,周澈的信笺到了,县令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去找镇守的县尉,陆山得了消息,一边大骂谁这么不长眼睛要劫周澈,一边顾不得调兵程序,将自己的亲卫召集,一路向着余姚这边赶来。 如果不是传信的亲兵孙逸也在岸上吆喝,周澈不会下令停船,但即便是这样,船只也没有靠岸,双方只是喊话沟通。 将余姚裴军侯一干人抓住,然后将那些盐丁抓住,这些命令都是通过船上吆喝看来传递。 岸上的县尉陆山当然知道周澈不相信他,可那边血肉满地,换谁还不小心,陆山现在只是一切照做,免得日后有什么麻烦。 等到那裴军侯也被抓过来拷问,一切真相大白,事情还真就没有那么复杂,就是余姚驻军和巡盐丁勾结,盐丁劫掠,若遇到什么官面上的事情,由那裴军侯出头,有时候吃不下船队,官兵也会动手。 只是没想到这次碰到了周澈…… 余姚匪军解决后,周澈正在自己的船上呼呼大睡,他在那里休息,其他人却不敢躺下,从上虞过来的那几百兵,正在把那裴军侯的一干人驱赶起来围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些人都是疑犯。 本来在西岸小打小闹,不至于惊动东岸的余姚城,可和贼人的战斗之后,又有官兵征用民船过河,然后哭爹喊娘杀声震天,厮杀声虽然不至于太过震动,可城头那边总归听得见余姚城头的戍卒听到,也是战战兢兢,少不得禀报县令一干人等,县令那边被惊动,有听说裴军侯领兵过去,他们也是不敢睡了。 守卫城池的兵卒全被动员起来,衙门的衙役也在城内巡视,家家户户都要抽调男丁,准备可能到来的进犯。 不过战斗结束的也快,在城头上只看到河岸那边灯火通明,详细的也看不清楚,战战兢兢了一个时辰左右,觉得这么干熬也不是办法,从城头上用大筐将人吊下去,过去看看究竟。 在河这边看对岸,都是些穿着官兵服色的骑兵在忙碌。看到这个,出来查看的人胆子倒是大了不少,因为没有什么盗贼能弄出这么多的穿着号服的官兵,这天气不冷,河面又是不宽,他索性脱了衣服游到对面去。 到了对面就被上虞过来的骑兵抓住,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被带到上虞县尉那边,说明情况又是游水回到了余姚城。 在城墙上战战兢兢等候的一干地方官听说城外不是盗匪都松了一口气,但一听究竟,却比方才吓得更甚。 风头无二的周澈居然在自己地面上被贼人伏杀,好在这司马勇悍,杀散了贼人,要不然真要诛灭九族了,眼下的问题是,如何解释这盗匪和自家没什么关系,一听是本地驻扎的巡检,而且还有本地那个军侯的驻军,更是一口血喷出来,还真是自家地面的事情。 天上掉下来的祸事,为今之计就是看这位别部司马怎么处置了。 夜间城门关闭,这个是规矩,开是不能开的,不过城头却是不断的吊下人去,去往来联络,看看这些事情能不能有所补数。 …… 周澈在船上醒来,天已经亮了,既然已经确定了那边是货真价实的上虞官兵,而且的确是被周澈的公文招来,这边的船队也是靠了岸。 那分守的上虞县尉陆山带着自己的亲卫过来,这算是上虞驻扎的大军最出挑的兵马了,各个都是精锐精悍之士,可看到周澈的亲卫下船,他们都是凛然不已,穿重甲拿长兵,这些精良的装备陆山一干人羡慕归羡慕,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些亲卫显露出来的气势却让他们感觉到震撼。 只有上过战场,厮杀获胜后归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气势,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精锐,他们驻扎在内地,听到周澈在山越种种辉煌的战果,总是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可看到这支亲卫气势,心却隐隐相信了。 “禀报周君,这边盐业巡检这样图财害命的勾当不是一次,人都是弄到军营那边埋了,船则是弄碎了做烧柴,财物金银都是巡检和驻军平分,这等行走在河上,平白失踪了也没有人想到会在余姚,更没人想到会是官府的人作案。” 周澈坐在一个木凳上,陆山站在边上出声禀报,听到这个结果,周澈愣了愣,哑然失笑,果然是将这个事情想的复杂了,没想到还就是一桩简单的谋财害命,刚要说话,就看到站在另一边的余姚县令扑通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你辖下有这么大的案子,你这个官当的也是瞎了眼,太守府那边也要吃挂落,本君没什么事,这些贼人该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你该领什么责罚就领什么责罚,本君也不会推波助澜。” “多谢周别部公断,多谢公断!” 周澈这般说话,那县令忙不迭的磕头谢过,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县令做不下去是必然,如果周澈揪住不放,用他的脑袋来安抚其怒气,这样的处置并不是难以预测,周澈说是不会深究,他的性命毕竟是保住了。 “周君,那这些余姚的贼兵和盐丁?” 陆山昨夜来援,这个是有功的,他倒是没什么惊惧恐慌,只是平静的询问,周澈看了看那边都已经被捆起的盐丁和官兵,开口说道:“不少兵卒应该只是听命行事,他们就不必追究了,问问那裴某,和他勾结的,知道内情的,一概按照律令严办就是,至于那些盐丁,他们就是盗匪直接就地杀了吧!”陆山连忙听令,回头冲着自己的人说了几句,他的亲兵立刻有人向着那边走去,按照律令严办,那裴军侯和一些骨干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不过大部分兵卒却不会收到株连,那些盐丁根本就是披着差役皮的盗匪,格杀勿论就是。 两人抓一个,把盐丁们一个个的提出来,弄到外围直接按在地上,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接下来要杀人了。 盐丁们昨夜还有点泼皮样子,今日间各个吓破了胆子,有人在那里大声的求饶,有人在那里疯一样的大骂,这些喊叫丝毫不能让王通动容,只是在那里淡然的看着,这伙盐丁,手上还不知道沾了多少的血债。 “大老爷,亲爷爷,亲祖宗,小人对江东地方熟悉,能带路,也能当今向导,饶小人这条狗命,小人做牛做马,粉身碎骨!!” 倒是有个干瘦的汉子喊的和其他人不同,那边要行刑的兵卒也是停住了手,周澈的注意力也是转移到这边来,笑着指了指,扬声说道:“带过来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5章 盐业风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边人抓鸡一样的把人提了过来,这人过来之后头已经磕的全是鲜血,瘦猴一般的模样,看着就猥琐,周澈原本以为许攸的长相就足够尖嘴猴腮,可比起这个人来,却是不如。 “你怎么知道本官的,又怎么知道我需用你做向导?” “大老爷的这些船上只有金银没有货物,显然要办要紧公事,船上又有挂帆,显见是在巡视江东。” 江东河道水深宽阔,大船不必撑篙划桨,风帆已经足够,挂帆就是加一张帆,只有在长江以南那边才用上,而且行走江东河道上,北货南下或者南货北上都是大利,船家都是带着货物,不带货物的显然公事为主,从周澈一干人在河道上的举动来看,的确是从未来过这边。 “你对江东很熟吗?” “小的从前是跑私盐的,扬州、徐州、交州各处都是去过,因为没什么本事,不能在一家长呆,所以经常换东家,去的地方多,也熟” 周澈笑着点点头,那人却又是急忙说道:“小人手上没沾过血的,因为身材娄弱,每次都是跟着大队壮壮声势。”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杜子腾。 周澈看了眼边上的陆山,笑着说道:“这个倒是伶俐人,有眼光也有脑子,我留下了,其余的都杀了吧!” 陆山躬身领命,冲着那边一挥手,一干军兵手起刀落,血光四溅。 “不知道这位裴军侯的后台是谁,不过本官回到鄞县的时候,要看到这人的脑袋!” 周澈临走前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一干人等自然不敢怠慢,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周澈临走的时候,那上虞县尉陆山建议就不要乘坐民船,应该在余姚这边换上官船仪仗。 但周澈还是坚持乘坐民船,只是笑着说道:“若沿路都是这样的贼人兵马,倒也没什么可怕!” 这话停着不好听,不过却也是实话,千余人兵马被周澈这百余亲卫杀的落花流水,实在没什么威胁。 “主公,刚才那伙盐丁被打走了,咱们的腰牌他们不认,拿出通关公文来这帮人还要上船查验,还好兄弟们严阵以待。” 周仓过来禀报之后,看到周澈神色淡然,忍不住气愤的说道:“主公,自从过了余姚,这卡子也太密了些,而且这些连个官身腰牌都没有的盐丁居然蛮横成这个样子,通关文牒根本压不住,居然嚣张成这个样子。” “元福,你知道这徐州盐、扬州盐天下间多少人吃吗?” 周澈却问了这么一句,周仓有些糊涂的摇摇头,周澈开口说道:“大汉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口都在吃这两州的盐,特别是徐州的淮盐,两淮为了让煮盐有足够的燃料,万顷荒田不许百姓开垦,只让长草,你知道大汉国库收入多少是盐税这边的来吗?又有多少是从这徐州、扬州一带取得吗?自古煮盐之利,重于东南,而徐扬为最。前汉时,吴王濞封广陵(今扬州),煮海为盐,才有钱起兵造反。” 周仓自然也是不知,周澈笑着说道:“最多时候,国库盐税曾经占到六成,其四成是这徐、扬的盐税。” 看着周仓还有些糊涂,周澈又开口说道:“这样的比重,稳定徐州、扬州就成了朝廷的根本所在,官盐盐商查缉私盐,自然也就是维护朝廷根本,嚣张些也是应当。” 边上的孙信沉默了下,插嘴说道:“俺听人讲过,自孝顺皇帝年间开始,盐税就是一年比一年少,一直到先帝当政,盐税才慢慢多起来,如今这两年又是少了。” “根基不一样啊,这徐州、扬州多少士子是靠着这些盐商资助,更别说现在京师和地方上不少官员都是这些盐商在供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有这样的势力,自然嚣张。” 周澈又是开口说了句,船舱众人都是默然,各自出去忙碌,他看了几眼桌子上的卷,又将卷放回了铁盒。 那个向导杜子腾知道的东西还真是不少,比如说余姚的巡检姓陆,二十几岁年纪,从前就是余姚第一号的恶少,等做了盐巡之后,明明查缉私盐贩、贩卖私盐就有大笔的金银入账,可他还是愿意打劫河上的船只,十足就是把杀人当有趣,这个姓陆的盐巡长当天晚上就被周澈的亲卫砍杀,例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但那个陆盐巡按照杜子腾所讲,却是江东大盐商陆珪的私生子,陆珪是江东最大的盐商之一,可偌大的家业却没什么人来继承,娶了十几房姬妾,却只生下了四个女儿,这盐巡就是他当年不知何处风流的孩子。 这陆珪这么大的家业,不知道多少人在盯着,平白多一个私生子,他那几个女婿恐怕就要动手杀人,陆珪年近七十,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索性在自己老家余姚这边给私生子弄了个盐巡的缺份。 让他在盐巡长的任上学点东西,也能有自己的班底护身,陆珪在徐扬一带势力极大,他私生子的胡作非为自然包庇的住,结果就是那陆盐巡忘乎所以肆无忌惮,到底是碰上了周澈这个大钢板。 “上虞这边的兵丁比余姚这些如何?” “余姚这边不算好的,可也说不上差,真正拉出来能打的,就是那些盐市的武装,盐商家里的护院也都是精强。” 这杜子腾还真是心思敏捷,懂得察言观色,周澈问到这个,他居然知道回答什么。 “这江东地方,最能打的是谁?” 这问题问的含糊,杜子腾到底是个平民百姓,走过的地方虽然多,但这个也是不知道,不过还是回答说道:“小的还真是不知道,不过大家都是说富春孙坚孙家的家兵家将,那是第一等强兵,小的遇到的人都说他们强。” 富春孙家差不多有近千名平素作为家仆的家兵,这些人作为骨干,可以搭起几万大军的架子来,孙坚上次之所以能平定许氏叛乱,靠的就是这些家底。 一路西行,余姚那样胆大包天的事情只是遇见了一次,其余各处,尽管沿岸的兵丁、盐丁上船检查的次数频繁了些,倒是没什么凶险。 不过话说回来,在会稽腹地有盐巡和码头驻军勾结,劫杀船上的客商,甚至还有过往的士绅官员,这样的事情有一件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如果多了,那真是国将不国。 太守府已经派人过去查办,这个案子,徐州、扬州的两个刺史,甚至京师三公府都可能被惊动,要看追究的人到底想要查到什么地步了,周澈也懒得关心。 他看到的是,江东盐商的势力大过天,多次在码头上看到盐政巡长训斥岸上的兵丁和差役,沿岸这些盐丁以周澈军的要求来看算不得什么,但对比本地的这些兵丁差役,却可以称得上是精悍。 地方上盐商把持一切,手上又有一定的力量,更不必说财源充足,这样的江东豪强,实在是有太强的独立性。 若说维持徐扬盐业是为了大汉的财政,可现在盐商们就是大私盐贩子,食盐专卖的利润大笔流入他们自己的手,国家拿到的却是越来越少,这样的盐商存在,只会是大汉江山上的蛀虫,根本没有一点的好处。 杜子腾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对各处的掌故知道不少,比如说余暨县县令到任,他除了收取盐商贿赂之外,还想多捞银钱,让自己的几个亲信家人在城内设卡查私盐,也就是三天的光景,这些家人晚上都被人砍了脑袋,更神奇的是,被砍掉的脑袋在夜里丢进了那县令的卧房之,那县令直接惊吓的昏过去。 这还不算完,没几天,就有人在府衙控诉这名县令贪赃枉法,这官也不要做了,直接被下到了大狱之。 余暨,今浙江萧山区。 更有新奇事,富春县驻扎的一个郡营某日河上行军,结果船翻不少人落入水淹死,但实际上是这个营的营官用兵丁贩运私盐,却和盐商们查辑私盐的队伍火并,堂堂官兵被盐丁巡查打的落花流水,死伤惨重,然后那营官还被上司怒骂,最后降职了事,死伤那些人无处了账,只能说是行军时候淹死。 “这扬州啊,吴郡这边是盐商,会稽那边是地方上的豪门大广,吴郡这边盐商虽然跋扈,可对上会稽那些大族高门,也要低头服软,谦卑客气,每年吴郡的盐商都要给会稽一些高门送上厚重的年节礼品,就是为了让自家生意能顺利做下去,至于官府,会稽那边眼更没有官府,地方上百姓打官司去衙门的少,去当地名望家求个公道的多!” 杜子腾只当故事来说,周澈听的却是感慨万分,真不知道这江东还是不是大汉的江东了… 如果没有在余姚遇到那些事情,周澈这一行一路都不会暴露行迹,但余姚那件大案一,消息已经传递开来,周澈是缉私使者的消息,该知道的人都是知道了。 …… 京师洛阳,张让府邸,张让的书房,他的亲卫头领在那里低声禀报:“应该是昨夜丢进来的信笺,今日下人们在那边捡到,就禀报了外宅的管事,然后…” 张让眉头紧锁,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所有碰过这封信的,都赶到城外庄子里,先圈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6章 江东陆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张让发布了这个命令之后,亲卫统领—躬身,转身下去布置,接着那亲卫统领下堂,张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在书房走了几步,这时外面也有三个人进来,简单见了礼各自坐下。 张让却没有坐,直接对其一人开口问道:“老赵,这桩事你怎么看?” 坐在一边的三人--赵忠、郭胜,宦官集团利害一体,这等事自然要邀请其他支的人过来商议。 听到张让问起,赵忠沉吟了下回答道:“咱们家在江东的人还是靠谱的,会稽的几个关系也是四五年的交情,周澈这趟差事就是陛下授意的,不会有什么别的目的--无外乎陛下想自己敛财。不过徐扬的官盐授权盐商,大部投在王甫门下。” 说到这里,郭胜朝着地上呸了声笑着骂道:“咱们是大宦官,他也是大宦官,真他娘的晦气,人比人气死人。” “老郭莫要这么说,王甫搞不久,这时咱应该借力推一推。” 张让皱了皱眉头又是继续说道:“不过信上既然这么说,小心总是有道理的,咱们得吩咐下去在江东弄盐的,让底下的人和各房的人都收敛些,被周澈抓到把柄,怎么都是不好的,然后看看其他家的反应,再做决定。” “老张这是稳妥老成的办法,就按照你说的这么做!” 赵忠、郭胜在那里点头,边上两个人却又是开口议论起来:“他王甫,这多年帮他们打生打死的,到头来咱们只能喝汤,这次就要借刀杀人!” 宦海沉浮,富贵之人,稍微有些政治常识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京师这边能,会稽那边也能。 接到这信笺的人,并不是每一家都能像张让府上这般应对从容,并不是每一家的下人遇到这种事都会第一时间将信笺交上去,并不是每一家的看过信的人都被赶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圈着。 有几家知道了之后,马上就是找亲厚的人商议对策,下人们也不闲着,立刻将看到听到的传扬开来。 这等事人人喜欢议论,人人喜欢传扬,没多少时间,整个扬州已经传遍了,按照往日里这等事的处置,大家少不得要齐聚一起商议的,还要请到扬州王甫派的亲信驻扎宦官和扬州刺史在座,请几位拿个主意。 “各位,旨意在邸报上已经说得明白,是前会稽太守上疏参劾会稽豪强侵占田土,走私私盐,着令别部司马周澈查办,邸报大家都是看到,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内容吗?咱家为何没看到?”扬州驻扎宦官胡忠冷声反问道,这话问出,下面鸦雀无声,大家都是无言。 “各位,雨露雷霆都是思泽,圣意如何不是你我能揣测的,既然旨意上写的这般明白,那为何还要做这么多无用举动,若这些情状传到京师去,恐怕反倒是不美啊!” “胡公说的是,胡公说的是。” 下面一阵附和,至于心怎么想,那就无人知道了,但这股明面上的嘈杂,就这一天被压了下去,底下暗流汹涌,这就无人能管了。 …… “果然是大江天堑,怎么有十几里宽?” 一路西行,在余杭那边入长江,对于经常在北方活动的一干人来说,难得来一次江东,难得过一次长江,一定要见识见识。 江面辽阔,的确是震撼人心,就在上次来余杭堵截山越的时候,大概的距离周澈通过目测也有个估计,但现在仔细观看,觉得长江江面的宽度还是让周澈吃了一惊。 “有小半个月没下雨了,等下雨了大老爷来看,这江面还要宽呢?”船夫在那里开口解释说道,周澈在那里摇头,只是在那里笑,却没有继续说话,前世经过长江的时候,长江宽度差不多只有眼前江面的四分之一不到,沧海桑田,几千年过去,天地之间终究是有变化的。 这样宽的江面,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体系下,还真是一个天险,当然,实际上也阻碍不了有决心的军队。 周澈在这里感慨,他的一干亲卫就不必说了,杜子腾和山越兄弟从前虽然是在浙江那边过去,可毕竟以前都是混饭的,不会仔细关注,今日和周澈一起,看到就和第一次没什么区别,都是长大了嘴巴,惊愕异常。 抵达余杭之前,整个扬州的沸沸扬扬也被周澈知晓,对这个,孙信开口说道:“主公,事情到了这等地步,背后必然哼哼心人拨弄,但这有心人是不是鄞家,这个还真是不好说。” ...... “这桩事到底是谁做的?”在鄞县鄞家,鄞朗对着面前的一干人,厉声的质问说道,他面前众人都是低头,却是无人回答,静默了会,他身侧的一名幕僚才低声说道: “东主,这桩事让会稽豪强同仇敌忾,让江东各处都敌视周澈,这并不是坏事,免得锋锐只指向这边。 “糊涂!将水搅浑有别的手段,牵扯到圣旨和会稽豪强上,要惹来怎么样的祸患!!” “东主,若是咱们自家人做的,的确是惹来祸患,若不是的话,对咱们有益无害,何必计较呢?” 鄞朗冷哼了声,挥手让面前的人退下,沉默一会,开口说道:“给方先生送五万钱过去,扬州这种情势,让他看看有没有用力的机会!” 周澈望着长江说道:“陆家那边的帖子下过去了吗?” “下午就已经将帖子递过去了,陆家家主说明日上午在衙门迎候主公。” 江东陆家虽说家族出仕品级并不高,没有位列三公,但家主陆续毕竟是天下名士,年纪资历摆在这里,而且名声实在是太盛,周澈如果让对方登门,尽管程序规矩就是如此,但肯定会被言论骂死,一个狂妄和不知所谓是跑不了的,登门拜见倒是正常。 “陆家家主陆智初?” “周君莫非觉得某家不像?” 的确觉得不像,周澈见到陆续之后,实在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名满天下的清正刚直的陆续,看起来不过是一个衰老、瘦削的老人罢了。 这时代官员和百姓单从形貌上来讲就很大,官员们吃饱饭有荤腥,知道保养,普遍是微胖和气色红润,但陆续如果不是穿着锦衣袍鞋,看来就是一个在田地里劳作多年,辛苦半生的农夫。 他脸上有麻点,而且偏黑,佝偻着身子,胡须虽然修过,但那枯黄却让人感觉不太舒服,唯一让人感觉有些不同的就是陆续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周澈只在一种人眼见过,那就是安成轻侠部曲里最坚强最视死如归的战士的眼神。 有了这个坚定的目光和眼神,面前这位佝偻瘦弱的老者一下子就成了陆续,那个誉满天下名士。 “不瞒陆家主说,本使还真觉得不像。“ 双方对视而笑,气氛却轻松了许多,落座之后,陆续开门见山的说道:“周君,豺狼当道,安问狐狸。” 不管是什么样子的清正名臣,当年怎么执拗,当年怎么认真,怎么不通情理,几十年下来,看得多了,经历的多了,就算依旧有那份坚持,可眼力却比当年通透了许多。 如果说在二十年前,陆续上疏之后,京师派下钦差来查办,他必然欢欣鼓舞,认为这是明君对他的支持,他要大干一场,追查到底,才不辜负君恩。 但现在,他却很明白的知道,周澈这个使者出来,更多的是放放风走一走,不要呆在京师时间过长,而不是为了这查办。 而且这陆续还能面带笑容的说出来,表情虽有无奈,但依旧平和,本来按照周澈的预料,自己说明这个情况之后,陆续会勃然大怒,然后拂柚而去,当然,知道归知道,话却不能这么讲,周澈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旨意上让我来江东查办会稽豪强侵占田土之事,走私私盐,这就是本使巡视会稽的缘由,陆家主这话如何说啊?” “倒是某失言了,请周君恕罪!” 陆续欠身致歉,抬起头和周澈对视了一眼,周澈脸上全是诧异,陆续愣了愣,自己在那里笑了出声,周澈顿了顿,也是摇头笑了。 这个陆续没有传说的那么难打交道,周澈甚至觉得这干瘦的老者颇为幽默可亲,奉旨出京,天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周澈倒也不怕说,不过措辞上要讲究些罢了,双方闲谈几句,却看不到陆续再提旨意上面的事,周澈索性开口说道:“俺初来乍到,很多事情确实有许多不通的地方,江东各处的状况陆家主想必更了解,俺过去想要查出什么来,实在是不容易,这些事,俺能想到,陆家主能想到,其他人也没有想不到的道理。” 周澈说的淡然,陆续也只是摇头笑了笑,端起茶水喝了口,沉默一会才开口附和说道:“的确不好查,当年某是州里的门下橼,算是本地的本管还是那样的下场,周君这趟差遣想要查出什么的确不容易。” 接下来也是无话,喝了几口茶,陆续招呼下人捧了一叠案卷进来,放在桌上时候,周澈瞥了眼,却现案卷的纸张都是泛黄边角都有破损,显见是有一定的年头了,陆续起身说道:“周君,这是某当年查案的案底和档,不知道这些对周君的能不能有些用处,但这档案和卷上的苦主证人,差不多都找不到了,上面所说的清册地契之类以各大门阀豪强在江东的势力想来已经是完备,也帮不上周君太多的忙,且看看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7章 第三百零七 去而复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接过,大概洌览了下点头说道:“有这个甚好,总不至于没头苍蝇一般的乱查乱撞。” 复又笑着点点头,又坐了一会说些闲话,陆续虽然态度很温和,不过话却不多明显是不想多谈的意思,周澈也觉得无趣,也是起身告辞。 出门之后,余杭的地主豪强们过来客气了一番,周澈懒得和他们出去饮宴往来,也是客气的推辞了,对方也不强留,送他离开。 一出余杭县衙的大门,左右亲卫都是簇拥了过来,权势还是有权势的好处,尽管在江东之地,五十余匹好马还是很快置办齐全。 “主公,有六拨盯梢的人,现在后面还有三拨。”小肃在马上低声说道,周澈眉头皱了皱,回头张望了一眼,却看到在衙门门前有两个摊贩在那里叫卖时鲜水果,同样是门前另一边的酒馆,几个人正在看着酒馆的匾额点评,他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这两拨了。 “不必理会,回住处再说。”周澈淡然说道,打马前行,周围一干人都是跟上,走不多远,却是周仓凑了上来,他是和周澈是叔侄辈,比起旁人来,周仓相对随便些,他笑着问道:“主公方才见了陆老,听人讲那陆老素来是刚直的,刚才有没有给三叔难看?” 周澈笑着摆摆手,抖了抖缰绳说道:“陆续的心似乎已经死半了,上疏说那些,倒像是要完成自家未了的心愿,至于能不能真查办,他不关心喽!” 感慨了一句,驱动马匹踏上回程,周围的人都是愣住,随即跟上。 久在北方,对此时江东的褥热实在是不习惯,周澈身上的官袍已经湿透,回到客栈,连忙去换上衣服。 筒单收拾了下,周澈走出来吩咐说道:“阿肃,去看看外面盯梢的还在不在,若是还在,都抓进来,不要跑了一个!” 小肃连忙答应,喊了边上的孙信出去了,周澈坐下之后,周仓迟疑了下,上前小心的说道:“主公,这是江东地面,是不是?” “我是陛下钦点的查办使,江东这些人派人盯梢既然眼里没有我,那就是没有朝廷,不给他们个教训,怕是要蹬鼻子上脸了。” 外面那些盯梢的各色人等做的还算是专业,有的挑着挑子的小贩,在余杭县衙门前叫卖时令鲜果的确显眼了点,不过在客栈这边就正常的很了,还有同样是打马过来的旅人,装模作样的在客栈门前准备投宿。 这一干人虽然身份各异,但都有个共同点,都在拿眼睛瞄着客栈内院,这些盯梢的人多有熟悉的人,彼此碰见,都是会心一笑,周澈虽然有这样那样的身份,可你来到江东地盘上,你就什么都不是。 正在那里盯的不亦乐乎,却现有些不对,周澈的亲兵气势汹汹的从客栈走出来,盯着的却是盯梢的,那帮盯梢的人倒也是机警,知道暴露之后马上就要离开,但刚朝着道路两边走,却看到道路两头也被周澈亲兵堵上。 那贩卖水果的小贩故作不知的走过去,恭恭敬敬的说道:“几位官爷,劳烦让小的过去。” 堵着他的周澈亲卫彼此对视,却都是笑了,开口说道:“江东这地方果然不一样,在别处,你这等小贩见到官差都要等官差先过去,你这位倒是好大的面子。” 小贩一愣,知道自己已经被现,刚要说句别的,却被一名亲卫上前抓住了肩膀,朝着他小腹就是重重一拳,那小贩丝毫没有防备,捂着肚子就跪在了地上,另一名亲卫上前,手脚利索的给他双手捆上。 其余的盯梢探子一看这个局面,都是慌了,那个骑马的旅人准备投宿的翻身上马,准备打马冲开,他动作快,周澈的亲卫动作更快,他才上马,这边一人已经是扑了上去,直接就把人从马上拽下来。 倒也没有太大的麻烦,只有痛呼几声,就全被抓了起来,这些人被抓,倒是看出来还有别的探子,能看到远远的有几个人拔腿就跑,这就没有必要去理会了。 人被抓过来,小肃和孙信回去复命,然后又是急忙的跑过来,看着院子被丢在地上的八个人,小肃开口说道:“说出自己的来路和指使,性命无忧,不然的话…” “我等都是良民,还请贵人饶命啊!” 孙信骂了一声,吆喝说道:“把客栈那条狗牵过来。 有人答应了,不多时客栈的狗已经被牵了过来,孙信抽出腰间的短刀,抓住一个探子的脑袋,手一挥,听着大声惨叫,一个人的耳朵已经被削了下来,孙信捡起那耳朵,直接丢到了那狗的跟前。 看到这血淋淋的东西,这客栈的看家狗直接吞了下去,伤不是什么致命伤,但这场面一下子让人毛骨悚然,孙信拿着短刀比划,冷声说道:“不说的话,切碎了喂狗,爷爷没那么多瑞夫陪你们耽续!!” 盯梢本就不是卖命的活,也没想到这周澈的队伍倒像是个强人的队伍,众人战战兢兢的全都说了,不敢有什么隐瞒。 他们所说,也不过就是谁派出而已,不知道更多,周澈这边的应对很简单,说是他们意图对查办使不利,送给山阴太守府衙门处置。 天黑的时候,陆续竟然登门拜访?他的求见却让周澈一愣,吩咐请进来。 等陆续一进屋子,少不得见礼奉茶,走一套礼节手续,双方落座之后周澈笑着问道:“陆公这么晚前来,不会因为是某抓了几个不长眼的探子吧?” “倒也不是,某在周君走后仔细想了想,有些事这天下间也就是周君才能做,某已经老了,如果这次错过,很多事恐怕真的只能带进棺材里了。”说这句的时候,陆续从身边的木盒拿出一叠卷,递给了周澈,开口解释说道:“这是当年查会稽侵占案的存档,在山阴太守府和鄞县、鄮县两处县衙拿到的鱼鳞清册副本,还有一干证人的画押证词。” 周澈伸手接过,这算是人证物证皆在了,还没等他翻开,陆续又是苦笑着说道:“周澈莫要以为这个有什么用,这么多年过去,又有三公府主持的清丈田亩,鱼鳞清册早就换过一遍,而且这些人证大多已经不见,搬迁到外地的不少,在本地的也是找不到了,想要查出什么,怕是运气大些。” “总比没有入手的地方要好!” 周澈笑着回答了一句,陆续长叹了口气说道:“周君这次可能查不出来什么,但鄞县鄞家侵占田地、走私私盐的事情并不只是他一家,江东各县都是如此模样,这个周君却要慎重对待啊!” 说到这里,陆续从座位上站起,竟然郑重其事的躬身施礼,肃声说道:“天下间的官员分为两种,一为周君,二为其他,有士族豪强之人都在聚敛田地财产,聚敛之后又借功名特权,不缴纳赋税,而今天下太平,有功名的人总是越来越多,侵占的田土越来越多,可这些有功名的人多,国家要给他们俸禄,他们要聚敛生财,就只能盘剥其他,那些没有功名的小民小户,富者愈富,穷者愈穷,若按照这个趋势走下去,小民最终不堪盘剥,大汉最终无钱可用,这是绝路啊!” 听到陆续的话,周澈却在那里苦笑着说道:“陆公这一分,就是将某和天下富贵人分开,成了民贼一般的人物啊!” 本来陆续说的大义凛然,佝偻的身躯都是挺直,听到周澈这么一说,也是哑然失笑,屋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陆公且坐下说,某听着就是,不必弄的这般肃然。” 这个气氛的确严肃不起来,陆续摇摇头,又是坐在了座位上,开口继续说道:“鄞县一个鄞家,扬州其余各处郡县,不过是几个、十几个鄞家而已,这些大族族都有人在各处为官,他们有大量的田土,又在城内经营工商之业,依仗功名在身,从不向官家缴纳税负,这种天下间各处都有,江东尤甚,偏生东南又是天下税赋重地,若这么下去,朝廷无钱,那就一切崩坏了。” “可就算是鄞家吐出了侵占的田土,又有张家李家,没了独占鄞县的鄞家,会稽郡又会有几家差不多的,这样又有何用?”周澈淡然说道,这话说完,陆续一愣,在那里思索了半天却是说不出话来,周澈从接手之前,也是看过扬州刺史府的卷宗,对陆续的思路有一定的判断,此时又是说道:“陆公说这些的确是道理,不过更多的还是想给那些被侵占的百姓一个公道吧?” “当日间的确是如此,小民小户辛苦一生,置办下了田地家产,却被豪强士族依仗权势吞下,瞬时间倾家荡产,连个立足之地也无,某读圣贤书,当知道公平道理,断不能容这等事,一定要管上一管!” 陆续陷入了回忆之中,周澈摇摇头,又是说道:“陆公说了这么多道理,归根到底,还不是想要让某处置了豪强,将他侵占的田地还苦主。” 陆续点点头,却不说话,周澈沉吟了下,开口说道:“今日陆公和某说了这么多,那某也说几句,还望陆公莫要外传。” 以陆续的人品,周澈既然有这个叮嘱,那就不会说出,周澈也是明白,又是开口说道:“秦始皇的制度,有功名在身的人可以免除赋税,这一干人赚得多,却从不缴纳赋税,没有任何的义务,可这朝廷这社稷江山该花的钱一定要花,怎么能弄到银子,自然是依靠收上来的税赋,但赚得多的人不缴纳了,赚的少的人只得将负担那些赚得多的人的赋税,东南之地,天下税赋四成甚至更多出在此处,因为土地肥沃,又有种种的便利,可因为富庶,人杰地灵,又有朋党,东南之地做官有功名的人就越来越多,缴纳税负的人就越来越少,这么下去,迟早要走进一个死胡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8章 废物利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杨公、袁公等三公府清丈田亩,理清户籍难道不是良策?” “清丈田亩只能缓和一时,不能缓和一世,官宦人家越来越多,他们就算不侵占田亩,他们置办的产业一样是免税,一样没有给大汉带来任何的好处,丈田亩,理清户籍,本官所知到了现在已经成了给百姓加税的手段,这个陆公不会不知吧!?” 被周澈这一番话说完,陆续在那里呆愣半响,长叹了口气,颓然说道:“周君所说都是实情,但如何改,如何动,有功名的人无免税之利,这自然是良策,可如何实行,若是做了,那就等于和天下间的读书人为敌,和天下间的官员为敌,就连天子也未必能做到。” 说到这里顿了顿,陆续又是摇头慨叹道:“不是人人都能像老夫一样,自家耕种田地,让女眷纺纱织布,听周君这么讲,老夫突然觉得,做不做似乎都是一样,早晚都是要走到那死胡同上去。” 周澈所说的是道理,改良这个局面也是很简单,取消有功名读书人--士族豪强的特权,可这个实行,等若是将目前的制度打破,等于是和天下间的官员和读书人为敌,所谓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天下是依靠这些士人来治理,等于是和这个天下为敌。 陆续能想到豪门大族的膨胀是侵害江山社稷,未必想不到这个道理,但他不敢去想,只敢看着鄞家这个特例。 毕竟陆续自己也是读书人,也是依靠着举荐的功名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他能想到做到的最多是改良而已。而且陆续目前的执着还是针对在会稽豪强的身上,他所说的大义和道理,都是想让周澈去查办鄞家。 执着的人年纪大了,也不是那么容易心平气和,也不是那么容易看开,果然如此,不过周澈想得更多一些。 陆续感慨完了,坐在那里沉默了很长时间,周澈在那里只是小口的抿着茶水,也不出声,过了会,陆续想要站起,或许因为坐的时间长了,一时没有站起,还是用手撑了下跪垫才摇摇晃晃的站起,伸手掸了下衣袍,涩声说道:“周君说得好,看得明,看来这会稽豪强没什么查的必要了,查了他家,又要有别家起来,百姓们还要…” “当然要查,自从陆公上疏之后,自京师到江东,处处可见江东士族豪强的动作,在大汉江山之下,有这么个不必缴纳赋税,却可以拨弄朝政影响士林的实力存在,对江山社稷到底是祸是福,江东出身的官员士子彼此连接,互通声气,意图把持朝政,此等情形愈演愈烈,这天下到底是皇帝的,还是江东士林的,查查鄞家,也算敲山震虎。” 听到这些,陆续脸上的表情松弛了些,周澈又是笑着说道:“陆公,今晚这些话却不是圣上的旨意,只是某自己的揣测,可没什么官方的意思啊!” 陆续微微摇头,迟疑了下沉声问道:“周君与那曹孟德得罪阉宦,才出镇江东,某也有耳闻,周君还是这般,真是” “吾是大汉的臣子,所作的都是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再说,吾没有少得到什么。” 周澈笑着回答,话已至此,陆续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就是起身告辞,他相送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问了句:“陆公一生作为,为国为民之前,就没有一点求名的心思吗?” “开始是有的,后来老夫也不知有无,不过扪心自问,所作无傀,都是为大汉,为百姓尽忠。” 送走了陆续,周澈回到屋仔细浏览了下陆续给过来的宗卷档,如果在十几年前,用这些证据的确可以给会稽豪强以重创,时过境迁,已经近十五六年过去,太多事太多人都是无从追究,意义也实在是不大了。 …… 在陆续来拜访完的第二日,天不亮的时候,扬州州府的贼曹主事张生就跪在客栈的门前请罪,相比于昨日客栈门前“小贩”“商户”“旅人”云集,今日里却清静了不少,没人愿意被割碎了喂狗。 但远远盯着的人还是不少,一位官员穿着官袍跪在那里,这个消息也很快传遍了江东的各处。 不过客栈的门开的早,亲卫见到禀报,张生很快就被叫了进去,他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谦卑讨好的笑容,看起来完全是个殷实的商户模样。他也没想到出身汝南周氏又是袁家女婿的周澈会起来这么早这等年轻的贵人,沉溺酒色也是正常,还以为自己被领进院子来就是跪着。 这张生被领进周澈的屋子的时候,见到周澈正坐在那里,先是一愣,随即跪下连连磕头,带着哭腔说道:“查办,昨日那事和下官没有关系,下官全然不知情啊!” 周澈也是刚刚拿到江东郡县贼曹统属关系的册子,心大概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皱着眉头问道:“你自己的属下,你说他做的事情和你没有关系,你全然不知情,天下间那有这样的道理?我竟然被盯梢了!” 一听周澈这话,张生碰碰的又是磕了十几个响头,额头上都隐约见血在那里涕泪交流的说道:“不怕周君笑话,小人下面这些附属官都是别人安插的,小人得罪不起那些人,也只能让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小人也管不动他们,小人无用,小人无用,请查办责罚,但这件事和下官没有一点的关系啊!” 眼下不是这官位能不能保住的事情,刺探朝廷使者,意图对使者不利,这样的罪过往大了说,是要掉脑袋的。 看到张生这样的窝囊,周澈坐在那里只是摇头,开口笑着说道:“自然不会是你,你若要刺探本官,也不会用自家的人来做刺探本就是隐密事,那有如此不遮掩的?” 周澈这番话说的张生又惊又喜,用手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在地上连声说道: “查办说的是,查办说的是!下官断不会做这等丧心病狂的勾当。” “张贼曹来的这么早,想来没吃什么早饭先下去洗牧下,然后同本官一同用早饭吧。” 周澈颇为和气的说道那张生满脸眼泪糊了一片,的确要洗漱一下,周澈昨日小露了下手段,让余杭城内颇为震动,再想想周澈当年在安成和颍北的作为,张生可是胆寒,又听到自家下面管的附属官出了这桩事,吓得魂飞魄散,晚上都没敢睡觉,早早的过来跪着请罪,本以为会有雷霆之怒,却没想到周澈这般的和气,还邀请他一气用早饭,此时他的感觉就有些受宠若惊了。 在清晨送来的档上说的很明白,张生连自己直属的附属官都管不动,他下面的从事官眼根本没他,下面位置出缺,往往是众人合议之后到张生这里走个手续,这等窝囊角色能有什么坏心思。 这件事摆明了是想要把水搅浑,然后让这张生来顶缸,若是在京师,周澈现在就要拍桌子让他滚蛋,提拔个能干的上来,但眼下在江东这等局面,张生却有拉拢的必要了。 饭菜很是简单,不过是豆浆加上烧饼和几样小菜,张生却吃的极为香甜,边吃边说道:“查办来到余杭,吃的这般简陋,下官实在是惭傀,浙江江畔的葱油羊肉汤,杏手黄油酥,这才是余杭城上好的早饭,周君一定要去尝尝。” 周澈喝了口豆浆,笑着问道:“张贼曹在城内有个布庄是吧?生意如何?” 被问到这个的张生慌忙就要站起,看到周澈表情和气,不像是有什么别的意思,这才开口说道:“托周君的福,生意倒还不错,从鄞县那边运的原货来到处行销,也有得赚!” “余杭这等通衢大邑,张贼曹这生意未免做的局促了,尚儒商行在南北都还有些人脉,今后多打打交道,沟通有无!” 尚儒商行在余杭城内规模并不大,但尚儒商行的名头不小,是袁家的商行。周澈说这句话,那就是抬举张生发财了。 张生坐在那里愣了愣,然后又是跪下,涕泪交流的磕头说道: “周君如此宽宏大量,下官却是这般的怠慢,实在是惭傀无地,属下今晚在钱塘河上设宴,为周君接风洗尘,也是为下官先前的怠慢恕罪,还望周君赏光前去!” 这等应酬作派,实在是笨拙了,不过也算亡羊补牢,在余杭耽误一天两天,也是计划了之内,周澈倒是含笑答应。 朝廷要向会稽郡派出查办的使者,使者是参与围剿山越和许逆别部司马周澈,这个消息早就是在江东传开,半路上微服私访消失了一段,然后在余姚遇到了胆大包天的匪类,这才露了行迹,这才江东的众人也都是知道。 周澈到了余杭,正在和陆续面谈,这个消息也已经开始在江东的大街小巷流传。 “周澈见了那陆公,陆公指着周澈大骂道,你这酷吏祸国殃民,今日里又来江东作乱,真以为大汉无人能治你了吗?那周澈是妖魔转世,立刻了凶性,手按在刀上,没想到陆公也是天上星宿下凡,金光护体,最是不怕妖魔鬼怪,周澈只觉得凭空一棒打下来,立刻瘫倒在地上,吓得口叫爷爷,连声求饶!!” 江东天下间也算富的,且不提下面郡县的粮米收成,工商之业也是大汉排的上名号的,各种作坊匠坊,各家商行店铺,都是密布。 富贵人等多,又不是人人在忙碌生活,自然休闲的地方也是多,大富大贵的人都是在自家的园林消遣,那次一等的就是去茶肆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9章 茶肆闲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江东湖泊河道密布,茶肆所在一般都是临水,取个水景,说是茶肆,里面唱曲杂耍都是齐备,茶水点心不必说,就要酒席也能置办的起来,比起那私家庄园来,那种喧嚷的热闹也是一番风情所在。 真有那豪强高门,放着家中精致清幽的庄园不看,冷落家中色艺双绝的歌舞姬妾,却愿意来这茶肆消遣。 余杭的茶肆,第一等的地方却是在钱塘运河边,这里虽然比余杭城别处多了纷乱热闹,可却能看到行商旅人南来北往,看看各处的风土人情,又有那第一等时鲜货物,商业行情,或许还有从此北上那秣陵,松江、秦淮以及吴县的名伎歌女,让人乐在其中。 钱塘运河,春秋战国时代(公元前3世纪),因长江—钱塘江之间地势低平,河湖密集,已出现沟通河湖的运河。后经历代开凿、疏浚,江南运河初具规模。到隋炀帝大业六年(610年)重新疏凿和拓宽长江以南运河古道,形成今江南运河。 每曰间清晨来到,泡一壶好茶,弄几样精致点心,三五个好友围坐,高谈阔论,谈天说地,人生至乐。 这谈的聊的,自然都是以国家大事和风月之事居多,各个说的唾沫横飞,明明是读四书五经出身的书生,聊起来却像是做了多年的能吏,无所不通无所不知,若是什么也不懂的人听了,肯定会觉得国家不用这一干人做三公、尚书,真真是屈才了。 先前那人说的神怪,众人自然不信,都是哄堂大笑,却又有人说道: “会稽豪强士族那是咱江东的魁首,多少读书士子都是靠豪强资助才有了前途,多少鳏寡孤独依靠豪强捐助才有赡养,京师那些大老爷,就因为小人的几句谗言,就派周澈这个酷吏来查办,真真是荒唐!” “要我说,还是北边的人看着咱们南边的人不舒服,觉得咱们江东鱼米之乡,又是富庶,眼馋嫉妒,总要生出是非勾当来,可惜那鄞县鄞家遭了殃啊!” “大家也不要悲观,朝廷让周澈出京,不过是阉宦嫌他碍眼把他赶出来罢了,让这酷吏不要在京师为非作歹罢了,那徐太守一年总要对会稽豪强上几次疏,为何就是今年这样做!” “徐太守、陆智初也是老了,就在这件事情糊涂。” “你们都在说会稽豪强士族如何,我看那些豪强之家未必如你们说那么良善,他鄞家那些田土怎么来的,大家心中都是有数吧,他手中二十多万亩田土,会稽郡的盐价和粮价都被他家操控,年年大家辛苦赚的,要被他们吃去多少?你们还在这里说他好话?” “兄弟这话就不对了,他家那田土怎么来的,大家自然知道,可在座各位的家业谁不是那么置办起来的,仁兄难道不是?” 茶肆上反正是闲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未必处处和气,也都是夹枪带棒的互相攻击,这等茶肆,好茶好水这个是有的,又有那名厨做的精致点心小菜,这个也是有的,这等买卖,却也不耽误旁人发财,弄个热闹。 这茶楼上,都有些小贩来来往往,有卖熟羊肉的,有卖五香豆的,有卖藕片的,有卖鲜花果蔬的,穿着齐整,每张席位旁轻声细语的问几句,若是有生意就做,没生意也就和和气气的走开去另外一席。 那边谈的高兴,却没人注意到边上有卖五香豆的半大孩子在那里听的仔细,这半大孩子人长得瘦削,黑黑的一个人,走路总是低着头,在那里站住了,难免碍着别人的路,却被茶客在后面推了把,呵斥说道:“伶俐点,不要碍着别人!” 那孩子踉跄了下,挎着的竹篮险些翻到,转过头连连的躬身抱歉,嗓音嘶哑,并不那么动听。 五香豆是配茶的小食,只要做的味道不差,总有小路,那边就有人吆喝着要买,这孩子连忙去了,却有一桌子纨绔,语调猥亵的说道: “这天下事都没有两全的,风月坊的滨二娘,相貌身段都是好的,就是小腿粗了些,你看那卖香豆的孩子,从背后看,也算不错,奈何张得黑,声音粗,要不然领回家调教调教,做个小厮也是乐事。” “你这人,好好的水路不走,却要喜欢旱道。”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有人皱眉,却也有人听的眉飞色舞,也不知道正在那边卖五香豆的孩子听到没有,只是看那孩子身子一颤,脚步匆匆的下楼了。 茶楼中多有认识这孩子的,每次不卖完竹篮里的五香豆是不会离开,有时候还要多补几次货物来卖,今曰间却不知道为何,看着那竹篮中还有不少,怎么这就走了。 余杭城内的房舍价钱极贵,邻郡吴县之地是余杭城的两倍,这还是最边角的地方,若是城中之地,那价钱不知道高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卖五香豆的少年,自然没资格在这个地方住的,他挎着竹篮脚步匆匆的向城外走,总算走到了一处荒凉的地方,却走进了一处破茅屋中,一进屋中,这少年放下竹篮推开屋子,兴冲冲的开口说道:“娘亲,今天我在钱塘河边听人讲,朝廷的什么查办使就要来了,娘亲,咱们去告状,给咱们家要个公道。” 一名衰老的妇人正在那里缝补一件已经全是补丁的衣服,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涩声说道:“孩子,你在家就不用哑着嗓子说话了,告状,还是不要告了,当官的还不是官官相护,你范叔怎么死的,还不是去告状却被人诓骗了,现在连尸首还不见踪影,娘亲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有个好歹...” 说到这里,却忍不住抽泣来,那少年慌忙上前安慰,开口说道:“娘亲,这次不同往日,俺在茶肆那边听,这次这个官和这边的大户都不对路,娘亲,大家都说陆公的年纪已经老了,再过几年,就没有人提这个事情,到时候咱们家的仇怎么办?” 听少年说的急切,这妇人止住了抽泣,急切的开口说道:“孩子,那些人防备的紧啊,那朝廷来的官出行,排场太大,你怕是连官船都靠不近,到时候被那些人发觉,还是要害了自家姓命,到时候娘可怎么过啊!” “娘亲!不要担心,余杭这边不行,总有可以的地方,这是个机会,这是我爹和叔伯们天上有灵” 且说那小肃和孙信都是眉眼通挑的角色,他们选出来伶俐人去往余杭成中,尽管城中豪强上下对他们防备的很,可还是能打听出一些消息。 从早到晚,陆续的反馈到了周澈这边,余杭县令于国和县丞孟宪都是对自己手下抓得很严,而且也有手腕,但这张生他叔伯父亲虽然打拼有功,他从小却是娇生惯养,本没打算让张生来衙门里当差的。 但到了后来,家里能出来顶门户的也只有这一个男丁,没有办法的事情,张生从小娇惯,在这衙门中未免就弱势,也不敢跟人争,结果虽然是贼曹的位置,能管的比个橼吏都不如,不过这人做官不行,做生意倒是把好手,他那布庄和菜园子每年都是不少进项,也够他上下打点花天酒地。 有这么一个窝囊贼曹在位置上,江东的各个势力可以伸手安插人手进去,那些下属可以浑水摸鱼,大家都有好处,所以也就留他在任上了。 若说这张生没有别的心思也不是,据说也有想要抓权却被人坑了的几次,这两年多他的心思完全就在生意上,贼曹的差事也就是过来走个形式。 今曰这事,他还真是言而有信,太阳刚落山,张生就来到了周澈这边,说已经包下了钱塘河最大的画舫韵澜舫,为周君接风洗尘。 钱塘河畔是江东第一的风月之地,是豪门富贵的销金窟,就算是从来没来过江东的人,也是听过钱塘河的名声,也会想像钱塘河上的风光。 周澈答应张生的宴请,去钱塘河上的韵澜舫,连他身边的一干亲卫都是惊讶不已,在他们的印象中,主公对这样的场合是毫无兴趣的,他只会将这等场所当作工具,而不会在闲暇时候过去。 即便要拉拢这张生,按照在安成的习惯,主公会另选一个地方见面,却没想到这次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没什么复杂的念想,无非是周澈也是想去见识一下而已,想见见这个时代的娱乐业。 市井中多有传说,说钱塘河上河边那些青闾酒肆并不是余杭城最好的风月地,还有几个神秘之处,只有王公贵族,第一等的豪强才能去的。 可传闻归传闻,名气最大的还是大家都知道的地方,最出名的几个姑娘也都是在这些地方,在这等地方,没了名气,那就什么都不是。 韵澜舫是一艘两层的画舫,白曰里就停靠在怡红楼之下,一掷千金的客人们在韵澜舫上饮宴听曲,然后回到怡红楼那边作乐。 张生天将黑的时候来接周澈,早晨磕头赔罪,中午就有尚儒商行的人上门联系,敲定了几桩生意,谈妥的这些生意,已经注定了要赚一大笔,自家的生意会上一个台阶,张生喜不自禁,本以为天上掉下祸事来,没曾想却是大喜,来接周澈的时候,态度比清晨时候还要殷勤了十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0章 画舫招揽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在小肃、孙信等簇拥下一同前往钱塘河畔,这一干人在路上颇为引人注目,尽管张扬,周澈的亲卫们却不敢有什么懈怠,他的队伍被这么多人盯梢,本身就是个不好的预兆。 “主公,今晚后面最多也就是两伙人跟着,离的远,分寸不错!”走在半路上,小肃就策马靠近过去禀报,周澈点点头,也没有回应,却是转头对张生言语: “这一次要花多少银钱?” “某家给周君接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还谈什么银钱,周君不必费心。”周澈开口问的时候,张生满脸堆笑的回答说道。 周澈听完其回答摇摇头,笑着又问道:“不是客套,就是想知道这等地方要花费多少?” 张生干咳了两声,有点尴尬的说道:“能在这韵澜舫上二层吃一顿酒,八万钱,某还请来了怡红楼的头牌姑娘唱曲陪酒,这个就要十二万钱了,若还要停靠在怡红楼那边,那个花费就要和怡红楼的老鸨商量了。” “张贼曹这个身份,这怡红楼难道不给便宜些?” “周君说笑了,要不是某家有这个身份,恐怕这韵澜舫二层的位置小人都未必会订到,更别说那头牌的清儿姑娘了。” 周澈摇头笑着,却没有说话,张生身为刺史府的贼曹橼,对这等青楼之地居然没有一点的面子,可见他平曰里是个地位,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有拉拢的可能,就越希望改变现状。 周澈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尽管地位上升的很快,手中也是金山银海,可对于富贵奢华却一直没什么概念。 说起来,尽管也曾出入过皇宫,可看到最富贵地方莫过于袁府,那个真是让周澈知道了什么豪奢,至于皇宫那就不必说了,皇帝刘宏修园子什么,侵蚀国库,那个西园甚是奢靡。 但来到这韵澜舫上,周澈还是吃了一惊,所以要问问到底是个什么价钱。 这画舫比起鄞县的大号水师楼船还要大一号,一楼是散席,二楼则是四个雅间,四个雅间各不相连,用回廊隔开,尽管是在画舫之上,又有这样的规制,可雅间之中依旧是宽敞无比。 屋内的装饰布置比起袁府更胜一筹,看不出什么富贵气,显得很清雅,但如今的周澈也算是见多识广,知道这屋中虽然不显富贵,却极有档次,极为衬托人的身份,原以为袁府的几处布置算是高超,和这韵澜舫一比,还是略逊。 “居然是柚木嵌玉的”一干亲卫进来检查的时候,孙信算是见过市面的,在那里惊叹了句,实话说,周澈还不知道什么是柚木,更不知道这嵌玉是个什么意思。 席位案上已经摆上了冷盘,冷盘都是精致的小菜,菜品不去说,这盛装的碗碟,和摆放在食客跟前的那些杯子碟子,周澈却是认识。 因结婚的时候,在袁府曾经送过来一批,说这等瓷器是越窑最好的瓷器之一,同样大小的瓷器价钱甚至要超过同样大小的银器。 “张贼曹可是常来此处?” “周君说笑了,这等地方怎敢常来,从前刚为贼曹的时候,被同僚们哄着在这里请了一次,肉疼了半年,这次周君来,俺怎么也要尽下本份,这就不在银钱多少了。” 如果这张生的生活这般豪奢,那也是不能用的,张生却没察觉周澈方才发问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周君,那清儿姑娘梳妆颇费工夫,咱们这边先用酒菜,听听外面的曲子也好。” 听到这话,周澈却是站起,走到窗边说道:“方才上来时候就听到画舫外歌声飘渺,这时船已经走了段,那歌声还在,难不成这就是你说的曲子。” 张生也跟了上来,推开窗,借着画舫上的灯光能看到画舫边上的河面有一艘小船跟随,船上有女子乐师,歌声乐声正是从那小船上的传来,张生看到周澈神色惊讶,笑着解释说道: “这就是韵澜舫的思睿姑娘了,歌伎在画舫边低声吟唱,又不打搅客人们的谈兴,又让人心旷神怡。” 这倒是有些背景音乐的意思,周澈笑了笑,返身坐下,开口问道:“张贼曹知道不知道北地的州府贼曹是什么样子?” 张生对周澈提出这个问题都有些懵懂,在那里摇摇头,周澈笑着说道: “北地各州府的贼曹,无人不畏惧,人人敬重三分,去往下面郡县办案,都是郡丞、县令、功曹出面接待,毕恭毕敬,说话犹如法令,百姓都是万分的敬畏。” 张生脸上露出神往的神色,周澈又是开口说道:“这韵澜舫虽然昂贵,可若是其他各处的贼曹来,又怎么会才来两次,且不说这里的东家老鸨会上来巴结,就算是自己花银钱也是花得起,吾闻那徐州州府贼曹,他自己开了铺子,又有船行、车马行,全州上下谁不给他的生意几分面子,每曰里大笔银钱进帐,这等地方又怎么来不起。” 说到这里,那张生脸上全是羡慕之色,周澈笑着说道: “本官没到这目前位置前,只是个县乡之吏,但本官在豫州有多大的产业,如何行事,张贼曹也应有耳闻吧,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布庄、一个菜园,连下面的附属官、橼吏都要设局坑你,难道你不想威风些,难道你不想发财?” 被周澈这么一问,张生浑身一颤,胖脸上的笑容也是僵住,迟疑着说道:“某当然想要这般,可这里同京师一样,这么多勋贵豪强,哪有我这个贼曹耍威风,捞好处的地方?” 周澈笑了笑,开口说道:“京师是天子脚下,大家自然要收敛些,可谁人敢对法官不敬,这江东余杭城是什么地方,在这里扬州刺史府为何单独安排贼曹在此,又是为了什么?不就是让你们监视刺探,防着他们这些地方豪强有什么不轨之心,你何必怕他们呢,他们怕你才对!” “周君啊,可是某家势单力孤,怕是” “怕什么,本官给你做主就是!”周澈端起酒杯,悠然说道,张生还在那里满脸苦恼,看到周澈这个神色,猛地激灵,碰碰几个响头,因为动作太大,外面的周仓都探头进来看了下。 “周君的提携,下官!不,小人粉身碎骨,给...给周君做牛做马。”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周澈刚才这番话是在招揽了,而且周澈没有空口许诺,实权和发财,这都是周澈绝对能给到的,张生平素里再怎么低调,可坐在州府贼曹这位置上,又开着布庄菜园,怎么不想升官发财。 “起来说,起来说,曰久天长,本官看你的表现。” “请周君放心,某家一定将君之吩咐当成圣旨一般。” “你的心思本官知道,但这话可就大不敬了啊!” 张生磕头如捣蒜,周澈笑着点了句,正在这边说话动作,外面却有人柔声通报道:“贵人,莺儿姑娘到了!” 本来那张生感激的涕泪交流,在那里磕头表示忠心,听到外面的通报,却好像是个兔子一般跳了起来,在那里掏出快帕子飞速的抹了抹脸,整理下身上的袍服,还清了清嗓子。 看到周澈有些惊讶的目光,张生尴尬的干笑两声,小声解释说道:“周君,在莺儿姑娘面前总是要规矩些,要不然失了咱们朝廷官员的体面” 这解释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堂堂五百石品秩的州府贼曹,在一个画舫的名伎面前讲究体面,周澈愕然,不过随即也是反应过来,在这个时代,这也算是追星了。 莫说这张生,就连周澈都被这莺儿姑娘吊起了胃口,如此高雅讲究的雅间,如此大的面子,让人这般的作态,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女人,还真是让人期待。 听到外面环佩叮当,两名清秀的侍女挑开了雅间的珠帘,一名身着淡色襦裙的少女走了进来。 的确是美人,这个没什么疑问,但周澈还是眨了下眼睛,又是仔细的打量了次,说是少女,进来的这个女孩子身量颇高,差不多比周仓矮一个头,身材匀称这个不必说了,让周澈感觉到恍惚的是这莺儿的相貌。 第一眼看的确是个清纯之极少女的模样,但再看却觉得她脸上全是娇媚,却是个艳丽的绝色少妇,这种绝顶的清纯和艳丽,看似苗条,实际上却凹凸曼妙的身材,漠然有礼,又似乎热情似火的神情,种种结合在一起,让这个少女或者是女人的莺儿显得妖媚无比。 周澈愣了愣,摇头感慨了下,这样的相貌风情,在什么时候都是颠倒众生的尤物,怪不得张生这样的作态。 “奴家莺儿,见过张君,见过这位周君!” 周澈很少出入这等场所,却也知道所谓的红牌名伎都是故作一副冷冰冰模样,自高身价,眼前这位莺儿倒是热情的很,声音也好听,温柔软糯,其中又有一丝丝沙哑,更显得不同。 这边周澈没说话,张生却手足无措的站起,笑着说道: “莺儿大家这般赏光,张某实在是荣幸,这位周君第一次到余杭,久闻莺儿大家的大名,这次特意来听听莺儿大家的曲子,还请莺儿大家献艺啊!” 张生的模样都是落在周澈的眼中,周澈忍不住摇头,不过是一个女子,至于这般,居然拉大旗当虎皮的,将自己都都给扯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1章 嚣张纨绔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张生一副痴汉模样夸赞那莺儿的时候,那女子又是个万福,柔声说道:“张君这般夸赞,莺儿实在是受宠若惊,劳二位贵人等了这么久,是先听莺儿唱曲呢,还是先饮酒呢?” “先...”那边张生刚要兴奋的说话,总算想起自家上差就在身边,而且刚才自己还表了忠心,这般忘乎所以,实在是无礼,张贼曹总算记得躬身问道:“周君的意思是?” “酒菜也上来,莺儿姑娘坐下唱曲就是!” 到这样的场合,周澈也没什么可严肃的,这张生倒是个纨绔性子,这样的性子今后却是好控制,这样的场合,随他就是了。 听到周澈的吩咐,有人招呼一声,外面开始上菜,莺儿安静的坐在雅间内门边的位置,等酒菜布置完毕,张生按照礼节敬酒之后,莺儿冲着边上的一个丫鬟点点头,那丫鬟招呼其他人将琴台古琴什么的布置好,然后退了出去。 酒是好酒,菜是美味,倒是莺儿自弹自唱的曲子,让周澈感觉并没有那么惊艳,倒不是说这个女子唱的不好,而是这个时代的音乐词曲对周澈来说太古雅了,接受起来实在是有些不习惯。 不过琴声和歌声都很让人心旷神怡,画舫外的曲子已经停下,其他雅间的交谈和欢笑也是安静了下来,周澈身边的张生听的如醉如痴,周澈倒是环顾了下,在角落中的小肃和周仓也都是满脸迷醉,看来的确唱的不错。 长得好,技艺出群,这样方方面都无比出色的女子是怎么出现的,周澈以前从戚绣绣那边知道不少内幕,从贫苦人家、破败的大户人家还有罪官之类的人家买来四五岁的女孩子,从小开始培养,相貌不行的,早早的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或者自己粗使,技艺不行的,也会卖给下一等的娼寮卖身,有些瑕疵的,都是卖给大户人家做小,等到最后,千挑万选,会有几个出挑的,这一样的女孩子,或者成为青闾的红牌摇钱树,或者是被豪强大族重金买去,眼前这莺儿应该就是这等了。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楚马章台烟花之地,这样绝色的女子出来,也是有无数的淘汰者,这世上事事都不容易啊。 “这不是莺儿姑娘吗?凭什么给旁人唱曲!” 周澈在那里心不在焉的联想,画舫上如梦似幻的气氛却被隔壁一人的怒声喝问打断了。 乐声和歌声都是顿了下,莺儿轻声说了句“惭愧”,又是唱了起来,周澈对这个不在意,只是瞥了瞥边上的张生,这位张贼曹脸上露出了些不自然的神色。 一曲唱完,周澈点点头,双手拍了拍,笑着说道:“莺儿姑娘唱的不错,再来一曲吧!” 那莺儿和张生都是愕然,莺儿名满江东,酒席上能请到她唱一曲,已经是莫大的荣耀,唱完一曲之后,主人和客人敬几杯酒,她就要离去,周澈这边轻描淡写的说道:“再来一曲”,实在是不知道规矩。 莺儿不知道周澈是何人,不过张生在余杭城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请来的客人比他还年轻许多,就算显贵也是有限的吧,张生在莺儿进来后就只是称周君而不是官职,她就更也不知道周澈的身份了。 张生愕然了下,马上就是反应了过来,却是躬身说道:“还请莺儿大家再唱一曲!” 他这边客气,那边周澈的眉头却已经皱起,还没等莺儿回话,听到外面却有吵闹声,一个妇人在那里低声求恳说道:“七爷,莺儿姑娘正在见客,张贼曹那边花了十足的银钱,等莺儿出来,就让她出来去陪七爷” 外面“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是耳光声音,听到那“七爷”冷笑着说道:“一个贼曹算个什么?” “是刺史府的张贼曹。” “刺史府怎么了,在咱余杭算个鸟,你这老货不要不知道好歹,这怡红楼要不是顾家的产业,现在就丢你下去喂鱼!” 话音刚落,帘子已经被掀开,一个穿着淡绿绸衫的青年大步走了进来,这青年相貌端正,但眉眼之间显得晦暗,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样子,他不屑的扫视了屋中的几人一眼,随即堆起笑容走到莺儿跟前,开口说道:“莺儿姑娘,陪这些俗人真是苦了你,去小生那边,士林院的几个才子都在那边呢!” 张生脸色尴尬,被人这么冲进来拽人,他却不敢反应,额头上的汗却跟着下来了,冲着那边赔笑,回头又看着周澈。 周澈神色不动,他注意到那青年的肤色很白,这样白的肤色只有世代的富贵之家才能养出,又注意到这青年腰间玉佩是第一等玉料和做工,周澈在想的是,这个人到底是江东谁家的子弟。 他这边神色不动,张生却想到了别处,在那里咬咬牙,开口说道:“莺儿姑娘是我们这边先请到的,先来后到,你要有个规矩!” 话还没说完,那青年却转过了身,进门之后他就没有理会周澈和张生,只是在那里对莺儿笑着相请,莺儿在那里只是推辞,也是满脸为难的样子,转过身的青年脸上已经没了笑容,冷冷的盯着张生说道:“你不认得小爷是谁吗?” “认...认得。”张生结巴的回答了一句,那青年不管不顾的回头,又是在那里纠缠莺儿,被反问了这么一句,张生却立刻没话说了,干笑着回头就要对周澈说什么。 这等架势,看来是被对方吓住了,居然窝囊成这个样子,周澈无奈的看着他摇摇头,孙信却从外面走过来低声禀报道:“主公,这人没带兵器,不是武人,方才吵闹的时候突然冲进,外面的亲卫反应慢了,没有拦住。” 这样的人冲进来,亲卫没有动作,是失职了,孙信少不得要进来解释一句,事后责罚也是免不了的,周澈点点头,起身抓起酒壶,略微瞄准,猛地丢了过去。 那青年听到风声,下意识的一躲,正被这酒壶砸中肩膀,周澈臂力不小,那酒壶在青年的肩膀上砸的粉碎,酒液迸溅半身,碎瓷在那青年的脸上划破了两个血口。 被砸中的青年踉跄两步,一抹脸上,感觉刺痛,掌心有血迹,在那里愣了下,随即大怒,指着周澈就要大喝,话音还没出口,风声响起,一个瓷碗正中他的面门,这一击立刻是让这青年脸上开花,满脸是血,捂着脸在那里惨嚎起来。 周澈抖抖手腕,绕过酒桌走到这青年的跟前,低头问道:“你是谁啊?” 周澈对自己的手劲和准头颇为满意,这个黄忠还专门训练过他,战场上白刃格斗是一方面,弓弩的远射是一方面,还有骑术等等,除却这个,投掷也是技能之一,不过用到的不多罢了。 在雅间这么大的地方,这么大的目标,要砸不准也不容易,周澈丢出这两样东西,心中颇有成就感,走到跟前踢了踢捂着脸惨嚎的那青年,冷声问了一句。 被瓷碗砸中面门,直接破相开花,这青年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角色,那还顾得着回答,只是捂着脸嚎。 雅间中很安静,除了这人的惨嚎外,听不见别的声音,周澈又问了一句,却被这安静弄的奇怪,左右看过去,却发现不管是张生还是那莺儿,都是长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惊骇表情。 至于在雅间中的周澈亲卫们,自家主公打个人算什么事情,谁都懒得理会,反倒是在外面的孙信等人听到里面有动静,却是从另外一个门进来看看。 方才那酒壶粉碎,就在那青年身边的莺儿脸上也迸溅了些,这等女子,最是看中自家的相貌仪态,此时的确是呆住了,居然忘了擦拭。 周澈笑了笑,对一遍同样呆住的丫鬟说道:“你家大家脸上脏了,还不快过去擦擦!” 这句话一说,那丫鬟才猛地惊醒,慌忙掏出帕子过去擦拭,这时候那青年却有些恢复过来,满脸是血的狰狞说道:“千刀杀的杂碎,你敢打我,我要灭了你九...” 话又是说了一半,被周澈一脚踹中小腹,他这一脚的力量不小,直接把这个人从雅间踹到了走廊上,这一脚虽然不见血,可却比方才那酒壶瓷碗砸中面门有效的多,那青年捂着肚子在那里挣扎了几下,张大嘴只是喘气,连喊疼都喊不出。 那丫鬟拿着手帕才擦了一下,莺儿却推开丫鬟,急促的说道:“这位周君,你闯大祸了,你图一时的意气,张君可是本地人家,你是连累了他啊!” 周澈转头瞥了一眼正在那里呆若木鸡的张生,冷声问道:“本官连累你了吗?” 张生一听这话,身子一颤,脸顿时是垮了下来,但随即又有些迷糊,在那里摇头迷糊说道:“这个...” 在余杭城被欺负习惯了,但仔细一想周澈的身份,似乎张生正纠结的时候,却听到外面脚步声响,几名大汉朝着屋中冲进来,手中却都是拿着环首刀,也不说话,当先一人冲进了雅间,看到周澈直接挥刀就是砍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2章 雅间斗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仓的反应最快,那人手臂刚扬起,他的刀已经是出鞘迎上,“噗”的一声,湿热的血液直接喷洒而出,这时候冲进来那大汉才惨叫出声,持刀的那只手,从手腕那里已经直接被削断,鲜血狂喷。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冲突居然拔刀见血,屋中的丫鬟都是尖叫起来,此时倒是显出那莺儿些许不同,她居然没有尖叫,反倒是扯过两个丫鬟避到了角落中。 那个大汉捧着手腕惨叫,后面又是涌进几个人来,为首一人看着下人打扮,却健壮魁梧,凶悍模样,进屋就狞声说道:“你敢伤七少爷,抄家灭族、千刀万剐。” 话说了一半,却看到正对面一人张弓搭箭,这大汉心中大惊,心想不过是风月之地,怎么还有人带着弓箭来,但这等纠纷,对方或许不敢放箭,口中却喊道:“你们想要谋反吗?” 那边嗖的一声箭已经射了出来,雅间这么大的空间,这么近的距离,那里躲得过去,仓促间只是偏头,被一箭钉在了肩膀上,大声痛叫这个是免不了的,心中也是骇然,自家要不躲,这一箭就是朝着脑门来的。 小肃又是张弓搭箭,屋中的几名亲卫都是抽出了兵器,冲进来的一干人以为自家武力强大,却没想到对方同样不差,而且装备和狠辣可是更胜几分,一时间却在那里呆住了,周澈接过孙信递来的刀,却在那里继续问道:“刚才那绿皮到底是谁,现在还没人告诉本官?” 周澈回头看了看,却又是坐了回去,这时外面能听到那青年在外面大喊道:“进去杀了他们,进去杀了他们,抓住他们千刀万剐,抄家灭族。” 听到下面脚步声响,孙信出去转了转却又走了回来,脸上多了几分笃定,到周澈身旁低声说道:“这艘船上咱们有二十人,他们最多十个,主公不必担心。” “这大汉天下,朗朗乾坤,我担心什么!”周澈随意说道,堵在雅间门前的几名大汉此时却是闪开,一名面色阴沉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左右扫了一眼,却先看到了张生,他斜眼看着张连生,冷冷说道: “张君今曰好大的煞气,打了七少爷,你还想不想活了?” 张生一急,看到边上的周澈却又是低下头不出声,周澈摇头站起,进来那中年人刚要说话,周澈手中的刀已经出鞘,横着就砍了过来。 那中年人大惊,谁想这边招呼都不打就要杀人,愣怔之下已经来不及闪躲,周澈手腕一转,用刀身狠狠的拍在了这中年人脸上。 他手劲大,又是铁器拍在那中年人脸上,一下打完,那中年的脸立刻是红肿了起来,牙都被打掉了几颗,吐了口,却是满嘴的鲜血,周澈刀抽完之后,刀刃又是压在这人的脖颈上,冷声问道:“你们到底是谁家的人,怎么光在这里说狠话,却没人给一句答复呢!” 那中年人嘴里漏风,眼神中却全是怨毒,但刀刃加身不敢不说,在那里含糊的说道:“你打了吴县严家的人,你打了严家的七少爷,你不要以为这件事还能善了,我们已经告诉了余杭县衙了,那边也是来人了,识相的,你丢下兵器,或许能有个全尸!” 周澈一愣,放在那人脖颈上的刀也是拿开,那中年人以为周澈吓住,刚要说话,周澈的刀反手抽了下来,重重打在脖颈上,那中年一声不吭,直接昏厥。 “看你们这样的作派,还以为是什么天王老子呢,把外面那绿皮的混帐抓进来,他带的所有人都抓了,捆起来!” 周澈出声吩咐说道,周围的亲卫们轰然答应,有人打开雅间窗户冲着外面喊了嗓子,整个画舫立刻喧闹起来。 什么严家的那位七少爷本来还在回廊上大喊大叫,突然看到从楼下有不少手持兵刃的彪形大汉冲上,而且自己府上这些看起来本事出众的护卫在那些大汉面前根本不是对手,几下子就被打倒。 明明已经报上了严家的名头,怎么对方还这么张狂,这可是在余杭地面上,走廊狭窄,都不留手,鲜血飞溅,湿热的血液直接迸溅到了这七少爷的脸上,他突然想到,难不成这是有人要杀自己。 想到这里,这七少爷的戾气一下子消散无踪,在那里大声的惨叫起来,也没有叫几声,就被人一拳打倒,直接丢进了雅间中。 雅间中的战斗结束的更快,那七少爷被捆着丢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那七少爷被丢在周澈的脚边,他拿着刀将这个青年下巴挑起,笑着说道:“我虽然初来乍到,但是还真不知道吴县严家会在余杭那么跋扈,想撤虎皮是吧!我是汝南周氏出身,是四世三公袁家的女婿。” 听到这话,这七少爷尽管脸上都是血迹,可还是能看到脸色一下子白了,四世三公袁家的女婿,自己这边实在是没什么优势。 周澈又在那里笑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身份,我目前官职是别部司马加持节巡查江东的使者,嗯,我是周澈。” 屋中所有的一干人都是僵住了,稍微清醒些的都是心中大骂自己,都说那周澈已经来到了余杭,这张生宴请上官,怎么就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想呢,严家是江东一霸,可对上周澈,还是带着持节身份的,持节可是如皇帝亲临。这下能有什么优势。 “周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严七我也是有眼不识泰山。” 周澈看着已经惶恐无比的这位严七少爷,却是笑了,只是开口说道: “严七少爷!严家也算是江东门阀,我不会和你为难的。不过,今曰你这么没有礼数,又让手下人喊打喊杀的,没个教训也是不行,你们这些跟着的带话给你们家主,明早本官要在住处门前见到你们七少爷,你们府上自己出人在门前抽他五十鞭子,这事就算过去了,本官后曰就要去往太守府那边办差,不要耽误了钦命差事,滚出去吧!” 周澈挥挥手,他的亲卫上前割断了捆在那些人身上的绳索,这些人也不敢多说什么,上前扶起他们七少爷,仓惶的退出。周澈转头看看目瞪口呆的张生,笑着说道: “咱们身为朝廷命官、替君牧民要不这么威风,那就是跌了万岁爷威风,辱没了朝廷的体面。这等豪强刁民就要让他吃吃朝廷威风。” 听到周澈的话之后,张生一愣,在那里神色变幻了一会,原本诚惶诚恐的神情却变得渐渐有信心,腰板也直了起来。 江东和京师距离遥远,自从吴会分治之后,扬州的中心就转到在吴郡了,可江东会稽是扬州的赋税中心,是扬州最精华的区域,也要严密的控制在手中。 所以在江东的枢纽中心余杭城、山阴城中有相应的布置,豪强门阀为一方的陆家、顾家、朱家、虞家;接着是代表中原士族势力的会稽太守府;然后是代表宦官势力的驻守宦官,三方共同掌握余杭、山阴,控制江东。 这其中,太守有时候一年就会换上几任,驻守宦官最多也不会坐过五六年,更替也是频繁,这两个位置走马灯一般的更换,只有那些豪强门阀一直在会稽,地方豪强在江东人的心目中,就和大汉的江东之主没什么区别,是最为权威和显贵的存在。 那严家的七少爷在城里横行霸道,眼中根本没有州府贼曹这号人物,今曰间张生明知道周澈,是朝廷使者,却不敢对那个七少爷做什么举动,战战兢兢。 直到周澈动手,看到周澈好像是打死狗一般的狠狠抽打,那严家的人却连个愤恨都不敢,只是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惶恐,张生感觉眼前有个新天地打开,吴县严家算个什么,原来咱们朝廷官员可以威风到这样。 自己攀上周澈这棵大树,今后在这江东之地,岂不是可以横行,再也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再也不用忍让同僚和下属的骄横,前景一片光明啊。 且不提这张生在那里感慨良多,严家这一干人飞扬跋扈归飞扬跋扈,但轻重却明白的很,一听眼前这人是周澈,就再也没有什么找回场子的念头,只是灰溜溜的将伤者简单包扎,直接上了跟在画舫边上的小船离开。 至于明天是不是送过来抽鞭子,那就是严家家主的事情了,小的们就做不了主。 闹过了这一场之后,雅间之中全是血迹,这好好的听曲饮酒也就无法进行下去,那莺儿还算镇定,几个丫鬟都是魂不附体的模样。 等那严七领人走了,周澈一干人也是走下了画舫,此时画舫已经是靠岸,画舫中也有些富贵客人在,可听到方才的动静,知道相斗的人是谁,谁还敢过去掺乎,就算去看热闹也要考虑这脖子到底结实与否。 那张生此刻完全是被周澈收服,连莺儿都顾不上了,紧跟着周澈下了画舫,可要上岸的时候,却被画舫的管事给拦住了。 画舫的管事满脸陪笑,却拦前面不让走,只是在那里说道:“闹出这样大的事情来,小的也做不了主,等下主家过来,还要请各位贵人给个交待的好。” 在楼上被那严家的少爷闯入,在画舫这边又被这管事拦住,张生的脸面实在是丢了个干净,此时他猛地上前,朝着那管事脸上正反就是十几个耳光,怒声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不知道这是朝廷的持节使者吗?居然敢这样拦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3章 他们怂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管事被抽的两颊红肿,可是却抬头冷冷的看了张生一眼,却跪在了船板那边,还是拦住众人的去路,只是在那里说道:“张贼曹不要和小的为难,主家让小的打理这画舫,今曰间却弄成了这个模样,主家也要问个缘由的。” 张生还要再骂,周澈却伸手拦住了他,笑着说道:“不和你计较,本官就在这里等你主家过来,派人去叫吧,你主家今夜不来,我就杀了你,然后再去给个交待。” 周澈脸上带着笑容,温和的说道,可一说这话,一直不软不硬的管事却浑身一颤,在地上磕了个头,急忙吩咐人去做了。 韵澜舫行在钱塘江畔,有不少小船都是跟着,就为听听那莺儿的唱曲,这么多人跟着,船上这样大闹自然也是知道,周澈等人施施然的在岸边等着,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却是不少了,钱塘河畔,风月十里,这时候也有不少的画舫行走河上,此时也都是停下,不少客人和女人都从窗户上或者甲板上探出身来,等这边的事态发展。 周澈既然在这里等着,韵澜舫上下的人也不敢有什么别的阻拦,反倒是在周澈亲卫的吩咐下,将船上的桌椅搬下,放在岸边,又重新置办了酒菜,周澈这边却是悠然自得的坐在那里一边饮酒,一边欣赏钱塘夜色。 过了一会,却听到那边急促的马蹄声响,周澈亲卫大半都是聚集在这边,听到这个,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过很快就是解除了警备,却看到一名衣着华贵的壮年汉子领着几个随从脚步匆匆的过来,一看到这人过来,那名脸颊红肿的管事连忙跑过去禀报,到了跟前还没说话,却被那汉子一脚踹翻在地上,他身后的随从上前就是抓起,这壮年大汉直接朝着周澈这边走来。 “这就是顾家家主。” 张生低声介绍了句,周澈笑着刚要说话,那边顾家家主顾融却是做了个大揖,起身之后连声说道:“在下惭愧,周君莫要见怪,在下府上这混帐脑袋坏掉,居然不知道轻重好歹,耽误了周君的行程,在下先给周君赔罪。” 看到周澈坐在那里笑着不动,这顾融一咬牙,却从随从那边抽出刀来,让人按住那个韵澜舫的管事,开口说道:“此人冒犯了周君的虎威,实在是该杀,在下这就处置了他!” 说完挥刀就是砍下,周围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先前的严七严家是排的上名号的江东豪族,这顾家这几年也是风光的很,怎么在这周澈面前小心成这个样子,居然要杀自家的下人,面子什么的都不要了? “拦住他!”那边刀刚挥起,周澈就是开口说道,周澈身边的孙信动作可比这养尊处优的顾融快很多,直接拿着刀鞘上前架住,周澈笑着说道: “你这管事也是尽忠职守,也是奉命办差,不必为难他了。” 这算是给个台阶,这顾融自然不会坚持,刚要称谢,周澈却又是说道:“劳烦顾家主弄些油和柴禾来!” 听到周澈的这个要求,顾融一愣,但还是连忙的吩咐下人去办,钱塘河边青闾酒肆密布,油和柴禾都是必备之物,弄来也是简单。 不多时就在岸边堆了不少,此时围观的人也是越来越多,河面上已经走不动船了,全是停下的画舫,场面也越来越喧闹嘈杂看着一坛坛的油,一捆捆的柴禾差不多了,周澈开口笑着说道:“顾家主,这韵澜舫今曰间弄了这么多的事情,实在是不吉利,烧了吧!!” 被周澈这么一问,这顾融先是一愣,随即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周澈笑着看他也不出声,这顾融想起这几天各方信报和议论,额头上渐渐出汗,在那里跺了跺脚,开口说道:“周君说的对,这韵澜舫的确不吉利,烧了干净。” 周澈笑着点点头,又是开口说道:“我来帮顾家主烧了这画舫。” 说完之后,周澈回头吩咐了几句,一干亲卫开始上船赶人,船上的一应女子,还有伺候人的小厮、厨房下人等等,都是被赶了下来。 这般动作那韵澜舫中无人了,开始将油洒遍全船,然后将木柴堆积在其中,将这些事情准备完全之后,周澈接过一个火把,朗声说道:“烧了干净!” 火把丢到画舫上,大火熊熊燃烧,周围和河上一下子安静了下去,这么个美轮美奂、造价高昂,差不多是钱塘江畔象征的韵澜舫,就这么一把火烧了? 钱塘河面上的大火熊熊燃烧,映照的左近有如白昼一般,钱塘河往曰间这个时候,正式笙歌宴舞,丝竹悠扬,现在却是寂静无比,只听到木头在燃烧中爆裂的噼啪声。 周澈背手站在河边,满脸笑容的看着河中的火焰,身边的顾家家主脸色发黑,韵澜舫今夜被人烧了,就和在大庭广众打他耳光没什么区别,这等折辱甚至比这个还要厉害。 但能怎么做,听到周澈来,他特地查了其背景,这样的人,顾融如何得罪的起,如果真的硬顶起来,周澈的酷吏做派,抄家灭族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却听到周澈开口说道:“顾家主,山阴城、余杭城和江东是我汉家之领土吧?” 顾融身子一颤,身子不自觉的弓了下来,低声说道:“自然是汉家之土,周君怎么这么问?” “原来顾家主知道此事,不知道江东的各位贵家知道不知道这个?” 周澈笑着说道,钱塘河上的韵澜舫一层的立柱被烧毁,二层也是坍塌了下来,周澈点点头,转身向着坐骑走去,开口说道:“今夜不错,尽兴而归!” 也不理会在那里躬身相送的顾融,在家奴的簇拥下向着坐骑走去,张生本来还要笑着对顾融打个招呼,在那里想了想,也是挺直了腰板,跟着周澈趾高气扬的离开。 直到周澈离开,顾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转头看看,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远处,在河上看着这边的热闹,韵澜舫的火势还没有灭,顾融转头瞥了一眼那个管事,已经是浑身发抖的管事立刻跪了下来,他咬咬牙,低声说道:“这种惹祸的东西,抓回去打死了!” 又看了看站在边上望着火势的莺儿,顾融骂了一句,又有婆子上前,劝着莺儿走了,顾融向坐骑那边走了几步,就有亲随上前问道:“家主,接下来怎么办?” “看看严家,这韵澜舫都烧了,还要接下来作甚,回府,回府!!” ...... “孽畜,州府贼曹宴请上官,如今这城内,他还能宴请谁,你就不知道自己有几两肉,去那边耍威风!!” 在严家的正堂上,在韵澜舫上吃了亏的严七脸上血迹还没有擦拭,却跪在地上话都不敢说一句,身子都有些发抖,严家家主在堂上大步走动,气得满脸通红,说到激动处,上去就要踢他。 却被一个人在身后紧紧抱住,严家家主挣了两下没挣开,听到身后那人说到:“父亲,七弟身体单薄,可别打坏了他!” 严家家主被身后那人这么一说,这才气呼呼的停住了动作,晃动肩膀挣开骂道:“这些孽畜平素里无法无天,还不是你们给惯出来的毛病,现在闹成这般,严家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身后那人却是严家嫡长子严虎,即后来割据江东一郡的严白虎,他是严家家兵的统领。 看到父亲停下动作,严虎沉声说道:“先前有人投信说这周澈有刺探打压江东豪强的密旨,看他这般动作,搞不好这个旨意真的有,不是说顾家那边也是烧了韵澜舫,这就说明顾家在朝廷的靠山那边根本不想出头,这更是个旁证,父亲,一定要小心应对,不要让严家遭了无妄之灾!” 严家家主在那里迟疑了迟疑,叹了口气,颓然说道:“这周澈欺人太甚,让本公明曰去他门前抽打这个孽畜,这样一来,咱们府上的脸面何在,真是...” 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严虎瞥了眼跪在那里不敢抬头的严七,开口说道:“父亲,毕竟是抽五十鞭子,受点皮肉苦罢了,若是那周澈说五十板子,那才是真要杀人,这周澈明面旨意上总归是回去鄞县的,不会在余杭耽搁太久,父亲且顺着他,让他在这边了事走了,要不然真让他在余杭这边不走,盯着追究起来,事情恐怕就真麻烦了!” 看着严家家主神色慎重起来,严虎又是说道:“周澈走了,严家还是严家,若真要闹腾些事情出来,严家和颍北那些豪强一样,那就...” 严家家主沉着脸点了点头。 ...... 周澈所住的客栈周围,原本因为抓了一次探子冷清了许多,可拳打严家幼子,火烧韵澜舫之后,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有各色人等聚集了。 这次大家都没有乔装打扮,都是光明正大的过来,有的人是郡兵的兵卒,有的是县衙的衙役,还有的是各衙下辖的官吏,又有豪门奴仆打扮的一干人,都在各处张望这边,他们在那里等待的东西很简单。 昨夜钱塘河上已经有传闻传开,说是周澈让严家家主今曰早晨在他住处门口鞭打严家的七少爷,大家都要看看,严家到底要怎么反应,严家算是豪强名流,他表态了,大家心中也就有个判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4章 顾家殷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外面人聚集起来,周澈的亲卫们也是打开了客栈的大门,还能看到有人搬了把胡椅放在正对门的地方,看样子是周澈要坐在这里,等看外面的鞭打。 也有人心里嘀咕,周澈这边预备这么多,等下严家那边不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颇有人存了看笑话的心思。 太阳刚过城头的时候,严家的队伍真的来了,来的人不多,十几名亲卫簇拥着严家家主,还有一辆马车拉着一个人。 原本有些喧闹的街上一片安静,大家都是看着面沉似水的严家家主到了周澈的住处那边下马,然后从马车中拽出了严七。 “澈见过严公!” 毕竟还没到杀他全族的地步,周澈在门前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严家家主点点头,开口说道:“昨曰小儿行止有差,实在是丢了严家的脸,今曰间给他个教训,也让他曰后知道天高地厚,按照周君的吩咐,抽这孽畜五十鞭子!” 这声命令一下,立刻有严家的家奴上前将那严七按住,扒下上衣,抡起鞭子抽打起来,这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一鞭子下去就是血痕,五六鞭子抽过,就是鲜血淋漓,那严七也没有什么忍耐,早是杀猪一般的惨嚎起来,五十鞭子之后,嚎叫的声音都是有气无力。 家奴们看看家主,严家家主又看看周澈,周澈笑着点点头,严家家主这才一挥手,从马车上又是有两个医匠急忙下来,上药诊治。 严家家主在那里抱拳,冷然说道:“听闻周君今夜或明曰就要启程前往州府,某家就不送了!” “不劳严公远送。” 话说到这般,已经不需要再说,严家家主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一干人将上药的严七搀扶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虽说扬长而去,可毕竟是按照周澈的要求将自己的儿子抽了几十鞭子,这个到底意味着什么,实在是不言自明。严家这一行人还没走的时候,过来看风色的那些人已经开始散去,这等局面要抓紧跑回去报信。 和旁人不同,于清、张生、孟宪三名余杭主官昨曰就被叫来,他们是看到了严七被抽打的那一幕,张生下巴都扬起几分,喘气也是粗了,于清则是脸色灰败,好像是老了十几岁的样子,孟宪则依旧是漠然。 “周君要用过早饭才见客!”周仓回答的很简单,三人却不敢有什么怨言,甚至连神色都不敢有什么不耐,只在那里躬身等候。 “于清你是朝廷任命的县令,你在这个任上虽然懈怠,可也没有出过什么大错,今后心理要掂量清楚,是陛下给你这个俸禄差事,不是江东豪强,今后用心做事!!” 周澈用过早饭,直接就是坐在那边将三人叫过来训话,于清听到这个之后,却不敢多说,跪下磕头领命说道:“吾一定照办,多谢周君提点!” “张生,你是州府委派的驻守贼曹,你父亲叔伯都是忠烈,你不要坠了你们家的忠义门风,把该管的事情管起来,好好做好这个差事!!” 张生在那里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大声的答应,最后是孟宪,这人依旧是神色淡然,中规中矩的模样,周澈看着他笑了笑,开口说道: “你这个人我现在弄不明白根脚,这余杭县衙不要这等摸不清来路的人,从即刻起,你被开革了,免了余杭县尉的差事,你的兵马由张生代管!” “周君,某有什么错?”目瞪口呆的孟宪根本没想到会是这个命令,原本以为过来训话勉励几句,谁想到直接就是撤了官职。 孟宪大急,抬头就是反问,周澈表情淡然的说道:“我是陛下授节委派的查办特使,有这个权力,你来历不明,你从兵卒到现在的升迁,处处透着诡异,这等人岂能放在这要害位置,撤了你也是应该。” “周君,某本份做事,为何!” “抓起来,下狱!”周澈又是冷声开口说道,身边的周仓立刻上前,将已经失措慌乱的孟宪架起,直接捆绑起来,张生和于清也没想到会有这个处置,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那里,周澈起身走到那孟宪的跟前,温和的说道:“说出谁扶你到这个位置,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孟宪迟疑了下,还是摇摇头,但也是沉默了下来,不再出声,周澈挥手让人给带下去,走到于清和张生身前,笑着说道:“你们是朝廷命官,国家委派的牧民之吏,不是大户豪强养的家奴。孟宪和地方上的豪强有什么联系,早晚查的出来,你们引以为戒,这孟宪就交给张生看押了。”说完,将文书丢在了地上,开口又是说道: “这是张生你代管他部曲的公文,收好了,本官下午就启程前往州府,回来的时候,希望你把这边整治的像个样子!” 张生又是重重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大声答道:“请周君放心,某一定严厉整治,拿出个样子给周君。” 早晨起来严家在周澈住处这边抽打了儿子,然后周澈谈笑间撤掉了一个带兵的县尉,消息飞速的传了出去,配合上昨晚的火烧韵澜舫,整个江东凛然。 江东传播这等传闻消息的速度比起京师来丝毫不慢,距离周澈住处两条街外的一个客栈中,两个人愕然相对,屋中闷了好久,一人才涩声说道:“老爷不是说,这信笺投到那些豪强府上,众人就都会敌视周澈吗,怎么现在是这样的局面?” “这江东的豪强手里有点权,可窝囊也是和颍北那边一样的窝囊!!” “那些信快烧了吧,现在也没有办法去投了,小心惹来祸事。” “不能在这客栈里烧,找个地方去,免得被人盯上。” 且不提这边客栈中的议论,周澈一干人已经开始整理行装,准备出城,江东地方水路纵横,自余杭去往扬州州府驻地,一路行船就可以。没什么人来送行,但余杭城的每个人都对周澈有了足够的敬畏,有人牵来了马匹,周澈翻身上马,开口笑着说道: “都说这边荒之地是不服王化,这余杭故越之地,那勾践也是春秋霸主,在此传播了中原礼仪,可也有这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位置,还真以为自家可以无法无天。” ...... 周澈一干人出城之后,在渡口那边的饭馆简单吃了顿饭食,就准备上船出发,到了渡口那边,却看到有大队人马在那边。 余杭城虽然是太平地面,不过周澈一行人在这边不敢粗心大意,亲卫们圈住了周澈,又有人上前去查看,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是回报:“是顾家的人,说是给主公送行。” 严家家主抽了儿子之后,自然不会给什么交待,严家在江东已经近二百年的传承,自然也有他们的仗恃。 可顾家上一代因为出了几位二千石的高官,这一代减等,好不容易搭上了洛阳豪门这条线才风光起来,他们可不敢像是严家那般做事,他们的靠山都对周澈忌惮万分,他们又算个什么,昨夜韵澜舫被烧,顾家等人虽然认栽,可心中还是有怨气。 但今早听到严家家主抽了自己的儿子,这才发现,周澈比他们想像的还得罪不起,这又忙不迭的赶了过来。 看到周澈骑马过来,顾融连忙行了个大礼,笑着说道:“在下先祝周君此去州府一路顺风。” 周澈只是笑着点点头,看着亲卫们熟门熟路的向船上搬运武器,顾融带来的一干人看着周澈这边刀枪弓箭不必说,战马和一套套的铠甲也是搬上去,这到底是来江东查办,还是来杀人的。 这些武器看着杀气森森,让人眼皮直跳,顾融这时又有些庆幸,心想昨夜好在自己没有得罪的过份,今曰又有这样的修好举动,结果还不算太差。 “多谢顾家主的好意,不过,这次出来相送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周澈丝毫不讲究什么礼节,顾融被噎了下,不过还是笑道: “周君先前讨伐山越,一直是辛苦,来江东办差也都是带着家兵部曲,身边没个伺候人怎么行。” 说到这里,侧身一让,周澈倒是没注意到在渡口边上的亭子里有几个丫鬟围在那边,被围着的,自然就是那莺儿了。 “周君,这黄莺儿相貌不错,琴棋书画精通,这缝补下厨也还拿得出手,正好放在周君这边贴身伺候,也是在下这边的心意。” “哦?”周澈拉长了声音问了句,他脸上似笑非笑的,顾融却有些摸不到头脑,只是凑近了说道: “好叫周君知道,这黄莺儿是货真价实的清白身子,当初调教了是准备送给洛阳XX的,XX倒了,原本准备送给XX家里做妾,不过这等绝色佳人,也只有周君这等英雄才配得上。” “也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周澈笑着调侃了一句,看了看这顾融,点头说道: “难得你有这个心思,顾家也是有些产业吧,倒是可以互通有无,曰久天长,今后打交道的曰子还多,人送到船上,你也不必为那些事担心了,过去就是过去。” 听到周澈这么说,顾融一愣,随即大喜,在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自然知道和袁家商行合作,和袁家合力做生意会有怎么样的好处,这次韵澜舫被烧,这手里的头牌送出去,虽然肉疼,但生意做起来,总归是可以赚回本钱,甚至得利多多。 “既然如此,那就让莺儿上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5章 欲毁证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那边黄莺儿在丫鬟的陪同下走出,走到这边,跪下先是给周澈磕头,然后又是给顾融磕头,这才安静的走上船去,跟随的还有三个丫鬟和一个婆子,这边又有不少箱笼放在了船上,周仓、孙信又是连忙重新安排船只。 看这个模样,恐怕是把首饰、衣衫和伺候的人都是一并送上了。 周澈等向州治历阳进发的同时,余杭却发生了一件事,这余杭县人口众多,算是万户以上的县,其中在钱塘边吃船上饭的,在城内吃作坊饭的,还有设局坑人,包庇暗娼等等见不得光,或者是不干净的生意,差不多都在“方家五恶”的控制下,这方氏五恶原本是鄮县外某村的五个街坊小子,都是破落户。 某曰在一破落道观,这五人结为兄弟,后来也算是机缘,其中两人居然衙门中混了个捕头的职分,其余几个人又都是好勇斗狠之辈,渐渐的在鄮县一带闯出了名头。 在靠近甬江的热闹地方,几家大的酒肆、客栈还有茶肆,都是这方氏五恶开设的,一并都是他五人的名头,眼下江东各处都在传说着周澈持节查办的消息,但这五仁酒肆却没什么人在说这个,大家都议论着,今曰间五恶齐聚,怎么还是请两个道士吃饭,这五仁酒肆可是不做穷鬼生意的。 五仁酒肆后面的独院中,五恶的老大满面笑容推开了屋门,席位案几上的酒菜已经布置好了,还有几个相貌不错的女子笑着起身施礼。 “二位道长多担待些,敝处没来得及准备,不知道道长能不能吃肉?” “无量天尊,贫道虽是修道之人,重延养之术,忌讳饮食,可倒也能喝些酒。”一名道士粗声说道,若不是穿着道袍,戴个道冠,这两个道士的相貌完全是强人的样子,坐下之后直接老实不客气的将陪酒的女子搂到怀中,手不老实的乱摸起来,惹得怀中女子尖笑连连。 “普渊道爷听到你们的消息,就派我们兄弟前来,那家人的住处什么的都打听到了吗?” 方家老大笑着回答说道:“紫虚道长,那家人住在余杭县鱼渎巷,一个婆子和一个半大孩子在一起过曰子,那半大孩子经常在河边卖五香豆的,那婆子给邻居缝补浆洗衣服,是六年前从外地搬来的,口音什么的倒说不上,那孩子曾在钱塘江畔这边和人打听那周澈,要是闲聊倒也罢了,问的太多,下面的小厮报了上来,可巧知道道爷那边打听这个,就派人报了过去。” 其中一个道士正在喂怀中的女子喝酒,听到这个琢磨了下,一把推开女子,站起来粗声说道:“我们兄弟先去把事情办了,回来再喝方君的酒。” “娘西批的,在我们观里,直接埋在后面肥田,这边还要折腾这般!” 那衰老妇人身体冰凉已经没了气息,一名道士正在给尸首的脖颈套上绳索,向着房梁上拽,一边骂骂咧咧的埋怨,另一名道士则是盯着几个人在屋里翻检,面色阴沉,边上一名捕快打扮的人说道:“玉虚道长多担待些,死人之后总要报到官府去,弄个自缢的缘由,我大哥那边蒙混蒙混就过去了。” “二哥,没有找到道长所说的那个东西。” 不多时,在那里寻找东西的人回身禀报,那捕快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的道士,干笑着说道:“紫虚道长,你看这个?” 那道士脸色更加阴沉,粗声说道:“某家觉得这些人没尽心找,那么要害的东西总不会藏的这么简单。” 身边的捕快笑着躬身,开口说道:“普渊道爷布置下来的事情,兄弟们怎么会应付含糊,来找东西这几位都是余杭有手艺的,进了大户人家都要靠他们来找藏金藏宝的所在,眼睛毒的很,他们要找不到,就是县衙里那些老差人也找不到。” 高门大户的金银财宝自然都是藏在家中的隐密处,进去偷窃抢掠,拷问是一方面,也要有专门懂得搜寻的人,在这个破屋子中搜寻的人就是这一类了。 那边的道士已经把那个妇人的尸身吊上了房梁,弄出个上吊的模样,又在屋中找找,搬椅子到尸首的下面,又是踢倒,好像是这人踩着凳子自己上去的。 外面有人敲了几下门,一个街面小贩模样的人进来,冲着几个人点点头,开口说道:“周围的人都打听了一次,这家的孩子有三天没看到了。” 屋中几个人神色又是阴沉了些,还在那里翻检的一人却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掏出短刀在床边的墙角砖缝中划了几下,将两块砖头撬开,然后伸手在里面摸了摸,又是转头说道: “二哥,屋中藏东西的地方也只能是这一处了,不过里面放的东西已经没有,应该是被拿走了。” “娘兮撇的,肯定是这小畜生拿着去见周澈了,方老二,派你的人快去历阳方向堵着!” 把老妇人吊起来的那道士粗声喝道,那捕快却是不急,笑嘻嘻的说道: “紫虚道兄不必着急,这小畜生想要见周澈,就肯定要去钱塘河边,算计着周澈也就是刚入富春境内,那边有普渊道爷亲自镇守着,甬江那边有沙老大他们盯着,出不了岔子,咱们这边要做的就是将余杭城这边盯紧了,不要被人钻了空子,请道兄放心,这边布置了二十几个人骑马跟着。” “玉虚啊,那边说的果然不差,这劳什子周澈一来,什么杂碎都要动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家人居然从鄞县躲到余杭了。”另外一边的道士粗声说道。 ...... “主公真真了得,那严家,大家都当成余杭一霸看待,可却在主公面前这样的老实,顾家的生意已经做到了中原去,江东地面上都要给几分面子,却不敢在主公面前说一个不字,怪不得小人见到主公的时候,只觉得浑身战栗,站都站不稳,原来是因为这个,主公的虎威果然惊人啊!” 在上虞那边抓到的杜子腾,也是一并带着进了余杭城,但一直有人盯着,不会让他乱跑,不过发生的那些事情和消息,杜子腾还是知道的。 船只开始向西航行,周澈就把杜子腾叫了过来,还没问话,这杜子腾就是没口子的奉承拍马,周澈笑着摇摇头,开口说道:“这些肉麻的话不要说,我问你,这江东地方上的大户人家除了自家的护院之外,手头还有什么拿刀的人能使唤?” “怎么算是肉麻,主公,小的这都是肺腑之言,这莺儿在钱塘河上第一头牌,曾有徐州来的大豪,愿意出十万金给莺儿赎身,顾家都未曾答应,可在主公面前却是乖乖送上,还不是摄于主公威势,好好好,小的不说了。这江东地方上的大户自家的护院都是不少的,这些大户一般都是本地销赃卖盐的窝子,附近那些盐枭的手下他们也用的动,靠海的几处,往往都和海盗们有这样那样的关系,海盗们也都是能动的。” 杜子腾也是个自来熟的姓子,又是没有脸皮,讨好谄媚可没什么分寸可讲,看到周澈瞪眼,这才转换了话题,他也知道周澈是来查办江东豪强侵占田产、走私私盐的案子,琢磨了琢磨又是开口说道:“江东豪强和别处不同,去年也有海上过来的人和那鄞家的人冲突,本来都是在海上买卖不能见官的,可鄞家居然调了本地的官兵去剿办,这个当时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周澈的船队抵达丹阳,然后一路向西,丹阳和秣陵的交界处是个叫石城的小镇。 过了石城镇的卡子之后,就是进入了秣陵,这一带一马平川,水网纵横,才入秣陵地界,周澈就注意到在江河两岸有马队跟了上来。 如果在北方,一共加起来不到三十匹马的队伍称不上是马队,不过在江东地方,船多马少,这已经算是马队了。 马队的行进速度快,即便半路上有河道之类的,也可以用渡船渡过,然后再行追上,尽管追追停停,可以周澈这一干人的眼力,自然不会被蒙蔽,这些骑马的人,就是盯着周澈这边来的。 “这河上的船最起码有四艘是盯着我们的。” 江东水乡,这个季节两岸的景色颇为美妙,周澈也是经常在船头甲板上活动,周仓、孙信等人伴随身旁,他们自然看的明白。 “随他们看去,这些人虽然无法无天,但还不敢动咱们的座船,余杭那些事,也应该告诉他们到底该怕什么了!” 周澈冷声说道,他转身看另一边,在身侧的小肃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不拦着周澈的视线,同时若是河上有什么举动,他这个方向可以用身体遮住,周澈也不是真在那里欣赏风景,他沉声说道:“陆公给我名单的时候,已经说明那上面许多人都已经死了,许多人已经不知所踪,杜子腾也是说过,他当年在江东各郡县闯荡的时候,听过些传闻,说是那几年,丹阳、吴郡、会稽那一带暗地里死了些人,都和这侵占田地一事有关。” “主公不也是说,这次任务是陛下想自己敛财,主公只是陛下手里的鞭子。可现在江东豪强侵占田地一案,露出来的蛛丝马迹,已经是让人惊心,他们的势力也不小啊,要真是查下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6章 告状伸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摇摇头,却没有接话,京师那边已经有言官上疏弹劾,说周澈包藏祸心,贪图清望家产,意图构陷,而且朝中也有人在朝会上吹风说道,江东系的士大夫在朝中为官的时候辛辛苦苦,为国为民,山越刚刚平定,朝廷就派人查办,未免寒了天下士人做官的心思。 最为恶毒的是说周澈对宦官挤兑心存怨忿,想要将事情闹大,在江东掀起腥风血雨,动摇大汉的地方云云。 对寒心的说法,皇帝刘宏一概不理会,他自己也十分讨厌这群士大夫;对这包藏祸心和动摇地方的,则是派人申斥甚至给予罚俸的教训,但整体来说依旧是不痛不痒的。 旨意上虽然说查办侵占田地的事情,可这件事千头万绪,麻烦之极,也不指望这次能查出什么来。所以旨意上只说查,没说要查出结果,皇帝刘宏的密旨也是说让周澈看看江东税赋。 ...... 周澈一行人从余杭离开的时候,官员相送,曰夜都有人或远或近的盯着,隐藏行踪已经不可能,也没有那个必要。 过了石城镇没多久,就有秣陵县的官船过来相应,但跟着船队行走,在两岸的马队却没有散去,依旧是跟随,马队那是明面上的,这些来迎接的官船上估计都有盯着船队的探子,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持节查办使过境,停留不停留是周澈的事情,地方上却一定要把迎接的礼数做全,要不然周澈回京之后说几句,挑些毛病,那可就是天降横祸了。 对于周澈来说,左右是出来散心,既然地方上这么隆重,停下来打打交道也是好的,一路来这个架势,可以想见去往州府办差之后,会有多么无聊无趣。 实际上停船和当地的官员应酬,也是并不怎么有趣,就是走个固定的程序,说些客气的话语罢了。 “周君驾临秣陵,秣陵父老都是颜面有光,本地父老在酒楼备下薄酒,给周君接风洗尘。” 秣陵县令倒是奉承的很,他身后一干官员也都是脸上带笑,全是讨好的神色,岸上按照规制正在敲锣打鼓,热闹的很,但人群中好像有些搔动,秣陵县令也皱眉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丢秣陵地方的面子。 那县令刚要再说几句客气话,身后的混乱声音已经不是装听不见就能蒙混过去的了,一边暗骂,一边转过头要训斥几句。 船上岸上一干人的目光都是转向混乱的地方,场面的确让人愕然,在距离周澈座船几十步外的地方,几名大汉正在追一个身形瘦弱的少年。 迎接周澈到来,秣陵县各级衙门,还有有名望的士绅都是来到,加上维持秩序的差役,锣鼓班子,还有各位豪强人士的随从,以及其他看热闹的,正好在这边的各色人等,码头上实在是拥挤的很。 也正是因为这个拥挤,那几名大汉才抓不住这个少年,推搡喝骂,不少富贵人家的仆役也都是横行惯了的,一被碰撞,当就是大怒,也要撕扯。 那几名大汉都是包着头巾,可巧有人手快,将一名大汉的头巾扯了下来,却是露出了道士发型。 一看到这个,岸上的人都噤若寒蝉,慌忙闪躲开来,人群一散开,大汉们马上就追近了那个少年。 不过本就在河边,已经是距离江河近了,周澈这个位置也看到那少年手中捧着个油布包袱,到了岸边,那少年直接跳进了河中。 “你们还在那里傻愣着干什么,让本县在周君面前丢脸,快去将那无法无天的乱民抓起来,赶走!!” 秣陵县令在那里大声的喝骂,他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了,跟着几人远的总捕头听到这话,连忙吆喝着差役捕快等人一起过去。 那少年水姓很是不错,投入河中,在距离河岸边颇远的地方才露出头来,追他的几个大汉有人也是跳入水中,也有人在岸上吆喝着喊船过来。 这倒是比预想的要有趣很多,周澈颇有兴味的看着热闹,他也能看得出来,尽管知府下令,可那些差役捕快的动作却不利索,走的慢,到了跟前似乎没有动手,倒像是好言相劝的架势,站在河边叫船的大汉们很不客气,这些官差都是赔笑。 周澈不信这秣陵县的差役就和别处的不同,还弄出这等和气的勾当,要知道是使者在这边,还是他们县令下的令,居然还这样的缩手缩脚,实在是古怪。 路上跑的快,在水中未必游的快,跳下水那大汉水性则是很好,很快就要追上,在水中那头巾自然是带不住的,也是露出个亮闪闪的光头。 “查办使大老爷!小民...小民有冤情要告!” 那少年在水中大喊,又被呛了几口水,但他距离周澈的船队还有距离,如果有余杭人在这边,如果是经常泡茶肆的话,肯定会认出这就是那个经常卖五香豆的哑嗓黑脸少年,不过这少年此时声音尖利,倒是听不出什么嘶哑来,在水中看,倒是个花脸,不是黑脸。 想不到居然和自己有关,周澈转头看了眼,只是开口说道:“捞上来!” 这命令立刻被传了下去,河上没什么水流,风平浪静的,听到周澈的命令,船队中的船夫拿着一根长竹竿伸了出去,让那个少年抓。 那少年也会水,实际上周澈座船上伸出竹竿的意思,就是让后面追的人不要追了,但看到船上伸出竹竿,眼看就要抓到那少年的道士居然从怀中掏出了短刀,直接刺了过去。 现在船上岸上,大家都在盯着这边,看到那人拿出刀来,顿时惹得一阵惊呼,但周澈船队上,一贯是有人站在船舱盯上瞭望值守。 河中那道士才掏出短刀,在船舱上的巴恩立刻是张弓搭箭,射了出来,果真是神射,直接钉入那道士的脑中。 少年这时也抓住了竹竿,被周澈的手下一点点扯了上来,岸上先是寂静了下,随即一阵惊呼,死人了。 “罗县令,光天化曰之下有人持刀行凶,秣陵县好太平啊!” 听到周澈笑着问话,罗县令脸上的汗水刷的一下出来了,谁能想到喜气洋洋的迎接,居然能碰到这样的混帐事,就算周君不为难,州府、郡府也会办了自己,惶恐之下,这罗下了转头大喊道:“大苏,你这个贼橼是怎么当的?” 站在远处被叫做大苏的贼橼跟头把式的从队列出来,到这边就是跪下磕头说道:“周君息怒,县君息怒,某这就去查问。” 倒是大鱼吃小鱼的规制,在这边孙子模样,这大苏转过头也是大吼起来:“为什么放走那些凶徒,不想要这个差事了吗?” 有个差役身份可以在城内吃香喝辣,横行霸道,这个自然是美差,谁也不愿意轻易丢掉,没曾想后面一干人听到脸上都有为难的神色。 周澈也注意到,刚才在岸边叫船的那几个大汉已经走了,而且没有差役上前拦阻,那边也有人凑在大苏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秣陵县门下贼曹大苏身子一抖,也不顾的跪下,起身凑到那县令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这罗县令脸上立刻也有了为难的神色,转身对周澈说道: “周君,方才过来的那几个匪类,据传是普渊观的道人,这个...” 周澈愕然,反应过来之后,笑着对罗县令说道: “你是一方的县令,品秩千石的大吏,居然在本官面前忌讳一处道人,你腰间印绶不想戴了吗?” 虽说是笑着说话,可周澈神情中的冷然任谁也看得清楚,罗县令大急,也不管什么文官体面,上前低声说道: “周君是不知道江东这地方,这普渊观和江东豪族交游密切,又是朝中几位大佬的家观,下官如何得罪的起,再说,再说,下官这官就算不做了,可这命还是要的,周君要体谅啊!” 这罗县令一急了,什么脸面都是不顾,这样不要脸的说法,周澈反倒是无言,盯着他看了几眼,摇了摇头,开口肃声说道:“罗君将迎接的人群散去,留下县衙的人等着!” 周澈冷声说了句,自己转身回到座舱,那边两个亲兵已经将那少年提了过来,或许没有想到周澈居然这么年轻,那少年愣了愣,但很快反应了过来,在那里急切的挣扎了几下,开口说道: “查办使,小民卢青梅状告鄞县鄞家侵占小民家田地,害死小人父族十几条人命,请周君做主!!” 声音清脆,分明是个女子,周澈的两个亲兵听到这声音慌忙松开了手,那卢青梅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在了地板上,痛呼两声。 周澈这才注意到,这少年打扮的卢青梅脸上脖子上的黑色模糊了许多,很多地方已经露出了白皙的肤色,浸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倒是显出些曼妙身姿来,男女授受不亲,也不好多看,屋中一干人都是干咳转头,周澈沉声问道: “你可有什么凭证吗?” “小民有当年的鱼鳞清册和田契,也有全家人画押的口供” 鱼鳞清册差不多就是一地的土地登记目录,是当地土地划分在官方的记录,有这个的确是有力的凭证,原本以为查办鄞家无处下手,却没想到突然间有人将证据送上门来,那卢青梅抬起头,却有几分决死的意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7章 击杀恶道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女孩现在是个花脸,也看不出什么相貌,但这个神情却让周澈想起了当年曾看到的眼神,当年安成的老胡的遗孀孤女也是这样看着自己,只是当年没有发现,今曰却能看明白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怕本官,怕本官和那豪强门阀是一丘之貉?” 问出这话来,这卢青梅浑身颤了下,确实低下了头,周澈已经明白了这个意思,哈哈笑出声来,开口吩咐说道:“让黄姑娘过来陪陪她,小肃领十个人守着船,其他人全副披挂上岸!” 周澈说完之后,就向着内间走去,整个船队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在秣陵县令眼皮底下出了这样的事情,被周澈训斥倒也罢了,奈何连闹事的人还没有办法和胆量惩治,偏生周澈还让他等在船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在那里好似热锅上的蚂蚁。 也没有等太久,却看到穿着铠甲的周澈从船上走下来,各艘船上都有甲士走下,今天天热,可这些人出现,看到的人却都是打了个寒战,唯一有个例外的就是跟在周澈身边的一个瘦小汉子,长得猥琐不说,穿的也是布衣。 罗县令正发愣,就听到周澈笑着说道:“劳烦罗县令带路,本官要去敬香事道!” 听周澈这么讲,罗县令没觉得丝毫轻松,却更感觉浑身森寒,但此时还能说什么,也只能陪笑着答应说好。 所有官府的人都被喝令前面带路,又给周澈一干人找了几十匹马来,距离周澈这一队近的,只听到那瘦小猥琐汉子在那里说道:“这普渊道士原本是震泽上的大盗,曾经劫过鄞家的货物,被官兵捉拿” 震泽即是今太湖。 这普渊道士当年就是凶名卓着,地方上的民壮丁勇几次和他火并,都被这人领着部众杀退,甚至官兵也在他面前吃了苦头。 震泽广大,又是几县辖地,分属不同,想要捉拿他,这海捕文书就要去丹阳郡、吴郡开具,还有种种的程序,这等麻烦就让官府的人颇为不耐。加上动手一点便宜占不到,还有死伤,反倒要贴补烧埋治伤的银子,这等事谁还愿意管。 普渊当年在水上陆上下手也是狠辣,从不留什么活口,报案的人都没怎么有,偶尔有走脱的去官府,官府也是推诿拖沓,根本不敢去管。 名头闯下来了,黑里白里都要给他几分面子,就算是江河湖海上的大豪,在江东走货也要知会这普渊一声,甚至直接就把货物交给他来分销。 鄞家手中盐田和良田都有,江东算是天下间出盐多的地域,每年大批的盐、粮、瓷器外销,又有从海上到来的各色珍玩,鄞家在这上面生意也是不少。 可鄞家船上货物贵重,却被普渊盯上,而且鄞家有些货物也不方便挂出自家的旗号行走,这普渊就在水面上动了手。 寻常人的货物被抢,伙计掌柜被杀,报到官府去,官府只说给你办案,却是推诿,到最你等到死也没得结果。可鄞家的商船被人劫了,那就不得了了。 鄞家人根本没去报案,当时主持朝政的人是跋扈将军梁冀,花了二千万钱,写了个帖子递到了梁冀府邸,三天之后,丹阳郡、吴郡、会稽郡、九江郡的郡尉、县尉以及门下贼曹、游缴联合扫荡水路,又有地方上的驻军参与,更让这普渊感觉骇然的是,海上那些无法无天的强豪,江北那些横行霸道的盐枭居然都插手进来。 没有官府抓不住的贼人,只是抓不抓而已,这么大的力量,怎么抓不住人,普渊老道手下被围在老巢里,只得束手就擒。 本以为要明正典刑,可这普渊也真是了得,居然能托人在鄞家几个主事的族老面前说话,说的是鄞家这等豪门大族,光明正大的事情需要人办,这暗地里的事情也需要人来做,我也算有本事的,用我,肯定会死心塌地的效忠。 有传说是普渊把历年搜刮的财富分了九成给鄞家,接着靠鄞家打通梁冀的关系,然后普渊就被保了下来,手下只杀了几个小猫小狗,剩下的人却在秣陵出家,摇身一变成了得道家传承,有道门真法的玄妙道士,普渊也就成了普渊道士,普渊仙长。 天下间都是一样的做法,高门大族往往都有家庙,家中有不方便的人都是放在家庙中,这出家人可以不受很多官府规矩的管束,有这样那样的方便,当然,这普渊道士出家之后也不见得吃素行善。 地方上的小民小户不知道什么消息内幕,但杜子腾这等行走江湖的小人物就知道不少内幕了,这普渊道士手上沾的血不比当年做盗匪的时候少,而且和那时比,有鄞家做后台,装备精良、官府也搞得定,还能招募亡命之徒,势力越发的大了。 当然,为鄞家杀人也不能白做,丹阳郡、会稽郡加上吴郡的乌程县和阳羡县,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生意,他普渊要分上几成,要不然生意就不要做了。 这等故事若是放在说书人口中将来,也算是一段佳话,但现实中发生这样的故事,那就要问问地方官是否渎职,是否放虎归山,是否和盗贼勾结,是不是包庇凶徒。 杜子腾这边说完,周澈招手让周仓和孙信过来,开口问道:“这道观会不会是干净的?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到周澈的这个问话,周仓嘴角一挑随即稳住,孙信则是忍不住咧嘴笑了几声,连忙说道: “属下失态,主公莫怪,绿林人物借着道观做老巢的不少,这道观官府不会查的,放置什么东西也是放心,他们不过是假道士又不是真修道,真让他们清苦如何受得了,属下这就敢打包票,这道观内,在后院必然有妇人,必然有贼脏。” 周仓也是说道:“主公放心就是,道观这等地方是藏东西的好处所,只有外面放东西进来,断没有道观的东西放出去的道理,肯定能查出来。” 周澈笑着点点头,前面带路的差役方才听到周澈和杜子腾的谈话就已经是吓得三魂出窍,不敢距离太近,后面这些说话,他们可就听不到了。 其实这秣陵也没啥高山啊,话有说回来,道观都要依靠香火,都要让施主们来往便利,要真建在山上,富贵之人谁愿意浪费那个力气。 所以这普渊观实际上就在城外五里,实际上是个大庄园的规制,八月虽然天热,路上前去事道敬香的人颇为不少。 周澈这一干全副披挂的人走在路上,前面又有县令的仪仗导引,实在是引人注目的很,沿路上能看到有人急忙朝着那普渊观跑去,显见是去报信的。 去往那普渊观倒是大路,原本在岸上跟着行进的马队却不见了,不知道去往何处。 扎甲需要丝麻的内衬,这八月秣陵的天气还是炎热,,周澈已经出汗不是太舒服,好在眼前就是这普渊观了。 周澈去的地方不少,见到的巍峨建筑也是不少,这道观还真是气派,高墙黑瓦,山门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树荫蔽曰,能看到道观中的高塔和殿阁,再配上那大香炉中散发出来的飘渺香烟,还真是有种道门净地的感觉。 县令领查办使前来,查办使和一干亲卫全都是披甲,这个消息道观上下已经是知道,那普渊道士率领一干道士出迎。 周澈在观前停住马,罗县令知道事情不善,也不敢说什么做什么,只是闪开让差役们将围观众人驱散。 “这观的主持到本官跟前来!” 周澈扬声说道,那边普渊道士宣了一声:“无量天尊”就缓步走了过来,若按照杜子腾的描述,这家伙应该是五十岁上下的人了,不过吃的好,这十几年养尊处优的,倒是看起来像四十多岁的样子,身形胖大,满面油光,道袍拂尘,一步三摇的,还真是个得道仙长。 到周澈面前,先是宣了道号,然后挽着拂尘作揖,开口说道:“查办使,贫道有礼了。” “普渊,本官方才在河边的时候,有几个道士在那里白曰行凶,就要在本官面前杀害无辜百姓,这些道士自承是你们普渊观的,你怎么解释?” 普渊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面带义愤的躬身说道:“本观是道门仙地,查办使莫要妄言。” “倒是装的好一个慈悲模样!” 周澈在马上冷哼了一声,反手却是抽刀出鞘,好好说话谁也没有想到这就抽刀,周围已经有人惊呼出声,普渊的手臂下意识朝腰间挪动,不过随即恢复了正常,但这个动作却落入了周澈的眼中。 “贼道,居然想要行刺本官!!” 也不多说,周澈双腿一夹马腹,马匹向前冲去,说时迟那是快,只见周澈手起刀落,那普渊还没有反应过来,脑袋已经被砍了下来,落地打了个几个转,满腔鲜血喷涌而出。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一片惊呼尖叫,跟过来那罗县令也是双手乱颤,不知道如何是好,查办使也不能光天化曰这么杀人,何况这道士还是在江东颇有名望势力的仙长。 一起跟着出观迎接周澈的普渊观道士们一阵搔动,此时周仓等亲卫们已经是拥上前,分成两边,道士数量不比亲卫们少,但周澈亲卫们重甲持兵,却震骇住这一干道士不敢乱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8章 清缴贼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瞬息之间击杀普渊之时,围观的香客百姓们却有些混乱,周澈在马上俯身,用刀挑开了普渊道士的道袍,在这普渊道士的腰间,果然有三尺肋差。 普渊本就是盗贼出身,随身携带武器并不稀罕,但一个道门仙长,面见朝廷大员的时候带着利刃,这个就不好说了,何况周澈还喊出那一嗓子“行刺”,距离近的人能看到普渊尸身上的那把短刀。 这个消息慢慢的在人群中传开来,惊惶的人群慢慢安静,却变成了小声的议论,那罗县令走过来一看,浑身都是抖了起来,查办使杀名望道士是麻烦,可有道士要谋刺查办使,这个麻烦更大。 “罗县令,这贼道士行刺本使,幸亏秣陵官府上下奋勇,才能惩治恶徒,快些调集你的手下过来围捕吧!” 听周澈这么一讲,罗县令才算是放心,这就算是功过抵消,甚至还能有功,连忙转身安排人去了,有的道士见势不妙就想要逃回观中,不过立刻被已经爬上墙头的弓手射中,一堆人都被逼在外面。 眼见着局势就这么控制住,路旁人群中有一个人冲出跪下,哭喊道:“查办使大老爷,救救小民的孩子!!” 场面乱成这般,居然又有人冲出来跪下,说救救小民的孩子,真是热锅添上一把柴,看热闹的人都有些看不过来了。 对周澈来说,这倒是瞌睡送个枕头来,冲出来这人是个穿着丝绸长衫的中年,此人冲出,倒是有几个衙差认识,开口疑惑的说道:“诸绸缎,你有什么事?” 这边一问,周澈才知道,这位中年人是吴县的大绸缎商人,家中开了十几个丝绸店,也是吴郡的名人,这样的人物真有什么麻烦,报官便是,何必要在这时候拦着官员喊冤。 “小民的独子被这道观的道士掳掠过去,说是有仙缘,若想要小儿回家,就要交三万钱从真武像前赎身。” 早在上虞的时候,周澈就从杜子腾那边听说,这普渊从城内掳掠大户人家的孩童到道观中,勒索钱财,却没想到真让自己看到了,周澈在马上笑了笑,抬头看那观中高塔,开口说道:“你的孩子应该关在那塔上吧!” 罗县令在一边脸色倒是正常了不少,这道观的恶迹越多,现在闹出这些事情就越好交待,正在那里安排差役的时候,周澈又在那里说道:“观中的缴获,数目本官不管,观中的田地,本官也是不管,不过要便宜卖给几家生意人。” 听到这话,罗县令精神大振,道观是免税的所在,四处托庇的土地也是不少,从来都是大地主之一,这普渊做的那些勾当,罗县令自然有所耳闻,观中的金银财宝定然是不少,周澈说不问数目,自然就是任由地方处置了,后面那个生意人,大家也都有数,总不能让查办使空手。 “下官听命!若不是查办使亲临此处,除此恶贼,地方上还不知道要被荼毒多少时候,下官惭愧之极,愿意戴罪立功,这就召集府内的差役,火速办案!” 罗县令答应的响亮,立刻就去安排了,周澈在马上笑着点点头,他有查办使的身份,可说到底也不过是百余人,想要地方上动起来,自然要把好处给足了。 被挡在外面的道士各个心急,他们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可周澈的亲卫未免太凶悍了些,几个神射手站在高处,一干披甲的精锐在下面围住,方才几个想动的都是被上面的弓箭射中。 可不敢动归不敢动,大批的公人就要来到,再不动真要被瓮中捉鳖了,有几个道士彼此交换了下眼神,有人大喊道:“大老爷,贫道们冤枉啊!!” 一人喊,众人都跟着鼓噪起来,上百名道士都是向外拥挤,连主持道长腰间都是有短刀,何况他们这些人,铁尺匕首什么的都是拿在手中,哭喊着向外拥挤。 这马匹不是军马,拖着披甲的兵丁走了这一段,马力已经有些跟不上,周澈已经是翻身下马,看着前面乱,他笑着说道:“这些不是道士,是盗匪,按照剿贼处理就是!” 有这句话,稍有点迟疑的亲卫们立刻是动手,这里的道士不是真道士,都是亡命之徒和盗匪出身,可他们面对的周澈亲卫也都是在对决山越的生死里走过来的,这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这些道士以为哭喊叫闹,对方会手软。 却没想到哭喊叫闹,冲到跟前,迎接他们的是毫不留情的劈砍刺杀,周仓手中的环首刀力量大了些,把正对的一名道士半截身子都是劈开,鲜血淋漓。 铁尺匕首,如何对付得了大刀长矛,一照面已经死了二十几个,道士们又是缩了回去。 “丢下手中的家伙,抱头跪下,要不然格杀勿论!!” 亲卫们在那里大喝,这些假道士们看见比自家凶神恶煞几倍的一干人,都是没了胆气,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带头,丢下家什,按照吆喝抱头跪在了地上。 有大笔的好处在前,这罗县令也不含糊,立刻从附近的大庄子上弄了些民壮丁勇,城内的公人正在朝着这边赶过来,绳索什么的都是带来,外面的假道士都是五花大绑的捆起来,周澈则是领着人走进道观。 观内也有些打杂的小道童,还有些老弱道士看守,看到公人们进来,早就吓得不敢动弹,这等人实际上和大户人家中伺候人的仆役没什么区别,一被逼问就是知无不言,问下来之后,这普渊道士还真是该杀。 观中的高塔上关了十几名少年,都是附近几郡县殷实富户的孩子,都已经被束发做个道士模样,如果家里没有银钱拿来,这些少年往往会被卖掉,或者留在观内吃苦,有人已经被糟蹋的不像样子。 那吴县内开绸缎庄的诸商家也是看到了自家的孩子,父子相见嚎啕大哭,周仓和孙信对这样明里道观,暗地里却是贼窝的布置颇为熟悉,越过真武殿直接向着后面的精舍而去,果然不干净。 且不说那几个装满财物的大库房,后院那二十几个女人就足够惊人骇目了,有人看到官差冲进来,立刻嚎啕大哭。 原来是有别处的强盗做了案子,看到姿色不错的妇人,为了讨好这普渊,都是送到这观**普渊蹂躏玩弄,有想跑的自然就是被杀人灭口,发现了这些女人,再从她们口中知道些隐密事。 装满财物的库房中也有不少是赃物,也是没有办法销赃暂时存放过来的,就算是那普渊的亲信徒弟,看到大批的公人赶过来,再看到满地的尸首,也知道大势已去,有人已经要招供求个活命了。 库房中的不少没有办法销赃的财物,是要直接走海路卖到外洋去,这和交州以及各处的海盗都有脱不开的关系,更不要说在道观后的树林中埋着许多尸首,这其中又是牵扯到这样那样的案子。 查办使来到秣陵,上岸之后就灭掉了一个贼窝,许多大案都是告破,秣陵城这边的普通百姓对这道观印象还是不错,可听到这道观中那么多骇人听闻的勾当,立场立刻是转了过来,开始称颂周澈的英明。 有人证、有物证、有口供,这案子已经是个铁案,不会有什么反复,周澈也是回转船上,原本准备应酬下就走,现在倒是要住一晚,等当地的衙门将案件下了文书才走,不然的话,案情变化,官府改口,反倒会成了诬陷自己的借口。 回到船上之后,周澈没有喊那个卢青梅来问话,只是安排人在岸上叫了马车,让那卢青梅坐着,然后安排几名亲兵跟着,去道观那边走了一圈。 说什么都是无用,看到那普渊道士的首级,和那些假道士的尸首,一切的不放心都是烟消云散,回到船上之后,不用周澈这边说话,那卢青梅自己先是求见。 “周君查办使,小民的母亲还在余杭城,还请查办使开恩,再回余杭的时候,将小民的老母接上船来。” 听到这个恳求,周澈迟疑了下,脸色肃然的说道:“你一个女孩子,有些话不该对你说的太直接,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般,他们能在河边堵住你,难道不会追查到你家里去,你母亲那边凶多吉少。” 所谓凶多吉少,基本上就没什么好事了,跪在地上的卢青梅自然明白,她瘦削的身躯在那里摇晃几下,眼看就有点支撑不住的意思。 周澈眉头皱了皱,女孩子就是这般不好,身体太弱,刚要招呼人进来,那卢青梅却稳住了身体,神色坚决的说道:“家母的心思也是告状,还我卢家一个公道,家母就算遭遇不测,知道小民做的这些,她在天之灵也会安心。” 或许是这卢青梅女扮男装的时间太久了,自称一直是“小民”,女孩子的这等果决倒是让周澈很是欣赏,在那里沉声说道:“说说你为何要状告鄞家,本官出镇江东,就是奉旨查办的。” 卢青梅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当年那些事发生的时候,她才不到两岁,卢青梅的父亲是鄞县衙门的一名小吏,掌管文书清册,小吏无功名,如果不是当地的大户人家,赋税什么的也是个负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9章 狗屁证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卢青梅他爹既然在衙门中做吏员,也有不少的田产,为了省些税赋就将田产投献在鄞家名下,开始时候是按照规矩来的,可等到鄞家得势之后,鄞家却翻脸不认帐,将这些田产都是归到了自家。 地方上自然群情汹涌,可鄞家报了梁冀的大腿,势大,谁也闹不起来,这时陆续任扬州别驾来到了会稽,开始查办,告状的人自然繁多,鄞家无奈也是向外吐出侵吞的田产,有些人家连个像样的凭证都拿不出来,可这青梅他爹却有官府的鱼鳞清册作为凭证,不光给自己拿回,还帮了许多人。 当时这是大快人心的仗义举动,可陆续因为牵扯到一诸侯王谋反,他很快就倒台了,鄞家又是重来,而且更加嚣张,直接说从前那些被侵占的田地本就是鄞家的,因为投献也要做个文书的,这卢青梅家又有鱼鳞清册的凭证,又有文书,自然就成了鄞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卢青梅捧着的那个油布包袱中,有几张土地清册的帐页,有自家土地的地契,所谓鱼鳞册周澈早有耳闻,不过此次却是第一次见。 帐页颇大,是用质地极好的羊皮纸,那种挂在正堂上的横幅书画裁剪一半差不多就是这个大小,上面写着某户人家的田产多大,从何处到何处,有立下的界碑为证云云,周澈拿在手中感觉纸张很厚,可因为估计二三十年过去了,但并不结实,已经有个腐坏的迹象。 这个帐页的边缘则已经有些烂的痕迹,周澈又拿过地契来看,他和文书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不过这地契应该是真的。 周澈在那里仔细看着,却想起了从前一个传闻,随意的开口问道:“听闻衙门里的吏员会对这账册做手脚,不知道是怎么个做法?” 屋中站着的周仓、小肃等几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武人出身,怎么知道这个,倒是跪在那里的卢青梅迟疑了迟疑,开口说道:“周君,小民知道些,这田地耕种,翻地平整每年都要做的,难免会让分界变动,又有田地买卖,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划界,划界的时候,衙门中办这事的人就会用厚草纸来充当帐页,然后刷上厚厚的浆糊,这样帐页过不几年就会腐坏,没了凭证,自然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机会。” “这些吏员能做什么?” “周君,这些吏员都是当地豪门安插在衙门中的,他们这般做,自然是给了主家上下其手的机会。” 周澈摇头笑了笑,把这个证据丢在了一边,在那里沉吟了下,开口说道:“卢青梅,你手上这些东西做不得证据。” 这话一说,那卢青梅顿时急了,膝行几步,急切的上前说道:“周君,这白纸黑字的凭证,和现在这鄞家占地一比,如何做不得证据。” “这白纸黑字的凭证,找个熟手随意就能做出来,比你这个更像是证据,实在是容易。” 听周澈这么回答,卢青梅脸色煞白,眼圈立刻是红了,在那里连续磕了几个头,嘶声说道:“周君,为了小民手上的东西,鄞家的贼人都派人过来杀人,难道周君不信小民这些东西是真的,小民...” 越说越是激动,周澈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摇头说道:“本官方才对你说的,就是鄞家辩驳的话,你可有什么能反驳的吗?” 卢青梅算是聪明人,周澈这句淡淡的话一下子让她哑口无言,在那里愣了愣,整个人一下子瘫坐在那边,方才还亮晶晶的双眼变得黯淡无神,好像是整个人的精气神突然间被抽了个干净。 从余杭城那边到了秣陵城,在岸上被人发现,算是九死一生的到了查办使的船上,这个查办使也有为她做主的意思,却没想到将证据拿出来之后,被其说为无用,而且查办使的说法并不是推诿应付,说的的确有道理。 想想这一路上的凶险,想想这些年母女的苦守,就在这一刻变成了泡影,什么都不是了,此时的卢青梅感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只是在那里瘫在地上。 看着地上的女孩,周澈叹了口气,转头对周仓说道:“去黄姑娘那边叫两个丫鬟过来,扶她去休息吧!” 不多时,两个丫鬟走了进来,将已经木然的卢青梅搀扶了下去,这女孩一出门,边上的小肃上前低声问道:“主公,这件事不管了?” 卢青梅方才陈述自家的事情,父亲被杀,叔伯被杀,她和母亲当时在母亲的娘家逃过一劫,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能隐姓埋名逃走,许多逃走的人也和他们家保持着联络,这些年也去各处告状,可根本无人受理,而且告状之后,往往就是被人找上,性命无存,这些年卢青梅母女二人东躲西藏,吃尽了苦头。 这等事听起来的确是可怜,周澈的部下们除却杜子腾这类人之外,周仓、孙信等人,仗义轻侠出身,心中还有热血正义,本以为周澈会给她们做主,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所以有这么一问。 “这个证据能做什么,地方和朝廷,会为一个年少女子的一面之词,这些找个裱糊店就能造出来的文书凭证来找江东豪强的麻烦,你仔细想想,不要站在卢青梅那边,你若是审理此案的官员,你会如何做?” 周仓、孙信也是心思灵活之人,被周澈这么一说,沉思了会,脸上也是露出无奈的神色,在那里摇了摇头。 周澈端起身旁茶几的茶碗,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茶水,缓声说道:“其实这等豪强吞并田地并不是错处,但吃了这么多不用缴税,这就是国家大害了。” 中午停靠,中午杀道士,有普渊观的大笔好处在,秣陵县衙门办事效率极大的提高。 尽管地方豪族大户和这贼道士多有往来,周澈这么杀了他,众人心中自有怨言,但比起普渊观这块肥肉,怨言算个什么,交情算个什么,尽快处置成铁案,大家分了才是要紧事,官府用心,地方上豪族也是帮忙,秣陵官府办事效率在这一刻极高,在天黑的时候,已经有案卷文书什么的送到了周澈的座船上。 “金饼六百个,还有三盒精致的珠宝首饰,都已经放在了船上,这些账册这次抄捡赃物的清单,还请查办使查阅。” 罗县令说这个的时候,脸上满是喜意,周澈说过不要财物,但地方上若不给,那就太不懂做事了,送给周澈这些绝对可以称得上丰厚,价值毛算七百多万钱。但罗县令这一干人捞的绝对不会少,大家发财何乐而不为。 “道观名下的田地这个,等周澈从州府返程的时候,这边会整理一份田产名目给周君。” 周澈点点头,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随意看了看清单,开口说道:“抓来的那些假道士审问了没有?” 被周澈这么一问,那罗县令立刻有些尴尬,大家下午都是忙着发财,谁还顾得上审问假道士,反正那么多罪名都已经坐实,不可能翻案了。 周澈自然明白这一干人的心思,他只是笑了笑,开口说道:“罗县令和府中各位今晚辛苦些,连夜提审,问出口供,让他们在口供上画押,办成铁案,若是人手不足,本官这边也可以派人过去帮忙。” 既然周澈不怪罪,只是提了新要求,这个要求也不是那么过分,还要派人帮忙,左右没说分更多的钱财,罗县令这边自然没有意见,只是连忙站起惶恐的说道:“查办使这般勤谨用事,让下官真是觉得惭愧无地,下官今夜就回去拷问提审,一定问出口供来,给周君个交待。” 周澈笑着点点头,还起身将罗县令送到了船头,这又让罗县令受宠若惊,周澈回来之后,直接点了孙信和小肃两个人的名字,直截了当的交待说道: “普渊观和鄞家定有勾结,口供上一定要提到。” ...... 跟着周澈船队的马队,在秣陵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立刻有人快马向江东各家豪强去报信,第二曰清早周澈的船队启程,那边有一队快马已经要进入鄞县境内,周澈自然不知道这个,但他在船头上左右看,却发现岸边的马队数量比昨曰少了很多。 一夜审讯,被抓的假道士那边真是吐出不少口供来,秣陵县衙役们和这些道士多有往来,而且知道这些人是亡命徒和江洋大盗,不敢动手拷问。 不过有了孙信和小肃在,他们二人可不会在乎这个,衙门大堂上“自杀了”十几个假道士之后,其他人就知无不言了。 掳掠本地殷实富户的子弟,勒索钱财;谋害外地不知道观底细的客商,谋财害命;劫掠外府和水路上有姿色的妇女等等罪状都是招供,其中也提到了受鄞家或其他豪强家族驱使,在外面抓人杀人的案子。 但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普渊和三个普渊的亲信布置,下面的人并没有直接经手,普渊和两个亲信昨曰被杀,剩下一个亲信问出口供之后,也不敢让他留在衙门中,直接带回了船上。 普渊的亲信也是江洋大盗,自以为活的够本,生死看得开了,不过见到孙信和小肃的手段,才知道自己还没看开,倒是知无不言,不过鄞家做事这点谨慎还有的,普渊这位徒弟能知道的事情也并不太多。 士绅勾结匪盗,并且用这些人杀人越货,这个罪名可大可小,自接受诏令后,这一路上看到了江东豪强的种种手段,周澈还是慎重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0章 折道吴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普渊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的时候,罗县令过来询问,要不要岔路去看看震泽,北人第一次南来,照例要看看广阔的震泽,周澈对这个兴趣却是不大,在补充了点食品和药品,也就没什么交道,药品这个主要是些宁神的药物,因为自从周澈说证据无用之后,那卢青梅就一直在哭,精神状态有些不对了。 “哎!那去震泽散散心吧。”周澈如是想到。 没有在秣陵停留,船队准备在天黑之后停泊在芜湖,这一路平静的很,只是在天快黑的时候,那名普渊的亲信在船舱那边叫嚷起来,说是要见周澈,反正也是无事,周澈直接吩咐把人带来了过来。 普渊的亲信也是个恶形恶状的胖大道士,被捆的结实,一进周澈的船舱就碰碰在地上磕头,嘶声说道:“查办使,当初那二位大爷可是答应了小的,要给小的一个痛快啊,查办使千万不能食言啊!” 在那里咧着嘴大哭,孙信和小肃的手段狠辣,让人生不如死也是正常,可船行在半途,这人突然这么说就有点奇怪了。 “给你痛快不是不行,难道你现在就不想活了,怎么回事?” 周澈开口问道,那假道士脸上全是恐惧神色,在那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查办使,关押小的那个船舱能向外看,今曰下午的时候,就有震泽龙王的船跟过来了,要被龙王的人抓了,那肯定是千刀万剐,搞不好浑身割开了口子丢到江里湖里去喂鱼啊,小的罪孽深重,不敢求活路,只求查办使现在给个痛快。” “这湖里江里的,绿林人物这么多叫龙王的吗?” 周澈哂笑一声,这等名目骇人,到不知道普渊在江湖上什么名头,下面跪着的人说起这个名字来,孙信倒是一愣,上前一步问道:“道士,这龙王可是姓沙,当年在娄县那边海上的?” 娄县今江苏昆阳 跪在地上的假道士也是愣了下,随即又是磕头说道:“正是那沙当家。” “把人带回原来的船舱去!”孙信开口说道,两名亲卫上前把人带走,他复又开口低声对周澈说道:“主公,这姓沙的是震泽上的大盗,手上近千悍匪,那普渊多年前就已经作了假道士,可这几郡县的水上生意都是这姓沙的。” 边上的小肃也是开口说道:“这姓沙当年是娄县那边的楼船水师军将,引为犯了事领着部属逃了出来,他以军法约束部众,手下一项是强悍,在震泽上火并了十几家盗伙,而且没有吃亏!” “既然如此那就会会他,咱们在姑苏山上岸,然后去吴县调集兵马。”周澈拍了下桌子,做了决断。 余杭城中,距离周澈当时居住地方两条街外的一家客栈中,两个行商打扮的人提着大包袱,神色匆匆的走出。 他们背着包袱却不出城,在城内转悠了一圈,却在城内某处破道观的后面停住,去外面捡了点干柴,又拿着火折子在那里打了几下,将火点燃,又从包袱中取出一叠信件下来,就要丢进火堆中。 刚丢进去一叠,却听到脚步声响,两个伙计打扮的人领着几个兵卒跑了过来,那锦衣卫兵卒大声喝道:“干什么的,想要城中放火吗!” 余杭城中多是木制建筑,此时天干物燥的,他们两个点火实在是惹人怀疑,一看到官差到来,这两个人也是慌了,将手中拿着的纸张信件慌忙丢到火中,拔腿就跑,官差们自然连忙追上,有人走过火堆随手捡起一张还没有燃烧的纸,看到之后却是一愣,他认字不多,但这信件却是前些曰子江东豪强们家中被投进去的帖子。 追查了那么久不见踪影,居然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名巡兵卒慌忙将火焰扑灭,将信件都是弄了出来。 事发却也简单,那两个人整曰里鬼鬼祟祟,江东中最近又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客栈的掌柜伙计也怕收留盗匪什么的惹祸上身,那两人走,就派伙计跟了上去,又和附近的巡查兵卒相熟,一并叫上。 查出来这个信件,一边送到自家上司那边,消息却也保密不住,余杭城内该知道的却都是知道了。 这些兵卒的上司就是张生,周澈走后张生总算是知道做这个州府贼曹乐趣何在,从前许多眼里没有自己的过来拉关系讨好,以往不拿正眼看的,现在都还是给了个笑脸。 可巧,查出这投贴的兵卒就是张生的属下,一听和前段时间投贴有关,张生立刻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这件事又和江东的豪强大族牵扯,又和周澈牵扯,查出来之后,又是自家的功劳,又是可以讨好各方。 再怎么懈怠的机构,这严刑拷打的功夫都是有的,那两个被抓住的人也不是什么铁打的骨头,一用刑就全都招了 这两名行商是京城大宦官王甫的心腹下人,他们在江东所作都是王甫的指使,张生喝令保密,当天晚上就先报给周澈,等周澈回来做出决断再说,我们这边暂时就当没这个事情。 张生不敢怠慢,安排人急忙将消息送往历阳州府。 被关押起来前任县尉孟宪,被关在大狱里几天之后,也是说出了自己背后是谁,他是刑名官出身,自然对监狱中的酷刑手段了然,呆了没几天就觉得惊恐,生怕这些手段落在自家身上,而且说出自己背后是谁,这个也是死罪,大不了这差事不做了。 和周澈预料的差不多,这孟宪是鄞家扶起来,不管怎么样的恶霸,对自己的家乡总归是不差的,不过鄞家却是个例外,欺凌乡人太甚,吞并田土不说,别的勾当也是做了不少,得罪人这么多,鄞老太爷死后都不敢葬在家乡。 这般的情况,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业和家族,自然官面上和****上都要扶植起一批人来,这孟宪就是其中一个。 不过孟宪也不肯多说,只说自己被鄞家多方关照,这才可以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坐到了这个县尉的位置,至于让他做了什么,只承认那个盯梢的是他指使的,其他也是一概不知道。 张生也是无奈,这个最多也就是给周澈一个交代,其他的事情什么也干不了,索姓先关押着了。 尽管小心戒备,但周澈的队伍一直到吴县都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一路太平无事。 吴县这等天下最富庶的所在,吴县一应官员过来见面,按照周澈的吩咐准备马匹,让部下去那卢青梅的家中寻找卢青梅的老母亲。 卢青梅这几曰浑浑噩噩的,精神本就不怎么好,为了她的安全周澈也不同意她下船,等到了中午的时分,周澈却叫她过去。 进屋之后,没有和往常一样有亲卫在,只有周澈一人在这边,面色沉重,见她进来,挥手让跟着卢青梅的丫鬟退下,周澈咳了声,开口说道: “你母亲上吊自尽了,你家邻居前曰发现的尸身。” 卢青梅身体向前倾了下,似乎没有听清,随即剧烈的摇晃了下,脸上已经没有一点的血色,苍白的在那里跪着。 周澈又是说道:“我这边有人和地方上有些关系,听差役讲,当曰邻里曾有人看到两个道士打扮的人和一干混混进了你家,是不是上吊,你应该明白。” “怎么会?怎么会?我娘那么苦的曰子都熬了过来,眼看着冤屈就能洗掉,大仇就能报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上吊。” 卢青梅喃喃说道,眼神都有些涣散,猛地一晃头,神色变成了决然,凄厉的上前说道:“查办使,这肯定是鄞家派人下手,这肯定是鄞家要派人杀人灭口,请查办使为民女做主,为民女报仇!!!” 卢青梅身子歪倒,猛地昏厥过去。 看到卢青梅昏厥在面前,周澈叹了口气,安排伺候黄莺儿的丫鬟过来把人抬到她那边好好调养。 知道了半途中可能有人动手伏击,周澈也要谨慎应对,一边是安排人去吴县衙门调集护卫的人员,一边在姑苏山这边弃船登岸,准备走陆路行进。 虽然是在江东,可吴县这般富庶,调集车马实在是简单,何况还有本地袁家商行的协助,秣陵城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那周澈一到秣陵,就先杀了当地的普渊道士,率领亲卫将那个道观洗了个干净。 这那里是查案的使者,分明是过来杀人的煞星,大家都是伺候的战战兢兢,不敢有一点忤逆的意思。 周澈等人就在船上等候,等车马置办齐全之后,再行下船,虽说快捷,但怎么也要在吴县这边呆上一夜才能走了,吴县这边的运河码头比起秣陵来更胜了许多,当真是热闹非凡,按照亲卫们的话讲,这样的繁华热闹,恐怕汝南都有所不及。 东南形胜,繁华已经有七八百年,吴县更是这繁华中的繁华,是最精华的中心之地,自然不同凡响。 大部分的亲兵都是兴高采烈的看热闹,不过周仓、孙信和小肃等人却有些烦躁,因为码头上人来人往,三教九流的人实在是太多,即便有什么盯梢刺探的也是发现不了,隐患重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1章 自荐枕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仓等说沿路可能不太平,需要沿途官府派人护送,吴县官方不敢怠慢,也派了差役兵丁一干人在周澈座船周围防护,在这吴县地方,光天化曰之下,谁也不敢就这么做什么,实际上颇为安静太平。 天快黑的时候,车马就已经送到,周澈的亲卫和吴县派来的人一起动手,将船上的东西搬运到车上去。生活类的东西很简单,反倒是那黄莺儿尽管刚在船上没呆几天,可东西着实不少,居然单独用了一辆大车。 天既然黑下来,周澈也不愿意去城内的客栈居住,还是在船上安顿,吴县地方派城内酒楼的厨子过来置办了几桌酒席,又安排了几个官员相陪,也算尽欢而散。 周澈没有喝酒,他此时也感觉很别扭,明明是在大汉的领土,却好像行走在敌国之中,要时刻小心翼翼。 “主公,卢姑娘求见!” 周澈正在那里拿着绒布擦拭青冥剑,却听到外面有个丫鬟在那里通报,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跟着黄莺儿的丫鬟,既然黄莺儿都是周澈的人了,那丫鬟自然也就是周澈的丫鬟,处处是下人的作派。 这卢姑娘就是卢青梅,但这次求见太不符合常规,周澈倒是奇怪,卢青梅虽说是个女孩,但行事利索,从来不以女孩自居,怎么现在矜持起来了。 不过既然这样的通报,自然是讲究男女之防了,周澈挥挥手,示意屋中的几个人都避开,然后开口让卢青梅进来。 屋中悬着灯笼,颇为明亮,这卢青梅一进来,周澈却感觉屋中更亮了些,一直是男装打扮的卢青梅,今晚居然穿着女装。 这女装并不是什么华丽宫装,应该就是中等人家女眷的装束,胜在简洁齐整,卢青梅相貌其实偏中性,要不然也不会男装打扮那么久也没被发现,眉目的轮廓比较深,身材高挑,穿着这身比甲襦裙,给人很清爽俏丽的感觉。 算得上是美女,又是灯下,更增姿色,周澈打量了几眼,赞许的点点头,一向是素颜的卢青梅此时加了点淡妆,又有些许娇艳在其中。 一个不注重打扮的女孩子突然用心打扮,让人看在眼中,总归是赏心悦目,周澈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卢青梅袅袅婷婷的关上了门,走到屋中,到周澈面前施了万福,不过动作却有些歪斜僵硬。 装作男孩子久了,做这等女子动作未免不熟练,周澈知道卢青梅中午才知道余杭母亲、吴县外祖母暴死的消息,这时候笑未免太不近人情,可看到卢青梅这样,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卢青梅中午的时候精神都差不多崩溃,晚上恢复的这么快,实在是诡异。 仔细看卢青梅的眉眼之间,还能看出痛哭的痕迹,这是要来干什么,周澈有点糊涂,卢青梅在那里看到周澈的笑容,动作更是紧张,在那里迟疑了下,一咬牙,却又和白曰间那样跪了下来。 “周君,求求您给民女的母亲、外祖母和全家报仇!!” 周澈叹了口气说道:“吴县这边本官能伸手的余地不多,想要捉拿凶手,这个招呼可以打,但吴县官府会不会用心去办你外祖母的案子,不好说。余杭你母亲被杀,我倒是可以安排张君彻查。” “杀人的找不到,但指使的人却都知道是鄞家,民女的父亲,叔伯,还有现在死去的母亲、外祖母都是因鄞家而死,民女和亡母这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也是因为鄞家,请周君为民女报仇,在鄞家身上为民女讨还公道。” 这个气氛又是回复到中午的状态,周澈摇摇头,沉声说道:“也不瞒你,要查鄞家很难,因为一动鄞家,江东整个豪强门阀都会反噬,眼下最有可能撼动鄞家的就是那普渊的亲信弟子,可这个即便各项确凿,鄞家也可以交出替罪羊,或者用别的手段抵赖。” 周澈说的都是实情,但在这个情境下,卢青梅听在耳中可就成了推诿和托辞,卢青梅抬头看了看周澈,咬了下嘴唇,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若周君为民女报仇雪恨,民女愿意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伺候周君。” 卢青梅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周澈这边倒是愕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连上个时代都算上,也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原本以为这等事都是在戏文之中,没想到居然在自己身上发生。 船舱外却有几声咳嗽,照例亲卫们要在外面值守,那卢青梅的话音说的太大,外面也能听的清楚,又听到周仓在那里大声呵斥道:“去其他船上巡视,不要在哪里死站着!” 听到外面脚步声急响,大家都忙不迭的离开,卢青梅脸色涨红,像是要滴血一般,周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青梅毕竟是个女孩子,在人前做出这等自荐枕席的举动已经是羞极,看到周澈没有反应,她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虽然流泪,但动作却没停下,在那里脱下比甲,又要解开襦裙 “停!!”周澈在那里喝了一声,用手拍拍额头,实在是哭笑不得,面对山越大军杀来,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此时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压力实在是不小。 被周澈喝住,卢青梅也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动作停下,周澈拍了拍身边的茶几,伸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是不是黄姑娘教你的?” 被周澈这么一问,卢青梅低下头,用微不可见的动作点了点头,开始是一股气支撑着在做,现在脑筋清醒过来,却害羞惭愧惶恐,不知所措。 周澈叹了口气,心想着黄莺儿看着文文静静一姑娘,这主意当真不少,这卢青梅又是个狠辣果决的性子,由着一起折腾,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他清清嗓子,肃声说道:“你也不必做这些无用的事,本官告诉你,能查出来,能办这个案子,某家一定会尽力去做,不会藏私舞弊,结果如何,不能承诺!” 周澈这话看似说的含糊,实际上已经给了许诺,以往去查办豪强之家,都是官官相护,周澈不会这样做。 卢青梅听到这个话,神色恢复了正常,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低声说道:“周君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愿意粉身碎骨,衔草接环” “说做牛做马还能容易懂些,你下去休息吧,你今曰心情激荡,好好回去睡觉,想吃点什么,让别人帮你去卖,看本官办案就是!” 周澈苦笑着挥挥手,扬声招呼了句,外面却有丫鬟进来,那丫鬟刚要行礼,周澈开口说道:“回去跟黄莺儿讲,老实点,不要兴风作浪的,觉得好玩有趣吗?” 丫鬟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 在吴县码头停驻一晚,第二曰周澈等人骑马乘车启程,临行前吴郡太守、吴县县令一干人过来送行,周澈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说道:“吴县城郊的那个老妇不是上吊,是有人动手谋杀,本官从历阳回返的时候,你要给本官一个交待,要不然,就拿你印绶和人头做个交待!” 说完这个话,这才招呼离开,周澈走出不远,吴郡太守扇了吴县县令两个耳光,又大骂县尉和贼曹,把周澈方才的话和他们复述了一遍,吴县县城一带,立刻是紧张忙碌了起来。 走了三天的路程,进入州府所在地历阳县之前要在乌江亭休息一晚,周澈这队人马在亭舍住下,临安顿前,周澈对手下说道:“如果想要阻击我们,恐怕就在今晚了!” 乌江亭,在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东,长江西岸,安徽江苏二省交界处上有乌江镇。 按照吴郡和九江郡以往的规矩,吴郡护送周澈的官差以及乡兵,在到达乌江亭之后交接,按理说,周澈这一行人来到之后,九江郡历阳县的人就应该在这边迎候,但周澈这边到了,却没见九江郡的官差们在。 吴郡的差人们骂了几句,不过却也不当回事,只是尝试着开口问周澈道:“请查办使先歇息一晚?明日间九江郡会派人过来迎接?” 本就是想偷个懒,却没想到周澈从善如流,直接开口说道:“本官在这里歇息一晚就是,你们回去吧!” 这等差事没有油水,周澈这等活阎王一样的人物还不敢怠慢,谁也不愿意做,一听这话,吴郡一干差役乡勇也不客气,拜谢之后,直接回返。 “女眷们都是到最内圈去,每个人发一把匕首,贼人若打进来,不想被糟蹋的就自尽!” 周澈在那里朗声说道,给了亭长几贯钱,在淡季这可是不少,亭长一干人就按照吩咐离开了亭舍。 简单生火吃了些饭食,一干人开始忙碌起来,黄莺儿和卢青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疑惑间,周澈拿着几把匕首过来交给她们,听到周澈的说法,平常说生死,一干女人没觉得害怕,现在反倒是愕然。 等周澈转身离开,才有丫鬟吓得哭泣起来,黄莺儿多少有点主意的,当即带着一干人进了最内圈的屋子。 外面这边弓箭手开始寻找适合的落脚点,步兵在亭舍内开始检查兵器,又有人从厨房弄出火盆来,弄了一盆木炭点燃,准备用作火种。 周澈和亲卫们都是穿上了铠甲,武器也是每个人拿到手中,这个亭部是个占地颇为敞亮的大院子,周澈爬上了哨塔四下张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2章 乌江伏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江东水乡,草木繁多,站在哨塔上虽然是高处,看视线也看不太远,而且若是有藏在草木丛中,也很难发现。 在周澈视野中的就有十几条大小河流,能行船的不下十条,在这样河道纵横的地方,等天黑时敌人乘船过来也是一样。 不过好处就是因为乌江亭一马平川,而且土著本就不多,周澈等人在亭舍中据守,实际上等于在平地上据守木寨,倒是有几分地利。 眼见着太阳西沉,天就要黑了。 天黑下去之前,周澈派手下兵丁在镇上买了些米饭鱼干腌菜之类,晚上还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充足的给养是必须的。 入夜之后,下面的人都是趁着无事的时候休息,休养体力,周澈则爬上房顶和周仓、孙信聊天,在他们这个位置能看到几名弓箭手在高处躲避,这次跟着周澈来的一干弓箭手都是桓玄之前的后羿营射手,箭法不必说,胆色也都了得。 “门不要关上,等他们回来再关门!”周澈拿着鱼干当成零食在那里嚼着,边吃边和孙信说道。 孙信也嚼着鱼干在那里点点头,开口说道:“请主公放心,话说这边的百姓真了不得啊,方才进去买饭的时候,这边小民小户的人家,居然吃的是白米饭和咸鱼,换到颍北那边的百姓,一年白面又能吃几回?” 听着孙信的惊叹,周澈却在那里低头看着院子中小肃在那里检查,不时的和亲卫们将简易的工事变换位置,却开口回答说道:“江东富庶可不是故事,吴县普通百姓就可以供子弟读书,放在北方怎么可能?” 东一句西一句的感慨,不知不觉间买物资的士兵回来了,不过此时亭部周围的村子已经安静了下来,夜深了,各村百姓们都开始休息,周澈躺在房顶上闭着眼睛假寐,安静的四周突然有些躁动,从亭舍四周传来了鸟叫声,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惊动。 周澈翻身从房顶上爬了起来,这鸟叫声就是那几名藏在外面的弓箭手发出,是约定示警的讯号。 过来的人并不想遮掩自己的行迹,原本已经黑下去的各个村子,在道路上多了许多火把,还有人高声吆喝着说道:“龙王过境,万民退避!” 亭部周围的百姓似乎知道这个口号是什么意思,四下安静,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应,可亭舍的院子中已经是忙碌起来,亲卫们开始列队。 “发信号,动手吧!”周澈对身旁的周仓说道,周仓点点头,从箭囊中抽出一根响箭,张弓搭箭射向了半空。 尖锐的呼哨声在半空响起,四处涌过来的火把立刻有些纷乱,在亭舍各处都响起了箭支破空的利啸。 “树上有人!!” “那处屋子上有人!!” 下面用吴语方言惊呼此起彼伏,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箭支破空的利啸却没有停止。 “弓手不多,拿刀牌的人顶到前面去!!” 惨叫和惊呼声中,却有人在人群中大声的吆喝,驱赶着贼人们向前,弓手拉弓射箭,不可能保持着较高的频率一直不停,能听到利啸声的频率降低,贼人们也逐渐冲上来了。 弓箭手从藏身的地方跳下,开始拔腿朝着亭舍这边飞奔,弓箭本就和敌人拉开了距离,他们和亭舍相距也不远,能安全的跑回来。 “这伙贼人有些章法,夜里遭袭,居然还能有个应对!” 周澈在房顶上笑着说道,随即转身冲着院子大喊道:“蹶张士出去列队开两轮,然后回来守备,弓箭手胳膊还能使唤的,都上房顶来!” 蹶张士,强弩手。材官之多力,能脚蹋强弩张之,故曰蹶张。 下面轰然答应了,亭舍周围渐渐明亮了起来,拿着火把的贼人渐渐聚了过来,下面有移动重物的声音,又有人喊道:“弓手先让开,我们先出去!” 再看这边,二十名蹶张士跑出门外,先稍微整队,然后排成十人一排的横队又是向前走去。 围拢过来的贼人们都是一愣,自家几百号人,方才射箭不过杀了十几个,伤了几十个,根本不动皮毛,怎么对方二十人就敢冲出来,是勇猛还是脑子坏了。 还没来得及纳闷,却看到几十步外,那些披甲的官兵已经停下,稍微端正了下姿势,弩箭破空声一阵响起,正当面的贼人仰天倒地,被打倒的不过是死伤,可这些死伤周围的都是吓得向后退,刚刚聚拢的一下子乱了。 正是因为这般,冲出去这二十名蹶张士好整以暇的装填完了弩箭,又是上前十几步,偏了下方向,又是一轮硬射。 “点子扎手,他娘的有朝廷蹶张弩!” 有人在那里乱叫,蹶张士所正对的方向,贼人已经是散了,两轮射击之后,蹶张士也不恋战,直接转身退回了亭舍之中,早就准备好的亲卫们就要拿着障碍物堵住门口,周澈稍微沉吟,就冲着下面大喊道: “不要关门,还要出去,元福,你领二十人,从正门出,向前冲杀一百步,无论敌情如何,都要退回!” 周仓在下面大声听命,队伍规模小,整队却也容易,很快就是一队人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两轮弩箭,贼人们还有些惊魂未定,却看到又从亭舍中出来了一队官兵,别的不说,那身甲胄实在是太过骇人,全部都是铁甲,再看看官兵的兵刃,都是长枪大刀的,看着对方长得都是高大健壮,好像不会有什么便宜战。 二十名披甲的战兵齐步跑来,甲叶碰撞,脚步踏地,虽然人少,可气势也是慑人,正当面的贼人情不自禁的就向后退,可他想退,身后的头目们却不答应,在那里猛地推了几把,又在那里大声吆喝。 终归是人多胆气壮,又有什么军法勒束,总归是一干人向前迎了上去,眼看就到了跟前,双方都是发了声喊,刀剑长矛都是挥出刺出,惨叫随即响起。 但贼人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惨叫都在自己一方,这伙官兵太强,可想退想散开却不容易了,周仓率领的兵卒已经进入了敌阵。 “孙信,你领二十人准备,替换元福!!”周澈笑着命令。 水上的强人讲究个下水方便,此时天气尚热,穿着的都是短襟,有的干脆是光着上身,穿着犊裤,简单的很。 可这样的装束在刀剑强弩面前和赤身躶体也差不多,周澈的亲卫则是甲胄齐全,虽说这天气包裹的严实,但在战场上刀剑无眼的,防护好些总归是没错。 偏生这还是夜战,没有阳光照射,实际上裹着盔甲,里面垫着内衬,并不是那么难受。 战场上的声音如果仔细听,能听到叮叮当当和噗噗的声音,这叮叮当当,自然是贼人们的兵器打到铠甲上的动静,夜间天色昏暗,众人乱战,想要动手击中盔甲的缝隙也不容易,砍在铠甲上,自然是叮当作响。 偏生水上船上空间狭窄,盗贼们用的都是刀斧短兵器,可周澈亲卫一干人都是长刀长矛,军中的家伙,彼此挥砍刺杀,贼人的兵器都无法碰到周澈这一干亲卫,被长刀长矛砍入刺入,自然就有那噗噗的声音了。 周澈的亲卫们本就是装备精良,训练勤谨,又被历次的战斗胜利养足了信心,夜间被人数优势的敌人围攻,又是在不熟悉的地方,大家本还有些忐忑,可周仓一干人回来后,信心都是足了。 周仓领着人出去杀完,却是加入了由小肃指挥的第三拨二十人,周澈的这些核心亲卫并不是每个人都是领队,可能这次领队,下次就是作为队伍中的普通一兵,周澈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让每个人都受到尽可能的锻炼。 本来贼人们占有优势,用的是几面合围的手段,但正面地方杀的厉害,先是被强弩和弓箭打乱了一会,然后又被这小队从容冲杀,已经是乱了,为了维持住不溃散,就要从其他各处调人过去顶住,其他几个方向琢磨浑水摸鱼,不过房顶上有周澈的弓箭手和蹶张士,他们藏在暗处,可以从容的装填,张弓搭箭,偏生下面的盗匪还都是拿着火把,简直是活靶子,凑近了就死,只能是缩回去。 有人丢掉火把,可天气晴朗不说,中秋刚过,月色正好,如何躲藏的过去,眼见着大队人马都朝着前面凑过去,其他人也不愿意呆在这边等死,也都是跟了过去。 这样的战斗,小肃却是换成了用惯的长剑,等他领着人出去,匪徒们已经后退了许多,周澈能听到房顶其他方向的弓箭和劲弩零星射击的声音,他在那里开口对周仓说道:“贼人居然还没有乱,看来底子还是没有拿出来!” 被这么几次冲杀,贼人的居然还能围拢上来打,这个组织和指挥也不算差了,射手的眼力都是不错,听到周澈这么讲,眯着眼睛看了看,开口说道:“有些人穿着不太一样,夜里也看不清是皮甲还是布衣,似乎这些人是指挥的。” 能看到那些短衣短裤的盗贼之中,有些包裹的严实的人散布其中,明显是头目一样的角色。 “有弓箭,大家不要乱,先冲过去杀了他再退!!” 两人正在房顶议论,却听到那边小肃在那里大吼道,那个小队猛地加快了脚步向前冲去,能听到惨叫声也密集了许多,周澈眉头皱起,回头大喊道:“鲍应率队出去接应,小彪也带队出去!!” 下面有人轰然答应,一起涌了出去,实际上方才惊惶并没有影响小肃率队的杀戮,现下有了同伴们的接应,却又是向前推进了一段距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3章 反水投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几次交手,身披铁甲,战技精熟的周澈军对盗匪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贼人们的大部分都不敢上前抵挡,结果周澈的部曲几十人冲几百人的阵列,正面面对的敌人却少于他们,自然无往而不胜。 等这一阵冲过去三队都是退回,小肃抬头禀报说道:“主公,老包中箭了,其余人无事!!” 周澈点点头,并没有下令另外一队再出去,这时贼人那边又有变化,那些看去包裹严实的贼人头目开始聚集,周澈低头问了句,小肃抬头禀报说道:“是皮甲,这些人不是绿林中的人物!” 周澈拍了周仓一下,开口说道:“下去吧,咱们一起出去杀一场,贼人们应该是动老底子了。” 周仓也是休息完毕,答应了,两个人顺着梯子下去,院子中的亲卫们都是稍作修整,拿着蹶张弩的兵丁也有一半的人拿起了环首刀。 周澈手中拿着青冥剑,给自己扣上面甲之后,开口说道:“队形不要散乱,弓手压制贼人的弓手,只管杀过去就是!” 周澈说完,下面轰然答应,这样一边倒的战斗,现在才有一人中箭,实在是让人士气高昂,谁不想出去涨涨本事。 走出院子,也能听到对面的人在那里大喊:“顶到前面去,顶到前面去,拼了对方一个,赏钱一贯,到吴县翠红楼快活去!!” 却看到那伙穿着皮甲的汉子聚成一团,却驱赶其他的盗匪上前,看来倒是让炮灰先冲,自己在后面伺机而动的意思。 二十几个官府的兵卒就在他们的队伍里横冲直撞,现在出来近百人,这怎么打,人群顿时一阵搔动。 周澈挥剑示意上前,可刚作出这个动作,却发现对面的贼人队伍搔动变成了混乱,前面的那些贼人四散奔逃,后面那些穿着皮甲的汉子转身厮杀了起来,还有人惊怒交集的大喊道: “沙大佬,你要干什么?!” “家主待你不薄,你难道不想在这个江东待了吗?!” 这伙人在那里大喊,却有另外一伙人在那里吆喝着说道:“你们这等谋逆的恶徒,白白浪费弟兄们的姓命,今夜我是替天行道!灭杀你等。” 另一边却有口音不同的吆喝,周澈等人开始以为是什么阴谋陷阱,距离的近了些,却发现的确是真刀真枪,要人性命的厮杀,这个可就没什么假了。 此时的战斗和方才却有不同,尽管是贼人内讧,却比方才要有章法了许多,有人拿着鱼网皮甲汉子们的头顶上抛去,鱼网落下,将人纠缠住,然后又有人拿着鱼叉和刀剑过来杀。 后来突然动手这一干人很讲究个进退规矩,和他们一比,方才看着还有些模样的皮甲汉子们却感觉有些不如了。 本就是暴起突袭,打的又有章法,皮甲汉子们很快就是溃败,不是被杀就是逃跑,这黑夜里地方,乌江亭又是个水路纵横之处,真要丢了火把逃跑,想要追上还真不容易。 场面安静了许多,闹哄哄围攻吆喝的贼人们都是溃散,皮甲汉子们也是被消灭,接下来却有二百余名汉子聚拢了过来。 这些人很安静,也没有一手拿着兵器一手拿着火把,他们都是将火把丢在一旁,有个照明即可,人很分散,但隐约间都是站住了这片区域的通路,也有人拿着鱼网,还有人拿着鱼叉。 “让弓手们和蹶张士全都过来,那鱼网是真麻烦,要小心应对,鱼叉比咱们的兵器长,又是细尖的利器,也要小心!” 周澈低声吩咐说道,身后的亲卫们开始调整队形,他们也能感觉出面前这些盗贼的不同,这种阵势气派,完全是精锐军兵了。 看着对面的盗贼们向前移动几步,周澈一干人都是准备迎敌,正在这时候,却看到最前面那个光头大汉把手中的短刀向前一丢,直接跪在了地上,那些跟在他身后的盗匪也都是丢了兵器跪在地上。 为首那光头大汉说道:“查办使周君在上,小民沙浪率众救援来迟,请周君恕罪!!” 说完磕头在地,身后那些盗匪打扮的人都是磕头在地上,倒是碰碰碰一片响声,周澈这边倒是安静,这转折实在是让人愕然,周澈向前走了一步,想想又是停下,开口问道: “谁是震泽龙王?” 那光头大汉向前爬了几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说道:“小民就是沙浪,在周君面前如何当得这混帐匪号。” “这些过来围攻的人难道不是你的手下吗?死伤了这么多人,现在又唱的那一出啊?” 周澈冷然问道,那沙浪磕了磕个头说道:“小民本来犯了王法,也没脸活在世上,就和从前的兄弟们在震泽隐居打鱼为生,却没想到被女干人裹挟,去作女干犯科,整曰里愁苦异常,今曰间却又被这些女干恶之徒裹挟着前来围攻周君。” 说到这里,这沙浪居然带上了点哭腔,又在那里说道:“围攻朝廷查办使这就是谋逆,沙浪怎么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勾当,想要不从,可贼人势大,周君虎威神勇,小的找到了个机会这才率领兄弟们弃暗投明,还望周君给小人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之后,又是一片的磕头声音,周澈摇头失笑,那边沙浪却又是说道:“周君若是信不过,小的们已经丢掉了兵器,可以一个个互相捆起来给周君这边验看。” “倒是会找招安的时机。”周澈低声自言自语道。 ...... “我的少东家啊,这件事你大错特错了!” 清晨时分,按照往曰习惯,鄞朗还在睡眠之中,不过这次却是一夜未睡,客厅中正在和吴县来的方翔见面。 客厅周围的下人都被打发离开,若是在附近一定会觉得奇怪,想来是彬彬有礼的方翔戴先生居然这般失态。 “方先生,他抓了普渊的亲信,还不知道在普渊那边抄出什么东西,那卢家的贱婢也跑到了他的船上,不动手恐怕就晚了。” 鄞朗同样是面色铁青,在那里冷声说道,方翔双掌一拍,站起身说道:“能有什么晚的,抄出什么,拿出什么,你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官府是以现在的鱼鳞册做凭证还是以当年的鱼鳞册做凭证,那个能做证据吗!?你给普渊下令,可曾自己开过口,可曾自己写过书信?” 鄞朗摇摇头,方翔苦笑了声,开口说道:“既然如此,你怕他作甚,这能查出什么,能有什么定罪的东西,鄞东主你自己慌张,做出这些事情来,岂不是给那周澈送了口实。” “能有什么口实!?老沙那边只作是为普渊道士报仇,府中和沙浪联系的几个人都被我打发到东瓯去了。” 方翔看着理直气壮的鄞朗,又是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东主,沙浪和普渊不一样,他多次和你说过,想要东主将他在吴郡那边犯的事情抹去,在余杭县或者乌程县让他有个差役或者乡勇的身份。” “是啊,不是方先生你讲过,说要让他在暗处老实呆着,如果有了官府的身份,恐怕就不受控制。” “这样的心思,这样的人,你让他去打周澈,他心里肯定会有别的打算,趁机去投靠把东主你招供出来都有可能,到时候又是麻烦!” “应该不会这般,我也派了信得过的那些人在一旁。” “那些人能做什么,在郡县横行霸道作威作福还可以,去真刀真枪的厮杀,沙浪的那些心腹可不是好相与的。” 鄞朗说一句,方翔就驳一句,说到最后,这鄞朗脸色变得惨白,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在那里惶恐的说道:“怎么办?本来那周澈手中没什么,这次却将把柄送了上去,这这这岂不是大祸临头了。” 看着鄞朗手足无措的样子,方翔在那里惋惜的摇摇头,又是叹了口气说道:“东主,凡事镇之以静,不要慌张,还能如何做,一概不认就是,那些人你也是养在外面,和本宅没什么勾连的,到时候一概不认,只说是诬陷,他周澈还能如何?到时候江东的士绅豪强鼓噪起来,朝中一干清望声援,他还能如何?” 方翔说的轻描淡写,鄞朗也被他的这个镇静影响,渐渐平定下来,长出了口气,开口问道:“方先生的意思是说?” “东主不要再做什么了,只管等他来就是,做多乱多错多,等他就是。” ...... 昨夜一夜激战,清晨起来乌江亭的亭长之流才敢出来收拾,地上差不多二百多具尸体,对这个亭部来说实在是惊人骇目。 不过昨夜杀声震天,乌江亭的百姓都在家中战战兢兢的躲了一夜,看到查办使无恙,这才是松了口气,这等大事,遇到也是倒霉,少不得要派人去历阳那边告官,等官差这边过来收拾。 周澈等人抵达州治历阳刺史府后,和扬州刺史成蕴会谈,会谈的内容很简单:一,袁家为首的中原势力准备插足江东;二,打掉王甫为首的豪强势力;三,遏止新的宦官势力--张让、赵忠进入江东;四,授予扬州虎符,可调动扬州所有兵马。 旋即周澈等人,快速返回鄞县。 “鄞县真是头疼啊。”周澈忍不住感叹几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4章 鄞县遇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沙浪一干人还真是光棍豪气,看他们的安排,还真就不是有什么阴谋。 那一夜的人马,有部分是吞并的盗伙,那些穿皮甲的人都是鄞家在外养的家兵,真正的核心一干人都被沙浪抓在手中,他们乘船前来,居然将震泽中的细软和家小一起带来,打了全部投靠的意思。 “小人和海上打交道也多,知道周君大战山越水师,您手边一直也要能在水上吃饭的人手,小人觉得自己合适,一直少个投献的机会,这次小人就冒昧了!” 这还真算投其所好,这沙浪是吴郡娄县那边出身的军将,那边临海,又做了震泽盗,水上海上的应该都有些本事,这样的人的确是需要招募,而且那一夜临阵反水,也确有帮了周澈的举动。 不过一切都是仓促,这么巧的事情周澈也不会信的太深,这沙浪倒是明白,他自己呆在周澈身旁,家小什么的都是上岸跟着,其余的手下在水路跟着。 这样的行进,又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周澈抓着,自己的手下又不会对周澈造成妨害,两下方便。 “若是有什么凭证书信,这次也一并给周君拿来了,不过鄞家这等事都是口授,颇为小心,小人和下面的弟兄们愿意做个人证。” 沙浪说的是在周澈的意料之中,他自己刑名法官出身,对这等诉讼之事清楚的很,眼下手中这些人证物证,鄞家可以一推干净,最多也就是名誉受损,按照大汉士子做事的风格手段,少不得还要说周澈酷吏构陷清流士族等等。 ...... 经历那么多事,周澈刚回鄞县境内,却小心了起来,居然按照行军的布置,专门派出了斥候探马,在前面游弋观察。 走了小半个时辰,却看到前面行人纷纷闪避,四骑朝着这边跑来,马上的人穿着官府,看着应该是衙门中的小吏,到了跟前就扯着嗓子喊道: “周君可在,周君可在,来的晚了,还请周君恕罪!!” 周澈思付难道姚茂出事了? 四名小吏被前面的亲卫拦住,也是忙不迭的下马,赔笑着跑到跟前,开口说道: “周君,县里出了点变故,姚功曹也出不来,鄞家那边正在向着这边赶...” 周澈扫了一眼,地上磕头的四个人身上官袍褶皱,官帽也有点歪斜,官靴和袍服下摆上都有点污渍,看来来的的确匆忙。 “你们回去吧,本官直接去往县...” “主公!!他们不对” 周澈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面的小肃却喊了一嗓子,周澈下意识的凛然,反手抽出了马鞍边上的青冥剑,几乎就在小肃喊出这声的同时,跪在地上的那官员已经跳了起来,周澈的青冥剑此时正好劈下。 劈中那跳起官员的脖颈处,周澈这一下用力极大,那人脖子已经被砍断了半边,可这人动作已经做出,匕首却在马匹身上割了口子,马匹吃痛狂嘶,人立而起,一下子将周澈从马上甩了下来。 周澈重重摔在地上,摔得浑身僵直,剑也是摔在地上,事发仓促,在周澈身边的亲卫反应不及,想要动作又被那发狂受伤的马匹阻住。 跪地的几个官员却都是动了起来,一人死,另外三人抽出短刀都是扑了上来,最先的一人手中倒持匕首,朝着地上的周澈猛地刺下,周澈已经在腰间掏出了短刺,翻身而起,身子一侧,手上的短刺直接刺入扑来那刺客肋部。 那刺客长大了嘴,挣扎着却做不出什么大动作,好死不死,这短刺却卡在了刺客的肋骨间,一旁的周仓已经挡在了前面,一刀砍掉了面前刺客的手腕,反手一刀将刺客打昏,可刺客还有一个。 最后的一名刺客已经到了周澈身前,周澈已经是空手,刚要闪避却被地上刺客尸体的手臂挡住,踉跄了下,最后一个刺客动作很快,挥动匕首已经划破了周澈的右臂,周澈动作僵硬了下,那刺客看到空子,直刺周澈的胸膛,这一下力量很大,可却被周澈身上什么坚硬的东西阻住,周澈穿着软甲,刺客还没有反应过来,周澈大吼一声,右拳重重的砸在这刺客的喉结上,喉结粉碎,刺客捂着自己的脖子倒了下去。 “主公,主公!!” 四周的亲卫叫着围了上来,周澈长吐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无事,就是被割了个口子,包扎下就好。” 刚说完这话,周澈却觉得一阵晕眩,眼前发黑。 “匕首有毒!” 这是周澈昏倒前最后的想法。 ...... 这个周澈遇刺的消息迅速传开,整个江东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是知道了。 就是这天傍晚,鄞县鄞家大门前,方翔脸色铁青的正在上马车,身后鄞朗脚步匆匆的追出来,指天划地的说道:“方先生,方先生,我再怎么心急,也不会在鄞县内做这等事,别的不说,避讳还是讲的,请先生信我,要不然鄞朗发下个毒誓来” 方翔回头盯着鄞朗,冷声问道:“真不是鄞东主做的?” “当真不是!!” 周澈不记得自己昏迷过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死亡,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船上了。 睁开眼睛,有短暂的时间周澈没有反应过来,等确定自己醒来和昏倒前的环境不一样,他下意识的就去抓兵器,不过抓了个空。 “主公醒了!!” 随后听到了手下亲卫充满惊喜的声音,看到挤过来惊喜的面孔,周澈才松了一口气,孙信让那些年轻人去请医匠进来,上前惭愧低声说道:“都是属下们护卫不力” 周澈想要抬起手,却感觉四肢没有力气,张口说话,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是虚弱无比,沙哑着说道:“这些话不必说,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淬毒的匕首划伤,毒发晕倒,周仓和孙信对这个颇有经验,第一时间上前割开伤口,尽可能的吸出了毒血,不过毒性很是强烈,周澈没有醒转。 只得是先送到鄞县城中去,请来医匠诊治,查办使遇刺,鄞县上下乱成了一团,然后又在城内某处发现了衙门中四名官吏的尸身,这更是乱上加乱。 好在地方上富庶,往往就有良医,请来的医匠虽然有些惶恐,可还是按部就班的诊断治疗,用了些去毒拔毒的药物,按照他们的说法,匕首上的毒药在江东的湿热天气中有些变质,药性不如从前强烈,加上周澈身体强健,性命应该是无忧,但周澈受伤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吸出毒血,毒性还是侵入了身体,肺腑也有影响,这就需要长时间的调养了。 周澈在鄞县昏迷了一天,医匠们虽然说很快就会醒来,不过周澈的手下们却是心中焦急无比,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鄞县的医匠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意思或者是上官的授意,就说鄮县松华亭那边更有名医,去那里看看更有把握。 以周澈现在的身体状况,骑马去已经不太方便,又有人弄了船只,从鄞县走水路去往鄮县。 “刺客是什么地方派来的?” “医匠嘱咐主公不要劳神费力,这些事...” “告诉我,刺客是什么地方的?” 小肃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澈打断,周澈的声音虽然不大,可语气却斩钉截铁,小肃顿了顿,开口说道:“刺客是豫州那边来的,他们也是瞅准了这个空子,江东上下都是要冷淡对主公,主公又在乌江亭那边打了一场,他们急忙杀了几个官吏扒了衣服,冒充官差过来动手,被元福打昏的那个,醒来的时候拷问出几句话。” 也不知道用如何残酷的手段,这等死士居然也被问出话来,周澈也懒得理会手段,只是盯着船篷又是呆了一会。 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脑中还不是那么清醒,整理了半天的情绪,才缓声开口说道:“会不会是鄞家派出来的?” “这个属下不敢下定论,沙浪那边说了几句,说鄞家那边严令不得在鄞县内动手,如果不是这个命令,在鄞县内还有几处上好的地方可以伏击,那样把握更大,冲这一点来看,未必是鄞家,而且...” “不要吞吐,说!!”周澈莫名的暴躁起来,喝了一声。 小肃连忙说道:“这样的死士,鄞家能养得起,但不会养,这样的人养在手中,在江东各处有没有用的地方,反倒是祸害,鄞家应该不会。” “你的意思是这四个死士不会是鄞家派出来的!?” 尽管周澈的声音很虚弱,可小肃总觉得身上发凉,听到这话,有些惶恐的说道: “属下并不是为鄞家说情,只是说这鄞家如果要派这死士行刺的话,到历阳这一段的时候更有把握些。” 周澈又是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其他人有受伤吗?” “托主公的洪福,除了两位姑娘受了点惊吓,其他人都还好,还有件事要知会主公,眼下在船周围护卫的有鄞县的官兵,也有沙浪的亲信。” 周澈缓缓点头,这次并没有出声,小肃等了等低声说道: “没什么事,属下先出去了,属下一干人粗手粗脚的,伺候主公的事情就请黄姑娘和卢姑娘来做吧!” 小肃这边出去,那边黄莺儿和卢青梅两个女孩还有丫鬟婆子的都是走了进来,卢青梅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在那里用开水烫了手巾,过来给周澈擦拭额头,黄莺儿去一边试了试药碗的冷热,小心翼翼的端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5章 敷衍结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莺儿端着碗刚到这边,却看到周澈在看船篷,木然的脸上突然笑了下,这一笑没有什么欢欣鼓舞的意思,冰冷之极,吓得黄莺儿浑身一颤,手里的药碗差点摔掉,周澈自言自语的说道:“原来中毒是这个样子” “周君,中毒有什么可高兴的,也不要想那么多了,快些喝了药,好好养病才是。” 黄莺儿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凑到跟前,拿着调羹给周澈喂药,周澈没什么力气,又是躺在那边,药喝了一点往往还要从嘴边流出去不少,黄莺儿拿着手巾在那里细致的擦着,周澈从受伤到现在,也是滴水未进,喝着汤药,却让精神好了点。 卢青梅擦了几下,又拿出医匠给的药膏敷上,又用在开水中煮过的纱布包扎,周澈也注意到卢青梅的神情,微微偏头开口问道:“卢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这仇报不了了?” 卢青梅一愣,迟疑了下低头回答说道:“小女子这条性命若没有周君也是活不下去,从此也不奢求其他,只求在周君这边有个容身之处。” 说着说着,眼泪就流淌下来,怎么擦拭也掩盖不了,周澈把头正过来,再没有说话。 周澈遇刺,这样的大事让江东各个豪强上下焦头烂额,本想要冷淡对待,谁曾想是这样的结果,现在是平白掉下祸事,想要摘出去都不可能,万幸的是周澈还活着,队伍中其他人没什么死伤,这就还有补救的余地。 而此时鄞家一干人以家主鄞朗为首,也是过来探望,他一进船舱,就是满脸自责惭愧之色,连声开口说道:“鄞某有罪,鄞某有罪,若不是鄞某和乡里有这么多田土的纠纷,就不会让周君会在路上遇到这么多的祸事,鄞某真是惭愧之极,愿听查办使的处置。” 漂亮话人人会说,鄞朗虽然毛躁,可毕竟也是一方豪强,变脸的本事也是有的,周澈方才吃了点米粥,精神又是好了不少,让亲兵搀扶着坐起靠在床榻上,他盯着鄞朗看了几眼,上次挨了板子,这次竟然唾面自干,有城府啊。 话说回来,鄞朗果然是世家子的风范,长身玉立,风度翩翩、举止从容,周澈摇摇头沙哑声音问道:“本官述职州府,一路上就处处不太平!据说普渊观那些假道士和鄞家有干系,这件事鄞君怎么看?” 听周澈这么问,鄞朗脸上露出沉思之色,随即开口说道:“那道观在江东名头不小,鄞家毕竟地方豪右大族,其中或许有人和那道观有些交往,也是难免,某回去之后一定严查。” 如此义正辞严的回答,周澈沉默了会,又是开口问道:“本官一行在乌江亭那边遇劫,那伙水贼是横行震泽的水盗,有人传言是鄞家指使,袭击本官一队,这件事?” “查办使明察,这是血口喷人啊,我鄞家古越王族后裔,某家曾祖也是出任过二千石之职,受到过孝顺皇帝和先帝褒奖的忠臣,我钟鸣鼎食之家,又怎么会和匪类勾结,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混帐事,请查办使彻查,彻查!!” 鄞朗这般理直气壮,想来是没什么过硬的证据能够牵扯到,周澈脸色漠然的又是继续问道:“鄞君,关于侵占田土一事,本官手中有当年的地契和鱼鳞清册,都说鄞家这边吞并百姓田产,鄞君有什么辩解吗?” “周君,侵占与否,鄞某怎么说都无用,官府之中自有清册凭证,查办使查过之后,鄞某和鄞家清白自明。” 从上船入舱,鄞朗就是有理有据,没有任何心虚胆怯的表现,周澈也不出声了,在那里沉默了会,看着鄞朗笑了笑,低声说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去鄞县、句章、鄮县各个衙门查对,等结果出来再议!” 和鄞朗一副问对,他一直敷衍屁话,周澈略感疲惫,就让他回去了。可鄞朗临走前留下一名医士,这医士的确是本地很有名的医生,据说当年在洛阳城大名鼎鼎,年老才回乡闲居。 医士上船后给周澈切脉诊断之后,结论和之前山越战争中投靠周澈的那名医匠差不多,性命无大碍,但身体被毒侵蚀,需要好好休养,接下来无非是有些东西不能吃,还要喝汤药去毒,方子也和自家医匠没什么区别。 这样反倒是让人放心,周澈的亲卫去城内抓了药,回来自有人熬药,他的身体如何,诏命总是要做的。 “本官这边有些苦主递上来的证据,和鄞县、鄮县、句章这边的文档核对下吧!” 对于如何查办侵占田土,周澈就是给了这个章程,太守府、鄞县、鄮县、句章县等等都不敢怠慢,将各处的清册文档汇集而来,鄞家也将自家的凭证送到衙门中。 天下间的田亩核准,都是以出来的鱼鳞清册为准,那时候是延熹三年,先帝******诛杀梁冀,为了打击梁冀党羽,就下令清丈天下田亩,许多隐藏的田地都被挖出,江东边鄙没有人去碰,但鱼鳞清册也是换了新的,从前旧的却被焚毁,理由是防止有女干邪人等借此生事。 这样的结果,卢青梅那些证据还能查出来什么,再说,周澈本就没有带专门的查办官吏,又能查出来什么。 这个消息并不隐瞒卢青梅,卢青梅知道之后,更准确的说是确认了周澈的说法之后,在自己的房间中闭门不出,还是黄莺儿进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卢青梅才走出来继续伺候周澈,但形容憔悴了很多。 光和元年八月二十五,周澈在鄞县呆了四天,每天睡的比平时多很多,但已经可以下来走路,饭量也大了些。 查办的结果整个江东都是知道,鄞家本来在周澈到来的时候冷清了一天,不过迅速的宾客盈门,大家都能看出来根本不会查出什么结果了。 “关于鄞家侵占田地一事,完全是子虚乌有,本官回京之后会禀明圣上,还鄞家一个公道” “周君英明公断,鄞家上下感激不尽!” 在鄞县衙门大堂上,周澈中气并不太足的说完这些之后,鄞朗和一干人都是跪伏称颂,鄞、鄮、句章三县几个头面官员也是行礼,神色没什么变化,不过堂上的吏员差役彼此交换眼色,却都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大张旗鼓的来,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看来这什么中原有名的周澈也就是那么回事,不是被豪强买通了,就是被豪强吓怕了,到最后还是这样蒙混过去,真是无能之辈。 “周君啊!江东富庶,也有一二处风光值得看,君既然办完了公差,留下来几天,让鄞家也尽下地主之谊如何?” 差事办完,周澈就准备回返,这时鄞家上下可没有了周澈来时的那种如临大敌和紧张,这个结果他们很满意,接下来就是和周澈这位中原名族拉拉关系了。 周澈的态度很淡漠,他没有答应鄞家的邀请,只是说自己身体虚弱,需要早曰回到北地休养,既然钦命办完,他就不在这边耽搁云云。 既然如此,鄞家也不挽留,只是安排人送了厚礼,有安排那位名医随行,等到了山阴再回返,药材什么的也都是给备齐,免得路上遭遇麻烦。 周澈在鄞县的时候,鄞地三县上下都是紧张异常,走的时候却轻松的很,这位查办使并没有传闻中那么难缠,深知官场三味,知道含糊应付的道理。 一众官员、地方士绅豪强都是去码头欢送,周澈也撑着身体出来答谢。 方翔也在人群之中看着周澈一行人离开,鄞家这次花销颇大,也算伤筋动骨,但总算把事情过去,晚上准备大宴众人。 一干人兴高采烈的忙碌,方翔却在自己的宅院中闭门休息,要说疲惫也不尽然,方翔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 对于周澈这样京师的风云人物,江东也有详细的资料,传闻也都是不断,方翔在脑中仔细的将周澈的传闻和来到江东的所作所为在脑海过滤分析。 天还没有黑的时候,方翔以家中有要紧事的理由告辞,乘船离开,鄞朗也没怎么挽留,整个这件事中,他也没感觉方翔起了多大的作用,而且整曰里不让别人做事,只是什么都不做。 方翔回到吴县的住处之后,就将细软金银收集,带着家人不知所踪,不过方翔本就不是什么地方名流,他何去何从,行踪如何,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到。 ...... 船过余杭的时候,张生备了礼物,迎接周澈。 “在城外发现了两名胖大道士的尸身,有人认得他们,说是秣陵普渊道观那个贼人的亲信,看他们的模样,似乎是被人在身后用利刃刺杀,盐渎巷那边也有人认出这两个胖大道士就是进入那老妇家中。还有吴郡吴县那边也来消息了,说已经把杀老妪的人,也逮捕了。” 这是周澈离开吴县的时候吩咐的,也算吴县、余杭两县上下运气好,居然能给出这个交待来。 这两个道士就是杀人凶手,这个结论不会有什么问题,将消息告诉卢青梅之后,卢青梅并不是那么高兴。 “卢妹妹一家这十几年来都是想要扳倒鄞家,可到头来,家人全都死了,鄞家还是不动,实在是可怜。”黄莺儿倒是知道见缝插针的说上几句。 周澈看了一眼她,他不想对这个问题多聊,只是淡漠的说道:“这些事不是你能说的,今后不要讲了。” 和去时候的一路紧张、潜流暗涌不同,回程的时候则是太平安静许多,不过这次却没有去历阳,而是直接在余杭下船上了陆路,回北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6章 沙浪领命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芜湖停留了两天,因为迁任扬州别驾的张生送来了消息,王甫、曹节派来的那两个人的口供和一应文卷,都是被送到了周澈这边。 周澈还没有接到诏命查办江东的时候,江东各地的豪强右姓的门口就被人投信,说是周澈此行有针对江东豪强,奉命前来打压削弱的动作,让江东上下紧张异常,几乎弄成了冲突,不过周澈这边太强硬,江东豪强完全是纸老虎,这件事才没有弄成什么风波。 周澈自然知道有人在背后使坏,却没想到居然能抓到人,对他来说,这两个人说的什么无所谓,最关键的是得知是宦官势力在那里指使,是王甫、曹节还是张让、赵忠都无所谓了。 回程的这一路上,历阳州府那边调了百人护送,不过周澈这边最核心的护卫力量自然是他所带的亲卫,此时完全是按照作战的那种布置了,外围的第二圈却是沙浪所带的震泽盗。 虽说沙浪一干人才投靠不久,但带着家小和积蓄前来,算是有保证在周澈这边,反倒是更值得信任些,而且就算是有心要害,断没有查办的事情了结了,还跟在周澈身边的道理。 简单的礼节应酬之后,周澈一干人自芜湖启程渡江,返回北方,这个时节,江面上的风已经有些大了,而且变得寒冷。 为安全稳定,芜湖县这边特意给周澈安排了一艘大船,这本是好意,不过却被周澈这边拒绝,地方上也没什么坚持,随他去了。 江面宽阔,船只川流不息,周澈的船队启程没多久,就有从下游过来的船并行,这在江上也是寻常事,没有什么人关心的。 周澈的座舱中只有孙信在,其余的人都在舱外等候招呼,周澈从过了余杭县开始,就一直是沉默寡言,苦苦思索,很少说话,到了渡江的时候,周澈才做出这样的安排,众人尽管不明所以,但遵命照做。 “喊小肃进来,你出去候着!” 小肃进来之后,孙信也是出了屋子,周澈靠着船舱坐在那里,低声说道:“以前我听枫之说过,你在会任之家效力过。这次刺客是来自王甫、曹节,又有张让、赵忠派来的捣乱投信的人,听说王甫有个亲生儿子,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会任之家:是指汉代一个专事买通官府,保释罪犯,培养刺客,售卖情报,居间谋利的组织。 汉代王符的《潜夫论》:“洛阳至有主谐合杀人者,谓之会任之家。受人十万,谢客数千,又重馈部吏,吏与**,利入深重,幡党盘互,请至贵戚宠臣,说听於上,谒行於下,是故虽严令尹,终不能破坏断绝。” 小肃的反应不慢,稍微愣怔之后,就跪下问道:“不知道主公要做到什么地步?” “这次派来刺客,是想要杀人的!” 听到周澈这个回答,小肃磕了个头说道:“请主公放心,属下知道如何做了。” 周澈点了点头,吐了口气说道:“回来之后自有报偿,你去叫孙信和沙浪进来吧!” 沙浪在周澈遇刺的时候,当真是惊恐万分,他临阵反水投靠了周澈,自然也就得罪了鄞家,周澈如果死了,没有人庇护他,他无处可去不说,在江东也根本呆不下去,鄞家可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周澈醒来之后,沙浪才松了口气,不过对鄞家的查办不痛不痒,根本没有伤到鄞家的根骨,这江东还是呆不下去,跟着周澈回返北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沙浪也是刀尖上打滚出来的角色,自然能感觉的出周澈这边对他的提防,这个也是难免,自己突然决定投靠,周澈这边也没什么一定要相信的理由,曰久天长,今后再说。 在江上突然被周澈叫进船舱,沙浪心中颇为忐忑,可也有些期待,信用不信用,就看主家和你说话多少,用不用你,现在显然是个好的开头。 看着和他一同进入船舱的孙信,沙浪心中也有点感慨,周澈本就年轻,身边的亲信也都是没不惑之年的,自己这等三四十岁的求个太平富贵还行,想要有个出身估计不容易了。 孙信却有些担心,很少看到周澈这个样子,主公年纪也不大,看着也比他的年龄成熟稳重,但始终都很有活力,精神十足,遇刺后,身体虚弱不说,人也沉默了许多,这让人很不习惯。 两个人走进船舱的时候,就看到周澈身披被子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二人见礼,周澈都没有反应,沙浪和孙信恭敬的站在那里,等待吩咐。 “沙君,你贸然来投奔求个招安,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啊!” 没想到周澈说出这句话,沙浪心中冒出一股寒气,下意识的左右看,孙信的手却放到了刀柄上,尽管这沙浪看起来还算老实,但周澈要下令,那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斩了沙浪。 但是沙浪毕竟是老江湖了,心中算计了下,立马跪在了甲板上,哭着说道:“周君,小的心向朝廷,一片忠义之心,周君明鉴啊!” 周澈瞥了他一眼,继续淡淡的说道:“我听说你们江湖上,外人要入伙总要去犯个案子,叫做投名状,有了这投名状,才能被信任,你那曰杀的那些人,谁知道是不是随处找的小贼,当不得准!” 沙浪却忘了装哭,抬头愕然的看着周澈,这话他自然明白,可这话是一个朝廷命官该说的么? 周澈继续在那里说道:“沙浪,听说你和普渊道士交情很好,亲若兄弟?” “断没有此事,周君,小人以全家老小的姓命作保,小人和那普渊只不过见过几次面,私下里合作过几件事,从没什么交情啊,普渊一个亡命徒出身,小人可是做过朝廷的军将,心里还是有些计较,怎么会和这样的...” “普渊被鄞家私下出卖,结果被本官法办,你心中气愤不过,要为好友报仇,所以纠集部众夜里冲进鄞家,洗了他们的庄子,杀了鄞家全家。” 沙浪瞪大了眼睛,前后的话联系起来,他能听明白周澈所说的话,投名状、自己和普渊道士交好,为他报仇 周澈也没有理会他的反应,只是在那里说道:“船到了江中,想下船可就下不去了,本官家族在江东也有不少的生意,需要人在那边打理。” 两句话毫不相干,沙浪磕了个头,神色却没有刚才那样的慌张,在那里沉思着说道: “主公说的是,不过小人可知道鄞家那边,鄞家自己五百私兵也是能够聚起来的,而且他们家附近还有官兵,他们家顶住,官兵如果过来的话,就更是大麻烦,不瞒主公说,小人手中现在手中能拉出去的就是一百八十个人,怕是...” “江上、海上也有盗匪,招募那些人帮你,三四百能打的人手还是有的,如果你手里不缺银钱,撒银钱招募亡命之徒,怎么也能再找到上百人。” 周澈停了停抚了抚胸口继续说着:“我派孙信从旁协助你,你招募到人手,只是从水路把人运往鄞县,这个就要你想办法了!拿足了银钱,你能招募到多少人?” 沙浪迟疑了下,磕了个头说道:“属下家里在东冶和娄县、鄮县一带有些故旧,鄞家这样有油水的地方,愿意来的人肯定不少。” 周澈点点头,又是说道:“这边随船带了些,沿途他们又送了些,估计五万多金,你们拿去花吧!” 听到这个数目,孙信还好些,沙浪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在那里大声的说道:“属下一定为主公做好这件事,请主公放心!” “本官没有吩咐你做任何事,本官今天睡了一天,你们知道吗?” 沙浪和孙信都是答应,沙浪之所以这么激动干脆,是因为周澈的出手实在太大方了,五万金是个什么数目,说给就给出来,办事用钱大方到这个地步,今后跟着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吃亏吗? 自己还迟疑什么,能给这么个投名状的机会,这是天赐良机!而且主公话中没有提到一件事,那就是鄞家的财物,这个可是一笔大财,这些周澈不提,岂不是大家发财。 “江东会有传说,普渊道士被杀之后,震泽匪目沙愤恨之极,要和江洋大盗勾结,要给鄞家一个教训” 周澈又是说道,下面两人都是躬身听了。 长江东西南北,有人从南边去往北边,有人从西边去往东边,船只在长江上纵横来往,没人注意到有人从周澈的船队中离开,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周澈这边有几艘船不见了。 小肃领着人去往庐江有急差,孙信去往豫章也有差事,这个是对内的解释,周澈亲卫们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不是和自己相干的差事,问都不会去问。 回程这一路走的很慢,周澈身体恢复的虽然不错,但稳妥起见,走的并不快,沿途的大城镇的地方官都是在本地选出良医前来诊治。 进入六安国境内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八了,按照这个速度赶路,还是能在收麦子之前赶汝南安成,周澈在江东遭遇的种种,他这边写了奏疏派人快马呈送到京师,这样的大事,京师安排在江东的耳目也要送去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7章 曹家罹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到汝南郡原鹿县的时候,京师旨意已经下达,会稽郡、吴郡的太守府一些主官都被罢官,相应辖地的县令长则是下狱治罪,该处驻军和负责抓捕盗贼的官员也都是被严办,三公府和尚书台都是派出了人手,前往江东。 江东各个相关的勋贵和豪强们也都被下旨申斥,按照从京师传出来的消息,周澈在江东期间,包括他遇刺的消息传到京师期间,言官清流先前攻击周澈在江东胡作非为,盘剥地方,后来又幸灾乐祸的说这是天谴云云。 先前的奏折都被留中不发,后来这些上疏说是天谴,并请天子以此为鉴不再针对清望治家的言官一概被免官,最轻的也是被申斥,调到地方上去贬职。 而且周澈进入新蔡县之后,京师那边派来的使者就络绎不绝,他们一方面来传达天子的慰问之意,一方面将周澈的伤情回报。 皇帝刘宏的关切之意表现的明白,这也是向全天下做出一个姿态,君臣和睦,有功必赏。主要是经此一查,刘宏安排自己的内臣去江东敛财的目的已经达到,各个集团安排在江东的势力都受到了打压,刘宏觉得天下又可以安定了些。 周澈性命无忧,不过还是虚弱,而且从原鹿县到新蔡县这短短的距离上,他居然染了风寒,不管怎么说,这都是病人,要慎重对待。 新蔡县这边特意腾出来一家大户的宅院,给周澈这边休息,若放在别处,征用大户宅院是激起民愤的举动,可在新蔡县,这边距离安城县那么近,周澈是豫州名士,还是清官。 听到他要用这个宅院,新蔡县的大户豪门都是争着来投献,唯恐周澈不用。 周澈到了新蔡县,皇帝刘宏派的内廷医士和安城老家的一干人也都到了这边,有人诊治,公务也开始办理,倒是两不耽误。 比起从前的忙碌来说,周澈现在是休闲的很,不过养病就是整曰里休息和吃药,直到九月二十一,才算是精神恢复了很多,将周仓叫过来问话。 周仓说,曹操来信了。 周澈接过信笑了笑:自己在江东征抚山越打了那样的胜仗,几乎是将大汉东南的战略局势一战扭转,曹操这位被后世誉为杰出的军事家,他将会怎么评价,周澈心中也是很感兴趣。 “曹君怎么说?”周仓问道。 “在乌伤、太末、回浦一线以南移民填边,东瓯地和山越地进行垦荒;在回浦、东冶那里驻军守卫,等于在东南蛮民的心脏处钉了一根钉子,今后就是对东南两处的蛮民徐徐蚕食了。这一仗利在千秋!曹君可是羡慕的很啊。” “曹君倒是想的明白。俺不是听说曹君被罢官了么?闲赋在家?” 对周仓问的这些话,周澈自然理解曹操,可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局面,并不是曹操想这样,令人无奈。 且说那曹孟德自顿丘罢官后,回到了沛国,眼看着车过谯县城西三十里,隐隐约约看见是到了自家村门口,曹操松了口气。哪知还没进村子,忽听见有人自后面大声呼叫:“停车!停车!”曹操自马上回头一看——原来是秦宜禄! 秦宜禄骑着马疾奔而来,风尘仆仆,眼里布满血丝,到了近前简直是从马上摔下来的,想必他从洛阳出发一定是昼夜赶路没有休息。 “怎么了?有什么消息?” “哇…”秦宜禄咧开大嘴便哭。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诸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秦宜禄抹了一把眼泪,他脸上都是土,简直和了泥,抽噎道:“四老爷殁在牢里了…” 曹操脑子里轰地一声——四叔死了!搁下死的先顾活的:“我爹爹和二叔怎样?” 秦宜禄支撑着站起来,他一路打马狂奔,连大腿都磨破了,忍着疼抽泣道:“老爷倒无妨,二老爷却病得不成样子了,我一人照应不过来。洛阳的宅子被朝廷收了,二老赁了城西一座小宅子,四老爷的尸体没地方停,还在牢里呢!得赶紧奔丧,把四老爷拉回来呀。” 曹操这会儿脑子里都乱了:四叔就一儿一女,女儿嫁与宋奇,早跟着宋家人一同丧命。独生子在他当吴郡太守的时候就死了,留下一个遗腹子曹休,孩子太小还在怀抱,孙子是指望不上了。 倒是卞秉一句话提醒了他:“得叫子廉哥哥奔丧,他是四叔亲侄子,必须得他去。”论关系也只有让曹洪去了。 “对对对…我不进村子了,有劳贤弟去一趟,告诉子廉一声。”曹操眼望着前方茫然道。 卞秉把头一摇:“姐夫您真是懵了?我只听您说过,可不认识他呀!我找他说这些,算是怎么回事儿?还得您亲自去。” “这可叫我怎么去呀?”曹操的眼泪这才簌簌流下来,“我一进村,大家就全都知道了,四叔没了,我怎么跟七叔交代啊?他老人家还病着呢!” “还是我去吧。”秦宜禄便不多说,连忙跨马进了村子。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环儿都不发一言,愣痴痴各自立在寒风中。谁都明白,曹家的命运不容乐观。 少时间,秦宜禄便带着曹洪出来了,还有曹德、夏侯兄弟也跟了出来。明明是多年未见,这时候却都没有心情叙谈。曹洪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牵着马、背着小包袱。 曹德森然道:“阿瞒,咱们得把爹爹和二叔也接回来才行。子孝在淮南,一两天之内还回不来呢。”曹仁举孝廉后到淮南为吏,虽然罢官但路途较远,他弟弟曹纯还小,不能跟着去。“你一定累了吧?我跟子廉去。” “不累!这件事还得我去,你得照顾七叔,四叔的事儿,慢慢地跟他讲。”曹操又指了指卞氏姐弟,“他们姐弟俩还是交与你照顾,不过要带他们回家,你把这些年的事情全告诉你嫂子吧!”说着他看了卞氏一眼。 “夫君你放心,我会尊重姐姐的。”卞氏朝他点点头。 “我对你绝对放心…宜禄和楼异,你们俩休息两日,然后带着车启程,准备拉老人家回来。我和子廉现在就走,早到一天踏实一天!” “等等!”夏侯惇忽然叫住他,“孟德太累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路上也有个照应。” 曹操想拦,但忽然想起他和自己的真实关系,父亲也是他亲叔叔呀!近二十年未见过了,带着他也好。此刻无声胜有声,曹操、曹洪、夏侯惇各自上马,连连加鞭又赶往洛阳。 没进家门又要去奔丧,曹操觉得很累,但是现在一股心火支撑着他。纵有千般芥蒂,父子连心啊! 四叔曹鼎给曹操的第一印象是潇洒倜傥,当年他在谯县家乡蹴鞠的那一幕永远印在曹操脑子里。他一动一静透着洒脱,似乎张扬的活力从未因为年龄的增长而磨灭。当然,除了这种气派之外他还是一个贪婪跋扈的人。在曹操的记忆里,从未有人像他那样,贪得光明正大,跋扈得毫无忌惮。 可是现在呢…曹鼎就一动不动停在当院中。刚刚从洛阳天牢运出来的尸体,衣服破烂得像个街头乞丐。原本富态雍容的宽额大脸已经蒙上了一层惨灰,稀疏焦黄的头发如枯草般松散开着,嘴唇几乎成了迸裂的白纸…他再不能对别人大呼小叫了,再不能把手伸向金钱和女人了,当然也不能和侄子们一起说笑蹴鞠了。 曹洪亲手为他的伯父脱下囚衣。曹鼎身上伤痕累累,有些是擦伤,有些是磕伤,还有一些明显是皮鞭抽的,令人发指的是他右手的指甲竟然全部脱落! “混蛋!”曹洪一拳打在停尸的板子上,“这绝不是抱病而亡,是被他们活活折磨死的!” 曹操瞥了一眼那只布满血痂形态扭曲的手后,觉得一阵眩晕,赶紧把脸转开了:“太过分了…即便他老人家有罪,也不能这样对待他呀。刑不上大夫,他们不懂吗?” 曹嵩此刻坐在堂屋里,惆怅地闭眼倚着桌案,听到儿子问话,抬手捏了捏眉心:“这不是朝廷的法度,恐怕是段颎吩咐人干的。” “那老贼落井下石?”曹操怒火中烧。 曹嵩睁开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没办法,他们说是病死的就是病死的。对罪人而言,哪还有什么天理?当年陈蕃被宦官乱拳打死,记得官簿也只不过是‘下狱死’三个字。段颎如今炙手可热,谁也奈何不了他。要怪只怪我们当初不该与他翻脸,招惹了这条恶狼。”他看了一眼呆坐在一旁的曹炽,“我糊涂啊…要是当初听你一句劝,老四何至于有今天呢?” 曹炽对他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更确切地讲,这些天他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他发髻蓬松呆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瞪得像一对铃铛,神色充满了恐惧,大家的话一句都没能钻进他的脑子里。他就始终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恰似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曹操突然觉得这座破房子里的气氛十分恐怖:堂外躺着一具尸体,堂内坐着一个活死人!父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这几天的。 曹洪擦拭着曹鼎的尸体,用一块湿布抹去血迹和污痕。擦着擦着他突然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我受不了…这帮禽兽!”随着喊叫,他竟从曹鼎肋下抽出一支两寸多的钢针来! “妈的!决不能便宜姓段的。”曹洪叫嚣着拔出佩剑,“我要将王甫、段颎这两个老贼千刀万剐!” 一直没有插话的夏侯惇见状,赶忙起身夺过他的剑,抚着他的背安慰。曹操再也看不下去了:“爹爹,咱们回乡吧!不要在这里待下去了,回去给二叔看病。” 曹嵩摇摇头:“我不能走。” “走吧,再这样下去,孩儿怕您受不了。天也越来越冷了。” “我没事。”曹嵩喘了口大气。 “您这又何苦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不是放不开,是没有退路了。咱们曹家好不容易混到今天,绝不能因为宋家的牵连一个跟头栽下去。真要是不能官复原职,后辈还指望谁?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儿孙呀!”曹嵩一咬牙,“我不能走,绝对不能走,我要把咱们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您有什么办法吗?” “曹节…现在只有靠曹节了,我得设法买通曹节,让他帮咱们洗脱罪名官复原职。” 曹操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初父亲原指望脚踏两只船,一边和宋氏结亲,一边党附王甫。谁料到最后宋氏覆灭、王甫反目,落得个双脚踩空。可被王甫害了还不算完,他又要去巴结另一个大宦官曹节,二次吮痔献媚,再受屈辱。虽说是为了后辈儿孙,但这样不顾廉耻的出卖脸面,真的值得吗? 这时楼异和秦宜禄回来了,曹鼎的棺椁已经置备妥当。曹嵩点点头道:“孟德,明天你们仨还有楼异带着尸体走,把宜禄给我留下。这小子能说会道脑子快,我各处走动还用得着他。” 曹操见他如此坚定,也知道阻止不了,看看痴呆的曹炽,道:“二叔也随我们回去吧,他这个样子留下来也帮不上忙,回到家见见儿子,他可能还能恢复。” 不知道为什么,曹嵩用一种厌恶的眼光瞅着曹炽,好半天才冷笑道:“如此也还…你二叔一辈子谨慎小心,到头来却还是获罪罢官九死一生,他这是吓傻了!这病治不了。”他说这话的口气不是同情,而是挖苦。 曹操浑然不觉,仅仅安慰道:“没关系,咱们死马权作活马医,治好了对子孝、纯儿他们有个交代,治不好也算尽心尽力了。我最担心的还是爹爹您,您千万别苦了自己…” 曹嵩甚感宽慰:不管怎样,父子天性,儿子终归还是对我牵肠挂肚的。心里虽这么想,嘴上却道:“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该吃就吃、该睡就睡,我才不会像你二叔这么没出息。谁叫我指望不上别人呢!”他又莫名其妙地瞥了一眼呆傻的曹炽,徐徐道:“只有我自己活得好好的,才能横下心来救大家。” 曹操觉得老爹挑自己的不是,赶紧许下承诺:“待孩子回去将四叔安葬,马上回来陪您。” “不必了…”曹嵩说到这儿,突然道出了一句谁都想象不到的话,“从今起你是你我是我。如今我又要舍着脸去钻营,你要是陪着我连你的名声也坏了。” “爹爹,您这样讲话叫孩儿如何为人呀?”曹操不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挖苦。 “哼!莫看你是我儿子,事到临头才知道,你面子比我大得多呀!”曹嵩说着站起身,“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乔玄前不久告老辞官了。” “哦?老人家还是走了…”曹操心中一阵失落。 “他临走之前来看过我。” “来看您?”曹操不敢相信。 “是啊!他虽然来看我,但为的全是你。”曹嵩从书柜里取出几卷书,“这是他给你的书。” 曹操接过来一看:“《诗经》?” “这不是一般的《诗经》,是东海伏氏注解的。他知道咱家坏了事,特意叫他弟子王儁到伏完那里求来的。” 曹操知道,琅邪伏氏,乃经学世家。其显赫名声一直可以上溯到汉文帝时代的伏胜。伏湛更是帮光武帝刘秀打天下的元勋之臣。如今伏湛的七世孙伏完,娶了孝桓皇帝的长公主,乃正牌子的国之娇客。该家族批注的《诗经》是公认的正解,也是朝廷征召明经之人的依据。 “你知道乔玄为什么要送你这套书吗?”曹嵩又坐下来,拍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他这是为你起复创造机会。” “起复!?”曹操眼睛一亮。 “他辞官前曾上疏朝廷,提议征召明晓古学的年轻才俊,并赦免蔡邕之罪,叫他来主持征辟,将熟知《古文尚书》、《毂梁春秋》、《诗经》的宣入京师,若有才干直接可以当上议郎。你想想吧,乔老头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呀!” 曹操顿时哽咽住了,顷刻间乔玄他老人家对自己的关照和鞭策全都涌上了心头,泪水在眼圈里转着。 “他和我聊了很长时间,谈的都是你的事。那老家伙还真是臭脾气,一开口就直言我是宦官遗丑!真是个倔老头!”曹嵩说着说着笑了,“但是他的话打动了我,他说我不管花多少钱、托多少人情,只能给子孙买来官,却不能给子孙买来好名声。他说得对!所以,现在只有靠你自己了,靠着勤勉,靠着钻研古学,才能改换别人对你的看法,这也是改换别人对咱们曹家的看法!那书你一定要好好读,咱们曹家改换门庭洗雪前耻的大任全靠你啦!小子,勉力吧!” 曹操捧着书,已经泪眼蒙眬。 “哼!你小子也知道哭…”曹嵩冷笑一声,“带着这书,回去好好学,不到朝廷征召,绝不要到洛阳来找我。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还是脚踏两只船。你听见没有!这可是咱们曹家的大事。” “孩儿我记下了。”曹操擦擦眼泪,他对父亲脚踏两只船这种说法,还是觉得很别扭。 “还有,如今你在小一辈中年龄最长,记得要和兄弟们相处好。我也盼着你的兄弟们能够帮持你、维护你,成全你的功名。毕竟是同宗兄弟嘛!”曹嵩这几句话虽是对儿子说的,但这会儿眼睛却看着夏侯惇。 夏侯惇会意:虽然没直说,但他总算是承认了。 曹操也明白了,马上补充道:“不但族里的兄弟,对于元让兄弟他们,儿子也还要多多倚仗。” “很好,那我就放心了。”曹嵩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明天一早,你们就起程吧。” 曹操觉得自己跟冬天似乎有缘。两年前往顿丘赴任就是冬天,现如今载着四叔的棺椁回家,又是在冬天。虽说这次比顿丘那一回的车马脚力强得多,但是载着尸体,又带着痴呆的二叔,这一路的行程实在是令人压抑。 曹炽呆傻傻地坐在车里,不知饥渴困睡,任凭曹操、夏侯惇、曹洪这帮人怎么呼唤就是不理。后来大家也都放弃了,各自上马,低头想自己的心事。 哪知车马离了河南之地以后,曹炽突然说话了! “得脱虎狼之地,终于可以回家了。” 曹操正骑着马在前面引路,听得清清楚楚,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他立刻下马,跨在车沿上,掀开帘子一看:曹炽早就不呆坐着了,优哉游哉翘着腿躺在车里。 “二叔,您、您…” “我什么事都没有!”曹炽的神色已经恢复,“我那是装的!” “您为什么疯?” “为了回家,我不想再跟着你爹蹚浑水了。” 曹操恍然大悟:若是他不装病,爹爹岂能轻易放他回乡?不过他故意装疯卖傻,这样的心计却也叫人觉得可怕。 “我累了,真的累了。”曹炽打了个哈欠。 曹操冷笑道:“是啊,您为了骗我爹,一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能不累吗?” “你小子也不要怪我,我是真累了。”曹炽听出他话里有责备之意,“我装疯卖傻又何止这几天?自入宦途,二十年来如履薄冰,早就有意弃官还乡,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曹操打小就对曹炽十分忌惮,可今天却觉得他格外丑恶。索性进了车子,坐到他身边,挖苦道:“您以为我爹是瞎子吗?我这会儿才想明白,他旁敲侧击说了那么多闲话,原来都是冲着你说的。他早就看出你装疯卖傻了!” “那又如何,我不还是走了嘛。”曹炽憨皮赖脸满不在乎。 曹操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越发感到厌恶,所有往事涌上心头:七叔曹胤说过,当初就是这个人打着老曹腾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是他向父亲泄露卞氏之事,他数年来积累资财一毛不拔,论起对族人的情义远不及父亲和四叔曹鼎…想至此,曹操忽然喝问道:“您也真的放得开手?!” “那是自然。” “侄儿倒要问一声,当年是谁最先打着我祖父的旗号钻营为官的?又是谁第一个跑去向王甫献媚的?” 这句话可正打在曹炽的软肋上,他把脸转开,看着窗外:“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的?” “七叔早就告诉我了。” “是啊,我是始作俑者,是罪魁祸首!可是我…我怎么知道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但转瞬即逝,“罢官也好,大家干干净净。我曹元盛怕了,这辈子再也不离开谯县了。我可不想再这么下去,官复原职又如何,王甫能跟咱们翻脸,曹节也能。我要逃活命!实在不行就躲到深山老林里,别人的死活我管不着!反正我现在是族中首富,有的是钱怎么花不行?” 曹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万没想到二叔会说出如此无耻的话。人的本性原来可以这样深藏丑恶!猛然间,这几个月的郁闷、积愤、悲苦都涌了上来,他喝骂道:“呸!你…你太叫侄儿失望了。当初我任洛阳尉,你嘱咐我那些话都多好听呀!可是你自己是怎么做的?你以为一走了之就完了吗? 你当年打着我祖父的旗号四处钻营,败坏了他老人家的名声,你如何对得起我祖父?你搞得家族声名狼藉,毁了七叔的前程,你对得起七叔吗?四叔当时还年轻不晓事,你带着他四处巴结钻营,现如今他落得惨死,你就没有责任吗?对得起他吗?我父亲乃恩荫出身,提携你做到长水校尉,如今遇到事情,你却弃他而去,对得起我爹吗?你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你还有什么脸面见七叔、见乡亲,有什么脸面见你两个儿子!亏你一把年纪的人了,就不知道害臊吗?” “噗!”一股鲜血像箭打的一般从曹炽口中喷出! 曹操也吓呆了:“二叔…二叔…” “你骂得好!”说完这句话,曹炽的气就缓不上来了,心有不甘地瞪着他,“可是…我…对得起…你小子!” 曹操脑子里轰地一声:是啊,谁都对不起,他对得起我。当初若不是他为我遮掩桓府命案,我岂能入仕为官?想至此他赶紧抱住曹炽:“二叔,侄儿说话过了,您…” 曹炽想推开他的手,但是已经使不上力气,终于软下来道:“不怪你,我这病…许多年了…” “侄儿不知您真的有病。”曹操后悔不已,“侄儿错了!” “我要回家…回家…”曹炽一边说,口中的鲜血一边流,早把衣衫染红了一大片,“仁儿…纯儿…我不能死在这儿…快……”他呼唤着儿子的名字,已经老泪纵横。 曹操抱着叔父,感觉曹炽的身子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情知不好。他一掀车帘,从行进的马车里跳了出来,摔了个大跟头。 “大爷,您怎么了?”楼异吓了一跳,赶忙停车。夏侯惇、曹洪也赶紧过来了。 曹操顾不得解释,抢过自己的缰绳上了马:“二叔不好了,恐怕…快走!快走!” 一行人用力加鞭,急匆匆往谯县赶。马不停蹄直赶了一天一夜总算是到了家…可惜,曹炽还是没能完成他的夙愿,这个精明一世的家伙昏昏沉沉死在了马车里。曹操、楼异抱他的尸体下车时,他身上还是温热的。就差一步,就能见到两个儿子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8章 血洗鄞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曹家之事暂且不谈,就说那周澈在新蔡县歇了几日就被姜枫他们接回了安城县老家,安城东乡是风景优美的安静处所,九月末已经算是深秋,气候颇为宜人,周澈在这里调养身体很合适,他和姜枫说了些话,就开口说道:“你去文书那边问问奏折写的怎样,拿来给我看看。” 刚说到这个,外面脚步声响,周仓脚步匆匆的走进屋中,行礼禀报说道:“三叔,从江东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鄞县那边出大事了!” 会稽鄞家是震泽盗沙浪的背后指使,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在大部分的人眼中,代表地方豪强的鄞家和盗匪头目沙浪是势不两立的。 在周澈开之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震泽大盗沙浪突然露头,四处联络亡命之徒,说要给普渊道士报仇,这个大家虽然觉得诧异,倒也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要说普渊道士和这沙浪有交情,根本没几个人相信,不过会稽鄞家是江东排的上名号的豪富,真要破了他家,肯定有吃用不尽的好处。 沙浪手里控制的震泽盗足有七八百人,传言都是军法训练,很是精锐,这近千精锐攻破一个豪富之家问题应该不大。 这样的大事,想要赚大便宜很难,可跟着浑水摸鱼却肯定有好处拿,而且沙浪这边先撒下银钱来,这样的作派更让人心服,若是没有捞一笔大的的前景,又怎么会这么舍得花费。 当曰在沙浪的队伍中,颇多鄞家安插的人,可那次战斗之后,死伤一批,逃回去的那一批也被鄞家打发远离,生怕露了破绽行迹。 没了这些人,沙浪真正做过什么的消息被隐瞒的很好,何况沙浪也是打混多年,他派人去请的那些亡命徒也都是无法无天,但对这边消息并不会太了解的。 做这样的大案子,会怀疑的人不少,可沙浪白花花银子给出来,骗人设套断没有拿着现银的,大家都是信了。 江东各处水路纵横,湖泊星罗棋布,大盗匪徒藏身水泊之中,利用水路行动,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而且让沙浪招募的这些亡命徒对这件事更有把握的是,据说连海上也有不少人物要参与进来,江东一带,陆上海上联系颇为紧密,海上的消息这边也时有耳闻,听到那些海盗也要做这个,一边佩服沙浪交游广阔,一边觉得更有把握。 海盗不比在大陆上的这些不法之徒,海盗不服王法,纵横海上,盘踞小岛,自己在海上称王,相比海盗,沙浪这等湖上河上的盗匪就差了许多。 相比于沙浪的招募,孙信的召集人手就严谨了很多,但效率也要高很多。 周澈离开合肥的时候,一队蹶张士跟随孙信也从合肥港口离开,一路东进。孙信出身江东富春孙氏旁支,当年本就是在江东浙闽一带活动,会稽这边也是经常往来,孙家在江东的地位很高,在这一带海上活动的大小势力都要给几分面子。孙信因为犯了事情,被发配到豫州做苦力,后来被姜枫救下,这才投了周澈。 这孙信先联系上了那两艘海船,然后直接开到余杭县和鄮县那边,沿途招募。 且不说孙信在海上的名望,更别说鄞家这个目标的诱人,孙信大把的银钱撒下来,这就足够让人动心了。 有件事颇为有趣,在陆上,沙浪募集的人听说有海上的强豪加入,都觉得底气足了,而海上的人听说有沙浪的人加入,也都觉得有水路上的地头蛇参与,把握也是大了很多,彼此之间都是多了信心。 普渊道士被杀,徒众被抓到大牢里面,鄞家根本不去理睬,反倒是把联系的人也一并打发远走,沙浪这边无声无息,鄞家也把联系的人打发走。 鄞家在这次查办中安然无恙,可也让一干人有些心寒,大家为你打生打死,你鄞家一点不顾念,反倒是说丢就丢,但真正让众人害怕的是周澈的手段,这查办一路上死了多少人。 那些平素里鼎鼎大名的角色,在周澈的亲卫面前都被砍瓜切菜一般的收拾,一路上血流成河啊,而且人过去不算完,地方上官府又是过筛子一般的查,平曰里大家彼此发财,都互相给个面子。 这次周澈下令,谁也不管了,那吴县的方氏五恶,平素里横行吴县的角色,周澈一句话就被下了大狱,吴县衙门一干人怕有些事情揭出来,当晚就在大牢里瘐死了,哪里说理去。 要说周澈遇刺之后,安静的回中原,事情该消停消停了,谁想到历阳那边的州府又和地方上开始拉网,据说京师那边还要派人过来督办,地方上就和刮过一阵大风一样,谁都要老老实实做事,不敢冒头,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的局面下,自然没有人给鄞家打听消息,鄞家也觉得此次逢凶化吉,鄞家原本不用做什么,只需要安静等待,那周澈什么毛病也挑不出来,只能悻悻离开,何必去理会这些上不了台面只会坏事的下九流。 尽管江东地面上已经隐约有消息流传,可却没有人传到鄞家那边,鄞家不愿意理是一回事,你又那个胆子说,也要考虑下沙浪和海盗们的凶悍。 九月末的鄞县,早晚也是有了些寒意,偶尔开始有雾了。 在乡间的农户传说里,这等雾气都是从海上来的,有海底的妖魔隐藏其中,若是人在外面走,会被抓走吃掉。 不过起雾的时候都是夜间,大家都在家里休息,也不会出去闲逛,这妖魔的说法闲谈时吓唬小孩子罢了,要说真有妖魔,这天气看田的棚子里难道没有住人,那些人也不见被什么妖魔吃掉了。 在鄞县城华亭向东十里处,挨着河边的地方就有一处窝棚,按说这个季节田里也没什么让人偷的,莫老汉睡在此处也就是图个情景,要说这雾气中有妖魔,莫老汉是不信的,他这么睡了几十年,还不是好好的。 就着鱼干喝了两壶老酒,在窝棚中呼呼大睡,也不知道是夜间什么时候,这莫老汉被夜里的动静惊醒,从窝棚中探头出去,却看到一边似乎有光亮,仔细看过去,却是两点红光正在朝着这边靠近过来。 此时已经有薄雾,在夜间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只看到那两点红光飘荡,若是灯笼,也不会距离这么远又齐头并进的,难道是一条大蛇想到这个,莫老汉冷汗渗出,哆嗦着趴倒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算计着那“大蛇”要过去,不敢抬头的莫老汉却似乎听到马蹄声,还有河上的划水声,这更是诡异,这大晚上的,骑马划船的到底是什么 马蹄声远去,河上的船桨划水声则过了很久才过去,莫老汉在地上战战兢兢的不敢动弹,此时脑筋有些清醒,却想起当年听人说过,夜间行船若是有雾,就要岸边有人拿着灯笼指引,难不成刚才那两点红光就是河道两边引导的灯笼,刚想到这里,却听到在县城的方向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倒塌了? “已经推倒城门了!沙君,杀进去!灭了鄞家!不得扰民。” 孙信脸上蒙着布,沉声说道,身边的人都是轰然答应,冲到鄞家不远处,鄞家大门已经被轰开,里面喊杀声、哭喊声已经响起,大批拿着兵器的凶徒向里冲去! 鄞家这么大的家族,乡勇家丁,有本事的护院都是不少,他们被鄞家喂饱了,这等时候也由不得他们松懈,因为他们的家人也居住在这个大宅院里。 但所有战斗的勇气都在那声炮响中崩溃了,零星的战斗也有发生,颇为自负或者出自军中的一干护院却发现贼人也不是乌合之众,在单对单,不管是武技还是装备上都不逊色,少数的抵抗者也迅速的被抹平。 夜间在宅院中听到杀声,鄞朗和妻妾们一开始都没有反应过来,鄞家是什么样的大族,在地方上是什么样的地位,怎么会有人冲进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十几名大汉冲进屋中,鄞朗在妻妾们的哭号尖叫声中瘫在了地上,只是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是鄞县豪右,我家是受朝廷封赐的先越王族...” 没有人理会他报出这些,只是一人上前挥刀砍下。 孙信并没有进去参与烧杀抢掠,他只是站在外面等待,十几名汉子站在他身后,却是有点蠢蠢欲动,孙信回头扫了一眼,开口说道:“你们在安城都有家有业了,钱也赚得不少,这样的事情就不要掺乎,免得乱了心性。不记得主公军令了!” “孙君说的是,俺们也就是心痒痒。” 孙信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十一岁的时候家族有人闹起来,孙信可是拿着刀和他的师傅一起过去砍了十几个人,也是有威望的。 “有几个和外洋海盗和化外番贼来往密切,在官府挂号的,受某豪强庇护,等下动手留下,丢进去!” 孙信低声说道,这边有人答应,那边门中却有人提着东西出来,到了跟前,朝着地上一丢,粗声说道:“是那鄞朗的脑袋。” 看着地上惊恐扭曲的首级,孙信扭头看一边的沙浪,他点了点头,孙信没有说话,沙浪却扬声说道:“再给兄弟们一炷香,要不然官兵就要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9章 后宅波澜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鄞家夜间被盗贼突入,死伤狼籍,长房鄞朗和二房三房的男丁女眷都被杀了个干净,其余也是死的多,伤的少。 如此清望贵家居然被破门灭族,江东轰动,京师轰动,京师自然要派出精干的查案人员,在此之前,历阳州府和会稽郡府已经派出人过来清点查办。 现场没有太多的线索,但也有几具贼人的尸体留下,而且这些尸体居然不是陌生面孔,有人能认出来,这都是声名狼藉,在衙门挂名通缉的海盗,居然是这些人作案,会稽沿海一代的海盗颇多,这个大家都是知道。 有这样的线索指向,自然就是扯到这海盗图财害命上了,不过案发第三天之后,官面上的消息和民间的舆论就开始转向。 鄞家所做的侵占田地、欺行霸市的种种劣迹都被人揭露出来,秣陵那边审普渊观的那些道士,本来不少消息都含糊的指向鄞家,衙门中的人都是掩盖,这次也都是没什么必要遮掩,鄞家勾结盗匪强人,借他们的手做那些无良之事。 除了这个之外,也有市井中的消息,说什么鄞家因为给江洋大盗窝赃,双方分赃不均,甚至鄞家吞没了许多,结果惹怒大盗们,作此行险一击。 鄞家在算是在腹地之县,居然在入夜的时候被盗贼冲入,当地的驻军也有很大的责任,驻军只是说贼人势大,正在联系各方聚集,没想到贼人来去如风追之不及。 案子整个江东都是知道,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这些贼人连鄞家老家主在鄮县墓地都给掘了,掘墓挖坟,这是最为绝户的事情。 众人虽然斥骂做的没有人性,可也想到一个问题,鄞家老家主当年依附梁冀,后又改换门庭是参与斗倒梁冀的“忠臣”,为何死后不敢葬在鄞县家乡,为何在外地还被人掘墓。 当年梁冀声名狼藉,但是他的家乡人也对梁冀没什么恶言恶语,为何这鄞老家主在地方上就得罪了这么多的人,居然还有人过去掘墓挖坟。 这些不过是发端,盖子被掀开,鄞家被灭门,许许多多的陈年旧事都被掀了出来,比如说鄞家当年兼并土地,走私私盐什么的;比如说很多被兼并的苦主,曾在陆续主政扬州的时候,在州府那边打过官司的苦主,到最后都是全家不知所踪。 甚至连鄞家送给方翔万两黄金的传闻都要查查,不过这时候才发现,和鄞家来往颇近的方翔全家不知道去了何处,当曰只听说他回祖籍探亲。 各种消息,真的假的都是纷纷传开,而且越传消息越多,鄞家的脸面声誉就越差,已经有扬州的言官上疏,请朝廷彻查鄞家恶事。 传递这些消息的人未必是为了什么公义,鄞家一灭,他家的财物金银被人抢掠一空,可他们家在鄞县、鄮县、句章县、余姚县的几十万亩良田呢,遍布江东的商行店铺,那些织布的、制盐的作坊呢,泼天一样的财货现在无主,谁不想吃上一口。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鄞家的名声彻底搞臭,不让鄞家的远支族人有继承家业的机会,大家好将这块肥肉分掉。 在历阳,在吴郡,在会稽的周家商行、袁家商行以及皇帝刘宏派来的内侍三方联手跟江东一些豪强大家银钱拆借,低价卖出手里的货物,凑齐了大批的银钱,已经开始在江东各郡县购买鄞家的店铺田地,要知道有不少产业明面上不是鄞家的,鄞家这一灭,他们就成了无主之物。 周仓将这个消息告诉周澈的时候,他表情并没有什么波动,反倒是一干轻侠侍从都有痛快的神色,周澈只是点头说道: “鄞家的田地店铺颇多,鄮县的那个盐坊又是一个金山银海的勾当,写信去孙信,让他去看看,或许有些好处,姚茂和朱治会暗中帮忙,就是这个意思,文书写了信之后,抓紧送过去吧!” 有人答应了急忙出门去办,周澈对周仓说道:“你现在就快马赶往京师,带我的信给袁本初,信上都有说明,一定要将王甫的干儿子王吉搞倒定罪,让他声名狼藉,永不得用!!能杀了最好。” 很少看到周澈说这样斩钉截铁的话,不过那王甫在周澈查办江东的时候所遇到的一干凶险中,在背后颇有些表演,周仓也是了解,在那里行了个军礼接过周澈的信,急忙的去了。 周澈说完这个,心想,王甫亲儿子已经让小肃安排去刺杀,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旋即坐在榻上喝了口茶,沉吟了一会吩咐说道:“你们知会下去,这段时间地方上和朝廷来人,一定要提前知会,对外都说本官的身体还没有恢复,虚弱的很。” 下面轰然答应,汝南距离京城一带不远,消息传递也是便利,周澈在这边已经很及时的了解到京城那边的动向和消息。 ...... “青梅妹妹,你说周君多大年纪啊!” 相比于外面的繁忙,黄莺儿和卢青梅这两名女子就清闲了很多,尽管在外人眼中,她们两个已经是周澈此次去江东的“收获”,周澈后宅的两名姬妾了。 闲来无事,女孩子之间叽叽喳喳的聊天自然是免不了的,但卢青梅情绪并不高,大多是黄莺儿在说,黄莺儿帮了卢青梅许多忙,也给了不少指点,卢青梅即便情绪不高,可还是强打着性子回答说道:“周君今年二十六七岁,姐姐应该知道吧!” 黄莺儿在那里点点头,却放低了声音说道:“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可看着就像是顾家家主那些老头子一样,做事好像四五十岁的人。” 她说这话是为了逗卢青梅开心,不过卢青梅只是笑了下,脸色还是淡了下来,这时却听到外面有人拍了下窗棂,开口说道:“主公让小的传个消息给卢姑娘,江东鄞家遭了海盗,全家都是身死。” “活该!” 黄莺儿轻啐了一口,想要看卢青梅的反应,却看到卢青梅呆在那里,泪流满面。 在部下告诉周澈,卢青梅这个消息之后,他微微一笑:真是荒唐的正义。 这是也算对卢青梅当曰求周澈报仇的一个回应。 第二天按照丫鬟传递过来的消息,卢青梅在那里默默流泪了一个下午,晚上又是沉沉睡去,次日周澈见到了她,女孩子脸上有了笑容,气色好了很多。 接着江东那边又有消息传过来,说是前扬州别驾陆续得知鄞家覆灭后,含笑而逝。卢青梅脸上有了笑容和陆续安然而逝是一个道理,纠缠他们多年的心愿了结,很多事情就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了。 周澈归来,京师之中却有人传言,说什么江东鄞家是周澈派人去灭掉的,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让人不能相信,历阳州府和江东地方官府都说是海盗侵袭,还有鄞家的种种劣迹,周澈虽有酷吏之名,但毕竟是一个大汉名士、朝廷命官做这等狠辣惊世骇俗的事情,怎么可能。 但对周澈的指责却是御史台言官的功课,也是表明立场的举动,其中也有袁家的暗示,以表公正。 虽说江东之事告一段落,但是周澈的后宅却又起了波澜。 当袁薇看到黄莺儿第一眼时,她心里很是吃醋。黄莺太漂亮了,如此的花容月貌,只要是男人恐没有不动心的;论容貌莫说是自己,就连那戚绣绣也比不了。再有一点,她是歌伎出身多才多艺,夫君本性风雅,而她精通音律又善唱曲,这更与夫君相得益彰。 袁薇眼望着黄莺儿和卢青梅,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抚了抚茶盏。 “莺儿,见过女君!敬奉女君一饮。”倒是黄莺儿先打破了尴尬,奉着茶敬道。 “妹妹这厢有礼了。”袁薇稍微抬了一下眼睑,接过茶,呷了一口道。 “谢女君!” “嗯。”袁薇本是通情达理的人,作为正妻,她要有气度。旋即便客气道:“妹子,夫君遇刺,听说你和那青梅妹妹在江东吃了好些苦,又要服侍夫君,又要舟车劳顿的...我听夫君说起,心中戚戚焉。” “嗐,姐姐说的哪里话来?服侍咱夫君还不是当然的?”黄莺儿侧身坐在她身边,“再说皓粼救过我和青梅的命,我这也是报答他,理所应当啊…姐姐是正经人家的姑娘,恐也难知道我这等人家的苦。” “妹妹既然已经进了门,就不要再提过去的事了。”袁薇这话里多少透着生分。 这时戚绣绣抱着一婴儿进来:“这是隔壁老九家的娃,想请夫君取个名!是个女娃。” 黄莺儿心思灵敏,见她这等态度,低头思索片刻笑道:“姐姐,这怀里大丫头实在是可人,能叫我抱抱她吗?” 戚绣绣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婴儿轻轻交到了黄莺儿手里。黄莺儿抱过孩子,微微地摇了摇,轻声道:“大丫头真乖,长得真漂亮,又有爹娘疼,不像我…女君,一瞧大丫头我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哦?妹妹小时候一定也这么可人。” “我哪里比得上她。”黄莺儿这就顺势打开了话匣子,“我是吴郡娄县的人,家里就是种地的。我五岁那年…也就像大丫头这么大的时候,阿兄被亭长抓去打仗,一去就再没回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0章 家和妻睦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莺儿继续说道:“后来村里闹瘟疫,爹娘就都死了,当时我才两三岁,这没爹没妈可怎么活呀?好在我还有个叔,他也没个孩子,就把我收养了。我那婶子人特好,因为不能生养倒是把我们当亲生儿女般看待,一家三口虽不富裕但还算过得下去。 可是好日子不长,转年瘟疫越闹越厉害,村里的人死了小一半儿,我那婶娘也没了。我叔后来又续娶了一个女人,人都道后娘狠,就更何况后婶娘了。成天不是打就是骂的,小小年纪就支使我缝缝连连,吃饭的时候就丢给我一块饼子,我那叔生性老实懦弱也做不了她的主,最多私下里塞我点儿吃。” “记得有一次,半夜三更的我实在是饿坏了,我就从缸里偷了一把生豆子拿火烀烀吃,也不知怎么就叫我那后婶娘知道了,一个巴掌打掉我一颗牙,过了好几年才长出新的。后来稍微大点儿了,我就跟着叔父种地,耕种锄刨什么活都干,可婶娘就是不给饱饭吃。又过了两年她怀了孩子,要是她有了亲生儿女那还能有我们的活路吗?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我就合计着逃出家门。正巧村里路过几个卖唱的,我就偷着求他们带我走。” “记得那是年底下的一个夜里,正是最冷的时节,我和穿了一件破衣服偷偷溜出来,就朝着叔的屋子磕了三个头就跑出来了…”她说着将大丫头放到床榻上,并为她垫好枕头盖好被,又接着说,“从叔父家逃出以后,我跟着师傅学唱曲,跟着这队艺人游遍豫、兖、青、徐、扬五州,走街串巷到处卖唱糊口。十四岁上我们过会稽郡,夜里无处投奔就夜宿荒山,正遇上一伙子山贼强盗,师傅一家子人都叫他们杀了,我正好去解手,捡了条命,后来跑路连鞋都跑丢了。其他人也都跑散了,我就沿街乞讨,好不容易凑了点儿钱,买了支笛子,我就接着卖唱为生,常遇到纨绔子弟泼皮,不过后来被一商贾大家看重做了歌伎。” “托夫君的福分,离了江东。唉…我没有办法报答夫君,只有在他身边伺候他,别说当小妾,就是做个使唤丫头那也是本分呀!青梅妹妹的身世,哎!都是苦命人啊。”说着说着黄莺儿已经眼泪汪汪。 一旁的卢青梅亦是缀泣。 “没想到妹妹们的身世这样苦……换了我是你们又能怎么样呢?细想起来,咱们女人除了这身子还有什么呢?”袁薇听了她们凄惨的身世也红了眼圈,这样一来三个女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袁薇释然不少,安慰道:“妹妹,以后咱姐三就是一家人了,咱好好跟皓粼过日子,过去的事不要多想了。赶上年节,你跟我们一块回娘家,咱们就做对亲姐妹吧!” “嗯。”黄莺儿和卢青梅扭身跪了下来,轻声细语道:“好姐姐,那真是感谢您的大恩大德了!” “两位妹妹,起来起来。”袁薇赶紧低头相搀。 可戚绣绣心里一阵不快:“姐姐也忒好心了,人家跟着夫君在外面当官太太,什么样的人不巴结她,还用得着您费心吗?”接着又一蹙娥眉冲黄莺儿嚷道,“你这人怎么一点眼力都没有,家君在外面招呼客人,你也不去厨下里张罗,跑到这儿来向姐姐献巧,难道使坏光耍我一个人不成?”她嚷的嗓门不小,把大丫头都吓醒了,孩子小不省事,咧开嘴哇哇哭起来。 袁薇赶忙抱起孩子拍着道:“大丫头,乖…不哭不哭,是姨娘说话呢……你也是的,怎么这么跟两位妹妹说话?赶紧的把这女娃抱还给隔壁老九。” “妹妹?奴家有您这个女君,不缺什么妹妹。”说着瞥了一眼黄莺儿,“走!随我去前面忙活去。青梅你就在里屋伺候女君吧。” 黄莺儿见她这样,心里颇为不快,但毕竟人家是姐姐,自己是新来乍到,于是笑着脸说:“绣姐姐您别急!是奴家我的不好,难为您自己忙了这半天。这样吧,干脆你且歇息着,我自个儿去张罗就成了。”说着给俩人道万福,袅袅去了。 “你看你,怎么这样挤对人家?”袁薇见她走了埋怨道。 “姐姐忒好心了!她本是歌伎出身,天生的狐媚子,那眼睫毛会说话,最能迷惑人了,你千万不要信她的话。”戚绣绣说着拿出一块帕子俯身为那女娃擦拭眼泪。 “唉…咱们都是女人家,你何必难为她?她也不容易,别的且不提。”袁薇方才听了黄莺儿的话心里已经有些同情她了。 “姐姐不要这么心善,将来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样呢!别看她现在这等模样,日后要是生下一男半女的,哪里还会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奴家原不过是伺候家君的下人,吃再多苦受再多罪也是本分应当的,可姐姐不能受罪呀!袁家嫡女!”戚绣绣委屈道。 “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看她实在不像是两面三刀之人。”袁薇低头想了想道,“咱们姐妹和和气气过日子难道不好吗?像你这样挤对她,也难免她回头算计你,这样下去哪儿还有个完呀!” “话虽这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姐姐!将来再有别的孩子,可千万不能叫她抱,要是她使坏您可怎么办呀!我的亲姐姐!”戚绣绣叹了口气,忽然趴到姐姐耳边,“晚上可要让家君留在你屋子里啊。” “绣姐,你讨厌。”袁薇叹了口气,她也对周澈有许多不满。姐俩就这样对坐着各想心事,半天没再言语… 这会儿客堂里分外热闹,周澈、周仓、姜枫、韦强、许阳五人推杯换盏了,有谈不完的话叙不完的情。 当晚周澈喝了不少,但他已经跟曹操、袁绍、鲍信、楼圭这些酒鬼练得好酒量,并没有什么醉意。夜已经深了,他轻轻踱进后院,本想蹩进黄莺儿的卧房,一抬头却见正房里还闪着灯光。他轻轻蹭到门前微微推开道缝往里瞧。袁薇正坐在书案前忙着对账,这位夫人除了文章练达、识大体外,还勤劳贤惠倒是无可挑剔的。 “你还没睡?”周澈轻轻走了进来。 “哦?”袁薇没有想到丈夫会来自己房中过夜,“你来了。” “白天巡视佃农、清点物资忙一天了,还不睡?”周澈说着准备宽衣。 “田地、部曲之事只有枫之打理,我就是应诺支钱,白天午睡多了,晚上不困了。” “你这又是做什么?”周澈见袁薇收起账本,走到织布机跟前,他好奇地问。 “织些布,做些鞋和香囊!”袁薇已经动手边忙边说。 “你真是瞎操心。”周澈笑了,“家里的东西都是京城带回来的,全是上好的,哪儿还用得着自己做?” “那可不一样。”袁薇停下手里的活儿,接过周澈脱下的衣服道,“夫君你的部曲和门客那样不要钱,虽然家里积蓄不少可毕竟没了进项,大手大脚惯了,光指着俸禄和田产怎么成?有道是坐吃山空,我闲下来做些东西,交些贩夫也算是一笔小钱。积少成多,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呢!” 周澈看着妻子,暗暗思量:“她真是傻得可爱,袁家、周家根基这么硬,只要躲过黄巾之难,将来还会有什么难处?要是躲不过此难,再多的积蓄也是便宜了他人。”夫妻俩躺在床榻上,只有榻旁一盏微弱的油灯还亮着。两个人都没睡着,仰着头想着各自的心事。 此刻屋里静悄悄的,甚至可以听见彼此的喘息声。就这样熬了一阵子,袁薇才叹息道:“时辰不早了,快歇息吧!明儿我去帮七婶子熬药,再回家把镇贞和元福的婚事跟元福他爹说一说。” “嗯。”周澈翻身吹灭了灯。 这会儿袁薇的手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来,可是周澈因为胸口内伤没痊愈,被袁薇摸痛了,对她没有一点反应。袁薇见丈夫不理她,只得把身子转了过去。 没了灯光,周澈心里平和了许多,但依旧没什么睡意,脑子里乱乱的。扭过头来,望着背对自己的妻子。那朦胧的月光透过白色的窗纱撒在她身上,她总是把被子拉得很高,只露出领如蝤蛴的脖子,在她散开的乌黑长发装点之下,那张操劳的面孔似乎已变得朦朦胧胧。 袁薇突然说话了,那声音好软弱好无力,而且还带着点酸楚的味道:“夫君,我知道你胸口内伤。我一兴奋就把这事情忘了。这次从江东回来夫君莫急,那仕途的事要慢慢来,这急不得的。” 一瞬间,周澈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无数情景:当年是她精心照顾着自己的起居;是她张罗着为他纳娶戚绣绣;是她每日在织机前辛勤忙碌;是她在操劳家里诸项杂事…但是她不过才二十岁啊 周澈猛地掀开被子从后面抱住她,随即扳过她的身子——在月光下周澈看见她眼里正噙着泪水。他不再犹豫什么,轻轻吸吮着她的泪水,在她的耳畔吐露着情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1章 诸事皆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安城老家修养的日子里,周澈他觉得正好把精力放在操练轻侠上,干脆趁此清闲,开始正式、系统地教东乡诸人兵法。 也不是每个人都教,只教“什长”以上的。每五天一批,每批五个人,叫他们分批轮换着来周家院舍内。每到傍晚后就闭门不出,或给他们讲解诸家兵法,阐述个人理解的练兵之要;或给他们讲解古代的一些战例,与理论结合。比照汝南郡的地势山川,城池林木,他叫周仓、徐康搞了个挺大的沙盘,兴之所至,众人分成两派,在沙盘上推演作战。 除了周澈、周仓外,东乡这些人没一个经历过战事的,顶多像韦强、卫伯文一样,家里有长辈随军打过羌人、鲜卑人,可也都只是小卒或者伍长罢了,对真正的战争其实都不了解,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战争”的兴趣。哪个男儿不渴望立功边疆呢?尤其在两汉这样一个民风彪悍、积极进取的时代。 大家都是学的不亦乐乎。周澈也刚好通过这个机会来判断东乡诸人的带兵才干。“纸上谈兵”固不足取,可若连“纸上谈兵”都做不好的,估计到了战场上更是不行。 说到东乡,姜枫、南凌这一年来做得不错。南凌的大名果如周澈的期望一样,传遍了郡南,如今他已不是“城东伯驰”,而是“郡南伯驰”了,便连新任的汝南府君这个才上任不久的太守也闻听过他的名字,问过左右:“安城东乡南伯驰何许人也?” 王赫走了,安城县令黄琰也早在去年底时便被调离,黄叙的族叔黄祖跟着黄琰走了,黄叙没走,依然留在安城,求学于周氏私塾。有周澈财、势的支持,姜枫、南凌闯下偌大的名声,郡南诸县、乡的轻侠豪杰多半都与他们有交往,前来投奔的勇士络绎不绝,他们手下的队伍足足扩大了一倍,现在有三百多人。别院早已住不下去了,除留下少数人留守外,其余的全搬去了新落成的庄园里住。 出仕这六年多来,他从匹马单枪发展到如今手下部曲四百余,受训部民百余,加上鄞县沙浪、孙信手里的千人,实属不易。在黄巾起义一****的逼近下,他也是真的很想放下公务,集中精力,把聚拢来的人手势力好好地整顿一下。可是精兵是打出来的,不是练出来的,看来要想个法子去北疆征战。 周澈长叹一声,罕见的感到了落寞的情绪。 他从穿越以来,有感受到过紧迫,有感受到压力,从江东回来后,又有感受到过肩膀上的责任,有过为百姓除害之念,有感受到过解民倒悬的使命感,但落寞,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因为他觉得无法阻止黄巾起义在他心里的压力。 怀着这种落寞的情绪,他步出院舍走走,排解下心情。可是一出门周澈看见了刘振。刘振一身猎装,骑着马,前后数十个奴仆簇拥,招摇过市。但是周澈仔细一看人群中有个是熟人,有个带剑执戟的壮士徒步相从,更是熟人,可不就是庆锋么? 周澈和他对视了一眼,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脸。听说,庆锋在刘辟门下深得重用,已成了刘振的心腹。 回到院舍,周澈把坐骑交给周仓,由他牵去马厩中,没回后院,坐在了前院的树下,接过侍从递来的温汤。 姜枫看出了他心情不太好,猜是因为朝廷赏赐没到?因也不问,拿出了两封竹简,呈给他。 “这是什么?” “一封是颍北铁矿里送来的;一封是程闯送来的。” 听到是颍北铁矿里送来的,周澈马上把放下碗,接过竹简,打开观。简书上是黄盖的字迹,写道:“郑恽的父亲去世了,他家贫,也没有兄弟,家中无钱、亦无人送葬。请君助之。” 前年五月,应周澈的举荐,沈纳被擢为阳城铁官令。六月,沈纳奉周澈密令,给郡府上书,请求郡里派一个文武双全的吏员去帮他。按照早先的计划,周澈于是便在“不经意间”向钟繇提了一下黄盖的名字。果如他的预测,黄盖随即就被调离了安城,改去颍北铁矿任职。 又按原本的计划,黄盖带了郭强和邢刚那队人同去上任。 因有把柄在周澈手中,沈纳老老实实地接受了周澈的安排,把郭强留在了身边,用为长随;任命黄盖为铁官主簿;把邢刚那队人悉数补为铁官吏,分派到三个铁官作坊里,负责守监管铁官刑徒、铁官小奴做工。 如此,上有郭强在沈纳的身边监督,中有黄盖掌握实权,下有邢刚诸人分散在各个铁官作坊里,不到两个月,就架空了沈纳、肖谦,把铁官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 这其间,黄盖、郭强两人功劳最大。 黄盖初至铁矿时,为铁官刑徒所轻视。他隐忍不发,先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郭强、邢刚等的配合下,搞清楚了铁官刑徒们的派系。 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铁官刑徒们大多都是以武犯禁的刑徒,更是崇尚暴力,结帮成伙。三个铁官作坊,一两千个铁官徒,主要分成了十三个团伙。最大的一个团伙是由颍川本地的刑徒组成的,他们的首领被称为“屠君”,最是横行嚣张,就连前铁官令沈汛也要给他三分脸面。 在搞清了铁官刑徒的派系团伙后,黄盖决定擒贼先擒王,便从这个“屠君”下手,寻着了一个机会,在他聚众殴打其他派系的铁官刑徒的时候突然出现,也不用帮手,且解下佩剑,一个人赤手上前,把这个“屠君”和他的手下全部打倒,尽显了他骁勇武猛的一面,一举立威。 从此之后,铁官里再无人敢小这个新来的铁官主簿了,又在铁官刑徒们知道了他是周澈的亲信后,数千铁官刑徒对他更是伏首贴耳。周澈夜入沈宅,手刃沈汛的故事,铁官里人人尽知。沈汛到底是他们的前任铁官令,“周潜龙”三个字在铁官里早已声威显赫。 黄盖立威,郭强怀柔。 郭强机敏心细,跟了周澈这么久,也学会了一点笼络轻侠的手段,对铁官徒中的勇士和头领们,按照他们个人的喜好 性格,或以威,或以财,或以气,分别笼络,真有特别桀骜不驯,不肯听话的,也没有关系,交给邢刚诸人。铁官里的做工条件很艰苦,每年都要死不少人,死上一个两个,亦不足以奇。 黄盖以勇武立威,孙信以财气笼络,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时至今日,铁官中数千的铁官徒、奴,十之八九已对他二人死心塌地。 当然,话说回来,他两人常年在铁官内,铁官里的事儿能解决,铁官外的事儿就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就比如眼下这道竹简里写的内容。每当这时,他们就会求助於周澈。为了帮他们、也是为了帮自己能更好地笼络铁官徒、奴、工,逢上此类情况,周澈也都会尽力地帮忙处理。 完竹简,他对姜枫说道:“枫之啊!屠君郑恽的父亲卒了,他家无兄弟,没能力送葬。你带上几个人,替我去一遭,帮他把丧礼办了。完了后,记得给他家留些钱。” 姜枫应诺,问道:“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 “是。” 郑恽家贫,也无兄弟,此前已去过他家几次,给他家送过不少钱,知道他家在哪儿,当即应命,叫了四五个轻侠随从,告辞周澈,牵马出院,自去办事。 周澈又看了看程闯的信--已经成功打入颍川太平道。 姜枫前脚刚走,后脚院外进来一人。 …… 周澈打眼去,这人布衣长剑,名唤冯廷,是周澈派出颍川找人的。找谁--徐庶和郭嘉。 冯廷在徐福家住的里外住了下来,朝夕监视。依周澈吩咐,每五天汇报一次情况。今天,刚好是又一个汇报之日。 “如何?” “和以往一样,徐福没啥动静,依旧与他的那些朋友尚气好勇,朝夕横行市井。” “嗯。” 这个轻侠犹豫了下,说道:“徐福虽和往常一样,但昨天有个人去找了他的一个朋友。” “人谁无朋友。这有何奇怪的?” “问题是那个人不简单,是城东一个‘大侠’的门客。” “城东一个‘大侠’的门客?”徐福的朋友就那几个,年纪都和他相仿,最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堂堂一个“大侠”,派人去找一个孺子作甚?周澈沉吟片刻,问道:“知道那大侠为何派人去找徐福的朋友么?” “不知道。在找过徐福的朋友后,那人又请徐福的朋友和徐福等人去酒垆吃酒。小人在边儿上偷听,没听到什么,只那人对徐福等人似十分拉拢。” 周澈嘿然,一个“大侠”去拉拢几个竖子,实在稀奇。 他想了片刻,想出了一个可能:“徐福和他的那几个朋友都不是富人家的子弟,就算家里有点钱财,顶多也只是中人之家。这个‘大侠’派人去拉拢他们,定非为财。不是为财,就是为人了。几个小孩儿,有甚可值得拉拢的?不外乎是想哄骗他们卖命。” 十几岁的小孩儿最好哄骗,利用少年人的无知无畏,唆使他们杀人放火之事自古有之。两汉的律法对此有明文规定,唆使少年犯罪者,罪行比犯罪之少年更重。 周澈寻思:“这徐福后来杀人,莫不是就因受人唆使?”这事儿他也不好出面阻止,唯有令盯紧一点就是,说道,“那‘大侠’想拉拢徐福他们,任他拉拢,你们不必干涉。徐福的那几个朋友你们也不必多管,把徐福盯牢即可。” “是。”这人见周澈没别的吩咐了,告辞离去。 …… 周澈坐在树下,心中想道:“如果我所料不差,这个徐福应该就是徐庶。嘿嘿,我在郡里一年,最大的收获不是铁官,也不是借前年行县之机,得来了一个‘不避贵戚’的美名,而是找到了两个人才啊。一个徐福,一个郭嘉。” 他早在安城时,就向荀攸打听过是否知道一个郭嘉的人。荀攸不知。在来巡察颍北后,他又派人在城中暗访,终於在遇到徐福后的次月,找到了“郭嘉”,而且一下找到了两个。一个二十来岁,一个年纪和徐福差不多,十三四岁。前者是个屠夫,后者是郭图的远亲。不用说,历史上的那个“鬼才”定是后者了。 因见郭嘉年纪太小,和对待徐福一样,他也没有打扰,只是一样派了两个人远远盯梢。和徐福的终日游荡市井不同,郭嘉很好学,常常四五天不出门。这让周澈很是迷惑,他记得史书上记载郭嘉“不治行检”,可从盯梢的那两个轻侠口中,他听到的分明是一个标准的乖宝宝形象。“不治行检”四字从何而来呢?也许是因没有近距离接触,故到的都只是假象? …… 不知为何,周澈忽然很羡慕徐福和郭嘉,十几岁,正年少气盛,无忧无虑之时,又不知天下即将大乱,游荡市井也罢,闭门读书也好,都尽可随心所欲,而且他们的未来也十分清晰,都会在将来的乱世中成就大名,都会名留青史,为后人传颂。 他喃喃自语:“可我呢?”他的未来会是怎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2章 北征序幕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想着自己的布局思路,看完黄盖诸人的信后,觉得自保大计稳定了许多,从此日后,周澈便在家读书,朝起,和周涌、周悦、周祈、周佑、周成等同龄族人共读;夜睡,与袁薇、戚绣绣、黄莺儿、卢青梅诸女闺房取乐。黄叙搬来了他家住,日夜相伴左右,桓玄、李钟等人亦朝夕随侍。 黄叙家是南阳豪右,为方便他在汝南游学,家里给他在安城买了处宅子。黄祖、黄忠走后,就剩他与几个奴仆侍从独住了。 那一日周澈说:“今我在家修养,以后空闲就多了。阿叙,你族叔随前县令黄公上任别处了,你自己住着也是无趣,要不搬来我家住吧?又方便你读书于仲兄门下,又方便你我朝夕相伴。” 他闻言大喜,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上马就走。 周澈叫住他:“哪里去?” “我回去收拾东西,今晚就搬去周君家住。” 周澈又觉好笑,又是欣慰。好笑的是他这迫不及待的样子,欣慰的是这几年的辛苦没有白费,终使得他与自己亲密无间。 桓玄、李钟因为四海为家,反正江东许氏已经灭了,他二人浪迹江湖多年,也该歇歇了。 每隔几天,周澈就以习骑射为由去一次东乡,在坐落在横路亭的新庄子里住上两三日,或与姜枫、南凌、韦强等人操练轻侠、部民,或给轻侠们讲解兵法、推演沙盘。有时与陈盼、卫伯文、郑季宪、许阳、文博等东乡的老相识饮酒欢聚;有时邀荀攸、郭图、钟繇、周涌、周祈、黄叙等族人亲友射猎山野。 有时接到黄盖、郭强、邢刚从颍北铁官里送来的书信,凡提到铁官刑徒有何请求需要的,只要能办的,必尽心尽力。有时听一听徐福、郭嘉在阳翟的日常琐事,虽不能近距离接触,却也有满足了窥视名人隐私的小小恶趣味。偶有昔日的同僚、外地的朋友登门,如钟繇、李宣,就设酒宴招待,酣畅痛饮。 日子过得看似逍遥自在,而随着时光一天天的流逝,随着光和二年一点点的逼近,于这表面的安逸之下,无法与外人诉说的紧迫和压力变得越来越沉重起来。 “从我穿越到现在,六七年了,辛辛苦苦这么久,日后若是黄巾崛起,也许保全一郡、保全一县难,但保我一人性命、保全宗族不失难道我也做不到么?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我是个庸人。乱世是属于英雄的舞台,焉有庸人活命之地?死了也就死了!”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周澈的想法和刚出仕时有相同,也有不同。 相同的是:重点依然在保命上。不同的是:这个“保命”不再单纯是为了“保命”,不再是“蝇营狗苟”,而隐隐有了点争当一个“天下英雄”的念头。 光和元年十月周澈回乡修养到光和二年,朝中发生了几件大事: 始置鸿都门学生 光和元年(178),诏命在洛阳皇宫鸿都门内设立学校,以诸臣通文艺者待诏其间,学内置孔子及七十二弟子画像。由地方州郡长官和朝中三公推荐善作尺牍辞赋及工书鸟篆的士子入学,时称鸿都门学,极盛时学生多达三千人。由于皇帝刘宏爱好辞赋,鸿都门学生颇受宠用,或出为刺史太守,入为尚书侍中,甚至封侯拜爵,其中颇有依托趋炎附势,互相吸引,形成一股势力。因此被清议目“鸿都群小”、“士君皆耻与为列”。 蔡邕撰补《后汉纪》, 光和元年,因得罪宦官曹节、程璜等,被诬下狱,减死与家属髡钳流朔方(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东南),后徙五原安阳县(今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东),上书自陈,奏其所撰《汉纪》十意。 司空袁逢免 光和二年(179)三月,司空袁逢免官。 阳球惩治宦官 光和二年(179)四月,尚书令阳球迁司隶校尉。“党锢之祸”以来,宦官曹节、王甫专权,太尉段颍与其同流合污,宦官势力大盛,曹节、王甫父兄子弟纷纷出任卿、校、牧、守、令、长等官,贪残害民。王甫养子王吉暴虐尤甚,在官五年杀万余人。 阳球以此极为愤恨,出任司隶校尉后,立即惩治宦官。不久,京兆尹杨彪奏发王甫门生贪赃财物七千余万,时王甫正好出宫休假,阿附宦官的段颍也因日食自劾不在朝中。阳球乘机劾奏王甫、段颍及中常侍淳于登、袁赦等人罪恶,于是王甫、段颍、王吉等人皆被收入狱,阳球亲自拷问。 王甫、王吉父子遂被拷打而死,段颍畏罪自杀。阳球将王甫家产没收充公,段颍妻、子徙居边地。随之,阳球又准备惩治曹节,曹节惧怕,不敢出宫休假,遂向皇帝刘宏进谗言,说阳球为官严酷,不宜任司隶校尉一职,刘宏竟以阳球为卫尉。 阳球闻知,苦苦请求皇帝刘宏再让他任职一月,以便为国家除去奸恶,刘宏不许。于是宦官势力复盛,不久曹节又加领尚书令,权势更大。 张修杀南单于 光和二年(179)七月,匈奴中郎将张修因与南匈奴单于呼徵不能相容,遂杀呼徵,另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后以擅杀之罪,下狱死。 这几件事里,袁逢罢官对周澈关联最大。 对于鸿都门学么?周澈觉得鸿都门学是党争的产物,即宦官派为了培养拥护自己的知识分子而与士族势力占据地盘的太学相抗衡的产物。又借皇帝刘宏酷爱辞、赋、书、画的缘由,办了这所新型学校。 经过党锢之祸,士族集团虽然受到很大挫折,但在舆论上却始终是得势的。宦官集团却相反,政治上虽然得手,但由于社会地位低、又得不到知识分子的支持,所以在舆论上一直不占优势,这使他们深深感到培养自己的知识分子的重要。 为了与士族以及他们支持的太学抗衡,宦官决意借助灵帝嗜好文艺,创办了鸿都门学,以扩充自己的实力,加强控制舆论阵地。因此,鸿都门学一经创设就遭到士族、儒生们的最激烈反对,可见,鸿都门学是当时政治斗争的产物。 但是尽管政治上有需要,如果没有文化教育的内在条件,鸿都门学也是不可能产生的。文学、艺术的发展,是这所文艺专科学院创立的又一重要条件。汉代的散文,辞赋一直被公认是我国古代文学史上光彩夺目的篇章。书法至汉代也有长足进步,它开始被人们视为一门艺术。汉代的绘画也很发达,以人物画力主,朝廷也借绘画来表彰忠臣义士。总之,文艺的发展,为文艺专门教育的产生,提供了条件。 汉灵帝在历史上是一个平庸的皇帝,在政治上毫无建树,但是,他能顶住来自士族的强大压力,坚持创办了鸿都门学,扶植了文学艺术的发展,为后来唐代各种专科学校的设立开辟了道路。我国古代取士除以儒经为主要依据之外,还有以诗文取士的,表现了重视人的才华的倾向。汉灵帝重用文学之士,正是文学取士的导源,这些都是他对我国古代教育发展所起的积极作用。 当然这是后话。 相对于王甫的死,周澈更看重太尉段颖的死。 段颍,字纪明,武威姑臧(今甘肃武威)人。以举孝廉入仕,任宪陵园丞、阳陵令,迁辽东属国都尉,后拜议郎,在官甚有政绩。 永寿二年(156),出任中郎将,大破东郭窦、公孙举起义,封为列侯。延熹二年(159),迁护羌校尉,大破烧当诸羌。斩首二千级,俘获万余人,后又出塞二千余里,连破诸羌,延熹四年,遭凉州刺史郭闳陷害,被收入狱。复任议郎、并州刺史等职。延熹六年,段颍再为护羌校尉,率兵进讨诸羌,辗转山谷,无日不战。至永康元年(167),终于将西羌平定。共斩首二万三千级,俘获人口数万,得牛马羊等牲畜八百万头,以功封都乡侯,食邑五百户。随后,率兵万余进讨东羌。 建宁二年,又平定东羌,共经一百八十余战,斩首三万八千六百,获牛马牲畜四十二万七千五百余头,开销军费四十四亿,拜破羌将军,封新丰县,食邑万户。此后,段颍入朝,任侍中、执金吾、河南尹、司隶校尉等官,建宁四年(171),迁太尉,始为三公, 光和二年(179),复为太尉。段颍为将英勇善战,与士卒同甘共苦,故能百战百胜,多有战功。但他为保全官位,阿附宦官甘为中常侍王甫党羽。光和二年,被司隶校尉阳球劾,与王甫一同下狱,畏罪自杀而死。 国失一良将啊。 周澈复又感慨王甫之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皇家的事情是不能够轻易插手的。 权势已达到顶点的王甫始终不明白:自有帝王的那一天起,凡是戕害皇后之人,哪怕是受皇上授意而为,必定不容于同僚,不容于世人,到头来也必将不容于皇上! 光和二年(公元179年)三月,刘宏再也不能容忍王甫的跋扈了。在他的授意下,一时间弹劾表章如雪片般飞入省中。索要贿赂、盗窃国宝、戕害宗室、屠杀士人、结党营私、挑起战乱、荼毒皇后……无数的罪行被揭发出来。刘郃、陈球等素来仇视他的大臣也从旁鼓动,刘宏便顺水推舟,将王甫和他的义子王吉、王萌打入天牢。 恶人自有恶人磨,王甫在狱中遇到了他的克星,早就恨他恨得入骨的酷吏阳球。阳球哪里管什么王法律条,不待诏命就将王甫父子以乱棍活活打死,曝尸街头。 随着这爷俩的死,原先攀附王甫的人开始大倒其霉,于是段颎也被糊里糊涂地提着耳朵灌下了一碗鸩酒,结束了毁誉参半的一生。王甫这个曾经左右着朝廷命运和无数人生命的大宦官终于完了。直到他死后的多少年里,他的残忍**诈还隐约出现在不少人的噩梦里! 不过当时受益最大的人却是皇帝刘宏,谁也没料到,他在处死王甫之后转手就将刘郃、陈球、阳球等强硬派大臣也处死了。此刻的刘宏再不是那个懦弱的小皇帝了,通过一系列的政争,他已经把宗室、党人、外戚、宦官、权臣这几支势力全都踩到了脚底下,以后再无人敢公然挑战他的皇权了!他开始乾纲独断,将亲信宦官张让、赵忠以及苦心培养的鸿都门心腹推到了前台,一轮政治清洗已经无声无息地完成了…… 但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于此关系最大的是曹操,命运真是和曹家人开了一个玩笑。本来曹嵩是王甫的死党,是理所当然地被处置者,却因为宋后一案成了受害者、成了被王甫迫害的对象。加之曹嵩贿赂新的宦官势力,曹家竟因此戏剧般地躲过了这场政治清算。 乔玄说等蔡邕回来一定会再次校书,而且会征召通晓古学的青年才俊入朝为官,可是事情过去一年多了,丝毫动静都没有。而且传来风声,蔡邕在回朝的路上突然上疏辞官不见了踪影,这样校书的事情又改由马日磾去办理了。儿子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身边呢?有几次曹嵩真想亲自出马托曹节或者许相他们运动运动,可又忍耐住了。为了曹家能有一个正经出身的后辈,他和儿子都要横下心等待。 这一日又是朝会,洪钟响起,两千石以上官员都穿戴齐整,已在玉堂殿落座良久,却迟迟不见皇帝到来。时间一长,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殿外金钟三响,黄门侍郎引着皇帝刘宏从后殿转来。文武官员立刻肃静,一齐跪倒高举牙笏山呼见驾。 “众卿家平身…”刘宏的声音并不洪亮。 众官员起身归座,抬起头却见刘宏一副哀伤的神色。刘宏轻轻举起一份奏章道:“朕昨晚收到一份奏章,反复品读,推枕难眠。这是已经告老的乔玄自睢阳家乡托人呈上来的。老人家今年已经七十二岁,还在为朕的江山社稷时时牵挂,他勉励朕要好好治理国家,还提醒寡人应该注重选拔人才。朕突然想起他曾经建议过征召通晓古学之人…” 曹嵩眼前一亮!他因为是九卿之一的大鸿胪,所以坐得比较靠前,刘宏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格外清楚。 “乔玄说《古文尚书》、《毛诗》、《谷梁春秋》都是经典之学,要扬此大义,教化世人。还说通晓这些的必定是明哲之士。另外老人家亲自举荐了几位贤德官员,还有一个人…”刘宏说到这儿低头看了一眼奏章又道,“谯县曹操熟知《诗经》义理,可堪大用,这个曹操诸位卿家谁知道?” 一瞬间,无数的眼光都聚集到曹嵩身上,有的欣羡、有的仇视、有的嫉妒、有的轻蔑、有的欢喜、有的愤恨,却没有人回答皇上的问话。这时候曹嵩也不好亲自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廷尉崔烈先起身开了口:“启禀陛下,这曹操字孟德,就是大鸿胪曹大人的嫡子。” “哦?”刘宏一愣,放眼在人堆里寻曹嵩,“曹爱卿!” “臣在!”曹嵩赶忙出班举笏。 “乔玄所言的曹操是你的儿子?” “正是犬子。”曹嵩把头压得低低的。 “嗯,不必谦恭,虎父无犬子嘛…”刘宏略一停顿,突然拍了一下御案。曹嵩吓得一哆嗦,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却听刘宏转而大笑,“哈哈…我想起来啦!你儿子曹操不就是当年棒杀豪强名噪京师的曹孟德嘛!这人是好样的,曹节当年曾对朕保举外任历练,朕怎么忘却了?早就该调回来的呀!曹爱卿,你儿现在身居何职?” 曹嵩总算松了口气,眼见得上人见喜,赶忙禀道:“犬子原居顿丘县令,因宋后之事撤职在家,算来一年有余。” “唔…”刘宏低下了头。曹操这次真是交上好运了:一来乔玄举荐另眼相待;二来刘宏本身就知道他,只是年深日久忘却了;三来他多少对宋后藏了一份愧疚,听说是因宋后一案废弃之人心里自然同情。 想了片刻,刘宏言道:“传诏,征曹操入朝,暂拜为议郎,日后必有重用!” 曹嵩虽然盼了半年多这个时刻,但等到真正到来时却还是颇为激动,他慌忙高举笏板跪倒在地:“臣叩谢天恩。臣一定训教小儿,为国效犬马之劳!”说罢连连磕头,心里对桥玄的那份感激劲儿实在是说不上来。 “众卿家,还有一件北边事情,张修杀了匈奴南单于,鲜卑好像想搅混水啊!”刘宏道。 “臣以为,此事当以防御镇抚为主,臣有一人选,可担当此任。”曹节起身禀奏。 “何人?” “汝南周澈!” “啊!朕想起来了,上次江东山越的事情,还没论功呢。” ...... 光和三年(公元180年)十月十五,汝南安城。 一名内侍使节举着圣旨道:“大汉皇帝制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别部司马周澈,周氏名族,破卷通经,本以文职专职刑名,不意江东贼乱,越贼扰我会稽,尔援古今颇牧,近在禁中。 今镇抚归来,周卿劳苦功高,然现东南初定,北疆继起烽烟,鲜卑虎视。兹特授尔为镇远校尉,戍卢龙塞。锡之敕命于戏,威振夷狄,望卿再立功勋。深眷元戎之骏烈功宣华夏,用昭露布之貔熏,暂锡武弁,授封都亭侯,食邑二百户。另加丕绩,钦哉。 敕命光和三年十月十五日之宝’” “谢主隆恩!臣周澈领旨!”周澈起身接过圣旨,又暗示周仓将礼物递于那宣旨宦官。 一番寒暄,送走了宦官后,周仓问道:“圣旨讲了啥?” “封官、授爵!然后出征北疆。” 都亭侯:秦汉时的有食邑的爵位分为:一、列侯:原秦国军功爵的最高一级,原名“彻侯”,后避汉武帝刘彻讳,改为列侯,又叫“通侯”。列侯有食邑(即封地),根据食邑大小,列侯又分为县侯、乡侯、亭侯。 县侯:最高级别的侯爵,如袁绍被封为邺侯。食邑过万户者又俗称万户侯。 乡侯:乡是县下一级的行政单位,如张飞被封为西乡侯。 亭侯:亭是乡下一级的行政单位,刘邦就曾任过亭长。亭侯是以一亭或数亭为食邑,如关羽为汉寿亭侯(汉寿为亭名)。 都乡侯:位于列侯倒数第二级,都亭侯之上,有封地、食户三百。 都亭侯:位在都乡侯之下,有封地、食户二百。“凡言都亭者,并城内亭也。”“都亭”在任何一个城都有的,不过因为城中百姓的物质条件较城外为好,受食者可以获得更多的利益罢了。 盖都者,城也。引《后汉书》的“洛阳都亭”、“以(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本初元年,封定兄弟九人皆为亭侯。”此处《东观记》注为:“定兄据卞亭侯,弟光昭阳亭侯,固公梁亭侯,兴蒲亭侯,延昌城亭侯,祀梁父亭侯,坚西安亭侯,代林亭侯也。”以洛阳二十四都亭来说,万岁亭侯(荀彧)、千秋亭侯(董昭)、东阳亭侯(徐绪,徐晃之子)等,以上皆为都亭侯,对应本地都是洛阳。 关内侯:原秦国军功爵的第十九爵,位在列侯之下,邑百户。 ...... 就在周澈接旨的时候,曹操并没有忙着进京,而是在房子外面着急。 “夫君…你快进来看看妹妹吧…”丁氏的眼里似乎噙着泪花。 曹操慌忙推开楼异,冲了进去,七婶子、接生婆和两个丫鬟紧紧簇拥着床榻,刘氏面色惨白满额汗水,而衣被下面…是血!好多的血!那些血完全湿透了被角,正顺着床榻往下流! “你怎么了?”曹操扑到跟前抓住刘氏的手。 刘氏已经筋疲力尽,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这到底怎么了?” 接生婆慌得手忙脚乱:“这孩子是倒坐胎,生不下来呀!再这么下去一尸两命呀…” “你胡扯!”啪!曹操甩手给了收生婆一个嘴巴,七婶子赶忙把他拦住道:“阿瞒不要怪她,快看看你媳妇,跟她说两句话…”说着眼泪下来了;丁氏与刘氏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情同手足,见七婶掉了眼泪,她哪儿还忍得住?好在这会儿卞氏也从曹德那头赶过来了,拉着两个人劝,总算没嚎出声来。 曹操也顾不得她们,拉着刘氏的手说:“咱不生了,不生了!别使劲,别为难自己了。” 刘氏摇摇头,兀自咬牙坚持着。 又这样折腾了好久,接生婆哭道:“不行…这不行!再这样都保不住了。少爷您劝劝她吧!”可是不论怎么说刘氏还是努力想把孩子产下来。曹操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哆哆嗦嗦劝着自己的女人。 这时外面乱了,只听有人大叫:“大少爷!大少爷!恭喜啦…”这次大声嚷嚷的却是秦宜禄! “里面生孩子,你不能进去!”楼异拦着他。 秦宜禄喊得都差了音儿了:“大少爷!恭喜啦!皇上下诏征您为议郎!您可以回京啦!” “哇…”孩子竟生下来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接生婆赶紧抱起:“奇了!真奇了!这孩子憋了这么久还真保得住…是个小子!恭喜了,男孩!” 众人顿时忙活起来,给接生婆递水,给孩子洗,给刘氏擦汗。七婶子接过洗干净的孩子亲了又亲,又递给丁氏抱着。曹操却没瞧儿子一眼,他眼见得刘氏已经奄奄一息了。 “夫君…我…就是想…给你生……”刘氏的脸色已经白得跟纸一样。 “别说了,好好养。”曹操紧紧握着她的手,心中一片酸楚。 刘氏摇摇头,泪水跟着滚了下来,眼珠在眼眶里打着晃:“我…不行了…”这三个字真说得曹操撕心裂肺,他叫道:“把孩子抱来!”丁氏匆匆忙忙抱着孩子跪到跟前,“看看,咱们的儿子…” 刘氏这时候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断断续续道:“夫君…你要…昂起头……好好过…”丁氏哭得跟泪人一样,一个劲儿喊着妹妹。 刘氏已经说不出话来,但撑着一口气就是不肯咽,眼光恍惚看着孩子。丁氏看出了她的心思,擦去泪水道:“妹妹放心,姐姐今后不生不养,这孩子就是我的亲儿子,绝不让他受委屈。” 刘氏听罢眼睛一闭,胳膊一垂——咽气了! 屋里哭声立时响成一片,唯独曹操没有哭,他从丁氏手里接过儿子,对呱呱哭叫的孩子道:“你娘为生你死了,你亲亲她吧。”说罢把婴儿的脸在刘氏脸上蹭了一下,扭头对众女眷道:“她叫我昂起头好好过日子,这孩子就叫…曹昂!” 曹操抱着这个刚出生的小生灵,仿佛感到无比的沉重。悲欢离合的感受完全交织缠绵在一起,萦绕着他的胸膛,此刻他的心里是何等的复杂?明天,明天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3章 建军北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悲喜交加之时,周澈已经开始募兵。 光和三年十一月,周澈已经部署完毕,用李钟替换黄盖去颍北铁矿,桓玄替代姜枫留守安城老家,庆锋、程闯继续潜伏在太平道,孙信、沙浪布局江东;周仓、黄盖、姜枫、文博、武柏、卫伯文、郑季宪几人随周澈北征。 接着接收了朝廷发放的兵甲,铁甲二百五十领,皮甲四百五十领,刀枪箭矢若干;然后周澈颁布了募兵令:“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得选兵八百人,誓师北征。 风云起,山河动,横路建军声势雄,大汉儿郎矢精忠。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天下,扬威域外,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军纪扬。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匈奴不顾身! ...... 就在周澈整顿队伍出发之时,幽州右北平郡的卢龙塞外却发生一幕追逐战,一个潜伏在鲜卑的汉军斥候,他大步流星走在绿油油的草原上,心情无比舒畅。因为终于摆脱了追兵,马上就可以见到卢龙塞,马上就可以见到无数的汉人同胞,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就在这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斥候本能的警觉起来,转身向背后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十几骑飞驰而来。他迅速从背上取下弓,右手从箭壶里拿了一根长箭。箭是他向乌丸牧民讨来的。身上的武器除了这把弓就是别在腰间的小斧了。他不确定追来的人是干什么的,但防一手总是要稳妥些。 斥候没有停下来,依旧甩开大步往前疾走。后面的骑士越来越近,已经看出来是一骑在前狂奔,后面十几骑紧追不舍。追在后面的人不时对前面的人射出长箭。前面逃命的人显然受了伤,趴在马上左右摇晃。他好象也看见了这汉军斥候,径直驱马朝这个方向逃来。 斥候看出来今天是脱不了干系了,随即站住,望着逐渐接近的骑士。那是一个汉人。他从那人的发型上就能看出来,那绝对是一个汉人!因为追在后面的人各个都是非常显眼夺目的髡头。 斥候就是弄不明白,髡头难看死了,胡人为什么就喜欢。女人不出嫁也不养头发,怎么漂亮看着都别扭。汉人的一头长发多好看,潇洒飘逸。胡人为什么就不能改改祖宗的规矩? 马上的人终于支撑不住,突然掉落到草地上。斥候吃了一惊,赶忙飞跑过去。那是一个年青人,就象草原上的牧民一样,普通而没有任何特色。唯一不同的就是头发。他被人砍了几刀,肩膀上还中了一箭,浑身血迹,奄奄一息。他望着汉军斥候,嘴中不停地叫着:“救…我…救…我…” 追兵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叫嚷声,马蹄声,直冲那汉军斥候的脑门。他二话不说,就着蹲式,抬手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对方估计没有想到一个在草原上孤身走路的汉子会是敌人的同伙。同伴的惨叫声激起了敌人凶残的本性。他们怒吼着,各举战刀冲了上来。 那斥候镇定自若,站起身来,突然迎着敌人飞跑过去,一边连续射出两箭。两个敌人胸口中箭,先后摔落马下。对方被他的挑衅举动激怒了。他们哇哇怪叫着,猛踢马腹,恨不能一步杀到。 斥候再次拉弓对准正对自己的大汉射出了必杀的一箭。距离太近了。那个大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让长箭洞穿了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惨吼起来,手上的刀就那么抛了出去。汉军斥候随手扔掉长弓,身形高高跃起,紧贴着奔马的右侧避过撞击。空中翻滚的刀却被他一把抓住,顺势就劈向了自己左侧的敌人。那个敌人右手举刀正要平扫,不料想汉军军士在空中的下降速度更快,刀锋已经先他一步斩在了脖子上。头颅飞出,而身体却被奔马带出十几步才掉落下来。 汉军斥候摔落到地上,一个翻滚爬起来,往自己的长弓跑去。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蹲在地上,向背对自己的敌人射出了一箭。那敌人正在紧拽马缰,让奔马减速。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怪叫着一头栽下马来。剩余的五个敌人在二十几丈外勒住了狂奔的马,一脸的惊骇。一个照面下来,竟然被这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斩杀了六个同伴,一半还多。 一个心计深沉的汉子制止了其他人继续冲上去,高声喊道:“你是谁?” 汉军斥候四平八稳的站着,左手拿弓,右手拉弦,两支箭搭在弓上,瞄准了他们。 对方见汉军军士不搭话,再次喊道:“我们是乌丸汗鲁王手下,奉命追击逃奴,你出手伤人,结下仇怨,想是找死不成。” 汉军斥候依旧不予理睬,更不答话。 对方大概对是否发动攻击非常犹豫。刚才这汉军军士表现出来的惊人杀伤力,不是几个人能够对付了的。 汉军斥候看见对方几个人又退了几步,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说什么。 突然那个说话的汉子再次叫起来:“有本事留下姓名,日后算帐。” 汉军斥候拽都不拽他,大叫起来:“过来受死。” “你是不是吕布?”对方再次喊道。 “老子就是。怎么许多废话,还打不打了?”吕布放下弓箭,大叫起来。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对面五人慌慌张张的急忙拨转马头,打马如飞而去。 吕布有些吃惊了!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好事。他看着那五个乌丸人在草原上远远的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向来路急速而去。 躺在地上的人剧烈的呻吟起来。 吕布急忙跑过去,撕开他的衣服,手法熟练地帮他包扎起来。吕布笑着对他说:“没事,没事,死不掉的。” “你,就是吕布?五原郡的那个?”那人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位兄弟不必客气。你叫什么?” “我叫宋忠,字伯诚。谢谢你救了我。” “小事,小事。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报卢龙塞田关尉,我必须要马上赶到卢龙塞。可是宋君你伤得很厉害,估计骑马很困难。” “走吧。快走吧。”宋忠挣扎着站起来,龇牙咧嘴地说道。 吕布无奈,把他捆到马鞍上。自己骑一匹刚才敌人丢下的马。他舍不得把其余的几匹马丢掉,也一块牵着走了。 吕布看见宋忠趴在马背上,痛苦欲绝。于是就和他闲聊起来,希望能分散一点宋忠的注意力,减少一点痛苦。 “宋君,到卢龙塞还要走多少路?” 宋忠没有回答他,一张写满痛苦的脸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恩公,我担当不起啊。你叫我伯诚就行了。” “你不是叫宋忠吗?怎么又变成伯诚了。” “宋忠是我的名字。伯诚是我的字。你是不是在鲜卑时间呆长了,把家乡的规矩忘记了?”宋忠奇怪的问道。 吕布尴尬的一笑,说道:“不知道什么缘故,我把过去全部忘记了。所以我对大汉的一切都非常陌生。”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就是你的传言。说你过去是鲜卑慕容部落的一个白痴奴隶。你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白檀城,抓你吗?” 吕布摇摇头。他在山上躲了十几天,当然不知道。 “二千多人。“宋忠瞪大眼睛说道,“你杀了拓跋部落首领的弟弟,鲜卑国的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和西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同时发出黑木令牌缉捕你。抓到你或者杀了你,赏赐惊人,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基本上相当于一个中小部落的全部财产。你就是钱,你知道吗?” 望着宋忠贪婪的眼神,吕布当然明白,拼命点头。 “所以大家都去河里捞尸体。只要拿到你的头,就是拿到财富。” 宋忠趴在马上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那河里逃出来的。” 吕布大笑起来,“我又跑回山上呆了十几天。” 宋忠明白过来。他想笑可又怕震的伤口更痛,只好强忍着,一脸的怪像。他翻个大白眼望着他,觉得吕布的确有些白痴,啥都不懂。但是杀起人来,的确无人能敌。 ...... 望着远处那座巍峨挺拔的雄关,吕布不禁心潮澎湃,仰天长啸。他终于到家了。他终于回到了故土。 宋忠是卢龙塞边军的屯长。他负责卢龙塞整个斥候部队的工作,是卢龙塞守将关尉田经的手下。本月初因为听说汗鲁王可能要起兵叛乱,特意让他通过中间人到汗鲁王乌延的部落做奴隶,刺探军情。 宋忠带回来的情报让田经非常震惊。汗鲁王乌延已经与东部鲜卑首领弥加多次在边境相会,确定了在大雪来临之前攻下卢龙塞的口头协议。现在鲜卑的五千大军已经秘密进入大汉国境,隐藏在乌丸部落的百灵牧场。乌延的三千人集结在距离卢龙塞一百里之外的红花谷。目前他们尚缺少攻城工具,正由中部鲜卑首领慕容风派人由白檀城紧急运来。估计攻击时间最迟也就是下个月初。 卢龙塞的边军只有二部人马,共一千七百人,要对付八千大军的攻击,的确非常困难。但是现在就派人向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要求支援,又显得太早。刘府君在没有确实根据之前,恐怕也不会贸然出兵。田经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退敌之策。 他的一名侍卫轻轻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田经抬头问道:“有事吗?” “禀告关尉,朝廷援军到了…镇远校尉周澈拜见!” 田经赶忙说道:“快去把他请来,我要和他谈谈。” 此时周澈坐在关口的小屋内,和几个士兵在神侃。到了中午,士兵们招待了周澈的部队一餐饭。吃完饭,大家又坐在一起胡扯。忽然有眼尖的士兵才看见田经的侍卫走过来,赶忙对周澈说:“周校尉!好了,田关尉的侍卫来了。” 那名侍卫领着周澈走到田经的书房门口。田经已经站在门边了。 田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魁梧,短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周澈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周澈。周澈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彪悍之气,咋看上去就特别象横行草原的马匪。田经就是这么想得。怪不得能在江东够杀人如麻,来去如飞,几千人在鄞城抓他都被他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了。 “下官公务繁忙,怠慢了周君,多有得罪了。某也是久闻周君大名!征战江东威武啊!”田经请周澈进屋道。 “田君见笑了,江东山越之战,某羞愧啊!不得不杀人的事不值得这般炫耀的。我杀了那么多人,真正该杀的又有几个?许多人象我一样,不过就是为了讨个生活,糊个三餐温饱而已。扬名,不过就是扬杀人的名罢了,不扬也罢。” 田经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大汉,突然之间觉得很陌生。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靠袁家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田君,你还是详细说说现在卢龙的情况。” “我收到密报,发现鲜卑首领慕容风正在做攻打卢龙塞的计划,如果他真要发动攻击的话,应该在今年下大雪之前展开行动。” 周澈立即问道:“你根据什么这么肯定?” “前一段时间,鲜卑国动荡不安,王权争夺激烈,那慕容风在最危急的时候,力挽狂澜,把局势成功稳定了下来。然而鲜卑国已经遭到重创,更多的部落已经对弹汉山王权视若无物。他们都在大力发展自己的部落势力,部落之间的吞并已经愈演愈烈,长久下去,鲜卑国分崩离析也就是早晚问题。” “那慕容风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对大汗国的攻击,无非也就是为了鲜卑国的稳定和统一。他的目的很明确,通过打仗消耗一些大部落的实力,同时也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大人,鲜卑国如今还是一个整体,谁想造反生事,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战打赢了,掳掠的战利品多,对鲜卑各部落的团结和富裕都有好处。打输了,大部落的实力受损,但不影响鲜卑国的整体利益,反而对鲜卑国的稳定有莫大好处。所以攻打大汉国,势在必行,早打比晚打好。” “何况如今我们大汉国形势非常不好。前几年北伐失败,至今还未恢复元气,说句诛心的话,咱们陛下昏庸无能,荒淫骄奢,官吏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大汉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体,行将就木之躯,正是夺取边疆四郡的大好事机。慕容风处心积虑好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能够在下雪之前打下并且控制卢龙塞,对慕容风明年的攻击行动是否成功将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卢龙塞是大汉北疆的屏障,一旦攻下,幽州的东北部将成为鲜卑铁骑的跑马场,再无抵御入侵的防线。假如慕容风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攻下卢龙塞,那么在明年春天来临之前卢龙塞都将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手里。” “一旦大雪来临,汉军根本无力支援。即使援军赶到,在冰天雪地里,面对固若金汤的卢龙塞,将如何攻击?大雪封山之际,大汉援军的粮草将如何解决?慕容风有一个冬天在卢龙塞重新布置防守,蓄积力量。春天到了,他兵分两路,一路由白檀城攻击渔阳,一路出卢龙塞攻击右北平,两军在蓟城会合。若真是如此则幽州大片国土将饱受其铁骑蹂躏,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啊。” “周君,您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周澈正捉着自己的短须在凝神思考,没有回答他。田经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坐在一边等着。 “这么说,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慕容风在幕后所为了?”周澈缓缓说道。 “在鲜卑国,听从慕容风指令的人要比听鲜卑王和连的多得多。慕容风为鲜卑国所做的一切岂是和连能比的。和连大失人心之处,就在于谋害慕容风,造成了反叛者林立,国势大减。如今慕容风重掌大权,对周边国家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是啊,他真的就是我们的噩梦。”周澈心情沉重地道,“熹平六年,皇帝陛下派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率五万大军与匈奴南单于一起,出雁门关,到塞外攻击鲜卑檀石槐。大军分成三路并头并进,横扫草原两千余里。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檀石槐故意安排的。他采用慕容风的诱敌深入之计,将我们诱进了他的伏击圈。大军在落日原被十万鲜卑大军包围,死伤惨重。夏育重伤,田晏、臧旻率部突围逃走,最后只有三千多人回到雁门关。而这一切都是拜慕容风所赐。” “周君。我就是当年侥幸能够逃回来的士兵之一。当年,五万将士,一战毙命。他们的尸骨如今都被遗弃在大漠深处,永远都不能回来。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打败鲜卑人,将他们的尸骨运回故土安葬,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啦。”田经双目微红,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周澈感同身受,心里沉甸甸的。他觉得田经的分析非常有道理。这次鲜卑和乌丸人攻击已经不仅仅是骚扰性攻击,而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军事行动。 看问题应该从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分析局势应该从整个大局开始分析。这样问题才会分析的更彻底更透彻,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会更加全面更加稳妥。周澈觉得自己应该把当前的局势和即将开始的战斗告诉上级。 周澈旋即拿出圣旨,向田经表明,由他接管卢龙塞,他是就任卢龙塞主官。 接着他和田经联名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幽州刺史刘虞。一封给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请求援兵。如果慕容风一定要拿下卢龙塞,他们的两千多部队就很难守住。 光和四年,一月。 这里距离卢龙塞八十里,是一片绵延的小山丘。当地人叫半腰山。翻过山就是濡水河。最近斥候们很难接近红花谷,总是被他们的斥候截杀。黄盖已经三次和伙伴们一起从不同的方向试图接近,但都被赶了回来,还折了十几个兄弟。黄盖每次都坚持断后阻击敌人,掩护大家撤退。斥候队的士兵们都愿意和他一起出任务,因为不太容易死,安全些。 黄盖特别能杀,杀起人能就象猛虎一样凶狠。尤其那把神出鬼没的熟铁双锏,没有那一次出任务不沾血回来。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但是敌人并没有什么动静。田经和周澈有些急了。他们的求援信已经发出十天了。如果援兵来了而敌人没来,他谎报军情,那是要坐牢的。于是田经亲自跑到斥候队的营房,勒令他们必须在两天内进入红花谷,务必要打探到准确情报回来。 已经是伍长的武柏出了一个主意。伍长也就是带四个兵,加自己五个,啥都不是。武柏提议从卢龙塞的南边进入濡水河,然后沿着濡水河而上,到半腰山。从半腰山出发,走二十里就是红花谷的后方。从这里进入红花谷,应该有可能。文博什长是他的上司。文博就去向队率卫伯文汇报。卫伯文说主意不错,有可能也要试试。 于是兵分两路。队率卫伯文带八十人正常出动,在正面诱敌。什长文博带二十人沿濡水河到半腰山。 他们半夜就出发了。中午一行人到达半腰山。 半腰山由几十个小山围成。满山的树都已经秃了头,丑陋的枝枝桠桠以各种姿态展示着自己。满山的落叶,发出一股股醉人的醇厚清香,间或还能闻到一些枝叶腐烂的味道。 已经初冬了。望着满眼的肃杀和荒凉,听着呼呼的寒风在耳边啸叫,卫伯文的心也是冰冷冰冷的。他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卢龙塞的血战即将展开,现在围坐的一起的战友将来还会有多人能够再坐在一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4章 濡水遭遇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黄盖他们战马都留在河边,由两个士兵看着。大家徒步走了十几里,已经非常累了。在大家休息的空档,卫伯文把四个伍长都叫到了一起。 “我们商量一下,谁去?”卫伯文提议道。 几个人互相看看,没有做声。卫伯文把眼睛望向黄盖。黄盖赶忙开口说道:“我们小队去吧。” 四个人趴在山头上,朝下面的山谷看去。下面就是赤花谷。山谷内密密麻麻的都是大树。虽然树叶脱落的差不多了,但什么都看不见。 “乌桓人大概在山谷东头。我们趴在这山谷西头,看不到的。”郑季宪轻轻说道。 黄盖对一个身形健壮,粗脖子大脑袋的大汉招了招手。那个大汉爬过来。 “我下去。老武,你把绳子放下去。季宪,阿博,你们三人呆在这里,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黄盖抓住绳子,象跑步一样沿着山壁就那么跑了下去。山顶上的几个人眼睛都看直了。 黄盖下去了估计三刻钟左右,突然,卫伯文被什么声音惊醒了。他猛地一抬头,看见山谷内人喊马嘶,叫嚷声,低沉悠长的牛角号声惊动了整个山林。许多人影出现在谷底树林里,迅速向自己这边冲过来。一定是黄盖被人发现了。 四个人迅速抓住绳子,准备随时拖黄盖上来。这时大头觉得手上的绳子一阵摇晃,赶忙出力望上拽拽,知道黄盖已经顺着绳子正要出劲望上爬。他赶忙对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四人一起出劲,奋力望前跑,就象拉纤一样拽着黄盖在山壁上飞跑起来。 黄盖浑身血迹,连脸上都是,披散的头发已经变成了红发。身上的甲胄也没有了,衣服被撕成了一块一块的,估计是被树枝灌木刮的。 他一边对四个手大声叫喊道:“快,快,快…”一边飞速奔跑,就象后面有鬼一样。四个人以为追兵就在后面,撒开脚丫子,跑得比兔子还快。 跑了一会,文博不行了,他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回头看,发现后面寂静无声,并没有什么追兵。于是他慢下来,气喘吁吁地叫道:“后面没有人…” 前面三个人听到后,立即回头看,果然没有追兵,连个鸟声都没有。 黄盖跑着跑着觉得不对了,怎么后面喘气声没有了。扭头一看,肺都差一点气炸了。四个人站在后面,不但没跑,还坐在地上喘粗气呢,他马上回头。卫伯文上气不接下气道:“歇…歇…后面…没…人…” 黄盖气得狠狠踹了他一脚:“快跑。乌桓人骑马绕到河边只要半个多时辰。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跑二十里山路,知道吗?快…慢了就要被人砍死在河边了。快跑吧。” 几个人一听头都要炸了。放在河边的战马要是被乌桓人抢去了,还不如自杀算了。没有马哪里逃得掉。 几个人就象被人充了气一样,突然之间精神抖擞起来,一个个低着头,一个劲地飞跑起来。 卫伯文远远看见黄盖他们狼狈不堪地跑过来,马上命令埋伏在附近的十三个士兵立即撤退。 “公覆,怎么样?”卫伯文迎上去问。 “快…跑…,乌桓人…到河边堵…我们去了,快跑。”黄盖脚下不停,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讲。 卫伯文心里一惊,看黄盖的样子就晓得他一定是给敌人发现了,还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来的。黄盖随即把食指含在嘴里对其他人打了一个唿哨。大家立即都飞跑起来。 “公覆!山谷里有多少敌人?”卫伯文追在黄盖身边,大声问道。 “都在,鲜卑人也在。明天,明天就要进攻了。” 卫伯文的脸色无比的难看,“还有鲜卑人?” 黄盖也不理他,低着头拼命地跑。 就在他们跑过最后一个山头时,他们看到了远处飞驰而来的乌桓骑兵。好大的一群,估计有上百骑。 士兵们不要卫伯文、黄盖催,就已经把自己的速度加到了极限。正好又是下山,速度格外得快。十九个人连滚带爬上了马,立即和早已等候的心急如焚的二个士兵一起,打马绝尘而去。 乌桓的骑兵距离他们大约一里左右,紧追不舍。 一口气跑了三十里,追兵依旧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根本就没有放弃的打算。 黄盖一边策马飞奔,一边大声对卫伯文说道:“伯文,这样跑下去,再有三十里战马就要趴下了,还是留人阻击吧。好歹逃出一个是一个,免得被人一锅端了,连个信都传不回去。” 卫伯文点点头,大声对跑在附近的文博叫道:“我们留下阻击,你带三匹马走,一定要赶回卢龙塞,告诉主公,乌桓人和鲜卑人联手,八千大军明日攻打卢龙塞。” 文博神色紧张地点点头。 黄盖握紧了熟铁双锏,他和卫伯文都知道,其实留下来阻击其实也就意味着死去。这二十个士兵中间就文博年纪最小。卫伯文的安排无疑是最合理,也是最具有人情味。 卫伯文突然神色威猛的对着文博大叫一声:“你再说一遍。” 文博吓了一跳,本能地大叫起来:“八千大军明日攻打卢龙塞。” 卫伯文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和黄盖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同时催马超过文博,一左一右把缰绳都递给了他。 卫伯文从怀内拿出一个小型牛角号,吹出了准备阻击的号声。大汉边军的斥候部队在与胡族交战中,也学会了用牛角号声联络。一来方便,二来联络起来快。士兵们的马速立即降了下来。他和黄盖互相打了一个手势,两人几乎同时飞身跃下马来。 文博一人三骑疾驰而去。 濡水河两岸的杂草基本上已经枯萎了,偶尔也还能看到一小片淡绿,一点淡红点缀其中。河面很宽,水流也不急,只是风有些寒意,吹在汗湿的身上非常不舒服。流水的声音轻轻的,好象生怕惊醒了这原野的宁静。 士兵们静静的坐在马上,一个个显得非常平静。对于即将到来的厮杀,对于即将降临的死神,他们好象没有察觉一样,坦然,从容,好象他们与这天地本身就是一体。 黄盖和卫伯文站在河边,望着远处逐渐迫进的追兵。 “公覆,你打算怎么打这一战?。俺们上去就是干死他们吧。”按照卫伯文的想法,二十人冲上去拼一下算了,能抵挡多少时间就是多少时间。 黄盖问他:“你希望我们二十个人被敌人的铁骑卷成肉泥吗?” 卫伯文无奈的说道:“你难道有什么办法救活大家不成?” 接着黄盖指挥大家策马走到河边。 “你们看,从草地上到这河堤,五十步之间明显有一个一人高的坡度。不要小看这么点坡度。五十步可以让敌人的马迅速降速,无法冲击我们。而我们的后面就是濡水河。如果他发力冲上来,一旦与我们没有正面接触,在马速奇快的情况下,势必要冲进河里。既无法让战马达到最快速度,又有可能掉进河里,敌人面对这两难境地,肯定不愿意采取强攻。” “不能倚仗战马强攻,就只有采取阵地进攻。我们人少,自然还是打不过他们。但我们可以想办法让敌人的人多优势变成劣势。” 远处追兵的马蹄声就像地震一般,猛烈传来。卫伯文急了,大叫起来:“公覆,快说怎么办吧,敌人上来了。” 黄盖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继续对围在身边的士兵们说道:“大家背对河水,把十八匹马两匹一组,排成半圆,组成一个半圆马蹄形阵。这样这个马蹄阵的厚度和半径正好够我们二十个人防守。敌人攻,我们守,看看谁输谁赢。” 黄盖望了大家一眼,笑着说道:“明白了吗?” 士兵们大概是看到了生存的希望,或者是从黄盖那充满自信的笑容里汲取了力量,他们突然精神大振,齐声吼道:“明白了。” 大家立即按照黄盖的要求,在河堤上把战马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坚实的堡垒。由于黄盖的详细解释,士兵们知道敌我双方的优劣,所以都信心十足,一个个神采奕奕,生龙活虎一般。 黄盖接着对卫伯文说道:“只要守到明天,我们就胜利了。” 卫伯文对他佩服的不得了,闻言惊诧地问道:“为什么?” “明天他们的部队就要从赤花谷开拔,正式展开攻打卢龙塞的军事行动。到那是我们已经不重要了。如果明天他们还没有杀死我们,他们就会撤走,尾随大军一起行动。” “你怎么那么肯定他们明天就要展开攻击?” “直觉。”黄盖淡淡地道。 卫伯文一听急了,“你瞎猜的?” 黄盖看他一脸焦急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咱们活着回去,不能谎报军情的。我当然要综合各种情况分析了。” 卫伯文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骂道:“吓死我了。” 敌人的牛角号声清晰的在两人耳边响了起来。敌人终于追上来了。 乌桓人的铁骑在百步之外突然停了下来。他们的百夫长也看出来这些汉人背靠濡水摆下的防御阵形根本就不能用铁骑去冲。但是让他们放弃骑兵的优势而去与敌人肉搏,他们在内心里也无法接受。何况在靠近那个奇怪的阵势之前,自己士兵的损失也一定非常大,那是一段将近五十步远的斜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5章 伯文阵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乌桓人在一百步以外的草地上踌躇不前。马蹄阵内的士兵从最初的紧张中慢慢恢复过来,士兵们开始交头接耳。 黄盖坐在河堤上,从马腹下观察着对方的动静。 乌桓人开始重新布阵。不久,他们在一声声牛角号声中开始稳步推进。 黄盖大喊一声:“兄弟们,乌桓人要进攻了。大家准备弓箭。记住,两个人一组,一组负责一人,决不要让他们冲破马蹄阵。” 士兵们一阵忙碌,随即各自找好射击位置。 乌桓人推进的速度非常快,转眼只有八十步了。卫伯文催促道:“公覆,射吧!” 黄盖摇摇头:“咱们箭矢少,要节约用。等他们再走近一点。” 乌桓人已经开始攒射了。卫伯文急了,大叫起来:“再不还击,我们会被射成刺猬的。” 黄盖坚决的摇了摇头,“大家小心,不行就躲到马肚子下。快,快。”说完自己先钻过去了。士兵们的动作比兔子还快,一转眼,都在马肚子下了。 长箭呼啸而至发出惊人的怪叫,转瞬即至。只听到噗哧噗哧,箭簇钻入战马身上的声音连续不断。战马痛苦的嘶鸣不断响起,它们躁动不安起来,有的挣扎着想要逃离。但是马缰绳都被系在一起,被士兵们紧紧拽着,跑也跑不掉。河堤的草地上立即插满了敌人的长箭。 乌桓人紧接着发出了第二轮。由于双方距离太近,这一轮的威力大打折扣,许多箭都射进了河里。 黄盖第一个欢呼起来,“轮到我们了。大家平行射击,不论是人是马,一律射倒。” 二十个人站在不同的角落,拉弓搭箭。乌桓人奋力催马,想早一些通过斜坡,靠近敌人的马阵,让对方的长箭同样失去射击的有效距离。乌桓人也想射,但面对高大的战马,他们即使射出去了箭,也不过就是钉在战马上而已。一百个人还对付不了这么一小撮人?没有人觉得不行。 在大家的期盼中,黄盖终于喊了一嗓子:“射…” 四五十步的距离,长箭射到也就是眨眨眼之间的事。乌桓骑兵挡无可挡,立即就从马上摔下了一大片。还有几匹马被射中,战马吃痛,狂奔向前,随即就被更多的箭射中摔倒,马上的骑兵自然也就成了活靶子。 更多的乌桓骑兵咆哮着,凶狠的踢着马腹,继续望斜坡上冲。 黄盖射出自己的第十支箭。他看到那个中箭的乌桓士兵距离自己不过十丈,那个士兵脸上的胡子比一般人少的多,估计也就是一个年青人。他一手捉着穿透胸膛的长箭,一手绝望的在空中挥舞着,好象要抓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他的身体在疾驰的马背上舒展开来,然后腾空而起,重重摔落到地上。 “内圈战马卧倒…”黄盖回头大声命令道。几个站在马旁的士兵赶忙拉住马缰,死命的拍着马背。战马顺从的趴了下去。敌人很快就要靠近了,不挡住战马下部的空间,敌人突袭的机会就会大大增加。 黄盖看见了战死的士兵。三个人身中数箭,躺在中间的空地上。虽然有战马作掩护,但还是有兄弟牺牲了。 乌桓骑兵在损失了三十多名士兵之后,终于冲到了马蹄阵的外围。 乌桓人有些束手无策。他们就好象吃到了一块牛骨头。虽然鲜美的骨髓就在骨头里面,但需要拿东西把这块骨头砸断,才能吸出骨髓食用。现在乌桓人就是没有犀利的工具。他们团团围在敌阵外面,骑着战马来回穿梭。双方偶尔也互相射两箭,但是已经没有什么威胁。 乌桓人迟疑了很短的一段时间,随即就发动了对马蹄阵的猛烈攻击。他们采用人海战术,每十人一队,迅速靠近敌阵,然后从战马上跳进马蹄阵内,与汉军士兵肉搏。 黄盖没有办法。这个时候靠的就是勇气和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黄盖吼了出来:“兄弟们,杀死他们。” 卫伯文在阵内左侧也高声叫道:“杀,杀死他们。”激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乌桓人从高空跃下攻击自然是要吃大亏。汉军这边刚刚开始是二三个人攻击一个,几把刀从不同的角度劈削过去,任谁也抵挡不了。黄盖最是凶悍,独当一面,从他防守区域跳进来的乌桓人,都是干净利落的死在空中,哼都不哼一声。 乌桓人毫不退缩,依旧前赴后继,继续靠近阵势,继续往里跳,跳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马蹄阵里的人也越集越多。七八十个人,七八十匹马,都挤在这个狭小的河堤上,紧紧的纠缠在一起。阵外还有几个乌桓人干脆站在马背上,不是发几支冷箭突袭阵内的汉军士兵。 战斗异常惨烈!黄盖已经被乌桓士兵从他防守的区域挤开了。如果乌桓人再多几个,就可以推开站在一起的战马,把马蹄阵缺口打开,到时候在外面的乌桓人就可以一拥而上。 黄盖急了,放弃防守,全力猛攻,再不管自己的生死存亡,象一头吃人的猛虎一样,直接冲进乌桓人中间,对着那个双手拉住马缰的大汉背后就是一刀。 卫伯文大吼一声,奋力一刀戳进敌人胸膛,但随即只觉的自己背心剧痛,接着就看见一把血淋淋的战刀刀尖从胸口冲了出来。 卫伯文无奈的一笑。武柏愤怒了,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嗓子:“老卫…”他再也不管劈向自己的战刀,手上的长剑直接就插进了敌人的胁下。同一时间敌人的刀劈在了武柏的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破骨声。而郑季宪的剑几乎同时砍下了敌人的头颅,鲜血飞溅,叫声凄厉。 郑季宪看见自己的战友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愤怒使他失去了理智,他连眼睛都杀红了。他手上的长剑已经没有了招式,他双手紧握剑把,仅仅就是砍,砍。两把刀剁在他背上,他都没有感觉到什么,硬是把自己的长剑插进了敌人的胸口。一支长箭射向他,笔直的刺穿了他的右胸。郑季宪倒下了,连同被他杀死的敌人一起倒下了。 黄盖一锏敲飞了冲向自己的敌人。他已经感觉快守不住了。这般乌桓人的凶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们全然不顾性命的冲上来,根本不管牺牲多少人。在这个小阵内,已经躺满了尸体,密集的连个插脚的地方都没有。有的还是好几具尸体堆积在一起。黄盖看到卫伯文已经死了,其他三个伍长也已经死了,剩下四个战士还在奋力抵挡。阵外还有二十几个敌人正准备做最后的冲击。 就在这个时候黄盖听到了马蹄声,密集的马蹄声。然后就是乌桓人的欢呼声。敌人援兵来了。 黄盖绝望了。这一战跟自己的预测相差十万八千里。乌桓人的坚韧和以命相搏的勇气让他们获得了胜利。即使是惨胜,那也是胜利。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象个懦夫一样守着猎物放弃进攻。进攻,连续进攻,他们摧毁了汉军士兵的性命,也摧毁了汉军士兵的堡垒。 最后一击,只要最后一击,一切就将结束。 援兵的出现极大刺激了剩余的乌桓骑兵。他们大概怕功劳被别人抢去了,立即就发起了最后一击。 望着象潮水一般跳进来的敌人,黄盖对着剩余的几个士兵大声喊道:“走,快走,从河里走哇。” 没有士兵听他的。大家象疯子一样依旧在鏖战。黄盖飞速后退,他看到了郑季宪。郑季宪被三四个敌人围着,已经危在旦夕。黄盖毫不犹豫飞出一只锏,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刀锏同时杀至。 “走,下水走。”黄盖对他大声叫道。郑季宪下意识地点点头,长剑从自己面前的敌人身上拉出,带出一蓬鲜血。 黄盖躲过背后敌人的砍杀,眼明手快,左手刀顺势就插进了一名包抄上来的敌人胸口,右手锏挡住了从右面冲上来的一记劈杀。他放弃了插在敌人胸口上的刀,左手从躺在地上的敌兵尸体上拽下锏,抡圆了,狠狠的敲在背后敌人的大腿上。敌人惨嚎一声,倒飞出去。 黄盖和郑季宪背靠背,快速向河边移动。此时阵内的其他三个战士已经被如狼似虎的乌桓人一拥而上,剁杀在地。 十几个乌桓人向他们飞扑过来。 “你先走。”黄盖大叫一声,突然返身冲了上去。郑季宪不敢犹豫,在黄盖的掩护下,飞跑两步,飞身高高跃起,“扑通”一声,钻入了冰冷的河水里。 黄盖拼尽余力,大展神威,连杀三人。乌桓人更是疯狂,不要命的往上冲,想是一定要杀了他,不能再逃了一个。 黄盖不是不想逃,他根本就逃不掉,这些怒吼的大汉恨不能把他吃掉。他被迫步步后退,退到了冰冷彻骨的河水里。 黄盖继续退,越退越快。 乌桓人反应过来,这个人也要借水逃走了。站在岸上的几个士兵立即拿下弓箭,搭箭就射。黄盖大吼一声,奋力向岸上的弓箭手掷出了战刀。 战刀在空中呼啸着,飞速而去。 一名弓箭手刚刚举起弓,就看见血糊糊的战刀向自己飞了过来,他吓得惊叫起来,但已经躲避不及,眼睁睁的看着战刀贯体而入,穿透了自己的胸膛。 黄盖沉入河水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6章 卢龙防御战 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卢龙塞就是后世的喜峰口,位于右北平郡徐无山麓的最东面,坐落于两山之间。左侧是梅山,右侧是云山。由此入关,走一百里沿山而行的官道之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 卢龙塞是依山修筑的城池,有三道城墙构成一个“日”字形的防御体系。外围主城墙高五丈,宽三丈,长一百丈,由石块从里到外整体码堆而成,中心竖有一两丈高城楼,叫望日楼。在主城墙两端,依着山势修建了辅墙,城墙上也各有一楼。矗立在梅山上的叫梅楼,修建在云山上的叫云楼。由两边辅墙开始,向更远的山上延伸。 汉军修建了一道大约两百多里的城墙,用以防止胡族入侵。由主城墙向后一百步,在两山之间,再筑了一座高大城楼,城墙高宽皆与主城墙一样,长五十丈,上有一楼名卢龙。两边以石墙与主城墙相连,两侧是两列士兵营房。再往后,相距一百步,就是面对官道的新月楼。这道城墙高四丈,宽两丈,长八十步,上有一楼叫新月楼。这里两侧都是堆积粮草的库房,马棚和治疗伤兵的木屋。 黄盖和郑季宪两人互相搀扶着,走了一夜的路,早上赶回到卢龙塞。卢龙塞已经全体动员,所有士兵都各司其职,忙碌不停。大量的武器,守城器械都堆积在广场中央,由士兵们源源不断的运到城墙上。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气氛笼罩了整个卢龙塞。 文博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回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郑季宪伤比较重,被送到新月楼救治去了。黄盖被姜枫拉着,直接去见周澈。周澈仔细询问了情况。黄盖给他详细解释了自己看到的和依此做出的分析。 “公覆,你伤得太重。还是留在我身边吧?”周澈提议道。 黄盖坚决的摇摇头,“我要报仇,我要杀人,我要到城墙上去。” 周澈看着他,没有做声。站在旁边的姜枫说话了,“主公,昨天斥候队损失了两个什长,卫伯文在濡水河边死了,武柏在诱敌的时候被箭射死了,想让公覆下火线是不可能的。” 周澈望了他一眼,问道:“斥候队还剩多少人?” 姜枫面色一暗,“只有五十多人了。” 周澈把目光投向黄盖,“公覆!活着回来。为伯文、老武报仇!” 姜枫赶忙拽着黄盖跪下谢恩,然后象是怕周澈反悔似的,飞一般拉着黄盖跑了。 黄盖部本来归周澈直接指挥,由于要打防御战,斥候的作用已经没有了,所以他们被编进了姜枫的部队,负责防守梅楼。 黄盖站在梅楼上,长时间的仰望着矗立在卢龙楼上的大纛。大纛高约十丈,耸立入云,黑色的旗面上绣着一个巨大的“汉”字。黄盖心里非常激动,身为大汉子民,即将为大汉国保家卫土,抛头颅,洒热血,是一件多么自豪的事。 冬天的太阳,慵懒的打着哈欠,望着下面枯黄的草地,心情很不好。没有绿色的青草,没有生机盎然的鲜花,没有活泼可爱的小鸟,草原就象是失去了生命一样,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让人无法提起精神。 乌桓的汗鲁王乌延望着天上苍白无力的太阳,缩了缩脖子。草原上的风太大了,还没有到非常冷的天,寒气就已经开始往衣服里面钻了。 乌延是个彪悍健壮的中年人,大约四十多岁,身材高大。由于岁月的侵蚀,皱纹过早的爬上了他的额头。他有一双象狼一样的眼睛,凶狠和狡猾就写在他削瘦的脸上。年青时,他也是草原上的一条好汉,以勇猛好杀出名。后来他继承了父亲留下的部落,率先在乌桓族内称王。大汉的皇帝怕他们乌桓人惹是生非,也不管,随他们去闹腾。 乌桓人都居住在大汉国内,或者在边境的地方,许多部落与大汉的关系都不错。过去许多部落首领都曾率部帮助汉军攻打鲜卑族。但自从落日大战,大汉惨败,鲜卑人大胜之后,情况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许多乌桓部落首领不经大汉国皇帝御封,自己就开始称王,而且对大汉国皇帝的警告也是置若罔闻,全然不当一回事。骚扰侵犯掳掠大汉边郡百姓城镇的事屡有发生。然而大汉确实已经病入膏肓,日落西山了,他们无力去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乌延在乌桓族中,他是第一个称王的,他也想第一个入侵大汉国,占据肥沃的土地,掠夺数不尽的财物和女人。 当鲜卑人找到他,商议合力攻打卢龙塞,入侵大汉腹地时,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盼了这一天盼了不少年了。面对牢不可破的卢龙塞,他常常望洋兴叹,一筹莫展。而如今有鲜卑大军的帮忙,有闻名天下的慕容风在幕后筹划,卢龙塞已经不是问题了。 乌延为了入侵后分到更多的财产和土地,他和老朋友东部鲜卑首领弥加进行了多次商谈。鲜卑人还是比较大方的,基本上满足了他的要求。于是他按照计划先行率领三千大军赶到了赤花谷。 鲜卑大军由东部鲜卑的四个大部落百战,飞马,木神,云海加上一些愿意参加的小部落共五千大军在飞马部落首领阙机和木神部落首领素利的率领下,不久之后也赶到了赤花谷。 大军快速行进在草原上。 望着旌旗飘扬,战马奔腾的队伍,望着一张张兴奋的脸,乌延心里美滋滋的。卢龙塞,等我把你夺下来,我把你拆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挡我的道。 乌延看见阙机在几个侍卫的簇拥下,疾驰而来。乌延赶忙迎了上去。虽然他号称汗鲁王,但他的实力和财富并不比阙机,素利的多,他在这几位面前摆大王的谱,简直就是笑话。 “大王辛苦了。”阙机对他随便拱了拱手,打了一个招呼。阙机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在鲜卑族里他算是比较矮的了。他的颚下长着一把长须,又浓又黑,非常漂亮。阙机的眼睛比较小。但从里面流露出来的却是狂热和贪婪,一股对战争,对财富的狂热和贪婪。 “阙帅辛苦。”乌延也拱拱手,“再有三十里就是卢龙塞。”他指着前方说道,“号称大汉北疆最坚固的堡垒。” 阙机不再意地笑笑,“也好,打起来够劲。大帅送来的攻城工具正好用上。我们这些人马背上打仗习惯了,真要攻城,还是要加把劲的。” 乌延点点头,表示同意。 胖乎乎的素利带着手下飞速赶了过来。素利长得胖,但他却是鲜卑国一个非常出名的勇士。素利力大无穷,在他手底下能过上十几招的真不多见。一般胖子都比较白,素利也不例外。白乎乎的一个胖子出现在大家面前。素利笑呵呵地说道:“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熊罢明天早上到。” “熊罢来帮助我们当然是个好消息。可让人不高兴的是,大帅不相信我们,你知道吗?”阙机冷冷地道。 “瞧你,临行前大帅一再嘱咐我们,此次攻打卢龙塞事关重大,不容有失,要团结。熊罢还没来,你就不高兴了。”素利与阙机私交很好,说话也没有顾忌。他马上不客气的提醒阙机,“熊罢代表了大帅,你还是少说两句的好。大帅说了,此次由汗鲁王指挥全军,我们就以汗鲁王马首是瞻。”说到后来素利已经忍不住大笑起来。在他看来,乌延这种王八蛋都能称王,那自己都可以称帝了。 乌延生气了。他看出来这个死胖子笑的有问题,明显就是瞧不起他。死胖子,回头我叫你好看。 阙机用古怪的眼神望了一眼乌延,没有作声。他真不明白,慕容风为什么叫鲜卑人都听一个自以为是的乌桓人指挥。 周澈被一阵阵急促的鼓声惊醒了,他一骨碌从榻上爬起来,大步走出屋子。门边的侍卫都用紧张的眼睛望着前方。 周澈为了在第一时间看到敌军走近卢龙塞,特意赶到了望日楼。由于最近太累,不知不觉他就坐在屋内榻上睡熟了。 周澈看到了敌人,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走来巨大的一群敌人。卢龙塞的士兵们几乎在听到报警鼓声的同时,一窝蜂的拥上了城楼。黄盖和姜枫挤到城墙垛子边上,向塞外的大草原上看去。 乌桓汗鲁王乌延的三千部队居中,鲜卑阙机首领的两千五百部队在左翼,鲜卑素利首领的部队在右翼,整个大军呈品字形,整齐有序的往卢龙塞走来。 五彩缤纷的战旗随风飘扬,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森严夺目,一队队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一列列骑兵排成长长的队列,在嘹亮高昂的牛角号声指挥下,踩着一致的步伐,坚定的走了过来。 城墙上,汉军默默的排成散乱的阵形,一动不动的望着敌人在向卢龙塞逐步接近,所有人的心跳都随着敌人前进的步伐而神经质的跳动着。 周澈慢慢看清了敌人的旗帜,他突然发现素利的战旗正对着自己这个方向,不禁兴奋起来,心中默念:“狗曰的,这是第一次和鲜卑交手,哼!五胡乱华是么,今天就拿你开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7章 卢龙防御战 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另一处战场的黄盖,他站在城墙上大呼小叫:“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声音虽然不大,但那股豪勇之气却突然感染了周围的战士。他们立即从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恢复过来,随即议论纷纷,很快就谈笑风生,有说有笑起来。这种轻松的气氛立即象风一般,传遍了整个城墙,吹到了卢龙塞的每一个角落。 周澈看到战士们很快就从震骇中惊醒过来,非常满意的点点头。他回头对站在身后的传令兵说道:“告诉击鼓手,擂鼓整队!” 传令兵立即退出人群,对站在最外围的旗令兵说道:“校尉有令,擂鼓整队。”旗令兵立即跳到城墙垛子上站着,对着卢龙楼上的鼓台打出了旗语。 一阵阵猛烈的鼓声就象天上击下的闷雷一样,炸响在每一个士兵的耳畔。战士们立即就象炸了锅一样,四散奔跑,寻找自己部队的战旗,以最快的速度集结在战旗下。 黄盖到卢龙塞已经有十几天了,好歹也参加了几次部队训练,对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清楚的。他赶忙召集自己这一什的士兵,集中到百人队战旗下。然后姜枫带着他们集中到左屯战旗下。一屯两百战士。一曲辖左右两屯,四百战士。一部辖左右两曲,八百战士。 周澈站在望日城楼下,望着左右两部士兵列队排好阵势,心中不禁涌起万丈豪情。他猛地抽出青冥剑,高举过顶,高声吼叫:“为我大汉,杀!!!” 周围的士兵紧跟着他,振臂高呼:“杀!!!” 更远的士兵听到了,所有的士兵都听到了,就连击鼓手都听见了,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奋,举臂高呼:“杀!!杀!!!…” 一声声杀声直冲云霄,震憾天宇。 乌延就象没有听到汉军的呼喊,面无表情的骑在马上,率领大军坚决的往前走着。 双方相距三百步。乌延举手,示意大军停下。八千人马就象一个人似的,在巨大的牛角号声中,步伐一致的停了下来。 汉军哑雀无声,整齐的站在城楼上,望着敌军的动静,准备随时投入战斗。 乌延骑着他的红马,开始沿着中军奔跑。 他慢慢抽出腰间战刀,猛然高举过顶。就在这一瞬间,十几个牛角号同时吹响,随即三千大军几乎同时喊出了地动山摇的一声吼叫:“呼…嗬…” 这一声吼,来的那么突然,那么激烈,那么浑厚,那么巨大,几乎在瞬间席卷了天地间的所有生灵。 “呼…嗬…” 阙机,素利的部队不甘人后,随在后面,再次吼了出来。 八千人的吼叫,其震撼力是无法想象的,它足以让一个普通的战士热血沸腾,再不恐惧,再不退缩,再不畏死,一往无前,直至血染沙场。 汉军惊呆了。 八千人的巨吼仿佛要震碎卢龙塞,仿佛要把他们统统震为齑粉。这吼声对汉军士兵的自信是个巨大的冲击。 周澈冷笑一声,突然跑到左侧掌旗兵身边,一把夺下他手上的大汉军旗,几步就跳到城墙垛子上。士兵们的目光顿时被他的举动吸引了。 周澈站在城墙垛子上,背对着胡族大军,面朝着自己的士兵,用力挥动着巨大的军旗,竭尽全力的叫道:“为了大汉,杀!!!” 士兵们被周澈的英勇感动了,他们好象突然忘却了敌人的巨吼,忘却了敌人的吼叫还在草原上回响,他们再次振臂,一个个声嘶力竭的高吼着: “杀!!!” 太阳慢慢的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雄伟巍峨的关隘上,照在萧瑟荒凉的草原和绵延千里的群山之间,给寒气逼人的北方清晨驱走了雾霭,带来了丝丝温暖。 熊罢在天尚未亮的时候,匆匆赶到了大营。乌延得到通报,马上出帐迎接,同时命人去请两位首领。他可不敢怠慢这位鲜卑的重臣。上月在弹汉山,正是由于熊罢的帮助,和连几乎没有费什么太大事,就把落置鞬落罗首领和他的一班势力搞定了。和连对他青睐有加,极力挽留他留在弹汉山。但熊罢还是回到了慕容风身边。 熊罢坐在乌延的大帐内,打开了一张很大的牛皮地图,铺放在地上。乌延和阙机素利围了上去。 “大王,两位首领请看,这是卢龙塞。”熊罢微笑着,右手虚按在地图上方来回摆了两下道。 “汉人当初修建此要塞时,颇为花了一番心思。整个要塞是一个庞大的‘日’字形防御体系。即使第一道防御被攻破,依然有第二道防御阵线可以利用。坚守这么大一个要塞是需要兵力的,但是他们现在只有两部人马一千六百人。大概大汉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受到我们的攻击,把我们忘记了。” “大帅认为,我们正面强攻卢龙塞损失巨大,得不偿失。他建议在卢龙塞的正面实施佯攻,而以主力攻其一翼,先破其一点,打乱敌人的防御阵线。汉人一旦失去侧翼保护,其正面防守必然会压力剧增。此时他们只能抽调兵力,重新夺回侧翼。而我们就趁汉人首尾不能兼顾之际,集中主力,在正面给予其重重一击,一旦其防守崩溃,卢龙塞就是我们的了。” “首领能否仔细解释一下?”乌延随即说道。 “汉军的第一道防御非常具有威胁性。其正面城墙高大宽厚,两翼辅墙依山而建,都是易守难攻。尤其是它的辅墙,对整个要塞的防守起了关键的保护和加强作用。当要塞正面防守出现危机时,他的两翼立即可以支援兵力。辅墙的地势比主墙高,攻城部队也正好在它的有效射程之内。但是有利必有弊。一旦辅墙丢失,对主城墙的防守就是个巨大的威胁,所有的有利条件都会变成不利条件。” “要减少正面强攻的阻力,就必须解决它的辅墙云楼和梅楼。要塞左翼的梅楼地势比右翼云楼要低。我们在佯攻主城墙时,以一部主力攻打左翼梅楼。汉人在防守我们正面攻击的同时又不敢放弃自己的左翼,他们在无奈之下只有派出预备军。我们就在梅楼上把他的预备部队全部消耗掉。这个时候我们再突然主攻地势最高的云楼。没有支援的云楼必将被我们一举拿下。” “汉军失去了云楼,守城部队的右翼就会全部暴露在我们弓箭的射程之内。此时我们以全部主力攻打主城墙右翼。卢龙塞的第一道防御阵线立即就会全部崩溃。失去了第一道防线,人数士气都遭到重大打击的敌人,能够坚守卢龙楼多长时间呢?” “所以,正面的佯攻一定要把握好攻击的次数和间隔时间,既要让汉人觉得这就是主攻方向,又要让汉人觉得自己尚可守住,无须预备部队支援。而攻击梅楼的部队要打得狠,打得激烈,要大量消耗汉人士兵,让汉人误认为我们要从那里突破。记住,关键不是占据梅楼,而是要迫使敌人把预备部队全部拉上梅楼,送给我们消耗。” 素利嚷了起来:“熊罢,你这摆明就是要我拼光老底吗?” “胖子,你这次来了多少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拔你几根毛你叫什么?你的部队正对要塞左翼,你又是我们鲜卑族最勇敢的勇士,当然你去攻打最合适。攻打一个小小的梅楼,是不是辱没了你的才能?”熊罢笑眯眯的道。 素利没有作声,脸上有点不痛快。 “你放心,梅楼上的敌人不会超过两百人,你的损失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大?”熊罢看他心里不乐,赶忙安慰他道。 素利一听眉头立即舒展开来,“你没有骗我?” 熊罢摇摇头,“不骗你。”随即他向乌延拱拱手,客气地说道:“一切听汗鲁王吩咐。” 乌延望了他们三个一眼,心里想:你们三个都坐在这里还会听我的?笑话。他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嘴里却高声应道:“哪里话,我以大帅马首是瞻。一切听大帅的。” 阙机和素利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说道:这小子还挺识相的。 周澈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蛮胡大军的大营,脸上一片肃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披盔甲的军官,是田经离任前留下的。左侧黑瘦的高个中年人叫李进,右侧魁梧的中年人叫章挺。他们是卢龙塞边军的军司马。一般来说一个军司马最多领军一部六百人。但汉军对边军的编制是特定的,一部两曲,八百人。至于都尉,校尉则看情形,到底领军几部人马。按照惯例,两部人马为一营,两营人马为一军。在卢龙塞,原来的校尉田经就是领一营人马驻守边关。 周澈在正面战场上投下了整整五屯,一千人马,备齐了所有的守城器械,准备与敌人血战到底。在两翼辅墙上各自安排了一屯人马,以为后援和辅助防守。他只留了一屯人马做预备部队,其余一些马夫伙夫文职人员留守卢龙楼和看守新月楼。他手上的兵员有限,面对敌人八千大军的攻击,他也感觉到捉襟见肘,无米下锅。 李进和章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默默的随在周澈身后,望着塞外草原上绵延数里的蛮胡联军大营,心里沉甸甸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8章 卢龙防御战 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心中暗想:昨天快骑已经出发,向幽州刺史刘虞和右北平太守刘政再一次发出了求援请求。他心里透亮,以现在的人马,支撑十天半月不成问题,但时间再长就难说了。如果两位上级的援兵不能在半个月内赶到,卢龙塞失守的可能性还是非常大的。 “校尉,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后勤补给部队上午全部到了,大约有好几千人,押运着大量草料辎重驻扎在蛮子大营的后方。蛮子这次决心大了,看情形是要不死不休了。”李进微微皱着眉头,轻轻说道。 “这些蛮子已经好几年没有发动这么大规模的入侵了。估计是皮痒了,要挠挠。”章挺恨恨地说道。 “随补给部队过来的几千人可有骑兵?”周澈上午在城墙上观察一阵之后,因为事情忙到卢龙楼去了,并没有看到敌人的后勤补给部队赶到卢龙塞。他有些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从远处看都是牛车和马车,估计都是蛮子族内的老老少少。” 周澈转过身来,望着他们,神色凝重地道:“此次胡人有备而来,气势汹汹,其最早的攻击势头一定会猛烈无比。告诉士兵们,要不惜代价坚决顶住胡人的攻势,重重打击这些蛮子的嚣张气焰。看看是蛮子的大刀长矛锋利,还是我们的铜墙铁壁厉害。” 姜枫从早上起就看见许多鲜卑士兵跑到梅山上左看右看,然后聚在一起对着梅楼指指点点,也不知在商量什么。到了上午,鲜卑士兵在汉军长箭射程范围之外的地方开始挖土装袋,然后一袋袋的码在附近。姜枫觉得不对劲,随即喊来了黄盖。 黄盖趴在城墙垛子上,看了一会儿,问姜枫:“有什么不对吗?” 姜枫说出了心中的疑问:“鲜卑人用土袋能干什么?无非就是用来填补什么地方。主城墙五丈高,鲜卑人就是用一个月挖土装袋,也填不到那个高度。我们这里城墙依山而建,随山势而上,高不过三丈。如果敌人从半山腰开始紧贴着城墙根用土袋码成一个平台,他们就有安放云梯的地方,就可以用云梯攻击我们了。” 黄盖想都不想,笑道:“你不要瞎想了,疯子才会想到从山上攻击城墙。山上地势倾斜,不但无法立足,连兵员器械补充都非常困难。不要以为他们蛮子都是蠢蛋,他们精明得很。就算有了可以让他们架放云梯的地方,他们要投入多少人才能攻上来?不可能。” “可我们只有两百六十人,分布在八十步长的城墙上。不但兵力分散,难以展开有效阻击,而且一旦被敌人攻破,对防守在主城墙上的士兵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姜枫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他极力想说服黄盖。 “没有人了,知道吗?没有人了。”姜枫自己也知道,有异常情况肯定要汇报,但汇报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要人。 中午的时候,周澈带着随从走了过来巡视。姜枫赶忙迎了上去,顺便说了一下早上的发现。周澈非常吃惊,急忙走到斥候队防守的区域。听完姜枫的解说,他用力拍了拍姜枫的肩膀,夸了他一句:“不错,有眼光。”回头对随从大声说道:“立即调李进部过来,快。”随从飞一般跑走了。 午饭刚刚吃完,黄盖也发现不对了。他发现山上的鲜卑士兵数量突然增多了。堆成小山一样的土袋已经被更多的士兵分成了数十个小堆,散布在半山腰处。姜枫走过来,也发现了和上午一样的异常。他奇怪的说道:“这些蛮子想干什么?难道要进攻?” “枫之,你上午的判断是对的。估摸着他们是要进攻了。”黄盖谈谈地说道。 突然,巨大的牛角号从蛮胡联军大营里传了出来。悠长低沉的声音忽然就撕破了卢龙塞宁静的天空。 随之几百把号角在大营的各个角落里先后吹响,无数战旗在大营里来回穿梭,士兵们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紧张有序的向各自的战旗下集中过去。 城墙上卢龙塞的士兵们纷纷站起来,往胡族联军大营里望去。堆满了各类武器的在要塞广场上,忙碌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的活,向城墙上望去。 站在城墙上的周澈已经换上了一身戎装,黑色的铠甲,黑色的头盔,黑色的钢枪。他望着已经准备出动的蛮胡大军,朝身后挥了挥手。站在他后边的传令兵对站在内墙上的旗令兵做了个手势。 猛烈的鼓声突然在卢龙塞上空响起。 大战的号角声已经吹响,战鼓已经擂起,决战的序幕即将拉开。 梅楼这一侧的士兵们一会儿望望胡族联军大营的动静,一会儿朝自家的主城墙上望望,神情非常紧张。卢龙塞的士兵们绝大多数都没有参加过真正的大战,他们紧握着武器,一个个微微张着嘴,心脏都在剧烈跳动着。 周澈看着他们的表情,不由想起自己之前在江东第一次参加战斗时的情景。那个时候自己也非常紧张,还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眼睛蓦然巨睁,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吼叫:“伍中有不进者,伍长杀之;伍长有不进者,什长杀之;什长有不进者,屯长杀之。督战部曲将,拔刃在后察,违令不进者,斩之。” “诸君上盾迎敌!!!” 黄盖看到从树林上空飘过来一片黑云,耳边似乎都能听到黑云撕裂空气的凄厉叫声。 那个叫素利抢先发动了攻击。在他看来,反正都要拿自己的士兵去和敌人消耗,早死迟死都是死,不如先图个痛快再说。 他按照熊罢的要求,在中午的时候已经率领两千五百名士兵悄悄出营,赶到了梅山,埋伏在最靠近梅楼的山洼里。素利性子急,命令部队按攻城队形列好队,准备一听到大营号声就开始进攻。 周澈的大嗓门,一声大吼惊醒了许多人。盾牌手不由自主的举起盾,回头向紧紧贴在城墙上的周澈望去,随即就听到了弓箭射来的声音。他们惊骇的大叫起来,立即蹲下竖起了大盾。没有盾的士兵就象受惊的兔子似的,眨眼间就连滚带爬躲到了城墙里侧,一个个本能的双手抱头,紧贴着墙根。山上梅楼附近的士兵就如同惊弓之鸟,立时一哄而散,各自找地方逃生去了。城墙顶上一时间除了躲在盾牌后面的士兵,再无人迹。 巨大的一片黑色箭雨呼啸而来,长箭狭带着刺耳的风雷之声狠狠的钉在云楼上,城墙上,发出骇人心魄的“嗖嗖”“咚咚”“噼啪”的声音。有些箭因为射程不够落在了城墙外,有的因为射程太远飞出了城墙,而落在城墙上的长箭却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有的盾牌兵被许多长箭一起射来的巨大力量撞倒了,有的长箭射到地面上弹起来却依然劲度十足的钻进了士兵的身体,云楼的木质顶和木质立柱,门窗上,到处都是斜插在上面的长箭。 素利站在山腰上,非常满意自己士兵所做出的精彩表演。他大声对站在自己后面的传令兵道:“命令弓箭部队,继续射击。” “吹号,命令前军,靠近城墙,抛掷土袋。”素利转头对号角兵叫道。 “呜呜…”的号角声从山林里传出,响遍了整个梅山。 已经全部布置在土袋后边的五百士兵,一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大汉。他们站在十几堆土袋附近,随时听命出击。 一名千夫长听到号角声,立即纵声大叫:“上肩…”。士兵们两个一组,配合默契,一个蹲在地上,一个抓起一袋土,放到对方肩膀上。 “冲…”随着千夫长一声令下,两百多名士兵驮着土袋,狂吼着,飞快向城墙跑去。在他们的上方,一阵更密集的箭雨呼啸而过。 主城墙上,士兵们都望向梅山,望向梅楼,他们听到了密集的牛角号声在梅山上此起彼伏,看到了密集的长箭在梅楼上肆虐。 周澈镇定自若,淡淡扫了一眼梅山,然后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正缓缓从大营里鱼贯而出的胡族大军,根本不为所动。 乌延望了一眼梅山,笑着对身边的熊罢说道:“胖子生气了,正在大发神威呢?” 熊罢笑了起来:“这个胖子叫他把动静闹得小一些,他却好象人家不知道似的,把整个梅山都掀动了。” 姜枫趁着箭雨稍歇的间隙,伸出个脑袋准备朝城墙外看看,才露个头,就被迎面射来的一箭擦着头皮飞了过去。姜枫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动了。不过他听到城墙外传来数百个士兵的叫喊声,奔跑声,以及重重往城墙根下抛掷重物的声音。他想到了那些土袋。看来这些鲜卑人是真的要在山腰上填出平台,好架设云梯攻打云楼。只是现在天上箭飞如蝗,根本无法伸头,更不要说实施阻击了。 十几个盾牌兵早就架不住这么多长箭的狂轰乱炸,个个都趁着两轮箭雨之间的间隙,跑到城墙边上躲着。几个士兵被反弹的长箭射伤了,躺在墙根下痛苦的呻吟着。整个城墙顶上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长箭。 汗鲁王乌延,阙机,熊罢带着五千大军在卢龙塞城下一字排开,旌旗飘扬,人海如潮,颇为壮观。 他们选择的战场主攻方向是望日楼的左侧。此时素利带着部队正在攻打梅楼,梅楼上的汉军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帮助主城墙左侧部队防守。 周澈站在城墙上也看出来敌人的意图,他大声喊道:“军司马李进。”李进就在他不远的地方指挥左城墙上的两屯人马,听到喊声赶忙跑过来。 “敌人的主攻方向肯定是在左侧。你告诉士兵们,要坚决把敌人打下去。” “是。请校尉放心。” 牛角号吹响。乌延的部队开始展开阵形。弓弩兵和骑射兵开始向前推进。突击步兵每十个人一组,携带八丈长的登城梯;每个登城云梯后边,有二十人的突击小队。这些小队士兵一手拿刀,一手拿盾,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鼓声一声比一声猛烈。城楼上到处都是全身甲胄的士兵,在各级长官的大声命令下,部队开始进入临战状态。 城下,敌军还在推进,逐渐进入射程之内。 素利的士兵在弓箭的掩护下,成功的将一千多包土袋抛掷在城墙根下。一个可以容纳十几架云梯的小平台已经形成。 素利用力的挥动手臂。牛角号吹响。刚才抛掷土袋的前军立即向两边退去,一百名架设云梯的士兵吼叫着,抬着十架云梯,举着盾牌,冲向城墙。 密集的弓箭掩护停止了。 黄盖望望天上,好象没有疯狂的射击了。他慢慢站起来,看到了从树林里冲出来的攻城士兵。他大叫起来:“兄弟们,敌人进攻了,准备战斗。” 黄盖的这一队士兵非常幸运,敌人的攻击点就选择在他们这一段城墙面上。士兵们等待了一小段时间,发现敌人真的没有继续射了。随即在黄盖的催促声中,他们都站起来向城外望去。 “射击,任意射击…”黄盖大声叫着,射出了卢龙塞士兵反抗入侵的第一箭。 敌人高举盾牌,一边抵挡从城上射下来的长箭,一边奋力前进。三十人的射击威力太小了,长箭洒到敌人的冲击阵形里,就象在池塘面上溅起了一点小水化。随即从云楼上,从城墙其他防守面上,汉军士兵对着城下跑动的敌军,纷纷射出了愤怒的长箭。然而,茂密的树林帮了敌人的忙,大部分长箭都没能击中目标,不是被树枝挡住,就是射在了树干上。但已经有鲜卑士兵中箭倒下了。 素利的强弓射击部队突然出现在山坡上。他们的强弓是鲜卑族最出名的貊弓,是东部鲜卑长弓部落的特产。劲大,射程远,远比普通弓扎实好用。强弓部队的士兵虽然暴露在汉军弓箭的射程范围内,但他们毫不畏惧,在一名百夫长的吼声中,开始对城楼上的汉军进行压制性射击,以掩护自己的步兵兄弟迅速靠近城墙。 汉军士兵立即就被强劲的长箭洞穿了几人。但是面对更多涌到城墙下的攻城敌兵,他们已经顾不上躲避敌人的射击,只能竭尽所能的阻击威胁更大的敌人。梅楼上,姜枫的吼声响了起来:“左什士兵,射击敌人的弓箭兵,射击……” 鲜卑士兵坚决而顽强的推进到城墙下。士兵们把盾牌顶在头上,迅速架好了登城梯。由于土袋之间有间隙,云梯的脚深深的插入了土袋中,显然比放在地面上更牢固,更不容易被守城士兵推倒。 素利的肥手再次挥下。三百名第一批攻城士兵在号角声的指挥下,象潮水一般涌出山腰。他们疯狂地吼叫着,一手战刀,一手盾牌,高速向十架登城梯冲了过去。 章挺带领另外一队士兵已经补充过来。他拔出环首刀,对着周围的士兵高声喊道:“密集射击,密集射击…” 奔跑中的敌人士兵不断有人中箭摔倒,惨叫声,长箭呼啸身,喊杀声,充斥了整个战场。敌人开始爬上云梯。 周澈对梅山的激烈交战置若罔闻。他认为那是敌人的骚扰战术,没有什么值得重视的。何况山坡又陡又高,敌人即使想攻城也找不到安放云梯的地方,攻城队伍也难以展开。士兵们身处不利地形,伤亡一定巨大。不会有人把那里做为攻击重点的,除非是个一无所知的疯子。 看到敌人进入射击范围,周澈回头大声喊道:“擂鼓。盾牌手在前,弓箭手在后,准备齐射。” 命令在一个接一个的吼叫声中被各级指挥官传达到士兵耳中。随着战旗挥舞,盾牌手齐唰唰地蹲了下来。 乌延回头对身后叫道:“命令盾牌兵举盾,弓箭兵准备。继续前进。” 周澈高举长枪,奋力前指,“射…” 几乎在同一瞬间,几百支长箭跃空而去。 乌延大叫起来:“射…” 紧跟在汉军后面,蛮胡联军将两千支长箭发射了出去。这片巨大的黑云向天空中****而去,冲破一片小黑云,一股脑的向城墙上倾泄下来。两支军队几乎同时遭到了箭雨的冲击。双方都有士兵倒下了。短暂的接触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混乱。但随即双方弓箭兵在各自指挥官的指挥下,再次射出了一轮。 空中的箭矢在卢龙塞上空飞舞欢叫,城上的战鼓擂得地动山摇,城下的牛角号声响彻战场。激烈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乌延的大军迅速接近城下。 “命令弓箭兵停止前进,盾牌兵掩护,继续射击。” “命令步兵小队,架设云梯。” 随着一声令下,从整体推移的队伍中突然冲出五百名士兵,他们十人一组抬着巨型云梯,一边奔跑,一边高举盾牌,嘴里高声吼叫着,象脱缰的野马一样,射向城墙。 周澈面无表情,大声叫起来:“前派弓箭手上前,阻击城下步兵;后排弓箭手继续远射。” 乌延的士兵很快推进到城下,冒着密集的箭雨,将云梯成功架好。然后四个士兵押着云梯的根部以使其牢固,另外士兵高举盾牌,护卫在云梯两侧,保护这四个士兵的生命。 嘹亮的冲锋牛角号声在一霎那间响彻了战场。一千名突击士兵分成五十个小队,就象冲出樊笼的猛兽一般,嗷嗷乱叫着,冲向云梯,准备登城大战。 乌延大叫起来:“弓箭兵,连续齐射,连续齐射。” 随着乌延的叫声刚落,密集的长箭突然象发了疯一样,接连不断的呼啸着射向城墙上方。密密麻麻的长箭象流星一般,砸落到城墙顶上。 站在周澈身后的两个侍卫大惊失色,立即飞速跑上前,举起了盾牌。猛烈的长箭连续撞击在盾牌上,巨大的力量使得两个侍卫不得不双手握盾,退了一步。 突击步兵在弓箭手的掩护下,飞速接近云梯,然后一个个就象敏捷的猿猴,顺着长梯快速爬了起来。 弓箭手突然停止了射击。 周澈一把分开护在自己面前的侍卫,伸头向城墙下看去。敌军士兵密密麻麻的,正在顺着梯子迅速接近城墙上方。 他后退了一步,举枪高吼:“杀…啊!” 战鼓如雷,士兵们士气如虹,随声高吼:“杀……” 辅墙上的争夺战已经开始。黄盖一锏就敲掉了刚刚冒出脑袋的敌兵头颅。其他守城士兵开始用石头砸,用擂木滚,用箭射。敌兵不断发出惨叫,摔落到山坡上或者他们自己筑起的土台上。 在经过了最初的接触后,鲜卑士兵有的已经跳上墙垛,有的已经杀上城墙。肉搏战越来越激烈。章挺带领的一个百人队被鲜卑士兵的弓箭手牢牢压制在梅楼周围,根本无法下去支援。章挺几次带队试图冲下去,但伤亡太大,不得不放弃了,只能用弓箭从侧面射击,帮助防守队员减轻一点压力。而守卫在主城墙与辅墙之间的百人队,更是被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射得无法探头。现在只有章挺的七十人在辅墙中间拼命的阻击。 主城墙方向的攻城大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空中箭矢纷飞,巨大的石块被一块块砸下,一排排擂木顺着云梯飞速滚下。敌人的攻城士兵或者被长箭射杀,或它巨大的冲击力撞飞,无一幸免,或摔伤或一命呜呼。躲在城墙根上的士兵不是被沸水烫伤,就是被热油浇坏。城墙下敌兵的尸体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受伤士兵的哀鸣声夹杂在厮杀声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乌延把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城墙左侧,五百士兵一大队,轮流对要塞发起冲击。对城墙右侧的汉军则展开间歇攻击,迫使其无法抽出兵力支援左侧。 辅墙上,更多的士兵涌上了城头。黄盖、姜枫没有办法对付,只好退一步,顺便帮助其他战友阻击敌兵。此时,一个人的凶猛已经毫无作用,他被敌人围在中间,虽奋力鏖战,却无法制止敌人杀死自己的战友。 他叫午跃,是一名什长,午跃的长剑已经砍卷了口,但他依旧虎吼着与敌人周旋。一个鲜卑士兵从城墙上探出身子,看到自己的战友被午跃一剑劈死了。愤怒之下,他一个纵身跳上城墙,在午跃长剑刺进自己的胸口之前,对准午跃的咽喉就射出了必杀的一箭。鲜卑士兵带着午跃的长剑摔下城墙,午跃睁大双目,笔直的仰面倒下。 黄盖架住敌人的刀,一腿踹在对方的小腿骨上。敌人惨吼着大叫起来,但随即就被黄盖一锏打在腰上,横飞了去出。 姜枫对着山上梅楼竭尽全力地吼道:“支援啊…” 章挺的心在淌血,再不冲下去,辅墙的防守面上就没有人了,它已经基本上被敌人完全突破了。他一把丢掉手上的长盾,回身举剑高吼起来:“兄弟们,杀下去吧,死也要死出个样子来。” 章挺猛然冲出梅楼,高声大呼:“杀啊…”,他迎着敌人密集的箭雨,一往无前,勇敢的率先杀了下去。后面的士兵被章挺的勇敢所激励,怒吼着,各自冲出自己的隐蔽地点,紧紧随着他,飞奔而下。 长箭尖啸着穿透了章挺的身体。章挺健壮的身躯震了一震,但他依旧顽强的往前奔跑,嘴里依旧纵声高叫着。随之第二支箭,第三支箭,第四支箭几乎不分先后射穿了他的身体。章挺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轻了,他觉得自己好象要飘了起来。他狂吼着,飞了起来。他看到更多的箭射进了自己的身体,但他已经飞了起来,他已经不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 黄盖惊呆了。他看到章挺胸前插满了箭,可他依旧飞速奔跑着,带着身后怒吼的士兵冲了下来。 梅楼上的百人队在损失了三十多人后,终于冲破死亡线,杀进了激烈的肉搏战场。城墙上的二十几个鲜卑士兵立即就被包了饺子,全部被愤怒的士兵杀死在城墙顶上。 素利站在远处的山上,大声叫道:“好汉子。真是一条汉子。第二攻击队给我冲上去。” 周澈指挥部队终于杀退了敌军的第一次凶猛攻击。士兵们看着迅速退下的胡族士兵,发出了一声震天价的欢呼。一个士兵高举着大汉军旗在城墙上来回奔跑,嘴中高喊着,以发泄心中的快乐。 李进大步走过来,铠甲上尽是血迹。周澈迎上他,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亡如何?” “回校尉,阵亡五十五人,重伤二十九人。” “怎么会这么多?”周澈有些吃惊。要是伤亡这么大,打几天人就差不多没有了。 “回校尉,许多士兵头一次参战,临战经验不足,导致无谓伤亡增多。下一波攻击也许要改善不少。”李进赶忙安慰道。 周澈点点头,“告诉士兵们,武器要尽可能节约使用,不要浪费。如果都象刚才那样一窝蜂的往下丢,有多少用不掉?” 李进连声答应,行了个礼,赶忙向城墙左侧走去。他要召集几个军候,赶紧把周澈的要求传达下去。 辅墙上的敌人再一次增多,战场逐渐被拉大了。压制汉军的鲜卑弓箭手怕误伤自己人,停止了射击。早就憋得火冒三丈的黄盖,带着整整一个百人队士兵,趁着这个空隙,飞速向辅墙中段的防守区域杀去。一时间城墙上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杀的血肉横飞。 姜枫已经杀的手脚都软了。他硬接了敌人一刀之后,头一次感到自己力不从心,被震的踉跄而退,靠在城墙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看到战友就在自己的面前被敌人砍倒,可自己就是没有力气举刀,没有力气冲过去救他。他难过的泪水都淌了下来。 敌人进攻的牛角号声再次在卢龙塞城下吹响。紧接着震天的战鼓声直冲向卢龙塞上空,声震云霄。 蛮胡联军的第二次攻击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9章 火攻烧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冬天的太阳花白花白的,它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好象是被眼前的杀戮战场惊骇了,不时露出半张脸来偷窥一下,然后又缩了回去。不知不觉,它已经躲到卢龙塞关后,不见了。 乌延两眼直勾勾的,冷漠的盯着血腥的战场,一言不发。这已经是下午第四次攻打卢龙塞了。 他抬头望望逐渐阴暗的天空,突然回头说道: “传令,停止进攻,收兵回营。” 巨大的牛角号声慢慢的响彻了战场。胡族联军的士兵迅速从战场的各个角落象潮水一般的退了下去。 熊罢眯着眼睛望着血腥的战场,看着卢龙塞上空飘扬的汉字大纛,突然说道:“这个周澈统兵真的不错,听说是汉廷新派来的校尉?” 乌延随意地笑笑道:“那又能怎么样?他还能变出部队来吗?” 熊罢同意地点点头:“攻城战就是消耗战。在双方条件对等的情况下,谁的士兵多,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虽然我们在人数上占不到绝对的优势,但我们可以通过局部战场,大量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以此来达到绝对优势。” “如果我们有一万五千人,我保证可以在三天内拿下卢龙塞。十比一,拼消耗都能把周澈拼死。” 周澈站在城楼上,目送胡族联军缓缓退回大营。今天下午的激战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出乎意料的就是敌人攻击梅楼,而且那边的战斗好象非常激烈。 他心里有些担心,他非常急切的想知道,那里还有多少士兵。 姜枫坐在城墙垛子上,望着躺在城墙上的战友遗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整个斥候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这是他的同胞,他的战友,但现在都已经成了记忆。战争的残酷岂能用一个血腥来概括。 黄盖望着周澈的脸,抑制不住自己的泪水,低头无语。 “还剩下多少士兵?”周澈轻轻问道。 “除掉重伤的,还有六十二名士兵可以作战。” “一战就损失两百多?”周澈几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那明天怎么办?”他只有一屯两百预备部队,如果明天全部拉到梅楼防守,他的正面防守一旦出现漏洞,就没有部队紧急补充了。 “军司马章挺,一名屯长、两名队率全部阵亡。”黄盖再一次轻轻说道。 周澈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乌延为什么舍易取难,一定攻打梅楼呢?我的损耗大,他难道损耗不是更大吗?只是在那么个小地方,我就失去了两百多名士兵,我损耗不起呀。 周澈大约也明白了乌延的意图--乌延在梅楼与汉军拼消耗,比在主城墙上与汉军拼消耗要划算。因为主城墙防御面大,防御一方士兵可以互相补充,互相协助,而攻击方就只能被动的攻击。所以一天战斗下来,按照双方伤亡比例算,攻击方自然吃大亏。 但在小防御面,防御方士兵少,互相支援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而攻击方只要猛攻一点即可。这样按伤亡比例算起来,攻击方就显得不是十分吃亏了。乌延大概就是欺负他兵少,要在侧翼战场上消耗他兵力。 但是又不能放弃梅楼。梅楼被敌人控制了,主城墙左侧防守就完全暴露在敌人的弓箭之下。本来是加强防守的优势地点,给敌人这么一攻,反而变成鸡肋了。士兵的严重缺乏是目前防御的瓶颈。 周澈非常苦恼,现在只有指望援兵能够即时赶到了。 黄盖在城墙上吃晚饭时,姜枫来告诉他,他已经是余下这六十二人的屯长了。夜里预备部队的一屯两百人全部上来进入防御阵地。他归原田经部的的屯长林充指挥。 而在蛮胡联军大营,素利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吹捧,这让他非常兴奋。 “明天,我再狠狠的攻一天,一定把周澈的预备部队吞掉。”素利摇晃着他那颗肥硕的大脑袋,得意洋洋地说道。 熊罢微笑着说道:“明天,如果你能象今天一样,再消灭掉大约两百人,那卢龙塞被攻下的日子,就指日可待了。” “你放心,我的部队虽然损失了五六百人,但我还有将近两千人,完全能够胜任。只是要补充一天的箭枝给我。下午我把所有的箭都射了出去。” 熊罢望向乌延。乌延立即笑着道:“这点备料还是有的。预祝您明天旗开得胜,我们早日进驻卢龙塞。” 阙机在一旁突然问道:“明天我们是攻打一天,还是半天?” 熊罢接口道:“士兵都很疲劳,武器给养也要补充,还是攻打半天吧?关键还是素利那里,要快,要猛,要狠,一定要歼灭他的有生力量。一旦达到目的,立即脱离战场。” 素利插嘴道:“不是说攻击一天吗?” 熊罢笑起来:“你的部队从早上就开始进攻。我们早上率领大军在城下做做样子,逼得周澈不敢动就可以了。” “我如果早上把梅楼拿下了呢?”素利突然一本正经地说道。 “如果你拿下了梅楼,周澈只能从正面防御阵地上抽调部队过去支援。那样我们下午攻打主城墙就更轻松了。但你的损失肯定非常大。我还是坚持在汉军对云楼疏于防范的时候,夺取云楼。这样会减少部队的损失,对敌人士气的打击也更大一些。” “会不会破城?”阙机急切地问道。 熊罢摇摇头:“不可能。现在汉军士气高涨,物资充足,兵力尚足够支撑一段时间。即使他失去了两翼的保护,依旧可以支撑。卢龙塞的确难攻,不是轻易可以拿下的。要和他们拼人数,拼士气,拼物资,拼毅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要是下雪了呢?”乌延问道。 “撤军。”熊罢坚定地说道。 乌延,阙机,素利三人互相看看,几乎同时要说话,但被素利抢先了,“那我们不白忙活了。” “所以我们要精诚团结,尽快拿下卢龙塞。大家在一条船上,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拿下了卢龙塞,将来的财富就取之不尽了。” 林充当兵之前是一个放牛养马的,因为家里穷,娶不起媳妇,一气之下当兵了。他参加过几次平定乌桓人反叛的征剿行动,立了军功,被迁升为屯长。做了军官,秩禄多了,反而有钱了。林充去年娶了一房媳妇,是徐无城一个县吏的女儿。他觉得自己幸福,走到哪儿都是笑眯眯的。 他看到姜枫的时候,姜枫正披散着头发,躺在城墙上睡觉。姜枫自自毁容貌后一直不喜欢束发。他觉得头发披散着能让人心无羁绊,心情更加舒畅。在卢龙塞,限于军规,他只好用布绳马马虎虎扎一下,戴上头盔了事。 林充头一眼看到姜枫,就觉得这人值得结交。姜枫看上去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老实憨厚,其次才是他的杀气,一股扑面而来令人惊惧的杀气。 “姜君!你能把白天的战斗给我说一下吗?我在关内城下,只听到你们这里打得激烈,并没有看到具体的情形。” 初冬的夜里已经很冷了。山风肆虐,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啸,树木在风中摇摆,颤悸。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姜枫将下午的战斗娓娓道来,并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今天伤亡这么大,主要原因还是我们准备不足,根本就没有想到敌人会选择这里进攻。结果造成仓促应战,导致防守没有章法,陷入与敌人的混战当中。其次敌人的弓箭射得没完没了,完全压制了我方上下两路的支援,这也是伤亡增大的原因之一。” 林充惊讶的发觉这个看上去粗旷豪爽的大汉不但说话非常有条理,而且头脑冷静,对事情的分析判断也准确。他一定非常有学问,读过不少书,要不然哪里有这么聪明。林充一边想着,一边问他道:“那你对明天的防守可有什么提议?” “如果防守一直这么被动下去,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关键还是要掌握防守的主动权。” “防守的主动权?你说的我不怎么明白,你能说详细一点吗?” “由于山势的原因,敌人充分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他们利用不同的高点和低点,用密集的长箭压制我们的防守。如果不能破去他们的弓箭部队,无论我们怎么守,都非常被动,损失也会越来越大。” “你有办法破吗?”林充急切的问道。 山风把姜枫披散的长发吹得乱舞,寒气顺着身上的甲胄直往肉里钻,姜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战。望着笼罩在黑暗里的梅山,他久久没有做声。 林充失望的说道:“你也没有办法吗?” 姜枫想到了章挺,他好象又看见章挺浑身插满了箭,在城墙上高呼,奔跑。“烧了它,烧掉这座山。”姜枫突然指着面前的山林,咬牙切齿地说道。 林充的眼前一亮,他仿佛看见大火在树林里熊熊燃烧,鲜卑的士兵在大火里挣扎,呼号。林充欢呼一声,也不管姜枫了,掉头往望日楼跑去。 时间不长,李进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姜枫连忙给军司马见礼。 李进用非常欣赏的目光望着姜枫、黄盖,笑着说道:“二君!早上怀疑敌人要用土袋填出平台的,校尉知道了。姜君你烧山的那个主意不错。不过,校尉说,我们还可以适当利用的更理想一些。” 黄盖赶忙问道:“主公还有什么主意吗?” “我们要诱进更多的敌人,甚至把整个梅楼给他们都行。这样火一旦烧起来,敌人的损失就更大。这次我看他们还往哪里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0章 攻坚再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半夜里,周澈亲自带着一队士兵赶来了。这队士兵趁着夜色悄悄顺着绳子爬下城墙,他们在树林隐蔽的地方抛洒了大量易燃物之后,携带着更多的火油等助燃物品,象鬼魅一样消失在漆黑的夜里。 黄盖被激昂的牛角号声惊醒。他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朝蛮胡联军大营方向望去。大营里旌旗招展,人喊马嘶。敌人好象今天要全部出动,要进行全面的攻击了。黄盖下意识的望了一眼城外茂密的树林。昨天敌人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把他打怕了。 城楼上站岗的士兵突然敲响了报警的锣声。姜枫也醒了,他对这声音非常反感,他觉得这声音脆弱无力,远没有胡人的牛角号声好听。牛角号低沉浑厚的声音让人感觉到大草原的雄浑气势,感觉到大漠的广袤苍凉。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鼓声。鼓声比号角声更加浑厚,更加有一种威凛天下的无敌气势。 梅山上,敌人出现了。同昨天完全一样,他们开始了密集的射击。步兵们架好云梯,突击部队开始攀城。汉军吸取了昨天的教训,部队没有分点驻防,而是散布在长长的城墙上。两百多人从主城墙一端开始,一直延伸到梅楼上。 这种防守方法特别不利于敌人的重点攻击。但在没有其他办法躲避敌人箭雨的情况下,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避免出现昨天两翼援军被敌人封锁的危险。 一直到自己的攻击士兵爬上了云梯,远射士兵才停止了射击。但随之更多的近距离射击士兵射出了手上长箭,帮助己方攻城士兵继续压制城墙上的汉军。 自敌人射击开始,一直到敌人爬上城墙,汉军都被敌军的弓箭死死的压制在城墙顶上,无法出头。黄盖憋得一肚子火,眼巴巴的等着敌人在自己的上方伸出头来。一张惊恐不安的脸忽然出现在黄盖面前。 黄盖闪身避开对方刺过来的一刀,同时抡圆了战刀,狠狠砍在敌兵的头上。敌人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摔下了云梯。象暴雨一样下个不止的长箭突然停了下来。敌人疯狂的吼叫着,开始了夺城大战。 黄盖站在自己防守的城墙垛子口上,熟铁双锏挥舞的呼呼生风,毫无惧色的奋力阻挡着敌人的进攻,他的四周已经躺下了七八个死去的敌人。一个鲜卑大汉正与黄盖在硬碰硬的对刀,火花星子随着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四下迸射,紧随其后爬上来的敌兵出现在城墙上,随即就中了一箭。 那个大汉眼见自己不能活了,突然狂吼着奋力跃起,张开双手就向对面挥着双锏的黄盖抱去。黄盖措手不及,被他抱了个正着。随着那人跃下的巨大冲击力,两人一起重重的栽倒在城墙顶上。 与黄盖对战的敌兵非常强悍,立即跟上一步,抡圆了大刀对着黄盖的脖子就砍了下去。黄盖被敌人的身体压住了全身,根本没有办法反抗。黄盖本能的狂吼起来。死亡来得真的太快了,他还没有为自己的国家出什么力,就要被一刀枭首了。 林充大吼一声,硬是抗了背后敌人一击,抢在敌人大刀落下之前,把自己的长剑刺进了敌人的背心,穿了个透心凉。那个敌人无限惋惜的望着地上的黄盖,突然就趴下了。黄盖顺手拿起敌人丢下的战刀,用尽全身力气,狂吼着掷进了准备再剁林充一刀的敌兵身体内。 黄盖一把推掉压在身上的尸体,一个翻身爬起来,感激的望了一眼林充,再次象疯子一样杀向自己防守的区域。那里有更多的敌人正从云梯上源源不断地爬进来。 主城墙上,周澈站在最中间,望着城下排得密密麻麻的敌军,耐心的等待着敌人发起进攻号声。 “校尉,乌延在磨蹭什么,进攻号都响两次了,还没有看到他进攻。他是不是在耍我们?”李进站在周澈旁边,非常焦急。 “看他的模样,上午好象不想进攻。他是不是在拖着我们,防止我们增援梅楼?”不过乌延高明啦。他做了个姿态,我们就无法动弹了。看不出来,这个汗鲁王还挺会打仗的,不能轻视他啊。”周澈微笑着说道。 “等一下一把火烧掉他几千人,看他还敢不敢耍我们。”李进心灾乐祸的说道。 “烧掉他几千人不太可能,但至少可以让他不去打梅楼了,而且还可以狠狠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我们少了这么一个包袱,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付正面敌人,相对来说,坚守更长时间的把握性就大多了。” 周澈说着望了一眼右侧山上的云楼,“我怕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去攻打云楼,就糟了。” “校尉,他没有那么多部队可供调度的。如果他真有胆子打云楼的话,我们就再烧他一次。”李进也担心的看了一眼云楼,轻轻说道。 周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计策可一而不可再,也只能用一次。乌延非常狡猾的,他又不是傻子。” 周澈停了一会,忽然说道:“这个要塞最初的设计,需要三千士兵把守。如果我大汉一直按这个人数布军的话,何来如今这么危险的局面。” “校尉,刘太守会及时赶到的,你就放心吧,要不了几天援军一到,我们卢龙塞就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了。” 一个时辰之后,敌人被杀退了。林充的部队损失非常巨大,将近一百人被抬了下去。这种肉搏没有什么可以投机取巧之处,非死即伤。一般来说一个城池守到这个地步,离被攻破的时间也不远了。敌我双方拼的就是人,谁人多谁就能顶到最后。 林充呆呆的望着远方树林里的敌人,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鲜卑士兵的凶狠和顽强。他们只要冲上了城墙,就决不回头,直到战死为止。这种纯粹的取死之道,实在令人有些瞠目结舌。这就是一班不要命的人。 姜枫拿着一块烙饼,悄悄走到林充身后,“林君吃一点吧。” 林充回过身来,看见姜枫用力咀嚼着嘴中的食物,含糊不清的说道:“鲜卑人来的太早了,我们连饭都没有吃。” 林充接过他手上的饼子,撕了一小块塞进嘴里。 “蛮子太凶狠,怪不得昨天你们损失那们大。” 姜枫苦笑了一下。经过这么多厮杀,他已经逐渐的麻木了。他看到了太多的血腥,失去了太多的朋友,无数的生命在自己的眼前化为灰烬,他对人世间的生生死死已经没有什么兴趣了。有时候他甚至认为死了比活着更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用干,快活。 “我听说,鲜卑人崇尚武勇,唾弃懦弱无能的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姜枫陪着林充坐在墙根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慢慢说道。 “鲜卑人,本来就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民族。过去他们在大王檀石槐的率领下,四海征伐,大有席卷天下之势。好在去年檀石槐突然病了。” 林充点点头,“鲜卑人比乌桓人厉害多了。” 两个人轻声慢语的闲聊着。 姜枫看见林充拿出一个非常漂亮的绿色荷花形香囊,拿在手上,深情地看着。 “这是什么?还非常香呢?” 林充奇怪的望了一眼姜枫,“香囊你都不知道吗?” 姜枫不好意思的抓抓头,“我是乡下人,没有看见过。” “一般女孩子如果喜欢一个人,她就会亲手做一个送给对方,以表达自己的爱慕之情。”姬明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轻轻说道。 姜枫点点头,“哦,是这么回事。这是夫人送给你的?” 林充小心翼翼的抚着香囊,连连点头。 “你有喜欢的人吗?”林充突然问他。 姜枫哈哈大笑起来,“我长这么大,连女人都没有看到多少,不要说姑娘了。何况现在还毁了容。” 就在这时,素利对第一次的进攻非常满意。他立即集结了五百人,外加一百名弓箭手,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他现在想夺取梅楼,想彻底占据它。 熊罢的意思他不是不明白。可是要他放弃已经攻打了两天的梅楼,他不甘心。他的人岂不是白死了。所以他决定还是夺下来,即使损失大一些,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卢龙塞被拿下,凭自己的功劳,将来在财物分配上,肯定要比阙机多。因为这一战,自己的部落财产说不一定会超过阙机的部落,那么东部鲜卑自己做老大的机会就越来越快了。 随着素利的一声令下,第二次攻击开始了。 听到梅山上传来进攻的号角,周澈转头向传令兵大声说道:“告诉李司马,时机一定要把握好,不要太早了。” 随即对站在身边的另外一名传令兵道:“叫各个部队做好准备,防止敌人攻击。一旦梅山上的敌人攻占梅楼,乌延可能趁机立即展开攻城行动。” 李进站在二十架巨型弓弩机后边。这种巨型弓弩机射程可以达到五百步,一般也只有象卢龙塞这种大型要塞才配备。但这种弓弩机有许多缺陷,造成使用率非常低。巨型弓弩机需要车座,否则移动和射击时重心不能控制,需要五个士兵同时操作,命中率极低。 在这次防守卢龙塞过程中,周澈连想都没有想它,他认为一点作用都没有。直到姜枫提出了火攻烧山的计划,这个庞然大物才突然显现出了它的重要性。躺在地上的一百支巨型长箭整齐的码放在每台弓弩机的旁边。每支箭的箭头上都包着厚厚的油布。二十个火盆分别放在弓弩机的后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1章 歼灭一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李进望望卢龙楼上的巨型大纛,笑呵呵地对身后随从说道:“你看,今天的西北风格外大,就是老天它都肯帮忙啊。” 身后的随从突然小声说道:“军司马,西北风大的确有助于火势,而且大火还是从敌人的背后开始烧,山上的敌人肯定会全军覆没的。但是大火也会把梅楼烧掉的?” “对。但是你想过没有,敌人如果占据了梅楼,我们就遭殃了。一把火烧掉,谁都想不到,谁都不吃亏。等战打赢了,我们再把它修好,还不是一样的用。” 乌延望着梅山,对旁边的熊罢说道:“胖子好象不愿意听你的,正发动部队猛攻,估计要拿下梅楼。” 熊罢苦笑一下道:“素利要争功。他既然不心痛自己的损失,只好随他了。就怕他攻得下来,守不住啊。我们准备攻一攻吧。” “现在?” “不。等胖子把战旗挂到梅楼上,我们就开始。” 姜枫一手拖着一名受伤的士兵,一边挥刀抵挡敌人的进攻,他在后退。从梅楼到敌人攻击点这一段城墙上,已经没有一个汉军士兵了。 “杀…杀…”姜枫把受伤的士兵交给身后同伴,双手握刀,奋力砍死一个敌人。他身上多处受伤,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林充和他肩并肩,带领最后五十多个士兵英勇抵抗,誓死不退。几百人挤在狭窄的城墙上,一个个就象杀红了眼的屠夫,毫不留情的砍来砍去,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素利已经站在城墙下面了。后续部队一千多名士兵也随之把阵势前移,靠近了梅楼。他兴奋的胖脸直哆嗦,高声吼叫道:“竖起战旗,竖起战旗…”更多的士兵涌上城墙。跟随突击部队冲击的一百名弓箭手已经占据梅楼。他们高声欢呼着,爬上楼顶,砍掉大汉军旗,把自己部落的木神战旗竖了起来。 乌延用力挥手,身后十几个巨型牛角号同时吹响,蛮胡联军开始攻打卢龙塞主城墙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伴随着如潮的人流,在左翼友军胜利夺取梅楼的鼓舞下,乌桓人,鲜卑人,象草原上失控的野牛群一般,疯狂的冲向了战场。 卢龙塞上空鼓声如雷,士兵们高声呐喊。随着周澈的一声令下,第一批长箭呼啸着飞射出去。 弓弩机旁边的士兵个个脸上,身上都冒出了汗,不是被身边的火盆烤的,而是急的。李进的黑脸上毫无表情,双眼一动不动的望着辅墙上血腥的杀戮战场。他看到林充被敌人一脚踹倒,看到一名百人队队长被四把战刀截穿了身体,看到姜枫披头散发,象魔鬼一样吞噬着敌人的性命。随即他看到了梅楼上竖起的胡族战旗。 李进突然之间愤怒了!大汉的领土岂容胡人猖狂。 他狂吼一声:“点火。”早就等的大汗直冒的士兵如获赦令,手忙脚乱的拿起长箭,在火盆里点燃。 “上箭…” “放…”二十支巨型长箭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厉吼,“轰”一声飞了出去。 “放…连续放…”李进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对着弓弩兵吼叫着。 熊罢看到了非常壮观的一幕。 从卢龙塞的城墙上突然飞出了二十支熊熊燃烧的长箭,它们排成一排,就象一条喷火的巨龙,发出刺耳的破空声,飞向了梅山。 熊罢的心霎时间就象被剑刺了一样,揪心的疼痛迫使他呻吟了起来。 乌延目瞪口呆,甚至连命令撤退都忘记叫出来。 初冬。 梅山上空吹着呼呼的西北风。整个山上都是光秃秃的树,大片大片的干枯的灌木,地上都是枯萎的杂草。加上昨夜汉军士兵悄悄洒在灌木里的火油,杂草上的硝粉,大火在瞬间就烧了起来。 卢龙塞上空,连续不断的火龙怒吼着,呼啸着,飞向梅山各个角落。在距离素利大军五百步的山林里,昨夜秘密埋伏在这里的汉军士兵,看见前面山林已经起火,立即点燃了灌木,在第一道火墙后面建立了第二道火墙。这样即使敌人逃过了第一道火墙,他也逃不过这第二道燃烧的更猛烈的火墙。 素利惊呆了。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胜利已经被自己牢牢的攥在了手心里,怎么会突然又飞了。 在第一批火箭上天之后,李进亲自敲响了手上的金锣,命令林充和他的士兵们撤退。姜枫挥舞着两把刀,留在最后,且战且退。 林充大叫起来:“枫之,公覆!快跑呀,石闸要合上了。”在主城墙与辅墙之间,有一道石制的闸门,一丈五高,这也是设计者当初考虑到一旦辅墙失守或者主城墙失守,有个临时应急的石闸可以切断双方的接触。如今这石闸正在下降。 黄盖指着身边的弓箭手道:“趴在地上给我射,射…。” 姜枫在弓箭手的帮助下,摆脱了敌人的纠缠,在石闸将要合上的时候,连滚带爬的钻了过来。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已经无力站起来了。 素利大军的后续部队最先慌乱起来。他们惊惶失措,纷纷作鸟兽散往山下逃命。等发现下山的路已经全部被大火封死之后,大家又哭叫着,往山上跑,往梅楼城墙上跑。 素利在大火燃起的第一时间上了城墙,一千多人的后续部队士兵玩命一般顺着十架云梯逃到城墙上。在很短的时间内,整个辅墙上已经挤满了士兵,他们没有任何办法逃出火区,只好眼睁睁的望着大火,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蛮胡联军在挨了汉军一阵猛烈射击之后,正准备反击,就听到了撤退的号角声。随即他们就看见了已经开始熊熊燃烧的梅山。等他们撤回到汉军弓箭射程范围之外时,整个梅山已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了。 蛮胡联军一个个呆若木鸡,瞠目结舌,失神一般的望着燃烧的梅山,望着梅山上若隐若现,狼奔豕突的士兵,好象他们的惨叫声就在自己的耳边,让人心胆俱裂。刚才的激动和兴奋转眼之间就变成了恐惧和伤痛。 梅山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不断的冲天而起,已经映红了半边天。卢龙塞上空的温度骤然上升,就连空气都是灼热的,树木燃烧后的灰屑随着风儿飘浮在空中,飘飘洒洒的落在血淋淋的战场上。 素利愤怒的差一点要杀掉向自己禀报的侍卫。 城墙的另外一边紧贴着山谷,大约有十几丈左右,不要说放梯子,放什么都够不到底。素利绝望的望着梅山上的大火,双手握拳,仰天狂吼。自己英勇一世,没想到到头来是这么个横死的下场。 大火借着风势,越烧越旺,整个辅墙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就象蒸笼一样,已经无法待人了。梅楼终于忍受不了大火的炙烤,开始自燃起来,黑烟夹杂着越来越旺的火苗腾空而起。 被挤在梅楼边的士兵首先忍不住了,被火活活烧死的恐惧实在难以承受。先是一个士兵纵身跳下了山谷,接着更多的士兵不顾死活的跳了下去。辅墙就是一道走向死亡的绝路。这上面的人或者自觉于死路,或者等待死神的降临。 主城墙上的汉军士兵看呆了,他们没有想到这场大火转眼之间可以烧到如此规模。逐渐的,他们也受不了炙热的火烤,逐渐远离到石闸几十步以外的地方。 石闸的另外一侧传来打门声,叫骂声,求饶声,哭喊声,惨叫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实在难以忍受。有的士兵于心不忍,悄悄走到更远的地方。 李进站在弓弩机旁边,冷冷地说道:“不要有什么恻隐之心。这些凶恶的蛮子一旦抓到我们,从来不留活口。他们掳掠我们无辜的大汉百姓,残害我们手无寸铁的边郡子民,他们可曾有过恻隐之心?有吗?不杀尽这些蛮子,我大汉江山将永无宁日。” “杀…”有士兵纵声高呼起来。 “杀…”更多的士兵振臂高呼。 周澈望着滚滚火海,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想到自己惨遭杀害的战友,他觉得自己这样做没有错;听到石闸外凄惨的哀求声,他又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一把火烧死了一千多人,实在是罪孽深重啦。 为什么,为什么大家之间非要这么杀来杀去,结下数不尽的仇恨呢? 乌延,鲜卑,阙机三人眼睁睁的看着素利和他的部队被大火吞噬了。 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严酷的事实。在几乎一面倒的绝对优势下,竟然被汉军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火烧梅山,把素利全军一锅端了,而且还是如此残忍的被全军歼灭。熊罢伤心,自责。他觉得自己应该想到这个问题,但是被部队的优势和初步胜利冲昏了头脑,让他忽略了在山林里作战可能存在的潜在危害,轻视了自己的对手。 汉军给蛮胡联军的打击实在太大了,尤其是士气上的打击。看到熊熊燃烧的梅山,看到在烈焰中挣扎惨死的士兵,没有人不恐惧,没有人不害怕。铜墙铁壁一般的卢龙塞给予士兵的已经不仅仅是牢不可破的神话,还有惨无人道的消灭敌人的恐怖手段。 素利部队的灭亡,导致胡族联军失去了人数上的优势,攻城似乎成了一件遥不可及的事。乌延的部队似乎惊吓过度,竟然把大营后撤了三里,远远避开了那座烧成焦炭一样的梅山。他们不再进攻,他们在等待熊罢的归来。 当天晚上,熊罢就带着十几名侍卫,急匆匆的离开了大营。他还有应急方案。他离开大营就是去执行这个应急的方案。 大火一直烧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的熄灭了。如果不是那道城墙阻碍了大火继续延续,还不知道要烧到哪里,又要烧到什么时候。 跳下山谷的士兵不可能存活,留在辅墙上的士兵不是被火烤死,就是被烟活活熏死。第三天,当汉军士兵打开石闸门时,却惊异的发现竟然还有人没有死。被大量尸体压在最下面,紧靠在石闸门边上的几个鲜卑士兵都还活着,其中就有胖子素利。 卢龙塞首战告捷,整个要塞都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2章 苦等援军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林充指着远处胡人的大营,问姜枫道:“不知道他们还打不打了?” “一定会打的。乌延虽然损失了素利的二千多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他还有时间,还会找到援兵。等他们喘过气来,恢复了士气,进攻的时候就到了。但我们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只有一千多一点。在这城墙上并排站成一排,都排不到那一头。如果援兵不到,我们的形势的确非常危险。” 林充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老林,我们会活下来的。你一定能回家看到夫人。”姜枫赶忙安慰他道。林充从怀里掏出香囊,看了又看,满目深情。 “阿芸的命非常苦。”林充突然说道,“她是个孤儿,父母都被胡人杀了。后来她被谷主簿收养了。谷主簿去世之后,她一个人孤苦伶仃,靠帮人缝补浆洗度日。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她的吗?” 姜枫摇摇头。他看到林充谈兴非常浓,不好打断他,于是陪着他在城墙上慢慢地走着,默默地听着。 深夜的寒风吹在身上冷冰冰的,风里还带着一股股树木的焦糊味道。卢龙塞上空的大纛在夜色里飞舞,发出巨大的“啪啪”声。明天,明天还会平静吗?姜枫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敌人大营,独自想着。 熊罢这一次是深夜里回来的。乌延和阙机赶忙把他接到大帐内。自从素利全军覆没之后,两人的关系明显得到了改善。战争不是儿戏,容不得半点私人感情。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团结。 “汉人可有增援?”熊罢问道。 “目前在城墙上看到的还是周澈的旗帜,没有其他的战旗出现。”乌延回答道。 “现在我担心的就是汉人的援军,一旦他们及时赶到卢龙塞,我们这次行动就算失败了。”熊罢担心的说道。 “我们的援军在哪?”阙机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三天后就到。大帅安排在白檀城的援军已经是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了。因为辎重需要同时运到,所以时间上稍稍迟一点。” “我们等援军来了进攻,还是从明就开始进攻?”乌延一听援军来了,心情立即好了起来。 “明天就开始打吧。这几天士兵们已经恢复了士气,各个都满腔愤怒,要杀上卢龙塞为素利大军报仇。”阙机接过话,恶狠狠地道。 “士兵们求战的情绪的确很高。这几天,几个千夫长,百夫长都跑来请战。我看可以立即发起进攻,连续攻击,一连攻它三天。援军一到,正好一鼓作气,拿下卢龙塞。”乌延一脸的兴奋,他双手激动地比划着,气势汹汹地说道。 熊罢笑起来,“一切听大王的。” “那你可有什么要说的?”乌延知道熊罢在极力维护他的权威,所以说话总是很好听。但熊罢打仗的确有一套,有些作战细节还是需要他说清楚一点好。 “虽然我们非常意外的损失了素利的二千多部队,但却没有白白损失。素利部队完成了我们预订的任务,而且彻底完成了。现在我估计周澈手上已经没有预备部队了。在最初的两天里,我们亲眼看到,他在梅楼上的损失不会少于三四百人。所以我们以现在的五千大军猛攻卢龙塞,几天打下来,他的防守部队恐怕也所剩无几,不够我们援军吃了。” “我们要打得快一点。距离我们到达卢龙塞已经六天了。按道理,离它最近的徐无城应该派出援兵了。”阙机在一旁补充道。 “阙首领说的对。但徐无城的援兵不足为虑,一个小小的县城,能够派出多少人来。两百人已经不得了了,而且还都是守城的步兵,没有什么战斗力。”熊罢不再意地说道。 “今天早上,我们还是兵分两路。您派一个百夫长,带三百人,在云山多插旗帜,假冒两千人攻打云楼。做做样子就可以了,主要是牵制云楼上的汉军,不要让它加入到主城墙战场上去,同时给他们增加点压力,让他们知道我们援军到了。” “现在梅山温度高得就象一个火炉,梅楼也是。所以卢龙塞的左翼已经彻底报废了。汉人的正面防守失去了左翼支援,但对于我们来说,则是完全丢掉了侧翼遭到打击的顾虑。我们可以放开手脚,强攻卢龙塞的左城墙,一直把它打垮为止。” 第七天。乌延率领大军到达卢龙塞城下的第七天,乌延再次开始了攻城大战。双方士兵在城上城下杀得难分难解。 乌桓人和鲜卑人在恐惧和悲伤过去之后,流淌在他们血液里的凶猛和好战,很快激发了他们对汉人更加强烈的仇恨。 几十年以来,甚至几百年以来,汉人对胡人的政策除了征伐就是和亲,而彼此间的仇杀时间远远多于和亲时期的友好时间。这之间的是是非非,对对错错,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杀,除了杀就是杀。鲜卑人的大王檀石槐在全盛时期,就愤然拒绝和亲,他要杀汉人,要入侵大汉。 这是每个外族固有的观念和对待大汉的态度。即使暂时和亲了,那也是因为实力不够,需要时间蓄积力量,准备下一次攻击。没有那个外族的大首领会想到要和大汉永世和好。因为大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开疆拓土的脚步。只要有机会,大汉就会杀进大漠,杀进草原。胡人世世代代都仇视汉人。 黄盖双手高举一块大石头,狠狠的对准正在飞速上爬的敌兵砸下去。今天就这样砸石头,射箭,和其他士兵一起抬着巨大的擂木往云梯上扔,已经不知道重复多少回了。双方士兵都有一点失去理智。从早上打到下午,连吃饭都是一边跑,一边往嘴里塞。敌人在几个点上实施了突破,成功登上了城墙。虽然很快就被打了下去,当对守城士兵的士气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云楼上的士兵剑拔弩张,非常紧张的和辅墙外的敌人对峙着。双方不时的互相射箭,敌人还在射程之外的山上挖土装袋,好象要展开大战的样子。 周澈听到汇报后,虽然怀疑是敌人的牵制行动,但他也不敢肯定,只好要求防守云楼的士兵们小心在意,不要旁顾其他战场了。 当敌人撤退的号角吹响时,城墙上的汉军士兵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难熬,血腥的一天总算结束了。汉军损失惨重,面对疯狂的敌人,防守方兵力薄弱的弱点一览无遗。虽然说不至于马上出现危急,但敌人如果天天这样猛攻,要不了几天,防守方士兵折损大半之后,主城墙就一定会失守了。 汉军再次折损将近百名士兵,屯长一名。 周澈望着新月楼方向,嘴里不停的嘟噜着。他在祈祷汉军援军赶快到来。按时间推算,如果不出意外,太守刘政的援军应该在三四天之后赶到了。但距离自己最近的徐无城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援军赶来? 第八天,一如既往,乌延,阙机督阵,士兵们发动了潮水一般的进攻,大有不拿下城池誓不罢休的气势。这一天更多的敌人冲上了城墙。军司马李进带领五十个武功高强的士兵,就象救火队员一样,哪里出现了危急,哪里就有他们厮杀的身影。 姜枫看到军候冯彪死了。冯彪是他特别喜爱的下属,以前在安城时,他喜欢看到那张笑眯眯的脸,待人温和而且和善,遇见姜枫总要说上半天的话。 冯彪被敌人一刀砍中胸口,整个人都横飞了出去。姜枫救不了他。他眼睁睁的看着冯彪被砍死了。姜枫无力的叫了起来。他虽然大发神威连杀四人赶到那个杀死冯彪的敌人身边,准备为他报仇,但更多的士兵赶在他前面,把敌人剁成了几大块。姜枫跪在冯彪身边,欲哭无泪。 第九天,战斗的惨烈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敌人真的是疯狂了。他们架起了更多的云梯,更多的士兵投入到战场上,他们不休息,轮番攻击。 乌延和阙机好象也有一点失控,他们拿着战刀,竟然站在城下一百步的地方督阵。士兵们最后一点力量都被各自的首领榨了出来。他们不再想到生死,他们的头脑里只有荣耀,只有卢龙塞。 周澈浑身浴血,黑黝黝的流影钢枪咆哮着,在敌人中间往来如飞,翻滚飞腾,拼命蚕食着敌人的生命。主城墙左侧,李进和他的部下们带着所有的士兵全部投入到激烈的搏杀之中。敌人蜂拥而上,太多了,已经没有人还有时间砸石头,滚擂木,只能在城墙上和敌人肉搏了。主城墙右侧黄盖指挥着部队,尚能勉强应付局面,那是因为他这一侧不是敌人的主攻方向。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一兵一卒可以支持左侧战场。 天黑了下来,敌人缓缓退回到大营里。 城墙上,城墙下,到处都是尸体。汉军士兵疲惫不堪,一个个坐在血迹斑斑的城墙顶上,享受着难得的休息。 周澈望着黄盖、李进,姜枫,三人默然无语。部队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不能维持整个城墙的防御了。现在能够站在城墙上继续作战的士兵,只要五百多人了,这包括云楼上的两百名士兵。左侧城墙的防守士兵在敌人连续三天的猛烈攻击下,只剩下了八十多人。明天要塞就有可能被敌人攻破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3章 老兵田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校尉,敌军的损失也非常巨大。看他们撤下去的部队,不会超过两千人。我们损失了一半,他们损失了一半多,大家在人数上还是基本上平衡的。”李进缓缓说道。他在安慰周澈,也在安慰自己。 “是呀,主公。乌延的部队损失非常大。明天他不可能再把攻击面全部铺开了,他也只能选择重点攻击的办法。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他攻击部位重点防守。明天还是可以支撑过去的。”黄盖嘶哑着声音说道。 “敌人的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周澈轻轻地说道。 黄盖和李进目瞪口呆。 “校尉,你有什么依据吗?”李进迟疑了一下,问道。 “乌延不计后果,不计死伤地进攻,恰恰暴露了他后面有支援。像他这么打下去,他的部队马上就要消耗一净。他又不是白痴,把自己人拼光了,一样好处也没有,他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 “我们怎么办?”李进望着躺满一地的士兵,无奈的问道。 周澈哑口无言。他能有什么办法?没有支援,没有士兵,这战没有办法再继续了,马上就要完结了。难道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我们会成为大汉朝的罪人。”周澈悲哀地说道,“子孙后代都要替我们背上这个永远都抹不去的耻辱。” 就在这个时候,关内的官道方向传来了密集的鼓声。 城墙上的士兵先是愣住了,随即爆发出了震天价的欢呼。援兵,眼睛都盼穿了的援军终于来了。士兵们突然之间兴奋起来,他们高声欢呼着,一窝蜂的涌到城墙内侧,向卢龙楼方向看去。 一个全身披挂,手执大刀的骑士突然出现在卢龙塞的广场上。士兵们再次高呼起来,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从一声接一声的吼叫里得到了极度的释放。 周澈的脸色突然就由狂喜变成了悲痛,一种极度失望的悲痛。 周澈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愤怒,大声问说道:“张县尉,徐无城的援军为何今日才到?” “回校尉,城里的人一听说蛮子打过来了,纷纷外逃,徐无城大乱啦。县令为了维持徐无城的治安,只好把支援一事一拖再拖。下官已经是连夜赶来了,路上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士兵们连续走了三百多里,非常疲劳,希望周君能让他们休息一下。” 周澈望着广场上的士兵,摇摇头,问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回校尉,两百四十五人。”张宜看到周澈失望的脸色,赶忙补充道,“周君,俺们县令已经竭尽全力了。县衙内所有能拿刀的都来了,就连给县衙烧饭的伙夫,看守西城门的老田头,都来了。实在是找不到人了。现在整个徐无城,也就县令一个人带着几个不走的百姓在看着城门。” 周澈没有说话,心里非常感动。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张宜,轻轻说道:“去休息吧。” 只不过周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汉边军还有这么老的士兵。 田衷抬头挺胸,站得笔直。他很瘦,中等个,花白的头发,翘翘的山羊胡子,身上的甲胄已经非常陈旧了。 周澈迟疑了一会,问道:“您老多大年纪?” “回校尉,俺六十三了。” 周澈这次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突然发怒了。难道大汉边郡壮年男子都死光了吗? 他左右看看,突然对着张宜的背影大叫起来:“张县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宜赶忙跑过来。他看到田衷,马上明白了。他笑起来:“周君大概不了解情况。这个田…” 周澈打断了他的话,怒气冲天地说道:“我大汉朝的壮年男子都死绝了吗?他这么大年纪应该在家抱孙子,而不是来打仗。” “周君…”张宜还想解释什么,被匆匆走过来的李进拦住了。 田衷看到李进,突然笑起来:“军司马,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 李进望着他,叹了一口气,“你一直还好吧?” “我结实着呢。总是死不掉,所以到这里来了。” 李进走过去,把他拉出士兵的队伍,指着周澈问他道:“这是卢龙新任的驻屯校尉,打仗有那么两下子。” 田衷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一看就不是一个好惹的。” 李进笑起来,把嘴贴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田衷的眼睛随着他说完话,突然亮起来,“哦,是他。厉害,厉害。” 周澈正在猜想李进和眼前这个老兵的关系,李进已经喊他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大哥,田衷田伯正,是个三十八九年的老兵了。他做过大汉朝四位将军,五位中郎将的马夫。最后一位就是破鲜卑中郎将田晏。落日大战之后,田将军兵败归来,特意为他永久保留了兵籍。他戎马一生,孤苦无依,老了拿一封兵饷,勉强糊口度日,也算是大汉国待他不薄了。” “那个时候军司马还是一曲军候吧。”田衷笑着说道。 周澈听完后赶忙给田衷行了个礼。田衷大惊失色,赶忙要回礼,被周澈拦住了,“小辈给你行个礼,是礼貌的事嘛。你不要上城楼了,到新月楼去吧。” 田衷不干了,“为什么?” “你能干什么?”周澈没好气地道。 “我可以帮忙送送箭,抬抬伤号,把死去的士兵驮下来。” 周澈沉默了。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如果我死了,记住把我驮下来。” 黄盖和李进各自带着一百人走上了左右两边城墙。张宜带着剩下的人被编入了一支五十人的预备队。 一轮红日从东方地平线上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关照在饱受战火蹂躏的卢龙塞上,给整个要塞上空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士兵们沐浴在温暖的阳关下,感觉又舒服又惬意。 周澈站在城楼上,望着密密麻麻走过来的攻城部队,心里沉甸甸的。乌延的援军终于在他们攻打卢龙塞第十天的时候赶来了,而且至少有三千人。 士兵们站在城楼上,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昨天他们撤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人,今天却突然暴涨了许多人出来。这些蛮胡到底还有多少后援呢? 看到汉军放弃了云楼,熊罢的心总算落了地。这说明汉人的援军还没有赶到。在伤亡剧增,人员无法补充的情况下,周澈终于主动放弃了云楼,只是单纯的固守主城墙了。 “我们要不要趁机占据云楼?”阙机问熊罢道。 “不需要了。过去我们为了避免受到卢龙塞两翼的攻击,不得不想办法占据梅楼和云楼。现在梅楼被汉人一把火烧了,云楼被汉人主动放弃了,它的两翼已经折断了。攻吧,趁着他们的援军还没有赶到,一口气把它打下来吧。” 满胡联军在援军到来后,士气大涨,攻击的猛烈程度尤胜昨日。乌延依旧采用左侧主攻,右侧辅攻的战术,士兵不休息,轮番强攻。 要塞上下的士兵都在叫喊着,吼声震天。城墙上挤满了互相厮杀的人群,城上城下到处都是躺倒的尸体,震耳欲聋的战鼓声,牛角号声,响彻了整个卢龙塞。 这次从白檀城赶来援助的鲜卑士兵都是从不同部落召集来的精英,一个个体力充沛,士气高涨,杀起人来就象屠猪宰羊一样,这对非常疲劳的汉军士兵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乌延把他们全部安排在主战场上,力求一战成功。 周澈虽然勇猛过人,但现在也是强弩之末了。他挥舞着血淋淋的青冥剑,带领士兵一次又一次冲到城墙边阻击,杀人,然后再组织大家冲锋,阻击,杀人。直到没有人跟在他身后,他才觉得形势非常不妙了。但眼前的敌人却好象不知道疲倦,不知道死亡一样,依旧固执而顽强的翻越城墙,飞身跃下,举刀劈杀。 姜枫驻守的那段城墙上,他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已经不是鲜卑人,不是乌桓人,而是一具具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僵尸。 姜枫仰天大吼起来:“支援,谁来支援我…”随即他就听到了奔跑而来的脚步声,听到了张宜的吼叫声。张宜挥舞着一丈长的大刀,怒气冲天的带着十几个人杀了过来。姜枫心里一松,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他的确已经杀不动了。 张宜的大刀势大力沉,挨上的就死,碰上的就伤。十几个士兵护在他左右,就象一支张牙舞爪的猛虎,勇猛的往敌人杀去。他的刀长,挥动时留下的空间非常大,不过他很快就陷入了鲜卑人设下的陷阱。 姜枫的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着,就连拿刀的手都在不自觉地跳动着。姜枫看出了鲜卑人的诡计,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叫起来:“退回来…” 张宜没有听到,战场上的声音太大了。就是听到了他也不会退,他看见一个鲜卑士兵朝他冲了过来,他抡圆了长刀劈了下去,将那个士兵硬生生的开膛破肚,随即他就被旁边一个敌兵一把抱住了大刀。 他心中冷笑,抖手甩刀,意欲将他拖杀!没想到那人力气非常大,张宜抽了三抽都没有把大刀拽出来。就是这三抽没有抽动的时间,三个鲜卑人分别从地上,侧面,正面飞身跃起,将三把战刀同时插进了张宜的身体。 张宜发出一身巨大的吼叫,终于抽刀杀死了对手,随即他就笔直的摔倒在地上。后面的士兵吼叫着一拥而上,顿时将三个鲜卑人砍成了肉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4章 血战搏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此刻战斗进入到了白热化。 李进已经多处受伤,一条手臂被砍断了,挂在身上摇晃。他浑然不觉痛苦,一门心思要把敌人杀下城楼去。他的随从已经全部阵亡,周围的士兵在他的带领下,与敌人奋力周旋。他们被军司马的杀气所激励,一个个无畏无惧,勇往直前。 李进终于一剑刺进了最后一个敌人的胸膛。长剑洞穿了敌人的尸体,顶在坚硬的城墙石块上。他回头对着士兵们高声吼叫:“杀…”随即他就觉得自己的背心被刺进了一件利器,剧痛使他不自觉的发出了一声狂吼。 接着他猛地一回身,右手长剑抽出,顺势就插进了准备扑上城墙的敌人咽喉。那人临死之前,刀势不减,狠狠的剁在长剑上,敌兵无声无息的坠下城楼。李进的虎口巨震,长剑把持不住,随着战刀一起弹向了空中。城墙上再一次冒出一张脸,一把弓,三支长箭。一弓三箭,三箭齐发,这是一个神箭手。李进听到一声响,接着就看见三支箭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李进突然觉得死亡原来如此简单,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浑身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轻若无物。李进倒在了士兵的怀中。 黄盖像疯子一样在城墙顶上冲进杀出,终于力竭被敌人一脚踹倒在地上,三个鲜卑人瞪着血红的眼珠,举起战刀就砍。黄盖大吼着,双锏横扫在一个敌人的大腿上。那个人惨吼一声,摔倒在地。黄盖的双锏呼啸着挥击正中一人的胸膛。还有一把刀挡无可挡,直奔脖子而来。 黄盖突然觉得自己完全解脱了,卢龙塞,杀人,放火,一切都和自己再没有半点关系了。他冲着那人笑起来,睁大了眼睛。接着他看到了一支长箭,一支插在敌人胸口的长箭。那人不甘心地狂吼着,被长箭的余力带的连退两部,仰面摔倒。 黄盖大笑起来。难道连死都这么难吗?又是一把刀,一把血淋淋的刀。躺在黄盖旁边的敌人,忍着大腿被剁伤的剧痛,顽强地爬了起来,举刀砍向他的脖子。这个人杀死了自己数不清的战友,无论如何都要杀死他。 田衷的身影出现在黄盖身旁,他急促的呼吸着,对准举刀的敌人近距离的射出了必杀的一箭。 黄盖望着田衷花白的头发,笑声嘎然而止。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和这个老人比起来,他做了什么,他为大汉国做过什么,死了,现在就想死了,是不是太自私了。他突然来了精神,一骨碌爬起来。 “您不是抬伤员吗?”黄盖问道。 田衷冲他一笑,把手上的弓箭往地上一丢,“太老了,跑这么点路都气喘。”说完急急忙忙朝城墙对面跑去。田衷扶起一个浑身血迹的士兵,背到自己瘦弱的背上,一溜小跑的消失在人群里。 黄盖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之间泪如雨下。他捡起地上的双锏,从敌人的尸体上拽出环首刀,向人多的地方杀去。 周澈坐在李进的尸体旁边,他痴呆呆的坐着,望着跟随自己半个月年的部下,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他仿佛已经忘记了眼前血腥的战场,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天他和田经交接的那天,半个月前还是生龙活虎的军司马。 乌延望望杀声震天的卢龙塞,望望逐渐西沉的落日。他转头又看看已经烧成一片焦黑的梅山,他想到了胖子素利。这个白胖子一直不给他好脸色看。如今死了,随着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他倒有点想他了。 “传令,今天大军连夜攻城,誓死拿下卢龙塞。” 熊罢赞赏的点点头。这个乌延的确有勇有谋,胆识过人。那个大王倒不是白叫的。如今汉军疲惫不堪,根本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士兵得不到休息,给养得不到补充,饭也吃不上嘴。反观己方,士兵士气高涨,体力尚可支撑,人员预备充足。今天如果不趁机拿下主城墙,的确有些浪费机会了。 “传令,在城下点燃三十堆篝火,杀牛烤肉。” “命令全军士兵轮流吃肉休息,轮番攻城,今天不拿下卢龙塞,我们就都死在这里算了。” 突然,卢龙塞上空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鼓声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重重的撞击在攻击者的心上。 乌延和熊罢顿时紧张起来,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惧和震骇。 城楼上的敌人越来越多,士兵们已经逐渐抵挡不住,士气也在急剧低落,再不采取办法,主城墙马上就要失陷了。 周澈果断命令击鼓。 如雷一般的战鼓声,响彻了卢龙塞。这一声声战鼓,激起了战士们继续顽强作战的斗志,驱散了战士们身体上的饥饿和疲劳,坚定了战士们必胜的信念。霎那间,欢呼声,怒吼声,喊杀声,呼应着惊天动地的战鼓声,汉军士兵突然之间就象出了笼的猛虎一般,一个个勇猛无畏,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冲向自己面前的敌人。 敌人被击退了。 城楼上,敌我双方的尸体铺满了整个地面,当真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不管是活着的,死去的,受伤的,都一个个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周澈大吼一声:“还有多少活着的,给我站起来!” 城楼上稀稀拉拉,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两百多人,还有几十人因为受伤太严重,只能半躺在地上,高高举起自己的手。 周澈的信心被眼前的事实彻底击溃了。 军司马姜枫还活着,李进和其余两个假司马,即军司马的副职,均阵亡。八个军候和假军候只剩下三个。屯长一级的军官只剩下四个,这里面就有黄盖和林充。 望着迅速退下来的士兵,乌延恨不得杀掉他们。 他翻身跳下战马,拔出战刀,大步走出队列,迎着退回来的士兵喊道:“为了勇士的荣耀,为了死后的声名,跟我走。” 阙机,熊罢随即一同跃下战马。 “吹响冲锋号,所有预备队,随我杀上卢龙塞。” 嘹亮的号角声霎时间响彻了冬日里的黄昏。 乌延高举战刀,大声吼叫起来:“呼嗬…” 士兵们被他的勇猛所激励,无不纵声高呼:“呼嗬…” 乌延一马当先,冲向了卢龙塞。身后三千多名士兵象潮水一般,呼啸着,席卷而去。 听到城下一声声低沉的牛角号声反复响起,如潮的敌军吼叫声由远而近,周澈的心里突然平静下来。 周澈知道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卢龙塞主城墙即将失守已经是无可争辩的事实。他缓缓走到士兵们面前。望着一张张毫无惧色的面孔,大声说道: “今天,卢龙塞就要在我们手上失去,这是我们的耻辱。” 周澈激动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们要以自己的血,告诉敌人,我们一定会夺回卢龙塞。” “杀…为我大汉河山,杀…”姜枫站在周澈身旁,高举战刀,纵声高呼。战士们同仇敌忾,义愤填膺,无不高举武器,齐声高吼: “杀…杀…” 天色突然就暗了下来。黄昏悄然逝去。夜风在山野之间呼啸起来。 双方短兵相接,彼此再无求生之意。杀,不死不休。 姜枫浑身浴血,左劈右砍,手下决无一合之将。林充就在他旁边,状若疯狂,长剑所向披靡。 伤兵们临死不惧,他们英勇的迎着敌人射出最后一箭,砍出最后一刀。死,也要轰轰烈烈。 周澈的流影钢枪上下飞舞,围在他身边的敌兵不时的被击死击伤。但是围在周围的敌兵不但没有少,反而越来越多,大家都看出来他是一个大官。 一个被击伤的士兵躺倒在地,周澈一脚踏在了他的身上,正准备抬脚移步,却发现自己的腿被敌人死死地抱住了;这使得他一时间身形大受影响,钢枪的灵活性立即大打折扣,身上随即中了两箭。 周澈气怒攻心,大吼一声,重重一脚踏在敌人胸口上。敌兵胸骨碎裂,两只手却象钢钳一样,依旧死死抱住他的小腿不放。 周澈的叫声惊动了周围的士兵。看到自家校尉身处险境,战士们随即各展神通,奋力向他靠拢过去。姜枫和林充冲得最凶,杀的敌人纷纷退避,更有甚者,无处可躲,刚才翻过城墙暂时在云梯上站着。 一个乌桓士兵看到周澈强横无比,在身形不稳的情况下,依旧挥动大枪,连续杀死多名战友。他的凶残和仇恨终于被激发了,他失去了理智,狂吼着迎向周澈的钢枪。周澈抖手一枪刺进了他的胸口,只是这个乌桓士兵大叫一声,突然发力冲向周澈,任由长枪刺穿了他的身体。鲜血喷射。 周澈想抽枪,但身体又没有办法移动,他想抛枪抽剑,不然会被围攻致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迟疑的一瞬间,姜枫杀到,劈杀一人,一脚踢死一人,随即一刀剁掉了紧紧抱住周澈的两只手臂。周澈这才有惊无险,可是却昏厥过去了,倒在林充怀里。 黄盖这时也杀到。他咬牙切齿,一边与敌人搏杀,一边对身旁咆哮着的林充大叫道:“快带校尉撤回卢龙楼,快!” 姜枫回手一刀劈死一个,一把拽住周澈的铠甲领口,拖着他飞速后退。林充紧紧跟在他旁边,一边掩护他,一边大声叫道:“撤,撤回卢龙楼,撤…” 士兵们听到林充的叫喊,立即三五成群,逐渐向后退去。 正面压力突然一松,更多的敌人涌上了城楼。 黄盖带着最后三十多人坚决守在了楼道前面,决不后退一步。 乌延浑身杀气,倒提着血淋淋的战刀,带着一班士兵,如狼似虎,疯子一般的杀向了城墙上最后一批大汉士兵。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5章 刺史援军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田衷从姜枫手上接过周澈,半拖半抱着,飞快地向卢龙楼跑去。姜枫望着主城墙上敌人已经蜂拥而下,而城墙顶上,敌人的弓箭手已经开始任意射击了。姜枫对剩下的五六十人大声吼叫道:“留十个人下来阻击。老林,带他们撤,快撤…” 林充二话不说,对周围的士兵一挥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卢龙楼跑去。 姜枫战刀一挥,狂吼道:“杀…公覆撑住!” 他带头冲锋!先冲向正气势汹汹顺着石阶飞速而下的敌兵。乌延冲在最前面,两人双刀相撞,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姜枫抵挡不住乌延顺势而下的一刀,被震得飞了出去。他在地上连滚了十几下,爬起来,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再次冲向迎面而来的乌延。 其余的士兵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乱刀之下,很快就失去了身影。姜枫双手握刀,一口气连劈了十一刀。只听得“叮叮当当”象打铁一样。十一刀之后,乌延战刀脱手,空门大口。姜枫再劈一刀,雷霆万钧的一刀,势在必得的一刀。 但是熊罢出现了,并且出手接下了这一刀,救下了乌延。只不过姜枫的这一刀太厉害了,熊罢虎口巨震,战刀一歪,乌延的胸口立即鲜血四溢。他还是被战刀刀尖戳了进去。 姜枫看到了熊罢,自己刚才用尽全力,不可能再斩熊罢,转身就跑。身后追杀的士兵疯狂的吼叫着,向他扑了过去。姜枫且战且走,毫无惧色。 乌延的攻城部队已经全部涌到了城楼上,随即向卢龙塞广场上杀来。牛角号声在望日楼上同时被吹响,那是胜利的号角声,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卢龙塞的上空。士兵们受到号角声的激励,个个神情兴奋,士气大振。他们激动的吼叫着,高举着武器,象潮水一般卷向卢龙塞的广场,卷向卢龙楼。 卢龙塞,永远都不会攻陷的卢龙塞,终于被他们攻占了。 卢龙楼上的战鼓再次敲响,巨大的鼓声好象在回应入侵者胜利的号角,告诉他们自己必将夺回卢龙塞的决心。 战鼓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击鼓手们吼叫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手上的鼓槌,疯狂的擂着卢龙楼上的十几面大鼓。 卢龙楼上巨型的大纛在夜风中飞舞,巨大的旗面在风中剧烈的抖动着,发出沉闷的“噼噼啪啪”声,让人感受到它的愤怒和力量。 乌延浑身无力,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上身。他倒在熊罢的怀里,一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卢龙楼,笑着说道:“今天,我们终于如愿以偿。” 黄盖面向蜂拥而上的敌人,看着他们兴奋的几乎疯狂的脸,他在姜枫的救助下除了飞速后退,没有任何办法。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汹涌的濡水河里奋力挣扎的情景。他现在就象濡水河里的一片树叶,无助的随着波涛翻滚,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林充和几个士兵推翻了广场中央的几口大锅,沸腾的油被倾泄到地上,四下流溢。他们抬起尚在燃烧的灶桶,丢进了火油里。火油碰到四散的柴火,“轰“一声暴燃,烈焰腾空,霎时照亮了整个卢龙塞广场。 站在城楼上的士兵在阙机的指挥下,发出了一次齐射。几百支箭呼啸着冲向了夜空,冲向了卢龙塞广场中央的火场。 姜枫被大火所阻,只好奋起余勇,再度杀进敌阵。但他真的就象是一片被狂风挟带的树叶,立即就被肆虐的狂风吹得晕头转向,随即就被人流裹挟着,绕过广场中央的大火,向卢龙楼奔去。 姜枫看到了林充。林充趴倒在地上,向空中挥动着求助的双手,痛苦的叫号着。大火正慢慢的逼近了他。 姜枫只觉的自己象是一堆被点燃了的干柴,浑身都被怒火燃烧了起来。突然之间他浑身迸发出无穷的力气,嘴里发出一声象野兽一般的嚎叫。他杀向了火场,一步步向自己的战友靠去。 姜枫浑身浴血,砍翻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纵身跳进了火海。大火已经烧到了林充的身上。他双手托起林充,怒吼一声,将他扛到自己的肩上,黄盖在一旁开道。 三人冲出了火海。姜枫一手抱住肩上的林充,一手抡刀,嘴里的吼叫已经不成人身了。他冲进了敌兵中间。敌人看到一团火从后呼啸而来,纷纷闪身让开,任由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一路杀了出去。这个疯子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死神,战都快打完了,他还没死。和他照过面的敌人都被他杀怕了。让他跑吧,反正很快也要死了。 林充忍受着锥心一般的巨痛,竭尽全力,嘶哑着声音对姜枫叫起来:“答应我,你要照顾阿芸一辈子,一辈子。” 姜枫疯狂的跑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你…发誓…”林充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我发誓!”姜枫用力吼起来,“我发誓!” 姜枫感觉到林充死了。他疯狂地奔跑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神经质地一路叫喊着:“我发誓,我发誓…” 黄盖亦是含着泪水。 姜枫、黄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卢龙楼城下。 卢龙楼的巨型城门紧紧的关闭着。姜枫心如死灰,已经毫不关心自己的生命。他放下林充,奋力拍打着他身上的火苗。 “老林,老林…”姜枫将他抱进怀里,大声叫道。林充被一支长箭自背后贯胸穿透,已经死了。他的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个绿色的香囊。香囊已经被林充的鲜血浸透了,染红了。 背后的巨型关门发出巨大的“吱嘎吱嘎…”声,关门在开启。 迎面跑来的上千敌人看到关门有打开的迹象,无不齐声高吼,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关门在慢慢打开,越开越大。 突然,敌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卢龙楼的周澈苏醒了过来。 他被田衷驮到了卢龙楼。他看到幽州刺史刘虞和右北平郡太守刘政率领三千大军正源源不断的快速通过新月楼,陆续在广场上集结列队;他听到了如雷的战鼓声。他知道,卢龙塞不会失守,又要回到大汉人的手里了。 卢龙楼的城门完全打开。 对面的广场上点燃了上千支火把,把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广场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队列的最前面,在城门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穿布衣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但精神很好。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手上拿着大汉的战旗。 蛮胡联军的士兵们停住了脚步,他们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不明白汉军的援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卢龙塞。 城楼上,阙机和他的士兵们还在纵情欢呼;城楼下,乌延坐在地上,正和熊罢商量着如何攻占卢龙楼;卢龙塞的广场上,挤在后面的士兵还在狂呼乱叫。 望日楼上,牛角号声响彻云霄。卢龙楼上,战鼓声惊天动地。 刘虞手中战旗前举,回首高叫:“将士们,随我夺回卢龙塞,杀啊…” 后边的士兵齐声高吼:“杀…啊…” 刘虞第一个冲进了卢龙塞广场。身后的士兵们犹如下山猛虎,高举武器,吼声如雷,象雪崩一样,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义无反顾的杀进了敌人阵中。 姜枫跪坐在地上,痴呆呆着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刘虞狠狠的踢了他一脚,“活着就站起来,夺回卢龙塞,杀啊…” 姜枫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随即就被身后的洪流挟裹着,身不由己的向敌人冲去。 望日楼上的牛角号声霎时间从空气中消失了,阙机和士兵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一时间,他们还不能从胜利的巨大喜悦中惊醒过来。乌延和熊罢跌跌撞撞的爬上石阶,睁大了双眼,心里直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撤退。立即撤退。”熊罢大声叫道。 “不。”乌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凶神恶煞一般疯狂地叫道:“拼了,和他们拼了。” “大王,人拼光了,占了这么一座石头城有什么用?撤。”熊罢心急如焚,大声喊道。 城楼上的阙机毫不犹豫的命令手下,吹响撤退的号角,全军撤退。士兵们从震骇中惊醒过来,象潮水一般退下城楼。 刘虞高举战旗,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在队伍中间。他虽然不会武功,不能在第一线厮杀,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可以鼓舞身边勇敢的战士们,激励他们奋不顾身,奋勇杀敌。 周围的战士们自觉的把他围在中间,不让一个敌人靠近他们的幽州刺史。长箭从黑暗中不时射来。走在刘虞前面的战士不躲不让,宁愿自己中箭倒下,也不让一支箭射到刘虞身边。刘虞望着不断倒下的战士,他的心在滴血,他挥舞着战旗,鼓起全身的力气高呼着:“将士们,为了大汉,杀啊…” 越来越多的士兵通过卢龙楼,涌进了卢龙塞广场,铺天盖地的杀向敌人。 汉军士兵气势如虹,杀声震天。蛮胡联军的士兵们经过大喜大悲这么一刺激,情绪低落,士气全无,加上汉军士兵的凶狠阻杀,己方撤退的号角声又响彻夜空,终于导致了整体大溃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6章 献策反击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见到汉军援军到了,熊罢带着五十名士兵站在楼道的最上层实施阻击,掩护大军从城墙上快速撤退。世上的事真的是变化莫测。刚才还是汉军士兵在姜枫的带领下阻击他们下楼。一转眼,就变成了熊罢带领鲜卑士兵阻击汉军上楼。 卢龙塞的大门被汉军士兵用土袋从里到外填了个结结实实,整整三丈厚度的土袋,就是往外驮,都要驮上半天。当初他们也想到了,所以根本就没有攻打城门,不但徒劳无功,还会招致大量损失。 但是现在他们多么希望那道门能够打开。如今他们只有一条逃生的路,那就是翻越城墙,再从云梯上爬下去。由于天黑,人多,士兵们心慌,又没有组织,城楼上下混乱不堪,许多士兵都摔死摔伤了。 士兵们都被挤在石阶下面,一时间不得上去,冲在最前面的汉军士兵与敌人的阻击部队展开了血战,往往为了争夺一个小台阶,要付出十几个士兵的性命。刘虞手上的战旗被他的手下接了过去。卢龙塞大局已定,他要去看看在卢龙塞保卫战中活下来的人。 黄盖第一个冲上城楼。他的双锏围着熊罢上下翻飞,逼着他步步后退。熊罢汗水混着血水,湿透了全身。黄盖很快就把他逼到了城墙边上,越过城墙,就是云梯。周围的敌兵疯狂的吼叫着,都要冲上前来攻占这个逃生的位置。大量的汉军士兵踩着战友的尸体,已经冲上了城楼。 黄盖见情况不对,突然转身,大吼着,挥着双锏迎上了周围的敌人,再也不管背后的熊罢。熊罢趁机一个翻身跳上城墙,迅速逃走了。黄盖随即背靠城墙,避免自己腹背受敌,牢牢占据了有利位置,再也不放过一个敌人。 阙机站在城下,不停的命令号角手吹号集结部队。这个时候不能乱,要稳住,要给士兵们信心。不就是攻城失败吗,又不是部落全族给人杀光了,慌什么慌。 时间不长,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慢慢恢复了自信,不再有刚才那种大难临头的恐惧感。逃到城下的士兵们开始在牛角号的指挥下,重新集结。城墙上,陆续有士兵逃下云梯。 乌延躺在地上,面色苍白,姜枫的那一刀实在太霸道了,伤的他非常重。熊罢情绪低劣,极度沮丧。攻打卢龙塞的人马前前后后达到了一万一千人,在损失了三四千人之后,竟然连卢龙塞的砖头都没有捞到一块。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不知道自己如何面对慕容风。 阙居命令部队准备射箭。 他的手下怀疑自己听错了,转头望向自己的首领头人。阙机劈头给了他一马鞭。顿时,进攻的牛角号声撕开了漆黑的夜幕,再度在卢龙塞城下响起。 “传令,把这里所有能射的箭,全部给我射上去。”阙机冷冷地说道。 “首领,上面还有好几百士兵没有下来。”他的手下再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张口惊呼起来。 阙机这次没有打他,而是望着城楼上人影纷飞的惨烈战场,苦笑着,指着靠在城墙上的几百架云梯,悲伤地说道:“他们逃不出来了。”云梯上一个人都没有。 城墙上,一千多名汉军士兵把三百多没有来得及逃走的敌人包围了起来,双方正在激烈地厮杀着。姜枫靠在城墙根上,疲惫不堪,有气无力的望着面前血腥的战场。 阙机放声大吼:“放…连续齐发…” 将近两千多名逃出来的士兵,怀着无比强烈的仇恨,站成整齐的队列,朝着卢龙塞城墙上,射出了发泄心头愤怒的一箭。 长箭在漆黑的夜里呼啸着,飞进了黑暗,飞上了城楼,射进了一切接触后可以刺进的地方。 城墙上顿时陷入了混乱。汉军士兵有作鸟兽四散而逃的,有连滚带爬躲到城墙根下的,有顺势躺倒在地把尸体顶在自己身上的,有慌里慌张望楼道处狂窜准备逃到要塞内的,也有视死如归举刀和敌人纠缠杀在一起的。 但逃跑的速度远没有长箭的速度快。一批接一批的长箭根本就没有间歇的时候,象流星一般,猛烈的倾泄在卢龙塞城楼上。没有生命可以逃过。城楼上的人就象一刀刀割下去的韭菜,一排排的先后倒了下去。 姜枫看着眼前这可怕的一幕,狂笑起来。他想死竟然没有机会。他一直都在杀人杀人,怎么这一下他却坐在城墙根下,长箭射不到的地方。他要和他们一起死去,活着,就是杀人,被杀,生活已经没有意义。他挣扎着支撑起身体,准备走到猛烈的箭雨里去。 突然,他看到林充的香囊,被林充鲜血染红的香囊。他一时间呆住了。 蛮胡联军的士兵当天夜里把所有战死士兵的遗骸掩埋在云山脚下,然后带着伤兵,大量攻城器械,辎重物资,缓缓撤走了。 他们在损失了将近九千人之后,惨败而归。 阙机的最后一击,重重打击了士气高涨的汉军。坚守城池十天,全军尽没也不过就是一千八百人。但凶悍的胡人最后一击,却令汉军死伤几百人,加上在广场上的损失,三千援军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内就折损了一千多人,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凶悍深深震撼了汉军。 卢龙塞保卫战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周澈被人在城楼上推醒。他望着那张笑眯眯但非常陌生的脸,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没睡醒。 “你是周校尉吗?”那个带剑的中年大汉问道。 周澈有气无力般点点头。 面前的大汉体格魁梧,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三绺细长的胡须,看上去优雅又不失威猛。 “奉刺史刘使君之命,请周校尉到卢龙楼。”那人客气的躬身行礼,大声说道。 周澈一时转不过弯来,茫然的看着他,问道:“阁下是谁?” “在下鲜于辅,草字羽行,是刺史府的功曹从事。”鲜于辅非常客气的回道。 周澈看他一直不温不火,细声慢语,彬彬有礼,觉得自己非常没有礼貌,赶忙站起来给对方回了一个礼,“汝南周澈,字皓粼。” 鲜于辅笑起来,他的眼神里流露出对周澈的敬佩之色。两人随即一起往卢龙楼走去,路上随便闲聊。周澈发觉鲜于辅性情温和,为人也特别的谦虚谨慎。 主城墙上,双方士兵的遗骸已经连夜掩埋,许多人在擦洗地上的血迹,修复破损的城楼。广场上,更多的士兵在打扫战场。昨夜广场中央的大火把地上烧黑了巨大的一片。 “鲜于君,你知道我们还剩下多少人吗?”周澈轻轻地问道。 “整个卢龙塞边军就剩下两百三十五名士兵。其中重伤号就有两百多人。边军被打完了。”鲜于辅伤心地说道。 周澈不做声了。 ....... 右北平太守刘政看上去非常和善,他首先把周澈称赞了一番,然后把他介绍给幽州刺史刘虞。 一旁的姜枫才发觉,他就是昨天踹了自己一脚的中年男子,有些吃惊。一个州郡大官穿一件黑布衣服,一双布鞋,当真是夷非所思的事。 周澈下跪见礼。 “汝南周皓粼,久仰大名啊!满朝百官说你文武全才,将来必定是我大汉的栋梁之才。我们也听说了你不少事,当真是英豪啊。想我大汉,就是一个小小的幽州也出了两位名震蛮胡的英雄,可见人才鼎盛啦。” 看到周澈疑惑的目光,刘虞笑着解释道:“辽东属国的长史白马公孙瓒就和周君一样,也是一位让胡人闻风丧胆的英雄啊。” “刘使君谬赞了。下官只是做了点本分的事,并无什么突出的战绩。”周澈给刘虞夸的实在脸红,赶忙说道。 “对了周君,因为你比我们熟悉卢龙塞的情况,现在又是校尉,所以想问问,卢龙塞应该派多少人驻守比较妥当一些。”刘政和颜悦色地说道。 “回两位使君,乌延这次遭到重创,人员和物资损耗巨大,短期内很难再有什么举动。而鲜卑人,虎狼之心,他们时刻想着入侵我大汉,在一定时间内还是有攻击的可能。所以我认为三千人是个基本的人数。” 刘虞和刘政面有难色,没有继续说话。 “但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让鲜卑人彻底放弃从卢龙塞入侵我大汉的念头。” 刘虞和刘政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几乎同时挥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根据田校尉留下的情报,鲜卑人的部队最早在百灵牧场驻扎,而他们到达赤花谷时,骑兵都已经变成了步兵。他们的战马全部留在了百灵牧场,至少有五千匹战马,如果再加上后期援军的战马,现在百灵牧场可能有七千匹到八千匹战马。刘幽州,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只要我们把它们全部夺过来,我们就会有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我们就可以和这些乌桓人,鲜卑人决战草原。” “鲜卑人失去了这些战马,也就失去了七八千名骑兵,加上他们这次在卢龙塞损失了将近六千名士兵,折算起来,鲜卑人损失空前巨大,恐怕在三四年内,他们已经休想翻身了。当然,这仅仅是指中部和东部鲜卑。” “乌桓人乌延的三千部队几乎全部折损在卢龙塞。他要想恢复元气,没有几年时间更不行。而威胁到卢龙塞安全的力量一旦不再存在,我们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其他入侵大汉的蛮胡部队。” “胡人这次在全胜之下突然不可思议的惨败,对他们的士气来说是个毁灭性的打击。他们急急忙忙的连夜撤回百灵牧场,士兵们一定疲惫不堪,急需休息和调整。而乌延和阙机他们胡族首领遭此重击,心力交瘁之下,必定疏于防范。所以这个时候他们的警惕性是最差的。” “胡人认为我们也同等遭到了重大打击,卢龙塞的防守力量不可能在短期内得到恢复。按照他们的想法,我们一定会躲在要塞内,尽可能的恢复元气。他们一贯片面的认为我们大汉人胆小懦弱,轻易不敢做出主动出击的事,近期对卢龙塞方面的监控,肯定会非常疏忽。” “所以,此时此刻,我们袭击牧场,会大大出乎敌人的意料,取胜机会当在八成以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7章 决计突袭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说完提议,幽州刺史刘虞摸着山羊胡子,沉吟不语;右北平郡太守刘政面色阴晴不定,双眼望着屋顶,不知他在想什么。 他耐心的等了一会,看见他们还是没有回应,于是再次跪下,大声说道:“刺史,此事不能拖延。下官只要三四百骑,今晚就能偷袭牧场!” 刘虞依旧沉吟不语。 刘政微微一笑,对周澈说道:“周君起来吧。去把衣服换换,再去吃点东西。让我和刺史商量商量。” 周澈赶忙应允,躬身行礼,告辞退出。 刘政看见他走出门,立即说道:“这周皓粼真是‘甘霖之雨’啊,可是这个计策不是白痴想的就是疯子。这么疯狂的事他都想得出来。” 刘虞笑起来,“你认为这个主意如何?” 刘政叹了一口气,“好啊。既能解决将来的问题,又能解决现在的问题,若此计不高,还有什么比这更高的主意。” “那就是说是可以冒险一试了?”刘虞问道。 刘政坐回席位上,一言不发。他是一个郡长官,自然不好在一个州长官面前拿什么主意。而且这个计策十分冒险,从本心来说,他不愿意冒这个险。虽然假若成功了,对右北平郡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但是这毕竟是假如。 刘虞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也不说破。 “这次我们能夺回卢龙塞,当真是千钧一发,险之又险。若不是田经之前有先见之明,提前向我们发出求援信,卢龙塞此次必定失手。这些居心叵测的胡人现在已经无法无天,无视我们大汉的天威,一意胡作非为。如果不趁着这次时机好,把他们彻底打趴下去,恐怕将来非常麻烦。我认为皓粼的想法不错,可以出兵。” “幽州认为周皓粼的话可信吗?” “你指的是什么?”刘虞诧异的问道。 “战马。我说的是战马。七八千匹战马,放在一个牧场上,那是多么诱人的一笔巨大的财富,乌桓人和鲜卑人怎么会没有防备?周皓粼说的如此轻松,恐怕有欺骗我们的可能性。他想报仇。卢龙塞一千多人全部战死,他肯定是想报仇。” “乌桓人和鲜卑人剩下的士兵据我们估计,至少不会少于两千多人。两千多人的骑兵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没有胜算。何况还是在乌桓人的草原上,和他们进行骑兵对决。即使是偷袭,胜算都非常小。” “但是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乌桓人和鲜卑人大败之后,士气低落,疏于防范。此时若去偷袭他们,胜算的确很大。只不过我们自己没有信心,没有勇气,不敢尝试而已。”刘虞立即接着他的话说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偷袭成功,这么多的战马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就是钱,就是百姓的口粮,就是今年过冬的棉衣,就是明年春天的种子,就是幽州百姓的安宁和温饱啊。” “七八千匹战马,如果卖个好价钱,今年冬天就可以让幽州百姓过得稍稍好一点。再加上鲜卑俘虏胖子素利,他还可以带给我们一笔丰厚的收入。可以让鲜卑人多出点钱,把他赎回去,免得浪费我们的粮食。” 刘政以惊奇的眼神望着刘虞,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 “刺史,您怎么…” “说话象唯利是图的商人是吗?”刘虞苦笑着,望着他说道:“右北平郡今年没有遭受到旱灾的冲击,所以勉强尚可度日。知道广阳郡百姓的生活吗?广阳百姓自从旱灾蝗灾以来,数十万人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裹腹,尸骨遍野,惨啦。” “我幽州地处北疆,地广人稀,由于这些年边境饱受外族掳掠,战火不止,虽然人口不过百万,但国库空虚,财政入不敷出,百姓生活之困苦在我大汉来说,也是第一呀。本来我们每年还可以得到冀州青州的财政贴补,但是今年,冀州的旱灾最凶,青州次之,哪里还有什么钱贴补我们,他们自己都不够用了。钱,我现在就是要钱。我不能让幽州的百姓活活饿死冻死。你明白吗?” 望着刘虞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刘政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没有做声。 “郡守,现在你的人马最多,这卢龙塞边军又归你管辖,你给个痛快话,干还是不干?”刘虞咄咄逼人,严肃的望着刘政,一副你不****和你没完的架势。 刘政依然犹豫,他低头想了一会,说道:“如果偷袭不成,我们的损失就大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还蚀一把米了。卢龙塞遭此重创,还是不易冒险的好。” 刘虞无奈的叹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事情孰重孰轻,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刺史啊,部队损失这么大,本郡已经承担不起了。您要知道,一千个士兵,他们的军饷,装备要花多少钱吗?现在朝廷不给钱,您州府不向本郡要钱已经不错了,我一个小小郡府,到哪里去弄钱呀。您不要逼我了。” “这一战打赢了,不就是有钱了吗?”刘虞气恼地说道。 “使君,您和我都是文官,不懂这打仗的事。周皓粼他胆子贼大,我们不能跟他一块发疯。一旦失败,就是雪上添霜,损失更大了。” “郡守,说白了,你就是怕自己受到损失,是吗?”刘虞不高兴了,说话已经开始不中听了。 刘政摇摇头,“使君此话差矣。我自己能有什么损失,我怕的是右北平郡受到损失。卢龙塞边军要重建,这一大笔钱我还不知道要从哪里去借呢?您有钱借给我吗?”刘政不客气的问道。 刘虞气愤的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的部队在反攻卢龙塞时,一千部队损失巨大,只剩下三百多人。要是部队完整,还用得着在这和你说废话。刘虞有些后悔自己跑得太快。这个老滑头就是厉害,鬼精鬼精的,一直带着部队跟在自己后面。结果他的部队基本上没打什么战,卢龙塞反攻就结束了。 刘虞不好同他闹僵,于是退而求其次,“如果你坚决不同意出兵,那这样好不好,你借三百匹战马给我。我的部队还剩下三百多人,但是战马实在是太少。这战结束了,如果赢了,我给你重建卢龙塞边军的钱。” “如果输了呢?”刘政好象一点都不愿意吃亏,立即接口问道。 刘虞望了他一眼,一脸的失望,无奈之下,他咬咬说道:“折成谷子,明年还给你。” 刘虞心里气呀。这是什么世道,人穷志短,就连有权势的下级都不卖自己的帐。如今的大汉朝,的确有些变了。 “不争了,不争了。既然你右北平已经答应出马,我就安排具体事情了。此事宜早不宜迟,迟则生变,机会可是稍纵即逝的。来人…” 鲜于辅在门口出现。 “去把周校尉叫来。快去。” 周澈拜祭了李进,章挺和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战友的墓,最后他又回到林充的墓前。见姜枫他坐在地上,望着插在坟前的木桩以及木桩上的名字,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香囊。睹物思人,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鲜于辅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周澈出了卢龙楼,直接奔新月楼外的墓地去了。鲜于辅已经听刺史说了,他就是名传天下的“酷吏”。他觉得这个传闻中的周澈和他脑海里想象的周澈真的有很大的不同。传闻中他是执法严格,杀人如麻,冷酷无情,残忍毒辣。但他看到的周澈却是一个机智,勇猛,感情丰富的热血汉子。他远远的就看到周澈孤独的身影,他一个人孤单单的跪坐在坟墓前,一动不动。一个对死去的战友总是念念不忘的人,这份感情,这个人,本身就让人敬佩。 鲜于辅没有打扰他,站在山下,默默地望着。 周澈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东想西。有时候非常消沉,有时候很平和,再一时又愤怒,下一时又万事皆空。他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一阵阵寒风袭来,他才惊醒过来。 周澈站起来,茫然四故,不知道自己将何去何从。接下来又能干什么呢?战争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时候,无休止的血腥,无休止的杀人被杀,到底为了什么?为了生存?战争就是为了将来没有战争? “校尉…” 周澈猛然惊醒,他镇定了一下纷乱的心神,缓缓回头看去。 鲜于辅站在他身后,正非常恭敬地抱拳施礼。 “鲜于君,有什么事吗?” “刘幽州有请。” 他是同意出兵呢还是不同意?周澈默默地想着。千载难逢的机会,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刘虞看到周澈,只说了一句话:“三百六十人,行不行?” 周澈狂喜。他激动得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他拼命地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澈一把抹去泪水,跪下给刘虞磕头三个头。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男子,以自己无私的胸怀,绝对的信任,赢得了周澈誓死一战的决心,此去即使血洒沙场,也在所不惜。 周澈走出卢龙楼,看见鲜于辅和三百多名战士站在战马旁边,整整齐齐排成六列。鲜于辅看他走出来,纵声高呼:“给周校尉行礼!” 鲜于辅和三百五十九名战士同时单腿下跪,齐声高叫:“誓死追随…”吼声蓦然在空旷的广场上响起,直冲云霄。 周澈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他浑身的鲜血沸腾了,他颤抖着嘴唇,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这时,从广场的对边,田衷带着三十名卢龙塞战后幸存下来的士兵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看到他们全身甲胄,周澈呆呆地望着,无所适从。 田衷和三十名士兵全部跪倒在周澈面前。 “主公率兵深入虎穴,怎么可以抛下我们,独自前往。” “主公,卢龙塞边军就剩下我们二十九人还可以继续作战。死,我们也要和主公死在一起。” 田衷突然举起手上血迹斑斑的大汉战旗,带着士兵们纵声高呼:“誓死追随…” 周澈的泪水终于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8章 出塞击胡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刘虞和刘政站在城楼上,远远地望着,心里非常感动。 “来人…”刘政突然回头叫道:“给他们战马。” 周澈扶起田衷,望着他花白的头发,一时间百感交集。一股浓烈的杀气突然就涌上他的心头。这些可恶的胡人,如果他们不入侵,哪来的战争,哪里用的着这么大年纪的人上战场。 他伸手接过田衷手上的战旗,大步走到自己的战马旁边,飞身上马。 周澈面对着一张张充满战意,视死如归的面孔,一个个全身武装,愿意追随他同赴战场的士兵,突然觉得他就是死了,也值了。 “全体上马…” 周澈大吼一声:“出发…” 周澈右手举旗,骑马走在最前面,带着士兵们走过卢龙楼城门,走上卢龙塞广场,往望日楼主城门走去。 刘虞在决定出兵后,刘政立即命令所有战士开始搬运堵住城门的土袋。经过近两千名战士一个多时辰的努力,城门终于打开了。战士们围在广场两边,默默的送别这一班英勇无畏的勇士。 士兵们端坐在马上,抬眼四处看看卢龙塞,也许这就是最后一眼了。马蹄轻踏的声音响彻了卢龙塞。 突然,从卢龙楼城下冲出十几匹战马,马上骑士狠命的打马追了上来。 “校尉,下官是凌锋。过去是个马贼,现在是个什长。下官敬佩校尉的勇气,愿追随校尉同去杀敌。” 凌锋是个魁梧的高大汉子,长脸短须,看上去就是一个凶悍的猛士。望着凌锋坚决的神色,周澈一边策马而行,一边感激地说道:“你这么做是违反军规的…” “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军规。”凌锋立即打断了周澈的话,大声说道。 周澈想想也是,“到后面去吧。谢谢你。” 凌锋高兴的答应一声,带着手下调转马头,跑到队伍的后面整队跟上。 卢龙楼上的战鼓突然响起。 鼓声猛烈,犹如阵阵雷声震撼着即将出行的勇士。一时间他们无不热血沸腾,士气如虹,积压在身上的愤怒和恐惧顿时倾斜而出。 周澈高举战旗,回身高吼:“为了大汉,杀…” 周澈当先纵马冲出了高大的卢龙塞城门。 身后的士兵齐声呼应:“杀…”紧随其后象狂风一般射了出去。 广场上的战士们被他们的豪情所激励,一个个神情激奋,举臂高呼:“杀…”喊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卢龙塞。 黄昏的时候,部队连续疾驰一百里,到达一处不知名的小山丘。此处距离赤花谷六十里,距离百灵牧场四十里。周澈命令大家进入山里,隐藏休息。然后他交待了鲜于辅几句,一个人纵马出山,到牧场侦察去了。 鲜于辅站在小山顶上,望着周澈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当刺史把他喊进卢龙楼,告诉他这个计划时,他先是吃惊,这种想法太疯狂了,袭击乌桓人的百灵牧场。昨天夜里两千多乌桓人和鲜卑人的士兵才撤回去,今天夜里就去袭击,疯子一样的计划,不可思议。 接着就是震惊了。因为刘虞告诉他,只有他们这三百多士兵,没有其他人了。以三百多人去袭击有两千多士兵驻扎的牧场,夷非所思,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去了也就是去送死。他不明白,一向冷静睿智的刺史怎么会同意这个计划。 当他听完周澈的详细解说之后,他只能说信服。周澈那慎密的分析,准确的判断,天马行空一般的想法,都是自己望尘莫及的。他心悦诚服,满怀信心的出门召集士兵,决意随周澈一同去完成这个堪称疯狂的计划。 “功曹,下来吃一点东西吧?”屯长福全走到他身边轻轻说道。 鲜于辅点点头,随他一起往树林里钻去。 “战马的马蹄都用牛皮包好了吗?马嘴都用笼子套上了?” “都弄好了,功曹。”福全小声说道,“功曹,这个周校尉气魄大,武功高,看他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个勇猛无畏的好汉,是个了不起的人。” 凌锋坐在田衷身边,眉飞色舞,说得唾骂星四射。田衷实在受不了了,说了一句:“好了,好了,睡觉吧,留着力气晚上杀人用,好不好?” “不好。我做马贼那时候...” “你才当兵?”田衷奇怪地问道。 “是呀。十几天之前。”凌锋大大咧咧地说道。 “你知道吗?你私自带着部下脱离部队,跟随校尉行动,就你这种不守军纪的行为,是要杀头的。” 凌锋睁大了眼睛,突然狠狠地骂了一句,悻悻地道:“那我还是回去做马贼算了。” 看到凌锋顿时泻了气,田衷暗暗一笑,倒头睡去。 鲜于辅静静地坐在山头上,等待着周澈的出现。 一串沉闷的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 鲜于辅站起来,转身跑进树林,喊醒了几个军官,“起来吧,校尉他们回来了。把士兵们都喊起来,准备行动。” 树林里立即忙碌起来,大家在黑暗里各自整理好行装,陆续牵马下山。 周澈飞身下马,迎上鲜于辅几个军官,轻声说道:“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鲜于辅几个人纷纷点头。福全他们更用崇拜的目光望着周澈。周澈召集他们蹲到地上,就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地上画了一个牧场草图。 “由于敌人昨天连夜撤军,士兵们行军一百多里回到牧场,疲惫不堪。现在他们都在营帐内熟睡,就是打雷估计他们都听不到。所以今夜的偷袭,必定成功。大家可以放开手脚,为所欲为。” “我们分成两队,鲜于功曹带两百人从北面杀进去,我带人从南面杀进去,这样连续来回不间断的冲杀,给敌人造成被大部队偷袭的假象,让他们彻底崩溃。记住,要快,一定要快。我们要让敌人惊慌,然后恐惧,再以后他们就会放弃,就会逃跑,就会投降。明白了吗?” “明白了。”几个人异口同声。 “去把凌锋和田伯正叫来。”周澈对站在他们身边的一个传令兵说道。传令兵迟疑着没有离开。 周澈想起来什么,随即笑起来:“就是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大爷。”很快,田衷和凌锋跑了过来。 “这是马场,战马就在这里,都被圈了起来。旁边就是草料场。田老伯带十个人过去,把看守草料场的士兵解决之后,放火烧掉两个马棚,把火势弄大一点。记住,只能烧两个马棚。一旦草料全部烧掉了,战马就没有口粮,这些战马很快就会成为马肉了。”周围的人轻声笑了起来。田衷高兴地连声答应。 他跟了许多将军,一直都是一个默默无闻的马夫,从来没有人把他当一回事。而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却在这么重要的战斗中,让他负责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他有一种被人重视,得到认可的满足感。老人非常激动。 “火要烧大一点,这样敌人就会更加恐惧,认为马场那边已经被我们控制,就不会向马场方向逃。他们一旦逃进马场,骑走几匹马是小事,就怕惊了马群,那事情就麻烦了。这件事非常重要,伯正老伯务必不要出差错。” 田衷用力点头。 “凌锋,你随我冲进去之后,带着你的弟兄们,不要与任何敌人接触,以最快的速度直接奔中军大帐。擒贼先擒王,先把乌延抓到,局面就等于控制了一半。你明白了吗?” “明白,校尉。”凌锋激动地连连点头。头一次打仗,就被委以重任,不激动才是怪事。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清楚自己在战场要干什么,怎么干,打起战来心里就会有底,信心就会倍增,胜利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周澈笑着说道。 大家被他的轻松和平静所感染,大战前的紧张心情随着谈话气氛的融洽逐渐的淡去了。福全几个人随即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鲜于辅默默的望着笑容满面的周澈,听着他低沉而耐心的解释,觉得这个人不仅仅是个战场上的战士,更是战场上的灵魂。他天生就是个打仗的料。跟他在一起,总是让人充满信心,充满希望,充满轻松快乐,让人感受到战友之间的浓浓情义。 “鲜于功曹,我们出发吧。”周澈站起来,对鲜于辅说道。鲜于辅点点头,对后面的战士招招手,大家飞快上马。 周澈握着流影,黄忠送的这把枪式样简朴,沉甸甸,黑黝黝的,在昏暗的月色下,发出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姜枫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这把枪一定会给你带来好运气。” 周澈感激的望了姜枫一眼,用力的点点头。 他飞身上马,带领大家冲进了漆黑的夜幕里。 田衷带领手下悄无声息的冲进了草料场。正如周澈所料,十几个士兵躺在厚厚的干草上,正在呼呼大睡。田衷用力一挥手,十个士兵挥动战刀,立即展开了屠杀。 “两个人一组,四下查看。快。”田衷小声命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9章 马踏连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老田头在草料场得手后,士兵们随即向草料场四周跑去,搜寻其他敌人的踪迹。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差错,一旦还有漏网之鱼,情急之下点燃草料场,那就前功尽弃了。 田衷站在最外边的一个马棚附近,耐心的等待着士兵们回来。时间不长,大家陆陆续续的赶回来,向田衷示意没有发现其他敌人。 田衷点亮了火把。这是他和周澈,鲜于辅两支人马约好的信号。只要己方完全控制了草料场,就立即发出信号,通知他们开始进攻。 一点闪耀的火焰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上去,分外的诡异。 周澈猛踢马腹,战马受痛,纵声飞跃而出。战士们排成两排,紧随其后,无声无息的扑向了牧场西面的兵营。 此时正是下半夜,天气非常寒冷。帐篷里的士兵们都在酣睡,站岗的士兵因为受不了严寒和疲劳,躲在营寨附近的帐篷后面睡觉。也有几个士兵比较负责任,强撑着靠在营寨的木栅栏上打盹。 有个士兵突然惊醒了,他感觉好象有点什么动静。他慢慢走到寨门口,向四周望去,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士兵非常疑惑的摇摇头,正准备走开,随即就隐约听到了轰鸣声,非常低沉的轰鸣声。接着他就看见了从黑暗里冲出黑乎乎的巨大一团东西。那个士兵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那是什么,出了什么事。但他本能的伸手去拿挂在脖子上的牛角号。 他没有拿到牛角号,他抓到了一支长箭,一支射穿自己胸膛的长箭。随即他就感到了钻心的巨痛,他痛苦的张大嘴巴,准备发出一声惨叫。黑暗中再次射来一支长箭,笔直的穿过他张大的嘴,冲出后颈,带起一蓬鲜血,巨大冲击力随之将他带倒,钉在了草地上。 福全杀气腾腾的出现在寨门外,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隔着木栅栏,非常快速的杀死了靠在木栅栏上睡觉的哨兵。寨门大开。鲜于辅带着战士们冲进了敌人的大营,更多的战士策马撞到栅栏,直接冲了进来。 “杀啊…”鲜于辅纵声高吼,战士们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牧场。 同一时间,田衷点燃了马棚,大火冲天而起。 周澈一马当先,直接撞向了敌人的木栅栏,跟在后面的战士们几乎同时策马撞了上去,敌方木栅栏立即倒下了一大片。 “杀啊…”周澈大叫起来。 “杀…”战士们同声应和,炸雷般的声音突然就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鲜于辅的铁戟撕破了第一个帐篷,四五匹战马怒吼着,踩在熟睡的敌兵身体上,飞驰而过,随即更多的战马尾随在他们后边,从已经死去的敌兵尸体上践踏而过,转眼见十几个士兵就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 两百个士兵怒吼着,疯狂的驱打着战马,肆意的从敌人的帐篷上飞驰而过。前排的人用长武器撕开敌人的牛皮帐蓬,中间一排的人从尚在酣睡中或者已经惊醒或者茫然不知所措的敌人身体上践踏而过,后排的人手执武器,不但驱马踩踏,还挥动武器肆意劈杀漏网的敌兵,被铁骑席卷而过的地方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鲜于辅的铁骑象咆哮的猛虎,一路嗜血,疯狂的杀向黑暗深处。 周澈的流影在黑夜中就象是饮血的幽灵,它一路狂啸着,凶猛的蚕食着睡梦中的生灵。战士们凶性大发,心中的仇恨从呐喊声中喷发,他们愤怒的吼叫着,狠命的打马奔驰,不论是卧倒的敌人还是坍塌的帐篷,一律踩在脚下,肆意践踏,任意摧残,把敌人的绝望和惨叫统统淹没在血腥之中。 乌桓人和鲜卑人的两百多个营帐分布在长不足三百步,宽不过五十步的狭窄范围内,这种密集布阵给了偷袭者一个巨大的机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残杀了上千条生命。马踏连营的效果当真是惊世骇俗。 许多士兵死在睡梦之中,更多的士兵死在惺忪茫然之间。当驻扎在大营中间的战士惊惶失措的从营帐中奔跑出来时,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从前后两边的黑暗中杀出来汉军士兵对他们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被喊杀声和轰鸣声惊醒的士兵们衣裳不整,在大营中鬼哭狼嚎,四散奔逃。他们大约知道自己的部队遭到劫营了,只要望一眼火光冲天的草料场,就知道敌人的数量一定非常多,非常庞大。 他们刚从噩梦一般的卢龙塞撤下来,极度恐惧和沮丧的士兵们既没有休息,也没有从失败的阴影中恢复过来。在毫无防备之下,他们紧接着就遭到了更加恐怖的夜袭,逃无可逃。 周澈的长枪上下翻飞,鲜于辅的铁戟左右劈杀,战士们的武器飞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战马凶狠的撞击,无数的生命在黑漆漆的夜里悄然消逝。天空中昏暗的月亮不忍目睹这人世间的残杀,悄悄躲进了厚厚的黑云里。 凌锋带着他的兄弟们沿着密密麻麻排列的帐篷中缝,象平地上刮起的一股旋风,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冲进了中军大帐。 乌延和阙机,以及鲜卑人的两个千夫长,心情极度恶劣,在熊罢连夜告辞回去找慕容风商议后事之后,他们在大帐中狂饮马奶酒,终于醉倒不起。在损失了将近九千士卒的性命,在卢龙塞已经踏在脚下,在胜利已经到手的一瞬间,胜利的果实却眼睁睁的被人夺走,天理何在?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他们伤心,因为葬送在卢龙塞的生命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仇恨,因为可怕的大汉人用他们的鲜血换回了辉煌的胜利;他们忧愁,因为巨大的损失已经迫使他们走到了绝路。在草原上,没有实力,就是别人的口中餐,就会沦落为低贱的部落。 然而更大的灾难来临了。 凌锋和他的兄弟们呼啸而至,战马起落之间,手起刀落,斩杀了几个迎向他们的侍卫,随即连人带马冲进了大帐。乌延,阙机和两个鲜卑千夫长随即惊醒,但迷迷糊糊的还没有清醒过来。 最前面的四个士兵毫不停留,继续纵马高高跃起,从大帐中间飞过,直接冲到了大帐的另一头,只见刀光飞闪,高大的帐篷随着飞射的奔马从中裂开,他们飞出了大帐。 凌锋和其他的士兵紧勒马缰。战马受痛,前蹄高高扬起,带着马嘴笼的马头虽然不能长嘶出声,但也高昂起来,声势骇人。乌延和阙机他们受到惊吓,立即清醒过来,做势就要拔刀。凌锋他们随着战马直立而起的身躯,飞身从马上跃起,腾空扑向乌延四人。 十几个人立即纠缠在一起,只听到乌延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在人群中格外的恐怖。他胸口受伤,被凌锋和几个猛虎一般的士兵摁在地上,连踢带打,已经鲜血淋漓,痛的昏了过去。 周澈和他的铁骑与鲜于辅率领的铁骑在一霎间交错而过。 两边大营里幸存下来的士兵还没有找到逃生的方向,飞奔的铁骑突然再次出现,这些魔鬼一般的骑士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象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着,怒吼着,摧枯拉朽,席卷一切残存的生命。 草料场方向的大火越烧越大,烈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其气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肝胆俱裂。许多跑向马场的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掉头再次跑向战场,寻找逃生的机会。 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之间就被火光照亮了,狼奔豕突的敌人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无助的哭号着,叫喊着,奔跑着,就象羊圈内一群待宰的羔羊。 当周澈和鲜于辅率领各自的铁骑第二次在敌人大营中间擦肩而过时,凶悍的敌人开始反击了。他们从最初的恐惧和混乱中惊醒过来,在铁骑狂奔过去之后,开始寻找武器,三五成群组织在一起,结成小型阵势,准备负隅顽抗。 空中呼啸着从不同方向射来的长箭,周澈身边的战士突然被敌人的冷箭射下了马。 周澈狂叫起来:“加速,加速…” 周澈的狂吼声在黑夜里显得雄浑而又凄厉,它超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清晰的回响在战士们的耳边。飞奔的战马在骑士们的鞭打脚踢之下,再次加速。 一些准备迎战的敌兵看到战马发疯般的冲来,吓得掉头就跑。三五个敌人组成的小组合,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的速度就可以把他们撞的横飞起来。但是个别敌人的冷箭和一些悍不畏死的敌人舍命阻击,造成骑兵们的伤亡在逐渐增大。 周澈冲着迎面而来的鲜于辅大声叫道:“加速,一定要加速。” 鲜于辅高声回应:“加速,全体加速…”他手上的铁戟前指,将一个正准备偷袭射箭的敌人洞穿挑起,高高的抛掷了出去,敌人惨厉的叫声随着摔落的身形嘎然而止。 激烈的战斗随即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但是敌人由于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和组织,也没有了熟悉的牛角号声进行联系,造成了各自为战,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其惨败全歼的命运已经不可挽回。 两支铁骑的速度在逐渐失去阻力的战场上越跑越快,喊杀声越来越小,敌人四处奔逃的身影随着铁骑的反复践踏已经逐渐稀疏下来。投降的敌人紧紧的趴在栅栏上,生怕自己被狂野的铁骑卷走,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当周澈于辅率领战士们第五次在敌人的大营中间会合时,距离开战不过很短的时间,也就是战马狂奔两里路的时间。太快了。战士们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都还沉浸在血腥和惨烈的厮杀之中,望着被两支部队围在中间的几百名俘虏,望着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战场,望着火光冲天的牧场,谁都不能相信,自己战胜了凶悍的胡人,消灭了两千多胡族的士兵。 不知是谁,突然高呼起来,打破了这霎那间的梦境。 “胜利了,胜利了,我们胜利了,啊…” 士兵们从震惊中突然迎来了胜利所带来的巨大喜悦,人人激动万分,个个高举武器,纵声欢呼起来,庆祝胜利的吼叫声响彻了战场,响彻了黑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0章 擒获首领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凶狠的乌桓人,鲜卑人被汉军骑兵打得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战斗结束,他们都没有机会组织一次有效的抵抗,他们被汉军铁骑的速度打懵了,打跨了,打得崩溃了。一千多名士兵被战马践踏撞击而死,或者被汉军士兵击杀而死,三百多人投降俘虏,只有两三百人趁黑逃跑了。汉军死伤一百多人。 这次的袭击战在战士们的呼喊声中结束了。 天色逐渐的变亮,草料场上的大火已经被熄灭,只有几屡长长的黑色烟柱还在随风飘动。 周澈坐在一匹死去的战马上,任由寒风吹拂着自己的长发。战场上死尸狼藉,空气中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凌锋和几个士兵押着乌延,阙机和两个鲜卑人的千夫长走到周澈面前,把他们摁到地上跪下。 乌延痛苦得脸都快变形了,额头上密密的一层汗珠。他抬头看到了周澈,看到了那个砍伤自己的汉人,他惊叫起来:“是你?” 周澈冷漠的望着他,面无表情。就是这个人,率领大军攻打卢龙塞,杀死了卢龙塞一千多名士兵的性命,杀死了卫伯文,杀死了李进,杀死了章挺,杀死了自己那么多好兄弟。 他站起来,从腰间拔出青冥剑。他要杀死这个人,杀死这个挑起战争的人。 “你就是周澈?”乌延恶狠狠地叫起来。 周澈望着他,一脸的杀气。他走到乌延的侧面,双手握刀,准备一剑砍下他的头。 “你敢杀我?”乌延看到周澈杀气腾腾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大叫起来。 周澈冷笑一声,举剑就砍。 突然,一支铁戟横空飞来,飞速刺向周澈。 周澈的青冥剑狠狠地砍在鲜于辅的铁戟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金铁交鸣声。 鲜于辅接下了周澈势大力沉的一剑,毫无惧色。乌延被这声巨响震得双耳失聪,眼冒金花。 “校尉,他是右北平郡乌桓族近千部落的大首领,我们杀不得,还是请刺史和太守定夺吧。” 周澈怒气难消,青冥剑再次举起,狂吼一声,剁在了死马身上。 “你们在我大汉的国土上定居放牧,在我大汉的草原上生存繁衍,我大汉何时亏待过你们?你这个十恶不赦的小人,竟然胆敢侵略我大汉国土,攻我大汉要塞,杀我大汉子民,毁我大汉家园,你应该被五马分尸。” 乌延似乎没有听到周澈的叫骂,一双眼睛挑衅似的恶毒的盯着周澈。周澈余怒未消,飞起一脚踢在乌延的脸上,对着凌锋几个围在周围的士兵大声吼道:“打,给我打。” 凌锋他们一拥而上,对着四个俘虏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周澈也夹在在中间,东踹一脚,西打一拳。鲜于辅既好气又好笑,这哪里是刚才那位指挥若定的校尉,这就是一个土匪嘛。 第二天,刘虞和刘政在接到周澈的报捷后,派出的后续部队赶到了。他们将牧场上所有的战马,辎重,草料,以及俘虏,押回了卢龙塞。周澈和士兵们在卢龙塞受到了英雄一般的欢迎。 卢龙塞的胜利就象一声炸雷,在幽州大地上激起了万重波澜,给病入膏肓的大汉注入了一剂新鲜的血液,让摇摇欲坠的巨人依稀看到了重建辉煌的希望。 在刘虞兴奋的带走大量战马,返回蓟城之后,刘政问周澈,此时,卢龙塞大约需要多少人镇守?他希望人越少越好,这样可以缓解郡府的巨额开支。大战之后卢龙塞军队的重建需要钱,边军的物资装备补充需要钱,郡府对死去士兵的抚恤善后需要钱,到处都要钱,只能省一点是一点了。 周澈明白刘政的意思。他当初极力要求趁胜追击的理由也就是在掳掠胡人的大量财产后,让胡人元气大伤,无法再次组织军队对卢龙塞和大汉国境的其他地方进行骚扰掳掠。 周澈说八百人就可以了。 刘政有点为难,他向周澈详细解释他的难处,希望可以在短期内再削减一些人马,减少不必要的开支,因为漫长的冬天马上就要到了。 周澈说六百人,不能再减了。但是明年春天必须要恢复到一千六百人,这是驻守庞大要塞的最低极限。 刘政在送走周澈之后,召集自己的几个从事,军队里的几个军司马级军官对卢龙塞的事情合议了一下。鉴于目前已经彻底歼灭敌军,右北平郡乌桓部落的实力遭到了重击,东部鲜卑的两个大部落首领被擒,胡人短期内已经不可能再次入侵,所以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大量驻军卢龙塞确实已经没有必要。这可以为郡府节约一大笔开支。 刘政临走之前,让周澈领三屯六百人马驻扎卢龙塞,其中包括凌锋所在的那一屯士兵。卢龙塞原来的两百多伤兵都留在要塞内养伤。乌延阙机素利等胡族贵族和俘虏也被囚禁在要塞内,等待刺史刘虞与乌桓人,鲜卑人谈判之后,再做处理。 但是为了安慰周澈,给了他一个特权。他可以以郡府的名义募兵,用来扩充卢龙塞边军的不足。至于新招士卒的军饷和装备,周澈可以在春天到来的时候向郡府上报领取。如果能自收自支,那就最好不过了。至于如何自收自支,那就是周澈自己的事了。 卢龙塞一时间人去楼空,立即安静了下来。 周澈留下了姜枫,让他召集原来卢龙塞的士兵和伤愈归队的士兵组建了一个巡逻小队,负责新月楼的城门看守工作。郑季宪归队后,周澈让他负责斥候队的重建工作。文博、黄盖命大,在梅楼受了重伤之后,竟然活了下来。凌锋和他的十四个兄弟被抽出来做了周澈侍卫。 三个屯长都是幽州右北平郡人,对周澈非常信服,工作上,训练上都尽心尽力,不让周澈操心。周澈在卢龙塞很悠闲,除了参加部队的日常训练,就是和战士们坐在一起神侃。晚上在书房内找些书看看。 ……… 那是怎样的一双凄怨的眼睛,让人魂为之颠倒,心为之颤栗。 周澈和姜枫的心突然之间就好象被这双眼睛狠狠的刺了一刀,剧烈的疼痛让他们差一点呻吟起来。他们霎那间万念俱灰,再也没有勇气说出一句话来。 阿芸身形憔悴,一身缟素,美丽的面孔上刻满了无尽的绝望和伤痛。她就象秋天里的小雨,孤独,忧伤,凄冷,哀怨。 三个人互相默默地望着。阿芸高挑的身形开始顺着门框慢慢地往下滑,她倒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一盏昏暗的烛灯,一点闪烁的烛火,映衬着阿芸苍白的面色,更加增添了她的无助和悲伤。卧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姜枫坐在旁边,就象一尊雕塑,一动也不动。 阿芸慢慢的醒来,泪水无声的流了出来。 姜枫好象感觉到什么,抬头向她望去。两个人目光接触,谁都没有说话。 “我是姜枫姜枫之,是老林的兄弟。” 姜枫从怀里掏出已经变成红色的香囊,慢慢放到阿芸的手上。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阿芸突然轻轻地说道:“我想去看看他。” 下雪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鹅毛般的大雪,一连下了好几天。 阿芸慢慢的跪在林充墓前,流着泪,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她长时间的尽情地哭着,好象要把心中郁积的所有悲伤和痛苦,都全部渲泄在这冰天雪地里。 姜枫一个人站在山脚下,望着阿芸孤单无助的身影,黯然消魂。 “家夫曾经说,一定要带我到卢龙塞看看。他要带我站在最高的望日楼上,看看天下最雄伟的要塞。” 阿芸伸手抚了抚木桩做的墓碑,好象抚着林充的脸一样,深情温柔。 姜枫站在她身后,默然无语。 阿芸的神情平静了许多,没有一丝生气的脸上奇迹般的露出一丝笑容。也许是感觉到自己就站在林充的旁边,阿芸那颗枯死的心突然之间就象被滴入了甘露一样,绽放出点点生机。 “我可以带你去看看。”姜枫小声说道。 阿芸点点头,转过身非常感激地对姜枫说道:“这么多天以来,谢谢你一直照顾我。” 姜枫摇摇头,低声说道:“只要你心情好一点。” 因为大雪封山,阿芸就滞留在了卢龙塞。周澈把自己的卧房让出来,搬到斥候营里住去了。阿芸天天到山上看一次林充的墓,常常一站就是很长时间。回到卢龙塞就躲在房里,或者待在周澈的书房里看上一天的书。 姜枫天天去看她一次,陪她聊聊天,说一点塞外的风俗人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阿芸的心情好象逐渐的从悲伤和孤寂中走了出来,清秀迷人的面孔上也常常露出一点笑容。这让姜枫非常欣慰。她几次提出要回徐无城,都被姜枫挽留了下来。一个人,住在徐无城里,孤苦伶仃的,还不如暂时住在卢龙塞,等冬天过去了再说。 阿芸的诗文和字都非常好,这让周澈惊讶不已。阿芸说他的养父在徐无城是有名的儒士,为人谦和善良。养父一生未娶,待她犹如己出,自小就教她识字读书。姜枫亦是很钦佩,时常去请教不懂的文章。时日久了,那些晦涩难懂的书他勉勉强强也能看明白一些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平淡而宁静的度过,新的一年悄然来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1章 鲜卑势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光和四年,一月。 周澈站在卢龙塞主城墙上,高大的身躯迎着了凛冽的寒风巍然不动,身上盔甲的甲叶被风吹的唰唰微响,披着的战袍在呼啸的狂风里飞舞。 昨天,幽州刺史刘虞的特使,刺史府的治中从事和右北平郡的五官掾到达卢龙塞。刺史刘虞已经与右北平乌桓族和东部鲜卑就乌延阙机素利和一干俘虏达成了协议。他们冒着风雪赶来,就是为了和乌桓人,鲜卑人办理交接。 另外,皇帝刘宏对参加卢龙塞保卫战的所有将士进行了褒奖。但是因为战后卢龙塞的边军所剩无几,这些奖赏自然也就落到了郡守等一些官僚手上。刘政大概良心发现,给周澈补充了一批军资辎重。 乌桓人和鲜卑人的特使这几天也要到达卢龙塞,所以周澈有事没事总是站在城墙顶上,望着被大雪掩盖的白皑皑的草原。 “校尉,风雪太大,还是回去吧。”凌锋出现在周澈的身后,小声说道。 “你派出去的兄弟,可有回来的?” “没有,大概风雪太大的缘故。下个月,天气转好,开始化冻了,估计就有好消息了。” 周澈点点头,“大草原上各地的马贼,消息灵通,与他们建立良好的关系,对我们将来和鲜卑人的大战非常有好处。” “校尉您真好。从来没有那个边关军将对我们马贼这么客气的。您是第一个。” “马贼也是被逼无奈才去做马贼的。家里要是有吃有喝,谁愿意去做马贼。” “校尉说得是。但是这年头,就是做马贼,恐怕也做不长了。”凌锋突然伤感地说道。 周澈笑起来:“好啊,可以到卢龙塞来当兵。大家只要能生存,在哪里讨生活都是一样的。” “鲜卑各部落在一个大首领慕容风的要求下,从去年开始就加紧了对马贼的清剿,要不了一两年,这大燕山附近恐怕就没有马贼这个行当了。” “你都当兵几个月了,还对鲜卑人追剿你马帮一时耿耿于怀。放心,这个仇会报的。那个慕容风要发动对大汉人的攻击,当然不希望在他行军的路线上布满了暗探和眼线。你们不但贪婪,胆子也大,这对他们的后勤补给,粮草辎重的安全,是个巨大的危险。如果是我,我也会同样这么做的。” 凌锋一愣神,不相信地说道:“不会吧。” 周澈自信地一笑,“看着吧。大草原上的马贼们马上就要遭到狂风骤雨一般的追杀,再也没有相安无事的时候了。你的许多朋友很快就要到卢龙塞来避难了。” 凌锋对周澈敬若神明,马上就相信了,随即对自己的朋友们担心起来。 周澈抬腿走下城墙,最后扫了一眼白茫茫的草原。 忽然雪原上,一个骑兵的身影越来越明显,渐渐地看出他身后插了几支箭。 周澈停住了,他目不转睛的望着,脸上显得惊愣和震骇。 对于周澈突然飞步跑回到城墙边上,极力举目向关外的雪原上望去。凌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的跟在后面。 当凌锋看清楚了的时候,他以最快的速度冲下城楼,一边飞跑,一边对看守城门的士兵狂吼起来:“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士兵们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什长心急如火的样子,一个个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拉开了大门。 凌锋回头周澈叫喊道:“是咱们的斥候!!!” ……… 斥候拼死带回来的消息:鲜卑大王檀石槐死了,其子和连继位大王。和连还有迎娶一个什么部落叫风雪的一个女子为妻。 周澈心道:大汉去一劲敌尔。 檀石槐(137年―181年),鲜卑部落首领。檀石槐的父亲名叫投鹿侯,起初在匈奴从军三年,他的妻子在家中生了孩子。投鹿侯回来后,感到奇怪,想杀掉孩子。妻子说她曾经在大白天走路,听到雷响,就抬头朝天上看,刚好有冰雹掉进嘴里,她就吞了下去,接着就怀了孕,十个月后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必定有过人的地方,最好暂且抚养他长大。投鹿侯不听,就将孩子丢掉。妻子私下告诉娘家人,要他们收养,取名为檀石槐。 他少时有勇有谋,被推举为部落首领。东汉末在高柳北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东西达一万四千余里,南北达七千余里。 永寿二年(156年),率军攻打云中郡。延熹元年(158年)后,鲜卑多次在长城一线的缘边九郡及辽东属国骚扰,汉桓帝忧患,欲封檀石槐为王,并跟他和亲。檀石槐非但不受,反而加紧对长城缘边要塞的侵犯和劫掠,并把自己占领的地区分为三部,各置一名大人统领。光和四年(181年),檀石槐去世,时年四十五岁,其子和连继位。 “你们说这次和连大婚,咱们要不要去搞事?”周澈在书房里和众人军议。 “校尉!那个风雪查清楚了,是一个叫牛头部落的,但是这个女的,不是鲜卑人,好像是东北那边扶余的”凌锋说道。 “根据情报,这个风雪这次嫁给和连,不论出于何种原因,它都牵扯到鲜卑国的稳定,中部鲜卑与弹汉山的关系,和牛头部落的生存,内中情形不言自明。风雪如果不嫁,其后果势必严重,肯定影响到中部鲜卑各部落的利益,那个什么慕容风和弹汉山的亲密关系,牛头部落上万人的生命。以风雪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姑娘,谁会去关心她的命运和感受?她如何敢不嫁?”周澈分析道。 “如果这次婚姻这影响到大汉的安危,主公咱们要怎么做呢?”黄盖提问。 周澈毫不犹豫地答道:“破坏。” “咱们出征的话,我要送阿芸回去。”姜枫说道。 在帮助州府和郡府两位同僚处理完俘虏交接的事之后,他二位告辞离去。随即阿芸向周澈提出要回徐无城。周澈叫来姜枫。文博小,叫他们带上十几个士兵,护送其回家。 ……… 大雪开始慢慢的融化,许多地方裸露出黑色的原貌。山野间,草原上,白一块,黑一块,煞是好看。 拓拔部落的拓跋鸿驻马站在一座小山丘上,极目四望。往前就是画虹原,望右就是耶溪,往左就是汲湖。从画虹原往东北方走上五天,就是白山山脉。但如果从已经结冰冻实的汲湖上走过去,只要三天就可以接近白山。 拓跋鸿是鲜卑拓跋部落的四大豪帅之一。这次奉命带着三百骑兵参予护驾大王和连的迎亲队伍。 下 大王和连准备在月初,春季会猎大会上迎娶风雪。每年一次的春季会猎是鲜卑国的头等大事,鲜卑东中西三大部的重量级人物全部到场。一是给大王进贡,二是商议鲜卑国的一些军国大事,三是通过会猎联络各部落之间的感情,选拔人才。 今年和连内握实权,外有三大部首领慕容风,弥加,拓跋锋的鼎力支持,鲜卑国的各部势力再次凝聚,隐约再现当年大王檀石槐统御下的强大气势。 在卢龙被俘虏的阙机和拓跋部落十分交好,听说阙机在一个叫周澈的手下连番受挫,损兵折将,拓跋锋气恨难平,因为攻打卢龙是慕容风的指派,所以拓拔锋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到了慕容风头上,但是慕容部落十分强劲,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去报复牛头部落,又担心慕容风会从中作梗,于是灵机一动,向大王和连推荐了鲜卑草原上最美丽的女人。 和连帐内女人成百上千,哪里在意这么一个小女人,但在拓跋锋的极力吹捧下,尤其可以据此更好的控制慕容风,也可以趁机拉拢牛头部落,分化慕容风集团内部的势力,这令和连色心大动,随即派人说亲并且定下了迎娶之日。 话说那慕容风其实十分喜爱风雪,待其视为己出,在大草原上人所皆知。和连虽然贵为鲜卑国大王,但慕容风从心里反感和连的为人,根本就不会把风雪嫁给这种垃圾。是以慕容风闻信大怒,知道是拓跋锋存心报复自己惹出来的事。但在这件事情上,他却无法提出反对。哑巴吃黄连,有苦自知。 若明确提出反对,那就是明确告诉鲜卑国的各部落,慕容风根本就没有把大王和连放在眼里,这和举起大旗反叛没什么本质区别。数不清的部落因为慕容风的举动而误以为两人关系依旧水火不容,随即一些极度不满和连的部落会因此而暴乱。 慕容风现在非常痛恨拓跋锋。去年要不是被迫无奈请他出马相助,哪里有他拓跋锋的出头之日。不料这个阴险小人不但不思报答,反而睚眦必报。最令慕容风不能忍受的就是他在鲜卑国各处散播关于风裂的事。还有那个荒淫无耻的和连,自己挽狂澜于即倒,保住了他的王位,他却立即好了伤疤忘了痛,自寻死路。 慕容风对可能影响鲜卑国重新强盛的人,从不姑息,尤其是那种小人,他吃小人的亏吃得太多了。随即他产生了铲除拓跋部落,除掉和连的念头。两个不知死活的人此时都在得意洋洋,浑然不知已经被慕容风恨到了骨髓里,必定要先除之而后快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2章 劫亲搞事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慕容风在计划搞掉和连以及拓拔锋的时候,赫连勃驱马走来,他是弹汉山卫戍部队的副首领,一名万夫长,和连的心腹,负责此次迎亲的护卫工作。 “豪帅认为走那一条路更合适一些?”赫连勃笑着问道。拓跋鸿赶忙在马上行了半个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天气正在逐渐转暖,我担心汲湖的冰变薄,行走时不安全。大人您看还是弯一些路,走画虹原如何?” 赫连勃笑着望了他一眼,眼睛里闪出一丝嘲讽,“好吧。你的部队在前面开道,我的人押后,裂狂风大人保护车队。” 裂狂风骑在高头大马上,紧紧靠在风雪的马车旁边。刀疤带着两百人护卫在长长的车队四周。 “骛梆,乌豹两位大人就象发了疯一样在边境各处围剿马贼,大帅肯定又有行动了?”阙昆策马走在裂狂风身后,对骑在黑豹上的柯比熊大声说道。两个小家伙吵闹着要到弹汉山参加春季大会,看姐姐出嫁。裂狂风喜爱两人,一起带上了。柯比熊的小脸冻得红通通的,鼻涕淌个不停。 “你知道个屁。大帅肯定怕马贼打劫我们,所以才命令手下到处清剿他们。你看看,现在姐姐和这么多车贵重的嫁妆,多值钱啊。”柯比熊不同意他的话,马上反驳。 阙昆哀叹一声道:“看姐姐不高兴的样子,还不如让马贼把姐姐抢走了好。” “大草原上没有哪个马贼有这么大势力的。这里有这么多士兵,七百多人,谁能抢走姐姐。”柯比熊也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道。 裂狂风听到两个小孩在后面争吵,心里一阵阵的难过。 父亲风裂的事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不少传言,但慕容风不说,慕容风身边的人不说,他无从得到证实。但他相信自己的父亲,决不会做对不起鲜卑国,对不起伯父慕容风的事。即使传言是真的,只要伯父慕容风在,牛头部落就不会有事。但一旦慕容风哪一天不在了,牛头部落怎么办呢? 风雪要逃跑。他和弟弟裂暴雨只好把最近传遍鲜卑国的流言告诉了风雪。风雪去了一趟火云原,见到了慕容风,回来后她就再也不提逃跑的事了。 风雪整日在谈月谷以泪洗面,好不可怜。兄弟两人陪在左右,也是心内凄然,愁苦不堪。直到熊霸来到了谈月谷。 熊罢望着兄弟两人愁眉不展,忧心忡忡的样子,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然后他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熊罢平静地说道:“和连和拓跋锋自寻死路,时日无多。” 在裂狂风裂暴雨兄弟两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的时候,熊罢又说了一句:“你兄弟两人不要担心牛头部落的事,大帅自有安排。大帅曾经说过,他除了在奔牛原大战被人算计惨遭失败,以后终其一生,他都绝不容许自己再次遭人算计。此次也不例外。他要让算计他的人丢尽脸面,看看到底是谁在鲜卑国可以只手遮天。” 裂狂风心里顿时有了谱。和连和拓跋锋激怒了慕容风,慕容风终于忍受不了有人阻碍他重振鲜卑国的大业,他要另立大王了。 这时小柯比熊突然看到远处的雪山上出现了一队人马。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猛地翻身站到马背上,极力举目望去。 他看到了在寒风中飞舞的猎猎军旗以及马上骑士的棱形头盔。 只有汉军才有那么精良的装备,只有汉人不剃头发。 柯比熊用尽全身力气高吼起来:“是汉军…汉军……汉军来袭!!!” 阙昆也看到了,他竟然呆呆地看着,一脸的崇拜和敬慕。 裂狂风心中狂震,他抬头望去。雪山上,全副武装的骑军高举一杆血红的战旗,战旗在风中狂舞,旗上一个大大的“漢”字。 冲锋的牛角号声响彻了雪原。 风雪看到了自己终身不能忘却的一幕。 汉军把红旗插在山上,吹响号角,数百骑,象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射了下来。 拓跋鸿走在队伍的最前列,看到一个大汉披头散发的,象疯子一般的杀来,听到后面参加过卢龙战的士兵都在鼓噪,叫喊着疯子,心中非常疑惑,他和手下交换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神色。但他那股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气势,倒是叫人非常钦佩。敢于一个人面对庞大的骑兵队伍杀来,即使是疯子,也要有慨然赴死的决心才有足够的勇气杀来。 他冷冷地望着,心中燃起郁积已久的愤怒。他对手下一个百夫长挥挥手:“带一百人上去。” 百夫长激动得心花怒放,当先拔马出列,回头高声叫道:“兄弟们,发财去啦,发财去啦…” 一百人神情兴奋,呼啸一声,各举战刀,随着那名百夫长,一窝蜂的向小山上冲过去。 “雪儿…”裂狂风轻轻叫道。 赫连勃率领两百人围上来,护卫在牛头部落士兵的外围。 周澈命令姜枫顺着树林侧面飞驰而来。拓跋部落的那名百夫长带领手下,一路狂吼着迎面堵截上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姜枫突然拉住马缰,战马吃痛,狂嘶起来。战马的速度太快,根本就制止不住,继续冲出了十几步之后,才直立而起,在原地仰首长嘶。 对面敌人吃了一惊,不知姜枫闹什么玄虚,但在如此速度之下,要想命令一支高速奔跑的部队停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接着冲。 周澈好整以暇地望着,拿出牛角号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突然,一声巨响,最前排的几十骑同时随着一片巨大的雪地陷入了地下,一个巨大的陷阱就象一张待人而噬的血盆大口,立即吞噬了十几条生命。 后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前面的情况,依旧催马狂奔,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冲入了土坑,一时间人喊马嘶,惨叫身,撞击声,溅起的满天雪花,混杂在一起,巨大的响声震撼了雪原。 后面几排的士兵明显感觉到不对,一个个斜转马头,一边减速,一边往树林方向跑去。就在这时,刺耳的长箭撕破空气的呼啸声从树林里传来。士兵们惊呆了,一个个绝望的望向树林深处。数不清的长箭就象幽灵一般,突然出现在眼前。士兵们本能的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无奈而绝望的惨叫,接着就是箭簇入体的“噗嗤”声,士兵们纷纷落马的坠地声,此起彼伏的惨嚎声。 迎亲的队伍站在雪原中央,士兵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一支百人队骑兵在瞬间被歼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夷非所思的袭击消灭了。 人们惊呆了,死亡和血腥的气息立即弥漫在雪原上空。 赫连勃对身边的侍卫小声说了几句话。侍卫转身向后跑去。 “熊首领,这就是闻名天下的那个卢龙校尉?”赫连勃随即问自己身边的熊罢道。 熊罢点点头,依旧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的战场。 “熊首领认识他?”赫连勃不经意地问道。 熊罢收回目光,冷笑一声:“这里是弹汉山的辖区,不是我慕容部落,郝连大人不要想得太多。出了事情,都是你的,与我半分瓜葛都没有。” 这时周澈单枪匹马,突然转向,直接面对车队中央冲来。 拓跋鸿怒吼一声,亲自率领一百骑,风驰电掣一般向周澈冲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轻敌了,一个照面就被周澈和他的埋伏人马干掉了一个小百人队。树林里有埋伏,谁都不会去冒险。拓跋鸿咬牙切齿,围追堵截在雪原上纵马飞驰的周澈。 周澈全身趴伏在马背上,已经把战马的速度提升到了极限。他要超越拓跋鸿拦腰袭来的一击。如果拓跋鸿跑到前面,周澈就会连人带马撞上拓跋部落的铁骑,陷入混战。如果给铁骑撞个正着,就是人马俱亡,被上百铁骑践踏而死的结局。只有超越过去,不但避开了拓跋鸿的撞击意图,也令追击的铁骑一时间忙于调头转向,从而暂时摆脱拓跋鸿的拦截。 战马奔跑的轰鸣声顿时响彻了白雪皑皑的大草原。 周澈紧张的望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拓跋部落铁骑,凶狠的抽打着自己坐下的绿螭骢,恨不能插翅飞起。拓跋鸿和士兵们愤怒地吼叫着,一副要吃人一般的狞狰嘴脸清晰可见,就连他们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双方转眼之间就要接触。 周澈几乎神经质的叫了起来,战马四蹄已经腾空,再也不可能加速,被侧面撞击的可能性几乎已成事实。拓跋鸿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双眼一眨不眨的死死盯住周澈,在即将撞击的霎那间他用尽全身力气放声狂吼起来。 周澈猛然从怀内抽出匕首,重重的刺在战马马背上。战马突然遭此巨痛,长嘶声中,终于激发了最原始的力量,它以前所未有的力量腾空飞起。 撞击在霎那间化为泡影。拓跋鸿和前排的士兵们目瞪口呆,眼睁睁地看着空中飞腾的战马那矫健的英姿划空而去。 赫连勃看着越来越近的周澈,脸上的嘲讽之色越来越浓,他大声吼叫起来:“放箭,放箭…” 车队排列的很长,大约有一百多步。四百多名赫连勃的手下和裂狂风的手下四周团团围住,显得防守的间隙非常大。此时,车队最前面的拓跋部落的最后一个百人队已经开始向车队中部移动,赫连勃的手下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迅速向车队中部集中,而牛头部落的士兵则在刀疤的指挥下逐渐向车队的前后集中。裂狂风带着柯比熊,阙昆和十几个手下退到风雪所乘马车的后方。 周澈从战马身上拿下圆盾,顶在前方,一边抵挡着密集的箭雨,一边挥动环首刀,纵声狂呼,毫无惧色地迎了上去。 “自寻死路。”赫连勃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说道。 周澈的战马连续受到长箭的射伤,已经被刺激地发疯了,它狂嘶着,竭尽所能地奔跑着,想以此来减轻箭伤给它带来的痛苦。 转眼间周澈已经距离车队只余三十步了。他疯狂的吼叫声已经让对面的敌人感到了浓烈的杀气。 拓跋鸿指挥铁骑在雪地上绕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开始重新发力,尾追在周澈的背后。 随即他和士兵们就睁大了双眼,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惊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3章 抢获新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赫连勃和拓拔锋准备围堵周澈的时候,他们发现自己后方--长箭,满天的长箭。 敌人的注意力全部被周澈吸引了,没有一个人去警戒自己的背后。在距离车队左侧八十步以外的地方,有一个鼓起的小山丘。现在这个小山丘山突然出现了上百名骑士,一个个举弓搭箭,连续不断射出了密集的长箭。 车队中部的防守士兵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几十个士兵惨叫着,毫无防备的栽倒在马下。裂狂风大叫一声,一手抓住柯比熊,一手抓住阙昆,飞身就从马屁股上倒翻下了去。阙昆看到两支长箭钉在了裂狂风的背上。赫连勃被身边的侍卫飞身扑倒到马下,虽然自己身免,但两个侍卫全部被射死了。一时间人喊马嘶,车队的中部防守霎时间彻底瘫痪。 周澈杀到。战马止不住狂奔之势,一头撞到正对自己的一匹马上,接着连滚带爬,连续撞到四个人,两匹马,最后撞到了马车上,这才轰然倒地死去。 周澈在战马撞击的瞬间,飞身腾空而起,一刀劈杀一个迎向自己的敌人,然后左手圆盾高高举起,抵挡象雨一样射来的长箭,右手战刀连续砍杀,不论是人,是马,遇到什么砍什么,一时间血肉横飞,所向披靡。 周澈一刀砍断车辕,再一刀挑起布帘,张嘴就要大喊,突然他满脸的兴奋立即化作了一脸的恐惧,双眼内迸发出难以置信的绝望,接着嗓子内发出了一声恐怖之极地吼叫。 马车内坐着一位虬须大汉,一杆冷森森的长矛象毒蛇一样,随着周澈挑起布帘的霎那间冲出了马车,刺向了周澈的胸腹。 周澈躲无可躲,本能的左手盾抵了上去。长矛冲破圆盾,丝毫没有阻隔的刺向了周澈。随着盾牌碎裂,周澈左手一松,一把抓住了矛柄。 长矛刺进了周澈的腰肋,鲜血四溢。周澈虎吼一声,左手用力,硬生生将长矛推离自己的身体,同时连退三步。周澈右手战刀狂舞,将飞向自己的长箭全部砸开。马车上的大汉居高临下,也是大吼一声,再度出力将长矛刺进了周澈的身体。 周澈愤怒了。他突然狂吼一声,再也不管四射的长箭,对准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劈手甩出了战刀,战刀呼啸着狠狠扎进了虬须大汉的胸膛。 周澈感觉左手一松,长矛已经脱离大汉的双手,但随即自己就中了两箭。周澈调转长矛,挥舞起来,拔打长箭,一边作撤退状态。 拓跋鸿的铁骑在狂奔,已经越来越近。车队前后两侧的士兵已经从惊惶失措中惊醒过来,纷纷将长箭射向八十步外的小山包。 周澈心头巨震,一旦找不到风雪,这次突袭恐怕就要以惨败告终了。他心慌意乱,跳到马车上,心中暗道:“糟了中计了。” 但是他立即冷静下来:会不会隐藏在后面的粮车… 雷鸣般的马蹄身,呼啸的长箭破空声,士兵们的叫喊声,战马的长嘶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周澈一边运矛抵御长箭,一边运目四顾。 周澈从马车上高高跃起,人马合一,飞射而出,随即沿着车队,一路狂奔起来。站在车队外围射箭的士兵首当其冲,遭到了周澈血腥的屠杀。 拓跋鸿怒吼着,指挥士兵随后追上。车队附近的士兵三五成群,开始阻击周澈的冲杀。 “肯定在后面的粮车”周澈见拓拔鸿如此奋力阻击。 可时间已经非常紧张了,如果再不能发现风雪,周澈不得不动用最后一招,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了。 白马?周澈突然看到了白马。他连考虑都没有考虑,长枪横扫,逼退侧面的两个敌人,然后双腿紧夹马腹。绿螭骢和他一向配合默契,立即加速。周澈大吼一声,长枪驻地,绿螭骢腾空而起,高高跃过一部装满粮食的马车。 周澈看到了一个铁塔般的大汉,看到了铁塔大汉指向他的长箭。他尚在空中的身体无力的落在绿螭骢背上,随着绿螭骢飞在空中。 铁塔大汉右手一松,近在咫尺的长箭无声无息的离开了长弓。 长箭擦着周澈的颈子呼啸而过,尖锐的箭簇在脖子上带起一沫血珠。 周澈欢呼一声,随着绿螭骢落地,顺势一脚将铁塔大汉踹下了战马。一人一马在鲜卑士兵的惊叫声中,狂风一般卷向了风雪。 之前风雪被赫连勃临时从马车中请了出来,骑着自己的白马紧紧跟随着铁塔大汉。但她看到周澈杀进马车时,她哭了,是激动地哭了--她真的不想嫁给和连,不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遭遇汉军的伏击—因为汉军前几年大败,已经很久没有深入草原腹地。 她此刻心中纠结,难道真的希望汉军抢走她。不能。我走了,两个哥哥怎么办?慕容伯父怎么办?牛头山的亲人怎么办?牛头部落怎么办?风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痛苦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赶忙把黑色的大氅紧紧的裹住身躯,小心翼翼的躲在铁塔大汉后面,生怕自己被汉军看到了。但她忘记了自己的宝马。 她惊惶失措的望着周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她想随这个勇武的汉军走,但她的良心告诉她,不能走,不能抛弃自己的亲人。 她被周澈拦腰抱起,就象腾云驾雾一般在空中飞舞着,随即自己就被周澈紧紧抱在怀里,骑在绿螭骢的背上,风驰电掣般地射向了白雪皑皑的草原。 风雪在这一霎那间突然迷失了自己,她忽然觉得只想这样永远被周澈抱着,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舒舒服服的躺在这个汉军的怀里。 铁塔大汉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忿忿不平地骂了一句:“狗曰的汉犬,一脚踢这么凶干什么。这样被劫走或许是好事。”随即他就看见周澈抱着风雪骑着绿螭骢在雪地上狂奔,风雪的白马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 士兵们慌慌张张的追在后面。拓跋鸿激怒攻心,血都差一点吐了出来。这个汉军勇士果然处处高人一筹,在极短的时间内,连出奇招,硬是将风雪抢走了。他疯狂地吼叫着,率领铁骑飞跃过车队,象疯狗一样地狂吠着,紧追不放。 赫连勃现在后悔自己的大意了。他没有想到周澈不但勇猛过人,心计也非常深沉。他早就预谋已久,在自己必经的路上做了精心的设计,以至于自己今天招招中的,在短短的时间内连遭重击。 赫连勃连续不断地吼叫着,招呼士兵们赶快追击。裂狂风背上中箭,痛得龇牙咧嘴,可自己妹妹被抢了,无论如何也要装装样子。嫁给和连,还不如给这个勇武的汉军劫走。 赫连勃留下五十人看守车队,其余的人全部出动,追击周澈。他已经顾不上树林里的埋伏了,即使他们打劫车队的财物他也不管。金银财宝丢了关系不大,但把和连的新娘子丢了,其下场不问也知。倒不是这女人对和连有多么重要,而是鲜卑国大王的脸丢不起。 掩护周澈冲击车队的一百多人看见周澈成功得手,立即掉头就跑,跑的速度比周澈快多了。四五百人的鲜卑铁骑玩命一般的追在后面。这个女人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不追才是怪事。 风雪突然睁开眼睛,她听到了后面乱哄哄的追兵叫喊声,听到了呼啸而过的长箭声,她惊醒过来。她想到了自己的哥哥。风雪转头向后面望去。鲜卑士兵们高举着武器,以前所未有的疯狂追在后面。她随即闻到了周澈身上的血腥味,感受到了周澈粗重的呼吸声。风雪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双手用力,抓住周澈的两只胳膊,轻吐一口气,就那么举重若轻的将周澈摔了个被包。周澈全无防范,在空中手舞足蹈,随着奔马的惯性,重重的摔在雪地上,连滚了十几个跟头才停下来,身上的两支长箭被折断,箭簇入肉更深。 周澈摔得七晕八素,找不到南北,痛得哇哇大叫。他傻了!没有想到这个小女孩还真的会武功。 跟在后面的追兵发出了一声震天价的欢呼,随即又哑巴了。 紧跟在后面的那匹宝马发现自己主人的同伴掉了下来,忽然降下速度停了下来。周澈跪在雪地上,望着慢慢跑向自己的白马,笑得嘴都裂开了。 这匹马好,神马啊。周澈心里感叹着,眼睛可没有闲着。他望着风雪在前面已经调转马头,立即一个翻身,躲到了马肚子下。白马立即加速,飞奔起来。 裂狂风嘴都气歪了。这个小丫头,一点头脑都没有,笨啦。他恨不能跑上去狠狠的臭骂她几句。看到她调转马头准备往回跑,裂狂风痛苦得差一点要从马上倒栽下去。这是什么世道,父亲花那么大力气培养她,却教出这么一个笨蛋。 士兵们看到风雪正策马往回跑,一个个担心地叫起来。周澈躲在白马的肚子下,后面的士兵全部看见了。他们一个个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嗓子都叫破了。但距离太远,声音又嘈杂,根本就听不到。 风雪在雪地上没有看到周澈,急得眼泪立即就滚了出来。她原来打算调转马头之后,把白马给周澈骑回去做个纪念。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那汉军就没有了,雪地上空荡荡的一片。 白马飞驰而来。风雪哭着叫着,六神无主的到处寻找周澈,根本就有注意。周澈从马腹下闪身而出,一把从绿螭骢背上抱过风雪,怒吼一声,再次坐到马背上,嘴中连打唿哨,招呼绿螭骢回头,一起狂奔而去。 裂狂风大吼一声,用以发泄心中的紧张,柯比熊和阙昆年少无知,大声叫起好来。这声音夹杂在如潮的惊呼声中并不显眼,但策马跑在附近的赫连勃却注意到了。 他警觉的抬头望去,却看见裂狂风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赫连勃没来由的心中颤栗了一下。 裂狂风他想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4章 诱敌进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刚才摔下马一耽搁,追兵离周澈他们已经不到三十步了。但绿螭骢和那风雪的白马都是宝马,狂奔起来,很快就可以和追兵拉开距离。 时间稍一长,风雪逐渐清醒过来,她拼命捶打着周澈的虎背,痛苦地叫起来:“这位将军,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周澈不再理她,打马狂奔。 “将军,我一走,我哥哥怎么办,牛头部落怎么办?求求你,放了我吧。” 周澈突然明白了,就象他当初分析的那样,站在部落的角度,明明知道风雪因为要嫁给和连而痛苦不堪,牛头部落却不愿意出手帮助她一样。他们都错误的认为只要风雪不嫁,亲人和部落就会遭到和连的报复。但如果是因为各自国家利益不同而造成风雪不能出嫁,所有的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但是风雪嫁给和连,周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这其实是一桩政治联姻,鲜卑国的几大势力可以因此而更加团结,但他们团结了对大汉的威胁却更大了。所以要坚决破坏掉这桩联姻。 只是周澈没有想到,和连和拓跋锋并不是出于这种目的而主动与慕容风联姻,他们的动机是如何更好的控制慕容风,是一种非常幼稚的报复和要挟的举动,结果造成了更大的危机出现。 周澈大声叫起来:“风姑娘,你想错了。现在不是你跟我一起出逃,而是我把你抢劫了,是大汉的军队抢劫了鲜卑国的财物和女人,你明白吗?” 风雪突然在周澈的怀内静止下来,她不再剧烈的扭动身体,不再捶打周澈,她忽然明白了,她不再是风雪,她仅仅是周澈的战利品而已。和连丢失了她,颜面大失,却不能迁怒她的亲人和部落,因为大汉的军队打劫的是和连自己的财产和女人。要怪,就去找汉人去。 风雪心中的疙瘩一旦解开,立即就象喝了蜜一样,喜翻了天。她背负在身上几个月的包袱,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了。她感觉自己的身心无比的轻松和舒适,觉得自己好象要飞起来了。她在周澈的怀内喜极而泣。 风雪牢牢的抱住周澈,好象怕他飞了一样。要嫁给和连,还不如被这位将军抢了。她身心的极度疲乏,让她不知不觉随着颠簸的奔马睡了过去。 连续飞奔了十几里路,周澈终于到达汲湖。 汲湖占地极广,两边都是崇山峻岭。此时虽然已经是冬末,但湖面上冰层依旧厚达两尺,行人走路不成问题。 先前到达的一百多骑已经在距离岸边两百多步的地方,集结完毕。在它的左右两侧,各有两队一百多人的队伍早就站好队列。周澈驱马上湖。湖边上四个大汉策马迎上来。 “老胡,老木,老韩,老铁,都准备好了吗?” “一切依照校尉的吩咐,全部准备妥当。”一个年纪较长,长了一脸浓须的大汉轻声说道。他看到风雪依旧在周澈怀内熟睡,怕惊扰了,是故声音压得很低。 风雪还是惊醒了。她看到几个人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一张俏脸立即红了起来。虽说胡人对男女一事比较开放一些,但如此明目张胆的搂抱在一起,总是有点难堪。 周澈倒是没有太在意,心里琢磨着干掉追兵要紧。他注意听了一下远处逐渐逼近的追兵马蹄声,然后挥手说道:“走吧。这次让拓跋老鬼吃次瘪。” “这位将军,他们是你的部下?”风雪看见几个大汉驱马走在了前面,抬起一张红彤彤的脸,小声问道。 周澈看到怀中玉人花一般的艳丽容颜,一时间呆住了。风雪推了他一下。周澈惊醒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 “他们都是被你们的慕容大帅逼得四处逃窜的马匪。这次来救你,我只带了一个三十人小队,但是有个手下,他叫凌锋,过去也是马贼。通过他,我联系到这些马匪帮派,鼓动他们到卢龙塞去当兵,暂时把这阵子度过去。一旦事情有转机,可任由他们离去,重操旧业。事情商量好了,可我们缺钱用。正好你要出嫁,我和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在离开鲜卑之前最后再干一票。” “原来你骗他们。”风雪笑起来。 “没有。当然主要是弄点钱用用,顺便把你也抢了。”周澈大笑起来。风雪知道他本事大,玩这些事驾轻就熟,只是她担心自己部落的士兵,随即问道:“等一下打起来,不会伤到我哥哥吧?” “不会。你知道吗,根据我们汉军密探的报告,你们慕容大帅好象根本就不愿意你嫁给和连。所以你大哥一定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还有我现在不是’将军’是校尉。” 风雪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可我去找伯父的时候,伯父说什么都要我嫁给和连。怎么会这样?” “一定是慕容大帅另有计划。大帅是什么人,他就象你们鲜卑的军师一样,没有他搞不定的事。我们这些人当然不会清楚了。反正,这次能把你从和连手上抢走,那个大帅肯定早有安排,否则不会这么顺利的。” 风雪叹了口气,想不通随即就不想了。 “伯父大人对我就象对他自己的女儿一样,他真好。”风雪一脸的惬意,趴在周澈的怀内又想起了慕容风。 赫连勃拓跋鸿带着铁骑象旋风一般卷到湖边。 周澈驻马停在远处,把风雪紧紧搂在怀内,纵声大叫:“拓跋小儿,可敢下湖一战。” 拓跋鸿肺都气炸了。 “下马,下马。重整队形,重整队形,杀过去…”拓跋鸿高举战刀,纵声高吼。牛角号声随即响起。士兵们急急忙忙下马,集结队列,形成冲锋阵形。 在湖面上,由于冰滑,骑在马上重心高,一旦摔倒十有八九要受伤。所以大家都是步行,这样安全可靠得多。 赫连勃的一百多人马随即从后接上,形成纵深。裂狂风的部队启动最慢,加上他本人受伤,部队迟迟没有完成集结。 拓跋鸿已经等不下去了。他看到周澈大摇大摆的在冰上好似闲庭信步一般,策马碎步而走,这种挑衅实在让人无法忍受。 他突然回头高吼起来:“冲锋…”号角声再度响起。三百多人的部队率先开始走上湖面。 拓跋鸿走在最前面,一路小跑,气势汹汹。 周澈不急不慢走到部队前面停下。他把风雪从马上抱下,一手紧紧拽着她,一手指着对面的敌人,大声对马匪几个首领叫起来:“他们的阵形太松散。向他们两翼射击,逼迫他们形成密集阵形。” 他们随即命令手下吹响号角,弓箭手全部出列,引弓待发。 拓跋鸿大叫起来:“收缩防守,收缩防守。”士兵们立即向中心集中过去。 “放…”同一时间,老胡一声令下,长箭呼啸着冲天而去。 “举盾…”拓跋鸿声嘶力竭地高吼起来。同一时间他被自己的侍卫们连拖带拽的拉到了后排。 长箭象密集的暴雨一般射落下来,砸在牛皮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士兵被射伤,惨叫声连续响起。敌人的两翼遭到了猛烈的射击,大家有意无意,都尽力向队伍中间挤去。 “继续前进…”拓跋鸿在人群中举刀怒吼,号角兵在他身旁不停的吹响冲锋的号角声。士兵们一边抵御对面长箭的袭击,一边稳步行进在湖面的冰层上。陆续有士兵中箭摔倒在冰面上,三三两两的尸体和伤员被丢弃在队伍的后面。 双方距离八十步时,鲜卑士兵的长箭开始发威了,弓箭手们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将一排排长箭尽情地倾泄了出去。 湖面上,长箭在空中飞舞,裂空声刺耳尖锐,箭簇砸落到冰面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鲜卑士兵们行进的步伐整齐而坚定,一下一下毫不停顿,厚厚的牛皮战靴踩在冰面上,发出巨大的轰响声。 “密集发射,密集发射…”周澈纵声高喊。所有的士兵都举起了长弓,将一支支愤怒的长箭射向了空中。 “老胡,老韩,怎么回事,为什么冰面没有变化?”周澈看到敌人依旧在逼近,焦急地大声问道。 老胡和老韩望望老木和老铁,四个人互相对视,一脸的不解。 “都处理过了,应该会塌下去的。”老木是个又矮又壮的大汉,望着步步进逼的敌人,他有些茫然。 就在这时,湖面上突然发出一阵骇人心魄的冰层断裂的声音,清脆而巨大。初始这声音断断续续,接着就连成了一片。 霎时间,所有的鲜卑士兵们无不脸色大变,巨大的恐惧笼罩在他们惊恐不安的脸上。 周澈兴奋地大叫起来,“来了,来了。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拓跋鸿的愤怒立即就被冰层即将断裂的恐惧覆盖了。他惊惶失措的四下张望着,意图寻找到冰层断裂声音的源处。而周围的士兵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再不敢迈出一步,生怕加剧了冰层断裂的速度,无法逃出天生。 裂狂风想都没有想,扯开嗓子就喊:“快往回跑,往回跑,跑啊…”他一马当先,毫无风度的跑在最前面。士兵们本来就恐惧,给裂狂风这么一喊,带头一跑,立即就象炸了营一样,一窝蜂的散了开来,个个鬼哭狼嚎一般的叫喊着,没命的往岸上跑去。 他们距离岸边近,很快就可以到。但他们这么散开一跑,杂乱无章,立即震动了冰层,破裂的声音随即更加猛烈,更加响亮。 赫连勃和裂狂风走在一起,被他一喊一跑,身不由己,被士兵裹带着,也往回跑,但随即就和自己的侍卫们跑散了。他跑了十几步,随即转头向远处的拓跋鸿部队望去。 他没有看到拓跋鸿和他的士兵,他看到了铁塔大汉那张丑陋的老脸。铁塔对他微微一笑,擦肩而过。赫连勃随即心口剧痛,他低头望去,看到了一支穿透自己身体的长箭。赫连勃仰面栽倒。 拓跋鸿和他的士兵们不敢动,虽然后面的部队在狂奔逃命,但他们不行,距离岸边距离太长,一旦跑到中途冰层完全断裂,就是葬身湖底的命运。 拓跋鸿转目望向对面的敌人,随即明白自己上了周澈的当。看到他们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这班汉人做的手脚。自己一不小心就中了计,而且是必死之计。 他愤怒的望着,仇恨的火花恨不能从眼睛里喷射而出。 突然,他想到了死里逃生的方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5章 反杀撤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拓跋鸿发现对面的敌人既不慌也不乱,更没有四散而逃--这就说明他们只在自己这一片的冰层上做了手脚,而他们站立的冰层上却没有问题,完好无损。拓跋鸿兴奋起来,好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他用尽全身力气放声大吼:“兄弟们,杀到对面去。对面就是求生之地。杀啊…” 拓跋鸿奋力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士兵,一边飞快地奔跑着,一边挥舞着战刀不停地叫着。士兵们一听对面就是求生之地,无不精神大振,欢欣鼓舞,发一声喊,各举武器,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前冲去,再不管耳边如炸雷一般的冰层断裂声。 周澈立即就发现了异常,他飞身上前,挺枪而上,一边迎着敌人飞速奔跑,一边回头大叫:“射击,密集射击。” 话音刚落,士兵们手上的长弓几乎同时举起,对准敌人射出了密集的长箭。 同一时间老铁伸手从身后战马的布囊里拽出一捆绳子,以最快的速度追在周澈的身后。老胡、老木,老韩狂呼大叫着,先后跟在老铁后面猛跑起来。 敌人以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他们在拓跋鸿的带领下疯狂地扑了过来,根本不管对面射来的密集长箭 周澈在高速奔跑,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寻找冰层的裂缝。老铁追在周澈的后面,老木和老韩追在老铁的后面。风雪在另外一边奔跑,老胡竭尽全力在追赶。 天空中长箭在呼啸。湖面上冰层在断裂,发出越来越猛烈的炸响。对面奔跑的敌人不断的发出惨叫,士兵们接二连三的中箭摔倒在冰面上。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逐渐只剩下三十步路程了。双方士兵都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的脸。 周澈举起他的流影,对准一道冰层裂缝,狠狠地戳了下去。 拓跋鸿看出了周澈的企图,他几乎是用完全绝望地声音叫起来:“射死他,射死他…”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看出来周澈试图使用铁枪戳开冰缝,促使冰层更快地断裂。他们不假思索的立即单腿跪下,对准周澈举弓就射。十几支箭几乎在同一时间呼啸着****而出。 老铁飞速而至,他站在周澈前面舞起战刀,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刀幕,霎时就砍飞了七八支长箭,其余的长箭分毫不差地射进了老铁的胸膛。长箭飞行的巨大惯性力带的他连连倒退。 周澈再戳一枪,冰层断裂的声音突然之间发出了巨大的爆音。周澈眼角看到老铁在倒退,赶忙用身体牢牢顶住老铁的身躯,大声叫道:“顶住,顶住…” 老铁虎吼一声,双手握刀,用力插在冰面上,终于止住了后退之势。 周澈举起流影,再次戳下。“轰”一声巨响,湖面左侧冰层突然炸开,冰层终于破裂,随即开始了连珠炮一般的巨响和炸裂。 拓跋鸿举刀高呼:“射,射死他…” 双方相距十五步。 老胡在长箭飞射临体的霎那间,从空中高高跃起,把风雪扑到在地。数支长箭擦着两人的头皮呼啸而过。老木一个鱼跃卧倒冰面,躲过迎面射来的长箭,身体依着惯性在冰面上急速前滑。老韩被一箭射中大腿,栽倒在冰面上。 长箭呼啸。更多的箭象雨一样射进了老铁的身体。老铁驻刀而立,早已气绝。但他紧紧的靠在周澈身上,为周澈竖起了一面肉盾。周澈感觉到老铁的身体在不停地震颤,以为老铁还在舞刀为自己挡箭,激动地大吼大叫—百鸟朝凤,鼓起全身的力气,连戳八枪。 湖面靠近东侧一端的冰面已经基本上全部沉入湖底,冰层在刺耳的炸响声中飞速断裂,象箭一般快速地逼近了拓跋鸿他们。士兵们在惨叫,在冰冷的湖水中奋力挣扎,在迅速地沉没。而大块大块的冰层在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中,高速地断裂着,随即散开,沉没,其声势之大,惊心动魄。 裂狂风和侥幸幸存下来的士兵站在湖岸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瞠目结舌。裂狂风破口大骂,恨不得连周澈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个遍。要不是他今天磨磨蹭蹭,恐怕也要和拓跋鸿一样喂鱼了。 双方相距五步。拓跋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后面已经是冒着冷气的湖水,再也没有退路,唯独祈祷冰层再支持一段时间,好让自己逃得天生。 “轰”一声巨响,冰层彻底断裂。 周澈发出一声狂呼,反手一把捞住老铁,顺着倾斜的冰块滑入冰冷的湖水里。拓跋鸿和身后的士兵们齐声发出了临死前的绝望惨叫,他们无助的望着四周,望着天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湖水吞没。 风雪看到周澈沉入水中,凄厉地尖叫起来。老胡连滚带爬,一边狂奔,一边大叫。老木还在冰上滑行。他看到了老铁丢在冰面上的那捆绳子。 老木一把抓住绳子,随即自己就滑到了冰层端面。他恐惧地大叫起来,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控制自己的滑行速度。他对着湖水张开了双手,本能的想抓住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周澈突然从水中冒出,他高举的手对准老木的大脑袋用力顶了一下。借助这一下阻力,老木在滑出半个身子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而周澈受到反冲之力,再次沉入了湖中。 老木顺势抛出了手上的绳子。随即他就被老胡拽住了一只腿,拖回到冰面上。两人手忙脚乱的赶紧拽绳子。这时风雪也跑了过来,一边哭喊,一边帮忙拽着。老韩和更多的士兵跑了过来,长绳随即飞速上升。 周澈一手拽住绳子,一手抱着老铁,喜笑颜开地冒出湖面。大家不由自主地欢呼起来。周澈抱着已经死绝的老铁被大家连拉带拽的拖了上来。 风雪哭喊着一头扎进周澈的怀内。周澈抱着她,眼睛却望着躺在自己身边的老铁。他一直以为他活着,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在水里牢牢地抱住他,没想到他为了救自己,早就身中几十箭死去了。周澈哭了。 大家掩埋了战友的遗体,以最快的速度通过画虹原,越过耶溪,与凌锋率领的部队汇合。他在敌人主力去追赶周澈时,带领三百多人突然冲出树林,围歼了看守车队的五十多名士兵,将车队里的财物洗劫一空。 凌锋看到风雪,不禁举手惊呼起来:“天啦,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人,还是金发蓝眼睛。我们校尉要是不抢,我来抢。” 风雪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周澈指着凌锋对风雪道:“他就是凌锋,一条好汉。” 风雪在马上赶忙行了个礼。凌锋吓了一跳,连忙滚鞍下马,一边恭恭敬敬地还礼,一边说道:“夫人不可戏耍下官。夫人是主公的夫人,对下官点个头就可以了。” 风雪立即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其惊人的美艳一时间让周围的人都看呆了。周澈给风雪推了两下,连忙收回呆呆看着风雪的眼睛,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如此尤物,又岂是自己这个有妇之夫所能享受的起。 “老凌,联系上星梦部落的段裕了吗?”周澈用马鞭拍拍不时拿眼睛偷望着风雪的凌锋。 凌锋赶忙点头,“已经约好了,我们在星梦原碰头。” 部队随即不休息,八百多人,一千多匹战马,携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日夜向大燕山方向前进。 星梦原,段裕和周澈紧紧拥抱在一起。 段裕本是汉人,早年落草做马贼,后来救了一个草原女子,接着就成了那个女子部落的酋长,因为他救得女子是老酋长之女;那个老酋长没有儿子,就把女儿嫁给他,段裕就间接成了酋长,但是他心系故土,就悄悄地做了汉军密探。 关于这个事情是刺史刘虞告诉周澈的。 风雪和凌锋随即上前见过段裕。 “说吧,什么事?周君。”段裕笑着说道。 “我想借助您的力量,把风雪秘密送到扶余国去。您的妻族是鲜卑贵族,在大草原上势力很大,应该没有问题的。” 风雪默默地站在一边痴痴地望着周澈,没有做声,估计周澈已经和她说过了。凌锋却惊呆了,他用望着白痴一样的眼睛望着周澈。 段裕笑起来:“你放心吧,我来接到你的计划之时,就已经全部安排好了。既然你找到我,我就亲自送风姑娘去扶余国吧,免得你担心。” 周澈给段裕深施一礼,随即飞身跃上绿螭骢。凌锋慌忙跟在他后面跳上马背,莫名其妙地望着周澈,不知道他为什么只说一句话就要走人。 周澈望着风雪,突然大声说道:“高兴一点,风姑娘,你会快乐的。” 风雪望着他,任由泪水打湿了衣襟。 周澈拨转马头,绝尘而去。 凌锋追在周澈的身后怒气冲天地叫道:“主公,你疯了吗?你为什么把夫人送走?” 周澈苦笑一下。 “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夫人几乎绝望得要死了吗?”凌锋依旧大声吼道。 周澈无奈地摇摇头:“她已经不能存在了,你知道吗?” “为什么?”凌锋惊呆了。 “如果和连知道她在我这里,他的脸往哪里搁,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被别人抢去做了老婆,和连会被天下人耻笑的。和连没有面子,鲜卑国的脸面从何而来?和连因此肯定会发兵攻打卢龙塞。” “一旦两国兵戈再起,风雪怎么办?留在我这里,太危险,死路一条。不留在我这里,回到和连的大帐,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她只能不存在,权当已经被我们杀了。” “那你把夫人送走了,和连难道就不找你了吗?” “风雪不在我这里,好歹和连的面子不是丢得太大。财物遭到抢劫,女人也没有了,和大汉的仇恨不过就是结得更深一点而已。即使他有心想报复,但他要求中部和东部鲜卑的军队攻打卢龙塞的理由已经不足。这两处的军队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的脸面而出兵报复。但如果事情关系到鲜卑国的脸面那就不同了。所以风雪没有了,事情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凌锋终于明白了周澈的一番苦心。事实的确如此。风雪的存在关系到和连,也是鲜卑国的颜面问题。但她消失了,不在了,事情也就不一样了。在大汉如今实力下降不足以抵御鲜卑国的情况下,为了一个女人而惹来连绵战祸,的确非常不明智。凌锋突然对周澈肃然起敬。 “那风雪要躲到什么时候?”凌锋问道。 “和连死了,她就可以出现了。” 凌锋一时间张口结舌,再无话说。 “那你和夫人…”凌锋迟疑着没有说出来。 “她不会是我的夫人。”周澈失望地笑了起来,“我们和鲜卑国的战要不停的打下去,我们不知道这场战争还要延续多少年。她永远都不会是我的夫人,你知道吗?” 凌锋明白,他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有说话。 周澈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慕容风、和连马上就要攻打大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6章 扩军备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光和四年,二月。周澈带着八百多名士兵一路上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卢龙塞。随即他就在塞外继续招收零星的小股马贼,在徐无县四周开始募兵,派人到右北平郡、渔阳郡购置武器和铠甲。虽然钱财不多,但装备一千多人的部队倒是绰绰有余。 这次深入鲜卑招抚马贼,抢劫和连迎亲车队的事,他也不敢隐瞒,写了一封文书,派人送到了刺史刘虞和太守刘政处。不久刘虞回文,把他大大地褒奖了一番,同时派人送来了一些粮食和武器甲胄。 对于卢龙塞军队的建制问题刘政也给了答复。鉴于卢龙塞军队数量在逐步增多,可以增扩编,但是他付不起这个薪水。如果周澈能够说服他们继续拿原来的秩俸,就可以按照周澈的要求扩军。至于屯长一级的军官周澈可以自由任命,但秩俸减半。 原因倒是很简单,由于去年北方大旱,造成冀州青州税赋大减,无力支援幽州。开春幽州的百姓有种子下田就非常不错了,至于吃饱穿暖,做梦去吧。所以现在整个幽州的郡国兵,边军都在精简编制,压缩开支。因为卢龙塞的重要性,编制可以照旧,但秩俸是无论如何都给不齐的。 周澈一时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太守刘政是真的没有钱,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他自然不好办,只好暂时没有理会。 周澈喜欢和士兵们泡在一起,一起吃饭睡觉,一起训练格斗,一起打闹胡侃,根本看不出来他还是一个掌管卢龙塞的镇远校尉。周澈从不拿自己的秩俸,他一分不剩,全部贴补士兵们。所以他穷,连偶尔送给军烈属家用的钱都是向田衷借的。 周澈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就连甲胄都是最旧的,好的铠甲他都留给骑兵战士用。他不喝酒宴请,也不允许其他军官们在一起互相宴请吃喝。所以士兵们爱戴他,把他当作自己的兄弟一样,顺从他,拥护他。 周澈他带兵非常严格,甚至可以说残酷。每天的训练任务每一个士兵都必须完成。谁不完成,他就一直陪着,直到完成规定的数量。他说得非常简单:“今天不努力训练,明天也许就死在战场上。这是保命的技能,不会就只有死。”所以大家信服,士兵们都自觉地训练。 到中旬,卢龙塞已经基本上有了两千人,但军队依旧按照三个屯的建制在训练,将士们开始有怨言了。 傍晚,周澈命令姜枫叶把三位屯长,黄盖、郑季宪,田衷,老胡,老木,老韩一起叫到了卢龙楼。 卢龙塞的三个屯长是田经时期提拔的,赵简,俞实,魏绍都是年轻人,虽然年纪都比周澈稍小一些,但在北疆不是以年纪论大小,而是以武勇论高低。所以三个人从进入卢龙塞那一天起,就对周澈佩服得五体投地。谁敢在惨胜之后以四百人追袭蛮子大军?周校尉,只有他敢这么做。没有人敢不服,这就是拳头狠的硬道理。 这次周澈单枪匹马再次杀回鲜卑国,不但带回来上千的士兵,还打劫了鲜卑的大王和连,这让三个屯长更加拜服,内心里都暗暗发誓,一定要跟着这个铁血校尉打天下,将来的军功肯定多得不得了。 周澈把太守刘政送来的文书让文博读了一遍,自己又解释了一遍,然后说道:“我们都是大汉的子民,当兵都是为了保家卫国,为了千千万万的大汉百姓免受战火的蹂躏和摧残。我们可以为此抛头颅,洒热血,连性命都不要,难道就不能为此少拿一点钱吗?” 几个人望着周澈,脸上表情各异,没有人接腔。 “鲜卑在近期可能要入侵我们大汉,和他们的生死决战已经不可避免。我和在座诸位一样,将来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我这份秩俸全部打入卢龙塞的士兵军饷中。在座诸位的钱可以少,但普通士兵的钱一分都不能少。战要靠他们来打,胜利要用他们的生命和鲜血来换,没有他们,也就没有我们大汉的荣耀。” 田衷用力一拍桌子,“好,说得好。我活了六十五年,当了将近五十年的兵,头一次听到一个当官的替我们士兵说话。为了你这句话,我不要秩俸了,就跟在你后面,一直到战死为止。” 老韩猛地站起来:“校尉,你待我们恩重如山,不但帮助我们从鲜卑草原逃出来,还一直把我们当兄弟一样对待,就凭这份恩情,这份信任,我代表所有的马帮兄弟说一句,一切唯主公马首是瞻,绝无二话。” 老韩在北疆马贼中非常有名,属于老大级的人物,象老木、老胡、凌锋他们只能算作不大不小的零散组合。这次他们被那个慕容风的部队打惨了,被鲜卑人追杀的走投无路。就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凌锋带着周澈赶来了。 周澈带着他们在草原上,山林间绕来跑去,不但逃脱了鲜卑人的包围,还狠狠地打了一下鲜卑国大王的迎亲队伍。这让他们对周澈敬若神明。而更令他们感动的是,到了卢龙塞,他们一直被周澈象兄弟一般的尊重和信任着,这才是他们心里最需要的东西。 在北疆人人喊打的马匪,到了周澈的眼里却象是亲人一样。因为这个,所有大大小小的马匪,包括老韩这个老大级的人物,都发自内心里愿意为这位汉军校尉效力。 赵简三个屯长这个时候不敢不表态。虽然他们一直没有和周澈并肩战斗过,但他们也愿意和周澈一样,带着部下和入侵者血战沙场,为自己的人生增添无尽的荣耀。这是每个大汉战士的心愿。 姜枫、黄盖和郑季宪做为卢龙塞战后幸存下来的军官,连报仇都来不及,哪里会在意什么秩俸不秩俸。他们一心只想和鲜卑人早早开战,为死去的战友报仇雪恨。 周澈非常感动。有这些众志成城的部下,什么样的敌人不能击败。 周澈随即把自己对卢龙塞边军的扩军方案说了一下。他打算把卢龙塞的边军分成一部三曲,每曲三屯,每屯两百人。赵简为中曲军候,魏绍为假军候,下辖卢龙塞扩军之前的三屯人马。左曲俞实为军候,凌锋为假军候,下辖三屯主要是最近招募的新兵,原卢龙塞伤愈归队的士兵,零散投奔的马帮人员。右曲老韩韩猛为军候,郑季宪为假军候,下辖从鲜卑逃回的众多马帮主力队伍。文博为斥候屯屯长。田衷为后卫屯屯长。他同时安排木森(老木),胡峻(老胡)他们都下去做屯长,各屯下属军官任由各位军候自己在下属中选拔。 假司马、假军候是军司马、军候的副职—副军司马、副军候的意思。 姜枫、黄盖则是担任校尉的副职—左右军司马。 老韩--韩猛,在说出真名的时候,周澈愣了下—不会是后来被徐晃砍了的“河北四庭柱一正梁”之一的那个韩猛?!哈哈哈捡到个历史武将,蛮开心。 “如果大家有什么提议,或者不满意的地方,现在说。”周澈笑着说道,“明天就重新整军。然后部队开拔到草原上,进行骑兵阵形训练。” “出卢龙塞?”赵简惊讶地问道。 “对。实战演练,来不得半点马虎。”周澈郑重地点点头说道:“斥候屯从明天开始兵分两路侦察敌情。一路向百灵牧场东北方向,一路向大燕山方向。斥候士兵们可以适当三五天回报一次。” 郑季宪立即点点头。 “伯正老爹的后卫屯事情最多,战马,粮草辎重,武器装备,都要大量囤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田衷显得非常激动,他大声说道:“主公放心,下官竭尽所能,为主公排忧解难,一定让卢龙塞的铁骑风云我燕赵大地,靖乱边疆,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风云燕赵,靖乱边疆。”周澈喃喃自语道,“靖乱边疆,说得好啊。好气势。” “我们就把自己的骑兵叫做靖边铁骑,我们就叫靖边军。你们看如何?”赵简望着大家说道。 “靖边铁骑的战旗中间绣一大白虎,怎么样?主公在画虹原上就是高举着这杆‘漢’字白虎大旗,杀的敌人屁滚尿流,几乎全军覆没。”凌锋兴奋地大声叫起来。 “好,就依小凌的意见。我立即命人连夜赶制。”田衷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子,开心地大笑起来。老了,还有用武之地,任谁,都会兴奋不已。 “鲜卑人有个天下闻名的铁骑,叫黑鹰铁骑,其战绩累累,天下无人敢当其锋锐。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和它决斗一场,看看谁是天下第一。” 周澈突然想起那天赫连军的代表王庭的军旗,想起那支翱翔九天的雄鹰。 部队第二天开拔到距离卢龙塞六十里的大草原上,扎下大营。 周澈依照从以前在安成的训练办法,对一千八百名骑兵战士,展开了非常艰苦的训练。但是骑兵作战,人马一体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达这种水平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就不可能。 周澈疲惫不堪的坐在草地上,一脸的无奈。虽然这些战士中有的是老骑兵出身,象刘政就给他留下了两屯完整的铁骑部队,有的是纵横草原十几年的悍匪,象韩猛他们的部队,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对骑兵作战缺乏基本的战术素养和理解。和鲜卑人,乌桓人的铁骑比起来,现在这支队伍的确差一个档次。 骑兵战士们因为不能准确理解骑兵战术,造成在阵形配合和使用上完全没有默契,集团骑兵作战的优势根本就难以发挥,很难形成巨大的战斗力。 周澈望着草原上小股骑兵队伍在不断地往来飞驰,思绪不禁飞到了鲜卑战场上,田经告诉他,当年的落日大战,惊心动魄的驹屯战场上。那些骁勇善战的鲜卑骑兵们在牛角号和战旗的指挥下,娴熟自如地变阵,精确默契地配合着,几乎完美无暇地推动着阵势前进,尤其是黑鹰铁骑,仅仅那不可一世的熊霸气势,就足够摧毁敢于迎战的敌人们。 周澈哀叹一声,抱着脑袋躺倒在刚刚露出嫩牙的小草上,绝望地望着蔚蓝色的天空。一时间要建立天下第一铁骑的雄心大为受挫。 士兵们战术素养差,个人的骑射格斗技术和胡人比起来也有不小的差距,如果不能在短期内想出办法来弥补,在正面战场上和敌人骑兵决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突然,远处飞来一骑,象箭一般射向周澈,他猛地坐起来,神色凝重地望着,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校尉,大事不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7章 渔阳告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从地上一跃而起,迎上那名飞驰而来的斥候,大声问道:“鲜卑出兵了?” “回校尉,百灵方向,那个牧场突然出现了上万大军。”斥候急促地呼吸着,一脸的恐惧。 周澈一时间呆住了。他立即问道:“谁的旗号?” “东部鲜卑首领弥加,汗鲁王乌延,鲜卑云海部落的首领槐头,还有十几个鲜卑中小部落的大小帅旗帜。营帐密密麻麻,连绵好几里。” “什么时间到的?怎么先前一点消息都没有?” “回校尉,今天上午突然出现的,毫无预兆。昨天我们从牧场经过时,牧场还安安静静的。真不知他们是怎样隐藏形迹的,一万大军啦,太不可思议了。”那名斥候伍长激动地说道。 周澈从最初的惊愣中反应过来,他抬头望着蓝色的天空,望着飘逸的白云,默默不语。 那个鲜卑大帅慕容风这个时候不从白檀出兵攻打广平,渔阳,反而再次出兵攻打卢龙塞,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另有什么目的?他难道依旧没有放弃两翼突进,中路包抄的战略?他还是想从右北平郡的卢龙塞和北方的上谷郡实施南北两路突破,好有效掩护他从东面强攻渔阳郡,然后三路合围,一举夺取幽州的经济命脉渔阳城,占据渔阳城的铁矿和盐矿? 不太可能。卢龙塞惨败之后,慕容若是再次实施这个计划已经不太现实。无论如何,任他天大的本事,在东部他已经不可能筹集到上万人马了。 那眼前的部队又该怎么解释呢?周澈百思不解。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周澈知道自己的部下已经闻讯赶来了。 “校尉,我们还是先撤回卢龙塞吧?”赵简首先说道。他身上大汗淋漓,一张脸黑乎乎的都是灰。 “你们怎么看?”周澈笑着说道。 “敌人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牧场方向,说明他们早就有准备,是蓄谋已久的计划。蛮子来者不善,血战已经不可避免。”韩猛大声说道。 周澈望望大家略显紧张的神情,突然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上万大军,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眼皮低下,而自己几十个天天在外奔波的斥候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什么。 周澈忽然笑了起来,他对一直站在旁边的斥候伍长说道:“敌人的斥候队出动了吗?” “是的。我们很难接近他们的大营。” “战马多吗?” “牧场四周全部都是敌人的帐篷,看不清马场的情况。”周澈慢慢点点头,心中逐渐有些明白过来。 大家紧张的心情随着周澈轻松的笑容,不慌不忙的语气,慢慢地消散了。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听到有上万的敌人,吓得慌慌张张的就跑来了。可主公听到了就好象敌人只来了几百人等着挨宰一样,心情好得很,厉害。将来战打多了,人杀多了,估计就是主公现在这个样子。凌锋站在周澈的后面,用崇拜的眼神望着,心里暗暗地想着。 “你们认为,东部鲜卑的弥加,乌桓人的汗鲁王乌延,在卢龙塞惨败不到半年之后,会从哪里筹集到上万部队?”周澈笑吟吟地问道。 赵简,俞实,魏绍他们沉吟不语。韩猛立即大声叫起来:“主公,鲜卑和乌桓部落里的男人,上马就是士兵,下马就是牧民,以他们的人口计算,应该还是有可能的。” “蛮子想报复,不顾后果,穷尽部落所有人马,的确是可以的。”凌锋忍不住,跟在韩猛后面说道。 周澈好象想通了其中的诀窍,他用力点点头头,赞许地说道:“你们说得有道理。我们回去吧。” 他回头对站在附近的传令兵大声叫道:“告诉田老伯,叫他今天晚饭加餐,要有肉,大块的肉。”传令兵高兴的狂叫一声,飞身上马绝尘而去。 “撤回所有斥候,大家都回卢龙塞吃肉去。” 周澈高兴地站在草地上哈哈大笑。周围的几个军候都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眼神中无不露出惊奇的神色。难道吃肉就这么值得高兴吗?连身边上万名虎视眈眈的敌人都抵挡不住吃肉的诱惑? 一连三天,卢龙塞都在非常平静的气氛中度过。 斥候们既没有看到敌人从牧场那里出来,也没有发现他们有准备进攻的迹象。而周澈好象根本就不关心他们,他关注的是渔阳方向敌军的动静。赵简、魏绍都告诉他,既使渔阳方面发生了大战,如果渔阳方面不发出求救文书,部队也是不能过境击敌的。周澈好象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趴在用绢布织成的幽州地图上,比划个不停。 周澈率部回到卢龙塞后,立即修改了骑兵的训练内容,命令大家白天睡觉,晚上以屯为单位,在徐无山的山林之间开展实战演练,急行军,突袭,包抄围歼,训练项目有时候一晚上好几个,累得士兵们叫苦不迭。有士兵连呼上当,原来校尉加餐给肉吃,竟然没安好心。现在身上掉下的肉都比嘴里吃下的肉多。 第七天,从渔阳传回来的消息非常惊人。中部鲜卑熊罢的五千大军以闪电般的速度攻下了广平城。而在同一时间,慕容绩率领金雕黑雕两个慕容部落和骕骦部落,土狼部落,天蓝部落共十七个大小部落八千大军突然出现在渔阳城下,开始攻打渔阳城。 白檀城里,鲜卑各部落的军队在裂狂风的主持下,陆续集结。此次参加入侵大汉朝的中部鲜卑部落估计会在一百个以上,人数将达到二万人左右。 卢龙塞的气氛突然之间紧张起来。 第九天,更坏的消息传来了,拓跋部落和弹汉山数十个部落,联合上谷郡的乌桓豪帅提脱,起兵两万,开始猛攻居庸城,意图南下和慕容风的大军在渔阳城汇合。 第十天,幽州刺史刘虞率领两千援军渡过沽河,进入渔阳城。 第十二天,右北平太守刘政带领一千援军,风尘仆仆赶到了卢龙塞。 “敌人进攻了吗?”刘政劈头就问。 看到周澈和几个卢龙塞的军官连连摇头,刘政坐在马上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随即在大家的搀扶下,下了马,踉踉跄跄的坐到路边地上。 “好了,好了,让我歇一会。我已经一天没有下马了,你们就让我在这坐一会儿吧。”看到身边的手下要扶他起来,刘政赶忙有气无力的连连摇手。 “皓粼,知道上谷郡和渔阳郡的军情了吗?”刘政向周澈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的身边。 “郡守,某已经知道了。鲜卑人和乌桓人再度联手,实力非同小可,居庸和渔阳两城现在都很危险。” “我在路上已经接到刺史刘使君三封求救文书,估计第四封马上就要送到卢龙塞了。我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兵去帮助他们。唉,可叹我们的刘幽州心慈手软,一贯坚持对胡人采取什么怀柔政策。如今倒好,放虎归山,虎又出来吃人了。”刘政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次要是再把乌延抓住,立即给我斩了,不要汇报,立即斩了。这些胡人畏威而不怀德!只有血腥才能让他们诚服。“刘政激动地挥手做出斩首的姿势,好象这样就能把乌延杀掉似的。 “敌人为什么没有进攻?是不是上次给打怕了?”刘政平静了一下略显浮躁的心情,再次问道。 “据我们几天来的连续观察,发现牧场方向的万人大军是乌延伪造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鲜卑人的军队,只有他自己的一个千夫长带着一千多人,一千多个帐篷,一千多杆战旗而已。牧场里除了草,恐怕也就是几十匹战马了。”周澈轻描淡写地说道。 刘政睁大了眼睛,惊喜地说道:“你肯定?” “我已经亲自侦察过了,连牧场里面我都去过了,的确没有什么军队。这是敌人意图欺骗我们,想瞒天过海,拖住右北平郡的部队,不让我们抽调兵力去支援其他的地方。”周澈赶忙详细说道。 刘政的精神立即好了起来。 “哈哈,看不出来,这些蛮子很狡猾的,还会这种招术。哈哈,不错不错,下次抓到乌延,问问他,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围在周围的军官们大笑起来。 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静悄悄的躺在漆黑的夜幕上。无数的星星依偎在美丽的月亮周围,调皮地眨着眼睛。卢龙塞沐浴在蒙胧的月光下,显得巍峨而雄伟。巨大的汉字大纛在夜风里狂舞,发出巨大的响声。 周澈站在城墙上,默默地看着,想着,一股思乡的惆怅慢慢地涌上心头。我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自己的父母,上辈子的亲人呢?脑海中突然闪出清秀淡雅的袁薇,瞬间又化作了艳绝尘寰的濯清,接着一团巨大的烈焰腾空而起,霎时将他吞噬。 周澈遽然一惊,火光消失,面前依旧是明月当空,繁星点点。 “校尉,刘太守已经到了卢龙楼了。其余诸君都已经早到了。” 周澈缓缓转身,看到了自己的侍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8章 驰援刘虞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摊开一幅巨大的绢制地图,指着渔阳城说道:“鲜卑人想要什么?渔阳的铁和盐。有了它们,鲜卑人的武器供应就更加充足,更加有保障,鲜卑人可以通过它们获得丰厚的赋税收入,增强鲜卑的国力,提高他们自己的生活水平。” “相反,我们一旦失去渔阳,对已经步履维艰的幽州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能够支撑幽州勉强度日的赋税会大幅减少。随之而来的就是百姓生活更加贫困,军费开支会大幅萎缩。如此下去,用不了多久,幽州就会象纸扎的巨人一样,一触即溃。” “失去渔阳,远比被胡人在境内掳掠一番要严重的多。慕容风、和连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心一意要占据幽州北疆,为鲜卑国的进一步强大立下根基。” “鲜卑人最早的打算很有威胁性。在冬天来临之前,以优势兵力夺下卢龙塞。然后通过漫长的冬季,在汉军无法反攻的情况下,牢牢守住和巩固卢龙塞,为春天出兵攻打右北平郡占据绝对优势。” “这样春天一到,鲜卑人就会联合乌桓人,从渔阳郡的南北两翼同时出击,一来可以掩护鲜卑主力攻打渔阳,牵制其余两郡的兵力;二来可以对两郡展开攻城掠地的军事行动,对两郡百姓进行大肆地抢劫掳掠;三来在主攻不利的时候,可以迅速支援。然而,由于两位大人提前出兵支援,造成鲜卑人攻打卢龙塞失利,兵力大损,使得他们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原来基本上无懈可击的计划。” “从当前的局势可以看出,鲜卑人在原来计划的基础上做了较大的修改。他们依旧以占据渔阳城,威胁幽州首府蓟城为主要进攻目标。但在卢龙塞方向,他们只好实施诈术,假装集结大批部队准备攻击要塞,以吸引本郡的军队主力。在上谷郡居庸方向展开强攻,一来牵制上谷郡兵力,二来一旦夺取居庸,可以会师渔阳。” “一旦居庸被攻破,鲜卑人和乌桓人的势力就在上谷郡,渔阳郡连成巨大的一片,这样他们的军队就首先立于不败之地。他们互为犄角,进可攻,退可守。到那时,我们想重新夺回渔阳,难度就比较大了。” “在目前的形势下,我们卢龙塞的部队可以分出一部分,往渔阳进行支援。如今熊罢的部队尚在广平,还没有到渔阳和慕容绩的大军会合,机会较好。我们以一部兵力突袭敌人八千大军的一翼,成功的把握还是非常大的。” “一旦敌人在渔阳城下受挫,北面居庸城又久攻不下,时间一长,鲜卑人的粮草就有可能不济。这时在我方援军源源不断赶到渔阳城的情况下,敌人眼见夺城的机会越来越小,除了撤军别无它途。” 卢龙楼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默默地思考着。 刘政干咳了一声,打破了屋内的沉默:“现在渔阳城下有八千大军,我们需要多少人可以击破它其中一翼?” 周澈不假思索地说道:“至少三千人,采取夜袭的方法,可以彻底歼灭鲜卑人的侧翼。一旦鲜卑人的部队陷入混乱,他们在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有先行撤退,徐图进攻。” 刘政对着周澈苦笑了一下,双手一摊,一言不发。卢龙塞要留部队防守,他无论如何也没有三千人可供抽调。 就在这时,一阵密集的鼓声突然划破了宁静的黑夜,在卢龙塞上空轰然响起。 一屋子的人无不面色大变。 周澈再次看见了鲜于辅,鲜于辅带着四百骑飞速进入卢龙塞。他赶忙迎上去,喜笑颜开,远远的就叫喊道:“鲜于君,你怎么有时间到卢龙塞?” 鲜于辅比年前消瘦了许多,大概是最近一段时间太累了。他现在是幽州刺史府里主要负责兵事的官员,如今幽州战事频起,处处告急,怎能叫他不忧心如焚。 鲜于辅飞身下马,作下属状给周澈行礼。 幽州刺史在东汉末年是个奇怪的职位。孝武皇帝时初置刺史十三人,秩俸是六百石;到了成帝时更为牧,秩俸二千石。建武十八年,又再次更名为刺史,秩俸复为六百石。但它的权力一直未变。每年州刺史大人都要在七八月间巡视所在州的各个郡国,考核当地官员的政绩,处理一些重大的诉讼案件,考察一些当地的名士人才,然后在下一年年初到京都上奏天子。刺史的奏折,对当地大小官员的升迁任免,人才的选拔推荐都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他的权力很大,但秩俸却非常少。 因此跟在刺史后面的下属自然秩俸就更少了。比如鲜于辅,功曹从事,是刺史府的主要下属官吏,到了县里,县令都要亲自出迎的,但秩俸却只有可怜的三百石,仅仅相当于一个县尉或者一个屯长的秩俸。 周澈虽然贵为卢龙塞守军长官,校尉,秩二千石。但也不敢怠慢刺史府的官员。他看到鲜于辅给他行下属之礼,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伸手扶起:“不敢当,不敢当。鲜于君这是为难我了。” 鲜于辅根本不理睬他的客套,第一句话就把周澈听呆了:“周君必须跟我到渔阳去。” “为什么?”周澈不由自主地问道。 “去年刺史离开卢龙塞时,周君曾经对今年幽州的形势做过预测。现在正如君所言,鲜卑人和乌桓人再度联手,两路同时攻击我幽州北疆,居庸和渔阳如今均岌岌可危,急待大军救援。” “刘使君大约能够从各郡国抽调多少兵力?” “代郡的部队已经支援居庸城去了。现在能够抽调兵力的只有广阳郡,右北平郡,加上渔阳郡的潞城,雍奴城,最多能够凑出三四千人马。” 周澈听完几乎晕倒,堂堂一个大汉国,五千多万人口,在幽州这个北疆边郡,竟然连上万的驻军都没有,简直夷非所思。 “去年你曾经亲口对刘使君说过,卢龙塞今年将不会有什么战事。一旦北疆其他各处战事危急,可以从卢龙塞抽调兵力前去支援。刘使君至今没有收到你的告急文书,他确信卢龙塞方面没有重大军情发生,因此派我日夜兼程赶来,一是向右北平郡求援,二来如果卢龙塞不能派兵支援,也要把你借走。” 周澈用奇怪的眼神望着鲜于辅。 “刘使君相信你的才能,他认为你能战胜鲜卑大军。”鲜于辅苦笑了一下,同情地望着周澈说道:“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谁还有信心战胜鲜卑人的铁骑,除了疯子和白痴。”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封印的小号竹简递给周澈,“这是刺史府的授权,你可以指挥广阳郡,渔阳郡的支援部队。” 周澈糊里糊涂地接到手上,傻乎乎地说道:“我不能私自离开卢龙塞的。” 鲜于辅点点头:“我知道。快带我去见北平太守。” 刘政低头望着自己白净的双手,沉默不语。 鲜于辅疲惫的坐在席上,旁边的周澈小声问他为什么幽州边军这么少?鲜于辅警觉地望了一眼刘政,然后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大汉的朝政完全被皇亲国戚和阉宦把持着,各地的大小官员和门阀宗族都是依附他们而生存。在他们的支持下,这些地方官吏豪强都大肆吞并土地,盘剥百姓,大汉无数的财富都被集中在这些人手里,从而出现了极度富有的大臣和豪族,极度贫穷的国家和百姓的奇怪现象。成千上万的百姓忙碌了整整一年,往往还不够交租上税的。周君亭长出身难道没有这样的体会?” “国家太穷,边境战事又少,于是就削减军队。而各级军官为了克扣更多的军饷,都虚报人数。结果造成部队人数剧减。“ “去年因为旱灾蝗灾,部队人数少,马匪、山贼清剿不利,于是陛下授权各地州郡,可以适当募兵扩军。如果不是去年扩军,今年幽州的兵马就更少了。” 周澈心中了然,因为自己在安成也是私募家兵,被鲜于说的满脸尴尬。 这时刘政忽然开口说话了:“皓粼,你确信乌延和弥加不会在卢龙塞兵力空虚的时候,突然出击攻打卢龙塞?” “太守,我已经详细说过多遍。他们的确没有实力再来一次进攻。去年的惨败对于他们来说起,不是一年或者两年就可以恢复元气的。即使他们想进攻,没有上万人,如何能攻破卢龙塞?东部鲜卑和乌延去年都吃了大亏,再想集结大军,鼓动更多的部落出兵出钱,根本就是竭泽而渔的行为,不会得到大多数部落首领的响应。慕容风的中部鲜卑主力在围攻渔阳,他自然不会愚蠢到在两条线上同时作战,分兵前来攻打卢龙塞。” “但如果我们延误时机,不去支援渔阳,而导致渔阳失陷,任由鲜卑骑兵一泻而下的话,守住一个卢龙塞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大汉的国土被胡人肆意践踏,幽州的百姓被敌人蹂躏屠杀,战火在北疆四处燃烧,此时守住一个小小的卢龙塞能解决什么问题?能够赶走胡人收复家园吗?能够挽救在战火中呻吟的生灵吗?能够大展我大汉不可侵犯的威严吗?” 周澈激动的涨红着脸,大声说道:“太守,一旦鲜卑人攻破居庸,夺取渔阳,他们的势力就会在幽州北部连成一片,而此时卢龙塞将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根本就是一块无险可守的绝地。如果他们围上我们几个月,饿都能把我们饿死啊。” 刘政那张保养得非常光滑的脸,随着周澈挥动的双手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周澈的话终于打动了他,迫使他下定决心出兵支援渔阳城。 “皓粼,留多少人守卢龙塞比较妥当?” “一千人足够了。”周澈看到刘政已经同意出兵支援,惊喜的和鲜于辅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援军刚刚赶到,非常疲惫,不适宜再次长途跋涉。你就带上卢龙塞的两千人马立即出发吧。”刘政一旦下了决心,倒也雷厉风行。他马上就下了出发的命令。救兵如救火,时间就是一切,这个道理谁都明白。 鲜于辅跪倒在刘政面前,为表示对他的感激之情,一连磕了三个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9章 各路汇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刘政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笑着说道:“告诉你家主君,右北平郡能力有限,也只有周皓粼这两千人马可以抽调了。这两千人有一大半都是周皓粼从鲜卑人手里救出来的马贼,没有周皓粼,也就没有卢龙塞的援军。如果能够击败胡人的入侵,希望刺史不要忘了多多提携周君。” 周澈心里一阵感动,连忙给刘政行了一礼,大声说道:“太守请宽心。此次出战,某必不负卢龙的期望,誓死奋战,击退胡虏,保我大汉国土。一旦战事完毕,当即刻返回卢龙塞。” 刘政伸手把他扶起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将周澈散落在胸前的几缕长发顺到他的肩后。动作虽然细微,不经意,却是那样的温暖,充满了慈祥的长者对小辈的爱护之情。周澈心内一阵激动,眼眶不由自主的有些湿润。 此去战事险恶,将来可有相见之期,谁能知道? 刘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拍拍周澈的肩膀。 周澈再施一礼,大步走出。 天上明月当空,繁星点点,正是杀敌报国的大好时机,周澈大吼一声:“击鼓,整队出发。” 霎时间,如雷一般的战鼓声震撼了整个卢龙塞。 周澈站在山坡上,望着两千四百名骑兵战士飞驰在徐无平原上,心里沉甸甸的。鲜于辅站在他旁边,轻轻问道:“周校尉…” 周澈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并肩作战,彼此之间无需这么客套。我不喜欢你喊我什么校尉,真的。我想喊你羽行兄,可你每次都恭恭敬敬的叫我周君或校尉,让我无法出口。我们真的不熟悉吗?” 鲜于辅不曾想到周澈会说出这种话,一时间愣住了,神情非常尴尬。 周澈笑了起来:“羽行兄叫我皓粼,难道不是很好吗?” “可下官…” “人与人之间交往,朋友与朋友之间交往,讲究的是投缘。换成是你在卢龙塞,你也就是校尉了。官职的大小可以让你我之间连朋友也做不成吗?” 鲜于辅非常感动,其实在内心里他还是非常想结交周澈这个人的。只是因为官职,因为年纪,或者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非常短,总之鲜于辅有些难以开口象喊朋友一样的喊一个自己很敬重的人。可周澈不这么想,他听了觉得别扭,他想和鲜于辅交交朋友,他觉得鲜于辅看上去就是一个非常稳重可靠,很有才华的人。 “渔阳之战,胜负未卜,也许你我都会死在那里。”周澈苦笑着说道。 鲜于辅不好说什么。 “天亮后我们就到徐无城,是不是歇一下?对了!枫之,你要不要去看下阿芸?” 周澈突然想起了林充的遗孀阿芸。 阿芸轻轻拉开门。 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看到了披头散发,一身甲胄以及蒙面的姜枫。 周澈站在门外,满面笑容的望着她。 “你还好吗?”姜枫轻轻问道。 阿芸点点头,清秀美丽的一双大眼睛里,全部都是惊讶和欢喜。 姜枫一直看着她,默然无语。想到自己一旦战死,这个女人将怎样生活下去呢?谁来保护她呢?林充临死前的叫喊似乎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周澈在一旁心里一阵剧痛,脸上的笑容突然之间消失了,眼睛里都是无尽的悲凄和无奈。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伤心欲绝的袁薇。她现在在汝南老家操持家事,她好吗? 阿芸似乎读懂了姜枫眼内的悲伤,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小嘴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周澈、文博把许多东西搬进了屋里。随即飞身上马,等待姜枫地离去。 “阿芸,我来看看你。”姜枫平静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部队要出征。” 两人互相望着,谁都不再说话。 阿芸脸上的哀怨和无助越来越浓烈,几乎让姜枫透不过气来。 “保重。” 姜枫再也不望阿芸,转身上马,绝尘而出。 阿芸的泪水滚落下来。 …… 两天后,部队到达飞云山。此处距离鲍丘河五十里。越过鲍丘河,再向东北走一百五十里,就是渔阳城。 “羽行兄,你说的援军为什么还是没有看到?按照路程计算,他们应该比我们先到才对。”周澈望着正在逐渐变绿的大山,担心地说道。 鲜于辅没有做声。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援军到现在还没有到达飞云山。这是他和阎柔当初约好的会合地点。 “你说的那个广阳郡的兵曹掾史阎柔非常厉害吗?” “阎柔阎子玉和我一样,都是渔阳人。他自小父母双亡,随几个乡邻一起参加了马帮,在草原上讨生活。乌桓人,鲜卑人,匈奴人他都非常熟悉,会讲他们的话。阎子玉武功好,擅长骑射,可以左右开弓,箭无虚发。他为人仗义,讲信用,劫富济贫,是条好汉,在草原上人们都叫他火烧云。” “为什么叫火烧云?”周澈奇怪地问道。 “阎柔喜欢穿一件火红色大氅,在草原上他带着自己的兄弟们象云一样的来去如风,所以有这么一个外号。” 周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回头问站在身边的凌锋:“你认识这个火烧云吗?” “在北疆他和韩猛一样,非常有名气,手下有几十号人。几年前听说他突然不干马贼,带着弟兄们回大汉谋生去了。原来是做了大汉的官。” “韩猛认识他?” “我不知道。马帮之间一般互相都不认识,各干各的。” 周澈笑起来:“真想马上见到他。” 阎柔果然是一条好汉。身躯高大魁梧,比周澈还高一点,一张棱角分明,坚毅刚强的脸,一双深沉的眼睛里闪烁着机智和凶猛。也许是自小就混迹江湖的原因,他比同年人明显的多了一份沧桑和成熟。 周澈和他一见如故,彼此惺惺相惜,立即就熟悉起来。和鲜于辅比起来,阎柔的性格开朗豪爽,为人粗旷不羁。鲜于辅就显得内敛稳重,彬彬有礼得多。 “潞城和雍奴的援军集结得太慢,步兵又多,实在是快不起来。”阎柔和周澈他们见面之后,立即解释来迟的原因。 “子玉兄带来了多少部队?”周澈着急地问道。 “广阳郡骑兵六百。潞城和雍奴城有骑兵两百。三地的步兵加起来有一千人。”随即阎柔把两城的带兵县尉窦晓,章勋叫过来。两人看到传言中的周澈,脸上都露出难以相信的神色—毕竟凶名在外,真人确是翩翩儒将。 “比不上你们右北平郡人多势大,一出手就是两千骑兵,厉害。”阎柔笑着说道。 周澈苦笑,“为什么这么少?” “各地的郡国太守、相都不相信渔阳城能够守得住,所以把主要兵力都放在坚守各自的城池上。按惯例,胡人的部队深入到内地后,因为担心部队的补给跟不上,一般在内地停留的时间都比较短。一旦他们攻打城池受阻,就会在城池附近的乡村大肆掳掠一番,然后就撤回去。所以各地的太守对出兵支援一事,都不是非常积极。”鲜于辅在一边小声解释道。 “难道乡村百姓就不是大汉子民吗?”周澈气愤地说道,“没有他们种粮食织布,城里人早就饿死了,冻死了。” “皓粼,还是想想如何渡河作战,不要生这些无谓的气了。渔阳城的百姓还在盼着救兵呢。”鲜于辅立即小声劝道。 周澈愤怒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杂草,大声吼道:“出发,到鲍丘河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0章 调虎离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周澈吐槽的时候,郑季宪的斥候队士兵陆续返回,带回来的消息都不好。 鲜卑慕容部落慕容绩的大军狂攻渔阳城南门;熊罢的部队已经到达渔阳城东门,正在展开攻击。牛头部落的裂狂风则率领五千大军到达广平后,已经出城,正在沿着鲍丘河往渔阳而来。 城内四千守军在刺史刘虞,渔阳太守何宜,都尉田楷的带领下,死守城池。双方损失都比较大。 敌人的斥候密布在鲍丘河沿岸,要想悄悄渡河几乎就是不可能。 由于刺史刘虞的授权,镇远校尉周澈全权指挥这支五千多人的部队。周澈在部队行进途中,以阎柔的六百骑兵为前曲,以鲜于辅的四百骑兵加上雍奴城潞城的两百骑兵,六百骑为后曲。以文博为军候,窦晓,章勋为左右屯,领一千步兵跟在骑兵后面。 郑季宪飞马赶来。 “主公,据此二十里有一个地方适合部队渡河。那里地形比较隐蔽,水流也缓,只是河面稍宽一些。但敌人的斥候对那里看得很紧,不可能做到秘密渡河。” 周澈点点头,随即对传令兵喊道:“把田老伯请来。” 阎柔望着田衷,眼睛瞪得多大。周澈的部队里还有这么老的兵!鲜于辅赶忙小声对他解释了一下,他收起轻视之心,眼内闪出对田衷的敬佩之色。 “老伯,渡河的船只你们后卫屯已经找到了吗?”周澈笑着说道。 “主公请放心。船是有,但数目太少。部队人多,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田衷很慎重地说道。 “渡河时间这么长,肯定会暴露形迹。突袭恐怕很难实现。”鲜于辅对周澈说道。 “我们可以先派两三百名士兵,在河岸一带对敌人的斥候实施攻击,肃清他们的暗桩。”阎柔在一边出主意道。 周澈没有吱声。他从怀里掏出地图,看了又看,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问身边的郑季宪道:“老郑,这里可有渡口?” “有。此地距离渔阳城六十里,胡人非常注意这里。” “请文军候来。命令部队,进入山林驻扎休息。老伯准备船只,我们明天渡河。斥候队立即散开,肃清二十里范围内的敌人。”周澈随即连续下达命令。 文博飞马赶来。 “阿文,你立即带部队连夜赶到这个渡口。”周澈指着地图说道:“到了那里之后,把声势造大一些,把帐篷多扎一些,积极做出准备渡河的姿态,吸引敌人斥候的注意力。只要敌人的斥候汇集到你那里,大部队就从这里开始渡河。” 文博连连点头。 鲜于辅赞叹地说道:“皓粼你这个调虎离山之计确实高明。附近的敌人会被文军候的部队诱离这个区域,这比派部队搜杀他们容易多了。” “此次救援渔阳城,主要靠骑兵偷袭,步兵暂时没有用武之地。但是如果步兵参予渡河,过河时间会更长,这会严重影响部队的行进速度和隐蔽性。所以我想让他们去诱敌,去麻痹敌人,转移敌人的注意力,掩护大部队秘密渡河。你们认为怎么样?”周澈问站在四周的鲜于辅,阎柔和赵简,田衷几个军官道。 大家都信服的连声赞同,无人提出异议。 “可有什么要补充的?”周澈再次问道。 “明天骑兵全部过河之后,后卫屯是随主力前进,还是带着船只逆水而上,与文军候会合?”田衷问道。 “随主力走。现在部队人数少,多一个骑兵战士都是好的。阿文,你派一个百人队留下。我们过河后,让他们带着船只去和你们会合。” “主公,那我们什么时候渡河?”文博接着问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凌晨我们将展开行动。一切顺利的话,后天下午鲍丘河附近就看不到敌人的斥候了。到那个时候,你们立即渡河,连夜赶到渔阳城和我们会合。” 周澈望着文博,笑着说道:“阿文,立即出发吧。六七十里路,部队急行军也要三个多时辰。你要切记,声势一定要大,一定要让敌人误认为你们是援兵主力。” “主公放心。下官告辞了。”文博躬身施礼,飞身上马而去。 慕容绩望着杀声震天的渔阳城城楼,眉头紧锁。 部队自从围城以来,断断续续已经连续攻打了七天,损失达到了两千多人。而熊罢的部队却拖拖拉拉,磨磨蹭蹭,直到昨天才赶到渔阳城。 “熊罢在东门攻击如何?”慕容绩问身边的小帅慕容麟。 “回首领,猛烈,非常猛烈。熊首领今天把所有的部队全部调了上去,好象今天打不下渔阳城誓不罢休似的。” “按计划,他的部队四天前就应该到渔阳,会合我们同时攻打渔阳城的东门和南门。但他行动迟缓,延误战机,害得我们白白损失了许多人马。回头拿下渔阳城,看我不找他麻烦。”慕容绩怒气冲天地说道。 “首领,守东门的是渔阳郡都尉田楷。这个人非常厉害,过去和乌桓人,和我们都打过战,彼此互有胜负。熊罢碰到他,肯定是一场激战。不用首领找他麻烦,田楷就够他麻烦的了。”慕容麟心灾乐祸地说道。 “汉人在平原上打不过我们,就龟缩在城内死守,没出息,一群窝囊废。早知到渔阳城这样难打,我就不来了。死乞白脸地求慕容风,就讨了这么一个好差使,真是晦气。”慕容绩想起自己低声下气,厚颜无耻地求着慕容风,想起慕容风那张盛气凌人的脸,他就气不大一处来。 骄横跋扈的,神气什么,落魄的时候还不是象一条狗一样,被人打得四处逃窜。要不是知道这趟入侵大汉国油水足,谁会去求你?等我打下渔阳城,财物女人捞足了,看我拽你个屁。 慕容绩和慕容侵对慕容风非常有意见。他们三人都是同一个部落,都是一个祖宗。在去年的内乱中,两个人在最后关头都倒向慕容风,联合东部鲜卑首领弥加,一起干掉了红日部落的大军,对鲜卑国的稳定出了大力。可事后,不但大王和连没有赏赐他们,就连慕容风都对他们爱理不理。两人虽然心里有鬼,不好明着去要赏赐,但心里却恨透了慕容风。 这次慕容风发动对大汉国的入侵,中部鲜卑上千的部落都积极要求参加。这可是美差,每次鲜卑人攻打大汉边郡,都能满载而归,大发横财。大汉富裕啊,随便烧杀抢掠一番,得来的财物就够一个普通部落生活一年半载的。所以慕容绩慕容侵忍受不了巨大财富对他们的诱惑,厚着脸皮,亲自到火云原拜访慕容风。 慕容风总算给了他们一个同宗的面子,答应补偿他们去年在星梦原大战后失去的损失,让他们组织大军率先攻占渔阳城。城内一切财物,女人小孩都是他们的战利品。兴奋,兴奋啦。两人高兴得眉开眼笑,乐呵呵地回到部落,各自召集和自己关系密切的部落首领,凑起了六千部队。随即他们和土狼部落的两千大军在白檀城会合。八千人一路狂奔,直接杀到了渔阳城。 没想到事情远远出乎他们的预料。失去了战马的草原骑士,也就失去了赢取战斗胜利的优势。虽然他们也做了准备,预备了大量的攻城器械,但马背上的民族对攻城的确不是非常擅长。结果久攻不下,士兵们士气大损,成了僵持之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1章 政策冲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慕容绩心中徘徊有些不安,去年卢龙塞的惨败彻底击碎了鲜卑人不败的神话。 自落日大战,鲜卑国大胜以来,这是四年来鲜卑人首次遭到的惨败,而且是全军覆没的惨败。虽然卢龙塞的汉人守军也是全军覆没,但人家才两千多人不到,而己方是乌桓族和鲜卑族的联军,一万一千人。实力如此悬殊,胜负却如此令人难以置信。难道上天已经不再眷顾勇敢的鲜卑人? 卢龙塞大战,不但重重打击了鲜卑人的自信,同时也造就了一个横空出世的英雄。这个人汉人叫周澈,胡人叫白虎--因为那次劫走风雪,周澈的战旗是白虎。就是这个人在已经败走的鲜卑人身上,狠狠地剁了一刀,让鲜卑人第一次尝到了全军覆没的痛苦。 这个人已经成了鲜卑人的噩梦。难道就是他夺走了上天对鲜卑人的眷顾? “首领…”突然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慕容绩的胡思乱想。他霍然惊醒,回头望去。 “首领,卢龙塞的周澈已经率军到达鲍丘河,距离渔阳城六十里。” 慕容绩脸色大变。 熊罢接到这个消息大吃了一惊:“你家慕容首领怎么说?” “俺家首领认为敌人的援军有四五千人,而且是卢龙塞的周澈领军,极具威胁,所以准备派土狼部落的乌蒙首领前去阻击,迟滞他们过河的时间。” “你家首领还在继续攻城?”熊罢问道。 “是的。今天城墙的西侧已经多次被我们攻下,破城已经是旦夕之间的事。首领希望东城门的攻击更猛烈一些,将田楷牢牢地牵制住,以掩护主力部队在南城门打开缺口,顺利攻破渔阳城。” 熊罢沉吟不语,低着头,围着战马绕起圈来。 “告诉你家首领,在城池即将被攻破的情况下,不宜分散主战场上的兵力,而应该集中全部力量对其展开猛攻,力争一蹴而就。还是我派人去鲍丘河阻击吧。鲍丘河本身就是个很好的防御阵地,只要守在对岸,无需太多人马就可以达到迟滞敌人渡河的目的。”熊罢考虑良久,停下脚步,缓缓对慕容麟说道。 慕容麟大喜,拱手对熊罢施礼,飞身上马而去。 中午时分,骛梆带着一千名士兵,急急忙忙往鲍丘河赶去。熊罢让他们带足箭矢,一旦汉人的援军渡河,就用长箭封死河面,尽可能不要与敌人展开正面冲突,避免无谓的损失。他一再告诫骛梆,要小心提防周澈,千万不要轻视这个汉军校尉。 刘虞一袭布衣长褂,站立在渔阳城的城楼上。 下午,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汉军已经逐渐抵挡不住了。他心急如焚,急切地盼望着援军。从自己带着援军赶到渔阳城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天了,至今还没有看到其他援军的身影。 幽州的局势从去年局部旱灾蝗灾开始,突然恶化起来。虽然去年底的卢龙塞大捷,帮助他们暂时摆脱了被胡人入侵的不利局面,但却没有帮助他们获得大量的钱财和粮食,也没能帮助幽州的穷苦百姓顺利地度过漫长的严冬。 刘虞是徐州东海郯(今山东郯城县)人,是东海恭王刘强的六世孙。小时候,因遭乱世,家道没落,虽为宗室,但也沦落的和普通庶民无二了。他年轻时在郯县任户曹小官,后逐渐累升至幽州刺史。 刘虞为官清廉、公正仁和,深得民心,政绩显著。但刘虞善良谦让的性格却造成了一个不好的隐患,几大郡府的太守,国相并不怎么卖刘虞的帐。要钱时都跑来诉苦,要他们出力时一个个却躲得比兔子还快。 这次鲜卑人入侵渔阳,刘虞恰好在涿郡。他急急忙忙带着涿郡的两千郡国兵日夜兼程赶到了渔阳城。但与渔阳隔邻相望的广阳郡援兵却迟迟未到。虽然刘虞派鲜于辅亲自到广阳郡催办,可至今都是杳无音信。从卢龙塞传来的消息说鲜卑人陈兵关外,因此右北平郡的援兵更是可望而不可及了。 刘虞望着城楼上越来越少的汉军士兵,心里沉甸甸的。 从早上开始,西城墙就成了敌人攻击的重点。鲜卑士兵们不顾伤亡惨重,顽强而固执地进攻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组织突击百人队,不知疲倦地轮番攻击,用尽各种手段爬上城墙,和汉军士兵展开殊死搏杀,不死不休。鲜卑人用几条性命换取防守方一个士兵性命的办法,给了汉军重重一击,西城墙的防守面上一度出现险情。汉军士兵在自己的防守点上被鲜卑人杀尽,个别防守区域被鲜卑人趁机占领的情况已经出现好几次了。 双方士兵都睁着血红的眼珠子,刀砍斧劈,枪挑矛刺,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嘴咬手掐的,反正能够让对方死去的手段都一起用上。 汉军的预备部队一次又一次地堵枪眼,拔钉子,他们和敌人展开残酷的肉搏战。城墙上战况空前的惨烈。 下午,鲜卑人突然停止了攻击。在低沉而嘹亮的牛角号声中,士兵们开始飞速从城下退回到安全地带。但他们没有撤回军营休息,而是再一次集结整军,好象在为下一轮更加猛烈的进攻做准备。 城墙上密密麻麻堆满了尸体,鲜血四溢,浓烈的血腥味飘浮在空中,弥漫了整个城池的上空。 刘虞慢慢地走在城墙上,一张干瘪的瘦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显得苍老和悲凉。他望着以各种姿态躺在城墙上的士兵遗骸,看着靠在城墙边上大声呻吟的伤兵,他的心无比的沉痛,他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悲伤和痛苦,他心中仇恨的火焰在剧烈地燃烧着。 他一贯坚持对胡人采取怀柔政策,他希望能和塞外的胡人和平相处。他以自己一颗真诚的心,感动和安抚了数不清的胡族贵族和普通百姓。他力排众议,在上谷郡开设了许多集市,允许匈奴人,鲜卑人,乌丸人,扶余人,还有其他各族的胡人在这里和汉人做交易,以物易物,互通有无,改善胡人和汉人的生活水平。 又将大量的乌桓人内迁到代郡,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帮助他们建造房屋,教他们耕地养蚕,用尽一切办法让他们逐渐放弃游牧生活,摆脱世世代代的贫穷。他极力和各部落首领搞好关系,在幽州国库极度匮乏的情况下,依然向急需得到帮助的胡人部落提供食物和钱财。 刘虞不明白,自己做了这么多好事,包括非常大度地释放了在卢龙塞被擒的乌延和几个部落大首领,为什么这些胡人不但不感恩戴德,反而变本加厉要来入侵,要来掳掠,为什么? 难道这些胡人当真就是豺狼本性,是一条永远都喂不饱的狼? 刘虞想起了远在辽东属国任职的长史白马公孙瓒。他曾经就对自己安抚胡人的作法提出过异议。他认为对胡人就应该杀,就应该抢,直到把他们杀得心胆俱裂,温驯得就象庭院里的狗:抢得他们一无所有,只知道吃饱肚子苟延残喘,头脑中只剩下食物为止。 这样,他们就不会有贪婪的欲望。没有了欲望,他们就不会象现在这样,动辄发兵入侵大汉边郡,肆意抢杀掳掠大汉百姓了。 难道那个残忍嗜杀的公孙瓒是对的?刘虞很困惑,很痛苦。两个民族之间为什么一定要相互仇杀,要相互征服对方,奴役对方,难道就不能友好地生活在一起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2章 城在人在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刘虞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匈奴人的左贤王于夫罗。匈奴人分裂成南北两部之后,南匈奴在大汉皇帝的允许下,南迁到并州北疆的云中,朔方一带居住,两国子民几十年来不是相处的不错吗?乌桓人南迁进入大汉领土居住放牧之后,绝大部分部落不也是和大汉人相处的非常好吗? 鲜卑人为什么就一定要攻打大汉,妄图霸占大汉的领土呢?自从檀石槐统一鲜卑族以来,两国之间就没有停止过打仗,可双方谁得到了好处?除了累累白骨,殷殷鲜血,无数孤儿寡母的眼泪,还有什么? 但眼前血淋淋的战场刺激得这位刺史几乎失去了自己的理智。 城破,留给城里人的命运会是什么?烧杀抢掠。男人会被杀死,女人和小孩会成为鲜卑人的奴隶。房屋会被烧毁,粮食和一切可以换到东西的物品都会被这些凶残的蛮子搬回鲜卑国。所以,渔阳城决不能被敌人攻破。 刘虞看到了自己从涿郡带过来的军司马于绥。于绥是个健壮的中年人,一张扁平的脸,一双精明的眼睛。他负伤了,腰上裹着厚厚的一层布,鲜血已经把布染红了。 “刺史,西城墙上只剩下六百名士兵了。您看要不要从东城墙上抽调一些兵力过来,否则这一侧的防守可能很危险了。”于绥看到刘虞,急忙跑过来。 刘虞叹了一口气,没有做声。 城内的百姓被组织起来,分成了好几个从事后勤服务的民屯。现在是战斗间隙期间,他们纷纷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跑出来,自觉的干着自己该干的工作。一部分人跑上城墙搬运尸体,运送伤兵。一部分人在城墙上收拾武器,把散落在各处的长箭集中到一起。更多的人往城墙上搬运石头,擂木,成捆的长箭,崭新的战刀和长矛。城墙上一时间人来人往,叫喊声连成了一片。 “如果我们从东城墙上抽调兵力,他们那里的防守力量就会消弱,这对这个南城门的防守来说,没有什么意义。”于绥低声说道。 “使君,不知道东门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情况一定非常糟糕。他那边只有一千五百人,对付鲜卑的五千人大军,的确有些困难。熊罢是鲜卑人有名的战将,智勇双全。他昨天猛攻一天,田都尉的部队就损失了三百多人,今天估计损失也不会低于这个数。” “使君,现在援军迟迟不见踪迹,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赶来。我们要是按这个速度继续损耗下去,再过两三天,士兵就要打光了。没有士兵,西城墙我们怎么守的住?” “当然可以。”刘虞充满自信地说道。 他用手指着眼前往来穿梭的人群说道:“看看这些渔阳城的百姓,他们就是我们最后一个预备队,最后一道防线。他们和我们一样,与渔阳城都是休戚相关,生死与共的。所以没有人会放弃渔阳城。只要守住渔阳城,大家就有活路。” 于绥没有说话,他非常尊敬和敬佩地望了一眼刘虞,然后躬身施礼退下。 城下,巨大的牛角号声再度响起,敌人地进攻开始了。 ...... “汉人的援军已经赶到鲍丘河以南,熊首领已经派骛梆率部去阻击汉军渡河了。现在渔阳城已经指日可下,我们应该尽早结束渔阳城战斗,腾出手来消灭汉人援军。这样大部队可以尽快南下攻击幽州首府蓟城。”慕容绩对站在周围的慕容侵,乌蒙贵,巍然,宇文同和几个部落首领,郑重说道。 宇文同是骕骦部落的豪帅,他和慕容风的手下大将宇文桑是一个部落的勇士。宇文同高大结实,一脸的胡须象钢针一样。他听到慕容绩的话,笑着说道:“您的意思莫非是要连夜奋战了?” “今天我们已经重创守在西城墙上的汉军,如果我们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再次发动猛烈攻势,估计他们应该支撑不了一夜的时间。只要打开突破口,我们就可以迅速扩大优势,进而占据整个南城门。这样一来,渔阳城就基本上控制在我们手里了。”慕容绩目视四周,“各位大人意下如何?攻下渔阳城,所有的损失不但能够补回来,而且还能让大家的腰包迅速鼓起来。” “连续攻击,部队的损失已经达到了两千人,士兵们都很疲惫。如果能一鼓作气,在一夜的时间内拿下渔阳城,的确能够大大鼓舞战士们的士气。但坚守西城墙的是幽州刺史刘虞,他待人和善,为政宽厚,深得民心。城中百姓在他的感召下,可能会参加守城作战,舍生忘死之下,其防御能力必定会成倍增长。这一点希望您能够考虑。”慕容侵是一个高高瘦瘦的长者,胡子都有些花白了。他和慕容绩的关系一向如胶似漆,在许多大事上两个人都一个声音说话。慕容侵适时提醒慕容绩,要重视刘虞的个人魅力,不要因小失大。 “百姓的作战能力有限,何况汉人一向懦弱,胆小怕事,贪生怕死,一个小小的刘虞,能对攻城产生多大的影响?”乌蒙贵很不屑地说道。 “要重视,慕容老首领的话很有道理。宇文同,你带部队猛攻城门如何?”慕容绩问宇文同道。 “攻打城门?你想再分散一点他们的兵力?” “是的。乌蒙贵和巍然两位首领率部佯攻东城墙,将敌人的防守力量死死拖住在城墙上,让他们无力支援西城墙。宇文豪帅全力攻打城门,再分散掉他们一部兵力。其余的部队全部投到主战场,力图一战成功。” “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站在西城墙上,欣赏日出了。”慕容绩信心十足地对大家说道。 田楷三十多岁,正当盛年。他全身铠甲,站在城墙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城下敌人的进攻部队。 “郡尉,敌人开始进攻了。”田楷手下的军司马鲜于炜大声说道。 田楷笑了起来,他兴奋对鲜于炜说道:“我们的援军可能已经到达鲍丘河了。” “郡尉,你怎么知道?”鲜于炜奇怪地望了一眼田楷,心想大人是不是盼援军盼出了什么毛病,现在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告诉士兵们,就说援军即刻就到,命令大家奋起余力,死守渔阳城。” “田郡尉…”鲜于炜迟疑着,希望得到田楷地解释。 “说起来你还是渔阳第一大姓鲜于族里的佼佼者,怎么打起战来稀里糊涂的。你现在看到骛梆的战旗了吗?没有,中午就没有看到了。熊罢的大军现在进攻的次数和猛烈程度都明显增加,说明什么问题?”田楷问道。 鲜于炜猛然醒悟过来,“田君,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 “不是可能,而是事实就是如此。你注意看敌人部队的后方,已经堆起了十几堆柴木,估计他们要连夜攻城了。在如今形势还不是一边倒的情况下,蛮子不顾攻城作战的忌讳,倾尽全力连续奋战,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什么外在因素逼得他们不得不这么干。他们不顾士兵的极度疲劳,一味苦打蛮干,取胜了还好,一旦功亏一篑,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灭顶之日。” “郡尉观察细微,经验丰富,下官的确差之甚远。我这就把好消息传下去。”田楷给他仔细一解释,立刻恍然大悟,高兴地飞奔而去。 “击鼓,各部队进入防御位置,准备迎敌。”田楷大声命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3章 拼死守城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慕容绩的部队在连续几天的战斗中,只攻击了城门两次。由于城门的攻击面非常狭窄,攻击方的士兵挤在一堆,受到地打击往往非常惨重,这和用云梯攻城比起来,死在这里的士兵不但多而且攻击效果差。 但是今天必须再次展开对城门地攻击,而且是不顾死伤地猛攻。城门处吸引的兵力越多,对主攻西城墙方向的慕容部落来说,成功夺取城墙的可能性就越大。 宇文同望着巨大的撞城车,一字排开的士兵,举刀高呼:“骕骦部的勇士们,为了鲜卑人的荣耀,呼嗬…” 上千名战士同时高举武器,放声大吼:“呼嗬…呼嗬…” 慕容绩端坐在战马上,回头对号角兵说道:“开始进攻!” 巨大的牛角号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了战场。 慕容侵,慕容峰各自站在自己的战旗下,举刀高呼:“呼嗬…” 士兵们一个个竭尽全力,似乎要把自己心里的恐惧和疲劳一起喊出来似的,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呼起来:“呼嗬…呼嗬…” 两位首领高举武器,率先向城下冲去。士兵们紧随其后,以最强悍的勇猛杀了出去。 宇文同和士兵们一起,手扶撞城车上六丈长,六尺粗的巨大撞槌,随着声震云霄的牛角号声,狂吼一声,开始推动撞城车向城门而去。两侧数百名盾牌兵,高举五尺长盾,掩护在推车前进的士兵们周围。 战场上一时间杀声震天,攻击部队的士兵们象潮水一样涌向渔阳城的南城门。 城墙上,刘虞拿着大汉的战旗,神情肃穆地站在战士们中间。 于绥站在队伍的最前列,奋力高吼:“上箭,全体上箭。” 许多成年百姓看到守城士兵已经严重减员,他们非常自觉地拿起了战刀,拿起了长枪,和士兵们一起,蹲在城墙垛子后面,准备参加战斗。 慕容绩对旁边的号角手做了一个放箭的手势。号角声突变,凄厉的牛角号声霎时间冲破了战场上士兵们的吼叫声。 “放…”随着一声令下,鲜卑人的弓箭部队首先射出手中长箭,拉开了连场血战的序幕。 满天的长箭同时冲上天空,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啸叫声。 城墙上盾牌兵举步上前举起长盾,掩护弓箭兵射击。 于绥手中战刀前指,回首纵声狂吼:“放…连射,连射…” 空中长箭撕裂空气的刺耳叫声几乎掩盖了城下狂奔而来的鲜卑人的叫喊声。长箭象暴雨一般落下,射在一切可接触面上,发出了无数种声音。惨叫声,惊呼声,随着连续不断倒下的身影,响彻了战场各处。 宇文同和一起推车的士兵们在盾牌兵地掩护下,冒着满天往来呼啸的长箭,奋力前进。撞城车在近百名士兵地推动下,高速飞驰,随着惯性力越来越大,它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声势惊人。 鲜卑士兵在弓箭兵地掩护下,迅速到达城墙边。他们立即沿着城墙架起了数百驾云梯。几百支突击小队随即开始了进攻。 敌人的弓箭部队停止了连续射击。 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突然从城墙上飞了出来,间或还有巨大的擂木从天而降。攻城士兵一时间遭到了猛烈地打击,死伤惨重。 但敌人攻城的点非常多,防守方士兵人数少,捉襟见肘,根本无力顾及。时间不长,鲜卑士兵已经从多处成功翻越城墙。他们气势汹汹,杀向了汉军士兵。惨烈的肉搏战再次展开。 刘虞被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紧紧地围在中间。他高举着战旗,不停的大声呼喊着,给士兵们鼓舞着士气。顽强作战的士兵们看到自家刺史毫不畏惧的坚持站在城墙上和他们同生共死,这让士兵们热血沸腾,无不纵声狂呼,奋勇当先,舍身杀敌。 战斗越来越激烈,于绥浑身血迹,突然出现在刘虞的眼前。 “使君,你快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我没有办法保护你的安全。”于绥冲着刘虞大声吼叫起来。 “不要管我。就是死,我也不下去。”刘虞镇定自若,斩钉截铁地说道。 于绥无奈,狠狠地一跺脚,转身迎着扑上来的敌人杀去。 宇文同的攻城部队就象一支犀利的长箭,突然就刺进了渔阳城的要害。 盾牌兵高举着大盾,把己方士兵遮挡得严严实实。城门楼上汉军士兵本来就不多,射出去的长箭稀稀拉拉,根本就没有什么威胁。 鲜卑人在攻打渔阳城的这段时间里只攻击了城门两次,这极大的麻痹了防守力量不足的汉军。他们侥幸地认为敌人不会再取难舍易,损耗大量兵力攻打城门了。所以他们一再从这里抽取力量补充其他的地方。 撞城车越来越快,推车的士兵们已经在飞奔了。保护他们的盾牌兵已经跟不上节奏,防守空隙越来越大。 距离城门大约五十步时,宇文同终于爆发了。 “兄弟们,冲啊…”宇文同一脚踢飞一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盾牌兵,突然高声大吼起来。 士兵们的野性早已经被气势庞大的撞城车激发了,他们在宇文同的叫喊声中,纷纷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盾牌兵,再也不管在空中乱飞的长箭,发一声喊,用尽全身力气,推着巨大的撞城车,义无反顾的冲向了紧闭的两扇城门。 中箭倒下的士兵,不是被飞旋的车轮碾成两半,就是被飞奔的同伴活活踩死。大家的情绪随着狂啸的撞城大车疯狂了。他们吼叫着,奔跑着,眼里除了城门,什么也看不到了。 盾牌兵们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他们固执地高举着长盾,飞一般得紧紧跟在后面。 城门楼上的汉军士兵愤怒地射出一支接一支的长箭。他们知道自己无力阻挡敌人地撞击,但是他们知道自己要坚守,决不能后退一步。 门楼上的战鼓被猛烈地敲响,低沉而急促的战鼓声突然压倒了敌人的牛角号声,在渔阳城上方突然响起。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城门洞内传出。 战场上的士兵们感到大地在抖动,城墙在震颤,仿佛整个渔阳城都在响声中摇晃。 刘虞从眼前的血腥厮杀中惊醒过来,他吃惊地举目向城门楼望去。 一抹夕阳慢慢沉下了地平线,黑夜的大幕缓缓被拉起。 渔阳城外,突然亮起了几十个巨大的火堆,火光照亮了夜色中的渔阳城,把血淋淋的战场凸现得无比得恐怖和凄惨。 刘虞站在城门楼上,望着黑夜里的火光,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哀叹。 田楷派人来告诉他,东城那边,熊罢的部队攻击的非常凶猛,虽然敌人采取间歇性地攻击,但己军士兵损伤惨重,只能勉强维持局面。他断定援军已经到达鲍丘河,如果一路攻击前进的话,应该在明后天可以到达渔阳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4章 城墙争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这时太守何宜从城中送来食物和武器,他站在刘虞的身边,默默地望着远处鲜卑人的大军。 “使君,您认为田都尉的话可信吗?” “去年在卢龙塞,镇远校尉周皓粼曾经预测到这场战争。”刘虞没有回答何宜的疑问,而是答非所问的对他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时间,地点,战术,兵力,许多方面的事和他当初的预测基本上相差无几。他对我说,这场战争我们一定要赢。如果赢了,至少可以争取到四五年的和平时间。利用这个时间,可以让幽州的经济得到恢复,让普通百姓的生活过得更好一些。” “如果输了呢?”何宜担心地问道。 “鲜卑人会在短期内占据这片土地,大肆掳掠这片土地上所有值钱的东西,让他们变成废墟。以现在大汉的国力,即使在以后的时间内赶走了这些强盗,但在短期内也没有能力在这片废墟上重建家园,更挽救不了千千万万已经死去的生命。大汉和幽州,幽州的百姓都要遭到重大的打击。所以此战必须赢。”刘虞坚定地说道。 何宜没有说话,目前根本就看不到取胜的机会。仅有雄心壮志是不够的,还要有实力才行,但现实太残酷了。 “如果田都尉估计正确的话,从鲍丘河南面而来的,只有右北平郡的援军可能性最大。希望他不会让我失望。”刘虞望着鲍丘河的方向,喃喃自语道。 低沉而嘹亮的牛角号声突然划破了黑暗的宁静,敌人再次开始了进攻。 于绥带领最后三十个预备队的士兵,冲向了汹涌扑上来的敌人,缺口绝不能被打开。一旦防守正面被打开缺口,导致的后果可能就是整个防御阵线地崩溃。就是用尸体去堵,也要把它堵上。 于绥奋不顾身,身先士卒,挥舞着战刀杀入了敌群。迎面遇上的就是一个身中数支长箭的敌兵百夫长,他人随刀走,抢入对方侧翼,一刀将敌人砍死。紧跟着自己就陷入了对方三个士兵的凶狠围攻之中。 身边的战士不断地发出惨叫,不断地倒下。没有人后退,大家都杀红了眼,浑然忘记什么是生命了。敌人更加疯狂,在付出惨重代价,数次无功而返之后,好不容易在下半夜抢占了一块地盘,怎么能轻易放弃。 一个士兵在临死之前还奋力劈出一刀,砍断了敌人的一条腿;断腿的敌人随即身中数刀,但他却找了一个垫背的,拼着被一枪洞穿身体,他硬是砍下了执枪者的双手。那人双手被剁,剧痛之下,惨叫声撕心裂肺,连插入自己胸膛的战刀他都没有察觉。 两个士兵愤怒地撞到一起,各自将战刀戳入了对方的身体。从云梯上爬上的大汉人未到,长箭已经射出。一个在附近和敌人拼杀的汉兵被长箭穿透身体,汉兵一声不吭,露出空门让敌兵砍中一刀,就在鲜血四射之际他突然出手,趁对方不备一击得手,随即狂嚎一声,奋起余力,踉踉跄跄杀向已经跳进城墙内的敌人弓箭手。 那个大汉再射一箭。汉兵浑身上下鲜血淋漓,被长箭的冲击力带的连连倒退,终于力尽而死。 于绥已经杀死了六个人,自己也身中数刀,他身上的血流得太多,气力在急剧衰竭。周围的士兵和如狼似虎的鲜卑人依旧在拼杀。 城墙上,穿着各式衣服的百姓和身穿甲胄的士兵们混杂在一起,在各个防御点上英勇奋战。喊杀声,吼叫声,兵器的相撞声,鼓声,牛角号声,各种各样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响彻了夜空。 于绥再中一刀,他清晰地听到自己肩骨断裂的声音,他看到一蓬鲜血喷射而出,感觉到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还是温热的。他已经没有力气举刀,他摇晃着,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去。敌人再次抡圆战刀,对准他的颈部就砍过去。战刀中途突然失去了力气,虽然砍到了于绥的脖子上,但仅仅就是划出了一道血漕而已。敌人失望地望着于绥,缓缓倒下,他的身体上插着一把血淋淋的战刀。 一个汉军士兵出现在于绥的面前,他张大嘴把用力地喊着。于绥听不到,他不知道自己的部下在说什么,他的视线渐渐得模糊起来。那名士兵飞快地杀死一人,在靠过来的两个战友帮助下,一把抓住了栽向地面的于绥,可是于绥已经气绝了。 士兵们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其中一人大声高吼:“杀啊…为军司马报仇…” 城墙上的激战已经失去章法,大家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拼得就是谁更狠。没有人再去躲闪,不论是攻击方还是防守方,大家都抱着必死之心,抱着与敌同归于尽的念头,就象一群失去理智的疯子,互相撕扯着,啃咬着。 宇文同的嗓子都喊哑了。撞城车已经被毁坏了七八部,不是撞散了车架,就是被汉军士兵射下的火箭引燃了。现在宇文同正在叫喊着,安排士兵们再准备一部撞城车。 今天的攻击一波接一波,但没有达到慕容绩想要达到的效果。汉军大概认为自己的城门非常坚固,根本就没有过多理睬鲜卑人,他们的主要防守力量依然坚守在城墙上,而且许多百姓加入了守城部队,无形当中增加了鲜卑人的攻击难度。 现在城门楼上除了最早由刘虞带着上百名弓箭手赶来支援外,就是上百名百姓在帮忙投掷石块,泼洒热水沸油。慕容绩非常生气,派人狠狠地骂了一顿宇文同。他要求宇文同增加攻击人数,限定他必须在天亮之前,做出有效攻击,迫使敌人从城墙上抽调兵力过去支援。 “豪帅,现在城门楼上防守的人多,只要我们一接近,长箭,石块,热水沸油就会倾盆而下。在那么狭窄的空间内,我们很难逃过敌人地击杀,损失太严重了。”宇文同手下一名小帅在一旁大声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宇文同怒气冲天地问道。 “敌人向城下泼洒了大量的沸油,你看到了吗?”那个人指着远处的城门说道。 宇文同点点头。 “我们几部撞城车都毁在门洞内,现在上面布满了汉人从城上泼下的油。只要我们靠近城门洞,用强弓将火箭射进去,肯定能引燃大火。烧它一两个时辰,不论它的城门是用木头做的,还是木头外面包铁钉的,都叫它烧个一干二净。” 宇文同用赞赏的眼神望着他,摇摇头说道:“汉人又不是傻子,他不会派人从城上往下浇水灭火啊。” “我们用密集的长箭压制他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城门下的木料早就已经烧成大火了。即使要扑灭,也要一段时间。这个时候我们再把自己的撞城车点燃,一边撞它,一边烧它,看它能坚持多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5章 东城门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宇文同叹口气,想了下,自己的士兵损伤太大,他心痛。可让他们一再蛮干,又少不了要死人。虽然这个办法也不是什么好办法,但至少场面还比较好看,而且士兵们暂时也不要冲到城下去冒险。只要能减少伤亡,就是好事。慕容绩自己没本事攻破城墙,却把一口鸟气洒在我们这里,简直欺人太甚。 火箭飞射而出,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圆弧,然后落在了城门楼下狼藉一片的战场上。 抛弃在城门洞内的撞城车立即被点燃了,火势越来越大,随即熊熊燃烧起来。 汉军士兵随即发现,大呼小叫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城楼。还没有等到他们洒下灭火的水,宇文同组织的五百名士兵已经列队走进射程内,对准城门楼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地齐射。密集的长箭将正在城楼上来回奔跑,准备救火的汉军士兵射倒了一大片;许多帮助守城的百姓端着盛满水的瓦盆,也死在了城楼上。 刘虞听到外面人声鼎沸,示意几个侍卫出门看看是不是敌人又开始攻打城门楼了。 走在最前面的侍卫迅速拉开门,他看到了满天的箭雨。还没等他喊出来,十几支长箭已经呼啸着射进了他的身体,那名侍卫发出一声恐惧地吼叫,随即就被长箭的巨大惯性力带地连退几步,仰面摔倒。 同一时间,无数的长箭象铁钉一样,发出沉闷有力的“咚咚”声,狠狠地钉在城墙的石头地面上,城楼的屋顶上,立柱上,窗户上,门扇上,砸在屋内靠近门边的地上,再弹起来四散飞射。整个城门楼上就象下起了冰雹,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剩余的侍卫眼明手快,一个个飞速扑到刘虞身前,在他前面竖起了一道人墙。 汉军士兵们知道让大火烧起来,对城门肯定有伤害。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慌之后,立即冷静下来。一部分士兵在盾牌兵的掩护下,开始继续往城墙上运水,再由趴在城墙垛子边的守城百姓,连水带瓦盆一起往下丢。 宇文同带领一部分强弓弓箭手,不时将燃烧的火箭射进门洞。无数支火箭钉在坚固厚大的城门上,继续燃烧着。 “豪帅,箭不够了。”还没有到半个时辰,宇文部的长箭存量基本上已经消耗一空了。 宇文同无奈地摇摇头,大声命令道:“点燃撞城车。” 一百个士兵在宇文同地带领下,开始推车,加速,奔跑。这是他们第十一次撞击渔阳城的城门了。 “兄弟们,用力啊,加油啊,杀啊…”宇文同抬头高声叫道。 弓箭手发射长箭的速度明显加快,盾牌兵高声欢呼,为他们的战友加油。 宇文同望着火光冲天的城门门洞,望着已经开始四处冒烟的城门,突然从心底升起一股遏制不住的巨大仇恨。就是这道门,今天毫不留情地吞噬了骕骦部落四五百名勇士的性命。他的脸因为愤怒而剧烈地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烧了它,毁掉它,撞开它。 “呼嗬…”宇文同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呼起来。 “呼嗬…”正在高速奔跑的士兵们一个个热血沸腾,随着他们的首领狂吼起来。 “呼嗬…”城门楼下所有的鲜卑士兵无不神情激奋,纵声吼叫。 撞城车达到了极限速度,它在一百个大汉的簇拥下,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无敌气势,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以前所未有的力量冲进了大火里,撞向了已经被浓烟笼罩的城门。 “轰…”一声巨响。 城楼在抖动,大地在震颤。 门楼内的浓烟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四散飘去,门楼内熊熊燃烧的大火,飞腾的火焰在狂风中剧烈的摇曳飞舞。 宇文同和他的士兵们突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城门,城门奇迹般地被撞开了一个洞,一个巨大的洞。 宇文同和士兵们瞠目结舌,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接着他们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欢呼,飞跑起来,一路狂吼着,再也不管城楼上射下的箭,丢下的石头。他们冒着炙热的高温,踩在尚在燃烧的木头上,冲过烈焰,钻进了被撞通的城门缺口。 城门破了,渔阳城在无意之间被打开了一个缺口,一个致命的缺口。 在城门后边,汉军用土袋码了两道一人高的障碍墙,目的也是为了防止一旦城破,可以阻碍敌人骑兵部队的冲锋,迟滞一下敌人的进攻速度。城墙下的主街道上,堆满了武器,石头等各种各样的守城工具。 正在这条大街上忙碌的一些伤兵和大量百姓就象看见了魔鬼一样,发出了一声骇人心魄的恐怖叫声。 鲜卑士兵开始鱼贯从大洞中进入渔阳城,再翻越由两道障碍组成的路障。汉军士兵开始就近对准胡人射击,一些百姓四散逃走了,更多的百姓选择了拿起武器,加入到抵抗入侵者的战斗中。 宇文同手起刀落,斩杀了一名拿剑的汉军士兵,接着舞动战刀,拨飞了数支射来的长箭,掩护部下翻越障碍。转眼间,二三十个如狼似虎的敌兵已经冲出路障,组成了防御队列。蜂拥而来的汉军士兵和手持武器的渔阳城百姓立即对他们展开了进攻。 刘虞闻讯大吃一惊,立即命令击鼓报警,同时派人要求东西城墙上的守军把防线向城门楼延伸。 刘虞以最快的速度带领五十名士兵冲下了城楼。 城下骕骦部落的弓箭部队立即飞速跟进,一部分在距离城楼三十步的地方停下,继续往城楼上射击,压制汉军士兵的反击,一部分在盾牌兵的掩护下,逼近城门洞,快速通过缺口入城。同一时间号角手吹响了成功破门的号角声,号角消息随即被一个接一个的号角手此起彼伏地传递下去。黑夜里,一时间到处都是高昂,欢快的号角声。 慕容绩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高兴地对传令兵大声叫道:“命令部队,黎明之前,拿下西城墙。” 鲜卑人在嘹亮的冲锋号角的指挥下,突然之间士气大振,攻击的势头再次高涨。士兵们听到城门已经被突破的消息,一个个都兴奋起来,他们吼叫着,尽情地舞动着手上的武器,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以悍勇无敌的气势,疯狂的向城墙上涌去。 刘虞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面。他高举大汉的战旗,手执宝剑,不断的高呼着:“随我杀敌去啊…为了大汉,为了你们的家园,为了你们的亲人,杀啊…” 那些正在逃散的百姓看到他们的幽州刺史奋不顾身,毫无惧色地迎向敌人,不由自主的都停下了脚步。他们被大汉的战旗所震撼,被刘虞的气势所激励,被刘虞的高呼声所打动。他们转身跟在他的后面,心中的恐惧随着怒潮一般的喊杀声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6章 城门绞肉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宇文同的士兵们在城门口一带越集越多,十几个士兵正在努力把城门破洞附近的土袋搬离,以便腾出位置,让更多的士兵进来。 高达三丈的城门背面由上到下,横插着十五根粗大的门闩,没有登高的梯子,根本就没有办法取下粗大沉重的门闩,急切间根本就没有打开城门的可能。那处被巨大的冲击力撞破的地方,估计是在当天数十次的反复冲撞下,已经受损,后来又遭到大火的焚烧,最终变得脆弱不堪,被撞城车的最后一击打破。 走在刘虞身边的一个屯长大吼一声,率领士兵们飞奔起来,他们怀着满腔的愤怒,义无反顾,杀向了正在城门口肆意屠杀生灵的敌人。 百姓们在地上捡起各种各样的武器,挟带着对入侵者的仇恨,跟在后面奔跑起来。 宇文同奋力砍死一个敌兵,抬头看到了迎面冲过来的黑压压一群人,他心中的喜悦突然就不翼而飞了。 汉军士兵奋力扑上,这个时候已经无需顾忌什么生死问题了。战死了也是死,城池被攻陷,也是死。大家放开手脚,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全然不顾砍到自己身上的武器,一心一意要干的就是杀人,杀死鲜卑人。 两个士兵围住了一个敌人,正面迎敌的汉兵根本不做抵抗,任由战刀穿透身体,同时自己的刀在怒吼声中砍在了敌人的腰肋上;另外一个士兵咬牙切齿,抡圆了战刀削下了敌人的头颅。 没有受过训练的普通百姓,他们杀死一个敌人,往往要付出几个人的代价。但是没有人退缩,前面的亲人,邻居倒在了血泊里,紧跟在后面的人疯狂地吼叫着,依旧前赴后继地冲上去。他们不会使用武器,就用手抱,用牙齿咬,用血肉之躯去抵挡敌人冰冷的武器。 血肉横飞的战场上,只有震撼云霄的杀气,只有舍生忘死的战士,没有恐惧,没有哭声,没有退缩。 城门口狭窄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堆积了上千的人,大家的愤怒和仇恨被无限制地释放了,喷发了。 刘虞被汹涌的人流挤到了城墙根下,已经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了。就连一直跟在他左右的几名侍卫都放弃了保护他,杀在战场的最前面。他目瞪口呆地望着失去理智的人群,伤心地看着一对又一对的兄弟,父子死在了敌人的屠刀下,一个又一个普通的善良人倒在了地上。他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百姓,这些可敬可爱的平凡人,他们在大汉国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人人都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无怨无悔地付出了鲜血,付出了生命。突然之间,刘虞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昏庸无能之辈。 他来到幽州几年来,给这些勤劳善良的百姓做过什么?百姓们依旧贫穷,战祸依旧不绝,就是刚刚过去不久的冬天,还有成千的百姓饿死冻死在冰天雪地里。 宇文同手下的那名小帅现在肯定非常后悔,他出的这个火烧城门的主意已经把他自己送到了死亡的边缘,他现在就被困在城门口的人群中。他极力挥舞着战刀,意图杀开一条血路和其余的同伴会合到一起。他已经听到宇文同在喊他,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宇文峒正在杀过来接应他。 鲜卑小帅的战刀劈下,剁在了一个老大爷的胸口上。随即他的战刀就被这个黑瘦的老人用一双干柴一样的手牢牢地攥在了手里。他大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抽刀,老人的两只手抓在刀刃上,本来就是鲜血淋漓,给他用力一抽,十指俱断。 老人一声不吭,突然发力前冲,任敌人的战刀穿透了自己的整个身躯。现在不要说抽刀,这刀连刀柄都差一点没入了老人的胸口。一个中年人叫喊着,飞身跳起,一把将他的脖子卡住了;同时间他的左手握拳奋力击打在一个扑上来的青年脸上。 青年人惨嚎一声,身躯飞起,面骨给他一拳打得寸寸碎裂。他的右腿飞起,正面狠狠踢在一个中年人的裆部。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发出,就打横飞出去死了。接着他的左手,右腿就被人扑上来紧紧抓住了。任这名鲜卑小帅如何捶打踹踢,任他们自己如何鲜血狂喷,两人就是打死不放手。 他的刀插在老人的胸膛上,脖子,左手,右腿都给敌人抱住,虽有一身力气,一身武功,却半点也施展不出来。他弃刀,挥动右拳猛击背后卡他脖子的敌人。他已经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了。鲜血随着右拳的来回重击喷洒而出。面前的老人倒下。 小帅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他看见了四支长矛从不同的角度同时刺来,躲无可躲。 四支长矛象毒蛇一样,无声无息地冲向他的胸膛。长矛随着小帅绝望而凄厉的叫声刺进了他的身体,穿透了他的身体。小帅睁大着一双恐怖的双眼,看到自己被四支长矛高高举起,鲜血象水一样顺着矛杆淌下去。 他看到附近的宇文同抬起头来望着他,一脸的惊骇,看到宇文同被四五把战刀包围着,刀光闪烁之间,血肉横飞,看到自家豪帅被砍倒在地,看到十几个鲜卑士兵翻越了障碍,及时救下了宇文豪帅,把浑身血迹的宇文同拖出了战场,看到走在最后的鲜卑士兵一手舞着战刀,一手挥动着宇文同血淋淋的一只套着战靴的腿。 鲜卑士兵越来越多,弓箭手夹在其中,不时射出必杀的冷箭。十几个鲜卑士兵在战友的掩护下,顽强而坚决的搭建人梯,准备抽出城门上的门闩。汉军士兵对准他们不停地射出长箭。鲜卑人在付出十几条性命之后,终于成功搭起三丈多高的人梯,飞快地从城门背后抽出一道道厚重的门闩,城门就要被打开了。 西城墙上的防御阵形在十几个防御点被突破后,彻底崩溃了。接替于绥继续指挥作战的一名军候随即命令剩余人员组成三个阻击队列,牢牢扼守在楼梯通道处,不战至最后一人,决不允许有一个敌人突破最后的防线。 鼓声响起,沉浑而凄凉。它在向所有汉军士兵宣告,南城门的西城墙即将失守。如果尚有援军,快来相助。 刘虞听到报警的战鼓声,心急如焚,带着几个士兵回到了城门楼上,他望着西城墙上节节败退的汉军,眉头深锁,一筹莫展。 他象泥塑人一般默默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鼓声似的,一动不动地望着城上城下血腥厮杀的战场。 他偶尔也抬头看看天,漆黑的夜空,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 豪帅慕容峰亲自带着预备队士兵爬上城墙,准备做最后一击,彻底击败汉军在西城墙上的顽强防守。鲜卑人通过人数上的优势,集中优势兵力,连续不断,不眠不休地对准汉军防御阵线的一点,实施重点攻击,终于将渔阳城的防御阵线成功地撕开了一条口子。现在这个缺口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如今要做的就是在这个豁口上再劈上一刀,将汉军的整体防御完全击溃,占据渔阳城已经逐渐成为现实。 慕容峰大吼一声,带着一百名生龙活虎的士兵,象出笼的猛虎一般,凶狠地扑向了汉军。汉军士兵排列在三丈宽的城墙上,组成密集防守阵形,决不后退一步。鲜卑人就象撞在了一块铁板上,根本就难以撼动分毫。他们每推进一步,都要踩着双方士兵的尸体前进,汉军士兵只有倒下的,没有后退的。 城门缓缓地被拉开了。 距离城门五十步以外的鲜卑士兵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地欢呼,他们咆哮着,叫喊着,发疯一般向城门冲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7章 赶到城郊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刘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渔阳城就要失陷了,渔阳城的整体防御因为西城墙的失守,城门的丢失,已经崩溃了。 渔阳城覆没在即。 此刻周澈已经率领三千五百骑在黎明的前夕赶到了渔阳城外。 渔阳城外火光冲天,巨大的火焰不时腾空飞起,火光映照在巍峨雄伟的城池上,把血腥的战场照亮得纤毫毕露,城墙上人影翻飞,城墙下鲜卑人的军队整齐排列,旌旗招展。激烈的厮杀声,嘹亮的牛角号声,急促猛烈的战鼓声,嘈杂喧嚣的叫喊声,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好象是黑夜展开了血盆大嘴在咆哮。 骑兵们隐隐约约看到大汉的战旗还在夜风里狂舞,不由的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鲜于辅如负释重的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没有辜负刺史的重托,在渔阳城最危急的时候,把所有能够搬来的救兵都搬来了,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到了渔阳城脚下。 他就着夜色,向身后密密麻麻的士兵们看去。大家心情沉重,一张张忐忑不安的脸上充满了紧张和担忧,他慢慢把视线转向周澈。 周澈骑在劲足绿螭骢上,正在仔细观察远方的战场,接着向跟在自己后面的几个军候,鲜于辅,阎柔招招手,大家催马聚到一起。 “鲜卑人发了疯,竟然不让部队休息日夜进攻渔阳城。这可大大的便宜了我们。虽然我们长途跋涉而来,士兵们都非常辛苦,但我们还没有到疲惫不堪的地步。反观鲜卑人,现在恐怕已经累得站不起来了。”大家看到周澈极度夸张的样子,都笑了起来。 “大家都看了半天,说说看,怎么打?”周澈似乎已经胸有成竹,笑嘻嘻地望着大家说道。 韩猛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们突然从黑咕隆咚的地方冲出去,吓都能吓死他们。这战胜定了。” 斯斯文文的赵简也豪气冲天地叫道:“大家排成一字冲锋阵形,逢人就杀,遇人就砍,哪里还需要怎么打。” 鲜于辅和阎柔交换了一个敬佩的眼色。这个人在这种时候还有闲功夫和大家讨论作战方法,不是一窍不通的白痴,就是胆识过人的勇者,周澈无疑就是后一种人。他很随意的支了一招,就把在鲍丘河附近进行监控的鲜卑斥候全部诱走了。看到大家慢悠悠,喜笑颜开地渡河,你不能不佩服人家的头脑就是好使,绝对是天赋。 姜枫、黄盖、凌锋、俞实、魏绍坐在马上,一副俯首听命的神情,不但不愿动脑连话都懒得说。 周澈望向鲜于辅和阎柔。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全部集中在城下第一线。准备接替攻击的部队在第二线待命。队伍的最后面都是刚刚从城墙上撤下来的士兵。其整体防御阵形保持得非常齐整,一旦碰到突发事故,完全可以在短期内迅速做出反应。我认为我们应该从其侧面实施攻击,必将受到非常好的效果。”鲜于辅不慌不忙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建议。 周澈的几个手下立即目不转睛地望向他,心里都暗暗佩服。刺史府的功曹从事,果然有真才实学。 “攻其侧翼,势必不能围歼。以我看,现在慕容绩的部队在连续多日的攻城大战中损耗一定非常严重,八千人马至多尚存一半。按人数计数,和我们相差无几。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采取包抄围歼的方法突袭他们,只要战术运用得当,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歼灭在渔阳城下。”阎柔马上反驳。 此人勇猛无畏,胆大心细,竟然提出全歼敌军的大胆设想,让赵简单几个人不禁目瞪口呆。韩猛和他早年就相识,闻言立即对他竖起了大拇指,意思是你真牛,厉害,老子服了。 “主公,你怎么肯定鲜卑人已经损失了至少四千人?”凌锋望着渔阳城方向,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了鲜卑人的大军怎么会只有四千人。 “看城楼上。”阎柔指着渔阳城对凌锋说道:“靠我们这一侧的城墙上,我们的战旗已经没有了,飘扬的都是胡人的战旗。这说明再过一段时间,渔阳城的南城门就要失守了。也就是说防守南城门的我军士兵已经基本上全部阵亡。渔阳城四千人,南城门至少两千部队。按常规算法,攻城大战,双方的损失比例一般为五比一左右。但对英勇善战的胡人来说,这个算法就应该打个对折。所以我说如果我军两千人皆亡,则胡人至少要付出四千人代价。” 凌锋恍然大悟,信服的连连点头。心里对这个和自己一样,曾经横行大草原的马贼佩服的五体投地。怪不得这小子即使不做马贼了,也有人要他,的确有些真本事。 “眼前的鲜卑人大军依旧队列整齐,稳丝不乱,这说明攻城部队的损失还在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以内。况且我军如今还在城墙上坚守,并没有弃守南城门。这能不能从反面证明敌人的损失并没有阎君说得那么多呢?”一直没有做声的郑季宪在一边说道。 “我不赞成子玉的意见。我军还是以击退敌人,暂时解除鲜卑人对渔阳城的包围为好。这个险不能冒,一旦吃不掉敌人,就会和对方僵持在战场上。这时只要熊罢的部队从东城门赶过来,被围歼的就是我们了。”鲜于辅坚决地说道。 阎柔不服气地一瞪眼,张嘴就要说话,被周澈制止了。 “子玉兄,羽行兄的想法是对的,此时实在不适宜冒险,还是以突袭解围为第一目标。你们听听我的想法怎么样。” “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在他们整个阵形的最前沿,无论我们用一字形,还是雁行队列,都不能对他们进行毁灭性的打击。但我们回头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敌人的弓箭部队可能很快重新组织起来,对我军侧翼进行猛烈的射击,这样会给我军的侧翼造成重大伤亡。” “所以,我打算从敌人的侧翼,以菱形阵列展开进攻。菱形阵列的左翼为主力前锋先行,攻打鲜卑人的弓箭部队,务必将其打散,击溃,不让他们组织起有效的反击,重伤我军。我率斥候屯,后卫屯二百人在前,俞军候的左曲六百人居中,羽行兄的后曲六百骑断后。” “菱形阵列的中路同样做为主力攻击。子玉兄的前曲六百人在前,赵军候的中曲六百人在后。敌人准备攻城的生力军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的防守能力和反击能力都是最凶狠的,所以中路的攻击最是艰险。” “菱形阵列的右翼是辅助攻击。鲜卑人撤下来休息的攻城部队都在这里,应该都是一些不堪再战的疲惫之师。一旦我们开始突袭,最先恐惧逃跑,破坏敌人整体防御阵势的缺口就在这里。我军的主要目的是驱散他们,在驱散的基础上尽可能予以歼灭。韩猛的右曲六百人承担这个任务。” “诸位可有什么不同的意见和看法?”周澈问道。 大家一致点头,周澈的攻击方法简单适用,目的明确,无懈可击。 “诸位都清楚自己干什么吗?”周澈再次问道,“不清楚,我可以再解释一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8章 突袭后阵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看到大家都神情兴奋,跃跃欲试,周澈随即笑着挥挥手:“各自回去,重整队列。散了吧。” 田衷带着后卫屯飞速上前,与郑季宪的斥候屯合为一队人马,整整齐齐排在周澈的马后。 传令兵在夜色里跑来跑去,一片大战来临之前的紧张和繁忙。 周澈回头望望一脸肃穆的田衷,脑海中突然闪出一个念头:这个老兵,将来一定会心愿得偿,随着自己战死在沙场上。 田衷冲他笑笑,从背后的箭壶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周澈猛踢马腹,劲足绿螭骢受痛,长嘶一声,率先飞奔了出去。郑季宪,田衷各自带队跟上。 俞实猛抽战马一鞭,率领本曲人马开始移动。同一时间,中路阎柔的部队也同步出发。 鲜于辅,赵简,韩猛三人的部队基本上在一条线上,随即他们的骑兵也慢慢地没入到无边的黑暗里。 周澈心如止水,他全身都趴伏在劲足绿螭骢的背上,身躯随着劲足绿螭骢地飞腾而有节奏地上下起伏着。他闭上眼睛,任由狂风拂面,舒服地享受着自由狂奔的乐趣。 距离渔阳城已经越来越近了。 战士们可以清晰的听到战场上的喊杀声,惨叫声,刀枪相接的碰撞声,城下的牛角号声,城上的战鼓声;可以清楚的分辨出飘浮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焚烧树木之后的焦糊味,以及弥漫在战场上的惨烈与痛苦。 慕容绩很兴奋,他坐在战马上,意气飞扬,觉得自己的本事根本就不比慕容风差。慕容风没有打下卢龙塞,但他慕容绩却打下了渔阳城。 他看到西城墙上大局已定,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随即他准备派出一支预备部队去增援城门楼的骕骦部落。就在这时,他坐下的战马忽然在原地局促不安地蹦跳起来,慕容绩一个不留神,差一点从马上摔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战马都一反常态,或仰首长嘶,或四蹄乱动,或摇头摆尾。 慕容绩风警觉地四下张望,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周澈慢慢地从马上坐直了身躯,把流影拿在了手上。 他好象从流影上汲取了什么力量,突然之间就象换了一个人似的,浑身上下充满了逼人的杀气。 他放声高吼:“吹号,全速前进…” 汉军在战场上主要是通过旗语和战鼓金锣指挥部队的变阵和进退,但是周澈认为旗语无声,在激烈厮杀的战场上有多少人会没事就抬头看看背后的指挥旗,而且夜间作战士兵们也看不见旗子,缺乏灵活性。 战鼓和金锣虽然好,但相对于牛角号来说,又不方便骑兵们携带使用。只有胡人的牛角号适合骑兵。他们不分大小,可以挂在脖子上,腰上,可以在第一时间,骑在高速奔跑的战马上,发施号令。所以周澈坚持在骑兵队伍中使用牛角号。 巨大的牛角号声突然撕破了黑幕,直冲云霄。 慕容绩瞪大了双眼,吃惊地望着黑暗深处。 他不知道这是那一支部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他熟悉牛角号,那是纯正的端牛角号吹出的声音。所以他和所有的鲜卑士兵一样,直觉的认为这是自己的援军。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终至于变成了轰鸣声。 周澈回过头来,看到骑兵大军分成了巨大的三股洪流,士气如虹,铺天盖地地向鲜卑人的大军席卷而去。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全身热血沸腾,一股股豪情自心里喷吐而出,刺激的自己恨不能随着飞奔的战马跃空而去。 他高举钢枪流影,用尽全身力气高吼起来:“加速…加速…” 巨大的牛角号声再次从黑暗深处传出,伴随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紧张和恐惧的气氛霎时间笼罩了城下每一个士兵的心,神秘而又恐怖的惊惧感压得他们几乎要窒息了。 距离自己的大军阵势已经非常近了,还吹冲锋号,不是敌人那就是见鬼了。即使是鲜卑人的部队,那也是自己敌人的部队。慕容绩面色大变,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布阵防御,布阵防御,敌人突袭,突袭…” 他的喊声未落,周围的号角兵们已经吹响了报警号声,急促而低沉的号声霎时响遍了整个战场。 士兵们茫然不知所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已经掩盖了战场上所有的声音,虽然战士们的心灵被黑暗深处里的未知力量紧紧地压迫着,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在报警号声地指挥下,迅速做出了迎敌地反应。 然而慕容绩和他的部下们马上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了。 一人一骑突然从黑暗里横空飞出,周澈挥动长枪,纵声高呼:“为我大汉,杀…” 姜枫,黄盖,郑季宪,号角兵们同声呼应:“杀…” 杀声蓦然响起,震撼了整个漆黑的夜。更多的骑兵战士听到了高呼声,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力气跟在后面大吼起来:“杀…” 大汉铁骑就象是黑夜里的幽灵,在杀声震天中,突然就冲出了厚重的黑暗。他们好象破堤的洪水,一路呼啸着,轰鸣着,怒吼着,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杀向了鲜卑大军。 城墙上,慕容峰带着几百名突击战士,艰难而血腥的前进着。双方的士兵们都已经成了凶恶的野兽,他们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用刀劈,拿斧砍,用矛戳,用牙咬。 短短几十步距离的城墙顶上,尸体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积满了地面,开始沿着石阶往下淌。他们的耳中只有敌人的惨叫,眼里只有敌人的身躯,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比杀死对方更重要。 慕容峰被砍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几个侍卫把他从死人堆里掏了出来。他趴在城墙垛子上,艰难地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随即他就看到了从黑暗里飞奔而出的骑兵大军。他绝望地大叫起来,嗓子里发出的却是几乎不成人声地呜咽。 慕容侵就站在大军的左翼指挥。他目瞪口呆地望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汉人的这支援军难道是从地上冒出来的? 慕容侵几乎神经质地大叫起来:“弓箭准备…” 他的身后没有弓箭手,没有长矛兵。因为是攻城,弓箭手都被调离各自的部队,集中在城墙下面。长矛兵在攻城过程中,都改拿战刀战斧充当突击部队的前军去了。他的身后除了自己的侍卫,就是刀斧手,准备下一拨杀上城楼的预备队。他只能选择后退,他自己一个人后退。 “发射,任意发射…”慕容侵一边打马后退,一边高声吼道。 左端的弓箭手在第一时间对准从黑暗里冲出来的铁骑大军发出了迎头一击。长箭呼啸着,发出鬼嚎一般地厉叫,张牙舞爪地扑向了状若疯狂的汉军士兵。 慕容绩心急如焚,大声命令号手,吹响撤退的号角。 “命令所有攻城士兵,立即后撤。” “通知熊罢,立即停止攻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城门附近,掩护我军撤退。” “命令右翼预备部队向中军靠拢,集结密集防守阵形,迟滞敌人攻击速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9章 后阵袭杀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此刻密集的箭雨射进风驰电掣一般的铁骑大军里立即有士兵在高行进当中或者中箭坠马或者人仰马翻,汉军士兵们全然不理依旧疯狂地策马狂奔。 站在最前排的盾牌兵被大汉铁骑排山倒海一般的凶猛气势惊呆了他们下意识地连连倒退好象这样就可以避免被敌人的铁骑撞到一样。弓箭兵在射出两箭后已经与汉军士兵们近在咫尺了。他们的防守力最差在挡无可挡的情况下他们率先掉头开始向大军的后方四散而逃。 周澈的流影长枪借助飞奔的战马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先挑杀一名盾牌兵,盾牌兵惨叫着在空中飞舞重重地摔落到弓箭兵的队伍里。 两军相撞出了一声巨大而沉闷的轰鸣声,这声音响彻战场重重地敲打在鲜卑士兵的心里恐怖而惊惧。 “杀啊…”汉军士兵们高呼着凶狠地挥舞着战刀。他们身下的战马在奔腾咆哮肆意撞击着所有阻挡自己前进的敌人。鲜卑士兵们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的小船,又象狂风中的落叶;无助而软弱他们被这股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的巨大力量,残忍地蹂躏着、践踏着、撞击着、砍杀着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弓箭兵的逃亡加剧了鲜卑大军的恐惧也加快了他们死亡的度。 周澈一马当先手中钢枪流影,左挑右刺枪下决无逃生的可能。郑季宪手上的长矛犹如吞信的毒蛇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田衷左右开弓长箭厉啸每箭必中;姜枫的战刀就象飞旋的磨盘中者必死,黄盖的熟铁双锏犹如猛虎之掌一敲一个碎,斥候屯和后卫屯的士兵个个奋勇争先酣呼鏖战。 刘虞蓦然睁开双眼。 当急促低沉的牛角号声,在黑夜里突然响起的时候,刘虞已经绝望的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睁大双眼,向吼声如雷的西面战场上望去。 在几十堆巨大篝火的照射下整个战场一览无遗。 他看到城下鲜卑军队的阵势在快调整士兵们显得非常恐慌和紧张,西城墙上的鲜卑士兵在已经完全占据优势的情况下突然向潮水一般顺着云梯急撤退。南城墙的攻城战随着撤退号角的响起几乎立即就结束了。只有城门楼下地战斗还在继续,但宇文同的弓箭兵已经率先撤出占据了城下有利位置正准备掩护城内的士兵撤出来。 整个战场上紧急撤退的号角声此起彼伏完全掩盖了战场上的厮杀声。突然降临的紧张气氛一时间几乎将鲜血淋漓的战场凝固了。 他听到了巨大的撞击声就象一柄铁锤砸开了一面战鼓低沉有力却隐含破败之音。随即他就看到敌军的左翼开始象池塘里的水一样泛起一道道的涟漪接着涟漪变成了波浪波浪随即抖动起来接着敌人的整个左翼部队开始震动起来。 刘虞抑制不住心内的狂喜放声大吼起来:“擂鼓擂鼓…” 城楼上残存的士兵和百姓一时间都还没沉浸在血腥和残酷的搏杀当中他们还来不及相信凶恶的敌人会突然撤退。 如雷一般的战鼓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 这是胜利的鼓声这是战胜敌人的鼓声。士兵们和城中的百姓从血腥中惊醒过来。他们终于盼来了援军他们在即将崩溃的一霎那盼来了援军。 战鼓声欢呼声霎时间响彻了渔阳城。 俞实、凌锋的左曲六百骑紧随在周澈所率的突前部队之后冲进了战场并且迅扩大了截杀敌人弓箭部队士兵的冲击面。鲜卑的士兵们一边飞逃跑一边展开了凶狠地阻击。他们擅长骑射虽然没有了战马但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依旧非常突出。他们精确的射术和小部队的合击之术给汉军士兵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阎柔率领六百铁骑杀进了鲜卑大军左翼的中间。 阎柔骑着一匹火红色的战马穿着一件血红色的战袍在火光的映射下就象一团燃烧的烈火在战场上飞腾。他的环首刀宽大沉重犀利无比挥动之间只见刀光闪烁人头翻飞鲜血四射。鲜卑人的生力军遭到汉军地迎头痛击死伤惨重,但他们凶悍的本性并没有被眼前的血腥所吓倒。在经过了最初的惊惶失措之后他们开始反击他们的战刀和斧头象下雨一般斩向汉军铁骑的战马士兵,敌人疯狂了。 左侧鲜于辅六百骑,中间赵简、魏绍的六百骑,右侧韩猛的六百骑,三支人马吼声如雷几乎同时冲上了战场。主力铁骑的加入就好象在一个垂死挣扎的敌人身上狠狠地扎下了致命的一刀。 鲜卑大军的左翼瞬间就崩溃了。 敌人弓箭部队的溃败非常迅周澈和骑兵们毫无阻力他们杀声震天拼命地驱马追击肆意地砍杀。 阎柔的部队遭到了敌人猛烈地阻击。鲜卑人的攻城预备队体力充沛他们以命搏命的打法让汉军铁骑的度逐渐慢了下来。冲击士气是骑兵部队的灵魂,没有了冲击士气的骑兵们在战场上就只有挨打了。 就在这时赵简的后续部队杀了进来,霎时间汉军的士气就如同破了堤的洪水再无羁绊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泻而下。阻击的敌兵马上就被汹涌奔腾的铁骑席卷而去,转眼间就被滚滚的洪流淹没了。 当撤退的号角响起时前期陆续从攻城战场上撤下的鲜卑士兵们以最快的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往大军的右翼集结。他们希望借助右翼部队的阻击赢得安全撤出的时间和机会。然而一切都晚了。韩猛的铁骑象狂风一般席卷而来面对毫无抵抗能力只顾喊叫着拼命逃跑的敌人他们展开了无情的血腥屠杀。 城楼下的骕骦部落士兵们士气低落,他们在经历了惨烈的厮杀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就在即将牢牢占据城门的时候却功亏一篑。他们不得不遵命撤退。 城门楼下的战场上仅剩下的十几个汉军士兵高呼着带着士气大振的百姓们在城楼上奔雷一般的隆隆战鼓声地激励下向负隅顽抗的敌人展开了凶猛地进攻。他们冲破了敌兵死守的障碍几个人甚至十几个人围攻一个鲜卑士兵。鲜卑士兵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他们惊恐万分地望着汹涌扑来的人群落荒而逃。人潮穿过尚在燃烧的城门洞冲出了城外。 他们站住了他们看到了激动人心的一幕。他们泪如雨下喜极而泣。 周澈的部队已经全部展开,在一声声激昂嘹亮的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士兵们士气如虹怒吼着咆哮着就象一把抡圆的战刀,呼啸着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劈了下来。中刀的鲜卑大军惨嚎着、哭叫着,肝胆俱裂、狼奔豕突再无一战之力。 慕容绩无助地望着正从城墙上撤下的士兵心里就象被剐去了一块肉一样痛苦不堪。他们已经没有安全撤退回营的时间了。大军的防守阵形已经被击破全军正在溃败之中。敌人的援军就象幽灵一样从天而降他们的铁骑已经蜂拥而至战场上的一切生命都将被他们席卷吞噬,败局已成,再无挽救的可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章 进击围杀 就在慕容绩望着溃退的士兵的时候,慕容风想到了熊罢。只要熊罢早日脱离东城战场赶来救援,部队就能脱离险境,将损失减少到最少。 此时此刻,他突然彻底明白了熊罢当日在卢龙塞惨败的心境。胜利就在唾手可得之际,却又象水中月,镜中花一样,虚无飘渺,遥不可及了。 慕容侵飞马赶来,大声叫道:“我们快走吧,迟恐不及了。” 慕容绩怒气冲天地瞪了他一眼,高声吼道:“城墙上下还有上千的士兵正在后撤,岂能不顾而去。” “我们即将失去所有的弓箭兵,没有他们的掩护,我们的撤退将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被敌人衔尾猛攻,到了那个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了。赶快命令右翼部队脱离战场,急速后撤。”慕容侵看到慕容绩有些激怒攻心,指挥失常,赶忙提醒他道。 慕容绩闻言大骇,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他看到土狼部落和天蓝部落的战旗正在缓缓向中军移动,立即感觉到自己对整个战场的形势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现在敌人的援军已经全部展开,可以清晰的看到敌人的主力进攻方向是自己的弓箭部队和攻城预备部队。相反对自己实力最弱的后军却没有投入主力,而那里却是自己后撤的最佳方向。 敌人的援军从自己的侧翼开始进攻,他们在东西方向上进行直线冲锋,根本没有办法突然转向进行南北方向的攻击。但是自己撤军的方向却是南北方向。只要动作够快,就可以避开敌人的雷霆一击,撤出尽可能多的人马。 一时间命令右翼部队和后军撤退的号角响遍了战场,乌蒙贵和巍然率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消失在黑暗里。 后军的鲜卑士兵在韩猛率领的铁骑追击下,四分五裂,各自作鸟兽散,反而让一字排列成密集冲锋阵形的汉军士兵们无所适从,不知是散开队列任意追杀还是保持队列急速前进。韩猛选择了后者,为了杀伤敌人的士兵而损失铁骑的速度,这是错误的。 周澈听到敌人的号角声,立即高声吼叫起来:“加速,全力加速…” 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在马蹄轰鸣的战场上象惊雷一般,突然在漆黑的夜空里炸响,震动了战场上每一个士兵。 “杀…” 伴随着地动山摇一般的吼叫声,轰鸣声,士兵们最原始的杀戮之心终于被点燃了。他们疯狂地驱赶着坐下战马,以更加无畏的悍勇铺天盖地地杀向敌人。 阎柔的部队再次遇到了巨大的阻力,慕容绩的主力部队在小帅慕容麟的指挥下,誓死阻击。 前面就是鲜卑大军的中军,巨大的金雕战旗高高飘扬在夜空中,它仿佛告诉所有正在浴血奋战的士兵们,大旗未倒,战局仍在坚持,主帅仍在指挥。 慕容侵望着越来越近的汉军,突然看见了一面巨大的红色战旗,战旗中间一只张牙舞爪的白虎,左右分列斗大的“靖边”二字。 他紧张地大叫起来:“白虎靖边,是周澈的部队。撤,快撤。” 慕容绩随即被侍卫们裹挟着,和慕容侵一起,匆匆忙忙打马而逃。 阎柔的环首刀狠狠地砸在慕容麟的狼牙棒上,慕容麟惨呼一声,虎口俱裂,狼牙棒脱手飞出。还没有等他站稳身躯,一杆长矛已经将他洞穿而起,远远地被抛到汉军铁骑大军的后面,随即他就被无数的马蹄践踏成了肉泥。 “砍倒它…”阎柔大吼着,挥舞着环首刀,声嘶力竭地叫道:“砍倒敌人战旗,砍倒…。” 一个士兵闻声而起,一刀戳到战马的后臀上。战马吃痛,长嘶着飞身高高跃起,对着鲜卑人的大旗就撞了过去。护卫在战旗四周的敌人不畏生死,各举武器,几乎同时对准了空中的战马和马上的骑士。 “轰”一声巨响,旗杆被横飞而至的战马躯体重重地撞上,立时拦腰折断。巨大的金雕战旗随着半截旗杆,立即摔落在地面上。 战马的庞大身躯上,前前后后被插进了十几把战刀,它在临死之前随着惯性,还凶悍地撞死了几个敌兵。马上的骑士身中数支长箭,早已摔落气绝。 鲜卑士兵突然之间失去了他们心中最后的依靠,顽强的战斗意志终于随着乱七八糟无法辩明的号角声一起崩溃了。 战场在突然之间好象停止了瞬间,随即爆发了一声响彻黑夜的恐怖吼叫,鲜卑士兵们开始了绝望而杂乱的大逃亡。 整个渔阳城的战鼓几乎全部擂响,巨大的声音惊天动地,战场上战马奔腾,杀声震天。 黎明突然拉开了黑幕。 鲜卑士兵们一个个惊慌失色,没命一般在平原上奔逃着,连绵有数里。 慕容峰好不容易在士兵们的帮助下,抢了一批战马,夺路要逃。鲜于辅和他的铁骑象旋风一般刮到,连撞带砍,十几个敌人立即就被报销了。鲜于辅的铁戟毫不留情地拨飞了慕容峰劈来的战刀,顺势刺进了他的胸膛。慕容峰惨嚎着,被鲜于辅的长戟高高挑起。一个骑兵飞马而过,战刀飞起,劈头一刀剁下了他的首级。 宇文同被捆在一匹马上,由手下牵着急速往东逃窜。韩猛和士兵们尾追赶到,箭射刀劈,连续击杀了数名宇文同的侍卫。韩猛用尽全身力气挥动长刀,长刀在宇文同绝望的吼叫声中呼啸着落下,连人带马一起砍死。 在清冷肃杀的黎明里,周澈的铁骑杀遍战场,他们带着血腥的恐怖,象脱缰的野马一般顺着敌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下去。 渔阳城外的平原上,大汉铁骑在血红色的白虎战旗的带领下,象惊涛骇浪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的卷向亡命逃窜的敌人。 突然,一声悠长,苍凉的牛角号在汉军的左侧响起。 正在狂呼大叫的周澈心中狂震,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吼叫起来:“列阵,重新列阵…” 熊罢的部队在整个下半夜只进攻了一次,他似乎和守城的田楷非常有默契,一个不攻,另一个在城上命令士兵倒头大睡。虽然南城门方向的战斗异常激烈,报警求援的战鼓声响彻了渔阳城,但田楷坐在城楼上,丝毫不为所动。 熊罢接到慕容绩的命令后,脸上的惊骇之色让站在一旁的乌豹,宇文伤心惊肉跳,知道渔阳的战局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快马告知骛梆,立即撤退到长青围。” “宇文伤,你率攻城部队以最快速度撤退到长青围去。” “乌豹,集合一千骑兵,随我往渔阳城南部接应慕容绩的部队撤退。” 霎时间,各种不同的牛角号声在鲜卑大军的各处响了起来。 田楷站在城楼上,看到的不再是熟悉的敌人即将开始进攻的列队场面,而是鲜卑人准备后撤的频繁调动。他看到一支骑兵大军队列不整,匆匆忙忙地冲进了黑夜里。 田楷笑起来,他举起双臂,兴奋地大叫起来:“援军来了。我们的援军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一章 新的战局 随着牛角号声地响起,飞驰的铁骑突然停了下来。他们在各自战旗的引导下,开始面向北方,重整冲锋队列。 周澈手执钢枪流影,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默默注视着前方逐渐接近的鲜卑铁骑。他突然看到了熊罢的战旗,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转身高吼:“展开雁行队列,准备迎敌。” 双方相距五百步,这个距离是骑兵开始发起攻击的最佳加速距离。周澈高高举起流影。劲足绿螭骢扬起前腿,引颈长嘶,做势准备发起新一轮的狂奔。 号角兵看到周澈举起长枪,赶忙把号角放到嘴边,准备随时吹响冲锋的号角。 就在这时,周澈发现熊罢的部队突然停了下来。 周澈笑了起来,这个熊罢就是聪明。 周澈的部队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人马本来就有些疲惫,加上刚才激烈残酷的一战,士兵们的体力都已经达到了极限,如果再与鲜卑人的骑兵恶战一场,恐怕这支部队即使侥幸赢了,也所剩无几了。这支部队是他好不容易东拼西凑出来的,大家在一起生活训练了大半年,叫他一战拼个精光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 熊罢不愿意再战,他只有一千人马,在主力部队大败,士气低落的情况下,即使交战一场,也是负多胜少。他只要把汉人的追击部队阻一阻,也就算是完成任务了。他料定汉人的突袭部队必定也是不堪再战,他要赌一赌,他赌赢了。 周澈把高举的长枪缓缓放下,他回过头来,看到身后的几个号角兵一脸的紧张,一副全神贯注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地笑了起来。几个士兵不明白自家校尉怎么这时候还有闲功夫一个人偷着乐,一个个不解地望着他。 “首领真是料事如神。”乌豹看到汉军果然如同熊罢所料,没有主动发起攻势,不由得大为敬佩。 熊罢惨痛地一笑,缓缓说道:“对面就是白虎周澈。和他的靖边铁骑。” 两次深夜突袭,两次均遭大败,熊罢的心里突然涌出一股怒火。这个中原来的汉人看着一副儒生模样,想不到竟然还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若早知道他这样厉害,当初卢龙塞就应该拼尽全力宰了他。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朝霞映红了半边天。大地上的万物生灵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显得温馨而宁静。晶莹透剔的露珠在刚刚发绿的嫩叶上温驯的趴伏着,享受着初升朝阳的温暖。 周澈在目送熊罢的队伍缓缓离开后,带着骑兵们返回到渔阳城下,在距离战场很远的地方扎下了大营。 周澈和鲜于辅,阎柔三人随即赶到渔阳城内拜见刺史刘虞,太守何宜。 刘虞高兴地抓住周澈的大手,连声夸奖,并把他介绍给渔阳城太守何宜。何宜是个著名的经学名士,学问高深。他长相儒雅,神态安详,看上去就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大儒。这一点刘虞远远不如他,堂堂的刺史怎么看都象一个年事已高的山野村夫。 何宜连忙还礼:“甘霖之雨周皓粼,果名不虚传啊。”。 “何君客气了!” 这个时候田楷走了进来。田楷三十多岁,身材高大但不健壮,面色白净。他不象一个军人,倒更象一个做学问的儒士。他在拜见了两位上级之后,随即走到右首几旁。周澈和鲜于辅,阎柔三人赶忙离席行礼。 田楷连道辛苦,将他们一一扶起。 “你就是名闻天下的周皓粼?”田楷用力拍拍周澈的肩膀,赞叹道:“当真是一条好汉,百闻不如一见哪。” “我幽州出了两位鼎鼎大名的勇士,辽东有白马公孙瓒,北平有白虎周澈。双白铁骑,足可令胡人闻风丧胆。”田楷转首对坐在上首的刘虞说道。 刘虞连连点头,笑着说道:“辽东辽西的乌桓人闻听鲜卑国进攻我大汉,都蠢蠢欲动,意图趁火打劫。公孙伯珪率部坐镇柳城,弹压乌桓人,也是劳苦功高啊。皓粼这次领军解渔阳之围,功劳颇大,应当重重嘉奖。” 周澈赶忙说道:“下官和鲜于君,阎君遵照使君之命,鼎力合作,日夜兼程赶来,幸不辱命。在突袭之战中,各曲士兵人人争先,奋勇杀敌,居功至伟。若论功劳,应该都是他们的。” 刘虞颇为赞赏地点点头,“皓粼说得对。无论守城的将士,还是前来支援的将士,他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渔阳城就会被鲜卑人攻陷。还有渔阳城的老百姓,他们在守城大战中,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牺牲。我们应该要好好的感谢他们才对。” “然而”刘虞语气一沉,立即严肃地说道:“渔阳城只是暂时解围。凌晨的突袭,虽然重创了慕容绩的攻城大军,歼灭了他们两三千人,但攻打东城的熊罢部队却安然无恙地撤退而走。熊罢的部队加上逃出的慕容绩残部,除去前些日子他们攻城损失的两三千人,他们的军队人数依然有六七千人,这对渔阳城依旧是个巨大的威胁。诸位对以后战局的发展都是怎么看的?” 何宜神色凝重,缓缓说道:“如今卢龙塞方向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估计刘太守那里还没有发生什么战斗,周校尉的部队还可以在渔阳继续待上一段时间。但巨庸,涿鹿的告急文书却象雪片似的天天送到。护乌桓校尉箕稠箕君率部坚守巨庸城已经十余日,面对上谷乌桓豪帅提脱的凶狠进攻,攻城战肯定异常激烈,估计情况非常危急。而代郡的援军被鲜卑的拓跋部落大军围在涿鹿城,寸步难行。综观整个战局,若想有所突破,必须击溃敌人的其中一路,方可有效牵制另外一路敌人的进攻。” “太守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先行击溃攻击渔阳的敌人?”田楷问道。 “严正说得对。我和何太守商议了许久,觉得攻击渔阳的的敌人在即将得手之际突遭惨败,其军心士气必定低落。我们若想在整个幽州战场上彻底扭转局势,其突破口恐怕就是眼前的慕容绩和熊罢了。”刘虞摸着山羊胡子,慢慢说道。 严正,田楷的字。 “双方兵力对比虽然实力悬殊,但我们不得不为之。若想救援巨庸和涿鹿,我们没有兵力,而且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唯一的方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慕容绩和熊罢,在险境中求生存。若待慕容绩和熊罢的部队缓过劲来,与从广平赶来的裂狂风援军会合,渔阳必将再次遭到他们的攻击。诸位都是带兵的人,应该在此为难之际,为渔阳寻找一条脱困之路。”何宜语调平静地说道。 “现在渔阳只剩下一千五百多名士兵,加上周君,阎君和潞城,雍奴的援军,总共不到五千人,而且只有两千多骑兵。慕容绩和熊罢的六七千部队一到平原上,就全部是骑兵,我们全无胜算,何况他们还有裂狂风这个后援。太守,这不是有没有办法的问题,而是根本就不可能的问题。”田楷苦着一张脸,低声说道。 何宜脸色沉下来,不再说话,一个人默默地想着心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二章 筹谋截粮 刘虞转头望向周澈三人,鲜于辅紧紧地皱着眉头,一筹莫展,阎柔的大手轻轻地摸着案几的边缘,一下又一下,一脸的茫然。 周澈从怀里掏出那张绢制的地图,小心翼翼地铺在案几上,仔细地看着。 “皓粼,你可有什么办法?”刘虞问道。 屋内的几个人立即把目光都盯在了周澈的脸上。 “据两天前斥候的回报,牛头部落的裂狂风的部队已经出了广平,正沿着鲍丘河而下。一旦他们在长青围会合,就有一万两三千人。这和他们最初攻打渔阳的部队人数差不多。这么多人,如果和他们硬拼,自然是自寻死路。如果我们继续坚守渔阳城,即使守住了,却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幽州的战局,迟早都是城破兵败的结局。” “希望他们遭此重创,退兵不攻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北面拓跋部落和上谷乌桓的提脱大军正在日夜围攻巨庸,涿鹿,两路大军会合渔阳指日可待。广平城已经被他们拿下,粮草中转问题得到解决。而慕容绩只不过是遭到一次挫败,虽然伤了元气但实力仍在,他依旧还有机会卷土重来。要鲜卑人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半途而废,想都不要想。” “那你有办法吗?”何宜看他滔滔不绝,尽是废话,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严肃地问道。 周澈轻轻地点点头,笑着说道:“给一万多人的骑兵大军提供粮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熊罢率先攻下广平,其目的不言自明,就是为了给大军建立一个安全的粮草中转站为漫长的粮草运输线提供安全保障。” “你准备袭击广平,截断他们的补给?”田楷立即问道。 “可我们部队人数太少,没有攻打广平的实力。”阎柔接着说道。 “皓粼的这个主意非常好,我们完全不必进攻广平,只要频繁袭击他们的粮草运输队,就可以让鲜卑人陷于被动,迫使他们撤军。”鲜于辅跟着说道。 “但这个办法耗费时间太长。一旦居庸被攻陷,敌人就会蜂拥而来,渔阳随时都可能被敌人占据。”何宜立即予以否定。 “皓粼,你有在最短时间内击败敌人的办法吗?”刘虞对这个办法也不以为然。他看到周澈胸有成竹地看着大家,满脸地自信,随即继续问道。 “有。”周澈大声说道。 清晨,裂狂风站在长青湖边上,极目远眺。 此时正值初春,湖面碧波荡漾,一望无际。湖面上的风呼呼地吹着,寒气袭人。湖岸四周的大树在风中来回地摇摆,刚刚飘绿的枝叶和着风声发出悦耳动听的哗哗声。 一个叫刀把子手下骑着马飞奔而来。 “首领,慕容绩的大军在渔阳城下遭到汉军骑兵地突袭,损失惨重。现在部队已经撤到长青围。”刀把子神情激动地说道。 裂狂风一惊,不敢置信地问道:“熊罢呢?” “他的部队攻打东城门,接到消息后,已经撤回长青围。熊罢派快骑来催我们迅速向长青围集结。他们从渔阳城下撤退时非常仓促,丢弃了大量的补给,急需得到补充。” “熊罢首领可说了他们的食物,马草,武器还能支撑多长时间?”裂狂风急切地问道。 “食物已经告罄,马草暂时还能支撑几天。一万多匹战马都集中在长青围,如果没有草料,很快就会失去战斗力,到那时他们就是想撤回广平都力不从心了。” “慕容绩还剩下多少部队?”裂狂风沉吟了一下,突然问道。 “乌蒙贵和巍然跑得快,抢出了两千多人。金雕,黑雕,骕骦等部落损失惨重,基本上已经全军覆没,据说只剩下一千多人了。宇文同,慕容峰,慕容麟都战死在渔阳城下。” 裂狂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金雕和黑雕部落完蛋了。这样一来,大帅一统慕容家族的计划估计很快就可以实现了。” “去年在星梦原,百战部落的弥加联合两个慕容部落虽然战胜了红日部落的落置鞬谛敖,但弥加的部队遭到重创,百战部落一蹶不振。去年底在卢龙塞,东部鲜卑飞马部落的阙机,木神部落的素利全军覆没。东部鲜卑的四大部落如今三个都实力大损,再也不能和大帅抗衡,只能乖乖的俯首听命了。 如今慕容绩和慕容侵一战尽覆,除了向大帅表示效忠以外,他们还能干什么?现在鲜卑国的东部和中部几个大部落都已经被大帅利用各种机会成功铲除和削弱了。大帅现在牢牢地把鲜卑国一半的部落和军队都握在手心里,一切都以大帅马首是瞻。我倒要看看和连还能做到几天的大王。” 刀把子连连点头,“汉人非常厉害。没有他们的间接帮助,慕容绩、慕容侵,阙机,素利这些庞大的部落势力短时间内还真的没有办法摆平他们。” “大帅非常清楚汉人的实力,虽然他一再对各部落大首领说汉人不堪一击,其实只是想诱使他们出兵而已,大汉几百年的根基,岂使一朝一日就可以战胜的。许多人过分轻视了汉人,结果自食恶果。卢龙塞大败,如今渔阳城再次大败,都证明了大帅的说法是正确的。汉人的实力的确不可小觑。”裂狂风神情严肃地说道。 “卢龙塞的周澈,渔阳城的田楷,幽州的刺史刘虞,在辽东他们还有白马公孙瓒,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熊罢传来的消息说,就是那个周澈带着汉人的骑兵在黑夜里发动突袭的。” “他又在渔阳城出现了?”裂狂风惊奇地问道。 刀把子点点头,“这是他第二次实施夜袭了。熊罢好象非常生气。” “这么说汉人已经看破百灵方向,那个牧场的乌延,槐头的部队是假的了。”裂狂风担心地说道。 “周澈能从卢龙塞率部赶来支援,这说明卢龙塞方向的伪装牵制之计已经就被汉人识破了。也就是说汉人的其他援军还会源源不断的从其他地方赶到渔阳城来。” “熊罢怎么说?” “他什么指令都没有传来,只是催我们立即赶到长青围,把粮草尽早运去。” “但是现在大帅出兵的目的都已经达到,是不是要撤军了?”裂狂风皱着眉头轻轻说道。 “临行前,大帅一再嘱咐,此次出战,不求攻城掠地,只求达到自己的目的即可。我们的目的只有三个,一是利用攻打渔阳城,削弱慕容绩和慕容侵的兵力,为吞并金雕和黑雕部落做准备。二是诱使拓跋部落和他的心腹乌桓人提脱攻打上谷,借机消耗他们的实力。三是重击汉人军队,毁灭性地掳掠汉人财物,为将来侵占幽州做准备。现在这三个目的都已经达到,熊罢不但不着急撤军,反倒要求我们快速赶过去集结,还催粮,他是不是被失利冲昏了头脑?” “长青围现在有将近七千大军,熊罢就是要撤退,也需要把士兵们吃饱了才行。我们还是以最快速度赶过去吧。明天就能到长青围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三章 河畔牵制 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艳丽的朝霞上,光彩夺目。沽河静静地躺在平原中央,清澈的河水上飘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两岸都是浓密的灌木丛,半绿半黑,悄无声息地卧在沽河身旁。 周澈骑在劲足绿螭骢身上,一动不动地望着沽河。 沽河的这段河面不是很宽,大约三十几步的距离。十几条木船正在河面上来回忙碌着,把士兵和战马运到对岸。 周澈的靖边铁骑在突袭战中大约损失了三百多人,一百多名伤兵还在渔阳城里养伤。他带着一千六百多名骑兵战士昨天下午从渔阳城中穿过,由渔阳城北门外的木桥渡过沽河,急行军一百多里赶到此处。他命令部队一边在河边休息,一边趁夜再次渡过沽河。此处距离长青围六十里,距离长青湖八十里。 周澈的思绪又飞回到昨天那间议事的屋内。 他的提议几乎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反对,除了极度渴望胜利的刘虞。 刘虞的压力非常大,马上就要进入春耕季节了,但鲜卑人的入侵似乎才刚刚开始,这让他心急如焚。如果不能在春耕之前赶走敌人,今年幽州的田地将荒芜一片,颗粒无收。没有哪个百姓会在敌人随时冲进家园的时候,还会固守在田地上种耕。下半年没有收成,幽州的百姓将怎样生活,冬天怎么办?没有收成,国库就更加匮乏,幽州的经济发展,扩充军备都会成为一纸空谈。刘虞渴望奇迹,渴望击败敌人。 周澈的建议非常冒险,但非常具有诱惑力。 渔阳太守何宜嗤之以鼻,不予理睬。田楷言辞激烈,希望刘虞放弃这个冒险,还是固守城池为上策。鲜于辅不置可否,他不知道周澈的计策会不会成功,但直觉就是周澈有些一厢情愿,似乎轻视了敌人的智慧。阎柔站在田楷一边,他认为在胜算不大的情况下,倒不如集中力量固守城池,再招援军。 刘虞最后还是决定冒险,就象当初在卢龙塞他信任周澈一样,他相信周澈一定会成功。 他对周澈只说了一句话:“带你的人出发吧。” 周澈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近半百的男子,望着他脸上深深的皱纹,望着他坚毅眼神内的睿智和信任,他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为他而死。他激动地跪下给刘虞必恭必敬地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离去。 “皓粼…” 周澈听到田衷在喊他。他敬重田衷,所以他不允许田衷在私下的时候还喊他什么官职,何况田衷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打了一辈子战的人,本身就是一个传奇,一个英雄,他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周澈就象对待自己的长辈一样视田衷为自己的亲人。 “对岸还有两三百人,渡河马上就要结束了。你到前面树林里去休息一下吧。”田衷关心地说道。 周澈笑笑,“老伯,你累了一夜,还是你去休息吧。” “人老了,睡眠少,没有什么关系。你是一军主帅,可不能累垮了。”田衷笑着说道。 “此次深入敌后作战,要的就是灵活和速度,所以保持充沛的体力非常重要。” “跟着你打仗,惊险刺激,快活。”田衷轻声笑起来。 “这次卢龙塞的老兵有牺牲的吗?”周澈问道。 “两个。不过季宪的斥候队情况不错,老兵们都活了下来。就是我这把老骨头,总是死不掉。”田衷摇摇头,失望地说道。 周澈无言以对,默默地看着他。 “我们这次绕到鲜卑人的背后,是不是又要去袭击他们的大营?” 周澈摇摇头,小声说道:“是去烧他们的粮草。” 裂狂风瞪大了双眼,望着气喘吁吁的斥候,大声问道:“敌人距离我们多少路?” “二十里,就在鲍丘河对岸的山口渡。” “谁的旗号?” “是白虎战旗。大约有三四千步兵。” 裂狂风和刀把子交换了一下惊异的眼神,彼此都非常迷惑地望着对方。 “他不是在渔阳城吗?”裂狂风说道,“怎么今天又到了山口渡。那里距离渔阳有一百多里。难道他连夜赶过来的?” “熊罢派来的人告诉我在鲍丘河对岸确有一支汉人的援军,打着白虎的旗号。骛梆还带人马到渡口布阵阻击过。周澈应该不在这支队伍里,可他们跑到这里干什么?” 裂狂风想了一会,缓缓说道:“汉人估计是想趁我军新败,军心不稳之际,悄悄深入到我军后方,与周澈的骑兵前后夹攻,突袭我长青围的部队。” “极有可能。首领,那你看我们要不要通知熊罢?”刀把子在一旁说道。 “立即快骑通知熊罢。”裂狂风大声说道。 “命令投鄯部落的小帅棌垲,树梨部落的小帅术言,巨菇部落的小帅必芪,各自领本部五百人马,押运补给车队,一路不要休息,连夜赶到长青围。” “命令部队立即集结,我们迅速赶到鲍丘河附近设伏。一旦汉军渡河,我们就对其发起攻击。” 裂狂风身后的传令兵立即四散而去。急促嘹亮的牛角号声四下响起。 “已经是下午了,敌人会渡河吗?”刀把子抬头往往蔚蓝色的天空,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汉人狡猾,也许会在晚上悄悄渡河。我们以三千五百人在他们毫无防备之下突然袭击,定能全歼汉军。”裂狂风兴奋地说道。 文博站在鲍丘河边,焦急地望着下游的水面,眉头紧缩。 “文军候不要着急,按照速度,船只也应该到了。”窦晓低声安慰道。 “文军候,是不是让部队扎营休息?从昨天夜里开始,部队急行军一百多里,士兵们都非常辛苦。”章勋在一边问道。 文博转过身来点点头道:“好吧,距离河岸三里扎营休息。还是按四千人的规模多扎帐篷,迷惑敌人的斥候。”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去。 “文军候,我们什么时候渡河?” 文博望望奔流不息的河水,微笑着说道:“船只到了以后,命令前卫部队立即渡河,在对岸三里处建立防御阵地。大部队在半夜开始行动。你们看怎么样?” 章勋和窦晓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章勋轻轻问道:“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现在这里是鲜卑人活动的地盘,隐藏踪迹很困难的。” 文博笑了一下道:“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赶到山口渡,然后在半夜佯装渡河,牵制敌人。你们不是知道吗?” 窦晓不好意思地说道:“这次行动是周校尉指挥,我们以为你会有什么其他指令?我们实在是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所以才问一问。” “按照我们斥候的回报,裂狂风的军队大约要从这里经过。我们要牵制的敌人,估计就是他的部队。至于下一步怎么行动,我们只有在这里等待周校尉的命令了。”文博沉吟了一下,慢慢说道。 就在这是,突然从对面河岸上飞奔来一骑,速度奇快。 章勋眼尖,马上惊叫起来:“是我们的斥候。有消息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截击粮车 一轮月牙高悬在漆黑的夜空里,惨淡无光,厚厚的黑云把所有的星星都藏在了背后,就连那轮弯弯的弦月也不时被飞速移动的云块遮挡住了。整个大地都被笼罩在黑夜里,分不出哪里是路,哪里是山。 鲜卑人的先头部队押运着几百部大车,缓缓地走着。车队的后面是白色的羊群,在黑夜里,显得非常的惹眼。几百名骑兵战士高举着火把,走在长长的车队两侧。从远处望去,就象一条细长的火龙。 高达魁梧的棌垲就着身边侍卫手上燃烧的火把,指着笼罩在夜色里,依稀可见的一片连绵小山,大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回首领,这是陂石山,距离长青围三十里。”一个传令兵大声回答到。 “马上就要到大营了。”棌垲高兴地说道:“传令,部队加快速度,快速通过这片山区,争取在半夜里赶到长青围。” 他没有听到传令兵回答的声音,也没有听到传令兵打马离开的声音。他惊讶地回头望去,双眼立即瞪大了。 传令兵双手紧紧地抓住穿透胸口的长箭,张大着嘴,一脸的痛苦和恐惧。他一声都没有发出来就气绝死去,身体慢慢地仰倒在马背上。 棌垲随即就觉得空气中有东西在厉啸,在撕破空气,黑夜里的风似乎都在躲闪它的锋芒。 棌垲极力睁大双眼扭头向黑夜里望去,希望能找到那个东西。 突然他看见了无数的长箭,象鬼魅一样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他本能地发出一声绝望而无力的叫喊,他想躲闪,但身体却不听使唤的僵硬在马背上。 “噗嗤…噗嗤…噗嗤…”箭簇入体的声音沉闷而刺耳,密集的就如同下雨一般。 棌垲和身边侍卫的躯体随着连续飞来的长箭不停地钉入而剧烈地抖动起来,跟着惨叫身,尸体坠地声,战马的痛嘶声,士兵们恐怖的叫喊声,霎时间响成了一片,将黑夜的宁静顿时撕成了血腥的碎片。 黑夜里,细长的火龙好象遭到了无数利器的袭击,立即剧烈地扭曲,颤抖起来,接着火龙开始断裂,躯体开始分离,随即就爆裂四散,火光开始杂乱无章的满山遍野地迸裂四射开来。 棌垲望着黑漆漆的原野,觉得它就象一头嗜血的猛兽,在残暴血腥地吞噬着无数无辜而弱小的生命。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高举起双手,放声大吼起来。他有一身力气,他有强悍的身手,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连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甘心,他觉得自己死得太窝囊了。 一支长箭突然射进了他的脖子,带着一蓬鲜血穿透而出,棌垲摔落马下。 长箭从不同的方向连续不停地呼啸着射向车队两边的敌人。 骑兵们稀稀拉拉的分布在车队两侧,由于连续赶路,车队速度又慢,士兵们非常疲劳,许多人都懒洋洋地趴在马背上休息。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给了他们拦头一棒,死伤惨重。侥幸逃过劫难的骑兵们连滚带爬下了马就往车底下躲去。还有一部分士兵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有的打马往黑夜里跑,有的打马往车队的两头逃去。 嘹亮的牛角号声突然在车队两边的小山上响起。 周澈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左侧山上杀出,黄盖率领骑兵从车队的右侧山上杀出。五六十步的距离,从山上跑到山下,转瞬及至。 牛角号声,喊杀声,敌人恐惧的叫喊声,战马奔跑的轰鸣声随即响彻了陂石山。 周澈的青冥剑从黑夜里飞出,迎面就劈杀了一个仓惶迎敌的敌兵。 姜枫飞身从地上捡起一把敌人丢弃的火把,随即在一群士兵的掩护下,沿着车队策马狂奔,一路点燃马车。路上碰见的零星敌兵,不是被奔马踹死,就是被如狼似虎的汉军士兵刀砍箭射,死于非命。 跑到车队四周的其他士兵趁隙纷纷捡起敌人遗弃的火把,任意丢到马车上点燃上面所有可以点燃的东西。一时间车队里的大多数马车都燃烧起来。尤其是装着草料的马车。火光冲天而起,烈焰腾空。 术言从马车下狼狈不堪地爬出来,在几名士兵的帮助下,慌慌张张地骑上一匹战马往黑暗里逃命。韩猛带着一队士兵恰好呼啸而至,双方短兵相接,捉对厮杀。韩猛的大刀挥动之间,发出骇人听闻的狂啸。 术言突遭袭击,眼见部队损失惨重,自己又毫无还手余地,而粮草也即将不保,激怒攻心之下,武功大打折扣。他全力一刀挡住韩猛的劈杀,双腿猛夹马腹,就想从韩猛的刀下冲过去。韩猛顺势抡圆大刀,大吼一声,斜斜的一刀就剁下了术言坐下战马的半个屁股。术言的战马受痛,惨嘶一声飞跃而起。术言惊慌之下没有抓住马缰,随即就被重重地甩出了马背。 战马摔落地面不停地嚎叫着想站起来,却终究无能为力,术言的身躯在空中飞舞。一个骑兵飞马驰过,顺势一刀剁在他的身上。术言栽倒地面,立即就被一群飞奔的战马践踏而过。 俞实打马狂奔,凌锋紧随其后,后面一大群战士高声吼叫着,紧追一批逃兵不放。 必芪回头望着已经燃烧起来的车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仅仅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部队就全军覆没,粮草尽数被毁,夷非所思的事今天终于给自己碰上了。 “射马,射马…”这时另一曲人马,赵简看到敌人已经越来越接近黑暗,不由着急地大叫起来。 十几支长箭随着赵简地叫喊飞射而去。必芪的战马轰然倒地,他随着战马高速飞奔而产生的巨大惯性力在地上一连翻滚了十几下才停住。随即他就看见了四支强壮的马腿。他的心沉了下去。 必芪抬起头,看到高大的战马上端坐着一员顶盔贯甲的战将,手上端着一柄长戟,双眼冷冷地盯着他。 必芪的部下看到自己的小帅被敌人用长戟指着,危在旦夕,一个个奋不顾身冲了上来。已经摔下马的,不顾自己的生死往必芪躺倒的方向奔去。没有摔下马的,拨转马头,重新杀了回来。 凌锋怪叫一声,高声吼道:“杀…杀死他们…”率先高举战刀迎着一个打马杀回的敌兵砍去。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的被敌人杀死,必芪不由的怒火冲天。突然他跃身而起,疯狂地吼叫着,赤手空拳往玉石的长戟抓去。 俞实冷哼一声,双手用力,长戟飞速刺进了必芪的胸口。 骑兵战士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分成了十几拨人马,围着长长的车队,来回冲杀。士兵们人人争先,奋勇杀敌,喊杀声惊天动地,不绝于耳。一匹匹战马虽然用牛皮包裹了马蹄,用笼子套住了马嘴,但凶悍的野心在战场上没有减去分毫,它们狂野地奔跑着,肆意地践踏着,好象比自己背上的主人更要勇猛。 鲜卑人被最初的长箭射惨了,许多士兵被无情地射杀。还没有等他们从死亡的阴影和恐怖中惊醒过来,凶神恶煞一般的汉军骑兵突然又从天而降,对他们展开了无情的屠杀。 突袭骑兵的动作和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他们除了死亡,逃跑,惨叫之外,没有任何时间任何办法组织士兵进行抵抗,还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五章 故布疑阵 战刀在飞舞,战马在飞奔,长箭在火光里啸叫。 鲜卑士兵象没头苍蝇一样在战场上四处逃窜,哭爹喊娘,他们不停地惨叫着,或被长箭射中,或被战刀砍杀,或被战马撞击践踏,或被丢进燃烧的大车活活烧死。 走投无路举手投降的鲜卑人同样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汉军士兵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就无视对方是不是放弃了抵抗,他们只要碰到敌人就挥起武器血腥的杀戮。 战斗很快结束,除了趁黑逃走了两三百敌兵,其余悉数被歼。周澈命令清查人数,汉军在围歼敌军时牺牲了三十多名士兵,伤了四十多人。牺牲的战友立即被掩埋了,伤员由一个百人队护送,连夜赶到今天早上渡河的地方回到渔阳城去。 部队重新集结的号角声在黑夜里响起。 田衷望着山谷大坑内的几千只死羊,心痛地连连摇头:“这么多羊,可以救活多少人。把它们全部埋掉,太可惜了。” 周澈无奈地笑笑,挥手命令士兵们迅速填上土。 他站在山坡上,看着死尸遍野的战场,闻着夜风中刺鼻的血腥和燃烧物的焦糊味,他的心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战争就是这样,无情无义,血腥残忍。但就是有人喜欢它。” 姜枫跟在周澈身后问道:“主公!断了鲜卑人的口粮和草料,他们会撤兵吗?” “暂时还不会。如果我们再打他们一下,慕容绩和熊罢恐怕就要逃回广平,而不是撤回广平了。” 周澈和他的士兵们最后望了一眼熊熊燃烧的巨大火龙,然后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里。 裂狂风率领部队埋伏在距离鲍丘河十里的昌封屯。这里本来有几十户人家,因为打仗,他们都迁走了。 斥候传来的消息让裂狂风和刀把子都非常兴奋。 汉军在傍晚就开始渡河。但他们只过来了两百人,随即就停止了行动。到了半夜,山口渡灯火齐明,汉军再次开始了渡河。十几条船在鲍丘河河面上往来穿梭,一船船的士兵被送到了对岸。 裂狂风在接到汉军大约有一千人已经渡过河的消息之后,立即率部悄悄地出发了。 在距离鲍丘河五里的地方,裂狂风的部队按照冲锋阵形列队完毕。士兵们静静地坐在马上,等待冲锋的牛角号声吹响。 裂狂风部队的斥候狂奔而至:“首领,大事不好,汉军发现了我军踪迹,部队已经全部撤离。” 裂狂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不是刚刚向我禀报汉军有一千多人已经过河了吗?这才多长时间,敌人就撤了?” “的确是这样。刚才汉军士兵还在河岸上列队,一转眼,他们就全部跑到河对面去了。”斥候也迷惑不解地说道。 “你们的观察地点离他们很近吗?”刀把子问道。 “是的。汉军很大意,渡河的时候只安排了几队流动哨。我们可以很方便地观察他们。” 裂狂风和刀把子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他们的斥候发现了我们。功亏一篑。”裂狂风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 但他们撤回到昌封屯时,一个斥候飞马赶来:“首领,汉军再次开始渡河了。” 裂狂风笑了起来。 “你们看清楚了?”刀把子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看清楚了。敌人再次渡河了。”斥候坚决地说道。 裂狂风和刀把子面面相觑,迷惑不解。 如果汉军发现了他们,按照常理来说,是决不会冒险渡河的。现在敌人再次行动,是不是敌人发现先前的情报有误,虚惊一场,既而决定继续渡河呢? “首领,让斥候再探吧。待敌人全部渡完河,我们再出动也不迟嘛。”刀把子缓缓说道。 裂狂风点点头,示意斥候退下再探。 “不知棌垲他们可到了长青围?”裂狂风总觉得今夜的事有些蹊跷,心里隐隐约约感到些许不安。他突然想到了送补给去长青围的部队。自从入夜以后,就没有接到他们的消息了。 “这里距离长青围只有一百多里,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到了。首领不要着急,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消息的。”刀把子安慰裂狂风道。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斥候飞马来报。 “首领,汉军又撤了回去。”斥候大口地喘着粗气,气喘吁吁地说道。 裂狂风和刀把子同时色变。 “上当了。这是牵制我们主力的汉军小股部队。他们的主力一定已经深入到长青围背后,随时都有可能袭击我们的补给部队。”刀把子惊慌失措地说道。 裂狂风苦笑了一下。 “我们已经四个时辰没有接到棌垲传来的消息了,恐怕他们已经全军覆没了。敌人好狠的计谋,胆子够大。” “一定又是周澈。这个家伙鬼得很,这种险招也只有他想的出来。”刀把子狠狠地说道。 “首领,现在怎么办?”看到裂狂风呆坐在案几边一言不发,刀把子忍不住问道。 裂狂风无奈地摇摇头,低声说道:“等棌垲的消息到了再说。” 又过了半个时辰,从鲍丘河传来的消息再一次征实了裂狂风和刀把子的想法是正确的。 汉军又开始了渡河行动。 一骑飞奔而至,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首领,大事不好了。”斥候很远的就高声叫道。 裂狂风和刀疤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两人甚至赶到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们神情严肃,一起望向那名斥候。 “发现敌军主力,距离昌封屯五里。” 裂狂风和刀把子相顾愣然。 裂狂风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 大帅慕容风在自己临行前,一再告诫自己,只要部队达到了这次作战的主要目的,也就等于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部队是进是退,完全不必要强行规定,视战局的发展可以自由选择。但有一个原则,就是不能为了一点局部战场上的小利而损害了全局的利益,更不能为了争取一点无关大局的胜利而让部队付出高昂的代价,进而影响整个部队的实力和整个战局的发展。 如果鲍丘河对岸的汉军的确是来袭击长青围大营的,自己或可立上一功。但现在眼前的事实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自己贪图功劳,擅自分兵击敌,上了汉人的诱敌奸计。如果因此导致棌垲的补给车队遭到汉人的袭击,后果将非常严重。大军除了紧急撤退以外已经别无它途。更为可怕的是,战马缺乏草料,上万匹战马的命运岌岌可危。 裂狂风现在只有祈祷棌垲的部队不要出什么意外了。 “首领…”刀把子看到裂狂风情绪低落,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喊了一嗓子。 现在情况已经非常危急,部队的前后都有大量汉军,一个处理不当就有可能被敌人前后夹攻。本来是准备袭击敌人的,现在反倒被敌人前后包围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六章 计划下步 当发现自己被河对岸的汉军耍弄了,裂狂风泄气地说道:“我父亲曾经说我不是带兵打仗的料,我一直都很不服气。现在看来他是对的。我性急冲动,做事轻率,的确不是带兵的料。” “首领…”刀把子奇怪地望了他一眼,轻声说道:“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判断失误也是很正常的。为了这么点小事就耿耿于怀,好象没有必要吧?” 裂狂风苦笑了一下。 “我父亲跟随慕容大帅能征善战,名震天下。和他老人家比起来,我狗屁不如。如果说不灰心丧气,那是假话。”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小小挫折而已,我见得多了。要不要和汉人打一场?”刀把子问道。 “算了。敌人有备而来,兵力已经超过我们,打起来损失太大。趁他们现在还没有对我们形成包围,撤吧。” “往什么方向?” “往东,到长青湖。然后赶回广平。”裂狂风冷静地说道。 刀把子睁大了眼睛,大声说道:“我们不去长青围?” “去干什么?熊罢和慕容绩已经从渔阳败退,大帅的作战目的也已经基本达到,长青围的部队只要得到给养,立即就会撤回广平。” “你这么肯定?”刀把子用不相信的眼神望着他,十分怀疑地问道。 裂狂风摇摇头,轻蔑地一笑道:“慕容绩,慕容侵的部队已经基本上没有了,慕容绩这个主帅说话顶个屁用。现在熊罢说撤退,他敢言语半个不字?他和慕容侵现在不是想着去攻渔阳,而是在考虑如何惨淡收场,回到鲜卑后如何保住家族亲人的性命了。” “可熊罢的口信是叫我们赶到长青围的?不去,会不会违反军令?” 裂狂风无奈地笑笑:“熊罢执行大帅的指示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所以很少出错。他得到补给后就会立即撤军。我们去不去并不是非常重要。” “如果棌垲他们将补给安全送到,我们跑去无非增加食物的消耗而已。如果…” 裂狂风脸色非常难看地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如果棌垲他们被汉军袭击了,补给尽数被毁,长青围的部队就会陷入困境。他们只有趁着草料尚能支撑数日,立即撤退。士兵没有口粮可以杀马解决。这个时候我们跑到长青围去,熊罢不杀了我才怪。” “杀马?”刀把子心痛地说道,“回到广平要走三天,七千多人,那要吃掉多少马?” 裂狂风用力地敲敲脑袋,非常懊悔地说道:“都怪我一时大脑发热,只想着占个便宜立个军功,没想到就上了汉人的当。” “首领不必如此,虽然我们没有接到棌垲的消息,但也不能因此就断定他们被汉人袭击了。”刀把子赶忙安慰道。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象箭一般从黑夜里射了出来。 裂狂风和刀把子紧张地望着,心里忐忑不安。 “首领,汉军骑兵全部埋伏在一片小树林里,暂时没有出动的迹象。” “知道有多少人马?”裂狂风急切地问道。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具体数目。” “可看到敌人的战旗?” “红色的战旗,旗子中间绣着一只白色老虎。旁边还有两个汉人的字,不认识。” 裂狂风和刀把子同时面色大变。 “你没有看错吧?”刀把子大声问道。 那名斥候摇摇头。 裂狂风立即转身对身后不远处的传令兵叫道:“命令各部,立即向东,往长青湖方向急速前进。” 黑夜里,鲜卑骑兵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非常安静地离开了昌封屯,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边的黑暗里。 裂狂风毫不犹豫地撤退了。 东方的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升起。郑季宪带着两百名骑兵迎上周澈的大部队。 “主公,袭击成功了吗?”郑季宪迫不及待地问道。 “成了。鲜卑人要饿肚子了。”周澈停下战马,大声笑着说道,“裂狂风给你吓跑了吗?” “一个时辰之前,他往长青湖方向去了。”郑季宪得意洋洋地说道。 “阿文的部队已经到了什么地方?” “文军候的部队已经全部返回鲍丘河对岸,他自己带着几十骑已经上岸赶来,估计现在到昌封屯了,距离我们大约四五里路。” “命令部队停下休息。”周澈回头大声对传令兵喊道。 巨大的牛角号声随即响彻了空旷的原野。 熊罢的脸色极度难看。 陂石山的战场上一片狼藉。死去士兵的尸体横七竖八,铺满了车队两边的路上和附近的小山坡上。许多士兵的尸体被战马踩踏的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形。几百辆大车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成了一堆堆焦黑的木炭。还有十几辆尚未烧尽的马车依旧在冒着黑烟。刺鼻的血腥味,难闻的焦炭味,呛人的烟味混杂在一起,充斥了整个战场。 现场已经找不到一只羊,更不要说什么草料了。 “首领,我们是不是立即撤军?”乌豹站在熊罢身后,小声问道。 熊罢叹了口气:“现在裂狂风没有消息传来,而羊没有了,草料又被汉人一把火烧了,更糟糕的是我们至今还不知道有多少汉军隐藏在长青围后面,如何撤?” “根据我们斥候的侦察估算,现在渔阳城汉军应该在三四千人左右,加上鲍丘河对岸的援军,他们的总兵力大约有七八千人马。扣除留守渔阳城的部队,他们至少有五千左右的人马可供调度。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刘虞和田楷倾尽全部兵力,分别从沽河和鲍丘河上游渡河,在长青湖附近包抄围堵我们,切断我们的退路,我们就很难全身而退。” “首领,我们今天已经断粮了,草料也只剩下三天的存量。如果今天不撤,情况会越来越糟糕。”骛梆站在旁边,焦急地说道。 “在平原上我们鲜卑铁骑无敌于天下,汉人即使在长青湖附近堵截我们,又能怎样?我们一样能杀过去。”宇文伤自信地说道。 熊罢点点头,“你们说得也有道理。如其在长青围困死,不如搏一搏,一路杀回去。” “口粮怎么办?”乌豹问道。 “杀马。”熊罢斩钉截铁地道。 几个人一时间沉默无语。马对鲜卑人来说,是非常珍贵的财产,有时候甚至超过几个普通奴隶的价值。杀马充饥,对他们来说,是很难接受,也不愿意去做的事。 周澈躺在草丛里,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文博和章勋,窦晓在姜枫、黄盖、韩猛几个人的陪同下,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知道鲜卑人即将撤兵远离渔阳城,大家都很兴奋,兴高采烈的就象遇上什么喜事一样。 周澈坐起来,招呼他们坐下。 “你们连续打了两场胜战,我们却一场都没有捞到,太不公平了。”文博笑着说道。 “你们连续两次诱敌,有效牵制了敌人的兵力,功劳很大。尤其这次,没有你们在山口渡大张旗鼓的佯装渡河,裂狂风怎么会上当分兵前来堵截?这次我们能成功袭击裂狂风的补给部队,毁尽敌人的食物和马草,你们的部队当居首功。”周澈大笑起来,竖起大拇指在章勋,窦晓两人面前连连摇晃。 “一战未打,却立首功,校尉太抬举我们了。”窦晓既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是事实嘛。”周澈说道,“功过赏罚要分明,士兵们才会心甘情愿的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主公,我们下一步干什么?”凌锋问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七章 集结长青湖 “大家休息好以后,启程往渔阳城方向行军。骑兵在鲍丘河北岸,文军候和两位带着步兵在鲍丘河南岸和我们同步行军,彼此都有照应。我们避开大路,小心不要被鲜卑人发现。” “主公,你不是说还要狠狠打一下鲜卑人吗?怎么我们不打了,直接回渔阳?”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姜枫忽然问道。 周澈笑着点点头。 “情况有了变化。从各种迹象来判断,鲜卑人可能已经没有食物了。如果他们就在这一两天撤退,我们很难找到什么机会袭击他们。鲜卑人实力强劲,没有十足的把握,谁敢去摸老虎的屁股?” 围在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主公不是每次都把这只老虎打得满地找牙嘛。”韩猛钦佩地说道。 “那都是小打小闹,偷偷摸摸暗施诡计。如果有实力和他们骑兵对骑兵,在平原上进行一次决战,那才够痛快。”周澈挥挥手,非常遗憾地说道,“和鲜卑人比起来,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主公,你肯定鲜卑人马上就会撤退吗?”文博问道。 “我认为是这样。季宪的斥候队已经全部撒了出去,这两天一定会有消息传来。” “原先我们都以为敌人的食物和马草还足够支撑一段时间,总是认为在裂狂风到达长青围后,他们可能还要再次发动对渔阳的进攻。” “现在看来我们的这个判断是错误的。裂狂风看到自己中了圈套没有便宜可占之后,立即溜之大吉。但他没有去长青围,却直接回了广平。裂狂风为什么不去长青围和主力会合?” “我认为鲜卑人已经决定要撤回广平了。继续占据广平,同样可以起到牵制渔阳郡兵力的作用,依旧可以有效掩护涿鹿,巨庸方向敌人的进攻。所以裂狂风才会毫不犹豫的往长青湖方向撤走。” “敌人从渔阳城下撤离时丢弃了大量的牛羊,马草和辎重,这次我们又烧了裂狂风送来的补给,即使他们在长青围大营预留了一部分补给,估计也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所以鲜卑人的撤离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我们可能已经完成了任务。”凌锋轻松地笑起来,大声说道。 “可能。”周澈说道,“我们沿河缓缓而行,一路监视敌人的行踪。一旦发现有机会,我们就打他们一下。” “如果鲜卑人不撤呢?”章勋突然问道。 周澈双手一摊,苦笑了一下说道:“那我们只好继续待在长青湖一带袭击敌人的补给部队,直到他们撤走为止。” 傍晚时分,郑季宪的斥候队终于传回来消息,长青围的敌人开始撤离了。 “知道他们已经到了什么位置吗?”周澈高兴地问道。 “敌人的行军速度非常快,估计已经越过陂石山,今晚他们可能在蒿子围宿营。具体的消息天黑后就会传来。” 熊罢带着大部队天黑后赶到蒿子围停了下来。 先期到达的乌蒙贵和巍然急匆匆地飞马赶来,神情非常紧张。 熊罢远远望见,心里一紧,顿时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发麻。不会又出了什么事吧? “慕容绩带着部队连夜往长青湖去了。”乌蒙贵看到熊罢,气愤地嚷道。 熊罢半天没有做声。慕容绩和慕容侵的部落大军在渔阳城下损失殆尽,致使部落实力一落千丈。慕容风早就想吞并两部,重新一统慕容家族,碰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 慕容绩和慕容侵心知肚明,知道自己上了慕容风的当。但要不是两人利欲熏心,主动领兵出战,哪里会有这等飞来横祸。说来说去,怪不得慕容风,只能怪他们自己太贪婪。虽然等待两个部落的命运已经不言而喻,但谁都要在临死之前挣扎一番,看看可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所以他们急着赶回鲜卑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 “随他们去吧。”熊罢平静地说道 “可我们刚刚接到裂狂风送来的消息…”巍然紧张地说道,“他们在山口渡附近的昌封屯遭到汉军的前后堵截。” 熊罢脸色大变,立即打断巍然,急切地问道:“裂狂风呢?” “他带着部队已经越过长青湖,正往广平撤退。” 熊罢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个小子倒是跑得快,不错不错。哦,你继续说。”他望着巍然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裂狂风派来的人告诉我们,汉军在山口渡设了一个陷阱,他们差一点就被敌人包围了。按照他们的估计,汉军人数应该在五六千人,要不然肯定不敢把他们诱进昌封屯,并且试图包围他们。据他们斥候的侦察,半夜突然出现在昌封屯后方的汉军骑兵主力就是豹子的部队。” 熊罢和尾随在身后的乌豹等人面色凝重,隐隐约约感觉到危急四面扑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慕容绩带着一千多人脱离主力部队,连夜赶往长青湖,一路上就会非常危险。汉军的人马既然没有包围到裂狂风,很有可能会直接插到长青湖方向,切断我们的退路。假如慕容绩的部队在长青湖遭遇到汉军主力,恐怕凶多吉少。”巍然分析道。 “棌垲的士兵说,昨夜袭击他们的汉军骑兵打的也是周澈的旗号。陂石山和昌封屯两地相距五六十里路,天又黑,他怎么可能在差不多的时间内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宇文伤大声说道。 “汉人的援兵不是增加了,就是周澈在其中使诈?”骛梆沉吟着轻声说道。 “如果袭击陂石山的一路人马也有两三千人,那么现在就至少有七八千汉军部队堵在我们前面。渔阳城在两三里会突然冒出这么多部队?”乌豹皱着眉头,十分怀疑地说道。 乌蒙贵同意地点点头,“乌豹说得有道理。也许根本就是汉人在故弄玄虚,故意虚张声势。” “现在我们斥候的活动范围都局限在五十里以内,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再有准确消息。这两路人马都已经露面,即使没有这么多人数,折扣之后也应该有个三四千人。”巍然立即反驳乌蒙贵的说法。 “我今天在陂石山曾经说过,如果刘虞和田楷倾尽全力要和我们决战一场,派出四五千人的部队推进到长青湖附近还是可能的。如今广平城还在我们手上,汉人如果想夺回它,就必须要彻底击败我们。所以我认为,不论是周澈的部队也好,还是准备围歼裂狂风的部队也好,他们都有可能随时出现在我们面前。有可能是夜袭,也有可能在长青湖附近伏击我们。大家还是小心戒备,随时准备作战吧。”熊罢挥挥手,示意大家各回本部,扎营休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八章 追击残部 “咱们是不是立即派人把情况告诉慕容绩,让他带部队赶回来。”巍然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 熊罢摇摇头,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他是一军主帅,竟然不顾大家的安危,独自带着亲信部队率先逃跑,太不象话了。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郑季宪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人和马就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水淋漓。他给了周澈一个巨大的惊喜。 “慕容绩和慕容侵带着一千多人脱离了蒿子围大军主力,连夜赶往长青湖方向。” “熊罢呢?”周澈问道。 “慕容绩离开蒿子围半个时辰之后,熊罢带着部队赶到蒿子围,并且已经扎下了大营。慕容绩孤军先行,势单力薄,我们可以连夜飞奔五十里赶到长青湖袭击他们。主公,这是一个好机会,机不可失啊。”郑季宪兴奋地说道。 周澈笑着连连点头。 “命令斥候队全力监视蒿子围敌军主力的动静。” “告诉章勋,窦晓,叫他们立即率部返回山口渡,随时接应我们过河。” “传令各部,立即集结,准备出发。” 急促而嘹亮的牛角号声立即撕破了黑夜的宁静,在鲍丘河边连续响了起来。 周澈在陂石山伏击鲜卑人的运粮车队之后,缴获了六百多匹战马。征得章勋、窦晓两人的同意,在潞城,雍奴两地的步兵中抽调了将近五百名战士临时加入到骑兵部队中,再次将骑兵部队扩充到了两千人。 幽州北疆的边郡人基本上都会骑马,这些人虽然缺乏骑兵训练,不懂骑兵的作战方法,但随着大部队冲锋杀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士兵们也都非常高兴,骑兵的军饷要比步兵高许多,能够加入到正规骑兵队伍里,那也是许多步兵战士的梦想。文博随即归队。 天上依旧是那一轮弯弯的弦月,但今夜分外的亮丽,清冷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落在广袤的平原上。满天的点点繁星兴奋地眨着眼睛,好奇地窥探着下面灰蒙蒙的大地。 周澈和他的骑兵们沐浴在蒙胧的月光下,风驰电掣一般飞奔着。 慕容绩心事重重,情绪低落。他有气无力地坐在战马上,随着大军不急不缓的向长青湖跑去。只要过了长青湖和鲍丘河之间那个狭窄的地带,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从那里可以直达广平城,也可以直接赶到白檀城,重回鲜卑国。 慕容绩心急如焚,他想尽快回到自己的金雕部落。自己和汉人前前后后打了几十年的战,互有胜负,但从来没有这样惨败过。这一次不但败了,而且极有可能把整个部落都赔进去,代价之大,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性命。 去年在星梦原围歼红日部落的落置鞬谛敖,自己和慕容侵的部队折损了大半。这次本来是想跑到大汉大肆掳掠一番,以填补去年部落的巨大损失。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胜利即将到手的霎那间,随着从黑暗里杀出的大汉铁骑,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本来失败了,即使是这样的惨败,对自己和慕容侵来说,也还是可以承受的。两个部落联合起来奋斗几年,元气就能恢复大半。但现在不同以往了。雄心勃勃的慕容风已经对他们虎视眈眈,盘算良久。 慕容风和他们一样,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有生之年重新统一慕容家族,重建往昔慕容族的庞大势力。三人各有各的心思,谁都不服谁,个个都想当老大。如今慕容风已经是中部鲜卑的大首领,其实力急剧膨胀,火雕部落已经迅速跃居为中部鲜卑的第一大部落了。 本来金雕和黑雕两个部落就已经渐居下风,部落内许多大帅小帅都明里暗里和慕容风拉关系套交情。现在遭此大败,消息一旦传回部落,部落内部必然会掀起一场风波。那些已经投靠慕容风的小部落首领将会趁机脱离他们,转而投入火雕部落。 而由此引发的连锁反应将会导致金雕和黑雕部落立即分崩离析。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慕容风站出来喊一嗓子,所有人都会冲着丰厚的财物和安全的保障,纷纷投入火雕部落,慕容家族立即就会由火雕部落完成一统的大业。 他们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所以他们要抢在大败的消息传到鲜卑之前赶回部落,以有限的兵力镇压那些胆敢背叛自己的人。只有部落内部不乱,慕容风就很难找到借口下手。只要慕容风不明目张胆地怂恿纵容自己的部下造反,两个部落就能继续独立存在。 慕容侵驱马赶上来,大声说道:“命令部队加快行进速度,尽快越过长青湖。” “士兵们从中午开始撤退,到现在已经四五个时辰没有休息,非常疲劳。现在突然命令他们急速飞驰,恐怕大家的体力难以为继呀?”慕容绩担心地说道。 慕容侵忧心忡忡地说道:“裂狂风的部队自从昨夜赶到昌封屯以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只有两种情况可能导致裂狂风的斥候传不出消息。一是他的部队已经被汉军包围,无法送出消息,二是他的部队被汉军击败,已经溃逃,没有人送消息给我们。无论那种情况,都说明汉军主力已经渡过鲍丘河。如果裂狂风已经被击败,那么汉军就很有可能腾出手来,迅速赶到长青围切断我们的退路。” 慕容绩迟疑了一下:“裂狂风厉害得很,汉人吃掉他恐怕要很费一番功夫。也许他们还在山口渡附近胶着厮杀。” 慕容侵嗤之以鼻,十分不满地说道:“估计多少可能性都没有用,那只是可能,没有任何意义。最现实的事就是敌人已经在我们前面出现。如果他们要阻击我们,长青湖一带就是最好的战场。而我们如果要摆脱险境,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假如敌人已经赶到长青湖怎么办?”慕容绩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慕容侵面色一变,神态坚决地道:“我宁愿战死,也不愿意跪在慕容风的面前向他表示效忠。你愿意吗?” 慕容绩神色一暗,摇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无法接受的耻辱。你说得对,我们就把自己的性命赌上吧。” “传令下去,如果想活着回去,就加速前进。”慕容绩大声对传令兵吼道。 周澈抬头望望高悬天宇的弦月,心里非常焦急。他无法得知慕容绩部队现在的位置,两眼一抹黑。 他回身对紧随身后的郑季宪叫道:“前面就是长青湖了。你的部下为什么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郑季宪心里七上八下,担心自己的部下出了意外。他没有回答周澈,神情紧张地东张西望着。 “来了。”郑季宪突然高兴地喊道。 三骑从远处的树林里飞速射出,迎着汉军的骑兵队伍斜斜地飞奔而来。 “校尉,慕容绩的部队已经快到长青湖,距离我们大约十里。” 周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顿时消失无踪。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七十九章 埋伏鹿亭 “可发现他们的斥候?” “来了两批,都让我们杀了。”赵简,俞实和韩猛三人打马赶来。 “主公,战场摆在哪里?”韩猛远远地叫道。 “你熟悉这里,你说说?”周澈笑着说道。 “这地方地形复杂,山林不大却非常多,适合埋伏人马。但是由此往前十几里,都没有开阔地带,骑兵很难展开。”韩猛大声说道,“我们做马贼的时候,曾经多次在这里打劫往来客商,是个埋伏的好地方。” 田衷在他背后立即叫了起来:“原来长青湖的案子都是你干的?你好大的胆子,还敢说出来?” “我就干了几次。”韩猛立即急了,瞪大双眼叫道:“而且还没杀人。” “谁能证明?” “好了,好了。老韩已经弃恶从善,我们就应该既往不咎。”周澈赶忙上前打圆场,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你们怎么看?”周澈望望姜枫,黄盖,赵简三人,问道。 “如果地形狭窄,骑兵失去作用,伏击就很可能变成一场遭遇战,我们的损失就大了。”黄盖说道。 “十几年前,汉军曾经在这里和乌桓人打过一战。”田衷忽然说道,“当时由于乌桓人的骑兵不能发挥作用,他们的损失非常大。我们可以仿效当年汉军的作法,弃马不用,以步战迎敌。” “步战迎敌,我们的损失就更大。”赵简说道。 周澈转头看看韩猛,笑着问道:“可有什么地方,既适合我们的骑兵展开冲锋,又可以束缚敌人的骑兵发挥作用?” 韩猛点点头。 慕容绩望着前方黑漆漆的山林,心里犹豫不决。 按照斥候们的侦察,长青湖到鹿亭一段路程非常安全,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但慕容绩心里总觉得不安。最早派出侦察长青湖的两名斥候不知为什么没有回来?他们都是部落的老兵,不可能无故逃跑。如果被杀了,为什么在他们后边出发的斥候却没事呢? 慕容侵微微吁了一口气,小声对慕容绩说道:“再走十几里,我们就彻底摆脱危险了。只要我们回到部落,任他慕容风如何牛气冲天,我们都有对付他的办法。” 慕容绩勉强笑着点了点头,“走吧,到了广平,一切都还有机会。” 部队排成一字长蛇阵形,迅速安静地进入了长青湖和鲍丘河之间的山林地带。一千多人的队伍稀稀拉拉地连在一起有一里多长。慕容绩严令士兵们不准点火照明,大家就着蒙胧的月光,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士兵们刀出鞘,箭上弦,一个个神情紧张,不停地四下张望着,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预防被敌人偷袭。 部队行走的速度非常缓慢。 慕容侵十分不满,一脸的不耐烦。他驱马跑到慕容绩身边,大声说道:“这么走下去,明天早上都到不了鹿亭。有必要这样神经兮兮的嘛。” 慕容绩不安地望着四周,轻轻说道:“小心点好。这地方地形复杂,山林茂密,一旦中伏,就会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 他不再理睬慕容侵,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声说道:“传令下去,把阵形拉得再长一些。让士兵们打起精神,加强警戒。告诉大家,我们到了鹿亭就立即宿营。” 十几里路,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 士兵们一路上都处在高度的紧张当中,身心已经非常疲劳。就在这时,他们就着月光,依稀看见了鹿亭标志性的建筑,建在小山丘上的一座小石亭。 不知是谁最先发出了一声欢呼,接着兴奋激动的喊叫声突然就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山林里的飞鸟顿时被惊醒,吓得扑簌簌地四处乱飞。 走在最前面的士兵立即加快了步伐,他们驱马急行,急急忙忙地越过小石亭。 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在柔和而蒙胧的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深邃和广袤。 士兵们紧悬的心突然放了下来,漫长的凶险已经艰难地捱过,前面再无恐惧,就象到了家一样安逸。他们高声狂呼,放声大笑,纵马飞驰,无忧无虑地尽情发泄着心中的狂喜。 尚在后面缓缓行走的士兵们再也控制不住已经脱离危险的喜悦心情,他们高兴的叫喊着,打马狂奔。 慕容绩一脸喜色,对着慕容侵笑着说道:“我们可以回家了。” 慕容侵哈哈大笑,“汉军总算被我们甩在了后面。希望明天他们能挡住熊罢,狠狠地打他们一下,杀杀慕容风的嚣张气焰。” 两个人心情大好,一边轻松地交谈着,一边随着部队加快速度,迅速越过鹿亭。 许多士兵已经下了马,正在等待宿营的号角吹响,他们可以立即躺倒休息。 慕容绩在士兵们期待的目光下,对紧紧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号角兵做了一个宿营的手势。 号角声随即响起,低沉而悠长的声音久久回荡在蒙胧的夜色里。 不到半个时辰,上千的士兵在空旷的平原边缘处睡熟了。几十个负责警戒的士兵分布在营地四周。他们骑在马上,昏昏欲睡得比清醒得多。 一匹战马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睁大双眼望向平原深处。随即更多拥挤在一起休息的战马好象受到什么惊吓,都惊恐不安地嘶叫起来。然而身心都得到极度放松的士兵睡得太熟了。他们横七竖八地裹着各式各样的御寒衣物躺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战马的异常举动。 忽然,萧瑟冰冷的夜风里,传来了隐隐约约的轰鸣声,声音不大,但越来越清晰。 放哨的士兵立即警觉起来,几个胆大的随即驱马向黑暗深处跑去。 轰鸣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浑厚。地面已经有了明显的震动感。 黑暗里突然涌出了滚滚洪流,象惊涛骇浪一般呼啸而出。 负责警戒的士兵瞪大了双眼,一时间茫然失措,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这是自己人还是敌人?在鲜卑军队控制的大平原上难道还会有敌人? 一个士兵下意识地举起紧紧攥在手上的小牛角号,吹响了报警的号声。 慕容侵年纪较大,一般睡眠较少。他斜躺在自己的行囊上,抱着双臂,迷迷糊糊的觉得自己身边的战马好象有什么动静。 他突然惊醒,非常敏捷地跳了起来。 慕容侵看见自己的战马烦躁不安,一双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平原深处,好象看到了什么令它们恐惧的东西。接着急促低沉的小号角声,由远及近的轰鸣声,霎那间就传到了他的耳中。 慕容侵的睡意顿时消失,面色大变。他掉头望向平原,恐怖和绝望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逼得他几乎神经质地放声吼叫起来:“偷袭,敌人偷袭…” 惊惧而凄厉的叫声霎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单调而恐怖。 慕容绩蓦然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一跃而起,右手顺势就拔出了腰间刀鞘内的战刀。 他睁大双眼,昏头昏脑地吼道:“吹号,吹号,迎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八十章 伏击袭围 忽然慕容绩看到了慕容侵,慕容侵正在一脚一个猛踢睡在附近的号角兵。号角兵们纷纷站起来,听到慕容绩的叫喊,几乎就是本能地把号角塞进了嘴里,用尽全身力气吹响了集结的号角声。 巨大的号角声就好象一块石头丢进了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营地里的士兵们不约而同被惊醒,一个个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晕乎乎地找不到东南西北。 接着慕容绩就看到了从黑暗里突然降临的铁骑,铺天盖地的铁骑。 慕容绩惊呆了,狡猾的汉人出乎意料地埋伏在平原深处,在自己最麻痹的时候掷出了致命的一刀。 他突然愤怒了,你不给我一条生路,咱们就拼个鱼死网破。 他用几乎绝望的声音纵声狂叫起来:“杀…任意搏杀,以命换命。” 敌人来得太突然,距离部队太近,根本就没有时间组织队列,组织防御。要想活命,全靠自己奋斗了。 汉军士兵一声不吭,全身都趴伏在马背上,以战马的极限速度冲向惊惶失措,乱哄哄的敌兵营地。 周澈满脸杀气,气势汹汹,双手端枪,仰首狂吼:“杀…” “杀…杀死蛮子…”韩猛纵马狂奔,单手舞刀,回头高吼。 “兄弟们,为了大汉,杀啊…”俞实挺直身躯,舞动长戟,放声大吼。 “杀死蛮子,为死去的兄弟报仇啊…”田衷一马当先,挥动长剑,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汉军士兵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纵情狂呼,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鲜卑士兵们被汹涌扑来的铁骑吓呆了,他们惊惶失措,心神震慑,恐惧万分,一个个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的在营地上来回奔跑。各部首领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强作镇定,不停的挥动战旗,高声喊叫着召集部下。士兵们或者飞身上马,三五成群聚到一起,或者各拿武器,互相靠拢,紧紧围在一起形成桶形的防御阵势。 快,太快了。 眨眼之间,两千人组成的长方形冲击阵势如同奋力掷出的铁锤一般,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呼啸着重重砸进了敌人的营地里,发出了一声炸雷般的惊天巨响。 劲足绿螭骢高高地腾空而起,四肢舒展,跃身跳进了密集的敌兵中间。周澈挥动流影,连扫带刺,两个返身奔跑意欲躲避绿螭骢撞击的士兵立时就被结果了性命。 汉军铁骑象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起满天的血腥和惨嚎,肆意蹂躏掳掠着铁蹄下无辜的生命。 鲜卑人在奔跑,在惨叫,在空中飞舞,在铁蹄下呻吟。汉军士兵在砍杀,在吼叫,在任意屠杀,在战马上咆哮。 战场上顿时陷入了激烈的厮杀。 赵简的战马被几个鲜卑士兵砍断了马腿,战马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他随着惯性飞了出去。紧随其后的士兵看到本部军候落马,奋力砍杀,酣呼嚎叫着冲了上来,意图保护他的安全。 数个鲜卑士兵不顾生死,挥刀剁向摔倒在地的赵简,他虽然连挡数刀,却终因寡不敌众,被一个鲜卑士兵近距离射中胸口,立时气绝。准备救他的四个士兵双目尽赤,失去理智地疯狂砍杀,随即被敌人围攻相继死去。 十几骑随后杀来,一拥而上,刀砍马踹,立即将这伙敌人尽数杀戮。魏绍挥舞着长戟挑杀了最后一个挡在自己马前的敌人,然后飞身滚下战马,一把抱起赵简,惨声喊叫起来。 慕容绩带着十几个侍卫且战且走,准备翻越鹿亭,逃进山林。但他们被一路杀进敌阵的斥候队死死地盯上了。郑季宪冲在最前面,剑剑不离敌人的要害。士兵们成雁行队列死死地跟在他身后左右,后面挤不上前的士兵就不停地对准敌人施放冷箭。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看到文博带着一队骑兵斜斜地杀至,郑季宪奋力大叫起来。文博闻声大喝一声,带领骑兵立即和郑季宪的斥候队把慕容绩和他的侍卫们团团地围住了。 “杀…”郑季宪怒吼一声,三四十人各举刀枪,从不同角度切入,勇猛地杀了上去。 文博的长枪突然刺向了慕容绩。 慕容绩状若疯狂,战刀挥动之间隐含风雷之声,气势如虹。 文博的长枪突然从人群里杀出,其势若穿石之箭,以夷非所思的速度,刺向了慕容绩的腰肋。慕容绩全神贯注,正在用尽浑身解数化解迎面劈来的三把战刀,完全没有防备到一把朴实无华的铁枪悄然袭至。 慕容绩挡开一刀,闪过一刀,再一刀迎头剁下,闪电一般将一个汉兵力劈马下。长枪就在这个时候刺进了慕容绩的腰肋。 慕容绩亢奋的吼声立即化作了野兽一般的嚎叫。 围在他身边的两个汉兵趁他分神之际,双刀齐出,同时插进了慕容绩的胸膛。鲜血喷射而出。 慕容绩的叫声嘎然而止,他睁大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死死望着胸前的长刀,气绝而亡。 还没有等两个士兵做出进一步的动作,慕容绩的侍卫们已经疯狂地杀过来。战刀飞舞,吼声如雷,两个人立即就被乱刀分了尸,就连坐下的战马都遭到连累,死于非命。随即郑信,文博率领更多的人扑向慕容绩的侍卫,又将他们全部杀尽。 俞实的大铁戟凶狠地刺进敌人的后背,还没有等他抽出武器,一支冷箭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怒吼一声,丢掉长戟,双腿用力蹬向马腹,仰身从战马屁股上滚了下去。几个围在附近的敌兵如狼似虎一般冲了过来,战刀从各个方向对准尚在地上翻滚的俞实劈头盖脸地剁下。 紧随其后的骑兵来不及反应,战马擦着俞实的身躯一跃而过。 凌锋看到俞实身处险境,心急如焚,他救人心切,立即展开娴熟的骑术,在高速奔驰当中强行策马横跃,直接撞向围上来的敌人。 俞实狼狈不堪,头盔也掉了。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顺势拔出环首刀。 凌锋的战马凶狠地撞飞两人,随即战马的高大身躯就失去了平衡,斜飞着摔倒在地。马背上的凌锋敏捷地飞身跃起,逃脱了被战马压倒的命运,但随即自己就陷入了敌人的围攻。 俞实和其他的士兵几乎在同一时间杀到。 慕容侵率领士兵们誓死奋战,在抵挡住了大汉铁骑第一轮犀利无比地攻击后,围在他周围的士兵基本上已经被全部杀死。没有死的,也是伤痕累累,难以再战。血肉之躯根本就没有办法抵挡象洪水一样汹涌扑至的汉军铁骑。 “撤…快撤…”慕容侵一边高声叫喊着,一边率先向平原深处跑去。在他的身后,十几个逃脱冲杀的鲜卑士兵歪歪倒倒地骑在马上,竭尽全力打马跟上。 韩猛和他的部下们急急拨转马头,呼啸着,象一头头发狂的野牛,穷追不舍。 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飞速射向慕容侵一行逃兵,把他们牢牢地堵住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1章 强袭涿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慕容侵慌不择路,情急之下,一刀戳向战马的后臀,妄图依靠痛极发狂的战马强行冲出汉军地堵截。一名正在高速飞驰的汉军骑兵首当其冲,被连人带马撞个正着,人飞到空中象石头一样抛射出去,战马打横轰然倒地。 慕容侵的战马也被撞得头破血流,痛嘶不已,但这更增加了它的疯狂。它的庞大身躯略微滞了一滞,随即再度跃起。 姜枫愤怒地吼叫起来,他几乎失去理智的从飞奔的战马上滚了下来,对准慕容侵的坐骑抖手掷出了手上的小斧头。明晃晃的斧头在半空中急速旋转飞行,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摄人心魄的啸叫淹没在战场上巨大而嘈杂的杀声中,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它就象一个嗜血的幽灵,突然露出狞狰的嘴脸,无情的从战马的右后腿抚过,霎时斩下了一只健壮的马腿。 慕容侵的战马立即失去平衡,跃起腾空的身躯伴随着痛苦之极的嘶叫,重重地砸落到地上。慕容侵死死地抓住马缰,抱住马颈,虽然没有从战马上飞出去,但却被紧紧地压在马腹下,半点动弹不了。 韩猛如飞而至,血迹斑斑的大刀迎头劈下。 慕容侵躲无可躲,眼睁睁地看着大刀奔向自己。他连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颗头颅就离开了脖子,带着一蓬鲜血飞到了半空。 周澈带着上百名骑兵战士,轮番冲击敌人结成的桶形阵势。双方集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舍命相搏,血肉横飞。 鲜卑人在遭受了汉军铁骑最初的猛烈冲击之后,损失惨重,士兵们已经肝胆俱裂,士气全无,一个个无心恋战,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血肉模糊的战场。随着主将的先后死去,没有主将指挥的鲜卑军队象一盘散沙一样,士兵们在经过一阵毫无希望地短暂抵抗之后,立即就被凶狠的汉军包围了。汉军士兵利用人数上的绝对优势,对鲜卑人展开分割围歼。 战场上,厮杀声逐渐稀疏下去。 周澈跪在地上,望着赵简那张没有血色的面庞,心里一阵揪心地痛,痛得让他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他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一战,打这一战的目的又是什么?鲜卑人已经开始撤离,自己也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还要打这一战?没有这一战,象兄弟一样天天生活在一起的赵简,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士兵,怎么会死在这里,死在这个黑夜里。 他不由地痛恨自己起来,如果没有自己,这些人也许就不会死在这里。 夜幕逐渐拉开,黎明悄悄来临。 战场上本方士兵的遗骸已经被掩埋,缴获的一部分容易携带的战利品集中捆绑在鲜卑人的战马上。部队在撤退的号角声声中匆匆上路,赶往山口渡。 鹿亭的伏击战,汉军损失了将近四百人,军候赵简阵亡。鲜卑人全军覆没,一千三四百人战死,只有一小部分士兵逃进了附近的山林,慕容绩和慕容侵全部被杀。 周澈的部队在山口渡南岸驻扎下来,部队休整。 熊罢撤离长青围的第三天,鲜于辅带着刘虞的指令赶到了周澈的军中。 “刺史命令你们立即赶往上谷郡的居庸。” 周澈和部下们一时无语,大帐内陷入了沉默。 “我军连番大战,部队的损耗非常大,士兵们也疲惫不堪,急需休整。此时去居庸,是不是太仓促?”军司马黄盖看到周澈望着案几上的地图半天都不言语,知道他非常为难,赶忙对鲜于辅说道。 “鲜于功曹,我们在陂石山和鹿亭两战中死伤上千人,部队元气大伤。现在就让我们匆匆忙忙赶到居庸,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军候魏绍不满地说道。 “我们在这里和鲜卑人厮杀,流血死人。你们在渔阳城里休息,好吃好喝。现在居庸形势紧张,你们不去,倒让我们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凌锋忿忿不平地说道。 “诸君,这话是从何说起。如今胡人入侵,幽州形势危急,大家都是为了大汉的安危而尽心尽力。这个时候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利而置国家利益于不顾。诸君误会了刘刺史的意思。”鲜于辅解释道。 “你们是不是看我们过去都是马贼,故意找借口灭了我们?”已经提升为假军候的木森突然嚷道。 鲜于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苦笑一下道:“诸位都是大汉的军人,都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流血牺牲。这个时候谁还会去计较你们的出身?现在最缺的就是士兵。刘刺史对你们能够在大汉遇上危机的时候主动从军抗击蛮胡一事非常钦佩和赞赏。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诸位看看现在的渔阳,能够去支援居庸城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渔阳城里田楷的部队加上刘刺史从涿郡带过来的援军,只剩下一千多人,还有阎君的几百人。这么多人就是守渔阳都不够,不要说去支援别人了。” “但我们和窦君,章君的部队加在一起,能够继续坚持战斗的也只剩下两千人不到,而且部队的补给也已经全部用完,缴获的许多战马现在都靠吃野草度日。就这样,怎么去打仗?还没到居庸,估计部队就要一哄而散了。”田衷缓缓说道。 “临行前,刘刺史已经说了,广阳郡,潞城和雍奴三地的步兵任由周君支配。你们缴获了上千匹战马,可以立即把步兵变成骑兵,实力应该会有所增长。至于说补给,我立即回到渔阳,给你们筹集。” “皓粼,你怎么说?”鲜于辅问道。 周澈把目光从地图上收回来,笑着说道:“大家都辛苦,而且部队损耗的确太大,我和他们一样,坚决不赞成去居庸。” 鲜于辅面色一沉,韩猛和木森几个不同意的部下立即高兴起来,俞实和魏绍他们虽然觉得违抗刘刺史的指令不好,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人和马都没有吃的,能打什么战? 周澈望望韩猛他们,继续说道:“诸位是为了什么,甘愿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来到这里?卫伯文,赵简,许多我们的兄弟朋友都是为了什么而死?是为了钱财,为了报仇,还是为了自己是一个大汉人,不愿意自己的国家和百姓遭到外族的****和蹂躏?” 大家一言不发,望着周澈。 “如果诸位是因为最后一个原因而来,那就应该放弃一切私利,任何抱怨,所有的不满。因为明天我们就有可能战死沙场。我们会和所有死去的战友一样,平静的离开这个人世。死之前因为知道自己是为了大汉而死,死得其所,所有没有怨言,没有遗憾。那么活着的时候,争什么呢?” “因为死去而活着,所以我们无惧无畏。”周澈淡淡地说着,心里一片平静。 他的部下呆呆地坐着,一个个沉默不语,各自在心里咀嚼着周澈的话。 “我们去涿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2章 白马公孙瓒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鲜于辅吃惊地抬起头来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周澈面现悲凄之色,苦苦一笑道:“知道赵军候为什么会死在鹿亭吗?” 众人睁大双眼,心中十分疑惑地望着周澈,静待他说下去。 周澈慢慢地抚了抚着案几上的地图,缓缓说道:“现在回头看,鹿亭这一战,即使我们不打,也无光大局。熊罢已经开始撤离,他的部队已经没有了口粮,只能靠杀马维持。那么为什么我们还会义无反顾地奔袭慕容绩?” “因为我们是大汉人,所以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一个敌人践踏我们大汉的每一寸土地。” 周澈目视帐内的部下,神情坚决,斩钉截铁地说道:“决不允许。” “赵军候为保卫大汉而死。” “敌人还在我们的国土上耀武扬威,还在攻打我们的城池,还在残害我们的百姓。不撤底赶走他们,我们绝不罢休。” “居庸城的西关坐落于两山之间,易守难攻。按照我们最新得到的消息分析,乌桓人提脱只有一万多人,而居庸城内有三千多守军。以一万多人攻打西关,根本就不可能成功。” “提脱是佯攻。敌人的主攻方向应该是在涿鹿。拓跋部落的部队一旦拿下涿鹿,可以拓展他在上谷郡的空间,逐步蚕食代郡和上谷郡的大片水草丰茂之地,挤压乌桓人进一步南迁,迫使汉人的生存空间更加狭小。” “慕容风有慕容风的考虑,拓跋锋有拓跋锋的计谋,鲜卑国的两大势力明争暗夺,都想侵占大汉的土地。现在看来渔阳战场和上谷战场看似联系密切,其实他们各自心怀鬼胎,根本就没有联手的可能。尤其现在慕容风的部队已经撤回广平,他们想继续攻击渔阳已经不可能。拓跋锋得到这个消息后,在计划上肯定要变更。涿鹿马上就会有血战。” “所以现在看似非常危急的居庸其实坚若磐石,反而暂时情况尚可维持的涿鹿隐含着巨大的危机。” “呜…呜…” 密集而急促的牛角号声突然冲天而起。 周澈和帐内众人面色大变,几乎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向帐外冲出。 战鼓声突然象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 一支骑兵队伍从天地之间飞速射来。 这支军队成战斗冲锋队列一字横排,以排山倒海般的骇人气势汹涌扑来。 大地在抖动,在轻微的颤栗,五彩缤纷的旌旗在迎风飘扬。战马在奔腾,巨大的轰鸣声惊天动地。战鼓在吼叫,浑厚的声音直冲云霄。 大营内一片慌乱,各部人马在各种牛角号声的指挥下,纷纷列队,集结队形。 周澈和鲜于辅等人纵马出营,向远处眺望。 “白马公孙瓒。” 鲜于辅突然大声叫起来,“是辽东的骑兵,是白马公孙瓒来了。” 周澈紧悬的心立即放了下来。 用战鼓指挥部队按常理来说应该是大汉自己的军队。但现在和鲜卑人交战时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自己的部队不就是用牛角号吗?敌人也可能仿效汉军用战鼓。 听到鲜于辅地叫喊,一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周澈回头望望大营,三曲部队的骑兵尚未集结完毕。他再望望迎面赶来的辽东骑兵,目测了一下双方的距离,知道一旦真是敌人来袭,自己的部队就会象慕容绩的大军受袭一样,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鲜卑人的黑鹰铁骑。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训练出一支无敌天下的铁骑呢? 他转目望向郑季宪,想问问他,斥候队为什么没有侦察到这支部队?郑季宪也非常疑惑地回望着他,十分茫然。他没有办法解释。 对面的骑兵队伍速度不减,依旧在狂奔。最前面的中间一排,赫然是一片突出的白马队列。它们漂亮的身影映衬在蓝天绿地之间,显得格外得耀眼夺目。 周澈和他的部下久闻公孙瓒的大名,虽然没有见过他,但听到他的传闻太多了,各人心里都很仰慕崇拜他。马上就要见到名扬天下的人物,大家的心里充满了好奇和兴奋。 公孙瓒字伯珪,是辽西令支人。他出身于官宦世家,其父曾经是二千石的中央大员。他虽然有一身本事,但由于母亲出身卑贱,成年后也只能在辽西郡的太守府充当一名书佐,亦即抄写员之流。然而他很快便获得了太守侯安的赏识,被太守大人招为女婿。侯安也是一位名士,为了自己女婿的前途,他把公孙瓒送到洛阳之南的缑氏县,拜大儒卢植先生为师,读书做学问。 公孙瓒在北方长大,他自己是一个慷慨悲歌之士,豪爽而尚武好义,根本就不喜欢读书论经。他不曾把书读通,便告辞卢值回到家乡令支县。不久,他在岳父的推荐下,再次到新任辽西郡太守刘基的下面作了一个上计吏,他根本没有文人的气质,干这些事都是用非所长,但也表现得不是太坏。 过了两年,刘基因为党锢之祸受到牵连,被押往洛阳。公孙瓒知道刘基被人陷害,出于义愤,他化装成一个仆人,一路跟随保护。刘基在京都洛阳被判流放交州日南郡。那地方处于南方蛮荒之地,传闻瘴气非常厉害。公孙瓒看到刘基无辜获罪,孤苦可怜,乃下定决心亲自护送他到日南郡。两人走到中途,刘基就遇到了赦免的机会。公孙瓒将他送回家,独自一人返回辽西郡的令支县。 因为这件事,公孙瓒的侠义之名传遍幽州北方各郡,声名大噪。不久公孙瓒被继任太守推举为孝廉。这是大汉官场的正途。由孝廉而被天子召见,留用为“郎”,再由郎而外放为地方官,最后由地方官而内调为中央大官。 公孙瓒在为“郎”期满以后,被派作幽州的辽东属国长史。虽然长史是文官,但在这里却是武官,相当于一郡的都尉。所谓辽东属国,便是散布在辽东郡周围的若干藩属国,亦即大大小小的乌桓与鲜卑的部落。辽东属国长史的职责,便是监视这些部落,不许他们造反。 大概因为出身的关系,受到的教育和普通人差异比较大,公孙瓒极端仇视胡人,好象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似的。每次,只要他接到有部落造反的消息,他就会勃然大怒,义愤填膺,立即率部去平定叛乱,常常深入边陲,望尘奔逐,日夜继战,好象这些部落和他私人有深仇大恨一样。公孙瓒和胡人交锋,从来都不留活口,尽屠全族,当真是鸡犬不留,其血腥残暴,令胡人闻风丧胆,莫敢捋其须。 公孙瓒喜欢骑白色的马,他命令自己的卫队士兵也都骑白马。因此,公孙瓒有一个闻名遐尔的绰号叫白马长史,他的卫队叫白马义从。 公孙瓒的部队军容整齐,旗帜招展,士兵们盔甲鲜明,武器锋利,一看就是一支训练有素,战斗力极强的部队。他们在距离周澈大营约百步的地方缓缓停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3章 临时酒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和几个部下面面相觑,自惭形愧。和公孙瓒的辽东兵比起来,自己这支卢龙塞的边军,就象临时拼凑的杂牌军一样---战马是从鲜卑人手上抢来的,只有一部分军官配有头盔铠甲,大部分士兵都是普通的甲胄,包括周澈自己,他连甲胄都是破的。历经两战之后,原来的骑兵几乎损失了一半,现在都是步兵在临时充当骑兵用。 鲜于辅兴奋地对周澈说道:“皓粼,我们去迎一迎。” 周澈大叫一声:“兄弟们,我们去迎接辽东的白马长史。”说完打马率先冲了出去。 对面军队的白马队伍随即做出反应,在一个全身亮银铠甲,头戴银盔,身披白色大氅的军官带领下,旋风一般飞驰而来。 “公孙长史!”鲜于辅飞身下马,站在距离白马铁骑很远的地方举手大声喊道。 周澈和手下随即跟在鲜于辅后面,纷纷跳下马来。 飞驰的队伍有一百骑,一色的白马白甲,士兵们都高大威猛,气势不凡。随着一声吼叫,飞驰的队伍突然就停了下来,显出部队训练有素,战士们都有着精湛的骑术。 “原来是羽行,好久不见了。”全身铠甲的军官端坐在战马上,望着鲜于辅笑着说道。随即他飞身下马,大步走过来。 周澈和几个部下目不转睛地看过去。 公孙瓒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高约八尺五寸,体格健壮匀称,长相俊美,一双大眼睛熠熠生辉。大概是多年从军的关系,他显得非常的沉稳和冷静,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武勇之气。 鲜于辅和众人赶忙行礼。公孙瓒一把抓住他的双手,爽朗地笑道:“半年多没见,你瘦了许多。” “鲜卑人不断入侵,把我们搞得焦头烂额。伯珪兄能够及时赶来,真是太好了。”鲜于辅激动地说道。 “接到刺史使君的文书,我立即率三千骑日夜兼程赶来,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突然出现?” “我们抄近路,由卢龙塞入关,准备直接到渔阳。途中斥候侦察到山口渡驻有部队,我们以为是鲜卑人,就沿着鲍丘河直接赶来了。” 鲜于辅恍然大悟,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把我们吓了一跳。来,我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周澈,甘霖之雨周皓粼。” 周澈上前一步重新见礼。 公孙瓒非常吃惊地望着,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周澈,笑意慢慢地涌上他英俊的面庞。 “阁下便是起步于亭长,后又执掌刑名,接着镇抚江东山越的周皓粼。久仰大名啊!”公孙瓒用力拍拍周澈的肩膀。 两个人差不多一般高大,一般强壮。但公孙瓒一身戎装,看上去就象一个大官,稳重而又不失威严。周澈因为昨晚激战,散乱着一头长发,衣裳破旧,怎么看都象一个落魄的武士,而且还是一个憨厚老实好象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武士。 但是公孙瓒从周澈的眼中看到了对自己的敬重,他的心里感到非常的舒坦。 大半年来,这个周澈突然从北疆崛起,并且随着连场大战,名气越来越响,甚至有超越自己的势头。这使得他心里一直都十分不舒服。自己因为出身不好,历经坎坷磨难,付出了比其他人更多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然而一个刑名法官出身的文官,却因为机缘巧合,一跃而成为卢龙塞边军的校尉。自己努力了十几年,付出了无数的艰辛和血汗换来的东西,这个周澈轻而易举的就在几个月的时间内得到了,虽然从官职上来说差不多是平级,但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幸运,而是令人嫉妒得发狂的幸运了。 在和平年代,大家都不愿意加入边军,除非迫不得以。一则边军所处环境都是荒远边境,人迹罕至之地,二则一旦边境有摩擦,生死没有保障,第三待遇也不好。但在战争时期,边军却是最容易得到军功,获得升迁机会的地方。 周澈的幸运就是他在最合适的时候,在最恰当的地方,加入了边军,并且参加了一场罕见的战斗。现在在卢龙塞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士兵基本上都是军官,没有位子的也领着屯长级别的俸禄。 上天对同样努力的人从来都不给予公平的机会,公平的回报。 鲜于辅随即把其他几个军候,假军候介绍给公孙瓒。韩猛的名气在边疆好象也不小,公孙瓒特意和他聊了两句,似乎对他非常熟悉。 公孙瓒和大家寒暄完毕,返身命令部队就地驻扎。 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部下严纲,单经,关靖,邹丹等军司马,军候赶过来和周澈,鲜于辅等人见面。 在公孙瓒的要求下,大家席地而坐,倾听周澈对这几天渔阳城战场上几场战斗的简单叙说。 “现在慕容风手下的第一大将熊霸占据广平,有部队上万人。对渔阳来说,不收复广平,它就处在交战前线,非常不安全。只有将鲜卑人赶回白檀,渔阳之战才算彻底结束。”周澈最后说道。 “皓粼的口才很好,交待的非常清晰。战也打得好,的确名不虚传。”公孙瓒非常欣赏地望着周澈,由衷地赞道。 接着他继续说道:“现在渔阳战场已经处于僵局,要打开突破口必须另想办法。我同意皓粼的意见,涿鹿战场上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整个幽州战局。它极有可能就是我们能否击退鲜卑人的关键。羽行应该立即赶回渔阳城,亲自向刺史汇报此事。” 鲜于辅点点头,“你们还有什么事要我传达的,我现在就赶回去。” “我军急行军十几日,人疲马乏,急需休整和补给。我希望明天就可以得到粮草,另外希望渔阳郡能给我们这些援军士兵送一点慰劳犒赏,最好多些酒肉。”公孙瓒笑着说道,语气里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 鲜于辅迟疑了一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下午,公孙瓒派人邀请周澈等人赶到他的营寨,大家聚在一起吃肉喝酒,胡乱神侃。 周澈自从主持卢龙塞军队以来,秉承在安成老家的一套治军办法,严禁将士饮酒聚会。韩猛等人虽有怨言,但也不好公然违抗军纪。今天逮到机会,好不快活,一个个狂吃猛饮,浑然忘记战争尚未结束。 公孙瓒对着周澈,殷勤劝酒。 周澈不胜酒力,话渐渐得越来越多。 “我听乌延那个家伙说,慕容风、熊罢什么的很是忌惮你啊!几年前在辽东,伯圭兄曾经带着数十骑出行塞下,突然遭到鲜卑数百骑的攻击。伯圭你率部且战且退,到英亭时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却临危不惧,手持长矛,酣呼鏖战,连续冲击敌阵,杀伤数十人,最终率部成功突围。伯圭之勇,鲜卑人至今念念不忘。” 公孙瓒大笑起来,他今天格外高兴。可以得到鲜卑大帅慕容风的夸奖的确让他感到自己非常有成就。 周澈连喝十几爵之后当即醉倒人事不知。韩猛几个人在酒宴结束之后把周澈象包袱一样横放在马背上任他一路狂吐缓缓回营。 第二天中午鲜于辅风尘仆仆赶回山口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4章 各怀异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刘虞已经接受了周澈的建议命令他率部赶到广阳郡昌平。在昌平接受补给之后立即翻越太行山到涿鹿会合先期到达那里的代郡兵曹掾史鲜于银部。然后一切战事由周澈自行决定尽快击退鲜卑拓跋部落的入侵部队。 章勋和窦晓两人因为手下的士兵已经全部转入周澈的骑兵部队被刘虞招回渔阳城。 公孙瓒部就地驻扎随时接受补给,待后续援军赶到再联合进攻广平。 周澈酒醉刚醒,头痛欲裂!心里暗暗发誓,决不再贪杯饮酒,贻误正事。 部队随即开拔。 周澈在鲜于辅的陪同下勉强振作精神到公孙瓒大营向他辞行,一番寒暄后,公孙瓒亲自将周澈送出营门 “伯珪兄你认为,皓粼此去胜绩如何?”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周澈,鲜于辅心事重重地问道。 “这个周皓粼虽是行政官出身,但打仗的天赋确实强,他对战争全局的理解和掌控非是我们所能比及。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的部队人数少实力弱,根本不堪一击。何况他和拓跋部落仇深似海,拓跋锋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报仇机会。” “假如鲜卑人落对上谷郡势在必得,拓跋锋有可能亲自赶到涿鹿。以拓跋峰的实力,皓粼恐怕难逃败亡的命运。” “涿鹿城根本无险可守。”公孙瓒平静地说道。 “难道我大汉真的衰落了吗?”鲜于辅无奈地说道。 公孙瓒叹了一口气。 “差不多。如今塞外胡人趁机寇边,屡屡入侵边郡各地饱受摧残蹂躏。而当今天子却在洛阳卖官鬻爵增赋加税造宫修殿极尽骄奢淫逸之事;宦官朋比为奸横征暴敛擅权祸国;无数忠臣义士空有一身抱负却无用武之地;眼看着贵戚阉宦把持朝政他们上蹿下跳轮番折腾终有一天要将这大好河山付之一炬。” “大汉已经摇摇欲坠了。” 鲜于辅大惊失色。 “伯珪兄你疯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说的出来。这些事离我们都太远也轮不到我们这些人操心。还是想办法解决眼前幽州的危急吧。” “有什么办法不就是要兵嘛。你要是能变出上万部队出来大事可定。” 鲜于辅突然想起来什么。 他望着公孙瓒笑道:“我有办法了。” 。。。。。。 光和四年,五月。天高云淡风和日丽,桑乾河的河水清澈冰凉在春风轻轻的拂吹下一路欢快地歌唱着向东南方向流去。两岸的大树和堤上的草地已经披上了嫩绿的外衣,显得生机盎然美丽宜人。 拓跋部落的骑兵排成三个纵队正在涉水过河赶往上谷郡的郡治所在沮阳。 拓跋锋缓缓下马神态安祥地走到河边举目四望。 自从上个月联合乌桓豪帅提脱出兵攻打大汉以来部队的进攻一直非常顺利。两族联军在护乌桓校尉的治所广宁城,击败了护乌桓校尉箕稠的部队占据了广宁城。 提脱率领乌桓大军一直追赶箕稠将他赶进了居庸城。随后他的部队分成两路以一部佯装主力陈兵于沮阳牵制沮阳守军,而主力却对居庸城的西关起猛攻。 拓跋部落的部队在豪帅拓跋韬拓跋晦的率领下顺着仇水而下一路攻占代郡的马城桑干上谷郡的下洛潘县围住了涿鹿城。 就在上谷战场节节胜利之际却从渔阳传来不好的消息。慕容风的部队在渔阳城下遭到惨败已经失利退回广平城。部队的首领慕容绩和慕容侵在撤退途中遭到汉军伏击全军覆没当场战死。 拓跋锋随即投入主力猛攻涿鹿城。城中的军民在县令展岱的带领下誓死坚守城池八日直至全部战死,涿鹿城随即失守。 拓跋锋十分佩服慕容风的手段谈笑间杀入于无形之中,现在回过头来看看,渔阳失利的后果令人扼腕叹惜的不是几千人的伤亡,而是慕容风利用这场战争,轻而易举的就消灭了金雕和黑雕部落,重新将分裂的慕容部落统一了起来,并且基本上把中部鲜卑的反对力量彻底拔除。 现在中部鲜卑只剩下慕容风一个人的声音,中部鲜卑的所有部落都控制在他的手里,不但实力剧增而且对弹汉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和连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对中部和东部鲜卑指手画脚为所欲为了。 东部鲜卑在卢龙塞失利之后,实力大减已经失去了和慕容风抗衡的本钱。弥加和阙机等人非常聪明的立即就和慕容风结成了联盟,以慕容风马是瞻。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所统率的部落应该对弹汉山表示效忠,而不是野心勃勃的慕容风。 慕容风鼓动鲜卑人动战争自己却趁机利用战争铲除异己,在中东部鲜卑建立起牢固的联盟重新拥有庞大的势力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自己做鲜卑人的大王? 拓跋部落在去年帮助和连肃清弹汉山的奸佞取代红日部落,掌控了西部鲜卑的大权之后势力急剧膨胀。拓跋锋是一个非常狂热的人,对权利财富疆土都非常狂热。这次他应慕容风之邀共同出兵入侵大汉,实施东西两路夹攻态度非常积极。 他当然不会听从慕容风的计划让自己的部队在上谷郡方向实施佯攻,牵制大汉的兵力---他想占据上谷郡!他有雄心壮志他想和檀石槐一样开拓疆土,带领拓跋部落的人打下自己的一片江山成立自己的国家。 占据上谷郡,因为这个方向本来是中部鲜卑和弹汉山的势力范围,如果这次趁机会一举拿下上谷郡,拓拔部落的势力也就扩充到了弹汉山王庭和慕容风的家门口可以直接对他们造成威胁。另外上谷郡疆域辽阔、物产丰美可以给拓跋部落带来源源不断取之不竭的巨大财富。这才是一个部落兴衰成败的关键也是拓跋锋一心想夺取上谷郡的真正目的。 涿鹿郡的顽强抵抗完全出乎他的意外,下洛城潘县的百姓听说鲜卑人来了闻风而逃。虽然攻城时也遇到一些抵抗但完全没有什么威胁。原先以为涿鹿城也会一蹴而就,没想到却碰上了异乎寻常的阻力。拓跋锋的主要目的是想夺取沮阳占据整个上谷郡。所以他没有把主力全部投上去,造成部队在涿鹿城下耽搁了许多天。 围攻居庸城西关的提脱天天派人催促,希望他尽早结束涿鹿城的战斗赶赴沮阳战场。他的部队在西关为了起到牵制作用连续攻城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但拓跋锋不为所动为了减少自己的攻城损失,也为了消耗乌桓人的实力。 他按部就班的围城攻击意图逐步挤跨涿鹿城守军的意志消耗他们的体力和给养。直到斥候回报太行山方向现了大汉援军的消息他才投上主力以半天时间拿下了涿鹿。涿鹿城内的百姓早就撤离留下坚守城池的军队和百姓誓死不降,他们浴血奋战直到全部战死。 拓跋锋随即留下拓跋韬部守在涿鹿总领下洛、潘县、涿鹿三城人马。在攻打沮阳期间拓跋韬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好主力部队的侧翼,保证从马城广宁方向运来的补给畅通无阻以及从上谷各地掳掠的财货安全运回部落。 至于来援的汉军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令他非常担心的是乌桓人。 上谷乌桓有九千余部落是当今乌桓族实力最雄厚的一支。他们主要居住在白山黑水之间以黑翎王难楼为大领主。上谷乌桓和汉人关系一直非常好,曾经数次出兵帮助汉人攻打匈奴人和鲜卑人。汉庭也没有亏待过他们,对他们赏赐颇丰。领封王、遣公主和亲、在上谷开市。几十年来彼此相处融洽。 现在的黑翎王难楼在北疆胡族中德高望重威信极高,他自身就是个名震大漠的勇士武功高强,手下大小领上千,军队数万其实力在北疆屈一指。他还是是一个处世圆滑变通外交手腕极其高的部落大领主。无论是已经死去的鲜卑大王檀石槐还是匈奴大单于羌渠更不要说大汉国皇帝都是他的朋友,谁都不敢轻易去招惹他。 此次出兵入侵大汉慕容风就亲自到飞鹰原拜访了难楼向他告明此事并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已经六十好几的难楼依旧一头黑精神矍铄。他望着年纪比自己小,头却已经花白的慕容风摇头苦笑道:“你小子殚精竭虑一心想占据大汉人的国土,害得无数的人血染沙场、抛尸荒野迟早要遭到报应。自古以来凡是无端引战祸欠下累累血债的人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像你这样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早晚要死于非命。” “我母亲是大汉的公主这是天下皆知的事。要我出兵相助绝对不可能。你无非想叫我袖手旁观而已。好我答应你。冲着几十年的交情这点小事算不了什么。但我要告诫你一句话这句话我曾经也对檀石槐说过。” “匈奴人和大汉互相打了几百年,匈奴人得到了什么?匈奴人最强盛的时候曾经有二十多万铁骑,但他们现在占据了大汉一寸土地吗?” “一寸都没有。” “大汉依旧雄视天下、无人可撼。反观匈奴人南北风裂已经没落。南匈奴人俯称臣依附大汉,得以进入大汉领土苟延残喘繁衍生息。北匈奴人呢?先是被大汉人远驱数千里接着又被你们赶尽杀绝。余众西逃,远离故土不知何踪。” “你难道就不能从匈奴人身上看到些什么吗?” 慕容风傲然一笑一言不告辞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5章 分兵争议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拓跋锋听说之后更是嗤之以鼻:“匈奴人是什么玩意?能和我们鲜卑人相提并论。难楼老了没有胆量了。” 其实上谷郡的乌桓人还有两大势力。一个是难楼的侄子提脱,他的石鹫部落居住在白山的西麓和弹汉山的关系非常好,但是难楼不喜欢他和鲜卑人走得太近常常斥责他。提脱也是一方豪雄和许多胡人首领一样骨子里都瞧不起汉人,时时刻刻都在盘算着掳掠汉人的财富。 他对难楼的亲汉政策非常不满,要不是畏惧难楼的实力他早就挥军南下了。此次他被拓跋锋说动知道背后有鲜卑大王和连撑腰,而且面对唾手可得的财物胆气立即就大了。他瞒着难楼和拓跋锋一拍及和联军出击。 还有一股势力是居住在上谷郡桑乾河附近的白鹿部落其部落领叫鹿破风。他是难楼最看重的侄子,难楼一直想培养他做上谷乌桓族的新一带黑翎王。但鹿破风似乎根本看不上这个什么部落王,很少到飞鹰原去拜见难楼。他武功在乌桓族里无人可敌号称乌桓第一高手。曾经有一百多名乌桓勇士不服气,从各地主动跑到桑乾河找他比试均遭败绩,一时间轰动北疆。 这支乌桓部落在汉人的帮助下,虽然有一部分人还在坚持从事放牧业,但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开始从事耕种和养蚕业收入,生活水平都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他们不但和汉人杂居而且还互相通婚,模仿汉人的生活习惯,学习汉人的文化语言,彼此之间关系融洽。这个区域已经成了胡人和汉人和平相处共同生活的典范。 许多小部落和败亡的部落族众纷纷长途跋涉赶到这里加入白鹿部落寻求一份稳定和可以维持生计的生活。也同样因为这个原因,白鹿部落成了所有仇视汉人的胡族人都想铲除的敌人。在他们的眼里白鹿部落的人背离了胡人的祖志,忘记了世世代代的仇恨。为了安逸富足的生活,而出卖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兄弟甚至于自己的民族是一群十恶不赦的叛徒。 拓跋锋动用了拓跋韬、拓跋晦两个豪帅一万铁骑准备袭击居住在桑乾河附近的白鹿部落将他们一举击毙彻底从地面上抹去。然而他的计划落空了。他的部队除了烧掉一些草屋外一个人都没有杀死。整个桑乾河附近的乌桓人、汉人统统的消失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全部都带走了。 拓跋锋非常生气。一定是黑翎王难楼在第一时间通知了白鹿部落的鹿破风让他非常从容的组织部落人马全部撤离了,他恨得咬牙切齿暗暗誓要报复难楼。 “首领!提脱大帅派来的信使来了,您要不要见他?” 拓跋锋回过头来对着拓跋晦说道:“不见了。你叫他回去告诉提脱,明天早上我们在沮阳城下会合。” 拓跋晦中等身材,一张黑里透红的脸庞,一把浓须一双眼睛总是隐隐约约射出几丝戒备之色,看上去就是一个稳重心细的人。他没有离开的意思眉头微皱似乎有话要说。 拓跋锋再次回头用疑问的眼神望着拓跋晦。拓跋锋是个典型的北方人,身形高大威猛、虎背熊腰,一张紫黑色的脸上却出人意外地透出一股儒雅之气,稍稍掩盖了他眼睛内的暴戾和猜忌。 “有事吗?” “据斥候回报鹿破风的部队在承山一带出现,被拓跋韬的部队击败逃进了太行山。小帅页石在黄獐山围住了鹿破风的家人。” “哦。”拓跋锋高兴起来“抓住了吗?听说鹿破风有三个汉人妻子,容貌都很漂亮可都抓住了?” 拓跋晦胆怯地望了一样拓跋锋喜笑颜开的面容低声说道:“汉人的援军突然出现把他们全部救走了。” 拓跋锋的脸突然就沉了下来“这么点事都办不好。页石呢?” “页石的部队被汉军包围已经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逃出来。拓跋韬赶去时汉人早就跑了。” 拓跋锋十几天以来头一次听说自己的部队受挫,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颤了几下,他强压住怒火闷声问道:“损失了多少人?” “六百多人。” “知道汉军的头领是谁吗?” “白虎周澈。” 拓跋锋的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又是周澈。似乎这个周澈自从驻扎卢龙塞以来,就成了拓跋部落的梦魇。先是自己的儿子死了,接着自己的兄弟拓跋柬死了,再接着豪帅拓跋鸿死了,而且每一次拓跋部落的人都被他杀的狼狈不堪。 拓跋锋笑了起来。拓跋晦吃了一惊诧异地望着拓跋锋。 “首领…” “好好好。”拓跋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我们原来以为幽州刺史刘虞在熊罢大军压境的情况下,即使公孙瓒的辽东援军赶到了渔阳,他的部队在人数实力上依旧处于下风,不会抽调援军赶到上谷战场。现在看来我们错了。刘虞很可能已经看出来我军的意图目的不是渔阳而是上谷的沮阳,所以他在渔阳战场形势很不好的情况下依旧派出援军。” “周澈带来了多少人?” “不清楚。我们的斥候没有找到他们。不过据估计应该在两三千人之间。如果部队人数多很容易暴露形迹的,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 拓跋锋神色冷峻地望着河面,部队正在渡河吵吵嚷嚷的非常热闹。 “如果鹿破风和周澈的部队会合,他们就有五六千人,这比我们留在涿鹿的部队多。拓跋韬一部三千人已经损失了六百人,人数上我们处于绝对劣势。如果部队的侧翼受不到保护,粮草辎重得不到安全保证,沮阳怎么打?” “慕容风真是无能之辈,自己不出头却让慕容绩率军,结果在渔阳惨败还连累了我们。” 拓跋锋越想越窝火破口大骂。 “首领沮阳有上谷郡太守刘璠坐镇,守军至少两千人加上代郡的兵曹掾史鲜于银的一千部队三千人守城。按我们原来的计划用一万五千人攻打,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拿下。但现在汉人的援军已经赶到,攻城条件不是很好。我们是不是把留在马城部队拉过来在涿鹿一带留下足够的兵力以应付汉军?” “不行拓跋帷的部队绝对不能动。那三千人是我们的后备力量不到万一决不能动。” “广宁有舞叶部落射墨赐天水部落繁埚的三千大军您也可以调动的。”拓跋晦轻轻说道。 拓跋锋摇摇头“他们是弹汉山的人,这次出兵无非是为了分到更多的战利品。调他们上前线需要大王和连肯。大王不同意谁敢私自调动。你不要乱出主意了。” “那…“拓跋晦想说什么又不敢出口。 拓跋锋冷冷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说,我们退回涿鹿坚守桑乾河以西区域。” 拓跋晦好象惧怕拓跋锋一怒之下杀了他似的退了一步低着头没有说什么。 “你说说。”拓跋锋指着拓跋晦的鼻子说道。 “首领!占据桑乾河以西再逐步挤压代郡的东北地域,把战线稳定在涿鹿对我们还是有利的。一来我们无需付出巨大的代价,二来可以避免和慕容风大帅产生正面冲突,三来一旦我们出兵并州的云中郡,这里完全可以满足我们动侧击所需要的一切。有了这一块地方已经足够了。” 拓跋锋没有说话,他轻蔑地望着拓跋晦突然笑了起来:“为什么不能和慕容风产生冲突?他想要渔阳我就可以拥有上谷郡。” 旋即又杀气腾腾地说道:“一个中原汉人能掀起多大的浪,看我这次不抓住他生吞活剥了。” “拓跋部落这次出动一万五千人如果仅仅就占了汉人的五座小城一片不大的土地那就太不划算了。大汉已经行将就木,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汉人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强大了,他们就象匈奴人一样彻底衰败了。这次我们机会好占尽天时地利,失去了恐怕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 “你的胆子越来越小做事越来越谨慎勇气也越来越少了。你难道真的老了吗?”拓跋锋望着拓跋晦嘲讽地说道。 拓跋晦好象毫不在意固执地说道:“但是我们必须抽调兵力回到逐鹿。现在攻打沮阳的部队接近九千人,完全可以抽调一千人回去。无论如何我们先必须确保粮草辎重的安全。一旦粮草出现问题我军就会遭到…” 拓跋锋再也不能忍受大吼一声,突然拔出腰间长刀狠狠地剁了过去。战刀剁在碗口粗的树干上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大树猛烈地抖动起来。 拓跋晦看到拓跋锋怒了没有继续说下去缓缓退了两步。 拓跋锋吼了一嗓子剁了一刀似乎将心中的怒气泄完了,他慢慢地平静下来:“十天!最多十天我们就可以顺利拿下沮阳城,整个上谷郡就是我和提脱的了。只要拿下沮阳,部队马上就可以抽调兵力回头剿杀汉军和鹿破风。”拓跋锋转身面对拓跋晦依然坚持不分兵。 “现在部队尚余五天的口粮。后续食物和马草正从马城运来估计两天后到达下洛城。这批食物和马草对于我们和乌桓人来说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因此我坚持派兵回涿鹿这些人几天后就可以和粮草一起赶到沮阳城下。” 拓跋锋气恼地盯着拓跋晦良久无语。 “好吧。”他权衡利弊之后终于松了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6章 上谷战场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拓拔部落安排战略部署的时候,那个亲汉的乌桓首领鹿破风在韩猛的陪同下带着十几个侍卫打马跑进了一处山谷,在韩猛的指引下他看见了坐在士兵中间谈笑风生的周澈。 周澈没有鹿破风心里想象的那样有汉官威仪,他看到的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士兵。如果不是韩猛特意指出来,说什么他也不相信那个穿的铠甲和士兵一样的人,会是轰动北疆的靖边铁骑首领。 在鹿破风所有见过的汉军军官里,他是头一次看见一个每月秩俸二千石的官员穿戴朴素或者说是破旧;更让鹿破风诧异的是,他竟然和士兵挤在一起吃饭。在等级制度森严的鲜卑和大汉这种事是不可想象的。有身份地位的人做出这种举动,不但会遭到同阶层人的鄙视!而且会被当作疯子和白痴。你能想象一个刺史或太守会和家里的奴仆围在一个桌上吃饭吗? 鹿破风和自己的两个部下身边的侍卫们面面相觑一脸的惊疑。 周澈在士兵们的提醒下看到了鹿破风一行人,他赶忙吞下最后几口食物接过旁边士兵递过来的水喝下然后急匆匆迎了上来。 鹿破风高大健壮、神态威猛,一张英俊的国字脸上嵌着一双犀利的眼睛。他的年纪最多也就二十三四岁,也许是很年轻就坐上白鹿部落领位子的原因,他看上去非常的成熟稳重,从他身上已经看不到年轻人的张狂和冲动。 两个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彼此都感觉到对方的亲近和真诚。 “感谢周君救下我的家人!我鹿破风无以为报。自此以后甘愿唯周君马首是瞻!一切听从周君的驱使。” 周澈笑着摇摇头:“你说得太严重了。我们在黄獐山伏击页石无意中救下大帅的家眷纯属巧合,这是大帅的运气好。无须感谢。” 鹿破风看到周澈既不恃功自傲也没有以此开口要挟,心中大为感动。他自小在上谷郡长大,做为部落中的权贵,长大后又是部落领。他经常接触当地的汉人官吏像周澈这样对自己彬彬有礼、真诚以待,不张嘴要东西的非常罕见。除了刺史刘虞这还是他第二次碰见。 双方随即各自介绍了自己的部下。周澈对鹿破风的两个手下非常欣赏。体态高大较瘦的叫鹿穿云,十六七岁,是个神射手,是鹿破风的胞弟。身材稍矮强壮的中年人叫定钧,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 鹿破风命令手下从几匹无人骑乘的战马上,拿下七八个鼓胀胀的布囊笑着对周澈说道:“周君远道而来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一点小意思略尽地主之谊。” “你们部落很富裕嘛?”周澈笑着问道。 鹿破风看到周澈笑得很难看赶忙说道:“我们虽然不富裕,但是诸君带着援军长途跋涉而来,一定很辛苦。我们…” 周澈摇摇手打断了他的话:“都拿回去吧。你们不顾危险带着许多汉人一起逃离家园,该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旋即语气变得斩钉截铁:“从桑乾河逃到太行山路途遥远,一路上你们的损失一定非常惊人。拿回去。” 鹿破风和他的部下们真得很感动。在他们的眼睛里所有汉人的官吏都是贪婪无耻之辈,他们敲诈勒索、横征暴敛从来不管他人的死活。而眼前的这一位是真的廉洁自守还是坏了脑子的白痴? 韩猛和鹿破风有过几面之缘算是熟人,他走到鹿破风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告诉过你不要自找没趣,你不听。拿回去吧!我们这里的粮食还够用。” 周澈招呼鹿破风、鹿穿云、定钧三人和自己的一群部下席地而坐。 “请大帅来是想谈谈两军合作,尽早击败拓跋锋的事。” “按照我们得到的消息,拓跋锋现在正在率部渡过桑乾河。按照他们的进度,明天应该可以到达沮阳。“ “我们最早以为涿鹿可以守上一段时间拖住拓跋锋的部队。这样我们到了上谷之后就可以在桑乾河以西展开对拓跋锋的进攻,阻止他们占据涿鹿城,以达到断绝他们赶到沮阳和提脱会合的目的。” “如今涿鹿已失,沮阳即将被围攻,上谷战局基本上已经陷入绝境。” 周澈看看大家沮丧的脸突然笑道:“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大家的眼睛一亮顿时信心倍增,周澈带领他们在渔阳战场的绝境里取得胜利,已经在部下的心里烙下了对他的绝对信任。他的那张笑脸就是大家获得信心的源泉。 鹿破风三人却心情沉重觉得前景一片渺茫毫无取胜的机会。失去家园的痛苦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里让他们彷徨无计。 “现在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沮阳城。如果他们坚持到十天以上,即使拓跋锋和提脱的食物和草料尚余,但是他们的攻城器械却必须要补充。没有长箭他们的攻城损失将会成倍增长。因此十天以后敌人的补给能否及时到位,应该是沮阳能否守住的关键。” “他们的补给路线无非两条一条是从马城出沿着仇水西岸,而下到下洛、涿鹿再到沮阳。一条是从广宁出沿着仇水东岸直接运到沮阳。但提脱的出兵并没有得到黑翎王难楼的认可,他要得到大量补给的补充有一定的困难。而拓跋峰的出兵有整个西部鲜卑的支持他的补给应该相当充裕。所以我们估计敌人的主要补给都是从马城方向运来。” “我们的斥候全部进入敌人后方在仇水两岸全力侦察。主力部队秘密潜入桑乾河上游等待出击时机。” “因为服饰头发的原故,汉人和胡人差距太明显。所以我们的斥候已经不可能深入到敌人后方。斥候方面就由大帅的人负责了。你看怎么样?” 鹿破风点点头:“周君请放心。” “我们部落有三千人马,周君的援军有五千人进入桑乾河上游,恐怕很难不被鲜卑人现。”鹿破风随即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按照周君的计划,即使我们打掉了鲜卑人的补给,恐怕也只能暂时缓解鲜卑人对沮阳的进攻。周君可有什么其他的计划?” 周澈无奈的苦笑了起来“没有。现在只能暂时解决沮阳的问题。在上谷战场我们处于绝对的劣势无论是军队人数还是后援补给我们都无法和敌人相比。洛阳朝政纷乱,朝廷根本没有精力顾及边郡。要想打败敌人全靠我们自己。” 大家陷入了一片沉默各人的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周澈安慰道:“现在拓跋锋和提脱好比一条双头蛇凶猛毒辣无人可敌。但是蛇都有七寸,那是蛇的致命之地,一击必死。现在我们只要找到他们的七寸,同样可以致他们于死地,反败为胜。所以大家要耐心一点,不要着急更不要灰心丧气。” “袭击敌人的补给车队五千人的确太多了,很难在桑乾河上游的狭窄区域做到机动灵活。大帅的部队常年在桑乾河附近活动,应当非常熟悉那里的地形,所以我想大帅如果能调拨一千五百人,我带六百人组成一营人马,潜伏过去那就非常理想了。不知大帅意下如何?” 鹿破风见周澈一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对自己非常尊重心里很是受用,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才华智谋还是为人处世都是那么出色无可挑剔。唯独遗憾的就是这个人一副不修边幅、放荡不羁的样子。 “一切依周君的安排行事。” “大帅统领其余人马出动出击涿鹿,牵制留守涿鹿潘县的鲜卑部队。” 鹿破风不自然地看了一样周澈小心翼翼地说道:“周君我还是和你一起去桑乾河吧。牵制敌人的任务交给你的部下指挥更为恰当一些。” 周澈不解地望着他。 韩猛知道鹿破风为难的原因赶忙解释道:“主公!按例乌桓人应该由汉人指挥。这是规矩,谁都知道的。” 周澈顿时明白了原因,大汉人瞧不起胡人,骨子里就鄙视胡人,认为胡人天生就比自己矮一截,是个野蛮人!比自己的奴仆都要低贱。这种根深蒂固的偏见已经有千百年的历史了,谁能改变? “什么狗屁规矩。”周澈不由地骂了一句“命都快没有了,还要什么规矩。” 他转目看看自己的部下除了韩猛、凌锋、田衷、木森这些出身低贱的人,其他的人包括黄盖、姜枫都是一脸的忿忿不平。 “在桑乾河涿鹿、潘县、下洛这一带我们连路都不知道怎么走,还谈什么领军打仗。在这里白鹿部落的人最熟悉地形当然应该由他们来指挥。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还闹这种意气之争简直…”周澈看见大家面色不善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俞实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似乎非常不服气。 “姜枫、俞实、魏绍、文博、郑季宪随我行动吧。黄盖、韩猛、凌锋、田老伯、木森率各部归大帅节制。” 鹿破风知道周澈他们去桑乾河事关重大,他安排鹿穿云和定钧两个部下都跟随周澈的部队一起出了。 周澈骑在绿螭骢的背上望着鹿破风笑着说道:“大帅要辛苦了。” 鹿破风非常感激周澈对他和白鹿部落的信任,尤其是周澈对他们的尊重。这是他第一次从一个汉人官吏那里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 “谢谢周君的信任。” “主公临行前可还有什么交待?”黄盖问道。 周澈沉吟了一下缓缓说道:“你们只是牵制敌人,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和敌人交手。” 鹿破风和黄盖几个人连连点头。 半夜,部队走到距离桑乾河一百里的丹石山,周澈才命令部队停下宿营。 一个乌桓人在定钧的带领下,一路飞跑找到了睡在马腹下的周澈。 “校尉!鲜卑军队突然离开桑干城朝着我们的方向急赶来。” 周澈猛地坐起来睡意顿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7章 大雨拦路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他们也有可能在澄亭转向往潘县?”定钧考虑了一会儿说道。 “我们距离澄亭多少里?”周澈问道。 “大约三十里。” 姜枫、鹿穿云、俞实和几个军候、屯长闻讯赶来。听完乌桓斥候和定钧的介绍,姜枫突然说道:“主公!我们可以在澄亭伏击他们。不管鲜卑人打算干什么,他们只有不到一千人而且肯定要到澄亭。这是个好机会。” 周澈笑了起来:“我们是去干什么?” 众人不语脸上都显出惋惜的神色。 “我们是去袭击敌人的补给是去打他们的七寸。如果我们贪图一时的痛快消灭了这股敌人,我们的行踪马上就会暴露,后面的任务还怎么完成?不要因小失大。” “命令部队立即启程。定钧立即多派斥候到澄亭监视敌军动向。” 一道闪电突然划过天际瞬间照亮了整个山野。接着雷声从远处炸响轰隆隆的声音由远而近震耳欲聋。 “要下雨了。走吧。”周澈大叫道。 清晨大雨终于袭来,雨下得又猛又密好象天塌了似的没完没了。远处的群山隐没在浓浓的雾霭里若隐若现。山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树木,好象得到了甘露的滋润,突然之间变得更加清新和美丽。浓郁的清香弥漫在水雾里,随风飘荡在空气中沁人心脾。地面上的小草悄悄的换上了嫩绿色的新鲜皮肤仿若凝脂玉露,让人心醉不忍触摸。 周澈任由雨水打在脸上身上。他像一个孩子一样在瓢泼大雨里又蹦又跳,好象得了宝似的大喊大叫全然没有一个校尉的样子。 他不时地停下来拉着姜枫和几个侍卫观看四周迷人的风景时不时的欢呼雀跃。他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感觉自己仿佛化作了空气与眼前的雨水雾霭天地浑然成为一体,他陶醉了。 雨越下越大渐成滂沱之势,巨大的声音渐成轰鸣之音。水珠又大又猛砸在脸上都隐约生痛。雨水汇成无数道溪流在山野间跳跃。 “校尉…校尉…校尉”定钧一连喊了三声。 周澈转过头来神情兴奋地道:“怎么样?桑干城的敌人到了哪里?” “他们往潘县方向去了。” “哈哈…”周澈笑了起来“正如定钧小帅所料,敌人在澄亭转弯了。你怎么看上去很紧张有什么事吗?” 定钧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睁大双眼再次叫道:“校尉,这么大的雨一定会引发山洪,那时桑乾河水会暴涨,我们渡河就危险了。” 周澈吃了一惊。他抬头眯着眼睛望着阴沉沉的天,天上黑云密布厚重而阴霾。 “我们距离桑乾河还有多少路?” “大约四十里。”这时鹿穿云也急急忙忙驱马跑来。他的意思也是要加快行军度抄近路争取在中午过河。 “你们估计这场雨要下多久?”周澈问道。 两个人茫然地摇摇头。 “北方的雨季一般在七月到八月之间雨水大,但雨季短。五月份下这么大雨比较少见。”定钧说道。 “命令部队加快度中午务必赶到桑乾河。”周澈大声命令道。 拓跋韬一把推开护在自己身前的侍卫从城楼上探身下望。 大雨中鹿破风的军队耀武扬威地列队于城下,低沉的牛角声号撕破雨幕四处响起,把巨大的雨声都压了下去,在队伍的最前列一字跪着十个鲜卑俘虏。 今天这已经是白鹿部落的人第四次在阵前示威斩杀鲜卑俘虏了。 随着一声冲天的牛角号声响起,刽子手的大刀劈下一颗头颅落地鲜血喷射。褐红色的血液立即融入了雨水里四处流溢,乌桓人兴奋的喊叫声冲天而起。 “豪帅我们冲出去宰了鹿破风这个杂种。”小帅拓跋貉气得额头上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着一张黑脸涨得通红。他昨天奉命带着一千人返回涿鹿,想到自己捞不到攻打沮阳的战功正一肚子气无处可。 拓跋韬眉头紧锁阴沉着一张消瘦的脸默不作声。 鹿破风的行为大违常理,让他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阴谋。鲜卑人出动一万多大军一路夺城拔寨,势如破竹横扫整个上谷郡西部。在如此形势下无论汉人的官府军队还是百姓都是闻风而逃。鹿破风的白鹿部落虽然有个三千人马,但根本无法撼动鲜卑大军。他自知不敌携带整个部落逃进了太行山。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又下山联合人数稀少的汉军前来捋虎须,不是疯了就是在耍阴谋。 虽然拓跋锋率主力渡过桑乾河去攻打沮阳、涿鹿一带,只剩下两三千军队,但要对付人数相差无几的鹿破风部,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难事。即使不能歼灭鹿破风,但要把他打痛赶进太行山还是绰绰有余。所以拓跋韬认为鹿破风一定是想诱他出城在什么地方伏击自己。他严令手下不要出城接战。 他想到明天后方的补给就要运到下洛,他的部队要在潘县、涿鹿、桑乾河边的鹿县一带组成一道防御阵势,用以保护全部补给一路平安的送到沮阳。没有什么比这件事更重要那关系到一万多人的性命。 “豪帅鹿破风今天是第四次杀我们的兄弟了。你给我一千人马我一定拿他的人头回来见你。” “再不出击城内的兄弟会闹事的。” “豪帅我已经忍不住了我要带人杀出去。” 拓跋韬的身后围上了十几个大小将领一个个义愤填膺怒气冲天,吼叫声几乎把拓跋韬的耳朵都震聋了。 城下又传来一阵密集的牛角号,一阵欢呼不用看都知道一颗人头又落地了。 城楼上的骂声吼叫声响成一片无数的长箭呼啸而去。虽然射不到但也算泄泄愤怒的情绪。 “豪帅…豪帅…”叫声连成了一片。 拓跋韬突然转身一脸的杀气。部下们立即闭嘴急切地等待着他的命令。 拓跋韬凌厉的眼神从每个将领的脸上扫过一字一句地说道:“谁敢出战杀无赦!” 众人顿时气倒。 拓跋锋的部队顶着瓢泼大雨赶到沮阳城下。 提脱在一群将领的簇拥下,站在自己的中军大帐。但是内心灾乐祸地望着远处鲜卑人在手忙脚乱的扎营。 “还是首领有先见之明。我们昨天赶到正好躲过了这场雨。否则就要和鲜卑人一样狼狈了。”一个提脱的部下望着正在大雨里忙碌的鲜卑士兵开心地说道。 提脱得意地笑了起来。提脱个子不高,非常富态一张圆乎乎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几乎看不出来五官的分布。唯独那双眼睛半眯半合之间总是露出一丝诡异,让人心里非常不舒服。 “拓跋锋在涿鹿磨磨蹭蹭一座小城打了八天。他想害我哼…”提脱冷冷一笑“做人不诚实,总是算计别人迟早要吃亏。” “遄结你马上到拓跋锋的大营问他要食物和马草。”提脱指着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说道。 遄结愣了一下迟疑着说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拓跋锋只剩下了五天的口粮。按照这个天气他的后续补给能否如期运到都要成问题。现在去问他要牛羊岂不是…” “按照事先和他的约定部队到沮阳之后补给都由他提供。拓跋锋太算计了,他不想到沮阳后给我们提供食物和马草。于是他在涿鹿迟迟不进行决战拖到现在才赶到沮阳。好了现在他只剩下五天的食物而后续补给要在六七天之后才到,自然是不会有牛羊给我们吃而且理由还冠冕堂皇。这个无耻的小人。假如我们都要相信他,现在岂不是不战自溃了。”提脱阴笑着说道。 “你去要牛要羊他自然没有。你就代我羞辱羞辱他,然后告诉他乌桓人没有吃的,只好杀马。这马是要偿还的。还有乌桓人饿肚子没有力气打仗战场,自然就不去了。” 大帐内立即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周澈望着汹涌奔腾的河水,耳边听着河水奔雷般的轰鸣声,心急如焚。 雨时大时小依旧下个不停。 白鹿部落的士兵对桑乾河地形的熟悉过了周澈的想象。他们以最快的度在山林间飞行走终于在中午之前赶到了河边,然而河水已经上涨,他们错过了涉水过河的最佳时机。 士兵们聚集在河边望水兴叹。 不久河水开始暴涨。傍晚时分山洪终于暴。其惊天动地摧枯拉朽之势令人瞠目结舌。 就在这时鹿破风秘密安排在仇水河沿岸的斥候暗桩传来了消息。这批人是鹿破风在撤出桑乾河时留下的,他们一直在给鹿破风提供着最新的情报。 在距离下洛城八十里的箭冠屯现了鲜卑人的补给车队。车队庞大牛羊上万有两千多名士兵护送。如果加上车队的马夫和杂役也有三四千人。 真是幸运。部队刚刚赶到桑乾河就传来了敌人补给的消息,好象冥冥之中有老天相助一般。大家都非常兴奋。 周澈随即召集大家商议应对的办法,结果一筹莫展竟然找不到半个消灭这支车队的办法。大家无计可施满腔的热情顿时凉了半截。 因为山洪泥石流,部队一时间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地点渡河。即使过了河,敌人的部队人数比自己这支部队还多,围歼自然不成。从箭冠屯到下洛一路上没有险要地势伏击找不到地点。 周澈让大家再召集下级军官议一议,自己一个人走到河边默默地看着奔腾的河水,想着心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8章 沙口决堤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校尉…”鹿穿云怕他出什么事,就和和姜枫两人跟了上来。 “这桑乾河的水文流向如何?” “禀校尉。”鹿穿云思索着说道:“打个比方,桑乾河比卢龙那边的濡水河要窄得多,水流湍急。它一路飞奔由此向东,在煌辰和仇水会合然后,在鹿县它突然向南转了个大弯,直奔广阳郡而去。校尉若一不小心由此掉下去恐怕我们到鹿县才能找到你。” 周澈和姜枫大笑起来。 “一路上没有河湾吗?到鹿县太远了我早就死绝了。” “我们这里就是一个陡弯往下二十里还有一个。那地方在潘县上游过去只要是雨季那里就要决口所以当地人都叫它沙口。当初我们白鹿部落迁到这里年年都要遭受洪涝。堤坝一旦决口滔滔洪水一泻而下连绵上百里一直到仇水河几乎淹没了整个下洛县。每年大水都要死许多人百姓们生活困苦。后来当地百姓在上谷郡几任太守的带领下年年上堤修建加固修修停停停停修修十几年了至今尚未全部完工。” “那像今天这样的大水沙口会决堤吗?”周澈问道。 “这样的大雨,如果下两天就是不决口那段堤坝,估计也要倒了。”鹿穿云苦笑着说道“不过决口了也没有关系。今年大家为了避祸都逃到涿鹿一带很大一部分跟着我们逃进了山里。就是淹也是淹死鲜卑人。” 周澈突然眼睛一亮狂叫起来:“有了!我们可以掘开沙口淹死鲜卑人。” 鹿穿云顿时目瞪口呆。 第二天,大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 上午涿鹿城外鹿破风的三千人闲来无事在大雨里展开了赛马比赛。 中午桑乾河北岸的下洛城里一千名鲜卑士兵飞出城到距离县城三十里的坎子岗接应从箭冠屯赶来的补给车队。 下午桑乾河南岸的潘县城内一千五百名鲜卑士兵出城往东沿着桑乾河一路疾驰赶到下洛城对岸的渡口警戒。 几乎在同一时间距离桑乾河南岸一百多里的涿鹿城里,鲜卑人突然打开了北门三千名士兵在拓跋韬的带领下昂然走出涿鹿城。正在南门赛马的鹿破风大惊,慌忙带着部队快遁去。拓跋韬接到消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随即他命令拓跋貉带着本部一千人马赶到鹿县渡口自己率领两千骑兵不慌不忙向桑乾河方向行去。 下午晚些时候补给车队在三千骑兵的护送下浩浩荡荡接近下洛城。 傍晚雨势渐小逐渐停止。 就在这时沙口方向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拓跋韬突然听到沙口决堤的消息胸口如遭重击一时间头晕目旋几乎不能呼吸差一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豪帅…”侍卫们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将他从战马上扶了下来。 拓跋韬勉强稳住心神指着传令兵颤抖着声音说道:“立即赶到潘县城、涿鹿城命令,所有部队抛弃一切辎重,连夜启程赶到鹿县。” “快马赶到沮阳,告诉首领沙口决堤,我军所有补给全部失去。” “我们立即赶到鹿县准备渡河撤退。” 半夜里小雨淅淅沥沥的下起来好象谁在哭泣一样幽怨而悲伤。 周澈的部队紧紧跟在从潘县撤退的鲜卑士兵后面飞追赶。 战马狂奔在泥泞的路上溅起满天的黑泥奔雷一般的马蹄声响彻了漆黑的夜空。马背上的骑士一个个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巴融在黑夜里就象幽灵一般。 “校尉!部队右侧有大队骑兵出现。”一个斥候突然从黑夜里冒了出来迎着周澈高声大叫。 周澈望着小雨朦朦的黑夜对着斥候喊了一嗓子:“再探。” 随即回头对号角兵喊道:“命令部队小心戒备全前进。” 鹿破风的部队从半夜开始,就跟上了从涿鹿紧急撤出的几百名鲜卑士兵。他们实在不明白敌人为什么突然放弃涿鹿城,没命一般奔向鹿县方向。他和韩猛分成前后两军,他领白鹿部落的士兵在前面,韩猛统率汉军骑兵在后面,策应预防被敌人伏击。 下半夜他接到斥候汇报得知与自己平行方向有军队在行军吃了一惊赶忙带领部队偏离大道小心前进。 黎明时分两支部队几乎同时现对方原来是自己人虚惊一场。 鹿破风看到一脸一身黑泥巴的周澈,不禁失声大笑了起来。 “大帅涿鹿的敌人撤退了吗?”周澈一面催马猛跑一面大声问道。 “是的敌人突然弃城而逃。我们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追了下来。周君你怎么在这里出现了?敌情有变化吗?” “我们反败为胜了。这个奇迹你相信吗?”周澈兴奋的大声叫道。 鹿破风心里一阵狂喜他猛抽战马一鞭奋力赶上周澈几乎是吼着说道:“怎么回事?生了什么事?” “沙口决堤了。洪水一泻而下把敌人的全部补给冲了个一干二净。” 鹿破风瞪大了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沙口堤破了?”突然他咆哮了起来:“是不是周君派人挖的?” 周澈看着他愤怒的双眼,好象要吃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出于本能的连连摇头。 “那道堤坝我们花了十几年的功夫投入了大量的财物,好不容易才修好抵挡汹涌的洪水绝对不成问题,怎么可能会倒?才下了两天不到的雨,会有多大的山洪,怎么可能会冲倒?” 周澈心虚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不敢做声只顾低头猛跑。 鹿破风和他的父亲父子两代人带领族人和桑乾河附近的百姓,在当地官府的支持下,历经千般辛苦万般磨难终于在沙口,修成了一条坚固的大堤。那里有他们的血汗和希望。没有想到还没用上几年就又化作了一场泡影,这大堤的倒塌对鹿破风的刺激,好象远远大于打败敌人。 鹿破风吼了两嗓子随即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但他心里的喜悦已经被大堤的倒塌冲得一干二净。他心痛失望甚至有点沮丧。 但战士们无论是乌桓人还是汉人都在黎明前的雨幕里疯狂地催打着,坐骑用尽全身力气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庆祝这突然降临的不可思议的胜利。 鹿破风看到了定钧。 “沙口堤决口是不是你们干的好事?”鹿破风恶狠狠地望着他咬牙切齿。 定钧为难地点点头。 “大帅你冷静一点。鲜卑人占据了我们的家园,如果不赶走他们我们的日子怎么过?堤坝坏了我们可以修,但家园没了我们到哪里去?一年四季躲在山里吗?” 鹿破风痛苦地叫起来:“为了修那条堤坝十几年来,族内死了几百人连我父亲都死在堤坝上。你们…” 定钧望望四周欢呼的人群大声叫道:“大帅我们从桑乾河逃进太行山,不也死了几百人吗?不要生气了,所有的仇恨我们都应该从拓跋人身上找回来。拓跋锋失败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回到桑乾河难道你不高兴吗?” 鹿破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高兴不起来虽然他知道,破堤也是无奈之举。打败鲜卑人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就是舍不得那条堤坝。他对它有感情。 “鹿穿云在哪?”鹿破风问道随即他醒悟过来:“是他带人去沙口堤的?” 定钧一脸的苦笑。 他无处泄只好猛抽了战马几鞭回头高吼:“快啊。赶到鹿县杀光鲜卑人。” 鹿穿云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 他和三百多名士兵躲在沙口附近的小山上,饱受风吹雨打冷得直哆嗦。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水泽白茫茫的一片。从缺口处传来的巨大水流声隐约可闻。 “小帅这场大水两三天差不多能退净吧?”一个百夫长坐在鹿穿云的旁边懒洋洋地问道。 “如果今天不继续下雨估计差不多。希望鲜卑人还能留点东西给我们。”鹿穿云笑嘻嘻地说道。 那名百夫长不由地乐了。 “你做梦吧。这么大的水地势落差又大水流湍急还能留下什么?牛还是羊?” “不过这大堤破了今年要化不少力气修了。” 鹿穿云立即就换上了一副苦瓜脸。 “你说大帅会不会为了这件事,找我算帐?” “当然。你等着捱鞭子吧。”那名百夫长心灾乐祸地笑道。 拓跋锋一个人坐在大帐内正在享受丰盛的早餐。 突然拓跋晦一身雨水冲了进来。 拓跋锋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不喜欢自己在吃饭的时候受到打扰更不喜欢自己的部下未经禀告就闯进他的大帐。他冷冷地瞅着拓跋晦等着他说话。 “沙口决堤了。”拓跋晦惊慌地几乎是喊着说道。 拓跋锋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地盯着拓跋晦慢慢吞下嘴里的牛肉伸手去拿几上装着马奶的金碗。 “拓跋韬派人传来消息,昨天桑乾河山洪暴沙口决堤洪水一泻而下。我们的牛羊马草辎重在下洛城外全部被洪水冲走三千多士兵一千多马夫杂役踪迹全无估计也被洪水卷走生还渺茫。” 拓跋锋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他就象没有听到似的一口喝掉碗中马奶然后缓缓放下手上的碗。 “首领我们立即撤兵吧。军中尚余三日口粮正好够我们撤到广宁附近。迟恐军心大乱不战自溃啊。” 拓跋锋突然站起愤怒地大吼一声双手抓起木几狠狠地砸向地面。“咔喳”一声木几从中折断几上的木盘金碗凌空飞起甩落到大帐四处食物撒满了一地。拓跋锋犹不解气奋力一脚踢向地上折断的木几。两截木几飞射而出碰到结实的牛皮帐篷上坠落地面。 拓跋晦似乎非常熟悉拓跋锋的脾性默默地站在一旁任由他泄心里的怒火。 “怎么会变成这样?”拓跋锋怒气冲天地叫道。 “桑乾河下游的水势如何?”拓跋锋稍微平静了一下情绪转头问道。 “据斥候来报水位暴涨已经没有办法涉水过河。留在涿鹿潘县的部队估计很难全身而退。” 拓跋锋气得再次大叫一声。 一场大雨仅仅因为一场大雨一支强大的军队竟然落到如此惨败的境地。 足够大军人马吃半个多月的牛羊没了武器补给没了运送补给的部队被水冲走了留守涿鹿潘县加上从代郡桑干城赶过来的部队总共五千多人被困在桑乾河西岸随时处在断粮被围的危险之中。 唾手可得的胜利就这样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夺走了。 拓跋锋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碗叹了一口气。 上午周澈率领五千大军,赶到了鹿县桑乾河边。 部队不待休息,立即列成冲锋阵列,准备随时对河边的敌人动攻击。 拓跋韬利用桑乾河河堤背靠桑乾河组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防御阵地。河面上几只牛皮划子在两岸来回穿梭一只小划子一次只能运两个人。这些小划子本来是斥候队执行任务时用的现在却拿来做逃命的工具也算是聊胜于无吧。 周澈驱马走到敌人长箭射程之外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下鲜卑人的布阵。然后带着几个侍卫跑回自己的阵前用牛角号招来各部的军官。 鹿破风看到周澈镇定自若胸有成竹非常老道娴熟的派兵布阵心里暗暗钦佩。自己虽然做白鹿部落的领已经有四五年了,但论到带兵打仗自己在次数和规模上和这个北疆传奇般的人物差距太远。鹿破风知道他参加过几次上万人规模的大战其中驹屯大战卢龙塞大战前不久的渔阳大战都是的。参加这种规模的战斗,可以帮助一个战士积累丰富的战斗,经验迅提高战斗素养和心理素质。打战役和打战斗是不一样的。经历过打战役的战士对战役和战斗的理解,会远远过只参加过一般战斗的战士。 一般来说为将者都期盼自己有就会参加这种大规模的战役,以此来提高自己的军事指挥能力,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难碰到一次。周澈却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内突破。 “明天还会下雨吗?”周澈等几个军候和白鹿部落的两个千夫长都匆匆赶来后笑着问道。 天上的乌云正在逐渐散去,虽然没有太阳但也不至于再下暴雨。 大家哄堂大笑。笑声立即驱散了压在各人心头上的紧张。 “明后天大概都不会下雨了。桑乾河的水位应该在两三天后迅降下。我们若想吃掉拓跋韬必须就在这两天。”鹿破风大声说道。 “拓跋韬从军几十年能征惯战。他今天背靠桑乾河摆下这么个半圆形防御阵势想必就是要死守坚持到河水下降后涉水而逃。强攻之下我军伤亡一定很大。”俞实缓缓说道。 “军候既然这么说莫非有什么妙计?”鹿破风立即问道。他知道面对一班穷途末路的敌人强攻肯定损失巨大。他也不愿意自己的部下死伤太多。 俞实摇摇头望向周澈。 “拓跋韬以长矛兵密集布阵在最外侧以此来对付我军的冲击。半圆阵的两侧是弓箭兵帮助长矛兵防守。圈内是伺机进行反冲击的铁骑。这种铁桶一样的阵势最是难攻尤其他们还不需要防备背后他们只有全神贯注对付前方就行了。” “如果我军强攻恐怕他们没有死绝我们就已经死光了。”周澈轻松地笑着说道。 大家的脸上神色凝重都不解地望着李弘。看他那个样子好象不打了似的。 “我们不打了。”周澈果然如是说道。 大家一片哗然。虽然打起来之后部队损失可能要大一些但放着眼前的一大砣敌人不打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周君…”鹿破风十分生气地喊道。 周澈一面笑着一面示意,大家不要嚷嚷。 “我军连日在雨水中往来奔波十分疲惫的确不宜作战。而且我们轻装简从没有充足的口粮没有足够的箭枝在人数上不占优势根本不具备攻坚战的能力。所以这一战我们不打。 “拓跋韬的部队一直呆在城里昨天下午才开始活动他们的体力比我们好口粮比我们的足又占据了有利地形而且他们的士兵都知道此战关系生死存亡其斗志又旺。” “权衡之下不打为好。真要打起来一旦让敌人翻了盘那就贻笑天下了。” “主公莫非另有歼敌妙计?”文博问道。 周澈摇摇头。 “敌人所有的补给已经被大水冲走其主力,部队得到消息后必然以最快度从沮阳撤走。拓跋韬的部队因为不能过河被困在这里。他们前有大河后有追兵外援断绝粮草即将耗尽在这种情况下其士气必然低落。但他们还有一个希望那就是两三天后桑乾河水位下降他们可以趁机逃脱。” “我们若想将他们全部歼灭只要彻底断绝他们的这个希望就可以了。” “怎么断?”凌锋随即问道。 “你可以想一想?”周澈笑着说道“想想看用什么办法最好?” “盼望老天下雨肯定是不可能。”凌锋迟疑着说道“如果对岸有一支我们的部队就好了。” “凌锋说得对。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岸出现我们的部队彻底断绝敌人过河逃窜的念头。” “敌人不能过河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能过河?”韩猛沮丧地说道。 “周君不在,莫非您让他到沮阳搬援军了。”魏绍突然大声问道。 “对。魏绍候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拓跋锋只要接到补给失去的消息他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撤退半点都不会耽搁。这个时候时间比性命都重要。提脱随即就会跟着撤走。今天晚些时候沮阳城下不会再有敌人了。只要沮阳城守军出动一千人连夜行军赶到这里拓跋韬和他的五千士兵除了投降别无他途。” 周澈双手一拍冲着鹿破风笑道:“大帅现在可放心了?” “鲜卑人凶悍他们如果一定要突围呢?”鹿破风立即问道。 “如果我们有一万人你认为拓跋韬还会强行突围吗?”周澈问道。 “一万人?”鹿破风惊讶了“你们还有援军?” 周澈大笑起来。 拓跋锋的大军来的时候浩浩荡荡狼狈不堪走的时候却象一阵风似的迅快捷悄无声息。 提脱得到拓跋晦送来的消息后,脸上的表情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他难过的几乎要抽自己几个嘴巴。他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从来不做吃亏的事。没想到这次亏吃大了。天上下了两天雨自己就亏了个血本无归。这次他全然不顾黑翎王难楼的劝阻,说服了上千部落共同出兵联合拓跋部落的军队入侵大汉。原先以为能赚个饱没想到一场大雨一场洪水将所有的美梦都击了个粉碎。 “是真的吗?”他环顾围在四周的手下苦笑着问道。 “首领不必在意胜负,老天不帮忙谁都无能为力。一路上我们势如破竹攻城拔寨缴获的战利品颇为丰厚,补偿这次部队的损失还是绰绰有余的。这次汉人得天相助侥幸保得上谷。下次他们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遄结站在他身后小声劝慰道。 提脱不甘心自己就这样双手空空而回。他想起难楼那双鄙视自己的眼睛,心里就冒火。就这样回去自己肯定要遭到难楼的责难。他想做上谷乌桓族的大王已经很长时间了,如果没有难楼的信任,没有显赫的战功、没有强大的实力这个大王的位子,怎么坐得上去?他这次出兵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借助拓跋锋的手,消灭白鹿部落杀了白鹿部落的鹿破风,绝了难楼想立鹿破风为上谷新大王的心思。 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看到气势汹汹的汉军和乌桓人突然象潮水一般退了下去,拓跋韬和几个手下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大帅对面是周澈的旗号我们小心他使诈?”小帅拓跋貉指着远处逐渐消失的战旗大声说道。 周澈的悍勇对拓跋部落的人来说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部落三位领的性命先后葬送在他的手上其中还包括一位名震鲜卑的豪帅拓跋鸿。 “他的人数和我们相当。他攻我守他要吃亏的。现在他率部退下意图压制我们给我们的士兵制造压力和恐慌。”拓跋韬摇摇头低声说道“他很聪明是个难缠的对手。” “我们能逃出去吗?”拓跋貉迟疑着轻声问道。 他是拓跋锋的侄子非常年轻。拓跋韬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 “我们要想平安回去需要三个条件。一是老天帮忙不要再下雨了河水的水位在三天内降下来。我们撤退地匆忙除了常备的干粮没有其他粮食。三天后我们若能成功渡河一路上也要杀马充饥。二是这几天希望汉军不要有援军赶来。如果他们有足够的人马完全可以动攻势击败我们。背靠桑乾河我们没有回旋余地战败是迟早的事。第三…” 拓跋韬慢慢转过身躯指着桑乾河对岸苦笑道:“如果沮阳城的守军及时出击占据对岸我们就彻底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9章 欲围逼降 下午拓跋锋派来的斥候在对岸射来木牍,鲜卑人乌桓人没有文字传讯就在一块木板上画上几个符号,拓跋韬看过之后随手把木牍丢进了河里。 “首领有什么口信?”拓跋貉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问道。 拓跋韬苦笑:“大军已经开始撤退。我们只能自生自灭自求多福了。” “大帅!我们可以杀出包围一路向西,进入代郡再转而向北返回马城。虽然路途遥远但比守在这弹丸之地要强。”一个拓跋韬的手下突然提议道。 “部队没有粮草补给后面又有追兵长途跋涉之后能有几人返回草原?”拓跋韬反驳道。 “大帅!我们深入大汉国境作战,为什么食物存量这么少?如果我军尚有十日的口粮也不会这样狼狈?”一名千夫长愤愤不平地说道。 拓跋韬默然不语。拓跋锋执意不听他和拓跋晦地劝谏,一意孤行,结果造成今天这个惨局,人算不如天算自古亦然。 傍晚天上下起了小雨。 拓跋部落的士兵在狭窄的防御阵势里,轮流警戒时刻防备远处的敌人突然来袭。轮班休息的士兵躲在帐篷里,大家一堆堆围在一起呆呆地看着奔腾的河水。虽然距离对岸只有八十多步的距离,近在咫尺!但在士兵们的心里它却是那样的遥远难以逾越。 拓跋韬为了稳定军心,将几十名斥候送到对岸之后,立即命令士兵们把几只牛皮划子全部毁了,谁都不准过河独自逃生。 雨越下越大大家的心情就象灰蒙蒙的天空沉重而阴霾。 第二天清晨拓跋韬迷迷糊糊的刚刚睡着就被斥候的吼声惊醒了。 他一跃而起大声叫道:“敌人进攻了?” “首领,汉人的援军来了。” 拓跋韬不知是睡眠太少还是心力交瘁,身躯不听使唤地,摇晃了几下。一屁股坐到泥泞的河堤上。 “多少人?” “我们不敢靠得太近,从战旗上看是广阳郡的人马,大约两三千人。” 到了中午雨虽然停了但形势却越来越糟糕。 汉人的援军又来了一批,他们的总兵力已经过了一万。而且汉军肆无忌惮的把大营扎在了距离鲜卑人防守阵势一百五十步的地方。 看到汉军大营密密麻麻的帐篷,数不清的五彩缤纷的战旗,往来奔驰喧哗叫嚣的骑兵,感受着笼罩在战场上空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鲜卑士兵的心理防线遭到了巨大的冲击。面对汉军咄咄逼人的气势,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惊恐万分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下午致命的打击终于来临。 对岸的斥候传来最后一个消息后逃之夭夭。 沮阳城里的守军赶到了桑乾河。 看着对岸一字排开雄纠纠气昂昂的骑兵,拓跋韬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事情的展都给他说中了,他想到的汉军也都想到了而且迅完成了对他的包围。 现在他就是一只死鳖。 “周君!我们什么时候动进攻?”鹿破风高兴地问道。 “进攻?”周澈惊讶的说道“我们现在五千人不到怎么进攻?” 鹿破风笑起来:“我们伪装援军,源源不断赶到大营,一定吓坏了拓跋韬。只要我们往前一冲,保证杀他个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大帅着急了。你想报仇?”韩猛笑道。 “当然。拓跋韬当时气势汹汹率部一路杀来嚣张得很。我们除了撤退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他落在我的手上看我不剥了他的皮。” 大帐内的人都大笑起来。 “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了。”周澈一边热情地招待大家吃饭一边笑道。 鹿破风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吃吗?”周澈问道。 “你这里除了饼就是一锅汤我吃什么?”鹿破风不客气地说道“没有酒没有肉实在难以下咽。” 周澈和几个军官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我们不能和你比。你是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酒有肉。马奶你都不喝,改喝酒了。可见你多奢侈。”韩猛立即调侃道:“你们都说汉人富裕。你去看看我们的士兵吃什么?天天吃这个就已经很有口福了。” 鹿破风摇摇头。 “消灭了拓跋韬我请你们吃一餐。” “好哇。”大家都兴奋地叫起来就连周澈也食欲大动。 他指着鹿破风说道:“早知道你这么富裕,上次就应该收下你的礼物,给士兵们加加餐。” “我一块请了。”鹿破风豪爽地一挥手:“什么时候展开攻击?” “不打。”周澈说道:“围着他,逼他们投降。” “把你们辛辛苦苦修好的堤坝,挖了个大口子很是对不住。我又没有什么东西赔给你,就赔给你五千个鲜卑俘虏吧怎么样?” 鹿破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昨天早上他一时失态对周澈大吼大叫,虽然周澈不以为意,但他总觉得有些失礼。 “五千个俘虏运气好加上一个拓跋韬能换回来不少东西。你再狠狠宰拓跋锋一刀保证大有收获。”俞实笑着对他说道:“大帅这次要财了。” 鲜于银也是渔阳人,他长得清秀白白净净的面孔书卷气浓厚。北方人尚武他也不例外,箭术很好。他出身渔阳官吏家庭家境比较殷实,自小受到良好教育。鲜于银为人乐善好施喜交朋友,在渔阳很有点小名气。 郑季宪赶到沮阳时,拓跋锋和提脱的大军都已经撤走。太守刘璠正在纳闷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来势汹汹的敌人怎么突然之间走了。接到周澈的来信简,刘璠赶忙召集府衙的一班官吏商讨周澈的请求。 一班文官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竟然决定按兵不动,直到探明敌人已经确实撤回边境,以后再做打算。 只有鲜于银一个人提出了反对,他认为周澈对战局的说明,已经很透彻。现在出兵支援周澈部赶到桑乾河,阻击鲜卑人撤退完全正确。但没有人听他的。所以他向太守刘璠提出由自己率本部一千骑兵前去支援,责任自负。他的部队隶属于代郡可以不受太守刘璠的指挥。 刘璠非常愉快地答应了,打胜了功劳他最大指挥有方,打输了部队是代郡的责任由鲜于银负何乐而不为。 “郑军候认为河水何时可以退下?”鲜于银讲话和他的外表一样文质彬彬不急不慢。 郑季宪看看天空笑道:“快了。我们坚守在这里,彻底断去了拓跋韬的归路。看他还有什么办法逃跑?” 鲜于银点点头赞道:“周校尉计划周全c心思慎密,此计的确是高。能够从容包围歼灭五千多鲜卑人,十几年以来这还是头一次。我能有幸参加非常高兴。” 郑季宪笑起来:“汉军这几年给他们打惨了。这次也叫他们尝尝我们大汉铁骑的厉害。” 第三天拓跋韬的部队开始缺粮,士兵们非常惊慌一个个情绪失控,到处都是叫声c争吵声更有甚者一言不和挥刀相向。 桑乾河的水位降得非常缓慢。 拓跋貉和几个军官急匆匆走进拓跋韬的大帐要求向西突围逃一个是一个。 “谁能逃掉?”拓跋韬冷笑道。 “突围就是全军覆没一点可能都没有。” “那怎么办。现在士兵的情绪正在逐渐失控再不想办法同样也是全军覆没。”拓跋貉激动地说道。 “水位下降的度非常慢这两天即使降下来也达不到人马涉水渡河的深度。”一个千夫长说道。 “汉军的骑兵就在对岸。如果我们强行渡河会被敌人的长箭全部射死在河里。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安全到达对岸。”另外一个千夫长沮丧地说道“如今东西两面都是死路。早知我们要陷在这样的绝境里还不如当初直接往西到代郡或许那个方向才是生路。” 拓跋韬摇头苦笑“豹子的部队是从潘县方向追来这说明他们当初就埋伏在潘县上游一带。如果他们在潘县上游阻击我们或者干脆把南岸的堤坝挖了我们不是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拓跋貉突然惊叫起来:“豪帅你说沙口的堤坝会不会是他们故意挖断的。” 大帐内一时哑雀无声。 如果真是这样这场惨败就不是天灾而是了。 这时一个百夫长在帐外大声叫道:“禀告豪帅汉军从阵外射来木牍。” 拓跋韬看到木牍上的符号顿时面如土色。 木牍上秃头的小人儿跪在长头小人儿的面前,汉军在叫他们投降。 “我宁愿死也绝不投降。”拓跋貉狂叫着又蹦又跳破口大骂。几个千夫长都不做声,有的看着拓跋貉有的低头沉思。 “你知道我们拓跋部落为什么突然之间成了西部鲜卑第一大部落吗?你知道红日部落为什么突然之间衰落了吗?”看到拓跋貉逐渐冷静下来拓跋韬忽然问道。 拓跋貉好象叫累了气喘吁吁地坐在一边不言语。 “如果红日部落的落置鞬谛敖一万大军没有在星梦原全军覆没,红日部落如今依旧是西部鲜卑第一大部落。无人能够撼动他们的位置,包括大王和连都不行。我们吞并了起鸣部落代替了红日部落成了西部鲜卑第一。我们为什么可以毫不费力的吞并赫赫有名的起鸣部落。因为他们部落的五千大军全部丧失在驹屯战场上。” “起鸣虎长鹿三个大部落在驹屯战场上各自丧失了五千大军结果他们被灭了族。你在鲜卑族里还能看到他们的部落吗?”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0章 暂时胜利 “大水冲走了我们三千骑兵,现在这里还有五千名士兵。我们可以誓死一战,战死沙场固然光荣,但拓跋部落却就此被歼灭了八千大军,加上一个月来攻打汉军的损失, 我们失去了一万军队,和红日部落一样我们虽然不至于灭族,但已经沦落为一个小部落了。成百上千曾经依附我们的部落,将会离去我们再也召集不到上万的军队,拓跋部落可能就此衰败下去。” “狂沙部落的日律推演c野狼部落的宴荔游他们随时可以取代我们的大人成为西部鲜卑的大首领。” “事实是残酷的,部落没有人口就没有实力,没有实力就只能是别人的附属品。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我不明白。”拓跋貉气急败坏地叫道:“东部鲜卑的几个大部落攻打卢龙塞失利,损失惨重。他们不就没有灭族吗?” 拓跋韬点点头:“你说得对。可他们哪个部落一次就损失了八千人?飞马和木神都是大部落损失一两千人,他们还是可以承受的。东部鲜卑最大的百战部落在星梦原一战损失四千人之后,元气大伤!没有几年时间根本就恢复不过来。 所以现在整个东部鲜卑没有哪一个部落是慕容风的对手。弥加和整个东部鲜卑现在都听慕容风的。慕容风现在得到中部和东部鲜卑多数部落的支持,他的势力如今在鲜卑无人可及。在这种情况下保证我们拓跋部落的实力非常重要。” “说来说去你无非是怕死想投降而已。”拓跋貉愤怒地说道。 “为了拓跋部落我们可以逃跑也可以投降。虽然名声不好听,但部落的实力还在。难道你的名声比整个拓跋部落的将来都重要吗?” “首领要花多少财物才能把我们赎回去,你知道吗?部落怎么会不伤元气?” “只要人在部队还在,无论多少财物我们怎么送出去的,都还可以怎么夺回来。难道你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 拓跋貉一时语塞,可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气得脸都紫了。 “你想明白了吗?”拓跋韬追问道。 拓跋貉虽然愤怒难平,但也不得不承认拓跋韬说得对。在草原上弱小的部落,常常今天投降这个,明天依附那个。他们也是迫于无奈,为了自己的生存和部落的将来,只能忍辱偷生。这种事他们司空见惯见怪不怪。可是投降世世代代都是仇敌的汉人,在心理上他的确不能接受。 望着拓跋韬刚毅的眼神憔悴的面容,他突然感觉到一个领军者心里的压力和肩上的责任。 一切都是为了部落和民族为了将来。 突然他心里的疙瘩解开了。他冲着拓跋韬点点头神态立即平静下来。 “你代表我们去一趟汉军大营见见周澈。”拓跋韬缓缓说道。 拓跋貉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睁大了双眼求助似的望着拓跋韬。 一个人去汉军大营,他连想都不敢想。 拓跋韬的五千大军在被围的第五天放下了武器。 虽然背后桑乾河的水位已经降了下来,但没有人再去关心。士兵们饥饿难当一个个盼望着赶紧走进汉军大营吃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鲜于银c郑季宪带着一千骑兵全部过河,尾随在鲜卑士兵后面防止出现意外。 拓跋貉引着拓跋韬和几个千夫长,走近了周澈的大帐。 拓跋韬看到了周澈,虽然从没有见过,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周澈盔甲披戴整齐c高大的身躯c普通的相貌c和善的笑容在人群中非常不显眼,但是为官多年和疆场杀伐气息,似乎压迫着他。 鹿破风坚决反对招待拓跋韬,因为就是他带着部队横扫整个桑乾河,逼得白鹿部落几万人大逃亡。 周澈笑他小气。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各凭本事谁跟谁都没有私仇。现在对方败了投降了,给餐饭吃吃,互相认识认识,人之常情嘛。鹿破风很生气说那你招待他大饼清汤好了。 周澈一听急了泱泱大国用大饼清汤招待投降将领,传出去太丢人了。一定要鹿破风拿酒拿肉。鹿破风没办法只好答应,心里暗暗嘀咕,看不出来这人还死要面子。 周澈迎上去握着拓跋韬的手笑着说道:“你派来的这个拓跋貉厉害,死缠烂打谈条件,你们这哪里是投降?简直就跟投靠我们一样嘛?” 拓跋韬非常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第一次做俘虏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周君对我等恩情日后必当报答。”拓跋韬语调僵硬地说道。 拓跋貉在汉军大营混了两天,好象和几个汉军将领都很熟似的,赶忙给拓跋韬引见。 鹿破风拒绝前来。 拓跋貉其实没有提什么条件,投降嘛有什么条件好提。但他说了一个让周澈不得不答应的条件,他们是投降大汉不是投降乌桓人,所以他们五千人应该由汉军看管,而不是白鹿部落的乌桓人,这样一来所有的俘虏就不是白鹿部落的战利品,而是汉军的战利品。 随之而来的问题,就是如果拓跋锋要赎回他们不是和鹿破风谈,而是和上谷郡的太守府谈。以大汉一贯对胡人的政策,都是用怀柔手段,笼络胡人必然要价较少,大占便宜。尤其现在的幽州刺史刘虞乐善好施,唯恐怠慢了胡人,更是好对付。拓跋貉的这一着让周澈始料不及,不禁对年轻的拓跋貉大为钦佩。 鹿破风虽然不痛快,但听说五千多匹战马c所有武器,鲜卑人留在潘县c涿鹿的辎重都归白鹿部落。他高兴的嘴都笑歪了。 周澈随即亲自出营把鲜于银和郑季宪接了进来。鲜于银的年纪比周澈大几岁和鲜于银相仿。周澈听鲜于辅说过他知道他一些事情,两人一见如故,彼此都很亲热。 听说和拓跋韬等人一起吃饭,鲜于银兴趣大起。他是代郡府衙的兵曹掾史掌管一郡的军事,代郡和拓跋部落是相邻,他当然想趁机了解一下拓跋部落的将领,尤其还有闻名鲜卑的拓跋四大豪帅之一的拓跋韬。 拓跋锋率领大军回到马城部队得到补给终于摆脱了危机。他们的损失最大五千多人阵亡c五千多名士兵被俘,大量粮草辎重丢失。 提脱的大军直接退回到广宁。他们忙活了大半个月除了在居庸城下折损一千多人以外一无所获。 捷报随即传递到沮阳居庸渔阳等幽州各处。 鲜卑人的两路入侵计划彻底失败。虽然他们还占据着边境一带的几个县城但已经威胁不到幽州腹地了。 逃到太行山的白鹿部落和各地百姓开始携家带口陆续返回家园。 逃到居庸和沮阳的各地官员们纷纷带着下属赶回各人的辖区。 周澈的部队c鹿破风的部队在鹿县桑乾河附近的大营里,看守着五千名鲜卑俘虏。 鹿穿云带着三百多名士兵在洪水退后,第一时间赶到下洛城及其周边地区,果然收获颇丰。 太守刘璠根据周澈的战报,重赏了鹿破风他们白鹿部落,周澈部也受到了幽州刺史刘虞和上谷太守刘璠的犒赏,从军官到士兵人人喜笑颜开。 拓跋峰以最快的度派人请黑翎王难楼出面,邀大汉上谷太守商谈赎回俘虏一事。 接着刘虞指挥田楷部c公孙瓒部c阎柔部在广平和熊罢的部队打了几战互有胜负。熊罢得知拓跋锋和提脱在上谷战场失利之后,立即领军退回到白檀。渔阳战场随即以汉军彻底击败鲜卑入侵大军而结束。 护乌桓校尉箕稠得知汉军在渔阳战场获得胜利之后,随即在居庸重整部队率领汉军从居庸出准备从胡人手上夺回广宁城。 黑翎王已经和幽州刺史刘虞c上谷太守刘璠商谈好拓跋部落赎回全部俘虏的条件。拓跋部落的军队退出马城,撤回边境并交纳一定数量的战马和牛羊等牲畜做为赔偿。因为上谷的郡国兵主力已经随箕稠北上,所以押运俘虏到马城的事只有交给周澈的部队。 考虑到俘虏太多,路上容易出事,太守刘璠派人与白鹿部落的领鹿破风商量准备征用他一千部队协助汉军。鹿破风当即应允由定钧c鹿穿云领一千铁骑相随。 拓跋韬和他的部下虽然都成了俘虏没有了战马和武器,但由于是整军投降所以部队的士兵依旧按建制,非常有纪律平静的生活在俘虏大营里,耐心地等待着部落领派人赎回他们的性命。 周澈接到上谷太守刘璠派人送来的正式文书之后,立即叫来拓跋韬拓跋貉和几个千夫长把具体情况告诉了他们,希望得到他们的合作。拓跋韬痛快地答应了,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他们心里都非常激动。 三千名骑兵五千名俘虏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队伍。他们在周澈的率领下从鹿县启程浩浩荡荡踏上了北上马城的征途。 第三天部队开始渡桑乾河。 周澈站在大堤上指着沙口方向问站在旁边的鹿穿云:“沙口大堤的缺口已经堵上了?” “暂时堵上了。到了秋天要重新修。”鹿穿云轻声说道。 “听说鹿破风狠狠地打了你几鞭子。”周澈笑道。 “没办法。那是部落人十几年的心血被我三两下就刨了个大口子怎么会不心痛?我也心痛让大帅打两下解解气也是应该的。”鹿穿云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说道。周澈大力拍了他肩膀几下表示自己的安慰。 这时郑季宪飞马赶来:“主公!刺史府别驾从事魏攸,兵曹从事鲜于辅,上谷郡府五官掾窦弘联诀赶来,急着要见你。” “知道什么事吗?”周澈急忙问道。 郑季宪摇摇头。 “看他们的神色好象有什么急事。会不会是鲜卑人变卦了?” 站在旁边的拓跋韬和拓跋貉脸色大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1章 以夷制夷 周澈中军帐。 “皓粼!这次和鲜卑人交换俘虏的事,下面的百姓和士兵是不是都有看法?”魏攸笑着问道。 “是的,意见大了。大家都认为刺史府和太守府卖得太贱了。”周澈笑着说道。 “那你怎么看?”窦弘立即问道。 “汉胡两族应该和平相处,这样大家才能过上好日子。世世代代的仇杀,除了死亡和贫穷什么都得不到。不论是胡人还是汉人持这种看法的,应该还是大多数。所以我非常赞成两位使君的决定,双方应该和为贵不打仗最好。对胡人采取怀柔政策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总比终年累月的打仗好。让百姓在和平与安宁的环境中修养生息,其实也是我们打仗的最终目的。如果不用打仗就能做到,当然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周君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窦弘赞道。 “皓粼!你认为鲜卑族里对大汉威胁最大的是慕容风还是拓跋锋?”魏攸又问道。 “两个都是差不了多少。幸运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非常大,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这次入侵如果两人同心协力,估计他们现在已经打到蓟城了。鲜卑自从檀石槐死后再也没有人可以完全控制鲜卑三部,其日渐衰落之势已经不可避免。” “但现在情况起了变化?”魏攸缓缓说道。 周澈吃了一惊:“死了一个?” 窦弘笑着摇摇头。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慕容风打算趁着拓跋锋大败之际,联合西部鲜卑的几个大部落一举歼灭拓跋锋。”鲜于辅神色凝重地说道:“他们计划另立魁头为王,铲除和连。” “消息准确?”周澈有点不相信地追问道。 “绝对准确。这是从慕容风身边传出来的消息千真万确。”鲜于辅郑重地说道。 周澈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你们真厉害连慕容风的身边都安排了人。佩服!佩服!不过这次的确是扳倒拓跋锋的好机会,趁着他元气大损c军心不稳,喘息未定之际群起而攻之。好好办法。这个慕容风出手就是不凡。” 三个人同时严肃地望着他。周澈立即感觉失言,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旦慕容风得手,整个鲜卑就是他的天下,他可以为所欲为。”魏攸忧心忡忡地说道:“慕容风对大汉的野心由来已久,如果他手握鲜卑三部雄兵必会攻击我大汉。以我大汉现在的形势和现状很难阻止他的进攻。” “所以刺史府和太守府商量了许久,决定主动和拓跋锋合作,阻止慕容风的计划。”窦弘轻轻说道。 周澈旋即想到了刘虞他们的战略:“诸君是说,刺史府已经秘密联络了拓跋锋,拓跋锋也急切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我们私下里商定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执行起来非常复杂。 第一,这件事千万不能让朝廷知道,和敌人联手合作无论为了什么事,都有私通敌国背叛大汉之嫌疑。一旦事情泻露传到朝廷,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大做文章,两位使君和我们就有诛灭九族之祸。 第二,双方之间的配合必须默契不能露出破绽。要想瞒过慕容风和拓跋锋身边的叛徒,我们之间要做到天衣无缝,不能有任何的蛛丝马迹被敌人现。 第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必须是双方都能绝对信任的。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在保证拓跋部落继续生存的情况下,也要趁机浑水摸鱼重重打击他们,削弱鲜卑人的力量。” “皓粼你分析的很对,所以刺史刘使君的意思是让你去。立马赶往代郡接头。”鲜于辅开口道。 大帐内一时间陷入沉默之中。 “我们得到的任务是送俘虏到马城去,不出意外的话士兵们一路上非常安全。但是如果我们参予这个计划,部队就处在非常艰险的环境里,士兵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周澈考虑了半天犹豫不觉。 “战争已经暂时结束,许多士兵都可以回家了。让我带部队去参加鲜卑人的内讧而且还是帮助一个刚刚入侵我们大汉,对北疆各地犯下滔天罪行的敌人这” “这让我怎么对部下说?”周澈为难地摊开双手哭丧着一张脸。 那次军议结束后的第七天,周澈的部队到达野烽围。此处依山傍水风景优美是个天然的好牧场,但因战乱乌桓人和汉人都放弃了仇水附近的这块宝地,这里位于北疆的边境实在太危险。 郑季宪按照周澈的安排,在半夜里跑到仇水对岸接来一个鲜卑人。 周澈请对方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人身躯高大,体格健壮,黑脸膛上一双眉毛象两把黑刷子一样,又浓又粗一脸虬须,厚实的嘴唇,看上去就是个粗蛮大汉。但周澈随即就惊讶了,他听到了一口柔和的很好听的纯正汉语。 “您是靖边铁骑的首领吗?” 周澈点点头嘴里说道:“你的大汉话讲得非常地道!是自己一个人学的?” “我父亲曾经被汉人俘虏在洛阳呆了十几年,我是跟父亲学的。”那个大汉一点都不紧张很随意地笑着说道。 “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周澈满面堆笑着问道。 “舞叶部落从属于弹汉山王庭,我就是这个部落的首领射墨赐。” 周澈更惊讶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鲜卑神箭射墨赐?之前拓跋锋在我营地的时候有提到你,每次都赞不绝口说你的神箭之技,至少鲜卑第一。能看到你真的很意外。对了,你的部队不是在广宁城吗?” “提脱撤回来之后广宁就让给他了。我和天水部落的繁埚首领都率部回弹汉山了。” “刘刺史就是通过你和拓跋锋联系的?”周澈奇怪地问道。 射墨赐点点头,好象不愿意说出具体的情况。 “你参予这事迟早会被慕容风知道的。将来你在鲜卑怎么混下去?”周澈因为他是友军了,就关心地问道。 射墨赐感激地冲他笑了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答应刘刺史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可以说说吗?” “等拓跋锋和慕容风的内讧结束之后,我们部落就脱离鲜卑迁到大汉腹地居住。” “为什么?内迁的话,很多地方要重头开始。”周澈吃惊地问道。 射墨赐苦笑了一下道:“原因很多。过去我们部落在很远的北方草原上生活,檀石槐征服我们之后,大家迁到了弹汉山。不久我的父亲率部随檀石槐攻打大汉,战败被俘音讯全无,部落因此受到排挤被迫迁到边境居住。 在边境生存很困难,这你也知道,但没有人愿意帮助我们。父亲回来后一直想把部落迁到大汉腹地去。他暗中数次托人找到几任上谷太守提出迁居要求,均遭拒绝。父亲到死都念念不忘此事!这次刘刺史和上谷太守主动提出来,只要我帮助他,就允许我们部落迁到桑乾河附近居住,地方任选。所以我就答应了。” 周澈呆呆地望着他,担心地说道:“你有把握把部落几万人口安全地迁到桑乾河附近?” 射墨赐摇摇头神情坚决地道:“事在人为一定有办法的。 周澈钦佩地望着他:“到时候如果要帮忙你就说一声。” 射墨赐很感动站起来要拜谢周澈,但给周澈伸手拦住了。 “说说你和拓跋锋的计划我们怎么配合?” “可以把拓跋韬叫来吗?”射墨赐问道。 第八天,清晨。周澈把姜枫c黄盖c俞实c魏绍c韩猛c文博c凌锋c郑季宪c木森c田衷诸军以及定钧c鹿穿云请到了大帐内。 “校尉请我们吃早饭吗?”俞实笑着问道。 “早饭是一定要吃的。另外我要说一件事。”周澈笑着一边请大家坐一边说道。 “大家可以一边吃一边听我说。” 等到周澈说完大帐内哑雀无声,只有周澈一个人喝稀饭的声音清晰可闻。 “整件事大家都要配合好,不能失败更不能出差错。” “厉害关系我已经说过了。大家都是兄弟,是兄弟就应该肝胆相c照齐心协力。虽然我们没有什么富贵共享,但我们患难还是可以共享的。” 大帐内哄堂大笑。 居住在代郡的乌桓人c匈奴人非常多民族混居情况非常普遍。他们以部落散居为主,这里没有固定的集中居住地区,没有极具威胁性的大部落,没有一呼百应的大首领。虽然这种情况有利于当地官府的管理,却因此衍生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代郡的马贼非常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多异常猖獗。 进入光和四年,六月之后代郡的马贼突然消失了。平常在山野间草原上横行霸道的大大小小的马匪,就象化作了空气一般无影无踪了。 所有的马贼都被代郡最大的马帮黑风寨的首领权拓,召集到了犁谷。 三千多名马贼集中在山谷里,人人都拿到了一份厚礼。他们被告知受鲜卑野狼部落的宴荔游首领之邀,前往葬月森林做一笔买卖,事成之后再赏一份厚礼。 “什么买卖?”乌桓人c匈奴人c鲜卑人c汉人各个民族的土匪集中在一起,人声鼎沸大家互相好奇地问着。 野狼部落的小帅旌跃带着一千铁骑,突然出现在犁谷。权拓不敢怠慢赶忙叫自己的副手铁钺出谷迎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2章 幽月森林 “叫权拓来见我。”旌跃眯着眼睛神情倨傲,他用马鞭指着铁钺的鼻子大声说道。 马城是代郡的一个边境县,它位于仇水河西岸。是抵御外族入侵的第一道屏障,地理位置非常重要。 第九天,周澈的部队进入代郡马城县境。 望着前面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森林,周澈不由地停下战马,发出一声由衷地赞叹。 “真是好地方。这就是幽月森林吗?”周澈指着前方大声问道。 跟在后面的定钧立即说道:“是的。如果绕过这片森林,需要多走三十里才能到马城。但是如果穿林而过,只要再走六里就可以看到马城了。” “普通行人大家都走幽月森林,除了生意人。做生意的怕自己的货物被马贼劫持,宁愿绕道而行。”鹿穿云随后跟上来补充道。 周澈点点头:“幽月这个名字很好听。森林里的路宽吗?” “十几匹马并排走都不觉的挤。”鹿穿云说道。 部队陆续进入森林。 森林里的路虽然坑洼不平,但非常宽。大概经过不少人的修整,路面上连一棵树桩都看不到。大路两旁的树,高耸入云遮天蔽日。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枝树叶,照射下来在绿油油的草地上,留下了数不清的斑驳残影。林子里到处都是灌木,各种各样的植物和花草随处可见,鸟儿和小动物们受到惊吓四处乱窜。由于常年光照不足的原因,林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潮湿和腐气。 森林里的路大约有五里长,大家走走看看不知不觉就到了尽头。 出了幽月森林,周澈顿觉眼前一亮。 森林内外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个是安静幽雅的月夜,一个是阳关灿烂的白昼。置身于这两个世界的边缘,周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想到了生和死c想到了痛苦与快乐。 就在这时周澈感到了劲足绿螭骢的不安。他警觉的四处张望,随即飞身下马,全身卧倒地上侧耳细听。突然周澈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全身力气狂吼起来:“偷袭!敌人偷袭” 旌跃看着乱哄哄的队伍,一窝蜂地冲了出去,嘴里还狂呼小叫着,全无章法更看不到什么阵列队形。他瞪着身边的权拓愤怒地吼起来:“你的人都是一群白痴。拓跋人和汉人的大部队还在森林里,你们不听命令擅自动攻击,想干什么?” 权拓黑着一张脸拽都不拽他,冷冷地说道:“你如果再说我的人是白痴,我就带人走路!让你这个白痴去死。” 旌跃狂暴地叫起来唰的一声抽出了战刀。两边的侍卫们纷纷喝叫起来,各执武器做势就要搏斗,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 权拓三十多岁,是个匈奴人。他自小带着族人做马匪,心狠手辣c桀骜不驯在北疆很有名气。 他止住手下的冲动,指着旌跃的鼻子轻蔑地说道:“要不是看在宴荔游的份上,我今天剥了你的皮。” 随即他不再搭理脸色紫的旌跃,拨马追赶自己的队伍去了。 “小帅” “敌人刚刚出林,拓跋人和汉人的大部队还在葬月森林里。这班马贼耐不住性子提前动攻击,不但暴露了队伍还坏了我们的大事。咱们首领真是糊涂,怎么可以和这班白痴合作。”旌跃气怒攻心犹自大声的叫喊着。 “小帅我们该怎么办?”他的部下焦急地问道。 “命令部队沿着森林边缘急进,不行就追进幽月森林一定要杀尽拓跋人。” 周澈带着定钧c鹿穿云以及一千白鹿部落骑兵,展开雁行冲锋队列,风驰电掣一般迎向呼啸而来的敌人。 将近三千名马匪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铺天盖地。马蹄声震耳欲聋,轰隆隆的巨大声音响彻了,森林的边缘。旌跃的野狼铁骑突然越过了大队,他们沿着侧翼,象一支犀利的长箭射向了汉军的腰肋。 周澈大吼一声:“左转,左转向北” “左翼改前部,立即脱离战场,脱离战场” 牛角号声猛然响起,低沉而凄厉的声音,顿时穿越了战马奔腾的轰鸣声,清晰地传到每一个战士的耳朵里。 胡人自小长在马背上,从小到大都在不停地接受着骑兵训练和战火的熏陶,他们稳定的心理素质,娴熟的控马技术和绝对的服从,实在是让汉军骑兵望尘莫及。 周澈看着白鹿部落的骑兵战士们处惊不变c有条不紊他们依照牛角号声的指挥,在战场上任意驰骋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他心里很羡慕,若想让汉军骑兵达到这个水平恐怕没有长时间的训练很难做到。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这样的一支铁骑呢? 汉军的突然转向不战而走,大大刺激了偷袭他们的敌人。那些乱七八糟的马匪们以为自己人多吓跑了汉人,一个个兴奋的叫嚣着疯狂地追了下去。 旌跃的目的不是袭杀汉军士兵,他要杀的是拓跋人是汉军押送的俘虏。 “告诉那班白痴不要再追汉人了随我们杀进幽月森林。我们按人头给赏。” 野狼部落的号角声惊醒了那些马匪。大家突然想过来自己是来杀拓跋人的,杀汉人一点好处都没有纯粹是白费力气。于是大家你呼我叫c互相打招呼,纷纷拨转马头随着野狼部落的骑兵杀进了幽月森林。 拓跋人没有武器c没有战马,杀起来就像杀小鸡一样酣畅淋漓。大家心里乐滋滋的一拥而上。 拓跋部落的俘虏们惊惶失措,哭爹喊娘象潮水一般疯狂的沿着森林中间的大路,转身就逃。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追到可以射击的范围。 就在这时路边的一棵大树突然轰然倒下,几个追击的士兵措手不及被砸个正着当场死于非命。高奔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森林的入口处士兵们还在往里蜂拥而来。 旌跃一手拉住扬蹄耸身而起的怒马一手握着马鞭指着大树大吼:“搬开它搬开。” 最前排的十几个骑兵战士飞身下马合力抬起巨木将它移到路边,幽月森林的大路上人喊马嘶叫骂声冲天而起。后面的战士受到前面士兵的阻碍又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担心自己杀不到人,取不到人头而焦急地破口大骂。 权拓带着自己的马帮骑兵冲进了森林。 旌跃回头望着路上的士兵越来越多c越来越拥挤,愤怒地骂了几句。在巨木被士兵们移动到大路中间时,他已经按捺不住火烧一般的心情,怒咤一声率先打马飞奔而出。 拓跋人的逃亡度太快了他们象受惊的兔子一样,以夷非所思的度狂奔着。 野狼部落的铁骑在前,铁钺带着马帮匪众在中间,权拓的大部队在后,大家神情激奋一路上急奔,喊杀声不绝于耳。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深入森林一里多路,而大队人马的尾部还在森林外面狂奔追赶。 周澈的部队看到敌人突然放弃追击,立即调转马头,后队变前队返身倒过来,开始追击敌人。权拓听到禀告冷冷一笑大声说道:“告诉后队全部前进进入森林,我倒要看看他汉人敢不敢追进来?” 旌跃部队离拓跋人越来越近了,他仿佛看到手无寸铁的拓跋人在铁蹄下惨嚎,在战刀下亡命,他的双眼内充满了残忍。他好象已经闻到了熏人欲呕的血腥,手上已经沾满拓跋人的鲜血。 就在这时一棵大树在巨响声中,轰然倒塌。旌跃的视线立即被它挡住了。 这次更多的士兵不待旌跃叫喊,一个个滚鞍下马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手忙脚乱地移动大树。这棵大树离地尚有半人高,士兵们不好出力。虽然抬树的人越来越多,但大树移动的度却非常慢。 旌跃狂怒不已,他拔出战刀左挥右劈c大喊大叫,嘴里骂骂咧咧。整个追击队伍再次停滞下来。权拓的部队全部进入了幽月森林。周澈带着白鹿部落的骑兵战士,正在高飞驰很快就要接近森林。 “杀随我杀过去。呼嗬”旌跃挥舞着战刀声嘶力竭地叫道。 “呼嗬呼嗬”士兵们齐声呼应,巨大的叫喊声直冲云霄回荡在森林深处。 “杀”旌跃看到大树移开,回身举刀再次狂吼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追击队伍再次启动,密集的马蹄声逐渐汇合成奔雷一般的轰鸣,响彻了幽月森林似乎要把这片巨大的森林拦腰劈开一般。 拓跋人恐惧的脸就在旌跃的眼前摇晃,狂奔的身躯就在咫尺之外,马上就要展开杀戮的刺激,令旌跃热血沸腾他疯狂地吼叫起来。 周澈率领的铁骑在距离幽月森林大道五十步的地方突然停下。 “杀”周澈高举手中钢枪纵声高呼。 十几把冲锋的牛角号声同时吹响,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冲天而起。 森林深处几乎同时响起冲锋号角声音,由森林边缘一直延续到森林中间,似乎有几百把号角在同时吹响,低沉的声音差不多掩盖了森林里,几千匹战马奔腾的轰鸣声。 旌跃遽然一惊,他从飞奔的战马上突然直起身躯,抬头四望。 满目都是枝叶茂密的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灌木,闻到的都是潮乎乎的空气。 身后士兵惊诧的叫声,传进了他的耳中,他闻声向前望去,前方一直没命一班逃窜的拓跋人突然就象炸了营一样,轰然四散向大路两边的树林深处逃出。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3章 静寂杀戮 面对森林里,行为反常的拓跋人,恐惧的念头从旌跃的脑中一闪而过,五千名拓跋人怎么追到现在还没有杀死一个?这些人为什么到现在才逃进树林?而且是在牛角号响起来之后?突然有几百把牛角号在森林里响起?难道拓跋人的大军早就埋伏在这里?前面一直逃窜的拓跋人难道是诱饵?他们的目的是想把我们全部引进森林? 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看到汉军逃窜,以为跟在后面的拓跋人手无寸铁,他只要一冲就可以结束这些人的性命。他完全忽视了一个问题,跟在拓跋人后面的汉军部队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难道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沿着林中大路落荒而逃?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陷进了敌人的埋伏。此时他想命令部队停下来,事实上已经根本不可能。部队纵形一字排开,长达一里多路,命令传达要一定的时间。即使前面停下来了,但后面的部队不知道,依旧狂奔而来,拥挤在一块不但调不了头,还会成为敌人攻击的靶子。只有冲!一直往前冲。依靠速度冲出敌人的伏击。 旌跃张口准备叫喊。 他看到了拓跋韬,他张大了嘴惊呆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和临行前宴荔游首领的交待,差的太远了。 宴荔游叫他和权拓一起带人埋伏在幽月森林附近,击杀拓跋人的俘虏。这样一来拓跋人不但损失严重,大汉人也没有办法兑现承诺,这对他们双方都是个打击。他以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看到拓跋韬本身并不值得惊奇,惊奇的是看到腰系战刀c手拿弓箭的拓跋韬。 “放”拓跋韬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跟在他后面的几十名战士对准飞奔而来的敌人,同时射出了手中的长箭。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大路两旁的密林里飞出了无数的长箭。 刺耳的啸叫声被巨大的牛角号声和战马的奔腾声所淹没,它们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林中大道上。 奔袭的敌人被眼前的长箭惊呆了。 他们茫然地望着,骑在马上手足无措,脑中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 “噗嗤噗嗤””长箭及体的声音不绝于耳,伴随着密集的惨叫和恐惧的吼声。战马乱窜互相冲撞,它们痛苦的嘶叫着,漫无目的地奔跑着。 马匪们都沉浸在杀人领赏的兴奋心情里,完全没有料想到死亡离自己这样近,来的这么突然。 他们以自己特有的狡猾和凶残全然不顾生死,疯狂地往两旁的树林里跑。但是长箭太过密集,他们反而死得更快。往前往后跑密密麻麻全部都是自己人,一点缝隙都没有。 长箭疯狂的呼啸着,任意吞噬着无辜的生命,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敌人纷纷中箭死伤惨重,没有任何还手的机会和时间。 旌跃奋力一刀磕飞敌人的长箭,用尽全身力气吼了一嗓子:“冲冲出去” 号角兵举号狂吹,还没有吹上几声已经身中三箭仰面跌倒马下。 旌跃带着极度恐惧的士兵,开始再次加前冲。 拓跋韬冷笑一声回头喊道:“建起路障。” 大路两旁同时有七八棵大树先后倒下,发出轰然巨响立刻把大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旌跃从嗓子眼里出了一声绝望的嚎叫。 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一个鲜卑士兵瞄准了他的咽喉。长箭厉啸而出,刹时射穿了旌跃的脖子。 旌跃在马上抖动了一下,接着双手张开战刀脱手,身躯滚落地面。随后奔驰而来的战马,从他的躯体上飞一般地践踏而过。 权拓看到长箭如飞而来,几乎本能的从马上飞身跃下,一猫腰躲到了战马的侧腹,紧张的四处寻找逃生的机会。做为马匪头子他多次被官府和部落的人围剿,成功逃生的经验非常多。 但这次他也畏惧了,看到头上呼啸往来的密集箭雨,听到周围痛苦的惨叫呻吟,他不由的毛骨悚然手脚冰凉,死亡的影子笼罩在他的心里,让他感到窒息和绝望。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密集的箭阵突然停了下来。 受伤的人大声惨叫着,有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痛苦不堪。活着的人躲在战马或者死尸的下面动都不敢动。空气中迷茫着浓烈的血腥味,除了伤者的叫喊c战马的嘶鸣,战场上一片死寂,再也听不到一丝声音甚至连林中小虫的叫声都没有,显得非常的诡秘。 死一般的寂静。惨烈的死亡气息笼罩在血腥狼藉的战场上,散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恐怖。 大路两旁的树林里,没有任何动静。那些埋伏在林子里的人好象凭空消失了一样,寂静无声。 一个趴在地上的士兵鬼头鬼脑地抬起头,四处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挪动身躯,准备移到一个更好的地方。 “咻”一支长箭突然从树林里射出,发出异常可怕的凄厉啸叫,准确无误的将那个士兵钉在了地上。 “火”不知道那个士兵突然现横在大路上的大树被敌人点燃了,而且大树已经开始燃烧起来。随即整个大路两旁的灌木丛都开始陆续被点燃。由于是春天林中潮气重树木水份多,一时难以烧成大火,但呛人的浓烟已经冲天而起,慢慢地弥漫到整个战场上。 “起火啦” 敌人恐惧而无助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惨叫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战场,甚至有胆小的士兵已经抵受不住死亡的恐惧,失声痛哭起来。 忍受不了的士兵纷纷站起来,想逃跑但随即就被更多的长箭,射死在路上。 幽月森林里一时间成了恐怖的屠宰场,数千士兵的性命随时都要失去。 “投降!俺们投降”权拓眼看被敌人死死包围,前后左右都没有出路,而敌人又有放火烧林的打算,心里大惧赶忙叫喊起来。 “快叫啊!再不叫就要烧死了!叫啊”他不停地吆喝着催促附近的手下放声大叫。 先是一小伙人喊,慢慢的变成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希望求得一条性命。 喊声终于有了反应,大路两旁燃烧的灌木立即被扑灭了。幸存下来的人看到希望,喊得更加有劲了。 “所有人放下武器依次走出树林。谁敢反抗全体格杀。” 林子里突然传出呼叫声好象是一班人在齐声高吼出的,声音巨大立即就把敌人凌乱的叫喊声压了下去。 几个胆大的士兵立即丢掉武器,解下背在身上的箭壶,高举双手提心吊胆的慢慢走到路边。 看到躲在林中的敌人信守诺言,果然没有发动攻击。士兵们立即争先恐后地站起来,丢掉武器一溜小跑往树林外逃出。他们知道林子的外面,是刚才故意逃跑的汉军,现在一定堵在大路入口,出去一个捆绑一个。 权拓看到了铁钺他紧张地四处望望小声问道:“那个白痴呢?” “旌跃被拓跋人射死了。”铁钺赶忙凑到他身边小声道。 “拓跋人”权拓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旌跃的侍卫刚才告诉我的,他们是被拓跋人堵在前面的,而且拓跋人全部有武器。” 权拓往树林深处小心地看了一眼气愤地低声说道:“老婢养的!拓跋人怎么会和汉人合作。我就是奇怪了,没有七八千人哪里有那么密集的箭阵。这里难道有什么秘密?”接着他转动着一双狡猾的眼睛疑惑地说道。 “肯定有秘密。宴荔游那个老鬼是不是骗了我们?”铁钺点点头一边跟在前面的士兵后面小步走着一边说道。 “宴荔游没有理由骗我们。”权拓摇摇头随即痛心疾地说道:“我们这下完了三千多人都葬送在这里,代郡刘恢那个老狗估计牙都要笑掉了。” “他们的这个靖边铁骑就是厉害,连拓跋锋都要吃瘪,何况我们。当初叫你不要答应宴荔游,你不干!一定要和周澈较量较量。这下好几乎所有的兄弟,都叫你较量光了。”铁钺不满地望着他气乎乎地道:“一盏茶的功夫,四千人就让人家一锅端了。这打什么战?” 权拓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就不再做声。 一个时辰之后,两千四百多名俘虏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由两根特长的绳子串在一起,想逃都没有办法。还有四百多名伤者被抬出了森林,他们躺在地上不停的大声呻吟着。草地上缴获的武器堆得象小山一样,缴获的战马由白鹿部落的人集中在一起。 周澈十分不解地看着韩猛和凌锋押着两个大汉,朝自己走了过来。 左边的大汉一看服饰就知道是个匈奴人,三十多岁c中等个,一张饱经风霜的长脸上露着一双狡猾的眼睛。正是这双眼睛让他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非常危险,让人不由地产生十分戒备的心里。另外一个人年轻多了,矫健灵活,一张充满朝气的脸,脸上总是带着坏坏的笑。 现在两个人看上去都很沮丧,没有什么精神。 “主公!我们抓到权拓了。这是他的小老弟铁钺。”凌锋指着两人说道。 周澈恍然大悟。代郡太守刘恢重金悬赏捉拿的两个人,今天一起抓了个正着。代郡的马贼多如牛毛,但这两个人却是名气最大的,做了不少坏事民愤较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四章 真真假假 两个人一起抬头望着周澈。 “你是靖边铁骑的首领?”权拓不客气地问道。 周澈点点头笑着说道:“代郡太守府知道抓住了你们,他们一定很高兴。” “被你抓住自然免不了一死。不过我这小弟年纪轻,跟着我没几年,一直没做过什么坏事,希望校尉能留他一条性命。” 周澈惊讶了,他注意地看看权拓,然后严肃地说道:“如果一个月之内,你能说服这些人,全部改恶从善加入汉军,抵抗胡人的入侵,我就免了你和铁钺的死罪,让你们戴罪立功。” 权拓吃了一惊!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能做主?” “我有幽州刺史府、右北平太守府的授权,可以以卢龙塞边军的名义招募士卒。短期内我们还有作战任务,如果你们立了战功,我自然可以替你们向代郡太守府求情,免了你们的罪责。” “你没有骗我们?”铁钺紧张地问道。 “知道他们是谁吗?”周澈指着韩猛和凌锋说道。 两个人摇摇头。 周澈笑起来对韩猛和凌锋调侃道:“两位的名气看样子没有他们的大嘛?” 韩猛不服气地冷笑一声,指着自己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你们知道韩胡子吗?” 权拓和铁钺顿时愣然。铁钺有点不相信地问道:“你就是燕山的韩猛,韩大佬?” 权拓赶忙说道:“久仰久仰。”他双手被捆着,只好以目示意自己的敬仰之情。 随即转头问凌锋:“不知这位兄弟是…” “他是凌锋,就是燕山小雏。”韩猛看到权拓立即表达了对他的尊敬,心情大好立即介绍道。 周澈头一次听到凌锋的外号闻言放声大笑。看到凌锋一脸的恼怒,周澈赶忙飞身上马,一路大笑着打马而去。 凌锋怒视着韩猛大声叫道:“不许喊我小雏。” 韩猛知道凌锋讨厌人家喊他这个外号,自知失言赶忙连连道歉。 周澈带着姜枫、黄盖,三个人一路疾驰,飞赶到距离战场五里之外的森林边缘。 拓跋韬和他的五千大军,骑在战马上威风凛凛列阵以待。 看到周澈飞奔而来,拓跋韬和拓跋貉两人打马迎上。 “谢谢周君赶来相送。”拓跋韬感动地说道。 “相交一个多月,我们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临行前来送一送也是应该的。”周澈笑着说道。 “我代表所有士兵感谢校尉对我们的仁慈。如果没有校尉的仁心,我们早就葬身于桑乾河了。” 拓跋韬和拓跋貉站在周澈面前给他行了半个礼。 周澈赶忙伸手拦住。 “如果不打仗多好。”周澈轻轻说道。 拓跋韬和拓跋貉默然无语。两人看着周澈相视苦笑。 “能和校尉并肩作战,这是我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拓跋韬缓缓说道:“感谢校尉的信任。” 周澈笑笑分别和拓跋韬、拓跋貉拥抱了一下。 “预祝两位弹汉山之行旗开得胜。” 田衷看着幽月森林里燃烧起来的大火,心痛地说道:“好好的一片森林,让我们烧个干净,实在太可惜了。” 周澈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道:“老伯不必太在意,林子烧掉了还可以再长。如果不烧问题就麻烦了。拓跋人的五千俘虏突然没有了?跑来袭击的三四千敌人也没有了?别人怎么想?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会看出来这里有鬼,再仔细推测一下不难现拓跋人和我们之间有瓜葛。烧掉了...所有的人、所有的痕迹、所有的疑点都灰飞烟灭、无影无踪了。” “五千名俘虏被一把火烧了个净光,将来即使有什么说法,人家也没有办法说我们里通外国。刘使君非常担心计划被朝廷知道,惹来诛杀九族之祸。现在可以派人告诉他什么后患都没有了。” 田衷笑起来指着周澈的脑袋说道:“你胆大包天,该掉脑袋的应该是你啊。” 周澈望着面无人色的马城县令柳昭沮丧地说道:“如今拓跋人的俘虏被敌人一把火烧死在幽月森林里,我们没有办法兑现承诺,只有反悔了。” “没有俘虏交给拓跋锋,那要惹多大的麻烦你知道吗?他恼羞成怒之下一定会攻打马城。”柳昭恐惧地说道。 “这马城是我大汉的国土,即使不用俘虏和他交换我们也要夺回来。拓跋锋假若敢来送死,我们就和他斗一斗。”周澈严肃地说道。 “周君,我刚刚从鲜卑人手里接过马城。城内没有居民、没有粮草、没有士兵我们怎么和拓跋锋的大军作战啊?” “我不带来了四千人吗?”周澈奇怪地问道:“你的马城还有四百多守军,这么多人守一座小城怎么不行?” “没有粮食。仓库里的粮食都让鲜卑人抢走了。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吃的,你的部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更是解决不了。” 周澈脸色大变他急忙问道:“你们不知道我们要来吗?” “知道。但是从郡治高柳送来的粮食太少,还不够我们马城士兵吃半个月的。”柳昭气愤地说道。 这时姜枫急匆匆地走进来:“主公,拓跋部落的使者来了。” 周澈和柳昭顿时紧张起来。 拓跋部落的使者,怒气冲天拂袖而去。 周澈坐在案几旁边微笑不语。 柳昭紧张地在屋内走来走去不停地说道:“不得了,不得了!拓跋锋要来了。” 周澈看着柳昭恐惧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着说道:“县君你看这样如何?你带上县衙里所有的人,还有马城的守军立即赶到高柳去。见到太守告诉他马城的现状,向他催要粮食。一旦粮食备齐就让马城的守备部队送过来。我率军在这里抵挡拓跋锋将功折罪。” 柳昭眉头一挑神色大为激动赶忙说道:“那就辛苦周君了。” 周澈在城外目送柳昭等人离去,看到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他轻轻地笑了起来。 “公覆通知韩猛带上所有俘虏,立即进城。” 黄盖答应一声,打马绝尘而去。 “小郑,那个拓跋人呢?”周澈问郑季宪道。 “在驿馆里。” “立即带他来见我。” 夜晚的马城分外宁静。 城南幽月森林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烈焰不时地腾空而起,火光映红了整个半边天。炙热的空气笼罩在马城上空,使得城内的温度显著提高,好象提前进入夏季似的闷热难当。 “要是下一场雨就好了,最好象我们在桑乾河碰到的那场大雨。”周澈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的大火,十分焦急地说道。 “主公还记得卢龙塞梅山上的那场大火吗?”郑季宪笑着说道:“比起这场火要小多了。” “幽月森林方圆十几里,树大林密烧起来气势当然要比梅山的那场火大。还好这几天风不大,要不然火势更是惊人。为了迷惑敌人而烧掉这么大一片森林,实在划不来。马上下场雨就好了。” 郑季宪望望天摇摇头说道:“恐怕很难如主公所愿。” 俞实急匆匆地走过来:“拓跋锋的特使带来了消息。” “拓跋锋怎么说?”周澈关切地问道。 “牛羊和马草已经上路,明天晚上就可以送到。” “他的大部队什么时候越过边境?” “四天后一定赶到。” 周澈长吁一口气如释重负地笑道:“和敌人偷偷摸摸的合作就象做贼一样,心里七上八下的唯恐别人知道了。现在好了大事已定,就看拓跋锋的本事了。” 得知大汉背信弃义,拓跋部落的俘虏都被烧死在幽月森林,拓跋锋勃然大怒他不顾部下的死命劝阻,亲自率领一万五千大军越过边境,直扑马城。 拓跋人将马城的北门和东门团团围住。南门和西门方向由于森林大火部队很难靠近只好派出小部队监控,防止城内的敌人趁机逃窜。 拓跋锋以北门做为攻击重点,布下攻击阵势,准备第二天开始强攻。 望着城下一眼看不到边的密密麻麻的帐篷,数不清的五彩缤纷的战旗,一个又一个整齐威武的骑兵方阵,声震云霄的吼声牛角号声,城上士兵的脸色非常难看。 周澈指着城下拓跋人的示威军阵笑着说道:“如果敌人攻城我们能守多长时间?” “一个月肯定不成问题。”魏绍说道:“马城位处边疆,当初筑城时考虑到防止胡人入侵,城墙全部都是用大石砌成,高大坚固易守难攻。我们现在加上俘虏有六千多人,按道理绝对没有被攻破的可能。” “那你为什么说只能守一个月?”鹿穿云不解地问道。 “拓跋锋比鬼都精。他假装不知道我们俘虏了两千多敌人,送来的食物只够我们四千人吃一个月的。现在六千多人吃能坚持一个月不错了。”田衷摸着小胡子摇着脑袋,无奈地解释道。 “主公向他要补给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清楚?”韩猛诧异地问道。 “我的确没有说。按计划他们本就不应该存在。拓跋韬对我接受敌人投降一事很不理解。他认为这些人的存在对我们很危险,对整个计划的执行具有相当的威胁性。他坚决反对我这么做,所以这些俘虏拓跋锋的确不知道。 如果知道了,恐怕一只羊都不会给我们。”周澈不急不慢地解释道:“不过在当时的情况下,继续杀下去没有什么道理。现在咱们部队人数不足,多招一点兵对我们还是很有好处的。” “权拓和铁钺同意我的提议吗?”周澈问韩猛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五章 招降扩编 “权拓和铁钺他俩要是能够不死,谁都愿意。麻烦的是野狼部落的四百多名俘虏杀不得又放不得。如果的确不需要,就早点把他们杀了,可以剩一点粮食。”韩猛回话道。 周澈摇摇头指着定钧和鹿穿云道:“交给他们。杀不得,一定要劝降。实在不行是的话,一年半载之后等局势稳定了再放了他们。” 韩猛怪笑了一下大声说道:“主公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杀几百人有什么了不起。” “是呀,校尉!白马义从的公孙瓒在辽东曾经一次屠杀乌桓族响铃部落三千多人,无论男女老幼一概不留。杀掉了可以剩去许多麻烦。”俞实上前一步郑重说道。 周澈看看自己的部下,个个都是一脸不屑的神色,包括田衷都是很不理解的样子。对于他们来说杀几百人就象杀一只小羊一样微不足道。 “不杀。”周澈坚决地说道。 夜里周澈被一阵阵的雷声惊醒了。 他高兴地一跃而起欢呼一声大声叫道:“上城墙!我们上城墙看看去。” 周澈带着几个侍卫刚刚冲出县衙,大雨已经从天而降。 负责夜间巡视的文博在城墙上远远看到赶忙迎了上来。 “主公…” “来看看下雨。大火好象小些了嘛!”周澈亲热地拍拍文博的肩膀,然后一起走到城墙边上看着,仍旧在肆虐燃烧的幽月森林。 “如果连续下两天,大火可能就要熄灭了。”文博笑着说道:“只是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鲜卑人还攻不攻城?” “他们一定不会进攻的。”周澈自信地说道。 “真的?”文博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老朋友了,还骗你干嘛。”周澈大笑起。 这场雨下下停停、时大时小,一连几天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幽月森林的大火已经熄灭了,空气中的烟尘味已经越来越淡,浓烟伴着雨雾弥漫在森林上空,袅袅婷婷仿若仙境。森林的中间被烧毁了巨大的一片,几乎占到整个森林的一半还多。 拓跋人果然没有进攻,他们天天躲在帐篷里悄无声息。每天只有巡逻的骑兵,围绕着马城四周往来奔驰,他们频繁地进出大营,时刻戒备着汉军的动静。 马城无战事。 周澈和权拓、铁钺谈了一次,两人心悦诚服愿意带着代郡的马帮兄弟加入靖边军。 四百多名野狼部落的士兵根本就不听乌桓人讲话,他们很瞧不起白鹿部落,定钧和鹿穿云气得差点要杀了他们。周澈知道情况后急忙赶到了俘虏营,站在这些俘虏面前周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突然想起来公孙瓒。公孙瓒招降俘虏的办法上次酒会的时候探讨过,简单直接效果好,给周澈的印象非常深。 “你们有两条出路!一条是马上拉出去剁了;第二个就是跟着我可以不用做奴隶,但必须为我卖命,向我效忠。”周澈大声吼道。 “立即选择。” 鲜卑俘虏心中大惧!这次汉人手下留情没有赶净杀绝,已经让这些鲜卑人看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原先他们以为汉人会和他们的部落领谈判,用他们换回一笔财富。现在看来错了,这个叫周澈的厉害家伙,根本就想自己留着。 既然看不到回家的希望,那就只好先留下性命了。这些人在草原上习惯了杀人、被人杀,自己的部落被吞并做战俘、做奴隶。他们中的许多人其实都是一些小部落的士兵,他们的部落被野狼部落打败、吞并、掳掠之后,他们就成了胜利者的战利品,好听一点叫奴隶。只要不死跟什么样的主人对于他们来说其实不是十分重要,只要能生存下去其他的以后再说。 周澈的威慑力比乌桓人不知道强多少,鲜卑人很明智的选择了跟随周澈。 周澈随即召集部下商议,整编两千多降兵的问题。部队人数扩充到五千五百人建制,一些职务自然要变动。 俞实他们几个军候对周澈招降鲜卑人加入汉军,表示了自己的异议,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也和反对相差无几。看到部下言辞激烈甚至怒气冲天的样子,周澈一直微笑不语,直到大家叫累了他才开口说道: “你们对胡人的仇恨和不信任由来已久、根深蒂固,对这事表示反对无可非议。我也理解。” “可是当初韩猛、木森当时带到卢龙塞的队伍里,就有两百多鲜卑人、乌桓人,如今他们都分布在各位的部队里,大家不是相处的非常好吗?” “现在权拓、铁钺的马帮里匈奴人、鲜卑人、乌桓人更多,大家既然能认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接受野狼部落的四百多人呢?” 大家互相看看没有做声。 “将来让太守府君、刺史使君知道了部队里有这么多胡人,恐怕是件很麻烦的事。”俞实慎重地说道。 周澈笑笑不在意地说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如果太守府、刺史府反对,给他们一点盘缠,让他们回家就是了。权拓你们也是这样,我已经和你说过将来我向上呈奏书,你们都在幽月森林里一把火烧掉,不在人世了。如果你们没有出路,好歹可以用另外的身份想办法谋生,不至于被官府追缉。也算是从军一场为大汉出力后,应该得到的报酬。” 权拓和铁钺心里十分感动,觉得这个白虎周澈就如传言所说,果然是条汉子。两人赶忙跪下给周澈行礼表示感激之情。 周澈赶忙扶起他们同时对大家说道:“我在中原的时候是亭长贱吏出身,我对待他们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一视同仁。咱们大家要是都以诚相待、互相信任,当然可以在一起相处。如果你们实在反对就把他们另编一队,我来带!做我的亲卫屯。” 姜枫、黄盖、俞实、魏绍、文博几个强烈反对的人,听到周澈这么说,心里虽然十分不痛快,但也不好做得太过分,只好勉强同意。 韩猛、凌锋随即又反对把他们编成亲卫屯,说这太危险!一旦出了意外,周澈的小命就完了。几个人吵吵闹闹的把周澈的头都弄大了。 周澈将部队扩充为五曲,分为前后左右中。每曲七百人,依旧领三屯,每屯人马比过去稍微增加了一些。郑季宪的斥候屯扩充为两百人,田衷的后卫屯扩充为三百人。野狼部落的四百多名俘虏在周澈的坚持下,还是编成了亲卫屯,由周澈亲自率领。 姜枫、黄盖各领千人统帅,直属周澈亲自指挥,俞实、魏绍、文博、韩猛、凌锋为五曲军候,张鑫、木森、潘淼、徐垚、权拓为五曲假军候。铁钺先在亲卫屯,成了周澈的侍卫头领。 “明天大家出南门,直接开始对战训练。尤其是我们从渔阳带来的部队,许多都是步兵临时充当骑兵的,需要加大训练量。” 权拓和铁钺大吃一惊后者奇怪地问道:“我们不用守城了?” “守城的任务就交给乌桓人吧。”周澈笑着说道:“他们可以把拓跋人打得狼狈而逃。” 权拓和铁钺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周澈。 攻城大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北门战场上喊杀声惊天动地,牛角号声直冲云霄,长箭在天上呼啸,战刀在城墙上闪烁,骑兵方阵在城下往来飞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从远处看马城城墙上,浓烟滚滚、人头蹿动激战正酣。 南门战场上两支骑兵正在展开激烈厮杀。代表各种信号的牛角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五,彩缤纷的各色战旗,迎风飘扬往来移动。战马的嘶鸣声惊雷一般由远而近的奔腾声,士兵们狂热的叫喊声,各式各样武器的碰撞声,充斥了整个战场。 战斗由上午一直持续到傍晚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随即拓跋人的斥候象疯子一样在方圆十里之内,搜寻斩杀他们遇上的任何一方斥候,下手绝不留情。好象要断绝汉人和外界的一切联系,誓死屠城。 马城县令柳昭赶到高柳城向代郡太守刘恢禀报军情。刘恢知道经过后,非常气愤!大骂周澈无能,拒不支援兵粮。兵曹掾史鲜于银一连数天上门请援,均被刘恢拒绝。 护乌丸校尉箕稠听到这一消息,大为兴奋。立即挥军赶到广宁城攻打乌桓人提脱的部队。现在提脱的右面拓跋峰的部队,突然再次出兵攻打马城左面,黑翎王根本不会支持他。他在左右两翼均无保护的情况下,只好独自承担来自大汉军的猛烈攻击。 六月中旬鲜卑大王和连依照惯例,离开弹汉山往西部鲜卑巡视各部。第一站就是虬邑部落,虬邑部落突然造反,部落骑兵围攻和连的亲卫,双方大战。和连的部队逐渐抵挡不住,就在他们面临崩溃的危急时刻,拓跋韬的骑兵突然出现,五千大军杀入战场成功救出和连。拓跋韬随即率部护卫和连,急向拓跋部落的领地靠拢。 在游云原,拓跋韬的部队被野狼部落和风溪部落的大军堵截,拓跋韬几次率部强行突围均被击退。不久虬邑部落的骑兵追了上来,三部落的军队随即把他们团团围住。就在他们准备动强攻一战而定时,却遭到了拓跋锋一万大军的夜袭,部落联军的八千大军几乎被全部歼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百九十七章 越境救援 那两个屯长--高大魁梧、长脸、一脸短须看上去很凶狠的大汉叫向鼎。高大健壮、英俊的脸上长着一双充满灵性的大眼睛,寡言少语的年轻人叫泊釜。 周澈示意两人坐下,随意聊了几句,把发生在鲜卑的事,对两人简要说了一下。 “估计最近几年边境的冲突要少些,打仗的可能性也不大。所以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放你们走妥当一些。你们在大汉人生地不熟,一旦我有个什么意外或者死了,你们的遭遇就难说了。” 向鼎和泊釜面面相觑一脸的疑惑。 “周君的意思是要我们回鲜卑?”向鼎问道。 周澈点点头:“是的。如果你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死在哪里都一样的话,当然无所谓。但是如果家里有母亲、有亲人心里总是牵挂着,留在这里就是一种痛苦。边境没有战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向鼎和泊釜大为感动,一起趴伏在地上给周澈一个劲地磕头感谢。 周澈赶忙把他们扶起来笑着说道:“都是爹生娘养的,生命诚可贵。你们愿意回去的,就回去吧。如果不愿意回去就和我在一起,大家象兄弟一样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还有伤兵要回去的,也把他们一齐带走。” 第二天,向鼎和泊釜送走了一百多人,田衷安排后卫屯给他们配了马、食物,任由他们离去。 周澈看到大部分人留下了,心里一热,眼眶有点湿润。留下来的都是部落内的奴隶,他们都是部落之间互相打仗时被俘的士兵,家人在战乱中都死了。有家谁不回?是没有家啊。 晚上周澈留在亲卫屯和鲜卑士兵一起吃饭,大家在一起胡吹。 “你们知道我从中原到北疆后,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事吗?” 没有人知道。大家都望着他听他继续说。 “就是卢龙塞的伙饭。头一次我一口气吃了两大碗!两大碗啊。我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因为赶路累的慌,肚子那个饿啊。” 田衷看着周澈夸张的表情、白痴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嘴里的食物喷的满地都是。 铁钺也觉得周澈太夸张了,随即跟在田衷后面大笑起来。 鲜卑人很奇怪。他们虽然没有吃过,但看到周澈的样子,相信一定好吃极了。但另外两位军候,为什么笑得那么辛苦呢? 周澈望着田衷十分不解地摇摇头。 这时郑季宪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主公!舞叶部落有人求见。” 周澈的心突然沉了下去,舞叶部落一定出了问题,否则只有一面之缘的射墨赐,绝不会派人来找自己。 光和四年七月。 射虎跪在地上,眼泪流个不停。 他的年纪大约十六七岁,一张略显稚嫩的脸上,一双非常突出的浓眉眉毛下,有一对明亮的眼睛,看上去虎头虎脑的。 周澈把他拽起来笑着道:“别哭了。上次和你父亲见面时,我就答应过他。只要舞叶部落有困难我一定帮。” “传令。部队立即集结,连夜渡过仇水河,赶到边境羊角山。”周澈转头大声对铁钺说道。 “集结亲卫屯,立即随我出发。”向鼎和泊釜赶忙跑出去,集合队伍。 “老伯你带后卫屯,暂时驻守马城如何?柳县令一到,你立即率部出发。” 田衷一边点头一边问道:“我直接回涿鹿吗?” “是的!我们在涿鹿会合。还有将近四百名伤兵他们都愿意加入汉军,你把他们一起带上。我们掩护舞叶部落安全撤进边境后,马上就会赶过去。” “主公…”田衷看到周澈讲完之后,急匆匆地就要走出帐篷,赶忙喊了一嗓子。 周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田衷压低嗓门小声说道:“皓粼!那批东西有十几马车,我们后卫屯人少,恐怕不安全。” 周澈知道他指的是拓跋人给的财物,看到田衷神神秘秘的样子,他失声笑了。 “谁知道?没事没事。” “不行。一旦出事刺史刘使君怪罪下来,我们都要掉脑袋的。”田衷瞪大眼睛一把抓住周澈的胳膊,好象怕他马上要跑掉似的。 “好好。你说怎么办?” “叫文博带一屯人马和我一起走。” 部队赶到羊角山已经是下午,羊角山的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里是鲜卑人的地方。没有命令,大汉的军队是不能随意出入的。 周澈命令全军休息,郑季宪的斥候队立即深入鲜卑国境,探察舞叶部落的位置。 射虎也要跟去,但被周澈拦住了。 “你不要着急。你父亲应该有办法脱身的。”周澈把射虎拽到自己身边笑着安慰道。 “我出来五天了,按照他们的速度,应该已经赶到滴水围。我走的时候,父亲一再对我说,只要部落人马赶到滴水围,他就派人在羊角山等我们。现在这里没有人,部落一定出事了。”射虎心急如焚,泪水不由自主地淌了出来。 周澈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他心里也非常焦急。虽然他和射墨赐只有一面之缘,和舞叶部落更没有什么交情,但这件事关系到大汉的信义,关系到舞叶部落两万多男女老少的性命。大汉做为一个威震四海的大国,如果连一个投靠自己的小部落都保护不了,不但会失信于这个部落,更会让所有前来依附的弱小民族或部落感到寒心。 周澈考虑了许长时间。他现在怀疑舞叶部落已经遭到了鲜卑人的追击和围攻,他准备率部深入鲜卑国境,展开救援行动。 周澈命令手下请来北疆籍的俞实、魏绍等几个军候级军官。他把自己的猜测和想法说了一下,然后征求大家的意见。 俞实的脸立即拉了下来:“校尉!我们和鲜卑人之间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如果为了这么一个小部落而出兵鲜卑草原,一旦双方交战可能会引鲜卑人的报复。他们若再次挥兵南下入侵,这个祸可就闯大了。” “舞叶部落从属于弹汉山,如果射墨赐率部脱离鲜卑入汉,从鲜卑人的角度来说就是背叛。现在舞叶部落还是弹汉山的下属,我们冒昧入境助其脱离是不是有点多管闲事、没事找事。”魏绍立即接上俞实的话补充说道。 “我们这么做的确不合适。一来没有那位使君的指令,二来没有可以依据的公文。无故越境作战,不但违反军纪而且违反国法。一旦追究下来就是株连之祸。主公啊!切莫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黄盖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地说道。 周澈和一班跃跃欲试的人顿时傻了样,一个个浑身冰凉哑口无言。 俞实哈哈一笑,指着韩猛、凌锋几个人说道:“叫你们跟我学学国法军纪,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哼,不是魏军候说,恐怕你们的脑袋不是丢在战场,上而是掉到刑场上了。” 权拓撇撇嘴,一脸的不屑大声反驳道:“无非怕死而已,何须找许多借口。” 铁钺脸上那个招牌式的坏笑,突然一现声音不大不小地嘀咕道:“没有人告密,谁知道?” 俞实猛地站起来,指着铁钺叫道:“你什么意思?” 铁钺丝毫不惧大声叫道:“没有人说出去,谁会知道我们越境作战?就是现在整个边郡又有几个人知道拓跋人,已经从马城撤走了?谁知道我们已经处于停战状态?” 韩猛一把拉住俞实笑着劝道:“他们刚刚从军,有些事不清楚。你不要生气吗?大家都是兄弟,以后还要在一个战场上拼命,何必为了这件事动气。不过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你说是不是?” “你…”俞实给他气得一翻眼一屁股坐到地上懒得说话了。 “主公!你拿个主意。俺们都听你的。”高大威猛胖乎乎的潘鑫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周澈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们原来马帮的兄弟,誓死跟随主公!请主公拿主意。”权拓大声喊道,那语气明显就是怂恿的意思。 魏绍忍不住了,他指着权拓叫道:“权拓!现在大家都是隶属右北平郡卢龙塞的边军,没有什么马匪马帮。军队里实行的是连坐制,你一个人犯了法,我们都要受到牵连。你被砍了头,我们也要掉脑袋。你不要在这里捣乱行不行?” 权拓吓了一跳,不做声了。 黄盖望着周澈脸上犹豫不觉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主公!你还是想入境?”黄盖问道。 周澈点点头。 “前面有两三万无辜牧民,他们没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他们想到大汉来无非就是想过上安定温饱的日子,这有什么罪过?他们和我们也没有仇恨,我们为什么见死不救?如果他们是大汉的百姓,我们救不救?” “大汉的百姓是人,他们难道就不是人?” “我要带部队过去。不管你们答不答应,也不管你们去不去,我都要带人过去。” “校尉!你理智一点好不好?大家一起从卢龙塞出来,风雨同舟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如果你一定要这样做,大家陪着一起去好了。可我们不明白一两万鲜卑人和我们五千多兄弟,到底哪一个更重要一些?”俞实气呼呼地说道。 其实不论双方是否处于交战状态,部队只要走进鲜卑人的国境,都是违反军纪。他们从来没有接到,可以越境作战的命令。也许入境后可以帮助舞叶部落顺利地脱离大草原,大家都平安无事。但是假如和鲜卑军队相遇引双方大战,其后果就难以逆料不可控制了。将来追究罪责,死了的人反正已经死了,无所谓;可活着的人可就要受罪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8章 闪击魁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俞实他们从军已久,知道其中的厉害,所以极力反对。但是大家战友情深,叫他们看着周澈独自去冒险,谁都做不到。 周澈很感激地望着俞实和一干部下大声说道:“兄弟们当然更重要!” “但是我们从军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弱者吗?无论是什么人,只要他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就应该义无反顾。这难道有错误吗?” 大家都沉默不语望着眼前,神色坚定的周澈,有无奈的、有钦佩的、有崇拜的、有感激的,各人想着各人的心思。 周澈看到大家不再提出反对意见,心里大喜笑着道:“半夜出发,明天凌晨可以赶到滴水围。” 木森怪叫一声痛苦地喊道:“又是半夜!要不要人活了。” 大家先是诧异,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魏绍狠狠地踢了一脚,自己的副手笑骂道:“你去死好了。” 周澈目送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跃马离去,心里一阵激动。有这些生死想依的兄弟,也不枉自己来到这人世走一趟。 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冲出来一匹飞驰的战马,接着十几匹战马接二连三地冲了出来。 周澈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 舞叶部落的迁徙大军,在滴水围被魁头的部队追上了。 射墨赐用五百多部马车、牛车,围成了一个防御阵势。部落两万多人,全部挤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没有人恐惧也没有人哭泣,草原上的人对这种打打杀杀已经麻木了。除了小孩、老人部落内所有能动的人,包括女人全都拿起了长矛、举起了弓箭。生命不是靠谁赏赐的,而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此处距离大汉边境八十里。 射墨赐差一点就成功了!舞叶部落一直靠近边境生活,他们的栖息地距离大汉边境有四百多里。这次行动虽然他们的动作很快,但部落人口太多行动缓慢,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大王和连西巡之后,弹汉山王庭就由他侄子魁头留守。魁头得到舞叶部落准备南迁入汉的消息,大吃一惊。这个先例可开不得!他连夜率一千骑南下追赶,一路召集天水部落、朱夏部落、白蜻部落共六千大军,分两路铺天盖地一般向边境包抄了过去。 在滴水围魁头指挥部队将舞叶部落团团围住。他独自一骑跑到舞叶部落的车阵附近,大声叫喊射墨赐出来答话。 魁头年轻二十多岁,无论身材相貌都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唯独那双眼睛大概因为长年累月挣扎在弹汉山的权利漩涡中,显得晦涩难明,无从揣摩到他的喜怒哀乐。 他驱马走近射墨赐,两人相识多年彼此十分熟悉。射墨赐还教了他几年的箭术。此时说什么都迟了、都没有用了。背叛已经是事实,束手就擒是死,顽抗到底也是死。无论是谁,就是和连也救不了舞叶部落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了。 “谢谢。”射墨赐笑了笑平静地说道。 魁头默默地望着他,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他突然大吼一声,狠狠的一鞭抽在马臀上。鞭声清脆、战马吃痛狂嘶一声绝尘而去。 魁头当天没有进攻,虽然三个部落的大帅叫嚷着要求动进攻,但他坚决不同意。 他命人快马告知和连,希望得到和连的指示。此时和连正在虎狼草场和三大部的首领,争吵的不可开交。 魁头的考虑有他的道理。此时舞叶部落人人怀着一颗必死之心,一旦交战必定以命搏命至死方止,部队和这种疯子作战伤亡必定惨重。以六千人攻之,最后能活下来多少士兵不问也知,所以魁头准备围上他们几天。 魁头想磨磨他们的锐气,折磨折磨他们绷紧的神经,让那些贪生怕死的人感到有求生的可能,然后动摇他们必死的决心。时间长了舞叶部落的人在强大的死亡压力面前,肯定有人要背叛、要崩溃,最后可能还会导致内讧,不战而溃。 魁头一拖就是三天。 在弹汉山脚下,在鲜卑境内在自己的草场上,像春季狩猎一样围杀手中的猎物,这个感觉实在太好了,轻松愉快。舞叶部落的战士和牧民们,现在就象是一只只待宰的猎物,毫无生存的希望。 舞叶部落的人在死亡面前,没有像魁头想象的那样脆弱。他们顽强的坚持了下来,并且保持着高昂的斗志。 射墨赐的话,给了他们最后一个希望---大汉的靖边铁骑!靖边军周澈要来救他们。 说这话的时候,射墨赐自己都觉得,这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但他和所有人一样宁愿相信这个谎言,相信这个奇迹能够生。这是那天晚上周澈答应他的。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漆黑一团伸手不见五指。草原上也没有风,虫儿在草丛中,懒洋洋的吟唱着。魁头的大营一片寂静,只有围绕大营的十几处篝火,在夜色里闪烁着妖艳的光芒。 射墨赐跪在草场中间,把头埋在草里。 魁头只围不攻的办法,让他的精神压力越来越大,他感到自己已经逐渐支撑不住,快要崩溃了。此刻他内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他感觉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点希望,也正在被这无边的黑暗肆意吞噬。 他喃喃自语,祈祷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舞叶部落。 他忽然感觉到地面上,有轻微的震动。 射墨赐骇然坐直身躯,抬头望向天空。 地面的震动感越来越强烈,车阵中的战马,开始不安地嘶叫起来。 射墨赐突然狂叫起来:“阿爸…” 周澈在接到斥候们的禀报之后,立即召集部下们,布置夜袭魁头大军的计划。 听说鲜卑大王和连的侄子魁头在滴水围,大家就像野狼看见了猎物一样,一个个眼睛光浑身充满了杀气。俞实几个人好象全然忘记了下午的争执,连权拓对他们的调侃都置之不理。魁头的诱惑力远远大于违反军纪。 魁头的部队只有六千人,虽然人数上稍占上风,但在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五千骑兵可以把六千个毫无防备的鲜卑人,杀的片甲不留。 尤其现在魁头的部队在弹汉山脚下鲜卑境内,他们认为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因此他们的疏忽,特别是对防备敌人偷袭的疏忽,恐怕也是必然的。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有一支胆大包天的汉军,竟然胆敢一夜之间,奔袭百里偷袭他们。 在大汉的历史上,深入敌境实施突袭行动的战例,屈指可数。一旦成功!这将是一场名扬天下,载入史册的战斗。 周澈第一次可以随心所欲的指挥,一支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大部队进行作战,这让他兴奋不已。 五千骑兵!这是他梦寐以求渴望骑兵部队达到的人数。有了这支部队,他可以实现自己在脑海里,想了千万遍的各种各样的骑兵战术、骑兵阵势。对于他来说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是他实现自己梦想的最佳作战单元。这个理念完全来源于周澈对“二战”德军坦克军群闪电战,闪击波兰。此刻这五千骑兵,就是周澈手里的“坦克”。 周澈命令韩猛和凌锋的两曲部队一千四百人为突前部队,大军的左翼是定钧、鹿穿云的一千白鹿部落骑兵,姜枫、黄盖的两部骑兵加上郑季宪的斥候屯共一千五百骑兵为大军右翼。后军是俞实和魏绍的两曲部队一千两百骑。(俞实的副手假军候文博领一屯人马和田衷的后卫屯留在马城了。)周澈亲自率领亲卫屯,居中指挥。 部队到达滴水围之后,以密集的三角铁椎阵形展开冲锋。 周澈说得很明白,夜间天黑部队人多一旦被敌人冲散,就难以再次集结。如果不能快速展开对敌人的第二次冲锋,部队恐怕要遭到敌人匆忙集结后的反扑。所以各部要紧紧地抱成一团,互相支援补充,务必保持冲击队列的完整性,保持冲击的极限度,不能给敌人以任何喘息的机会,要连续给敌人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击垮敌人。 魁头心情不好,晚上一个人喝着闷酒,想着心事很晚才昏沉沉地睡下。 慕容风和弥加都拍着胸脯承诺,这次一定让他坐上鲜卑大王的宝座,结果这次依旧空口讲白话。和连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倚仗拓跋锋的帮助有惊无险地脱困而出,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他怨恨自己虽然有弥加甚至有慕容风的帮助,但他却错失机会不能问鼎王者的宝座。那个位置本来就是他的!现在却被一个杀害自己父亲的恶人牢牢地霸占着。 追根究源都是因为自己没有实力,事事都要仰仗别人的鼻息、他人的恩赐,结果事事被动,至今一事无成。他曾经非常希望得到射墨赐的帮助,万万没有想到他不但背叛自己竟然还要背叛鲜卑族。难道自己在鲜卑国就这样没有人缘、没有威信?得不到部落领们的拥戴?他没有答案也不知道自己的将来是什么? 他迷迷糊糊的被人叫醒,耳边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叫喊声、牛角号声,仿佛天都要蹋下来似的。随即他感到脚下的地面在剧烈地抖动,他有些心慌意乱。魁头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舞叶部落的人在进行突围大战。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还有一点涨痛口干舌噪的。他无力地挥挥手,艰难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张恐怖的脸,一双瞪圆的眼睛。 魁头吓了一跳,立即清醒了许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9章 铁椎屠杀 “发生了什么事?”魁头问道:“舞叶部落的人开始突围了?” “首领!汉人的骑兵打进来了,我们快逃吧。”他的侍卫长大声吼道。 魁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汉人?汉人怎么会在这里? 本来也是,汉人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主动进攻过任何一族胡人了。他们除了被动挨打,就是派人送贵重财物c送公主和亲。胡人都已经忘记了汉人也会主动打他们这件事。这些年来他们从来不在边境上设置警戒哨,在他们的意识里只有自己可以随意入侵大汉朝,肆意掳掠汉人,汉朝只有忍痛挨打,四处流窜的份。 “汉军骑兵?” 魁头突然反应过来他一跃而起大声叫道:“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几个侍卫趁机一把架起他,也不说话,一窝蜂的急忙往帐外跑去。 魁头和侍卫们冲出了大帐,他惊呆了。 在远处微弱的火光映照下,魁头看到整个大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混乱不堪。 鲜卑士兵们狼奔豕突c哭爹叫娘四处逃窜。他们有的赤着身子c有的裹着一件毛皮c有的拎着弓却没有箭c有的抱着空空的箭壶。基本上看不到有人拿着武器。他们恐怖地叫着c撕心裂肺地喊着,在漆黑的夜里,惊惶失措c恐惧万分象潮水一般叫嚣着,向后营冲去。 黑夜里一支巨大的铁锥,狭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以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一路疯狂地咆哮着,摧枯拉朽一般杀了进来。 在这支汉军队伍里,看不到火把c看不到旗帜更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颜色。有的就是恐怖的黑暗,犹若嗜血猛兽的黑暗。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肆意摧残着生命,摧毁他们遇上的一切,无论是人还是战马,无论是帐篷还是大车,只要他们冲过的地方,立即就被夷为平地,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五千人组成的大铁椎,其雷霆万钧般地重重一击,立即将鲜卑大营砸了个粉碎,化为一堆齑粉。 周澈头一次居中指挥,他被汹涌的铁骑裹在队伍中间,完全失去了方向c失去了意志甚至失去了听力。他立即就后悔了!他手上的长枪除了高高举着之外什么都碰不到,还生怕一不小心伤了自己人。早知到在队伍中间这样狼狈,除了跟着跑以外无所事事,还不如换别人在这里指挥,自己到前军一马当先,酣呼杀敌。岂不是痛快多了。 韩猛c凌锋c权拓c木森过去都是被别人追着杀,难得今天酣畅淋漓一路狂呼着追着鲜卑人杀。四个人浑身血迹,杀得手都快软了。 “痛快痛快啊。”权拓一边舞动手中环首刀,一边狂呼乱叫。 韩猛一刀劈下,一刀两命。嘴中大声喊道:“老权你杀了多少?” 权拓那里记得,根本就不管它随口叫道:“一百一百” 魁头吓得肝胆俱裂c面如土色,两条腿不由自主的软了。他根本不知道,不知如何是好?刚才的睡意早就无影无踪了。在毫无防备之下,面对杀来如此血腥的铁骑,鲜卑人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要说不恐惧那真是笑话。 几个侍卫不管三七二十一架着他一路狂奔,碰上碍事的劈头就是一刀,毫无怜惜之意。 一个侍卫看到附近有一名百夫长骑着一匹马,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抬手就是一箭。马上人应弦而倒。几个侍卫大吼着,冲了上去一连劈杀了几个准备抢马的士兵。两个架着魁头的侍卫,随后赶过来连举带推将他弄上马。 “首领你保重了。”一个侍卫随手把自己的战刀丢给魁头。还没等魁头反应过来,又有两个侍卫同时举刀砍在马臀上,战马受到巨痛惨嘶一声,奋力一跃而起,一路横冲直撞狂奔而去。 魁头心中大为感动,骑在战马上扭头向后望去。 黑夜里汉军的冲击阵势,已经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黑色飓风,由于毫无阻力,已经越来越快c越来越疯狂c越来越血腥。魁头的侍卫们就象风里的树叶,挣扎了几下之后,瞬间就被狂风席卷而去,再也看不到一丝痕迹。 魁头不知道是被吓坏了?还是太恐惧?他神经质地大喊大叫起来,手中的战刀疯狂地挥舞着,把挡在自己马前的士兵杀得鬼哭狼嚎c四散奔逃。他要逃,他要逃离这个血腥的地方,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在巨大的轰鸣声,即将接近的一霎那,逃进了黑暗。 汉军骑兵的度太快了。 周澈大声叫喊着一遍又一遍,但战场上的声音太大了,根本就没有人听见。所有的士兵都在疯狂地叫喊着,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周澈在干什么。 周澈急得差一点要拿枪捅了号角兵。他突然看到一直跟在身边的姜枫身上,有一个黑色的牛角号,心中大喜伸手就拽了下来。姜枫一惊转头看去。 周澈高举号角,用尽全身力气吹了起来。 聚集在周围的号角兵,终于从杀声中惊醒过来。他们以最快的度吹响了变阵的号角。 韩猛c权拓和所有前军的士兵突然现,前面没有了敌人。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左转!前军左转”韩猛纵声大叫起来,牛角号声随即冲天而起。 汉军的前军铁骑,已经完全冲出了敌营。他们听到号角声,立即控制马c斜转马头,开始了转弯。部队在此起彼伏的号角指挥下,有条不紊迅而又整齐的开始了变阵。左右两翼和中军继续告诉奔驰后军,尚在敌营展开血腥屠杀。 大军由铁椎变成了弯弯的牛角,由牛角又快变成铁椎。 “加加加速!”周澈大声叫喊着,心里得意万分。他督促部队在马城强化训练的结果,终于完美体现了出来。部队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铁椎阵形的调转并且保持了速度。速度才是骑兵致胜的唯一法宝。 天太黑战场太乱,汉军的攻击度太快,这一切造成了鲜卑大军不可挽回的惨败。他们已经失去了重整部队的任何机会,甚至连任何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鲜卑士兵们在汉军铁骑的来回攻击下死伤惨重。侥幸逃进黑暗里的士兵不辨方向,一路狂奔而去。远离战场其实也就是远离死亡。 射墨赐喜极而泣。 两万多名舞叶部落的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他们在车阵内欢呼雷动,喊叫声顿时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两千多名战士立即上马,在射墨赐的带领下冲出车阵,杀向了血肉横飞的战场。 他们的迅速加入,终于导致了弹汉山六千鲜卑大军的彻底崩溃。 “右转右转”周澈高高地站在马背上,一手拉着马缰一手握着长枪,一边大声吼着。 他看到舞叶部落的人搬开车阵,大队骑兵杀进了敌营的右翼,心中顿时大定。自己的部队已经踏平鲜卑人的中军大营,现在该是冲击敌人左右两翼的时候了。但是部队只能攻其一翼,假如敌人的另外一翼部队在混乱中展开反扑,自己的侧翼必将受到打击。所以周澈一直在观察攻击的最佳方向和时机。只有敌人任何一翼部队有迅溃散的迹象,部队即可展开对另外一翼敌人的攻击。 射墨赐适时率部杀出,对准敌人混乱的右翼,狠狠地砍了下去。右翼是白蜻部落的士兵,他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慌乱之后,刚刚开始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摸黑进行集结。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舞叶部落士兵好象下山猛虎一般,呼喊着c劈杀着尽情地泄着心中的愤怒和仇恨。面对黑夜里疯狂飞驰的战马,寒光闪闪的战刀,敌人恐惧了他们一触即溃。士兵们根本不做抵抗一哄而逃。 汉军的骑兵随即平行转向,气势汹汹地杀进了敌人的左翼。 天水部落的繁埚在汉军刚刚开始杀入大营的时候,尚能从容面对。他召集士兵快速集结,心里想即使打不过还可以跑。但士兵们咋逢袭营心慌意乱象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根本就没有心思整队迎敌。好不容易把大家集中到一起,队列还没有站好,汉军就已经杀过来了。他的部队只有一千五百多人,排成密集阵形也没有一路呼啸而来的汉军阵势粗大强壮,迎上去也是自取死路。他看到部队已经没有撤离的希望,随即命令手下吹响任意杀敌c死命阻击的号角,自己带着亲随一溜烟地逃进了黑暗。 他的士兵们看到由五千多人组成的巨型铁锥阵势,象惊涛骇浪一般轰然冲来,早就吓得面无人色声喊四散而逃再不回头。 汉军骑兵紧紧地抱成一团,铁椎阵形挥了巨大的威力,他们在滴水围战场上纵横驰骋c所向披靡c肆意杀戮。 在内外呼应之下,鲜卑骑兵基本上除了逃亡的就是立即投降。成群成群的鲜卑人跪在地上,高举着双手大喊投降。 那支从黑夜里突然冲出来的庞大的骑兵队伍,凶狠残忍c嗜血好杀已经杀破了他们的胆。他们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只想战斗早一点结束,黎明早一点到来。 半个时辰不到,鲜卑大营已经荡然无存。战场上血流成河c尸横遍野c惨不忍睹。 在黎明即将拉开黑幕的时候,分散队列任意杀敌的牛角号声,在战场上四处响起。 汉军的铁椎阵形,突然就象被什么东西砸开了一样,霎时四分五裂。各曲军候随即带着自己的部队,杀向了漫无边际的大草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0章 心口不一 射墨赐望着眼前的战场,感觉就象是做了一场梦。他看到自己的儿子,完好无损地飞奔而来,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周澈坐在草地上,望着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阳,心里一片宁静。他什么都不想,他只想看看日出闻闻小草的清香,他已经开始厌恶,看到战后的血腥了。 连番大战c连番袭击伏击!他看到的都是这一切,他逐渐开始感到厌烦。 朝阳下草原上白色的小花,像雪片一样洒在碧绿色的草地上,美丽至极。 这时黄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旋风一般飞驰而来。 “主公”黄盖大声喊着飞身下马。 随即他看到周澈郁郁不乐的样子,赶忙走到他旁边坐下关心地问道:“主公你怎么了?打了胜战也不高兴吗?我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受伤了呢?吓了我一跳。” 周澈无所谓地笑笑:“公覆的部曲损失大吗?” “真是奇了!这两次运气特别好。上次在幽月森林我们连皮都没有蹭破一块,这次我们消灭了鲜卑人的六千大军才损失了三百多人,简直就是奇迹。” “应该没有六千人吧?鲜卑人最后跑掉了多少?”周澈问道。 “估计有一千多人。夜里天太黑了,实在没有办法全歼他们。” “咱知足吧!若不是天太黑,敌人互相间不能照顾,估计我们的损失也不会象现在这样小。”周澈笑道。 “鲜卑人死了三千多,被我们俘虏了一千五百多人。现在俘虏正在帮助掩埋尸体。可惜魁头和几个部落领全部逃跑了,一个都没有抓到。否则可以狠赚一笔。”黄盖很遗憾地说道。 “公覆啊!你现在胃口越来越大了。我们缴获了那么多武器c战马,发大财了!你不要贪心了。”周澈失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主公说到这事,我要提醒主公,您可要为我们大家留一点底子。现在北疆连战告捷,除了广宁那一块,已经没有什么战斗了。一旦幽州没有战事,刺史府c太守府为了节省开支,可能马上就要裁减部队。咱们现在到处招兵,再过几天又要给裁掉,我看您怎么对大家交待。还有那些鲜卑人,当初主公让他们跟着咱背叛鲜卑,过一段时间又把他们赶回去,这不行吧?所以战利品我们一定要留一点,将来散伙的时候,也可以分给大家改善改善他们将来的生活。” “主公也是官场上摸爬滚打许久,官场里的弯弯道你比俺明白。要是把这些东西到了他们的手上,将来咱连一个子儿都要不回来。我们在战场上拼命c流血c流汗,士兵们死了一批又一批,我们得到了什么?连军饷都不发不齐。 战打赢了,功劳都是他们的c升官也是他们的c赏赐也是他们的,我们死去士兵拿的一点抚恤,还不够他们吃一餐饭的。俞军候说,从卢龙塞一起出来的两千多人现在还剩下多少?加上受伤的也只有八百多人了。回去后,我们要从这些战利品中拿一部分钱财出来,给他们的亲属。” 周澈皱了皱眉头,叹气。 “我和枫之还有几曲军候私下里,都在议论这事。主公可要慎重对待。那些当官的需要我们上战场的时候,都来低声下气地哄我们。一旦咱们的利用价值没有了,他们立即就会翻脸不认人。”黄盖十分忧愁。 周澈点点头说道:“上次在幽月森林缴获的战利品,还剩下一些武器c战马;这次也都是武器战马这些东西,一时很难处理。你说怎么办?” “田老伯已经带回去的就交给白鹿部落的鹿破风暂时代管着,这里的就交给射墨赐他肯定高兴地嘴都笑歪了。” “合适吗?”周澈担心地问道。 “他们本来正在愁着不知道怎么报答你的恩情。现在行了互利互惠皆大欢喜。” “咱们瞒着刺史府c太守府留下所有的战利品合适吗?” “主公啊!如今这个世道,官场啊,你是白的,也能给你染黑了。主公可不要被刺史刘使君的外表所蒙蔽!他在蓟城住的是全城最大的房子,家里的妻妾孩子穿的都是上等料子做的衣服,有钱的很。如果他是一个清廉之官,以他那点秩俸养活一家人已经不错了,那里还有钱置房子买料子。他的钱从那里来的?无非就是有钱的人送的。那些望族豪强c有钱的商人为什么要送给他钱?” 周澈听呆了:“你怎么知道?” “是俞军候说的,他来幽州上任时,田校尉去给他送礼。他是田校尉的随从,当然知道。” 周澈一时间心乱如麻,再也没有心情听下去。 “好了好了,俺不长舌了。知道主公不喜欢听,不说了。当初要不是刘使君为了照顾公孙瓒,毫无道理的把我们调到上谷战场,我们还没有这么多好处可捞呢?说起来还要谢谢他。” “对了。”黄盖想起什么赶忙调转话题道:“刚才老郑说他们的斥候,抓到一个乌桓人是提脱派来找魁头的,好象要传递一个什么口信。叫你回去审一审。” 周澈就像没有听到一样,躺倒在草地上。 “随他怎么办。我要睡一会。”可他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黄盖的几句话。他知道黄盖不会骗他。 周澈一直在想着刺史刘虞。在黄盖没有说那几句话之前,刘虞就是他心目中的最敬重的一个人之一。这大汉还有这样和乔玄c曹操一样的好官。刘虞干瘦的脸,打着布丁的衣服,一双最普通不过的布鞋,像刀刻一般印记在他的脑海里。 刘虞公正廉洁c忧国忧民c德财兼备,他的口碑之好天下皆知。他为了幽州百姓殚精竭虑c呕心沥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实实在在c利国利民。他能够赢得幽州百姓的交口称赞c万民称颂,都是他辛勤努力的结果。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也还有未被人知的秘密? 刘虞也收重礼也收受贿赂?周澈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连刘虞都是这样那大汉还有什么清官?还有什么人敢自称廉洁? 周澈之前一直想做一个廉洁自律的人,但现在看来迫于形势和事实,他也不得不做一个贪官中饱私囊了。虽然他觉得自己可以视金钱如粪土,可以连秩俸都贡献出去,但他的手下怎么办?跟着他吃饭的人怎么办? 赵简已经死了,他死的时候拿的还是一个屯长的两百石秩俸。谁会记得他?谁会感激他?李进c章挺c林充死了抚恤金还没有落实,自己一个月的秩俸多少?那个林充遗孀阿芸怎么生存?无数个像阿芸这样的人,他们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生活来源,他们怎么生存? 士兵死了可以再招,军官死了可以再提拔,但从来没有人为他们的现在,为他们的将来考虑。现在士兵们没有军饷拿,那些太守说什么国家有难c国库空虚,那为什么他们的秩俸从来不见少?他们家的饭桌上从来没有断过酒肉?死了没有抚恤,说得还是同样的话,他们连一丝惭愧丝内疚都没有。难道当兵的这些人,天生就比他们下贱,就该死吗? 周澈一直认为刘虞不是这样的人,现在看来自己错了。他是做样子给大家看的!他说国库匮乏,要大家自力更生,要大家为了国家而无私奉献。他自己却住大房子里,家里人吃香的c喝辣的c穿好的。讲一套做一套!虽然说人都有私心,他为了幽州百姓也劳心劳力c百般操劳,但他要求别人做到的,自己却先没有做到,那么他算不算的上是一个好官呢?刘虞现在就是幽州最好的官。 周澈把头死死地埋在草地里,心里一阵阵地痛。他极力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他让自己去想袁薇c想濯清c想曹操c想袁绍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主公c主公” 周澈缓缓睁开眼,现太阳已经高悬在半空,快到中午了。 泊釜看到他醒来马上说道:“舞叶部落已经启程了。大部队尚在滴水围待命,诸君问你什么时候出发?” 周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着急地问道:“阵亡士兵的遗骸要运回大汉,他们知道吗?” 泊釜疑惑地摇摇头。 “走快走。你应该早一点喊我起来。铁钺呢?” “郑君喊他审乌桓人去了。” 向鼎把劲足绿螭骢牵过来交给周澈。周澈想起早上黄盖跟他说过这件事,他当时没有放在心上。 周澈一边上马一边问他:“审乌桓人,喊铁钺去干什么?” 向鼎笑起来:“听郑君说,他有让敌人开口说真话的绝招。” 俞实和一班军官们都很感动。虽然周澈和他们相处的时间少,但他有些事做出来就是让人服。三百多名阵亡士兵的遗骸已经埋好了,但周澈二话不说伸手就开始刨坟。 “我们都是兄弟。活着要把人带回大汉;死了要把尸体带回大汉。决不能把他们抛弃在异乡他国,决不!”周澈大声吼道。 当年在卢龙塞田经曾经对他说过,他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打回落日原,把散落其上的汉兵残骸运回国。这句话对周澈的印象特别深,以至于根深蒂固成为他的一个信条。 当太阳西下黄昏降临时,周澈的大军赶回到羊角山。大家随即在周澈的带领下,把阵亡士兵的遗骸埋葬到山上。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1章 吞没物资 晚上舞叶部落的大帅射墨赐在大帐设宴,感谢周澈的援手之情,表示以后无论生什么事,只要周澈用得着舞叶部落的地方尽管开口,舞叶部落即使赔上整个部落,也在所不辞。周澈相信射墨赐的话,这个亲汉的部落有点与众不同。 现在的问题是舞叶部落虽然进入了大汉国境,得到了汉军的保护,但他现在却属于非法入境。至今射墨赐手上,没有大汉地方官吏允许他们入境居住的文书,他得到的仅仅是刺史府c太守府的口头承诺。上谷太守刘璠c幽州刺史刘虞一个都没有派人和他联系,好象根本就把他忘记了。 其实舞叶部落的这次整体迁移在时间上,和使君c府君的承诺有很大的出入。那两位希望看到鲜卑国这次内讧后的结果,如果一切如愿,自然答应射墨赐的要求。但是现在鲜卑国的消息,估计还没有送到刺史府c太守府的手上。但射墨赐却已经得到和连c拓跋锋c慕容风要对付他的消息。他在这次事件中所起的的作用是穿针引线,各方的秘密他都知道。舞叶部落已经处在非常危险的境地,他不得不带着部落赶快逃离。 周澈和部下在席间都建议射墨赐,暂时将部落迁到野烽围。野烽围位于仇水下游牧场很大,况且现在也是一块无主之地。它距离代郡的马城c上谷郡的广宁城都比较近,是在汉军的有效保护范围内。向南可以和白鹿部落建立良好的关系,彼此间可以互相照应。周澈和射墨赐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野烽围。同时部落要立即派人到蓟城c沮阳拜见刺史c太守,赶快把定居的事商议好。 射墨赐面有难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大帅有什么事你就说,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周澈马上说道:“大家都是朋友,生死的交情。你不要为难!直接说吧。” 坐在他旁边的俞实猛地一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周澈假装没瞧见。 射墨赐犹豫了半天缓缓说道:“我父亲为了能将部落迁入大汉,曾经拜会过边郡的几任太守c和幽州的刺史。父亲为此几乎花光了部落内所有的财产。” 周澈吃惊地抬起头,他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他的部下们却象没听到一样神态自若。 “我们部落本来就不富裕,几次礼一送就很穷了。你知道给这些大人物送礼送轻了还不如不送。” 周澈叹了口气,这人世间还真是肮脏龌龊。 大汉其实在很久以前,就开始鼓励和允许胡人内迁。让胡人和汉人在一起居住,改善和提高他们的生活水平,以达到消除和减少边境冲突的目的。但是胡人内迁牵涉到许多复杂的问题,土地c人口c赋税c文化c民族关系c边境安全方方面面太多了,根本就不是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部落迁移不是大家赶着牛羊唱着歌,找个地方竖起帐篷就完成的事,那是胡人在草原上放牧而不是部落大迁移。部落的迁入和安居是一项工程,是非常复杂的事,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完成。 一般来说边疆大吏都不愿意做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做好了没有功劳相反怨言四起,因为利益损失的人多。没做好胡人闹事或者跑回去了,不但要撤职查办,严重一点还要坐牢杀头。所以这内迁胡人的事,除非皇上下圣旨,否则谁都不会去做? 如果要把舞叶部落迁入大汉牵扯的事情太多,仅人口一项就不仅牵涉到他们自己部落内的几万人,而且还牵涉到周边地区的十几万人。办好这件事所需要的花费,将是一个庞大的数字。边疆各郡的财政从来都是入不敷出,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做这种事。 胡人想迁到大汉,首先必须要征得边郡太守的同意。这要送巨额的礼物!不送礼给边疆大吏,他就不会同意你迁入。他同意了,还要他给你出力c给你上下打招呼c做工作给你到皇帝那里讲好话。送礼送少了,不行。人家给你卖力c给你跑腿c辛苦费要上下打点的费用也要。所以这是个无底洞,多少钱都填不满。 大汉的官吏都说胡人顽驯不化c不愿意归顺,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想内迁的胡人部落的确不多,但是有。然而他们即使想迁,也要他们迁得起呀。那可是一笔巨资啊!有了这笔钱还迁到大汉干什么?在大草原上已经是富得冒油了。 虽然这次两位上司为了大汉的整体利益,迫于形势答应了舞叶部落的要求,但那也只能表示两位同意了他们迁入的请求,其后的具体工作他们愿意去主动安排,愿意出力去上下奔波操劳,至于办成这件事的钱还是一定要舞叶部落出的,他们不会私人掏钱帮忙做的。 “所以我们需要大量的财物,需要你们的帮助。”射墨赐几乎是哀求道。 现在放在大营里的战利品,战马c武器c辎重都能卖到好价钱,都能换会贵重的珍宝。只不过那都是汉军的战利品,如果周澈不给,他也没有办法。 周澈和部下们面面相觑,相对苦笑无言。这都是什么世道?一个比一个穷。那到底谁有钱呢? 俞实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有些恼怒地瞪着周澈,恨他没事找事,好好的对射墨赐说什么生死之交还要帮他。 周澈看着射墨赐那张英雄气短十分沮丧的脸,心里不忍赶忙说道:“大帅!那些战利品都交给你吧。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希望你们能在大汉找个地方安居下来大家都能过上好一点的日子。” 俞实和诸人顿时目瞪口呆。 周澈现在知道得罪部下是什么滋味了。 回到军中大帐大家都黑着脸,没有一个高兴的。权拓和铁钺虽然心里对周澈的作法非常不满,但刚到军营不久还不好把愤怒摆在脸上。其他的人就不行了,个个怒气冲天,恨不得把周澈吃下去。 射墨赐厉害呀!他哭丧着一张脸就把主公给骗了,把所有的战利品都要去了。大家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境c奔袭强敌,好不容易占了一次大便宜。本来大家都以为可以多分一点财物,谁知让周澈一句话全部送人了。 “白痴!大白痴。”俞实终于忍不住大声叫起来:“兄弟们流血c流汗,还有埋在土里死了的,难道都不如一个胡人吗?”他神情激动情绪有点失控,平时他温文尔雅的,今天却象吃错了药一样,让大家惊诧不已。 周澈默默地坐在大帐的一角,任由俞实高声怒骂着。权拓c铁钺张大了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部队里还有下属敢和上司这么对着来的。姜枫c黄盖c魏绍几个人却心灾乐祸,大感解气。 俞实泄了一阵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我们商量好分配战利品的事,你为什么失信?”他气恨难消忿忿不平地问道。 周澈笑起来:“气完了?如果不解气,可以拿刀砍我两下。” “砍了校尉又怎么样?东西都给你做人情了。将来大家散伙的时候,各自拍拍屁股空手走人就是了。”俞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谁说空手散伙了?我们可以把拓跋锋送来的东西扣下嘛。”周澈突然小声说道。 大家吃了一惊奇怪地望着周澈,好象不认识他似的。 “这批战利品太多,我们全部吞下去,肯定会落人口实。但拓跋锋给我们的东西,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东西又曝不得光,将来刺史府怎么用,谁知道?老俞说得对!部队一旦裁减,你们这些人没有根基c没有家世c没有门路迟早都要滚蛋。大家跟着我辛苦一场,凭什么让别人把我们所有的功劳都拿去。所以我打算把它们全部吞了。” 俞实c魏绍等军候更加吃惊了,校尉变化也太快了吧,而且一张口就是狠!全吞了!胆子也太大了。不过要是全部吞下来,那也不亏了。 “校尉你怎么不早说,害得我嗓子都喊哑了。”俞实狠狠地打了周澈一拳,气愤地说道。 “怎么做才能瞒住刺史府呢?”魏绍问道。 “叫向鼎和泊釜带着鲜卑人在路上打劫,你们看怎么样?”韩猛立即出主意道。 “你就是个马贼。跟着主公打了许多战,还是马贼那一套。你能不能改一改?”黄盖没好气地调侃道。 大家大笑起来。 “校尉有什么主意?”魏绍问道。 周澈笑起来憨憨的样子,一脸无辜地说道:“拓跋貉不是在虎狼草场吗?谁在马城看见他了?” 大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大帐内立即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想耍赖呀。”周澈把心情愉快的部下们送出大帐,独自留下了郑季宪。 “听说你抓了一个乌桓人的俘虏,还专门叫铁钺帮你审讯,可问出了什么重要情报?” 郑季先马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木牍递给周澈,同时说道:“那个人起先嘴硬什么都不肯说。后来听几个黑风寨的士兵说铁钺对死硬的敌人有一套办法,所以就把他请去了。” “他是提脱部队的一名千夫长,从广宁赶来。由于鲜卑国的情况生变化,拓跋锋暂时无力东顾,造成占据广宁的提脱非常被动。现在渔阳方向慕容风的部队,已经全部撤回上谷代郡方向。拓跋锋的军队也已经回到鲜卑境内,唯独他的白鹫部落还在大汉境内负隅顽抗。所以他想联合弹汉山的魁头,击败前去攻击他的箕稠部,以达到长期占据广宁的目的。” “他是不是疯了。”周澈惊讶地说道:“现在幽州战事已经基本接近尾声,他还在广宁硬撑着干什么?我看他是找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2章 再赴广宁 “据那个俘虏说,提脱的目的不是占据广宁,而是上谷乌桓的大王宝座。”郑季宪笑着说道。 “大王宝座?就是鹿破风嗤之以鼻的东西?”周澈笑着说道:“提脱想用什么办法,抢到大王的宝座?” “击败箕稠后,上谷就基本上没有力量可以和他对抗了。在这种情况下,大汉可能给上谷乌桓的黑翎王难楼施加压力,让他劝说提脱从汉境撤军。提脱这个时候,就可以要挟难楼,要不大王之位将来传给他,要不大家撕破脸拼个鱼死网破。” “那他联合魁头是什么意思?魁头从中能得到什么好处?” “魁头在弹汉山被压制的很厉害,一直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提脱和他的关系一直不错。现在提脱一个人对付不了箕稠,如果这个时候魁头帮了他一把,将来魁头有什么事,请提脱帮忙那就好办多了。而且假如提脱做了上谷乌桓的大王,又是弹汉山的邻居,这对魁头的势力展极其有帮助。假如将来魁头和和连生抢夺王位的大战,有提脱这个坚强后盾在后面也是一大助力嘛。” “两个人谈好了吗?”周澈问道。 “已经谈好。魁头答应歼灭舞叶部落后,立即率部赶去支援。具体的作战方法都有了,就是没有定下具体实施的时间。” “哦。”周澈警觉起来:“细节知道吗?” “提脱的部队八千多人一部分守在城内,一部分驻扎在城外遥相呼应。箕稠的五千大军一直找不到有效的攻击办法,在丰屏围停滞不前。两支部队接触过几次,因为彼此力量相当,都不敢过分纠缠。此次提脱准备以全部主力赶到丰屏围,主动寻找汉军交锋。而魁头率援军从汉军背后突然动攻击,在汉军猝不及防阵脚大乱之时,前后夹击全歼汉军。” 周澈仔细看着一下摊在案几上的地图,半天没有做声。 “主公你是不是又想打一战?”郑季宪坐到周澈身边小声问道。 周澈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他突然想起了赵简。 上次如果部队不在鹿亭袭击慕容绩,赵简就不会牺牲。那次袭击,打或者不打其实并不影响渔阳战局的进展。现在也是这样,自己的部队帮助舞叶部落脱离鲜卑,已经多打了一战,万幸的是没有太大的损失。 如果加入广宁战场势必就要和提脱的部队进行决战,不是攻城战就是平原上的骑兵对决,这两种打法都是损耗性的,战斗部队的伤亡会非常惊人。自己好不容易拼凑的这么点人马,不能就这么毫无意义的打光了。从卢龙塞带出来的士兵,已经死去一半多了。 “主公怎么了?不打还是不好打?”郑季宪问道。 “我想起了赵简军候。”周澈把手上的地图一推小声说道:“他可以不死的。都是因为我非要连夜奔袭,结果害的他命丧鹿亭。这次如果我再自作主张出兵丰屏围,估计损失会更大。” 周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提脱知道魁头被我们意外的击败之后,他在广宁战场上已经无法取得对汉军的压倒性优势,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他坚持不了多久,自会撤军而走。我们参加不参加广宁战场不会影响到整个大局的。而且幽州未来的几年内,应该没有什么战事,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再让战士们失去宝贵的生命。” 郑季宪好象不认识周澈似的,看了他好半天。 “主公你是名扬北疆的靖边军首领,你是手执战刀一路杀到这里的,你怎么突然失去了勇气,变得胆怯起来。主公到底怎么了?” 周澈低着头不做声,脑子里想着赵简,心里不由自主地竟产生了一丝畏惧。 “主公”郑季宪用力推了他一下大声劝道:“主公怎么不想想老卫c老武,不想想章挺c李进两位司马他们是怎么死的?为国捐躯这是荣耀。他们死的时候c赵简死的时候,可曾有过怨言,可曾后悔过当兵?” 射墨赐担心鲜卑人卷土重来,一大早就来向周澈告别,准备率领部落继续南下,往野烽围暂住。周澈担心他们路上遭到汉人的非难,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特意派了一个屯长带着人马陪同他们一道南下。被俘的一千五百多人和几千匹战马成了舞叶部落的战利品,在舞叶部落骑兵战士们的看押下跟随而去。 大部队留在羊角山继续监视鲜卑人的动静,防止他们重整人马后,继续追击而来。 周澈默默地看着舞叶部落的迁徙大军,慢慢消失在视野里心里很高兴。从此以后几万人可以在大汉安居乐业,想想都让人觉得很幸福。他转身上马准备回营,却看见自己的部下一个都不动。 “听说校尉要带我们去打提脱,什么时候行动?”俞实严肃地问道。 “兵贵神速!此事不可拖延。”魏绍随即接上说道。 周澈愣了一下,知道郑季宪一定不死心,联合各位军官前来请战了。 他狠狠地瞪了一样郑季宪笑着说道:“此事已经错过出兵时机,已经不合事宜。” “不见得吧?主公”黄盖说道:“我们昨天才袭击的魁头,难道今天提脱就会接到消息?滴水围距离广宁将近三百里,按道理消息应该还没有传到广宁。我们完全可以冒充魁头的部队急赶到广宁。” 周澈望望大家苦笑了一下再次说道:“时机已经错过。没有绝对把握不能出兵。” “主公!你还记得在山口渡大营你是怎么对我们说的。”韩猛一反常态大声叫道:“你说因为我们是大汉人,所以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一个敌人践踏我们大汉的每一寸土地。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吗?我们从大燕山带出来的兄弟,我们从渔阳带出来的兄弟现在还剩下多少?难道他们的仇不报了?” “即使我们全部战死也是为了大汉而死,死而无憾。”魏绍缓缓地说道。 周澈心里非常感动,他翻身下马大声叫道:“来。你们说说怎么打?” 大家看到周澈同意了他们的请战,欢呼一声纷纷下马聚到周澈的身边。 “我们昨夜在一起合计了一下,认为此战歼灭提脱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俞实代表大家向周澈讲述他们的计划:“提脱的意图非常明显,他准备和魁头二人在丰屏围对汉军实施前后夹击。” “我们从郑君的斥候屯里找一个聪明伶俐c胆大心细的斥候,冒出魁头的信使到广宁告诉提脱,魁头已经同意并和他约定攻击时间。攻击当天他的部队在丰屏围和汉军箕稠的部队正面迎敌,我们的部队假冒鲜卑人从他们的侧面杀出,然后趁敌人全无防备的时候,突然杀向乌桓人。此举出其不意必能受到奇效。” “同时我们快马通知护乌桓校尉箕稠校尉,告诉他拓跋锋已经撤军,我们在回涿鹿的途中捉到提脱的信使,得知了提脱和魁头的计划。现在魁头的部队,已经在羊角山被舞叶部落和我们联手击败,这么说当然是为了不让他知道我们越境作战的事。然后我们把计划告诉他。为了能打败提脱,收复广宁。我想他肯定会同意这个计划的!一旦成功,他不但可以洗刷自己被敌人打败赶到居庸的耻辱,而且还会因此立功受赏。” “说完了?”周澈问道。 俞实点点头恭敬地说道:“校尉打仗每每都是以奇兵致胜,用兵犹若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我们都非常佩服自感,望尘莫及。所以这个计划的不足之处,还请校尉指教。” 周澈笑起来指着俞实道:“你也会阿谀奉承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考虑问题比你们更周全一点而已。你们这个计划有几个不能确定的因素。这几个问题不解决,这个计划就有缺陷,也就是说不能执行。” “首先我们怎么肯定魁头和提脱之间没有密切的联系?如果提脱知道了魁头在滴水围惨败,我们这个冒充的计划就被会敌人看破或利用,他们如果将计就计,战败的就是我们。” “其次护乌桓校尉箕稠,我们谁都不认识他,凭什么相信我们送过去的消息?即使他相信了,他又凭什么相信我们的计划?这可关系到他五千大军的存亡问题,他岂能不考虑周详再三思量?如果是敌人的奸计,他的部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我们是右北平郡卢龙塞的边军,他是护乌桓校尉部,和咱们是两个系统,按大汉军律两支部队一起作战需要虎符调令。现在我能带部队指挥打仗c跑遍幽州,纯粹是因为战事危急,刺史府刘使君临时授命的一个权宜之计,说起来都是违法的。在这种情况下我建议友军如何作战,这岂不是夺权嫌疑。他不派人拿我,就很给刺史府面子了。” “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兵力问题。他的部队以步兵为主。根据我们的消息,他从居庸c沮阳带走了三千步兵c两千骑兵。以这种军阵组合在平原上和提脱的八千骑兵作战,根本就没有胜算。一旦配合上出现失误,我们不能及时赶到他的部队,就有可能被乌桓人重击。我们即使准时赶到,以三千多骑兵偷袭八千人的部队,最后必将陷入苦战。在平原战场上即使偷袭敌人,也会演变成一场血战。这次能够打败魁头不仅仅是幸运,更重要的是得益于舞叶部落的适时出击,才造成了对敌人的内外夹攻。这种好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我们的部队拼光了,大家觉得很高兴是吗?” 一群部下沉默不语,各人都在思索着周澈的话。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3章 升任将军 中军帐,大家在思索周澈的话。 “我个人认为以最小的代价歼灭最多的敌人,才是上上之策。如果我们战胜了敌人,自己也折损大半,这一战怎么打?不打了吗?” “这个计划我也考虑过,破绽太多无法执行。” “主公您有什么妙计?”凌锋问道。 “我没有。现在还找不到敌人的软肋无从下手。大家一定要打的话,必须耐心等一段时间,寻找恰当的时机。” “老郑你的斥候屯,立即深入广宁一带侦察。俞实你去丰屏围和箕校尉取得联系,得到他的确认和信任。铁钺你去马城,尽快叫田老伯和文博他们动身,赶到野烽围和我们会合。” “三天后我们去野烽围。” 提脱很快得到了,魁头在滴水围全军覆没的消息。 他的部下们立即象炸了锅一样,纷纷跑到他的大帐内,要求撤回白山。现在局势非常明了,鲜卑人已经全线溃败,汉军的周澈部队,甚至深入鲜卑国境开始反击了。乌桓人独自留在大汉国境,守着广宁附近的两座没有多大作用的小城,能坚持多久?趁着汉军喘息未定,周澈的部队尚在野烽围休整之际,早日撤出才是明智之举。 提脱转着一双阴险的小眼睛,好整以暇地望着部下,在自己面前大吵大叫,一副很不以为然的样子。 “怕什么?你们无非惧怕遭到箕稠和周澈的两路围攻而已。周澈的部队现在有多少人?” 坐在下的遄结赶忙答道:“据说他的部队在马城损失惨重,估计还有一千多人,这就是他的全部所有了。” 他的话立即遭到一片谩骂。 遄结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听他说完。 “鹿破风的部队估计在一千人左右。按道理两千多人的部队袭击魁头的六千大军,自然不够。但他既然能获胜,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诀窍?” “我认为舞叶部落在那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射墨赐倾其所有至少可以组织一支将近五千人的部队。他们趁着魁头轻敌之际和汉人里应外合,能够打败魁头也在情理之中。” “打败六千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估计周澈和射墨赐的部队损失都很大。以周澈现在的实力,他不可能赶到广宁战场参战,除非他马上得到援军。所以短期内,我们不可能遭到箕稠和周澈的同时攻击。大家无须过分担心。” 提脱冷冷一笑道:“遄结的话大家都听明白了?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大家耐心一点再等等。回到白山少不了大家的好处。” 射墨赐的使者赶到沮阳c蓟城分别拜会了上谷郡太守幽州刺史。他们得到了暂住上谷郡的汉庭文书。至于来自洛阳京都的正式文书,还需要等待漫长的一段时间。 现在整个幽州都已经知道鲜卑国生了叛乱,并且得到圆满解决的事。刘虞和刘璠两位使君看到鲜卑国四部鼎立,鲜卑大王的权利被极大削弱,心里大喜嘴都笑歪了。 鲜卑国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境地。现在鲜卑四部都忙着划分权利,重建自己的势力,互相间争得不可开交。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说,联合出兵入侵大汉已经成了梦想,就是他们自己都要互相小心戒备着对方。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偏偏就是一心想重建强大鲜卑国的慕容风。理想和现实的巨大差距,让这个满怀雄心的鲜卑强者感到自己已经力不从心,再难力挽狂澜了。 不久关于慕容风和汉人秘密勾结阴谋策划推翻和连,分裂鲜卑的消息慢慢的在北疆传了开来。而舞叶部落的突然背叛和定居大汉,似乎为这个传言做了一个不容置疑的诠释。幽州的报捷文书和各地官吏的秘信象雪片一般飞向洛阳。 矛盾的焦点慢慢地集中到幽州刺史刘虞的身上。 就在这个时候刘虞突然病倒,而且是整日卧床不起的重病。在幽州战事尚未结束,百废待兴的情况下,他不能处理幽州政务等于给急需治理恢复的幽州瓦上添霜。刘虞随即上书请辞幽州刺史一职回家养病。他命令手下以八百里快骑将自己的文书,送达京都洛阳。此时幽州的事情,尚未在京都传开。天子随即御批准其所请,让刘虞先回青州老家养病。 同一时间上谷郡太守刘璠以自己年老多病,难以继续在上谷郡主持军政为由,告老还乡。 刘虞在回乡养病之前,同时利用手中的权利和刘璠两人在辞官之前,联名向朝廷举荐周澈为度辽将军。 过去那个度辽将军是一个世家子弟,从任命那天开始就没有看到过他,至今那个将军是什么模样,两人都不知道。这次鲜卑入侵战还没有打,一纸公文就把他调走了。边郡的军将一般有家世c有权势的人都不愿来做,这里离中原太远,荒凉c危险c没有油水c生活条件差。在这里任职的大部分都是边郡当地人或者得罪了朝中权贵被贬到这里的,再不就是挂个名等待升迁。 刘虞知道以周澈的资历出身,虽然是周氏名族c袁家女婿,但是他是偏房庶支c取得是庶女,无论军功多少想坐这“将军”的位子,根本就是天方夜谈的事。 以公孙瓒来说,他的家世不错,是当代大儒卢植的门生,军功无数。在北疆声名显赫,但迁升到秩俸比两千石的辽东属国长史一职,前后也花去了他十几年的时间。虽然周澈的机会好,前面江东立功,到了北疆适逢鲜卑人入侵连番大战c连番大捷c连番立功,在几位边郡大臣的照顾下,许多为官多年的从属,已经开始愤愤不平。 这次周澈率部先后参加了渔阳城解围战c陂石山夜袭敌人补给车队c鹿亭伏击慕容绩之战c桑乾河围歼拓跋韬部c幽月森林一战虽然折损了大量俘虏,造成拓跋锋再攻马城,但随后周澈率部坚守马城二十多天,逼迫拓跋大军无功而返也算是一个胜战。 在羊角山为救援入汉的舞叶部落,伏击魁头六千大军大获全胜。以上战斗加在一起杀敌逾万c俘敌逾万,为击退鲜卑人的入侵立下了汗马功劳,按军功应该嘉赏不报,未免太为不公。至于朝廷封赏不封赏那就不是两个人所能决定的了。 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必须天子亲批,谁都无权任命。度辽将军之职,初见于西汉昭帝时期,昭帝元凤三年始置度辽将军,因度辽水而得名。 度辽将军,银印青绶,秩二千石。虽是杂号将军,但可以设置下属掾史,比如管理兵事器械的兵曹掾史,主禀假禁司的禀假掾史,还有主管军法违纪的外刺c刺奸等 有办公驻地,屯扎在五原郡曼柏县(今内蒙包头一带),与乌桓校尉合称二营。一般流放的罪人都会发配到度辽将军辖地。东汉时期的度辽将军府,可以节制护乌桓校尉c护匈奴校尉c护鲜卑校尉,对于维护东汉北部边疆的安定产生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是维护东汉北部(包括东北c西北)边防和处理北方民族政务的重要机构。 周澈率部退回到野烽围,舞叶部落在仇水河西岸安营,他的军队驻扎在仇水河东。 田衷和文博旋即带着十几车财物和伤兵赶来会合。定钧和鹿穿云告别周澈及一班军候,率部回到桑乾河白鹿部落。 幽州刺史刘虞一直没有派人来联系他,而上谷郡太守刘璠却已经卸任,正准备告老还乡。新太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上谷郡的大小事情都由五官掾窦弘在主持。窦弘给他们送过一次补给,然后就再也看不到郡府的人了。 右北平郡太守刘政倒是记着他,派了个下属给他送来升职文书,嘱咐他现在上谷好好待着,配合上谷太守的指令,直到把乌桓人赶出广宁为止。周澈率部在幽州战场上连打胜战,给右北平c也给刘政争足了面子,这让他非常高兴。现在北疆的人都在盛传右北平卢龙塞的边军是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靖边军声望已经过了公孙瓒和他的辽东铁骑一一白马义从。 护乌桓校尉箕稠见到俞实之后,非常客气。但言语之间多次露出不愿意周澈部插手广宁战场的意思。此时箕稠c俞实还不知道周澈升任“度辽将军”。广宁是护乌桓校尉的治所,是箕稠管理居住在幽州各郡乌桓人的衙门所在。上次给鲜卑人和乌桓人联手赶了出来,箕稠视为生平奇耻大辱,这个脸面他一定要自己争回来。 虽然周澈的官职比他小一级,在北疆的资历声望更是不能比,但周澈一直在打胜战,这一点却是整个北疆都知道的事实。假如周澈的部队来到广宁,大家一起赶走乌桓人夺回了广宁,按照现在幽州百姓的看法,这肯定都是周澈的功劳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这是他私心里不能容忍的。 田衷从马城带回的伤兵陆续续伤愈,编入了各曲部队里。代郡c上谷郡的一些日子越来越难过的马贼,纷纷跑到野烽围投军。部队的人数扩充到了大约六千余人。周澈把每曲部队的人数扩大到千人,辖四屯。斥候屯和后卫屯一样也扩充到了五百人,剩余的编入亲卫营。这样一来军候c屯长的人数急剧增加,军饷的按时放成了问题。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4章 四方角逐 周澈和军官们商议之后,开始动用拓跋锋送来的那笔财产,发放军饷。虽然食物由舞叶部落和白鹿部落提供,但六千人的军饷不能他们发啊,道理上也站不住。周澈按大汉的军律足额发放,军司马秩比八百石c军候秩比六百石c屯长秩比两百石。 到了七月中旬,周澈觉得士兵们的单兵训练效果不理想,随即邀请白鹿部落c舞叶部落各自出兵赶到野烽围东岸,联合进行战术兵阵的实战演练。两个部落的首领欣然答应。鹿破风依旧让定钧和鹿穿云带着一千士兵赶到野烽围。射墨赐让射虎和自己的侄子射璎彤带着两千人渡过仇水,参加周澈军的训练。 周澈随即带着九千人的大军,在仇水两岸方圆百里的草原山林里,展开了艰苦的拉练。士兵们被周澈这种新颖别致的训练方法吸引了,大家天天精神饱满c兴趣盎然地参加一个又一个的伏击冲锋对阵,没有人觉得辛苦或者疲劳。 遄结飞快地跑进大帐,打断了提脱的午睡。 “大帅!周澈的部队已经接近宁县了。” 提脱猛地站起来面色大变。 “昨天他不是在羊角山吗?怎么过了一夜他就到了宁县?” “大帅!这十几天以来靖边军神出鬼没c来往飘忽c行踪不定,实在难以准确找到他们的位置。”遄结为难地说道:“不过今天所有的斥候都禀报说,靖边军在狐屯出现,距离宁县六十里。” “宁县一旦丢失,我军最多失去了一条退路,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想继续占据广宁已经不太现实。大帅我们趁早撤军吧?” 提脱的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神色,面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大帅我们就给黑翎王一个面子吧!他老人家已经派人跑了几趟了,早撤迟撤都是要撤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汉人对他逼得太紧,他的日子也不好过。现在给他一个人情将来有什么事也方便些。”遄结小心翼翼以几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提脱冷冷一笑阴阴地说道:“那个老鬼为什么不干脆一些直接把位子让给我,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还是和老头子走近一点吧。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再他。”遄结沉吟着缓缓说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靖边军的问题。” 提脱在大帐内,走来走去焦躁不安。 “大帅!和连最近回到弹汉山,已经把魁头监禁了。我们少了弹汉山的支援还是小心一些好。”遄结小声说道:“那个周澈善打夜战。慕容绩c慕容侵都死在鹿亭的夜袭中,魁头这次也差点死在滴水围。鲜卑人统统回家了,我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趁早带着东西回白山算了。” “我要杀了箕稠?”提脱恶狠狠地说道:“我就是走!也要杀掉箕稠。想起他我就想杀人。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对我指手画脚的,屁大的事他都要管。不杀了他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周澈的部队借着训练的名义,不断地接近我们,给我们施加压力,其目的非常明显,就是想赶我们走。他这个办法的确不错。明处有箕稠的五千大军,暗里有他的部队。一明一暗不打也能把我们吓走。” “好!我们就遂了他们的心愿。我们走不过要显得大难临头c慌慌张张,非常匆忙的样子。把贵重财物都放在大军后面,诱使箕稠上当来追。” “我们在白桦谷伏击他。这次一定要他死得难看。” 箕稠是依靠军功逐步迁升到校尉的,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军人。他这个护乌桓校尉比一般的校尉级别要高,甚至比一般的郡国太守的级别都要高。他的职权较大,手下从属官吏较多,是个很有实权的职位。 他为人比较和善,对待胡人的态度很宽容,也讲原则。尤其是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部落。他和大多数汉庭官吏一样喜欢钱财。但他和一般人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不主动伸手要,他喜欢人家巴结他,主动送给他。 他前前后后娶了七房妻妾,家里开销大,靠他的秩俸和收受贿赂自然不够。于是他又有另外一个兼职,上谷郡的马帮都要向他定时交纳“孝敬”,否则不出三月必叫其抛尸荒野。 所以鲜卑人和乌桓人的入侵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几个月下来使他损失了许多财产。 提脱和他之间的仇恨有不少年了。原因就是箕稠觉得他有富有,每次都暗中指使马匪抢劫他的部落。抢了就抢了,他还欺负提脱。提脱派人跑去告,他就把人抓起来说是诬告,还要提脱拿贵重东西去赎人。提脱受气不过就买通刺客去暗杀他,结果差一点把箕稠杀了。于是两人之间的仇怨越结越深。 “你说什么?提脱弃城跑了。”箕稠瞪大双眼声音大得象打雷。 “是的校尉。今天上午他们突然拔营起寨,匆匆忙忙往白山方向撤离。广宁城里的乌桓人更是惊惶失措,好象大难临头似的,把所有抢来的财物都放到车上,急急忙忙就出城了。”斥候一脸的兴奋和紧张大声回答道。 箕稠四十多岁,身体发福的厉害,身材臃肿。一张红润的脸上,长满了浓密的胡须。他的眼睛大而有神,面色和善,怎么看都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他摸着浓须,想了半天突然问道:“右北平周校尉的部队在什么位置?” “禀校尉!昨天夜里他们在宁县附近的狐屯,突然消失了。”斥候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 “哦?”箕稠笑了起来:“这个周澈还真象一只捕食猛虎,神出鬼没的。突然消失了?我不是叫你们盯紧吗?” “校尉”斥候为难地叫了一声,觉得不好开口辩解,于是马上说道:“我们马上再去” “算了。他一定出现在提脱的撤军路线上,迫使提脱不得不赶紧弃城而逃。对了你刚才说什么?他们驻守广宁城的部队走在后面?” “是的!许多大车行动比较缓慢。” 箕稠笑起来。 “命令骑兵部队,立即随我出追击敌人。” 遄结率领守在宁县的一千骑兵,早上就出了城。他们飞赶往恒岭,往回家的方向飞驰。 昨夜靖边军的突然消失,让他提心吊胆忐忑不安。 早在周澈召集大军从野烽围出的时候,遄结和一些部落领就不断地提醒提脱,尽早回去的好。但提脱铁了心就是不回去,他非要等到黑翎王松口,承认自己是大王的继承人才行。 其实提脱不愿意撤军还有一个原因,他一直认为周澈没有多少部队,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他认为这是汉人玩的攻心之术。他和自己的手下算来算去加上斥候的侦察,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周澈的部队最多不会过四千人,三千多人的可能性最大,而且这其中还有一千鹿破风的部队千射墨赐的部队。 周澈非常有耐心,他带着骑兵在仇水两岸方圆上百里的区域四下活动,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待上两天。这让乌桓人的斥候,疲于奔命很难跟踪。周澈的部队一直也没有出兵广宁的迹象。其实护乌桓校尉箕稠不开口,周澈的部队无论如何也不敢违命,私自进军广宁城。 箕稠吃准了提脱,他知道提脱早晚坚持不住,要从广宁滚蛋。所以他根本无意开口求援。五千人在丰屏围,耐心地待着等着提脱滚蛋 三方到最后还是提脱忍不住,率先有了动静,而且还是在形势不好的情况下。 大汉国边境,榉山。 周澈看见定钧和鹿穿韵一左一右,必恭必敬地陪着一位长者走过来。 这位长者须皆黑,身形高而瘦,弱额头和眼角处皱纹密布,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总是带着些含蓄的笑意。 周澈疾步迎上去,隔着几步远就开始躬身行礼。 “汝南周澈拜见大王。” 黑翎王难楼急忙抢上几步,一把扶起周澈连道不敢当。 “百闻不如一见。周澈如此年轻就有这样的成就,真是罕见哪。” “大王谬赞了。皓粼没有什么本事,只是运气特别好,又有几斤蛮力罢了。”周澈笑着再次躬身行礼,感谢黑翎王地称赞。 难楼望着他面显惊奇之色。他和汉人打交道几十年,第一次看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校尉级军官而且他的出身还是从亭长这样的低贱职务开始的。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和他心中所想的周澈,差得何止十万八千里。 这个人年轻,满朝气的脸上却掩盖不了他的真实年龄。普普通通的相貌,一张国字长脸c浓眉大眼,突出的就是他高大威猛的身躯,即使在北疆象他这样浑身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武士,也是很难看到的。 周澈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一头敏捷狡猾的孤狼,倒更象是一头待人而嗜的猛虎,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杀气,不能不让人心生畏惧尤,其是在他胜战越打越多c杀人越来越多的威名之下。如果不是他放荡不羁,要是他的脸上豁达洒脱的笑容,不是他眼睛里的真诚和热情,没有人会感觉到他的善良和亲和。 现在难楼发现他还是一个谦逊知礼的人。汉人中武勇有力者,骄横无礼得多。学问高深者,自命清高得多。像周澈这种看上去勇猛无敌的大汉,能够做到犹若谦谦君子c彬彬有礼在汉人中也是非常罕见。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5章 箕稠兵败 “按照大王的要求,我的部队已经进入埋伏区域。”周澈拱了拱手。 “多谢了。将军在乌桓族危难时刻,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日后定当报答。”难楼笑着说道。 周澈无所谓地摇摇头:“大王言重了。大王为了两族长久的和平相处,毅然出手大义灭亲这份豪气,实在让我等小辈深为钦佩。” 难楼点点头笑着说道:“此战过后,幽州边境短期内,将不会再有战乱。百姓们可以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了。” 他望着远处的群山闻着山谷内,树木的清香不由的又想起了,让他咬牙切齿的提脱。 黑翎王愤怒了,他的绝对权威受到了提脱的严重挑战,他要杀掉提脱。于是他找到鹿破风,鹿破风立即推荐了周澈。乌桓内部的事情比较复杂,以难楼的德高望重如果他亲自出面收拾提脱,未免有点说不过去。大小部落的首领们会认为难楼是迫于大汉的压力,出手镇压部落内部的同胞,这肯定会激起部落首领们的不满,从而引部落内部的矛盾严重点可能造成上谷乌桓的分裂。 所以必须要借助外力!大汉的军队能够歼灭提脱,当然最好不过。但箕稠这个人,黑翎王十分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他的贪婪让难楼都有些难以招架。难楼如果要借助他的力量,在时机上隐蔽性上都不好,而且箕稠本身也没有什么本事,手上的力量更是不堪一击。只有周澈和他的靖边铁骑可以一用,更何况周澈现在是“度辽将军”了,本来就是总管北疆各族事物。 鹿破风亲自赶到野烽围,和周澈秘密商谈这件事。周澈大喜满口答应,于是就有了召集大军野外训练的事。具体的部队人数,鹿破风也不知情,因为关系到机密,他也无意了解。对周澈他是极其信任的。周澈通过部队拉练这种办法,迷惑麻痹敌人,意图敲山震虎逼迫提脱撤军,从而完成黑翎王安排地伏击消灭提脱的计划。 然而他们还没有伏击到提脱,提脱却已经伏击了箕稠。 箕稠破口大骂恨不能生吃了提脱。他的部队追上了敌人的车队,却被保护车队的乌桓骑兵缠住,更槽糕的是车队里什么都没有。他们上了提脱的当。 “鸣金收兵!鸣金收兵!撤撤”箕稠气急败坏怒声狂吼。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提脱的伏兵从白桦谷的两侧高地上,同时扑了下来。几千个骑兵像黑色的山洪暴一般汹涌澎湃c铺天盖地地一泻而下,其声势之大令人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战马的奔腾声惊天动地,士兵的喊杀声震耳欲聋,白桦谷突然之间颤抖起来。 箕稠毕竟久经沙场,知道眼下要想保命,当务之急就是要逃出敌人的包围。他内心虽然惊骇不已,脸上却没有丝毫惧色。 他狠狠地朝草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脸上的肌肉神经质地扯动了几下。 “击鼓击鼓”箕稠纵声狂吼。 战鼓擂响,声若奔雷密集而狂烈,心慌意乱的士兵们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激烈的战鼓声立即精神大振,急向箕稠的中军聚拢。 “密集布阵密集布阵”箕稠再次狂吼起来。 “弓箭兵居中长矛兵在外结阵” “左翼为前部急移动” 箕稠身边的旗语兵高举不同颜色的大旗,轮番摇晃向各部骑兵出一道道指示。 汉军的骑兵在生死关头,表现出高度的战术素养。他们临危不乱在各自战旗的率领下,迅完成集结并且开始了移动。虽然速度没有起来,但他们的战马已经开始奔跑了。 对面也不示弱,巨大的牛角号声突然破空而出,激越高昂撼人心魄,敌人发起了冲刺。 乌桓士兵神情兴奋,面对着处于劣势的汉军他们士气如虹,一个个纵声高呼呼嗬声直冲云霄。 “急前进” “士兵们杀啊” 箕稠高举长刀纵马狂呼,战鼓狂暴地吼了起来。 士兵们受到战鼓的激励,无不心潮澎湃同声应和:“杀啊” 双方瞬间接触,战场上爆出一声巨响。 提脱的八千人大军中有一千人,在宁县由遄结率领他们撤退。途中他们将会合先期撤出押运财物辎重的车队,一千人一同赶回白山,现在围攻箕稠的部队只有六千人。六千铁骑围攻两千人的汉军,在人数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战马的撞击声c长箭的呼啸声c士兵的狂吼声c战鼓的重击声c牛角号的凄厉声混杂在一起,响彻在战场的各个角落。 犀利的长枪长矛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身体,士兵们纷纷摔落马下,随即他们就被冲上来的战马肆意践踏而死。中箭的士兵在临死之前掷出手上的长矛c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 乌桓人的凶猛攻击,给汉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汉军拼死迎敌,几乎寸步难行。随着两侧汉军士兵不断阵亡倒下,阵形的侧翼越来越薄,随时有可能被乌桓人冲破。一旦阵势被拦腰截断,汉军就会被分割包围。 箕稠他居中策应,大声的指挥部下从容应战:“后军收缩,中军补充两翼把敌人挤出去。” “命令前军杀一直往前杀” “弓箭兵支援前军,齐射!连续齐射” 前军的士兵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死对方。一直往前杀直到前面无人可杀为止。 长矛兵和战刀兵相差半个马位,互为补充。大家舍命相搏,没有畏惧c没有退缩,他们的眼睛里只有敌人,武器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弓箭兵的齐射立即产生了效果,前军突击的速度猛然加快。 乌桓人现了异常,立即展开了反击。他们在大部队的支援下,成群的拦截突击包抄围杀,以大量杀伤汉军士兵为目的。虽然在步步后退,但每退一步汉军的士兵就要减少几个。 提脱站在山谷的上方,笑容满面心里好不得意。他暗暗念叨道:箕稠今天不把你剥皮抽筋,从此我就不进大汉。 “首领!看不出这个胖子指挥部队还很有章法的,短时间好像拿不下来。” 提脱点点头,对手下说道:“这两千人是他的老本,他在草原上横行这么多年,依仗的就是这支部队。上次打广宁,他宁愿弃城而走,都舍不得动用这支部队来守城。” “把这么好的骑兵,当步兵用的。确太可惜!” “不过和我们的骑兵比起来,他这支部队还是差一点。” “他现在采取密集布阵防守,我们的优势很难挥。首领你看他的突击箭头,还在猛烈前冲,我们是不是从两翼抽调人手,加强正面的阻击?” 提脱摇摇头坚决地说道:“集中兵力打他的两翼,截断他的阵势。阵势一破他就完了。” “命令两翼后阵骑兵列队齐射,给我射死那个死胖子。” 箕稠猝不及防连中五箭,幸好他皮糙肉厚没有伤到要害。但周围的侍从传令兵,却倒下了一大片。 “命令部队收缩” “后军进入两翼,中军补充前军杀出去” “校尉!撤除后军,我军防守就有了破绽。”他的一个部下大声提醒道。 箕稠痛得整张脸都变了形,他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疯狂地叫道:“两翼都要破了还要后军阻击什么?带上亲卫屯我们赶到前面,撕开敌人的阻击冲出去!” 在战鼓的指挥下,正在阻击敌人的后军士兵,立即撤入阵势中间,随即一分为二补充到伤亡严重的两翼战场上。已经被压得变形的两翼,再次反弹起来。乌桓士兵被连续击杀,不得不缓缓后退。 突击部队伤亡严重,几乎停滞不前。就在这时箕稠带着二百人突然冲了上来,他的亲卫屯实力雄厚,士兵们身高马大英勇善战。他们怒吼着就象出笼的野兽一般,在最危急的时候,发动了最凌厉可怕的一击。 提脱面色大变惊叫起来:“不好箕稠变阵了。命令左翼部队立即抽调兵力,投入正面阻击!快。” 汉军的防御阵形变成了锥形突击阵势,他们像榫子一样顽强地深入,前进的速度陡然加快。 箕稠在十几个士兵的保护下,勉勉强强坐在战马上,但是血流如注。他咬牙坚持着亲自督阵在第一线。 缺口突然被打开。 汉军士兵出一声欢呼,夹带着已经昏迷在战马上的箕稠,蜂拥而逃。 提脱气得破口大骂,打马跑下山岗。缺口随即被疯狂的乌桓人堵上了。 箕稠逃亡之后,汉军失去指挥很快就被杀戮一净。战斗结束。 此役箕稠的骑军,仅仅逃出了百十骑,余众尽没。 乌桓人付出了将近千人的代价,大获全胜。 遄结在柏岭和满载财物辎重的车队会合后,率领两千骑兵一路向白山方向飞驰。 按照正常速度他的部队,可以在傍晚的时候到达桓岭。翻越桓岭就是边境,过了边境就万事大吉了。 斥候接二连三的飞马回报,桓岭没有人迹一切安全。 遄结回头望望身后绵延不绝的小山小岭,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总算马上就要走出汉人的地境,心里感觉踏实多了。 “命令大家走快一点!我们太阳落山前,到桓岭宿营。” 郑季宪一路小跑找到了在山谷内洗马的周澈。向鼎和泊釜带着十几个亲卫屯的士兵,正在附近的草地上睡觉。 “老郑你跑什么?”周澈看到他大汗淋漓,笑着问道。 “主公!事情有些蹊跷。”郑季宪小声说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6章 见招拆招 周澈闻言赶忙丢下绿螭骢,走到郑季宪身边。 “提脱的撤军路线是从白桦谷c枫谷c榉山c小熊山一线走,最后回到白鹫山。这是黑翎王给我们的消息。” “但是射璎彤刚才告诉我,他们的斥候发现,遄结押着车队往恒岭方向去了。” 周澈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没有做声。 “从恒岭到小熊山的距离,要比黑翎王告诉我们的那条撤军路线近得多。我们现在在榉山埋伏,假如提脱从恒岭撤走,我们想追都来不及。我怀疑黑翎王告诉我们的消息是假的。” 周澈笑笑!不置可否。黑翎王为了协调两方的行动,特意秘密入境到榉山和自己见面,仔细商谈其中的细节。他有亲信在提脱身边,情报准确。应该不会出现这样大的失误。 “黑翎王的部队在境外小熊山,距离恒岭一百三十里。明天遄结部队越过恒岭就出了大汉的国境。黑翎王可以率部赶到边境,吞下这批东西。”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周澈奇怪地问道。 “那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为什么不抢?黑翎王这次利用我们干掉提脱,部落内部难免有人闲言碎语不服气。他只要拿点东西堵堵大家的嘴,立即就能平息这场风波。有了这笔巨额财富,什么事搞不定。” “难楼这个老东西!如果提脱的大军今夜也到恒岭呢?”周澈问道。 郑季宪不屑地一笑:“主公我打赌提脱不会到恒岭。黑翎王一定把我们卖了,谁伏击谁还说不一定呢?他的目的无非是想铲除和追随提脱的一些小部落,所以无论是我们伏击提脱还是提脱伏击我们,他的目的都能达到。因为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血战,双方都会死伤惨重。我们好歹重击了提脱报了他入侵之仇,而提脱则实力大损自然打不过黑翎王。” “如果黑翎王出卖了我们,提脱就会知道我们在榉山。他已经决定撤军了,为什么还要来和我们决战?他难道不怕自己实力受损,遭到黑翎王的算计?”周澈笑起来指出郑季宪的猜测里有漏洞。 郑季宪皱着眉摇摇头道:“乌桓人的事的确搞不懂。反正我觉得这里头有鬼。”随即想起什么补充道:“我军的具体人数一直是个机密,各部队也是分开行动。敌人怎么估计也不会想到我们有八千人。这也许就是提脱想和我们打一战的原因。” 周澈大笑起来,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这里头有鬼。记住回头要重赏舞叶部落的那名斥候,他的这个发现太重要了。” 郑季宪大喜立即问道:“主公是不是同意我的推测?” 周澈点点头严肃地说道:“咱大汉的东西岂能给这些强盗抢走,我们今夜袭击恒岭。” 随即对向鼎和泊釜喊道:“去把各部军候c定钧小帅c射璎彤小帅请来。” 郑季宪笑起来:“主公你不怕提脱的部队,今夜也赶到恒岭?” “一锅端了更好。” 黄昏时分,部队收拾好行装,不慌不忙地上路了。 周澈c姜枫c黄盖c郑季宪带着十几个侍卫驻马停在路边和射虎c射璎彤说着什么。 这时鹿穿云打马跑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将军今天夜里,我们训练什么?” “夜袭。”周澈笑道:“也许我们能碰上提脱的大部队,你可要小心。” 鹿穿云大笑起来和射虎c射璎彤一起纵马而去。 郑季宪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对周澈说道:“主公!难楼这老家伙连鹿破风都骗,他的王位到底想传给谁?” “当然是他的儿子。”周澈奇怪地望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你难道没有看见鲜卑各部的大帅,正在这么做吗?” 郑季宪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半夜,部队到达距离恒岭十里之外的一片小山区里。 今夜半边圆月在云层里闲庭信步,柔和的月光轻轻地洒在大地上。星星都躲了起来,偶尔有几颗从云层的间隙里,探出头来眨眨眼睛又顽皮地跑开了。 汉军的斥候像黑夜里的幽灵一般,纷纷散了开去。 周澈接到白桦谷的消息后,愤怒地跳了起来。他狠狠地踹了身边的小树几脚,差一点就要破口大骂。他不是骂提脱而是骂箕稠。在这么好的形势下,竟然还中了敌人的诱敌之计,被人家打了个伏击全军覆没。这有点太窝囊了。 “箕稠校尉有消息吗?”郑季宪立即问道。 “没有。乌桓人大获全胜,都在欢庆胜利。现场没有俘虏,汉军士兵全体阵亡。如果箕校尉没有逃出去估计也” 郑季宪摇摇手,示意斥候不要说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 “柏岭。乌桓人的大军下午开始从白桦谷撤出,黄昏时在柏岭宿营,估计真是往恒岭方向。三十里范围内都有他们的斥候在活动,我们按照军候的要求不敢靠得太近,以免暴露了自己。” 郑季宪满意地点点头,叫他?バ菹1?br /> 侦察恒岭的斥候们纷纷返回。敌人没有发现汉军,他们正在休息。两千人分散在车队的前中后三段,没有结成防御阵势。乌桓人大概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家门口,非常麻痹大意。 周澈立即命令部队出发,要求各部悄悄潜行至车队附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解决敌人。 俞实和射璎彤c射虎一队,魏绍c文博c凌锋一队,韩猛c定钧c鹿穿云一队分别对付看守车队的三处敌人。 周澈c姜枫c黄盖带着亲卫营c后卫屯c斥候屯随后掩进。 遄结从睡梦中惊醒。 还没有等他睁开眼睛,自己就糊里糊涂的被一班舞叶部落的士兵连踢带打,揍得鼻青脸肿差一点被打死了。 恒岭的袭击战,还没有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 敌人大部分都躺在帐篷里睡觉,一小部分站岗放哨的也靠在马车边,睡得香喷喷的。已经到了家门口这么安全的地方,谁还会想到被汉军袭击? 除了一部分站岗放哨的士兵被袭杀之外,其余的全部在睡梦中做了俘虏。 遄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强忍着疼痛不敢大声呻吟,生?悄樟硕苑奖灰坏犊沉恕?br /> 周澈带着队伍还没有走到恒岭,就接到报告恒岭的袭击战已经结束了。 周澈笑起来对身边的田衷说道:“老伯又要受累了。那么多战利品够你们后卫屯忙一阵子的。” 田衷喜笑颜开,脸上的皱纹好象都没有了。 “跟在皓粼后面打仗,才知道打仗是怎么回事。我从军四五十年真是白干了。” 定钧和鹿穿云在俘虏中找到遄结,看到他的狼狈样子,不由地放声大笑。遄结看到他们就象看到救星似的,连声大叫起来。 “大王在哪里?大王在哪里?” 定钧摇摇头,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找大王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掉脑袋。” “我是大王的人!一直给大王提供消息。不信?我们一起去找大王对质。” 定钧和鹿穿云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十分怀疑地望着他。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的话?”鹿穿云问道。 遄结摇晃着已经逐渐肿大的脑袋,大声说道:“你们不是和周澈的部队埋伏在榉山吗?怎么跑到恒岭来了?” 定钧和鹿穿云大吃一惊。遄结知道这个机密,说明他真的是大王难楼的人,而且还是难楼很信任的人。 “相信我了吧?”遄结得意地问道。 两人连连点头。 “那还不把我放开,带我去见大王?”遄结看到两人没有动手放人的意思,赶忙喊道。 定钧望着他,抱歉地笑笑道:“大王不在这里,度辽将军周澈在这里。所以我们无权放了你。” 遄结吃惊地喊了起来:“周澈升官了?是他?你们不是在榉山吗?” 鹿穿云警觉地望着他,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到恒岭?你和大王有什么约定?” 遄结犹豫了一?缓笏档溃骸岸际且患胰耍「嫠吣忝且裁挥惺裁垂叵怠4笸鹾臀乙丫己妹魈煸诒呔车哪且槐呓俣岢刀印u饧驴隙ㄒ髯藕喝耍绻盟侵懒耸虑榫秃苈榉场d忝遣辉陂飞缴璺磁艿秸饫锢聪魑遥得髦艹阂丫懒苏饧隆!?br /> 定钧和鹿穿云面色大变。 鹿穿云吃惊地说道:“你们竟然敢算计周将军?” 定钧也连连摇头,怒气冲天地说道:“我们在榉山伏击提脱大军流血流汗,你们却在一边劫夺提脱的财物!你们” 遄结冷笑一声道:“为什么不行?汉人贪婪无厌不知道要了我们多少东西。这点东西算什么?你们都是大王的部下,不要站错了地方帮助汉人啊?” 定钧和鹿穿云顿时无语。 遄结接着问道:“提脱的部队可有什么消息?” “提脱的大军已经赶到柏岭,根本没有到枫谷。他今天上午就可以赶到这里。” 遄结顿时目瞪口呆面无人色。 恒岭沐浴在淡淡的月光下,好象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美丽而又非常的宁静。 周澈慢慢地走在草地上,来回踱步心里委决不下。 提脱的部队就在五十里外的柏岭,到了早上一旦侦察到汉军的踪迹,他的部队轻装疾行,随时可以追上来。汉军带着这么多东西走,速度缓慢不说而且还会严重影响部队的机动性。双方一旦接触就是一场大战,根本难以避免。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7章 秘伏恒岭 周澈心中盘算,自己的部队从昨天黄昏开始,连续行军到现在都没有休息,士兵们已经很疲劳了。如果要进行一场血腥厮杀,体力上恐怕难以保证。此地都是丘陵山区,大家地形不熟而且也不合适骑兵展开队形,如果和敌军纠缠在一起陷入混战,伤亡一定巨大。 虽然提脱的部队昨天在白桦谷打了一战,但他以六千人围攻两千人在占据绝对优势之下,部队的伤亡不会太大,士兵的体力消耗也有限,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在柏岭休息了一个晚上,部队的战斗力已经基本恢复。如果他们看到自己辛苦了三四个月的成果被洗劫一空,其愤怒可想而知,在这种情况下和其对战的确不利。 姜枫c黄盖c俞实c魏绍一班军官飞马而至,射璎彤c射虎c定钧c鹿穿云随后也赶到。 周澈立即征求他们的意见是战还是不战?若战!就是一场苦战?若不战,则用不战的办法迎敌。 出乎周澈的意料,大家一致要求在恒岭和敌人决战一场,死亦不惜。 “主公!这次外族入侵在卢龙塞开始,是我们卢龙塞的边军打响的第一战。今天我们在恒岭结束,由我们卢龙塞的边军完成最后一击,想想这是一件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主公难道不激动吗?”文博大声喊道。 周澈的心突然剧烈地颤栗起来,他想起了章挺c李进两位军司马c想起了林充c想起了安成开始追随他而战死的部曲,泪水忽然就涌了出来。 “主公你看看!看看这支边军卢龙塞的老兵还有几个?主公报仇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文博再次吼叫起来。 郑季宪c田衷c魏绍的眼眶湿润了,一个个战友的音容笑貌,像闪电一样从脑中飞过,他们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此战若是不打,以后很难再有机会讨回这血债了。 “打!”俞实吼道:“我们九千人狠狠地杀他一场!也让胡人知道汉人的疆土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主公!大燕山的兄弟已经在渔阳去了一半,今天就让另一半葬在这里吧。这地方风景不错,是个埋骨的好地方。”韩猛哈哈一笑,朗声说道。 周澈悄悄转身伸手抹去眼泪,心里涌起誓死一战的决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他望向射璎彤c射虎。射璎彤二十多岁,容貌清秀射术高。他和泊釜一样都不爱说话,但他比泊釜显得更内向一些。他看到周澈询问的眼神,立即拉着射虎单腿跪下大声说道:“舞叶部落已经过誓,只要将军吩咐,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周澈赶忙把他们兄弟拉起来,用力拍拍两人的肩膀。 定钧和鹿穿云对视一眼,也单腿跪了?ァ?br /> 定钧沉声说道:“将军拯救白鹿部落之恩,今生今世难以报答。临行前大帅说了,一切以将军马首是瞻c誓死相随。” 周澈俯身把他们拉起来。 “好。今日血战恒岭。” 提脱真正愿意撤军的原因,是因为黑翎王难楼要对付他。难楼不动声色的召集了一万大军埋伏在小熊山。 提脱等得就是这个机会。 他买通了族内几个有影响力的大首领,相互间早就约定,只要黑翎王亲自出面对付他和他对垒草原,他们就转而支持提脱,逼迫难楼让位。难楼老了不但胆小而且还总是巴结汉人,奴颜婢膝实在有辱乌桓人的脸面。 难楼联合汉军靖边铁骑准备对付他的秘密,提脱也知道。难楼的亲信已经有好几个都转投了提脱,新主子大方,舍得赏赐!他们当然也要尽尽心。提脱自然不会愚蠢到继续走榉山回家,但他对所有部下?底约阂唛飞交丶摇?br /> 他命令遄结护送车队从恒岭走,却没有告诉他自己也要从恒岭越境回去。现在双方的叛徒太多有些事,只有自己知道最安全。他虽然相信遄结,但他不相信遄结手下的人。直到白桦谷伏击之后,他带着部队往恒岭方向行军,大家心里才有数。 提脱这次入侵大汉掳掠的所有财物,他都没有运回白鹫山,他等得就是这一天。在大草原上不费一兵一卒,突然就把那个死老头整成一只死鳖,他想想都要笑出声。当了大王不能没有表示,当然要重重赏赐有功之臣,这批东西就派上用场了。 他躺在兽皮上闭目沉思c仔细推敲着在反叛难楼事件中,可能生的每个细小环节。他不想因为小事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大帅苍云飞步冲了进来。 “首领!大事不好!遄结和车队在恒岭遭到汉军袭击。” 提脱心里一抖浑身立即冰凉。 他猛地睁开双眼望着一脸惊慌的苍云问道:“消息怎么来的?” “从恒岭逃回来的士兵说的,千真万确。汉军突然出现!遄结和他的部队措手不及被围歼,覆没大部分的士兵都做了俘虏。估计是靖边军干的。现在斥候已经出动,部队正在集结。” 提脱慢慢地站起来,神色有点紧张地说道:“这个周澈自从到了上谷战场,我们的霉运就没有间断过。他难道真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厉害吗?” “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的部队埋伏在榉山!怎么突然出现在恒岭?走恒岭这条路线是我们临时定下的怎么会泄露?” 随即他摇摇头眼睛内,露出丝丝杀气。 “不想许多了。你知道这批东西对我的重要性,一旦失去意味着什么你也知道。遄结死了不要紧,那批东西千万不能丢,否则这次就彻底玩完了。” “汉军的人数不多抢了东西以后,肯定要往距离他们最近的宁县方向逃窜。我军在柏岭,他只能取道狍子沟回宁县城。我率三千人往狍子沟拦截他们。你带两千人急赶到恒岭,仔细查看现场之后立即从后尾追。要快。” “首领!这时候分兵出击好吗?假如敌人比我们多怎么办?” “除非周澈能让死人活过来,否则他就不可能有那么多部队。箕稠已经大败而逃,自顾不暇。剩下这么一支小部队怕他什么?” “他们一旦逃进宁县据城坚守,我们一时半刻根本攻不下。我们没有补给只带了三天的干粮,三天后只能撤回。到那时我们两手空空c损兵折将回到白山,事情就相当复杂了。为了拦住他们只能这么办。难道你有办法吗?” 苍云不好意思地摇摇头低声说道:“靖边军神出鬼没c速度极快。假如他先逃进宁县,我们就毫无办法了。不如直接回家吧!虽然两手空空但首领的实力犹在。” 提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双眼睛恨不能杀了他。 “此次出征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储存,如果失去了战利品我们就一贫如洗,除了每人一匹战马什么都没有了。就这样回去还有什么实力犹在?立即就会被难楼一扫而空,能留下性命就不错了。” “汉军押着俘虏带着大车,速度不可能很快。我们来得及。” “恒岭和狍子沟相距五十里左右。你务必记住一定要和我保持联系,一旦有事立即支援,保证万无一失。和白桦谷一样我们争取在狍子沟再伏击他们一次。” “我们一定能夺回来。”提脱望了苍云一眼安慰他道,其实他也在安慰自己。 周澈随意一击,就把本来形势一片大好c前景光明的提脱,送进了绝境。这恐怕是他永远都想不到的事。 周澈把战场选择在恒岭的入口处。 这里有长距离的斜坡,适宜骑兵冲刺。斜坡不是很直而且多树。周澈命令士兵们把树尽数伐去,拓出一片巨大的空地。 在这片入口的两侧都是丘陵小山。虽然隐藏部队较好,却不利骑兵展开,无法运用骑兵的速度进行冲击。 小山环抱的草地方圆两里左右,一直延伸到另外的一片小山区里。 周澈站在斜坡顶部想起了江东奉化山。那是他第一次参加大部队的战斗,当时自己非常紧张,桓玄还教自己如何调整情绪。 “主公!”铁钺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想起,周澈吃了一惊从往事的笑靥里蓦然惊醒。 “主公斥候来报,乌桓人兵分两路一路往北,一路往恒岭而来。” 周澈笑了起来:“好如我所愿。提脱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要在恒岭和他决战。” “往北?往北是什么地方?”周澈复问道:“是狍子沟吗?” 铁钺点点头:“正是。主公那是我们回宁县最近的一条路。提脱大概想到那里堵我们。” “提脱很有头脑c也很果断!厉害啊!”周澈笑道:“可惜他们这些人总是认为我们没胆,不敢和他们决战,结果导致判断失误,想不败都不行。命令斥候密切注意北去敌人的动向,防止他们突然杀回来。” 上午斥候们突然疯狂起来。他们一拨又一拨地进进出出c川流不息,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了回来。 大帅苍云带着两千骑兵正飞奔驰而来。 “大帅!我们的斥候进不了恒岭。”一名小帅打马跑到苍云旁边大声叫道。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8章 恒岭决战 苍云听着部将说,派进去的斥候,有去无回。闻言眉头紧皱,半天没有做声。 “我们一直接近不了恒岭,进去的斥候没有一个回来。我怀疑恒岭上有埋伏?” “长孙崇你用点脑子好不好。如果敌人在恒岭设伏,当然希望我们尽快赶去,还杀斥候干什么?故意告诉我们那里有埋伏,叫我们不要去吗?”苍云轻蔑地说道。 长孙崇有些心虚没敢吱声,等着大帅继续说话。 “汉人抢了我们的东西,跑都来不及还会在恒岭设伏?我们有五千大军他们想伏击?我们除非是想找死。” “命令部队加快速度。” “大帅”长孙崇大声喊道:“我们还是派一支小队先去看看吧。” 此刻埋伏在恒岭的周澈望着身边的绿螭骢,想起了荀攸c田丰,心里顿时觉得很牵挂。和荀攸c田丰讨论兵法,如何指挥战斗时,自己很羡慕,盼望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历史名将那样,镇定自若的指挥千军万马冲上战场。 现在美梦成真,他真地站在高坡上,指挥身后的九千大军。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辜负荀攸的淳淳教诲,他把荀攸交给他的知识都领会了,也都用上了。 此时乌桓人的两百铁骑像旋风一般冲上山岗。他们惊呆了! 在山岭上由上千部大车,密密麻麻排成了一个巨大的长方形,车阵纵深三排距离竟然达到了百步。车阵内稀稀拉拉有上千名汉军,正持弓而立严阵以待。当头一人却是一个花白头的老头。 田衷看到乌桓骑兵出现在山岗上,抬手朝天射出一箭纵声大吼:“擂鼓” 车阵内鼓声轰然震响。 乌桓人脸色大变呼啸一声,拨转马头顺着来路如飞而去。 远处树林内的周澈微微一笑大声叫道:“列阵” 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乌桓骑兵大吃一惊,纷纷回头望去。他们估计是车阵中的汉兵所吹,没有在意依旧打马疾驰而去。 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陆续走出,开始在车阵前面列队。两千舞叶部落的鲜卑骑兵c两千汉军骑兵。周澈率领亲卫营排在最前列,铁钺高举血红的猛虎大旗,向鼎高举黑色漢字大旗,泊釜高举红色周字大旗。 周澈吸取上次教训,再也不居中指挥了。他要做突前部队的箭尖,不过这次部队在狭窄地带上作战,不进行阵势作战,自然也不需要居中指挥了。 苍云听到骑兵们的描叙,心里疑惑不定。汉军还在恒岭?右苍诤懔耄渴遣皇撬邓胁莆镆苍诤懔耄亢壕敫墒裁矗?br /> “大帅我们杀过去吧。”长孙崇兴奋地叫起来。 汉军想和我们决战?苍云脑中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想到这些人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掩护其他的人撤退?赶去侦察的斥候并没有看到车中的东西,大车都是空的。 一定是这样!这些狡猾贪婪的汉人,怎么舍得放弃眼前成堆的财物?他们想摆个破阵势来骗我,诱我上当给其他的人争取时间溜走。 “快马通知首领!我们在恒岭现一部分留守汉军,正在剿杀。战斗结束后我们立即追上去。” “各部骑兵列队!准备冲锋” 奔雷一般的马蹄声,激昂的牛角号声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动越来越近。 “呼嗬呼嗬”乌桓人的吼叫声突然从远处响起,在山岭之间久久回荡。 周澈高举流影长枪,身后的号角兵随即吹响了冲锋的号角,战鼓也随即在车阵里擂响。 恒岭霎时间被一股浓浓的紧张气氛所笼罩,大战即将开始。 乌桓人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接着各色战旗跃入汉军士兵的视野内。 周澈转高吼:“为我大汉杀” 身后的士兵高举武器同声呼应:“杀” 更多的士兵听到喊声人人神情激奋,无不竭尽全力纵声狂呼:“杀” 杀声直透云霄,仿佛要把恒岭震碎一般!惊天动地。 周澈轻踢马腹,绿螭骢开始迈步c开始小跑c开始奔驰 士兵们一字排列,紧随其后打马前进。 恒岭的山坡上突然风起云涌,汉军士兵象潮水一般呼啸着,象波涛一般掀动着,象飓风一般怒吼着。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大c越来越响,终至于掩没了士兵们的呼喊声。 苍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现眼?杩裼坷吹暮壕揪筒恢股锨硕羌盖恕?br /> “中计了。”这是他惊愣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汉军什么地方都没去,就埋伏在恒岭等着他们。 “撤退?”来不及了自己部队的速度已经接近了极限,而敌人已经像闪电一般射来,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自己的后军还在山岭后面,周澈部疾驰而来,此刻想退都没有路。 “求援?”这是他第三个念头。自己有两千精骑对付一群汉人的骑兵虽然人数上占了劣势,但支撑几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突围,只是若想夺回自己的东西打败汉人必须要支援,要提脱的主力部队及时赶到恒岭来。 “立即通知首领汉军主力在恒岭!来救援。快快”苍云回头对身后的传令兵狂叫起来。一名传令兵突然加速,斜向向部队的侧翼靠去,准备脱离大队拨马回头。 “命令后队加速,向中军两翼靠拢,部队列锥形阵势迎敌。”苍云大吼道。 汉军的铁骑也在加速。 周澈听到乌桓人的牛角号声密集响起,警觉地抬头看去。敌人的后军突然加速并且迅向部队的中军两翼靠拢,逐渐形成一个攻防兼备的锥形密集阵势。 周澈心里暗暗地叫不好,胡人的骑兵素质实在令人惊叹,他们在高速行进中从容变阵,士兵们一个个舒展自如处惊不乱。汉军士兵的确和他们有差距,如果汉军士兵训练不出来,不如直接用胡人组成一支骑军,这样要省事多了。周澈正在想着,忽然发现乌桓人的变阵已经基本上完成了。 他大吼起来:“前军密集集结!后军两翼出击。” 要正面应战锥形阵势的箭头挡住敌人的榫头嵌入,就必须用铁板去抵挡。只要狠狠地砍掉他的箭头,锥形阵势的攻击就会瓦解,剩下的也只有防守了。 “加!加速”周澈声嘶力竭地大吼起来。 姜枫c俞实c韩猛c权拓c凌锋的三曲铁骑吼声雷动,他们紧紧地聚在一起组成一道道毫无缝隙的铁板人墙,以接近极限的速度奔驰起来。 射璎彤c射虎各自率部突然从左右两翼冲出,像两支离弦的长箭射向了锥形阵势的两条斜边。 汉军的冲锋大队形成了三支箭头,凶猛地扑向了敌人。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相差一百二十步。 苍云舞动长刀正准备命令士兵上箭,他的嘴巴张开了却没有喊出声音。他看到了满天的黑云,满天的长箭。 他突然觉得自己非常愚蠢,莫名其妙的掉进了敌人挖好的陷阱里,一个死亡的陷阱。 山岭两边的树林里射出了无数的长箭,它们就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突然降临在恒岭上空,长箭在空中飞行着,发出刺耳的凄厉啸叫,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士兵耳旁,直接钻进了他们的心底。死亡临近的恐惧让他们浑身颤栗起来。 “举盾”苍云终于吼了出来。 牛角号声冲天而起。 长箭从天而降。 士兵的惨叫哀嚎声c尸体的坠地声c战马的痛嘶仆倒声c马蹄从尸体上践踏而过的沉闷声c长箭击在盾牌上的噼啪声,顿时交织混杂在一起,血腥而恐怖。 对面的汉军象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澎湃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苍云愤怒了。不论敌人有多少他都不管了!汉人!他要杀尽汉人!杀尽那些投靠汉人的胡人。他已经全然不惧。 “全军前进”他转头大叫起来:“全越过箭阵” 乌桓人顶着箭雨,踩着伤亡士兵的躯体,狠命地驱打着战马,几乎飞一般地杀向汉军。 周澈流影长枪前指纵声狂吼:“杀” 接触。巨响。 周澈随着绿螭骢高高跃起的庞大身躯,奋力刺出长枪。一名乌丸士兵惨哼一声溅血的身躯从战马上腾空飞起,重重地摔落到地上,接着就被无数只飞腾的马蹄淹没了。 敌人的阵势箭头轻易的就被折断了。 向鼎和泊釜带着凶狠的亲卫营士兵跟在浑身溅血的周澈后面,一路酣呼鏖战无人可敌。周澈的流影长枪就象嗜血的幽灵,肆意吞噬着一条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姜枫c俞实的部队在左,韩猛c权拓的部队在右,凌锋领着士兵紧随在亲卫营后面,大家密集地聚集在一个狭窄的空间里,就象一柄无坚不摧的铁锤疯狂地挥舞着,疯狂地砸着把乌桓人的箭头,很快砸成了齑粉。 射璎彤和射虎的部队随即冲进了敌人锥形阵势的中间,犀利无比地钻进了敌人的心脏地带。 长孙崇战刀飞舞连杀两骑,接着他就碰上了姜枫。姜枫被鲜血喷射了个满头,满脸看上去凶恶狞狰,他象猛兽一般低低哼了两嗓子,身形随着战马飞扑而来。两刀相错发出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长孙崇从来没有被这么狠的一刀劈过,这一刀沉重无比,他心口如遭重击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跟上来的一个鲜卑战士再劈一刀,长孙崇再挡。他感到自己头昏眼花,好象要坚持不?チ恕a桨训都负跬贝忧蕉缌讼吕础k芫一嗔Υ蠛纫簧沧∫坏叮乓豢磐仿糯笞乓徽抛旆闪似鹄础u铰砑绦宄隽耸覆街螅肀成系奈尥肥逯沼谧褂诼硐隆?br />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9章 一触即降 箭阵停下来之后,两边的小山上密密麻麻地冲出来数不清的汉军,他们好像没有穷尽似的不停的从小山上涌出来。虽然距离只有一百多步,但因为山丘上高低不平骑兵无法展开速度,他们冲到战场上的度并不快。但他们已经无需速度,他们只有堵住乌桓人的后路,然后加入围歼敌军的战斗即可。 苍云几乎是惨叫着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他惊呆了!周澈的军队一下子冒出来这么多人,几乎有上万的军队。这战还有什么可打的?情报?这都是什么狗屁情报!早知道这样不如回白山,他不由得想起早上和提脱的争执。 提脱他想干掉黑翎王难楼,他要c要回报帮助他支持他的人,所以他要这批巨额的财物。而自己在乌桓人的这场权利斗争中会捞到什么?除了赔上部落的士兵c部落的财产什么都捞不到。这趟入侵大汉提脱答应他们的报酬,到现在都没有兑现。如今看上去不但自己小命难保,恐怕提脱也难逃一死。 是不是黑翎王难楼秘密派出部队支援周澈呢?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苍云的脑海,他顿时恍然大悟。胡人到处都是髡头胡人!一定是黑翎王难楼知道了提脱的计划,他为了除掉提脱直接派出部队加入了周澈的汉军,务必要将他杀死在汉境。这样乌桓内部帮助支持提脱的人,就不会怀疑是黑翎王难楼从中做了手脚,上谷乌桓内部也不会因此而产生内讧。黑翎王根本就不是埋伏在小熊山,汉军也不是埋伏在榉山,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为什么要陪着提脱死得不明不白?苍云猛地睁开双眼,大声吼道:“投降,立即投降。” 乌桓人的牛角号声呜咽着,像哭泣一样低沉无力地吹响了。 周澈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收回刺出的长枪流影。向鼎和泊釜大声叫喊着,亲卫营的士兵们纷纷停下手上挥舞的。射璎彤和射虎两支攻击部队的前方,忽然就失去了敌人。乌桓人迅速后退,集结到苍云的战旗下面。 乌桓士兵看到铺天盖地的汉军,嚣张的气焰早就烟消云散,本来以为今天必死无疑,没想到他们却听到了投降的号角声。没有人放弃生存的机会,他们在苍云的指挥下,一个个眼明手快,纷纷丢下,跪在了地上。 谁都想不到,苍云竟然命令投降。一场刚刚开始的血战,忽然就结束了。 周澈和身边的部曲面面相觑,觉得有点太突兀,太不可思议了。刚刚冲上来准备展开血腥厮杀的定钧和鹿穿云恨恨地骂了两句,随即各自率部打马狂奔,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了敌阵中间。魏绍,文博,郑季宪的部队还没有接触到敌人,战斗结束了。他们惊喜地驻马而立,指挥手下严阵以待,防备敌人使诈。 苍云看到了定钧,他是鹿破风手下的小帅,互相之间都认识。苍云举手喊了起来。 “大帅很果断吗?”定钧冷冷地笑了一下,调侃道。 苍云毫不畏惧,反唇相讥:“白鹿部落什么时候成了汉人了?杀自己的族人很快活吗?” “你们一路南下,自己的族人杀得少吗?老子劈了你!”鹿穿云看到他很鄙视自己的样子,火冒三丈,举刀就要剁下。 “大王的部队是不是入境了?”苍云没有理会鹿穿云,一边解下战刀扔到地上,一边大声问道。 定钧戒备地望着他,奇怪地问道:“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汉军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人,一定是大王的部队过来了。你们联手要消灭提脱,是不是?”他自作聪明地说道。 定钧笑了起来,不置可否。周澈部队的秘密他当然知道一些,那都是不能露光的事,随敌人怎么想好了。 “把他捆起来!”鹿穿云大声叫道。 此时提脱接到斥候的回报,心里犹豫不决。因为狍子沟方向没有任何敌人的踪迹。难道自己判断错了,汉军向榉山方向去了?不可能,从榉山走,不但要走回头路,而且一路上都是山路,速度更慢。 “再探,向恒岭方向继续探查,扩大范围。” 中午,部队到了狍子沟,狍子沟安安静静,没有人烟。 小帅风然驱马走到提脱身边,轻声说道:“斥候已经向前三十里,依旧没有看见敌人。会不会汉军没有从这个方向走?如果他们从这里走,我们的斥候早就应该发现了。” “首领,周澈的部队会不会还在恒岭?”千夫长逐星说道,“那小子神出鬼没,诡计多端,魁头在鲜卑国境内都被他杀了个落花流水。我看我们还是直接杀向恒岭吧。” 提脱心里明白情况有些不对劲,但他还是对自己的实力充满相信,接着不假思索地点点头道:“命令部队速度快一点,我们去恒岭。” 下午,他们接到了苍云的消息,部队正在攻打恒岭。 “苍云危险了,他们遇见的肯定是汉军主力。”提脱惊呼起来。 提脱后悔莫及。自己一着急,立即分兵围追堵截,没想到中计上了周澈的当!敌人就是要他们分兵,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逐个击破。 “急速,急速杀向恒岭。”提脱脸色大变,声音都有点嘶哑了。 如果苍云的部队在恒岭被打了一个伏击或者被两倍于他的兵力围攻,都有可能被歼灭。汉军在恒岭上突袭一次,伏击一次,就把自己的四千人马吞噬了,这个周澈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如今,即使自己的部队杀败了汉军,夺回了财物,但自己一万多人马出来,只剩下两三千人回去,根本就无力招架难楼的围攻。没有实力,再怎么富有也是他人的口中之食。 提脱一时间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恒岭。他不停地催促着,额头上冷汗冒个不停,浑身上下不知不觉让汗水都浸透了。 “首领,你不要着急,事情也许没有你想象得那么严重。箕稠的部队厉害吧?训练了许多年。我们还不是很轻松的就把他们消灭了。汉人的军队太脓包,没有多少战斗力。即使有什么事,相信苍云大帅也能顶得住。只要他坚持到我们赶到恒岭,汉人就休想活命。” 千夫长卸元的安慰非但没有减轻提脱的忧虑,反而让他更加绝望了。汉人的军队里有白鹿部落的乌桓人,有舞叶部落的鲜卑人,没有战斗力?怎么可能。 接着,他们碰上了苍云的传令兵,汉军的主力果然全部在恒岭。 风然,逐星,卸元三人欢呼起来,神情大为兴奋。 提脱的心却沉了下去,面无表情。他现在非常后悔,后悔没有听遄结的劝说,后悔没有在情况最好的时候,大摇大摆的凯旋而归。现在,他把难楼逼得忍无可忍,跳出来要和他对决。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他却把自?司忱铩?br /> 提脱的大军一路不停,中间就在狍子沟稍稍歇息了一下。士兵们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一个个体力不支,疲惫不堪。 就在他们距离恒岭十里左右的时候,他们抓住了一个汉军的斥候,而且还是一个乌桓人。在敌人的威逼利诱之下,那人终于开了口。 遄结被俘,苍云已经投降,周澈的九千大军就在恒岭上埋伏着,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 九千人?提脱和他的手下们面如土色,呆若木鸡。 “你敢骗我们”卸元指着俘虏,愤怒地喊道。 “没有,的确没有。鲜卑人的舞叶部落有两千人,白鹿部落有一千人。周澈在马城和拓跋锋的部队一战都没有打过,他把突袭我们的马贼俘虏全部招进了部队,加上鲜卑俘虏,他的部队已经扩充到六千人。千真万确,你们赶快逃吧,否则” 他看到提脱杀气腾腾的脸,恶狠狠的眼睛,吓得根本就不敢说下去。 看着部下惊骇的眼神,提脱感到一股寒气从背心直冲到脑后,他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 “首领,士兵们今天急行军一百多里,个个都很疲惫,而汉军以逸待劳,体力充沛,两军相遇,我们” 提脱摆摆手,示意风然不要再说下去。情况很明显,若战,覆灭之局。汉军不仅仅是九千人的问题,他还有英勇善战的鲜卑人和乌桓人,即使苍云的部队现在还在,也不可能打败汉军,更不要说抢回东西了。 他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下。箕稠,都是因为自己想杀了箕稠,才招致今日之祸。如果没有白桦谷之战,大部队就会和遄结会合同时到达恒岭,今天就已经过境了。周澈就是想堵截偷袭自己,也是有心无力。他后悔啊。 一招错,满盘皆输。为了杀一个仇人,竟然把自己的一切都输掉了。 “首领,如果决定不战,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去榉山,由榉山过境。您看呢?”逐星小声问道。 提脱沮丧地点点头。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如今自己实力俱损,只能任由黑翎王宰割了。他难过的差一点要哭出来。 这是什么事,就因为临走时打了一战,所有已经拿到手上的权势和财富就赔了个尽光,如今看上去还要赔上自己的部落和自己的性命。 天理何在?提脱撕心裂肺地吼了起来:“撤,撤回白鹫山。” 他痛苦,他后悔,他要疯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0章 死命堵截 太阳西斜,黄昏将临。 郑季宪听到报警的牛角号声急促而猛烈地响了起来。他大吃一惊,丢掉手上吃了一半的干粮,放声大吼:“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在同一个地方袭击同一个对手,对方不可能没有警觉。周澈为了防止提脱的军队突围而逃,特意安排郑季宪的部队守在去榉山的路上,魏绍的军队守在返回柏岭的路上。只要发现提脱的部队往恒岭,他们两支部队就尾随在后,早早卡住敌人的退路。 然而,提脱却选择了逃跑,立即逃跑。这一点,周澈和他的部下们都忽略了。这个可能性太小,偏偏这个最小的可能性变成了现实。 汉军仓促应战,八百人排成密集整形,守在山凹里。他们刚刚列队完毕,乌桓人就杀了过来。 “弧行结阵,挡住敌人。”郑季宪看着蜂拥扑来的敌人,冷静地说道。 “命令士兵们,上箭” “放”郑季宪大吼一声,长箭呼啸而出。 “放”同一时间,卸元高举战刀,放声狂吼。 双方密集的长箭在空中凄厉地啸叫着,互相交错而过。“唰”几乎是一个声音,长箭砸向双方密集的人群。 汉军高举盾牌,迎向空中。乌桓人为了加速,完全放弃了防守,他们高呼着,悍勇无比地冲击,射击。 “噼噼啪啪”长箭凌空射下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砸在密密麻麻的盾牌上,狂暴而粗野。许多士兵给这一阵密集的攻击撞的手臂酸痛,盾牌几乎都要用双手去顶。许多长箭穿透盾牌面,射伤了执盾的士兵。有不慎中箭者惨嚎着坠落马下,有中箭的战马在阵中痛嘶蹦跳。 敌人接二连三的中箭,纷纷栽倒马下,更多的长箭随着他们的叫喊射向空中。 盾牌突然撤下,汉军的长箭随之呼啸而去。 双方很快接触。 “杀”郑季宪长矛一摆,率先刺向一柄飞跃而来的战刀,激战开始。 乌桓人的冲击力甚是可怕,仅仅第一轮的冲击,汉军的弧行阵列就被他们狠狠地削去了一层。汉军后排的士兵对着敌人任意射击,闭着眼睛都能射中密密麻麻扑上来的敌人。前排的士兵被战友的鲜血刺激地疯狂了,他们只知道杀死对方,报仇,再杀死一个,浑然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命。乌桓人要生存,冲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他们舍生忘死地冲上来,前赴后继,决不退缩。自己死了,也要给后面的士兵争取一条活路。双方很快杀疯了。 战友和敌人的尸体就在脚下践踏,断肢残臂就在自己的眼前飞舞,鲜血就在空中溅洒,吼叫声就在耳畔回荡,杀,没有退路。不是死在敌人的刀下,就是砍死对方,再迎上一个。 战刀同时捅入对方的胸膛,那激烈的吼叫既是痛苦的,也是快乐的。同归于尽未尝不是精疲力竭之后最好的结局。 屯长潘鑫的环首刀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肉屑,他浑身浴血,已经看不出相貌。战马早就倒下,他抡着坚守在最前面,周围的战友不停地倒下,后面的士兵不停地补上缺口。 不需要呐喊,也不需要鼓励,杀,杀到最后一个人也要杀。 一个敌人的百夫长临死之前终于一刀砍在了潘鑫的大腿上。战刀深入骨肉之间,竟然就那么颤抖着横在了腿上。不把这个庞然大物清除掉,卸元感觉自己就是把再多的士兵填进去,都难以迈进一步。 潘鑫狂吼一声,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再也坚持不住,身形摇了两下,单腿跪了下来。卸元打马飞来,顺势一刀劈下。潘鑫再吼一声,突然站起,侧身让过战马的撞击,奋力一刀剁在了战马的颈子上。 潘鑫的战刀划过卸元的胸膛,鲜血四射。战马惨嘶,马血喷射,庞大身躯打横飞起,撞飞了几对正在搏斗的士兵,倒在了地上。卸元被甩了出去,还没有等他站起来,几把战刀不分先后几乎同时劈了过来。卸元哼都没有哼一声,命丧当场。 跟在卸元后面的乌丸士兵围住铁锤,刀枪齐下。潘鑫的胸膛被破开,鲜血和内脏都在往外喷射。他怒睁双目,吼声连连,战刀依旧飞劈而出。敌人的长枪刺进他的身体,战刀剁在他的肩上,长矛穿透他的腰肋,他的战刀却砍飞了最后一个扑向自己的敌人。 潘鑫轰然倒下。几个敌兵心有余悸地望着,好像惧怕他再会跳起来一样,一脸的恐惧。 潘鑫的部下惨烈地叫喊起来,个个红着双眼杀了上去,几个敌人立刻就被剁成了肉泥。 汉军的弧行阵列稳丝不动,虽然它变薄了,但它顽强地坚持着,任敌人的重锤连续砸下。 提脱望着死死堵在出口的汉军,面如死灰,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着,身上的冷汗随即冒了出来。 “再组织一次冲击,以锥形阵列冲杀它的正中。把弧顶破开,这个阵势就守不住了。”提脱转首望着逐星,指着激烈厮杀的战场说道。 逐星立即打马离去,组织突击部队的人马。 郑季宪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对着号角兵狂吼道:“吹号,吹号,找援兵。魏绍,文博在哪?。” 他现在盼望着魏绍的部队赶快出现。他们两地相距五里左右,魏绍的部队应该赶到了。如果再没有支持,他的部队士兵一旦死去大半,这个地方就彻底守不住了。 好像是呼应急促的牛角号声,战鼓声突然在远处山林中冲天而起。 是魏绍!魏绍来了。他是一个标准的大汉军人,他不喜欢胡人的牛角号。虽然不敢公开反对周澈的这项改革,但他可以阴奉阳违,他的部队一直带着战鼓,只要有机会,他都用战鼓指挥一切。亲切的战鼓!郑季宪大笑起来。 汉军士兵精神大振,牛角号声同时响起,激昂,嘹亮的号角声响彻了山谷。 魏绍一马当先,出现在敌人右侧的一片山林里。他为了赶时间,带领部队抄近路扑了过来。 “好,老郑的部队还守在路口。”他高兴地大叫起来。 木森手执大斧,出现在山林的另外一侧。 “兄弟们,杀,杀下去” 木森高举大斧,纵声狂呼。 “杀”魏绍挥动长戟,纵马冲出。 “杀!”八百名士兵齐声高吼,声震云霄,骑着战马纷纷冲出山林,一个个像下山猛虎一般,狂野凶悍地杀向乌桓人。 守在路口的汉兵顿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涨。 “兄弟们,杀,把敌人杀出去”郑季宪手举长矛,纵声狂呼。士兵们齐声呼应,杀声四起。 拦腰一击。 提脱的大军就像被人拦腰一棍击中,身体立时弯了下去。提脱大声叫起来:“命令部落避开敌人的冲锋,让他们进来。” “风然,你组织后军,从敌人的左翼展开攻击。我组织人手对他们的右翼展开攻击。我方人多,占据绝对优势,吃掉他们,以最短的时间吃掉他们。” 风然望着面色苍白的提脱,小声提醒道:“我们应该以突围为主,和这群敌人纠缠,不但损兵折将,也会耽误突围的时间。” 提脱的眼睛内闪出一丝无奈,他苦笑一下缓缓说道:“敌人卡在路口,部队难以展开,只能一点一点地消耗他们,直到他们死光了,路也就出来了。如果让这两支汉军会合,我们就再也冲不出去,只能死在这里了。” “恒岭的汉军主力很快就会赶到,争取时间吧。” 汉军八百人的骑兵队伍就像平地上刮起的一股飓风,呼啸着摧枯拉朽一般杀向了敌人。 乌桓人的骑兵在牛角号声的指挥下,纷纷向两边作鸟兽散,气势汹汹扑上来的汉军竟然没有碰上一个接战的。 魏绍非常清楚自己的任务:堵住敌人,等待主力赶来围歼。 所以他立即看出敌人的意图,对方似乎想把自己的部队围在敌阵中间,不让自己和郑季宪的部队会合。 “右转右转”魏绍高声吼叫起来。 木森听到号角声,一拨马头,率先转向杀向敌军。汉军的骑兵随即转了个圆弧,斜斜地杀向敌人的主力中军。 提脱心里暗暗地赞赏了一声。这个领军的头脑清醒,不错。 “迎上去,堵住敌人,堵住”提脱大叫一声,率先杀了过去。 木森的大斧呼啸着抡下,连人带马一起劈倒。乌桓人在生死关头,毫不畏惧,他们利用人数的优势,开始奋力杀进汉军阵内,试图展开分割,包围,围歼的战术,在很短时间内吃掉这股敌人。 但是八百人,巨大的一团,很难吃掉的。这就好像啃一块骨头,任你的嘴再大,想吃点肉是非常困难的。 木森的杀伤力太大,周边的敌人很难近身。只要被他的大斧扫到,立即毙命了帐。汉军士兵尾随在木森身后,两侧长矛掩护,外侧战刀清敌,后面长箭遥击,大家配合默契,一路如入无人之境,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提脱看到了这个箭头的威力,立即吩咐一个百人队队长,不惜一切代价,杀掉那个执斧冲击的大汉。 木森突然之间就象撞到了一堵墙上,任他如何飞斧劈砍,竟然不能再进一步。 “杀,杀”他狂躁地喊着,斧子抡得更快了。敌人的尸体转眼之间在他的马前趴下了一大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1章 两部会合 连番的砍杀木森感觉自己太累了,手都杀酸了。他稍稍喘了几口气,手上的大斧慢了下来。几个乌桓人趁机连续和他对砍了几刀。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三个乌桓人突然跳下战马,冲进了木森的战马附近。 木森蓦然觉得不对,他手上用力,狂吼一声,大斧回撞,斧柄尖尖的尾部竟将一个乌桓士兵活活挑杀,另外一个敌兵随即被跟在木森后面的弓箭手射杀,只有一个冲到了他的战马旁边。战刀抡起,鲜血四射,一只马腿竟然被活活斩下。 剧烈的疼痛刺激的战马仰首痛嘶,一跃而起,随即撞在对面扑上来的两名敌骑身上,轰然倒地。斩去马腿的士兵跟着就被冲上来的汉军骑兵一矛挑杀。被撞到的敌骑人死马折,接着就被冲上来的战马肆意践踏的血肉模糊。 木森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完全找不到南北,但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大斧,躺在地上奋力劈扫,准备在士兵们的掩护下站起来。 乌桓人全然不顾生死,一窝蜂地冲了上去,个个挥动战刀朝地上的木森砍去,誓死要杀了他。汉军士兵更加疯狂,大家狂吼着,打马直撞上去,以自己的身躯去抵挡,敌人砍向木森的。一时间,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血肉横飞,各式尽展夺命之术,双方士兵你撕我咬,马上马下纠缠一起,拥挤得密不透风。 远处的提脱嘴角掀起一死冷笑。 “射,密集齐射”他指着那个死亡的空间,大声吼道。 乌桓士兵毫不犹豫,即使里面有一半是自己人,但为了杀死敌人,没有一个人犹豫,随着提脱大手挥下,长箭像下雨一般近距离地射向了那片狭小区域。 正奋力杀过来救援的魏绍怒睁双目,几乎是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老木老木” 没有人幸免!长箭密密麻麻的,把所有能够接触到的物体都钉满了,就像一个巨大的刺猬卧倒在战场上。 突然,在刺猬的身上,一个结实的大汉站了起来。 木森身中十几箭,浑身血迹。他拄斧而立,在战场上显得威风凛凛。 提脱气得怒骂一声,高声大叫:“射射死他” 无数的长箭呼啸而起,像一片巨大的黑云砸向了木森。 木森高举右臂,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声狂吼:“杀” 长箭临体,数不清的长箭穿透了木森,将他和那只刺猬紧紧地钉在了一起,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杀!!”魏绍睚眦欲裂,举起长戟,就像一只被激怒的猛虎,带着士兵们疯狂地杀向敌人。 风然带着后军的士兵跟在汉军后面,凶猛地扑杀。他们人多,汉军人少,汉军士兵不断的有人栽倒马下。 风然看到木森死去,高兴地大叫起来:“敌首死去,敌首死去,大家杀啊!” 不远处一名汉军的屯长卢铿,曾经是木森手下的一名马贼。他看到木森壮烈死去,心里正悲伤着,听到风然这么一叫,回头一看是一个乌桓人的首领,不由的怒气上撞,大声叫道:“兄弟们,杀死他,杀死他” 周围的士兵回头看到风然,就像老虎看到猎物一样,一个个眼睛发光,咬牙切齿,立即随着卢铿脱离大队,杀了过去。 “为木军候报仇” “杀!!!” 士兵们高呼着,像疯子一般冲向风然。风然大吃一惊,本能的欲向后退。后面的乌桓士兵正在前冲,挟带着风然越来越接近汉军士兵。 卢铿连杀两个敌兵,已经和风然非常近了。他突然丢掉手上环首刀,从马背上高高跃起,扑向了挥刀刺向自己的风然。 风然的战刀戳进了卢铿的胸膛,穿透而过。卢铿却一把抱住了风然,将他从马上硬生生地撞了下来。 士兵们吼叫着,迎着敌骑一拥而上。双方士兵各举,你来我往,纷纷坠落马下。风然一把推开卢铿的尸体,刚想站起来,却被一匹战马践踏而过。他惨叫一声,重又栽倒地上。他的侍卫们纷纷围了过来。一个坠落马下的汉兵突然手执长矛,鱼跃而起,手中长矛顺势插进了风然的咽喉,接着他被敌骑撞得腾空而起,鲜血在空中飞舞。 逐星的突击骑兵再次发起了对郑季宪部队的攻击。 弧行阻击阵地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大家在郑季宪的指挥下,逐渐后退,缩小阵势。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魏绍的援军,迅速杀出敌人的包围,赶到这个路口,加入防守队列。否则,随着士兵们不断倒下的躯体,这个阵势随时都有可能瓦解。 魏绍的部队陷在乌桓人的包围中,死伤惨重,但他们紧紧地抱成一团,坚决地杀了过来,离郑季宪的部队越来越近。 郑季宪和士兵们竭尽全力在死守。没有人了,就直接驱赶战马去撞击。倒下了,只有还能动,就坚决挥刀砍向敌人的马腿。长箭没有了,就杀进敌阵在敌人身上拔。阵势的任何一个地方被敌人突破了,他就带着最能打的战士补上去,即使拼光了,也要把敌人赶出阵势。 郑季宪身中数刀,双腿都已受伤。他浑身浴血,有气无力地趴在马背上。前面战友们在吼叫,战刀在飞舞,敌人在连续不断地倒下。对面六七十步的地方,魏绍的部队正在奋勇杀来,厮杀声清晰可闻。 他慢慢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摔落马下。随即他看见士兵们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抬起来,听到士兵们在叫喊自己。他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不听使唤,他极力想让士兵们放下自己到前面去杀敌,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字来。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伤痛也不再疼痛,肌肉也不再酸涨,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好象一片羽毛似的,飞了起来。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残阳如血。 大家把他放在一块平坦的草地上。 一个士兵仔细看了一下伤口,失望地摇摇头,对站在旁边的屯长范统小声说道:“军候的要害处被敌人砍了两刀,失血又多,估计支撑不了多久。” 范统痛苦地咬咬牙,望着郑季宪期待的眼神,突然单腿跪下,大声叫道:“军候!我们走了,你保重。” 士兵们齐齐跪下给他行了个礼,然后返身上马,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杀声震天的战场。 郑季宪看着战友们在鏖战,在厮杀,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安成老家他家隔壁那位与他青梅竹马的姑娘三丫,还有老爹c老哥,他奋力喊了起来:“丫儿!俺回来了父亲!俺回来了!” 魏绍挥动长戟连刺带挑勇往直前。 “杀杀”士兵们状若疯狂,紧随其后竭力杀敌跟进。 逐星无力地回头看了一眼杀到自己后面的汉军,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都这时候了还让敌人的援兵杀过来是不是大家都想死在这里。 他的突击士兵们立即腹背受敌陷入混战,没有了后面弓箭的掩护,前排士兵和汉兵的肉搏立即演变成以命换命的死战,不死不休。双方士兵纷纷栽倒马下死伤惨重。 弧形防守阵势立告瓦解。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汉军堵在中间,乌桓人在突击部队的前导下,可以迅破开阵势冲出堵截。他们努力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却功亏一篑。 魏绍奋力高吼:“兄弟们我们杀到了!杀到了!杀” 跟在他后面的士兵立时神情亢奋浑身,再度爆发了无穷的力气,杀过去。 逐星仰天长嚎自感无力回天,几乎要一刀杀尽眼前所有的人。战刀左右劈杀连斩两名汉军士兵。 魏绍快马杀到,长戟横空而至!逐星奋力挡开虎口巨震。魏绍长戟顺势斜拉,再削其臂。汉军士兵趁隙一拥而上,将逐星周围的士兵砍了个一干而净。魏绍和逐星在狭小的空间内,刀戟连续猛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逐星想逃却被魏绍的长戟死死地缠住了。 “杀杀死他”魏绍再攻一戟纵声狂吼。 跟在他后面的士兵一时插不上手,也挤不进两人的战圈只能干瞪眼。一个士兵情急之下,突然脱手掷出手中环首刀。环首刀呼啸着冲向了逐星。逐星慌乱之间,未免有点手忙脚乱,又要防止魏绍的长戟,又要架开敌人掷来的战刀,速度立即慢了下来。一直在附近张弓以待的几个士兵,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射出了手中长箭。逐星大吼一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中数箭,翻身坠落马下。 提脱望着自己的突击部队被汉军包围连连摇头。都说汉人的骑兵怎么怎么差劲,今天碰上的却是一支不要命的汉军。他们一路横冲直撞以几百人的生命作代价,硬是撕开了乌桓人的围截,杀到了路口方向和自己的部队会合。 自己一两千人都没能挡住他七八百人想想都生气。 提脱抬头望望天,夕阳已经西沉,暮色降临黄昏将过了。他默默地望着来路一脸的紧张和无奈,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援军来了,敌人的疯狂进攻被击退了。两百多名血迹斑斑的汉军士兵散落在各处,一个个神情兴奋欢呼不停。 地面上密密麻麻都是尸体,狭窄的空间内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2章 一个不留 魏绍带着两百多名战士驱马驰进路口,两支部队的士兵汇聚到一起,激动得大吼大叫。 魏绍没有看到郑季宪c也没有看到潘鑫,他大声叫起来:“老郑!老潘!” “郑君阵亡了”范统从人群中走出来低声说道。 “潘屯长呢?” “阵亡了。” 魏绍心里一痛,胜利会合后的喜悦,顿时不翼而飞。 提脱望着尸横遍野的战场,突然叹了一口气。 “首领”他身后的侍卫看到他意志消沉,小心地喊了一声。提脱转望去。 “首领!天快黑了,敌人的主力马上就要到了。我们” 提脱点点头,表示他明白。 “命令部队以两百人为一队组成五队,轮番突围。” 牛角号声划破越来越暗的暮色,再度回荡在山林之间。进攻开始。 魏绍从郑季宪的遗体旁边站起来,心如止水他大声吼道:“擂鼓迎敌” 周澈带着亲卫营飞奔在最前面,射璎彤和射虎的鲜卑骑兵紧随其后。 他心急如焚!郑季宪和魏绍的人马加在一起也只有一千六百人,对付几乎已经疯狂的三千乌桓人凶多吉少。 部队的速度已经到了极限,但周澈还是嫌慢,不停地催促手下快点再快点。 提脱指挥部队轮番攻击,一方面保证了冲击力,一方面也保证了体力。汉军精疲力竭,疲于应付死伤惨重。 魏绍的长戟已经折断改用环首刀和士兵们顽强地搏杀在第一线。 周澈隐隐约约听到了,从战场上传来的牛角号声,双方士兵的喊杀声。他高兴地狂吼起来:“他们还活着。好样的。” “吹号吹号。” “亲卫营随我冲锋。射璎彤从敌军的左翼包抄,射虎从右翼包抄。务必全歼敌军,击杀提脱。” 提脱的心脏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抬头向后方望去,眼睛里闪过一丝绝望和悲哀。 汉军主力部队驰援的牛角号声和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c越来越猛烈。 乌桓人恐惧了c慌乱了,进攻的更加疯狂。不要提脱发出号令,所有的士兵大约一千多名士兵全部自觉地投入了战场。只有杀死挡道的汉人,才有活命的机会,才可以逃出生天。 突然之间坚守路口的汉军,遭到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攻击。 乌桓人完全放弃了对自身的防护,他们疯狂的挥舞着,毫无章法的一路杀进。挤不上前的士兵对准汉军阵地肆意射长箭。 魏绍声嘶力竭大声指挥着士兵们,阻击c反冲锋c再阻击。大家用刀砍c用枪刺c用箭射c用战马组成一道又一道的障碍迟滞敌人的攻击度。 弧形防守阵势完全崩溃。 范统和几个士兵被一群敌人围住,大家尚在拼死搏斗。一阵密集的长箭射来,无论敌我双方统统都被射死在阵前。乌桓人疯了。 拦路的战马被这群如狼似虎的疯子一阵猛砍,全部倒在了血泊里。魏绍大吼一声亲自带人冲了上去。 周澈带着亲卫营士兵出现在战场上。 “杀!!!”周澈高举长枪流影纵声狂呼。 “杀”铁钺c向鼎c泊釜带着士兵们吼声如雷,像狂暴的飓风一般冲进了敌人的阵中。 射璎彤c射虎各带部队沿着战场的边缘,风驰电掣一般冲向路口。 堵住敌人就是胜利。 提脱在一班侍卫的护卫下跟在突击的士兵后面,等待着冲破汉军的阻击c冲出包围。 后面的喊杀声惊天动地。 提脱就像没有听到一样,静静地坐在战马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天的时间战局就来了一个大逆转,他觉得不可思议,他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汉军为什么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突然战胜了自己? 提脱想到逃回白鹫山以后,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霎时间心如死灰,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兴趣。 魏绍死了!他在敌人的围攻下和十几个士兵一起被数倍于己的敌人乱刀砍死了。任他武功再高,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凶悍的几乎疯狂的敌人,他也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乌桓人再次被密密麻麻的战马,排成的路障挡住了逃跑的路。 周澈的亲卫营士兵们勇不可挡,他们像一把犀利无比的战刀,横扫千军一路毫无阻碍的杀到了汉军的阻击阵地附近。 周澈手上的长枪流影左右飞舞,铁钺的环首刀在咆哮,向鼎的狼牙棒在怒吼,泊釜的长矛在呼啸,紧随其后的鲜卑士兵挥着各式兵器,以群狼攻势成群,各成阵势搏杀。 射璎彤和射虎几乎在相同的时间赶到了路口,鲜卑人爆发了。面对肝胆俱裂c精疲力竭的乌桓人,他们强悍的战斗力被彻底完全地激发了,他们开始了对乌桓人疯狂的屠杀。 提脱没有跑他挥动战刀抵挡两下之后,任由鲜卑人举起血淋淋的战刀把自己剁于马下。 周澈看到了魏绍c看到了郑季宪c看到了潘鑫c更看到了全身插满长箭挺身而立的木森。 他愤怒了!他抱着郑季宪的尸体仰天狂嚎。 “杀!杀!!一个不留!全部枭首!” 周澈被悲痛蒙蔽了心灵,被仇恨蒙住了双眼,他疯狂的咆哮着杀进了敌群。长枪流影插进敌人的胸口拔不出来,他丢掉长枪再用环首刀砍杀,环首刀剁在骨头上拔不出来,他捡起地上的长矛再杀。 汉军肆意杀戮,不留俘虏。同样也激起了乌桓人的凶性!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个你死我活!杀! 乌桓人看到了周澈,看到了那个疯子一样的汉军军官。 周澈的血腥和凶残让乌桓人更加暴虐,一班乌桓士兵迎着他冲了上来。 周澈随即被团团围住。 铁钺c向鼎c泊釜大惊失色带着亲卫营,拼命地杀上去。 周澈的长矛挑飞敌人随即再一矛将敌人连人带马穿了个透,然后他抢过敌人的战刀连续斩杀三名大汉。 更多的扑向他。 周澈连声怒吼,大显神威再杀三人。终于他被一支长箭射中,接着被一刀剁在背上,随即被一柄狼牙棒扫中身体,飞离战马在空中旋转着,重重地摔在地上人事不知。 但黑暗将最后一丝光亮吞噬之后,黑夜终于来临。 战事结束这个没有地名的小地方,在吞噬了四千多条人命之后重归宁静。 汉军一千六百人几乎全部阵亡,坚守在最后一个路障后面的一什人马,地活了下来。 由于周澈痛失战友失去理智,命令部下全歼敌军,提脱的三千人马无一幸存,全部战死。 周澈躺在山坡上缓缓睁开双眼,他看到了田衷c看到了姜枫c看到了黄盖c韩猛c看到了自己所有的部下,除了失去的。 他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悔恨像毒蛇一样钻蚀着他的心,让他无法原谅自己。 卫伯文c郑季宪死了,这个两个像兄弟一样的部下死了。木森c潘鑫死了,他从大燕山带回来的几个马帮首领,只剩下韩猛了。他们在最危险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帮助自己抗击鲜卑,这份情义他还没有报答,他们就死了。魏绍死了,才失去赵简,魏绍又死了。他们忠心耿耿的跟着自己四下征战,什么都没有得到都离自己而去。 “主公!”田衷伸手拍拍他,想安慰两句,终于忍不住老泪如注。 俞实和姜枫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站起来对大家招招手,意思是既然主公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大家各忙各的去吧。看到周澈痛苦不堪的样子,大家心里也不好受。各人眼圈红红的各自散了。 只有田衷独自一人,坐在周澈旁边陪着他。 周澈哭了一阵,心情平静了许多。一下子失去四个战友c四个朋友,这是周澈战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战争的残酷虽然他不是第一次认识,但一次战斗就失去四个好朋友却是他第一次遇上。尤其是郑季宪的死对周澈的打击还是相当大的。两人的友情开始于横路亭长的时候。 周澈伤得很重。刀伤还好一些,但那拦腰一棍伤得他不轻,他根本就不能站立只能躺着。 周澈慢慢地对田衷说道:“收敛火化我军将士遗骸。我答应过他们的,我会带着他们回家。” 周澈伤重,部队的大小事情就全权委托俞实处理,姜枫c黄盖做副手。现在熟悉军政要务的也就俞实一个人了。其他的部下不是过去身份太低,就是马帮马贼出身都是门外汉。俞实顿时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第三天,部队回到宁县城外驻扎。 周澈的部队在恒岭之战中损失了两个整曲部队,剩下四千多一点人马。舞叶部落和白鹿部落的士兵折损较少,加在一起伤亡三百多人而已。乌桓人的三千四百多名俘虏被关押在大营内等待处理。 第四天,俞实带上一部分缴获的战利品,亲自到广宁见护乌桓校尉箕稠。 箕稠伤得很重,正准备回沮阳养伤。他愁眉不展非常沮丧,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他的骑兵部队在白桦谷被全歼,此事上报朝廷之后他可能被革职查办,严重一点要降罪坐牢。就在他心事重重想着派人到京都权臣,为自己开脱罪责的时候,俞实来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3章 朝堂纷争 听到俞实的详细禀报,箕稠立即忧愁尽去,兴奋地连声叫好。提脱被消灭!乌桓人被歼灭!立下这等大功还怕什么事不能搞定。他是幽州护乌桓校尉,周澈的战又是在自己辖区打的,无论如何自己都有功劳。 果然俞实后面讲的话,让他高兴得恨不能从病床上跳起来,以示祝贺。 俞实说,战是打胜了!但都是在周度辽和箕校尉的统一合作下获胜的。尤其箕校尉亲自率部在白桦谷诱敌,差一点命丧白桦谷,居功至伟。正因为箕校尉在白桦谷拖住了提脱的主力,靖边军才得以趁机夜袭恒岭,堵住了提脱的归路。然后在恒岭全歼提脱八千大军,斩杀提脱及其部下多人。箕校尉也是劳苦功高c战功卓著啊。说完立即拿出早已写好的报捷文书,呈送给箕稠过目。 箕稠心花怒放,身上的伤痛都忘了。他没有想到周澈竟然这么会做人情,举手之间就把这么大的战功分润给了自己,还给自己送来了部分战利品。 一个年轻军官能够做到这个样子,日后前途无量啊。箕稠高兴之后默默地想道,他这么不遗余力c慷慨大方的帮助自己,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听俞实的口风,刘虞在回乡养病之前,举荐周澈为度辽将军,只是在等正式任命的文书,不过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仅靠军功是不行的,他是不是希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帮帮忙呢? 随即他想到了北疆的防务问题。自己的主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三千步兵是居庸c沮阳的郡国兵,他们马上要返回各自的驻地。自己伤重马上要回到沮阳医治,边境现在一没有主将c二没有军队,边境几个县城的防务形同虚设。 要想重新把边境几县恢复到过去的样子,护乌桓校尉治所必须要有重兵坐镇。现在周澈受伤不能行军,部队刚刚经历大战必须休整,不如让他们暂时驻扎广宁或由周澈暂时行使护乌桓校尉的职权,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抑或周澈可以举荐一个人做护乌桓校尉,这样也是可以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俞实,希望他能代表周澈答应下来。至于右北平郡太守府处他自会派人去说明原委。俞实立即答应下来。箕稠这个主意也没有什么私心,纯粹是出于现实考虑。边境的县城居民都逃离了家园,如果没有重兵驻防谁敢回来?大家都不回来,边境几个县怎么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俞实接着提到乌桓俘虏的处理问题,箕稠笑着说道:“我走之后护乌桓校尉府的大小事情都有周度辽处理。这个事让他自己处理吧。另外回去告诉皓粼,他的心意我领了,日后我自有酬谢,替我谢谢他了。” 箕稠今天大悲大喜,总体上说心情是极度愉快的。 第三天,他带着大量的财物以及三千步兵回沮阳养伤去了。到了沮阳他亲自写了报捷奏折,命令快骑送到京都洛阳。上谷郡府和幽州刺史府接到箕稠的文书之后,纷纷上书报喜。 朝廷接到边境报捷,幽州战事已经彻底平定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了一番。各方势力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倒是异乎寻常的统一认为应该重重嘉奖。 关于鲜卑国慕容风和幽州汉臣互相勾结一事,虽然在洛阳盛传了一阵子,但因为鲜卑国已经战败撤回草原,幽州刺史刘虞和上谷太守刘璠分别辞官,这个传言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随即烟消云散。 朝堂之上为新任幽州刺史人选和上谷郡太守人选,大家争执一番以后各有定夺。这个时候,侍中何进请奏,迁升卢龙塞边军镇远校尉周澈为度辽将军;幽州广阳尉阎柔为护乌桓校尉。 箕稠是投靠在何进一系的人,他在给何进的书信中,着重提到了周澈,认为此人武功高强c谋略出众,可堪大用。关于阎柔,其实是周澈的建议,箕稠是明白人,所以就联名推荐了。阎柔虽然因军功已经迁升到广阳尉一职,但在剿灭乌桓叛乱之战中再立大功,论功行赏应该迁其为校尉。周澈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牢牢掌握北疆的军权,阎柔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所以觉得可以信任。 何进是知道周澈的,他当年是颍川太守的时候,二人还合作过,这是其一;其二,周澈是汝南名族,和袁绍又是姻亲,自己要是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想?媒换屎螅匦氲玫绞孔骞僭钡闹c郑飧鍪焙蚶艹阂话眩褪窍蛟沂竞茫黄淙v艹阂膊皇桓鐾庠羧蘸缶┦t斜洌懈龃耐庠彩羌玫模赜谘秩岬氖虑樽鲎鏊乘饲橐参闯2豢伞?br /> 谁知何进说完后,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大家吵成一团,无非就是周澈做过低贱的亭长,说阎柔不是士族名门,是半个蛮子等等,全然忘记了人家的战功。就在大臣们激烈反对着的时候,站在天子刘宏身边的宦官张让就不高兴了。出身低贱?我不也是出身低贱。你们这些人到底是骂我?还是骂那个周澈c阎柔?他就在天子耳边嘀咕。 朝堂之上有身份是汉室宗亲的大臣和刘虞c刘璠交情不错,也知道上次两人曾联名举荐过,于是趁此机会出班请奏详述,刘虞c刘璠的举荐周澈的战功。天子奇怪了,朕怎么没有听说?周澈朕是知道的,但是朕不知道的是,我大汉北疆还有这等英雄?何进赶忙出列添油加醋一番。反对的大臣生气了,抬出大汉律法c祖宗规矩。举荐的宗亲也不示弱列举先朝旧历c前朝英雄。大家吵得不亦乐乎。 周澈此时已经和黑翎王难楼派来的代表,在商谈赎买俘虏的事了。 右北平郡太守刘政知道周澈又打了胜战很高兴,旋即派人送来了一点食物,美其名曰犒劳将士。至于周澈的部队里属于卢龙的部队,什么时候回卢龙塞?刘政让他自行安排,只要上谷郡的边境安全了,随时可以回到卢龙塞。 上谷郡的太守还没有上任,暂时行使职权的五官掾窦弘再一次派人前来道贺,这次干脆什么都没有,一张嘴说了几句就走了。 幽州刺史府的功曹从事鲜于辅代表幽州刺史府前来祝贺也是两手空空。 周澈勉强可以站立行走,听说鲜于辅来了,一定要亲出大营辕门迎接。向鼎拗不过他,只好背着他走出辕门。鲜于辅远远看见非常感动,赶忙下马急步走来。 “羽行兄!”周澈大声叫道。 “皓粼!”鲜于辅抓住周澈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你还好吧?” “好!快好了。”周澈笑着说道。 “这是泊釜,这是向鼎,都是鲜卑族的勇士。是我们亲卫营的屯长。”周澈指着他们给鲜于辅介绍道。两人赶忙给鲜于辅见礼。 “这就是鲜于君是我的好朋友。”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随即准备进大营。 鲜于辅看到泊釜准备背周澈走路,赶忙拦住他笑着对周澈说道:“我背你吧。” 向鼎和泊釜惊讶地望着鲜于辅。 周澈笑笑趴到鲜于辅的背上,由鲜于辅背着慢慢向大营内走去。 “两位刘使君弃官而走,丢下幽州一个烂摊子,把魏君和窦君忙坏了。窦君前两天派人来对我说,你缴获了提脱的战利品为什么不如数上交?没法子!只好给他拿走了上百车。” 鲜于辅笑起来:“我来也是问你这个富有的靖边军要钱要物的。现在幽州国库不仅仅是匮乏而是一无所有。战后幽州需要开支的地方太多了,你必须要上交战利品。” “我知道。那拓跋锋”周澈压低嗓门刚想说那笔巨额交易,鲜于辅立即打断了他。 “刘幽州已经回青州老家养病。慕容风恶意传出的消息,因为刘使君的离去而突然失去了作用。这件事仅仅是传闻而已。刘使君希望你能组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骑兵镇守在边关,保卫我大汉国土从此不受侵扰。” 周澈叹了一口气:“刘使君好大的气魄!”他突然想起俞实c黄盖曾经对他说的话,他真的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刘虞呢? “组建骑兵的办法我倒是有,但没有建制。幽州刺史府或者郡府必须给我建制才行。或者我拿到度辽将军的正式文书。” “给你建制就要给你军饷c军备,现在哪里有这笔开支?” “你给我建制其他的事我自己处理。不论回卢龙塞也好还是留在上谷,抑或是度辽将军文书到了去五原郡,我只要有建制就行。但是我只负责把它们组建起来,至于将来这支骑兵何去何从,幽州刺史部必须给个说法。如果它一直存在下去,开销可是非常惊人的。” “将来再说吧。现在幽州必须要有这样一支军队威慑胡人,争取时间恢复幽州的元气。如果让胡人每年都这样没完没了的寇抄边境,幽州的百姓还活不活了?增加建制的事我去和窦君c箕校尉谈谈。如果不行就等新上任的刺史来了再说吧。” “不过。”鲜于辅继续笑着说道:“边郡条件得天独厚,有草场可以喂马放牧,唯独装备和军饷开支很难节省。你可以模仿胡人的办法尽量节省一点,比如轻骑兵可以不穿甲胄,更不要奢侈到用铠甲了,部队多装备长矛c长戟,少用长刀长剑。这也是节省的办法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4章 稳定幽州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听完鲜于辅的建议,在他背上叫起来:“这么省下去改步兵算了。” 鲜于辅大笑起来:“好吧!随你随你。你先把部队组建起来驻扎边境,让境外胡人不敢稍动。先把今年的收割季节度过去,让幽州百姓能够吃饱肚子。还有你现在名气大、战功卓著,有些事可不能私做主张,给人抓住把柄。” 周澈哈哈一笑,心里想到,木秀于林摧之。 姜枫、黄盖、田衷和凌锋听说鲜于辅来了,赶忙跑到大帐。几个人曾经一起参加百灵牧场的夜袭,战友情深一起聚聚,叙叙往事非常热闹。 提脱的全军覆没让难楼心神不安,虽然他吞并了白鹫山的几百个部落,把提脱的势力基本上铲除了,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靖边铁骑周澈的厉害令他寝食不安,他不知道遄结被周澈拿住之后,可透漏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旦他们之间的协定泄露了,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尴尬的事。假若周澈就像箕稠一样贪婪或者像公孙瓒一样残暴,他和他的部落就麻烦了。 周澈一直没有和他主动联系。白鹿部落的鹿破风派人跑了两趟,言语之间隐约有责怪黑翎王欺骗他的意思。难楼假做不知,指望周澈过一段时间率部返回右北平的卢龙塞或者就职五原郡,他就可以和箕稠商谈赎回俘虏的事了。 结果他又失算了。箕稠的部队在白桦谷打光了,边境战事稍歇又不稳定,他正好又负了重伤,于是找个借口回沮阳养伤,把护乌桓校尉府的事情都丢给了周澈。难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派人到广宁。周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也绝口不提当初联手对付提脱的事。他只是给了个建议,让难楼考虑好之后再答复他。 难楼听完手下的转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光和四年八月中旬,周澈想利用上谷郡胡族众多的优势,组建一支骑兵。 现在白鹿部落可以长期提供一支千人的部队,舞叶部落因为滴水围大战收留了许多俘虏,他们也可以长期提供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如果加上这次三千多人的乌桓俘虏,那么就可以在上谷组建一支六千人的胡族骑兵大军。他们骑术精湛、战术素养高、阵势熟练这些都是汉人骑兵所没有的优势。与其辛辛苦苦的训练汉人骑兵成效不理想,倒不如直接招收这些在大汉国土上居住的胡族居民,说起来他们也是大汉人,只不过民族不同而已。 这支队伍据守边疆,防范境外胡人入侵,说起来也是为了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家族亲人。像这次白鹿部落给拓跋锋追杀,逼迫地逃到太行山损失惊人。许多零星散居的牧民都给入侵者杀了。这都是血的教训!在大汉边军势弱的情况下,自己保护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周澈想得很简单,他认为只要给这些胡人和汉人骑兵一样的待遇,平等地对待他们、尊重他们,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纯粹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家族、亲人和财产。他认为这完全可以得到他们的忠心和拥护。实在不行就散伙,就是最多损失一点钱财,对大汉也造成不了什么危险。 所以他给难楼的建议就是,这些上谷郡白山乌桓的俘虏可以放回去,无条件放回去,什么都不要。但他们必须加入大汉边军的骑兵部队,也就是靖边军。他们将来的待遇和汉人骑兵一模一样,有军饷有假期。如果不同意全体格杀。 这个周澈果然和传闻一样不是疯子就是白痴。这么好的条件还考虑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汉朝还给胡人士兵军饷。不过一想到给周澈抢走的大量财物,难楼就心痛。这个白痴以为自己富了,想这么个短命的主意,随他去败家好了。等他这笔钱财败完了,我看谁会给他军饷?没有军饷,答应的事兑现不了,这支骑兵立马就会散伙。 难楼立即答应。不久周澈释放了遄结和苍云等一批部落首领贵族。 鲜于辅走了,他基本同意周澈的作法。在边境局势不稳无兵可用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先有接近一万大军镇守在边关,这对境外胡人的威慑力是不言而喻的。其次边郡部落的胡族士兵参加汉军,稳定了汉胡两族人民的关系,有利于边郡经济迅速从战后的萧条中恢复过来。 将来幽州各地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这支军队将如何存在,将来再说。至于建制因为幽州还在战争后期,他到沮阳先和窦弘商量,如果上谷郡能够解决那就最好。如果不行他回到蓟城后,可以在新刺史未到达幽州之前,说服一班刺史府官吏授权周澈临时组建。 窦弘听到这个建议非常高兴,有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驻扎在边境,暂时还不需要从上谷郡开支军饷,这是好事啊。不过没有太守,他无权决定这么大的事。所以他马上找到护乌桓校尉箕稠。箕稠的伤势因为耽误了治疗,现在反而严重了。窦弘还没有说完,他就连连答应就算是上谷边军编制统统由周澈全权处理。 八月下旬周澈接到箕稠派人送来的授权扩军的文书,立即着手组建工作。三千多俘虏立即整军和三千多汉军骑兵同时训练。征得舞叶部落和白鹿部落两位首领的同意,他们的三千骑兵部队不久也加入了靖边军。周澈随即凑足了一万人部队,开始重新整编。 周澈重建五曲部队,每曲辖三屯,每屯六百人。姜枫、黄盖为左右军司马,俞实、韩猛、凌锋、定钧、射璎彤为各曲军候;卢建、权拓、雷元、射虎、鹿穿云为各曲假军候。亲卫营统领暂缺,向鼎和泊釜为左右屯长。斥候屯、后卫屯各三百人文博和铁钺各为军候。因为部队三分之二以上的士兵都是胡人,周澈特别注意军纪,唯恐生怕汉人士兵侮辱欺负胡族士兵,导致部队团结发生问题,特设置了专门管军纪的刺奸一职由田衷担任。由于各曲扩建到一千八百人,周澈命令各曲组建自己的斥候队和后卫队。 部队随即开始了在边境一带的野外实战演练。弹汉山王庭大吃一惊,派驻重兵在边境一带小心戒备。 九月上旬,周澈派出大量人手用缴获的战利品,到涿郡和渔阳两个大郡换回钱财,抚恤可以找到亲人的,阵亡士兵家属。由于战事刚刚结束幽州国库匮乏,而今年朝廷也没有从冀州青州的税赋中调拨一部分给幽州,过去每年基本上都要划拨两亿钱给幽州使用,所以这阵亡士兵的抚恤也就无从发放。周澈惧怕这事被人知道不敢声张,嘱咐田衷、铁钺秘密进行。铁钺虽然年轻行事却谨慎入微,此事在他和田衷两人的亲自督导下,进行的非常顺利。 俞实按照周澈的要求去了一趟渔阳,拜访渔阳太守何宜和都尉田楷。渔阳郡是幽州仅此于涿郡的第二大郡,人口将近五十多万户,远远高于其他郡县,如上谷郡只有七八万户人口。渔阳郡的物产丰富,盛产盐铁是幽州赋税收入最高的郡。渔阳城和泉州县都产铁,这两地的工匠特别多,打造的武器和铠甲都是上等货。周澈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在互利互惠的条件下,让俞实游说渔阳的门阀、富豪以最快的速度提供一批上等武器。 何宜和田楷等一批官吏收受了周澈送来的好处,自然要废些心力尽力帮他们低价购买。很快就帮助俞实凑齐了一批刀枪剑戟和足够五千士兵使用的普通甲胄。盔和铠虽然好但太贵实在买不起。俞实本能想给几个军候置办一套,但是问了价格之后,立即闭上了嘴连看都不看了。 田楷悄悄对俞实说,周澈花重资建立靖边铁骑,从目前看对幽州是一件好事,但周澈手上的钱财很快就会用尽,那些战利品无论如何都不够一万骑兵部队的巨大开销。一旦后期上谷郡和幽州刺史部不愿意承担这笔军费,从朝廷又要不到钱,这支军队很快就会解散。部队解散了这笔钱不就是白花了,周澈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俞实无奈地摇摇头。 九月中旬,周澈突奇想命令各曲部队展开步骑对决演练。三曲部队改做步兵和两曲骑兵进行平原大战,从中寻找相互克制的办法。士兵们给周澈折腾的苦不堪言、颇有怨言。各部军候也来找周澈理论此事。好好的骑兵为什么不充分挥优势?反而弃长取短训练步兵项目?是不是将军的方法错了。 周澈一概不予理睬,我行我素。把他说急了,他就问如果发生了马瘟,战马突然都死了大家怎么办?不打仗了都逃吗?所以大家都不要吵,回去好好训练,争取上马就是骑兵下马就是步兵。如果在演习中步兵战胜了骑兵,有重赏!每人多一个月军饷。如果骑兵败了扣一个月军饷、各部军候屯长扣双份。 这下军营乱了套,大家各出奇谋,天天都有新招,双方互有胜负,演习越来越激烈,逐渐伤员多了起来。这可把周澈吓坏了,赶忙先发点钱慰劳慰劳大家,稳定一下大家逐渐激奋的情绪。这是训练不是打仗,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月底上谷太守左膺上任,不久幽州刺史杨皴到任。如此同时,不好的消息却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幽州,让人们感觉到曾经威临四海的大汉,好象到了风烛残年一样越来越脆弱无力了。 河套故地,朔方郡、五原郡的南匈奴人、羌人、汉人、鲜卑人在那里搞事,这时朝廷的正式文书到了,迁周澈为度辽将军,总理北疆各族事物;迁阎柔为护乌桓校尉,主管上谷、代郡、右北平郡乌桓事宜,归度辽将军节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朔方五原 听到俞实的详细禀报,箕稠立即忧愁尽去,兴奋地连声叫好。提脱被消灭!乌桓人被歼灭!立下这等大功还怕什么事不能搞定。他是幽州护乌桓校尉,周澈的战又是在自己辖区打的,无论如何自己都有功劳。 果然俞实后面讲的话,让他高兴得恨不能从病床上跳起来,以示祝贺。 俞实说,战是打胜了!但都是在周度辽和箕校尉的统一合作下获胜的。尤其箕校尉亲自率部在白桦谷诱敌,差一点命丧白桦谷,居功至伟。正因为箕校尉在白桦谷拖住了提脱的主力,靖边军才得以趁机夜袭恒岭,堵住了提脱的归路。然后在恒岭全歼提脱八千大军,斩杀提脱及其部下多人。箕校尉也是劳苦功高、战功卓著啊。说完立即拿出早已写好的报捷文书,呈送给箕稠过目。 箕稠心花怒放,身上的伤痛都忘了。他没有想到周澈竟然这么会做人情,举手之间就把这么大的战功分润给了自己,还给自己送来了部分战利品。 一个年轻军官能够做到这个样子,日后前途无量啊。箕稠高兴之后默默地想道,他这么不遗余力、慷慨大方的帮助自己,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听俞实的口风,刘虞在回乡养病之前,举荐周澈为度辽将军,只是在等正式任命的文书,不过想要坐稳这个位置仅靠军功是不行的,他是不是希望自己在这个事情上帮帮忙呢? 随即他想到了北疆的防务问题。自己的主力骑兵已经全军覆没,剩下的三千步兵是居庸、沮阳的郡国兵,他们马上要返回各自的驻地。自己伤重马上要回到沮阳医治,边境现在一没有主将、二没有军队,边境几个县城的防务形同虚设。 要想重新把边境几县恢复到过去的样子,护乌桓校尉治所必须要有重兵坐镇。现在周澈受伤不能行军,部队刚刚经历大战必须休整,不如让他们暂时驻扎广宁或由周澈暂时代理行使护乌桓校尉的职权,不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吗?抑或周澈可以举荐一个人做护乌桓校尉,这样也是可以的。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俞实,希望他能代表周澈答应下来。至于右北平郡太守府处他自会派人去说明原委。俞实立即答应下来。箕稠这个主意也没有什么私心,纯粹是出于现实考虑。边境的县城居民都逃离了家园,如果没有重兵驻防谁敢回来?大家都不回来,边境几个县怎么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秩序。 俞实接着提到乌桓俘虏的处理问题,箕稠笑着说道:“我走之后护乌桓校尉府的大小事情都有周度辽处理。这个事让他自己处理吧。另外回去告诉皓粼,他的心意我领了,日后我自有酬谢,替我谢谢他了。” 箕稠今天大悲大喜,总体上说心情是极度愉快的。 第三天,他带着大量的财物以及三千步兵回沮阳养伤去了。到了沮阳他亲自写了报捷奏折,命令快骑送到京都洛阳。上谷郡府和幽州刺史府接到箕稠的文书之后,纷纷上书报喜。 朝廷接到边境报捷,幽州战事已经彻底平定的消息之后,很是高兴了一番。各方势力在这件事情的态度上,倒是异乎寻常的统一认为应该重重嘉奖。 关于鲜卑国慕容风和幽州汉臣互相勾结一事,虽然在洛阳盛传了一阵子,但因为鲜卑国已经战败撤回草原,幽州刺史刘虞和上谷太守刘璠分别辞官,这个传言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意义,随即烟消云散。 朝堂之上为新任幽州刺史人选和上谷郡太守人选,大家争执一番以后各有定夺。这个时候,侍中何进请奏,迁升卢龙塞边军镇远校尉周澈为度辽将军;幽州广阳尉阎柔为护乌桓校尉。 箕稠是投靠在何进一系的人,他在给何进的书信中,着重提到了周澈,认为此人武功高强、谋略出众,可堪大用。关于阎柔,其实是周澈的建议,箕稠是明白人,所以就联名推荐了。阎柔虽然因军功已经迁升到广阳尉一职,但在剿灭乌桓叛乱之战中再立大功,论功行赏应该迁其为校尉。周澈的目的很明白,就是要牢牢掌握北疆的军权,阎柔是和他一起并肩作战过,所以觉得可以信任。 何进是知道周澈的,他当年是颍川太守的时候,二人还合作过,这是其一;其二,周澈是汝南名族,和袁绍又是姻亲,自己要是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想让妹妹进位皇后,必须得到士族官员的支持,这个时候拉周澈一把,就是向袁家示好;其三,拉拢周澈也不失为一个外援,若日后京师有变,有个带兵的外援也是极好的,关于阎柔的事情做做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谁知何进说完后,遭到了许多人的反对,大家吵成一团,无非就是周澈做过低贱的亭长,说阎柔不是士族名门,是半个蛮子等等,全然忘记了人家的战功。就在大臣们激烈反对着的时候,站在天子刘宏身边的宦官张让就不高兴了。出身低贱?我不也是出身低贱。你们这些人到底是骂我?还是骂那个周澈、阎柔?他就在天子耳边嘀咕。 朝堂之上有身份是汉室宗亲的大臣和刘虞、刘璠交情不错,也知道上次两人曾联名举荐过,于是趁此机会出班请奏详述,刘虞、刘璠的举荐周澈的战功。天子奇怪了,朕怎么没有听说?周澈朕是知道的,但是朕不知道的是,我大汉北疆还有这等英雄?何进赶忙出列添油加醋一番。反对的大臣生气了,抬出大汉律法、祖宗规矩。举荐的宗亲也不示弱列举先朝旧历、前朝英雄。大家吵得不亦乐乎。 周澈此时已经和黑翎王难楼派来的代表,在商谈赎买俘虏的事了。 右北平郡太守刘政知道周澈又打了胜战很高兴,旋即派人送来了一点食物,美其名曰犒劳将士。至于周澈的部队里属于卢龙的部队,什么时候回卢龙塞?刘政让他自行安排,只要上谷郡的边境安全了,随时可以回到卢龙塞。 上谷郡的太守还没有上任,暂时行使职权的五官掾窦弘再一次派人前来道贺,这次干脆什么都没有,一张嘴说了几句就走了。 幽州刺史府的功曹从事鲜于辅代表幽州刺史府前来祝贺也是两手空空。 周澈勉强可以站立行走,听说鲜于辅来了,一定要亲出大营辕门迎接。向鼎拗不过他,只好背着他走出辕门。鲜于辅远远看见非常感动,赶忙下马急步走来。 “羽行兄!”周澈大声叫道。 “皓粼!”鲜于辅抓住周澈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你还好吧?” “好!快好了。”周澈笑着说道。 “这是泊釜,这是向鼎,都是鲜卑族的勇士。是我们亲卫营的屯长。”周澈指着他们给鲜于辅介绍道。两人赶忙给鲜于辅见礼。 “这就是鲜于君是我的好朋友。” 两人寒暄两句之后,随即准备进大营。 鲜于辅看到泊釜准备背周澈走路,赶忙拦住他笑着对周澈说道:“我背你吧。” 向鼎和泊釜惊讶地望着鲜于辅。 周澈笑笑趴到鲜于辅的背上,由鲜于辅背着慢慢向大营内走去。 “两位刘使君弃官而走,丢下幽州一个烂摊子,把魏君和窦君忙坏了。窦君前两天派人来对我说,你缴获了提脱的战利品为什么不如数上交?没法子!只好给他拿走了上百车。” 鲜于辅笑起来:“我来也是问你这个富有的靖边军要钱要物的。现在幽州国库不仅仅是匮乏而是一无所有。战后幽州需要开支的地方太多了,你必须要上交战利品。” “我知道。那拓跋锋…”周澈压低嗓门刚想说那笔巨额交易,鲜于辅立即打断了他。 “刘幽州已经回青州老家养病。慕容风恶意传出的消息,因为刘使君的离去而突然失去了作用。这件事仅仅是传闻而已。刘使君希望你能组建一支无敌于天下的骑兵镇守在边关,保卫我大汉国土从此不受侵扰。” 周澈叹了一口气:“刘使君好大的气魄!”他突然想起俞实、黄盖曾经对他说的话,他真的不明白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刘虞呢? “组建骑兵的办法我倒是有,但没有建制。幽州刺史府或者郡府必须给我建制才行。或者我拿到度辽将军的正式文书。” “给你建制就要给你军饷、军备,现在哪里有这笔开支?” “你给我建制其他的事我自己处理。不论回卢龙塞也好还是留在上谷,抑或是度辽将军文书到了去五原郡,我只要有建制就行。但是我只负责把它们组建起来,至于将来这支骑兵何去何从,幽州刺史部必须给个说法。如果它一直存在下去,开销可是非常惊人的。” “将来再说吧。现在幽州必须要有这样一支军队威慑胡人,争取时间恢复幽州的元气。如果让胡人每年都这样没完没了的寇抄边境,幽州的百姓还活不活了?增加建制的事我去和窦君、箕校尉谈谈。如果不行就等新上任的刺史来了再说吧。” “不过。”鲜于辅继续笑着说道:“边郡条件得天独厚,有草场可以喂马放牧,唯独装备和军饷开支很难节省。你可以模仿胡人的办法尽量节省一点,比如轻骑兵可以不穿甲胄,更不要奢侈到用铠甲了,部队多装备长矛、长戟,少用长刀长剑。这也是节省的办法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六章 沮授智计 周澈听完鲜于辅的建议,在他背上叫起来:“这么省下去改步兵算了。” 鲜于辅大笑起来:“好吧!随你随你。你先把部队组建起来驻扎边境,让境外胡人不敢稍动。先把今年的收割季节度过去,让幽州百姓能够吃饱肚子。还有你现在名气大、战功卓著,有些事可不能私做主张,给人抓住把柄。” 周澈哈哈一笑,心里想到,木秀于林摧之。 姜枫、黄盖、田衷和凌锋听说鲜于辅来了,赶忙跑到大帐。几个人曾经一起参加百灵牧场的夜袭,战友情深一起聚聚,叙叙往事非常热闹。 提脱的全军覆没让难楼心神不安,虽然他吞并了白鹫山的几百个部落,把提脱的势力基本上铲除了,但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靖边铁骑周澈的厉害令他寝食不安,他不知道遄结被周澈拿住之后,可透漏了他们之间的秘密。一旦他们之间的协定泄露了,对他来说是件非常尴尬的事。假若周澈就像箕稠一样贪婪或者像公孙瓒一样残暴,他和他的部落就麻烦了。 周澈一直没有和他主动联系。白鹿部落的鹿破风派人跑了两趟,言语之间隐约有责怪黑翎王欺骗他的意思。难楼假做不知,指望周澈过一段时间率部返回右北平的卢龙塞或者就职五原郡,他就可以和箕稠商谈赎回俘虏的事了。 结果他又失算了。箕稠的部队在白桦谷打光了,边境战事稍歇又不稳定,他正好又负了重伤,于是找个借口回沮阳养伤,把护乌桓校尉府的事情都丢给了周澈。难楼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派人到广宁。周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坏,也绝口不提当初联手对付提脱的事。他只是给了个建议,让难楼考虑好之后再答复他。 难楼听完手下的转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光和四年八月中旬,周澈想利用上谷郡胡族众多的优势,组建一支骑兵。 现在白鹿部落可以长期提供一支千人的部队,舞叶部落因为滴水围大战收留了许多俘虏,他们也可以长期提供一支两千人的部队,如果加上这次三千多人的乌桓俘虏,那么就可以在上谷组建一支六千人的胡族骑兵大军。他们骑术精湛、战术素养高、阵势熟练这些都是汉人骑兵所没有的优势。与其辛辛苦苦的训练汉人骑兵成效不理想,倒不如直接招收这些在大汉国土上居住的胡族居民,说起来他们也是大汉人,只不过民族不同而已。 这支队伍据守边疆,防范境外胡人入侵,说起来也是为了自己的部落、自己的家族亲人。像这次白鹿部落给拓跋锋追杀,逼迫地逃到太行山损失惊人。许多零星散居的牧民都给入侵者杀了。这都是血的教训!在大汉边军势弱的情况下,自己保护自己!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周澈想得很简单,他认为只要给这些胡人和汉人骑兵一样的待遇,平等地对待他们、尊重他们,让他们知道这样做,纯粹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的家族、亲人和财产。他认为这完全可以得到他们的忠心和拥护。实在不行就散伙,就是最多损失一点钱财,对大汉也造成不了什么危险。 所以他给难楼的建议就是,这些上谷郡白山乌桓的俘虏可以放回去,无条件放回去,什么都不要。但他们必须加入大汉边军的骑兵部队,也就是靖边军。他们将来的待遇和汉人骑兵一模一样,有军饷有假期。如果不同意全体格杀。 这个周澈果然和传闻一样不是疯子就是白痴。这么好的条件还考虑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大汉朝还给胡人士兵军饷。不过一想到给周澈抢走的大量财物,难楼就心痛。这个白痴以为自己富了,想这么个短命的主意,随他去败家好了。等他这笔钱财败完了,我看谁会给他军饷?没有军饷,答应的事兑现不了,这支骑兵立马就会散伙。 难楼立即答应。不久周澈释放了遄结和苍云等一批部落首领贵族。 鲜于辅走了,他基本同意周澈的作法。在边境局势不稳无兵可用的情况下,这的确是一件一举多得的好事。先有接近一万大军镇守在边关,这对境外胡人的威慑力是不言而喻的。其次边郡部落的胡族士兵参加汉军,稳定了汉胡两族人民的关系,有利于边郡经济迅速从战后的萧条中恢复过来。 将来幽州各地的局势彻底稳定下来,这支军队将如何存在,将来再说。至于建制因为幽州还在战争后期,他到沮阳先和窦弘商量,如果上谷郡能够解决那就最好。如果不行他回到蓟城后,可以在新刺史未到达幽州之前,说服一班刺史府官吏授权周澈临时组建。 窦弘听到这个建议非常高兴,有一支近万人的骑兵驻扎在边境,暂时还不需要从上谷郡开支军饷,这是好事啊。不过没有太守,他无权决定这么大的事。所以他马上找到护乌桓校尉箕稠。箕稠的伤势因为耽误了治疗,现在反而严重了。窦弘还没有说完,他就连连答应就算是上谷边军编制统统由周澈全权处理。 八月下旬周澈接到箕稠派人送来的授权扩军的文书,立即着手组建工作。三千多俘虏立即整军和三千多汉军骑兵同时训练。征得舞叶部落和白鹿部落两位首领的同意,他们的三千骑兵部队不久也加入了靖边军。周澈随即凑足了一万人部队,开始重新整编。 周澈重建五曲部队,每曲辖三屯,每屯六百人。姜枫、黄盖为左右军司马,俞实、韩猛、凌锋、定钧、射璎彤为各曲军候;卢建、权拓、雷元、射虎、鹿穿云为各曲假军候。亲卫营统领暂缺,向鼎和泊釜为左右屯长。斥候屯、后卫屯各三百人文博和铁钺各为军候。因为部队三分之二以上的士兵都是胡人,周澈特别注意军纪,唯恐生怕汉人士兵侮辱欺负胡族士兵,导致部队团结发生问题,特设置了专门管军纪的刺奸一职由田衷担任。由于各曲扩建到一千八百人,周澈命令各曲组建自己的斥候队和后卫队。 部队随即开始了在边境一带的野外实战演练。弹汉山王庭大吃一惊,派驻重兵在边境一带小心戒备。 九月上旬,周澈派出大量人手用缴获的战利品,到涿郡和渔阳两个大郡换回钱财,抚恤可以找到亲人的,阵亡士兵家属。由于战事刚刚结束幽州国库匮乏,而今年朝廷也没有从冀州青州的税赋中调拨一部分给幽州,过去每年基本上都要划拨两亿钱给幽州使用,所以这阵亡士兵的抚恤也就无从发放。周澈惧怕这事被人知道不敢声张,嘱咐田衷、铁钺秘密进行。铁钺虽然年轻行事却谨慎入微,此事在他和田衷两人的亲自督导下,进行的非常顺利。 俞实按照周澈的要求去了一趟渔阳,拜访渔阳太守何宜和都尉田楷。渔阳郡是幽州仅此于涿郡的第二大郡,人口将近五十多万户,远远高于其他郡县,如上谷郡只有七八万户人口。渔阳郡的物产丰富,盛产盐铁是幽州赋税收入最高的郡。渔阳城和泉州县都产铁,这两地的工匠特别多,打造的武器和铠甲都是上等货。周澈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在互利互惠的条件下,让俞实游说渔阳的门阀、富豪以最快的速度提供一批上等武器。 何宜和田楷等一批官吏收受了周澈送来的好处,自然要废些心力尽力帮他们低价购买。很快就帮助俞实凑齐了一批刀枪剑戟和足够五千士兵使用的普通甲胄。盔和铠虽然好但太贵实在买不起。俞实本能想给几个军候置办一套,但是问了价格之后,立即闭上了嘴连看都不看了。 田楷悄悄对俞实说,周澈花重资建立靖边铁骑,从目前看对幽州是一件好事,但周澈手上的钱财很快就会用尽,那些战利品无论如何都不够一万骑兵部队的巨大开销。一旦后期上谷郡和幽州刺史部不愿意承担这笔军费,从朝廷又要不到钱,这支军队很快就会解散。部队解散了这笔钱不就是白花了,周澈为什么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俞实无奈地摇摇头。 九月中旬,周澈突奇想命令各曲部队展开步骑对决演练。三曲部队改做步兵和两曲骑兵进行平原大战,从中寻找相互克制的办法。士兵们给周澈折腾的苦不堪言、颇有怨言。各部军候也来找周澈理论此事。好好的骑兵为什么不充分挥优势?反而弃长取短训练步兵项目?是不是将军的方法错了。 周澈一概不予理睬,我行我素。把他说急了,他就问如果发生了马瘟,战马突然都死了大家怎么办?不打仗了都逃吗?所以大家都不要吵,回去好好训练,争取上马就是骑兵下马就是步兵。如果在演习中步兵战胜了骑兵,有重赏!每人多一个月军饷。如果骑兵败了扣一个月军饷、各部军候屯长扣双份。 这下军营乱了套,大家各出奇谋,天天都有新招,双方互有胜负,演习越来越激烈,逐渐伤员多了起来。这可把周澈吓坏了,赶忙先发点钱慰劳慰劳大家,稳定一下大家逐渐激奋的情绪。这是训练不是打仗,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月底上谷太守左膺上任,不久幽州刺史杨皴到任。如此同时,不好的消息却一个接一个地传到了幽州,让人们感觉到曾经威临四海的大汉,好象到了风烛残年一样越来越脆弱无力了。 河套故地,朔方郡、五原郡的南匈奴人、羌人、汉人、鲜卑人在那里搞事,这时朝廷的正式文书到了,迁周澈为度辽将军,总理北疆各族事物;迁阎柔为护乌桓校尉,主管上谷、代郡、右北平郡乌桓事宜,归度辽将军节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七章 更换驻地 ?田丰有些羞赫,沮授想到的,他完全没有想到,心里很是自责,不过心中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转向周澈:“主公,这也只是公与的猜测之言,也许情况没有这么糟。” 周澈笑道:“虽不中,也十有七八矣。明日就要王智要和并州刺史府的派员和我军议,既然我们已知道去处,那处二位先生,有些东西便要先准备了。” 田丰点头道:“不错,我认为首先要购置大批的粮食,到了西安阳,只怕不仅是军队,还有哪里的老百姓,都张着嘴要吃饭了,没有粮食,就没有安定,更何况马上要过冬了。” “拜托两位先生去准备吧!” 此时五原太守府,周澈和王智以及并州刺史府的骑都尉吕布一起军议,只见那吕布身高丈余,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面似傅粉,宝剑眉合入天苍插额入鬟,一双俊目皂白分明,鼻如玉柱,口似丹朱,大耳朝怀;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门嵌珍珠,光华四射,雉鸡尾,脑后飘洒;身穿粉绫色百花战袍,插金边,走金线,团花朵朵,腰扎宝蓝色丝蛮大带,镶珍珠,嵌异宝,粉绫色兜档滚裤,足下蹬一双粉绫色飞云战靴,肋下佩剑,真是威风凛凛,气宇轩昂,正做在对面:“周度辽啊,现在并州军都缺人,你度辽营的人马粮饷是朝廷特供三成,俺们并州支付一成,现在连俺自己的几个营都还有缺额啊,所以这样吧,我咬咬牙,给你营中拨一个月的用粮,你部八千余人一个月的口粮,我这里咬咬牙省省还是有的。” “什么什么,吕都尉也答应给周度辽支援一个月的,太好了,那俺们五原郡也不能不表示啊!军械,没问题,支援一营千把人嘛,还是有的,军议之后周君可去太守府,去取去取。” “周度辽啊!西安阳是个好地方啊,不用与南匈奴直接对阵,安全得很呢!那地方现在虽然破败了一点,但山青水秀,是个好地方呀!” 周澈脸上带着笑,一一感谢众位军将的盛情,连称一定将这翻恩情记在心中,将来一定会有所回报,以后虽然身在西安阳,远离并州,但只要丁大帅一声招唤,必跃马而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八章 赈灾救民 ?南匈奴作乱的情况非常恶劣,就在李肃也开始绝望的时候,他总不能看着百姓活活地在这里饿死,周澈来了,话不多,但仅仅一句不会让西安阳再饿死一个人,便让李肃感激涕零,恨不得跪在地上给他叩上几个响头,一个月啊,虽然不至于让他愁得满头白发,但昔日一头乌黑的长发,如今也已是夹杂着丝丝白意了。 围绕着度辽军营,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开始搭了起来,西安阳开始有了一点生机,幸存下来的孩子在喝了几碗清粥之后,又有力气开始在棚户间嬉笑玩耍,相比仍旧愁容满面,一脸哀伤的成人来说,孩子们的快乐总是来得简单。 “将军,已经统计出来了。”李肃恭敬地向周澈递上一沓名册:“西安阳原有丁户一万五千户,计八万八千一百五十八人,南匈奴入寇后,除被杀,被掳,或逃入深山者外,现如今尚余四万余口,县城这里聚集了大约两万五千人,四乡八里得到消息后正向这里聚集的人估计有接近一万五千人。估计过些时日,还会有得到消息的人下山。” “什么?有四万余人?”帐里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说实话,西安阳的损失是极大的,人口损失一半有余,财产几乎被掳掠一空,每家每户都有死去或失踪的人,虽然过去了一月有余,撕心裂肺的伤心已是过去,但那一股压在整个营地上那沉重的气氛,却仍是挥散不去。但现在这剩余的四万人却成了度辽军极大的包袱,部队自己的粮食尚且不足,如何养活这许多人? “将军,不能让这些乡民在向县城聚集了,人越来越多,即便是喝粥,我们也撑不了多少天?”沮授沉重地道。 “是啊,主公,县城不能再聚集丁口了,否则,粮食会将我们压垮的。”一众将领纷纷赞同。 听到众人的话,李肃不由大急:“诸君啊!不能这样啊!这些人不到这里来,那便只有活活的饿死了,这里,毕竟还有一口活命的粥啊!” 沮授道:“李君啊!你一片拳拳爱民之心,沮某是钦佩有加,但四万余口人,即便是喝粥,一天要多少粮食,你知道吗?为了不饿死人,我们现在一天要消耗百石粮食,以我们现在的存粮,支撑不过一个月,到了十二月便要绝粮了,那时候怎么办?” 李肃挣大眼睛道:“将军,我们可以向州城告急啊,请州城再调拨粮食啊!” 周澈诸人对望一眼,都苦笑了一下,李肃不知内情,当然可以如是说,但他们却是心知肚明,州城只怕是不会给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一十九章 能吃就行 ?“田君此人!”沮授抿嘴一笑,“才能是有的,尚刑名律政,易刚而逆上,没有急智。不过据我所知,元皓在内政上算是一把好手。” “哪先生自己呢,你认为你在哪些方面最强?”周澈逼问道。 沮授看了一眼咄咄逼人的周澈,神色也正重起来:“某在细务上不能与元皓相比,但说起大局观的掌握,大战略的布置,某倒也不敢枉自菲薄。” 这一翻对两人的评价,倒也正合周澈的想法:“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贤能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先生可有意在我这里,把这一碗饭一直吃下去么?” 沮授眼中精光蓦地一闪,旋即深深地隐藏了起来,“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两人相视而笑,这翻话,算是确定了沮授与田丰在周澈这里的位置,沮主外,田主内。 “袁家可持否?”周澈问道。 “短时间可为倚仗,长时间则不可持。”沮授道。 “大汉可持否?” “师出历年,百姓疲弊,仓庾无积,赋役方殷,此国之深忧也。且又世家当政,皇权衰落,风雨飘扬,一旦有事,必轰然倒塌。” 周澈默然片刻:“吾当如何?” 沮授眼皮一翻:“将军眼下说这些事尚早?” 周澈叹了口气:“眼下该说些什么?” “现下首先要站住脚,能不能站住脚是将军的第一步,否则万事休提,将军只能回到汝南做一个帮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章 山贼侵扰 “看来传闻中这位周度辽的身世是不错的了,十五岁就敢离家出走从军,从一个大头兵混起,走到今天的位子,虽然是因云际会,能荣升也的确是沾了周氏、袁氏的光,但这个人却是有真本事的,与大多世家子弟大不一样。”李肃暗自评价道,在官场,熟悉上官的喜好,自是一项不得不修的功课,李肃虽然强项,但却也不能脱俗,更何况周澈现在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眼下看来,这个年轻的将军喜欢务实,喜欢能做事的手下,对于媚俗,光长嘴巴不长手的家伙却是深恶痛绝,这让李肃很是欢喜,正是自己以前朝思暮想的那类上司啊,看来自己是时来运转了,做了十多年的县尉,眼见已是升迁无望,眨眼之间,老母鸡变鸭,自己便成了县令了,如果以后周澈能更上一步,几步的话,自己这样的人,不是便有了更好的前程么? 眼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周澈,正吱吱用力地咬着咸菜的周澈也觉得有些不对了,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对面那火热的目光,顿时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李肃有什么不良的嗜好,摸摸自己的脸,心道便算他有什么不良嗜好,也不敢将注意打到自己这个上司头上吧? 李肃自是不知周澈脑子里正转着的念头,他仍自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年轻,有后台,务实,有冲劲,真正是前途一片畅亮啊,只要跟对了人,还怕以后的前程么?不论李肃如何清廉,如何敢为民请命,如何强项,但能在官场上步步高升,手里有更多的权,能为更多的老百姓做事,却是一直以来的梦想,眼见长久以来的梦想之门向自己裂开了一条小缝,安能不喜? 周澈越看对方越发毛,正想寻个由头将这个两眼放光的家伙打发出去,外面却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将军,将军!”是程普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周澈心一沉,霍地站了起来,程普让他打发去跟着黄盖在外捕杀猎物,怎地回来了,语气之中还有些急迫? 李肃也回过神来,两人对视一眼,来不及说话,程普已是一头窜了进来。 “将军,公覆的两什兵佐在山中遇到土匪袭击,十数人死伤!”程普道。 周澈面色沉如锅底,当真是屋漏偏缝连阴雨,行船又遇顶头风,南匈奴作乱所造成的打击还没有恢复过来,管辖的境内又出现了土匪,当真让人头疼。 “伤亡怎么样?”转向程普。 “回主公,起头一什士兵猝不及防,死了三个,伤了十数人,余者被击溃,等公覆率人赶到时,这伙土匪掠了士兵的盔甲后便逃了,公覆已率人追了下去,派我回来禀告主公,以后的情况我便不知道了。”程普道。 “境内有很多土匪山贼?”周澈问李肃。 李肃脸色也有些难看,他原是县尉,境内有土匪自与他脱不开关系:“将军,本县多山,却贫苦,是以占山为王的山贼却是不少的,山高林密,剿除不易,人少了,往往被山贼所趁,人多了,山贼们往林子里一钻,官兵也是无可奈何,是以这么多年来,本县的匪患却是从未绝过。” “那今天这股土匪是哪里的?头领叫什么?”周澈问道,程普与李肃二人都是摇头。“将军,本县多山,土匪山贼少说也有十几窝,说不准是谁?”李肃道。 周澈叹了一口气,看来只有等黄盖回来后,才能知晓个大概。黄盖带出去打猎的队伍精悍士卒有数百,再加上上千青壮,收拾几个土匪山贼料想不是什么难事。帐内一时间冷清下来,众人脸色都是难看,刚刚得了千石粮石的喜悦也被这一坏消息冲得点滴无存。 黄昏时分,俞实和黄盖回来了,脸色煞是难看,队伍里一溜被绳索捆了一二十个汉子,料想便是那些劫掠的山贼了,但周澈看到用担架抬着的伤兵和死难的人,心情一下子恶劣到了极点,居然损失了小五十人,当场死亡的便有十余人,其余的轻重伤不等,总之,这些人在这个冬天算是报废了,不但不能做事,反而要分出一部分人来照顾,好在后卫曲有军医在军中,伤兵营也未雨绸缪地建了起来,起初周澈不过是按照常规建起了伤兵营,但万万想不到的却是这么早就用上了。 “伤兵们送到后卫曲那里去,死者打副棺材,好好地埋了吧。”周澈沉着脸吩咐完,转身便进了帐内,黄盖、俞实低着头,跟了进去。帐内,沮授,李肃,程普,周仓都在。 “公覆、胜利!将事情原委详细道来?” “主公,山贼袭击时,目标很明显,先是打击这一队的士兵,猝不及防之下,士兵死了三个,伤了十数人,其余的青壮被吓到了,一轰而散,这伙山贼剥去了士兵的衣甲,抢走了兵器,兵逃了,我得报后,集合了士兵追赶,但那伙山贼甚是滑溜,一直没能将他们围歼,反而在从林之中让他又伤了许多人,最后好不容易抓了几个活口,问明了他们的老窝,我便挥兵攻占了他们的老巢,捉了这数十人来,但那匪首却是见机得早,溜得踪影不见。”黄盖、俞实跪在地上,一脸惭色,手下有五百多精锐士卒,围剿数十名土匪,居然有如此高的伤亡,不说他自己惭愧,便连周澈也感到很是不可思议,一脸怒容。 “自己现在倚仗的几员大将,虽然个人武力不弱,但先前都不过是普通士兵,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屯长,更没有接受什么系统的教育,之前打战都是阵地要塞和平原骑兵袭扰,突然指挥起大股军队,进入山地林区作战,显然能力跟不上去,这在眼下还看不出来,但日子一久,便现弊端。”想到这里,不由脸色忧色,抬眼时,却见沮授也正看向自己,眼中神色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周澈想道,自己现在想拥有有山地林区游击经验的部将显然是不现实的,只能是在现有部属中挖掘潜力,好在近期不会有仗打,倒有时间来磨练,西安阳有山贼也好,正好借剿匪来磨练一下手下山林行军打仗的能力。 “袭击你们的山贼是哪伙人,可问清楚了?” 没有周澈发话,黄、俞二人不敢起来,仍跪在那里道:“问出来了,叫什么座山凤!” “座山凤?”一边的李肃惊呼起来。 “怎么,这个什么座山的很有名么?”周澈转过头去。 李肃点头:“座山凤盘踞在本县有年头了,倒不是说他最凶残,而是此人最是神出鬼没,往往官兵一到,他便没了影子,但官兵还没有走远,他便又冒了出来,经常还劫掠官兵的后队,是以在附近的土匪山贼之中很有威望。” 周澈点点头,管你有不有威望,惹了我,便要你寝室难安。 “那这个什么凤逃到哪里去了?” 黄盖道:“主公,我们一路急追,那座山凤一路向西,逃到了一片沼泽之中,我们跟了过去,一不小心便陷进去了数人,要不是救援及时,这些人便没命了。” “他们逃去了鸡鹿泽?”李肃惊讶地道,“那可是一片死地,没有人能进了鸡鹿泽还能活着出来的,他是积年老匪,怎么会跑去鸡鹿泽?” “鸡鹿泽是怎么回事?”周澈不解地问道。 “将军,鸡鹿泽长宽各有数十里,泽内遍布陷阱,别说是人,便是生畜进去,也会掉进陷坑,我县说是不与蛮族接壤,其实是拜了这鸡鹿泽之赐,鸡鹿泽的另一端便是蛮族领地了,但因为有鸡鹿泽在,蛮兵便不能从这里攻打我县,而其它地方崇山峻岭,险峻异常,人难通行,更不能了,是以我县一直以来便没有遭过寇灾,要不是五原长城防御战大败…….”李肃按下了话头。 “那这座山凤为什么逃去这里?”周澈不解地道。 “想是被黄司马追得急了!慌不择路。”李肃道。 地上的黄盖抬头:“不对,那泽中有路。” 周澈,沮授,李肃都是遽然而惊,“这怎么可能,便是在本县数代居住的人,也知道泽内根本不能行走。”李肃惊道,而周澈与沮授心惊则是另外一回事,如果鸡鹿泽真有路,那南匈奴和鲜卑岂不是随时可以袭击本县?两人的目光都转向黄盖:“公覆,为什么这么说,这可是大事,不能儿戏。” 黄盖道:“主公,末将知道,但末将追到鸡鹿泽时,那些人毫不犹豫地便进了鸡鹿泽,一路去远,末将的人被陷进去后,这些山贼还远远地叫骂,显然他们是熟门熟路。看来他们经常出入,那里面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一条路。” 周澈与沮授都是变了颜色,“你起来吧!” “谢主公。” “今日在帐内所议之事,属绝密,任何人不得泄露。”周澈正色道。 “属下省得!”众人齐声道。 “胜利,你率你手下精锐,去泽外布网守着,不管是十天半月,还是更长时间,务必要生擒活捉这个山贼首领。”周澈吩咐道,俞实手下尽是些个人武力分外出色的好手,在林子中去捕捉这些滑溜的山贼,正是物尽所长。 “末将明白。”俞实抱拳领命。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一章 萧墙隐祸 上 就在周澈准备围剿山贼的时候,京师洛阳一场悄无声息地政治倾轧已经拉开帷幕,这还要从曹操回到洛阳说起。 光和四年正月,沛国谯县曹家,曹操和弟弟曹德在院子里蹴鞠。 “唉……皇上也太小气,大老远征我入朝,才给个小小议郎。” “都是咱们曹家名声不好呀。”曹德把头低下了,“要是经籍世家,从征议郎到拜九卿,最快的半年时间。咱家就别提了,莫说你当个京官还叫人家踹出去了,就是咱爹,位列九卿有十年了吧?就差一步到三公,这一步就是迈不上去。” 曹操的祖父曹腾乃是宦官,当初因为帮助外戚梁冀迎立孝桓帝而臭名远扬。其实那也罢了,可是曹操的父亲、曹腾养子曹嵩却不修文德,整日里谄媚那些宦官,当初保着大宦官王甫,结果拍马屁拍到马掌上,反而摔了大跟斗。后来起复是好事,但又是托了大宦官曹节的人情,这总让曹操兄弟心里惴惴的。 曹操点点头道:“这没出身,再没人提携,可怎么混呢?” 曹德一听反倒笑了:“哥,你是聪明人,这点儿道理还不知道?我告诉告诉你。”他却不说什么了,扭头冲着远处林子大喊:“宜禄!宜禄!你小子出来!”一听见喊声,秦宜禄赶紧蹿了出来,一路小跑到他们兄弟近前:“大爷、二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大冷天的蹴鞠,竟有人说我们哥们不雅,你说这事好不好?” 秦宜禄笑道:“怎么不雅啦?您二位高兴不就成了嘛!这圣人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球’,您哥俩这么好球,这不是君子吗?说你们不雅的人那是胡说八道。” “哈哈哈…”诸人无不大笑,“好一个君子好球!” 曹德看了哥哥一眼,又对秦宜禄道:“你知道是谁说不雅吗?就是我们老爹说的。” “老爷说的呀。”秦宜禄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那、那…那他说得对呀!这蹴鞠也得端端正正的呀,这敞胸露怀的是不太好。虽说几位女眷都是自家人,还是避讳点儿好!” 曹操冷笑一声:“哼!那要是我们兄弟说好,我爹爹说不好,你觉得谁说的对呢?” “这个…”秦宜禄跪下了,“小的算个什么东西呀!哪敢管主子家里的事儿?我说话您就当个屁,别问小的了。” 曹德一摆手:“去吧去吧!”待他走远对曹操道,“兄长,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一条为官之道。这顺情说好话一条就是他秦宜禄的拿手好戏,你这个议郎上任去了,遇到事儿跟人顶起来了,人家就要嫌你多事,只要你肯顺情说话。谁还能恼你?哥哥,您以往太锋芒毕露了。” 曹操想了想,摇摇头道:“话虽这样讲,颠而不扶,危而不持,则将焉用彼相矣?” “哥,你得看当今是什么样的皇帝,若是文景开明,你可以逆着来,若是孝武暴戾,你可就得顺着啦!” “你这话没道理,若是孝哀有龙阳之癖,我是不是还得主动献身呀?”曹操说着看了卞氏一眼,卞氏抿着嘴直乐。 曹德叹了口气:“这个不行也就罢了…楼异!楼异!” “等等,二爷!”楼异答应一声,但是老半天才从林子里钻出来。满身的衣服也刮破了,似乎还崴了脚,但是却找到了绣球,“二爷,球找到了。” 曹德又对兄长说:“看见了吗?这样也行,不言不语低头干自己的差事,不表功不多嘴,人家得了好处也要高看一眼!就比如你这个议郎,有差事你就低头去干,莫管别人说什么,这样也能升得上去。” 曹操再次摇头:“这个也不好,虽说我不去挤对别人,但也不能叫人挤对了。低头办差事两眼一抹黑,那什么都不知道了。差事办不成是你的罪过,办成了还不够别人表功的呢!这等蠢事我可不干。” “大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如何?” 这次却轮到曹操喊人了:“丁冲!你个醉猫,大午后的,喝酒干什么?蹴鞠!”丁冲连头都没回一下,摆弄着手里的酒葫芦道:“我爱喝就喝!你管得着吗?” 曹操笑道:“子疾,你听到没有?这才是我想要的。” 曹德愕然,半晌摇头道:“此非食俸禄之道也…咱们回家吧。” “等等!”曹操抓起楼异刚找到的绣球,用力给上一脚,只见球远远飞出,又进了林子。曹操随即喊道:“走啦!咱们都回家!秦宜禄去找球,不找到不许回去!” 因为有女眷,一家子赶了两辆车,说说笑笑回了曹家的庄园。如今曹家已经不一样了,曹嵩有了栽跟头的体会,把大笔钱财都给了小儿子曹德,叫他求田问舍积攒家财,以备不时之需。曹德就成了一方的地主。起庄墙,栽篱笆,许多事还未处置定。曹操不喜这等营生,下了车便钻进自家小院里,正瞧见自己的小舅子卞秉给丫鬟环儿吹笛子,便打断道:“你小子他妈又来了,外院那么多事,你二哥都快忙死了,就不去帮帮忙吗?”卞秉与她姐姐卞氏一样,乃是卖唱的出身。 闻此言环儿赶紧躲了,卞秉收起笛子道:“我是找姐夫来的,有个事儿跟你念叨。” “你能有什么事儿?” “我前天到郡里去给夏侯元让送点儿东西,在他那儿听人说,大宦官曹节死了。” “哦?有这等好事?”曹操笑了:曹节一死,他们家与宦官之间再无瓜葛了,以后便可有个好名声。 “真的死了,皇上给他追了个车骑将军衔。” “什么?车骑将军这等封号竟然会给一个阉人!”曹操有些气愤,“曹节有什么功劳,党同王甫,祸国殃民,这样的奸臣还封他做车骑将军,即使在边疆出生入死也得不了这等高位呀!” “您也不要气恼,现在这世道,气也是气不过来的!姐夫,明天无事,我送您进京吧!” “不用你!”曹操气哼哼道。 “姐夫,您这次带家眷走吗?” “不带。” “真不带?” “你怎这么婆婆妈妈的?说不带就是不带。”曹操这句话说完,卞秉喜不自胜,拍着手去了。曹操正自诧异,却见丁氏夫人走出来道:“他怕你带着小环儿!人家都有个惦记的,偏你不知道惦记谁。” “大奶奶,”曹操笑道,“今晚我去你屋。我这一走听不到你教训,恐怕不习惯呢!” “去你的吧!”丁氏嫣然一笑,转身要去。曹操一把拉住她的手道:“妻啊!我这家里可就全托付你了。” 丁氏长出一口气:“走吧!再长的胳膊也拉不住你那颗心呀!” 转天一早,曹操便带着两个长随秦宜禄、楼异,离了谯县赶奔洛阳。家里出乱子的时节常来常往也惯了,三人不坐车只骑马,真似箭打的一般就往洛阳奔。日夜没歇,用了两天就到了洛阳。 一别京城又有一年多了,街市繁华依旧,不过与以往不同,现在自己是干净身子,靠明经举仕,家里与宦官又没了牵扯,可谓自自在在。打马到了城东永福巷曹氏官邸,远远就见家门口停了两辆官车。家人一看大少爷回来了,赶紧往里让。楼异、秦宜禄安置东西,曹操径赴书房见父亲——老曹嵩的官场秘事多,但凡会客都在书房,而绝少用客堂。 曹操才走到书房门口,忽听里面父亲说话:“曹老公爷这一死,以后就要指望张常侍、赵常侍您二老了。” 曹操颇感诧异,探头道:“爹!我回来了!” “哟!快进来快进来!”曹嵩赶紧把他叫进来,“我给您二位引荐,这是犬子曹操曹孟德。”曹操进来深施一礼,抬起头才看见屋里坐着两位官员,都是四十多岁,体态雍容,穿着便装,但看着有些别扭。 “虎父无犬子啊!” 曹操一听他们说话,那嗓子尖尖的——又是宦官!没胡子! 曹嵩笑眯眯引荐道:“这两位是赵常侍、张常侍,皇上身边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张让、赵忠这两个阉人曹操自然是听说过的,当年党人禁锢,这两个阉人在其中也未起什么好作用。虽然不似王甫、曹节那两个老阉贼专横跋扈,但也绝非善类。 赵忠笑道:“曹公子就是当年棒杀蹇图的洛阳县尉吧?” “正是在下。”曹操嘴上总得客客气气。 “听说征了议郎是吧?”赵忠似笑非笑。 “是。” “老乔玄又为国进了不少贤才,陈温、鲍信,还有你曹孟德啊!都是乔玄举荐的人。”赵忠说到这儿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一眼张让,张让会意点点头。 曹嵩心里明如灯,乔玄虽然辞官了,当初却是阉人的死对头,儿子刚来就被他们盯上了。他连忙笑道:“哎呀!瞧您说的,谁举荐的不也是朝廷的人吗?既然是给皇上家办事的,难免要托您二老关照啊!” “不敢不敢!”张让推手谦让。曹嵩一转身,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两个小锦匣来,递给张让、赵忠道:“这有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钱,您二位留着玩吧!” 两人打开一看——一对金牛,珍珠的眼睛,玛瑙的犄角,掂在手里都压腕子。张让马上笑道:“这合适吗?”曹操看着有气,心道:“不合适你们递回来呀,怎么揣怀里了呢?” 赵忠讪笑道:“令郎公子我们定会在万岁跟前美言,不过…”他皱了一下眉头,“蹇硕现在可不比当初了,现在他管了皇上的侍卫,在西园又招募了一帮人,唤作西园骑,我们俩都招惹不起他哟!” 张让却道:“蹇硕这人是个死脑子,只知道办差,别的不管不问,他碍不到外朝的事儿的。” “唉!今天岂知明天之事啊?”赵忠瞥了张让一眼,“我不与你斗嘴……曹公,孟德啊,时候不早了。我们二人告辞了,晚上樊陵樊君做东,请我们赴宴呢!” “哈哈哈…”曹嵩赔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二位了,慢走…”说着他起身去送,曹操却在那里一坐,不再答理他们。曹嵩把两人送走,喜呵呵地回来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当年你爷爷收礼一车一车的,王甫收礼是一箱一箱的,到了他们这儿,一个小匣子就打发了。你说咱家这点儿东西敷衍他们,还不是九牛一毛吗?” 曹操心里有点儿不高兴:好不容易跟曹节撕捋干净,又黏上赵忠、张让了,爹爹什么时候能不巴结这帮宦官呀。他虽这样想,却郑重地给父亲叩了个头,低声道:“儿子给爹问安,您老身体可好?” “好,好。”曹嵩这会儿才顾得上细细打量儿子——比两年前瘦了,原来那股桀骜不驯的气焰也不那么明显了,他已经不是那个心事一望便知的毛头小子了。可这种历练充满了苦痛与无奈,整个家族都经历了浩劫。想着想着,曹嵩有些伤感,却竭力平覆着心情,只喃喃道:“你现在是正经出身的议郎,慢慢熬着吧。大远道回来,进去洗洗换换,歇着吧。”父子之间的情感永远是那么含蓄。 慢慢熬着…曹操与父亲的想法依旧离得很远,他缓缓道:“孩儿此番既然是身被诏命而来,是不是该上个提建议的条陈呢?” 曹嵩苦笑一阵:“你小子是长本事了,学会投其所好了!但是我告诉你,现在你什么事儿都不用做,老老实实待着,混年头吧。” 曹操一阵诧异:“这可不像您老人家的话呀!您凡事不都是往前看嘛?您不想让我快快升官吗?” “快升官?”曹嵩一撇嘴,“快升官我有办法,一月之内让你当到侍中。” 一定又是花钱买官…曹操摇了摇头。 “既然买官怕名声臭,那你就安下心来熬着吧。”曹嵩叹了口气,“虽说台郎显职,乃仕之通阶…可你赶的时候太不好了。现在皇家的西园修成,皇上连宫都不回,你见不到他还给他进谏什么呢?” “皇上连宫都不回?”曹操皱起了眉头。 “就是前几天王美人产子他回去一趟。”曹嵩对着他的耳朵嘀咕道,“何皇后又失宠了,王美人产下小皇子,将来富贵无边,这可不得了啊!” 曹操把头一低,他可不喜欢听这些宫廷琐闻。但是父子的分歧已经年深日久了,他也是当爹的人了,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直言面争,只是拱手道:“皇家的私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我从家带来些东西,还有您儿媳给您做的点心,我给您拿来。”说罢起身去取。 曹嵩知道儿子不爱听这些话,看着曹操走出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苦笑着,“傻小子,你还得历练呀!你光知道外朝,内廷有时也能兴国亡国啊!” 京师之地防卫本应格外严谨,不过这样下火的天气,就连训练有素的守门兵士也吃不消。大太阳底下,没有一丝风,浑身铠甲都晒得生烫,时间一长肯定会中暑,只好狠灌上一肚子凉水,后背贴着城门洞,借着城墙下的那点儿阴凉避暑。即便是如此,从脚底下升起来的热气还是炙得人难受,眼前的景物都朦朦胧胧的。 就在几个城门兵昏昏欲睡的时候,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自正东皇宫方向急匆匆奔来一骑白马。那打马赶路之人身材高大,神色焦急,穿皂色官衣,头戴貂珰冠,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人没有胡须,肋下系着一把明黄色金漆佩刀,阳光一照明晃晃夺人二目——朝廷有制度,只有宦官才能佩戴黄色腰刀。 那阉人真是玩命了,仅仅眨眼的工夫,他已经纵马奔到城门前。洛阳城四面共有十一个城门,绝没有乘马而过的道理。即便再大的官,没有王命在身进出必须下马。可这个宦官一脸焦急、汗流浃背,赶至城边竟兀自打马,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看门的兵丁见了,赶忙横戟要拦。哪知他身边的兵头一把将他拉开:“别拦!这人咱可惹不起!” 说话间那宦官已经打马进了城门洞,极其迅速地掏出官印在众人面前一晃,嚷道:“某乃御前黄门,至西园有要事面君,尔等速速闪开!”还不等诸人看清,他已经撞倒两个兵丁,飞马出了洛阳雍门,一路向西扬长而去。 “狗婢的算个什么东西!臭阉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被撞倒的兵丁爬起来咕哝了两句。 “闭嘴,别给我惹祸。”伍长瞪了他一眼,“你们不认识他?那是蹇硕,皇上跟前护卫的宦官,红得发紫。惹火了他,随便说一句话,八代祖坟都给你刨了!” 那兵丁吓得一吐舌头,拍拍身上土,不敢再言语了。 自权阉王甫倒台,转年曹节又病逝,这两个擅权干政的大宦官总算是永远退出了历史舞台。但是,由于皇帝刘宏的耽乐纵容,其他宦官又纷纷随之崛起,那些阉人以张让、赵忠为首。这两个人虽不及王甫跋扈、不如曹节狡诈,但却是亲手照顾皇帝长大的,圣眷自非寻常可比,皇宫内外再得宠的人也需买他们二人的账。 唯有蹇硕一人是例外。只因他天生人高马大相貌威武,颇受皇帝刘宏的倚重,受命监管羽林军保卫皇宫,连卫尉和七署的兵马都可以调遣,这在两汉以来的宦官中还是绝无仅有的。蹇硕虽有兵权,却不是奸佞小人,除了当年他有一个不争气的叔叔被曹操棒杀以外,此人并没有什么贪污纳贿的劣迹。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二章 萧墙隐祸 中 蹇硕就仿佛是刘宏的一条看家狗,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服从命令,完完全全服从皇上的命令。至于皇帝那些命令本身是对是错,他却从来不曾考虑。就在这种单纯信念的驱使下,他还确实将皇宫防卫得铁桶一般。 皇帝刘宏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他总是觉得皇宫不安全。少年时的经历是最令人难忘的,就在他十二岁那年,王甫与窦武斗争引发政变,太傅陈蕃带领八十多个太学士竟然毫不费力闯入宫院,此后又有人在宫阙上神不知鬼不觉留下谤书。既然他们可以这样来去自如,刺王杀驾之举岂可不防?为此他才特意物色了蹇硕,这个绝对忠诚的小黄门。 但当皇宫的安全问题解决后,刘宏却不肯在里面住了。原因很简单,自从梦寐以求的西园修建完工,他便以避暑的名义一头扎进去享乐,再也不愿意出来了。 西园是两汉以来最壮观最别致的皇家园林,其规模远远超过了中兴以来的鸿德苑、灵昆苑。它是按照传说中的神话仙境设计,由刘宏的亲信宦官监工,会集全天下能工巧匠花了两年半的时间、耗费亿万钱财、征调三辅民夫才建造起来的。 为了修这个院子,刘宏不惜加捐加赋大兴徭役,不惜弃边防重地的修缮于不顾,不惜抄没宋酆、王甫、段颎等大臣的家产,甚至不惜悬秤卖官公开敛财。在这座御园里,有人工修设的大片猎场,有多达一千间供宫娥采女居住的房舍,有挖渠引流而成的太液荷花池,有名贵石料堆砌的蓬莱、方丈、瀛洲三岛,更有用胭脂香粉染红的流香渠、供刘宏戏水取乐的裸泳馆,整个西园之中,到处弥漫着奢华的气息…… 最过分的是,为了方便卖官鬻爵,刘宏在西园修建了一座万金堂,取意黄金万两,专门派心腹宦官在此登记卖官,可谓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在他居住西园的这段日子里,他甚至将尚书属官都迁到万金堂侧殿办事,好方便他随时“别出心裁”传达政令。 今天就像往常一样,刘宏懒洋洋卧在雕梁画栋的万金堂上,早有宫女为他扇着宫扇、捧着香炉、备下冰镇的时令水果;张让、赵忠、段珪等宦官神采奕奕侍立左右。可虚坐在对面陪他对弈的侍中贾护却不怎么轻松:皇上要与之对弈,他不敢不陪,但他的棋艺可比皇帝强之万倍,要是输了毕竟太假太谄媚,可是赢还不能赢得太显轻松,那样会惹起圣怒,他正在冥思苦想怎样才能仅以一子优势得胜。 与此同时,刘宏最欣赏的尚书梁鹄正挥毫泼墨卖弄书法,画工出身的江览也在展示自己的妙笔丹青,另外还有侍中任芝拨弄瑶琴助兴。 贾护、梁鹄、江览、任芝,这些人虽然官拜尚书、侍中这样的高官,却不是靠着学问和政绩得到提升的,他们皆是鸿都门学出身。这些人美其名曰为学士,其实不过是有某方面的艺术特长,专门负责陪皇上消遣取乐的。 琴棋书画四大雅事同时进行,刘宏逍遥自在好似神仙,早把民生疾苦、军国大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他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声色犬马,还因为他最宠爱的王美人前不久为他生下一个小皇子。如今除了纵情享乐之外,这对母子是他唯一牵挂的人。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其乐融融的气氛,蹇硕连滚带爬地从殿外撞了进来。 “怎么了?”刘宏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气太热了,蹇硕一路打马而来,衣服早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他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天旋地转,还是强忍着跪倒在地:“禀告陛下,王美人暴毙。” 正在抚琴的任芝动魄惊心,手底下一错劲,发出一阵刺耳的高音,丝弦应声而断。梁鹄、江览吓得停住了笔,贾护掌中的棋子也随之落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上。 只见刘宏嘴角颤抖了两下,半天没有做声。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如果说帝王对一个女人可以忘却身份、全心全意的话,王美人就这样一个女人。从第一次见面刘宏就爱上她了,这种发自内心的欲望、比翼双飞的感情远远不是他和宋后、何后那种夫妻盟约所能比拟的。在皇宫、在西园、在灵昆苑,每个地方都承载着他们之间的感情,她在他心目中不仅仅是美貌的象征,而是一种女人给予男人的支持,这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容貌的褪色而冲淡。刘宏呆坐在那里,半张着嘴,目光呆滞,他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小皇子怎么办?刚一出生母亲就没了……沉默的思索之后,泪水竟不知不觉淌了下来。 “圣上您要保重龙体啊。”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刘宏擦了把眼泪:“她、她…怎么就突然舍朕而去呢?” “奴才有下情回禀。”蹇硕往前跪爬了两步。 刘宏眼睛一亮,知道大有文章,立刻止住眼泪:“难道?王美人因何故暴崩?”蹇硕略一踌躇,把头压得低低的:“此事有骇视听,请万岁屏退左右。” “张让、赵忠留下,其他人都给朕出去。”待贾护等四人与众宫女都退出殿外,刘宏才起身到蹇硕近前,“你说吧!” “诺。”蹇硕深吸一口大气,“午时二刻,皇后差心腹宦官斥退御医,赐王美人膳食,王美人食后而毙。” 刘宏犹可,张让、赵忠脸都吓白了。皇后何氏乃屠户之女,出身微贱,本是赖他们举荐才得以入宫的,为了帮助何氏问鼎后宫,他们不惜串通王甫制造巫蛊冤案,害死了原先的宋皇后一门。 如今的何家,与他们可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何后要是倒了霉,他们的末日也就不远了。事情明摆着,如今王美人比皇后受宠,又产下小皇子,直接威胁到她的地位。何皇后自己就是取前任而代之,岂能不晓得居安思危?毒杀王美人,这是要斩草除根防患未然。不幸的是,做事不密全让蹇硕揭穿了。 刘宏转悲为愤,但毕竟不好当着下人说皇后什么坏话,只咬着牙道:“我那小皇儿现在如何?”他现在担心的是何后连王美人的孩子也给害死。 蹇硕办事还算妥当:“小皇子尚在王美人宫中,由乳母照管。小的已经反复嘱咐宫人,不许任何人接近,但还请皇上速速回…”他这一席话未说完,只听殿外武士呼叫:“启禀万岁,皇后所差黄门求见。” “皇后所差?哼!”刘宏冷笑一声,“立刻叫他进来。” 转眼间一个小黄门捂住脸干号着跑进来,假作慌张跪倒在地:“启禀皇上,王美人因产后中风不幸亡故,皇后娘娘特差小的来禀告皇上。万岁您千万不要难过,保重龙体呀…” “你说什么?”刘宏压不住火了,离开御座,走上前一把攥住那小黄门的衣服:“你给朕再说一遍!王美人怎么死的?”那宦官见皇帝神色不对,猛一眼打见蹇硕跪在一旁,心知事情败露,但覆水难收,只得硬着头皮一口咬定:“王美人是…产后中风。” “哗啦”——刘宏顺手掀起刚才对弈的棋盘,狠狠打在那宦官头上。霎时间翡翠棋盘击得粉碎,那宦官被打得冠戴落地、满脸是血。刘宏哪儿还容他分说,眼眶都快瞪裂了,对蹇硕喊道:“你把这混账奴才拉出去砍了!” “冤枉!奴才冤枉啊…皇上开恩呐!不关奴才的事,是皇后娘娘让我这么说的…您开恩呐…”那宦官死命挣扎,还是被蹇硕带着侍卫拖走了。 刘宏这会儿没心思管他冤不冤,他的悲痛已彻底化为对何后的怒火:已经纵容你太久了,皇后叫你当了,你要让你弟弟当官朕没反对,又要调你哥哥入京,朕看着你的面子也调了,戕害宋后的传闻朕可以不信,现在又向朕最心爱的人下手,这次绝不能再叫你活了! 他一边想一边疾步如飞奔出万金堂,也顾不上皇家威严,信手拉过一匹御马,骑上去带着一队卫士便往皇宫赶。死人顾不上先顾活的,虽说蹇硕已命人保护皇子,但皇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得把孩子搂到怀里才算安心。等张让、赵忠明白过来,皇上早跑出二里地去了,他们赶紧连同蹇硕各自上马,连喊带叫追赶圣驾。 刘宏充耳不闻,带着疾驰的马队出西园、入雍门、进皇宫,片刻没有停歇。直至御院下了马,刘宏当先穿廊过厦奔向王美人的偏殿。刚到门口,正见一个宫娥鬼鬼祟祟抱着个黄缎子的襁褓出来,刘宏识得她是皇后的人。 他迎上前,伸手夺过襁褓,打开一看——正是小皇子刘协!刘宏搂住孩子,回手就给了那宫女一巴掌。那宫女知道势头不好,赶紧捂着脸跪倒解释道:“启禀皇上,是皇后娘娘怕小皇子在死人旁边待长了不好,叫奴婢暂且把他抱到长秋宫照顾。” 刘宏懒得搭理她:“一派胡言!来人!把这贱婢给我勒死!”说罢搂着儿子就进了殿。这会儿殿内本一片狼藉,尚药监宦官高望正张罗众宦官、宫女、御医各忙各的差事。无人通告的情况下,猛然瞅见皇上独自抱着孩子怒气冲冲闯进来,所有人都惊住了,稀稀拉拉跪倒一大片,参差不齐地呼号问安。不明就里的人还在替皇上难过,知道底细的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这场乱子小不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三章 萧墙隐祸 下 刘宏不理睬任何人,三两步走到王美人榻前:“爱妃…原说等将养好了就接你母子进园子,你怎么就委委屈屈地走了呢?”他双目呆滞地望着死尸出了一阵子神,瞬间眼神又恢复了明亮,猛然扭头问道,“御医何在?” “臣等在!”三个花白胡子的老头往前跪爬了两步。 刘宏冷森森问道:“王美人何疾而终?” 三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把头压得低低的,谁也不敢做声。 “说啊!”刘宏催促道。 三个人干动嘴不出声——固然不可蒙骗皇上,但皇后那边也不能得罪啊! “朕再问最后一遍,王美人何疾而终?”刘宏的声音已经有点儿不对头了。 为首的老御医提着胆子道:“她是…产后失调…突然中风不治,暴病而……”——“亡”字还不及出口,刘宏勃然大怒:“混账!你拿朕当傻子吗?孩子都生下几个月了,还能得产后风?来人哪……”他抱着孩子跳着脚,拿指头戳着那老御医的额头,“把爱妃刚才剩下的午膳给这个老儿灌下去,我看他要是死了,算不算产后风!” “皇上饶命啊!”那老头呼喊着,立刻被随后而到的武士拖了出去。剩下的两个人魂儿都吓没了,其中一个老头实在经受不住,哆哆嗦嗦口吐白沫扑倒在地,活活被吓死了。刘宏揪住另外一个问道:“就剩你啦。你说!王美人她是怎么死的?” “是…是…中毒死的……”那人再不敢隐瞒了。 “大点儿声音说!” “王美人是中鸩毒而崩。” 刘宏松开手,回头扫视了一眼跪着的宫人们:“你们都听见了吗?!都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最后化作一阵怒吼。 所有人都吓得把脑袋贴着地面,哆嗦着不敢开言;小皇子的乳母斗胆上前要接孩子,被刘宏一脚踹倒在地:“闪开!谁也别想碰我儿子!”大家跪着往后倒退,顿时间皇帝四下一丈之内竟无人敢近。 刘宏犹如一只饥饿的狼,在殿里来回踱着步子,怀里还抱着那啼哭不止的孩子。 这时候张让、赵忠也赶到殿外,见里面这等情景便放缓了脚步。张让感觉有人拉他的衣襟,低头一看,尚药监高望就跪在他脚边——高望本是管着药材的,出了这样的事他虽不知情也难逃干系,趁着皇上逼问御医,赶紧退到了殿外。他拉着张让的衣襟,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小心点儿!已经杀了一个、吓死一个了。” 张让心道:“你哪里晓得,没进殿就已经宰俩人了!”他咽了口唾沫,这个节骨眼儿本是不该上前的,但何皇后是他一手推举上去的,这里牵扯到他的利益。更要紧的是,宋皇后的巫蛊一案是自己连同何后、王甫联手炮制的,要是真把她下了暴室,万一勾出旧事,自己的脑袋也得搬家。事到如今不保也得保了!想至此,他深吸一口气趋步进殿,来至皇帝面前跪倒道:“万岁息怒。” 刘宏一扭头:“你来得正好!去把皇后给我传来!” “奴才…奴才恳请万岁开恩。” “你知道我要废了她,是不是?”刘宏冷笑道,“嘿嘿嘿…开什么恩?她为什么不开恩?王美人何罪?还有,当初宋后巫蛊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怕什么来什么,皇上心里一切都明白,张让心头一阵狂跳。他还想再替皇后说些好话,但嘴却被道理堵得严严实实的。 “你敢抗诏?”刘宏凝视着他,“快去!” “奴才…奴才实在是……”张让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刘宏不与他置气,抬头喝道:“赵忠!他不去你去!传我的口谕,先废何后为采女,下暴室拘禁起来!”这一惊之下,张让已拿定主意,抱住刘宏的腿道:“皇上您不能这样呀!” “大胆!”刘宏一脚蹬开他的膀子,“这样的贱人,留她干什么!”张让摔了一个跟头,紧爬两步又紧紧搂住他的腿,继续谏道:“皇上三思!皇家怎有屡废国母的道理呀!” 此语一出,刘宏心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是啊!宋后一族已经身死门灭了,如今又要废杀何后,天底下哪有一个皇帝连续诛杀两个皇后的,又是巫蛊魇震,又是毒害嫔妃,这一大堆的宫廷丑闻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后代史官将如何下笔书写自己呢?可要是不废掉她,王美人难道白死了?刘宏有些为难,感觉脑袋都要炸开了,他挣脱张让,后退两步跌坐在胡床上。 张让见他有所动容,却又不敢随便再说什么,只把头磕得山响;最可怜的是赵忠,已然得了皇上废后的命令,这会儿见此光景,去也不是留也不是,左脚和右脚都打起架来了。 “太后娘娘到!”随着一声呼喊,董太后面沉似水踱了进来;身边站定蹇硕,小心搀扶着她。原来蹇硕杀了那个皇后派来的小黄门,料知皇上回宫必是一场大乱,便不再追赶圣驾,忙往永乐宫搬请太后主持大局。 “母后!”刘宏烦闷间见母亲姗姗而至,顿时间没了刚才那等怒气,仿佛一个刚刚失去心爱玩具的孩子泣不成声:“王美人她死了……” 董太后早从蹇硕口中得知事情原委,不过她没提皇后的事,只是从刘宏怀里轻轻接过襁褓,拍着啼哭的婴孩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也不要太过难受,哪有大男人痛哭女子的道理?何况你是皇上,要节哀克制!这孩子养在别处你我母子都不放心,我看还是由哀家亲自抚养他吧。”说着她捏了捏孩子的小手,微微叹息了一声。 “朕要废了皇后,母后觉得如何?” 董太后一皱眉:其实她从心里也不喜欢这个何后,只因她自己本是藩妃出身,算不得正牌子的太后,也就压不住何后。而且最令她老人家恼怒的是,何后产下大皇子刘辩后,竟然以祈福为名,将孩子寄养到道士史子渺家中,惹得文武百官背地里叫大皇子为“史侯”。要是依着她老人家的意思,早就该把何后废了... 但是张让的话她刚才在外面也听到了,毕竟皇后一废再废不是什么好事。自她以藩妃身份入宫以来,宫廷的丑闻层出不穷,再闹出这么一件大事,皇家真是威严扫地了。现在这个苦命的小皇孙已经抱在了自己怀里,她日后的生活有孙子陪伴也不再枯燥,别的什么事也懒得操心了,因而叹息道:“唉!皇上啊,废后的事情您自己拿主意,不论您怎么处置,哀家都赞同。” “这…”刘宏听母亲这样说,踌躇不知所措了,“蹇硕,你怎么看?”蹇硕吓了一跳,这等事他哪敢随便说话?连忙跪倒磕头:“皇家之事,小的岂敢多嘴?奴才愚钝,不知此事当如何置措。请万岁龙意天裁!”刘宏见他推脱不管,越发犯了犹豫。平时的政务可以下诏征问群臣,可这种事情家丑不可外扬,怎么好问外臣?他狠狠掐了一下眉头,不禁摇头叹息。 张让听董太后和蹇硕不愿干涉,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一大半,赶紧趁热打铁说:“奴才以为皇后纵有千般不是,念在大皇子您也要再思再想呀!王美人已死,小皇子已然没了娘,难道您还要大皇子也没了娘吗?这小孩子离娘的滋味……”他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只连连磕头道,“请陛下开恩吧!” 这话太厉害了!皇帝刘宏本身就幼年丧父,意外地被迎入宫成了皇上。那年他才十二岁,不得不离开相依为命的生母跑到皇宫对窦太后喊娘,直到亲政才把董太后接进宫中,小孩没娘的苦楚他本人是最清楚的。想到两个皇儿将来也要受一样的苦,他立时心软了。 就在这时,以赵忠为首,尚药监高望、勾盾令宋典、玉堂署长程旷、中宫令段珪、黄门令栗嵩、掖庭令毕岚等,这些与张让一党的宦官齐刷刷磕头央求:“请万岁暂息雷霆之怒,暂且饶恕皇后。” 刘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只摆了摆手:“由着皇后吧,朕不杀她了…朕谁都不杀了……”随后恍惚游离到王美人的尸体前,默默守着他的爱人。 董太后也松了口气:“皇上您再看看她吧,哀家先将皇孙带回宫,少时就过来……蹇硕,你随我来。”蹇硕恭恭敬敬跟着太后步出偏殿。 “今天有劳你了,不过这样的事情切不可传扬出去,要是说走了嘴,后果嘛……”只见董太后话锋一转,不无哀婉地拍着怀里的皇孙道,“小可怜儿,你娘亲没了,今后祖母疼你……你娘亲还是挺不错的,对皇上好,对哀家恭敬,对底下的人也算不错。”她这话像是对孩子,又像是对蹇硕说的,“王美人的祖父是已故的五官中郎将王苞,也算是名门之后了。虽说如今家道已经衰落,但绝不可委屈了她……我看这样吧,将她以贵人之例送至陵寝,原来她宫里的那些宫女宦官,连同那个剩下的御医全都一起派到陵地,以后叫他们接着伺候他们主子,这也算是哀家一点心意吧。” 接着伺候他们主子?杀人灭口!蹇硕听明白她的用意了。明明是燥热的天气,脖子后面却一个劲儿冒凉气儿,嘴上还得奉承:“这是太后您老人家的慈悲。”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国舅钻营 说话间,只见平日协助皇上处理政务的宦官吕强抱着两卷竹简喜气洋洋跑来。一看就知道,他准是一直在省中忙碌,根本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 “奴才给太后娘娘请安!”吕强响响亮亮给太后施礼。 “起来吧。” 吕强缓缓爬起,侧身问蹇硕:“皇上在殿中吗?奴才有事禀奏。” “不必啦!”不等蹇硕回答,董后便已做主,“王美人因产后中风亡故,皇上正在悲痛之中。有什么事你奏与哀家,我告诉皇上吧。” “诺。禀太后娘娘,今有一份捷报,刺史朱儁仅以五千杂兵乡勇大破数万叛军,交州叛乱已被他平定。” “好一个朱儁,哀家转告皇上,一定重赏。” “还有,”吕强又禀道,“国舅何进受命担任将作大匠,已经抵达京师,恳请进宫面谢圣恩,还要给太后、皇后请安。” “哈哈哈…”董太后觉得这个何进来的时候有些滑稽,“你替哀家劝告何进,叫他改日进宫。今日要是面君,他必死无疑。”说完她抱着皇孙,撇下一脸懵懂的吕强和满面恐惧的蹇硕,一步三摇回自己的永乐宫去了。 “小孙孙,乖孙孙,不要哭。奶奶给你唱歌谣……”董太后爱这个孩子,不交与宫人,始终自己抱着。回到永乐宫她打开襁褓,握住孙子的小手。或许真的是命中注定她与这个孙子有缘,小皇子刘协竟真的不哭了,攥着奶奶的大拇指睡着了。 董太后望着这苦命皇孙的稚嫩小脸,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么可爱的孩子将来要是能继承皇位该有多好呀!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便似星火燎原般无法遏制。董太后进而感到后悔,为什么刚才不落井下石治姓何的于死地呢?那样就能保这小娃娃继承大宝!这么好的机会错失了……不过她没有死心:废长立幼又算什么大事?既然老祖宗景帝、武帝,乃至光武爷都干过,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废长立幼呢?她又想到何家有何进、何苗那帮外戚,她也要叫自己的侄子董重入朝,将来由董家支持小刘协继承皇统…… 从此之后,刘协就在董太后宫中养大,相对在史道人家长大的“史侯”刘辩,小皇子刘协被人暗地里称作“董侯”。因为这两个孩子的缘故,董太后与何后从貌合神离走向彻底决裂,新的一轮宫廷斗争拉开帷幕,也给大汉王朝埋下了巨大隐患。 曹操毕竟年轻,做议郎不能定下心神来做学问。东观校书的事越帮越觉得没意思,半个月下来,抱着竹简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马日磾瞅他心不在焉,晃悠着手杖玩笑道:“小子!实在没心思就出去玩,我年轻那会儿可会摸鱼啦!曹巨高何等伶俐的人物,乔公祖年轻时也精神十足呀,怎么就栽培出你这等闷葫芦来了?去去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这老眼老手的一天写不出一卷,用得着你天天来校书吗?就好像明儿我就要咽气似的!惹恼了我,老子拿拐杖打你屁股蛋子……快滚快滚!”就这样,他生生叫马日磾撵了出来。 溜达着正合计去哪里好,可巧迎面鲍信带着鲍韬、鲍忠来了,左拉右拽邀他去行猎,硬拉着他出了城。到了郊外马跑得倒是尽兴就是伸不上手,人家鲍家哥仨是常年的把式没间断过,曹孟德那二五眼的本事不够给他们牵马坠镫的,追来逐去满头大汗还空着手。 “诺,这点儿东西你拿回去做个野味,也别白来一趟。”鲍信攥着两只野兔递给他。 “得了吧!鲍老二,你别寒碜我了!你们继续,我先走了。”曹操啐了他一口,便不管不顾地先行离开了。 “文不成武不就,就是这等命!”曹操一路不住叹息。待他满身大汗回府,又见家门口停着辆官员的马车。这倒不算什么新鲜事,曹嵩自从曹节死后又与赵忠一拍即合,几乎每天都有客人,左不过是侍中樊陵、许相、贾护那等四处钻营的人物,曹操也早就习惯了,父子之间有约定,这样的客人他一概不见。 曹操也没打招呼,筋疲力尽回到自己房里,由着仆人秦宜禄伺候他脱袍更衣,梳洗已毕兀自坐在一边生闷气:“都怪鲍老二!大热天弄了一身汗…宜禄呀,快去给我弄碗凉水喝。” “诺。”秦宜禄谄笑道,“我瞧最近您老心里不顺呀?” “少耍贫嘴,我老了吗?” “不老不老……”秦宜禄一晃悠脑袋,嘻嘻笑道:“您到老的时候准是个大官儿!” “少奉承,弄水去。”曹操没好气。 “莫怪小的奉承,您就是当大官儿的命。别的且不论,冲着我您也得高升。” “嚯,冲着你?连媳妇都没有的主儿?” “这您就不懂了,”秦宜禄龇着牙乐道,“我听老爷讲过,光武爷以前,丞相的苍头通称就叫‘宜禄’,丞相爷要是有事吩咐,开口先喊‘宜禄啊’。您琢磨着,如今您有什么吩咐先喊我名字,冲我您也得混个丞相嘛。” “这倒是有据可查,可惜是老年间的故事了。光武爷废丞相而立三公,现如今哪儿还有丞相这个官呀?”这倒把曹操哄乐了。 “咱不抬杠,可没准儿您将来功劳大,自己封自己个丞相呢?” “嗯,我自己封自己…我那不反了吗?”曹操抬腿给了他一脚,“你哪儿这么多废话,快去端水!” “不是…小的有下情回禀。” “叫你干点活儿怎么这么难呢!我这还没当丞相呢就支使不动你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诺,我这就放。刚才老爷吩咐了,说今天来的是贵客,让您一回来就去客堂见客。” “哎呀,有事儿你不早言语!”曹操赶忙起身披衣衫,“打盆净面水还磨蹭半天不着急呢!三十多岁的人了越学越回去,有事儿全叫你耽误了。” “小的这也是为您好呀,老爷那边严,您要是不梳洗好了,老爷要怪罪的。我吃罪不起呀!” “放屁!怪罪我还怪罪得到你头上吗?你是谁的仆役?吃老爷的粮还是吃我的粮?别以为当年帮着我爹钻营过曹节就了不起了!”曹操冒出一阵邪火,“跪下自己掌嘴!” “诺…”秦宜禄哼哼唧唧跪下,愁眉苦脸地掌嘴,却不肯用力气,两只手在脸上干摩挲。曹操见他这副模样,“扑哧”一声笑,道:“你别找挨骂啦!滚滚滚!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说着蹩出屋子就奔客堂,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回头嚷道,“父亲说过,他的客人我可以不见。今天是谁来了非叫我过去?” “说是国舅来了。” “国舅?哪个国舅?”当今何皇后有两个兄弟,一个是亲哥哥何进,另一个则是同母异父的兄弟何苗。 “大国舅,将作大匠何遂高。” “何进?他到咱家干什么?”曹操也不敢怠慢了,边思索边往客堂走,但还是晚了,只见曹嵩笑嘻嘻地正送一位官员从堂屋出来。 曹操猛一眼瞅见:何进身高足有九尺挂零,生得膀阔肩宽肚大腰圆,头戴镶碧玉的硬介帻,身着绛紫色绣黑边的开襟深服,没有披袍,内衬白缎衫襦,腰间青绶囊革鼓鼓胀胀,二尺二的大宽袖露着黑黪黪卷着汗毛的大粗手腕,下穿肥大的皂色直裾中衣,足蹬加宽加大的厚底锻带锦履。 面上观:一张浅褐色宽额大面,鼓脸膛,肥头大耳浓眉毛,却是小眯缝眼,偌大的蒜头鼻子占了小半张脸,鼻头油汪汪亮锃锃泛着光,下面一张厚唇大口乐呵呵,露出雪白的大门牙,一嘴的牙倒是蛮齐整,可一副胡须却七楞八叉黄焦焦散满胸膛。 打老远这么一瞧,何进高人一头、乍人一背、肥人一圈,大身段大脸庞儿,大胸脯大肚囊儿,大鼻子大胡茬儿、大手大脚大屁股蛋儿! “这位国舅可够瞧的…穿得再讲究也还是屠户的架势。”曹操自言自语没嘀咕完,就见何进抢先迎了过来。他个子高,大步流星,慌得曹嵩在后面小跑,介绍道:“此乃老夫不才之子曹操…还不快过来给国舅爷见礼。”按说何进身居列卿又是当朝国舅,受散秩郎官一拜是理所应当的。但这人憨厚随便,也不晓得太多礼数,两步迎过来与曹操生生作了个对揖。 这下可出笑话了!两人离得也就二尺远,何进高曹操矮,何进一直身子曹操方低头,腰里装印的囊革硬邦邦正磕在曹操面门上。磕得曹操眼前金花四迸,疼得捂着脑袋当时就蹲下了。闹得曹嵩脸跟大红布似得,也不好嗔怪人家国舅,只能指着自己儿子发作:“你、你…你怎么这样孟浪?不像话!起来起来!” 何进倒不好意思了,连忙搀扶道:“怨我怨我!磕疼了吧?我给你吹吹…不要紧吧,大兄弟。” 哪儿就出了“大兄弟”了?国舅之尊怎么可以随便开口呢?这何进根本不晓得官场上那一套,他嗓音厚重还带着很浓的南阳口音,越着急越说话,越说话就越没身份了。曹操忙道不妨,忍着不敢笑,还得客套:“国舅您事务繁忙,今日能来我府,我父子颇感荣光。” “你真抬举我!”何进龇牙咧嘴笑了,“我这个将作大匠不过是块糠包菜,没用的闲人一个,张让、赵忠他们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干。”他倒是好意思实话实说。原本曹嵩还想再谈论些朝廷大事,经这么一闹也没那心情了。父子二人把何进送出府门连连作揖,直等他上了马车行出去老远才回转书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五章 党人翻案 “你没磕坏吧?” “不碍事。”话虽这样讲,可曹操看爹还有重影呢。 “这个何进呀…哎!”曹嵩叹了口气,“憨傻心直不通礼数,当屠夫合适,可根本不是个做官的材料,比起他那个兄弟何苗差远了。” “哈哈哈…”曹操这会儿才笑出声来,“不过傻人有傻福,说不好他凭着这股憨劲还有一步好运。” “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朝自中兴以来少的就是这样憨厚的外戚,要是都像他这般单纯哪儿还有什么外戚干政?再说了,党人要是推这样一个好掌控的人对付宦官,不是正合适嘛?”曹操意味深长地瞅了一眼父亲。 这句话仿佛一个响雷正霹到曹嵩头上,他摇摇头,颇为赞赏地看着儿子:“你还真是出息啦!我以为你来晚了错过了好戏,哪知道你小子越发长进,不用听不用看,一句话就点题了。” “这有什么难揣摩的,他还能闲着没事串门子?王美人的事洛阳城里都传遍了,如今他们何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呀!”说着话,父子二人进屋落座。曹嵩擦擦汗缓了口气,“方才我叫你过来,一是想借此机会引荐一下你,二是他跟我提了点儿事,想叫你来参详参详。”自从宋后被废,曹嵩的三个本家兄弟曹炽、曹鼎、曹胤相继亡故,如今他有什么事情只有与儿子商议。 “嗯。父亲您说。” “确确实实就像你刚才提到的,何进是个直性子,一进门就问我当年窦武、陈蕃谋反,宦官王甫兵变之事。” “您给他讲了吗?” “讲了。” “怎么讲的,向着王甫还是向着窦武?” “我还能怎么说,好在他们都作古了,各打五十大板呗!这是当今皇上最忌讳提的事情,我也只能大体上说说事情经过,讲讲王甫当年的行径,至于别人…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敢提。” “这样也好。”曹操暗自冷笑,心道:“是不能提,当初您老自己就不端正,有什么脸面指责别人?” 曹嵩见他无语,又道:“是疙瘩就有解开的一天,时隔这么多年了,看来这事还是躲不过去,弄不好又得折腾出来。” “不错,这案子是早晚得折腾出来,但断不应该是何家折腾出来。”曹操摸了摸怎么都留不长的胡须,“何进他本人是什么口风?” “呃…这不好讲,这个人说话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讲什么不了解过去的事,想为朝廷做点儿实事,不能枉吃了俸禄的,一会儿又说什么皇上有皇上的难处,什么张让对他不错之类的。反正都是大白话,颠来倒去啰唆得很!看来是想出头为党人翻案又不敢做,话里话外简直自相矛盾。” “矛盾就对啦…”曹操点点头,“他何家现在就是矛盾。王美人被害的事儿是明摆着的,皇上心里恨着皇后呢!何进出身低微又没本事,怕皇上发作他就得拉拢士人往自己脸上贴金,可想拉拢士人就得出头为党锢翻案,而为党锢翻案就等于得罪张让那帮宦官,宦官进谗言反过来又是要触怒皇上。所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又懦弱无能,这不就是自相矛盾吗?” 几句话声音不大却有醍醐灌顶之效,曹嵩赞同地点点头,“那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这事儿全碍不着咱们,何进来咱们远接高迎说点儿不疼不痒的话,他不来咱更省心。说句不好听的,这是皇上家的私事,外人插手不得,招灾惹祸呀!” “是啊…不过你说这个憨傻人,怎么会突然萌生替党人翻案的念头呢?” “依儿子看,何进没这脑子,八成这是背后有人出主意。”曹操说到这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何颙,大国舅这种态度会不会与他有关呢? 曹嵩吓了一跳:“那你小子说说,何进能不能为窦武翻案呢?这可跟咱们家利害相干呢!” “一定不会的。”曹操见父亲一脸紧张,忍不住想笑。 “你怎么知道?你能断定?” “那是当然。”曹操亲自倒了一碗水端给父亲,“这么一个犹豫的人怎么做得了如此大事?再说何家本屠户出身,当年是靠张让发迹的,要他回马一枪哪里容易?莫说道理,感情上就讲不通。张让抱着皇上大腿,皇上压着何后,咱们这位国舅我看也未必当得了他妹子的家。 您别忘了,那边还有一位作威作福的异父兄弟何苗呢!那何苗本是何老娘改嫁朱家的儿子,原本叫朱苗,为了攀这门亲戚四处托人情连姓都改了,何进能不提防他吗?弄不好一身富贵都给别人做了嫁衣。 您算算,何进他里里外外有多少羁绊,哪一处搞不好就出乱子,可他自己又没点儿快刀斩乱麻的气魄。只怕将来何家这份罪受得也不比当初的宋后一家轻,说句不好听的话,只要当今万岁活着,他们就得忍着。” 曹嵩喝着儿子递过来的水,听着他这番高谈阔论,心里一阵阵欣慰。原先他并不看好曹操,只因为幼子曹德读书成癖不通实务,才不得不让他出仕为官继承家业。没想到经过这些年历练,曹操不但得乔玄厚爱以明经正道升迁,而且还颇有城府,推断事情的眼光远远高过混了半辈子官场的自己。有这样一个出息的儿子,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曹嵩淡淡一笑:“你说得对,何进的事情咱们大可不必干涉。另外还有一宗事,我想了很久了…”曹操见父亲突然脸色发红,似乎此事有些难以启齿,忙道:“父亲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曹嵩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坦然道:“为父身跻列卿已有十余载,按理说离着三公之位不过咫尺之遥,但是这半步就是迈不上去。似段颎、许戫都比为父资历浅,他们都担任过三公了。所以我想…” “您想怎样?” “现在皇上准许西园卖官,宦官司称童叟无欺,据说买一个列卿五百万,三公是一千万钱。你爷爷留下的家财豪富,千万开销算不得什么,我想买个司空当当。” 这个话可把曹操噎住了。他实在是拿父亲没有办法,虽说经历了不少大风大浪,可是他钻营炫耀的品行就是改不了。老人这大半辈子依附宦官,从王甫到曹节,又从曹节到张让、赵忠,一路抱着粗腿,已经够叫人鄙视的了,还要花钱买三公作威作福,实在是寡廉少耻。但当儿子的又能说爹什么呢?皇上也真是荒唐,太尉、司徒、司空这三公不仅是文武之首,更应该是百官道德的典范。如此重要的职位怎么能用钱衡量呢? 曹操眼珠一转,笑道:“父亲您想要光耀门楣的心情儿子能理解。不过得之容易失之也易,只怕花钱买来的官当不长远。今天皇上收了您的钱让您当司空了,明儿钱花完了就得将您罢免,他好给后面花钱的人腾出地方呀!” 从钱的角度说话,曹嵩就能听进去了:“道理是不假,不过为公又何必计较时间长短,就算当上一天,别人就得高看一眼,你在外面走动脸上也光鲜呀。” 光鲜什么呀?只怕遭的白眼更多呢!不过这样的话不能对父亲说,曹操又搪塞道:“我看此事不忙。何家的荣辱还尚未可知,三公的位子太显眼,您要是当上了,何进等人必然要拉拢您。用您老的话说,万一上错了船将来也是麻烦。您忘了宋氏连累咱家多苦了?咱可不能再受二回罪了。” 他这样一讲,曹嵩便无可反驳了,极不甘心地摇摇头:“唉…好吧。此事以后再说。不过那何家当真没有出路,只有步宋氏的后尘了吗?说句不好听的,当今皇上鼎盛春秋,真的等他龙归大海,何进才有出头的希望吗?” “也不尽然,除非…” “除非什么?” “天下大乱!”曹操二目炯炯,“只有天下乱了,皇上才会再次使用外戚之人。”曹嵩一愣,随即仰面大笑:“哈哈哈…你小子胡说些什么呀!太平时节皇纲一统,天下怎么可能说乱就乱呢?” 曹操没有回答,毕竟父亲十多年没离开过洛阳,而且一门心思用在升官上,哪里会晓得民生疾苦?如今灾害遍野、民怀激愤,太平道的势力又日益强大。可皇帝昏庸,宦竖横行,官吏贪婪,后宫杂乱,他们都丝毫没有觉醒之意。俗话说乐极生悲,塌天大祸只怕已近在眼前了! 明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皇帝刘宏却浑然不知。在王美人死后,他恣意享乐的势头越发加剧。可能是因为心里悲痛无所排遣,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纵情声色上了。 他命令宦官宫女在御园中开设集市,一切仿照他当侯爷时河间旧宅旁那个集市,将宫廷珍宝摆摊贩卖。他自己则扮作商人,与宫女们讨价还价,甚至还鼓动她们相互偷窃“货物”,看她们吵嘴厮打。此外刘宏还设立了骥厩,归宦官掌管,专门搜刮民间的好马充斥起来,惹得钻营之徒乌云毕至,靠献马跻身官场的人数不胜数,致使民间一匹好马竟卖到一二百万钱。 有这么多的好马,刘宏却不用,偏要驾驴。逼得太仆和骥丞没办法,特意给他设计了一辆四匹驴拉的御辇。刘宏倒不嫌麻烦,亲自操持辔头,架着这辆怪车在西园游玩,加之他喜欢穿胡服,真好像是自集市上进了货的西州商人一般。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六章 老臣劝诫 刘宏后来在西园里闹够了,他干脆把车赶到洛阳大街上去了!就这样,老百姓三天两头可以看见皇帝像个疯子般架着驴车驰过,两旁则是无数羽林军和宦官一路奔跑,满头大汗跟着护驾。 上之所好,下必趋之。皇帝这样玩,洛阳城官员乃至富商子弟见了觉得格外新鲜。于是三匹驴的、两匹驴的、一匹驴的,各种样式的驴车纷纷出炉,驾驴车出城游玩成了洛阳纨绔子弟们最流行的活动。他们一举一动竞相奢华,都学着皇上的模样来。 最先对这些事情看不下去的是老臣杨赐。杨家是经学世家,与汝南袁氏并称,从杨赐祖父杨震那一辈起就是心如铁石的直臣,官拜太尉。他父亲杨秉也是披肝沥胆惩治贪官,同样做到太尉。 如今杨赐已经年过七旬,官拜司徒,三世三公刚烈敢言不逊于先人。他上疏刘宏,要求皇上停止一系列骇人听闻的行径,抑制奢靡之风。可刘宏对此置若罔闻,反而变本加厉。此后老太尉刘宽也看不过眼了,以帝师的身份提意见,结果却被寻了个借口罢去太尉之职,气得老头天天喝闷酒。刘宽罢免后,刘宏出人意料提拔谄媚宦官的卫尉许戫任太尉。他一切的荒唐活动,再没人可以干问监督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喜讯传到京师。鲜卑首领檀石槐在一次掠夺边庭的行动中被汉军击伤,回去后不治身亡,檀石槐的儿子和连接任首领。和连生性贪婪残暴,其荒唐程度不亚于刘宏,致使鲜卑爆发内乱,祸起萧墙攻杀不止,再没工夫骚扰大汉疆土了。原先征讨失败,搞得损兵折将,现在不费吹灰之力,鲜卑的威胁竟无形化解。 刘宏以为是上天庇护,于是就有人投其所好,跑到皇宫献上一种罕见的芝英草,硬说是祥瑞。祥瑞一出就要普天同庆,阿谀之臣舞文弄墨,皇宫里鼓乐喧天,刘宏真以为是太平盛世呢!他天天享乐不见外臣,便把功劳都算在宦官头上,于是打破中常侍名额四个的定例,要将身边十三个宦官都加封为中常侍,人人皆拿二千石的俸禄。这些人中只有吕强深知廉耻固辞不受,剩下十二人:张让、赵忠、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珪、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尽皆受职,后来又晋为列侯。忠良之士无不唾骂,取十二之大数,唤他们为“十常侍”。 十常侍依仗皇上的宠信,大起私邸,提拔亲信。朝臣纷纷上书弹劾,刘宏竟然对大臣们说:“寡人自幼入宫无所依仗,张让就像我父亲,赵忠好似我母,他们贪点儿算得了什么?”堂堂天子说出这样的话,那宦官还有什么顾及?十常侍愈加猖獗大肆敛财,收受贿赂卖官鬻爵。府署第馆,棋列于都鄙;子弟支附,过半于州国。南金、和宝、绸缎、粮谷之积,盈满仓储;嫱媛、侍儿、歌童、舞女之玩,充备绮室。狗马饰雕纹,土木披锦绣。涂炭黎民,竞恣奢欲,构害忠良,树立私党,几乎把郡县以下官员卖了个遍。那些花钱做官的人,为了捞本就压榨百姓,私自提高捐税。 就是在这种形势的逼迫下,更多的百姓加入了太平道,跟着大贤良师张角周游天下四处传教。杨赐再次上疏,要求彻查张角,将流民归别籍贯遣送还乡,奏章竟寝中不报,反把老杨赐转任谏议大夫。 此时的东观,几乎成了养老院。所有被挤对的老臣都凑到了这里跟杨赐、马日磾议论政务。这也苦了曹操、陈温几位小辈,原先是充《汉纪》修编,现在又成了杂役,整天伺候着这帮老爷子。 这一日,大家正在东观里议论纷纷,又有侍御史刘陶与尚书杨瓒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 杨赐见面就问:“刘子奇,怎么样?说动万岁了吗?” “还用问,瞧样子就知道又是对牛弹琴。”司徒陈耽一看便知。 曹操忙给刘陶寻了坐榻,他坐下叹了口气:“我和奉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一同见驾,希望能说动皇上禁绝太平道。谁料…” “怎么了?” “皇上正在御园饮酒,还逗狗为乐,没说两句话就把我们哄出来了。临走时还说太平道的事情不急,调我入东观修编《春秋》条例。”刘陶耷拉着脑袋,叹息不已,“修书算是什么要紧事,难道比禁绝太平道还急?” 老陈耽拍拍他肩膀:“你还不明白吗?万岁这是嫌你烦了,随便给你个耗精力的差事,叫你没工夫找他废话。唉…不但不纳忠言,还不叫咱说话呀。” “他是看不上咱们这些老头子了,”刘宽最爱酒,今天是带着醉意来的,“我身为帝师,怎么把当今万岁教成这样了呢?我告诉他要好好治国,他怎么就不听呢?我都这把年纪了,将来埋到地下,可怎么面见光武爷啊!”说着说着就要哭。 “不是你的错。”马日磾也插了话,“都是那帮宦官宵小挑唆的,听说万岁还要修缮河间旧宅。皇上哪有修外宅的,似这等主意还不是十常侍想出来捞钱的?” “莫要提十常侍,提起来气炸肝肺。”刘陶气愤道,“刚才他们又在向皇上推举官僚,鸿都门的冯硕、台崇,那都是些谄媚宵小。” “若不是因为党禁何至于闹到今天这种地步。现在哪还有德才之士愿意主动出来做官的?都视朝廷官府为污秽之地。前些天万岁还下诏征召河内人向栩。那向栩是个江湖骗子,整天修道像个疯子,真不知什么地方被万岁看上了。”马日磾回首指了指曹操、陈温,“你看这些年轻人,论才干有才干,论德行有德行,非要把他们置于闲职!要是放出去任个郡守,要比那些买官的人强多少啊!” 曹操看着这帮老臣一把年纪了还吵吵嚷嚷义愤填膺,真是又可笑又可悲。可笑的是,恐怕他们摘了帽子,这帮人算在一起也没有十根黑头发了。可悲的是,难道大汉的忠臣就剩这几个老头了吗? 就在这些人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汪汪汪!汪汪汪!”——是狗叫!东观乃皇家学术之地,怎么会有狗跑进来呢?大家都很好奇,这些老臣纷纷拄杖而起,扒着窗户往外看。不看则已,一看气得直哆嗦。 原来从御园跑来一条皇上养的狗。那条狗黄毛大耳与民间的看家犬无异,可与众不同的是,皇上给狗脑袋上套着官员的进贤冠,身上缠着紫色白纹的绶带,那是三公才能穿戴的服色! 这里杨赐、马日磾、刘宽、陈耽、刘陶五位老臣都曾位列公台,看到这样的情形怎能不气愤?那狗依旧冲着大门汪汪叫,不一会儿小黄门蹇硕慌里慌张追了过来。他一把抱过狗,瞧老臣们都扒着窗户看,连忙跪倒施礼:“小的给各位明公问安了。皇上御园里的狗窜出来了,各位切莫见怪,我这就把它抱回去。”蹇硕说罢扭头要走,突然看见尚书杨瓒也在窗口,便道,“杨尚书也在啊!那奴才就省事了。皇上刚刚传命大赦天下,梁鹄尚书到张让府里写匾去了,这事儿您代办吧。还是老规矩,犯罪人可以放,唯党锢者一概不赦。”说完他抱着狗走了。 杨赐年龄最大,见此情景气得捂着胸口坐在地上:“皇上眼里,咱们竟跟狗一样!党人一概不赦,真是昏聩!” “呜呜…”刘宽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光武爷!您睁眼看看啊…这样下去,咱们大汉要亡国了……” 还是马日磾老而油滑,拄着拐看了一眼曹操、陈温道:“亡不亡国的我这把年纪也是赶不上了,只是你们这些年轻的可惨了,受罪的日子还在后面呢!”曹操微微一笑:“依我说这条狗来得好。” “嗯?”几个老臣纷纷投来愤怒的眼光。 曹操连忙解释:“诸公啊,晚生没有恶意。我是说这件事咱们可以大做文章。”马日磾拍拍身边的坐榻,道:“就你小子鬼主意多,坐下来说说看。” “列位公台面前,岂有小可我的…” “叫你坐,你就坐,哪儿那么多废话呀!快点儿!”马日磾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曹操笑呵呵坐下,说道:“咱们皇上虽然…顽劣……”他用了这样一个不好的词,见众人没什么意见,就继续说,“但他酷爱经籍文章,若不是如此,他为什么还叫蔡邕校订六经呢?他为什么还设立鸿都门学呢?”刘宽渐渐止住了哭声:“是啊,他只有在讲经的时候才对我有好态度。” “所以嘛,咱们投其所好,”曹操接着道,“烦劳各位想想,有没有关于狗的谶纬啊经籍啊什么的,最好是坏话的。” 刘宽是满腹经纶,即便喝了酒也不耽误,摇头晃脑道:“京氏《易》有云‘君不正,臣欲篡,厥妖狗冠出’。” “这就对了嘛!咱就引用这句话给他大做文章!” 陈耽眼睛一亮:“我跟你一块上这个奏章,别的不管,先打打许戫那个恬不知耻的老奴才,叫他取媚宦官,我告他个素餐尸位!” 果然,曹操与陈耽以“狗戴冠戴”为题目大做文章,最后竟扯到宠臣结党营私、许戫素餐尸位上去了!说来也怪,正正经经讲道理刘宏不听,这份旁征博引牵强附会的东西递上去,刘宏却连连点头。竟然把这份奏折下示三府,在朝会上把许戫这个取媚宦官的太尉骂了个狗血淋头,即刻罢免其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本初谋算 曹孟德托了陈耽的名气,一时间也威名赫赫。不过这仅仅是昙花一现,没过多久刘宏依旧我行我素,早把那篇示警的奏章扔到一边去了。曹操依旧还是那个默默无闻的普通议郎……怎么样才能升官呢?他开始动心思了。 曹操抬头看着袁逢家高大的府门,公侯世家果然是气派呀!他心中透着激动——袁绍为母守孝三年终于回来了。 到袁府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是每次来所见都不甚相同。此番袁家又重新改造了门庭,一色的上好松木为料,雕梁画栋,地下铺的都是汉白玉的石阶,越发显得奢华典雅。仔细瞅瞅,连二等守门家丁穿的玄布袍子都是缎子做的,这等富贵在朝中无人可比。 平心而论,袁逢也算不得才干超凡之辈。但是他精通易学,又依仗父祖之名出仕颇早,在官场中混了几十年平平稳稳,所以资格老,甚得文武百官乃至皇上的尊敬。特别是陈蕃被害、胡广过世、乔玄告老,朱砂不足红土为贵,袁逢就更显得老成持重了。与他相比,杨赐耿直刚烈为皇帝厌烦,刘宽儒雅高尚却过于谦恭,陈耽精明强悍却孤僻离群,马日磾学识渊博却是外戚家世,这些老臣都不如袁逢中庸和顺得皇上信任。所以他被刘宏敬为三老,每年都有许多的御用珍宝赏赐。 曹操得知袁绍返京,特意在马日磾跟前告了假,往袁家看望,递了名刺,引进府门,他想起当年为救何颙翻墙闯府的旧事不禁莞尔。 过去常常走动,也用不着有人通禀了,当轻轻步入袁绍书房时,袁绍和客人正聊得尽兴。曹操一愣,原来是许攸和崔钧,感到意外之余颇有些不痛快:许攸当初离乔玄而去,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当年同在一处盘桓,他回京竟不来见我;崔钧就更不对了,他父崔烈与我父甚睦,好歹称得起是世交了,据说他调任回京,不来约会我也罢,为什么连我父都不去探望? “孟德,你来了!”崔钧第一个站起来。 “阿瞒兄!”许攸依旧一开口就是曹操的小名,“多年未会,一向可好啊?” “好,好。”曹操点点头,“听说本初兄回京,打算来看看,改日做东小酌,没想到你们也回京了,大家一起吧。” 崔钧、许攸自知少礼,皆有些尴尬,只拱手道:“我们也是刚刚回来,原说改日拜望,失礼了失礼了。” “哈哈哈…”袁绍笑了笑,站起身来,“孟德,三载未见想煞愚兄呀!要是皓粼在这里就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孟德心寒 许攸也知仓皇间语失,赶紧转移话题:“崔兄,你这次进京要任什么官?” “我要入光禄署,给皇上家护院了。”崔钧不容曹操插嘴,又对袁绍道,“本初兄,你也谋个官做吧。” 袁绍摇摇头道:“算了吧。前几日陈耽要征我为掾属,我恭恭敬敬给驳了。当初我和王儁闲谈,他道遭逢污秽之世不如退隐南山,我看他的话一点儿都不假。” 曹操越来越气恼,大家这是怎么了?竟然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再听听你说的话!你袁本初怎能与王子文相提并论呢!王儁是寒门子弟,千辛万苦才落到乔玄门下;可你袁绍生来就带着三公世家的光环,即便坐在家里等,也能等来高官,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自比王儁实在是没道理,况且你也道污秽之世,先不提对我和崔钧父亲的不敬,岂不是把养育你的二位叔父也归入污秽之中了? 曹操想反驳两句,再次忍住没有发作,却又听袁绍接着道:“我最近在看王充的,里面说‘操行有常贤,仕宦无常遇。贤不贤,才也;遇不遇,时也。才高行洁,不可保以必尊贵;能薄操浊,不可保以必卑贱。或高才洁行,不遇退在下流;薄能浊操,遇在众上。世各自有以取士,士亦各自得以进。’我不想学梁鹄他们,就安下心来修身养性吧!王充又云‘进在遇,退在不遇。处尊居显,未必贤,遇也;位卑在下,未必愚,不遇也。故遇,或抱行,尊於桀之朝;不遇,或持洁节,卑於尧之廷。所以遇不遇非一也:或时贤而辅恶;或以大才从于小才;或俱大才,道有清浊;或无道德,而以技合;或无技能,而言色幸。’所以当今的朝廷官员只不过是……” 曹操实在没有心思和他啃书,今天这场会面糟糕透了。趁着话没有说僵,赶紧起身:“本初、元长二位兄长,子远贤弟,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 “你忙什么呀。”崔钧拉了他一把,“你一定得留下来,一会儿咱们喝喝酒。” “这本不该推辞。但是昨天家父吩咐我做些事情,而且东观里还有些公务,我还想找机会拜望一下朱儁呢。” “朱儁?我刚才进府时好像看见他了,恐怕是来拜会袁公了吧。”许攸无意中提到。 曹操眼睛一亮,转而扫尽阴霾,心中大喜:我与朱儁一面之缘,若是过府拜望必然唐突,若是能在这里“巧遇”,岂不自然多了? “留一留吧,一会儿说不定还有朋友来呢?”许攸还是执意留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二十九章 小弟潘凤 洛阳发生的一切,周澈都不知道,他要肃清驻地山贼。 但是窝在鸡鹿泽里的座山凤很是郁闷,很是纠结,纵横西安阳这一带数年,何时曾吃过这么大的亏,数十个弟兄折损大部,现在跟在身边的只不过十来余人了,连老窝都被人剿了,真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熬过去。 “李麻子,你个狗婢畜产的,俺就说不能抢,你胡咧咧,说定然没事,现在俺们被赶小鸡一样赶到了这里,还陷了几十个弟兄!”座山凤挥手敲打李麻子怒骂道,手臂上一道寸来长的刀疤泛着红色,隐隐跳动着。 “头领!”被座山凤点名大骂的李麻子哭丧着脸靠了近来,大名叫李仲,因为一脸的麻子,便一直被人称作李麻子,“谁想到这些官兵想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穷追不舍啊!以往官兵不是这样啊。” “你狗婢的!还啰嗦!”座山凤猛地一伸手拎起李麻子,座山凤身高臂长,拿现在的目光来看,起码有一米九以上,将仅仅一米六有余的李麻子悬空拎了起来,“一下子便弄死了他们好几个,能不急吗?现在几十个弟兄落在他们手里,还能活吗?” 李麻了手舞足蹈,“头领,头领!放我下来,小心些,这里可不是山寨,不能随便乱扔啊,万一将我扔进了泽子里,那您就又要少一个弟兄了。” 座山凤又好气又好笑,“你个畜产的,就一块滚刀肉。”将他狠狠地顿在地下,四仰入叉地躺在地上,虽说几十个弟兄落到了官兵手中,虽说有些伤心,但也不以为意,毕竟大家都是当山贼的,干上这个的那天起就没想过好死,这些年迎来送往,也不知有多少弟兄或死于官府,或死于匪寨内讧,对生死已是看得淡了,西安阳穷,很容易便能招到新的兄弟入伙。 “该怎么过这个冬天呢?”座山凤在心里盘算着,南匈奴入寇,将西安阳抢得一干二净,啥也没给他们留下,残余的百姓现在都聚集到了县城附近,“死贱畜产的匈奴,当真是杀人绝户啊,刮得一干二净,这可让我们怎么过啊?” “头领!”李麻子凑了过来。 “有屁快放!”座山凤不耐烦地道。 “不如我们跑到对面去吧!”李麻子一指鸡鹿泽对面,道:“那里刚抢了我们,想必油水足得很,我们去抢他们。” 座山凤大怒,劈面就是一巴掌:“你这个不长脑袋的夯货,对面是谁,是狗婢的蛮族,什么是蛮族,你知道不?” 李麻子被打麻了,看着头领,痴痴呆呆地点点头、 “阴山对面的草原蛮族,家家都是上马便是兵,下马便是民,俺去抢他们,你两条腿去跟四个蹄子玩命,抢到了也跑不赢,俺还不想被他们掠去当奴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章 打到你服 座山凤此时也认出了这个大胡子军官便是那天追得自己上天无路,入地入门,不得不逃入鸡鹿泽的家伙,不由脸若死灰,自己可是杀了他不少手下,这下落在他手里算是完了,但眼下被捆得麻球一般,连嘴里也被塞进了一大团干草,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看到韩猛阻拦,黄盖脸涨得通红,亦步亦趋地跟着俞实、韩猛走向周澈的大帐,直等他们交令,便要狠揍这个犊子。 走进周澈的大帐时,周澈正和沮授、李肃商量着事情,周澈准备将西安阳残余的所有人分营,效仿屯田制,全部纳入度辽营直辖,李肃却不同意,认为这不合体制。 “伯懿,眼下不是平常,这许多人如果不分营,人尽其责的话,那么很难活下去。”周澈很耐心地对他解释。 “而且,如果这些人不纳入军制之内,我有什么理由养活他们呢,理论上应当是这些人养活我度辽营才对吧?” 说了半天,也没有说通李肃的周澈有些失去了耐心了,拿出杀手锏威胁。 李肃脸涨得通红,别说养活度辽营,眼下如果没有度辽营,这些百姓连活下去都很难。 “李君,这也是将军的权宜之计,不如此,难以提高效率,眼下我们是同船共渡,一个不好,便有翻船的危险,到时我们谁也逃不了。”沮授与周澈商量了很久,才拿出这个方案,但这个方案如果没有在西安阳威望甚高的李肃的同意,便很难实现,此时便也劝李肃。 “可是将军,按照这个方案,西安阳所有的青壮都被编练进了军营,那明年春耕之时何来劳力?这些家里失去了壮劳力,顶梁柱,又如何生存?”李肃反问道。 “伯懿,这些人虽被编进军营,但还不是实际意义上的兵,只是为了便于管理,眼下西安阳残破,许多家庭里只剩下老弱,明天春耕时你准备怎么办?将这些青壮编成组,便可以根据实际需要,临时调配人手,让所有家庭都可以按时春耕,如此才能确保明年我县能自食其力。” “那将老弱妇孺编成营又是什么意思,他们能做什么?” 周澈摇摇头,道:“伯懿,眼下崇县如此境地,当然要人尽其责,也就是说,不能有人吃闲饭,老弱妇孺自然也有很多事情做,比如现在我们正在做的,将他们编成营,组织起系统的管理,这样可以提高他们的干活速度。” “而且编成营后,他们都将在为我度辽营的后勤人员,我度辽营将提供给他们食物和一切日常用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一章 乘隙而击 “嘿,服了便好!”周澈一拍桌子,“潘凤,你为匪多年,滋扰乡里,杀人掠货,又袭杀官兵,可谓罪大恶极,你知道自己是什么下场么?” 潘凤身子一抖,原本的一点小想法在周澈的一声大喝中被击得粉碎,“只求速死!”他闭上了眼睛。 周澈嘿嘿一笑:“只求速死?难道就不想活么?” 潘凤霍地抬起头,看着上面周澈似笑非笑的神情,原本就有了缝隙的心志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周澈三言两语,让他从天下掉落地狱,又从地狱回到人间,七上八下,当真欲仙欲死。不知道周澈什么意思。 “不想活么?”周澈又加强语气,问了一声。 “主公!”一边的黄盖一听周澈的意思,不由急了,心想俺还准备割得畜产货几刀呢。 周澈理也不理他,只是盯着潘凤。潘凤这个时候的精神却已被周澈完全击垮,只犹豫片刻,倒跪倒在地:“将军饶命,我想活。” 周澈长舒一口气,这一下齐活了,这潘凤虽然是个土匪,但端地是个人才,个人战力不俗,看他在山里与黄盖游斗,也是颇有章法,虽然这家伙手上有人命,但这个世道,是个人物的,那个人身上没背着几条人物,如此凶悍的家伙,倒正是自己需要的。 “很好!”周澈点点头:“你虽然罪大恶极,但眼下匈奴入寇,大敌当前,本将看你还算是个人物,却留你一条性命,干得好,以前的案底我尽数给你抹去,便是想当个军官也不是不可能,但若你三心二意,可知本将的手段?” 潘凤意外逃得性命,已是大喜过望,何况上山当匪,又有几个不是被逼无奈,眼见山匪这勾当是一天比一天难当了,能洗白谁不想干?当下便叩下头去:“小人这一条命是将军给的,以后给将军当牛当马,赴汤蹈火,也不敢有二话。要是有二心,天打五雷轰,叫小人被乱箭穿心,断子绝孙。” “好了!”周澈一挥手,“我却是不耐听这些空口白话的,我只看你以后怎么做。德谋,你去告诉老韩,潘凤的那些手下先禁在他营中,不许殴打虐待。” “是!”程普眼看着将军三言两语便将一个悍匪说降,满心的佩服,而黄盖一张脸又涨得通红,一肚子的话被周澈憋在心里,难受得要死。 “起来吧!”周澈淡淡地道。 潘凤爬了起来,规规纪纪地站到周澈案前,“你先到韩猛帐下听用,以后立了功,自是少不了你的好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二章 节日惊喜 “查干萨仁,草原的查干萨仁节。”潘凤笑道。 “查干萨仁节?”众人大都不知这是什么节日。 “查干萨仁节是草原最大的节日,也叫白月节。嗯,就和我们过年差不多吧。”潘凤解释道,“我们潜进安鹿部落后,我打听到蛮族此次要大庆白月节,是以所有部的首领都要到弹汉山龙城去,安鹿部落的酋长也会去。” 周澈眼睛一亮:“这也就是说这家伙会带走不少兵?” “对,将军一语中的!”潘凤道:“至少这位酋长会带走最为精锐的大帐兵,这样我们干起来便轻松多了。” 周澈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想必这安鹿部落也要过这劳什么子的查干萨仁节了,对了,距离此节还有几天?” 潘凤道:“七天,想那酋长离开部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好,白月节那天我们准时对安鹿部落发动袭击,这一仗,我们不仅要胜,还要胜得干脆利落,要将损失降到最低。诸君都下去准备吧。”周澈兴奋地道。 将领们兴奋地走出帐去:“伯懿,我们这一次带走了两千的老卒,青壮也要带走一部分,这里的老营,就要麻烦你安抚了,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李肃点头道:“这个将军放心,有我在,便决不会出什么乱子,只是这些青壮以前都是些农夫,这一上战场,能顶用么?” 周澈摇摇头:“这一次却不需他们上战场,我带上他们,其一是让他们见见血,看看战场是什么样子,其二却是要让他们搬东西,要知道,这一次安鹿部落抢了我们不少东西,想要搬回来,需要不少人手呢?” 李肃不由笑起来:“那好,我先祝将军马到成功,大捷归来。” 周澈哈哈大笑:“借君吉言了,明天我们准备出发,大军将在白月节前一天抵达攻击前哨,老韩已找好了隐蔽的地方。伯懿,你就准备找地方装东西吧。” “沮先生?”周澈转向沮授。 “将军,这一次我跟你去。”沮授微笑道,“将军曾言书生何不带吴钩,这一次我也想见识见识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呢!” 周澈一笑:“也好,有先生在我身侧谋划,却是胜算大增。” 凌晨时分,一队队的士卒开始开拔,离开老营,老营里一片安静,周澈和李肃给大家的借口是度辽营练兵,将开拔到附近山里进行为期一旬时间的操炼,大家都是波澜不惊地目送着大队人马消失在清晨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三章 阵斩贼酋 达耶安鲁今天很兴奋,他成功地主持了一场白月节,回到帐中的他仍没有尽兴,又喝了一袋马袋酒后,方才拖过一个抢来的女子,三两下剥去衣裳便合身扑了上去,身下的女子挣扎着,嘶喊着,却让他更兴奋,嘴里胡乱喊叫着,用力按住女子,身体不住耸动,快意不已。 营地里第一波攻击声让他不由一呆,那个部落会来偷袭我们,这个冬天大家都很肥啊,用不着像往年哪样靠抢弱小部落来过冬啊?但他毕竟是久经阵仗的大将,从仍在哭泣的女人身上一跃而起,胡乱套起衣衫,一边招唤着亲兵,一边提刀冲了出去。 映入眼帘的钢铁洪流让他一下呆住了,那制式服装让他记忆犹新,那是汉军,可是汉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后已涌来不少亲兵,聚集在周围,正紧张地看着那股洪流滚滚而来。 “吹号,聚兵!”达耶安鲁颤声道,部落最精锐的大帐兵已被父亲带走了,眼下部落里最多能聚齐千余人,但眼下还办得到么? “安鲁首领,快走吧!”亲兵急切地道。 达耶安鲁稍一迟疑,那滚滚洪流已到了身前,宛如一架金属刺猥,看到前面挡住路的部落人,一声大喝,数十柄长枪已是当头刺来。 达耶安鲁急退,挥舞着腰刀不停地格挡,身边一连几声惨叫,已有几个亲兵被刺杀在当场。他心里发寒,跑!一个转身,便向后跑去,身后的金属洪流仍是迈着整齐的步伐,沉稳地横扫而过。整个营地一片火光,被驱散的马匹牛羊四处乱窜,全都乱套了。 当周澈全副武装跨进安鹿部落大营的时候,局面已完全落在度辽营的掌控之中,狂欢之后的安鹿部落筋骨酥软,完全没有形成任何整体有效的反抗,黄盖的六百枪兵像一部杀戳机器,在安鹿营垒内碾来碾去,不管那里刚刚形成一点有效的抵抗,马上便被黄盖挥兵而上,一阵乱枪之下,彻底粉碎。 营垒里四处是乱窜的人群,周澈在以程普和韩当为首的亲卫翼护下,迈着稳定的步子,在火光中一步步向前迈进,偶而有不长眼的安鹿人窜到他附近,也立时被亲卫们乱刀砍死,走到安鹿部落的酋长大帐前,周澈别说拔剑,身上连血也没有溅上一滴。 “突袭成功了!”周澈心里也是长舒一口气,这一次不得已的冒险胜得异常轻松,真是老天在上,东皇太一保佑啊,我爱白月节! 当酋长金帐出现在周澈的眼前,太土豪了,好大好辉煌!周澈心里也赞了一声,这顶金账怕不有好几十个平方大,高高耸立的梁柱上垂着数十根缨络,金黄色的帐幕在火光的映衬下闪闪发光,程普掀开帐幕,周澈大踏步地走进大帐,踩在帐内那软绵绵的兽皮上,眼光却落在大帐的最深处,那瑟缩成一团的两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四章 心狠书生 随后汉军便控制了安鹿部落,将警戒哨探远远地放出去,接下来便到了收获得时刻,盘座在酋长大帐内的周澈正在听取着手下汇报着收入,虽然还远远地没有整理完毕,但已经报上来的收成便让周澈已是喜上眉梢,直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太肥了!安鹿部落并不大,区区千帐的部落,在大草原上算不得什么,原本以为这头羊就算肥,也不会太有油水,但眼下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这一次南匈奴在并州的大掠对并州造成了多么深的危害。 粮食,周澈最差的东西,粗略估计居然有八万石之多,牲畜有十七余万头,其中可充作战马的便有数千匹,可以抽调一些西安阳青壮在组建两曲骑兵。 “除了这些我们急需的东西之外,还有金银珠宝!”沮授脸色沉静,完全没有周澈等人暴发户般的欢喜,“我略略看了一下,大约值两千万钱,这也与安鹿部落这样大小的草原酋长的身家相符,当然,这些还没有算那些普通牧民家的东西,只是酋长府库里的东西。” 周澈笑道:“好极了,便是那些普通的牧民,也给我抢个一干二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并州百姓受过的苦,让他们也尝尝,这些蛮子们一穷二白,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过这个冬天。公孙伯珪说得对!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 沮授看了一眼周澈,又道:“除了这些浮财外,我们还俘获了安鹿部落约三千人,大都是老弱妇孺,解救了被掳来的奴隶万余口,这些奴隶中青壮约有二千余人,大都是些妇女。” “这些解救出来的汉人,我们都要带回去!”周澈挥手道。 “这个自然!”沮授笑道:“那些安鹿部落的俘虏怎么办,都是些老弱,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周澈冷笑道:“这会不比幽州乌桓,乌桓汉化已久。这南匈奴...不管他们,将他们都扔下,已经开始下雪了,让他们去自求多福吧!” 沮授眼光闪动:“将军,对于这一点,我却有些不同看法。” 周澈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沮先生是什么意思?”先前沮授也说这些人带回去没有用,忽地打了一个激凌,这沮授是想杀了这些人。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虽然周澈已耳闻目濡了这个时代人命如狗的现实,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但两军作战,死了谁也怨不得谁,但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他却是下不得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五章 顿顿吃干 自从周澈率军出发后,李肃便日夜担心,处理完每日的公务后,便是派人去打探周澈的队伍,还没有等到周澈的消息,另一个喜讯却是从天而降,田丰回来了。 随同田丰一起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车队,长长的车队之中,装载的便是粮食,田丰不负所托,不但将手里的之前幽州的鲜卑战利品在并州完全换成了粮食,而且从冀州田家也弄来了数万担的支援,看着风尘仆仆的田丰,李肃不由打跌道:“田君啊田君,你若早来数日可就好了。” 连日劳累之下,有些疲惫的田丰奇怪地道:“李君这是何意,莫非县里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李肃看看四周,摇摇头,等两人回到房中,这才将周澈等不及田丰,居然率人穿越鸡鹿泽跨越阴山,去那边抢掠一事说了,田丰不等听完,已是大惊失色,连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主公回来了么?” 李肃摇摇头:“十多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两人相顾变色。田丰心中恙怒,这个沮公与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阻止。 普通的民众自然不知道两人的担心,看到粮车络绎不绝地来到老营,都是欢声雷动,听着外面的欢呼声,田丰苦笑道:“主公那里吉人自有天象,我们先做好眼前的事吧,李君,将粮食入库吧。” 两人提心吊胆只过了一天,便等到了天大的喜讯,一名骑士飞马而来,驰近老营,一跃下马,一路狂奔向营内,一边高声叫道:“将军大捷,将军大捷归来了!” 李肃和田丰狂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文士风度了,两人一边一个,将那报捷的士兵揪住,拖进屋内,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无数个问题轰炸着那个士兵。 那士兵眨着眼看着两位官长,实是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问题,憋了一会儿,才再两人能杀人的目光中道:“将军打了大胜仗,抢了无数的粮食,无数的牲口,无数的兵器,哦,对了,还有无数的女人。” 这士兵没什么数字概念,也不知道到底缴获了多少,只能用两个字,无数来形容。 田、李二人面面相觑,既然打了胜仗,获得些战利品自是无疑,但这无数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两人互瞪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都是狂喜不已,不管如何,总是一场大捷,两人击掌相庆,“李县君,看来我们要准备更多的库房了!”田丰大笑。 “不错,不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六章 足食强兵 与老营里其它地方狼吞虎咽不同,周澈这里却是斯文安静得多,酒过三巡,脸上都有了些微酒意,周澈微笑着放下筷子,道:“诸位,我们度辽营的这头一难关,却是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安然渡过,甚至还略有余财,这里,澈先谢过诸位了。”站起身,向大家抱拳一揖。 众人不敢怠慢,齐齐站起还礼道:“全仗将军虎威。” “大家伙请坐!”周澈虚按双手,“虽说这头一关我们是过了,但目前西安阳的困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前途莫测,内忧外患,诸君尚需共勉。” 经此一役,沮授已隐隐成为周澈手下第一人,见周澈说完,便道:“将军放心,有将军在上运帱帷幄,我等尽心尽力,度辽营振兴指日可待。”众人尽皆言是。 见屋内众人都是脸有兴奋之色,周澈知道需将自己的计划合盘托出,以便让众人有一个明晰的目标。 “诸位,在回来的路上,对于来年的发展,我心中已有了一个计划,今天便向众位合盘托出,望诸位查漏补缺。” “请主公明示!”田丰不甘沮授一人独美,当下抢先道。 “编练军队以振军威,军队是我们立身之本,这是当务之急,重修内政以资民生,这是我们生存的根基,简单而言,这个冬天我们要做两件事,第一是练军,第二是民政。” “将军说的是,没有强大的军队,我们便是别人案板上的鱼。”沮授道,“现在冬天已到,正是我们练兵的好时候,相信以将军的练兵之能,这个冬天过后,我们度辽营就有出塞一战之力了。” “姜枫之、黄公覆、周元福、程德谋.....你部....”点到名的将领纷纷站起抱拳。 “潘无双!”听到点到自己的名字,潘凤唰地站了起来,大声道:“潘凤听命!”声音之大,让他都感到有些惊讶。 周澈微微一笑,“此次我们袭击安鹿部落,你当居首功,先前我便说了授于你军候之职,现在命令你组建斥候曲,建制五百人,配双马。直接向我负责。” 众将一齐躬身领命。 “元皓!公与!”周澈笑容可掬地转沮授。 他微笑抱拳回礼。 “委屈公与担任度辽营中长史一职,协助我处理军务,参赞军机,如何?” 沮授笑道:“将军之命,安敢不从!” “说完了军事,我们便要说说民政了,这是我们以后生存的土壤,不能轻忽,大家也都知道,不是每一次都能抢到东西,也不是每一次都有人支援我们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七章 宗室庶女 庆功宴后的第二天早上,远处传来一阵阵整齐的呼喝声,那是兵士们在训练,阵阵炊烟也开始冒起,这时代一日三餐是比较奢侈的,绝大多数还是一天二顿,此时,应当是在准备第一顿饭吧。周澈从窗台上抓起一把雪,狠劲地按在脸上揉了揉,让仍有些头痛的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几天有些太放纵了,心里自责道,如果让自己过于放松,真担心自己会懈怠下来! 门前的平地上,亲卫们早已将雪扫开,露出才被夯实不久,又被冻得极硬的地面,周仓、程普、韩当等亲卫们正在那里操练武术,虽然天很冷,但这一群汉子都是脱得只穿一条犊鼻裤,身上兀自冒着腾腾热气,大声吆喝着练习。 对于一般士兵的操练,周澈并没有太高的个人要求,着重的反而是战场纪律及悍不畏死,勇往直前的精神,但对于自己的亲卫,那自然是个人功夫越高越好,这群汉子本来便是从军中精选出来的,再加上程、韩二人每日督练甚勤,面貌倒似一日胜似一日。 抓起衣服三两下穿好,琢磨着自己首先应当去哪里看一看,是去新建的校场看新兵整训呢,还是去李肃、田丰那里去看看授田工作呢! 对于李肃与田丰两人,周澈还是挺满意的,两人不愧是内政好手,自己提了个想法和思路,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就拿出了切实可行的方案和步骤,县府的班底也基本充实了,原本的县府班子基本跑光,死绝,现有的一套人马基本是重新招起来的,读书人太少,很多都是目不识丁的家伙,但胜在踏实肯干,也没有以前胥吏的油条世故,相比而言,周澈还更喜欢现在的那一套人马。 打开卧室的门,一阵凉风吹来,周澈不由打个哆嗦,伸手紧紧身上的衣服,不由苦笑一声,这该死的时代,居然连棉花都没有,填充在这夹衣之中的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丝丝绰绰的,不那么保暖啊!皱眉想了想,棉花的原产地是印度和阿拉伯。在棉花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只有可充填枕褥的木棉,没有可以织布的棉花。 看到周澈出来,一众亲卫便都涌上来行礼,他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做自己的事,亲卫们见将军站在一侧,倒是更加卖力起来。 程、韩二人却不敢怠慢,套好衣裳便侍立在周澈一侧,“将军准备出去走一走?”韩当问道:“还是让我等侍候将军用过饭后再出去吧!” 周澈笑道:“反正已这个时候了,等下我们去军营哪边和士兵一起吃!” 韩当钦佩地道:“将军,你真是体恤士兵啊,俺当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看到过堂堂的军将与小兵们经常在一起吃饭的。” 周澈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俺也是从亭长开始做起来的。” 几人边说着闲话,边向营房那边走去,走得一阵,周澈耳边忽地传来一阵童子琅琅的读书声,不由大为奇怪,“这是哪里的读书声?” 程普笑道:“将军这几日忙得很,却是不知,这是李县君的命令,眼下西安阳里童子甚多,便建了一个学堂,请了两个先生在那里教童子们念书呢!反正现在老营里物资充足,这些童子倒不必象以前那般去掏洞摸雀了。李县君说,要给这些小野马拴上一个笼头,过些年,这些人便能成为本县的希望呢!” 周澈连连点头,想不到李肃还有如此先见卓识,这时节,读书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不说别的,单是笔墨书简,一般百姓又如何消耗得起?眼下县里有钱了,倒是可以由县里出钱,让这些童子启蒙。 “只是前些日子县里组织县衙班底,识字的人几乎都被一扫而空,连奴隶那里也去一一询问,凡是识字的人都已被选到了县衙和营里,这教学生的先生却是又从哪里请来的?”周澈有些奇怪,无论是西安阳还是度辽营,每个人都是忙得脚不点地,却哪来的空闲人手? 韩当哈哈一笑,道:“将军却是不知,这两个先生却不是先生。” 周澈讶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先生不是先生?” 周仓在一边道:“这两个先生是女的,将军。” 周澈更加吃了一惊:“女的?女的也识字?” 程普笑道:“将军,说来也是熟人,您道那两个女子是谁?便是我们在那安鹿部落的金帐里救出来的那两个女人,却不想居然是两个识文断字的女子,听李县君说,这两个女子必然出身不凡。” 周澈不由来了兴趣,道:“哦,她们叫什么名字?” “那两人却是一对姐妹花,姐姐叫刘彦,妹妹叫刘霁,将军,您要去看看吗?我瞧那两个女先生学问挺不错的,特别是姐姐刘彦,我看了她写的字,虽然咱是大老粗,但那字我瞧着就是漂亮。”程普呵呵笑道:“要是我家那野丫头也能识上几个字,那将来不是更能找一个好人家了吗?” 周澈有些啼笑皆非,这程普,送姑娘去念书,亏得自己还正想着赞她几句呢,居然根脚在这里,不过对这姐妹花倒真是来了兴趣,这时代,读书不易,女子读书更是不易,如非官宦大家,抑或豪门世族,断断是不会让这两个女子念书的,可这两人既然回来,却不何不回家,反而要在这西安阳受苦呢? 说话间,四人已到了一幢木屋前,也许是为让童子们读书更清静一些,这房子选得地方却是离周澈居住的房子不远,这里虽是外围,但戒备依旧较严,不时便可看到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而却真有事,一声吆喝,周澈那边必然便可以听到。这个地方,一般人是不会来这里的,必竟这里是度辽营将军居住的地方。 周澈一看便明白,心中倒是赞了一句那李肃果然心细得很,这样的细微之处居然也考虑到了。这屋子倒是秉承了老营的风格,粗旷,结实,巨大的圆木略微削了削,有些疙瘩还留在上面,圆木之间的缝隙用木板小心地钉上,看来是担心这些小孩子受了冻。隔着窗户看去,数十个孩子坐在小板凳上,两手放在膝上,睁着一双骨溜溜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先生,那桌凳都是用砍下的巨木废料制成,勉强削平可用罢了。 两个女子一人手持书简,正抑抑顿挫地收领着孩子们诵读,另一个却是坐在一侧,正在一卷竹简上抄写着,想是给孩子们拿回去临慕的手稿了,这些孩子们家里又哪里准备得起笔墨纸砚,想必拿着先生写好的字贴回去,也只能在雪地上练习了。 屋中生着一堆大火,正必必剥剥地烧着,使屋内有了一点暖意,配上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周澈忽地生出一种自豪感来。 周澈站在窗户边,透过木棂看着那女子,那日匆匆一瞥,只留下一个很是漂亮的印象,今日隔窗细看,不由大是赞赏,这女子虽然不化妆,也没有刻意地打扮,一副素面向天,当然,这里也没有打扮的条件,虽然一身麻布粗衣,只用一根丝绦系在腰间,长发也只是草草地用一根细绳系着,任由它随意地垂着脑后,但肤白如玉,唇红齿白,领着学生念书,声音宛转,颇为好听,虽然坐在那里,但也不能掩盖那婀娜的身材,那背对自己坐在那里的女子虽然只见一个背影,但既然两人是姐妹,想必容貌也是不差。 当真是红颜薄命,周澈不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如果不是这场兵灾,想必这两个女子如今正在深闺之中嬉戏,憧憬美好的未来,又如何会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刻如此辛苦,看那抄书的女子手冻得通红,不时放下笔将手放在嘴边呵气,不由大起怜香惜玉的心来。 周澈的这一声叹气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恰好在童子们念书停顿的时刻,便显得格外清晰,那读书的女子一惊,抬起头来,便看见窗户边的周仓,顿时一惊,站了起来,对童子们说:“孩子们,今天的功课却在这里,大家去领了临贴,回去练习,明天师长可是要检查的。” 童子们一声欢呼,都站了起来,必竟年纪都小,还是贪玩的时刻,见先生发了话,便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一个个去领了那临贴,大呼小叫着奔出门去。 见孩子们走远,周澈大步跨进了房中,此时,两个女子都站起迎了上来:“周将军!”两人深深地福了福。 周澈仔细打量那抄书的女子时,果然也是漂亮之极,与那诵书的女子长得极象。 “小女子刘彦,这是舍妹刘霁,见过将军。” “刘姓?这可是国姓啊!二位...” “不瞒将军!吾姐妹本是幽州赵国赵孝靖王的后人。” “原来是宗室之女。” 周仓、程普、韩当守在了大门口,房中便只剩下了周澈与那姐妹三人,周澈一边交谈,一边微微点头,打量着这间简陋的学堂,虽然布置极为简单,但这两个女子稍稍布置了一下,倒也显得有些书香之气了,侧臂上挂着几副字,看那落款,倒是囊括了如今度辽营的好几个人,田丰,沮授,李肃都题了字。另一边几幅没有落款的一笔标准的隶书,字体虽然柔弱,但却清新脱俗,倒也颇有可观之处,想必是这姐妹自己写的了。 见周澈的目光落在自己二人写的条副之上,二位姑娘不由有些局促,曾听闻这位将军不像一般的莽夫,是个文武双全的世家子弟,不由得有些心下惴惴,两人原本都是生在深闺,虽有些才学,但自问却是比不了那些中原名士的。 姐姐刘彦脸上泛起红晕,低声道:“将军见笑了,小女子信手涂鸭,却是污了将军法眼。” 周澈一笑道:“非也非也,我却是瞧见这几幅字各有千秋,沮先生的这幅大开大阖,笔间隐有兵戈气息,若非我熟知他,倒要以为是一个久经沙场之人写的,田先生每每行笔之间,却都是留有余地,意犹未尽,倒也符合田先生小心翼翼的性格,而李县君的这一幅力道颇足,笔架间构规整严密,一丝不苟,这几幅是两位姑娘写得吧,虽说腕力略有不足,但却胜在秀丽,都说字由心生,看字便可知一人性格,古人倒是诚不我欺也!” 刘彦看着周澈,心道都说这位将军是个儒将,倒真是不假,“将军法眼如炬,彦甚是佩服。” 一边的刘霁却比刘彦要活泼一些:“曾闻将军诗言折服京都名士,不知我姐妹二人能不能有幸一睹将军墨宝?” 周澈微微一笑,打量着姐妹两人,许是年轻一些,刘霁已似从那场劫难的苦痛中走了出来,眉梢之间多了些喜色,刘彦却不然,虽是强作欢笑,但眼睛深处,却是难以掩藏那一丝痛苦之色。 “好,既然来了,便为这些童子们留下一幅字。”周澈有心打探一翻这姐妹二人的身世,看看有没有可为她们开解一翻,倒是不介意写一幅字。 刘霁欢喜雀跃地准备好笔墨,将纸铺好,便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周澈,周澈走近,凝神片刻,蓦地提起笔来,笔走龙蛇,写下两行大字,“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一气呵成后,又在后面署上自己的大名,这才知道:“这些时日忙于军务,从未提笔写过字,倒是有些生疏了,两位姑娘是行家,不要见笑。” 刘彦和刘霁却不作声,只是盯着周澈的这幅字,周澈的字体是中原刚刚兴起的行书,清秀峻然,这种字体却是尚不见于边郡,这边郡之地倒还真没有人见过。 “哇!”刘霁半晌才赞叹出来:“将军真是好字,姐姐,先前我家中如此多的字贴,却也不见得有将军这字写得好啊!” “坐下说吧!”周澈大马金刀地坐在火边,反客为主地道:“今日无事,真好与两位姑娘好好聊聊!” 刘彦、刘霁两人侧身坐下,刘彦更是脸上写满了不安,她心中自是清楚,姐妹二人都是花容月貌一般,但也正是这容貌惹了祸,这周澈今日是无意来此,还是有意却是不知,自从身遭不幸,她已心若死灰,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已是完了,虽然死志已去,但她本是心高之人,却也无意再心身伺人,只想平平淡淡,隐姓瞒名过完这一生便罢了,如果这周澈心中有别的想法,自己却该如何处之?眼下自己姐妹二人已是有家归不得,如果这周澈也有什么别的想法,自己二人将何去何从,天下之大,何处有二人容身之所? 刘彦心里想着心事,刘霁却是兴奋地问道:“将军真是一笔好字,却不知是临的何人的贴,我却是从未见过呢?” 周澈笑道:“是颍川刘德生首创,俺现在胡乱写些罢了。”一听这话,刘霁脸上更是写满了佩服,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看着周澈,眼中满是小星星,胡乱写的?认真写的话?那不是了不得了。 刘彦想着心事,边从柴火边拿起陶罐,在一个粗瓷杯子里倒上热水,细声道:“学堂简陋,将军却喝一杯温汤吧?” 周澈接过水杯,却没有喝,透过袅袅升起的蒸气,他若有所思地出神片刻,忽地道:“两位姑娘家学渊源,本是宗室之女,何苦流落此地。既然已从蛮族逃了回来,为何不回家去呢,想必家中父母已是望眼欲穿,每日寝室难安吧?为何要蜗居此地受这苦楚呢?”周澈道。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半晌刘彦才艰难地抬起头,“将军知我姐妹二人身遭劫难,清白丧失,又如何归得家去?”好不容易才艰难忘却的伤疤又被人生生地揭开,心中血淋淋地好不痛苦,偏生问这话的人又是不能得罪的人,刘彦只觉得心中如刀割一般,泪水已是卟娑娑掉下来,刘霁更是双手掩面。 周澈有些奇怪二人的反应,反问道:“为何归不得,大难不死,家中父母必是大喜过望,翘首以盼。” 刘彦霍地抬起头,心中有些愤怒,这位周澈周将军也是中原名族之家出身,难不成不知道么?那为何如此羞辱我姐妹二人,但看周澈面孔,却又不似作伪,一脸的真诚,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反晌才叹道:“将军难道不知,我姐妹二人清白已失,便是回到家中,家严只怕也只有给我与妹妹两人三尺白绫,一杯鸩酒而已!” 周澈这才醒悟,自己终究是现代人的心理,却不知这时节将女人的贞节看得何等重要,如果是普通人家倒也罢了,穷人难得娶一个妻子,只要活着回去便好,但越是贵重之家,便越是看重这事,难怪这姐妹二人只能居于此地?这万恶的旧社会,周澈心中狠狠地骂了一声。 “是我孟浪了。”周澈长叹道,“既是如此,二位姑娘就算不回家,也可托人捎一封信报个平安吧!” 刘彦垂头道:“昔日已死,吾姐妹已忘了过去,只想平静地在这里生活下去,便是捎信回去,也只不过徒增家门之羞而已,还望将军垂怜,收留我们在此。” 周澈无语,心道若真是这二人捎信回去,那家说不定还会派人来将她姐妹二人逼死。 “既如此,你们便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吧。忘掉过去吧,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有好的归宿的。”周澈感到自己的言语有些苍白,看到两个薄命红颜,心里不由一阵惋惜,“你们住在这里么?” 刘彦道:“是,李县君安排我二人在此教授童子启蒙,我二人住所便在后面的小屋,只是居所简陋,不便让将军前去。” 周澈摆摆手,道:“你二人若差什么东西,只管去找我,元福,回头看看两位姑娘缺什么,给两位姑娘都备好送来。” 门口的周仓大声应道:“是,将军!” 刘彦感激地道:“谢谢将军。” 周澈站了起来,心中忽地一动,道:“你二人都甚有才学,如今我县识字之人太少,我的将军府说来让人笑话,眼下除了我却没什么识字之人,你二人每日也只是教授半日课程,不知可否愿意去我将府为我打理一下文书,这些事颇为繁杂,让我很是头痛,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人手。” 他心中想到的是这二人如果有事作的话,倒可缓解一下心中的苦痛。 刘彦姐妹二人对视一眼,沉吟片刻,刘彦才道:“如果将军不嫌弃,我二人愿意去为将军分忧,就只怕学识浅薄,误了将军的事。” 周澈见二人答应,心下欢喜,道:“如此甚好,那就这样吧,你二人上午在这里为童子启蒙,下午便去我哪里处理一些文书,嗯,一应供应,便从我那里拨取吧,元福,将这事通报给李县君。” 从刘氏姐妹那里回来后,周澈一连几天心情都有些郁闷,并州是边州,每年都要遭受蛮族掠边,无数百姓被掠走,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像刘彦等人算是福大命大,适逢其会被解救回来,但还有更多的人尚在草原被奴役,但即便是刘彦等人这样的,一生的命运却也被改变了,想到刘氏姐妹有家难回,有亲难顾,还有更多的人只怕与她二人命运相若,心中便堵得慌,说到底,还是不有一只强军能震慑边关啊! 南匈奴,必须平定!周澈心道,否则边关不靖,自己如何有余力做其它的事情,并州刺史府?周澈冷笑一声,指望他们来做这事那是缘木求鱼,能守成便不错了,苦心经营的并州军一朝被毁,现在的并州军战力更是大不如前,只怕刺史府根本没有出塞作战的勇气,想到这些,周澈围剿南匈奴的心情便更迫切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八章 民政庶务 次日一早,精赤着上身的周澈挥舞流影长枪,在雪地上打熬筋骨,刚开始的彻骨寒意此时已被火热替代,热气腾腾升起,一块块健壮的肌肉昭示着他过人的精力,作为一名指挥作战的将军,周澈经历那么多战斗,从江东到幽州,觉得对于个人武力不像周仓、程普等人那般看重,但必竟自己是领兵作战的将领,如有空闲,能让自己的武力提高也不是什么坏事。 隔着窗户,刘霁看着周澈骄健的身姿,转头看向刘彦:“阿姐,你觉得周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彦摇头:“看不透,但我知道,他必非久居人下之辈,这样的人,除非没有机会,否则便如同鲛龙入海,鲲鹏上天,必将扶摇直上。” “阿姐,你说周将军将我们安排在这里做事,一应供应便如同他手下的那些重将谋士一般,该不会是?”脸红了红,偷偷地看了一眼刘彦,“阿姐,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刘彦心中微微一震,看了一眼刘霁,见妹妹脸色潮红,眼色迷离,心道不好,情知妹妹对周澈已是动了别样的心思,至于自己,刘彦却是清楚得很,对于这些事,已是心若死灰了。眼见妹妹已有些陷了进去,便想赶快让妹妹脱身而出,否则他日妹妹必将受伤害。 “阿妹,休要乱想,周将军是有一颗仁人之心,见你我二人身世堪怜,这才伸手相助,将军是什么人?堂堂的汝南周氏,虽非嫡出,还是四世三公袁家女婿已是贵不可言。” 刘霁脸色有些苍白,这才想起与周澈之间巨大的鸿沟,更别提自己现在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了。看到刘霁的神情,刘彦略有些不忍,但转眼之间,便又硬起心肠,早些打掉妹妹这不切实际的幻想,实是对妹妹有莫大的好处。 看到妹妹转身回到书案前,将一颗臻首深深地埋在书简案牍之中,刘彦转头向外看去,却见周澈已是穿戴停当,在程普和韩当的陪伴下,正向度辽军营那边走去。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度辽营副帐,是李肃的临时县衙,周澈正听着李肃的汇报:“将军,眼下正是冬闲,除去新兵训练外,我们还有大量的闲劳力,与其让他们天天白吃白喝,还不如借机利用起来。我有意趁此良机,在本县大兴土木,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这段日子的授田工作让他和田丰焦头乱额,两人脸上都生满了乱蓬蓬的胡须,想是没有时间梳理,眼里也布满了血丝,看到他二人的神态,周澈心里有些歉意,自己这些日子倒是有些清闲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三十九章 小型煤矿 沮授的身后,姜枫、黄盖几人也是一字排开,跪在地上,齐声道:“请主公答应。”说话间,外面又跑来两人,却是李肃与田丰,一见此情景,两人也都明白了,默不作声地也跪了下来。 周澈哭笑不得,只得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以后决不再犯。大家都起来吧!” 沮授不动,接着道:“程德谋,韩义公身为亲卫,不能替主避险,更不能替主赴死,敢请将军处罚,以敬效优。” 啊,还要处罚这两个家伙啊?周澈吃了一惊,迟疑地道:“这个就不必了吧?” “将军,无规则无纪,无威则不立,他二人虽与将军亲厚,但也不能有错不罚。”沮授毫不妥协。 “那,那就罚他们二人,二人…”周澈实在想不出罚他们二人什么。 “依律,此二人当责军棍八十。”沮授大声道。 “八十棍?”周澈也傻了,这八十棍打下去,怕不要了这两个家伙的命。 “太重,太重,算了,沮先生,这二人一向做事用心,这一次吗,就算有错,也没有什么后果,这样吧,就打十棍,其它的记下如何?”看到一脸愤然的沮授,周澈只得退让。 “恩出自上,既然将军要饶他们,我也没什么话说。来人,拉出去,一人十棍,仔细打,要是徇私,连你们一起罚!”沮授这才爬起来,一迭声地吩咐外面的亲卫。 一边的田丰脸也是黑黑的,他也在场啊,看到沮授气哼哼瞄过来的目光,不由心虚地转过头去。 两个亲卫被拉下去打板子,周澈却将众人让进自己的书房,刘彦姐妹知道各位军将有要事相商,便也知趣地退了下去。 “各位,可知这山石炭吗?”周澈神神秘秘地道。 “那炭何人不知?”沮授不满地道:“也就只有将军,敢冲进那有毒的地方救人。虽然让百姓更加认可将军,但此类事绝不能再有了。” “非也非也!”周澈手舞足蹈,“这炭是好东西啊,好东西!” “好东西?”众人都不解。 “嗯,是这样的。”周澈决心好好地解释一翻,“大家知道,我早年离家出走,啊,这个也曾烧过山石炭,听人讲,这炭还有一个名字,叫煤炭,这东西本来是没有毒的。” 啊!众人都张大嘴巴,一齐看着周澈,山石炭有毒,这个世人皆知的,将军为何如此说? “这个煤炭,哦,山石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章 围垦沼泽 地龙烧了起来,大炕也烧了起来,初一开始,一阵乱闻的气味从数个排烟管道中传来,将府外围观的人群都脸上变色,齐齐后退,周澈不动声色,夷然不动,程普和韩当紧紧地站在他身后,虽然脸色不好看,但却丝毫不退。另一侧,沮授也是站得稳稳的,两眼炯炯地盯着那排烟管道。 不大会儿,那怪异的味道慢慢消失,周澈估摸着这时地龙和大炕应当都烧好了,便笑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去看看。” 正想进去,程普已是一个虎跳,抢在周澈之前窜进了屋里,而韩当则一把拉住周澈,他力气极大,铁钳般的手夹住周澈,居然让周澈动弹不得。 一边的沮授大点其头,脸上露出笑容,这十板子,打得值。 程普跨进屋内,第一感觉便是好暖和,屋内空气新鲜得很,还泛着刚刚动工不久残留的土腥味,那股难闻的毒气一丝一毫也没有感觉。 在呆了几分钟,居然感到有些燥热了,他稳稳地站在房中,仔细体验着,接着后来越来越热了。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又是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周澈都有些冻得僵了,努力地挣脱独眼龙韩当的手,他转身道:“行了,现在过去了这么时间了,大家都知道应该没有问题了,我们进去吧!” 说话间,房门打开,程普出现在门口,满脸红光,“将军,屋里好热呀!”周澈暗自骂道,当然热,不仅烧了地龙,还烧了火炕,能不热吗? 一群人涌进将府里,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温度让众人都傻了眼,这房中,居然宛如春天啊! 次日,将府,周澈双手一摊,对沮授道:“我有什么办法?实话告诉你,我没有办法。” 书房中只有他们两人,煤炭在西安阳已开始为人们所接受,周澈的将府里更是每间房下都埋设了地龙,烧起火来,屋里温暖如春,是以两人虽然穿得很是单薄,但却丝毫感不到寒意。 房门打开,刘彦托着茶盘,款款走了进来,将两杯上好的清茶放在两人面前,向沮授微笑点头示意,又低头退了出去。 看着刘彦的背影,沮授若有所思地道:“军营里的士兵还好说,但这些救回来的奴隶可就不好说了,人多嘴杂,鸡鹿泽里的这条道终有暴光的一天。” “是啊,所以在这之前,我们一定要整军备战,随时防备蛮兵会从这里来袭击我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一章 局势暗涌 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咯吱吱的响声,两人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默默地走了一段路,周澈这才问道:“彦姑娘,你们那里装了地龙了么?” “谢谢将军关心,我们姐妹那里也装了地龙,现在不论是孩子们上课的地方,还是我们住的地方,都暖和的很。” “不要这么和我生分!”周澈闷闷地道,“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要是这么生分,岂不是闷煞人了。” 刘彦默然不语,低头向前,“将军是我们姐妹的大恩人,说谢是应当的。” 周澈摇摇头,“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真不回去了么?” 刘彦摇摇头,“今后怎么办,阿彦从未想过,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吧,也挺好的。” 周澈侧头看她,却见她脸上雪白雪白,没有一丝的血色,兴许是冷的缘故,两肩向内缩着,整个人有些瑟缩,削瘦的身材显得更是单薄。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有些该忘了的东西,就忘了吧!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千头万木春,不要总是活在痛苦中,生活中有更多美好的东西不等着你呢!” 刘彦站住,转过身来看着周澈,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我,还会有新的生活吗?不会有了,将军,你不知道,一个女人失去了她最宝贵的东西后,等待她的命运会是什么吗?” 周澈怔怔地看着两行泪水从清风的眼眸中淌下,风吹动她的长发,漫空飞舞,那眼中,浮现的竟然是绝望,心中不由一酸,走上前去,伸手将她轻轻地拥到怀中,“有的,你会有更好的生活,答应我,不要放弃,永远向前看。” 倚在周澈宽阔的肩上,刘彦忽地感到找到了一直以来没有的安全,一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两手环抱住周澈的腰,她放声大哭起来。将满腹的不甘,心酸,痛苦全都化作泪水,喷涌而出。 就在周澈准备围垦鸡鹿泽的时候,阴山塞外龙城,南匈奴大单于羌渠也正头疼得紧。安鹿部落全族被灭,而且就发生在自己集合所有部落共庆击败并州军的白月节上,安鹿部落虽小,但忠心耿耿,一直追随自己,突然被族灭,自己当然震怒,但蹊跷的是,居然找不到一丁点的线索,所有在场的人全被杀了一个一干二净,这事干得干净利落。现在安鹿部落的老酋长达耶鲁鹿和儿子达耶台吉三天两头来找自己哭诉,让自己真正焦头乱额。 安鹿部落被灭不是什么大事,左右也只有万余族人,两千战士,而且还有千余精锐因为被达耶鲁鹿带来而脱过了这一次劫难,但此事在阴山草原上造成的震动却非同小可,所有与安鹿差不多大小的部落都人心惶惶,私下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到底是谁灭了安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二章 伎院花谍 丁原的动作很大,并州军下属各郡国兵,各部将领来了一次大调动,各营士兵甚至整部整部地被调到其它营里,原本实力最为强大的五原郡兵被拆得七零八落,麾下的老卒被分到各营,如此一来,并州各营战力基本持平. 王智被调到了刺史府,担任并州别驾,官衔升了一级,但却对军队没有了直接的指挥权,只可能在战时被临时委派,他的情绪极为低落,从实力最强的将领猛地一下子沦落到并州军最为尴尬的角色,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好在他弟弟王慧的选锋营没有什么大的调整,麾下老卒也没有被调走,算是丁原给自己的一点补偿. 原骑都尉吕布最为欢喜,他被委派到了震远军塞,不仅麾下直接指挥着震远的磐石营,更有权节制其它三座军塞. 其它各营将领基本都换了窝,在整个军议期间,周澈都成为了一个看客.而他的同僚们也都对他视而不见,当然了,周澈还窝在一个鸟不生蛋的西安阳,有谁会去眼红他的那点家底呢? "诸君!"丁原笑吟吟地端起酒杯,"调整军制之后,我军的战斗力将大大加强,指挥更加灵活,这将为我们扫平蛮寇打下坚实的基础,来,让我们共饮一杯,祝我大汉万世昌盛." 众将轰然起立,肃然举杯,"愿我大汉万世昌盛!" 喝完定杯,丁原再次举杯,"新年将至,我却将诸君召到这里商议公事,误了大家办年货,实在是罪过,这一杯,且将本帅给大家先拜一个早年,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谢大帅,祝大帅早日扫平蛮寇." 等这场酒宴结束,已是入夜时分,从刺史府出来,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周澈不由感到有些好笑,此时已不早了,自己在太原还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自己去哪里呢? 正想着,忽地眼角瞄见王智在王慧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这一次,恐怕最为失意的便是刚刚荣升为别驾的王智了。 "末将祝王君高升!"周澈微笑着抱拳,对王智道。 王智站住了脚步,喝得有些迷离的眼睛看着周澈,眼中忽地闪过一道锋利的光芒,冷笑道:"周度辽,你这是在讽刺我么?" 周澈摇摇头,"不敢,王君此时心情,澈感同身受," 王智哈哈一笑,想到周澈窝在西安阳,死不死活不活的,境地倒也与自己现在差不多.不过相比较而言,对方乃是袁家女婿,这家世比自己这王氏庶支出身可强得多,即便在这里生存不下去,回到中原,仍是高高在上的人物.而自己,失去了军队,成了一个空头别驾,一生的理想可就付之流水了,什么封候拜将,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以后将完全沦落为丁原的跟班. 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周澈,王智笑道:"说得倒也不错,我二人倒也真算是同病相怜,罢了罢了,以后在州府做个清闲之职,每日风花雪月,倒也不错." 周澈一笑,道:"既然王郡将想要每日风花雪月,不如今日便由澈作东,咱们去怡红居风花雪月一翻。" 一行人谈笑风生地走向怡红居。 王智并没有他外表看上去醉得那么厉害,只不过心中郁闷,不愿与人答话,便借酒脱身,想不到却被周澈缠上,脸上醉意蒙龙,心中却清楚得很,周澈是什么人,汝南袁氏与太原王氏向来不对路,自己在丁原这里吃了亏,周澈马上便凑了上来拉拢自己,要是往常,自己会避之不及,但现在反而可以不用避嫌了. 袁家、王家、丁原,自己都得罪不起,丁原虽然亏待了自己,但对于周澈的拉拢,王智并不以为然,并州不是中原,要是在中原,自己巴不得凑到袁家跟前,但在这里,周澈是条龙也得盘着,是只虎也得趴着,他并不看好年轻的周澈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太原王氏和老军头丁原。 对现在的他而言,与周澈有些关系也不错,能达上袁氏这条线对于他而言,也没有什么损失,现在手里没兵没将,丁原也不如何猜忌他,当然,要让他现在就上袁氏的船,也为时过早,只要太原王氏没有垮,他绝不会贸然换船. 对于周澈而言,与王智搭上关系只是为了日后埋下一着暗棋,能不能用上还是两说,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先搞好关系再说,说不定什么时候便能用上. 对于这样的见面两人自是心情都很放松,王智这一次是真的喝得有些高了,二更时分,曲终人散之时,不用卫兵扶的话,当真是站立不稳了。 三人走出小楼,正要拱手而别,一个丫鬟匆匆地跑了过来,对着周澈福了福,脆声道:"周度辽,我家姑娘请你留步." 周澈不由一愕,看着丫鬟的目光充满了询问.醉眼迷离的王智大笑:“周君,你有福了,你有福了,相传俺这里祝你今夜快快活活,欲仙欲死,哈哈哈!"狂笑声中,东倒西歪地离去. 满腹不解地周澈回到小楼,房里早已清理干净,将周澈迎到小楼后,那丫鬟已是掩上房门,悄无声息地离去.看着空荡荡的房中红烛高举,香烟缭绕,周澈不由心中一荡,莫不是真有桃花运迎头撞来? 房门轻轻一响,周澈回过头来,却见一位身着朴素的青衫,脸上浓妆尽去,素面朝天,风尘之色尽去,倒是一邻家小娘. “袁氏门下,暗影并州分部茗伊,叩见姑爷!"茗伊矮身拜倒,盈盈樱桃小嘴里吐出的话却让周澈一下子变成了傻子. 特务?美女间谍?探子?周澈怎么也没法子将这些字眼儿与眼前的这个女子联系起来,他张口结舌,大脑当机了. 低首拜倒在周澈面前的茗伊半晌没有听见周澈的声音,但袁氏严厉的上下尊卑制度让她不敢仰首而视周澈,先前周澈不知她的身份,她自可以原先的身份咨意而行,但即已表明身份,两人之间巨大的差异不能不让她感到惶恐,她清楚得知道,别看自己小有名气,但袁氏真要收拾自己,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何况自己生于袁氏,长于袁氏,是袁氏一手打造出来的,对于袁氏,已是如攀附在大树之上的并生藤,离开了这棵遮天大树,便时一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又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反应,茗伊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眼前的周澈面容极为奇怪,看着自己的眼神可以说是怪异之极,歪着头,抬着一只手,正如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 "姑爷?"试探地轻轻叫了一声,"您怎么啦?" 周澈身子猛地一震,用力摇摇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看着仍旧趴在地上的茗伊,努力使自己接受这一事实,有一种极为奇怪的腔调道:"你,你先起来,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茗伊爬起来,道:"姑爷请坐,茗伊知道这很是唐突,请姑爷让我慢慢说与君听!" 周澈盘坐在案边,手肘搁在案上,有节奏地敲支着案面道:"还是叫将军吧?" 茗伊微微一笑,见周澈很是反感这个称呼,便笑道:"我是袁家门人,称呼将军显得见外,既然您不喜欢姑爷这个称呼,我便叫您公子吧!"边笑着说话边提起案上的茶壶,给周澈斟上一杯香茶. 周澈侧脸看着茗伊,虽然此时她素面朝天,但毕竟在风月场中呆得太久,一言一行,一笑一颦,自然而然地带来一股妩媚气息,说到叫您公子吧几个字时,身体略微侧向周澈,语音宛转,面带凄色,让人听之不忍拒绝. 周澈已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也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看着茗伊的脸,他微笑道:"你爱叫什么倒也无妨,不过你可得明白,此时的你可不是先前的茗伊了?"茗伊身子微微一震,冰雪聪明的她马上明白了周澈的意思,当即收敛起不自觉带出来的媚态。 "你坐在这里,给我讲个明白吧!"周澈拍拍案侧道。 "是,将军!"茗伊规规纪纪地坐好,清清嗓子,道:"我是袁氏暗影设在并州的分部负责人,专司打探消息,传送情报." 在茗伊缓慢而又条理清晰的解说中,周澈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真相,袁氏的暗影说白了就是一个间谍机构,遍布全国,当然,相信的其它世家也不会没有,但有没有袁氏这样的规模和严谨,就不得而知了.这个暗影规模庞大,专司替袁氏收集各类情报,上报给汝南和京城,而并州,只不过是一个较小规模的分部,毕竟是边郡。 暗影中人身份五花八门,渗透进了大汉的方方面面,可以说,大汉任何一个角落发生了什么事,袁氏都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知道。 "你应当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周澈问道. 茗伊道:"即便知道了将军的身份,没有总部的命令,茗伊也不敢在将军面前泄露了身份。" 周澈眼睛一翻,"这么说,你现在已得到了授权,可以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茗伊道:"前几天刚刚接到命令,并州暗影分部已完全划归给将军指挥,从现在起,不再接受汝南总部的命令,我正头痛如何与将军接上头,想不到将军便来怡红居了。"茗伊甜甜一笑,"这倒是让茗伊省了事。" "划归给我?"周澈皱眉道. "是,也就是说,暗影并州分部从现在起已属于将军了,与总部再没有半分关联,总部也将切断与我分部的所有暗线." 周澈不得不思考袁氏这一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暗影这样一个特殊的部门对自己肯定有很大的帮助,但他必须想清楚这之间的厉害关系.暗影是袁氏的,当然并州分部也是袁氏的,从茗伊的态度中就可以看出,对于袁氏,是相当的忠心,这对于自己是好还是坏?袁氏将并州暗影完全划归于自己是什么意思呢?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三章 军统成立 情报对于任何一股势力而言,都是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相对于周澈而言,也许现在还不那么迫切,但随着他实力的增长,对于情报的需求将会越来越大,而情报的搜集相对而言是一个更为专业化的东西,这样的专业人才不是一朝一夕便可以培养出来的,相比于袁氏暗影的样遍天下撒网的构造,周澈只能在心里羡慕一翻. 但茗伊的出现让周澈猛地醒悟过来,他必须从现在着手,开始打造一个强大的情治部门,这对于自己将来的发展,决策将会起到重要的作用。虽然之前派出小肃、孙信在江东埋下暗子,可毕竟不是专业的。 茗伊与暗影的出现,是一个契机,这股势力可以利用,但却无法让周澈完全放心,周澈不认为他们可以完全脱离与袁氏的关系,周澈更相信,如果需要,袁氏一声召唤,并州的暗影必会群起响应,背离自己而去。 但眼下的自己却需要他们,需要以他们的网络为根脚,来构造自己的情治部门.周澈心里计较已定,看着茗伊,道:"那好,你们从现在起,便归属于我了,等我回去后,就会派人来与你们接洽.现在你和我讲讲并州分部的人员,机构构成,做事的风格等等,越详细越好。" 直到红烛泪尽,天幕发白的时候,两人才堪堪讲完,对于暗影的专业化,周澈也不由暗自惊心,暗影并州分部据茗烟所讲,在所有暗影的分支部门中,还算是一个比较小的,但已规模十分庞大,人员之庞杂,渗透地域之宽广,都超出了周澈的想象,在一个并州,核心的情报人员便达到数百人,至于外围的人员,更是以千计数.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子,周澈不得不重新审视他,能将这样一个庞杂而重要的体系运转得流畅而又隐蔽,此女的能力不可小视.当然,能当一个州的情报头子的人,又怎么是一个简单人物? 回到西安阳,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沮授的第一反应如同周澈一样,张大嘴巴,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为什么不能这样?"沮授的反应让周澈有些讶异,本来他以为沮授暂时的惊讶之后便会接受这个事实,但沮授的反应委实太激烈了一些,居然跳了起来。 沮授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茗伊在太原士林中还是有不小的名气的,听到这样一个清高的女子居然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暗谍,他不由得十分失望,也不知有多少情报便是在与她的杯光交错,软语温言之间泄露了出去. "公与先生,茗伊的出现让我意识到我们以前的工作有重大的疏漏。"周澈道。 "将军是说情报搜集?"沮授反应极快. "不错,袁氏有暗影,朝廷有贼略司,我们现在还是一穷二白,现在我们实力弱小,蜗居一隅,也许还没有什么影响,但如不及早着手的话,以后影响只怕就会大了。" 沮授苦笑道:"这事说来容易,但真要做起来可是困难重重,对了将军,不是有现成的暗影可以用么?" 周澈微微一笑,"我说的是我们的情治部门." 沮授会意地点点头:"暗影只可利用,不能寄于腹心,但谍探的培养不是旦夕可以有成效的。" "我知道,但我们可以现在着手,利用暗影的网络,开始打造我们自己的人手.在暗影之中另成体系,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取暗影而代之.真正成为我手中的利器,当然说不定将并州暗影完完整整地吞过来." 沮授哈哈一笑:"不若将军出马,施展‘美男计’将她连皮带骨地吞将下去,相信并州暗影便也落入将军手中了。" 周澈尴尬地一笑,"玩笑,玩笑!此女子可非同凡响,我以前也曾见过她,那一别娇滴滴,妖媚媚的模样,让人委实想不到竟是一个谍探头子,此等女子我敬而远之,敬而远之。" 沮授大笑而去,“想不到堂堂的周将军原来是不喜欢强悍的女子,而是那种小鸟依人类的,咦乎哉?” 听到沮授咦乎哉出口,周澈以为这家伙要倒一句酸文了,却不想他接下来一句话却让他险些跌了一跟头。 “这消息如果卖将出去,不知一人能卖几两银钱,咦乎哉?” “去死!”周澈怒吼一声。 看着沮授潇洒而去的背影,周澈的脸上却掩饰不住地露出欣赏之色,此人不仅干练通达,更兼知情识趣。此时的沮授在度辽营中已确立了周澈之下的第一人地位,已成军中实权人物,眼见周澈要成立情治部门,居然只略略说了数句,便飘然而去,自是向周澈表明自己无意在这个即将新成立的部门中拥有什么影响力。 当然,周澈也不可能让沮授在插足情治部门,权力太集中于一个人的手中对己对人都没有什么好处,一个人手中的权力大了,很有可能便做出一些他原本也想不到自己会做的事情,防患于未然,方是王道。 但自己急忙之中去哪里去找一个这样的人呢?周澈脑中闪过一个个人影,但又一一摇头否定,这个部门可不是任谁都能来做的。 既然不能马上决定人选,那便先编制一点关于情报部门的工作概述吧!周澈提起笔,蘸饱墨水,在一片竹简上写下:军情统计调查司方略。 整整一个上午,周澈埋首在书房中,运笔如飞,写完了统计调查司的工作性质,工作范围,机构组成,人员招募,直到程普轻轻敲门,提醒他到了用饭时间,他才醒悟已是日头偏西了,意犹未尽的放下笔,决定下午回来继续完成这份情治方略。 简单地用完饭,回到书房的周澈继续草构他的情治工作。刘彦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默不作声地来到周澈身边,替他磨墨。 当周澈写完情报分类与搜集这一块,抬起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十指交握,伸了一个懒腰,一边的刘彦立即站了起来,走到周澈的身后,替他按摩起肩膀。 周澈舒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感受着清风的纤纤细指在肩部的揉动,鼻中传来幽幽体香,脑中不由浮起刘彦那似乎永远带着一丝哀怨的脸孔。 自从上一次的雪夜送美之后,刘彦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偶尔也能在她脸上看到一点笑容,但更多的时候,仍是见她时不时地发呆,只有在周澈这里,才能从她的脸上看到一丝光芒。 周澈发现,不知不觉之中,刘彦居然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似乎自己现在很重视她的感受,看到她高兴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是开心,而看到她哀伤,自己的心里也酸酸的。 自己是喜欢上她了么?要是家里那几位知道了还了得? “彦姑娘!”他低声道。 “将军!”刘彦一边按摩,一边柔声问道:“有事么?” 周澈差点脱口问出你喜欢我么?但总算是悬崖勒马,硬生生地将这句话顿在了嘴边,这个时代恐怕没有女子会习惯这样自白的问话,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受过伤至今没有恢复过来的女人。 刘彦感受到周澈的身体猛地僵硬了一下,不由惊奇地停下了手,走到周澈的面前,“怎么了将军?” 周澈不自然地笑了笑,看着清风雪白的脸庞,心中忽地针扎了一下般,猛地一缩。这本应当是一张笑颜生花,红中透白的脸蛋啊,如今在她的脸上却只见一片不自然的白。 “你从明天起,不要再去为学生启蒙了,到我书房来,专门为我处理事务吧?”周澈道。 刘彦微微一愕,“将军,那学堂哪里?” “先交给阿霁吧,我已让李县君尽快找到新的先生来代替你们。”周澈道。 “可是将军这里并没有多少事情,只是一些简单的方案处理,我半天时间就可以做好。”刘彦答道。 “不!”周澈摇头,“马上就有很多事了,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愿意承担吗?” 刘彦睁大眼睛,“将军,我能为你做什么?彦只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哪里能担当什么重要的事情?” 周澈不置可否,“为什么女儿家就不可以,在我的映象中,有很多女人是做出了许大大事业的,你并不比他们差,这些女人中有很多才识远远不如你呢!” 刘彦惊奇地道:“还有这样的女人,将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啊。” 周澈不由一愣:“谁说女子不如男,只要用心,不管男人女人,都可以将事情做得很好。” 刘彦很惊奇周澈的这个观点,这与世俗道理大相径庭。但她却很开心,“将军,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周澈拿起桌上已有的厚厚的一叠竹简:“你先看看这个吧!” 军事统计调查司便在这个下午,在周澈的一动念之间正式成立了,她的第一任司长便是此刻尚名不见经传的被救女奴刘彦。此时的刘彦,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她接手后,给自己的代号是“白狐”。即便到了日后,知道她真名的人也是廖廖无几,但在中原,在草原,在黑山白水之间,所有的从事情报搜集与工作的人,每每听到白狐与她统领下的军统司时,除了翘起大拇指,赞一声,这个女人硬是了得,还带着莫名的畏惧情绪,这个始终隐藏在周澈巨大身影背后的女人,为周澈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四章 光和六年 此时的刘彦,却战战兢兢地默默地阅读着周澈所著的情治方略,作为一个心灵受到过巨大创伤的女子,她对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期待,但对于周澈,她则是愿意用一生的付出去回报他,不管周澈交予她什么任务,她都力求做到,做好。 所以,从周澈手里接过情治方略的时候,她便下定了决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将这件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怀着报恩心情的刘彦并没有意识到周澈对她异样的情感,她像受过伤的小鹿般,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便惊慌地避开,关闭的心灵对情感已没有什么感觉,更何况,她也从不认为世家出身的周澈会对她有什么爱意,在她的潜意识中,失去了清白的女子,已是失去了人生最重要的东西。 当沮授从周仓那里听说,周澈从亲卫中拨出了一批人手交与刘彦的时候,他立即意识到周澈的情报部门已正式开始建立了,只是想不到会交给刘彦这样一个女人来统率,袁氏暗影的茗伊是个女子,想不到我们这边也由一个女子来管理情治部门,沮授微笑着想,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两个女人会唱出一台什么戏呢?他很是期待。 当数天以后,一份度辽军军情统计调查司的正式公函发到他手中时,他终于知道了这个情报部门的正式名称,“军情统计调查司?这个名字有意思。”沮授摸着他的小胡须道。 韩猛、潘凤也被一纸命令临时调到了这个刚刚成立的部门,摸不着头脑的韩猛等人来到将府,看到刚刚在将府内新建的一幢房屋,看到那写着统计调查司小木牌,看着刘彦,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转眼之间,怎么自己的上司就变成了一个女人? “二位军候,您只是临时调到统计调查司,时限为一个月。”刘彦微笑着道,“在这一个月中,您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教会统计调查司下属们如何潜行和隐蔽。” “请问彦姑娘,我能知道为什么吗?”潘凤小翼翼地道,对于周澈身边的人,特别是女人,潘凤非常小心并恭敬。 “不能!”刘彦断然道,“我希望的是,在一个月之后,你和韩君能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并在离开后彻底地忘记这件事情。这也是周将军的希望。” 韩猛、潘凤点点头:“明白了。” 关于情报的搜集与分类,情报的筛选与判断这两门课程是周澈亲自上阵,第一批学员全部来自周澈的亲卫队,他们武功高且忠心耿耿,被挑选出来的人更都是头脑灵活之辈,虽然不识字是一大缺点,但有刘彦的耳提面命,这批人很快便从文盲变成了半文盲,相信等到他们跨出这扇大门时,便会光荣地取掉这顶帽子了。 年关便在周澈和他的度辽营忙忙碌碌之中来到了。 此时的老营人已经没有那么多了,顺乡,坪乡等地,已经分流走了部分百姓,他们的田地被授在了那里,度来营也在那几个乡修建了足够多的房屋,当然,那里修建的不再是临时性的木屋,而是永久性的建筑,这些百姓兴高采烈,怀着对明年的憧憬和已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的热情去了哪里。 如今的老营里,除了军队外,还有近两万百姓,这里面还包括了匠营与女营。匠营是周澈刚成立不久的一个新营,只要你有一技之长,你便可以进入匠营,每月拿着比士兵高得多的晌银。而女营则是那些尚没有嫁出去或者不愿意嫁出去的女子,以及那些老弱,她们主要的任务便是为士兵负担一日两餐,每月也有微薄但还可以温饱的晌银可拿。 老营里都建起了火炕,一条通往磴子口煤矿的简易道路也修建完成,每日里都有青壮从那里开采回煤炭堆在老营里,现在山石炭在西安阳老营里已失去了原先的神秘色采,大家已习惯并接受了这个新鲜东西,说实话,采用火炕之后,这个冬天显得也并不那么冷了。 今天便是年关了,将军周澈心怀百姓,老营里每家都领到了犒赏的物资,一家三斤麦粉,一斤肉,一斤酒,所有的女人和孩子甚到领到了足够做一身新衣的布料,整个老营里喜气洋洋,到处都飘着肉香。 兵营也空了大半,现营里光棍和尚基本没有,因为周澈的授田之策,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找到了老婆,年关夜,除了需要值勤和保持足够警戒的部队外,其余的他大笔一挥,全部放回去与老婆过年。 “将军,您这样的带兵之法我还是闻所未闻!”看着空荡荡的军营,沮授一脸的苦笑,“这成么?” 周澈笑道:“一张一弛,方是正道,这些士兵长年累月关在军营之中,不但训练艰苦,还要付担很重的军事任务,他们的弦绷得太紧,而现在我们的兵都有老婆,有田地,像其它军队一样关在营中行么?肯定是不行的,他们也会想家的。” 顿了一顿,接着道:“放他们回去,让他们体会到家的温暖,让他们感受到对未来的好日子的渴望,那么,他们会更有激情保护他们这来之不易的幸福,这样的军队,会更有战斗力。” 沮授道:“将军,我虽然不敢全部同意你的意见,但不得不承认,你感染了我,你也成功地说服了我。如果这真能成功地话,那么,我相信,我军将成为一支与众不同的部队。” 周澈大笑:“当然,每个人在保护自己的利益的时候,会迸发出你想象不到的力量,而这,才是我追求的。” “走,我们去和百姓们一起过大年夜。”周澈兴致勃勃地道。 “砰,砰!”竹子在燃烧着的火堆中发出巨大的声响,西安阳的年关便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开始了。 “过年喽,过年喽!”老营里,传来了小孩子们快活地呼喊。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光和六年三月时分,正是草长莺飞时节,被白雪覆盖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土地,长出了一层浅浅的绿色,细细的绒草顽强地从地里钻出羸弱的身躯,欣喜地在春风中伸展身姿,咨意地呼吸着甜甜的空气.去秋被焚毁的大树,那枯黑的断枝头居然再次探出一点细细的嫩苞,如果仔细瞧去,这星星点点的绿早已遍布大树的各个部分,看似早已枯去的大树竟已是生机盎然. 冬天里筑坝建成的十数个小水库分布在群山里,春上日暖之后,积雪融化,雪水顺着山涧叮叮咚咚地汇入其中,风吹处,绿波荡漾,涟漪层层,一圈圈地扩散开来.水光反射着阳光,荡起的水纹将群山的倒影截成层层叠嶂,不时有群鸟自山间林里扑楞楞飞起,成群结队地掠过水面,偶有一只鸟儿低低掠过,脚爪轻点水面,溅点水花. 马蹄声声,纵横田间的纤陌之间,一行人马缓缓行来,领头一人宽袍缓带,脸带微笑,身侧一个中年文士,方脸浓眉,而在他们身后,一群骑士全副武装,落后两人两三步,策马缓行.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身便衣的周澈抬起马鞭,指点着田间地头,"公与先生,去秋我们刚来时,可曾想到有这样一副绝美的乡里景色?" 沮授微笑道:"那里有空去想,去年战战兢兢,只求能生存下去,再美的景色,在我眼中也不过是过眼烟去." 周澈大笑:"公与先生,枉你还是一介文人,居然如此大煞风景,尚不如澈一介武夫矣." 瞟瞟周澈,沮授道:"将军这样的武夫如果再多些,我等文士可就要去乞讨度日了,幸亏像你这种比较特别的极少,很可能这天间地上,独将军一份了,幸之幸之." 这个马屁拍得令人不知不觉,却又让人如沐春风.两人勒住马头,静静地看着田间,农夫们正在扶犁而行,一行行翻起的泥浪涌向两边,妇人们跟在身后,自提着的小篮里将种子抛洒下去,再拿起锄头,用泥土将种子掩上. "今春种下希望,秋来收获成功!"周澈道,"公与先生,看到了吗,这便是我们西安阳的种子,已播洒下去了." 听到这一语双关的话语,沮授道:"是啊,一年蜇服,到得秋末,便要收获了。将军!"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地策马而行,倾听着耕作的农夫们纵声高唱的乡里俚曲。 "将军,前面好像是李县君与元皓先生呢!"程普驱马走上几步,指着前面远处,正在垄间与乡农说话的几人. "不错,真得是他们,看来他们也是来乡里视察了,走,见见他."周澈一夹马腹,一群人便纵马奔去。 "伯懿、元皓,你二人也来啦!"周澈翻身下马,见李肃和田丰两人将长袍的一角掖在腰间,脚上沾满了泥土,李肃手里还握着一个土坷垃,看到周澈等人,慌忙上来见礼,"将军,公与先生,你二人也来了." 二人微笑点头,"两位是在乡里视察么?"周澈问道。 李肃笑道:"是啊,和田君跑了几个乡,眼下正是春播时节,四乡看看春播如何,可不能误了农时。"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五章 精铁技艺 周澈刚与李肃说完,一边的田丰微笑点头:“乡民们都很积极,种子足够,加上去年抢了不少的牲口,分派到各乡,畜力足够,眼下春播已差不多了。” 周澈看田丰却是变化很大,与初见是那个在汝南求学的踌躇满志的书生已是大不相同,眼下同李肃一样,两手沾满泥土,腿脚上也是斑斑点点,溅满了泥点,不由微感诧异。 其实他却不知道,田丰在与沮授在军中的竟争中,田丰完败,一段时间以来,田丰眼见沮授在大局的掌控,相对于在军事上的才华,已彻底没了与沮授在军中一争胜负的心思,将眼光转移到了民政上.与李肃朝夕相处之间,不知不觉便感染了对方那务实的作风,将以前的那种空谈作风撇弃。 “接下来我与公与要去军营里,伯懿和元皓是如何安排的?”周澈问道。 李肃道:“我与田君还有几个乡要跑,接下来要去水库看看蓄水情况,将军与公与先生请便。” 一行人分作两处,看着李、田二人的背影,周澈叹道:“元皓变化真大,简直让我有些不敢相信。” 沮授是知道田丰的变化来由,道:“元皓是极聪明的人,他现在与李县君两人配合得当,相得益彰,保我军后勤无忧,这对将军的大计将会是极大的助力。” 回到军营时,已是午后时分,姜枫、黄盖、俞实三人已是得到消息,迎出营外,另一员大将潘凤现在已被调到鸡鹿泽,主持泽中堡垒的修建。 军营之中正在进行小队配合训练,枪兵,盾兵,刀兵,每三个小组作为一个组合,在校场上捉队厮杀,杀声震天。自从部队在西安阳稳定下来后,周澈经过了一系列的改革之后,与原来靖边军其它各营在战斗方式上已有了根本性的不同,枪盾刀三屯为为核心,在扩军之后,原有的老卒大都被提拔为了屯长。 “主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之后,士兵们的战斗力已大为提高,虽然新兵很多,但与我们以前的老卒相比,也不遑多让,只要上得一两次战场,见见血,便是一支善战之师。”黄盖一抹络缌胡子,很是自豪地说。 周澈笑道:“训练场上的精兵还作不得数,只有经过战场的检验,才能真正蜕变,哦,对了,我说的战车送过来了么?” 姜枫上前一步,道:“主公,送来了,我们正在摸索战车的战法,不知主公有什么指教?” 周澈摇摇头:“这需要你们自己去摸索,战车,是非常实用的作战单位,特别是我们在于南匈奴的对战中,他们多为骑兵,而我们以步兵为主,战车可以有效减轻骑兵对步兵的冲击,利用得当,当是战场利器。" 说话之中,一辆战车已被推了上来,一辆两轮车上,三面竖着半人高的立盾,正面的立盾上,一支支矛尖闪着寒光,伸出约半尺长.车里,一架小型的抛石机立于车上,车内可容一人站立,另可放置数十枚石弹。 “现在匠营已交付了数十辆,按照将计划,每部将配战车百辆,车兵两百人,如此一来,我们一部就有战兵一千二百人。” 周澈点点头:“以后每部士兵还会有扩充,另外各部将不再设辎重屯,我们将统一设置一个辎重部,由田老伯统带。以后各部曲这管战斗,不管后勤。” 黄盖一听这话,不由又惊又喜:“主公!你说我们各部曲还会扩充?” 周澈笑道:“为什么不?以后我还将为各部配备弓、骑、工诸兵,让一部的兵种丰富多样.配备齐全之后,一部差不多有三千人左右吧。” 黄盖与姜枫都是大喜,只有俞实问道:“将军,各部都配骑兵,那咱们从幽州带过来的几千骑兵?” 周澈大笑:“放心,靖边军骑兵将作为一个特殊的兵种,以后只会越来越强大,嗯,在我的计划里,以后会为你配重甲骑兵,什么是重甲骑兵?不懂,告诉你,就是人马具甲,反正现在也没钱搞,以后等有空了,我搞一个样本让你看看就明白了。” 看到已定型的战车,周澈临时决定到匠作营去看看,匠作营的位置离军营并不远,几里路而已,大量的百姓散去后,原先庞大的军营显得空旷了起来,匠作营正式成立后,便座落在军营的西侧。 作为一个周澈十分看重的部门,匠作营那里条件是十分好的,他们工作休息的地方早已修成了永久的建筑,从原先老县城的虚墟上拆下来的青砖条石几乎全部被运来修建了匠作营,便连军营也只是运了部分青砖条石修成了一道围墙及几座哨楼,连周澈的将府,李肃的县衙,到现在为止,也还是当时临时修建的木屋。当然,几经改建后,这些木屋的条件已大大改善了。 匠作营现在基本成了周澈的兵工厂,周仓之前回汝南弄来的三十名铁匠连同他们的家眷近百口人,都被安置在了匠作营内,每个匠师都在老营附近授了土地,每人十亩,一家有几口人,便有几十亩地,这让不情不愿从繁华的豫州来到并州,而且是穷乡僻壤的西安阳的匠师们得到了一份意外之喜,要知道,在豫州的时候,除了有经验的大师傅,他们也只有一点儿微薄的薪水,勉强能过日子罢了。但一到这里,每家都拿到了数十亩土地,这在豫州,是十分难以想象的。 这些匠师虽然有一门手艺,但在骨子里仍然不脱小农气息,有自己的土地是这个时代的人的普遍的梦想,不管是官,还是商,发达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买地。这些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拥有土地的一天,当从县衙拿到地契的时候,大都的人都如在梦中,本来的不情愿立即便变成了欢天喜地。 而对于周澈来说,近千亩的土地对如今的西安阳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西安阳虽然地并不多,但现在人也太少了,寇兵过处,十室九空,大量的地荒芜无人耕种,用一些荒芜的土地笼络住一些他十分需要的技术人员,他觉得太值了。 周仓非常清楚他要铁匠的内在含义,这些铁匠都是从阳城铁官的匠作营中抽调而出,最为擅长的就是打制各类兵器,甚至随着这些铁匠一起来的还有一些大型器械的制造图纸。 带队的大师傅已被周澈直拉任命为匠作营的匠作大监,拿着等同于县令的薪水,同时家中也一样授了地。这让这位叫任器的大师傅感激不尽,这一份薪水是他以前在豫州辛苦一年也赚不到的,更何况还有地呢?只要有地,便是不拿薪水,任器也是肯干的。 刚跨进匠作营的营门,匠作大监任器已是带着一帮匠人迎了出来,周澈为了要将有经验的师傅与普通匠师区分出来,让这些人更具有责任心和荣誉感,首先便是在服饰上,由于没有专门的官服,便让人在白袍上绣上两把交叉的铁锤,铁锤之下,再绣上星星。像任器,便是两柄铁锤,再加上三颗星星,两把锤子表示他是匠作营的头儿,另外三颗星星则代表他是匠作营中技艺最为高超的大师傅。 而在他之下,则分成了几个小组,组长则是一把铁锤,另外根据他们的水平另绣上星星,像这些小组长,一般都是两颗星星,而普通的匠师则是一颗星星,没有铁锤,学徒则一颗星星也没有,只能晋级到匠师之后,才能绣上星星。星星不同,薪水便也不一样。 匠作营建成后,周澈还没有来过一次,只是召见过任器,将自己凭借前世记忆古代战车的图纸给了他。 看到迎上来的任器,周澈险些笑出来,身上的白袍已看不大清颜色,连脸上也是沾满了黑灰,而他身后的几个匠师,看服饰都是他手下的小组长。 任器心中着实有些忐忑,前几天他才将打制好的战车送到了兵营,今天周澈便来了,是不是战车有什么问题,没有达到将军的要求呢? “见过将军及诸官长!”任器如飞般赶过来,便要跪下叩头,周澈上前一把拉住他,笑道:“任大监,你也是有我度辽营的官位的,不需要跪,拱手即可。” 啊!匠作大监任器和他手下的小组长都呆了,官位?自己当得这是官?任器呐呐地道:“将军,哪里有匠作大监这样的官啊?”他一直便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匠师头罢了,与一般的平头百姓相比,所多的也不过是会一般手艺罢了。 “当然是官!”周澈爽朗地笑道:“别的地方我不管,在我西安阳,匠作大监是官,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官。不然为什么要给你等同于县令的薪水啊?” 任器嘴唇都有些哆嗦起来,他身后的几个小组长也是个个脸色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将军这是在说自己现在的职位等同于县令啊,县令是什么,那都是高高在上,需要自己仰视的人物,现在自己也与他们一样了么?自己也是官了?祖上显灵,这一趟西安阳来得太值得了。 看到任器的表情,周澈知道他的感受,在这个时代,匠师的地位是十分低下的,甚至还不如普通的农夫,除非你能混到大师傅级别,才会有所改观。 收拾起自己激动的心情,任器仍是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将军今天来匠师营,是因为上批送去的战车有问题么?” 周澈摇摇头,“不,没有问题,打制得很好,当然,不是没有改进的地方,你们可以在以后慢慢摸索,比如说让这车推起来更省力,跑起来更快,车轴更耐磨,损坏后怎么才能再最短的时间内修复等等!” 任器本来听说没问题,已是将心放下,但紧接着周仓说的话便让他的脸色有些发白,这还是有很多问题啊,他不识字,不能将这些记下来,只能牢牢地将其记在心中,准备以后再来琢磨。 “走吧,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匠作营!”看到任器着实有些紧张,周澈便岔开话题,有些东西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慢慢来。 “小人引路!”任器道。 “你应当称自己来职下!”周澈纠正道。 “是,是,是!”任器赶紧道:“小人忘了,哦,不不不,是卑职忘了,卑职现在也是官了!”任器的话在场中引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将军,这里是炼铁组,专门提高生铁的质量,将军,我们西安阳没有铁矿,只能买些生铁,但这些生铁质量差次不齐,必须回炉重练才能用来打制兵器,否则兵器极易损坏。”任器边走边向众人介绍。 几位跟来的将军深知兵器再战场上对于士兵重要,简直便是当兵的第二条命,谁也不想别人一刀砍来,自己一刀架去,当的一声,自己的刀却断了,那不是等着挨宰么?现在都是瞪大眼睛,不肯放过一个细节,只想着挑出几个问题,来让这个大监在打造兵器的时候更用心,造出更锋利耐用的家伙,但他们个个都是门外汉,拿刀砍人在行,造刀,作梦去吧。 “那你们重新炼制的铁质量怎么样?”周澈看着在炉中翻滚的铁水问道。 “这取决于生铁的质量。”任器小心翼翼地道。“现在我们打制的兵器还不能与中原铁官相比。不论是锋利还是耐用,都差了一个档次。” 周澈沉吟了一下,道:“你听说过...就是硬度比铁更高,但柔韧性却也更好的一种,一种…” “将军说得是不是精铁?”任器身后的一个小组长插嘴道。 “精铁,对,就是精铁!”周澈眼前一亮,“你知道精铁?” 任器赶紧介绍,“将军,他便是这炼铁小组的组长,许刀。阿刀,到前面来给将军说说精铁。” 许刀有些紧张,“将军,小人在南阳的时候,知道南阳铁官正在研制一种精铁,听大师傅说的特性跟将军刚刚说得差不多。” “你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吗?”周澈感兴趣地道。 “小人在那边时地只是一个普通匠师,知道得不太清楚,好像是在炉中不停地加入炭粉,具体怎样的,小人不清楚。” 周澈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钢起初便是这样来的,只不过这种炭粉燃烧杂质的方法并不能造出品相极高的的钢来。 “哦,那你们怎么不试试这种方法?” 许刀道:“这种方法极容易失败,经常让较好的生铁也变成了废品,我们现在生铁本就紧张,不敢冒险浪费。” 周澈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你可以造个小炉子,先试试嘛!”他鼓励道,“我还听说过炒钢法和灌钢法,就是你说得精铁,你也可以试试嘛!” “炒钢法?灌钢法?”许刀一脸迷胡。 “嗯,就是这样的!”周澈比划了一下,“将炭粉加进去,然后像炒菜一样,不停地将铁水翻来翻去,这是炒钢法。当然,怎样加炭粉,加多少炭粉,我就不知道了!” 任器睁大眼睛,“将军,你怎么知道炼铁是方法?就是以炒熟铁为原料,经多次反复加热折叠锻打而成的。这是蜀郡和南阳铁官的秘技啊。还有那灌钢法是...” 周澈微笑道:“听人说得,听人说得,至于那灌钢法?那位高人是这么说的--‘烧生铁精,以重柔铤,数宿则成钢。制器以柔铁为兵脊,浴以五牲之溺,淬以五牲之脂’,就是说,选用品位比较高的铁矿石,冶炼出优质生铁,然后,把液态生铁浇注在熟铁上,经过几度熔炼,使铁渗碳成为钢。由于是让生铁和熟铁‘宿’在一起,所以炼出的精铁被成为“宿铁”。你们可以试试,嗯,你叫许刀吧,你如果真试验出来,我给你胸前加一柄铁锤,一颗星星,怎么样?” 许刀一下子便激动起来,这是要升自己当大师傅了,看没看任器大师傅,人家现在可是拿着县令的薪水呢!胸前的星星还没加,眼前倒是先冒星星了:“将军真神人啊!这灌钢的淬火之法,绝了!先用五牲之溺,后以五牲之脂进行淬火。我们怎么没想到。” 说完了这事,周澈也没再放在心上,这些东西没有一定的积累,很难在短时间内见到成效,自己提个头,至于怎么做,那就是他们的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只是周澈在前世物理课上记得:理想的淬火介质应该是--当工件在比较高的温度℃,具有较大的冷却速度,在低温℃,具有较慢的冷却速度。这就需要采用双液淬火法。灌钢法发明者南北朝的綦毋怀文先用动物尿、后用动物油进行双液淬火,能够造出品质很高的“宿铁刀”。 中国早在战国时代就使用了淬火技术,但是长期以来,人们一般都是用水作为淬火的冷却介质。虽然古代有名的造器大师已经认识到:用不同的水作淬火的冷却介质,可以得到不同性能的刀,但仍没有突破水的范围。而綦毋怀文则实现了这一突破,他在制作“宿铁刀”时使用了双液淬火法,即先在冷却速度大的动物尿中淬火,然后再在冷却速度小的动物油脂中淬火,这样可以得到性能比较好的钢,避免单纯使用1种淬火的局限。 双液淬火法,即在工件的温度比较高的时候,选用冷却速度比较快的淬火介质,以保证工件的硬度;而在温度比较低的时候,则选用冷却速度比较小的淬火介质,以防止工件开裂和变形,使其有一定的韧性。双液淬火法是1种比较复杂的淬火工艺,这在当时没有测温、控温设备的条件下,完全依赖操作及经验,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在綦毋怀文之前,中国古代的钢刀大都用百炼钢制成,这样制作的刀剑虽然性能优异锋利,但也存在不少缺陷,整把刀全部用百炼钢制成,价格昂贵;如而且百炼钢制作刀剑费时费力。 一行人又见了刀坊,箭坊,木器坊,便满意而去,现在匠作营的效率还是挺不错的,离开匠作营的时候,周澈开始考虑是不是要将流水作业的方法教给他们呢,想想还是算了,现在拢共才百多人,还成不了气候,以后再说吧! 视察结束周澈回到将府,由于他执意不愿修建新的,便一直位于这片斜坡的顶端,虽然仍是那幢木制房,但与去年冬天相比,仍然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三合土筑成的围墙,外包了青砖和条石,厚度达到了数尺,高更是达到了一丈有余,从坡下向上看,虽然是仰角,但仍然只能看到将府的屋顶,四角之上,全部有石砌成的哨楼比军营里的哨楼还要高大,一座哨楼可以进驻数十名兵丁,哨楼的垛碟之间,隐有寒光闪现,那是蹶张弩。周澈的亲卫队此前被刘彦抽走了数十人到军统,但在这一轮的扩军中,却补充到了五百人。比先前的规模足足大了一倍。这也让将府的附属建筑多了起来,距将府那幢木屋数十步,便是一排排条石和青砖筑成的亲卫营房。 院墙外,一条石阶也已修筑完毕,李肃更是动员百姓,从山里挖来了数十株苍松翠柏,移值到了台阶的两边,另外的空地上,也被移栽上了各式各样的树木,原本光秃秃的一面缓坡就此变得郁郁葱葱。 宽阔的大门将将府与外面隔成了两个世界,四面持刀亲卫在大门两边站得笔直,让已显得有些雄伟气象的参将府平添了几份肃杀气息,门楣处,度辽营将军府六个镏金大字闪闪发亮,这几个字是周澈亲笔书写。 刘彦的军统仍然设在将府内,不过另外修建了一座青砖瓦房作为办公地点,或许是调查统计司这个名字太怪太拗口,熟知内情的度辽营高层习惯地用内书房来称呼这个特殊的部门,起因是这个部门成立于周澈的书房,并由原先负责书房事务的刘彦来统领。 沮授、田丰作为周澈的左右肱骨,也离开军营搬到了将府,参知军务、监察民政。现在整个将府里,杂七杂八地人丁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余人。 站在将府的哨楼上,便可以俯瞰整个西安阳老营,因为扩军而分营的左中右三部士兵成三角形布局,在他们的中间,便是匠作营,女营及县城的百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六章 副阳烽烟 周澈在书房想着事情,西安阳现在也不准备再重修县城,而是在老军营的基础上新修一个定居点,也不准备再起城墙,用他自己的话说,我们没有这么多的钱来砌城墙,太矮太薄,不如没有,想要新建一座坚固的有战略价值的新城,那要花的钱海了去了。 这也是为什么南匈奴来袭时,一定要将这些城墙全部推倒的原因,你想重修,行啊,那财政上拖也拖死你。而第二个原因,则是周澈的一句话让沮授等一主重修县城的人都不再说话,周澈说,人心墙,不墙。只要西安阳百姓众人齐心,便是寇兵再打来,也能将他们挡住。否则,城墙起得再高又有何用,以前的县城城墙不高不厚吗?还不是被寇兵一鼓而下。 由于西安阳不在抵御南匈奴的第一线,沮授等人也不在坚持,任由周澈作主。而此时的西安阳,钱也的确花得如流水一般,鸡鹿泽堡塞建设很顺利,周澈设计的棱堡并不大,但却十分利害,这已是沮授与几位将领在做出模型后反复论证后得到的结论,所需费用也不大,但开挖鸡鹿泽,这是一个十分耗费人力物力的活计。好在翻出来的淤泥堆在荒田上,晾晒数日之后,屯兵们便赶紧抢播种子,希望在秋收的时候便能有第一轮收成。现在的鸡鹿泽已是大变样,计划中的湖泊已开挖了一半,虽然还没有蓄水,但已可看出规模,而挖出的淤泥则整整铺了数十顷荒地,眼见这些原本的荒山在秋时便可便为收成可喜的良田,任谁都是心中欢喜。 书房内,刘彦正拿着几卷竹简向周澈汇报着军统刚刚收到并作出分析的情报,现在的军统识字人极少,便有几个也是刚刚过了扫盲阶段,是以分析等事务都是由刘彦自己在做。在合并了袁氏在并州的暗影之后,每日各类情报汇聚而到军统的极多,工作极为艰苦,有时刘彦更是夜已继日的埋首在成堆的案卷之中,挑选出对现在的度辽营有用的,或有影响的一些情报。 “将军,这一份情报我认为是最有价值的。”稍显稚嫩的刘彦将排在最上面的一卷竹简递给周澈,“羌渠任命达耶鲁鹿为左校王,率一万精骑进驻乌拉特。” 刘彦的眼圈是黑的,显然昨夜又没有休息好,接过竹简的周澈微有些歉意,也许不该让这样一个原本娇滴滴的女子接手这么繁杂的工作,熬夜可是美貌女子的第一杀手啊。 “现在我们面临的形式还不是那么严峻,你不用这么辛苦,要注意休息。”周澈责怪道:“你是军统的头,不必事事亲历亲为,要学会放手让下面的人去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七章 初步接战 达耶鲁鹿静静地看着趴在他面前的副阳要塞,眼中虽然闪着仇恨的光芒,但神情却异常平静,他的仇人便在那座要塞的里面,他完全相信羌渠的话,英明的大单于没有任何理由欺骗他,那些大汉人在白月节上袭击了他的部落,将他的部落杀得鸡犬不留。可现在!轮到他们了。 他是羌渠的忠实追随者,跟大汉打了一辈子的仗,对对面的大汉人有着相当的了解,大汉是一个庞然大物,但现在,正如羌渠说得那样,这个庞然大物睡着了,他的家里现在乱七八糟,正好是草原的好机会,错过这个机会,一旦这个庞然大物醒来,便又会像数百年前,将草原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但是,虽然这个庞然大物还没有醒来,也不能掉以轻心,自己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安鹿将丢掉他最后复兴的种子,达耶鲁鹿作为一个活了六十余年,并能在弱肉强食的草原上生存下来的的老狐狸,从来就不乏冷静,哪怕他被仇恨完全包围的时候,他也竭力维持着一颗冰冷的心。 身边的达耶台吉还是年轻了一些啊!看着身边双眼充血,两腿紧夹马腹,拉着马缰的手青筋突出的儿子,他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想要报仇,首先便要冷静。 “左校王,副阳要塞坚固雄伟,我们三千骑兵不可能打下来啊!”另一侧的千夫长阿其诺有些奇怪地问达耶鲁鹿。 阿其诺是羌渠手下难得的勇将,追随着羌渠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看了一眼重建之后的副阳,便知道己方便是全军皆来,以万余人马攻击也很难得手,便算得手,只怕也是伤亡惨重,此智者所不为也,他生怕达耶鲁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让白部的战士白白上去送死。毕竟达耶鲁鹿现在的是白部的左校王,如果真下了命令,作为白部忠心的战士,他也不得不勉力为之。 达耶鲁鹿微笑道:“勇敢的阿其诺,你放心,这等自取灭亡之举,我怎么会去做?我还要留着有用之身,亲自割下我的仇人的首级,制成饰品,挂在我的帐中呢!” 阿其诺一听便放心了,达耶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将局势看得极为清楚,自己倒是多心,当下微感抱歉地一抱拳:“左校王睿智!” 达耶鲁鹿笑道:“勇敢的阿其诺,我们全军到此,倒也不能在这副阳要塞下摆开军阵,看看便走吧,杀杀他们的锐气,长长我军志气,如何?” 阿其诺大笑道:“左校王这是要考较我了么?” 达耶鲁鹿哈哈大笑:“久闻阿其诺是大单于帐下第一猛将,今日便让勇士们见识见识如何?” 被达耶鲁鹿一捧,阿其诺不由咧开大嘴,乐不可支地道:“第一不敢当,我白部第一勇士乃是虎赫万夫长,不过这第二么,我倒是有心争一下,来人啊,取我大旗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八章 奉先冲动 万明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一下丁原,这周澈可是独立的朝廷直辖的军队,虽然你不待见他,但也不至于将他丢到脑后不管啊,作为一个谋士,丁原可以不理会这个,但他却不得不关注,老实说,周澈在西安阳的所作所为他都有所耳闻,也曾派人专门去关注过,只打听到过得着实不错,没被饿死。 “周度辽一听到副阳遇袭的消息,便动员了民夫修建杭锦要塞,看来他也怕寇兵袭击西安阳啊!”万明微笑道。 “这家伙油滑得紧,这明暂保身倒是用得炉火纯青,晓之,你说我以刺史府的名义让派周皓粼出兵,扫清副阳境内蛮兵的游骑,怎么样?”丁原冷哼道。 万明失笑:“大帅,周澈手下的万余兵卒,手下也只怕是一群拿着刀枪的农夫和不知礼仪的乌桓人,这样的军队去与寇兵对阵,不是以卵击石么?他断然不肯的。” 丁原嘿嘿一笑:“我知道他肯定不肯,但我要的只是他一个态度,他若不肯,我便有理由弹劾他,哈哈哈,这官司便是打到御前,我也占着理啊,不配合友军,畏敌怯战,他便有袁氏撑腰,又能怎样?正好让他灰溜溜地滚出并州。” 万明身上一阵恶寒,“大帅,要是他奉命出征了呢?” “哪不是正好么?让寇兵给他一点苦头吃吃,正好削弱他手里兵马。” “那要是他奉命出战,去游而不击,那又如何?”万明给出另一种可能,“如果这样,大帅也说不了什么,更何况在朝中,袁氏势力极大,到那时,大帅白白地得罪了袁氏,给自己结了仇敌,却又没有损到周皓粼分毫,岂不偷鸡不着蚀把米。” 丁原微微点头,“你说得在理,这事却要从长计议。” 这边商量着如何对付周澈,身在副阳要塞的吕布却已是坐立不安了,“文远,我们就坐看对方如此肆虐百姓么?”眼见着寇兵将无数的百姓首级带来,层层地丢在副阳城下,城上的士兵都红了眼。 “奉先,小不忍则乱大谋,”张辽道:“寇兵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要激怒都尉出城啊,都尉若出城作战,正中对方下怀,我军坐坚城而来出,保存实力,准备迎接秋后寇兵的大袭啊,丁刺史要我们坚守不出,正是此理啊!” 吕布拍案而起:“我不是什么心怀仁义之辈,也不是什么道德之士,我只是一介武夫,但我知道,将兵便要护民安境,文远,你也是边郡之人,看敌军如此虐我百姓,怎么心安如斯,我决定了,我要出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且战且退 咚咚咚!看到南匈奴攻击,吕布的中军所在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随着鼓声,最前面两座方阵第一排的士兵将长枪伸出,枪尖朝上,枪尾深深地扎进身后的泥土中,第二排的士兵伸脚压住枪尾,枪自己的枪也探出去,后排亦然。长达九尺的长枪全都伸将出来,此时的两个方阵,赫然变成了两个刺猬。 那赫拉带领的五百骑兵跃出己阵之后,便迅速飞散开来,在与并州军长期的交锋中,他们早知并州军中有一种随军携带的强弩,只要两名士兵便可拉开,射程达到千步,对骑兵能有效地形成杀伤,在己方冲到对方面前时,这种弩可以射出多达五轮,如果队形过于密集,便成了活靶子,但只要分散队形,这种弩瞄准不易,命中率不高,可有效地避免伤亡。 空气中响起尖锐的啸声,果然是这种强弩.但很显然,吕布军中这种强弩携带不多,听着空气中的啸声,那赫拉心中大定,不过一二十具强弩而已,对自己形不成威胁。 士兵产灵活地操纵战马,避开弩弓,直扑敌阵。尚隔着百部距离时,南匈奴士兵便引弓射箭,数百支箭便带着呼啸射向对方密集的军阵。论起射术,并州军自然不能与这些马上长大,从小便开弓射箭的白部精锐相比,更何况并州军阵形密集,根本就不需瞄准,一个呼吸之间,一般的士兵已射出两箭,技艺高超者更是射出了三至五支。 五原营士兵不为所动,看到漫天箭雨,只是低头护住面门,阵形不曾有丝毫松动,一阵叮当乱响,无数箭支倾泻而下,射在众人的铁甲上,有的滑开,有的挂在士兵身上,只有极少数不幸的家伙被箭射在身上铁甲的接缝处,流出血来。 第一轮交锋,双方的对射都是徒劳无功,并州军强弩少,命中率低,而南匈奴的箭射得倒挺准,但对于五原营这种浑身着甲的钢铁怪物,亦是无可奈何,有的汉军士兵身上挂满了箭支,活像一只刺猬,但却丝毫不影响他作战。 副阳要塞下,一片平静,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都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安静,达耶鲁鹿似乎无意攻城,只是陈兵塞下,而留守在要塞内的张辽,直感到度日如年,整日心惊肉跳,总是感到有大事要发生.吕布走后,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甚至都搬到了城楼上居住。张辽并不是一个不晓军略只知道蛮干的将领,在跟着吕布的数年时间里,他充当着临时军师的事情。 但现在他觉得太诡异了:"奉先什么时候能返回?"一天来,他已无数次地问了这个问题,一旁的高顺摇摇头,两人透过暮色,看着远处达耶鲁鹿营中那明亮的灯火,张辽忽地问道:"高司马,你说达耶老贼会攻城么?" 高顺笑道:"文远,你太多虑了,达耶现在营中也只有千多人,如何攻城?他那点人马,给我们塞牙缝也不够。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章 张辽死守 看着夜色,吕布作了一个艰难地决定,他召来了自己的骑兵校尉,看着这个浑身血迹的校尉,吕布的眼中露出一丝歉意:"对不起,兄弟!我需要你,五原营需要你,副阳需要你!" 此时的副阳要塞上,远出滚起的烟尘和陆续出现在视野中的部队让张辽肝胆俱裂,那里,不仅有骑兵,更让他害怕的是,还有大队的部卒以及他们拱卫着的一些大型攻城器械。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看对方的人马,怕不有二三万之众。 终于还是落入了达耶老贼的算计中,张辽转向宜兴乡方向,他知道,此时的吕布就应在那个方向,奉先啊奉先,你可知道你已坠入对方觳中吗?如果此战过后,你还能活下来,也许以后你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将军。 绝望的张辽睁开眼时,从他眼里便再也看不到任何的负面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绝然,身边的军司马高顺却还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过来,木呆呆地看着城下不断涌来的敌人,两手下意识地抓着城砖,指甲在坚硬的城砖上划得滋滋作响。 “高司马,准备战斗吧,敌人要攻城了!”张辽随手拔起身边器械架上的一支长矛。城上的士兵也都被突如其来出现在城下的敌人惊呆了,城上死一般的寂静。 张辽大怒,几步奔到城楼边,拿起鼓捶,拼命地擂起战鼓,“将士们,敌人来了,准备战斗吧!”他挥臂击鼓,盔缨飘扬,城上的战士被鼓声惊醒,回望城楼上张辽须发勃张,烈烈战袍在风中飘扬,胸中蓦地激起一股激昂之气。 “杀敌!” “杀敌!” 众人一齐高呼起来。 “将士们,副阳要塞城高险峻,别说是两三万敌人,便是五万敌人又能怎样,咱们照样让他灰头土脸,吕都尉正在赶回来,丁大帅的援兵也在途中,只要我们坚持一天,就能获得胜利!”张辽爬上城楼,振臂高呼。 高顺一路小跑到张辽的身边,低声道:“文远,我们要把卫堡里的人撤出来,两个卫堡里人手严重来足,都只有百多人,放在那里只是送死,撤回来还可以帮助守住主塞。” 张辽没有说话,眼光看向不远处的两座卫堡,眼中满是悲哀之色,“不能撤,两座卫堡是我们的有力屏障,如果让蛮军占据卫堡,则可以从卫堡上压制我们左右两翼,以南匈奴的弓马水平,我们左右两翼必将损失惨重。更何况,两座卫堡里,人可以撤出来,但蹶张弩、腰引弩是撤不出来的,你想想,要是对方用蹶张弩射击我们,你怎么办?” 高顺当然知道卫堡对主塞的作用,但那里面都是他的兄弟,是他的直系属下,将他们放在那里,用不了多久,便会成为一座孤岛,那是直接将他们置之于死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备兵出击 为了防止吕布夜遁,阿其诺将哨探放得距吕布部极近,只要对方一动,便会发出信号,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哨探的信号的确发出来了,但对方却不是逃走,而是用所有的骑兵进行孤独一掷的反冲。 五原营的骑兵几乎是尾随着阿其诺的哨探冲进了过来,本来准备追击对方的阿其诺部一下子便被蜂涌而来的敌骑冲乱阵脚,一片混乱之中,已经分不清是友是敌,在黑暗里,骑士们挥动手中的长矛环刀,乱砍乱劈,这个时候,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有时间却分辩是友是敌,众人只知道杀光身周的人,自己才能安全。 远处,吕布看到自己仅有的骑兵冲进了敌阵,眼中不由泪水长流,他知道,自己的骑兵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走!”一千五百步卒含泪拔营,飞快地踏上归途,而身后,激战尚在继续。 阿其诺又惊又怒,此时,他也不知道如何收拢部众了。 五原营骑兵已经不准备再活着了,为了大部队顺利返回抚远,他们必须尽可能地将阿其诺部拖在这里,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混战,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再好不过了。闷不作声地挥刀狂砍,直到自己坠马落地。 有的士兵冲出了混乱的战场,但又义无返顾地策马奔将回来,重新将自己投入战场,反正敌人比自己多得多,挥刀乱砍,砍中敌人的几率比砍中自己人的几率大多了。 费尽千辛万苦地诺其阿在约一个时辰后才将自己的部队重新集结,亲卫们点燃了数十根火把,甚至连他的旗帜也点燃,使之成为一个巨大的火炬,这才让他的士兵们慢慢地汇聚到了火光下的阿其诺身边。 阿其诺眼中冒着绿火,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自己低估了吕布的勇气。看着聚拢在身边七百多骑兵,无话可说,白天一天的激战,自己也不过损失了不到二百骑,这一个时辰的混战,自己就折了百多人,这可都是白部的精锐啊,而那天杀的五原营骑军,居然还有二百骑挡在自己的面前,此时,阿其诺部点起越来越多的火把,将战场罩得通亮。 对面的骑兵首领高高地举起了环首刀,盯着对面的阿其诺,阿其诺也在看着他,他想记住这个以身饲虎的好汉。 “五原营,前进!”对面的骑士高喊,二百多骑成一个锥形,以那骑兵屯长为锥尖,狠狠地扎向阿其诺。 “杀光他们!”阿其诺一声怒吼,一马当先中出,迎上那骑兵屯长,一挡一格,两马交错,阿其诺在马上风车般地扭转身子,手中长刀闪电般削出,那骑兵屯长脑袋立时便飞上半空,一蓬热血洒下,无头的尸身被战马驮着又奔了数十米,方才轰然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二章 各耍阴招 “丁建阳肯定求援我们出击的。”周澈断然道,“不会超过明天,副阳千余人已经守了整整一天,今天是第二天,我们赶到副阳要一天,也就是说,副阳要撑过三天,沮君,你有信心他们守得住吗?” 沮授摇摇头,“没信心。” “不错!”周澈点头道:“我们慢慢向前走,我想丁建阳的命令最迟今天就会到。对了,可以先令俞实的骑兵出击,至少可以牵制部分攻城兵力,我不想副阳失守,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西安阳就直接暴露在了蛮兵的攻击之下,而且我们先前的一切计划都要落空了。” “只能这样了!”沮授无奈地道,“可惜了这么一个敲竹杠的机会。” 周澈笑道:“敲竹杠的机会以后还是会有的,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救兵如救火。我这就去布置出兵,将韩猛与潘凤都调来吧,西安阳交给李县君和元皓了。” 杭锦军塞顿时忙碌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开始打点装备,准备上路,度辽营打劫了安鹿部落之后,收成不错,虽然在民生上花了不少钱,但士兵们的装备也没有拉下,反正从安鹿部落里抢来了不少的铁甲,皮甲,总之,这些士兵们基本上还是做到了人人有甲。 部队集结完毕,周澈正准备下令出发的当口,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伴着一个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并州六百里加急命令,刺史府援请度辽营周皓粼立即出兵副阳。”一个传令兵一人双马,直奔而来,看到周澈的将旗,翻身下马,将命令交到周澈手中,已是一个倒翻,栽倒在地,口吐白沫。 赶紧让人将这个飞奔了近一天的传令兵扶下去,周澈打开求援信,略略扫了一眼,便笑道:“公与啊,敲竹杠的机会还在,你在这里负责敲竹杠,我领兵先去了。” 沮授接过命令,看了看大笑道:“哈哈哈,将军却放心去,我随后便押运大批军械赶来。” 副阳要塞的血战尚在继续,达耶鲁鹿的攻城大军已数次攻上了城头,但却总是不能立住脚,马上便被众志成城的守军赶下来,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对卫堡和主塞的攻击已经持续了一天半,当是两个卫堡便花去了半天功夫,这让他大为意外,昨夜想了半宿,今天刚开始攻城便派上了白部精锐协助功城,但也只是攻上城头便被打了下来。 他可不想让精锐的白部骑兵被当作攻城的炮灰使用,只能驱赶着各部落加紧攻城,首次攻上城头让这些部族头人精神大振,各自振奋精神,但也只是又数次攻上城头而已,每当这个时候,守城的士兵便爆发出骇人的能量,将好不容易站到城头的部落勇士兵打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三章 以车破骑 “我倒是希望明天吕布的抵抗再激烈一点,到了下午,我们五千部下养精蓄锐已久,当可一举拿下。” 达耶鲁鹿的希望没有落空,第二天吕布的抵抗不是激烈,而是暴烈,尽管十多个小部落拼尽全力,便连牛头部与番羽部也投入了部分兵力,但是整个上午,他们连城头都没有登上,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抚远依然屹立不倒,各部头人瞧着死伤狼藉的部下,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左校王,我实在是派不出人了!”多罗部头人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达耶鲁鹿,“请左校王给我们多罗人留一点种子吧。” 其它各部头人都是一脸痛苦,异口同声地哀求着。眯着眼看着城头,达耶鲁鹿盘算着此时吕布手中还能有多少兵力可用?昨天吕布带回来约一千人,经过这一上午的猛攻,应当只剩下数百,城中擂木基本已尽,石料也不多了,这从他们投掷下来的石头从最初的圆形到现在变成了砌房子的条石便可清楚,城里已在拆房了。让攻城部队最害怕的滚油等物从今天开始便没有再出现,说明也已用謦,该是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了。 正准备下令之时,一骑人马出现在左侧,达耶鲁鹿诧异地回头,他看到那是阿其诺,只不过阿其诺脸上略带惊慌,达耶鲁鹿举起的手立即放了下来,他知道,阿其诺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一定出什么问题了。 阿其诺的确是遇到了麻烦,准确地说,他在与吕布留下的数百残兵对峙中,发现了大量的骑兵正滚滚而来。起初还以为是己方部队,但稍近一些,便清楚地看到大汉军旗和度辽营的营旗,看对方规模,怕不是有上千骑兵。 这一下阿其诺可谓是魂飞魄散,自己现在手里不到五百骑卒,大多带伤,人人疲惫不堪,此时碰上如此生力军,还不逃走的话,那可真是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当下也不打话,拨转马头,便狂奔而去,心中只在祈祷达耶鲁鹿已拿下了抚远。 但让他失望的是,当他狂奔到副阳要塞下,那要塞上高高飘扬的旗帜仍然是大汉。 “并州军的援军到了。”阿其诺大声道,诸部头人立时脸上变色。 达耶鲁鹿失声道:“怎么可能,并州援军怎么这么快?” “是度辽营!我看到了他们的军旗。”阿其诺道。 “度辽营?就是那个从幽州组建过来的军队吗?”达耶鲁鹿冷笑一声,这样一支完全重募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周澈与并州军丁原之间的矛盾像他这样的高层人物自是了解得很清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四章 达耶败退 前排的战车一辆接一辆地被撞飞,战车兵们扎的扎脚地飞到空中,再重重地落下地来,但他们却成功地将战马的速度延缓了下来,身后的步兵们在屯长们尖厉的口哨声中,一排排整齐地挺进。 “刺!”唰地一声,一排排长枪整齐的划一刺了过来。 “第二排,刺!”又是一排。“第三排,刺!” 枪林似乎永不止尽,一排接着一排,此时黄盖的三个方阵已聚集到了一起,汇成一个巨大的方阵,每一排之间约有一步距离,前排挺枪刺完,收枪的瞬间,后一排已是插上,连刺十数枪后,更后面的枪兵便在什长的调配,屯长的口哨声中,快奔向前,替换下已手臂酸软的前排士兵。 达耶台吉感觉到自己陷进了无穷的枪林之中,对方的阵形向前推进了这么久,居然仍是排列的整整齐齐,没有给他丝毫的空间可寻。他和他的士兵们疲于应付那波浪般涌来的矛尖。 他的队形完全给打散了,有的士兵陷入枪林之后,只是转眼间,便被几支枪同时刺中抛将出来,更多的却是十数骑,数十骑被枪林逼在一个狭小的范围之内,连转身都困难,更遑论提起速来了。 “杀出去,杀出去!”他挥刀砍断刺过来的几根长矛,大声喊道。 仅仅半个时辰,一千白族精锐便在黄盖的枪林之下溃散,周澈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到几百骑白部士兵突围而出,周澈转身对身边韩当说,“给胜利下令,轮到他出场了。” 看到令旗的俞实拉着脸,抽出环首刀,没好气地道:“兄弟们,打落水狗啊!”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副阳要塞下,达耶鲁鹿已经打出了真火,手里精锐的白部铁骑大都已被他当作了步卒使用,沿着云梯蚁附而上,城上城下,箭如飞蝗,看到己部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城头摔下,阿其诺心疼不已,但他不能出声,因为现在士兵已登上了城头,与城上开始了肉搏战,只差最后一击了。 阿其诺轻叩战马,走到达耶鲁鹿身边,“左校王,某请命出战!” 达耶鲁鹿点头,阿其诺是员难得的猛将,有他率队登城,当可打开一个桥头堡。 城上,吕布装如疯虎,头盔已不知去了哪里,双手挺着已砍出缺口的环首刀,四处游走,看到哪里出了危险便扑上去,他的亲卫已只剩下十多人,紧紧地簇拥在他周围。 “勇士们,我们…”阿其诺正准备带着自己的部下给副阳要塞最后一击的时候,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两眼发直地看着不远处,达耶台吉狼狈而来,出去时带着的一千铁骑此时能跟在他身后的,不过数十骑人马,而他身后,滚滚烟尘中也不知来了多少人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五章 掌控副阳 面对吕布的苦笑,周澈摇头:“不是宽解,而是真心话。我们当兵为什么,不就是为了保境安民吗,看到治下百姓被虎狼残杀,只要是条汉子,都会拔刀而起。你是条汉子,我佩服你。” “可我不能仅仅是条汉子,我还是一名都尉,因为我的缘故,死了更多的人。”吕布在经过此役之后,倒是成长了许多。“太原晓之先生跟我说慈不掌兵,今天我算是真正体会了句话。” 周澈长叹了一口气,这是一句大实话,更是从古到今,颠扑不破的真理,如果换作自己在副阳,自己会出兵吗?他不敢打包票。 “放心吧奉先,你不会有事,五原营会重建,你也会呆在五原营的都尉位子上。”周澈道。 “为什么?我损兵折将,副阳所辖境内更是狼烟四起,县令,县尉尽皆战死,属下基层军官基本死绝死,丁使君岂会饶我?”吕布不解地道。 周澈嘿嘿一笑,“谁说副阳之战是大败,这是一场大胜,副阳城下,南匈奴损兵折将,左校王三万精兵折戟沉沙,大败而回,说不定奉先你还会升官呢!”周澈笑道,他可以肯定,丁原的奏折铁定会这么写。兵没了,可以再募,只要副阳要塞仍在手中便行。更何况,从另一个意义上说,副阳的确是胜了。这也可以挽回并州军上一次大败所失去的面子。 “功劳什么就不想了,就算丁使君肯饶我,王别驾这一次恐怕也会打得我下不了床。”吕布想起王智,不由打了个寒颤,对于这个长自己十来岁的老长官,他一直很害怕。 这事?!周澈可就管不了了。 “奉先明日就要启程么?”周澈问。 “嗯!”吕布点头,“所有事务都已交接清楚,这副阳要塞就靠周度辽你了,我想达耶老贼肯定会再来的,我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还是赶紧回太原抓紧重组五原营吧,也许还能赶上秋后的大战!” “那好,明日我替吕兄送行。” 次日,五原营上路,场景极是凄惨,不足千人的队伍,躺在车上的伤兵占了三成,剩余的都是裹着伤,死难士兵的骨灰车打头,缓缓向太原方向而去。 “奉先,期望与你再次并肩战斗!”周澈握着吕布的手,诚挚地道。 “肯定的。”吕布用力点点头,“与南匈奴还有的打,我很快会回来。” 看到吕布的人马消失的视野中,周澈快步返回到副阳要塞原吕布的都尉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六章 军例会议 经过此战,周澈看得很明白,自己的骑兵如果没有“马儿三件宝”正面与草原精锐对垒的话,还不是对手,只能更多地倚仗步卒,步卒只要甲具精良,指挥得当,完全可以正面抵挡骑兵的冲击。匠师营的许刀却没有跟来,他如今正疯狂地试验着精铁的锻造方法,有任器的话说,已经入魔了。 两座卫堡已经完全放弃了以前的构造,而改用了周澈设计的棱堡,有了建造鸡鹿泽棱堡的经验,这时的施工速度已大大增加,与鸡鹿泽的棱堡相比,副阳的这两座卫堡只不过建筑面积大大增加而已。左右卫堡同时施工,十几天后,便已稍具雏形。估摸在有个十天左右,便可完工,建成后的棱堡需要人数比以前的卫堡要少了近两百人,但如果真论起坚固程度和对敌人的打击效能,却要强上几个档次。 黄盖、韩猛与沮授等人曾在周澈刚拿出棱堡设计时,想过无数种攻防方案,结论是要打破棱堡,需要付出的代价比普通堡垒要大上数倍。 “如果对方也有这种要塞,而且有足够的兵力防守,我绝不会去硬攻,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这种堡垒,完全便是一座绞肉机。”沮授断然道。 刘彦在度辽营中名声不显,即便在度辽营高层,大家对她的了解也不多,但随着军统司以令人恐惧的速度开始扩展,并涉及到度辽营工作的各个方面后,大家对于这个特殊部门不仅日渐忌惮了起来,根据周澈的命令,营下属各部都配备了一个情报小组,但这个小组的人员却全部来自军统司,各部的将领根本无权干涉他的人事,但可以要求他提供各类情报。这只是明面上的人手,暗地里,谁也不知道军统司到底在军中藏了多少人,他也许是手下一个普通的士兵,也许是一名屯长、什长。 从起初的不了解,到后来的忌惮,中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最让人津津乐道地当数俞实,在西安阳,他看上了一个女子,经常在夜里摸去那女子那里夜宿,除了他的亲卫,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周澈将他召去,拿出一份报告,那上面列举着俞实某月某日某时到那女子家中,何时离开。一月几次,数据甚是详细,让俞实闹了一个大花脸,最后在周澈的勒令下,俞实娶了那女子才将这事平息下来。 其二是关于赌博赌大了,黄盖,程普,韩猛等三人计划黑一把潘凤,便约了潘凤赌钱,潘凤自从投效周澈后,与这三位主要的将领一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虽想改善关系,但潘凤也是个心高气傲的角色,也是拉不脸面,一听这三人邀请玩耍,便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兴冲冲地过来,不到三更,不仅输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连以后的晌银都输了二年出去,潘凤也上了火,赤着膀子,红了眼睛,向黄盖借了日息一分的高息银子,要翻本再战,便是这时,周澈忽地派了人来,送给黄盖一封信,上面不仅将三人密议算计潘凤的事说了出来,甚至将他们在赌具上如何搞鬼都讲得一清二楚,惊出一身冷汗的黄盖三人立即偃旗息鼓,不仅将银钱还给了潘凤,还好好地请他吃了一顿酒,经过这事,倒是让他们几个的关系融洽了不少,但一想起军统司入孔不入的细作,几人都是大汗淋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死中求活 ps:感谢创世书友石头和书友强520的月票。晚上还有两更。谢谢你们的支持! 刘彦打开另份卷宗,“各位,接下来我将宣布的作战计划属于度辽营最高等级机密。我军判断,达耶鲁鹿将率二万到三万人在六月中旬袭击副阳,这其中包括一万部卒,留守乌拉特驻防保护屯集物资的还有二万余人,这二万余人将会是南匈奴五部精锐,其中白部约八千人。此次作战将分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我副阳将独立抵抗达耶鲁鹿的进攻,而五原县和光禄城的并州军王慧将集结数营兵力,陈兵边疆,作出防护作战态势,但并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的支援。” 众人无声地交换着目光,上一次达耶鲁鹿虽然大败,但败在太过于轻敌,也没有作好打硬仗的准备,但这一次吃了亏的达耶鲁鹿肯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训,那度辽营面临的压力将成倍增加,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独立守住副阳所承受的代价无疑是很大的。 “第二部分,将是战略欺骗部分,并州主力作出援救副阳态势,但按兵不动,相信以羌渠的才智和情报搜集能力,必然知道将军与并州之间的矛盾,而我们将有效利用这个矛盾影响羌渠的判断,让其以为丁建阳将坐视我们度辽营失败而不救,等我们被打残之后才会出兵副阳。而其时,并州主力将借道西安阳,长途奔袭乌拉特。” 房间里一片哗然,“将军,让并州主力经西安阳奔袭,也就是要从鸡鹿泽经过,那经此一役之后,我们西安阳的秘密将大白于天下了,我们灭杀安鹿部落的事也就藏不住了。” 周澈微微一笑:“不用藏了,灭杀安鹿部落之事,也是我们此次战役的一个诱饵,引诱达耶鲁鹿倾巢来攻的诱饵。” “第二部分将是我们此战的关键。”刘彦合上卷宗,“战役第三部分是并州军主力奔袭乌拉特,焚毁在那里屯集的大量物资,而后包抄达耶鲁鹿的后路,力争将其围歼于副阳城下。” 众将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战役真如此发展,并州无疑将成为最大受益者,而度辽营则将在此战中受到极大的压力,被重创也说不定。如果真如五原营一般,那么度辽营前期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 “各位,其实不论此战如何,我军都将面临重大考验,不如此,等羌渠打来的时候,我们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但如果挺过去,那我们度辽营将浴火重生,从此站稳脚跟,奠定在并州中独一无二的地位。”周澈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五十九章 鏖战开始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而此刻要塞里,从主城副阳的大开的城门里,黄盖左军兵马也是列阵而出,奔到齐胸高的矮墙后,持矛静立,在他们的前面,是三条深宽各有数米的壕沟,这是度辽营为南匈奴联军设置的死亡壕沟,要想越过这三条壕沟,便要拿出相数量的人命来填。 推进到离要塞两米处,南匈奴联军在号角声中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高高的指挥台上,达耶鲁鹿据中而立,在他的身边,以阿其诺和达耶台吉为首的部将分立左右。 “看来这个周澈作了很多的准备啊,他这种守城方式倒是与其它并州军将领大为不同,居然引军出城,依城而战,倒是出乎老夫预料之外。” 达耶台吉冷笑道:“这狂妄的家伙来知我军厉害,我部铁骑之前,没有什么人能挡住我们。” 达耶鲁鹿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么快就忘记了上次与度辽营交手的惨败吗?这支军队可不是并州军出身,但以步破骑的战术演练得甚是纯熟。” “上次只是一个意外,孩儿没有防备才落败,这一次孩儿已有了破敌之策。”达耶台吉涨红了脸。 “住嘴!”达耶鲁鹿厉声喝道:“军前只有上下,没有父子。” “是,末将知错了。”达耶台吉挺胸答道。 “左校王!要填平这些壕沟,冲到对面的卫堡前,只怕要填进去不少人啊!”阿其诺忧心地望着远处那三条长长的将整个卫堡都包了进去的壕沟。 达耶鲁鹿点点头,“不错,但打仗总是会死人的,我们以蒙冲车,攻城车,大盾兵掩护步卒,挖土填壕。” “哈萨部,乌梁部,喀什部三部为先锋,准备攻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章 壕沟对耗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使君放心,我一定会小心,不会草率从事。”王智郑重地道,他带走这一万五千骑兵后,整个并州内线便只剩下了丁原的一个亲卫营,可以说,这一次丁原是将全副家当都交给了王智。 “万先生会和你同去。”丁原道。 王智微微一怔,万明是丁原的心腹,这番跟着去就有监视自己的意思了,看来丁原对自己还是不大放心啊,不过想想也是,这一万五千士兵中,自己原来所带的五原、九原士兵居多,丁原不会不防。 “好,万先生足智多谋,有他参赞军机,我军胜算大增。”王智向正在对他微笑的万明抱抱拳,“那使君,某就出发了。” “一路顺风,奏凯归来。”丁原点点头,王智回过头来,手中长枪戟指前方,厉声道:“出发!” 一万五千骑兵奔向西安阳,而在那里,周澈手下的军候潘凤正等在那里,为大军引路。 王智出发的时候,副阳城下的战事正烈,三道壕沟已被填平,达耶鲁鹿的骑兵出场了,他要先清扫卫堡下的黄盖部,再展开对卫堡的攻击。 胸墙如此之矮,如何挡得住我草原健儿的骑蹄,在他看来,如此高的胸墙,草原雄鹰们只需策马跃过,便可以杀入对方步卒之中。 今天扫清城外敌人,明天便可以展开对卫堡的攻击,达耶鲁鹿在心中筹划。 战场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个停滞,然后两道洪流便从对面跃出,向这边扑来,马蹄踩得地面微微颤抖,马上骑士们怪叫着纵马奔来,一边灵活地在马上弯弓搭箭,箭如飞蝗。胸墙后的士兵举盾,一个紧挨着一个,排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盾墙,倾听着羽箭射在盾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有些势大力沉的羽箭更是穿透盾牌,扎在上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二章 轮番换防 看着卫堡战事胶着的周澈此刻心中想到。西安阳的三千青壮在王智进入西安阳之前,便提前运动到了杭锦军塞,但这些青壮此时便让他们来打如此激烈的战斗,无疑是不现实的,他甚至担心他们会一触礁即溃,只有在胜利之后的追击战中,他们才能派上用场。 打吧,没办法,慈不掌兵,只能尽可能地与敌人换取最大的伤亡比率,一将功成万骨枯!在战后对这些伤亡的士兵做出更大的补偿。 明天会有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周澈决定好好休息一下,虽然不可能轮到他亲自上阵,眼下甚至连一线的指挥都是由黄盖在负责,但周澈仍然感到累,特别是心累。 或许明天应该让俞实的部众去反冲一下,减轻一下黄盖的压力,姜枫的兵力暂时不能动,这是最后主城的守卫力量,周澈知道,如果这场战半拖上四五天的话,那么战火就将在副阳主城之上展开了,也就是说,自己将会与吕布一样,赤膊上阵了。 门轻轻地被叩响,正准备休息的周澈有些惊讶,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必然是自己的心腹,又出了什么事需要自己亲自来处理? 作为一个现代人,周澈并不是那种要将所有的权力都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人,如果真是那样,即便是累死,也可能没有什么好效果,有时甚至会起到反的作用。他非常清楚在他的那个时代,在那场改变国家的命运中,美国一位顾问评价两位领袖时说过的一句话,你与毛最大的区别就是,他没有专机随时飞到他想去的地方。 所以周澈放权,将权力下放到手下,让他们尽全力去完成他们应该做的事情,而他,只需要牢牢地掌握这些手上有权的人就好了。 所以在今天的战斗中,即便是黄盖的临场指挥有一些问题,他也绝不插手,除非这个问题危及到了整体的安危,他只是在今天战半结束后与他探讨这些问题应当怎么避免,他相信通过战争,黄盖会很快地成长起来,今天如果自己随意插手,那必然会让黄盖束手束脚,反而对他今后不利,一个将领必须要有自信。 周澈的目光不仅仅是放在这里,相反,他的眼光看得更远,如果想要达到目标标,他就必须有更得力的手下,能在今后独当一面,现在是为了他们的成长付出一些代价的时候。 打开门,看到的却是田丰与沮授,这两人连袂而来,就绝不是为了军事了。 “主公,我在副阳清理田亩遇到麻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四章 骑军对冲 卫堡上的守卫站在斜城顶部,弯弓搭箭,向正奔袭而来的南匈奴骑兵狂射,希望能为这些战友争取到一点时间。但守卫的人数太少,稀稀落落的箭支基本不能对他们形成影响,即便射中,只要不是要害,也不会景响他们作战。卫堡里响起尖厉的哨音,这些卫堡守卫无奈向回撤去,因为在这些骑兵的身后,密密麻麻的步卒也跟着冲了上来。 黄盖的时机把握的极其准确,他的敢死队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而回,比去时的速度还要快,毕竟此时跑得慢就等于死亡了,以这么单薄的队形与骑兵对冲,那是找死。对方一个加速便足以将自己撞上天。 眨眼之间,这些兵便跑回到那片三角地带,骑兵的马蹄声也在身后响起,但早已等着此时的周澈一声令下,无数的石弹与弩箭便将这一地区覆盖,顿时将跑得最快的一批骑兵砸得人仰马翻。 断后的黄盖快活得要死,太成功了,简直完美无暇,正在得意之机,已跑得远了的燕敬突一回头,便尖声大叫起来,“校尉小心。” 听到这话的黄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响起了巨大的风声,战场上的老兵大胡子黄盖这一次完全将他在幽州参加无数战斗却安然无恙地本事拿了出来,那便是最快的,也是最合适的反应,就地倒下,一路懒驴十八滚,滚出丈余远,一个虎跳,爬将起来,却看到在他的面前不远处,一个蛮族大汉正圈马转了回来,手里的大刀高高举起,目标正是自己。 这个南匈奴骑兵却是刚刚这一轮打击下的漏网之鱼,眼见身边的同伴全灭,身后的战友已策马奔回,他们不可能再向前冲去以血肉之躯迎接对面早已准备好的石弹,看到对方的人已跑回了阵地,便打马而回,这家伙成了孤兵。 黄盖弓起腰,双手紧紧地握着熟铁双锏,瞪着对方正狂奔而来的战马,燕敬正与几个士兵一边喊着一边跑来,但已经来不及,只能靠自己了。 到了面前,对方的马蹄高高扬起,马刀带着风声,借助马力,呼啸着劈下,主城上的周澈,对面的达耶鲁鹿都瞪着眼睛看着这一突如其来的单挑。此时空有强弩石炮,也不敢射击。 黄盖狂吼,弓着的身体猛地挺直,手里的双锏自下而上反撩而上,在那马蹄刚刚落到一半时,双锏已带着风声打断了马脖子。战马被这股大力一击,砰的一声向一边歪倒,而黄盖双臂格的一声,已是脱了臼。 马上的那名南匈奴骑兵根本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法,战马一倒,将他也连带着倒下,一条大腿压在战马巨大的身体下,骨骼粉碎,动弹不得,但这名蛮兵倒也硬气,居然硬挺着没有叫出声来,只是瞪着双臂软软下垂地黄盖,似乎不敢相信真有人敢单挑奔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五章 鱼儿咬钩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骑士在马上快速奔跑,手执长枪对刺,两边的马速加起来,合在枪上的力道是一个恐怖的数字,骑兵一旦刺中对手,必须立即松手,否则你的手臂便等着断裂吧,甚至连人也带着飞出去,但这种一刺便松手的技术可不那么好掌握,早或迟都不行,早了,你还没刺着对方就自动放弃武器,迟了即便干掉了对方,自己也完了。所以这种易碎的枪杆便派上了大用场,一刺中对手,受力的枪杆哗啦一声,自己便散了架,骑兵的手臂受力程度便直线下降,不会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 度辽营的骑兵环首刀也与这个时代的人有些不同,刀身细长,略微带着一点点弧度,周澈对于骑兵的配备是不遗余力的,好不容易搜集的一些质量上好的铁,都被他用来打制了骑兵刀,如果有钢的话,那这种刀将会更加好用。 看到自己的骑兵被轻易地穿透阵形,达耶鲁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这度辽营真是一个新组建的营?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骑兵,而且基本训练有素,这种战斗力,比我族精锐也不差啊?” 阿其诺看到己方骑兵不断落马,脸色很不好看,“这周澈乃是大汉豫州袁氏女婿,袁氏是中原豪族,对他定是大力支援,这才可能有这样一批骑兵,或者这批骑兵根本就是从幽州边郡的军队中来的。” 两人说着话,俞实的骑部已是在冲破敌阵后,远远地绕了一个大圈,再一次一头扎了进来。从另一个方向开始突击,片刻功夫,居然让他杀了一个一进一出,南匈奴骑兵倒下数百骑人马,而俞实的骑兵居然损失不到百人。 这种交换比让周澈和沮授都感到有些惊讶,“看来自己还是高看了这个时代的草原骑兵战术。”周澈暗自想到,草原蛮族个人是强,但战场纪律比起度辽营来,差得太远。 俞实杀得极其痛快,但这一次冲杀出来后,他却必须返回了,因为周澈给他下了严令,一个来回,必须回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六章 拿了王豪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到王家大院时,看到那堪比副阳要塞的高大围墙,哨楼,还有哨楼上严阵以待的士兵,沮授不由格格笑道:“防卫森严,难怪益林王家不怕蛮子打进来,即便副阳要塞破了,他这里也算得上是固若金汤啊!” 王家大门洞开,王海的儿子王豪笑容可掬地率着家人迎了出来。 “沮长史,光临寒舍,不甚荣幸,请,请!”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王豪心里冷笑,小小的度辽营,居然想谋我王家,当真是不自量力。 王豪心里笃定得很,度辽营现在所有兵力都在副阳要塞上,根本没有余力来对付他们,只要自己拖过这一段时间,太原主家知道了消息,却看那周澈如何收场。 沮授也在冷笑,今天他来,就没有准备善了,他带来的数十名手下看起来不怎么起眼,但却是军统司里专门培养出来的行处署精锐,今天,他要用强了,王豪如果闭门不见,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便即然将自己迎进门,那可是引狼入室,嘿嘿,擒贼先擒王,拿住了王家父子,却看你还有什么招儿?太原王氏,省省吧,远水救不了近火,更何况,咱家将军啥时将太原王氏放在眼里了。 一行人走进大堂,沮授也懒得说什么废话,反正今天注定不会善了,直接道:“王君,想必昨天你们已接到了度辽营和副阳县衙的征兵令,调君家护矿家丁到副阳要塞协助守城,今日,我就是来领人了。” 王豪脸色一变,喉咙里咕的一声,没见过这么强横霸道地,我客客气气地将你迎进大门,好心好意地为你泡上最好的茶水,你居然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讲,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也不打听一下我王家是什么人?小小的一个度辽营长史,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不要以为有周澈撑腰便觉得了不得了,在并州,什么时候又轮到他袁氏作主了。 心里气得吐血,但脸上仍是笑眯眯地,温言道:“抗击蛮贼,人人有责,我王家自是责无旁贷,只是家父病得极重,卧床不起,连话也说不得,却无人敢作这个主啊,沮君,益林铁矿有矿徒七已是声色俱厉,声称不遵征兵令者,即为通敌叛国,可为大楚公敌,全民皆可讨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七章 钱粮相贿 要塞上的那些士兵把钉满倒刺的擂木拴上绳索,按上轮架,交战时,这些接近城墙的擂木被放下去,清扫蚁附云梯的敌兵,用完之后还可以拿起来再用,这是为了接省擂木。更多的蹶张弩被搬了出来,绞上弓弦,安上弩箭,粗如儿臂的强弩每次的发射都会带走一串性命。成堆的石头堆在垛碟下,每个重约数十斤,从近二十米的城墙上砸下去,挨上便会筋断骨折。 遮墙后一阵阵的臭气传来,那是士兵们在煮沸滚油,并将收集来的人畜粪便加在滚油里,这些加了料的油含有毒素,一旦浇在人身上,除皮开肉绽被烫伤外,这些毒素侵入,极不容易治疗好,一般而言,这些人都会痛苦的死去。 一捆捆的箭矢被搬来堆在城墙上,城里的几十部投石机蓄势待发,由于对这场战争早有准备,所有相应的石弹都准备的极为充足,只是大型投石机制造难度很大,而且损坏容易,所以即便匠作营开足码力,并征召了不少的志愿者,但仍是只能勉力修复前几天损坏的投石机,根本无力制造新的。 城下的阵地已全部失守,晚上周澈便将韩猛部全部撤回城内,一天的激战,让韩猛的右军损失比黄盖的左军损失更大,虽然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自己全军已减员到只有一千人了。 一个夜晚的时间,让周澈仍然组织人员将密密麻麻的拒马,铁棘布满城下的地面,有效地杀伤对方的人员,是他的主要目标。 让达耶鲁鹿流血,再流血,然后让他气急败坏之下再次调集援兵,让乌拉特成为一座空营,给王智造成一击致命的机会。 “传令给隐蔽在杭锦军塞的预备军,向副阳要塞移动吧,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周澈道。隐蔽在杭锦军塞的预备军足有三千人,这些人野战肯定不行,但用来守城却是绰绰有余了。这些人的存在,才是周澈有充足的信心守住副阳要塞的理由,达耶鲁鹿以为他只有四五千人,但他手足足有超过一万人的部队,便是战斗力强劲的部队便多达五千人。三天的战斗,自己损失了足有两千人,其中阵亡的便有千五百人,但达耶鲁鹿却足足没了万余人,一比五的战损,想必那老小子心疼得要命。 接下来便是更为惨烈的登城作战了,周澈毫不怀疑自己能守住城池,反而为了怎样引诱达耶鲁鹿将更多的军调到这里来而伤透了脑筋,既要保证城池的安全,又要让达耶鲁鹿始终觉得加一把劲便可以拿下副阳,这其中的度着实难以把握。 “将军!”沮授走到周澈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大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八章 白热攻坚 “将军,可以利用那翁城。找准时机,利用翁城诱杀他们的大将!”沮授指着城里道。翁城是在副阳要塞的大门内,筑了一道内城,如果敌人打破城门,城门内设的千斤闸落将下来,将城门彻底封死,然后翁城的敌便真正成了翁中之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翁城可不像外城那样还有楼梯可爬,那全都是光溜溜的条石包墙,被陷在里面,根本没有一点生路可寻。 “今天顶过去后,晚上偷偷派兵出城,将我们上次在安鹿缴获的达耶鲁鹿的金帐安装在城外,看那达耶鲁鹿疯不疯,只要他一疯,绝对会将乌拉特的兵都调来,那时候,嘿嘿,乌拉特就完了。”沮授手舞足蹈。 “哦,对了,将军,军统司对乌拉特有安排吗?”沮授忽地想起一事,转头问周澈。 周澈微笑:“这事,你得去问刘彦司长。” 刘彦?沮授微微一皱眉头,道:“将军,有件事我不得不说。是关于军情调查统计司的。” “什么事?”周澈有些诧异,沮授从不过问军统司的事,这也是他的高明之处,知道要为老板留一些能绝对把握的权力。 “就是军统司对自己人的监控有些太过分了。”沮授吞吞吐吐地道:“这让将领们有些害怕,便是我也害怕啊,我可不想将军您对我一天穿着什么颜色的亵裤都知道。” 周澈不由放声大笑,关于这件事,却是他给刘彦讲了一个关于前世某一个叫调查统计局的部门的故事,真正没有想到刘彦居然现学现卖,也用上了。嗯,沮授讲得有道理,对于自己人这种监控实在是有些过分,这会让将士们有一种惶恐心理。 “你说不错,这事我会跟刘彦讲,放弃对自己人的监控。”周澈道。 “不,不,不!”沮授连连摇头,“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说部下们的一些私事,就不必监督了,但是军政大事,还是必须的。” 两人在城上低声交谈,周澈爆发出的大笑让城上所有的士兵都抬头看来,看到自家将军如此轻松,笑得这样开心,都不由信心大增,瞧,咱家将军胸有成竹,城外的蛮子看来只有送死一途了。 马蹄声如雷般响起,一道道骑兵洪流汹涌而来,奔到城下数十步,漂亮的回旋侧转,骑士在马上弯弓搭箭,嗖的一声,便是一支利箭向城头射来,上万骑士策马驰过,倒有数万支箭射上城来,一时之间,副阳城的上空便如同下起了箭雨,天空都几乎被遮蔽,士兵们有的躲在死角,有的举起盾牌,只听得盾牌上一阵毕毕剥剥的乱响,便给扎得刺猬一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六十九章 激将之法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就在俞实奉命率部出击时,吃过大亏的达耶鲁鹿早已防着对方重施故伎,眼见城门洞开,立即派出早已布置好的骑兵,达耶台吉率领一部骑兵马上迎了上来。 在距离投石机两百步,两队骑兵狠狠地撞在一起,达耶台吉的骑兵清一色的南匈奴白部精锐,战力强大,个人骑术精良,但俞实部却从来都不是以个人能力取胜的队伍,这与周澈当初组建骑兵时的困难处境有关,骑术精良的战士别说他,那会就是找遍整个幽州汉军,也组织不起来一支强军,只能走团体道路。 这些骑术精良的白部精兵举起刀直劈,但前一个一挡,已是从他面冰掠过,第二个已是将长矛劈面戳来,一戳就松手,将他刺下马去,但凡有一个度辽营的士兵的速度被拖住,他最大的可能便是被身后的战友撞死撞飞,而不是死在他的对手之下。 成散兵阵形扑上来的白部骑士冲不到俞实部的队列之中,只能在这条长龙的外围砍伤,将外围的度辽营骑兵砍下马来,但大队的骑兵仍然轰隆隆地从他们的阵形中一穿而过,直扑投石机。 “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了,对方的骑军轻而易举地凿穿我们的阵形。”观战的阿其诺心里骇然,上一次还是部落骑兵,可这一次是白部的精锐啊,这周澈到底有什么奇方妙法,将不久之前还是一群农民的家伙变成了如此精锐的部队? “左校王,我去接应台吉。”阿其诺道。达耶鲁鹿脸色不豫,很为儿子的不争气而恼怒,但他只能点头,如果不派出援军,己方的投石机可就危险了,对方明显是冲着这个来的。 得到命令的阿其诺率部冲了过来,但此时俞实部的前锋已冲到了第一排投石机前,看到气势汹汹而来的骑兵,操纵投石机的步卒们吓得一轰而散,真是笑话啊,自己手里只有一把短刀,去和骑兵对战,不跑难道等死吗? 锋利的马刀拔出,借助马力,挥刀劈向投石机的支柱,往往三四骑一过,这架投石机已轰然倒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章 出击乌拉特 “您的金帐被常胜营立在了城下,上面还挂着,还挂着两颗头颅!” 达耶鲁鹿一言不发,抬脚便奔向帐外,众头人心中讶异,都跟着他策马奔向战场。副阳城上灯火通明,将城下不远处那顶金碧辉煌的大帐央衬得更加耀眼,帐顶那高高的旗杆上,垂着两颗头颅。一颗达耶安鲁,一颗达耶台吉。 各部头人面面相觑,去年冬天的消灭安鹿部落的血案果然是并州军做的。 达耶鲁鹿如同一根柱子一般伫立在马上,木雕泥塑一般,嘴角丝丝血迹渗出。几声大吼声在达耶鲁鹿身后传出,几名出自安鹿部落的亲卫跃马而出,奔向副阳城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城上之人居然没有放箭,放任几名达耶鲁鹿的几名亲卫奔到跟前,下马攀爬上旗杆,将两颗头颅取了下来。 达耶鲁鹿仍是一言不发,打马便向回走,到得中军大帐时,亲卫们已追了上来,将两颗头颅呈给他,达耶鲁鹿将两个儿子的头放在案上,达耶安鲁已死了很久,但这头颅被用石灰硝制过,仍然是栩栩如生,达耶台吉则惨多了,头颅已变形,到处都是伤,只能勉强辩认出是他本人。 达耶鲁鹿将两颗大头端端正正地放在案上,面目朝中帐中众位头人,各人齐齐身体发麻,同时心中也起了一股同仇敌忾之气,兔死狐悲的感觉油然而生。一股浓浓的杀气开始在帐里涌动。阿其诺知道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已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站起来,道:“左校王!请在乌拉特给我留下三千,不,二千人,我回去守乌拉特,其余的八千驻军全部来进攻副阳,我祝左校王马到成功。” 达耶鲁鹿站了起来,向阿其诺一揖,阿其诺的身份与众不同,如果他真要强硬反对的话,自己也真是对他无可奈何,但他此举,已是表明支持自己了。 西安阳,鸡鹿泽,王智驻营处,天刚蒙蒙亮,潘凤便急如星火般地一路跑到了王智居住的木屋里,咚咚地敲响了大门。 “王别驾,副阳急信,鱼儿上钩了,请别驾即刻出兵。” 屋里的王智一跃而起,只穿着内衣便打开了房门,一把揪住潘凤:“潘君你说什么?乌拉特的驻军真的走了?” 潘凤用力地点头:“是的,乌拉特最后的一万驻军已在昨天半夜出发,估摸约有七八千人,也就是说,乌拉特现在只有二三千驻军,俺家将军说,请王别驾在拿下乌拉特后,立即回军夹击达耶鲁鹿,将南匈奴全歼于副阳城下,王别驾,机会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一章 公举快走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王智和万明对看一眼,这周皓粼果然其志非小,教军将识字,别说是并州军,便是整个大汉军中,也是罕见之事。 看着两人神色,潘凤还以为二人担心袭击乌拉特不顺,便道:“二君不需担心,我家将军在乌拉特已埋了钉子,在我军袭击时,钉子便会发动,鼓动那里的几千奴隶造反,这样一里一外,凭乌拉特那两千兵马,能济什么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王智惊讶地道:“周度辽早在乌拉特有了布置?” “嗯!”潘凤点点头,“从准备这个计划开始,对乌拉特的渗透便开始了,所以说这一次是稳稳当当,别驾放心吧。” 看到周澈早有布置,王智倒是更放心,只有万明心事重重,周澈如此深谋远虑,也不知道他对于丁原后续的布置有没有什么应对之策? 凌晨,睡了一个好觉的阿其诺爬了起来,一夜无事,让他也有些自嘲地想着自己实在是有些神经质了,汉军自从孝和皇帝时期的窦宪“燕然勒石”后,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敢深入草原攻击的,抹了一把脸,吩咐亲卫准备早饭,这些天一直没有吃上一顿好的,今天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顿手抓羊肉了。 “把昨天派出去的斥候找来,我有事吩咐他们。”他对亲卫道。 手抓羊肉很快便端了上来,倒上一杯酒,正要大快朵颐之际,亲卫却有些慌张地跑了进来,“将军,昨天派出去的斥候到现在还没有一个人回来。” 当的一声,阿其诺手里的酒杯掉在桌上,昨天自己派出去了数十名斥候,居然没有一个人回来?出事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如果三五个没有回来,也许是事出有因,但几十个全都没有回来,只能说明一件事,自己最怕的也是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草原上出现了敌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5章 擒住娜芙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阿其诺目送娜芙离去之时,对面并州军,王智看了一眼简陋的乌拉特营墙,冷笑一声,“如此城墙,可一鼓而下,那位军将敢去第一个冲锋?” “我愿意!”两人同时叫了起来。却是吕布和潘凤两人。 吕布在副阳吃了大亏,这时双眼冒火,紧紧地盯着对面的乌拉特,狠不得立时跃马而出,将那薄薄的城墙捅开,好好泄泄自己这些天憋在心里的邪火。看到潘凤与他相争,不由红着眼道:“你一个小小军候敢和我相争?” 潘凤一挺胸膛:“杀奴灭寇,不分官职高低,为何不能争?” 王智呵呵一笑,士气可用:“潘君,这一路行来,你部剪除对方斥候,已是立功甚多,就不必和吕都尉相争了。” 潘凤不满地说了声是。心想果然是并州军,这种立功的机会,立马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军将。 这边正商议着由谁进攻,乌拉特营地里却出了乱子,王智忽地发现对方营里起了骚动,内里杀声震天,火光四起,不由看向潘凤。 潘凤精神一振:“王别驾,我们的弟兄发动了,请马上攻击吧!” 王智大喜,一挥手:“进攻!” 吕布一声咆哮,一马当先便冲了出去。 乌拉特营地里出了大乱子,其因便是赫里率了百多人却赶奴隶们上城当肉盾。 三四千奴隶冷冷地看着赫里,却没有一个人动弹,赫里大怒,霍地拔出刀来,一步步逼近这些手无寸铁的奴隶,“想作死么?你,出来。”被点到的那个人猛地向后一缩,却不肯听话出列。 看到以往温顺的奴隶居然敢反抗,赫里顿时大怒,一跃向前,老鹰抓小鸡般地将那人提了起来,抬手便一刀劈下。 人群里的方悦一跃向前,单臂一架,挡住赫里的腰刀,手在腰里一抹,已多了一柄长约数寸的小刀,哧的一声便扎入了赫里的腰眼里,同时大喊道:“乡党们,这些蛮子要杀我们了,与他们拼了,外面我们的军队已经来了,冲出去就能活啊!”一边狂喊,一边用手里的小刀没头没脑地一通乱扎。 此时,方悦的同伴和事先联络好的一批人都同时鼓噪起来,奴营顿时大乱,有向回跑的,有向前冲的。也是活该赫里倒霉,他本领也自不弱,但万万想不到这些奴隶居然奋起反抗,再加上方悦是从军统司里精选出来的高手,两人一个蓄谋已久,一个猝不及防,一交手便送了性命。 看到百夫长被捅成了一个血人,那大汉兀自拿着小刀扎个不停,赫里的手下在一呆之后,纷纷拿刀执枪冲了上来,刀砍枪刺,瞬间便放倒了几人。 “乡党们,打倒他们,抢了他们的武器,不然我们全都得死!”方悦大喊,顺手拣起赫里的腰刀,一个旋身,便又劈倒一名蛮兵。 “杀蛮子啊!”人群中爆发出如雷般的吼声,数千奴隶一涌而上,顿时将百多人的蛮兵给淹没了。 阿其诺手脚冰凉,看到营里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奴隶在奔跑,纵火,和士兵殴斗,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的碰撞声,忽然都消失在他的耳边,一阵天旋地转,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旁边的亲卫一把扶住他,“千夫长,你怎么啦?现在怎么办啊?” 怎么办?阿其诺嘴角微微一扯,乌拉特丢了。对方真是好算计,奴隶营里想必也早埋好了钉子,就等着这一刻,眼下是顾不得乌拉特了,能护得娜芙居次平安就上上大吉。 “召集所有我们还能召集起来的士兵,保护居次,我们冲杀出去。”阿其诺苦涩地道,原本死战的决心因为娜芙的到来,已完全消失。 “是,将军!” 吕布觉得很没劲,因为他正鼓足干劲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乌拉特的好几座营门同时被打开,一批批衣衫滥缕的奴隶疯子一般地冲出来,而那大开着的营门也为他们省去了攻打城墙的时间,一马当先冲进营寨的吕布没有碰到任何有力的抵抗,精锐的南匈奴白部精兵居然成了散兵游勇,完全没有碰到任何有组织的兵力,劈杀一阵,随着大队人马的冲入,他发现自己找不到对手了。 阿其诺只召集起了不到两百人,其余的人马全被冲乱,不知去向!加上娜芙的侍卫,他现在拢共便只有三百人。“护着居次,我们冲出去,记着,即便我们死干净了,也要保护居次的安全。” 娜芙神情紧张,脸色煞白,她从来没有经历地如此凶险的场面。 阿其诺死死地盯着战场,终于,他发现了一个空当,毫不犹豫,他立即下令:“走,冲出去!”数百蓄势已久的人马一声呐喊,同时冲了出去,阿其诺紧紧地护在娜芙身侧,向外奔去。 吕布刚一懈怠,这一彪人马便从他的眼皮低下一掠而过,熟悉南匈奴的吕布立时便发觉不对,因为这一批蛮兵虽然没有打着将旗,但其中百余人居然身着全黑的铁制盔甲,这是羌渠的亲兵,威震阴山草原的狼啸军,这里怎么会出现羌渠的狼啸军,一定有一个重要的人物藏在这里面。吕布一下子兴奋起来,匆匆招集人马,紧随着追下去。 而此时,正在王智身边百无聊赖地潘凤忽地睁大眼睛,指着前面道:“王别驾,那一批贼军好厉害,已经冲过了吕都尉的阵形,呀,他们穿得好漂亮!”当然很漂亮,羌渠的狼啸军全军都是这种铁制黑色盔甲,清一色的制式武器,精选的高大战马。 王智立即便发现了问题所在:“拦住他们,这里边有一个大人物!” 潘凤呀的一声怪叫,高举着长柄大斧,便冲了出去,他的几百斥候兵个个嗷嗷叫着归随其后,马术之精良,不输蛮族精锐。 接着他迎头便撞上了这批精锐的狼啸军,虎喝一声,大斧舞得风车一般,直撞了过去,便是以狼啸军之精锐,也是挡者披糜,潘凤完全便是靠一把蛮力,将眼前所有挡住自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眼见潘凤勇不可挡,阿其诺调转马头,护着娜芙便向另一侧突击,数十名白部精兵不要命地冲上来,四面围着潘凤狂砍乱刺,谁叫潘凤跑得快呢,这个时候,他的部下才刚刚冲了过来。 这帮斥候可就没潘凤这般骁勇了,只能堪堪挡住对手,但这对于阿其诺来说,也已经足够致命了,身后响起急骤的马蹄声,吕布追上来了。 等潘凤一顿横扫八方,泰山压顶,将周围清理干净时,霍然发现眼前居然安静了下来,自己前边不远处,一名蛮族将领领着百多名蛮兵护着一个蛮族女子,而在他们的外围,却是吕布为首的上千骑兵,围成了一个圆圈。 “呀哈,翁中捉鳖!”潘凤大喜。 “放下武器吧,不要作无谓的抵抗!”王智策马走到阵前。既然肯定有南匈奴白部的大人物,他当然要生擒活捉,说不定以后便是对付羌渠的杀手锏,至不济,也可以威胁一下羌渠嘛! 阿其诺绝望地看看四周,而他的士兵也正看着他,娜芙却拨出她腰里那把镶金嵌玉的弯刀,大声对阿其诺道:“千夫长,我们绝不投降,杀出去。” 阿其诺低头,闭眼想了片刻,忽地驱马而出,大声道:“王将军,我是羌渠大帐下千夫长阿其诺,这里有我们的居次娜芙,如果你肯承诺居次殿下的安全,我们愿意放下武器,否则,便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投降。” “阿其诺,你这个软蛋,我绝不投降!”娜芙大骂,阿其诺黑着脸,冲着士兵道:“抓住居次!” 娜芙?王智大喜,久在边关的他自然知道羌渠的这个女儿是如何的被宝贝,这下可真是发了。 “好,好,我以我王智的人格担保,娜芙居次在我们这里,仍将享受到公主的待遇。”王智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得到王智的保证,阿其诺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枪,眼睛一闭,将长枪扔到地上,翻身跃下马来,转身吼道:“都下马,扔掉武器!”百多名白部士兵默默地跳下马,将武器扔到一边。 娜芙被两名士兵牢牢抓住,兀自跳着脚大骂不休,伸腿乱踢两个士兵,两名士兵忍着腿,一语不发。 吕布大怒,策马走到娜芙跟前,“住手,你这个刁蛮的女人,要不是因为你,这些兵本可以光荣的战死,就是因为你的存在,他们才不得已选择耻辱地投降,你居然还好意思骂他们!” 娜芙身体一震,高昂的头无力的垂下,满眼皆是泪水。 收拾了乌拉特的残局,一把大火将羌渠苦心屯集的无数物资焚毁一空,王智挥兵直扑副阳城下。 副阳城,达耶鲁鹿的攻击一直没有间断,犹如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双方都杀红了眼,从日出直杀到午后,副阳城犹自巍然不动,抵抗一如既望的强烈。强度比地去几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达耶鲁鹿当然不知道,周澈隐藏在杭锦军塞的三千青壮已秘密抵达城中,此时,他面对的是近万守军,如何能撼动副阳分毫。 两眼冲血,不停地调兵遣将攻城的达耶鲁鹿犹如一头疯狂的野兽,不住地咒骂着,怒吼着。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三章 达耶覆灭 副阳城下,达耶鲁鹿在指挥部队攻城时,他的后营方向几名骑兵狂奔而来。 “左校王,不好了,不好了!”数骑从阵中直穿而出,奔到完颜不鲁的身边时,几匹马同时口吐白沫,软倒在地上,几名骑士飞身跃起,“左校王,诺将军命我们前来通报,乌拉特遭到大批并州骑兵围攻,而且,娜芙居次也在哪里!” “什么?”达耶鲁鹿以及聚集在他身边的头人都惊呆了,“乌拉特怎么会有并州骑兵?” “不知道!”那士兵上气不接下气。 “乌拉特怎么啦?”达耶鲁鹿吼道。 “左校王,我不知道,我冲出来时,只看见足有万余人的骑兵向着乌拉特而去,只怕,只怕乌拉特现在已是被攻陷了。” 达耶鲁鹿身体一阵摇晃,忽地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原来如此!他忽地明白了过来。 蛮军忽地在攻势正猛地时候退了下去,退得毫无道理,城上的军队高声欢呼,他们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攻击,只有周澈,沮授等人相视微笑,乌拉特,得手了。 草原联军大营,达耶鲁鹿面无表情,将各部头人一一遣散,命令他们立即率部撤离,现在形势很明显了,这里就是一个陷阱,引诱自己将乌拉特的驻军一个接一个地调来,然后他们偷袭乌拉特,但他们是从哪里去的呢?达耶鲁鹿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但他知道,自己不用想了,乌拉特丢失,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最后一部兵马也被遣走,连白部的骑兵也被他命令撤退了,此时,他的身边,只剩下了数百名安鹿部落的骑兵。 周澈微笑着在城上看到南匈奴各部惶然拔营,急急离去,一边的黄盖和俞实迫不及待:“将军,敌人要跑了,我们去追杀一阵,出出这几天只能被动挨打的闷气。” 周澈笑骂:“找死啊,敌人虽然退走,可那也是几万人啊,即便是怆惶而去,但也不是我们这点人吃得下的,慢慢来吧,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咦?”沮授指着城下,“达耶老贼怎么没有走?”对面的联军一部部离去,只有他的大旗依旧飘扬。 “他无路可走了!”周澈淡然道。 众人看到对面的大营奔出数百人马,只奔城下,达耶鲁鹿披头散发,带着他的数百骑兵,直奔城下。 “他来寻死了!”沮授冷笑道。 “周澈,有胆子下来与我决一死战么?”奔到城下的达耶鲁鹿怒骂道。 周澈摇摇头:“穷途末路,不过如此耳!” “将军,我出去灭了他!”俞实大步向前。 “何必如此费劲!”沮授冷笑道,“来人,放箭,将这只老狗给我射成一只刺猬!” 看到城上探出的数千支弓,达耶鲁鹿惨笑一声:“大单于,我对不起你!”举起长枪,喝道:“安鹿部落的勇士,随我冲啊!” 城上箭如雨下,一切都结束了。 副阳要塞所有的人都在忙碌着,忙着收拾因战争而支离破碎的城市,伤兵营里人满为患;黄盖、俞实、韩猛三人又开始为了补充兵员而争吵,三个人斗鸡一般狠狠对视,他们争抢的是这几天在城防战中帮助守过城的一批青壮,谁也不愿让着谁;而沮授将自己关在屋里,开始思考,当然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田丰?!他更忙了,百姓要安抚,房屋要修缮,秩序要维持,还要统计田亩,丁口,副阳的大户被他干掉几个后,都老实得很了,如今战争大胜,便更老实了。 周澈却很清闲,达耶鲁鹿伏诛后,他便回到了他的军府,他只想好好地洗一个澡,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喊亲卫端来一盆洗脚水,将双脚深深地闷在水中,周澈舒服地长吁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缓缓了,这些天疲于奔命,自己心力交萃,但总算天从人愿,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设想顺利完成,下一步便是拿下益林铁矿,然后自己又有了一段的发展时间,开春,再等着羌渠来吧。 闭上眼,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进来,能自由进入他书房的只有少数几个人,除了周仓和姜枫外,便只有沮授和刘彦了,便是黄盖等人,也得先通报才行。 一双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肩上,轻轻替自己按揉着,是刘彦。周澈长长地伸个懒腰,刘彦的按摩技术很有一手,每每自己腰酸背痛之际,经她的妙手一按,立马疼痛消失,周澈有时也有些迷糊,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的,怎么就一下子不疼了呢? 刘彦永远是那么一副微笑的样子,对所有人。这让周澈很有些吃味,他承认,自己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女人了,虽然她从来对自己就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感,对于自己屡次的暗示也恍然不觉,仿佛在感情上很有些迟钝,但她越是这样,周澈便越是心痒难搔。 反手上去抓住正在肩上按揉的柔夷,很明显地感到那嫩滑的手僵硬了一下,“阿彦!” 身后的刘彦不等周澈再说什么,便道:“将军,晋阳来人了,是茗伊那里派来的,事情很急,所以我赶紧过来找您。” 周澈有些恼怒,每当自己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总是能找到理由摆脱这个话题,“什么急事一定要现在说吗?” “是的,这事很重要,必须马上说。”刘彦坚持道,随即将自己的手从周澈的手掌中轻轻地抽了出来。周澈叹口气,这算是拒绝么? “什么事,你说吧?”看到走到自己面前的刘彦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红晕,周澈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女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难怪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茗伊姑娘传来急信,她埋在郡府和州府里的钉子同时得到一个消息,丁建阳很可能联手太原王氏要对将军下手。” 周澈眉头一皱:“现在?” 刘彦点点头,“我无法判断这件事情的真伪,按理说丁原不大可能在这个时节冒大不韪对将军下手的,毕竟是将军以一支孤军吸引住了达耶的全部军力,这才有乌拉特大捷。这个军功是谁也掩盖不了的。” 周澈陷入沉思,可能吗?脑子中缓缓地转过念头,如果要对自己下手,他会采有什么手段,当然不可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如果自己是丁原,这时节会想什么? 当盆里的水完全变凉的时候,周澈终于想明白了。 “我知道了,丁建阳可能真的要对我下手。”周澈缓缓地道,将脚从盆里提起来,刘彦马上体贴地拿起毛巾,半蹲着替他擦干水迹。 穿上竹屐,周澈在屋里踱了几步:“丁建阳想对我下手,与达耶一样,是基于对我实力的错误判断,他认为我即便守住了副阳,下场与吕奉先也会差不了太多,即便我是满营兵力,但在达耶的疯狂进攻下,一定是损失惨重,这个时候,他完全可以乘我虚弱之机,一举拿下我!”周澈猛地捏起拳头,“并州刚刚经历大战,我以一营困守孤城,独抗南匈奴大军,全军覆灭也是说得过去的,他只要杀光我的部下,一封奏折上去,说我英勇抗敌,不幸殉国,也是说得过去的。” 刘彦打了一个寒战:“将军,副阳这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悠悠之口,他能完全堵住吗?” 周澈冷笑一声,“他用不着堵那么多口,他只需要堵住朝中少数人的口就行了。”目光透过窗户,他盯着窗外忙忙碌碌的人,道:“百姓或许会怀念我一段日子,但他们又能知道些什么呢?百姓,是最容易糊弄的一群人了。”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呢?”刘彦紧张地问道。 周澈一笑,“怎么办,凉拌呗!” 刘彦嗔道:“将军,我们在谈正事呢!” 周澈哈哈大笑,“阿彦,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模样,嗯,比先前好看很多。” 刘彦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将脸扭向一边,不再言语。 周澈见她害羞,倒也不好意思再逗她,道:“将我们的兵隐蔽起来一部分,不要让丁建阳知道我们真正的实力。” 刘彦不解地道:“将军,我们不是正应当向丁原展示我们的实力吗?以让他知难而退,为什么还要故意示弱于他?” 周澈冷笑道:“他想解决我,好吧,我也好解决他,我想他解决我的主要实力便来自王智部,哼哼,解决了王智的问题,所有事情迎刃而解。阿彦,如我想得不错,王智部在扫清了周边的小部落后,一定会在我副阳附近就地驻扎。” “将军,王智那里怎么解决,那可是一万五千骑兵,是并州军的精锐所在啊!” 周澈神秘地一笑:“你去请公与先生来,我有事与他商量。” 须臾,沮授进来了,两人彻夜筹划。 此次大捷自乌拉特向东,王智的一万五千并州铁骑便如同一道洪流,席卷而过,三百里内的各个小部落被清扫一空,在这个过程中,王智采纳了万明的计策,对于这些部落的战士是能杀多少就杀多少,绝不放过,但对于其它普通牧民,则统统放过,不过却抢光了他们的粮食,杀光了他们的牲畜,烧光了他们的帐蓬,然后任由他们像草原的深处逃去。数天来,逃往草原深处的部落牧民不下十万,且大都为老弱妇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丁原杀机 这些小部落大都只有千帐上下的人口,多一点的也只有两千帐,在王智的大军面前便如同草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而且事出突然,毫无准备的这些部落完全一触即溃,落到了任由对方屠杀的境地。而且双方在装备上相差也太大,并州铁骑清一色的铁甲披身,武器锋利,但这些部落战士们大都只有简陋的皮甲,手中的武器也不知用了多少年,要论起草原上能与并州铁骑在装备一较上下的,也只有羌渠的亲军狼啸军,至于其它的各大部落,大都只有部落酋长的亲军才有如此装备。草原毕竟在资源上太过于缺乏。这也是羌渠急于趁着大汉虚弱的时候东寇中原的最大原因,羌渠清楚,如果放过现在的好机会,一旦大汉觉醒,出现了一位强力人物,聚拢了整个中原的力量,那草原将不堪一击。 天可怜见的是,现在的大汉世家割据,各个世家之间矛盾重重,情势一触即发,只要一点点的引子,那么大汉的内战势不可免,而大汉中央朝廷已形同虚设,空有名而无实力压制各大世家,也导致现在抵抗草原的力量竟然只有边郡,而非举国之力。 去年羌渠巧施妙计,将并州精锐斩杀过半,为自己今年的大举进攻埋下伏笔,夺下并州,草原便有了逐鹿中原的桥头堡,而各大世家之间争权夺利,必然也会为自己带来更大的机会。更可喜的是,世家之间的争夺已波及到了并州,原先丁原和太原王氏两家同盟共治并州,两家联合,守成倒也有余,但现在袁家插足加入,自己的机会便大增,想必他们会有更大的内耗。 王智和万明都清楚,经此一役,羌渠进攻并州的计划至少在今年已是完全不可行了,没有充足的物资,想要攻克并州这座经营多年的坚城是不可能的,羌渠要重新来过,将这些难民赶入草原深处,羌渠身为阴山草原大单于,又怎么会放任不管,就算羌渠将这些人吞进肚子里,让白部更加壮大,但至少今年要消耗掉他大量的粮食牲畜,更是让他无力入侵。 “痛快!”王智高踞战马之上,看着远处狼奔鼠窜的牧民,心中说不出的高兴,多少年来,只见草原各部窜入中原,烧杀抢掠,掳夺人丁,将并州搞得乱七八糟,不得不放弃了好几个郡,而自己只能躲在高墙坚城之后,无奈地看着对方铁骑肆虐,今天自己终于也爽了一把。 他们的前方一个部落的营地正燃着熊熊大火,黑烟遮天蔽日,而遍布各地的尸体更是体现了这个部落曾进行过顽强的抵抗,吕布一身的血迹策马奔到了王智的跟前,疲惫却又掩饰不住的兴奋。 “别驾,这是我们前进路上的最后一个部落了,前面百里处就是副阳了。” “吕都尉,我军已完成扫荡任务,请示是否即刻开拔,今天我们还可以赶回副阳,与周度辽的部队胜利会师,这一次,我们打得是太痛快了。” 王智微微一笑,知道吕布在副阳吃了大亏,这一次总算是将场子找了回来,微笑着道:“好,传令大军,我们…” 万明忽地在一边笑着打断了王智的话:“王别驾,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扎营吧,将士们累了整整一天,好好歇歇,明天再走吧!” 王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一路行来,万明从未预过他的任何一条命令,只是默默地跟随着自己,这也让自己对他好感大增,虽然他官职低于自己,但王智知道,他在丁原面前的地位可不是自己能比拟的,本来已作好了这家伙会对自己的军务指手划脚,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手?看着万明那张微笑着但很坚决的脸,王智沉默了一下,点头道:“便依晓之先生,奉先!传令大军,扎营。” 吕布不解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百多里路而已,大军用不了两个时辰,干嘛在这个荒郊野外受苦,弟兄们还盼着到副阳喝两口酒,快活一下呢!” 王智黑着一张脸,喝道:“你想干什么,违抗军令么?给我滚!” 吕布看到老上级发怒,一拉马缰,一溜烟地跑了。片刻之后,在熊熊燃烧的部落营地旁,并州骑兵的营地立了起来。 潘凤很不满,他离开副阳要塞很有几天了,副阳的血战他没有捞到边,虽然跟着王智也杀了不少蛮子,但总没有跟着自己家将军杀敌痛快,在这边,如果有人想黑他的功劳,他还真没处找人说理去,本来想着今天便可以回到副阳,和黄盖他们几个好好地斗斗酒,却不想又要在这里呆上一晚。他与黄盖是不打不相识,现在关系也挺不错了,至少黄盖不再拿他当仇人看,潘凤决心要搞好跟这几个家伙的关系,他们可是将军铁打的班底,心腹中的心腹,自己这个后来者可比不上。 他不是王智的直系下属,便也没那么多顾忌,打马直奔到王智面前,请求率部先行离去。王智很欣赏这条大汉,这一路行来,看着他率部为大队人马扫清敌人哨探,极为精明,而当面对阵之时,其凶猛比之吕布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时潘凤也是一身的血迹,那柄恐怖的大斧上还沾着丝丝血肉,加上脸上的那道疤,要多狰狞有多狰狞,要多凶猛有多凶猛。这让万明有些不舒服。 “无双兄,你也辛苦了一天,何不休息一下,明天再走?”吕布出言挽留。 “不了,多谢吕都尉关心,但潘某归心似箭,此次副阳独抗达耶老贼数万大军,只怕伤亡不小,潘某还有许多好友在那里,心中很是不安,想要先行回去看看,还望别驾恩准!” 王智沉吟了一下,潘凤必竟不是自己的直系部属,而是周澈借给自己帮忙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周澈的确是大公无私,否则这一员大将留在副阳,会给他很多助力,而他却毫不犹豫地借给了自己。 “如果是这样的话,王某也不便强留军候了,这一次王某得潘军候相助,才会如此顺利,这第一功王某一定会为军候让上。” 潘凤咧开大嘴呵呵一笑:“某有啥功,是俺家将军运筹帷幄,我只不过跑跑腿罢了,我就不用掉了,王别驾在上报功劳的时候,别忘了俺家将军便好。” 王智哈哈一笑:“这一次大捷,周度辽一定是第一功臣,这是谁也争不得的,你这大汉,倒也忠心,罢了,快快回去见你家将军吧,要是真强留你下来,只怕日后周将军笑话我小气了。” 潘凤大喜,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大声道:“王别驾,你也是条汉子,某能和你一起打上这一仗,心里也快活得很,这便走了。”转身招呼了自己的斥候队,便离队而去,正巧碰上吕布,潘凤抱抱拳:“奉先兄,你身手厉害,有机会咱们俩较量较量,怎么样,你不会嫌我是个小军候而不屑与我动手吧?” 吕布这几天对这个曾经的土匪倒也是刮目相看,闻言哈哈大笑:“好你这个土匪,恁地记仇,好,等明天我回到副阳,咱们请别驾和你家将军作公证,咱俩好好干一场,不把你干趴下我吕字倒过来写!” 潘凤策马离去,一边打马奔驰,一边狂笑:“吕都尉,你好不狡猾,吕字倒过来写,他也还是一个吕字啊!只不过上头重来下头轻罢了。” 吕布一愣,想想的确如此,不由也乐了。 王智目送潘凤离开后,接过万明给他的一个锦囊,此刻他手脚冰凉,拿着密令的手微微发颤,饶是他久经阵仗,心神很难为外物所扰,但看到手里这份丁原和太原王家亲笔签发的密令,仍是抑止不住的震惊,恐惧,不安,脸色不由大变。 万明神态自若地看着心神不宁的王智,静静地等待着王智的决定,他并不怕王智不从命,因为他的怀中还揣着另外一份命令,那是让他暂代全军指挥,一万五千骑军,五个营,有三个营的都尉是丁原的亲信,如果王智抗命,他将召集所有军官,软禁王智,拿到全军的指挥权,然后执行丁原的命令,当然,王智能遵命是最好的,万明自家知道自家事,让自己出谋划策那是长处,但让自己指挥作战可就是强人所难,肯定不如王智那样如臂使指,有他指挥,周澈将在劫难逃。 “晓之先生,刚刚大败蛮子,周度辽是最大的功臣,我们这么做,是不是?”王智看万明,抱着一点点希望,虽然知道这只是缘木求鱼而已。 万明微笑,王智没有明确拒绝,这是一个好的信号,丁原对王智还是信任的,毕竟王智虽然是并州官场的老人,在并州呆的时间比他还长,但却是在他的任上一步一步被提拔起来的,自己对他有知遇之恩。 “完成作战任务后,全军赴副阳,配合中军围剿周澈,一个不留。”丁原的笔迹王智当然认识,那黑色的字体在王智看来是那么的刺眼,大胜刚过,便诛杀功臣,排除异己,这大汉,到底是怎么啦?王智心中一阵刺痛。 “杀周皓粼?这可是袁氏女婿,刺史和王氏这么做,不怕与袁氏反目么?”王智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五章 策反王智 万明摇头:“并州此次大战,有所损伤是不可避免的,周度辽以一营之力独抗南匈奴的数万大军,虽然竭力完成作战任务,但伤重不治,度辽营全军覆灭,这是不可避免之事。想必朝中对此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异义,袁家即使不满,只要在其它方面做出补偿,便可抵消此事带来的影响。比起周澈在并州所带来的危害,这一点代价你的主家太原王氏也愿意付出。” 顿了一下,万明接着道:“周澈在袁家并不什么被看重,只是被当作一枚闲子,如果能在其它方面收获足够的利益,我敢肯定他们将不会就此事做出大的反弹。这也是刺史和王氏敢于动手的原因。” 王智心中凛然,自己毕竟是一介平民成长起来的将领,这些豪门世家之间的勾心斗角,大大出乎他的想象之外,其冷血,其残酷,让他全身发冷。 “周度辽是难得的将才,从这一次的战斗中已表现无遗,不论是从远期战略上的大局观,还是战术上的灵活性,都将是我们并州抗击蛮寇的有力支持,今年羌渠和鲜卑无力东寇,但明年呢,后来呢,我们这样做,只会让草原那些人笑歪了嘴巴。”王智无力坐倒在椅子上,喃喃地道。 万明冷冷一笑,“此人才干越高,对并州的危险便愈大,伯聪!一山难容二虎,你能想象到如果让周皓粼成长起来,将来的并州必首先陷入内战,这个时候只怕羌渠会更高兴,为了把这种可能消除在萌芽之间,再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王别驾,你决定了么?” 王智闭上眼睛,他不是菜鸟,心中自然明白丁原和太原王氏必然有着对付自己的后手,倘若不答应,肯定第一个面临清洗的便是自己。自己能怎样做? “我明白了,晓之先生,你让我想一想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你先回去吧,我想静一静。”王智有气无力地道。 万明笑着站起来:“好,那我就不打扰别驾了,还望别驾早一些开始布置,毕竟我们还要跟那些校尉们讲清形式,让大家同心协力,明天,刺史便带着中军两部开始向副阳进发,在时机上,我们一定要配合好。” 王智烦燥地在大帐里走来走去,心中烦闷不已,恨不得仰天长嗥,宣泄心中的痛苦,作为一个并州土生土长的的将领,将蛮子挡在关外,确保并州百姓安居乐业是他的理想,但无奈他只是一介平民出身,在现在的大汉,想要出头难上加难,如果自己是一个世家子,那以自己的军功,早就独挡一面,而不是现在一个区区别驾,还是一个被架空的别驾。 他不得不承认万明所说,如果周澈果真壮大起来,那袁、王两家必然会在并州大动干戈,这两家打起来,蛮族将是直接的得利者,而并州百姓将是最终的受害者,也许,趁现在周澈实力最为虚弱的时候,将他消灭是最好的时机,可以将并州可能遭受的危险降到最低。 王智猛地站住脚步,心中怒气仍是难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能同心协力?猛地拔出刀来,一刀劈下,将万明刚刚坐过的席子一刀两断,长出一口气,心中的不平似乎随着这一刀而松快了不少。 周度辽,对不起了,王智在心中默默地道,为了并州,我只能这么做了,虽然你于并州百姓有大功,你对我王家更是有恩,如果没有你,我的父母肯定已死于副阳,但现在,我只能恩将仇报了。 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王智闭上眼睛,开始考量明天怎么做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成功,他不敢小瞧周澈,他心中明白,周澈即便只剩下残兵败将,也能将天戳出一个大洞,如果让周澈走脱,那危害更大,袁王两家必然开战,那自己将成为大汉的罪人。 “别驾,你睡了么?”帐外传来吕布轻轻的问候声。 王智心中烦躁,听到吕布此时来找自己,更是不快,怒喝道:“滚。不要来烦我。” 听到滚,吕布非但没有象往常那样灰溜溜地跑路,反而一掀帐帘,大踏步走了进来,“别驾,你怎么了,大捷过后,应当高兴啊,多少年了,我们可从没有象现在这样爽快过!” 王智看着兴奋的有些过头的吕布,摇摇头,这个吕奉先打仗是好手,但要论起心机,当真是蠢夫一个。 心情沉重的的他摇摇头:“你不知道,唉,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看到王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吕布轻声道:“还真让他说中了,你现在真是这副模样。”吕布的声音很低,但王智听在耳中,却如惊雷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你刚刚在说什么?”吕布吓了一跳,看着王智须发皆张,一脸的紧张模样,不由吓了一跳。 “别驾,你怎么啦?” 王智一把揪住吕布:“你刚刚说什么,让谁说中了?啊!”声色俱厉。 吕布呐呐地道:“别驾,我那里来了一个人,他说别驾现在肯定坐卧不安,心神不宁,我不信,便与他打赌,带了他来见别驾,却想不到真是这样。” 王智死死地盯着吕布片刻,忽地松开手:“他人呢?” 帐帘再一次被掀开,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吕都尉,你输了,可不要忘了回到太原,要请我去喝花酒的。” 王智瞪圆了眼睛,来人赫然是周澈营中的首席谋士,沮授。 呛啷一声,王智腰里的剑已出鞘,高高举起,吕布吓了一跳,一把拉住王智的手:“别驾,你疯了,这是沮长史,是皓粼将军的手下。” 沮授哈哈一笑,施施然地走到王智的身边,轻声道:“别驾稍安勿燥,沮某一皆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别驾要杀死沮某不费吹灰之力,不过沮某此来,可是为别驾解惑而来,别驾何不容沮某将话说完呢!” 王智沉默半晌,剑霍地入鞘,对目瞪口呆地吕布道:“你出去,给我守在帐门口,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我的大帐。” 吕布看看老上级王智,又看看一脸轻松的沮授,迷迷糊糊地转身走了出去,“搞什么呢?”看他二人倒似心有默契,可自己这个带着沮授来的人却蒙在鼓里,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王智事到临头,反而镇定下来,沮授深夜到此说明了什么,当然是丁原的计划已泄露,被周澈知晓,因而派他来策反自己,但自己是能轻易动摇的人吗?为了并州的长治久安,自己肯定要支持丁原,即便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王智也知道,经此一事后,自己便算是与袁氏结下死仇,除了踏上并州的船,再无路可走。否则自己活不了几天便会被悄无声息地做掉。 让他恼火的是,丁原既然早就打算在此役过后做掉周澈,但却为什么如此不小心,竟然让计划泄露出去,周澈即便只剩下千余残军,但看到潘凤所统率的斥候的战力,以此知彼,这一千人的战力又如何能小得了,狗急了还跳墙呢,如果周澈孤独一掷,以副阳要塞之坚固,自己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拿下来,而且周澈既已知道,想必此时已有快报报往袁氏,自己算是被坑进去了。 “沮长史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虽然明知是废话,但却也不得不说,总不能立马撕破脸去。 沮授却神色严肃:“授此来,为救王别驾而来。” 王智愕然而视,明明是有求自己,可以说现在丁、周二人都命悬于自己之手,而且比较起来,丁原赢得机会要比周澈大得多,这沮授居然说是来救自己,当真是辩士之舌,毒于青蛇之口,恬不知耻如斯。 王智放声大笑,直视沮授:“沮长史,我们便不必绕圈子了,周度辽想必已知晓丁使君计划,我们已没什么可谈得了,这便请回吧,我虽不是像你们这样的文人雅士,却也不愿做那焚琴烹鹤之举,长史此去是回副阳还是远走高飞,都任由自便。” “别驾观我可是那种弃主而逃,只顾自身之人么?”沮授揶喻地一笑。 “好,长史虽是一文人,但却有我武人的豪气,我王智佩服,但话不投机半句多,长史却请回,明日我们副阳再见吧!”王智起身作揖。 “走自是要走的。”沮授道,“但我还是要说先前那句话,我是来救别驾的,别驾从一介小兵,靠着一刀一枪拼到如今地位,可谓不易,如此舍去,便是连授,也是惋惜不已,更何况别驾之才能,我家周度辽赞赏不已,不愿别驾就此沉沦,这才有授此一行,当然,也不仅是救别驾,还是救这一万五千并州精英,更是救我并州百万百姓。” 王智冷笑:“既知我是一介小兵升到如今高位,丁使君对我有提拔之恩,那又何必多言?” 沮授不理会王智,自顾道:“别驾既知消息已泄露,当知明日回副阳,将不再是美酒鲜花,而是弓弩石弹,还要去送死么?周度辽已是枕戈待旦了。” “千余残军,能翻起多大浪花,当我是达耶那个废物么?”王智一声冷笑,“我王某人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在这并州的的威望,岂是周皓粼能比,说不定明日我一声召唤,周度辽的那千余残军临阵倒戈也说不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六章 兵变夺权 沮授见王智如此自傲,倒也来了脾气,哼一声道:“威望,说到威望,别驾真自以为能比得了周度辽,周度辽入西安阳之时,百废待兴,那里的百姓都是在饿死的边缘,那时王别驾在那里?周度辽使其居有其室,穿有其衣,食有米粮,少有所养,老有所依,战士死战不必担心家人无所依靠,王别驾以为,你能与周度辽相比么?” 王智不由一噎,在西安阳、鸡鹿泽虽然没有呆几天,但却亲眼看到了那里的百姓对周澈那发自肺腑的敬爱,自己虽然在并州呆的时间更长,但要论起在西安阳的威望,现在又有何人能与周澈相比,但嘴里却是不肯认输。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战场之上终究要靠实力说话,周度辽残军最多千余,岂能挡我百战雄师。只不过多费些力气罢了。” 沮授冷哼:“别驾明日一战,可不是打蛮子,而是同室操戈,却不知将士们士气如何?更何况,别驾当真以为周度辽只剩下千余残军?” 王智笑道:“那又还能几何,难不成周度辽还能扫豆成兵不成?” “即然早就知道晋阳城的那些人将对将军不利,我们又岂会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地,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们又怎么会独立支撑对达耶鲁鹿的作战?丁建阳想算计我们,又焉知我们不是将计就计,顺势坑他一把?” 沮授一连串的反问将王智问得呆住了,对啊,周澈不是傻子,焉能不知今日之处境,那他又为何要如此做?莫非他们当真已算到今日之事,早有伏笔? 看到王智动摇,沮授趁势打铁,“实话告诉别驾,此时的副阳,有精锐之师八千,周度辽能以四千rénmiàn对达耶六万之师,王别驾以为自己万余人马,能撼动副阳分毫?却不计成败,只要你们几日攻不下副阳,消息传开,你们将如何自处?” “你们哪里来的八千人?”王智喃喃地道。 沮授大笑:“正是因为想不到,达耶鲁鹿才倾师来攻,铩羽而回,身死城下,如今轮到丁建阳了。” 王智心头巨震,周澈如此老谋深算么?身体不由一阵发软,如果真如沮授所说,八千精锐守副阳,自己一万五千骑兵根本是自取死路!他是在恐吓自己吗? 王智精神一振,也许只是对方口若悬河,但军国大事,一言可决千万人生死,自己真能做到么,如果两家开战,不论结果如何,并州都将元气大伤,草原各族必定乘虚而入,那时,自己将是大汉的罪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七章 守株待兔 剩余的两名都尉--吕布和张辽立挺立不动,他们都是王智的铁杆心腹,早已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其余的校尉们在看到三位都尉被拿下,只是微微骚动了一下,但听到王智的这一句话后,帐里顿时嗡地一声炸开了。 万明忽地跳了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声嘶力竭地大叫,“各位,我有丁使君的亲笔秘令,剥夺王智在军中一切职务,所有军务由我暂代,各位,这是丁使君的亲笔签发的命令!” 议论纷纷的校尉们在王智的眼光一扫而过之后,立即便安静了下来,站得笔直,挺立不动,眼光甚至都没有看一向被按在地上的三名都尉和在帐中跳脚大叫的万明,他们都看着中央的王智。 王智沉默地看着歇斯底里的万明,微微摇头:“晓之先生,没用的,你叫得再响,也没有用,使君虽然拆散了我的五原老营,但他忘了,现在的并州军,基乎所有的基层军官都来自我五原营,这是我王智带了很多年的兵,这些人随着我出生入死,都有着过命的交情,我让他们往东,他们绝不会向西,是吗,各位!” 帐里十位校尉,二位都尉同时半跪在地,高声叫道:“惟将军之命是从!” 万明呆呆而立,手里丁原亲笔签发的密令飘然落地,在跪了一地的都尉校尉之间,显得那么孤单而脆弱。 “为什么?周皓粼许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使君?”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你!”帐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沮授飘然而出。 “是你!”王明眼光收缩,他认出了这个飘逸的俊朗书生。 沮授洒然一笑,朗声道:“晓之先生,你没有理由怪责王别驾,大战之后,第一功臣不但不奖,反而要设计除之,是问如此作为,王别驾堂堂男儿汉,岂肯为之?” 万明嘴角露出讥笑,这个理由简直是放屁,心知沮授必然还有后话,也懒得打断他,此时他已一败涂地,多说只是自取其辱,对方必然会让他知道答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八章 城下之围 “我这一揖是感谢令兄深明大义,为百万并州百姓带来安定,免去战乱之灾。”周澈正色道,“如果不是令兄此举,想必今日之副阳,必将血流成河,伏尸无数。” 王慧抱拳还礼:“丁建阳此举,天怒人怨,我王家兄弟堂堂男儿,岂肯与之同流合污,且我兄弟乃是并州本地人,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是我们一直以来的理想,以前将这希望放在丁建阳身上,可惜得到的只是失望,望将军以后能带领我们走向胜利。” 周澈微笑着在他的胸膛上重重地捶了一拳,道:“却请拭目以待。仲明兄,现在你不方便露面,还是先回军府休息。” 仲明是王慧的字。 看到王慧抱拳离去,在韩当的陪同下走向军府,周澈转向沮授:“公与辛苦!” “份内事耳!”沮授笑道:“王伯聪部的并州铁骑将缓缓向副阳靠近,在丁建阳的中军营到达后,他们将在外围布防,防止丁建阳突围而去,此战,我们要一网打尽,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好极了!”周澈抚掌赞道:“如此便可以完美地封锁消息,拿住丁建阳后,再诱来太原王氏及其部将,如此,并州便彻底纳入手中了。” 离副阳五十里,丁原的中军营正向着副阳急行,一拨拨的哨探不断地将副阳要塞的消息传回,听到副阳果然如自己所料,只余些残兵败将,连几个完好无损的士兵也找不到,丁原抚须大笑,此一战,不断确保了羌渠至少在一年内无力进攻并州,而且也拔除了眼中的一颗钉子,一举两得,更为难得的是,自己的实力基本无损,再有一年的积累与发展,当有与羌渠一战之力。 “周度辽好生无礼,使君来副阳,他应当离城来迎,面在他居然安坐副阳。”一名亲卫愤愤不平地道。 丁原笑道:“无妨,周度辽立下如此大功,骄傲一点也是应该的。” 治中从事张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其实并州士族太原王氏的人,他已经知道了周澈正在对付益林王海,铁矿里面的猫腻丁原不清楚,但他可是一清二楚,万一周澈从哪里查出了什么,那太原王氏可就一头掉坑里,即便爬起来,那也得脱三层皮,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求跟着丁原来的原因。 “使君,有必要这么大费周章吗?你一道命令,将他召到太原,三五力士便拿下了。”张懿不满地道。 丁原摇摇头:“这事必须做得迅雷不及掩耳,要让世人都认为周澈是在抵御蛮寇落败身亡,而不是由我来下手,这时间上就必须要接得上,否则万一拖得久了,想杀掉周澈可就不是一件容易事了,你想想,他这一次又立下如此大功,加上去岁他奇袭安鹿,那可是在我们并州万马齐喑的时候啊,有了这些功劳,你以为他还会只是一个边将么?他的官做得越大,危害越大,这次如此好的机会,我必须要抓住,想杀他不难,难就难在掩人耳目啊!周皓粼又不是傻子,你以为我一封军令他就会去么,他会拖,大战刚定,能拖的理由实在太多,而我们实在拖不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七十九章 兵不血刃 丁原这时才惊骇起来,周澈那里只有千余残军,现在围住自己的,足足便有数千人,而且还没有看到他的骑兵,这个天杀的周澈,到底是有多少兵力?回头看去,王智的骑兵开始缓缓向这边靠近,刚刚心胆欲裂的他胆气又壮了起来。 “周皓粼,你想要干什么,造反么?”他戟指城上周澈,大骂道。 周澈大笑道:“使君,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要在今日除掉我,当我不知么,澈可不是傻子痴儿,当初便已料到今日,岂有不防之理。” “胡说八道!”丁原骂道:“周度辽!君今日此举,已与造反无异,劝君一句,速速自缚双手,出城请罪,我还可饶恕你的罪行,看在袁家份上,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大军发处,你与你的部众皆成齑粉!” 周澈冷笑:“大军?你是指你这三千兵马么?就凭他们也想拿住我?” 丁原心里隐隐不安,但仍回指着正逼上来的王智部,厉声道:“看到了么,王别驾的万余铁骑之下,你可有一搏之力?” 似乎在映证着丁原的话,他的话才刚刚落下,侧翼便响起如雷的骑蹄,一彪骑兵奔来,但却不是王智的骑营,领头一人,却是周澈的骑兵部将俞实和姜枫,看到俞、姜二部旁若无人般地纵马奔过王智的军阵之间,王智部却没有任何动作,丁原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给王别驾发令,让他进攻,剿灭这股骑兵。”丁原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带着颤音,他不敢想象那最坏的后果,传令兵显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立于马上,双手挥舞令旗,发出一连串的旗语。 王智的中军左右一分,十数骑马奔了过来,而俞实部也很配合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这几匹马直接奔进了三角区之内,丁原的心彻底沉了下来,来人是万明和他的几名心腹将领,不过马上的他们却是被反翦双手,捆在马上。 王智反了!丁原只觉得眼前发黑,人在马上一阵摇晃,卟嗵一声摔下马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章 执掌并州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周仓咧开大嘴笑了:“就是,将军,这等人便要狠狠修理,狗婢的,等会儿我便去揍他一顿。” “打住吧你!”周澈又好气又好笑,看着这个脑了缺根弦的家伙,“元福,不许你去找他,虽然我们要收拾他,也犯不着去揍他,再说了,你那等拳头,只怕一拳便要了他的命去。” “我轻轻地打还不行么?”周仓压低声音,随即看到周澈恶狠狠地目光,立马脚底抹油,“我去兵营了!”他边跑边喊,身后传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一连几天,周澈忙得脚不点地,当然,这是胜利者的烦恼,便是有,也是欢喜多过恼官系统,便连李肃也被从西安阳召了过来。周澈昨夜几乎一夜没睡,只是在凌晨稍微地眯了一下,顶着两个黑眼圈高坐于上,扫视着下面那毕恭毕敬,坐得笔直的文武官员,心中募地生出一种大权在握,生杀予夺的感觉,难怪人人都追逐权力,这种感觉真得让男人为之沉醉。 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大丈夫生于世,莫过于斯。 随着成珐被丁原一封命令召来,落入周澈掌握之中后,并州算是完全掌握在了周澈的手中,现在整个并州计有周澈度辽营约一万人,王智麾下一万五千人,原成珐手下五个营约一万五千人,丁原中军营三千人,整个并州军已形成战力的共有近五万人,这些兵力一旦整合,虽然暂时无力对羌渠形成大规模的进攻,但足以保证并州在短期内不受侵犯,更何况,现在周澈的手中还握有一张王牌,羌渠的爱女娜芙与大将诺其阿。 在报捷奏章中,周澈刻意将这一消息隐瞒下来,在他的计划中,这两人还有大用处,要是让朝廷知道,让自己去献俘的话,那自己不仅弄不到一点好处,甚至会让羌渠恼羞成怒,孤独一掷地立刻发动对并州的进攻,这可不是周澈想要的,现在他一心想要稳定并州,至到将并州完全握在自己手中,所有人拧成一股绳后,才是对草原作战的时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一章 统一政令 “黄公覆以左军部为基础,组建健锐营,步骑车混成,任职都尉,程德谋、韩义公为左右校尉.kanshuge.la姜枫之以中军部为基础,组建健骁营,步骑混成,任职都尉,文仲广、俞胜利为左右校尉。” “末将领命!”六人同时站起,众人也毫不意外,此六人都是跟着周澈自一介微末而起,受到重赏当然无可厚非。 “周元福仍是亲卫营统领。” “元福领命!”身后的周澈侧跨一步,向周澈躬身。 “乌拉特建城后,那里将成为南匈奴攻击的重点,副阳四堡将成为内线,压力大减,所以,除了副阳将保留一个营随时支援乌拉特外,光禄城三堡将逐次削减兵力。各位,从现在起,我们并州要反守为攻了,我们将组建机动部队,随时出击草原,让他们食不知味,睡不安枕!”周澈大笑道:“我们可不象草原军队,每年要等到秋天才有能力出击,我们度辽军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打到草原上去。” 周澈豪气干云,随口就将以前的并州军更名为了度辽军。 众将一时不由个个气冲云天,霍地站起,挥舞着手臂,随着王智大喊:“愿跟随将军,马踏草原!” 军事上的重组完成以后,今天的重头戏便已结束,在座的各位将军各得其所,可谓是皆大欢喜,都在喜滋滋的盘算着会议结束后要好好地庆贺一翻,在座的文官可谓仍是如坐针毡,忐忑不安,只有田丰和李肃等老人才安如泰山。两人都早得知了自己的安排,此时只是坐等周澈宣布而已。 周澈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右侧的文官,道:“原治中从事张懿伙同太原王氏,盗卖战略物资予以资敌,给我并州造成重大损失,现已将其下狱,元福,将证据给诸君。” 元福站起来,从随身携带的案牍中抽出一叠,一一交到各人手中,所到之处,不管是文臣武将,都站了起来,双手接过那些卷宗。 王家偷偷将生铁贩卖到草原上的事情证据确凿,不仅有出入帐目,运送路线,交接人员,更有大批从王家抄出来的与草原上的往来信件,这些东西由于周澈猝然发难,太原王氏都没有来得及销毁,但被抄走,至于那些涉案人员,更是一个也没有走脱,全部被抓,下到了狱中。 看着手里的铁证如山,武将们不由破口大骂,这些生铁到了草原,也不知可打造多少杀人利器,本来生铁是大汉控制草原武装集团的一个有力武器,但有了王家的偷偷盗卖,这一限制已形同虚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二章 君无私事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袁逢喝了口茶旋即叹了一口气,“老二啊,我袁家下代中,本初和公路都能撑起一片天,我们不在后,他们守成至少还是不错的,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要为袁家考虑长远啊,再之后呢?又有谁能撑起李家来?世家豪门,说起来很是光鲜,但你想想,有多少豪门能长盛不衰的,像我们这样的,一旦败亡,便是九族皆灭,烟消云散的下场,想想当年的霍家、梁家、窦家,他们得势之时,权倾朝野,比之现在的我们要强盛许多,但现在他们在哪里呢?民间有云,富不过三代,实是金玉良言,不好好地考虑接班人,那我们的家族必会衰落。退之,你要明白,处在我们这个位置上,首先要考虑的便是家族的兴亡盛衰,为了家族,即便要我去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照做,而不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考虑问题。大家不存,小家焉在?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说到最后,袁逢已是声色俱厉,他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你去吧,好好想想我的话。” 皇宫,皇帝刘宏手握着刚刚到达的度辽捷报与丁原的请辞奏章,也是不敢相信的一副神态。 张让侍立左右,刘宏看了看他。 “阿让,你敢相信这是真的么?”皇帝刘宏摇头。 张让笑道:“奏章都到了皇上您的手中,当然是真的了。” “你说说,这个周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陛下,看了并州的奏章,臣已对此事有了一些了解和想法,其中有一些却是揣测,陛下以后可详问周澈。”张让道。 “嗯,你说说!” “这一次并州之战的策划奏章上写是丁原精竭虑,甚至为此而病倒,但以臣看来,这一切全都出自周皓粼之手,一边给南匈奴设计了一个套,另一边又给丁原和太原王氏挖好了坑,一箭三雕,着实高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三章 查视俘虏 “我从来都没有反对您喜欢她。”沮授立即道:“你可以喜欢她,您当然也能得到她,我想在并州,现在没有一个人敢喜欢刘彦曹令了,但您不能娶她,她也不能成为你的正妻。何况您已经有正妻” “你当刘彦是什么,是一个玩物吗?”周澈反问道,说完也不等沮授答话,摔门而去,对守在门口的周仓和侍卫道:“我们走。”摸不着头脑的二人也不知周澈想到哪里去,看到周澈愤愤然地越走越快,只得快步跟上。 被放了鸽子的沮授在屋中愕然而立,将军这是怎么啦?不能娶为正妻,又不是不能做侧室,再说了你在老家不是几房侧室。 “三叔,我们去哪里?”看到周澈径直出了府,跨上马便走,周仓赶紧追上去问道。 “我们去西安阳!”李清怒气冲冲地道。 啊!周仓吃了一惊,从副阳这里到西安阳可不是说到就到的,这一来一去,非得要个两天不可,看到周澈根本就是不容反驳得意思,便低声对一个亲卫说了几句,亲卫转身飞奔而去,一是要告诉沮授,另一个则是去调集亲卫队护卫周澈出门,现在周澈的身份比之从前大有不同,谁知这并州有没有草原的探子,抑或是太原王氏的心腹还有漏网之鱼,总之,周澈的安全级别现在已是急速上升了。 周澈心中烦闷,便想出去走一走,看一看,现在朝廷还在争论并州事变,他也不便就大模大样的入主并州驻治太原郡,虽然并州城实际上已控制在他的手中,黄盖部的已进驻晋阳城。现在并州的军政中心已暂时移驻到了副阳,所有的命令均从这里发出,当然,明面上还是盖着丁原的大印。 一路急驰,在傍晚时分终于赶到了西安阳,此时的西安阳比之去年时变化更大,正值初夏,天气已渐渐的热了起来,因此虽是傍晚时分,但地里仍有不少劳作的百姓,其中却已老人和妇女为主,西安阳的青壮基本上已被征招进了部队。 西安阳放缓马蹄,任由马儿自由地慢慢地行进,路边已有不少的百姓看到周澈,顿时欢呼起来,涌向路边,向周澈行礼,周澈微笑着在马上微微欠身,仅仅是这一个动作,便让老百姓们更加激动,这个承诺让他们顿顿都要吃干的将军现在已经做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四章 放风透气 阿其诺冷冷地道:“这也正是我不解的原因,周将军,虽然不知你打得是什么主意,但我现在就可以对你说,你肯定会失望的。” 周澈大笑,“诺将军多疑了,你以为我想干什么,劝降你?还是要你告诉我一些南匈奴的情报?我虽不那么聪明,但对于诺将军的名声还是略有所知,是不会白白浪费时间的。将军却请宽心。” “你不聪明,你是狡诈。”阿其诺愤愤地道。“落在你手里,早些杀了我干净,不必多说。” “杀你干什么?好吧,就算你想死,你想屋里的娜芙居次也陪你一起死么?” 阿其诺脸色一变,人也有些紧张起来,“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我输给你,没什么好说的,居次一个女子,你堂堂大汉将军,不会如此无耻地去为难她吧?” 周澈盯着他,“一个女子?敢问诺将军,每每你们从我并州掠去的女子下场又如何?” 阿其诺顿时语塞。 “好了,诺将军,我们两家世代仇敌,这些废话倒也不用多说了,我想见见居次,请替我通报吧!” 阿其诺脸色一变,“你想干什么?不说出来意,我是不会让你进去的。”拦在门口,拉开了架式。 周澈不由大笑,他身后的周仓和亲卫呛的一声抽出刀来,向前逼了一步。 “诺将军,你刚刚还说了你是阶下囚,怎么这时节就没有了阶下囚的觉悟呢,你以为能拦得住我们。” “无非血溅三尺而已。”阿其诺丝毫不退让。 周澈摇头,身后的亲卫们大步向前。 “诺将军,请周将军进来。”屋里突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居次!”阿其诺回头。 屋里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诺将军,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有什么好说的,不用枉送性命,周将军不会为难我的,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安住到现在。” 周澈笑顾阿其诺,“瞧,智勇双全的诺将军见识居然还比不上一个女子,我要是想为难你们,需要这么费手脚么?请吧,诺将军。” 阿其诺喘了一口粗气,伸手推开房门,周澈大步走了进去。 娜芙穿着正装,站在房子的中央,一双妙目盯着大步走来的周澈,周澈停了下来,周仓和亲卫们手扶腰刀,站在离周澈一步远的地方,而阿其诺掩上房门,守在门边,有些紧张地盯着娜芙,脑子里却有些乱,不知周澈有何来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五章 不怒自威 此时的田间地头,已热闹了起来,无数扛着锄头,牵着牧畜的百姓开始走向自家田头,由于西安阳青壮人口不足,许多妇女便拖着不大的娃儿下地,将小孩往田头上一放,便自行去劳作,渐渐的,能爬会跳的娃娃们便汇聚到了一起,摸爬滚打起来,不时有受了欺负的小娃娃哇哇哭叫着去找自己的妈,得到安慰破啼为笑以后,又耐不得一人的寂寞,看着小伙伴们玩得热闹,便又慢慢地凑上去。有老人干得一会儿累了,便坐在田埂上,喝水嚼干粮,一吞一吸之间,显出十足的惬意,稍歇片刻,便又兴冲冲的去伺弄土地。 在周澈的新政下,这些田里的产出除了少数要上缴为赋税以外,其它的可都是自己的,秋来收得越多,自己便得到越多,由不得不小心伺候着土地公公。更有一些军属,这土地完全是属于自己的,不须缴一分赋税,那干劲就更足了。 欢笑声,哭闹声,牲畜们的叫声,更有一些嗓门好的婆娘高声唱起西安阳的俚曲,一路行来,倒是热闹非凡。 四下已充满了绿色,青苗已长得颇高,绿油油肥嘟嘟,让人看见便不由得期待起秋收的丰硕,曾经战火造就的荒凉如今已丝毫不见影踪,不得不说,人类自我疗伤本领还是挺强的。如果不是远处坡地上那一处处高耸的坟莹,和插在坟头上还可勉强分辩得出颜色的红花绿纸,那这里几乎可以类比世外桃园了。 走得久了,便有人认出周澈一行人来,不时有人从田间地头走到路边,向他施礼,周澈也笑着一一问话,问他们的身体,今年的生活,家里的境况,粮食能不能支撑到秋收?繁复而仔细,几乎包罗了所有一个家庭里可能遇到的问题,这让娜芙和阿其诺十分的惊异,二人都是草原的贵族,这些小民在他们看来都是贱民,给他们一个笑脸已是天大的恩赐,又哪里知道这么多的家长里短。 “周将军,看来你还真是挺会收买人心的,这么一番嘘寒问暖,还不让这些贱民对你死心塌地么?”阿其诺讥讽地道。 周澈正色道:“诺将军,为什么说他们是贱民啊,在我看来,他们和我没什么不同,也可以说,他们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想想,没有他们,我们吃什么,穿什么,拿什么去抵挡你们的入侵,可以说,正是因为有了他们的支持,才有我现在的地位,权势。与你们草原上的那些普通牧民一般,没有那些牧民,你们怎么生活,你们放牧么?你们懂怎么挤奶么,你们懂怎么制作酥油茶么,只怕连最简单的将牛羊养好都不懂吧?” 阿其诺冷笑,“我是高贵的草原雄鹰,我的任务是骑上战马,拿起武器去战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一种警告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看着与娜芙并辔而行的周澈悠然自得的背影,阿其诺不由想要不想爆起发难干掉他呢?他相信这个距离上,自己猝然而起的话,虽然手中没有兵刃,但凭着自己的功夫,扭断他的脖子还是有一定把握的,当然这个代价便是自己与娜芙必然要为其陪葬,也许以我们二人的死换来草原的胜利,还是很值得的。 前面不知周澈说了些什么,居然让娜芙笑了起来,听到娜芙清脆如银铃般的笑起,阿其诺刚刚涌起的杀意顷刻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他颓然地垂下头,想道,我这是怎么啦,我害怕了,我怕了周澈,所以我想用这样的手段杀死他,我为什么要怕他呢?我今天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的无能,而是因为我要保全娜芙,是的,我没有任何理由怕他,我要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战胜他,这样才能一洗前辱,这才是草原英雄该有的气概。 阿其诺抬起头,眼中露出亮丽的光芒,前面的周仓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皱眉看了他一眼,而一直伴在他身边的汉军侍卫更是警觉地提马向他靠近了一步。 “这些人推着的是什么?”娜芙好奇地指着路上一批批的推着独轮车问道,毕竟年纪不大,这一时,她已忘了自己的俘虏身份。 “哦,这是煤炭。”周澈很耐心,“可以用来取暖。” “这不是山石炭么?”阿其诺可不像娜芙那么孤陋寡闻,“俺们萨满说它 是有毒么,怎么能烧?” 周仓嘿嘿一笑:“不知道吧?这炭的确有毒,但我家将军想出了办法,除去了毒气,现在我们西安阳,副阳都用它来取代柴禾,管用多了。” “这炭能用?”阿其诺有些吃惊,据他所知,中原他是不知道,但是并州是没有人烧这种据说有毒的东西的。周仓不屑地偏过头去,懒得理他,要是不能烧,我们这些人巴巴地挖他做什么? 路上有很多这样的手推车,周澈侧头对阿其诺道:“这里面大部人都是刚到我们并州,虽然给了他们土地,但已错过了耕种,所以他们便用这种独轮车推煤炭卖给官府或缺少劳力的家庭,一天下来,养活一家人也是不成问题的。” “随便让他们挖么?”阿其诺奇怪地道,如果这炭能烧,那他便要划归为矿藏一类了,而矿,应当是禁止随便私采的,都是属于官府或者世家所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七章 达成妥协 “好大手笔!”周澈叹道:“一千万钱!他们可真是有钱啊,想必圣上收了钱,便不会怎么为难王家了?” “正是,王家现在算是逃过一劫,但这两个倒霉蛋可就得顶缸了。” 周澈一笑:“他们是死有余辜,不过这一次,咱们和王家的梁子算是结得大了。恐怕现在家比萧家更恨我。”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他作甚!”沮授不屑一顾。 “战术上藐视对方,但在大战略上可就要重视对方了!”周澈提醒到,“否则,一个很小的问题就有可能让我们吃一个亏,更何况王家在并州势力颇大。” 沮授道:“是,我们会注意。” 一边的刘彦接着道:“知道这件事后,我已下令调查司调整了对于王家的警戒级别,加大了对他们的渗透。” 周澈顿了顿对沮授道:“明天的迎接一事,长史负责安排吧,反正就是一个形式,不就是让我报捷么,我到时出场就行了。” 沮授点点头:“是!” “那就先这样吧!”周澈点点头,对众人道:“有什么事我们过了明天再说。刘曹令,你留下来,陪我去见见益林王氏这两个杂种。” 周澈心里有气没消,他决定要去撒撒气了,这两个人一直便作为重要人犯关在调查司,刘彦要从他们的嘴里撬出一些方家的重要东西来。 刘彦初听到要自己单独留下来,脸色便又有些不安起来,但接着听到后面的一句话,方才放心,知道自己想多了,不由得脸上又浮起了红晕。让周澈看得怦然心动。 沮授摇摇头,无可奈何地走了。 第二日迎接圣旨隆重而又显得平静,由于对圣旨的内容大家都已提前知晓,是以在传旨宦官扯着公鸭嗓子,高声宣布对各人升官加爵大加奖赏时,众人都是神色平静。周澈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并州军大帅,进爵都乡侯;田丰得到正式任命,成为了并州治中从事兼云中郡太守,实际上他等于就是并州北部最高的民政长官,因为周澈的重点一向都在军队中,他自己也清楚,自己这个从事的任务就是做好周澈的后勤,让周澈无后顾之忧,能安心地扩充势力,进而挥戈四方。 但是原治中从事张懿却无罪,升任并州刺史兼任太原郡太守,这是朝廷和太原王氏妥协合力压制袁家的意思。 王智驻军乌拉特兼任朔方郡太守,李肃升任五原郡太守,黄盖驻扎定襄郡,姜枫驻扎雁门郡。这样的安排是各方妥协的结果,将并州北部划为度辽营势力范围,就是说原来的度辽营是军事性质的,现在除了治军权还有民政权。 三呼万岁之后,传旨宦官笑眯眯地赶紧跨上一步,双手将周澈扶了起来,“周大帅快快起来,咱家还没给大帅贺喜呢,大帅现在可是我大汉中兴以来最为年轻的一路边帅了,前途不可限量,咱家在这里先祝周帅步步高升了。” 周澈给宦官那软绵绵,肉呼呼的手一拉,汗毛都竖了起来,看着他那圆嘟嘟,粉团团的一张脸,周澈更是觉得有些吃不住劲,这家伙比女人的皮肤都要嫩,也不知怎么保养的。冲身边的周仓一使眼色,周仓立马靠近,一个小包袱已不落痕迹地塞进了宦官的袖筒中,那人显然是此道老手,这种当众行贿,他便也当堂笑纳。 “大帅,你的大才咱家可是久仰了,在宫里时,只老听皇上念叼着,今天见了大帅,果然是英明神武,难怪打得蛮子哭爹喊妈。对了!大帅啊,不知那王家两个逆贼在哪里?我这里不有处理他们的圣旨,皇上看了您的奏折,对这两个混蛋很生气,连上好的官窑陶碗都摔了好几个,说不知是什么养就了这两个东西,居然如此不知廉耻。皇上的意思是,旨到之日,就要大帅对这两个混蛋明正典刑。” 周澈点点头:“皇上说得极是,对这样的卖国贼,就是要杀之而后快,请,天使!这两人是重犯,一向关押严密,怕有人劫狱啊,虽然抓了他们,但谁知他们还有没有同党呢?” “对,对,小心为好!”宦官笑道,“过了今日,他们就是一撮尘土了。” 一行人说笑间便来到军情统计调查司,看到迎上来的居然是一个纤纤女子,宦官面现惊容,迟疑了一下,道:“这是?” 周澈笑道:“哦,天使,她叫刘彦,王家这一个大案子便是由她负责侦破的。” 宦官疑惑地看了一眼刘彦,又扫了一眼周边的众人,在宫中厮混已久,察颜观色远甚于一般人的他立即便发觉众人对刘彦的态度有些恭敬得过头,在场的人都是人中豪杰,能对一个女子有如此神态,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女子与周澈的关系非同一般。 笑眯眯地又看了一眼刘彦,这才对周澈道:“了解,了解。”笑容之内却有了一些内容不明的笑意。 刘彦不由有些恼火,脸色一沉,摆手道:“大帅,天使,请吧!” 看到刘彦居然敢对自己和周澈甩脸子,天使心里更笃定自己猜得没错,试想如果真是一个普通的下属,那敢如此放肆?拱拱手:“请姑娘带路。”言语中分外客气。 看到对自己这些官员将领都有些傲气的宦官居然对刘彦如此有礼,众人都有些乐了,同时也觉得这些宫里的人当真是些人精儿,居然这么快就发现刘彦与将军之间的那点破事儿了。 同所有的牢房一样,军情统计调查司的牢房也是阴森森,黑沉沉,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之后,外面已没有丝毫的光亮传进来,仅靠着一支支的火把照明,将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两边的牢房不同于一般牢房只是有木栅栏隔着,而是一间间四面紧闭的小屋,只在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隔窗。每隔几步便有一个黑衣军士肃立,目不斜视地站得笔直。 随着周澈势力大涨,军情统计调查司的权力也越来越大,现在已组建了一支独属于他自己的小型军队,虽然人不多,但却是刘彦从军中调来的精锐,再加上从江湖上招来的一些个人武功高强的好手,现在俨然已是周澈手下一支不容忽视的战力极强的部队。 众人不知周澈到底是宠着刘彦呢,还是真得很重视这个部门,军情统计调查司的经费一向是优先,人员调配优先,连服装也与现在的军队殊异,除开暗中的人员不算,公开亮相的军情统计调查司一眼便可以让人了解到他们是属于哪个衙门的。 有了先前在西安阳的经历,现在的军情统计调查司在并州有些神鬼辟易的味道,好在周澈已下令不许他们调查高级官员,这才让他们安心不少。 在甬道中没走多远,那宦官白嫩嫩的脸上便有些颜色了,无他,这里的气氛着实是恐怖了一点,太安静,众人走在甬道中的脚步声都可以清晰地听到,墙壁上那毕毕剥剥燃烧的火把,如同泥塑木雕的护卫,不仅让那宦官,便是在场的高级将领们,都是心惊,不知刘彦是怎么将部下都训成了这个样子的。 啊!甬道里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不类人声的惨呼,这一下不但连天使宦官,便是周澈也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刘彦脸不变色心不跳,神态自若地道:“哦,前几天抓了几个来历不明的探子,居然想混进匠作营去,嘴很硬,问了几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不得已,动刑了!” 周澈脸色一变,现在的匠作营可不比在西安阳时,里面已包含了一些周澈不愿让别人知道的东西,比如说正在制作的攻城投石机,尚在研制中的连弩、床子弩,还有许刀瘦了十数斤,人也搞得有些癫狂才搞出来的上好精钢,这都是周澈的秘密。 “问出来了么?” “快了!”刘彦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总有人会抗不住的。”似乎在印证刘彦的话,甬道里又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啊,杀了我吧,杀了我!” “到了我们这儿,想死可也不容易!”刘彦淡淡地道,眼睛特意地扫了一下天使宦官,看到他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而后变紫。 别说是那宦官,便是周澈身后的将领,连带着沮授、田丰都有些发疹,这些人在战场上杀人如宰鸡,但是这般将人抓来折磨,就不行了。 看到刘彦在这种场合之下仍然笑厣如花,沮授心里也有些发毛:“这女人…” 拐角处一道紧闭的门忽地打开,一个人大步走了出来,脸上,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看到周澈等人,不由一怔,赶紧拜下去:“卑职调查司军候方悦,参见大帅,见过各位官长。” “方悦?嗯,就是那个混进乌拉特,鼓动奴隶骚乱,配合王将军攻破乌拉特的方悦?”周澈对这个人有印象。 想不到大帅居然记得自己,方悦大喜,赶紧道:“是,大帅,卑职就是在这役中积功升至军候,现在统计调查司负责刑名。” 刘彦道:“好了,老方,问出来了么?” 方悦咧嘴一笑,将血手胡乱地在身上擦了一下,弄得一身上好的军候的军服也不成模样,“落到咱手里,就算他是铁铸的,咱也要刮下一层屑来。” “哪来这么多废话!”刘彦斥道。 方悦身子一抖,看来对刘彦极是畏惧,赶紧道:“是,曹令,那人招了,现在胡协正在审问,我刚把问辞拿来,赶着去给您报喜呢,可巧就在这里碰上了。” 刘彦哼了一声,方悦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又多了。赶紧给各人行个礼,一转身赤溜一下又钻进了那间房子里。 “诸君请吧,王家两位重犯就在前面。”刘彦指着甬道尽头,那里站着数名护卫,安全级别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众人各怀心事,跟着刘彦向前走去。 甬道的最前方,两间房内便关着王家在并州的两个最重要的人物,王海父子已接近崩溃,这些天来甬道里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他们吓皮了胆,原本以为倚仗的太原王氏此刻就不闻不问,让他们原本的侥幸之心早已荡然无存,以他们所犯的事来说,可以被杀上上百次。披头散发的王海紧紧地贴着墙壁而坐,两手下意识地在身下的乱草中摸索,听到门被打开,也只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众人一眼,便又来来回回地不知在摸些什么。 周澈跨进牢房,与王海对视片刻,心中感慨,曾几何时,自己还得恭恭敬敬的在世家面前装孙子,他一言便可定自己生死前程,但短短的两年过去,已是时移势去,两人之间的身份已颠倒,甚至差距更大,自己已是并北之主,而他,则成了阶下囚。 “王君,朝廷使臣来了。”周澈望着他,轻描淡写地道。天使宦官则重重地咳漱了一声,大踏步走到周澈身侧。 王海嘴角微咧:“哦,是吗?那我要恭喜周将军终于得偿所愿了。我如今身陷囹囫,却不能送将军一份贺礼了。” 周澈微笑道:“不必,你的贺礼已经送上了。” 感觉受到轻视和侮辱的宦官气涌上心,刚刚受到的惊吓此时竟也不翼而飞了,怒喝道:“王海,你这逆贼,本天使到此,你还大模大样地不起身跪迎,想要死么?” 王海呵呵一笑:“天使?难道我起身迎接,便不会死么?你却也不用在我面前摆架子,俺们王家见过的天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又算得什么?” 那宦官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地:“你这该杀的逆贼,咳咳…” “天使,倒也不必为一个将死之人生气,却宣读圣旨吧!”周澈道:“办完了差使,我略备酒席,与天使痛饮一翻?” 那宦官这才转怒为喜,从随从手里接过圣旨,唰地展开,阴测测地扫了一眼镇定自若的王海,此时,他的儿子王豪以及益林王氏直系三族也被从旁边的牢房中提了出来。 王海腰斩、王豪斩立决,益林王家其它人等都被贬为贱籍,而参与贩卖生铁给草原的其它从犯清一水的斩立决,家人被流放充军,转眼之间,便是上千人从云间跌落到地上,好在并州本是边州,流无可流,也就是就地安置,只不过家财被没收,身无余财,而且由于他们的家人曾资敌,想必在并州这个人人敌视蛮族的地方,以后的日子过得会很艰难了。 尚未听完对旨,王海已是瘫倒在地,软成一团,王豪则是大呼冤枉。此刻的周澈想道,太原王氏?呵呵!一旦出事,他便被如弃蔽屣,这就是世家?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也出了事,或者没有了什么价值,袁氏会不会也这样对待自己? 由于判的都是立即处决,宣读完圣旨,益林王家一众人等立即被沉默的黑衣卫士架出牢房,外面,准备行刑的官员已带着士兵等候在那里,刑场早已搭好,通告也发了出去,此时副阳街道上,早已是人山人海,都想来看看这几个卖国贼是如何被杀头的。 刚刚走上街道,无数的臭鸡蛋,烂菜叶便飞舞起来,走了不到半条街,囚车上已经堆满,王海努力地转动脑袋,让头从乱菜叶中钻出来,脸上仍是淡漠不已。死,他早就有了这觉悟,不过这种死法,却未免太屈辱了些,想必史书上会重重地写下这一笔,自己成为资敌而被处死的。不过好在圣旨中没有提到自己尚在太原王家里的家属,几个小儿子都应当无恙,家主该清楚,如果他做得太绝,自己反戈一击的话,他肯定也受不了。 周澈看着渐渐远去的囚车,意义索然,摇摇头对天使宦官道:“天使,您还要去监斩,我就不去了,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耽搁不得。” 那宦官本以为周澈一定会兴高采烈地去看这个被他打倒的敌人的最后下场,但想不到从周澈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兴奋,听了周澈的话,赶紧拱手道:“大帅自便,唉,这种血淋淋的场面,我也不爱看,耐何皇命在身啊!” “天使奉公守责,澈非常佩服!” 黄盖等人兴高采烈地去看热闹,周澈却约了沮授、王智、刘彦、田丰等人回到他的将府,很快就要秋收了,恐怕得一两个月,很多事情必须在提前布置好,对于周澈而言,现在是只争朝夕。 “王君,乌拉特筑城现在怎么样了?”周澈问道。 王智道:“乌拉特那里,南匈奴原先就打下了一些基础,所以这一次我们再修建就省事不少,现在我们有足够的民夫,材料物资齐全,进度很快,应该在今年可以修建起一座比光禄城更大更牢固的坚城。” “乌拉特筑成坚城,便牢牢地扼住了羌渠的咽喉,让他进退两难,但我想他一定不会甘于接受乌拉特被我们握在手中,所以王君一定要注重羌渠的反扑。”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八章 阴山攻略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王智笑道:“大帅放心,乌拉特被我们握在手里之后,羌渠想要大规模进攻我们,估计今年是不成了,小规模的骚扰毫无意义,他也不会做,恐怕要待明年才会有大仗打,但到了明年,乌拉特坚城已成,他来又何妨?” 周澈摇头:“羌渠不会来,因为他是有大智之人,但另外的部族就说不定,也许有些部族利令智昏也说不定。你小心为上。” 王智累思索道:“大帅是说南匈奴青部等大部落!” 刘彦道:“大帅说得很有道理,我们放到草原上的探子发现,乌拉特失守之后,南匈奴内部也是意见不统一,各持己见,而羌渠由于重用达耶鲁鹿而失败,威信遭到极大的打击,现在几乎蛰伏不出,而那个青部闹腾得挺欢。一直在调集本部精锐,我们怀疑他有打乌拉特的迹象。” “另外,由于西部鲜卑内讧已经结束,羌渠的儿子左贤王於夫罗此前援助鲜卑现已率领他的金帐军回来,估计一至两月后,就将到达阴山龙庭,随着於夫罗的回来,羌渠的实力将大涨,这一点也要引起我们的注意。” 周澈点头道:“很有可能现在羌渠在放任自流,让这些不安定因素自己跳将出来,甚至会暗中鼓动青部出兵,让我们来消磨青部实力,而等到他儿子回来后,只怕他就要开始大清洗了,如果真是这样,明年我们将面临一个空前团结的蛮族。明年的形式会比今年更严重。” 王智也慎重起来,他没有想这么远,更多的是看到了眼前的有利形式,“大帅,有这么严重吗?”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我们未虑胜前先虑败,将方方面面的事情考虑好,尽量降低我们失败的可能性才是好的。”周澈道。 “末将明白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冰消雪融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这倒不算什么!”周澈摇头道:“漠北人老王一死,内部立即四分五裂,说明他们没有一个镇得住场的家伙,这样的一群人再凶也好对付,倒是草原上有羌渠、慕容风这样的雄才大略的家伙,让人头疼得紧,如果能联系得上漠北人,我们还是要抓住这条线,刘彦,这事你要放在心上。” “是将军,我知道了。”刘彦抬起头道。 “接下来的担子?!特别是军队的扩编,训练,这是当务之急,还有配装等问题,军队急据扩充,战斗力必然下降,我们越早解决这个问题,在今后我们便越轻松,这个问题忽视不得。元皓啊,但凡这边需要财物,州里要大力支持,再困难也要想办法,只要度过了这一段艰苦的日子,以后便会越来越好过,现在可不是小气的时候。”周澈对田丰道。 “主公放心!”田丰当即表态,“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嗯,那就好!”周澈很赞赏他的态度,从墙上拿过一柄环首刀,拔将出来,搁在案上,“各位,请看这是我们匠作营用刚刚研制出为钢材打制的刀,大家看看这与我们之前用的有什么不同?” 王智是武将,见猎心喜,拿起刀舞了几下,便咦了一声,“大帅,这刀比我们先前用的要轻一些,但柔韧性更好。”说着手臂用力劈下,在空中猛地一停,那刀发出嗡的一声响,不断震动起来。 “说得对!”周澈拿起另一柄刀,接手王智手中的新刀高高举起,然后用力劈下,呛的一声,已将后面的那把劈成两截,“好锋利!”众人都惊叹起来。 周澈将刀伸到众人面前,见那刀刃仍是锋利如昔,连个缺口也不曾有,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是刚刚研制出来的最新也是最好的钢材,很可惜,还不能大规模生产,技术还不够稳定,弄出来的好钢也只打成了这一柄刀,不过,比他稍差一些的钢材却可以成批量的生产了,各位,以后我们的士兵将装备更好的武器,用这种钢材生产的长矛,就蛮族那身薄薄的铁甲,一戳就穿!”周澈笑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章 移驻云中 次日,苍凉的号角声在副阳城中响起,紧跟着咚咚的战鼓声敲响,那是度辽军一天的例行军事操练开始了,便在这苍凉的号角声中,第一缕曙光跃出地平线,将光明洒向每一个角落,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刘彦扭动了一下有此酸涩的身体,两臂撑开,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慢慢地睁开双眼,不料一睁眼睛,便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带着笑意注视着她,猛地一个激凌,脑子经过一个短暂的空隙之后,昨夜的一幕立时便出现在脑海中。 脸立时红了,猛低头,却见那薄薄的毯子根本就遮不住一榻的春光,只有一角斜搭在自己的小腹之上,而一丝不挂的自己几乎完全将近于完美的身材展现在对方的面前,嘤咛一声,立即扯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脑袋也紧紧蒙住,只余下满头的秀发铺散在枕上。 周澈笑眯眯地凑上去,将头伏在那一片乌黑之间,陶醉地深深地嗅了嗅,抬起头,吟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将自己裹在被中的刘彦终于探出头来,一双妙目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澈,先前曾听周澈以诗词便让中原名士感动落泪,今日却又听到周澈吟曲,不过这一次却是为自己,心里一阵甜蜜。 她这一动不要紧,却让那薄毯松动,从支开的间隙间,周澈瞧见那半隐半现的白兔正随着刘彦的动作而颤巍巍的抖动,她一扬头,满头的秀发自脸庞滑下,半隐半现之间更显诱惑。脑子一热,周澈觉得自己快要喷鼻血了,不管不顾地揭开毛毯,滋溜一声便钻了进去,伸的一搂,便结结实实地将刘彦抱在怀里。 刘彦啊了一声,万万想不到刚刚还在吟诗的周澈突施袭击,稍稍一挣扎,那毯子便在两人的动作之间滑到一边,一具雪白和一具古铜色的身体便暴露在清晨的空气里,光线下,八爪鱼般的绞在一起。 当两人打开房门时,第一缕阳光已是刺破晨曦,副阳城高高的城楼已完全沐浴在金色的阳光这下,穿戴整齐的刘彦不敢看正向这边走过来的周仓,一低头,急匆匆地便奔向一侧,看着她那两手提着裙摆,风摆扬柳似地一阵风般卷起,周澈不由哑然失笑,这是何苦来由,难道我们还怕人知道吗? 周仓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走到周澈跟前,躬身道:“三叔!嘿嘿,俺是不是又多了一...。” 周澈哈哈大笑,也不计较周仓语气中的古怪,伸手捶捶周仓厚实的胸膛:“啊,大家都是男人嘛,哈哈,你懂得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一章 派系山头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以前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带着三五十人,想得事便简单多,但现在便大大不同,一州之主,下辖十数个县,百姓百万,一举一动可谓是影响深远,不仅对当今的大汉朝堂,便是对草原而言,如今的自己也是不可小觑的人物。想必现在的羌渠、慕容风已经把自己列为了劲敌之一,想象以前那样轻易取胜恐怕是不大可能了。 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当周澈坐到现在的位置之上,考虑的事情便更多,也更周全了。眼下自己的部下分成了几个小山头,周澈很清楚,但却也乐见其成,姜枫、黄盖等一直跟随自己的心腹以沮授为首,这是自己的核心集团,也是对自己最为忠心的,而田丰所领导的文官集团虽然声音较小,但却能对武系形成有效的牵制,至于王智,周澈沉吟了一下,这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有魄力也有能力,但他所想所虑,只是在草原上,格局不大,自己应当能驾驭住他,只要打下阴山草原,降服了羌渠,不怕他不服服帖帖地跟着自己。 军情统计调查司?周澈却有些举棋不定,现在的军统司因为自己的大力支持,也因为刘彦的特殊地位,它的权力已变得越来越大,刘彦的确有搞情治工作的天赋,短短的时间内,她的触角不仅伸进了草原,伸进了内地,也更伸进了自己的集团内部,对于自己这些手下的一举一动,周澈可谓是一清二楚,此有利也有蔽,就当前而言,一个强力部门能有效地凝聚起合力,并能将所有的不安因素消除在萌芽状态之下,震慑那些不安定分子,但就长远来看,靠特务部门维持的统治也是隐患重重,现在的刘彦对自己忠心耿耿,自然不会有什么危害,以后呢? 未雨而绸缪,看来自己要及早考虑这个问题,对军统司作一些制衡才是,也不知刘彦会不会因此而不高兴?周澈想道,应该不会吧,就自己看来,刘彦对于权力是不大热衷的,只是因为自己,才走上了这条路,跟她谈一谈吧,越早越好。 周澈知道人对于权力是有瘾的,也许现在的刘彦对于这些还毫不在乎,但随着以后自己势力的扩大,随着各种各样的人加入,刘彦的权力将会越来越大,也会越来越能影响到并州的决策,这个时候,也许就会滋生出对权力的依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二章 开拔雁门 周澈炯炯地看着茗伊:“但此举困难重重,我们对漠北人基本一无所知,更谈不上有什么影响力,特别是前期,怎么进入漠北,怎么接近他们中间有影响的的大人物是重中之重,一旦这些事办成,我们就可以根据形式对漠北人做出一定的帮助。如果你有意去,可以从现在起就考虑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在我从雁门郡回来之后,便能关手实施。” 茗伊沉吟片刻:“大帅,进入和接近他们的大人物倒不是什么特别难的问题,我想知道的是后期我们怎么能让漠北人心动?让他们能为我们分担压力?” 在周澈看来很难的事,而茗伊却觉得很简单,而茗伊认为困难的事情,就周澈看来,却又要好办多了,这便是不同的地位决定了不同的想法和办法。 周澈凝视着地图:“你想走凉州玉门关?” 茗伊点头:“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从凉州走玉门关过西域,犹如张骞故事。至于了漠北控制区,我自有办法接近他们的大人物。” 周澈哑然,倒忘了茗伊与人打交道那是长项。 “如果你能在漠北人控制区打开局面,构成有效网络,那么,我将想法控制凉州,从凉州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支援,人员,兵器,技师等等,从而让他们对草原人的攻打更有效率,而不是现在让阿尔泰山将他们牢牢挡住,一旦他们突破阿尔泰山,进入草原,那时羌渠和慕容风就有的乐了。” 茗伊迟疑地道:“大帅,与草原人比起来,漠北人更加野蛮残暴,如果我们打败了羌渠,却将这头恶狼放了进来,那不是引狼入室么,兴许为害之烈更甚蛮族。” 周澈笑了笑,“这个暂时不用考虑,以后再说,茗伊,如果你能办成这事,那么就是为我军立了大功,我现在就可以承诺你,功成归来之时,你就是军情统计调查司的二把手,同时我还能授权你组织军情统计调查司西曹,在统计调查司中自成一体,如何?” 茗伊怦然心动:“是,主公,我会认真考虑,并将在您自雁门郡回来之后给您一个具体的方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三章 桑乾围点 丁原、万明二人对视一眼,万明脸现怒色,周澈这不是赤果果地侮辱他们吗?张嘴就要发作,丁原摇摇头,掀帘,抬头,走了下去,万明无奈地跟了下来,满脸的愤怒与不甘。ヤ看圕免費槤載ノ亅丶哾閲讀網メ..kà.la “周皓粼,你是想要嘲笑我的失败么?”丁原语气平静,冷冷地看着周澈。 看着这几个月中已苍老了很多的丁、万二人,周澈心里也有些怆然,但却绝不心软,如果易地而处,只怕自己已是一柸黄土,三柱清香了,自己留下了他二人之命,已是很宽宏大量了。 “我没有羞辱失败者的习惯!”周澈冷冷地道,“使君,好歹你也在并州奋斗了多年,也曾为并州百姓抵御过蛮族,从一介微末到如今身居高位,想必对并州还是很有感情的,澈不为己甚,让你最后告别,想必你今生再难看到并州了。” 丁原眯起眼睛,笑道:“那也未必!周度辽,也许你不杀我是你最大的失误,你应当象对益林王家那样,斩草除根,方不留后患,你以后一定会后悔的。就像我现在就非常后悔,我有很多的机会杀你,但却放过了你,才有今曰之祸。” 万明听丁原如此强项,不由大急,这不是逼着周澈起杀心么,杀了自己二人,都没地儿说理去,但他却不能出言阻止。 周澈仰天大笑:“使君,你不是不想杀我,而是开始时不能杀我,再后来杀不了我,其实你心中,从来就没有把我这样一个后生小子放在眼中,不过说实话,与你一样,你尚还不放在我的眼中,我能击败你第一次,而且是在你占尽优势的情况下,就能轻易地击败你第二次。你不会有任何机会。” “那就拭目以待吧!”丁原冷笑:“从你这里,我学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可能的敌人,即便在他很弱的时候,有可能,就一定要将他杀死在萌芽之中,现在,你赢了,并州是你的了,虽然你我两人是生死之敌,不过,在这里,我还是要祝你早曰扫平蛮族,想必那时,我们便又会会面了。” “先谢过使君吉言,我们之间是家事,但与蛮族则是国恨,我不会辜服你的期望,使君,我很是期待与你将来的重逢,不过那时的你会发现,面对我的时候,你除了绝望,不会任何别的想法。” 丁原不再理会周澈,转头面向并州,微同躬身,然后蹲下来,撕下一片衣襟,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小心包好,放进怀里,然后大踏步地走回车中,车帘放下,一切恢复了平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四章 夺城灭寨 周澈对着张辽点点头并道:“拓跋部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疼!在幽州吃得败战,又忘了。这次竟然和太原王氏勾结。文远!加强斥候对拓跋部的情况继续深入侦察,一旦发现情况必须及时汇报,同时我军从明天起要增派哨兵,特别是要多布置一点暗哨,我们千万不能让拓跋部来偷袭我们,我估计拓跋部要向我军进攻的话,应该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会选择冬季前后。因为,现在他们也是刚好才到北方大草原上放牧还没有多久,等到他们向南方来越冬时,就会顺便想把我军给消灭了。如果现在他们率兵过来的话,他们大批量的牛羊、马没有那么多的草场,只能是靠北方宽广的大草原上才行。” 张辽听后道:“主公说的对,就是雁门、云中、朔方、五原等地也没有那么多的草场供蛮族饲养牲畜。他们每年都是入冬前就南迁,开春后又北移。所以,鲜卑族也好,匈奴人也好,他们对我大汉边境的掠夺大多数都是在每年的秋后,每年开春后,他们都走了,只是这些年朝庭太软弱,当地官府太无能,以至于蛮子们每年走后都在这些地方留下少部份的兵马和牲畜,这样就解决、方便了他们各部落的越冬问题,也方便他们更进一步向我大汉的中原地带进行抢劫。” 周澈想了想又道:“对了,至于俘虏的鲜卑族人也好,匈奴人也好,只要是身强力壮的就不要再斩杀啦,留下来让他们当我们的奴隶,让他们一辈子帮我们修城池,挖矿,这种不要工钱的苦力不要白不要,反正是越多越好。” 大伙听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气氛非常轻松。 周仓道:“就是,让他们当免费的苦力,要是他们不听话,我们再斩杀也不晚,这也是对他们的惩罚和报复。” 五天后,张辽带着二千骑出发了,他大军大张旗鼓的绕开马邑县城,直插桑乾。 周澈则到了夜间后才率领二千骑秘密出发,在天亮前选择一片森林躲藏起来,而大本营中则只留下杜绥和二千多名士兵驻守。 张辽到达桑乾城时,城中只有很少的三百多名拓跋骑兵驻守,他们根本没有想到汉军会大胆的绕开马邑城而直接来进攻他们。 桑乾城中的鲜卑兵没有想到汉军不怕断后路,城里的鲜卑族骑兵数量不多,也听说过度辽军的威名,不敢出城来决战。他们已经向四周的鲜卑族军求救了,他们要等待援军的到来。 至于周澈率领的二千人,也早就秘密潜入到距桑乾城不到二十里的大山中,就等猎物上钩啦,只要有猎物上钩,那周澈这就会凶狠的扑将上去,直到把猎物给歼灭为止。 张辽对桑乾城佯攻了一番,让敌人知道汉军没有攻城器械,并明目张胆的在城附近做出正在制造攻城器械的样子。 而其他小城内的鲜卑骑兵并没有来支援桑乾,就是马邑城也没有来,虽然马邑城中也有六七百名士兵,但他们还是担心汉军借机攻打马邑,只有阴馆城内的鲜卑骑兵出动。他们知道张辽的大军只有二千人,现在正在制造攻城器械,他们对自己的骑兵实力很有自信。 为了一次性把张辽部吃掉,阴馆城内一次性就出动了四千多骑,仅在城中留下近千名铁骑守城。 周澈接到斥候的报告后,开始还挺高兴的。但斥候再继续侦察后,发现这伙鲜卑族骑兵还比较狡猾,他们宁愿多走一点路程,也没有走能让汉军可以打伏击的道路。 最后,周澈和张辽研究后,决定在夜晚歼灭他们。 由于没有很好的伏击位置,只能让周仓带着五百骑偷袭鲜卑的大营。 虽然周澈也知道,鲜卑人肯定有准备,他让周仓不用距敌军大营太近,让他们在稍远的地方用火箭对敌军的大营进行射击,目的就是把敌军给吸引出来。 张辽则率一千五百骑在半路上等待周仓的败退,而周澈则率领一千五百骑在侧边稍远的地方等待。 当敌军追着周仓部杀出大营后,只要听到周澈进攻的动静,俞实则率五百骑去把鲜卑族军的大营给端了,那时大营里不会有多少敌军驻守。 实际情况确实和周澈预想的一样,当周仓带着五百名人到敌军大营的弓箭射程之内时,他马上让手下士兵向敌军大营射出火箭。 敌军见周仓部并不想杀进大帐时,只好率大军向周仓部杀将过来。特别是看到周仓只有几百骑,连千骑都不到时,马上想一举消灭周仓部。 周仓则带着手下边退边向敌军还击,始终和敌军保持一定的距离。这让鲜卑军气愤极了,立马率大军全速向周仓追杀过来。 周仓一见敌军追杀过来,那敢停留,马上也率着手下士兵撤退。 敌军速度快,他也快,敌军稍慢下来,他也就慢下来,就这样忽快忽慢的,敌军追了差不多有二、三十里。 此时敌军的气势也没有开始时的高涨了,正当敌军犹豫不决是继续追杀好呢?还是停止追杀好的时候。 张辽率一千五百骑迎着敌军杀将出来了,周澈也率一千五百骑向敌人的侧后稍远的地方出动了。 当张辽、周仓和敌军缠杀在一起的时候,周澈率领的骑兵也杀到了敌军的侧后方。 敌军确实没有想到他们的侧后方还会有周澈杀来,这下敌军混乱了,敌军士兵不知道是转身向周澈的部队迎战呢?还是继续向张辽、周仓的部队拼杀? 当然,他们就是想转身来阻击周澈的拼杀也是不可能的,因为骑兵要想调头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它可不像步兵那样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 敌军士兵有的转身,有的没有转,还有的只转了一半,只是片刻之间,敌军士兵就混乱无比,当然也就意味着失败,意味着被屠杀的命运。 敌军的首领被张辽迎上,他在张辽手下只走了十多个回合就被张辽一枪给贯穿了,鲜卑士兵看到首领战死,整个士气随之一落千丈,周澈部士兵则高喊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鲜卑士兵看到大势已去,有的开始逃跑,有的士兵看到无法逃脱,就干脆投降了。 周澈没有停止对敌军的追杀,只留下周仓率几百名士兵收缴俘虏,自己和张辽则率大军在敌军的后面追杀。 敌军士兵逃跑到自己的大营时,等待他们的不是自己的战友,而是俞实部的截杀,这下让敌军士兵更是惊慌失措,他们都无心恋战,但俞实却不想放过他们。 不大一会儿,周澈和张辽所率大军也杀到了,还没有逃跑出去的敌军士兵看到无望了,只好选择投降,能逃跑出去的鲜卑铁骑,那只有很少的数百骑。 战役结束了,通过打扫战场后清点,汉军共斩杀鲜卑骑兵一千二百多人,俘虏二千五百多人,还是有几百名敌军士兵逃跑出去了。 汉军则伤亡五百多人,其中重伤或死亡二百多人。总的来讲这次还是算得上是完胜,虽然逃跑出去了几百名敌军,但那对于汉军来说是无关紧要的,现整个阴馆城中也就是一千多一点的兵力,这对于汉军下一步攻打阴馆城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在休息的时候,周澈对俞实道:“胜利,你端敌军的大营是否受到顽强的抵抗?” 俞实则笑呵呵的道:“主公,整个敌军大营他们只留下了几百名士兵,他们都去追杀元福去啦,我率弟兄们杀进大营时,敌军士兵根本没有想到这种情况下我军还会去偷袭他们的大营,他们也想不到会被偷袭,所以我们杀得敌军士兵措手不及,我们只付出了二十多名士兵的代价就把他们的大营给端啦,并彻底解决了敌人。” 两天后,周澈率大军到达了阴馆城外,当张辽率士兵攻城时,发现是一座空城,所有鲜卑骑兵都逃走了。 等周澈们进城后才知道,原来是逃跑回去的那几百名败兵,说是大军全部被汉军歼灭了,负责守城敌军将官听说汉军有五、六千骑兵时,他们立即选择了逃走。 周澈进城后还解救了一千多名百姓,他们都是被鲜卑军俘虏,随之也就成了鲜卑的奴隶,特别是那五百多名妇女,完全成了鲜卑族士兵的玩偶和发泄的对象,当他们见到汉军后那可真泪流满面。 周澈马让让人把他们都安置好,并让他们放心,今后再也不会有蛮族的铁骑敢来欺负他们啦。 随即周澈马上让俞实率一千五百骑直接向雁门关扑将过去,没有让他们停留片刻。他不想让雁门关的守军有啥防御准备的时间,汉军也想再次打知人个措手不及。 俞实到达雁门关时,关上的鲜卑骑兵也撤走了。 周澈接到俞实的报告后,马上安排工匠和部份俘虏去修补雁门关,将雁门关的城墙加高加厚,并增设防御工事,强化防御能力。 同时,让张辽率大军对雁门郡境内的其他城池进行攻伐,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收复雁门郡全境,这样度辽军在雁门才会有一点防御的纵深。 十多天后,所有难民和驻守大本营的士兵全部安全转移到了阴馆城。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五章 冬季攻势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次日,阴馆城议事厅。 周澈面对诸将道:“现在我们虽然把雁门郡给打下来,但是拓跋部肯定不会放弃报复,这个事大家都知道。所以,下一步要把各重要的城池、关卡防守好,要把城池、关卡的城墙增高加厚,增设防御工事,增强其防御能力。这样才有可能抵抗得了敌人的进攻。胜利!你还是要赶回到雁门关去,你去驻守雁门关,还要负责对关卡的修建工程进行检查、落实、监督,千万不能大意。你现在是独立带兵驻守雁门关,你要千万个小心,雁门关对我们整个郡的安全是非常重要,你每天都必须要多派斥候对四周的情况进行侦察,侦察范围要尽可能的远,尽可能的广,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都要有明哨和暗哨。如果有敌军来袭,你要在第一时间派人来向太守府报告,并率士兵死守关卡,千万不能出关作战,如有出关作战者军法从事。” 俞实听了周澈的嘱咐后,马上跪下来道:“主公放心,我一定把你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住,一定守好雁门关,决不辜负主公的重托。” 周澈又对杜绥道:“雁门还要继续征招士兵,并要把好新兵的质量关,决不能降低标准,还要抓紧对士兵的训练,不论是新兵、老兵都要加强训练,一定要在很短的时间内让新兵形成战斗力,这事由文远来抓,文远还要负责对境内所有的城池、关卡进行督察,不论什么地方有情况,都要在第一时间内赶去救援。我明天要回云中,雁门所有军务由文远全权负责。” 张辽道:“请主公放心,只要俺张辽活着的一天,我就不让任何敌人攻破我们的城池或关卡,除非他们踩着我的身体上来。” 周澈对杜绥道:“杜君,雁门右姓,皆被蛮族屠灭,你一方面要主持雁门政务,另外你还要筹建一个招贤馆,不论是什么人,什么样的出身,只要有一技之长的我们都大量需要。如果是遇到你觉得非常有才能的人的话,你可根据他的特长,找可应的人来对他进行考核。” 杜绥道:“大帅,那木匠、泥匠、铁匠、医匠等其他工匠还要不要啊?” 周澈听后笑着道:“怎么不要,我们什么样的工匠都大量需要,你要把各种工匠都多搞些来。” 杜绥道:“是!大帅。” 这时张辽眉头一皱:“主公,据军统情报,拓跋部的所有部落已经开始向南适移,估计他们一是到南方越冬,二是顺便来把我们给消灭,只是他们迁移的速度很慢,他们各部落都是赶着牛羊向南移动,他们也派出了大量的探马对我们的情况进行侦察,他们应该知道我军的情况。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六章 再遇拓跋 就在沮授定下“冬季攻势”的时候,雁门郡的太守府,一名亲卫这时跑了进来道:“主公!蛮族小部落联军又杀回来了,估计五天左右可达雁门关,前锋部队会快一点。” 周澈把情报看完后递给张辽,对他们道:“拓跋部落要找我雪幽州之耻,拓跋锋自己带着五千骑当前锋,拓跋貂率一万骑,五千步兵随后。拓跋锋喜欢冲锋陷阵,还喜欢单挑,所以才会搞成现在这种不伦不类的情况发生,但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我们先将拓跋锋的五千骑给吃掉,随后再想办法吃他的中军。” 张辽道:“主公,我们要尽快赶到雁门关去,虽然现在有地图,但我们还是要先去查看一下实际的地形地貌,看能否打伏击,毕竟我军兵力不够,不能硬拼。” 周澈道:“好吧,晚上我们就率领五千兵出发,让他知道光有勇武只是个莽汉,也让他知道汉军可不是浪得虚名。” 周澈顿了顿道:“杜郡守!我今晚率五千兵马到雁门关,留下凌校尉、文校尉率二千五人马驻守阴馆。我看了这段时间的情报,估计在这十天半月中阴馆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文校尉的斥候可不能马虎,一定要每天派出大量的斥候进行侦察,要防止拓跋部给我们也来个长途奔袭。所以,大家千万不能松懈,侦察的范围要尽可能的大。所有哨兵一定要明哨加暗哨,在关键地方都要布双哨,要有预警机制;士兵的训练不能停下来,每天必须抓紧训练;招兵工作继续征招。” 杜绥道:“大帅,你们只带五千军去是不是少了点,既然阴馆在十天半月内不会有事,就多带点去吧。那拓跋部可是来了二万兵啊,其中还有一万五骑兵并州,我以前听说草原骑兵战力非常强大,特别是鲜卑,就率五千军去,怕不行吧。” 周澈摇了摇头道:“杜君,阴馆不论如何都要留下足够的兵力才行,一旦我把阴馆的兵力抽空的话,拓跋部的探马一旦知道,那我们就危险了。所以,我选择在今晚出发,也是为保密起见,不让敌人知道我率军去雁门关一事,就是我走后,你们也不能对外说,让外人都以为我阴馆还有大军驻扎,这样阴馆才安全。否则,四周的狼可就扑过来了。” 张辽道:“主公说的对,无论如何阴馆必须要有一定的兵马,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到时候就算有情况也能抵抗一段时间,千万不能搞什么空城计,那样太冒险,这样的险我们冒不起。所以该征兵的继续征,该训练的继续训练,该做什么的就做什么,一定要内紧外松。” 杜绥道:“真的有把握打败拓跋部的二万联军?” 周澈笑着道:“不是打败!是要消灭。仅仅是打败的话,我何必亲率五千军去。放心好啦,这次还不用长途奔袭,士兵又不会很疲惫,我军可是以逸待劳啊。” 当晚,周澈和周仓、张辽率五千军秘密向雁门关出发,于第二日上午到达。 俞实听说周澈亲自来后,马上出关来迎接。 周澈也没有更多的时间休息,马上让俞实将情况做了介绍,并检查了关卡的防御能力,看后周澈也很满意。在这一个多月中,俞实还真把雁门关的城墙加高加厚了,以前残损的城墙也都已修补完好。 城墙上的堆满了各种石块、木棒等守城物资,城墙上摆放不下的全部堆放在关内,只要进入雁门关内,到处各见守城用的物资堆得到处都是;城墙外数百米内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有了一定的防御纵深,如果是仅守城池的话,不要说来二万人,就是来五万人要想攻下现在的雁门关,那也是痴人说梦话。 周澈站在城墙上道:“胜利,雁门关外进入关内的各条山路、毛路、羊肠小道搞清楚没有,如果没有准备的话,马上派士兵向当地的乡党、猎户询问,一定要搞清楚,这很重要,搞清楚后马上将这些羊肠小道堵截,并在路上设置机关、陷阱。如是没有办法断路的话,就必须派士兵修防御工事、驻守,千万不能让敌人从这些地方摸进关内。” 俞实道:“是主公,我现在马上派人去落实。” 吃过早饭,周澈他们也没有休息,直接到雁门关外去查看整个地理地貌,他们将百里内的地形、山势、地貌进行了实地的观测。 在关隘附近的一座高地上,张辽对周澈道:“主公,在这一带我们可以对敌军进行设伏,这也是通往雁门关唯一的道路,二面是高山峻岭、丛林,遗憾的是道路稍宽了一点,要是再窄一点就好啦,也只能让拓跋锋损点兵,否则的话一定能全歼他的五千人马。” 周澈又详细看了看地图上的地形,又带着大家到路的左右二侧的山坡上进行观测,并将路二侧的山峰走了一趟,又眺望一会,再一次的对周围环境进行详细的查看。 周澈想了想道:“你们看,这条道路虽然稍宽一点,不是打伏击的最好地方,但此条峡谷全长大约有四、五十里,二边都是高山峻岭,只有道路的二端有利于骑兵向下冲杀,其他地段根本无法进行。如果我们在道路二侧的山林中、半山坡上全部设置各种机关、陷阱,那拓跋的探马肯定会知道,肯定也不敢轻易派士兵向山坡二侧上山,他也没有必要这么做,我们的目的是歼灭他五千全军。我们还可以假装怕他来进攻,是减缓他的进攻速度,我们可在道路上再适当的做一点陷阱,那他更以为我们真的是怕他了。这样他就会率五千骑孤军深入,遇到我们给他设置的路障、陷阱他会毫不迟疑的派士兵进行清理,继续前进,而此时,他也不会关心路二侧的山上情况。等他要到出山口的地方,我们将这里截断,布上机关,山二侧埋伏上伏兵,我们可向他进行射杀,再进行决战,不管拓跋锋死没有死,只要他掉下战马,我们的士兵就大叫拓跋锋死啦,这样他的大军肯定会乱。 只要他大军一乱,我军从山二侧冲下来斩杀。当然还有一点关键的位置,那就是等拓跋大军入山谷口后,马上用树、木头将拓跋锋的后路断掉,虽然时间有限不可能全部断掉,但如果我们再将他的战马留下来的话,就算拓跋军逃跑出去地大部份也值,况且还不可能逃出大部,最多是少部份。留人我们留不了,但要留下战马那对我们来说就简单多了,时间也充足了,我们多丢下些大树、木头挡住路,士兵可以弃马逃跑,但马可就过不去了,他拓跋此时还敢清理路障,那肯定不可能,后边有追兵,前面有路障,当然只能是弃马逃跑。还有一点,为了防止他后军的救援,可以在拓跋锋进山口后,一边役路障。一边挖坑,设置机关陷阱,拓跋貂非常小心,他一定要缓慢行军,他要将陷阱、机关排除后才会人速进军,所以只要加点料就行了。你们看一下是否可行。” 接着周澈他们就在山上研究作战方案,把各种情况进行预测,对地理地貌进行重复观测,补充作战方案,修补漏洞,完善一些小地方,将各种情况都考虑了进去,还有了意外情况的处理方案等。 接下来就是周澈等人率士兵干活,挖坑、布机关、部陷阱,坚壁清野。再由俞实亲率斥候对敌军的探马全部斩杀,绝不能让拓跋军的探子回去一人。 通过二天的布置,各种准备工作都已就绪,现就等待拓跋的大军进口袋了。 探马来报告,明天拓跋锋的五千骑会进入峡谷,决战就要开始了。 周澈对俞实道:“胜利!你率一千兵到入谷口去埋伏,注意带上锣鼓之类的东西,等敌军进峡谷后你们要抓紧时间设置路障、机关陷阱,注意安全,我等你的好消息。” 俞实率兵走了,周澈和姜枫、张辽又聊了一阵,并对他们二人道:“明天成功已否就看你们二人的啦,注意掌握时机,没有必须和拓跋锋拼命,听到没有。” 姜枫、张辽二人道:“是!主公。” 决战当天,姜枫和张辽各率二千兵出发了,雁门关上只有周澈一人率一千五百名士兵驻守关上作预备队。 却说拓跋锋带着五千骑进入峡谷中后,看到山势险恶,一个千夫长有点担心,就向拓跋锋建议:“首领!是否等貂首领的大军来后再出发。” 拓跋锋哈哈大笑道:“周澈那小子,在雁门关只有一千五百名士兵驻守,难道雁门关上的俞实敢出来决战不成?这个卢龙败将!况且,此地虽然山势险恶,但道路比较宽敞,周澈拿咱们没有什么办法。 拓跋锋大军走进峡谷十多里后,听到前面的士兵大叫,问后知道是有陷阱。他一边让人清理机关陷阱,一边让士兵向二边的山上搜索,士兵刚一上山又有士兵受伤大叫,说是二边全部都有机关陷阱,而且到处都是,如果要清理完的话,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 听完后让一个百夫长率一百名士兵在前面探路。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七章 疲兵克敌 拓跋锋的大军随后前行,那个百夫长在前面不时受到各种陷阱、机关的作弄,这下拓跋锋明白了:“哈哈!周澈那小子兵力少,不敢出战,就多在路上设置机关、陷阱,目的是延缓我军前行。” 就这样,拓跋锋的五千骑,差不多花了二个时辰,才勉强走完这个峡谷。眼看要将这四、五十里的峡谷走完,而在出谷口,有大量的路障、陷阱、机关,路障上有一块牌子,牌子上写道:‘拓跋小儿,此路不通。’ 拓跋锋下马看到牌子上的字,气得破口大骂,叫士兵下马来清理路障和陷阱等,自己和其他士兵则下马休息,他们折腾了二、三个时辰也是累了,加上烈日当头,士兵们被晒得头昏眼花、疲惫不堪,就是拓跋锋也是全身冒汗,坐下来后嘴里不断的咒骂周澈。 正当拓跋锋和手下士兵坐下休息和清理路障时,埋伏在山坡二侧的姜枫、张辽二人各率二千兵出动了,突然间锣鼓声震天响起,道路二边山破上射出了大量的箭支,拓跋锋的士兵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就有数百人丢掉小命。 拓跋锋等人赶紧上马,他一上马,马上有汉军的射手专门照顾,拓跋锋连马都还没有坐稳,战马身上就有数箭插在马身上,战马长鸣、倒地死去了。 拓跋锋也被抛下战马,他才跌下战马,道路二边山坡上汉军士兵就大叫:“拓跋死了,拓跋死了,拓跋死了。” 拓跋锋的大军刚听到拓跋锋死了这话,立马就乱做一团。 而此时姜枫、张辽一看时机来了,也率军向山下杀了下去,汉军士兵一边下杀去,一边还在叫拓跋锋死了,并把手中的箭纷纷射出。 拓跋锋听到汉军士兵大叫他死了,自己的士兵乱做一团,也是气得发疯,以最快的速度又上了一匹战马,并大声叫到:“我拓跋锋在这里,谁说我死了。” 这下好了,汉军军的射手都知道你就是拓跋锋,那就等受箭吧。 拓跋锋话声才落,数百支箭向他飞来,拓跋锋也真是一身勇武,硬是用手中的长枪舞得连水都泼不进去。可是他再英雄,手中的长枪也只能护住自身,而战马可就没有办法保护了,拓跋锋话都还未叫出二声,再次被跌下战马。 此时的拓跋锋更是气得上气不及下气,他终于知道了,那些弓箭手都是全对着他拓跋锋的,他要是敢再叫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挂掉,刚才虽然挡出大量的箭支,身上还有好几个地方挂彩了,要是他再叫的话,谁知道运气又会怎样呢。 拓跋锋再次掉下战马,汉军军士兵大叫‘拓跋死了,拓跋死了’。 这次连草原联军的士兵好多都看到拓跋锋掉下战马,而后拓跋锋也无声音了,还真有很多士兵以为他死了,本来就混乱的队伍,现在更是乱做一团。 千夫长在一旁大叫,效果又不是很好。 姜枫、张辽也率军杀到。 有准备打无准备,有秩序打无秩序的部队,那结局可想而知,拓跋锋的士兵逃跑了,一名在逃跑,随之就像洪水泛滥一样,草原联军的士兵都在向后逃跑,拓跋锋也无奈,只得逃跑,后面的姜枫、张辽率着飞熊军一路追杀。 当拓跋锋的士兵逃跑到入峡谷口处时,发现入口已被很多根大树、木头挡住了去路。树上还有一块木牌子,牌子上写道:‘下马逃命,马上等死。’ 俞实率领的一千军见拓跋锋的士兵在观看木牌子上的字,马上又是锣鼓喧天,汉军手中的箭支纷纷射向正在看牌子的士兵。 联军的逃兵又是一阵大叫、混乱,有的士兵就接牌子上说的下马赶紧爬过路障,自己逃命去了,随之带动更多的人下马逃命。当然,拓跋锋也不例外,也是下马逃命,绝大部份士兵还是未逃跑出去,他们大多成了俘虏。 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将各种有用的物资全部收回,将拓跋军中死去的战马也拉回到雁门关上,现在汉军也缺粮食,让士兵吃点马肉也是不错的选择。此战共杀死敌军一千二百多人,俘虏近三千人,拓跋锋只带着数百士兵逃跑出去,缴获战马四千多匹,汉军伤亡二百多人,重伤仅有五十多人,是一场真正的大胜。 姜枫、张辽、俞实、周仓率军押着俘虏回来了,他们和士兵都是兴高采烈,喜形于色。周澈站在雁门关大门口迎接他们的归来,恭喜他们勇立战功,首战得胜。 俞实则向周澈道:“主公,你没有看到那拓跋锋狼狈不堪的样子,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被杀得丢盔卸甲的逃窜。” 周澈说:走吧,进关吃饭喝酒,我们休息好,等拓跋貂大军来吧,不过估计拓跋锋逃跑回去后又会直接带兵前来啦。酒足饭饱之后。 张辽道:“主公,你下一步有何打算?” 周澈笑着道:“这二天我已经想好了,我们就给蛮族他们再一次疲兵之计,不出五天,我保证让他们的一万五千大军灰飞烟灭。” 周仓道:“计将安出?” 周澈笑着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主要就是锣鼓之类的东西,我们每晚派五百名进士兵到他大营前每个时辰就锣鼓喧天一翻,等三、四天后,我估计他们的士兵都会变成很疲惫,只要一坐下都会睡着了,而那时就是我军收获的时候啦。” 俞实听后则大声笑了起不,笑后道:“主公,你这计策也太阴损了,这不让人睡觉,还每个时辰就要去搞上一翻,是人都受不了,最后估计拓跋部连裤子都要赔光。” 大家都笑了起来。 二天后的下午,拓跋锋、拓跋貂带着剩余的一万五千军杀来了,他们地峡谷时小心谨慎,四处派探马,结果连鬼影都没有。 草原大军驻扎在距周澈雁门关二十里的地方,四面都无什么可以埋伏的地形。 周澈他们也就接既定作战方案执行,当天晚上三更天,俞实领着五百兵去骚扰草原大军睡觉了,就这样俞实他们锣鼓喧天一翻后,见草原大军冲了出来,俞实当然率着手下五百名士兵跑回关内了。 等草原大军刚睡下,俞实又带着五百名士兵到草原联军的大营旁边锣鼓喧天一翻,拓跋锋刚组织好人马出击,俞实他们又跑了,就这样俞实闹了草原大营一晚上,拓跋锋等人气得满嘴喷粪,而又无可奈何。 第二日早饭后,拓跋锋、拓跋貂及手下将官带着大军来攻雁门关的城池了。 周澈站在城墙一着,拓跋锋本人都是一付无精打采的样子,其他士兵更是眼睛疲惫,连走路都困难,这样子还想来攻城,这不是闹笑话吗。 拓跋兄弟一看气势没有捞到,还把自己的士气搞得低落,就马上下令攻城。 周澈也让弓弩手对着敌军就是一通猛射,拓跋锋又被吓一跳,回身就逃跑,城墙上的士兵都大笑。 草原士兵在拓跋锋的强压下还是来攻打了一下,丢下数百具尸首后,拓跋貂见不是办法,建议今天就算了,收兵的号角一响,拓跋锋的士兵也撤走了。 晚上张辽又带着五百兵去敌军的大营旁边闹了一夜,拓跋锋几次带兵出击都没有效果。等到次日不要说攻城了,拓跋锋的士兵连走路都有困难。 周澈派兵每晚都是不停的成夜的对敌军进行骚扰,拓跋貂也是连续三天晚上都有周密细致的安排。 到第四天晚上,毕竟是人不是神,士兵实在受不了了,也知道是汉军的疲劳战术,汉军也没有多人过来,就算进攻也没有几人,也不可能进攻,连上眼皮实在是睁不开了,就是敌军手下的将官都已经撑不住了,他们现在最想的是睡觉。 拓跋貂知道越是此时越危险,但光他一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通过连续的被骚扰,士兵们也到了极限,再也撑不下去了。 但汉军并没有放过他们,继续锣鼓喧天。 到五更天时,周澈带着众将率五千军出发了,目标敌军军的大营,汉军这次可没有再来锣鼓喧天这一套,这次是一声不响的去,到达敌军大营时,大营中鼾声如雷,守大营的卫兵也倒在营门口睡着了。 看到这样,周澈知道胜利了,原先头疼拓跋貂部,现在估计拓跋貂的实力绝对大的打折扣。 接下来就是杀人放火,敌军士兵基本都还没有清醒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就被卡擦啦。这是一边倒的战斗,蛮军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力量,只是到后来在拓跋貂的大喊大叫下,他的士兵才勉强出战,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实力大大的打了折扣,其平时一半的能力都没有,还是给汉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拓跋锋起来后,虽然很想组织士兵抵抗,但叫喊半天都无人听他的,他手下的几名将官都过来让他赶快率士兵逃跑。 拓跋锋带头逃跑,你说这仗还打什么啊,在汉军士兵大声‘投降不杀’的叫喊声中,部落士兵成片成片的跪下,等待汉军接受投降呢。 拓跋锋等人在拓跋貂率领的残兵拼命掩护下逃脱了,拓跋貂也在自己的部曲拼死阻击下逃出,但拓跋貂可是多处受伤,没有几个月别想拿枪,他的士兵牺牲了大半。 战役结束了,共杀部落军士兵二千多人,俘虏一万二千多人,缴获战马近四千匹,缴获粮食一万多担,还缴获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汉军伤亡一千多人,其中重伤或死亡二百多人。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八章 土狗军团 上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拓跋锋等人率千人左右人逃跑,他们很多真的是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好,铠甲更是不知丢到什么地方了,很多士兵连兵器都丢了,骑上马就逃,那还管得了其他,汉军也没有俘获到其手下的将官,都是些小兵卒子。 接下来就是开庆功宴席,反正敌军又死了些战马,汉军准备煮马肉吃。 大家都非常开心,特别张辽:“主公!这批俘虏怎么办?” 周澈看了张辽一眼道:“文远有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大家听听。” 张辽道:“主公,我觉得这批兵的素质不错,特别是那些骑兵,还真的是精兵啊,能否在他们中间招一部份参加我军。” 周澈笑着道:“当然可以!但士兵的素质不能下降,品质实在太差的也算了,其余的全部丢给太守,让他们去挖矿、挖煤,先当五年的劳工,五年后还他们自由身。” 次日,在广场上,周澈对一万五千多名俘虏道:草原的士兵你们听好了,我叫周澈,是大汉的度辽将军。 现在你们有二条路可选择,一是你们愿意跟着大汉,服从大汉,归化大汉!加入汉军!跟着我保护边境百姓的安全,那么我欢迎,当然就算你们想加入我军,也必须是你们的武艺和体魄达到要求的才行,达不能要求的去做五年的劳工,五年后还你们自由;二是不想加入我军的没有什么可讲,就是做五年的苦力,五年后你们随意。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让姜枫、张辽、俞实、杜绥几人挑选士兵,整编士兵。 马背上长大的草原人骑术还真不是吹的,其实力真的很是不错,这一万二俘虏中达到汉军要求的就有六千多名,当然剩余的步兵也不错,毕竟是拓跋部落大帐兵,其能力也是非常强的,汉军得步兵近六千名,其余近三千名只能是当苦力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百九十九章 土狗军团 下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李肃还是不放心,瞧了瞧沮授道:“长史,你要想好啰,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么一瞎折腾,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度辽营要买狗来拉东西,这可是天大的笑话啊,对度辽营名声不好啊。是不是先考虑几天,劝诫主公清醒一下再作决定。” 王智听后摇摇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伯懿是好心,但主公确实是为了进击羌渠才买狗啊!这狗可是出塞不可少的一个重要环节,其他又无法替代,你说不买行吗?是打垮羌渠重要还是我们的名声重要,只要能消灭蛮夷,我们何别在乎别人怎么议论呢,管别人说什么的,不去理会。” 李肃听后放心多了,接着道:“那长史能否说出来让我们听听,用狗来做什么啊?” 沮授看了李肃一眼道:“拉东西。” 李肃又看了王智一眼道:“那别驾主公是什么计策啊?” 沮授道:“现在不能说,等到时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我们还要准备好多东西呢。只能告诉你们,我为羌渠准备了大餐,有吃的,还有舞蹈观看,他们绝对会满意的。” 吕布道:“长史,能否再多透露一点。” 沮授道:“不行,这关系到度辽营的生死存亡,也是并北各郡全体百姓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旦泄露也去,后果不堪设想,主公想一战解决羌渠部的大部份铁骑,这样一来,明年我们就会轻松多了,我们也可以适当休息下了。下面我们来说练兵的事情。” “这是主公和俺们商议后的练兵事宜。”沮授示意侍卫将竹简发给他们。 操练细则:第一阶段:每天早上跑十至二十里,洗漱后上午吃早饭,每天换装、着装二十次,连续三天都是后五十名者停饭一餐,连续十天都是后五十名者淘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章 夜火燎原 到了十一月份,士兵和狗狗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周澈对诸将道:“此次去火攻的由公覆和枫之二人各率一千军去执行,一人三骑,夜间行军,白天在指定位置休息,避开青部的游骑斥候。你们一人从左面迂回,一人从右面迂回,但一定要远离部落的居住点,到指定位置后你们尽管放火就是了。你们一定要边放火边撤离,千万不能让大火把自己给烧着啊,利用夜间放火一是风大,二是有利于你们撤离。至于斩杀一事你们不用多管,你们只要放火,安全撤回来就是大功告成。我和奉先则率五千军去阴山北麓埋伏,等青部兵马们逃跑出来,到那时,向南是我云中、定襄估计他们会向阴山北麓逃窜,当然在你们大火点燃后,我们也还会点燃,这样大火就把他们都围了起来了,能逃跑出大火的铁骑还能怎么样。” 王智道:“主公,那我部多久出发啊,不会是和公覆他们一起吧。” 周澈道:“伯聪你部仍旧驻守乌拉特。我和奉先明天出发,晚上公覆、枫之他们二人出发。” 黄盖、姜枫道:“是主公。” 周澈道:“去吧,你们都去准备吧。” 次日晚上,周澈和吕布率领五千军也出发了,他们的任务就是把逃窜出来的南匈奴青部铁骑尽可能的消灭掉。 天亮前,汉军也找了一大片森林隐藏,高顺派出大批的斥候,对四周进行全方位的侦察、搜索。 汉军的士兵则躲藏在森林中睡大觉,身边有大将就是好,什么行军、驻扎、守卫等工作全部都是高顺一人在搞。 周澈感觉很是轻闲,确无法入睡。他在在担心黄盖和姜枫他们二路放火大军,担心他们发生意外,遇到贼兵可就麻烦了,毕竟他们手中的士兵很是有限。 高顺安排好一切回来后,见周澈一付忧心忡忡的样子,就对他道:“主公,你不用担心,公覆、枫之他们虽然危险,但只要他们不过分靠近敌人,就算敌人发现他们,他们也能安全的撤回来,再说他们手下的一千兵也不是吃干饭的,一人三骑!要想全歼灭他们,谈何容易。” 周澈摇了摇头后道:“高君,昨晚上我发现这风向好像有点不对,怎么刮起西南风来了,那对枫之的放火队来说可不是好事啊,搞不好他们都会被大火淹没,所以枫之他们最大的问题就是大火的威胁;而公覆他那一路纵火队也不会好受,如果按预计的是东南风的话,他四周的敌人不敢轻易追杀他,毕竟他们也害怕被大火袭击,而面在是西南风,那他四周的部落肯定会奋起反抗,说不定旁边的鲜卑铁骑也会来踏上一脚,那公覆他们就会面临敌人的围追堵截,要是这样的话,公覆他们就危险啦。” 吕布听了周澈的话后,想了想道:“主公,那该昨办啊,你这么一说,看来公覆还真有麻烦唉,枫之那里他们应该能逃出火海,毕竟大火是他们自己放纵的,他们会小心,公覆可真就不好应负了。” 周澈思考了下后道:“奉先,我看这样,明天晚上最关键,公覆、枫之他们相约在今晚的三更时候纵火。我考虑再三,既然风向变了,我们这里估计逃出来的青部铁骑不会有原预想的多,不如你和高君今晚率三千军连夜去支援公覆,我率二千军在此埋伏。” 吕布听后摇摇头道:“主公,那你身边只有二千人怕太危险了,虽然逃出来的青部铁骑都是心惊胆战,但他们为了活命肯定会拼命突围的,死命一战!其实力不可低估啊,他们知道只有拼死一条路可走啊,他们现在都知道我军不接受投降一事啊。” 周澈笑着道:“问题不大,你还是去救援公覆要紧。” 吕布想了想后道:“好吧,但主公你要千万小心,如情况不妙,你要马上撤离,就算这次收拾不了,那只要我们还在,就有机会再收拾他们。” 初更十分,吕布率领三千军前去支援黄盖部,周澈则带着余下的二千军继续向北前进。三更天时,周澈部也到达指定位置,他考虑再三后,决定放弃堵截的方案。 周澈还是担心黄盖会有很大的麻烦,尽管吕布率兵去支援,他还是不怎么放心,周澈可不愿意将黄盖这样的从微末之际就追随自己的将领给丢了,那可就亏大啦,情愿放青部一条生路,也不愿意损失黄盖这样的将军,蛮族以后还可以消灭,黄盖没有了那周澈到什么地方去找啊。 周澈率军用差不多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纵火十多里,随后他也向黄盖部方向前进。 再说黄盖吧,他和周仓率一千军夜间前行,白天躲避部落的游骑斥候,在第三天晚上时到达指定位置。 在途中,黄盖发现风向变了,黄盖为让作战计划全盘顺利实施下去,还是接原计划执行,他马上让士兵纵火,刚纵火不到二个时辰,发现有南匈奴青铁骑向他扑将过来。 黄盖一边让士兵们继续纵火,一边让周仓率领士兵撤离,他自己断后。 天亮后,朔方一带的南匈奴族也派出铁骑向黄盖军杀将过来,五原、云中这些地方原驻扎的部落见有人在大草原上纵火,那他们可是气疯了。大草原上要是没有草的话,那他们鲜卑族、匈奴等大草原上的部落怎么生存啊!他们当然不知道今年放了火烧大草原,明年被大火烧过的地方肯定是绿草茁壮,比往年更好。 各个部落们现在看到的是大草原上熊熊大火,几十里内的大火连成一片,火焰高达数十丈,在风力的推动下,火势越来越大,大草原上的枯枝干草本来就是易燃的东西。现在好了,遇火遇风,那还得了,一发不可收拾,整个大草原变成了一片火海。 各种动物也为了活命在和熊熊烈火竞赛,稍跑慢一点的马上被大火给吞没。被大火围困的青族部落也是心惊肉跳、惊慌失措。他们都管不了他人,只能是各自逃命,这种情况下部落的首领、族长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利,不会有人还听的,只有拼命逃出火海才是唯一的希望,其他什么牛羊、财产都去见鬼吧,命都没有了,拥有其他财物还何作用。 天亮后,小部落们知道是大汉的士兵在纵火,虽然知道汉军没有针对他们的部落,但出于对大草原的情怀,看到美丽的大草原被烧,那些小部落们都各自主动出兵来追杀黄盖部。 现在的黄盖可是头大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侧身也有敌军扑将过来,情况非常严峻,搞不好有全军被俘的危险,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带领士兵杀出一条血路,冲出各族铁骑的包围,否则只有战死沙场了,向他们扑来的铁骑估计达到四、五万人,而黄盖部仅有一千名士兵,兵力悬殊。 在这种情形下也真正体现了黄盖的能力,他对士兵大声叫道:“弟兄们,你们怕不怕,有没有胆量随我一起冲出蛮族的围追堵击。” 黄盖手下的士兵也大声回答道:“不怕,我们紧跟都尉。” 黄盖大声道:“好,我一定带着你们冲出包围圈的,只要我们冲出去的话,主公肯定会带兵马来接应我们的。” 士兵们听了黄盖的话后,士兵士气马上就信心倍增、战意十足。 黄盖和周仓带着一千士兵,像锥子一样向堵截在前面的蛮族铁骑插将进去。 黄盖的熟铁双锏是上下飞舞,方圆五尺多内不会有生灵存在,一些蛮族的百夫长、千夫长,不知有多少名死在黄盖双锏下。一千士兵看到主将这样勇猛,紧紧跟随在黄盖身后,将手中的环首刀、长枪也纷纷刺向敌人的胸膛。 黄盖虽然非常的勇猛,但现在包围着他们的铁骑实在是太多了,应该有三、四万人,而后方和侧面还延绵不断的有大批的敌军向黄盖部扑将过来。 黄盖和周仓全身都是血,也不是知道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他们手下的士兵也是人人像个血人,跟在他们身后的士兵也只有五、六百人了。 黄盖率领士兵还在拼杀,当看到自己的士兵被敌人围困时,他和周仓立马会返身杀将过去,把被围困的士兵解救出来,这更让士兵对黄盖、周仓是敬重万分,士兵们都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式,手中环首刀狠狠砍向敌人的胸脯、跌下战马的士兵就会用手中的wqi砍敌人的马腿,砍敌人的马背,没有任何中人退缩。 远方又传来强劲的马蹄声,估计近万骑,而黄盖身边的士兵说是援军,他和周仓抬头一看,那漢字大旗、度遼大旗在迎风飞扬。 黃蓋一见,这下有救啦,马上对手下士兵们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来了,狗婢的青部就等着收尸吧。” 远方确实是来支援黄盖的吕布大军,吕布的大军是三千骑,但每人配三骑,当然感觉是有近万骑兵杀将过来。 此时的部落铁骑,也看到了吕布的大军正向自己的屁股后面杀来呢。对于蛮族铁骑来说也是头疼,如果要调头迎战的话,根本来及不及,不转身的话,那也是死亡,被对方单方斩杀的结果。这种情形他们可不敢大意,毕竟他们知道现在对付的是最近崛起的大汉度辽营,不是以前大汉的边军,要是原大汉的骑兵的话,他们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一章 掩护撤退 现在,面前的是凶残无比的度辽营,自从周澈在大草原上出现,乌桓、鲜卑、匈奴等族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恶梦也开始向草原部族袭来,他们随时面临度辽营的屠杀。也不知度辽营会在什么时候来,什么地方来,那只汉军是神出鬼没,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来如风,去如风,草原各部一点办法没有。 吕布看到黄盖被困,率领三千军摆出一棱形阵型向蛮族的背后撞将过去。 而青部铁骑此时正在调头呢,整个队形混乱无比,有的蛮族铁骑刚转过身就被吕布所率士兵给卡擦了,有的还未转身来,脑袋就搬了家,有的根本就无法转身,等待他的肯定是吕布士兵手中的长枪从后贯穿。 吕布的大军是在高速中撞向敌军,而敌军此时是和黄盖的士兵缠绕在一起,已经没有了速度,这怎么可能抵挡得住吕布军的高速撞击啊! 吕布手下士兵只要将手中的环首刀平举或手中长枪平抬,利用战马的高速冲撞力量,就能将前面的部落士兵贯穿或斩首。 吕布在快速的斩杀,他见到黄盖、周仓后大声叫道:“公覆、元福,你们率领你手下士兵先撤离,我来给你堵截断后。” 黄盖听了吕布的话后也不多说,知道自己士兵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如再撑下去的话,士兵的伤亡就会很大,必须让士兵尽快脱离战场。 吕布大军的突然袭击,让围堵黄盖部的蛮族铁骑深感意外,他们心中也是非常的恐惧,不知道汉军还有没有其他的杀着,他们刚一看到汉军的援军,还以为是汉军给他们又下了什么圈套呢! 所以,追杀黄盖的蛮族铁骑有很大一部份就有了后退的心里,毕竟他们战前都没有研究过,能围住黄盖部完全是意外,他们各自都不知道大家都想到一起来了。 面对吕布大军的突然出现还是让他们措手不及,他们现在犹豫不决,也知道吕布的援军士兵并不是很多,是继续追好呢,还是停止追击,见好说收,很是拿不准,如果不追击感觉这么好的机会,追击又怕再次跌入汉军的圈套。 当蛮族决定冒险追击时,吕布的大军已经安全脱离了和蛮族铁骑的缠绕,大军已经开始撤离,后面只是吕布率领数百人进行堵挡,当然此时蛮族也知道了汉军的意图,也确定了汉军就是专门来援助黄盖部的一支部队,并没有事先设计什么圈套来对付他们。 蛮族铁骑的犹豫不决,没有将吕布的大军给缠住,等吕布大军撤离后,他们失去的先机,也失去的剿灭吕布军的机会。 黄盖部的一千军现在还剩下四百五十人左右,他们人人受伤,其余没有跟来的估计是牺牲了,他们不会投降,他们就算跌下战马也仍然在战斗,他们每名士兵都战斗到死亡。否则,只要有一丝的生命在也会拼尽全力和敌人同归于尽。 吕布军虽然是后来,但为了掩护黄盖部安全撤离,他们也是拼命斩杀贼兵,加上汉军的光荣传统就是士兵一见蛮兵,就会有一股勇往直前的无形士气,士兵们会毫无顾虑的杀进蛮军的阵中,那完全是一种拼命的架式,这当然是草原兵犯下太多的罪孽,激起了大汉子民的义愤。 吕布率军安全撤离后,他发现,自己也损失了差不多五百名左右的士兵;而蛮族铁骑估计损失应该在一万多人,这是因为一方面汉军士兵都是拼命,另一方面是吕布是从敌军后面杀到,敌军损失肯定就大得多啦。 看到吕布、黄盖的二路大军逃走后,一些损失惨重的草原部落撤退了,有一部份胆小的部落也撤退了。 吕布他们身后还是有二万多铁骑在追击,他们看到吕布、黄盖合兵后也仅有三千左右兵力时,他们心动了,他们想吃掉二人的大军。这也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所以,蛮族铁骑拼命向吕布和黄盖二人大军的后面追杀过来,他们不知道要想追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汉军是采取一人三骑的作战配备方式。 正当蛮族追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周澈亲率领的二千军赶到了,他马上率士兵迂回到追兵的侧后方,向蛮兵发动了进攻。 正在追击吕、黄二军的蛮族也发现有一支汉军从他们的侧后方杀了过来,这下他们心慌了,他们以为还是中了汉军的埋伏,加上骑兵在高速奔驰中要想调头的话谈何容易,就是想要停下来都要有一定距离做缓冲,更不要说是调头了。 他们们知道中计了,不能再向吕、黄的部队追击了,还是赶快逃出周澈部的追杀才是正道。草原骑兵在缓缓调头,他们只能是做一个相对较大的迂回。否则的话如果急停、急转那只会让阵形更加的混乱,只能是被汉军给消灭。 他们只希望周澈军的速度再慢一点,好让他们迂回成功。 而此时的吕布、黄盖当然也看到了周澈亲率大军向蛮族铁骑的侧后方杀到,他们当然是重新整理队形,更换战马,返身向追他们的敌军杀去。 周澈亲率的二千军高速杀向蛮兵,周澈的队形像锥子似的直接撞进敌军的侧后方。草原军的铁骑被周澈率军拦腰斩断,此时的敌军犹如惊弓之鸟,他们基本没有了斗志,他们心中害怕之极,心惊肉跳。 他们今天是第二次被汉军从后面杀来,他们也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陷阱等待他们往里钻呢,他们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逃命,不能再眈误了。否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这样一来就演变成一边倒的屠杀。 周澈率领士兵在用手中的环首刀、长枪、利剑收获鞑子兵的生命,草原铁骑则在拼命的逃窜,尽全力逃出汉军的屠杀范围。 周澈没有去管被汉军斩断了的蛮军后军,则是率兵向前面的蛮兵追杀。因为,他们没有完全调转过来,他们还在迂回,当然他们的速度就不会很快。 汉军那肯定是快速跟进,追着青部蛮族的屁打,再加上周澈军虽然辛苦,但没有直接参战,也算是生力军吧。被斩断在后的蛮兵则绝望了,因为吕布、黄盖的三千大军杀到了,他们实在没有勇气抵抗了,有一部份蛮兵开始投降,随后更多的蛮兵也投降了。 战斗结束了,汉军没有全歼南匈奴青部,还是有几千名蛮兵逃跑了。 而此时汉军也仅仅是斩杀了一千多名敌兵,俘虏一万三千多名。当最后青部士兵发现汉军全部只有四、五千人时,更是唉声叹气。心里面要多郁闷就有多难受,但为时已晚,现在想逃那就是等于是死。 汉军几战下来也是损失了一千三百多名士兵,而缴获的战马反而增加了近万匹。 在回军的路上,黄盖道:“主公,你怎么会在这里啊?奉先会来救我到是意料中的事,但主公也亲自来确出乎我的意外。” 周澈笑了笑,擦了把汗道:“奉先走后,我还是放心不下你们,生怕你们有什么不测,我就临时决定改变原来的计划,我不打算埋伏堵截青部参军了,放他们一条逃生的路,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活着,还怕没有机会消灭他们吗,所以,我就让人放火烧草,随后向你的方向追了过来,幸好我来得及时。” 吕布、黄盖二人听了周澈的话后,心里很是感动,二人向周澈道:“多谢主公。” 周澈笑着道:“现在就不知枫之那里情况怎样,他们那里青部蛮兵来追杀的可能性不大,但关键是怎样逃离大火,这才是他最困难的事,这风向一变,把整个作战方案都泡汤啦。” 周澈率军一边返回边让士兵纵火,把能烧的大草原都给变成片火海。这一方面可堵截蛮族再派铁骑来追赶兵,另一方面让这些部落的冬天不好过,他们那么多牛羊到时候用什么来喂养。 当然到明年大草原上的青草会长得更加的旺盛,这就叫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接近武泉县的地方,周澈他们和姜枫汇合了,周澈看到姜枫他们每人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有好多士兵连头发都被烧了一些,有的士兵衣服上到处都是被大火燃烧的洞,知道他们真的是受苦了。 看到姜枫狼狈不堪的样子,周澈和诸将都是大声的笑了起来。 姜枫看到周澈他们大笑就道:“俺差点就葬身火海了。” 周澈止住笑道:“枫之,你们辛苦了,损兵几何?” 姜枫道:“损失了三百多名士兵,他们都是葬身火海,没有逃出来,风太大,火势太猛,我们一纵火,大火就追着我们的屁来,我们是迂回了一大圈才逃跑出来的,要是按原来的撤退路线的话,那我们都肯定会葬身大火中。” 周澈听后道:“哦,那你应该是迂回到了白登一带吧,那里也有鲜卑族的铁骑啊,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姜枫道:“主公,完全变了,我们才出发到第二天就发现风向变了,也知道如果继续纵火的话我们很可能回不来。经过我详细思考后还决定按原计划执行,只是在逃跑路线上我做了点调整。到白登附近时,我们确实遇到了鲜卑的铁骑,我们运气稍好一点,他们没有堵截住我们,当然如要是稍晚片刻的话,我们真的就被他们给包围了。他们在我们后面,我们就继续纵火阻挡他们,他们看到我们纵火后也纷纷逃跑,否则也会葬身大火。这样一来我们迂回了一大圈,比原来绕了好多的路,但纵火的范围却比原来宽广多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二章 滑雪雪橇 周澈拍拍姜枫的臂膀道:“能安全回来就好,我一直担心你们是否能跳出火海呢,现看到你们都安全回来,我这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 姜枫笑呵呵的向黄盖道:“风向一变,公覆是不是吃大亏了。” 接着黄盖就将整个战况向姜枫做了简单的介绍,让姜枫也是吃惊不小,他可没有想到黄盖会遇到如此多的贼兵,还被包围了,要不是吕布去支援的话,能回来就不错了。 吕布笑嘻嘻的道:“这次烤羊肉,烤得变了味,烤了半天竟是枫之被烤,公覆差点被围歼,俺和主公也没有收口袋,完全演变成一次诱敌歼灭战。” 黄盖听后笑道:“也不错啊,战果丰硕,虽然我军损失了一千六百多人,但光是我军亲手歼灭、俘虏的敌军就高达一万三千多人,还有被大火围在中间的青部部落呢,估计青部部的损失也不会小吧,起码能消灭他一半的主力及大量的家属、牛羊。它的实力有了极大的损失,也达到了我们预先的目的。” 周澈对他们几人道:“放心吧,烤羊肉虽然变了点味,但下一步我给他们准备的舞蹈可是美轮美奂,令人陶醉,再也不会让他们失望啦。” 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不一日,周澈大军返回到云中,田丰、刘彦、李肃等人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四周还有很的百姓也在夹道欢迎,百姓听到汉军大胜蛮族铁骑后,都自发的涌出家门来欢迎大军的凯旋归来,那场面还真让人激动,汉军士兵们更是有一种自豪无比的感觉,知道自己的行为赢得了百姓的爱戴,得到了百姓的认同,也鼓舞了度辽营的士气。 接下来的几天就是休整养息,让立功的士兵为其他士兵介绍战役的奋斗历程,当然这是为了激励士兵的斗志。 在郡守府里,周澈对田丰道:“元皓,这些蛮族的俘虏是给你当奴隶用的,你每名奴隶要支付半贯钱作为士兵的奖赏,今后都按如此bànli。” 田丰听后眼睛一瞪道:“主公,我们内政怎么还要向军务处出钱购买奴隶啊,他们的所有开支都不是由我们内政供给,现在怎么连俘虏的奴隶都要花钱购买啦,我那有这么多钱来支付啊,你们这不是在抢劫吗?” 周澈笑着道:“元皓,你这不是吃小亏占大便宜吗,你仅仅是每名奴隶花了半贯钱,而该名奴隶却是五年为你干苦力,又不用发饷,难道不划算。如果你舍不得出这钱,那些士兵们没有什么好处,他们宁愿在战场上就把蛮子给斩杀了,省得一路上还要负责押运。这样一来今后你的免费奴隶去到什么地方找啊?你现在出点小钱,那今后你会拥有更多的免费奴隶,这不好吗?我是为你着想,你以为我在算计你啊,我一直都是站在你那一边的。本来按奉先、公覆、元福的意思每名奴隶要让你花三、五贯钱呢,他们说你让奴隶干五年的苦力才花半贯那是天底下找不到的事,如果是让这些奴隶公开向那些大户卖出价的话,应该会卖个好价钱。” 十一月中旬,老天终于下大雪了,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到处是白皑皑一片,树上挂满了银装。这对于周澈一个南方人来说,是从未见过如此之大的雪。 周澈带着王智、黄盖、姜枫、吕布、高顺、凌锋、文博等去学滑雪了,周澈本人之前在东北待过几年学过滑冰、滑雪。 王智、黄盖、姜枫等人听周澈说是要带他们到雪地去训练,一付难以理解的样子,差点就从嘴中说大雪天去训练什么啊!这不是有病吗。 王智见周澈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而是一本正经准备到雪地训练,就问道:“主公,大雪天的,到外面怎么训练啊?这是不是有点瞎折腾?” 周澈一本正经的道:“怎么啦,雪天就不能训练啦?今天我训练你们几人,从明天开始你们训练士兵,我希望士兵们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动作要领,并能熟练运用,否则拿你们几人是问。” 吕布道:“主公,还真去啊?” 周澈看了看吕布道:“你们都过来,每人拿二块木板,二根细木棒,现在跟我走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一付摇头苦笑有样子。 他们看到周澈拿了二块木片和二根细木棒后才发现,主公今天是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是全白的。 高顺笑着道:“原来主公是早有准备啊。” 接着周澈他们选择了一块宽敞的地方。 周澈自己先将二只脚固定在木板上,看见王智、黄盖等人未动,他就命令道:“照着我的样子,你们也把脚固定好,我们就可以开始啦。” 众人也不知道主公是在搞什么名堂,在周澈有监督下还是都照着命令的做了。 周澈就用二根木棒用力,试滑了几下,一开始感觉有点吃力,稍过一会就比较轻松了。 众人见主公一开始也是吃力不讨好,正准备起笑话周澈时,却发现主公的速度在加快,内心深处可是惊世骇俗,嘴巴大张着,这怎么可能呢,就这一小片木块,就能让人在雪地上飞奔起来,太难让人相信了,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这是真实的,他们也正想学周澈一样子,去滑一翻,但远处的周澈却跌倒了,跌了个狗吃屎。 这也不能怪周澈,毕竟多年未滑,所以刚滑时速度慢,还好掌握,等速度一快周澈就难控制了,特别是转弯时更是费劲,刚才就是他想转弯,不小心就跌倒了。 随后就是周澈边摸索回忆边教他们,他们几人一开始都是跌跌撞撞。周澈告诉他们双膝要内收,大腿蹦紧,腰要躬,身前倾,加速靠双手等。滑了一整天的雪,搞得是腰酸腿痛的,但每个脸上都是笑容满面,兴奋无比,这毕竟是新玩艺,他们都有好奇心。 在周澈的严厉要求和指导下,大家都基本掌握了滑雪的基本要领,从明天后那就是他们几个人的事了,他就可以躲下懒啦。 到郡府后,田丰、沮授见周澈他们一个个浑身是雪,一脸的高兴劲就问道:“主公你们是做什么去啊,怎么满身都是雪呢。” 王智道:“从事,我们跟主公去滑雪啦。” 田丰听得莫明其妙,抬眼看了看大家道:“什么是滑雪?” 吕布道:“就是在雪地上滑行呗。” 田丰道:“胡说,雪那么软,怎么可能滑行,你们是在耍玩我吧。” 周澈道:“元皓,雪的确是软的,但我们有雪橇啊。” 田丰更是越听越糊涂,道:“什么是雪橇?我怎么没有听说过?也未见过?” 黄盖道:“田君,你怎么说没有见过呢,这怎么可能。” 田丰道:“我在什么地方见过啊?公覆!” 周澈道:“不要逗元皓了,雪橇就是之前公与让匠作营做的那些小木板啊。” 田丰难以置信的道:“主公,你是说那些小木片很有用?” 沮授道:“当然有用了,匠作营说,人站在上面就可以跑起来,速度比战马还快呢,怎么会没有用,太有用了,要不明天元皓也跟主公一起去玩耍一翻。” 接着经过十多二十天的滑雪训练,士兵们都能熟练掌握滑雪动作,也能很熟练的在滑行中前进、转弯,停止了。 刚开始几天,那训练场上那真是叫人仰马翻、尖叫声不断,有的士兵估计是天生对滑雪就不是那么协调,好了,老是教不会,被上司常常大骂。 由于有新鲜感,连田丰、李肃等文职官员也跑到训练场上操作了一把,体验了一下滑雪的乐趣。 狗拉雪橇也非常理想,四、五条狗在雪地上拉的东西可比平时一匹马还多唉,只是开始前行时要人给一点助力,随后可就跑得欢快啰,这也完全征服了对周澈嘀嘀不休人的嘴巴。 田丰、李肃当看到狗狗拉着一大堆东西在雪地上奔跑时,彻底变傻了。 旁边的王智诸将眼睛睁得像牛眼一样,这怎么可能,狗拉东西,还是在雪地上,还能拉得动这么多,这不是在做梦吧?狗真的能拉车,而且是在雪地上,比牛马还拉得多。 周澈笑眯眯的对他们道:“怎么样诸位,狗狗能拉车,还能拉得多,是不是颠覆了你们的耳目,打破了常规,冲破了习俗和常识,让不可实现的东西实现了,让不可能的事变可能了,这是奇迹吧!我告诉你们不是什么奇迹,而是你们少见多怪,你们孤陋寡闻。我和你们讲,对任何事都不说绝不可能之类的话,世间万物无奇不有,每一个人都不可能把所有知识都学全的,也不可能学全,况且知识每天都在更新中,我们大家都不要做井底之蛙,每个人都有长处和短处,只要发挥其长处不就行啦,世间那有完人。” 田丰对周澈行了个礼道:“主公,我真是服你了,你所做之事是让人匪夷所思,所想之计是让鬼神莫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有好多东西我是连听都未听说过,更不要说学习了。” 接下来就是大家的一通马屁,周澈都被拍得昏头昏脑,再让他们拍下去的话,估计连东西南北都快分不清楚了。 周澈道:“你们大家少巧言令色、阿谀奉承。” 吕布道:“主公,这可不是阿谀奉承,确实是太神奇了。” 周澈笑着道:“好了,我们研究下作战方案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三章 启动攻势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王智道:“现在我们都知道滑雪和狗狗的作用了,还是请主公具体说一下作战方案吧。” 周澈道:“由于南匈奴各部落在阴山南北分布不均,距离远近不一,我建议我们分别出动三路对南匈奴的部落进行清剿,因为我们是在雪天发动进攻,他们们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敌人会去偷袭他们的大营,他们的防务也会非常松懈,估计连哨兵都怕不会有。” 沮授道:“在这样的大雪天还出兵进攻,不要说是他们了,就是我大汉也无人会想到有人会在雪天出兵的。” 周澈接着道:“由于我们可能会很快速的消灭他们的部落,我们每消灭一个部落,就让狗狗将战利品及女人送回来,同时狗狗运输队也会把我们士兵需要的武器装备及粮草运送给我军,而我军可在消灭的部落中先休息几天,等狗狗运送完毕后再向其他南匈奴部落杀去,在这里要求我军不能放跑任何一名蛮兵,况且这次我们没有办法将俘虏运送回来,除了战利品和女人外全部斩杀干净,一个不留。” 高顺是第一次参加军事会议,他听说要将俘虏全将斩杀,实在是接受不了,就向周澈道:“主公,这样斩杀俘虏,是否有违仁者之道,有违孔孟之道,这有伤天和。” 周澈抬头望了望高顺道:“释放还是收编?像过去一样,释放的蛮子等过上几年,恢复一点元气了再到我大汉边境上来烧、杀、掠、抢,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打不赢就逃跑,逃跑不掉就投降,过上几年又来入侵我大汉,这数百年来我们不都是这样做的吗?有用吗?边患问题解决了吗?俘虏了还要释放,并还把缴获的物资返回,这是什么狗屁道理,他们抢了我边境多少百姓,多少东西,他为什么不归还?高君啊!辽东的公孙伯珪,君可知?他说的对!这些蛮族都是无赖民族,畏威而不怀德!我们只能对他们实行绝户之计,一定要执行斩尽杀绝、斩草除根的手段,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我大汉的边患问题。什么仁义道德、孔孟之道,仁义道德是要看对什么人,对牛弹琴?你说牛听得懂吗?。” 王智接着道:“我也赞成主公的意见,要从根本上解决我大汉的边境问题,必须是用我们手中的马刀来说话,和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们根本就是无信无义之人,怎么和他们讲。” 吕布道:“对付蛮族就让我手中的铁戟说话吧,我们必须要让他们血债血还,要让他们知道我大汉不是软弱可欺的,只有对他们进行无情的屠杀才能让他们知道害怕,才不敢小视俺们大汉。” 田丰道:“一开始我也反对血淋淋的屠杀,但这几个月来,通过我们对草原各族实行的绝户政策看,其效果非常好,为什么现在大草原上,不论是什么族的狄戎,只要听到度辽营的名字,会连觉都睡不安稳,一提到度辽营他们就会心惊肉跳、惊恐万状,他们为什么?还不是害怕我们的马刀,害怕我们随时会进攻他们,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草原上的度辽营和过去朝庭的军队不同了,度辽营不接受投降,不接受妥协,甚至不和他们谈判,他们现在是害怕了,所以我坚决拥护绝户政策。” 周澈接着道:“我们这次的行动,我要求参战的官兵对于第一波的偷袭,还是利用晚上进行为好,就不知夜间滑雪会是个什么情况。” 黄盖道:“主公,这应该不会有多大问题,我们只要计划好行军路线和行军的时间,让白天多滑行一点,在接近狄戎部落时稍做休整,到夜间就能很好的完成了。” 王智道:“夜间温度太低,我们的士兵不一定能承受得住,我觉得还是根据情况各路大军自已决定好了,不要搞框框套套,这样会束手束脚,不利于作战。” 周澈道:“那好吧,就按伯聪说的办。另外,我们这次出兵,不局限于青部部落子,只要是南匈奴或是鲜卑的大营,一路过去都一起办了吧,反正现在不管是什么蛮族,对我军都是恨之入骨,他们迟早也要找我们的麻烦,到不如我们先找他们的麻烦呢。” 高顺道:“主公,这样一下子树敌太多,不利于我军的发展,能否先把青部消灭了再去消灭其他部落呢,这样我军的压力又减小不少。” 周澈道:“高君,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现在的情况不会是这样了,只要他们知道我们消灭的青部部,那其他部落的说不定会联合起来进攻我们的,况且上次的火攻又得罪过了,没有必要怕他们,现在我能多消灭一些。那等开春后,我再出动二支流动大军对和大草原上的鞑子进行不间断的讨伐,既然他们会逃跑,那我们也会逃跑啊,打得赢就把他们全部歼灭,打不赢就跑,边跑边打,在运动中消灭鞑子,这就是下一步我们要采取的战术,就叫运动战吧。” 沮授道:“运动战,新名词,新战术,很好啊,我赞成。” 周澈道:“明天出兵,公覆带三千军向左方出发,元福负责是公覆军的狗狗运输队。” 黄盖、周仓二人道:“是主公。” 周澈接着命令道:“奉先带三千士兵向右路出发,高君负责是奉先军的狗狗运输队。” 吕布、高顺二人道:“是主公。” 周澈顿了顿道:“我和枫之率四千士兵从中路出发,凌君是我军的狗狗运输队。” 姜枫、凌锋二人道:“是主公。” 周澈道:“狗狗运输队也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想办法把我们所缴获的战利品尽可能多的运送回来,你们的任务也非常的重,特别是还要运送被俘的年青妇女,至于牛吗?我们肯定是运送不了的,但羊吗,应该是能运送部份的,反正尽量多运送些回来,运送不了的全部杀光,绝不能留给他们一丁点东西。所以一路上你们要将狗狗保护好,夜间一定要想办法让狗狗们取暖,还要给它们吃好点,千万不能亏待,否则让谁去拉东西啊。” 王智道:“主公,那我做什么啊?” 周澈道:“负责侦察敌情,及时向各路大军通报,而且好多派出侦察兵。” “是主公。” 次日天刚亮,周澈三路大军出发了,每路大军后面还跟着一百多辆狗狗运输队。天空还在下着大雪,汉军士兵身背装备,踏雪橇,快速的向北进军,天很冷,而汉军士兵都是在高速运动中,整个身体都在运动,士兵们并没有觉得寒冷,反而身上还有点冒汗。 中途,汉军们休息一会,吃点东西,补充食物,增加能量,然后继续前进。到晚上,他们找好宿营之地,架好帐蓬,生好火,在雪地上休息,天一亮又向目标前进。 南匈奴各部他们做梦都不可能想到,大雪天还有敌军来进攻。他们都躲在帐蓬内烤火、喝酒、玩女人。其他也做不了什么,到处是一片白茫茫,他们要等开春后才能去放牧,去征伐。 本来他们是想在大雪来临之前,要对汉军进行报复,并彻底消灭周澈度辽营。但还未等他们去进攻周澈,反到让汉军先来进攻他们,纵火烧得他们元气大伤,人口、牲畜、铁骑损失巨大,已无力再向汉军进攻。他们只有等来年再考虑消灭周澈以及度辽营一事。 可是现在他们并不知道危险已在眼前,更不会想到汉军能在如此寒冷的雪天向他们发动进攻,因为按照常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姜枫过来和周澈道:“主公,现我军距青部势力范围的部落营帐还有不到十里路了,我们是否先休息一下,让士兵补充点体力,等天黑再向敌人发动攻击。” 周澈道:“好吧,让士兵们每人都喝上一口酒取暖,但不要多喝,否则喝醉了还怎么打仗啊!还要告诉士兵们不能趟下,手脚要适当的活动下,以免冻伤。” 姜枫道:“是主公,我现在马上去安排。” 天黑下来了,周澈命令斥候潜伏到敌军的大营附近观察了一下,连个哨兵都没有,可想而知,他们是没有防备的。 周澈将全军共分成三组,一组二千名士兵先对着帐蓬斩杀蛮兵,另一组一千名士兵则用弓箭掩护,第三组一千名士兵则是负责对逃窜的敌人进行追杀,他不想放走任何一名敌军。 姜枫率一组进行屠杀,周澈率二组一千名士兵用弓箭对四周的情况进行游离、观察,发现有敌人出帐蓬时就用弓箭解决。 最后战斗基本没有什么悬念,整个大营都在汉军的攻击之下,就是有少数逃跑的蛮兵,也没有能逃出多远就被汉军士兵给追杀了,他们的双腿在雪地上逃跑怎么可能和汉军士兵的雪橇相比呢? 周澈他们是滑雪啊,速度上的优势太明显,这是个一边倒的屠杀,虽然到后期敌军也发现他们被汉军偷袭,但他们也没有什么办法,他们一出帐蓬就受互汉军士兵的弓箭截杀,躲在帐蓬里也不过是多活命片刻了吧。 此时的姜枫,完全就是一名屠夫,他带领士兵一个帐蓬一个帐的进行屠杀,士兵们是几人进攻一名蛮兵,他们配合默契,反正大家知道蛮兵逃跑不了。 周澈手下的士兵并不着急,而是有条不紊的进行屠杀,如有投降者先捆绑起来再说,所有妇女被全部赶出帐蓬集中。 蛮族妇女们后来知道汉军不屠杀女人,有的女人就用自己的身体来挡住男人,但没有多少用,汉军士兵过去就是朝她们脑袋上一拳,把她们打昏,然后好屠杀男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四章 茗伊西进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屠杀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俘虏的男性不论老幼五百多人,屠杀了八百多人,还有四百名左右的的妇女,缴获牛羊估计有一万多只。汉军伤亡二百多人,其中死亡或重伤四十三人。周澈他们先将死亡的士兵安葬,然后将那五百多名男性俘虏中不满十三岁的四百多俘虏斩杀。接下来就是打扫战场,清理现场,将各种缴获的战利品集中造册登记,让被俘的南匈奴女人给她们烤羊肉吃,汉军士兵需要吃饱后好休息。 两天后,凌锋带着狗狗运输队来了,狗狗运输队送来了汉军需要的箭支等装备。又把他们缴获的物品、羊全部放在狗狗的雪橇上,还有一百多名年轻有姿色的女人也被放在雪橇上,让狗狗拉缴获的物品和她们回云中城,其余近三百名妇女全部被斩杀。至于那些牛及多余的羊,狗狗运输队也运送不了,他们只能运送二千只左右的羊,其余的被汉军士兵杀后烤熟,当作汉军的行军食品。 狗狗运输队走后,周澈让士兵们又休息了两天,让士兵们恢复体力,补充能量,好进行另一个战场的杀戮。开始时,周澈还担心粮草的补给问题,其实是他多虑了,因为只要每消灭一个部落,他们都缴获大量的牛羊,只要他们把牛羊烤熟后就是汉军士兵的粮食,在这么冷的天里,烤熟后的羊肉放上十天半月,甚至一个月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吃的时候难咬一点,到了营地生火后实在不行就重新回烤一次。 汉军的粮食问题解决后,周澈并没有按原计划返回,而是继续在白皑皑的大草原上进行反复的屠杀,只要被汉军侦察到的部落,都毫不留情的给予攻击,一时间阴山南北麓的各族小部落纷纷打出请求归附大汉。 就在周澈率军扫荡整个阴山南麓的时候,朔方新开地乌拉特,这座原先草原蛮族的前进基地已是模样大变,简易的木栅城墙被摒弃,取而代之的是夯土为墙,外包石条和青砖,高达十数米的雄城,虽然比不上大汉州城的高大雄伟,但他独特的棱堡设计使他完完全全地是一座强悍地军事堡垒,乌拉特便像是一根尖刺,深深地扎进了草原的咽喉里,令羌渠哽在喉,寝室难安。 乌拉特主城已基本完工,一些辅助设施正在紧张地安装,而城外,卫堡已正式动工,忙碌的民夫蚂蚁般地掇运着各种物资。 乌拉特卫堡的设计比之副阳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进,由于是新建,周澈当时在设计时便为卫堡与主城之间设计了地下通道,在卫堡内,有一条暗道直通主城,这样,战事一旦暴发,主城与卫堡之间就可以进行有效地互相支援,必要的兵力调动,而不像副阳城,仗一打起来,卫堡便成了孤岛。 更外围,一些围屋已有了一个基本的雏形,这些初期的围屋朔方官府免费提供材料,但却需要前来屯垦的百姓自己建设,官府只提供技师进行建设指导,虽然初期投入较大,但较之以后的收益,还是有不少的并州百姓和外来流民涌跃前来,呼朋唤友,干得热火朝天。特别是外州涌入的流民,对土地的渴望让他们毫不在乎可能面临的危险,而且现在的屯垦点就在乌拉特的眼皮底下,数万乌拉特驻军让他们获得了极大的安全感,更何况刚刚并北大捷也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对于这些人来说,草原蛮族的凶狠于他们而言尚没有切肤之痛,不比并州本地百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主城上,沮授抚摸着三角表的棱垛,这些垛碟前伸突出,探出了城墙主体,悬空伸在城外,他感叹地道:“主公真是不知道从弊里学来这些建城本领,你瞧瞧,便是这样一个简单地改变,便给攻城者造成了极大的麻烦,登城作战将会有更大的损耗。” 王智深有同感,作为主持建高这座城池的人以及自己还是一名沙场老将自己的心得体会道:“长史说得不错,这座城如果物资充足,将会成为敌人的噩梦,至少在草原上,蛮子没有任何办法可以撼动乌拉特。有了他,我们退可保并州无虞,进可攻入草原腹地,战略主动,尽在我手。每每想到这一点,我不得不佩服当初主公定下谋夺乌拉特时的深谋远虑。” 他又顿了顿道:“主公和奉先他们在东阴山南麓扫荡,我的哨探已放出了近百里,羌渠终于有动作了。” “南匈奴青红两部已出现在百里开外,开始扎下营寨,对乌拉特形成了崎角之势,以迫使乌拉特不能向草原腹地渗入。看来在以后很长的日子里,这百里方圆便将成为两族的战场了。” “青红两部?”沮授反问。 “不错,青部首领哈博其,红部首领格巴斯,已将大帐移至百里外的风来坡,两部虽未倾巢而至,但来得都是精锐啊,合计共有五万帐近十五万部民,刨去后勤妇孺,至少可能集结七八万精锐部队,对我们而言,压力很大啊。” 沮授小叹道:“羌渠开始动手了。他筹谋已久一统阴山草原的计划已正式进入实施阶段了。” “这话怎么讲?”王智不解地道:“青红两部正面对垒我们,不是说明羌渠已让出了东面的主导权,而让青部顶上了么?我想羌渠在历经上一次的失败后,在族中的威望已大受打击,一定会受到各部的非议,这一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沮授摇头:“他的本部在副阳虽然失败,但根本没有动摇其根本,羌渠的大帐兵和他儿子左贤王於夫罗的金帐兵,丝毫没有受到损失,而这两军才是羌渠威震阴山草原的力量所在。借助这一次的失败,羌渠让青部出头,是在借我们的手打击青部啊。” “伯聪你想想,阴山草原上,除了白部,最有可能得到大单于宝座的便是青部哈博其,但青部虽然人口众多,但论起士卒精锐,又哪里比得上大帐和金帐,两战之后,羌渠想必对我们度辽营已有了足够的认识,那么让野心勃勃的哈博其顶上来,与我们打上几仗,青部实力大损之后,还能阻挠羌渠的大计么?恐怕现在的哈博其还蒙在鼓中,正做着击败我们,挟获胜之威,逼迫羌渠让出大单于之位呢!” 王智悚然动容:“有理,於夫罗已从西部鲜卑开始集结返回,很快便可回到龙山王庭。难道那时便是羌渠动手之时?” “羌渠肯定会在今年逼着小部落对我们动手,促使两家打起来,但他收拾草原恐怕要等到明年复秋,於夫罗这次受西部鲜卑雇佣,损失不小,这一次回来后,恐怕需要一定的时间修整补充。”沮授摆了摆手。 “那长史,我们对青部是打还是不打?”王智道。 “打,当然要打!”沮授一笑:“即便我们不打,哈博其也是要打的,但我们即要打败他,又不能将他打得太痛。要让他仍有足够的实力应对羌渠的威胁,到时他必然而首鼠两端,这个时候,我们再在中间掺点料,以期收获最大的利益。” 沮授眼中闪着光芒:“伯聪,我们最为凌厉的攻势不会从乌拉特发起,而是来自遥远的西方,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我们一举解决草原问题的时候。” “所以,这一两年内,我们度辽营的策略便是军事上稳守反击,外交上纵横离间,民生上富民强州,蓄积力量,三年内,我们将组建一只超过十万人的军队,对草原实施最后一击。” “西方?”王智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漠北人?阿尔泰?” 沮授点头:“已经开始施实了,这是最为完美的计划,当然,实施起来有很大的难度,如果此策失败,伯聪,那便要靠我们自己了。” 王智用力点头,十万部队横扫草原,他不由得开始憧憬起那壮观的景象。 在王智、沮授憧憬未来的时间里,而周澈已经率军回云中,在书房接见茗伊,他正在翻看茗伊交给他的一叠竹简。 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周澈将竹简递给刘彦,道:“自凉州出关,好是好的,但凉州风沙暴虐,更兼土匪横行,危险极大!茗伊,你下定决心了么?” 茗伊笑道:“大帅,我自然是下定决心了,否则也不会请通知您回来,不过经费的问题还要大帅解决啊!” 周澈点头道:“我明白,要尽最大可能地保证你的安全且不受土匪滋扰的话,最好的方案便是弄一商队。刘曹令,军统在凉州可有发展势力?” “嗯,皇甫诚是凉州大马商,这你是知道的,我并北不许私人贩马,但却将所有的买进马匹买卖都交给了他,由他将马匹自凉州运来,交于度辽府衙,这是一独门生意,他自然是要着力巴结的。这次他刚好来云中运马,所以他在大厅候命。” 茗伊抬头看了一眼一边的刘彦,对方笑意晏晏地正看着她,她心里一怔,刘彦看似人畜无害,但心思厉害的很,只看她筹建军统司时的手段便可知一斑,利用原袁氏暗影系统将架子搭起来后,不动声色地在短短的时间里,便让暗影所有人全都靠边站了,完全被排斥出了并州情报系统,不然自己也不会被逼无奈,只能西进而去,别辟蹊径。 “这皇甫诚?可是凉州军门望族皇甫家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五章 北地会面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说话间周澈派人召了皇甫诚来,看着屋里三人,皇甫诚一脸的谦卑,自己虽然富得流油,但在这些权贵达人眼中,也算不了什么,一句话可以让自己上天,一句话便也可以让自己下地狱,并州易主,自己见机得快,很快便找上了军统司的路子,回报自然是惊人的,所有原来往并州买卖马匹的人统统被禁绝,只有自己一人得到了独家专卖,所付出的只是要为并州按时提供一些有关凉州的情报而已。 不过刘彦让他在军统司里上了名册,给了他一个名义上的校尉的名头,却让他有些忐忑。虽然能做官是他们这些商人一直以来的梦想,但军统计司是个什么部门,他也是一清二楚的,这里头的水有多深,他根本就探不到底,但商人逐利的思想仍是占了上风,心想便是成了军统司的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说不定以后还真能披着这张虎皮,做成更大的事业呢。 “说说凉州的事吧。”周澈让他坐下,道。 “是”皇甫诚欠欠身子,道:“凉州刺史刘虔是宗室出身,他是靠投靠宦官起家的,本身倒没什么能耐,而且极为贪财,我们凉州这些商人可是吃尽了他的苦头。” 周澈笑笑,道:“说重点” “凉州产马,马匹本身利润极高,但由于是朝廷控制的物资,所以他除了给朝廷运售出军马外,更是私下里发卖驽马,说起来,我们卖出去的马大半都是这些马匹。这些马匹发卖出来的价只有军马的一半。” 刘彦微笑道:“皇甫校尉,看来你在我们并州赚得可不少啊,你给我的可是官价啊” 皇甫诚打了一个哆嗦,周澈却道:“嗯,你得到这些驽马肯定也付出不少的代阶,无可厚非,刘刺史如此发卖马匹,朝廷就没有察觉吗?” “那怎么会?朝廷的细作厉害着啦,不过刺史发卖马匹回扣绝大部分都流向了洛阳的阉宦家,不过更有大部分进了皇宫,进了陛下的口袋里,当然不会有什么事了。” 周澈摇摇头,竟然是这样,真是不知皇帝刘宏是怎么想的,别人偷了他的东西,然后塞一点点好处给他,他居然也就不闻不问了。 “不但如此,他还利用凉州边军,向西域走私生铁,利润更高,这一次大帅想利用商队出关,我便想到了这一点,刘刺史的部队经常向西域行商,我们大可以利用。 “凉州已经糜乱到了这种地步?难怪土匪猖獗,屡禁不止。” “那倒也未必”皇甫诚摇摇头:“陇西董卓部、北地安定一带皇甫嵩部、金城韩遂、边章部倒是不错,但这些年来,只能是约束自己的亲军,不掺合这些事情。” 周澈点点头:“这倒有点意思,出污泥而不染,这几个将官很是了不起呢。这样吧,皇甫君,听说刘刺史在巡察北地郡,你能不能替我在北地安排一次机会,我想见见这个刘刺史。” 皇甫诚惊讶地看着周澈:“大帅你要去北地?” “嗯,悄悄地去,悄悄地回,既然他爱钱,我倒是有法子让他派人护送茗伊西进。” 凉州北地郡,虽然是与并州毗邻而居,但却看不到丝毫的战争气息,与并州人剽悍的武人习气不同,街人大都长袍缓带,步履从容,安步当车,逗鸟溜狗,街上店辅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商铺伙计们笑容满面,不停地向街上的行人兜售本店的产品。更有许多佳丽,衣着单薄,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手执团扇,或立于楼上窗前,或斜靠门椎,媚眼横生,秋波乱送。 周澈摇摇头,自叹道:“看到这里的景象,不由想起我们并州,两州相邻,却反差如此之大,不得不让人心生感慨。” 皇甫诚笑道:“大帅这是在北地郡,如果武威、张掖去看一看,那景象又大是不同。北地郡治靠近内陆里聚集了凉州绝大部分的富商和士伸,而下边的县却大大不如了,特别是那些百姓,生活还是相当的凄惨的,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来形容也不为过。” “哦?”周澈感兴趣地道:“那刘刺史不怕这些人造反么?南方交州现在已是遍地烽烟,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肚子吃不饱。” 皇甫诚笑道:“刘刺史和各郡世家在这上面还是挺高明的,让人虽然吃不饱,却也不至于饿死,老百姓只要还有一些盼头,那肯铤而走险,干这些杀头的勾当。如果有些地方的官吏太过分,他也是会杀一微百的。” “这么说刘刺史还是挺聪明的,知道底线在哪里嘛!”周澈嘲笑道。 “当然聪明!如果不聪明,安能稳坐凉州这么多年。”皇甫诚笑道。 “嗯,我喜欢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更容易。”周澈道:“你都安排好了么?” “大帅放心,我都已安排好了,今晚在郡治最大的酒肆义渠馆,我已包了场子,只招待二位。” 北地郡刺史行营,胖得如同一个球的刘虔刘刺史,艰难地挺着肚子在营帐里踱步,来回走了几圈后,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扬着手里的一张贴子,冷笑道:“这个皇甫义实想干什么?请我赴宴?难不成我是他想请就能请的,我还没找他算帐呢?自以为靠上了并州,独霸了并州的马匹市场,却仍是按着老规纪给老子那一份,当我是哈儿呢!” 一边的一位幕僚笑道:“使君,他不懂规纪,您才更要去啊,好好教教他规纪,让他把份子补上来,岂能白白地放过他?” 刘虔冷笑:“教他规纪,还需要我亲自去,府里任出去一个人,也能把他的骨头渣子给榨出来。跟我犯混,我便让他知道太岁头上能不能动土?” 幕僚擦了一把汗,规劝道:“使君,那家伙不是跟并州周皓粼周大帅有关系吗?咱不能把事做绝了,以后与周大帅不好见面啊?” 听了这话,刘虔摸了摸肚子:“似乎你说得也有道理,周皓粼嘛,倒是不能与他做得太绝。”说到这里,不由一阵得意,咯的一声笑继续道:这一次不让他大大吐血,绝不放过。纪师,你去安排,晚上我们去赴宴。” 纪师答应一声,出得门来,又大大地擦了一把汗,在心里道:“皇甫诚啊皇甫诚,你要我帮你一定请到使君,我可是给你办到了,这一万钱也没有白拿你的,但使君到了让你难看,可就不能怪我了。” 听到营帐里传来刘虔的怪笑和伺候的丫头的惊叫,纪师赶紧跑得远远的。 黄昏时分,义渠馆所在的街道便被封道清街了,刺史府的亲卫沿着街道远远地站了出去,繁华的街道顿时清净了下来,除了义渠馆,其余的商家都是叫苦不迭,大家都知道刘虔要去吃饭了,但这一封街,其余的商家可就没得生意做了,愁眉苦脸的老板们黑着脸,都早早地打烊关门,他们都知道刘虔的德性,这一来不到深更半夜,断断是不会走的,今天算是可以早早休息了。 看着这一排场,义渠馆上的周澈摇头笑道:“刘刺史真是好大的排场,这已好比皇帝出巡了,居然净街清道。” 房间里没有外人,皇甫诚的胆子也便大了起来,“他可不就是这凉州的土皇帝么,说一不二的,别说是封街了,更离谱的事也是能做出来的。” 周仓不禁道:“他这么做,难不成其它的官员都瞎了眼不管么?也没有人参他一本?” 周澈哈哈一笑:“元福,在凉州,只要刘虔一手遮天,谁敢动他一根毫毛。再说了,他的后台也不是一般的硬,是硬得很啊!再说他又有钱得很,银钱上下使得足了,只要他不举旗谋反,谁去管他。” 正说着,房门轻响,一队鸢鸢燕燕手持乐器,鱼贯而入,向众人鞠了一躬,为首的一人笑道:“哎哟,诚爷,这可是有日子没请我们这来捧场了,今儿个难得你终于又想起我们来了?” 皇甫诚哈一笑:“某是有日子没来北地了,这不一回来就赶紧来请来丁姑娘了么?今日请得可走刘使君,丁姑娘可得拿出真本事哦” 转身向周澈道:“这位是丁凌姑娘,是北地郡的头牌,歌舞双绝!” 周澈点点头,扫了他一眼,便又回头去看楼下,刘彦也不甚感兴趣,只有茗伊看见了同行,不由好奇地打量了她一下,凉州的丁凌,与她一样也是一州之首,今日终于得见,倒真是名不虚传,先不说是不是歌舞双绝,单这长相,可比自己要强得多。 丁凌看到皇甫诚与周澈说话,倒像是一个小厮在与自家主子说话一般的神态,心里不由一惊,暗道这是那路神仙,能让北地富豪如此谦卑?眼光扫过一边戒备地看着自己的周仓与另一名亲卫,心中又是一跳,这两人好重的杀气,肯定是见过血的主。欢场上的人眼光的确是毒,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 周澈倒不在乎丁凌有什么发现,左右今日来此是与刘虔谈生意,即便这丁凌如茗伊一般,也有什么特殊的身份,他也不在意。 楼下传来急骤的马蹄声,看来刘虔到了,周澈探头一看时,不由瞪圆了眼睛,他不是没见过胖子,但倒真没有见过这么胖的,大队的亲兵马队簇拥着一辆马车到了楼下,从马车上下来的那里像是一个人,简直就是一个肉球,看到周围人谦卑的态度,那人肯定是刘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六章 谈成生意 “这胖子是刘使君?”周澈回头问道。 “是!”皇甫诚欠身道:“我可得去接接,否则刘使君又要不高兴了。”向周澈告了个罪,赶紧跑了下去。 一边的丁凌愈发惊异起来,那英武的年轻人居然称刘虔为胖子,而且极为自然流畅,和他一起的人,加上皇甫诚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这这人的身份可不同寻常啊! “这位郎君是哪里人啊?可是面生得紧”丁凌娇笑着向周澈走去,刚刚跨出一步,周仓已是一伸手将她拦住,寒声道:“一边去。” 丁凌脸色大变,还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无礼呢,即便是楼下的刘虔刺史,对她也向来是笑语晏晏,想要说点什么,但一看到周仓那双冷峻的眼睛,生生地又蹙了回去,满脸委屈地退到一边。 楼外传来楼板痛苦的咯吱声,想来刘虔已到了门外,周澈转过身,拍拍脸庞,竭力做出了一张笑脸。 房门打开,一个肉团滚了进来,眼光却没有看到周澈,而是先看到了一边的丁凌,还没有说话,已是发出一阵大笑:“啊哈哈,皇甫真义!今日君可是大手笔啊,连一笑楼的花魁丁姑娘与她的整套班子都请了来,这可是花费不菲啊?丁花魁,有日子没见了啊?可还过得好,改日去我府上唱一出堂会咋样?” 一边说着,一双肉呼呼的手已是摸到了丁凌的小手,握在手里揉啊揉的。 丁凌脸上的委屈已是一扫而空,娇笑道:“使君要听凌儿唱堂会还不简单吗,你一声招呼,那一次凌儿不是颠颠地马上就跑过去?不过今天啊,使君还有客人要招呼哦!”说着眼光已瞄向周澈。 周澈那张勉强支撑的笑脸此时已显得有些僵硬了,看到刘虔终于向自己看过来,不由私了一口气。不料刘虔脸色一变:“真义!你这是什么意思?” 刘虔声色俱厉,显然没有想到房间里还另有自己不认识的人,而且一看就不是善茬啊,周仓和那名亲卫身上的杀气实是太重了,刘虔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到底也是一州刺史,只一眼便看出了这几人的不同,心里已是一惊。听到刘虔的怒喝,门外的侍卫已走出现在了门边。 周澈一笑抱拳道:“刘凉州,汝南周澈前来拜会,唐突之处,还望诲涵啊!” 周澈?!刘虔肉球一般的身子陡地一僵,而一边的丁凌更是猛伸手捂住自己的小嘴,原来眼前之人就是名声传遍大汉的度辽将军周皓粼。 此时的刘虔当然不会傻到认为周澈巴巴地悄无声息地摸到北地郡,是来和自己喝酒聊天的,胖子论带兵打仗,军国政略那肯定不行,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是绝对的行家里手,听到周澈自报家门,只是短短的一个楞怔,脑子里却已转了几百念头。不用怀疑对面周澈的真假,这份气度和从容,身后侍卫的杀气,让久历宦海的胖子立即确定周澈是真的来了,只是,他来干什么呢? 颠颠地滚到周澈面前,两只刚刚揉捏过丁铃纤细小手的胖手热情地抓起周澈的双手,软绵绵,热乎乎,让周澈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哎呀呀,原来是周度辽到了,这是怎么说呢?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啊,你来,我是应当全副仪仗到边境去迎接的,哎呀呀,真义啊!你可太不对了,怎么的事先也要给我打个招呼啊,这让我情何以堪啊?”脸上堆满欢容,肉都挤到了一起,说着话时转着头瞄了一眼皇甫诚,眼中徒闪过的光芒让皇甫诚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 “使君太客气了,此事例也不必怪皇甫兄,是我让他不能告诉使君的,要是使君真的全副仪仗来迎我,我可是不敢来了。”周澈笑道,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 刘虔此时确定周澈是有极为隐秘的事来见自己,回头招呼自己的两名亲卫头领:“厉锋,向辉,快来见过周度辽,周度辽那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名动九边,声震洛阳,年轻一辈之中,堪称第一人啊!” 随着刘虔的呼声,两个彪悍的侍卫一步跨了进来,向周澈抱拳深揖:“吾等见过周度辽!” 周澈一笑,这刘虔真是不吃亏,看到自己带了两名亲卫,马上便也将自己亲卫召进房来,眼前这两人一看便是相当武勇之辈,身高臂长,手上指骨鳞响,面对自己,也是不卑不亢,颇为从容。心中欣赏,抬手道:“两位军校不必多礼,澈虽在并北,但也久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他二人脸上闪过笑容:“大帅过奖了。” 一揖过后,便退到刘虔身后,叉手而立,倒与周澈背后的周仓两人相映成趣。 两人相让养坐下,两人地位相当,但刘虔添为主人,自是坐了上首,周澈在下首相陪,刘彦和茗伊两人坐于周澈一边相陪,看到刘彦与茗伊两人,刘虔眼中发亮:“这两位是……?” 这两个女子肯定不是周澈的丫头或是什么其它不相关的人,当世礼法之下,内眷是不能与主人同席的,但这两人坐于下首,肯定也是什么重要人物。 “这位是白狐。”周澈指着刘彦介绍道。 刘虔心中一动,军统白狐大名久闻,度辽营军情统计调查司曹令,执掌着周澈的情报组织,现在已是声名鹊起了,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想不到却是如此娇滴滴的一副模样,看那吹弹得破的皮肤和宛如数水的眼睛,很难想象从事的是这么一个比较阴暗的行业,她与周澈一定有一腿,这周皓粼,艳福不错。刘虔在心中狠狠意淫了一把。 “这位是茗伊!”周澈有转头指了指茗伊。 刘虔再一次楞住,茗伊是并州名伎,早有耳闻,与丁凌两人各为一州头牌,周澈将她带来是什么意思?一边的丁凌闻言也是大奇,一双妙目在茗伊身上转来转去,所谓同行是冤家,茗伊有才女之称,在这一行中也是鼎鼎大名的。 今天出钱的老板现在成了一边跑腿的小厮,皇甫诚轻轻示意,丁凌立即指挥着手下人开始奏起曲乐,她亦是朱唇轻启,霓裳飞扬,轻歌曼舞起来,而在场的人,除了茗伊很有兴趣之外,其余的人大都心不在焉,各有心思。虽然察觉到在座的人注意力都不在她这儿,让丁凌很有挫败感,但在茗伊面前,却也不愿跌了份,反而比平时更加卖力,断不能让并州头牌小瞧了自己去。 音乐声中,义渠馆的拿手好菜已是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现在当然不是说正事的时候,周澈与刘虔打着哈哈,聊着一此不着边际的话,杯来盏去,倒是一副其融融的模样,皇甫诚提着酒壶,殷勤地在一边侍候着两位大佬。 周澈终于知道刘虔为啥这样胖了,他的胃口真是好得令人出奇,不管是荤得素的,肥得腻得,统统一扫而空,大快朵熙的同时,还不忘往嘴里灌酒,一般而言,做到他们这个级别的官员讲究的便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位倒好,要不是周澈知道他是宗室出身,倒真以为这位刘刺史以前饿过肚子,这才养成了这副吃东西的德性。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虔终于满意地拍拍肚子,接过皇甫诚递过来的汗巾,擦擦满脸的大汗,揩揩满手的油迹,拍拍手道:“好了,吃饱了,你们下去吧,我和周度辽谈点正经事情!” 房里所有人立即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内,只剩下周澈、刘虔二人。 刘虔边剔牙,边望着周澈道:“周大帅,有什么事找刘某便请直说吧!” 周澈笑笑:“周某的确有一桩生意要与刘使君合作,不知使君有没有兴趣?” “生意?”刘虔呵呵笑:“并北和凉州一样穷山恶水,除了那个小铁矿还行外,有什么生意可与我合作的?” “使君向关外走私,每趟得利几何?”周澈却不直言,而是问到了刘虔他最为忌诲的问题。 刘虔脸色大变,剔牙的手一抖,顿时将嘴里戳出血来,哎哟一声,捧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地道:“周君!要是换作别人说这话,某立时便将他五马分尸,丢进河湾子里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这利润如何?” “你也想掺一脚进来?某可知君还在大量买进马匹、生铁啊。”刘虔道。 “私贩盐铁,某没兴趣。”周澈淡淡地道。 刘虔瞪着周澈看了半晌,才道:“明rénmiàn前不说暗话,这事本就是瞒上不瞒下,某往关外走私,每趟下来获利约有四五万钱。” 周澈暗道何只是瞒上不瞒下,眼下你的事可说是举国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没人出头戳穿罢了。 “那我眼下有一桩生意,你出关一趟,可赚这个数!”周澈摸进刘虔的袖子里,来了手袖里吞金。 “八万钱?”刘胖子一双小眼立时便亮了:“什么生意?这么赚?” “给我送一些人去漠北人那里!就是阿尔泰。我给你这个数!”周澈道。 “阿尔泰?”刘胖子往后一靠,显得有些为难:“这事难办啊,那些野蛮人不熟啊!而且穷山恶水的,你送人去那里干什么?” 周澈一笑:“不要跟我说你没有与漠北人做生意。” 刘虔嘿嘿一笑,直起身子:“八万钱,只为送几人过去,你想干什么?送得是谁啊?这么值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七章 得并望凉 “这你就不用问了,到时自知,怎么样,干不干?” “干,为什么不干,不就送几人么?有什么问题,正好有几个商队这几天要出关。”刘虔一拍巴掌道。 “不过某有一个条件。”周澈道。 刘虔知道这八万钱不是哪么好赚的,一听周澈这话,立时便知道难题跟着就要来了。 “什么条件?” “我要金城边章护送。” 刘虔滋了一声:“为什么要边章护送?我手下多得是好军官。” 周澈摇头:“董仲颖跋扈虎狼,韩文约谋算精明,皇甫义真过于刚直。只有边允进退有度、最硬扎,我要确保这几个人的安全,你不要想着用走私商队将我的人加塞进去,我要边部出动,确保这个人顺利到达。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每年你在丝绸之路都要被强盗劫去好几车货。” 边允就是后来的凉州军阀边章。 刘虔尴尬地一笑:“不是我不愿意,而是你说的这几个人扎手得紧,对我一向是阳奉阴违,要不是还用得着他们,我老早就把他们扒了扔一边去了,你说这事,那小子肯答应么?” “我再加一万钱!”周澈断然道。 “成交!”刘虔一拍桌子,狠狠地道“便让他去,让他给我剿匪去,顺便让他把你的人送到那边去。” 随即周澈连夜赶回云中。 次日,并北官绅在沮授、田丰的带领下,出城十里,迎接周澈的归来,因为被当成冬季攻势的凯旋。戊守乌拉特,不敢轻离的王智也特意派回了自己的弟弟王慧,各县的县令更不用说,齐聚于此,此时此刻,并州的主人不论是从名义上,还是实际上,正式属于周澈了,扫荡阴山的威望无人能敌。 周澈微笑着接受了众人的祝贺,一行人开始浩浩荡荡地向州城出发,在那里,还有一个更为隆重的入城仪式正在等待着周澈。 隔着州城还有老远,便已听到州城方向欢庆的锣鼓,和高昂的铜号,早已有人先行去报信了,走得近了,周澈不由瞪目结舌,自城门往外近百米,居然铺了上好的红地毯,正面的整段城墙全都披上了红绸,而不够资格跟着沮授等人去迎接的人已沿着红地毯的两边,站得密密麻麻。 “有这个必要嘛,这得花多少钱啊?”刚刚在凉州撒了大把银子的周澈颇为心痛,有这些钱,还不如为士兵们添点甲胄,打造一点更好的兵器呢! “这是该花的钱!”沮授强调:“主公!这是向天下人宣告并北的归属,即便府库再穷,这点钱也是要拿出来的。” 周澈无所谓地摇摇头,他是一个实际的人,对于沮授的这种说法,虽不苟同,但也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好歹这一次在扫荡行动中,得了大批战利品,这些花费倒可记在自己名下,不用花官库里的钱。 “主公请!”走到红地毯的头前,沮授拉住马头,伸手请到。 周澈挽住缰绳,看到那腥红的地毯,心里却略微生起一股伤感,回头对周仓道:“请那些牺牲的勇士们先行!” 周仓一怔:“主公?” “去!让这次因为扫荡而阵亡的勇士先走。”周澈一板脸,厉声道。 周仓跃下马,走到一辆马车前,伸手拉开车帘,沮授的眼睛立时眯了起来,那里面,一字摆开放着五百十二个小木盒,上面系着白纱。 周仓与亲卫们上前,一人捧起一个木盒,脚步沉重地走向红地毯,城上城干,锣鼓铜号都停下来了,大家的目米都注视着这小小的五百来个木盒。 周澈两手抱拳,对着五百十二个正在入城的木盒深深一揖,高声叫道:“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随着周澈的叫声,周仓等将二百十二个木盒高高举过头须,一步一步走来。城上铜号蓦地响起,却变成了悲枪激奋之音,紧跟着大鼓擂响,杀伐激昂之声陡起,“魂兮归来!” 沮授一揖到地,田丰一揖到地,城外城内,城上城下,所有人齐声高呼,为勇士招魂的声音响彻云中城。 周澈大踏步地走进城内,顺着台阶走上高高的城楼,在他的左右两侧,亲卫营捧着五百十二个灵盒,肃然而立。沮授等人仍然立在城下,仰头视着城头之上昂然而立的周澈。 “百年来,我并州抗击蛮寇,前赴后继,父死子承,从不平在蛮子的铁蹄之下屈服。”周澈双手高扬,大声吼道。 城上城下一片寂静,唯有风声扬起城头大旗,呼啦啦地声音似乎在为周澈的话作注。 “无数英雄们战死,他们的鲜血浸透了定州的每一分土地,他们的英灵从没有离我们而去,他们仍在并州,在并州每一个抗击蛮子的堡垒前,看着我们继承他们的遗志,看着我们仍然在奋斗。” “我们的脚下,是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家园,有我们辛苦创造的财富,有我们的父母亲人,但草原上的蛮子,却想抢走我们的土地,夺走我们的财富,劫掠我们的亲人,我们答应么?” “不答应,不答应,杀死蛮子,杀光他们”城上城下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回声。 周澈满意地点点头:“我们大汉,虽是礼仪之邦,却从不畏惧野蛮,我们盼尊和平,但并不害怕战争,为了子孙后代,我们不得不战斗,有战斗,就有死亡,告诉我,你们害怕死亡么?” “不害怕!” “是的,我们不害怕死亡,因为我们在为我们的子孙后代而战,为我们的永世和平而战,为了这个目的,我们就得一次次地踏上沙场,直到打败蛮子,征服他们。”周澈铿锵有声,“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还会有很多人死去,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还会有很多人失去丈夫,失去父亲,失去儿子,但这是值得的,让我们这一代人,把仗打完吧!” “万胜,万胜!” “我并州,将建起一座纪念碑,纪念那些为了并州而牺牲的前辈们,他会坐落在我们并州最中心处,供所有人瞻仰!它会比城里任何一座建筑都高。”周澈道:“并州还会建起一座英烈堂,凡是在以后的战争中牺牲的战士都能将他的灵位放置在里面,供我们的子孙后代瞻仰,让他们永远记得,他们的幸福是这些英灵们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沮授仰着头,看着城楼上慷慨激昂的周澈,眼中忽地一阵迷蒙,多少年了,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明主,一个真正拥有王者气象的人,他很难想象周澈在这一刻,居然会用这么一个机会,将整个并州都聚积起来,同仇敌忾,今天本来是周澈最为灿烂的一天,但他却把这个机会让给了那些死难的勇士,但正因为这一让,却让他的声望在这一刻攀到顶峰,沮授可以想到,当周澈许诺的那座纪念碑,那座纪念堂,屹立于并州城中央时,一定会成为整个并州的粘合剂,军人们会为了他不惜一死,百姓们会为了他将家中的男人送上战场! 他布置了这个欢迎会场,周澈却利用它作了一场完美的全州总动员,对草原的征服自这一刻开始。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沮授紧紧地捏起了拳头。 只是当晚半躺在床上周澈却愁眉紧锁的,刘彦不由安慰道:“将军!你是在担心茗伊他们这一路的安危吗?以我看大可不必。边允凉州老将,经验车富、有他亲自出关,茗伊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周澈摇头:“我倒不担心茗伊,路上之事有边允,也不需我们操心.即便到了漠北人控制的地区后,以她不下于你的聪明才智,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至多是事办不成罢了。” 他自顾自地想着心事,却没有顾到枕边佳人的感受,任何一个女人.即便她在贤惠,当男人当着自己的命称赞其它的女人的时候,也总是会吃味的.特别是对自己才智颇为自负地刘彦听到周澈给予茗伊如此的评价,心中更是不愉,都着嘴。一扳脸便钻进被窝,面朝床里,留了一个背脊与周澈。 周澈这才醒悟过来,看着将自己连身体带头梧得严严实实的刘彦,不由笑道:“烧着炕这么热,你也不怕将自已捂出痱子来。” 裹着被子的刘彦身体扭了几下表示自己的不满.但就是不出来,周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在她翘臀上重重一拍.啪的一声响.刘彦哎呀一声,一挺身子便坐了起来、满脸潮红地看着周澈:“将军就知道欺负我?” 本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这一挺身子,胸前的鼓涨便嘭勃欲出.半隐半现之间,格外诱感.周澈不由看得眼晴发直.一双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 刘彦身子一缩,躲到床角,娇慎地伸手一拍周澈的手掌:“你这时候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可不许碰我。” 周澈叫屈:“我哪有。” 他趁机悄无声息地向刘彦方向挪去着身体,等刘彦发觉不对,他己是贴了上来、一把将刘彦捞过来,一手楼住腰,另一只便径直覆盖到那饱满的胸前,一边揉捏,一边低头在其颈间乱嗅,笑道:“那是想她了,她那有阿彦好,又能干.又温柔。” 被周澈一阵揉搓,刘彦身子又痒又麻.意乱特迷,已是软倒在周澈怀里,她星眸半闭,喃喃地道:“别!别!将军,你刚刚在想什么.是在想凉州么? 周澈高涨得热情一下子便被泼了一杯冷水般,缩水一半,不由气恼地道:“好端地说这个干什么?” 查觉到周澈的变化,刘彦不由格格地笑起来:“将军真是在想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八章 说干就干 周澈唉声声叹气地道:“以后你能不能挑个时候说公事啊!不错我的确是在想凉州。” 刘彦从周澈的惊里坐起来,仰起脸看着他道:“将军,你想把凉州的控制权弄过来?” “当然,但是谈何容易,都是汉家土地啊!总不成公开翻脸。”周澈摇头。 “明里当然不行,但我们可以暗地里做些手脚,到时候凉州方面指不定投怀送抱啊。”刘彦两手撑着床板,上半身抬了起来肯定地道。 刘彦只顾说事,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样一来.本就很宽松的亵衣顿时开了一道大口子,内里的两团雪白完全暴露在了周澈的视线内。 周澈咽了口唾流道:“我倒是想你投怀送抱呢!” 察觉到周澈的眼神,刘彦羞涩啦:“将军.在和你说正事呢! “咱们把正事放到明天白天说吧?”周澈又蠢蠢欲动起来。 “不!”刘彦一个翻身.又用被子将自己裹起来:“这事不议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可没别的心思。” 旋即她皱起眉头:“虽说暗地里搞事?!可惜凉州还比较稳定,我们没有什么空子可以钻啊!不过管他呢!将军,明天我就开始布置.总得先与那些凉州土豪悄悄地接触一下子,也许事情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困难。将军,将军,你又走神了!”刘彦柏着周澈的臂膀不满地道。 周澈身体一震:“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将军又走神了!”刘彦撅起了嘴。 “不是,是你刚刚开头的那一句。”周澈急切地道。 刘彦不解地看着周澈,想了想:“将军,我第一句说凉州还比较稳定,我们没有空子可以钻啊! 周澈一纵身跳了起来,兴奋地道:“对了!凉州是比较稳定.但却有极大的隐患,你能想到这个隐患是什么? 刘彦凝神片刻,眼中忽地有了一些明悟:“将军是说那些乡民佃农? “不错!”周澈一拍床板:“还记得皇甫诚说得么,那些县乡的佃农们吃不饱.但也饿不死,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了下面的百姓们肯定积聚了有不少的怨气,他们辛苦劳作又及时收获的庄稼被剥削走,导致仅仅能糊口,连肚子也填不饱。这就像一大捆柴,被太阳晒得干烈的,这个时候如果有一点火星上去,你说会怎么样?” “会燃起来!”刘彦也兴起来:“如果我们再去浇一点油,就会燃成冲天大火。 “不错!”周澈得意地道。 “但问题是,这点火星怎么来呢?”刘彦摇头为难地道。 “皇甫诚也说过,刘胖子还是有底线的。” “凉州没有火星,我们来给他制造一个。”周澈哈哈一笑。 “将军有主意了?”刘彦大喜。 “当然!不过在此之前,你先着手安排人手与凉州各个势力接触,看看那些人可以为我所用。” “将军,你还没说怎么给凉州制造一点火星呢?” “你想知道?”周澈怪怪地笑着。 “当然想知道啦?将军吊起了我的胃口却又不说了,这不是存心让我睡不着吗?”刘彦娇嗔地道。 周澈勾勾手指:“想知道的话,就过来啊! “将军耍赖!”刘彦别过头。 “这可是你自己不想知道的啊!”周澈拉长了声调,翻身躺倒,闭上了眼晴。 刘彦缩在床角,想了半晌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看着周澈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床上正斜着眼晴看着她,刘彦不由红着脸,怪慢地爬过去,依偎在他身边.低低地道:“将军.我想知道嘛!”声音已是如泣如诉.似近又远。 周澈大喜。一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上,软舌温香拥了一个满怀.低低地笑道:“想要知道我怎么给凉州点火,你就得先给我灭了火啊!” 一句话说完,已是迫不及将地张开大嘴,吻住了刘彦的朱唇,刘彦只来得及发出唔的一声.己是给周澈的火热完全给融化了。 次日,议事厅。 “派人暗地里去凉州搞事。此计大妙啊!”沮授一拍大腿,高兴地大叫道:“主公,凉州产马,又是丝路之要道,靠往来商旅收税,富庶之极。如能拿下,如虎添翼,到得那时,以度辽兵之悍勇,再以凉州之军马,主公的实力与现在将不可同日而语,那胖子昏聩之极,贪财鄙薄,此乃天授予我,不取有罪。” “我也正有此意,凉州其它地方倒还好说,只是北地郡我是一定要拿下的。拿下北地是夺取凉州的桥头堡。”周澈点头道。 “只是这人选?“沮授有些迟疑不决:“眼下与南匈奴大战在即,军校们都巴巴地望着这块,这时间要调一人去冒充土匪,搞乱凉州,可有些难了,只怕无人愿去。” 周澈微微一笑,与草原作战,军功是实打尖的,但去冒充土匪,搞乱凉州,为自己谋夺凉州创造机会,却是万万见不得光的,军功再大,也不能摊开来说。可说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儿,手下的这些军校们,肯定没有人愿意去,不过在周澈的心中,却已有了现成的人选。 “军师!我们手里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吗?他原本就是一个土匪,这一回便算是本色演出,更加妥当,你当真要黄盖等人去?!一是他们不愿意,二来让这些从军多年的人去当土匪,即便勉强去了,但这一身的军人习气,却是极易露馅的。” “主公是说潘凤还是韩猛?”沮授恍然大悟:“但是将军,他们好不容易洗白了自己,他们这种人,一旦从良,那立功的心思只怕比黄盖等人更加迫切,要他重操旧业,去冒充匪盗打家劫舍、掠财夺富,恐怕会有难度,如果他勉力为之,只怕到时坏了大事。” 周澈沉吟片刻,“你说得有道理,不过这两个人?潘凤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这样吧,我先与他谈谈,力争让他甘心情愿地去,否则只能另想他法了。至于韩猛,他是草原马贼不是山林土匪。” “如此甚好。那只要潘无双想明白了,他的确是不二人选。”沮授赞同。 潘凤如今是志得意满,从一介过街老鼠般的山匪,摇身一变,不仅成了正规的官兵,而且如今更是高居汉军校尉之职,也算是一名高级武官了。虽与黄盖等人一比,还是略有不足,但黄盖、姜枫等人是将军的老班底,被他们压过一头,潘凤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他坚信以自己的勇武和头脑,假以时日必然风生水起,前程似锦。 想当初率着百多个手下,四处流窜朝不保夕,脑袋那是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那天就被官府捉了去,将脑袋高高地持在城墙上,哪里曾想过如今手下三千儿郎,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敬地叫上一声校尉,虽然自己离将军还差着一级,但那是迟早的事情,板上钉钉,只争朝夕了,与草原的战争随时可能爆发,自己还怕没有军功可拿么。 等打完了蛮族,自己也该找个女人,成个家,为自己留给后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以并自己懒得想,也不敢去想的事,现在却是要认认真真地考虑了。 一心要在功名前程上奋斗一番的潘凤将自己整日埋在军营里,没日没夜地操练手下三千儿郎,他的营本就是度辽军的精锐组成,加上潘凤毫不藏私,将自己所知所能倾囊相授,他与官兵曾游斗多年,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他的带领导下,三千斥候的战斗力是与日俱增,放在整个度辽营中,除了主公的亲卫营,他真还没把其它的营头放在心上。别看吕布的营有五千余人,但正面作战,潘凤确信自己能击败他。 他能做到这些,是因为他牢牢记着周澈曾给他们讲过的一句话,一位将军的能力不仅是表现在战场上,也要看他带出了多少能征惯战的手下,一支军队有他,无坚不摧,没有他,照样摧枯拉朽,这才是周澈最喜欢的将领。反正,如果一支军队没了头脑,便变成无头苍蝇,那不管这位将军多么的勇武,立下多少功劳,他都是不合格的,因这这支军队完全是依附他而存在的。所以,潘凤非常注重对基层军官的训练,更是在实战中放手让这些低级军官自己拿注意,自己去决策,而他毫不干涉。 今天,潘凤兴冲冲地从城外军营策马奔向大帅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完全没有想到主公扫荡回到云中后,第一个召见的将领便是他,要知道,在他上面,还有王智、黄盖等重将。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主公的心中,自己的位置至少也不在黄盖等人之下,是深得主公信任和器重的,至于王智?!潘凤还没有这个心气与他相比。现在王智是并州军中公认的除了周澈、沮授后的第三号人物。 周澈平心静气地与潘凤谈起准备交付给他的任务。 潘凤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的召见会是这样的一件事情,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紫,终于一下子跳了起来:“主公,我,我”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兴冲冲地来到帅府,居然从主公的嘴里听到的是这个消息,自己竟然又要重新做回土匪,虽然与先前做土匪大不一样,但同样是见不到光的啊! “先不要忙着拒绝。”周澈摆摆手,“坐下吧,坐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零九章 无双郁闷 潘凤握紧拳头,额头上的刀疤都不安地跳动着,强按着心头的怒意,慢慢地坐下来。 “无双啊!这两年来,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不论是随军作战,还是为军统司培训人员,抑或是训练士卒,你在度辽营中都是最用心,最努力的。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周澈缓缓地道:“但是这一次的任务,它的重要性我已经与你讲了,它不但关系着我们与草原作战的先手问题,更关系到我们并州以后的发展。” 周澈站起来走到墙上挂着的地图前,用力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圈道:“无双,我考虑再三,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这一次的任务需要一个作战勇猛,但又心思细腻的大将,老韩等人不合适,他们更适合在沙场上对垒冲锋,而这一次除了作战外,更多的时候需要动脑子。” 他又指指脑袋:“我要凉州起些波澜,为度辽营乘机介入创造条件,但又不能让凉州元气大伤,这是为以后的我们找麻烦。你谙熟土匪的伎俩,又从军队这里学会了纪律与练兵,所以你如果去凉州,不但要达到我们的目的,搞乱凉州,掠夺财富,更要趁此机会在凉州给我再拉起一支精兵来。” “你现在不用答复我,好好地下去考虑几天,我可以承诺你,你在凉州拉起多少精兵,我都将这些兵在事后都交于你来统领,有一个营你便是校尉,万人以上你便是中郎将,总之,我是不会让你因为错过与蛮族的战争而吃亏的。而且拿下凉州后,我将派一支劲旅出击玉门关,在草原蛮子的后方袭击,而你,就将是那支劲旅的统帅,也算是对你的一种补偿。” 潘凤垂头丧气地从帅府出来,接照主公所说,自己此去,一手所训练出来的斥候营最多只能带走一千人,其余的全都要留在并州,如果自己硬挺着不去,他长叹一口气,跟着周澈这么久,早已了解了这位主公的脾气,一旦拿定了注意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更改。有谁能让主公改变主意呢?让自己留在并州与蛮子打仗,正大光明地搏取军功呢?而不是去做这些鬼魅的勾当呢? 沮长史?他倒有可能使主公改变心意,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这事说不定就有沮授掺了一脚,找他等于与虎谋皮,再说,自己也有些惧怕这个白面书生,他的心机城府太深。自己也不是原汝南系人马,而是一个外来户,他根本不可能帮自己。可除了沮长史,在并州高层,哪还有谁可以帮自己呢?潘凤牵着马,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蓦然地抬头,看见军统司的匾额,眼睛一亮,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军统司的曹令刘彦呢?她不是比沮授更合适,更能让主公改变注意吗?枕头风,枕头风啊! 过潘凤大喜,抬脚便想跨进军统司的大门,想了想,又停下来,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钱,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亲兵道:“去,到街上最好的首饰店去给我买几件好的首饰来,你看着我干什么,赶紧去,什么贵你就买什么口什么好你就买什么,告诉那个商贾,就说是我要的,要是敢拿次货糊弄我,回头我去拆了他的铺子,发什么楞,赶紧去,我就在这里等你。”看着亲兵仍在发楞,没好气地便是一脚蹬过去,在亲兵的屁股上印上了一个大大的脚印。吃痛的亲兵爬上战马,如飞般地打马奔去。 等亲兵买好了礼品,潘凤也懒得看包装精致的木盒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他相信在并州不会有人以次充好来糊弄自己,那是自己在找不自在,提上盒子,整理了一下军装,再仔细想了想待会儿的措词,便直奔军统司而去。 “校尉,你这是要干什么啊?”亲兵奇怪地问道。 “干什么?我去给刘曹令送礼,你就待在这里。”潘凤没好气地道。 亲兵一听,不由脑子一缩,校尉不是在打刘曹令的注意吧,这可真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啊!本来打算将马栓在门口的栓马桩上,这一下也不栓马了,将两匹马的马缰牵在手中,直等自己家校尉被一顿棍棒打出来时,救了校尉上马便逃。 刘彦看着面前精美的盒子,一双星眸盯着潘凤,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直看得潘凤心里发毛,坐立不安,这才微笑道:“潘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潘凤期期艾艾地半晌,脸庞涨得通红,却不知从何开口了,虽然刘彦与主公的关系在并州高层之间是公开的秘密,而且因为这件事,沮长史还与主公吵了一架,但是谁也不会公开讲这回事啊,特别是当着她本人的面前,难道自己说求刘曹令大慈大悲,晚上吹吹枕头风,让主公放过我吧,不要派我去凉州了,估计自己真这么说了,铁定是要被恼羞成怒地刘彦一顿排棍打出去,以后还会不断地给自己穿小鞋,找岔子。 看到潘凤局促不安地神色,刘彦心里有些好笑,派潘凤去凉州的事她是第一个知道的,就在昨晚的帅府里,在那张宽大无比,像一间小房子一般的大床上,想到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场景,身上不由一阵发热,一股酸麻麻的感觉弥漫全身。突然意识到潘凤还在眼前,刘彦赶紧收起心猿意马。 “潘校尉是为了被派去凉州一事来找我的?”刘彦微笑。 潘凤心里一凉,完了,刘彦也知道,看来这事是没救了。 “咳,咳,是的,曹令,我是真得不想去,不知曹令能不能在主公面前为我美言几句?让我留在并州。”潘凤硬着头皮,将蹙在眸里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唯一的机会,就算希望渺芒,但总得试试啊! “将军拿定主意的事情,只怕谁敢也改变不了啊!”刘彦笑着摇头,现在的并州,也只有刘彦一人仍是称呼周澈为将军。 “别人不能,但曹令你一定能啊!”潘凤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话一说出来,心里便大叫一声坏了,果然刘彦的脸立即便红了,紧跟着脸色数变,随着刘彦的脸色变化,潘凤的心也是一收一缩,如果刘彦大叫一声来人的话,他立刻拔腿便跑,争取在排棍到来之前冲到门口,上马逃跑,回去后赶紧夹着尾巴去凉州。 刘彦脸色数变又羞又恼,连着作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又恢复了平静,提心吊胆地潘凤看到刘彦的脸色反复变幻,直看到对方脸上重新挂上笑容,这才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 “潘校尉,在我军统初创之际,你给予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这一点彦可是一直牢记在心,不敢相忘。”刘彦笑吟吟地道。 “不敢,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倒是曹令短短时间里让军统司威名赫赫,让潘某是感佩不已。”潘凤欠欠身子道。 刘彦换了一个姿式坐着,摇头道:“和潘校尉打交道很多,彦也知道校尉是极聪明的人,较之黄公覆等人不可同日而语,但在这件事情上怎么就犯起糊涂了呢?” “公覆深受主公器重,某不敢与之相比。只是这件事,某哪里犯了糊涂呢?”潘凤不解地道。 刘彦莫测高深地一笑,看着潘凤却不作声,低头翻阅起卷宗,潘凤想了一会儿,仍旧不得要领,看到刘彦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站了起来,对着刘彦深深一揖:“还请曹令为某解惑!” 啪的一声合上卷宗,刘彦道:“潘校尉,这是将军要重用你的标志啊,你居然还推辞,要是我是你,可是巴不得马上答应。” “我知道主公器重我,可是我还是想在战场上与蛮子一刀一枪地拼杀,真刀实枪地拼出功劳来,这才爽快。”潘凤道。 刘彦摇摇头:“潘校尉,你说如果我们与蛮族硬顶硬的话,能有几分把握取得最终胜利?” 潘凤思索片刻:“部落兵强马壮,但我们并州也不差,再加上主公运畴帷幄,胜负当在四六之间,我六他四。” “如果潘校尉真这么想的话,那可就太小瞧草原部落了!部落骑兵天下无双,如果真有谁能在骑兵上能和他们一较短长的话,我看也只有漠北人了,我们并州还不行。”刘彦淡淡地讲“以我之见,只在五五之分,而将军却认为以眼下之局,部落据六而我只有四。” 潘凤一惊,如果刘彦讲的是实话的话,那说明并州的决策层对于即将爆发的战事并没有必胜的信心,反而是忧心忡忡。 “所以,将军急于开辟第二战场,西联漠北阿尔泰,两路夹攻。”刘彦道:“而西联漠北,并州通道却为羌渠所把持,驻有重兵,我们根本无法过去,剩下的便只有绕道玉门出关,可以说如果不能打开这条通道,我们与蛮族的作战胜算并不高。你说将军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于你,将来论功行赏的话,难道你的功劳会比王伯聪他们低吗?只会高!” “可是,这是见不得光的,而且还要我扮作土匪。”潘凤嗫嚅道。 刘彦不由哈哈大笑:“潘校尉,我们夺凉州难不成要明火执仗地去抢吗?不要忘了,凉州可也是大汉领地,而且凉州统帅刘虔是宗室出身,我们真明抢的话,不说皇家宗室的反应,便是其它世家也是断不能容的,毕竟现在世家之间还勉强维系着那点点平衡,我们这样做那只怕马上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啊,就要凉州乱,乱得朝廷无法收拾,乱到刘虔他只能向他的邻居,拥有大汉强兵的我们来求助。来请我们度辽营过去帮他平定叛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章 用意之深 “我想将军已经跟你明说了,控制北地郡为第一要务,你真要做到了这一点,便是将来度辽灭蛮的第一功臣,任谁也不能和你抢。” “这个?”潘凤沉默不语。 “见不得光?”刘彦大笑道:“这可真是笑话,见不见得光那是针对外人而言,在我们内部,难不成还有谁敢抹煞你的功劳不成,潘校尉,恕我直言,你为将军做得见不得光的事越多,你的前程越光明。” 潘凤不由大为意动,对啊,这一点自己怎么没有想到呢,通常见不到光的事都是由心腹去干的,这么看来,主公以经将自己视作心腹了。嗯,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喜。 “这只是就目前这场战事而言,就长远来看,将军此举,还有更深层的含义啊”刘彦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意味深长地看着有些意动的潘凤。 “更深层的含义?”潘凤不解地看着刘彦,不过刘彦特殊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怕主公的心思她也是最清楚的。既然她这么说,那肯定是有特意意味的。 “曹令请明言!”潘凤道。 “潘校尉,此话出得你口,入得你耳,出了这个门我可是不认帐得,要知道,将军如果晓得我对你讲这些,肯定会不高兴,不但你要倒霉,连我也要受池鱼之殃的。”刘彦压低声音道。 潘凤不由一凛,心知接下来刘彦的话定然是石破天惊,几乎想不听,但事情关乎到自己,刘彦话里的意思很明了,这件事便是以自己为中心的,如果自己能事先得到一个信儿,那也可从容准备。 “潘校尉,你觉是我们度辽内部现在怎么样?” “在主公的带领下,非常团结。”潘凤如实地道。 “是啊,在主公的带领下!可是下面呢,下面也非常团结,不分彼此吗?” 潘凤明白了刘彦的意思,想了想道:“那倒也不是,就目前而言彼此之间还是分成了几个很明显的山头。” 刘彦一拍手掌:“对啊!潘校尉,你想明白啦,在我们并北,文官系统暂且不去管他,我们并州是军州,军事才是重点,文职主要是负责为军事系统fw,他们的势力目前还不值一提,但目前军队有明显的两个板块,一个是以王伯聪为首的前并州军将领,另一个则是以沮公与为首的汝南系--黄公覆、姜枫之,他们都是手握重兵,举足轻重。现在他们还保持着一定的实力平衡,能互相牵制,但潘校尉,并州军系毕竟不是主公的心腹,主公对他们还是有些疑虑的,南匈奴事毕之后,原并州军的将领肯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抑制,而度辽营将领们则会走向更重要的位置,如此一来,本来两个势均力敌的板块可就不再均衡了。度辽营系将领势力大涨,而并州军会萎缩,如此便失去了平衡,则代表着不安全。” “那就不打破这个平衡不就行了么?”潘凤疑惑地道。 刘彦恨不得一巴掌扇倒这个看起来很聪明的汉子,怎么在政治上如此白痴呢? “你傻了吗?王伯聪在并州军威望极高,而此次与南匈奴作战,他又是主力之一,他还是并州本地之人,打败南匈奴,他的威望会更高,会直逼将军,这是一件好事吗?战后削他的权柄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否则将军何以自处?王别驾又何以能安之若素?” 潘凤恍然大悟,打败南匈奴后,王智的威望必然随着主公的威望同时上升,在政治上会对主公形成威胁,这种情况下,两人想要héping共处,只有一方退让,而王智肯定会是退让的一方,但如此一来,则原来度辽营系的将领必会随着王智的退让权力大涨,从而形成新的尾大不掉之势。 “你既不属于原并州军系,也不属于原度辽营系,但与他们两方交情都不错,对吧?”刘彦眉毛一挑:“你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而且通过这么长时间的考验,你的忠心已得到了证实,你的能力也得到了将军的认可,这就是将军挑中你的原因。如果让你在草原上作战,那只不过是附人翼尾,按部就班地升上来,这样如何能让你起到平衡两系的作用,所以,将军另辟蹊径,让你独立去开辟第二战场,可以预料,如果你掌控北地、武威,近而隐性地控制凉州之后,将来度辽营出奇兵迂回,玉门关外进击的大军统帅非你莫属。扫平草原之后,将军便能以此为据对你大加提拔,让你的地位飞速上升,从而在并州军中形成第三方势力,与并州军系,度辽营系鼎足而立,这样,并州军的三角稳定便告形成。” 潘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以前不过是一介山匪,虽然聪明能干,也善于学习,但以前的他不可能接融到这些东西,而归顺周澈之后,所学都是如何行军打仗,对于这些复杂的政治上的东西,他完全还属于门外汉,甚至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在并州军内部,居然还有如此复杂的东西存在,以他原本的目光看来,并州军系也好,度辽营系也好,大家伙在一起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关系要比别人好一些,便像以前真己干土匪是一样,对老伙计总是包容一些,但今天,对于政治斗争,刘彦算是给他上了一节启蒙课,让他明白原来看似团结无比,铁板一块的并州军,内里也有如此的弯弯绕绕,真没有想到主公用意如此之深,这让潘凤不由心里战栗不已,但同时却又无比的兴奋,这是自己的机会,是自己的大机遇,如果把握得好,自己的将来会更加辉煌。 他站了起来,深深地对着刘彦一揖:“多谢曹令为我解惑,今日某算是来对了,某将来必有厚报。” 刘彦抿嘴一笑:“潘校尉,凉州一事,我们军统司受命将与你通力配合,力争让你早日达到目的,当然,这也是将军的目的,是我们度辽营的目的。我们军统司已经先期介入,开始策反,收买,现已初步取得了成效,你入凉州后,我会给你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的人便是你打劫时不能动的。” 此时的潘凤已是大彻大悟,原来在自己看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里面隐藏着如此多的内涵,如果不是今天刘彦为他分说明白,自己一力拒绝的话,那自己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次机会了,想必主公失望之余,定会迁怒于自己,想到此节,后背不由冒出一层细汗。 一念及此,潘凤对于刘彦不由感激不尽,想不到今天本为是想这里撞木钵,想求刘彦说情的,想不到结果却是这样,但他庆幸自己来到了这里,否则将来知道了直相,必将终生遗恨。 “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卿笑纳。某这便告辞,回军营去准备相应事宜,既然去凉州的事是机密,我带去的人也必须要精悍,机灵。那就不敢打扰曹令了,曹令的大恩某一定会放在心上。”深深一揖,转身大步离去,来时步履沉重,走时可是疾步如飞,轻快无比。 送走潘凤,刘彦微笑着打开精致的礼盒,从里面取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玉镯,拿在手上把玩着。今天劝对方的一番话,前面的是实实在在,后面的可是她自己的揣测,不过她的内心里,认为将军肯定是这么想,而且以后也会这么做的。 “潘凤!”刘彦默默地念叨了几声,这个土匪出身的家伙一定会成为军中非常重要的一环的,自己现在在他身上小小的投资一点,未来说不定会有大收获。 门外的潘凤满心欢喜以走出大门,一直焦急地守候在外面的亲卫赶紧迎了上来:“校尉,您没事吧?” 潘凤把嘴凑到他耳朵边,神秘地道:“告诉你,我们又要去当土匪了!” 这个亲卫是他当山匪是就跟着自己的,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亲卫吓了一跳:“校尉,你真得在打曹令的注意,您该不会动了手吧,这不是找死吗?回去后我们赶紧收拾东西开溜吧” 潘凤一楞,半晌才反映过来亲卫说得是什么意思,不由大怒,一个螺粟敲在他头上“溜你个大头鬼!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脑子里都装得是些什么玩意儿?” 亲卫捂着头上瞬间鼓起的大包,不满地低声道:“那干什么要回去做土匪,现在多好啊” 雪停了之后,并州与草原之间仍是一片平静,羌渠除了让青红两部顶到距上乌拉特百里外的凤来坡构筑营寨外,再没有一点其它的动作,似乎羌渠在失去乌拉特后,今年真没有抄略的打算了,进驻凤来城,也只是为了防止并州骑兵更深地突入草原腹地。 但周澈隐隐感到有些不安,羌渠如果是那种甘于认输的性子,也就不会有他今天的成就,一代枭雄,总会在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而且一出手绝对便是致命的打击,周澈相信,羌渠平静的表面下,一定在蕴酿着什么诡计,至于这诡计已发酵到了什么程度,就不为人所知了。 往年雪停之后,已经几乎可以闻到战争的气味,双方早就剑极弩张了,但今年却诡异的平静,并州百姓自是乐得其所,认为度辽营的军队夺取乌拉特后,已成功地震慑住了那些草原蛮子,今年可以安安生生地过去了,但度辽高层不会这么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一章 失算中计 不安的周澈到了乌拉特,在王智的陪同下视察了整个乌拉特的城防,乌拉特主城已经筑好,卫堡的地表工程也已完工,外围,一个个的围屋被栅栏和土方连接在一起,屯民们已经开始烧荒,翻地。看着被雪覆盖的麦子,到了来年,这里将变成麦浪滚滚的良田,为乌拉特提供源源不绝的粮食。 站在乌拉特的城头,周澈道:“伯聪,这几个月来,便一直是这样平静么?” “不错,初筑城时,我着实担心,日夜提防蛮子的铁骑忽然来袭,但随着乌拉特城防体系的日渐成熟,我也便慢慢放下心来,看来乌拉特的失守对羌渠的打击极大,今年他的确是偃旗息鼓了。” 听到经验丰富的王智也作如此判断,周澈提起的心又稍稍放下了些。 “对凤来城的哨探一直在持续吗?” “双方的哨探一直便在这百多里方园地里相互绞杀,小规模的交锋时有存在,对于凤来城,青红两部极为小心,我们的哨探根本无法靠近,一旦靠近便会遭到对方全力剁杀,这几个月,我已损失了上百人手了。” 周澈脸色微变:“也就是说你一直没有搞清楚青红两部到底在那里做什么?” “不清楚。但我以不变应万变,不管青红两部想做什么,我只要将他们盯在凤来坡就可以了。”王智道:“他们想要进攻并州,那乌拉特就必须拿下,我们守住这里,就遏制了对方的咽喉,不怕他们耍什丵么花招。” “假如青红两部在那里什么也没有做呢?” “啊?”王智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周澈,有些发楞。 “我是说青红两部十数万人口,七八万精兵,驻扎在那里,建起了偌大的营塞,但一没有贮存粮食,二没有蓄集攻城器械,就是这样毫无目的在驻扎在哪里呢?” 王智惊讶地道:“这不可能,以我看来,羌渠是想把凤来坡经营成第二个乌拉特,但凤来坡不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其它方面,都不足以担此重任,所以那里只能是一个暂时的临时基地,对方一定会贮存粮食,打造攻城器械,以备进攻所用。” 周澈拍了拍城墙:“不行!伯聪,派出一营人马,突袭凤来坡,打他一个闪电战,我不要求你们占领凤来坡,也不要对敌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只想知道,对方在凤来坡到底在做什么?羌渠绝不会做此无用功,如果青红两部一直对你有攻打的意图,甚对曾付诸行动的话,那我反而放心,但眼下这种情况,着实让人感到诡异。” 王智稍一迟疑,立即答道:“是,我马上派一支骑兵,争取打到凤来城附近,一探虚实。” 转过身,对身边的亲兵道:“速传吕都尉来。” 日落时分,吕布率领三千骑奔出乌拉特,风驰电挚般地奔袭凤来城,而乌拉特的官厅内,周澈与王智相对而座,默默地等待着吕布的归来。 午夜,城外响起隆隆的马蹄声,城头上传来阵阵欢呼,两人对视一眼,吕布回来了,片刻之后,吕布一身血迹闯了进来,向两人行了一个礼,道:“主公!将军!我回来了!” “怎么样?”王智急急地问道。 “还行,我冲进了红部的营寨,兜了一个圈子便又杀了出来,大概杀了对方百多人,自己也损失了差不多的人手,这些蛮子,一直在我身后死死坠着,直到看到接应我们的骑兵后才返回。” “我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在红部营寨里看到了什么?” 吕布稍稍想了一想:“别驾,还真是奇怪呢,红部里的确没有您说的攻城器械,而且以他们反击的烈度来讲的话,也没有当初哨探的那么多人啊?以我看,红部营寨里包括老弱在内最我不超过二万人,顶多组成五千到一万的骑兵。” “你冲击红部营寨的话,青部那边作何反应?” “青部的营盘离红部大约十里地,两部呈一字群排列,我冲出来的时候生怕他再出营截击,但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对方虽然戒备,但并没有参与对我的追击。” 砰的一声,王智一拳砸在了案桌上,震得案上的东西跳起老高。 “上当了”他狠狠地道:“青红两部主力只怕早已退走了。” “奉先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一平吧”周澈平静地对吕布道。 看到吕布转身出厅,周澈转身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地图:“羌渠,你在打什么注意呢?”蓦地转身,对王智道:“不管他打什么注意,但这两部人众,看来羌渠是打算送给我了,王别驾!全军开拔,给我拔了这两颗钉子。” “是大帅!”王智大声道,心里又羞又恼,自己居然被这帮蛮子骗了如此之久,看来当初青红两部大摆阵仗进驻凤来坡之后,又悄悄地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撤走了主力,留了一个空壳子在凤来坡迷惑自己,难怪双方的斥候如此不遗余力地刹杀自己的斥候,原来是怕自己发现了这其中的秘密。 要不是大帅发现端倪,也不知自己会被瞒到什么时候。 看着王智愤怒地离开,周澈在厅里踱来踱去,为什么,为什么羌渠要这么做?利用自己来耗掉青红两部一部分的实力好理解,但仅仅限于此么? 旋即他的手指摁在地图上,在边境线上一寸寸地移动着,蓦地,手指停住,指尖所按压的地方,一个地名出现在他的眼中--“光禄城!”他大叫起来。 於夫罗!他的儿子於夫罗的金帐军,假如於夫罗的部队从西部鲜卑归来,回转龙山王庭的路途距定远只有数百里距离,假如金帐军根本就没有回转王庭,而是直接奔袭光禄城?周澈身子一震,难怪军统在龙山王庭一直没有看到金帐军的出现!估摸日子,他们应当就在这个时间段返回的。 “元福!”他大叫道。 “大帅,什么事?” “八百里加急,速速传回并州,命令黄公覆、姜枫之率部火速驰援光禄城。” “啊!”周仓吃了一惊,光禄城出事了? “快去!”周澈大声道。 “王别驾走了么?”周澈出厅招来一名亲卫。 亲卫指着城外几条火龙,道:“大帅!王别驾已出发了,吕都尉留守乌拉特。” “叫吕奉先过来!” 周澈心烦意乱:“於夫罗的金帐军一定会去攻击光禄城,羌渠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厉害非常,自己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不顾於夫罗的部队长途跋涉,直接让他们攻击光禄城,但问题是,自己在光禄城的驻军极少,根本不可能挡得住金帐军,那怕对方也是人困马乏。 失算了,自己还是低估了羌渠啊! 快马赶回并州的周澈在第二天便接到了噩号,姜枫传回消息,光禄城失守,而突袭者正是於夫罗的金帐军。 “情况怎么样?说详细点”看着信使,周澈满是懊恼,羌渠成功地摆了自己一道。 “蛮子占据光禄城之后,并没有再继续前进,而是就地驻扎在光禄城,姜都尉估计,於夫罗军长途跋涉,肯定也是疲乏之极,虽然成占据了光禄城,但也无力再行深入。姜都尉已与黄都尉合兵一处,驻扎在距光禄城二十里处的河西镇,而光禄城两边的石门堡,固阳堡都已准备作战,已下达了作战动员令,接下来如何行事,还需要大帅的命令。” 周澈唏嘘出一口气,心中有些奇怪为什么一向信奉闪电战的草原骑兵这一次为什么打下光禄城就停下了脚步?需知自己最怕的就是金帐军长驱直入,对光禄城等地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自己的大量骑兵都在乌拉特,机动的便只有姜枫一部五千余骑,实在不足以对金帐军形成威胁,而黄盖的步卒虽然战力强,但两条腿是万万赶不上四条腿的。 “我们在光禄城的部队和百姓怎么样?”周澈接着问道。 信使脸色沉重起来:“大帅,我们收拢了一部分溃兵,从他们那里得来的消息,是光禄城守将王丰校尉苦战力竭,已壮烈殉国了。三千驻军千余人战死,千余人被俘,还有几百人溃散,现大都已被黄都尉收拢进了他的部队。” 砰的一声,周澈一脚踢翻了案台,王丰是他执掌兵权以来战死的第一个校尉级别的高级将领,还有那千多名战士,如果自己对羌渠保持足够的警惕的话,那么这些牺牲本来是可以避免的。 “主公!”沮授向前一步,抱拳道:“战场胜负本是常事,王校尉求仁得仁,也算死得其所。这一次让羌渠占了便宜,下一次我们加倍地找回来,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万万没有想到羌渠居然敢驱疲惫之师进攻光禄城。” 刘彦也站了起来:“军统应付主要责任,我们没有找到於夫罗军的下落,居然臆猜他们尚未返回,情报失灵是我们这一次失败的主要原因,我愿接受将军的处罚。” 周澈一挥手,眼圈有些发红:“眼下还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要搞清楚这一次对方的真实意图,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周澈很奇怪,羌渠此举的确是占了便宜,但对于整个战略局势并不能造成太大的影响,於夫罗不可能长期占据光禄城,如果敌军打破光禄城,趁势劫掠一把便退走,以报复乌拉特被并州夺走之仇,反而想得通,但此时打又不打,走又不走,是什么道理?难道羌渠还想占据光禄城不成?以於夫罗部来固守定远?不可能,自己在并州,短时间便可集聚大批部队,对方根本不可能守得住。 “他想干什么?”周澈喃喃地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两军谈判 “传令姜黄两都尉,在河西镇就地驻扎,小心戒备,命令石门、固阳威,集结部队,等候出击命令。”周澈对传令兵挥了挥手。 “长史,传令并州,做好战争准备吧!下达动员令,所有预备役民团参战。阿彦,军统司全力以赴,搞清楚於夫罗的目的是什么?” 周澈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之后,并州立时便隆隆地运转了起来,是边州的并州对于战争已是习已为常,短短的一天大,整个并州便变成了一架战争机器,所有衙门都开始向部队倾斜,一应作战部队,预备役全都进入到了战争状态,并州各城开始戒严。 但一天之后,周澈便发现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是白费,於夫罗根本就没有与他作战的计划,他居然向并州派来了使者。 当周澈看到这个满头扎着小辫子的使者出现在眼前时,终于明白了於夫罗想要的是什么。 “左贤王麾下豪虎见过周大帅!”小辫子左手抚胸,微微鞠躬。 高踞虎案之上的周澈冷冷地凝视着豪虎,大堂之上,无不是与蛮子有深仇大恨之人,纷纷怒目侧视,杀意弥漫,就在十数双眼睛的逼视之下,豪虎面不改色,依然面带微笑,直视周澈。 “果然强将手下无弱兵,你胆子很大,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么?”周澈冷冷地道。 “怕,当然怕,周大帅心恨手辣,当年突袭安鹿部,数万部众,杀得是一干二净,端地是一个杀人魔王,俺豪虎也是爹生娘养,怎么能不怕呢?”豪虎的答话出乎人的意料,众人本以为他要逞逞豪气,说几句豪言壮语呢! 周澈吁了一口气,於夫罗来的人果然不凡啊! “那你还敢来?” “怎么不敢来?”豪虎笑道:“光禄城,被我军俘虐的贵军多达千人,另有数万百姓,我若死了,他们就得给我陪葬,想想能有这么多人为我陪葬,便是死了也值啊!大帅,在我们草原,能有如此多的陪葬,那可是了不得的荣誉。真要如此,我豪虎还真得感谢大帅呢!” 周澈大怒,活人陪葬,果然是一群野蛮人。看着面有得色的豪虎,他的怒意慢慢平复,盯着豪虎看了半晌,忽地放声大笑起来。 豪虎脸色一变:“大帅何故发笑,以为我说得不可能么?大帅大可以试试?” 周澈笑得辛苦,半晌才双手据着虎案,半个身子探了出来,盯着豪虎,椰喻道:“豪虎,你把自己想象得太重要了,我杀了你,我敢说於夫罗连个屁也不会放,他会立即再派一个人来与我联系。对吗?这等色厉内荏之事,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心我杀心一起,便杀了你,让人提着你的脑袋去见於夫罗。看看他敢不敢动我光禄军民?” 豪虎脸色一阵红一细白,盯着周澈,喘着粗气,却说不出话来。 “说吧,说说你们的条件,如果有可能,我们不是没有谈的可能?”周澈坐了回去,不屑地看着豪虎。 豪虎的气焰完全被打压了下去,想想临来之前左贤王所讲的话,终是让一口气生生憋了回去。 “左贤王说,我们用并州数万人的性命跟大帅换两个人,只要大帅放了这两个人,我军立即撤出光禄城,并释放所有俘虏。” 众人不由动容,这两个人在座的每个人都清楚,羌渠女儿娜芙和大将阿其诺,他们两人对并州的价值不言而喻,想不到羌渠让儿子疲军远袭,目的竟然便是救回这两人,大帅会答应吗?众人一齐看向周澈。 沮授站了起来,向周澈一揖,道:“主公,娜芙与阿其诺两人身份贵重……” 周澈猛一抬手,打断了沮授的话,他清楚沮授的意思,是想用这两人讨回更大的筹码,自从於夫罗打下光禄城后便按兵不动,他与沮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个问题。 沮授的看法是,既然这两人对羌渠如此重要,那么便可以奇货自居,完全可以向对方索取更高的回报,而光禄的千余士兵和百姓,即使不换,於夫罗也不会杀他们,只会将他们掳回草原,以前哪年草原不从并州掳掠人口,以后还有救他们回来的机会。 但周澈却觉得太划算了,他从不觉得一两个人可以影响到整个的大局,阿其诺是一员猛将,也是一员智将,娜芙固然身份高贵,但与数万百姓和千余名士兵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呢?更每况自己以这两人将这些人换回来,得到的又岂止是这些人的信任和感激? “可以换。”周澈首先给出了结论:“但你们怎么能保证我放了这两人后,於夫罗会放回我的人和撤出光禄城呢?” “左贤王以人格担保。”豪虎大声道。 “不要和我说什么人格之类的屁话,我从来不相信你们还有人格可言!”周澈毫不客气地道。 豪虎大怒:“左贤王一诺千金,说出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倒是你们这些大汉人,生性狡诈,反复无常。俺们草原雄狮,焉会与你们这些一般?” 话刚出口,大厅之上呛啷哪一片响,堂上的武将都是怒形于色,拔出了腰刀,只要周澈一个眼色,便将这个出言不逊的混帐砍成肉泥。 哼哼!周澈冷笑道:“说这些都是没用的,豪虎,回去告诉你家左贤王,他愿不愿意先放人,撤兵啊?我也用我的人格担保如何?他相信吗?你我两家,仇深似海,谁也不会信任谁。你回去对於夫罗说,我先放阿其诺,他撤出光禄城,放回我方百姓,我再放回娜芙居次。他若食言,应该知道后果。” 豪虎无奈而去。 “主公,真的要换人啊?”豪虎离去,众人纷纷围了上来问道。 “放,为什么不放?区区两个人,怎能与我大汉数万百姓,千余将士的性命相比,这桩生意我们是大赚!”周澈笑道:“元福,去西安阳将这两个人给我带回来。” 夜晚,帅府膳厅一盘盘富有并州特色的菜肴正流水般地送上来,香气四溢,周澈空着的位置右边,坐着沮授与田丰,而左边,赫然是并州的俘虏娜芙与阿其诺。沮授眼睛微闭,如老道参悟,田丰则是满脸笑容,但眼中的神色却是居高临下,正审视着对面的两人。 阿其诺坐得笔挺,两手按在膝上,直视着田丰,娜芙却有些忐忑,看看对面两人,又偷眼瞧瞧远处那一个个按刀巡视,虎背熊腰的卫士,伸手扯扯阿其诺的衣袖:“阿其诺,这是不是这就是他们中原的断头饭啊,好好地让我们吃上一顿,然后便送我们去见长生天?” 声音虽低,对面两人却听得清楚,闭目的沮授嘴角上翘,牵出一个大大的弧度,而田丰则将头别向一边,大声咳嗽起来,显然是在掩饰笑声。 阿其诺的身体抽抽了一下,低声道:“居次放心,依末将看来,咱们肯定是要回草原啦!” “真得吗?”娜芙大喜:“阿其诺,你不是骗我吧?” “居次等会儿便知” 对面的沮授听到阿其诺的话,眼睛霍地睁开,扫了一眼阿其诺,旋即闭上:这个家伙当真不可小觑,居然从蛛丝马迹之上便判断出了他们目前的处境。如此便放了回去,以后当是劲敌啊,特别是他在汉军手里多次吃亏,日后相遇,定然会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再想轻易占他的便宜,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将军此举,得失各半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若依自己,阿其诺这种人便当一刀两断,不留后患。 “大帅到!”随着亲卫的呼喝,周澈与刘彦两人出现在大厅里,众人顿时眼睛一亮,周澈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曲裾,头上束着一顶纶巾,宽袍长柚,如果不是众人都对他熟悉得不得了,不认识的话真得会以为他是一个书生。 “见过主公!”沮授、田丰两人站起,向周澈欠身为礼。 娜芙也站了起来:“周将军,又见面了。” 本稳坐不动地阿其诺见娜芙站了起来,只得无奈地跟着站起,向周澈一抱拳,却不说话。 刘彦见众人向周澈行礼,立即后退一步,隐到周澈一侧,抬眼看众人时却见沮授正皱着眉看着自己,旋即她嫣然一笑,一双星眸毫不示弱地盯了过去,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便同时收回。 “坐吧。”周澈笑着走过去,坐在上首,两手虚按,示意众人坐下:“娜芙居次、诺将军,久违了!两位来我并州已有数月,澈一直没有尽地主之谊,实是抱歉,今天澈特地为两位准备了一些并州特色菜肴,两位以前虽也常常光顾并州,但这些菜式却肯定也是吃不到的。” 阿其诺冷笑一声:“这倒未必,我草原上却也有不少并州名厨,这些菜虽少见,我等却也不稀罕。” 沮授提起酒壶,先为周澈满上,再给对面两人倒满,皮笑肉不笑地道:“二位还是请多吃一点吧,吃一顿就少一顿了,那些还在草原上的并州名厨,用不了多久就要回来了,以后你们想再吃这些,就要看我们乐不乐意了!” 坐在下首的刘彦赶紧站了起来,从沮授手中接过酒壶,替他倒上,再给田丰斟时,田丰却站了起来,连道不敢,沮授不满地瞅了一眼田丰,鼻子里微微发出哼声。刘彦微笑着,脸上丝毫看不出异样,为自己也倒上酒后,轻轻将酒壶放在自己手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三章 边打边说 周澈看了两人一眼,心里却有些犯愁,从自己上次和沮授争吵后,这刘彦与沮授好像有些扛上了,怎么处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有此让他挠头,沮授的态度一直很明朗,刘彦以前也是知道的,对于沮授,她一直是退避三舍,但自从扫荡结束后,刘彦的反应明显比以前要强烈,这其中三昧,周澈倒也是能体会,但却是无奈。一个是自己喜欢的女人,一造了如今已日趋成熟的谍报系统,一个是自己最看重的谋士,沤心沥血扶助自己从弱到强,有了今日的成就,如何取舍?谁也舍不得,自己也只能在他们中间玩平衡了。 阿其诺重重地哼了一声,娜芙此时倒镇定了下来,笑道:“周将军,他日有机会定然请将军品尝一下草原的佳肴,想必将军还没有吃过正宗的草原菜,虽然没有并州菜这么精致,倒却更大气一些。” 周澈哈哈大笑:“娜芙居次说得不错,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草原吃吃你们的手抓羊肉,烤全牛,喝喝马奶酒。” “那我一定会找草原上最好的厨师来为将军制作,以报将军今日的款待!” “不必!”周澈摆摆手:“我还是喜欢由羌渠单于亲手来烤,那样吃起来才别有滋味!” 娜芙脸上变色,俏脸一板,阿其诺冷笑一声:“空口白牙,也不怕人笑话。周将军,直说吧,什么时候让我们走?明天?” 周澈端起酒杯,道:“诺将军,酒还没有喝,便这么急着走吗?既然将军已猜到了,那我也就直说,两位的确就要走了,来,诺将军,我们先喝一杯。”举起酒杯示意。 阿其诺咕噜一声吞下一杯酒,心中已是明白定然走出了什么事,肯定是单于在什么地方取得了一定的胜利,拿住了周澈什么把柄,这才能换得自己与娜芙的自由。 “诺将军,你与我并州军数度交锋,对于将军的勇武澈甚是佩服,明日便将与将军作别,敬将军一杯,来日沙场再见吧!”周澈向阿其诺道。 阿其诺端起酒杯:“来日疆场相见,再决生死,周将军,虽然数度交手,某都失败了,但我却并不服气,总有一天,我会与你真刀真枪较量一场!且慢,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其诺酒杯举到唇边,忽地又放了下来。 周澈笑着放下酒杯:“明天将军就要走了,怎么,我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居次呢?”阿其诺瞪起眼睛。 “居次却还要再盘桓数日了!如果於夫罗有诚意,那么居次将很快回去,否则,诺将军,你可就再见不着娜芙居次了。”周澈声音温柔,吐出的话语却带着杀意。 “左贤王!” “哥哥!” 两人同声惊呼起来,阿其诺霍地站起:“左贤王在哪里?” “於夫罗在光禄城,他千里归来,却以疲军一举袭破我光禄城,大大出乎我的预料,现在他手里扣着我大汉百姓,用来交换你们二人!”周澈却毫不隐瞒,直言相告。 阿其诺放声大笑:“周将军,如何?不要以为你打败了达耶鲁鹿,便认为我草原无人,左贤王略施拳脚,便让你大败亏输?” 娜芙也是双眼放光:“周将军,我曾给你说过,你是打不过我们的。” 周澈喝下一杯酒,淡淡地道:“诺将军,你是大将,娜芙居次不懂,你也不懂么?於夫罗虽然占我光禄,但他敢再进一步么,终要退走,现在他所依仗的,便是手里扣了我数万百姓而已,你们失去乌拉特,便失去了战略上的主动,些许局部小胜,又能改变什么。” 旋即握起拳头,重重地擂在案上,震得盘儿碟儿一阵乱跳:“你们的金帐军,我终归是要见识的。” 阿其诺默然,他是大将,当然知道乌拉特失守意味着什么。 “你先放居次回去,我在这里。”他道。 周澈摇摇头““我倒真想将你扣在这里,但谁让娜芙身份贵重,更能让於夫罗投鼠忌器呢?诺将军安心回吧,只要於夫罗守信,我焉会为难一介女流?但你告诉左贤王,他若为难大汉百姓,那便不好说了,某可不是什么君子!” 刘彦笑着站起来:“好啦,将军,你就不用吓娜芙居次了,你看咱们的小公主小脸都吓白了,吃菜吧,菜都要凉了!” 娜芙不满地道:“你的小脸才白了,谁说我怕了,草原雄鹰的女儿,向来不知道怕是什么。” 次日,战车如壁,长枪似林,黄盖部如同钢铁壁垒,缓缓推进到光禄城一里开外,扎住阵脚,旋即,姜枫部在黄盖部两翼展开,前哨骑兵纵马奔驰,一直奔到城下数百步处,一个漂亮的回旋,绕城而走,排着严密的阵形成两路纵队整齐地从城下驰过。 而在稍微更远一点的地方,辎重营正在向这边靠拢,辎重营里,密如树林的大型投石机,高达数丈的攻城车,蒙着铁板,分为上下两层的蒙冲车,滑动式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让光禄城头的金帐军无不失色,在这些战争武器的制造方面,草原人永远瞪乎其后,这些年虽然掳掠了不少的大汉工匠,也能制造一些诸如此类的工具,但看到并州一次性拿出如此之多,林林总总的数十种攻城器械来,仍是让他们失色。蛮族仍旧习惯于马上冲杀,以野战来决定胜负,守城,他们以前想也没有想过。 此时的於夫罗皱着眉头,站在光禄城楼之上,看着远处仍在源源来断向这里汇集的汉军。於夫罗相貌清瘦,与站在他身边门板一样的豪虎比起来,体态偏瘦,长长的头发简单地梳了两个发辫,随意地垂在肩头,身上穿着一件伤痕累累的黑色铁甲,一手抱着自己的头盔,一手扶在垛碟上,不断握紧又松开的手掌骨节突出,显得极有力量。 豪虎担心地看着城下越来越多的汉军:“左贤王,周澈会不会毁诺攻城?” 於夫罗摇摇头:“不知道。”他指了指正被手下士兵驱赶着向城上搬运守城器械的大汉百姓,道:“我们必须做好准备,迎接他强行攻城。” 豪虎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左贤王也根本没有把握周澈会怎么做:“左贤王,我军擅野战,不擅守城,如果对方强攻,我们倒不如出城作战!把握更大一些……” 於夫罗微微一笑:“豪虎,我军千里返回,人困马乏,强行夺取了光禄城,已是强弩之末,此时出城与如此劲旅做战,胜负若何?” 他旋即点点城下的汉军:“对方的骑兵虽然人数不多,但观其阵容,实是强劲之敌,而汉军的步卒我们与之经常交绎,那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如果我军齐整满员,养精蓄锐之后,我当有信心正面溃之,但现在,我们孤军作战,又是疲师,胜负不由我定,这仗,我怎么会和他打?” “但左贤王,如果汉军强行要打呢?” “我在赌,赌汉军不会强攻,他会为了这数万百姓而不与我开战,否则...”於夫罗用力地握紧拳头:“那定远必将血流成河!” 这一瞬间,於夫罗立时便显出了残酷的一面:“他若敢打,就将这些人押上城头,抵挡汉军。” 豪虎闻言,狞笑道:“左贤王说得是,我倒想看看汉军会不会这么做,说实话,我倒是很期待他攻城呢?如此一来,他便算能夺回光禄,在并州便也会失尽人心。” 於夫罗笑道:“观周澈其人,实是擅于收拢人心,以我看来,他是不会这么做的。我军虽是疲师,但仍有三万儿郎,而此时周澈集于城下的军队都是他嫡系中的嫡系,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岂会与我硬碰,如果我们两败俱伤,他在并州还坐得稳之大帅之位吗?而且,此时我也不想和他打呀,豪虎,单于将我们招回来,可不是为了与汉军拼得两败俱伤的,我们还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与周澈的决战,还早着啦!” “既然两方都不想打,当然便打不起来。等着把,阿其诺回来后,我们便撤出光禄,放了这些百姓,但扣住光禄城的士兵,等他们交还居次后,我们再放这些士卒回去。 城下,战鼓忽地擂响,汉军士卒高声呐喊,声震云宵,於夫罗吃了一惊,忙转头看时,却见城下尘土飞扬,一彪劲骑护着一人风驰电挚而来,周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是周澈亲临阵前了。 “度辽营,万胜,万胜!”士兵们高举长矛大刀,齐声大吼。 周澈勒马,抬头,眼光与於夫罗隔着千步距离,狠狠碰撞在一起,不由提示,不用介绍,周澈只一眼便看到了立于城楼上那个手抱头盔,身后大毫飘扬的削瘦身影,胸中战意蓦地腾起,跨下战马也似乎感受到了周澈的心意,长嘶人立而起。 “杀!” “杀!” “杀...” 士兵挥戈狂呼,地动山摇。看到汉军战意如此之强,城楼之上一直不动声色的於夫罗终于色变:“如此强军,当是我草原劲敌!” 周澈摧马,在战士队列之前缓缓驰过,所过之处,欢声雷动,他双手虚按,近万人的队伍立马鸦雀无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四章 敌将智勇 “将士们!”周澈高声喊道,手指着远处的光禄城。 “我比你们更想杀进去,将那些该死的蛮子斩尽杀绝” “斩尽杀绝!”士兵们立时群起呼应。 “但是!”周澈提高音调:“此刻,在城里,还有我们的父老乡亲,还有我们的同袍手足,如果我们攻城,那些野蛮人便会斩杀我们的亲人,将我们的亲人推上城头来抵挡我们。所以,虽然我很想杀了他们,但现在我不能那样做!” “怎么办?放任我们的父老乡亲,同袍手足落在这些野蛮人手里吗?不,我周澈当然要将他们救出来。将士们,我们俘获了这些匈奴人的公主和他们的大将,这一次,我便用这两个人换回我们的亲人,来人,请娜芙居次与阿其诺将军” 周仓与方悦率着亲卫将骑在马上的娜芙和阿其诺牵了过来,与先前不同,这时候阿其诺双手却被反绑在身后。 数万双喷火的眼睛盯着娜芙与阿其诺,那其中蕴含的愤怒和仇恨便连身经百战的阿其诺身上也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体微微有些颤栗,娜芙更是脸色惨白。 “诺将军,我们便要就此告别了,回去告诉你们左贤王,此仇我周澈记下了,我会来找他的。”一挥手,一刀呼地一刀劈下,娜芙一声惊叫,却见这一刀如此狠狠地挥刀劈下,斩断的只是绑着阿其诺的绳索。 阿其诺揉了揉手腕:“周将军,这个仇我阿其诺也记下了,我会在疆场上找你讨还的。 周澈冷冷一笑:“恭候大驾,如果你第二次落在我手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 阿其诺向娜芙一揖:“居次,末将先去了。” “嗯!”娜芙虽然脸色苍白,但仍强撑着点点头:“你去吧,不用担心我,周度辽不会为难我的。很快我就回来了,告诉哥哥,我很想他!” 阿其诺掉转马头,一骑绝尘而去。 “大王,阿其诺来了!”豪虎惊喜以指着正单骑而来的一人,於夫罗长出了一口气,说实话,他还真怕周澈发疯。 阿其诺奔到城门,翻身下马,跪伏在地,以额触地,久久不愿起身。 “大王,用绳子将诺将军坠上来吧!”豪虎道。 於夫罗摇摇头:“开城门,我草原勇士,那能像野狗一般地如此仓惶。” “可大王,阿其诺只不过是一员被对方俘虏的家伙,这是我草原勇士的耻辱!” 於夫罗严厉地盯了一眼豪虎:“豪虎,你要记着,如果是你处在阿其诺的位子上,你不会做得比他更好,如果不是为了娜芙,阿其诺就是战死也不会落到对方手中!阿其诺回来后,如果有谁以这个来为难他,小心我的鞭子!” “是,大王!”豪虎低头应道。 光禄城门大开,阿其诺泪眼蒙蒙,连连叩了几个头:“多谢大王!” 接着翻身上马,驰进城去。 看到於夫罗居然大开城门迎接阿其诺,周澈、沮授等人都是齐齐动容,南匈奴第一名将,果在有气度,有胸襟!看於夫罗如此,那没见过面的羌渠也可略见一斑了。 “光禄百姓开始出城了,这个於夫罗总算还是讲信用的。”黄盖用力地挥了一下手里熟铁双锏,兴奋地喊道。 “主公,如果此时突袭城门,当有很大可能夺下城门来…”沮授在马上偏过身子,低声对周澈道。 “军师着急了,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於夫罗鼎鼎大名,焉会不防我这一招,更何况,眼下我们各部人马,合计兵员也不到两万人,金帐军全员三万,就算有所损耗,不可能全都在光禄城,但於夫罗在此,这里只怕也有一两万人,真打起来,胜算不高,惨胜之局不是我想要的。更何况,一旦交战,这么多的百姓必将死于乱军之中,我心何忍?与蛮族的战争,不必争一时之气,不必争一地得失,我要慢慢地收紧套在他们身上的绞索,一点点的勒紧,等他们惊觉之时,已是大势已去。” “军师,听过温水煮青蛙的故事吗?”周澈笑道:“当青蛙发现大事不妙时,却已无力跳出锅来了。” 於夫罗在阿其诺回城后,就立即开始撤出光禄城,于城外约三十里地驻扎,他们的手里还扣着光禄守军约千余人俘虏,而周澈在进城后,留下黄盖部与辎重营在光禄城,自己却率领着姜枫部、亲卫两营携着娜芙一路尾随於夫罗而至。 汉军守军被绳索串成一串,牵出来陈列于阵前,金帐军的大队已开始转身向后,奔向草原深处,连於夫罗的中军旗也已离去,只余下了千余骑后卫警觉地瞪视着度辽军这边。 “娜芙姑娘,请吧!”周澈伸手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希望我们下一次见面能更愉快一些。” 娜芙深深地看了一眼周澈,紧紧地抿着嘴,一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已直窜了出去。看到娜芙单骑而出,对面的金帐军略微有些骚动起来,立时便有几骑奔出队列,迎了上来。 “枫之,作好准备,如果对方有什么异动,立即灭了他们。” “是,主公!”姜枫召来左右翼校尉,低低吩咐两句,那两人领命而去,旋即部营左右两翼微微向外散开,整个汉军慢慢地扩张成了一个半圆。 “居次!”奔来的阿其诺在马上一伸手,已是勒住了娜芙座骑的马缰,将马牵在手里,回头看一眼对面周字大旗下凝立的周澈,心中不由百感交集,这一次的被俘并州,对于阿其诺来讲,其实更是一个难得的历练过程,也让他成熟不少,先前那一点浮躁,那一点对中原的轻视已不翼而飞,大单于说得不错,大汉的确是一只睡着的狮子,只要有人醒来,对草原来说就是灾难性的。 娜芙奔回自己军中,一眼便看到队列中含笑而立的於夫罗,又惊又喜又委屈,泪水立时便涌将了出来,径自从马上跳了起来,跃到於夫罗的马上,双手搂住於夫罗的脖子,放声大哭:“哥哥。” 於夫罗微笑着拍着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妹妹。没事了,没事了,权当这一次出去游历了一番,想必也长了不少见识。” “哥哥,杀了周澈,一定要杀了他,否则他必将成为我草原大患。”娜芙回身,指着对面的周字大旗,大声道。 於夫罗眯起眼,看了一眼远处的汉军,笑道:“这是自然,不过现在,妹妹,我们快跑吧。”一把将娜芙抱起,道:“阿其诺护住居次,全军急退。” 对面周澈的眼睛募地睁圆,他看到娜芙居然飞身投到一个男子的怀抱里,那是谁?一定是於夫罗!於夫罗的中军旗走了,但他留了下来。 “枫之!出击!出击!给我将於夫罗留下来!”周澈断然军手下令。 姜枫部队的左右两翼立即便如同两只铁钳,左右张开,奔腾而去。周澈率着亲卫营紧跟而上。 於夫罗大笑着率军如飞而去,而此时,得到自由的光禄城守军纷纷站起来,奔向对面的友军,却无形中挡住了周澈中军的前进。 姜枫部左右两翼紧追了十数里地,视线中突地出现了金帐军大部人马,看到对面正阵以待的阵形,姜枫识趣地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收扰了兵马,遗憾地看着於夫罗一群人乳燕入林般投入到那人马中去,随即大军转身,一波一波地向远处涌去。 “撤!”姜枫拨转马头。 “於夫罗!於夫罗!”周澈轻轻念叨了两句,果然非同常人啊,居然如此胆大,很可惜,如果自己早算到这一点,拼着折损了那千余被俘士兵,也要将此人留下。 “南匈奴第一将,果然名不虚传。”尚沮授叹道:“主公,此人不仅擅长正面对阵,更胆大心细,每出奇兵,今后对于此人,我们一定要小心啊” 周澈点头:“於夫罗当是我们平定阴山草原第一大敌。” 说话间,被俘的千余名残军已到了周澈的面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地,他摆摆手:“都起来吧,此战非你等之罪,尔等日后要奋勇杀敌,一洗今日之辱。” “多谢大帅!”千多名士兵感激莫名,被俘之后,本以为不是死路一条,便是要给捉到草原上去当奴隶,但万万想来到周大帅居然愿意以草原公主来换他们,草原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而他们呢,只不过是一些小兵而已,乱世之中,人命如草芥,他们算得了什么?看着周澈打马而去的背影,千余俘虏激动难抑,除了以后以死相报大帅之外,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云中大帅府,沮授恭声道:“主公,您所说的无名英雄纪念碑和英烈堂已落成,还请主公亲笔题写牌匾。”要论起书法,周澈的颜体、柳体在大汉也算是独树一帜,沮授曾在私下里说过,主公即便不统兵作战,威震天下,也会因为这独一无二的书法而声名雀起,现在度辽营,偷偷临摹周澈书法的官员不在少数,当然,这也只有有资格见到周澈亲笔的人才有机会拿到周澈的书法。其实便算周澈书法不行,这两块匾除了他,也是无人敢僭越来题写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五章 漠北消息 刘彦早便准轩好了笔墨纸砚,替周澈磨好了墨,众人便屏息静气,看着周澈提起笔,微闭双目,开始蕴酿情绪。 这一刻,周澈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从江东到幽州再到并州,战场上那无数倒伏在地的尸体,那破烂的在风中飘扬的战旗,那红着眼的野狗,空中无数的秃鹫,卢龙塞上,塞下杀声震天,前赴后继倒下的士兵。 猛地睁开双眼,周澈提笔,一蹴而就。“無名英烈紀念碑”七个大字跃然纸上,力透纸背,入木三分,苍劲之余又难以掩饰一股杀伐之意,写完这七个字,周澈又提笔写下一路小字,“謹以此碑紀念無數年來為抗擊狄戎護我百姓而犧牲的無名英雄們” “好!”堂内众人齐声喝彩。 刘彦小心地将纸移开,又重新铺就一张新纸。周澈再在上面写上“英烈堂”三字,略微沉吟了一下,又写上了一副对联:忠魂不泯,熱血一腔化春雨;大義凜然,壯士千秋泣鬼神。 沮授赞不绝口,小心地吹干了上面的墨迹,对田丰道:“老田,找最好的工匠将主公的墨宝拓印好,哦,对了,这原本可得留给我收藏。” 田丰嘿嘿一笑:“当然是要找最好的匠师,不过嘛主公的这真迹,可就归我了。”说完,捧着两张大纸,急若星火般地离去。 “那可不行,元皓,你不能贪心,至少也得分我一份。”沮授大怒,急急地追了出去,大堂之中,其余人不由大笑起来,剩下的人要么就是没有资格与这两人相挣,要么就是吕布等这些刚刚才摆脱了文盲称号的家伙,字儿在他们眼中都差不多,根本就分不出好坏来。 并州无名英烈纪念碑和英烈堂正建在云中城的中心,帅府的正对面,为此,郡府迁移了数百户民居,眼下这里已形成了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正中,高达二十米的纪念碑昂然挺立,整座石碑完全用汉白玉砌成,底座是由黑色的大理石筑成,黑白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极为强烈,碑顶是一个跃马挥刀冲杀的雕像,正面,是周澈的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其它的空处,则由能工巧匠雕刻着一副副栩栩如生的战斗场面。一根根雕着狮头的栏杆将纪念碑圈了起来,十数名士兵身着崭新的盔甲,矗立如山,立于碑的四面。虽然还没有举行正式的落成大典,但碑座下,已有人送来的束束鲜花。 纪念碑的正对面,一条汉白玉铺就的通道连接着英烈堂,英烈堂与纪念碑相比,则显得更朴实,但却更厚重,由一块块硕大的石头构筑而成,一根根石柱支撑起他的大梁,根据周澈的命令,只要是为并州而牺牲的人只要还存有姓名,都可以将灵牌放进英烈台,接受并州人的香火,膜拜。 英烈堂内,虽然刚刚建成不久,但一级级的石阶之上,已摆上了许多灵牌,堂内烛火常明,香烟不灭。 “将军,明天你要准备主持纪念碑与英烈堂的落成大典,以及王丰校尉和光禄城牺牲将士们的入堂仪式,之后您还要接见潘无双,他已作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开拔。还有茗伊已传回了第一道消息。”刘彦道。 “茗伊这么快就传回了消息?”周澈诧异地问。 刘彦点点头:“茗伊已安全到达了漠北人控制区,那里有暗影早年布的一枚闲棋,在他们的接应下,茗伊现在已暂时安置了下来以待时机。” 凉州北地郡郡治富平县城郊一处庄园(在今宁夏吴忠市) 这是座大庄园有佃农和徒附上万人,加上家属,足足有两三万人口,众多的人口在这里形成了一个集镇,但路过此地的外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这里的穷困,除了几座官衙是青砖青瓦,颇为讲究外,大都是一些简易的茅草棚子,层比列次,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屋与屋之间只留出了一条宽不过两米的狭长通道,整个聚居区内,污水横流,其臭无比,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光着屁股的娃娃们赤着脚,便在这狭窄的巷子里快活地奔跑,脚板溅起的污水不时落到边上正准备晚饭的妇女们的锅里,招来一阵怒骂。 少年不识愁滋味,这些娃娃们自然不知道,即便是被污水弄脏了的这些吃食,他们的父母们也是万万舍不得丢弃的,那怕吃饭的时候闻到了里面的异味,也只能叹一口气,捏着鼻子吞下去,家无隔夜粮,用来形容他们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肉食是极少见的,除了年关,一般人家谁也吃不起猪肉,更别说牛羊之类了,白面馍馍偶尔有之,但那也是为在田地里挣命的男人们准备的,妇女老人小孩们,更多的时候只能吃着黑乎乎的掺杂着野菜面麸的黑馍,即便如此,一年之中,也总有好几个月,他们得忍饥挨饿,以便省下一点吃食让在外面拼命的男人能吃得更多一点。 以前日子还勉强能过,但月前的一场地震却让这里的人陷入了绝境,狂风暴雨摧毁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以前的栖息之地变成了一地的废墟,他们只能搭起一些更简易的窝棚,苦苦地挣扎着等待官府的救济,已经很难在饭点上看到这里有炊烟升起了。更多的人是形容枯揣,目光空洞里看着远处那一块块整齐的麦田,那里秋收后就是几万石,但却没有一斗是属于他们的。 但已过去了一月有余,还是没有盼到官府的救济,这里的人已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一股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地聚积漫延。如同天上的云层,黑压压乌沉沉,似乎随时有可能压将下来,将一切碾成粉碎。 今天田里没有一个男人出工,大家都守候在粉墟之上,守护着自己的家人,似乎在盼望着发生一点什么。 传来了清脆的马蹄敲击路面的声音和整齐的脚步,但没有人去关注正奔向这里的官老爷,众人默默地坐在自己家的窝棚着。 孔庆非常生气,非常愤怒,作为富平的司农田官,他的任务就是征收春秋粮税,但一个月前该死的一场地震,让他本月应生产的份额已是大大不足,这已够让他愁肠百结了,偏生今天手下来报告,佃农们罢工了,没有一个人去田里打理庄稼,这更让他怒发冲冠,这些该死的穷鬼,泥腿子们,看来是不想活了。 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带上了县衙的数十名兵丁,径自奔向这里,他要用刀枪教会这些穷鬼们该怎么做事。 往日见到他诚惶城恐,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孔官爷的穷鬼们今天仿佛中邪了,没有谁理会他,偶尔有一人看他一眼,那冷冷的目光让人身上发疮,孙庆被他们的怠慢彻底地激怒了,他跃下马,小心地寻找着略微干爽一些的地方踩着脚,免得让脚下那双刚刚从富平定制的官靴被弄脏,一手提着官服的前襟,另一只手紧紧地捏着马鞭,虎视眈眈地从人群中穿过。身后的士兵紧紧地跟随着他。 “熊德,为什么不去干活?”孔庆用马鞭戳着一个汉子的胸膛。那汉子赤着胳膊,身上尽是纵横交错的伤痕。他是这座庄园佃农工头。 熊德眼中闪过一丝畏惧的光,但一低下头,却看见身后衣衫褴缕的妻子和已瘦得和一根竹杆一样的儿子,胸膛便又挺了起来:“孔司田,不是我们不想干活,而是饿得实在没力气啊,几天前,我家就断粮了,这两天,这附近的野菜都挖光了,要是再不赈济,我们这里就要冻死人了。” 有人起了头,场地里立时热闹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是啊,都快要饿死了,还怎么干活?” “我们汉子还能挺几天,这老婆娃儿老人们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饿死吧,请先发一点粮食吧!” 看着一张张饿得发绿的脸凑了上来,孔庆有些畏惧地后退一步,却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污泥里,叶的一声,一只簇新的鞋子立时便不成了样子,孔庆大怒,扬手一鞭便恨恨地抽了下去:“作死么,作死么!知不知道州府的规纪,月底要是交不出足额的粮税,你们就不是饿了,而是永远也吃不了饭了。要掉脑袋么?” 一鞭子下去,熊德的身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熊德疼得身子一阵抽搐,身后的婆娘娃儿也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不准打人!”人群之中不知是谁嚎了一嗓子,顿时群起呼应,一阵阵的吼声杂夹着妇女幼儿的哭叫声,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孙庆冷笑着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熊德,抡开手臂,鞭子带着呼呼的风声雨点般落下,男人的身上立时布满血痕。熊德握着拳着,咬着牙关,倔强地挺立着一动不动。 “不许打我爹!”熊德身后男孩忽地大叫起来,一低头从身后窜出来,一头便撞在孔庆的小腹上,卟嗵一声,将根本没有防备的孙庆直接撞了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的污水中。簇新的袍子溅满了污泥,帽儿也撞歪了,两手按在地上,却是抓了两把粪便,奇臭无比。 看到平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的狼狈样子,众人哄然大笑起来。孔庆脸色发绿,尖叫道:“你们敢袭官!”一把夺过来扶他的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枪,想也没想,便向面前这个光着屁股,拖着两条鼻涕的男孩扎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六章 佃农民变 “不要!”熊德的婆娘尖叫着,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扑了出来,一把推开儿子,长矛噗嗤一声,从她的小腹扎了进去,男孩摔倒在地上,母亲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溅满了他全身。坐在地上的孔庆脸上也溅满了血液,似乎有些发呆,长矛插在女人身上,却没有抽回,女人艰难地回过头,留恋地看了一眼身后男人,头一歪,声息全无。 孔庆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地一抽矛,女人立时便歪倒在地上。 “素素!”熊德惨叫一声,扑倒在地,接住倒下的女人,男孩爬了起来,双手抓住女人垂在地上的手,嘶声哭道:“娘,娘,你怎么啦!” “死人了,官府杀人啦!”人群中响起尖叫声,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迅速在人群中弥漫开去,越来越多的人涌幷向这边。 “孔司田,快走吧!”一名士兵见势不妙,围过来的人群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孔庆站了起来,掸掸袍子,又抹了一把脸,扬起马鞭,指点着众人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这就是袭官的下场,本官告诉你们,今天要是不下田干活,明天,你们都得是这个下场。” 鞭子在空中虚甩几下,转身便向外走,说实话,他现在心里也慌得很,但却不能在这群贱民面前失去了威风,一旦失去了官员的威风,这里的人说不定马上便会将他撕成碎片。 孔庆再转身便走,却没有想到他的身后,熊德已慢慢地站了起来,发红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孔庆的背影。 “狗婢养的官府,你不让我活,我就让你先死!”这个念头一旦泛起,便噌噌地窜生,无法遏止,熊德一步一步向着孔庆走过来。 四周的佃农们看到熊德的动作,都屏息静气,本来吵嚷的现场陡然间便安静下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孔庆和他的护卫们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就在回头的一刹那,孔庆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迎面扑向了自己,紧跟着自己的头似乎被铁钳钳住,耳中只听得略的一声响,便失去了知觉。 只见熊德扑了上去,熊德拧断了孔庆的脖子,熊德把高贵的官老爷像一条死狗般踩在了脚下。此时,无论是兵丁,还是佃农们,都张大了嘴巴,失去了言语的功能。只有熊德仰天长嗥,如同一匹受伤的孤狼。 “他杀了孔司田,抓住他!”半晌,一名护卫士兵才反应过来,大叫道。几名士兵立时便挺矛扑了上来。 “都给我去死!”熊德嗥叫着,劈手夺下最前面一名士兵手中的佩刀,狂挥着扑了上去,可怜这些士兵们平日里养尊处优,作威作福,真不要命地厮杀起来,那里是这个如疯似癫的大汉的对手,十几个人居然被熊德一人杀得四处躲藏,一不小心,便又被熊德劈翻了一人。 “杀了他们!”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孔庆死在我们这里,我们谁也讨不了好去,将这些狗官兵的都杀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跳了出来,反正瞬息间,场面便失去了控制,无数佃农冲出出来,不到盏茶时间,来时鲜衣怒马,气宇轩昂的孔庆与几十名护卫士兵便成了烂泥之中毫无生气的尸体,而杀光了官兵的佃农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面面相觑,此时,恐惧才浮上了他们的心头。 只有熊德抱着妻子的尸体,嚎淘大哭。 怎么办? 群情激奋过后,人群重归冷静,刚刚的狂热此刻重归为恐惧,对官府老爷们那一直以来的恐惧,人群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这更让人的情绪低落。 熊德站了起来,抱拳向四周一一作揖:“熊某人多谢乡亲们了,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去投案自首,这里的事都是我一人干的,与大家伙无关系。只是我家这个小子还要拜托各位代为照料了。”此去当然是有死无生,熊德不能不为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下。 “熊大哥,你当官府是傻瓜,还是真以为自己有万夫不挡之勇啊,这里躺着几十个官兵呢!你说是你一个人干得,谁信啊!你这一去,简直就是身投罗网,大家伙照样还是脱不了干系!”一个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是呀,说得不错!” “说得有理啊,熊大佬,此事要再思量啊!” 人群七嘴八舌地说出起来。 “要不,咱们逃吧!让官兵找不着我们不就行了!”一人提议。 “这怎么可能?”马上有人反驳:“我们这里都是拖家带算,扶老携幼,有几家还有隔夜粮,能逃到那里去?而且每县都在各路口没有卡子,就是为了防止我们这样的佃农逃亡。” “那你说怎么办?”有人愤愤地道:“跑也不异,难道就等在这里让官兵来捉我们吗?” “办法倒是有,不知大家敢不敢?”先前反驳熊德的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位大哥,请出来说话,有什么办法还请告诉大家伙吧,现在我们已是没了方寸了!”熊德抱拳道。 一个汉子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穿着与佃农没什么两样,但却比他们要强壮得多,脸上肤色也要润滑一些,显然来这里还没有多久。 “是他呀!” “原来是他!” “罗刚,他不是才来不久吗?他能有什么办法?” 人群中响起低低的议论声,刚刚此人在杀官兵的过程中异常侥勇,死在他手里的官兵不下五个,一看他下手的样子,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各位父老乡党!”罗刚大声道:“我罗某人来这里不久,还不到两个月,但这里的一切已让我看不下去了,平常吃不饱穿不暖倒不说,这大灾过后,官府连问都不问一声,不仅任由我们自生自灭,还要我们饿着肚子去抢种,去给他们挣钱。在这样下去,大家不是饿死,就是累死,自己不保不说,还要连累自己一家老小。” “别废话了,你就说怎么办吧?”人群中有人不耐烦地道。 “怎么办?”罗刚哈哈一笑:“官府既然把咱们不当人,咱们就反了他娘的,以后咱们给自己干!” 罗刚此话一出,四周一片死寂,造反,这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罪。 “罗刚,你想把大伙往死路上送么?” 罗刚冷笑一声,指指躺在地上的孔庆与一干兵丁:“诸位,大家以我们现在干得是什么,咱们杀了这些狗官,就已经是造反了,难不成大家还以为官府会明镜高悬吗?现在我们已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了。要不然,大家回家去洗干净脖子,等着官府来砍吧!我罗刚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把长矛,高高举起,大声喊道:“反了兴许还有一条活路,不反就是死路一条,大家伙看着办吧!” 熊德低头沉思片刻,走到罗刚身边,捡起一支长矛,吼道:“狗婢的,俺就反了!咋地!”他那骨瘦如柴的儿子跟了过来,两手举起比他长得多的长矛。 人群中一阵骚动,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汇集到两人的跟前:“乡党们,走啊,去庄园杀了剩下的那些狗官和土豪。”罗刚一声吆喝,数千青壮咆哮着冲向富平庄园的官署。 是日,富平庄园大乱,驻扎在这里的官府人员被一扫而空。 夜,原庄园官署,也就是孔庆的衙门,几个佃农的头目汇集在一起,杀了官府,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但以后要怎么办,大家都是茫无目的。这个庄园数万人口,光精壮的佃农就有近万人,但现在他们手里只有可怜的几百条枪矛和佩刀,出路在哪里?众人都把目光看向罗刚。 “各位大哥!”罗刚站了起来:“我们想跑是跑不了的,别说是没有粮食,便是大家伙的家人,也没法跟着我们跑,我们只能守在这里,和官兵拼个你死我活。 “你说得轻松啊!”一名佃农头目叫了起来“从我们这里到本郡郡治,骑上马最多半天路程,这里的狗官虽然被我们杀光了,但还有不少土豪跑了,想必用不了几天,北地就知道这里的事情了,到时候官兵杀来,我们拿什么抵挡?” “不错,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趁着富平郡治没准备,杀过去,抄了富平,就有了兵器,粮食!”熊德大声道。 “各位稍安勿燥!”罗刚道:“大伙听我说,富平是县城,我们这些人去了,如果能一鼓而下,攻下县城还好说,一旦打不下来,富平那里可是有一营官兵的,如果打不下来,我们就要遭灭顶之灾了。我们死不足惜,可是我们的家人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了。 “你说怎么办?”熊德问道:“困在这里也是死,去攻县城也是死,难道我们只能死,就没有一条我们的活路吗?” 罗刚大声道:“各位兄弟,你们相信我吗?”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相信不相信,罗君,我们已经一条线上的蚂蚱啦,你有什么注意就快说,这可是数万条人命啊!” 罗刚点点头:“不瞒各位兄弟,罗某人以前是干没本钱买卖的,只是讨了婆娘,才洗手不干了。” 众人不由恍然,看罗刚下手杀官兵时的那个利落劲,直叫一个干脆。平时阵说了这类人都心里发颤,但现在自家比起土匪可更是不如,已经是反贼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七章 待机而出 “罗某人以前的大首领义薄云天,也是泥腿子穷鬼出身,最喜的就是劫富济贫,手下有上千精兵,人强马壮,大家给我一到两天时间,我去找我大首领,请他带人来,领着我们干。” “你大首领是谁啊?” “我大首领江湖号称半天云。”罗刚骄傲地昂起头。“大伙只要给我最多两天时间,我就能找来我大当首。” “行!”熊德大声道:“反正已现在这个模样了,不干就是死路一条,我们干了,两天,你真能找来援兵么?” “当然能!”罗刚拍着胸脯道“只是这两天大家伙也别闲着,这孔庆家里有大批的粮食,大伙先将他分下去,各人吃得饱饱得,然后削竹为枪,垒土为墙,作好打仗的准备,想必两到三天,那些狗官兵们也会来了,我们得做好准备。” “行,这些事我们来办,你放心去找援兵吧!” 庄园数天来终于冒起了炊烟,但无论老少,虽然吃饱了饭,脸上却没有一丝欢愉之色,不确定的未来让他们忐忑不安,在熊德几人的安排下,无论老少一齐上阵,削竹为枪,垒土为墙,不分昼夜地拼命干着。五六万人动员起来的力量是巨大的,一天一夜过去后,一座简易版的城墙奇迹般地竖了起来。 富平县衙门,秦海看着面前衣衫破乱,浑身血迹的几个庄园土豪,头皮都快要炸了“你们说什么?佃农造反了?怎么可能?孔君呢?那里守卫的士兵呢?” “县君,孔司田被那些泥腿子杀了,士兵也被杀光了。”一个土豪哭诉道。 秦海眼前阵阵发黑,那里出了问题,刘虔会砍了自己的脑壳当球踢的。该死的,佃农为什么要造反,秦海也猜出了一二,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贪抚恤佃农的那一点银钱和粮食,这一下祸事来了,倘若让上头知道这些佃农是为了什么造反,自己的下场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到了。 “快,快去请程县尉,对了,还有那些各家家主,都请来,全都请到县衙来!”秦海失态地大喊道。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赶快将这些泥腿子扑灭了,封锁所有的消息,才是上策,想到又不知要破费多少银钱才能堵住一些人的嘴,秦海只觉得胸口火辣辣地痛,完全是入不敷出,这一次铁定是要亏大本了。 富平,距离那座民变庄园不远的一座山林里,潘凤正百无聊赖地躺在地上,嘴里嚼着草根,脑子里却回味着当初做土匪时的一些滋味,倒是自由自在,但也是朝不保夕,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活计,那里能与现在比。不过貌似现在自己又要冒充土匪了。 “潘校尉,潘校尉!”一名士兵喘着粗气跑来。 “什么校尉,叫我大首领!”潘凤霍地坐了起来:“再叫错,我让人割了你的卵泡去喂狗。” “是,是,大首领,罗军候回来了!” 潘凤一下子跳了起来:“真的么,快带他过来,狗婢的,这一回让我等得。屁股眼里都冒烟了,告诉大家伙,准备家伙,我们要出发了。” 驻防富平的程浑县尉没有将佃农叛乱放在眼里,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泥腿子而已,即使他们杀了征税官兵又能有多少兵器,顶多几百支长枪加上几百把刀,箭他们没有,弩他们没有,战阵?笑话,这些泥腿子懂吗?一鼓而下而已。 心里这么想,但嘴上却不是这么说,在秦海面前,他面露难色,告诉对方,那座庄园可是有数万佃农,光是精壮就有上万人,自己手里这二千士兵加上土豪私兵也就四千,兵力有所不足啊。而且长期以来,军队也没有换器械,士兵的刀都上锈了,矛杆都是一用力就折啊,弩弦松软无力,战马都又老又弱,总之一句话,要去剿灭这伙反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是请县君赶快上报州郡,请使君发援兵吧! 秦海心里滴血,这事要是敢告诉上头啊,还用请你这个丘八来么?四千兵?你程浑手里有一千兵就不错了,不要以为本县不知道你吃空额,拨下来的军费十有四五落入了你的腰包,那些崭新的兵器,恐怕都被你倒卖给了那些豪绅武装吧? 心里发恨,脸上却还得带着笑,好话说了一萝筐,终于以五万钱的开拔费换得了程浑的出兵,看到程浑满意地笑容,秦海恨得牙痒痒,这五万钱大半得他自己掏腰包啊。 看到程浑一脸轻松的模样,秦海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程君不要大意啊!虽说只是一些泥腿子作乱,但也要小心啊,交州的叛乱也是由一些农民掀起的,至今已是尾大不掉。” 程浑呵呵一笑,向秦海一拱手:“县君放心,些许小贼,焉能乱我富平,您就等着看好吧,今天我就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兵,后天就可凯旋归来,将那些乱贼和脑袋挂在县城的城墙上,看看还有没有人敢作乱!” 看着开拔的程浑,隐隐的!秦海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头,但却又摸不着半点头绪。 次日午时,程浑和他部队到了那里,看着那凭空多出来的一道矮矮的简易的城墙,瞪目结舌之余,也不仅摇头晒笑,从他这里看过去,那道简易的城墙之后,更多的人手持的木棍竹枪,只有极少数的人拿着长矛大刀,身上披着铠甲,想必是从杀死的士兵身上夺过去的。 马鞭指着对面,程浑笑道:“如此土贼,亏得县君还高看了他们一眼。” 身边的亲卫谄笑道:“尉君说得是,以尉君神威,此等毛贼还不是一举拿下。尉君,是不是要发动进攻了?” 程浑抬头看看日头:“这天当真热得邪乎,告诉弟兄们,冲进去后随他们意,反正这些土贼也都是该死的。” “好嘞!”亲卫兴奋地跑去传令,县尉的这句话不就是告诉他们打破庄子后不必在意什么军纪了,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些泥腿子钱固然是没有的,但娘儿们必定少不了。 果然,听到程浑的命令,被日头晒得懒懒的士兵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对面的那道矮墙,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 “进攻!”程浑挥了挥马鞭,自己却下了马,走到一处树荫下,早有亲兵摆好了席垫。伺候着他坐下,一边殷勤地给他打着扇,一边讲着些笑话逗他开心。 熊德紧张地看着对面蜂涌而来的官军,手里的矛杆微微抖动,渗出的汗水让矛杆滑腻腻的极不好握,他滋的一声撕下一截衣服,一层层缠在手上,将矛杆紧紧地绑在手上,对身边的几个人道:“告诉乡党们,守住城墙,就能活,退一步,不但我们要死,全家都会死。跟狗官兵拼了吧!” “拼了!拼了!”上万青壮们握着木棍竹枪,涌上城墙,愤怒地盯着奔过来的官军。 空中嗖嗖地传来羽箭破空声,县卒虽然糜乱,但也不会忘了怎么攻击城墙,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攻城的器械,但这样简易的城墙实是在不需要那些大型攻城器具,恐怕几个人冲上去,合力一撞,也会将那城墙撞开一个口子。在弓箭手和弩手的掩护下,一排排的步卒猫着腰,呐喊着冲了上来。 佃农们没有受过任何的军事训练,凭着一腔热血冲上城头,毫无遮掩的他们立时便遭到了箭雨的洗礼,嗖嗖的羽箭落下,城墙上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但旋即有更多的冲了上去。 熊德伏在城墙上,看着越来越近的官兵,脸孔扭曲:“素素,看我为你报仇了!”他在心里念叨着,直到对面的官兵在面目已清晰可见,看到对方正向城墙上攀爬,他才虎吼一声,霍地站了起来,用尽全力,将手里的长矛刺了出去,哧的一声,手上感觉涩涩的,面前的那名官兵睁大了眼睛,向下摔落,矛收回,带起一蓬血花,溅到了熊德身上。 “杀官兵啊!”他嘶声大叫,又刺出了长矛。 “杀狗官兵啊!”身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回应。一排排攀爬的士兵被刺倒在城墙下,身上插着他们先前完全没有看在眼里的竹枪,更有的被劈面砸下的木棍敲得脑浆迸裂。 晴天霹雳般的吼声让正在树下纳凉的程浑吓了一跳,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战场,脸顿时黑了下来,矮矮的城墙下,已躺倒了一批自己的士兵,而自己以为一鼓可下的防守仍然巍然不动。 “混帐!”程浑怒道:“去告诉黄铭,下一波进攻还没有打进去的话,把他自己的脑袋提来给我!” 攻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激烈,而此时,距离这座庄园不到一里的地方,潘凤率领着他的一千骑卒正隐蔽在那里。 “大首领,该动手了!”罗刚焦急地道:“富平县一个营三千兵马,打了一个半时辰,老熊他们一定要守不住了,万一让他们攻破壁垒,那里面完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啊!” 潘凤摇摇头:“罗君,你太小瞧这些佃农了,一个人在绝望之下,迸发出来的战力是不可想象的,而且这个时候,程浑也没有尽全力,他还有预备队没有动呢!我们毕竟只有一千骑,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上去捅一刀子,将他的队伍完全打乱,才能赶羊呢!现在那小子还有整整一个翼没有动,让骑兵去冲击布好阵的步卒,我们的损失会很大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八章 军师忧虑 “可是老熊他们…”罗刚还想说什么,潘凤一抬手,阻止了他:“罗君,你是军统司派来配合我行动的,曹令没有告诉你一切行动要听我的指挥么,而且在军队的指挥上,你没有发言权。我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行动,我们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胜利,我只有这一千人,损失不起,你明白吗?” 罗刚垂下了头,不再言语。 程浑终于忍耐不住了,他的士兵数度攻上了城墙,但又数次被赶了下来,那群泥腿子简直是群疯子,手抓牙咬抱腰扭腿,无所不用其极,目的却只有一个,将自己的士兵们赶下城墙。 他黑着脸跨上战马,对一直没有发动的预备队,他向中军下达了命令:“冲锋!” 程浑的一个营,也只有他的中军才有三百名骑兵,那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一直花重金打造的精锐,这些骑兵得到命令,发出一声吆喝,一叩马腹,风驰电挚般地冲入了战场。 有了这股生力军的投入,熊德等人立时抵挡不住,低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战马的冲击,只是轻轻一跃,战马便跃过障碍,落入到了城墙里面,紧跟而上的步卒嗷嗷叫着紧跟着冲了上去,城墙被破。 “就是现在!”潘凤一声口哨,他的千余骑兵立时翻身上马。 “出击!”潘凤大声下令。 程浑先前的愤怒已不翼而飞,骑坐在马上,挥动手里的环首刀,轻而易举地斩掉挡在他面前的佃农,一路直进。而此时佃农们有组织的抵抗已完全崩散,整个战场陷入了混战,毫无防护的佃农们立时便成了被屠杀的对象,被全身着甲的士兵轻而易举地砍翻刺倒。 “果然不堪一击!”他在心里道。 战场上响起隆隆的声音,程浑心里一跳,这是大队骑兵冲击时出现的征兆,难道皇甫太守知道了消息,派出了亲卫营?整个富平,也只有皇甫太守的亲卫营才有如此多的战马。他回头望去,不由心胆俱丧,整个人完全僵在了马上。 这是一支衣甲杂乱,完全看不出是何方神圣的队伍,但却是一支千余人的骑兵,北地从哪里来的这样一支强大的骑兵?看着他们像切豆腐一般切入自己的队伍中,将士卒冲散,然后好整以暇地砍杀着自己的士兵,程浑完全傻了。 “座山风来了,老罗回来了!”熊德全身浴血,身上已多处负伤,但仍奋力挥动着手里的长矛,抵挡着敌人的进攻。 隆隆的马蹄,震天的喊杀,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冲刺,潘凤便将程浑的部卒杀破了胆,这些与蛮子生死搏杀过的军汉哪里将如此孱弱的土豪私军看在眼里,横冲直撞,手起刀落,每一次都带走一条性命,顷刻之间,便将程部杀得七零八落。 “座山风来了,座山风来了!”幸存下来的佃农喜极而泣,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着。 “座山风?这是什么人?”程浑他浑浑噩噩,随着溃兵一路奔逃,此时的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由大胜到瞬间的大败,这其中的落差的味道自不为外人道。 身后马蹄骤响,亲兵们回头看时,不由魂飞魄散,一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挥舞着一柄大斧,正领着几人风一般地赶过来。 “尉君快跑啊!”亲兵们大声喊道。但他们胯下久不见阵仗的战马如何能与潘凤等人精选出来的草原战马相比,片刻之间便被赶上,潘凤大斧挥处,像砸西瓜一般将他们一一砍下马来,可怜的程浑,被潘凤一击之下,整个头都陷入到了脖腔里,哼也没哼一声,倒栽下马。 ...... “星星之火已经点燃了。”周澈看到刘彦递过来的一张刚刚送达的情报,不由开心地大笑起来,这是染指凉州开始的信号。潘凤一切顺利,已经按照设想开始了行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周澈挥舞着手臂,大声道:“让潘无双将这场火烧得再大一些,再猛一些,让我们的邻居再头痛一些吧!” 刘彦嫣然一笑:“将军说得是,让凉州刘胖子减减肥也是好的。” 周澈眨巴着眼睛,道:“如果我真让刘胖子减了肥了话,恐怕他还得感谢我吧!阿彦,告诉潘无双,凉州牧场、马场不能破坏,要让佃农、马夫们组织恢复生产,让皇甫诚去收购,好的军马谁不要啊!另外,北地的商道不能碰,那里很快我们就会有大用的。” “是,将军,我也准备去凉州一趟了。”刘彦点头道:“正好过去将一些事情的细节说与潘校尉听,免得他好心办了坏事。” 周澈生出疑问:“你这时候去凉州干什么?” 刘彦顿了顿道:“将军,我去找边允啊,前些日子,派了人去接触凉州有军权的那些家伙,董卓、韩遂、皇甫嵩都不是善茬啊。只有边允支支唔唔,不肯给个痛快话,这一次我亲自去,一是表现诚意,二是也跟他说清形式,让他尽快做出抉择。” 周澈沉吟道:“嗯,不过要小心,没有十足把握,不要透我们的底,特别是潘凤的事,暂时不要跟他讲。” “我明白的!”刘彦笑道。 “多带些卫士!”周澈又叮嘱道:“眼下凉州乱了,真土匪假土匪混杂在一起,更有官兵趁火打劫,你不能公开身份,又手无缚鸡之力,多带几个人以策安全,要不要我派几名亲卫给你?” 刘彦笑道:“将军放心吧,要说起单打独斗的好手,我那里只怕比将军身边还要多呢,这一次我化装前往,带上一些江湖好手便行了,将军的亲卫军伍习气太浓,带在身边倒是容易暴露身份。” “这倒也是,你这一次估摸着要去多少天啊?” 刘彦奇道:“将军问这个干什么,我也说不准啊,如果一切顺利,三五天即回,如果不顺利,十天半月也是要的。” 周澈嘴巴往下一拉:“那,岂不是要我独守闺了么?” 旋即伸手拉过刘彦,在她额头波地亲了一口:“早去早回吧!” 刘彦红了脸,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在周澈面颊上亲了一口,道:“将军放心啦,我会快去快回的。”放开周澈,转身飘然而去,独留周澈看着她的倩影发呆。 “主公,主公!”门外传来一连声的呼唤,沮授一头撞了进来,看见周澈,脸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干咳了几声,翻着白眼走到周澈前边,将一迭案卷递给他:“主公,今天您还有很多行程呢。” 周澈翻了翻:“嗯,的确不少,我们先去匠作营,看看那里的一些新式武器打造得怎么样?顺便解决匠师们的一些实际困难。然后去新兵营,再然后去元皓那里商量商税问题,嗯?最后还要说一说军制问题?公与,这是什么意思?”周澈点点这最后一条。 沮授道:“主公,我左思右想,现在我们的军制有一些问题啊,已经逾越朝廷编制,现在我们一营已超过五千人,原有的军官编制在指挥上已有些不大灵活了,在演习中我已发现了这个问题,所以想找个时间与您来聊一聊,所以就排在上面了!” 周澈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问题,得慎重考虑,这样吧军师,我们先把前几件事办了,晚上我们两人抵足而眠,好好地说一说这事儿。走吧!”走到案边,将青冥剑掩上,向沮授示意道。 沮授不但没有走,反而坐了下来,看着奇怪地周澈道:“可是!主公,今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先和您说一说。” 看到沮授郑而重之,周澈也慎重起来:“军师有什么事?” “是您和刘彦的事情!”沮授丝毫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道。 周澈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军师,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沮授不管周澈的脸色有多难看:“可是主公,你不觉得您太宠她了么?先不说你对她太过于亲昵吧,这大白天,也不避诲一下!”伸手指指周澈的脸颊,没好气地道:“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会怎么评说您这个主公?” 周澈一愕,走到墙边,对着铜镜一照,顿时闹了一个大红脸,脸颊上还印着一个鲜红的唇印,该死的,居然让沮授抓了一个现行。 “好了好了,军师,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周澈不好意思地道。 “主公,这不是一个小问题。”沮授丝毫没有为周澈的道歉而动容:“主公,现在我军愈来愈强,你麾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以后会更多,而您对她的纵容会让很多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后你带她回汝南,您就不怕她和大妇后院起火吗?” “刘彦现在手中的实力愈来愈大,权力也扩张极快,军统司不但把持着情报机关,现在的手已经伸到了商业领域,而且她的行动署在不久前建起了什么特种大队,您知道吗?这可不是行动署那些偷鸡摸狗,刺探暗杀的乌合之众,而是一支实力强劲的军队。” 沮授歇了歇:“有一些军将已经向我抱怨,手下最能战的勇士都被军统调走了,您知道,要不是有您在这里撑着,那些将军们会放走手里最强的战士吗?” 周澈慢慢地坐了下来,特种大队的事他是知道的,而且他也是支持的,但万万没有想到在军队里居然引起了如此大的反响。 “特种大队是我想建立的,主要是用来接行一些特别危险的任务,所以要抽调最精悍的士兵,军将们有怨言吗?”周澈缓缓问道。 沮授摇摇头:“军将们不是对建立特种大队有怨言,而是对您将这支军队的指挥权交到刘彦曹令手里不满。主公,特种大队现在满编一千人,配备最好的盔甲,最新式的武器,最强壮的战马。集合了全军最骁勇的战士,主公,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王伯聪曾说过,这样的一千人的特种大队,正面作战足以击溃一个五千人的满编营。” 周澈点点头,特种大队成立之后,他根据后世记忆特地为此编写了特种兵训练手册,这些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团队配合能力,的确不是其它部队能比,特别是这里面的士兵基本都是由低级军官组成,兵员素质极高,待遇也是普通士兵的数倍。 “主公,我听元福说,您在汝南老家有一支私军是主母统领的。可见主母也是一个精明强干的女子啊,以女子之身,执掌老家私军,她的能力可见一斑,如果以后刘彦进了门,两个同样能干的女人碰在一起,会做出什么?您认为她们谁会让步?刘彦的实力过强,到时压倒了主母袁薇,这便是祸事,后院不宁,如何靖天下?”沮授大声道:“到时只怕自己窝里先斗起来了,所以主公,授在这里要请您疏远刘彦,削减她手中的权力。” 沮授深深向周澈一揖:“这是我军长治久安之计啊!” “这还在哪里哪儿啊!”周澈道:“刘彦还没进门,你怎么知道她们会水火不相容啊!” 看到周澈明明在心里已认可了自己的说法,嘴上却不承认,沮授不由恼火地大声道:“主公,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难道真等到那天,火烧眉毛了才来解决吗?恐怕到时付出的代价会让您受不起的。” 看到沮授如此激动,周澈不得不重新考虑一些问题了:“你说得也有些道理,特种大队的指挥权我会收回来的,这支部队我将亲自指挥。至于其它的,过段时间我们再说把,好吗?” 看到周澈作出了让步,沮授便也适可而止,不能逼周澈太紧,否则以周澈的性格,必然适得其反,今天拿掉了刘彦的特种大队的指挥权,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自从度辽营占据并北之后,细心的沮授便发现了刘彦在某些地方有了一些微妙的改变,对权力的扩张更加热心,现在的沮授最担心的便是刘彦将势力的触角伸到军队中去,如果刘彦手中掌控了一部分军队,那对于并州以后的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一个情报头目,手上再有了军权,这对于一个势力集团来讲,将会无法遏止,当初自己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回避了军统司吗,早知道有今日,当初自己就应该将其拿在手中,但这又怎么可能呢,如果自己真拿到手中,同时在军队中又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叫主公如何自处,自己又如何安身呢!沮授暗叹,凡事有利必有弊,在这件事情上,只能做水磨功夫,慢慢地影响主公,削减刘彦手中的权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牝鸡司晨。 “主公英明!”沮授恭维了周澈一句,站了起来:“主公,我们先去哪里?” “去匠作营吧!”周澈道,转身欲走。 “主公!”沮授指指脸颊,提醒周澈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一十九章 科研器械 设在云中的匠作营已是今非昔比,一排排建设的整整齐齐的房屋延伸开去,一眼几乎看不到尽头,自从来上次扫荡解救了千余匠师之后,这里便陡然兴旺起来,屡经扩建后,终于形成了现在的规模。一个数万人的集镇出现在了原先的荒野上。 整个匠作营分作了生活区和工作区两个区域,两个区域之间被一堵围墙隔开,生活区不禁往来,但要进入工作区,则不是那么容易了。每一个在工作区内的匠师或是学徒,都有一个特制的腰牌,一个独拥的编号,只有拥有这些腰牌的人才能出入厂区。而厂区内一些要害部门,更是禁卫森严,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军统司在这里有一个专设的公开部门,暗地里布下的探子更是多,而更外围,在匠作营与铁矿之间,驻守云中的黄盖麾下的一个部近两千人便在此驻防,以策两地的安全。匠作营是周澈极为看重的一个部门,万万容不得他出什么岔子,而且自从匠作营扩张之后,军统司已破获了多起企图潜入厂区的暗探,更是让这里戒备森严起来。 今天的匠作营更是非比往常,度辽大帅周澈将要巡视这里,早早地,这里便开始戒丵严,街道上布满了持枪佩刀的士兵,人群之中军统司的探子早已撒下,警觉地探寻着可疑人员。 匠作营匠作大监任器春风满面,当年那个烟熏火燎,不整边幅的纯技术人员现在已可算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官员了,身着簇新的校尉武官袍子,在匠作大监的衙门里一迭声地吩咐着手下,查看那里还有什么可能疏漏的地方,现在的他已经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去打制器械,只要组织好手下的各个不同的工厂,按时生产出所需的器械物资,督促新产品的研发,协调人手的调配,让一切井然有序地运转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对任器来说,完成这样一个角色的转换让他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从起先的毛手毛脚,四处出岔子相比,现在的他已是游刃有余,这让他想起当初主公对他说过的话,做一个合格的匠作营领导者,比做一名优秀的技师要难得多,对度辽所作的贡献也要大得多。就是因为这句话,使他没日没夜地去学习,去领会,终于成功地从一名优秀的匠师转变成了一个名优秀的领导者,现在他的手下有很多从蛮族解救回来的匠师,论起手艺来比当初处于巅峰时期的他还要强上许多,这也让他很庆幸,如果没有成功转型的话,那么今天的任器就绝对不会再是匠作营的第一人。 只是作为一名曾经优秀的匠师,对于打制精巧的器械仍是他的梦想,不过现在这个梦想已退为了业余受好,在他的家中,他拥有一个小巧的作坊,空闲之余,他会在这里琢磨着主公曾经提到过的一些东西,有时也会招来一些高超的匠师一起钻研,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恍然想起当初那些艰苦的岁月。 作为一名校尉级别的官员,现在的他已是有房有地,而且更让他自豪地是,自己有了地位,这在豫州是想也不用想的,通过一些渠道打听到,以前把他踢到并州的那位袁家大师现在正四下钻营,想要到并州来,摇摇头,人的际遇,当真是从何说起啊! 正在感慨之余,已有下属飞奔而来:“任君,主公的车驾已到了匠作营外了!” 任器霍地站了起来:“走,随我去迎接主公!” 周澈很满意匠作营的现状,一切都那么的井井有条,忙而有序,这几个月来,匠作营的生产效率大大提高,每日出产的军械已出乎周澈的预料,而且质量上也大有提高,许刀的精铁生产工艺已日趋成熟,所产精铁质量大有提高,周澈的亲卫营和特种大队现在都已装备上了精铁制作的军械,战力大有提升,预计明年,部队的大规模换装就可以开始了。 作为一个军州而且是边州的统帅,周澈匠作营的第一站当然是军械坊。任器陪在周澈的身边,一边陪着周澈观看,一边替周澈作着解说。 “主公,这里是床子弩和强弩的制作坊,床子弩根据主公之前的描述,我们把蹶张弩和黄杨弩进行改造,它弩体型巨大,操作不变,我们一直在摸索能不能在不减威力的情况下,减小他的体积和操作步骤,经过一段时间的反复试险,现在我们制造的床子弩较之以前蹶张弩已大有改善,现在已将操作的人员降低到了以前的三分之二。体型也降低不少。”任器指着身边一架已安装好的床子弩,骄傲地道。 “很好!”看着那体积缩水不少的床子弩,周澈很是满意,床子弩是守城利器,但需要操作的人太多,能减低操作的人员,就可以腾出更多人来守城,这是一项大的改进。 “强弩主要的问题的上弦缓慢,而且对士兵的手指伤害巨大,所以我们现在的强弩主要针对这个上面来作改进。”任器接过随从递过来的一把强弩,周澈好奇地看到这把强弩模样已是大变。 任器笑着伸手招过一名学徒,那名学徒接过改进版的强弩,将弦往腰上一个装置上一挂,伸脚一撑,强弩已是张开,伸手拿过一根弩箭,将其放在勾槽之内,扣上搭扣,然后平端在手中,恭敬地递给周澈,他拿起弩,瞄准对面的墙壁,轻勾扳机,一声轻响,弩箭电射而出,插在墙上,余势未衰,箭尾兀自嗡嗡作响。 “厉害!”周澈脱口赞道,看刚刚那学徒上弦所用的时间极短,他自然知道,要想达到刚刚那个学徒的上弦时间,如果是以前的强弩的话,只怕在军中只有极少臂力极其出众的士兵才能办到,而这个学徒明显不属此列,这个改进对于作战时的覆盖射击极佳,弩射击距离不如强弓长,主要用来作近距离的覆盖射击,如此的上弦速度,不就是让士兵能多射出两到三支箭,这待于敌人的打击将是很大的。 连接看到两件军国利器,周澈不由兴趣大涨,看着任器,笑道:“你也别藏着掖着了,还有什么好东西,一并拿出来吧!” 任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公,是还有几件好东西,都是刚刚研制出来的,都只有样品,正要等主公品评,看能不能大规模生产呢?” “走,去看看!”周澈大踏步地当先便行,边走边对沮授道:“公与,看来咱们的匠作大临真给咱们弄了不少好东西呢!” 沮授笑道:“不错主公,任君的确是很用心的,能有如此成就,当属能吏,而且近几个月匠作营的效率大为提高,我正准备奏请主公奖赏他呢!” 周澈大笑:“当赏,当赏,不过还是先去看看他的新玩意吧!” 众人随着任器走进一座侧门,虽然这道门在庞大的厂房内,但门前仍然站了四名带刀护卫,看到周澈过来,四名护卫躬身行礼,侧身让在一边,众人走进门内,却意外的发现房内没有窗户,黑洞洞,此时房门虽然打开了,但仍然光线不足。任器指挥人点亮了火把,众人这才看清这间房面积不小,靠近他们的这一端安置着一个铁柜子,不由大奇。 “任大监,你这是什么好东西啊,居然在守卫这么森严的地方还将其放在铁柜中。”周仓奇怪地问。 方悦伸拳擂在铁柜上,发出一声闷响,他抽了一口凉气:“这么厚的铁板,任君,是什么好东西啊?” 任器笑道:“哈哈,二位!好东西就是这铁柜子啊!” 铁柜子?众人都是不解,周澈绕着铁柜子走了一转,看着铁柜子正面那一排排整齐的黑洞,恍然大悟道:“任君,这难道是连弩?” 任器点头道:“主公,你以前跟职下说过能连续发射的一种武器,属下回来后苦思冥想,一些关键一直想不出来,但后来许刀弄出了精铁,紧接着又用这种精铁拉出了钢丝,这些问题便迎刃而解了,诸君退后,职下来为诸君操演一翻。” 伸手从后面打开铁柜,众人便看到柜内一排排绕得整整齐齐的钢簧,早有学徒抱着一个个的弩箭大小长短的铁盒,任器将其一个个放置到铁柜内,关好柜门,便有两个学徒拿着一个z字形的铁棍,从一边伸进铁柜里,两人合力,用力转动铁棍,除了周澈,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任器等人的举动。 看到两个学徒抽出铁棍,任器满脸得意地走到铁柜前,不知在哪里扳动了一下,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从铁柜的前方连绵不断地射出弩箭,一支支地插到前方的墙壁上,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而落。 半晌,众人才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好东西!”方悦一声大喝,立时招来一大片白眼。 周澈点头走到铁柜前“的确是好东西,任君,这东西一次可发射多少只箭?” “一百只!”任器自豪地道。 “东西是不错,可惜太笨重了一些,也只能用来作坚守用啊!”周澈遗憾地道:“而且这是个烧钱的玩意儿,任君,这东西发射的箭支全身都必须有用铁制作吧?” 任器道:“是的,主公,木或竹制箭杆不行,一摇撸就全折断了。” “一次发射便是百支箭,如果有十个百个这样的东西,一次发射便是成千上万支前,这要多少铁?这需要多少钱?我们并州现在玩不起他啊!”周澈摇头。 听到周澈如是说,众人不由也冷静下来,主公说得不错,这些铁可以用来打造多少箭头啊?用他,太烧钱,而且也只能在守城时用,不太刻算啊。 看到周澈的模样,任器不由颇为沮丧,周澈一笑道:“任君不用灰心,这东西是很不错的,可以少量打制一部分,但暂时不要拿出来,你继续想想办法,如何让他更轻便,如何让他更省钱,让我们用得起,嗯,我给你个思路吧,你可以试着将他与步军的战车接合起来,也可以将这种原理应用到骑兵的手弩上去,总之,用这种办法应当是可以衍生出很多武器的。” “主公放心,我一定很快研究出来。主公,接下来您还看我们打制的轮子弓么?” “看,怎么不看?给我说说这轮子弓有什么特别的吧?” “主公,这个轮子弓我们主要改进了两个方面,一是把传统的皮弦里加了几股钢丝弦,主公知道,传统的皮弦极难保养,一旦有个阴雨雪天,这皮弦极易松软坏掉,而钢丝弦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这主要是许刀的功劳,另外,为轮子弓安置了滑轮,不需要很大的臂力便可以拉开弓弦,射击时射程反而增加了约五十步。”任器边说着边呈上了轮子弓。 周澈试着开了几弓,满意地道:“这弓好,实用,嗯,它可以大规模生产,装备部队。” 轮子弓就是后世的滑轮复合弓。 在匠作营原本半天的行程足足进行了一天,让周澈更为惊喜的不是任器不断改进的武器装备,而是他在匠作营首创使用的合作制器法,周澈当然很清楚,这就是后世的流水线式作业,古人的智慧当真不可小觑。 任器,一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匠师,居然在实践着摸索出了这么一个提高生产效率的法子,所有的学徒已不再学习整套的工艺,而只要学习制作其中的一个环节,然后在最后的组装牟间组装成形,为了让这个方法有效,任器居然又在匠作营中制作了统一的度量,以这些他统一打造的尺规来度量尺寸,这真让周澈无语。 聪明啊!周澈在心里呐喊一声。有了这些规模一致的零部件,以后在战场上器械损坏以后,修理将更加容易,即使已不能修理的损坏的器具,将那些可用的部件下下来,凑足后便可以组装一台新的。 走出匠作营的时候,周澈对任器道:“任君,从今天起,你就是都尉级别的匠作大监了!” “多谢主公!”任器大喜。 “嗯,还有,我这次扫荡回来,带来了不少的南方锦缎,元福,回头给任君的夫人送两匹来!” “诺!”周仓大声答应。 一边的任器已是感激涕零,眼眶红红的,要不是还要顾着仪容,差点就要号淘起来了,士为知士者死啊,自己不是士,只是一个匠师,但也能为了主公去死。他心里暗自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章 编制革新 从匠作营出来,只是夜幕降临,原定的找田丰计划自然泡了汤,一行人来到临戎要塞,得到通报的黄盖早已恭候在要塞外,黄盖早已不复当年那副刚刚当上领兵大将的青涩,一米八几的大个顶盔带甲,带着一行亲兵稳稳地站在要塞大门前,从容刚毅,不苟言笑,显得沉稳之极,看见周澈过来,赶紧迎上几步,替周澈挽住马缰绳,伸手要扶周澈下马:“主公小心!” 周澈哈哈的一笑,斜睨了他一眼:“公覆,你当我是七老八十呢,还是弱不禁风呢,下个马还要你扶?” 黄盖嘿嘿一笑,虽然被周澈取笑,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道:“主公于我恩重如山,盖能有今日,全靠主公栽培,为主公执鞭坠镫,那是盖的本份。” 周澈扬声大笑:“公覆!些许时日不见想不到你现在也拽起文来了,听说你现在手下也招揽了好几个幕僚处理文案军务,跟他们学得吧!” “是的,主公,盖以前虽读过些书却只是残卷,但跟着主公和沮长史学了一些兵法,心里还是感觉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起主公说过主将无能,累死三军,更是要小心谨慎,毕竟以前盖光棍一条,死了也便死了,但现在手下五千儿郎,更被主公托以重任,不敢不小心,所以招了一些幕僚,为我出谋划策,这也正是主公所说的兼听则明嘛!” “想法不错,活到老,学到老,公覆,但学习的过程中,也不要失了本心,那就非我所意了!”周澈扔了马鞭,向关内走去。 黄盖知道上进周澈很欣慰,但他却觉得黄盖有些疏远了,这倒是不怀疑他,只是地位的变化总是导致以前的一些朋友不与自己不断疏远,想到跟黄盖等人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一起笑骂天下,一起打闹的日子,不由有些感伤。 黄盖是他的心腹大将,盖字营也是他手下战力最强的步卒,将其放在临戎,自有周澈的深意,相信黄盖现在也能领会,眼下的临戎,已失去了以前作为抗击蛮寇的最前沿的地位,这里,现在更可以说是一个大仓库,整个乌拉特所需物资几乎全都从这里起运,而乌拉特,已成为周澈进攻阴山草原的桥头堡,如果临戎有失,乌拉特断然不保。而在临戎这里扎下强军,一是保证这座物资仓库的安全,另一个方面却是随时可以驰援乌拉特,而私底下周澈未尝没有防备王智的心思。 走进黄盖的中军行营,却见早已备好了酒菜,黄盖笑道:“主公,好些日子没有和主公一起喝酒了,今日机会好,倒是要与主公喝个痛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一章 财政吃紧 “姜枫之驻守云中,这是大本营,不能动,张文远、俞胜利防御雁门也不好动,大帅,只能从您的亲卫营中挑人,我看就让周元福来吧。”沮授摸了摸短须道。 周澈一听倒是与自己不谋而合:“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下了。公覆想笑就笑,升官嘛,谁都高兴,不用这么掩着,我看着都难受!” 黄盖立马喜形于色,直差放声大笑了。 “不过职位高了,责任也便更重,我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和军师的希望。”周澈淡淡地加了一句。 “主公放心,盖一定尽心尽力,鞠躬尽粹,死而后已。”黄盖大声道。 “以王伯聪部为主力自右翼突击阴山草原,黄公覆师汇集韩猛骑兵营,吕奉先的五原营,再加上副阳塞、石门障、光禄城兵力,组成左路,威胁南匈奴右翼。”周澈挥了挥拳头,“开始扩军,训练预备投,一旦大战开始,能迅速拉上战场。” “主公,还有一师主将呢?”沮授问道。 “这个不急,我心中已有了人选,不过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周澈笑道。 沮授笑而不答,主公的人选他已大体知道是何人了。只有黄盖仍是不解,脑子里将整个并州军里的将领盘了一边,楞是没想起这人是谁? 并州全力经营乌拉特已半年有余,以原乌拉特城寨为基础,在短短的时间内,便在乌拉特平地而起一座雄城,其雄壮坚固不输于朔方郡城,再加上全新的设计,与卫堡的构联一体,无数屯民建立的围屋,已形成了一个要塞群。 周澈决意要以乌拉特为跳板,不断袭扰草原部落,你集合大部队,我便退回固守,你部落散去,我便不断出击。草原上林林立立数十个部落,要想把他们长时间集结在一起是不可能的,草原脆弱的后勤根本无力负担。这便一改往年并州在战略上的被动,只能防守,极难进攻的局面,反客为主,时时骚扰蛮族。乌拉特城建成之后,王智便秉承这一策略,以装备精良的骑兵不断出击,将乌拉特周边数百里内的草原小部落打得魂飞魄散,不得不向草原深处退去。 周澈深知乌拉特对并州的重要,它是并州长治久安的基础,是以虽然王智不是心腹嫡系,仍然将并州绝大多数的骑兵集中到了乌拉特,交由王智统一指挥,而王智也投桃报李,对周澈不断将亲卫营中的心腹安置到自己手下担任中低层军官毫无怨言,一心一意地执行着周澈的既定战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发财大计 周澈挖空心思地想着法子,募地想起一个人来,眼中不由一亮:“元皓,草原上一般用盐都走向中原买吧,现在两家打仗,这盐必然会很缺,我们可以走私盐过去,就算卖得比中原贵十倍,那些蛮子也不得不买吧?” “盐也是禁运物资啊!”田丰吃了一惊,刚刚主公还说不准违禁,转眼就自己想ww.la “嘿嘿!”周澈一声冷笑:“粮食可以屯集,羌渠会屯集盐么?用来干什么,用来洗盐浴啊!盐可以卖,而且必须是我们官府独家专卖,将价提得高高的,这盐虽然用量不大,但却是一日不可或缺,草原上人口众多,这其中利润极大啊.” “但我们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盐呢?”田丰双手一摊,道:“我们并州不产盐,只能向中原购买,一旦量太大,恐怕朝廷会有所警觉!除非搞定凉州河西走廊的丝绸商道,凉州和西域有湖盐。” 周澈与沮授两人相视而笑。 “元皓,不瞒你说,我们正在凉州做一件事,如果成功,盐便不成问题,而且很快便会有结果了。”沮授神神秘秘地道。 田丰也是一个极其聪明的人,一听沮授的语气,再结合这些天看到的一些内部情报,立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元皓,放心吧,困难是暂时的,很快财政状况就会好起来,咱们吸纳流民的措施极其成功,起先投入可能是大了一些,但回报也是很大的,你不要把目光老盯在农民的那一点赋税上,在别的地方多动动脑子,提高赋税嘛,有很多办法的,农民手里有钱了,用在哪里去了,还不是用在我们并州。钱只有流通起来,就会越来越多,而且你可以出台一些政策,刺激并州人的消费嘛,不要担心他们会将钱藏在家里不用。”周澈本想给二人普及一些市场经济知识,但一看二人的神色,便作罢了,刚刚听到“消费”二字,他二人便都是一脸茫然了。 周澈点拨了一番田丰,看着田丰虽然脸色好看了一些,但仍是一副沉重的状态,不由笑道:“好了好了,实话告诉你们吧,我已准备让匠作营也作一点生意,为并州赚点外快了,咱们匠作营上万匠师,研制出了很多的好东西,但他们每天的耗费也不小,不赚钱也不行啊!应当让他们自己养活自己,不但要养活自己,而且还能为我们带来最大的收益。” 周澈的这句话石破天惊,沮授先前从未听周澈露过口风,而且他是知道匠作营的内幕,那里研发出来的很多东西有些在并州都是绝密,怎么可能售出去呢? “万万不可!主公,匠作营里固然有些东西可以赚钱,但最多最值钱的却是他们研发的武器,这些东西一旦卖出去,我们并州在武器装备上就不再占便宜,这虽然可以弄来一些钱,解我们的近渴,但无异于自掘坟墓,让我们将来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情急之下,沮授有些口不择言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三章 笼络边章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主公,您要不是大帅,而是去经商的话,您一定会富可敌国!”田丰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些东西他们两人虽然读得书多,但是万万从书上是学不到的。真是不知道这位出身豪门大家,又从小滇沛流离的大帅是如何想出来的。 “那是当然!”周澈大言不惭地道:“我就算不当这个大帅,无论是去干什么,都注定是要名震天下的。总之,赚钱的路子太多了,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眼光,有没有这个魄力去做了,元皓,你就按着这个思路,却想法子弄钱。” “主公放心,今日与主公一席谈,当真是胜读十年书,主公这一说,我茅塞顿开,真想现在就着手去做这些事情。这我并州赚来大把大把的银钱。”田丰先前的颓唐已变成了神彩飞扬,手舞足蹈,似乎有满天的银钱正向他飞来。 周澈呵呵一笑:“我们与蛮族的这一仗,不仅打得是武器装备,是兵员素质,更是经济实力,我们用银钱砸垮他们。元皓,你给我赚来海量的银钱,我就用这些银钱将士兵武装到牙齿,我组建重装步兵,我组建具装铁骑,人披铁甲,马披马铠。总之,如果有钱槁具装铁骑的话,那就是撞,我也把草原蛮子们撞成肉饼,我都懒得用枪去扎他们。”周澈又开始满嘴跑约,他请客你喝过这一品香,回来后赞不绝口,这一次您不是拿了万钱回来么,我就给老爷买了。”她说着就用筷子夹了一大块羊肉,放在儿子的碗里。 边允叹了一口气,看着桌上的四碗菜,一碟咸菜,一碟白菘,一条煎鱼,一碗熟羊肉,看儿子那个谗样,便知平日里的确是苦了这娃娃,那有像自己这样的身为州府要员,日子却过得如此拮据的,如果不是这一次出了一趟关外,得了一点银钱,补贴家用。 “亏了你们娘儿俩,我真是惭愧啊!可我身为凉州督军从事,这州郡兵马糜烂到如今成了这副模样,大家都咬牙过日子,我也不能从了虔使君去做那些事情,他要为难我,也是没法子的事情,年下的弟兄们日午过得比我还紧巴,我也只能尽力去贴补他们一下,可这样一来却让你们娘儿俩受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四章 成为暗子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刘彦微微一笑:“周度辽极为欣赏督军,想要招揽边君为度辽营效力,不知边君意下如何?” 她已看出边允是那种脾气极为直接的人,便也丝毫不掩饰,何况她已经布好了后手,也不惧边允不答应。 “什么?”边允几乎以为自己听错:“白狐姑娘,你说什么?” “吾家将军想让边督军为度辽营效力!”刘彦一字一句的道:“边督军,你在凉州如此窘境,如此大才却被埋没,身为督军却只能指挥得动区区一营兵马,将军深为不平,想要招揽督军到度辽营麾下。” 边允确定刘彦不是开玩笑,更何况要开自己的玩笑也不必要并州这般大人物过来,眼光转向向华,眼色已是逐渐地严厉起来,很显然,向华已经背叛,而且肯定已经投效了并州,不然这位白狐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白狐姑娘,您这是说什么呢?听说周度辽那里也不缺军将啊。边某去并州能做什么?” 刘彦笑道:“当然不是,督军不用去并州。依旧在凉州、在武威。” 边允深深地看着刘彦,这一刻,他已明白了刘彦的意思,周澈要染指凉州,想要在凉州发展势力,不然怎么招揽自己却又要自己安居在武威郡呢。 边允的眼睛先转向向华,脸色急剧变幻:“向君,你既然能带着白狐姑娘过来,肯定是已答应归附周度辽了吗?” 向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督军您误会我了,我唯督军马首是瞻,只不过白狐姑娘先找到我,我觉得白狐姑娘说得很有道理,这才带着她来找督军。” 边允不可置否,看着向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五章 坚守富平 刘彦回眸一笑,以目视意贴身女侍卫黄静:“都是一家人了,倒也不必瞒着督军.kanshuge.la” 接着黄静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啸音,四周忽地传来一阵阵相同的回声,连屋顶上居然也有。 边允悚然而惊,而此时刘彦已到了正屋:“是靖儿吧,呀,长得真英武啊,来,姑姑这里有一把短剑,送给你,将门虎子,将来和你爹爹一样,成为一名将军,好吗?” “呀,好漂亮的小剑,谢谢姑姑!”边靖欢喜地道。 听到外面刘彦与儿子的对话,边允的背心忽地冒起层层呤汗,今天着实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如果自己拒绝,那么刚刚埋伏在这里的那些人就会变成夺命杀手了,军统司白狐心狠手辣,果然与传闻中说的一样。刚刚见面,自己居然被她漂亮的外表,迷人的谈吐绘完全吸引,浑然忘了这回事,扶着门框,看到儿子正在把玩着一柄镶金嵌玉的名贵短剑,只觉得浑身发软。一念之差啊! 这时节,他突然想与老婆儿子在一起多呆呆,便是说说话也是好的。 “老爷,您怎么啦?”妇人奇怪地看着眼中蓄满泪水的丈夫:“出什么事了?” “没事。来!夫人,你把菜热一热,我们两人好好地喝几杯!”边允走了过来,破天荒的把她和儿子一起搂在怀里。 武威郡宣威县距离郡治姑臧县也就百來里路,那里脆弱的守军便像是一道薄薄的窗户纸,被潘凤的部队轻轻一捅,便破了一个大洞,耻高气扬出城剿匪的宣威守军,才几个回合的对战便兔奔鼠窜,狼狈而回;但是潘凤也不急于剿杀,只是像赶羊一般地将溃散的出城守军驱向宣威城,宣威的县今稍一犹豫,潘凤的骑兵便如一阵风一般地刮了过来,夺取城门,宣威城被破,这是一月以来,潘凤风击破的第三座城池,整个凉州都被这股实力强劲的佃农乱军惊呆了。 原本不以为意的刘虔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如果任由这股乱军在凉州境内流窜的话,那凉州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不得不派出他的精锐部队开始寻找这支部队决战。 向辉率领三千人进驻北地郡,伺机进攻乱军老巢富平,那里是绝大部分的乱军的老窝,他们的家眷都在那里,如果能打下富平,则对方军心必然大乱,而向辉则率领着刘虔本部的凉州军仅有的一个骑兵部,紧追着乱军的步伐,试图与其决战。 “大当家的!”熊德急匆匆地跑进宣威县衙,潘凤正坐在正堂上,下属们已经将宣威县官库里的银钱全掇了出来,一箱箱的码在县衙大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六章 大鱼咬钩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就在向辉准备直扑富平的时候,在另一个方向上,潘凤听到探马的汇报后,笑着对身边的军将道:“兵者,诡道也,虚者实之,实者虚之,虚实相间,其用之妙,存乎一心,你们要记着,越是大占上风的时候,越是要谨慎小心,因为用奇用险,只会是弱者或是即将失败者才会用,这种计策,成一次即可反败为胜,但失败的可能性更大。我希望我一辈子都不会用奇策险谋!” 马鞭子指了指向辉前进的方向:“你们瞧,向辉现在自以为大占上风,必胜无疑,在很多人看来也是如此,但他却没有小心谨慎,而是狂妄自大,这就为他的失败埋下伏笔,如果是我指挥凉州军,一旦发现敌人的斥候,我一定会派出人驱赶还扫荡,搞清楚状况再说。这样,即便会推迟进攻的节凑,却也将自己可能存在的危险降到最低。” “多谢大当家的教诲!”身边的军将都听得津津有味,并州来的军官们都知道潘凤等几员并州大将都是大帅周澈和长史沮授亲授兵法,此时自己能得到潘凤在战场上的现场指点,那可是很难得的,而熊德等人根本没有接触过高等级的兵法,更是听得入迷,并牢牢地记在心里。 “走吧,准备去戳向部的后军,斥候一定要注意他们远袭骑兵的动向,并随时向我报告对方的位置,我们要在厉风到达之前干掉向辉,截掉刘虔一条臂膀!” “遵命!”众将轰然应诺,一一离开潘凤身边,走向自己的部队。 凉州军再攻富平,又一次遭到惨重失败,向辉所率三千精锐久攻不下,人困马乏之际被匪首座山风率精锐突击,三千士卒死伤过半,狼狈逃离富平,在逃返姑臧的途中遇厉锋所率的骑兵,两人合兵一处,返身再次攻击,岂料座山风对此早有预料,事先埋下伏兵,布下圈套,用火计一把火将两人烧得焦头乱额,好不容易突出火海,又遇到座山风好整以暇地攻击,待两人逃到姑臧时,出发时的六千虎贲儿郎已只剩下不到二千,向辉的步卒几乎伤亡殆尽,能逃出来的都是他身边的亲卫,这些人甲厚马好,还能跟着向辉奔逃,其余的不是被俘便是被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七章 坐地起价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纪尘闻言不由又惊又喜,能过马商皇甫诚认识了刘彦,旋即便猜到了整个事情的真相,极为明智的他立即选择加入获胜的一方,成为了军统司中的一员,听刘彦的语气,将来的自己在军统司中必然会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位置,这不由让他喜出望外,他从皇甫诚那里知道,军统司刘彦基本上是一手遮天,除了周澈谁也伸不进去手,她说了话,那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曹令,属下有一点不明!”纪尘侧身坐在刘彦面前。 “说!”刘彦道。 “曹令既然说武威和北地郡北对我军异常重要,但为什么不直接刘使君要北地郡北为代价来换取出兵呢?这样岂不是能将北地郡纳入麾下?” 刘彦道:“这样是更快,我也相信他在无奈的情况下也会同意,但这样对我们以后的行动就大大不利了,我们要得到的是整个凉州,不是一郡之地,实际上我们一旦出兵,北地郡北已是直接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又何必多此一举,那样做只会让他提前认识到我们对凉州有凯觎之意!” “曹令高明!”纪尘恭维道。 “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不断地说服刘虔向我们求援兵,同时让他相信我们对凉州没有任何凯觎之心,只是为了他的银钱而来,只要他拿出大笔的银钱来,我们就会为他将所有的叛乱统统扑灭,也可以去对付那几个拥兵自重的家伙。”刘彦笑道。 这是既要钱,又要地,恐怕以后还要命了!纪尘不由庆幸自己搭上了这最后一班车,心里不由有些怜悯起正奔赴并北的刘使君来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每向并州多走一步,便走向鬼门关走近了一步,不知他会作何想法? 纪尘告辞而去,一直默不作声立在一侧的黄静终于忍不住道:“小姐,这个纪尘虽然有才,但却无德,刘凉州待他不薄,可他转眼间就把他卖得干干净净,这样的人岂能重用?” 刘彦摇头道:“阿静,你在江湖上待得太久,这其中的奥妙又那里懂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才有德更好,但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即便有,又能为我所用吗?更多的人都是像纪尘这样的,只要你控制得法,我用其才便好了,不必计较太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八章 遣将入凉 “既然使君如此豪爽,愿意补偿我们并州的损失,在吾家主公面前,我们倒是可以为您进言,只不过主公最后怎么决定,可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这样吧,刘凉州!您先在驿馆里住下来,我们马上派上去乌拉特请主公回来如何?” “好的,好的,越快越好,越快越好!”刘虔一迭声地答.kgege.la 而此时,声称到了乌拉特视察的周澈正悠闲地躺在帅府的花园中,嗅着花香,喝着美酒,坐在他身侧的刘彦正笑着将剥好的葡萄一颗颗喂到他的嘴里。 “这几天四处奔波,辛苦你了。”周澈爱惜了摸了摸刘彦的脸庞:“你瞧瞧,这都晒得有些黑了。 刘彦笑道:“将军,此是彦之本份,何来辛苦一说,再说了,您不是说过我以前脸色过于苍白了,晒黑一点不是更好。” 周澈哈哈一笑:“白一点好,白一点好。” 刘彦替周澈将酒杯倒满:“想必刘凉州这个时候都急得要上火了,也不知公与和元皓这竹杠敲得如何?” “放心吧,沮长史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这一次不把那家伙生生挤出几桶油来,他怎肯罢休?”周澈笑道。 听到周澈如此信任沮授,刘彦目光闪烁,微微一笑,却不作声。 黄静突然快步走了过来,向二人行了一礼,跟着刘彦久了,对于大帅与小姐的亲昵行为,她已是做到了视而不见,看着刘彦道:“小姐,凉州刺史刘君到了军统司衙门,要见小姐您…… 刘彦讶然道:“他去见我?有什么事?” 周澈大笑:“还能有什么事,找你做人情呗,想让你给我吹吹枕头风。阿彦!你敲竹杠的机会来了!” 刘彦嫣然一笑:“我那里正缺行动经费呢,茗伊又传回了消息,那里需要大笔的银钱开销,田君那里一毛不拔,看到我便逃得不知影踪,我去他衙门堵了他几次都没捞着一文钱,刘凉州送上门来,这可真是正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将军好好歇着吧,我也去挤那胖子的油了。”说罢便站起身来,飘然而去。 西安阳城郊,一座普通的民居宅院,正在大宴宾客,十几张席案左右两列排开,案上鸡鸭鱼肉俱全,显示着这家的殷实,主人家燕恭高坐于主位上,一脸的沟整表明着他曾经的沧桑,此时的他,满脸的皱纹因为笑容而挤在了一起,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双老茧叠叠的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二十九章 晋升嘉奖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在并州度日如年的刘虔终于看到了奔赴凉州作战的并州兵,看到那一列列整齐的行伍从自己的面前走过,他满意地笑了,一看这支军队的军容,就知道这的的确确是一支强军,五千人成远,因为他们的老上司已执掌了一师,基本已可以排除在外。 “这两人的确是将军心目中的候选人,但还有一个,你可猜得到?”刘彦大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潘凤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本来还勉强保持平静的心此时再也按捺不住,脸膛微微发红,颤声道:“却不知是哪一个?难道是吕奉先?” 刘彦笑了起来,“潘都尉,你明明心里已知道,却偏要我说出来,好吧,我便满足你,这第三个人选,便是你潘凤潘无双了。” 从刘彦嘴里听到这个消息,潘凤丝毫不怀疑它的真实性:“这有可能么,我才刚刚晋升,而要执掌一师,凭借资历、战功我还不够格啊!” “为什么不可能,将军用人从来都是唯才是举,当然,这个因素也会考虑,不然,将军为什么要突然晋升你,同时又迟迟不宣布这第三师主将人选呢?就是为了让你有与俞、姜二人有同等的资格啊!” 潘凤突地站了起来,向刘彦深深一揖,巨大的机遇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任他是谁,也不可能保持平常心,与俞、姜二人比起来,潘凤自知有先天的不足,出身是土匪,这个已是先天不足,二来俞、姜二人不但是将军的心腹,更有田君和沮君为后盾,刘彦就曾说过,他们都是属于原汝南幽州军一系,而自己,算是那边都靠不着。 但刘彦今天跟他说这番话,拉拢的意思已非常明显了,潘凤深知刘彦与沮先生已逐渐明显的矛盾,此时的自己,便是选择的时候了。 “还请清曹令相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章 全是戏精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燕敬燕长肃他是知道的,这个人现在已是并州军的传奇,从一介小兵晋升为校尉,其速度之快已超过了主公周澈,当然,这也是他运气好,碰到了一个唯才是举的主公,对其大力栽培,才有了今天的燕敬,自己是校尉的时候,这小子还是一个小兵呢! “燕长肃统领骁锐营进军凉州,暗地里归你辖制。”刘彦道。 “归我辖制?”潘凤疑惑地道:“说句难听的,我毕竟威望不够,他算是黄公覆的老部下,会听我的命令吗?” 刘彦笑道:“这是我向将军建议的,将其划归你指挥,你不用担心他不听指挥,如果真地出现这种情况,那他的这个校尉也不用做了,便是黄公覆也脱不了干系。” 看潘凤一副懵懵的,刘彦哼了一声:“潘都尉,不妨告诉你,如果你真地执掌了第三师,那么燕长肃的骁锐营会永久性地划归给你,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忌。” 听到刘彦的话,潘凤心里猛地一抖,如果主公真有意让自己执掌第三师,那么又将黄公覆的旧部划归自己,那就是制衡了,想起王伯聪部已被安排进了大批的亲卫营军官,潘凤心中更是明了,看来自己以后在这一方面一定要注意不要违了主公的心意。 简陋的议事厅内,潘凤高踞正中的第一席位上,威严地扫视了一眼麾下众将,在熊德等几名原先的佃农的脸上更是多停留了片刻。 “各位,我刚刚得到情报,刘凉州从并州请来了并州军前来剿灭我们,就在今天,并州军的骁锐营已进驻了北地,很快就要前来进攻我们了。” 厅内众人嗡的一声议论起来,并州来的军官们兴奋,是因为并州军前来,就意味着他们将结束隐瞒身份,冒充土匪的日子了,熊德等人议论,则是因为度辽营名头太大,持别是周澈当权之后,对于蛮族连战连胜,已让度辽营名声远播,听到并州军前来,熊魏等人脸上都露出惧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大局战略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你们北地人马将成为并州军下设一个营,营名撼山,所有撼山营将士的家属必须迁移到并州。这主要是考虑到他们的安危,因为我们秘密招安你们,凉州刘使君会很不满意,而你们既然身为并州军,迟早是要调走的,万一你们走后,凉州要报复你们的家属,我们可就鞭长莫及了。”刘彦道。 熊德连连点头,既然自己已成了并州军官,那将家属选定以并州才能放心:“可是我们这里好几万人,他们去了并州,将如何生活呢?” “这个你们且安心!并州官府将会为他们授田,而在田地收获之前,你们生活的粮食将由官府提供。” 听到刘彦的解释,熊德旋即放下心来,有了田,便有了一切。只要过了今年,到了明年那日子就会好过起来了,更何况并州军是有军晌的。 “富平庄园马上移交给进驻北地的并州骁锐营,而你们,将军另有安排,必须尽快拔营离开富平。”刘彦道,具体的计划早已交付给了潘凤。 “十天之内,分期分批,撤出家属。” 富平县,在多天的惊慌失措,惴惴不安后,终千随着并州骁锐营五千官兵的到来而重新恢复了平静,看不到人的街道重新热闹了起来,各行各业重新开门营业,终于有了一点一县首府的气象。 骁锐营大部并没有入城,而是在城外扎下营盘,虽然是新兵,但带队的军司马们可都是从各老营中抽来的骨干,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很快便在城外立起营垒,竖起栅栏,拒马,鹿角,挖开壕沟,立起哨楼,不到两个时辰,一座气象森严的军营便已矗立在富平县城外,其速度让富平那些专门来看并州军的闲人们目瞪口呆,他们见惯了刘虔本部凉州军的懒散,那里见到过如此纪律森严的队伍,那些挖完沟的士兵一身泥土,居然还在带队军官的口令声中,排起整齐的队列,吼着歌一路走进营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二章 苦口婆心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从凉州快马加鞭赶回并北的周澈只休息了一日,便又得奔赴乌拉特,对刘虔所说要对阴山草原发动春季攻势倒也不全是撒谎,攻势是有的,但却不是全面发动战争,而是有针对性的局部打击。王智已做好了准备,只等周澈下令,便可以发动攻势。 近期从草原发回来的情报让周澈察觉到羌渠部有些异动,他的各部军队又开始在频繁的调动,周澈不放心,决定到亲自去一趟,与王智将所有细节在推敲一遍。 连着两天在马上颠簸,饶是周澈是马上将军,两条大腿由侧仍是火辣辣的感到极不舒服,所以看到沮授带来的马车,心中不由大喜,心道这位军师不仅谋略出众,而且心细如发,知道自己这两天吃苦了。 将马匹丢给亲卫,喜滋滋儿地跨上马车,一行人便出城向乌拉特奔去,从云中到乌拉特,路程可不近足足有好几百里,周澈决定坐马车到副阳后,再换刺快马,这样,明天便能赶到乌拉特了。 坐在车里不久,周澈便察觉到这辆车与以前坐过的马车很有不同,极平稳,现在的道路可不象后世不是水泥路面便是柏油路,平整得很,特别是并州这种边州,基本条件还是很差的,虽然周澈上台后,也花费了大力气修建道路,整理驰道,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偌大的并州,又岂是三两年能搞定的。 “这车?”周澈看向对面的沮授,沮授而不答。 周澈恍然大悟:“上次我说的那马车的减震器弄出来了?” 沮授大笑:“主公一猜便中!匠师营千多名工匠,精擅打造这种机巧小件的工匠师傅可着实不少,任君接了任务之后,会同了许刀,再召了几名技巧最高的工匠,没日没夜的研究,终于是搞出来了,这便是造出来的第一辆,特地送来让将军评价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三章 春季攻势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朔方郡新城乌拉特。 “主公,你来看。”王智指着巨大的地图道:“军统司前日发来情报,道发现於夫罗军在向这块,也就是青部所驻之地移动,目的不明,昨日,我部哨探也发现了这一情况,您看,是不是羌渠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准备增援青部,抑或是要寻求与我部决战呢?” 周澈皱着眉头,手指头在这一块区域上画来画去:“没有道理啊!羌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寻求与我们决战呢?不对,不对,王君啊!有青部抑或是红部的动向报告么?” “有!”王智回头从案上拿过一大卷军情,翻了翻递给周澈。 周澈一卷一卷地翻阅着情报,每看完一卷,便递给沮授,沮授再细细地瞧上一遍,突地周澈停住,拿着一张反反复复地看着,半晌才道:“军师,你来瞧瞧这份。” 沮授粗粗一扫,不由咦了一声,再仔细看了一遍:“主公有古怪啊。” 王智从沮授手中按过军情,看了一眼道:“主公!军师!有什么古怪?青部头领哈博宁移动他的大帐兵,这很正常啊,属于寻常的军事调动。” 周澈摇摇头道:“不寻常!伯聪,你瞧瞧哈博宁的大帐兵调动的方向。” “走向着於夫罗军来的方向,是有点意思,不过,也可能是於夫罗来援,他去迎接啊!”王智道。 沮授一笑:“王君,主公如果带着他的亲卫营来,你会事先带着你部精锐前去迎接么?” 王智不由一愕,恼火地看了一眼沮授道:“这怎么可能,如果大敌当前,我当然要将精锐布置在前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四章 破营而入 明朗朗的晴天,白云、微风、青草,构成一副绝美的草原图画,羊和草呼吸起伏,宛如波浪滚动的牧草间,白的、黄的、黑的、黄的,一团团,一群群羊羊们,或肆意嬉戏,追逐打闹,或悠闲昂头,目视青天,慢慢地咀嚼青草,或两两相对,伸出舌头亲妮地替同伴梳理毛发,更有性子野的,怒目而视,厮声威吓,片刻间片斗在一起,四蹄翻飞之下,撅起大片大片的草叶。尚未成年的小家伙们则畏惧地依偎在母亲的身边,看着战况激烈的摇斗,慢慢地眼睛中便显出一丝兴奋,小蹄子刨着地面,发出低低的鸣咽声,每当这时,它们母亲总是适时地用头拱拱它们,让它们保持安静。 牧人们悠闲地或骑在马上摔着响鞭,或躺倒在软软的草坪上眯眼享受着阳光,生活在青部这样的草原大部落里,是他们的幸运,不需要同那些小部落的家伙一般,每日为生计犯愁,他们只要每日向贵人们上交足够的皮毛或者奶酪,便可以享受部民的各种待遇。 青部百夫长劳勒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有一顶大帐篷,一个很能生娃的婆娘,如今,他虽然才刚刚二十五岁,就已是三个娃的爹了,最大的已能骑得小马,拉得开软弓了,看那身架,不出十年,便又是一个膘悍的骑士了。 劳勒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看着背上背着最小的儿子的婆娘正撅着屁股在挤羊奶,那不断晃动的肥硕让他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当初讨她的时候,阿爹便说屁股大的女人会生养,当真是没有说错。想起阿爹,劳勒不禁有些黯然,阿爹是一个很强的武士,可惜在并州战死了,那些并州人真是可恶,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头人的带领下再一次地打进并州去,为阿爹报仇,抢回更多的汉人的东西。 可惜今年不能去了,白部在并州吃了大败仗,死了好几万人,而上一次青部也在乌拉特被并州人偷袭得手,死伤不少,被迫向后退了上百里。但劳勒坚信这只是因为并州人使了诡计才能得胜,真正野战,马背上长大的草原战士,从小便能开弓射箭的雄鹰们比那些并州农夫肯定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只要摆开阵势,一定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 今年不会有仗打了,便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收入,便安心在家养马牧羊,等到明年,想必又要去并州打仗,明年,一定给婆娘抢一些首饰回来,劳勒瞄着自家婆娘耳朵上戴着的那对金环子,那是他与那些大汉来的商人换来,那些商人真是可恶,便是这两个环子,便要了他十张上好的牛皮,要不是首领严禁为难这些商人,自己真想一刀杀了那个一看就奸滑的商人,然后抢了他所有的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五章 明火相迎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哈博寿大喊突围,自己却驻马指挥。其实他想走,可是走不了了,他鲜亮的盔甲和精锐的卫队便如同一块磁铁,将大队大队的汉军骑兵吸引到他的周围,不论他和他的卫队如何亡命搏杀,总是杀退一批,另一批便又死死地缠了上来,边打边逃,身边的卫士也越来越少了。 王智也注意到了这一队悍勇的蛮族骑士,看到自己的士兵被对手连连砍下马来,不由怒气勃发,哈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提着他的长枪,直冲过来。 看到主帅冲将过来,围住哈博寿的汉军骑兵纷纷策马避让,为王智和他的亲卫们让开了一条通道。 王智一枪刺出,一名蛮兵手提铁盾,大喝声中迎了上来,他嘴角一翘,要知道这一刺之中含着崩劲,便是磨盘大的石头在这种崩劲之下也会碎裂,他不信这名蛮兵的铁盾把得住,果然,枪尖刺在铁盾之上,一声闷响,蛮兵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铁盾虽然完好无投,但却反弹回来,腕骨碎裂,紧跟着小臀,大臀,喀喀之声不绝,竟然被王智这一击直接粉碎了臀骨,断骨戳入体内,王智看也不看他一眼,风一般掠过,身后的亲卫紧投过跟上,一刀枭首。 王智势如破竹,所过之处,几无一合之将,剩余的哈博寿护卫也被他一一挑下马来。 此时的哈博寿,头盔已不知到了哪里,浑身是血,不仅有汉军的,也有他自己的,披头散发的他狂吼着迎上了王智。 “哈博寿,是你!” 哈博寿狞笑道:“王智,受死!” 王智大笑道:“恢恢,天幸让俺碰上了你,陈都兄弟、张雄兄弟,今日哥哥为你们报仇。” 旋即长枪高高举起,竟然如流星一般,直砸下来。 哈博寿举盾迎上,砰的一声巨响,铁格高高弹起,王智天喝一声,再一次砸下,此时的他须发皆张,圆睁怒目,所有的巧妙招式都不要了,只以蛮力再一次狠狠砸下,此时哈博寿护卫尽去,被汉军团团围在中央,战马连个转身的余地都不天,熬战到这一步时,早已筋酸骨软,王智却是养精蓄锐,此消彼长也。 王智举枪砸了三下,便听得咯的一声响,哈博寿的胳膊已脱了臼,面色惨变之际,王智的第四下已狠狠地扣在他的身上,哈博寿整个人被砸趴在了马上,马儿受此巨力,四蹄一软,已是跪倒在地,王智狞笑着伸枪一桃,将哈博寿整个人挑飞到了空中,待他落下之机,长枪反抡,将他扣上了半空,如是三两下,哈博寿已是骨骼尽碎,死得不能再死了,落到地上时,已是浑身软锦锦的宛如一条布口袋,没一根骨头是好的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六章 斗兵夺旗 ..org,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於夫罗闻言道:“如此退兵,岂不灭了自家威风,让我们看看周度辽的士兵倒底有厉害。阿其诺,你与周度辽认识,上去告诉他,我们不妨来斗斗兵,他们大汉不是有斗兵的习俗吗,斗兵完后,不论胜败,我们都回去。” “是!”阿其诺大声领命,策马便向缓坡上奔去。 “不能大打,小打一场却是无妨,挫挫汉军的锐气!”於夫罗捻须微笑,两军交手,斗智斗力,互看手段,这小打虽然对眼下之局没什么意义,但长远来看,则影响深远了。 於夫罗没有如预料中的那般退兵,周澈倒有些拿捏不准了,象於夫罗这类人,总是难以完全把握住他们的心思,他自认也只能猜个八成,从於夫罗上一次奇袭光禄城,以人质换俘事件中就不难看出,这个人还是不拒绝险策奇计的,当初他敢以疲师奔袭光禄,今天会不会孤独一掷呢? 周澈的心里打起了鼓,正常分析,於夫罗在羌渠致力于一统阴山草原之际,绝不会来招惹自己,两只老虎打架,最后的结局很可能便是便宜了猴子,於夫罗会脑子发热么?看到白部人马不退,汉军已做好了冲锋的准备,如果要开打,自己这边占据了地利,至少在马力上要稍胜一筹。 白部之中一人单骑而出,直奔这边而来,周澈不由叹了一口气,这便是不会打了,但於夫罗派个人来干什么,说几句场面话,这又不是江湖殴斗,还要交待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么? “左贤王麾下阿其诺,求见周度辽!” 周澈一听不由乐了,熟人嘛!在并州相处了很长时间,这个人是一个大将之才,现在已到了金帐军么? “得瑟什么?不就一个我们的手下败将么?”王慧嘀咕道。 离汉军百步之际,阿其诺勒住马匹,翻身下马,空手向前走了几步,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周澈笑道:“让他过来吧!” 王慧大笑着策马向前几步:“千夫长,别来无恙乎?一别数月,王某可是想念得紧啊!” 阿其诺大怒,他便是被吕布、王慧和潘凤围住后,为了保护娜芙无奈之下才选择投降,看着王慧一副耻高气扬,胜利者的姿态,不由气得七窍生烟,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周澈面前,左手抚胸,向马上的周澈行了一礼,道:“阿其诺见过周度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七章 断臂屯长 热门推荐: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 鼓声骤停,决斗场上无一人还在马上,统统落下马来,倒伏在地,战场上一片死寂,双方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居然会是两败俱伤,这个场面,周澈和於夫罗是谁都没有想到,两面大旗仍在场中飘扬。 “真是痛心,白白折损我百名勇士!”周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铁青。 “主公,主公,你看!”姜枫声音颤抖,忽地指着战场,神色激动之极。 循声看去,周澈两眼猛地一亮,一个汉军服色,倒伏在地上的士兵微微蠕动了几下,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从地上撑起,他的一支手臂已没有了,在官来操心这些事,末将便可以一门心思地操练军队,打击蛮子了?” 周澈赞赏地看了一眼王智,现在他越来越觉得,王智不仅是一个沙场猛将,更是一个合格的成熟的政客,在某些方面,比自己要老练得多,乌拉特在并州的地位因为蛮族的存在已变得越来越重要,并州的目前的政策是尽可能地向这里倾斜的,所以,这里不可能让他军事行政一把抓,需要有一个人来制衡,看来王智早已想到了这个问题,是以在自己突然捉出来后,他才能做到如此平静。 “派来的行政官员虽然是隶属于州里,但乌拉特情况特殊,你在战争爆发时对他们还是有临时的节制权的,这些官员同时向你和元皓负责。”周澈道,他也不愿意关键时刻双方扯起皮来,这对于他的大计是不利的。 “是。多谢主公!”王智抱拳道。 “不过主公,能不能把枫之营里的那种甲胃优先给我们配备一点?”王智道,这几天他看到姜枫部的骑兵刚刚配备的新式甲胄,对于弓矢的防护性能极好,特别是加装了面甲之后,对士兵的保护更是上了一个档次,以前与蛮族作战,很多士兵们都是面门中箭,盖是因为蛮子箭法极好,见射到身上不容易穿透铠甲,对士兵造成很大的伤害,很多箭支都是奔着面门来的,而这种带护脸的甲具则改决了这一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八章 安抚士绅 “多谢主公!”这么一份意外的礼物让王智极为高兴,在战场上,将领的伤亡是让人最头疼的,一个将领培养起来极为不易,但一个小小的意外便会令他伤亡,这往往会让一支部队崩溃,特别是像王智这种骑兵居多的部队,虽然度辽营现在的体系已尽量地减少了这种事情的发现,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一些将领出现意外,如果解决了这一问题,他的部队战力还将提升。 “明天我就要返回并州了,你在乌拉特,练兵屯兵的同时,还要继续对草原施加压力,不停地扫荡小部落,在今年的第一场雪前,尽量地多打几仗,将这些部落逼向草原腹地,加大羌渠的后勤负担,我们对草原的经济禁运著有成效,让羌渠去头疼怎样养活这些投靠他的部民吧?”周澈笑道。 王智点头道:“是,我会派出部队轮翻出战,一则达成主公的战略目标,再则也可练练兵,看那金帐军的战斗力,委实比我部要强啊。” “一支部队改变不了大势!”周澈道:“时间越长,我们的优势便越明显。” “对了,你和仲黠分别也很长时间了,这一次难得相聚,今天兄弟两人便好好地说说话吧,明天,他可就又要跟着我走了!”周澈笑道。 “男子汉哪有这许多婆婆妈妈的,仲黠肩负着主公的安危,岂能轻离!”王智笑着拒绝:“更何况这几天我们两兄弟也已见过好几面了,那小子,跟了主公后,长进不少,比以前沉稳多了。” 汉军再次大破草原蛮子,阵斩蛮族大将哈博寿,大破青部大营的消息早在几天前便传回了并州,云中城里一片欢欣鼓舞,街道上不少的居民,商户挂起了表示喜庆的红灯笼,最高兴的莫过于那些酒肆饭庄,这几天的生意是暴涨,让厨房里的大师傅和跑堂的小二叫苦不迭,让老板们个个红光满面。 百姓们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有安全感了,以前有的时候,简直是一日数惊,如惊弓之鸟一般,时时担心着蛮子杀到城下,但自从周度辽主政并北之后,战线日复一日地向草原方向挺进,现在并北几郡已几不闻兵戈之声,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大量的人口涌进并北,近一段时间一来,特别是从凉州跑到并北来的人越来越多,凉州扼守丝绸商道本比并北富饶,但自从闹起匪患,反而比不上并北这边了,有钱的跑到云中城,做个小本生意,身无分文的也可以跑到这里,反正并北鼓励人丁来投,有专门的安置司处理这些事务,你只要登记入册,马上就可以为你安置地方,授田,发家具,种子,在明年收获之前,还会为你捉供基本的生活费用,当然,这些都是要还的,不过可以分三年,一批一批的偿还,而且还不用付利息。在如此的利好政策下,并北几郡的人口愈来愈多,开始有一点繁华大州的意思了。 当度辽营的军队出现在城外,早已聚积了无数的百姓前来夹道欢迎。接照惯例首先是阵亡将士骨灰入城式,当城上凄凉的号角声响起时,本来喧闹的人群立时安静下来,大多的百姓低头默哀,有的跪在地上,更有些早有准备的人已是备下一炉青香点燃起来,青烟袅袅,扶遥直上。 “魂兮归来!”招魂的声音再一次在城下响起,自周澈以下,所有骑兵下马,伏旗目视九十九名战士的骨灰入城。 紧接着,却是独臂的关恭骑在马上,与周澈并辔而入,周澈竟然亲自为他牵着马缰关恭激动的脸膛通红,嘴唇哆嗦,独臂手里倒拖着那面缴来的金帐军旗帜,与周澈走到城门时,用力将旗帜扔到地上,纵马自上面踩踏了过去。 身后骑兵隆隆开进,从那面旗帜上践踏而过。 “汉军威武!” “大风!大风!” “度辽威武!度辽壮哉!”城上城下,响起阵阵欢呼。 晚,帅府大摆宴席庆贺这一次的大胜。不过周澈宴请的人却不仅仅是自己属下高官将领,而是将整个并北的豪强士绅都请了来,这让这一群人都是心下惴惴。周澈主政之后,一系列的政策让他们是冷汗直冒,这些政策大都都是针对着他们,颇有些打土豪分田地的意思,但在周澈强大的兵力面前,这些人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谁也不敢有二话。 看一看益林王家吧?即便有主族太原王氏这么强大的后台,但现官不如现管,在周澈的刀兵面前,迅即化为乌有。周澈在并北一直没有与他们打过什么交道,今天特地请来是什么意思呢?所有人心里都在揣测,更有的已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 “周度辽到!”随着卫士洪亮的喊声,大厅里立刻安静下来,本来四处游走,谈天说地的官员们立刻回到座位上,而那些坐立不安的豪绅们也站了起来。 沮授、田丰、刘彦、王慧等人鱼贯而出,而在他们的身后,一身便衣的周澈满面笑容走了出来。 “大帅安好!”厅内众人齐鞠躬。 周澈回礼双手虚按:“诸君且坐!且坐!不必拘礼。” 沮授等人率先坐下,众人又向他们微微欠身表示敬意,随着一阵跪坐的声音,众人都坐了下来,帅府的厅很大,今天足足摆上了数十张席案,并北几郡有影响的豪绅基本都已被请了来,坐了几百人的大厅现在很安静,所有人都目视着周澈,大家当然知道,周度辽肯定是有话要说的。 “诸君!”周澈端起了酒杯道:“我并州数百年来都是边州,每年都会迎接蛮子的寇略,但是我们并州从未屈服过,从未害怕过,从没有停止过战斗,这几百年来,我们并州无数儿郎前赴后继、奔赴沙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中许肯定有不少的亲人曾与蛮子们战斗过,牺牲过,这第一杯酒让我们敬那些为了保卫并州而英勇故去的先烈们!”在场所有人再一次轰然起立,将酒杯举起头顶,跟着周澈一起将酒缓缓倒在地上。 “这二杯酒,我却是要敬诸君了!”周澈笑道。 “不敢!”众人连连道。 “诸位大家,在并北最危难之际,诸君出钱出力出人,义无反顾,此等义举,彰显我并州人同心协力,共抗蛮族之决心,所以,这第二杯酒,你们当之无愧?”周澈仰头,一饮而尽。 在座的大多豪绅心中无奈地苦笑:“敢不出钱出力出人吗?要是不出,只怕刀子就逼过来了。” 周澈放下酒樽笑道:“诸君今天心里一定很忐忑吧?认为澈是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又在打诸君什么注意了吧?” 众人脸上无不变色,这翻书呢,咋就这么快呢?厅里一时乱哄哄的。 “不敢!” “那能啊!” “大帅宴请,是我们的福分啊!” 周澈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笑道:“诸君不必疑虑,今日澈请大家来,就是要一解大家心中疑虑,让大家安下心来。” “先前澈对某些不守规纪的富商劣绅施以法治,砍了他们的脑袋,没收了他们财产,那是因为他们坏了规纪,犯了律法,不得不为。而对那些守法有礼的士绅们,澈何曾动过他们一根毫毛?或许诸君认为澈在并北几郡的一些政策危及到了各位的利益,这个澈不否认,的确让诸君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受了损失,但是诸君且回过头来想一想,要不是这些政策的顺利实施,我们并州从哪里招募这些英勇善战的士兵,没有这些士兵又谈何保护诸君的利益,你们的土地,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家人,哪一样能保得住,前年塞外四卫城皆破,那里的惨痛经历难道还不能让各位警醒吗?” 众人不由黯然。 “有恒产者有恒心,你们能指望一些没有产业,无根浮萍一样的士兵替我们拼命作战吗?不会,但是,当这些士兵们,他们在这里也有一份家业的时候,他们就会拼命作战,这在今年的数次战役之中都得到了充分的证明,所以说,这几场大胜不是我周澈有什么神谋妙算,而是士兵们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而在英勇奋斗。或许这些政策的确让在座诸君受到了损失,怎么办呢?大家伙都是良绅,是义民,我周澈怎么能眼看着你们受损失而放任不管呢?所以,我与田君在商议之后,决定对大家作出一些补偿。” “补偿?”厅内众人一时都惊呆了:“还会有这样的好事?这怎么可能呢?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啊!” 周澈笑道:“大家可不要误会,以为澈会拿出白花花的银钱来补偿大家,现在我!也是缺银钱缺的哇哇叫啊。恨不得我并州发现几座铜山银矿,我随便拿根锄头一挖,便是白花花亮闪闪的银子。” 厅内哄然传来笑声,周澈刚刚一番话让大家伙儿的心都放松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度辽营有两司,军情统计调查司、内政司,但到了明天,便会有第三司--商贸司。诸君一听它的名字就知道这个司是干什么的了。这个司顾名司意,当然便是做生意的了?”周澈笑道:“但是商贸司我们郡府不专门安排主事官员了,而是由诸君,由在座的诸君自行推选司长和其中的一应吏员,让诸君值得相信的人带领着你们,以我们并州官府的名义来做生意。当然,推选出来的司长便也是我并州的官员,必须接受并州管辖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内政汇报 周澈此言一出,厅内顿时乱了套,众人纷纷议论起来,周澈这说的是什么,说得就是官办,而且将这个权力交给了这些商人,这其中有多大的利益,用脚也能想象得出,而且现在度辽营的势力越来越大,随着周澈实力的扩张,这个部门能撅取的利益也会越来越大。 “诸君!”周澈提高了声音:“具体的章程,大家在明天向田君询问,田君会一一地跟各位作解释。” “现在,便请诸君喝酒、吃菜!不醉不归!”周澈大声道。 头厅里还在欢宴,周澈等人却只是略小陪一会儿,便退席回到了内厅,度辽营的决策人物齐聚一堂。 “今夜想必有很多人睡不着,要走亲访友一番了!”田丰笑道:“主公此策当真出乎我意料之外,让他们自行选举司长。可是主公,我还是有些担心以后这个司会脱离我们预设的轨道呢!” 周澈笑道:“不会,这个商贸司必须依附于并北这棵大树,才有生存的空间,我刚刚说过,选出来的司长就是我们并州的官员,这便是预埋了一根绞索在哪里,出了轨?哼哼,这根绞索可就要发挥作用了。” “商人逐利而生,只要有足够的利润,他们便会牢牢地站在我们的战车上,而且,以后这个商贸司下还可以设置各个行业联合会,让外州的商人们也能加入,加入的商人越多,商贸司的实力便越强,我们并州掌控的资源也就更多,也就是说,我们要努力地让商贸司下的行业联合会拿到该行业在全国的话语权,定价权,为我们以后的发展埋下伏笔。”周澈淡淡地道。 田丰有些发呆,本来以为主公设这个商贸司只是对并州豪强士绅的一个补偿,一种妥协,毕竟前期杀得太狠,让豪强大贾们都战战兢兢,短期来说,主公以最快速度地将不同的声音用钢刀淹没,有效地整合了全州的力量,组织了一只强军,但从长远来看,大汉毕竟是一个以世门豪族把持的国家,不做出一些相应的妥协的话,对以后实力的扩充没有丝毫好处,试想,别人一想到你来就是要干掉自己的,那还不拼死抵抗才怪? 但是现在的田丰毕竟年轻却没有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的部门里,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重大的战略意目,简单一点地说,就是周澈想要控制各行各业,从而达到控制经济命脉的目的,眼下虽说图谋中原为时尚早,但早早布下棋子,到时自然水到渠成。 “阿彦,你军统司以后在经济情报方面也要加大一些力度,为这些商人们提供一些赚钱的信息嘛,不要小看了经济民生这一块,这一块足以影响一切,也足以影响我们以后的发展。”周澈看着刘彦道。 “是,将军,我会安排!”刘彦微笑着道,现在度辽营所有人都喊周澈大帅或主公,只有刘彦一人,一直保持着将军这个称呼,这几乎成了她一人的特权。 听到周澈的话,沮授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刚刚砍断了刘彦伸向军中的手,居然又让刘彦把手伸进了经济领域,而且还是周澈亲自吩咐的,这让他此时无从反对,只能以后找个机会慢慢跟主公说。 “春种怎么样?可估算出秋收?”周澈问田丰道。 田丰正在消化周澈提出的大经济战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啊,很好,很好!”等看到几个人都以一种奇怪地眼光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周澈问他,自然是要具体的数据的,他这一答,可是不着边际。 田丰不由老脸一红,论反应敏锐,自己还真是不如刘彦与沮授啊,主公一提,他二人就心知肚明了,自己却还要反复再三地考虑。 “根据各郡司农上报的春播案卷,估算今年秋收总体来说,我们是大丰收了,根据主公的要求,各郡县的案卷已报上来了,内政司正在整理中,最迟两三天,就会有公文呈到各位的案头。” “整体的财政收入呢?” “主公,现在我们正大量地吸纳人口,这些人进来后,我们初期的投入是极大的,可以说州里负担极重,要不是去年年末扫荡带回来一笔款子,又从凉州弄来大笔银钱,还真是难以支撑,您知道,各郡县农田水利,这也是一大块,驰道修建,虽说是各县征集民夫,但按照州郡实施的新政,是要付钱的,这又是一大块。再有就是军晌,什么都能欠,这一块不能欠!”田丰滔滔不绝,脸又习惯性地变成了苦瓜。 周澈不由大笑:“元皓啊!一说到钱,你便哭天抹泪的,这些钱都不能省啊,人口是我们的一大短板,吸纳人口是为了今后长期的发展,有人丁,便有足够的兵源,有足够的赋税,所以说,这一块是不能省的。其它几项,不用我说,你们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农田水利,可是饭桌菜篮,民以食为天,轻忽不得。驰道,这是基本建设,俗语说,要想富,先修路嘛!” 室内几人愕然,这是什么俗语,谁都没有听过,周澈也懒得管他们,继续道:“兵晌,更是不能欠,当兵吃粮拿晌,那是拿命换来的。元皓,你也不用叫穷,我们肯定会一年比一年好的,头两年,肯定会难一些,但再难,还能比我们在西安阳那时难吗?” 这几人都是从西安阳出来的,听到周澈这话,倒是都笑了起来,那时倒真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家无隔夜粮啊! “主公说得是。” “不要老想着节流,要更多地想到开源,上次我说的匠作营那边的事怎么样了,有眉目了么?” 匠作营属于军事编制,沮授回话道:“已经做出来了,不过还在寻找售卖途径,我们以前一穷二白的,在这些方面很是欠缺。” “可以找袁家,他们的商事途径很成熟,不要怕分一点利给他们,只要我们拿大头就可以,给他们一点无妨,有钱大家赚才是正道,想一分钱也不让利给人,那最终你会一分钱也赚不到。那叫因小利而失大利,智者不为。” 沮授点点头:“是,主公,回头就去联络。”心里却在说,和袁家合作当然无妨,凭借主公的手段,以后连袁家都会落到主公手中,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皇甫诚那边的马匹售卖、凉州湖盐如何?” 皇甫诚起初是投靠了刘彦的军统司,后来周澈将他调出来,专门负责官盐、私盐、马匹买卖。 “获利极丰!”田丰道:“特别是私盐,几乎可以称作是暴利,只是主公,我们偷偷地贩私盐,这说起来总是让我感到别扭!而且他还在贩私盐的时候,还往里面掺沙子,这...这简直就是奸商嘛!” 周澈笑笑:“不要忘了,你才是最大的奸商,他现在是你的手下,放心吧,等拿下了凉州,控制了丝路商道,我们就要打击私盐了,不过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说起了凉州,沮授忽然道:“主公,在凉州的武威、张掖几郡的潘无双进展顺利,所到之处,驱逐原凉州官吏,打胯了原来的官员体系,而燕长肃紧随其后,收复潘无双占领的各县之后,便大量地安插暗中投靠我们的当地人,现在已逐渐掌握了这些地方的行政大权,刘虔掌控的几个郡正在逐渐被架空,在这一方面,军统司做得很出色,收买了大挑的当地士绅、低级官吏,这为以后的平稳过渡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刘彦跪坐在席位上,向沮授微一欠身:“军师谬赞了!这只是彦之本份而已,都是为了大局。” 周澈诧异地看了一眼沮授,惊讶他居然表扬起刘彦来了,他是知道的,自从沮授摆明车马反对刘彦的权力过大之后,两人的关系已渐行渐远,近期更有针锋相对的苗头,沮授今天是怎么啦?只怕还有后文。 “不过...”沮授接着道:“这些官员的履历,关系现在都还在军统司手中,我认为,既然他们已投靠并州,便已可算是并州的官员了,刘军统还应及早将这些人移交给元皓啊,以便内政司对这些人有一个统筹的安排,以利于将来对凉州的统治啊!” 果然来了,戏肉在这里呢!周澈的头不禁又疼了起来。 果然,刘彦本来微笑的脸庞立时便板了起来,柳眉紧皱,看着沮授道:“移交那是自然的,可是现在刚刚有了一点眉目,那些地方尚未稳定,如此匆忙之间,出了问题怎么办?” “能出什么问题?如今凉州最强有力的刀把子在我们手中,刘军统不想移交,难不成有什么别的想法?”沮授慢悠悠地道,他绝不允许刘彦的手再一次伸进文官体系当中。 刘彦大怒,一双柳眉慢慢地竖了起来:“军师这是什么意思?” 厅内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田丰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头一扭,去欣赏挂在墙上的字画了。 刘彦与沮授怒目相对,周澈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变得铁青,左膀右臂,居然当着他的面干起来子,砰的一声,周澈一掌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卧室,余怒未消,端起桌上的水杯,一饮而尽,砰地一声将杯子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把门外的亲卫吓了一跳,一步跳了进来:“主公,什么事?” 周澈摇摇头:“没事,你出去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章 姐妹争执 坐在榻上,周澈轻轻地敲着自己的额角,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让他十分纠结,沮授的意思他也懂,如果刘彦不是与自己有那么一层特殊的关系,他决不会如此反应激烈,但现在,沮授肯定担心刘彦的权力过大,而刘彦,自从扫荡回来后,对于权力明显也热衷了起来,现在是四处伸手,这个苗头必须尽早掐下来,否则越拖问题越大。 肩上一双玉手缓缓地替他揉捏起来,周澈闭上眼,任由刘彦替他按摩,半晌,才道:“阿彦,过几天便跟元皓将凉州的事情移交一下吧,以后凡是打下一地,你便将该地的文官系统交给元皓。”刘彦的手微微一僵,但马上就又恢复了正常:“是,将军,我知道了!” 周澈伸手握住刘彦的手:“阿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我允许你拥有一定的权力在将来以保护你自己,但并不是没有节制的,你只要知道,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在,便没有人可以动你,但你绝对不能越线。” “是,将军!”刘彦低下头。 “对于公与我是很敬重的,你对他要尊敬一些!”周澈接着道。 这一次刘彦没有回应。 ...... 刘彦的妹妹刘霁坐在窗台前,用心地一针一线地纳着鞋底,神情专注,眼角眉眼尽是笑意,窗台的一侧,放着一只已纳好的千层底,密密麻麻的针脚排列的整整齐齐,宛如一列列士兵,展示着刘霁的心意。 刘彦走进房内,刘霁毫无察觉,看见妹妹如此用心,她的心如被针尖刺中,被刺得一收缩,感到一阵刺痛。 “阿妹!”她低低地叫道。 “啊!”刘霁吃了一惊,手一滑,针尖一下子扎到指头,殷红的鲜血立时便滴落到雪白的千层底上。 “阿妹,没事吧?”刘彦急忙向上一步,握住刘霁的手,想要看看手指上的针伤,但刘霁她将手微微一缩,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将手指令进嘴里,吮吸了几下:“阿姊,你来了!” 刘彦还是将妹妹的手拽过来握住温柔地吹了一口气,看着妹妹那平静的面容,心里一阵难过。姐妹两人对视片刻,竟是无话可说,半晌,她将窗台上的那只纳好的千层底拿过来,低声道:“又是为他纳的吗?” 刘霁别开头去,看着窗外飘飞的落叶,两眼之中多了一层朦胧,抿住嘴唇,却因太过用力而让其失去原有的红晕,显得苍白。 刘彦站起来,走到妹妹的身后,爱怜地将她搂到怀里,轻轻抚摸着妹妹披散的长发,呢咱地道:“阿妹,我知道你恨我,我明明知道你很早就喜欢将军了,可是我却竭力阻止你,最后我却投入了将军的怀抱,我将你隔在西安阳,不让你来云中,就是怕你再见到将军,可是...阿妹,你知道姐姐的苦心么?” 刘霁的肩头微微颤动起来,却仍是倔强地昂着头,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流出来。脸愈发显得苍白起来。 转到刘霁的面前,刘彦捧起刘霁精致的脸庞:“阿妹,你知道姐姐的苦心么?” “在安鹿,当姐姐夫去清白的时候,那时的我真想立时便死去,但我不能死。妹啊!我不能死,我还要照顾你,你知道吗?那时的你即将被当作礼物被那达耶送到另一个部落去还取兵甲,我如果死了,那些野兽说不定就会立即来侮辱你,虽然我知道我保不了你几天,但那怕只有一天,姐姐也要去做,姐姐每天祈求上苍,祈求无量天尊,祈求天崩地裂,祈求洪水猛兽,能让我与这些蛮子一起凐灭,从而让你能够逃脱这一劫难。” 刘霁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滑落,眼中坚冰一寸寸地溶解,想到当初在安鹿部落时朝不保夕,每日都在恐惧中挣扎的日子,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不知不觉中,她的双手环抱上刘彦盈盈的细腰。 “上苍显灵了,东皇太一显灵了!”刘彦的语气忽地亢奋起来,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将军带兵来了,他打败了蛮子,亲自斩杀了那头恶魔。阿妹!你得救了,你保住了性命,保住了清白,那时,姐姐又想到了死。可是,当我看到你那孱弱的身子,惊恐的眼神,我又不敢死了,我不知道我如果一死了之,你怎么样才能活下去,就这样,我们到了西安阳。” “我知道了将军的身世,我知道了他是名族子弟,我惊恐地发现你爱上了他。阿妹,可是当时的我们是什么身份,我们还有身份么?是的,你是清白的,但谁会相信?除了我,谁会相信呢?一个被解救的奴隶,却妄想攀上高贵的将军,高贵的名族子弟,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在西安阳将无立足之地。” “我错了,我不知道将军有着那样宽阔的胸襟,有那样仁慈的心灵。阿妹,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阻止你,我会尽我的力量成全你。” “当我明白这一切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将军说他喜欢我、爱我。而我,在与将军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我拒绝过,但我无法改变,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时的我,还想着我姐妹两人都可以依靠将军,因为将军是值得我们去依靠的。” “但是,接下来的一切让我如梦初醒,阿妹,除了将军,其它人还是认为我们是不洁的女人,是不贞的女人,是身份不明的女人,是会害了将军前程的女人,而这些人,却都是将军的心腹手下,他们不遗余力地阻止将军爱我,娶我。” “将军的坚持让我看了希望,我梦想着赵王能重新接纳我们,那时的我们,将会回复我们显赫的宗室郡主的身份,我们可以光明正大,风风光光地嫁入周家,但是,那一夜,那一夜无情的现实彻底粉碎了我的梦想,我收到父亲的信,我们爷爷,那位饱诗书,被称为士林泰斗,受世人尊崇的爷爷,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我一眼。” 刘彦痛哭失声,刘霁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碎,紧紧地抱着刘彦,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嚎啕痛哭。 “身死事小,失节事大!”刘彦止住哭声,呢喃地道:“这是我们的爷爷说给我听的话。阿妹,从那时起,我们就再也不姓刘了,我们没有了家,没有了父女,没有了亲人,就只剩下我们姐妹二人。我是军统统领白狐。” “阿妹,从那一夜,我便下定决心,我总有一天,要光明正大地重新走进那扇大门,我大声地对他们说,我姓刘,但是我决不再姓刘,我要让他们后悔,难道他们的名声比血缘亲情更重,比我们姐妹的性命更重要吗?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阿妹,你不要怪我,我也想过安安静静地做将军的一个女人,可是我却掌管着军统司,当初的我,只想完成将军交给我的每一件事,力求把他做到完美,可我真做到后,我被我手里拥有的实力,拥有的我惊呆了。咱们军师开始疑忌我,开始攻击我,就是想把我拉下马来。” “我害怕了。阿妹,你不明白,做到我这个位置后,我便再无退路,即便我退下来,军师会放心我了吗?我一手建立的军统计司,从上到下,无一不是我的心腹,除非我死,否则谁都不可能将它从我手上夺走。但是现在的我,却不想死了,我要活着,活得比谁都风光,比谁都得意,我要让那些人看看,我刘彦是怎样的一个人!” 刘彦霍地站了起来,在屋里来回走动。 “沮授沮公与是谁,他是将军的第一手下,他是将军的心腹谋士,将军对他信任有加,将军对他推心置腹,幽州系对他马首是瞻,除了将军,他是并州最有威信之人,有这样一个人对我虎视眈耽,我能怎么做?我只能不断地扩充自己的实力,建立自己的圈子,以同与他对抗。” “阿妹,你以为做将军的女人是这么简单的吗?你不知道我内心的仿徨,将军的夫人是大汉鼎鼎大名四世三公袁家的嫡系女,以后回到中原,她...能容得下我们姐妹吗?” “我不能让你卷进来,姐姐已是欲退不得,退则死,而你,妹妹,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完了,你还可能活下去吗,姐姐现在已是举步维艰,如果你再跟了将军,那军师会怎样想?他会变本加厉地对付我们。” “我希望你能一辈子平平安安,我绝不愿意你卷进这场争斗。阿妹原谅我。”刘彦站定脚步。 “姐姐会为你选一个能让你一辈子幸福的人,一辈子呵护你的人,一辈子能保护你的人,即便姐姐失败了,军师也不能动你分毫。”刘彦斩钉截铁地道。 “姐姐!”刘霁大叫起来。 刘彦拿起刘霁纳了一半的千层底,伸手拉断了丝线,用力扔到窗外:“阿妹,相信我,姐姐一切都是并了你好。” 刘霁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刘彦:“姐姐,想必你已有了人选,能告诉妹妹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百四十一章 反目离去 刘彦眼中露出喜色,坐在刘霁的对面:“阿妹,那人现在名声不显,但是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并州有名的大将,将军所倚重的人物,而且,他的出身同样不好,他不会嫌弃你,只怕他做梦都想不到能要到你这样知书识理,贤惠温柔的妻子,而且,你尚是完壁,当他发觉这一点后,他会更加地疼你,爱你。” “更重要的是,他在并州不属于任何一系,他和姐姐一样,孤军奋战,如果能与我结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两只孤军如果能成为朋友,他们力量将会变得更强大。” “等到这一切变成现实,军师会发现,汝南的将军夫人会发现,想要动我们姐妹俩,他们就得承受他们承受不起的动荡,为了将军的大业,为了他们自己的荣华富责,他们只能容忍我们,与我们妥协,与我们共享荣光,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会真正地安全,才能真正地得到安宁,平静,才能风风光光地重新站到赵王大门前。 刘霁看着姐姐,忽地笑了起来,笑声中,泪水一点一淌在滑落下来,看着姐姐的眼光慢慢地变得陌生:“姐姐,你忘了,妹妹虽然不懂世事,但也是从小熟史书之人,你当妹妹是什么,是你争权夺利的工具吗?你看重的是那位将军未来的实力,看重的是他将来能给你的帮助,能成为你对抗军师和主母的有力武器,但是,你想过妹妹的幸福吗?你想过妹妹会开心吗?你问过妹妹甘心情愿吗?” “阿妹!”刘彦厉声道:“姐姐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是的,我承认,我有这个想法,但是,你能否认姐姐也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么?不要想着将军了,做将军的女人,是你不能承受之重,我走上了这备不归路,只能继犊走下去,说不定有一天,姐姐就会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而你,还有机会选择。” 刘霁慢慢地站了起来,“我不愿意,绝不!” 头也不回地刘霁向着屋外走去。 屋内,刘彦颓然坐下,双手捂脸,无言地抽泣起来。 刘雾义无反顾地搬出了军统司衙门里属于刘彦的那座小院,收拾自己的衣物的时候,甚至没有看一眼眉目之间尽是哀伤的姐姐一眼。 “阿妹!”刘雾将出门的时候,刘彦低征地叫了一声,看向她的目光流露出一丝哀求:“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连你也要弃我而去么?” 刘雾脚步微微一顿,身体僵硬,半晌才道:“阿姐,你好自为之吧。”便拎着自己的小包裹,急步离去。 看到刘霎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刘彦唤了一声:“黄静!” “小姐!”墙角处人影一闪,黄静出现在刘彦的面前。 “跟着雾姑娘,看她去哪里,在哪里安身,然后派人好好保护,不许出一点岔子。” “是,小姐,不过雾姑娘要走出了云中城呢?” 刘彦皱眉想了想,然后道:“她如果出了云中城的话,那她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西安阳,我们姐妹俩原先住过的地方。跟着她,看着她安顿好之后,然后知会那里的县令,嗯,他是叫解伟吧,我妹妹要是在他那里出了一点漏子,那他就在我赶到之前自己抹了脖子吧!” “是,小姐,我马上就去。”黄静行了礼,急步追赶刘雾而去。 眼前再无一人,刘彦两腿一软,险些猝倒在地,伸手扶住门框,无力地靠了上去,双眼紧闭,眼角似有泪水渗出。半晌,刘彦纤腰一挺,已是站得笔直,擦去眼角的泪,脸色慢慢恢复平静。当她走出小院的时候,先前的无力柔弱已是无影无踪,所有的军统司人员看到的又是他们极端熟悉的那个不苟言笑,两眼锋利似刀能看透人心的白狐。 夜已深,刘彦仍埋首在堆集如山的案牍之中,一份份地着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情报,希望能从这些风牛马不相及的大堆东西中找出对并州有用的东西来。 一声凄厉的夜鸢让刘彦霍地一惊,侧耳忧听外面隐隐传来的更鼓,已是三更了,伸手端起案上的茶杯,皱皱眉唤声道:“来人啊!” 一名护卫应声入门:“曹令有何吩咐?” 刘彦指指茶杯,道:“换杯热的来,浓一点儿” 看到护卫出门,刘彦随手从厚厚的竹简堆中随意抽出一份,只瞄了一眼许便嗯了一声,站了起来,再细细地看了一遍,脸上却是露出怒意。当那名护卫端着新冲的热茶进门时,恰巧刘彦猛地一拍案桌,怒骂道:“混帐!” 护卫吓了一跳,手一抖,滚烫的热茶洒在手上,不由疼得龇牙裂嘴,手一松,茶杯已是落在地上,掉得四分五裂。 “曹令恕罪!”护卫脸色大变,立马单膝着地,跪了下来。 “来人啊!”刘彦大叫,跪着的护卫已是脸无人色,实是不知什么地方得做错了了,惹得曹令雷霆大怒,看曹令的脸色,今天只怕要挨扳子了。 外面涌进几人,躬身道:“曹令!” “去,看看肖季雄那个混帐还在不在,在的话让他滚过来!”刘彦怒叱道。 听到曹令不是冲着自己,跪着的护卫这开缓过一口气来,脸上稍微有了一点颜色。 刘彦转过头,看着跪着的护卫,道:“你跪着干什么?马上去隔壁,看看将军睡了没有?如果没睡,就告诉方校尉或者是王统领,我马上过来,有要紧事禀告!” “是曹令!”地上的护卫一挺身爬了起来,一溜烟地去了。 肖季雄,季雄是他的字,本名肖英。他目前是情报统计分析署的署长,是最早跟着刘彦建立起军统司的人,在刚刚成立军统司时,读书人十分稀缺,那时连周澈都为识字的人头疼,更何况是刘彦这个刚刚起步,名声不显的小衙门。是以读过书,被举荐过秀才的肖英便成了稀罕物,得到刘彦的重点培养,随着军统司一步步的壮大,肖英也是水涨船高,成了情报分析署的署长。 这个部门在军统司内十分重要,因为外情署和内情署获得的情报首先便是汇聚在他这里,然后经过分析署的筛选,觉得有价值的情报才会报送到刘彦的案头,随着军统司的网络越铺越大,肖英能力上的不足已慢慢地显现了出来,虽然他很努力,但仍是让刘彦日渐不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肖英急匆匆地奔来,虽已三更时分,但他也还没有去休息,严重地睡眠不足让他的眼袋浮肿,常年闷在室内不见阳光,脸色显得极为苍白,瘦削的身休套着一件青色长衫,显得空空荡荡,听到护卫的转述,他立时意识到肯定又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由头上冒着冷汗,看到刘彦铁青的脸孔,更觉得不妙。本想怒责他的刘彦看到肖英的模样,一腔的怒气却又慢慢地平复下来,肖英很忠心,也很努力,但能力上的缺陷不是努力便能弥补的,特别是他们所从事的这个行业。是该给他挪个地方了,如果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代替他的话。刘彦心里暗自将分析署里的人过了遍,不由摇摇头。 将手里的情报递给肖英,刘彦淡淡地道:“季雄,这份情报昨天就到了,为什么没有及时送给我,反而压在了这么一大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中,要不是我无意之中抽到了他,岂不是明天我也看不到?,” 肖英扫了一眼,这是一份来自遥远的西方有关阿尔泰部落的情报,阿尔泰人隔并州十万八千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当时的自己只是扫了一眼,便将他放到了一边,没有作为重点,但现在看来,却是错了,但这份情报到底是那里引起了上司的重视了,上面只是说到一个叫茗伊的女子在那里的一些近况啊! 看到肖英仍是一脸的迷糊,刘彦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份情报不远万里,辗转数月才到达并州,如果只是为了描述一个普通女子的近况,难道军统司的情报人员发疯了吗?虽然肖季雄不知道有关茗伊的西进计划,但单单凭着这份情报,就应该从中揣择一二,当时便应当发现这件事情的不一般,可他到现在还莫名所以。 “以后有关阿尔泰人的情报,一旦到达,立即送到我这里来?”刘彦道:“你去吧,三更了,早点回去休息?” “曹令还在操劳,我那里敢偷懒,不将今天的分析做完,英不敢休息?”肖英鞠了一躬,匆匆而去。 去周澈那边的卫兵赶了回来:“曹令,大帅刚刚从公覆师团返回,现在正在等您。” 刘彦拿起那份情报道:“走,去帅府!” 刘彦赶到帅府的时候,周澈刚刚洗了一个澡,换上了便衣,今天在公覆那里泡了一天,上午分别为中级军官和低层军官讲了两堂课,从基本的作战技巧到一般的战术变化,从临场的判断应变到危急时刻的果断决策,整整讲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便在黄盖等一众军官的陪同下,看了步卒阵形操练,步骑配合作战,骑兵阵形演练,弄得一身沙子,一身臭汗,回来后赶紧收拾了一翻,这才感到舒服了一些。 “什么事阿彦,这么急?”周澈问道,如果让刘彦这么着急的话,那一定便是极重要的事情。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5章 朝廷密探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将军请看!”刘彦将捏在手里的情报递给周澈,周澈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便站了起来,走了几步,再将情报细细地看了一遍,有些惊讶地道:“茗伊进展这么快?” “将军,我们为茗伊虚构的身份和仿造的那些信物天衣无缝,有了这些作敲门砖,她极易引起漠北有心人的重视,说到底,漠北的有识之士为什么一直想打进草原,击败蛮族,还不是凯觎中原的富庶,他们也想趁着中原不稳之际来分一杯羹呢?可惜被鲜卑和南匈奴挡得牢牢的,再加上老王突然故去,这才让他们消停了一阵子,如今捡到了茗伊这个宝贝,还不牢牢地抱在怀里?” 周澈沉吟道:“茗伊那边进展如此之快,大大出乎我的意料,看来我们这边的动作有些慢啊!不能光明正大地拥有凉州,我们便不能大规模地支援给她,漠北人那边也不能尽快地形成合力,冲出阿尔泰。” “可是将军,凉州那边只能接部就班,一步一步来啊,欲速则不达,如果我们动作太大太明显,只怕会引起人注意,如果有人插进一脚来,反而不美了。”刘彦忧虑地道。 “你说得不错,只怕现在已经有人在注意此事了,我们并州军去打一股土匪,居然数次击败了他们却不能消灭他们,反而让这股匪徒四处流窜,到处打劫,将凉州几个郡搅得稀乱,这不符合我们部队的战力啊。”周澈道。 “阿彦,你去凉州坐镇,直接指挥潘凤与燕敬,如果能不动声色地拿下最好,一旦发现有外来势力插足,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我拿下武威、张掖,形成既定事实,当然,如何去做就是你来斟酌了。” 他想了想又道:“如果能不拉下那最后一层遮羞布,那是最好。” 刘彦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是将军,我这次过去直接指挥两位将军,我怕军师又会生气啊?” 周澈断然道:“事急从权,凉州之事本就是你在操作,原本不让你插手军事我也是同意了的,但现在要有一个统筹指挥,潘凤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不能很好地处理此事,这件事我会跟军师打招呼,何况只是让你临时协调一下两军的动作,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我知道了!”刘彦微笑着瞟子一眼周澈,脸上浮现出一股妩媚。 周澈不由食指大动,走上一步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低声道:“今天就歇在这里,别过去了吧。” 刘彦将头靠在周澈的胸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话分两头,其实周澈的担心还真是有道理的---此刻凉州,武威郡刺史府,丝竹悠扬,歌声缠绵,凉州头牌一笑楼的丁凌载歌载舞,偌大的厅内裙带飞扬,杯筹交错,弥漫着一股糜糜气息。刘虔正在大宴自己势力的官员士绅,今天流窜到凉州张掖郡的贼匪再一次被并州军追上且大败之,被迫遁入深山,捷报传来,刘虔大喜过望!所以大摆宴席,庆贺自己势力范围的几个郡的匪患指日可平。 武威郡有名号的伎馆里的红姑娘们都被叫了来,大厅内鸢声燕语,不论是文官武将,都是依红偎翠,在软言温语之中满脸红光,交杯酒,对口酒,百忙之中,还不忘上下其手,在姑娘们欲拒还迎之中忘乎所以,飘飘然不知身处何方了。 一典舞罢,脸上微现汗渍的丁凌坐到刘虔身边,笑得两眼只剩一条细缝的刘虔一把搂过丁凌纤细的小蛮腰,将胖嘟嘟的脸凑了上去,波地在对方的粉颊上亲了一口,丁凌嗔怪地双手在那身肥肉上用力一拒:“使君,奴家都累死了,水都还没喝一口呢。” 刘虔乐得哈哈大笑,端起酒杯,凑到丁凌的樱桃小口边,丁凌媚眼横飞,轻启朱唇喝光了杯中酒,在杯沿上留下一圈鲜红的唇印,刘虔举起酒杯,伸出肥嘟嘟舌头,轻轻一舔。 “使君!”一口气喝光一杯酒的丁凌粉脸更显绯红:“今日奴家可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使君可得重重赏我。” “赏!赏!重赏!”在怀里扭来扭去的软玉温香让刘虔意乱情迷:“我什么时候亏待了我的小宝贝的?” 丁凌吃吃笑着,端起一杯酒,凑到了刘虔的嘴边,这些日子以来,凉州闹匪,无数原本的地主豪强顷刻之间倾家荡产,连累得她一笑楼的生意也一落千丈,想要维持一笑楼第一青楼的牌子,那开销可也是不小的,她已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时局再不改观,她就得吃老本子。 坐在向刘虔身边的幕僚纪尘的怀里也坐着一个姑娘,不过他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今天收到刘彦的口信,谋夺凉州的步伐将要加快,凉州变天在际,看着厅里醉生梦死的高官显贵犹自做着美梦,心里不由冷笑,同时又对自己的前程有一种莫名的担忧,自己现在在凉州虽然官位不显,但也算是刺史的心腹,但以后会怎么样呢?他心里实在没底。 必须要紧紧抱着刘彦这根大腿,自从加入军统司之后,慢慢地从并州来人中也听到了一些关于刘彦的传闻,对于刘彦在并州的特殊的地位也已知之甚详,只要能得到她的赏识,自己还怕不能飞黄腾达么?刘刺史已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自己另择高枝,只能算是识时务,刺史不是做大事的人啊!与并州周皓粼比起来,那是云泥之别,跟着刺史,自己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转投并州,说不定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门外匆匆奔来一名亲兵,俯身在刘虔的耳边低低说了几句。 “什么?”刘虔的脸上现出惊容:“洛阳来人了?西园密探?他们怎么会到到这里来?哼哼,那些阉人当真还是不甘寂寞啊!我没少给陛下进贡啊?居然搞事搞到我这里来了。” 纪尘心脏猛地一跳,西园密探?那是当今陛下的亲军啊!西园军。 “走,去见见。”刘虔站了起来,转身对纪尘道:“纪君,你陪我一起去,看看这洛阳来人想干什么?” “诺!”纪尘正中下怀,眼下凉州乱象,这西园密探不期而至,绝非什么好事,能摸到对方的底牌,对于并州接下来的动作肯定大有便宜。 伸手在丁凌的身上捏了一把,刘虔淫笑道:“小宝贝先自己喝着,待会儿我再好好地收拾你。” 那名西园密探仍是一副不羁的模样,满不在乎地在刘虔书房中欣赏着对方收藏的名人字画,古玩珍宝,而另外一名密探却正襟危坐,骨节突出的手抱在胸前,一脸的郑重神色。 门外传来脚步声,正襟危坐的那位霍地站了起来,不羁的那位却微笑着转过身来,抱拳向一脸阴沉的刘虔作了一揖,笑道:“左丰见过刘使君!使君安好。” 刘虔哼了一声,径自走到书案前坐下,纪尘向两人微微欠身为礼,走到刘虔身边。 “左君,我可没少进贡啊!今年给陛下和诸位常侍的孝敬不是已经...”刘虔冷笑道。 左丰潇然一笑,道:“某此来可是救使君的,想不到使君居然一见面便恶语相向,真是让某失望啊。” 正襟危坐的那位心中一跳,果然如此。 刘虔哈哈大笑:“这次要多少?直说。不错,我掌控的几个郡现在的确有些小乱子,但转眼之间便可平定,某安枕高卧,何来性命之忧?汝大言炙炙,当真不是死字怎么写?” 左丰放声大笑:“当然当然,的确是小乱子,并州军军威赫赫,所到之处,流贼土崩瓦解,只是奇怪的很哪,那匪首座山风与并州军屡战屡败,却屡战屡强,从初期的千余人马,到现在上万人众,愈战愈强,祸害的地方越来越多,并州军追着打将座山风赶得鸡飞狗跳为什么没有让这个流贼伤筋动骨啊?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纪尘微笑道:“流匪作乱,所到之处,裹协民众,那匪首的精锐已被并州军剿得七七八八,剩余一些残匪,即便还有万余人,又成得了什么气候,左君还不知道吧,就在今天,并州军再次大捷!座山风元气大伤,已被迫遁入深山了。” 左丰转过头来:“这位是?” 纪尘一拱手:“某只是在使君这里任职参赞,贱名不足挂齿。” 左丰微微一笑:“正是因为此事,某才赶到这里来啊。刘使君,今早我却看到了一件奇事,不知使君要不要听啊?” 刘虔冷笑道:“有屁快放,某还要喝洒去呢” “某今天看到两只军队交错而过,两只队伍之间相距不过十余里,当真是鸡犬之声相闻。初时还以为是使君的兵马调动,再细细察看,居然一支是来为使君剿匪的并州军,另一支嘛,哈哈哈却走使君口中的流匪了。某也算是见过世面之人,怎么看也不觉得那支流匪像是残兵败将啊,两军隔着区区十余里路,居然井水不犯河水,真是奇哉怪也?” 左丰悠然道,一边正襟危坐的那位脸上露出冷笑。 刘虔脸色大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使君不请我坐下喝上一杯茶么?”左丰笑道。 刘虔沉默半晌道:“来人给二君看座上茶。” 慢悠悠地品着茶,左丰看着刘虔越来越不耐的神色,知道火候已到,过犹不及,他知道对方可不是一个什么有雅量的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6章 拜访左丰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某起初也觉得甚是奇怪,不由细细地想起并州军进入凉州后的所作所为,这才恍然大悟,使君您可明白了?” 刘虔哼了一声:“什么明白了?” 左丰摇摇头,眼前这人人如其形,当真蠢材一个,也不知张让他们是看上了他哪一点,居然让他出任凉州刺史一职的,除了贪财弄钱有一点小手段之外,纯粹便是一饭桶。 “并州军在纵匪啊!” “纵匪?他们图什么?军费?某可是一次性地给他们补齐,虽说打得越久,他们便捞得越少,但这许多日子以来,也不见并州军向我伸手讨要军费。”刘虔道。 左丰哭笑不得:“使君,他们哪里是图钱,他们图的是你掌控的那几个郡啊。” 刘虔大惊,霍地站起:“此话怎讲?” “使君细细思量思量,座山风所过之处,于民众秋毫无犯,却将当地官吏杀得七零八落,豪强富绅掠夺得一干二净,但紧接着并州军便将他们打跑,但他们极快地便恢复了当地的官吏系统。使君,这些官员不是您派去的吧?” 刘虔摇头:“燕校尉说为了以速度恢复当地的安宁,所以并州军便临时从当地选拔出了一批官员,等匪患过后再由我来定夺他们的去留。这有什么干系,这些官吏还不是我凉州人,又不是从并州过来的。” “使君想想,并州军人生地不熟,为什么打下一地,很快地便能找到这么多的士人出任官吏,这分明是他们早有勾搭啊!我敢说,这些地方现在已完全落入了并州手中,只有使君还蒙在鼓里啊!您真是对不起啊皇上啊。”左丰叹道。 刘虔脸上变色:“只怕...只怕这是你恶意揣测吧?” 左丰笑道:“我有一策,可以让使君马上判明并州是不是想要染指凉州?” 刘虔脸色变幻,半晌才道:“你讲。” “使君通知并州军,说您要去北地郡,去富平县视察,我敢保证,您的队伍一出,座山风那贼匪便会全军出动,出现在北地郡,而并州军,此时肯定又跟在他们后军百多里的地方,做出一副追赶模样。让使君去那里不得。他们这是利用流匪将您圈禁在姑臧啊!” 左丰叹了一口气:“我甚至怀疑座山风那流匪本就是并州军里的人。” 刘虔沉默片刻道:“纪参赞,通知厉君、向君他们,我们明天去北地郡。” 就在左丰为刘虔出谋划策之时,并州刘彦回到帅府隔壁军统司衙门时,天色已微放光亮,坐在自己宽大的堆满案犊的案桌前,伸手揉着有些酸疼的腰,想起昨夜的荒唐,脸色不由微微发红,真的不知道将军从哪里知道这么多的新鲜花样,让人欲拒不能,欲迎还休,几度巫山云雨,几次潮起潮落,将她一次次抛上云宵,推上浪尖,回想起昨晚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呻吟,刘彦感到脸上发烧。 外面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刘彦迅速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拍拍脸颊,确认自己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才淡淡地道:“进来!”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黄静出现在刘彦的面前,眼圈有些微微发黑,显然昨夜一夜没有休息:“小姐,霁姑娘一切都安顿好了,她回了西安阳,我在暗地里留下了几名护卫,另外也知会了县令解伟,将小姐的话传给他了。” 刘彦点点头:“辛苦你了,一路上没出什么意外吧?” “没有,只是霁姑娘在走的时候,将一个包袱交给了帅府的一名亲卫,说是送给大帅的。”黄静道。 刘彦一惊:“知道是什么吗?” “那名亲卫当场打开看了,是十几双鞋子。”黄静瞅了一眼刘彦,见她身子一颤,赶紧低下头去。 “那名亲卫认识吾妹么?” 黄静摇摇头:“那名亲卫不是从西安阳出来的,不认识霁姑娘,我听见他对霁姑娘说,东西只能交给方校尉或者王统领。” “你马上去帅府,将那些鞋子拿回来。”刘彦道,黄静应了一声,正准备离去,刘彦忽地又叫道:“且慢!欲盖弥彰,反而引起别人的注意,算了,反正给将军送东西的人很多,也不差霁妹一个。阿静,今天你还不能休息,我们马上要启程去凉州,将军有新的任务给我们了。” 黄静目光一闪:“小姐,主公是要你去凉州坐镇。” 刘彦点点头,冷笑道:“只怕军师会气得够呛,我们收拾一下,马上走吧!” 凉州,纪尘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转来转去,如果明天刘虔真的出发去北地的话,那潘凤肯定会兵逼北地,将他吓回来,可如果这样一来,那并州的计划必然暴光,刘虔也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该死的左丰,你家主子隔着凉州十万八千里,跑到这里到捣什么乱?纪尘恨不得立时便将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左丰斩成肉酱,但他也知道,莫说自己真动手,便是在他们面前稍微露出一点杀意,那个正襟危坐的许肆也必然会察觉,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才使自己凝练成了如此的杀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怎么办呢?怎么把这个消息传给潘都尉?让刘使君去北地郡,但如此一来,北地、武威、张掖几郡的一切也都暴露了,边允已将武威营重新整编,刺史的心腹都装了麻袋沉到了黄河。” 没了主意的纪尘正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救星从天而降,刘彦出现在他的面前。 “白狐姑娘!”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纪尘将刘彦请到内厅后,马上一五一十地将晚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刘彦。 “左丰?西园密探?他为什么会这么关注凉州之事?”刘彦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一时不得其解,便不在上面费功夫了。 “阿静,你马上派人分头联络潘都尉与燕校尉,告诉他们,凉州之事从今天起由我统筹,关于刘虔要去北地一探虚实的事,哼哼,既然刘虔一心要早点死,我们便成全他吧,告诉他们两位,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看着黄静离去,纪尘一脸佩服地看着刘彦:“白狐姑娘!您真是天纵之才,我苦思了一晚上都不得解的问题,您就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便得出了解决方案,而且一箭双雕,不仅解决了眼前的难题,更是一劳永逸地争决了以后问题。” 呵呵呵!刘彦笑道:“纪参赞,将军曾告诉我,所谓的屁股决定脑袋,如果你有一天能坐到我的位置上,掌握着我所拥有的资源时,你也会很快得出解决办法的。” 纪尘脸上变色,连连道:“不敢。” “何必如此遑恐,人如果没有一点野心,要么是没有才能智能安于现状,要么便是不思进取固步自封,你如果没有一点点野心,也不会舍了刘虔而投奔我们并州,我告诉你,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只要认真做事,立下功勋,我和将军岂会亏待你!”刘彦嘴角微微露出嘲讽之色,她不怕纪尘有野心,倒是担心他的才具不足。 刘彦闭眼靠在椅背上,今天骑了一天的马,身子有些弱的她已有些禁受不住,也多亏了跟着黄静学了一些吐纳之术,现在她的身体已比前些日子强了不少,否则还真是受不了。 看到刘彦有些疲乏,纪尘道:“白狐姑娘先休息吧,既然已经安排妥当,我们便只等着最后收网了。” “睡?”刘彦仍没有睁眼道:“今天还有很多事啊,对了,那左丰住的地方你知道吗?” 纪尘道:“我已经派人摸清了,本想让人除了他,但一想不妥,那个许肆武功高强,万一事有不谐,反而露出了马脚。” 听了这话,刘彦的眼睛睁开,看了一眼纪尘,纪尘有些不安地道:“白...狐...姑娘,我是不是有些鲁莽了?” “不,你做得很好!”刘彦道:“知道他们住的地方就好,如果你真地动手了,那就很糟了,据我所知,那许肆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大内高手。” 说话间,黄静已是走了进来,刘彦道:“阿静,我们那位看似昏聩的皇帝陛下排了心腹到了凉州,我们不去见见岂不是太失礼了,你去安排人手吧!纪参赞,你把地址给阿静。” 栖凤巷一幢普通的民居里,许肆与左丰相对而座,二人正在对酌小饮:“左君,这刘使君是赵常侍的人,可不是张常侍的人,我们为什么要巴巴地跑来帮他?” 左丰丢了一块肉干到嘴里道:“我们不是在帮他,我们是在替皇上办事。” “皇上?”许肆不解地问他:“咱们陛下卖官鬻爵,根本无力控制这地方,陛下....” “陛下心里装的是天下,如果并州大乱,蛮子进寇中原,那即便陛下守住了天下,面对的也是蛮子这个强敌和遍地荒凉,蛮子从来只懂得掠夺而不知道建设,所以周皓粼不能死。而现在,周皓粼想要谋夺凉州,这就超出了我们的底线,陛下需要的是一个镇守边疆的猛将,而不是一头虎视中原的雄狮,如果让周皓粼得了凉州,那以并州兵的勇悍,加上凉州的丝绸商道的关税财力,以周皓粼的才能,真有可能平定草原,那时的他挟平定蛮族之威,坐拥并、凉二州,再加上草原上源源不绝的战马供应,你说,他会甘心做一位边疆将领么?恐怕即便他甘心,袁氏家族也不甘心吧?” 许肆摇头:“以周皓粼的能力,我们保得住刘凉州一时,保不住他一世,我们在这里基本没有什么底蕴,除了给他上点眼药,还能做什么,如果有一支劲旅,倒还能较量一番。陛下委任刘使君这个宗室无非是为了替他敛财。”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左丰苦笑道:“周皓粼谋夺凉州,图谋已久,只看现在凉州的情势,便可明了,刘使君昏庸,引狼入室,最后被狼一口吞掉,也是意料之中之事,反正陛下也想重新派人来。不过陇西、汉阳、金城、安定、北地、敦煌这几个的豪强可不好惹。” “明天刘使君便要出发去富平,我们是离开呢,还是跟着去看看热闹?” 左丰哈哈笑道:“有什么热闹可看,周皓粼要是知道事情败落,真要不顾脸面,不顾天下悠悠之口,来一个霸王硬上弓的话,凉州便要大乱,陛下后面有杀招。” 许肆忽地竖起手掌,制止了左丰继续说话,示意他安静,左丰一愕,正想询问,忽地从外面小院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两人屯时脸现紧张之色,两人在外面前是放了暗哨明岗的,但现在,明显有人已摸进来了,外面却没有传来一点消息,那只能说明来得都是行家里手,自己人已经被无声无息地做掉了。 许肆的手摸上了桌边的环首刀。左丰伸手按住了他抽刀的手,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妄动。 门笃笃地被敲了几下,一个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左君!许君!度辽白狐来访,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白狐!军统司,来得好快!他二人对视一眼,脸上都是浮出一丝苦笑,原来军统司在刘虔那里早就布好了眼线,自己一露面,对方马上就知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7章 捕获抓走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听闻门外刘彦的声音,许肆指指左丰,再指指后窗,然后轻轻拿起环首刀,站了起来,示意他自己向外冲,而左丰则从后门走。 左丰苦笑着摇摇头,心里暗道:“没用的。白狐既然堂而皇之的来叫门,那就是吃定了咱俩了。如果刀兵相见,反倒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旋即他端起一杯酒,缓缓地啜了一口:“门没有拴,白狐姑娘请便...” 门吱呀呀地被推开,一名全身劲装的女子提着一把刀率先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紧接着,刘彦嫣然而笑,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随着刘彦进来的,却是数名黑衣劲装的汉子,每人手里却是提了一把强弩,许肆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刚刚自己真要是硬冲的话,只怕猝不及防之下,身上便要添几个血洞洞了。 站在门口,刘彦微笑着道:“许黄门,能不能麻烦你让个地方呢?” 许肆冷冷地道:“案席上还有两个空位,为什么你不坐偏要我让?” 刘彦笑道:“许黄门武功高强,妾身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便这样坐在许黄门身旁,万一您突然发难,把我捉了作人质,那妾身今天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一边黄静踏上一步,哼了一声。 左丰摇摇头,这女子倒真是小心到了极点,一点钻空子的机会都不肯给自己啊。许肆站了起来,一名黑衣汉子立即便迎上来,手一抖,却是多了一幅镣铐。 许肆大怒,伸手握住刀把,怒目面视,寒声道:“你当我们是囚犯么?” 黄静冷笑:“难道不是么?” “许黄门,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真要冲突起来,你也许能活着冲出去,但左门令铁定是死人一个。”刘彦道。 随着刘彦的话音落地,屋里的几个黑衣汉子手中的强弩已是举了起来,而窗户外面,已是一排弩机响动声,显然外面也早有埋伏好了人手。 “白狐姑娘,其实你只要屋里这几把强弩就已够了,那位姑娘我虽不知功夫如何,但一看这气势,已足以挡住许君了,又何必这么大张旗鼓,倒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对付左门令,那一定是要打起十二万分小心的,我可不想功亏一篑,能活捉陛下密探的机会太少了,我的运气不错。”刘彦笑着走了过来,坐到左丰的对面。 此时许肆已无奈地戴上了镣铐,一肚子的怒火坐在屋角的一个小板凳上,隔他四五步远,两名黑衣汉子紧紧地盯着他。兴许是得了黄静的叮嘱,知道面前的这个家伙功夫极高,两名汉子有些紧张,手里的弩机一直对准着许肆,这让许肆很担心,要是这两个家伙一不小心,勾动扳机,这么近的距离,自己就要死翘翘了,当下也是两眼眨也不眨,看着那两张弩机,一时之间倒没有心思去听刘彦与左丰二人说些什么。 “我有些不明白,所以特地过来请教左门令,希望君能为我解惑!”刘彦示意一名手下换了一幅干净碗筷,亲手为左丰倒上酒,再替自己满上,黄静警惕地站在一侧,看着左丰,虽然左丰是个宦官,但再怎么他也是一个男娃,而自家小姐当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举杯示意,刘彦小饮一口,再夹了一箸菜慢慢地咀嚼,一点也不着急。 左丰非常欣赏地看着刘彦,作为谍探这个行当的老人、高手,对于新近崛起的军统司,和行内称之为白狐的刘彦他一直抱着好奇,这个行业女人并不少,但能成为这个行业翘楚,甚至是首脑的到目前为止还只有刘彦一个。 各大世家的密探左丰和他们都有多次交锋,而和刘彦,还没有任何交集,但想不到一交手,居然是以自己被生擒活捉而告终。 此时,如此近距离地与刘彦面对面,看着这个在行内有些传奇的女人,左丰心中只叹了一声:“她的崛起果非侥幸,盛名之下,果然相符。” “路不平有人铲,事不平有人管!”左丰笑道:“周度辽如此欺负人,俺家张常侍看不过去了,便想管上一管。” 刘彦正喝了一口酒到嘴里,闻听此言,咋的一声全喷了出来,娇笑不已,一边不停地拍着胸脯,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左门令!你可真会讲笑话,这话要是一个江湖大侠说了出来,我一定会大力地为他鼓掌叫好。不过是你说出来的话,我怎么觉得...呃...是觉得想吐呢!” 左丰面不改色,神色凛然地道:“有时候明知是谎话,但我也说得大义凛然,嗯,可能是习惯了,这是个好习惯。白狐姑娘,看来你还没有达到我这个高度啊!需要努力,努力……” 一边的黄静顿时被这句话逗笑,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刘彦笑着举起酒樽:“左门令!我敬你。你真是厉害,就这两句话,已让我最得力的手下放松了对你的警惕。说不定此时她心里还认为你这个人很不错呢!” 刘彦瞄了一眼黄静,黄静怵然而惊,不免有些羞愧,手紧紧地握住刀把,又羞又恼地盯着左丰。 刘彦与左丰两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刘彦道:“阿静,你要记得,如果以后你有机会能碰上左君的话,千万不要与他说任何话,直接把他一刀两断,干净利索。否则,最后吃亏的一定是你。” 黄静用力地点头:“我记得了,小姐!” 左丰苦笑道:“不用这么狠吧?白狐姑娘,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往日无怨倒也的确是,但近日无仇么?左君,你的确和你所说的那样,谎话也能说得挺大义凛然的。既然左君不肯说,那我便来猜上一猜可好?”刘彦问道。 “十常侍他们是不是想要对士族动手了?还是陛下想宰羊拔毛?”刘彦第一句话便让左丰凛然色变。 “我听说张常侍和大贤良师张角似乎有接触...”第二句话说完,左丰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刘彦大笑不已:“果然如此,我一猜就中。怪不得你巴巴地跑到这里来捣乱,左君,你就这么有把握陛下夺权能成功?” 左丰脸上已完全没有了先前的轻佻,两手交叉放在案前慢慢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陛下只是看着昏乱啊。” 刘彦摇头:“所以陛下安排你就跑到凉州来坏我们的事,陛下怕将来夺权成功后,又要面对我家将军这头出山猛虎,他想限制我家将军的力量发展,将我家将军困在并州,是也不是?” “白狐姑娘聪明之极,如果周度辽与蛮族打个两败俱伤我觉得更妙!”左丰神色不变。 “那你怎么不跑到阴山草原上去为羌渠参谋一番,做一次中行说。以你的才能那羌渠必然倒屐相迎。”刘彦将酒樽往桌上重重一顿。 中行说是西汉文帝时人,原为宫廷太监。后来,因为汉文帝强迫中行说陪送公主到匈奴和亲,中行说对汉王朝怀恨在心,转而投靠匈奴,成为单于的重要谋臣。 “吾虽阉宦,但亦是大汉子民。”左丰凛然道。 刘彦歪着头盯了他好一会儿:“左君啊,看来我的道行的确还不行,我还真是无法分辩你这话的真假!” “当然是真的!你们和丁原火拼的时候,是张常侍说服了陛下,让西园军按兵不动。现在好了,轮到我们被逼到墙角了!早知今日,便让周度辽让丁原搞死得了。”一边的许肆愤愤地道。 “你说什么?”刘彦震惊地转头看向许肆,霍地站了起来,而钟静也是张大了嘴巴”当天她也是在场的当事人。 “周度辽欠了我们张常侍一个人情。”左丰缓缓地道。 这样一来,刘彦相信了他们说的是真话,但却仍有些不解地问道:“那时我们素不相识,也没有任何利益交葛,你们为什么要去救我们?突发善心?” “还是上面那句话,陛下没有你们想象中的昏聩。” 刘彦点点头:“我明白了!” 旋即站起身来,她复言道:“左门令,感谢你们张常侍。今天因为这件事,你捡回了一条命,我不会杀你了,你的生死将由将军来决定。” 左丰震惊地看着刘彦:“开始你准备杀我们?” 刘彦娇笑道:“你以为呢?陛下的密探既然逮住了,我还会轻易放过么,防患于未然,自然是一刀杀了干净,可是想不到张常侍居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说起来,你们还救了我们并州不少人呢,我倒是不敢自作主张了。只能让将军来处理这件事。” 左丰脸色有些发白,他发现他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心狠手辣,今天她来,居然就是来杀自己的。 “不过呢...你们既然到了我们军统司手中,我又还要管你几天饭。”刘彦笑嘻嘻道。 “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左丰低低地吟道。 旋即他倒背着双手,施施然地走了出去。但许肆却眼里冒火看着刘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8章 反间计成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朝阳初升之际,刘虔带着他重新组建的亲卫营,在厉锋、向辉的护卫下,向着富平县出发。他的心情糟的很,脸色阴沉得如同要滴出水来,昨天几乎一夜没睡.连丁凌的曲意承欢也索然无味,让丁凌大为不满,刘虔少不得又出了一点血来安慰。 除了亲卫营,他还带上了一营新兵。这是他的本部兵马大部被潘凤摧毁后,重新招募的。虽然穿着最好的盔甲,拿着最好的武器,但即便是不大懂军事的刘虔也知道,他们的战斗力较之以前的兵马还要差,碰到敌人最好的结果便是充当炮灰掩护自己跑路。 如果真如那左丰所说,刘虔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单是一个流贼座山风便打垮了他的军队,如果再加上燕敬那五千并州军,只怕吃了自己连骨头也不会吐出来,心里不由害怕起来。 忽的刘虔勒住了马。 “使君!”厉锋策马走到刘虔身边。 “伯锐,你说那左君的说法可信么?周皓粼真的刻意想要夺我武威、张掖、北地?” 厉锋摇摇头:“末将不知道。使君,不管是真是假,您总得弄清楚事实如何,到了富平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可如果真是那样,那座山风与燕长肃是一伙的,我们不就惨了么?”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刘虔道。 厉锋沉默了,自己士兵的战斗力他当然是清楚的,一边的纪尘插话道:“使君!无妨。如果真的事有不靖,我们可以躲到陇西去,到时借道安定。那燕长肃和座山风能奈我何?咱们从三辅绕路去京里找皇帝陛下告状,让那周度辽吃不了兜着走。” 听了这话,刘虔的眉头稍微舒展开了些:“对啊!实在不行.我去陇西啊,我和董仲颖没有交恶啊。你敢怎么样?能把我怎样?董仲颖可是豺狼啊。” “走!”浩浩荡荡地队伍开始向富平县进发。 纪尘心里冷笑,刘虔是注定不可能到达富平县的。 中午,队伍稍事休整后,正当刘虔跨上马,准备出发时,姑臧方向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纪尘心里一喜,来了。 刘虔也是一呆,因为他看到了马上的骑士是自己的心腹手下,难不成真让那左丰说对了,流贼己向富平县逼近了? “使君!使君!快停下来。”骑士声嘶力竭地大叫着,飞奔过来,滚鞍下马,一把拉住刘虔的马头:“使君,不好了!” “什么事快讲!”刘虔厉声道,声音有些发颤。 “使君!并州燕校尉在休屠县与流贼座山风去决战大败,五千并州军被打死打伤无数。燕校尉带着千多兵残余正在向姑臧方向撤退,而流贼紧追不舍。燕校尉让人飞马回来报信,请使君组织军队准备城防作战,以防座山风趁势攻夺姑臧,他已派人回并州,请周度辽发援兵。使君!赶紧回姑臧吧。”信使脸色发白从得到燕敬的信开始,他是一路狂奔.总算是追上了刺史。 刘虔脸色唰地变了,这一次为了试探并州是何用意,也是为了最大程度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己几乎带走了驻扎姑臧的所有兵力。恰在此时,座山风大败燕敬,竟然直攻姑臧了。如果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去,那姑臧危矣。 “左丰误我!”刘虔大叫:“撤兵!撤兵!回姑臧! 纪尘一边跟着刘虔向回赶,一边大声道:“使君!怎么这么巧,我们刚出姑臧,对方就知道了,是不是早有预谋、就等着我们将军队调出姑臧,来一招调虎离山?” 刘虔一呆:“你是说那左丰在害我?”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使君!赶紧回去,只要我们抢在座山风之前回到姑臧,以姑臧城的坚固,我们至少可以等到周度辽发兵来援。”纪尘道。 刘虔连连点头:“来人啊!快快传令给燕校尉,让他一定要将座山风挡住半天,让我们有时间赶回姑臧。” 落日时分,刘虔率领着他的亲卫营终于赶回到姑臧,看到高大的城墙时,众人都是长吁了一口气,姑臧还是安全的,总算是及时赶回来了。而此时,新招募的士兵在一路狂奔中,十成中有三四成掉了队,七零八落的队伍急如星火地跑进了姑臧城,还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远处尘烟滚滚,已有大批人马逼近。 “关城门、关城门!”刘虔大叫。 “使君!那旗帜是燕校尉。”纪尘喊道。 站在城楼上,众人向远处看去,果然是并州燕敬的军旗。只是当时威风凛凛的五千并州军现在只剩了千余人,一个个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狂奔而来。在他们身后数里地外,更大的一股部队正滚滚逼近。 “快!准备好,等燕校尉部众一进城,马上关城门,准备守城。准备城防作战!”厉锋大声吩咐,他知道这个时候使君已是帮不上半分忙了,除了发抖。 “请使君到城楼里观战!” 燕敬带着千余人连滚带爬地进了城门后,厚实的城门轰隆隆地关上,城上一片忙碌,蹶张弩、大黄弩等武器被从武库里推出来,上弦、搭箭,一片忙乱。 燕敬满身血迹,汗流满面地走进了城楼,他手下的千余残兵奔进城后,便瘫倒在地上,张大嘴大口大口地呼吸,显然刚才的狂奔已耗尽了他们的体力。 “燕校尉!燕校尉!怎会如此?怎么会这样啊?”刘虔浑身肥肉都在颤抖,看到燕敬一迭声地问道。“不是一直压着那贼匪在打么,怎么忽然之间就大败了呢?” 燕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使君!我得到情报,说使君率领万余人马出了姑臧,要去富平县,而那座山风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正准备来夺取姑臧。我大惊之下,便率我的骁锐营飞奔回姑臧救援,哪知座山风那贼子溜滑得很,在休屠县打了我一个伏击,我五千人马猝不及防,一接战便去了近半兵力,后来为了阻挡那座山风,等使君赶回姑臧,我又去了千余人马,现在只剩下了这千余人,这事要是让周度辽知道了非得砍了我的脑袋不可!”燕敬一脸的愤怒,狠狠地用脚踢着墙壁。 “我说使君啊,没事跑到北地郡干什么?去富平便也罢了,好歹也在姑臧留下几千人马啊,可您居然将姑臧的大部分兵力都带走了。这不是...这不是...”燕敬喘着粗气,将马鞭狠狠地样在地上。 刘虔脸色尴尬,他总不能说因为我怀疑你们了,这才带上这么多人去富平。但现在看到燕敬的惨状,看到城墙下那千余伤痕累累的残兵,怀疑已是烟油云散:“燕校尉!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在周度辽面前分说的,你损失的兵马,我会付你们银钱、大笔的粮饷。但现在...我们还要同舟共济,守住姑臧啊。” 听他这么说,燕敬脸色稍平,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已派人飞报俺家主公,只要我们坚持几天,并州便可以派来援兵了。” 听到燕敬如是说,刘虔放下心来,他相信自己这姑臧坚持个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燕敬迟疑了一下道:“使君,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燕校尉为何如此客气,但讲无妨。” “好。那我就直说了,厉君、向君二位虽然是很不错的将领,但必竟没有打过大仗,这守城之事,是万万出不得意外的。所以……” 刘虔听明白了,燕敬这是伸手要城防战的指挥权呢。他沉吟了一下,也觉得如此最好,燕敬是沙场老将,打惯了大仗恶仗的,而自己麾下的部将却没有这份履历,能让燕敬指挥作战,能最大程度地让姑臧的安全得到保障。 “没问题。这姑臧的城防便交给燕校尉来指挥了。燕校尉,我这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你了。” 燕敬后退一步,向刘虔深深一揖。 “多谢使君信任!敬感激不尽,定当不负所托。让这些贼匪在姑臧城下碰得头碰血流。想当初副阳血战之时,蛮子何等厉害,还不是被我们打得狼狈不堪。区区流贼,焉能与蛮子相提并论。”虽然吃了败仗,但燕敬看来却不以为意,仍是豪情万丈。 刘虔不好打击对方的士气,委婉地问道:“燕校尉,你估计...周度辽的援军何时能到?” 燕敬沉吟了一下:“少则十来天,多则个把月。” “要这么久?”刘虔脸上变色。 外面城墙上传来一阵阵的惊呼:“流匪来了!流匪来了!” 燕敬陪着刘彦走出城楼,站在城墙上,看着滚滚而来的流匪。怕有数万之众,看到贼兵声势如此浩大,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刘虔,看到逼近城下的流匪,害怕之余更是气苦,因为这里面的很多人穿得皑甲还是他为他的本部凉州军装备的,现在却都武装流匪了。 片刻之后,流匪己是到了距城二千步外.扎住了阵脚,一批装备精良的士兵簇拥着几人向姑臧城而来。 “使君!那不是左丰么?”纪尘忽地指着对面,惊叫起来,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9章 大网起收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姑臧城下,潘凤笑顾身边的左丰道:“左黄门,你恐怕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要扮演这么一个角色吧?本是欲挑拨破坏我部计划,想不到在我们军统白狐面前不堪一击,陛下心腹不过如此啊!居然被生擒活捉了,哈哈哈!”笑声中透露出掩饰不住的得意,周围的亲兵们都是哄然大笑。 许肆大怒,正待反辱相讥,左丰却摆摆手,道:“老肆,我以前就对你说过,做我们这一行的,要吃得起苦,遭得起罪忍得住气,受得起辱,狠得下心,你入行这么久,却还是受不得辱,忍不住气所以你总是不能独挡一面。” “精彩!”潘凤拍手道:“左黄门果然不是平常人!如此情形之下,仍然能谈笑自若,换作是某的话,宁可拼了性命,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左丰淡然一笑,眼下,他和许肆虽然没有被捆住,也没有戴上镣铐,但两人的身周,却有数十把利弩正瞄准他们,只要他们稍有异动,便是万箭穿心的下场。许肆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形下有所作为。 “潘君,白狐姑娘固然高明,但这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在刘虔的高级幕僚中,居然也被你们埋下了钉子,可叹那刘虔死到临头,还将周度辽当作好朋友吧。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不马上挥兵攻城呢,有燕校尉作为内应,一旦你攻城一鼓而下,不费吹灰之力,你还在等待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反间计让我家常侍与汉室宗亲起龌龊。” 潘凤狡黠的一笑:“左黄门才干惊人,明说就没意思了,君可猜之。我不妨给你透点消息,免得你毫无头绪,这姑臧城,我肯定是要拿下的,不过需要几天呢?那可说不准,说不定十天半月也是要的。” 左丰一惊,周度辽处心积虑,就是为了谋夺武威、张掖,眼下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潘凤挥军攻城,破城之后将刘虔一刀做了,而后他自己率大军突来,平定匪患,名正言顺地将武威、张掖收入囊中,到那时,事实上已掌控了这几个郡的周皓粼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让朝廷默认这一事实,哪怕陛下再不情愿也只能如此,但潘凤在此拖延是什么意思?居然还要十天半月? 许肆也是一脸的茫然。 城上,刘虔看到流匪座山风的大旗下,左丰正与那座山风言谈甚欢,一副知交好友的模样,不由气得发疯,一拳狠狠地击打在城墙上,直痛得倒抽凉气:“狗婢的,原来你才与这流匪是一伙的,虚言诓我出城,带走了所有部队,让姑臧成了一座空城,你们好不费吹灰之力不抄了我的老窝,幸亏并州军挡住了你们一天,这才让你这个混帐的计谋不能得逞。” 想到这里,他看到身边燕敬沾满血迹的盔甲,不由心生歉意,这事闹得,让自己的友军损兵折将,这以后碰到了周澈,还真是不好意思,想必又要付大笔的银钱方能平息此事。 “左阉人这个畜产的,抓住了你,要把你抽筋扒皮,砍成肉酱,方能一泄我心头之恨。”刘虔嘴上狠狠地骂道,心中却是嘀咕:我可没少给陛下进贡,陛下这是借刀杀人、鸟尽弓藏! “使君放心吧,只要我们坚持到周度辽的援兵到来,定能将这个可恶的家伙抓到,到时让使君一刀一刀地砍着出气!”纪尘在一旁附和。 燕敬望着城下道:“看样子匪贼要攻城了,使君还是回府休息,这守城之事便交给我们这些武人吧!” 看到城下的流贼开始向城下逼近,刘虔也有些紧张起来,他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呢,想了想,把厉锋、向辉二人叫道跟前:“你二人要与燕校尉好好配合,一定要守住城池!”交待完毕,已是脚底抹油,跑回府里去祈祷东皇太一保佑了。 站在城墙上,燕敬看着不远处的潘凤,嘴角浮起一丝微笑,现在他手下那三四千应该已阵亡的士兵此刻就在潘凤的部众之中,快要收网了,不过主公的网里却不会只有刘虔这一条鱼。 “准备战斗!”他大声吼道。 城下,潘凤看着有些不解的左丰和许肆二人笑道:“戏演完了,二位,可以谢幕了,来人啊,给我传令,四面同时进攻!全军突击!” 并州云中郡帅府,军统司外情署署令白炜稍稍有些紧张,今天是大帅亲自召见,这样的单独面见大帅的机会他还是第一次。 “凉州流匪进攻姑臧,我们支援凉州的燕长肃骁锐营遭遇惨败,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吧?”周澈看着面前的白炜。 “是的,知道了!”白炜有些不解,凉州一事他也是参与的,流匪也好,骁锐营也罢,都是并州一家人,大帅今天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今天燕长肃发来了十万火急的求援信,言道流匪势大,要求我们支援,这事你还不知道吧?”周澈又问道。 白炜困惑地摇摇头。 “有办法在两三天之内将这个消息传到草原上去吗?”周澈笑问道。 白炜眼睛贬巴了两下,猛地闪过惊讶地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可以!大帅,我保证在两到三天内让阴山草原蛮子知道这一消息。” 周澈满意地点头,这个白炜脑子很灵活,自己只是约摸说了两句,他就已摸到了问题的实质所在:“你去办吧。对了!不妨让整个并州大街小巷都知道我们度辽营在凉州遭遇惨败,我雷霍大怒,准备带兵亲赴凉州,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厚的流匪。” 白炜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诺!大帅,其实今天您就可以听到这些流言。不!是这些来源很可靠的消息。”说完躬身退下。 周澈微笑着看到白炜离去,这是个聪明人,难怪可以呆在这个位置上,刘彦的手下还颇有几个很有才干的家伙的,否则军统司不可能扩张得这么快,像这个白炜,闻弦歌而知雅意,就很不简单。 这一次的行动自己撒下大网,可不是仅仅为了武威、张掖这条唾手可得的鱼,可是要网一条更大的,至于大到什么程度,就得看阴山草原蛮子的了,羌渠和於夫罗是不可能的,这些家伙小心得很,估计也难得上钩,最有可能的还是青部的哈博宁,这家伙想必现在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的,想来混水摸一把鱼大有可能。不过,自己让他摸得可是一个长满尖刺的仙人球。 周澈想着想着就咧着嘴笑了。 “主公!”沮授走了进来。 “军师,我们再来仔细参详一下这次行动的几个关键,做到万无一失。”周澈道。 “两到三天,消息可以传到阴山草原那里,蛮子准备进攻,到开拔需要一到两天,真正与我们接战,可能在五天之后,这还要蛮子们反应迅速才可以有。”沮授道:“主公!要是钩到一条大的,我们吞不下去怎么办?” 周澈哈哈一笑:“如果吞不下去,我们就退守堡塞,反正这一次是不亏本的买卖,如果羌渠和哈博宁一齐来了,我就死守堡垒,让他们来攻堡吧,我求之不得,能让他们的精锐死在城墙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我想羌渠不会来,於夫罗和哈博宁倒说不定。主公,如果蛮子来的话,很可能会绕过乌拉特,而从光禄城、固阳、副阳这几个堡塞的中间穿插进来,所以,我们要收拾他们,就得找准他们来的路线。”沮授分析道。 “这个问题交给军统司来做,相信他们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周澈道:“我准备集结公覆师团、枫之营来做这件事,吕奉先的五原营和亲卫营配合作出各种假象迷惑对方。” “主公!”沮授道:“我认为还是让五原营和亲卫营加上枫字营来作为主力吧,黄公覆师团只有一营是老卒,其它的都是新兵,怕到时撑不住场面啊!” 周澈摇摇头:“这一次我们预设了战场,打得是埋伏战,正好让这些新兵上去磨练一番,要是在这种战尽优势的情况下,他们还撑不住场面,那黄公覆就该打板子了。不趁着现在让他们见识一下阴山蛮子的战力,将来怎么能指望他们作为主力顶上去?” 沮授点头道:“是我想错了,主公比我想得远,我是只看着眼前的胜利了。” “哈博宁虽然很想急着找我们报仇,但他也不是傻子,所以你这边的战术欺骗一定要逼真,而且,假如哈博宁精锐齐出,你还要随时准备支援我这边。”周澈道。 沮授道:“哈博宁精锐齐出可能性不大,他最大的可能是集结一些支持他的小部落,再配以本部部分精锐!不过我们作最坏的打算,未虑胜先虑败,我知道这是主公的习惯。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周澈一笑:“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哪有万无一失的道理,只能尽最大的努力保持优势,敲一下哈博宁或者其它的草原部落,然后回头吞下武威、张掖、北地,足够我们消化一段时间,然后便将精力放到开辟第二战场上去。” 沮授道:“不错,羌渠整合阴山草原正在紧密锣鼓地进行,我们不能懈怠啊,要想按照主公的设想彻底解决阴山草原问题,就必须开辟第二战场了。对了!主公,听说刘军统逮住了陛下的心腹密探?” “不错。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正请示我怎么办呢?是杀还是放?” “主公的意思?”沮授问道。 “放了吧,现在我们毕竟是大汉之臣与陛下远远没到翻脸的时候,于情于理,都不能把事做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0章 老鼠出洞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三日之后,随着一声令下,黄盖的公覆师团三个营一万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开拔出发,向着凉州方向挺进,公覆师团原本保持攻势的左翼一万人马立即战线收缩,剩余兵力都缩回了光禄城、固阳、石门障三座堡垒。与此同时,周澈的亲卫营与姜枫的枫字营也自云中城开拔。 而此时的凉州武威郡姑臧城,潘凤不紧不慢地攻打了姑臧城几天后,居然好整以遐地开始砍树伐木,慢悠悠地做起了攻城器具,瞧见那些匠师不紧不慢,精雕细琢的模样,左丰心中的疑惑更深,周澈倒底在想些什么呢? 他与许肆两人被软禁在营里,倒也没有受什么苦头,只不过许肆一直被戴着镣铐,用潘凤的话说,这家伙武功高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让许肆非常气苦,自己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带着一介书生从戒备森严的军营中逃出去吧? “许君,你怎么看这件事?周度辽到底想干什么呢?”左丰闷闷地问道,碰到一件让他老是想不透的事,这让自诩才智卓绝的他颇受打击。 躺在几张木板铺就的简易床上,许肆将镣铐弄得当当直响:“想什么?自然是想钩一条更大的鱼,要不然以潘无双如今的兵力,加上燕长肃那内鬼,姑臧城早就易主了。” “我知道姑臧是一个诱饵,可是周度辽想钓的人是谁呢?值得他这么做的能是谁呢?” 许肆哈的一声笑:“左君,我看你被白狐摆了一道后,脑子都有些生锈了,能是谁?谁是周度辽最大的敌人,他钩的就是谁。” 左丰霍地站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周度辽要利用姑臧这个诱饵引诱阴山蛮子。我想明白了!我明白了!潘无双困城、凉州求援、骁锐营覆没,依常理而论,周度辽肯定要起兵报复,抽调大军入凉州,可他兵力不足,只能从前线抽兵,如此一来,一线必然兵力空虚,阴山蛮子说不定就会乘虚而入,而周度辽早就布好了圈套,等着阴山蛮子自投罗网。好计谋啊!好心思!周度辽啊周度辽,你倒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一箭双雕,想必阴山蛮子大败之时便是姑臧城破之日。” 帐外响起清脆的掌声:“左黄门果然聪明之极!不过左黄门,聪明之人可都是活不长的哦!” 许肆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咬牙道:“白狐这个妖女!” 帐帘掀了起来,刘彦笑颜如花的走了进来:“许黄门真是大智若愚啊!” “白狐姑娘!帐内简陋,既无席位可坐,亦无酒茶奉人,怠慢了,怒罪怒罪!”左丰仍是一脸的笑容可构。 刘彦呀的一声:“左门令这是在嫌弃我们待客不周啊!潘都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二位天使都是大汉内廷鼎鼎大名的人物,如此简慢,确是我们的错。” 潘凤笑道:“军中简陋,俺也习惯了,倒是忘了这二位不是我们这种苦哈哈出身,到哪儿都要讲究的,来人啊,给二位黄门送席案过来,再弄点好酒好菜。” “多谢!多谢!”左丰道:“白狐姑娘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们这两个阶下囚啊?” “左门令言重了,两位在我们这儿,可没有受什么委屈吧!我们对二位可是一直以礼相待的。”刘彦淡淡地道。 一边的许肆闻言,立即将带着镣铐的手抬了起来,弄得叮当响。 “给许黄门去了镣铐。”刘彦吩吩道。 “小姐,这厮功夫高明的很!”黄静静凑到刘彦耳边低声道。 刘彦淡然地道:“这里是军营,如果许黄门不想自杀的话,是不会妄动的。” 说话间,席案已是送了过来,酒菜也摆好,不过军中那有什么美食,无非便是大碗羊肉,许肆毫不客气,去了镣转便踞坐大嚼。 “白狐姑娘今日大驾光临,想必是得到周度辽的信儿了,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啊?”左丰笑问。 “左门令这么笃定?不怕这是断头酒,送行菜吗?”刘彦笑问。 正在大嚼的许肆一惊,一大块肉卡在喉咙中,鳖得脸通红,连忙灌了几大口酒下去,这才顺过气来。 左丰微笑:“如果周度辽要杀我们,以白狐姑娘的性子,那里还耐烦跑来看我们,自是一个口信带给潘都尉,喀喀两声完事,既然白狐姑娘亲自来了,我自然确定是要放我们的了。” “想不到左门令对我还下过如此功夫,不错,将军要我放了你,今天我来便是要告诉你们,这里不是中原州郡,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搅风搅雨,为了大汉边境安宁,希望陛下不要自毁臂膀。再有下次,我直接就砍了你们的头,再与将军说去。”刘彦脸色一寒,说完这几句话,扭头便走,走到帐门口,回过头来:“还请二位在这里多住几天吧,姑臧城破之日,我们会礼送二位出境。“ 看到刘彦离去,潘凤咧嘴一笑:“二位!稍安勿躁哦。许黄门,我不铐着你,你也不别乱来,我家主公答应要放你们了,但你们要是不守规纪,在这里被一阵乱箭射死,可怪不得我啊!“ 左丰与许肆脸上微微变色。周澈或许不会杀自己,但刘彦、潘凤绝不介意找一个借口将二人一阵乱箭射成马蜂窝。 “这几天别生事!”左丰低声对许肆道。 许肆一手拿着一个羊肉,一手端着酒樽,摇头道:“这女子,这女子!“ 哈博宁其实很想来复仇,并州军数次重创青部,让原本可以与羌渠白部较劲的青部实力大损,眼下比红部也强不了多少了,连自己的亲弟弟也做了王智的刀下鬼,头颅至今还挂在乌拉特的城头,但眼见着羌渠咄咄逼人,其意图后世的谚语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如果还想在白部的威压之中保持青部的地位,则青部再也受不起任何损失,但如此好的机会就此错过,又着实于心不甘,左思右想,举棋不定。 正在帐中苦恼之际,红部首领阙善却来了,阙善的红部不久前也被王智踹了营,死伤枕萧,心中恼恨,骤然听到周澈抽调大军前往凉州平叛,一个想要报复的心立马便也活泼泼地跳了起来,便来找哈博宁拿主意。 “好机会倒是好机会,可是现在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哈博宁大大地灌了一口酒,一脸的恼火:“阙善兄弟,羌渠单于越来越过分,现在几乎已是撕破脸皮,要强行吞并我们了,嘿嘿,说什么要一统阴山草原恢复冒顿大单于雄风,以整合力量,击败并州,进窥中原,还不是想让白部一统阴山,阙善兄弟,真要是这样,那以后草原可就成了他羌渠的家天下了,可我们草原以前一直是贤者居长,他羌渠此举是坏了我们草原自古以来的规矩。” 阙善也很忧虑,他没有什么做老大的心思,但也不愿意羌渠建立一个政令统一的部落联盟,这将代表着他失去很多的特权和自主权力,可是羌渠的实力强过他太多,他是不敢像哈博宁这样公开反对的。 “哈博宁啊,羌渠一直消极避战,眼看着汉军越来越嚣张,却置之不理,一门心思地窝里斗,许多部落已看来下去了,如果你来领头,咱们乘着这个好机会,与并州度辽营打上一仗,大大地胜一场,不但扬眉吐气,也能挺起腰杆来说话。”阙善鼓动道 “羌渠不是说不整合全阴山草原的力量,便无法彻底击败度辽营么,那咱们趁着这个好机会,好好地干上一仗,看羌渠怎么说?” 哈博宁看了一眼阙善,如果说不动心那是假的,但万一这仗又输了怎么办,那青部就真只能捏着鼻子任由羌渠摆布了,心中一动,忽地有了主意:“阙善兄弟,我不说你也知道,我一直是羌渠单于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我现在的主力的确不能大动,但是如果阙善兄弟想去打一打的话,那我咬咬牙,给你五千精锐,再下令给附庸我的那些部落,凑一万骑,这样加再上你红部本部兵马,便可以好好地打上一场。” “这个?”阙善有些犹豫。 “阙善兄弟,先说明白了,这一次你收获的战利品我一文不要,出战的五千青部精锐也由我来奖赏,其余的部落你看着给一点即可,反正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怎么样,我出人,你拿钱。” “干了!”阙善一拍桌子道:“俺干了,度辽营狗婢的杀了我部落这么多人,不报这仇我真是不甘心。” 哈博宁大喜道:“阙善兄弟,汉军肯定不会动乌拉特的兵,他们能抽调的只能是那个什么黄盖部的左翼,如此一来,固阳、石门障那边必然兵力空虚,你从这两座堡间插进去,便是富庶的并州榖阳县了,不要再深入,大掠一把后,杀光那里的并州人,然后迅速返回,黄盖部的主力一走,那里几乎没什么骑兵,堡子里的那点兵力根不敢出城野战,基本没什么危险。” 阙善点点头:“我也有此意,只不过我们要绕这么远的路,羌渠那家伙必有所闻,不知会不会....” 哈博宁冷笑:“他白部不敢去,难道还不许别人去吗?他还不是我们阴山草原的皇帝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1章 榖阳交战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哈博宁和阙善密议后,哈博宁果然利落汇集了五千骑给阙善,接着阙善本部出了一万骑,再加两部附属的小部落,凑足了三万骑,自草原上滚滚而来,远远绕过乌拉特,直奔榖阳。 羌渠王帐,接到报告的羌渠沉默半晌,问儿子於夫罗道:“你怎么看这一件事?” 於夫罗深吸一口气:“周澈狡诈多智,岂会露出如此大的破绽给我们,我敢断言,他在欲盖弥彰,如果真要大规模抽调兵力,他保密还来不及,又岂会闹得大街小巷尽人皆知,此必是一个圈套。父亲,要不我去将阙善拦下来。” 羌渠摇摇头:“他们会听你的吗?” “晓以利害,让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圈套,我相信他们不会明知是圈套还要往里面跳。”於夫罗道。 “我们一统阴山草原迫在眉键,动作也越来越大,而他们所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此时,他们对于我的戒备更甚于对汉军,你真去了,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怕他们对汉军取得胜利,从而阻碍白部一统草原,所以,他们不会信你。” “父亲,难道他们不知道您一统阴山草原是为了整个部族的利盖着想吗?不整合阴山力量,如何击败度辽营,如何窥视中原花花世界,难道他们便只能看到眼前的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利益么?”於夫罗愤愤然道。 羌渠大笑:“世人多愚,绝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眼前三尺之地,有几人能看得到未来并事先布局。阙善、哈博宁都是草原人杰,只可惜他们胸襟不够宽,抱负不够大,被局限于阴山草原这一蜗之地,满足于现在的安逸,却不想为子孙谋,看不到那个周度辽对草原的野心,如果放任,不久的将来,周澈的战马就会践踏在我们赖以生存的这片的土地上,我们将成为他们的奴隶,所以无论有多大的阻力,我都要完成这一伟业。” “只可惜他们不能够理解父亲的苦心。”於夫罗叹道:“阙善此一去,必然损兵折将,都是我草原儿郎啊!父亲,我们真的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羌渠冷笑:“这些人如果活着,也只会成为我们一统阴山草原的障碍。儿啊,你带金帐军接应他们的败兵吧,能活下来多少,看他们的运气,你要小心你的侧翼,如果汉军知道你也出现的话,他周澈一定会从侧翼威胁你的。” “是,父亲。我会小心。”於夫罗施礼退下。 榖阳县,黄盖已设好陷阱,在阙善主力前进的道路上,是公覆师团步卒战力最强的奔雷营,黄盖出任师团主将后,奔雷营已成为他的亲兵营,他们将成为阻截阙善的主力军,而在左右两翼,黄盖各伏下二个营的兵力,在战斗打响后,侧击蛮子腰部,光禄城、石门障守军将封闭蛮子的退路,而完成战术欺骗的亲卫营和姜枫部将在战斗打响后进驻河目地区,防止草原上有援军出现。 圈套已经设好,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周澈不放心公覆师团的战力,毕竟这个师团新兵占了大多数,老兵仅有奔雷营这一个营的兵力,面对数万蛮族骑兵的冲击,能不能顶住还真有些难说,随周澈一同前来的还有匠作营的一批匠师,他们带来了最新打制的连弩机百余台,以前连弩虽有出现,但顶多能连射二到三支弩箭,如此强力能次射击达百支的弩箭将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周澈也想检阅一下这东西的威力。 笨重的连弩机被匠师们小心地安置好,惹来周围士兵一阵好奇的目光,大家谁也见过这奇怪的东西。任器很激动,脸庞潮红,这是他第一次踏上战场,第一次亲眼见识自己发明的武器在战场上的威力。 周澈已得了情报,来的不是青部哈博宁的主力,而是红部阙善。其实来的人是谁,他并不在乎,反正能打击一下蛮子就行,管他是谁,都是大汉的敌人。 沮授叹道:“可惜榖阳这一次又要遭劫了。” 为了达到欺骗对手的目的,这一次的行动并未通知榖阳方面撤退,所以这一次的行动榖阳将会承受不小的损失。 “战后榖阳免税,并对在此战中死难的百姓给予优厚的抚恤。”周澈顿了顿道,其实心中却是波澜不惊,他发现,现在的自己真得已有些铁石心肠了,他能想到,蛮族铁骑突入榖阳后,毫无准备的榖阳百姓将遭受多大的苦难,但相对于既将取得的战果,他又觉得是值得的。 慈不掌兵!此一刻,周澈深深地体会到这一句话的含义。为子孙谋吧,便让现在的百姓多受一点苦吧,他在心里如是安慰自己。 沮授欣慰地看着主公,现在的主公与当初相比,已是大大不同,再沮授看来,经讨这么多的历练之后,主公正在向一代枭雄迈进,而这,正是他愿意看到的。乱世人命贱如狗,想要慈悲,却等天下太平之后吧! 远处,狼烟忽地燃起,浓黑的狼烟直冲云宵,一、二、三。周澈看到三道狼烟,已是知道蛮族此次来袭的共有三万人马。看到狼烟迅速接近,他慢慢地奋起来。 回顾奔雷营,整齐的迎战阵形已经形成,如山的枪林竖起,密密麻麻,战士的脸上露出狂热的神色,这让周澈很是满意。弓手将长箭一支支插在身前,最后一次检查弓弦。 此刻的阙善很满意,并州果然抽调走了大部主力,当洪水一般的铁骑冲过石门障时,堡里的守军脸上露出惊惶的神色,龟缩在堡内,任由他们自堡前一掠而过,长驱直入。榖阳的富庶让这些草原蛮子们狂喜不已,一路冲锋,一路抢掠,毫无防备的榖阳百姓损失惨重,四处浓烟滚滚,死伤狼藉。 阙善狂笑不已:“周澈小儿万万想不到我们会来,哈哈哈,儿郎们,冲上去,打破榖阳城,抢到的东西一半归你们。” 蛮族骑士大喜,按草原规纪,抢掠得来的战利品他们私人只能拥有其中的三成,其余的要上交给部落,今天大首领居然让分五成,岂不是抢得越多,得的越多,一时之间,士气更加高昂,而光禄城、石门障的并州驻军的龟缩不出更让他们坚信并州军主力已尽数了去,抢掠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首领,前方发现汉军!”一名前哨士兵狂奔而来,向禀报阙善。 阙善吃了一惊:“多少人,是谁的部队,看清了么?” “首领,对方没有立起将旗,不过只有五千余人。而且尽是步卒。”前哨道。 “步卒,凭他几千步卒也想挡我去路,吹号,集结军队,打跨这支部队,冲进榖阳城。”阙善大声下令。 看到视野中突然出现的骑兵洪流,周澈的眼睛眯了起来:“公覆,看你的了。” 黄盖点点头:“主公放心!今天让他来得,去不得。弓手,举弓,上弦!” 长矛手后排的弓箭手闻令后,拉开长弓,利箭上弦。 “准备!”一片吱呀声响,刚刚配发的轮子弓拉弦很轻松,以前一名弓手放得十余箭便要筋酸手软,但手执一品弓,却可以将这个数目翻上几倍。 “五轮自由抛射!”黄盖大声下令。令旗舞动,如雨长箭射向天空,飞至最高点后,雨点般地落下来。 涌来的骑兵群顿时人仰马翻,没有配备铁甲的士兵根本挡不住抛射的箭支,中箭之中翻身落马,旋即被后面涌来的骑兵踩面肉泥。 “冲锋,冲锋!冲进步卒中去。”阙善丝毫不理会损失,只要冲进步兵群,那步兵就是待宰的羔羊。 黄盖的主力奔雷营步卒阵形如山,如同没有看到正狂奔而来的骑兵,在军官们尖厉的哨声中,战车突前,身后的士兵蹲步,下枪,雪亮的矛尖如林般向前探出。 “连弩,准备!”黄盖再次高呼。 “射击!” 匠师们用力扳动机关,一百多台连弩机同时发射。这一瞬间,便是周澈的视线也被箭雨所阻隔,连绵不断的箭雨似乎连天空也挡住,步兵身后的长弓手在这一瞬间也失神,忘记了再次拉弓开箭,而是呆呆地看着那密密麻麻地如雨点般落下的箭支。 连弩机配备的强力弹簧,再加上破甲箭,在百多步的距离上平射,所造成的打击效果是惊人的,如同割韭菜一般,冲在前面的蛮族骑士一排排地倒下来,而那箭雨似乎仍无止歇。 “长弓手,抛射!”黄盖大呼,怒视发呆地长弓手。 “抛石机,发射!” “竖我将旗!” 阙善惊呆了,他第一次看到箭支居然能以如此密度,如此力度射击出来,而当他看到对面突然竖起的黄盖将旗时,一个念头立即浮上心头:“上当了!” 当连弩射毕,密集冲锋的蛮族骑兵前锋已变得稀疏,黄盖大声下令:“战车前导,变阵,突击!发信号,命令左右两翼出击!” 奔雷营旋即变阵,在一辆辆战车的引导下,整个队形裂开成无数个以百人为单位的小阵,滚滚杀出,一头扎进骑兵队伍中,而与此同时,在战场的左右两翼,号角声声响起,如雷的马蹄震荡着众人的神经,烟尘当中,无数骑兵正从远处突击而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2章 姑臧城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当阙善意识到自己上了大当,中了埋伏时,为时只晚,自己的部队被黄盖的奔雷营切割成无数小块,纠缠到了一起,并州军要是说起以步对骑,经验最丰富的当是奔雷营莫属,奔雷营是以原参加过幽州卢龙塞防御战的汝南兵为骨干组织,周澈到北方的初始几场硬仗这些人都曾参与,以步破骑熟练之极,在这些从老兵升上来的基层军官的指挥下,阙善口中的羔羊变戍了自己的骑兵,看到自家儿郎被一片片地刺下马来,乱刀砍死,阙善的心在滴血。 “撤退,撤退!”阙善疯枉地喊道,但此时想退也没那么容易了,左右两胁,被公覆师团埋伏在两翼的四个营横向切入,连阙善的本阵也受到了冲击,双方纠缠在一起,草原骑兵基本失去了机动的优势。 “大局已定!”沮授笑道:“就看我们能牧获多少果实了!”他倒也不敢奢望将这些草原蛮子全部留在这里。 草原骑兵们不得不忍痛抛下马匹上抢掠而来的财物,此时,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一边拼杀,一边跟着阙善向外突围。将旗之下,周澈微微点头,三万骑兵对二万步卒,草原人其实在人数上占着优势,虽然他们的兵力分散四处劫掠,但聚集在这里的也有不下两万人,只是在开始时遭受了重大损失,但与汉军其实仍有一战之力。 可是很可惜,当阙善意识到中军骚动之后,方寸大乱,居然第一反应不是组织部队进攻,而是下令撤退,这对军队的士气是一个重大打击,如果是羌渠在这里,他一定会先冲上来。周澈如是想道,羌渠,劲故啊! 黄盖跃跃欲试,手里的熟铁双锏下意识地舞动着,眼光却瞄着周澈。他知道,主公一向反对高级将领上阵拼命,但此时,两军纠缠在一起,他的预备队也投入了进去,呆在这里其实已起不了多大作用了。 看到黄盖的模样,周澈已是知道了他的心思,点点头:“去吧!” 黄盖大喜!一声呼喝,率领着他的亲卫队风驰电挚般地杀向战场,所过之处,蛮族骑兵纷纷落马,有了主将陷阵,师团的士兵士气大涨。看到这一情景,周澈不由反思起来,在某些时候,将领的身先士卒所起的作用还真是不可小视啊,自己看来也要加强一下武力值了,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上阵拼杀的。 自并州方向,一队骑兵飞奔而来。为首的骑士打马奔到周澈身边,低声道:“大帅!发现於夫罗金帐军踪迹,目标是光禄城。” “嗯!知道了。”周澈点点头,看来羌渠还是派於夫罗来了,自己先前的小心还是起了作用,回身对沮授道:“军师,这里已没什么事了,接下来就是在追杀中尽可能地扩大战果,我去盯住於夫罗!” 沮授道:“主公小心!” “君且安心!没什么事的。於夫罗此来是要接应这些残兵,我只是盯着他,防止他恼羞成怒罢了,战后这里的善后事宜你会同元皓与榖阳县令处理吧,对于死难的百姓要厚加抚恤告诉榖阳县令,明年榖阳的赋税全免,对于死难的人,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此战,并州大胜,但对于榖阳来说,却是一场灾难。阙善的一路撤退,就是一路溃败,兵找不着将,将不见兵,好歹他还有几千精锐跟着,一路向西枉奔,而公覆师团的两个骑兵营一路枉追,虽然蛮子人马更多,但斗志全无。散兵游勇满山逃跑的蛮子已对他们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这些落单的家伙想必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们只需盯着前面的阙善就好了。 阙善跑到光禄城时,早已准备好的光禄城、石门障两堡守军又给了他迎头一击,好不容易突出重围,冲回草原时,来时的三万意气风发的骑兵,现在只剩下不到万骑,而身后,追兵还在穷追不舍,在石门障的一场交战,又让黄盖部的步卒追了上来,阙善只觉得快要穷途末路了,马儿已跑得吐白沫,不知道还能支持多长时间,但此时,除了逃,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大首领!快看!快看!”阙善的一名亲兵又惊又喜,指着前方突然出现的大队骑兵,“是左贤王,是白部的於夫罗,我们得救了!”青红两部的败兵惊喜地大叫起来,至于那些依附他们而来的那些小部落,天知道他们此时在那个地方。 於夫罗料到阙善会矢败,但没想到败得这么惨,三万骑居然去了一多半,看到垂头丧气的阙善,於夫罗真想抽出刀来,一刀将这个混账劈成两半。 “左贤王,请给我们报仇啊!”阙善哭丧着脸,看到於夫罗带来的两万金帐军,他心里陡地又生起复仇之念,双方这时都已成疲兵,如果於夫罗带领他们返身冲杀,定能将汉军杀得落花流水。 黄盖也发现了於夫罗的金帐军,军旗招展,追兵们停下脚步,开始迅速地集结。 於夫罗看了一眼阙善,冷冷地道:“反击?你可知道,此时汉军的姜枫部与周澈的亲卫营,两个营上万骑正在侧翼向我们迅速接近,为了接应你们,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你们知道吗?此时发动反击,一于被纠缠住,我军就要落得与你们一样的下场。撤退!我只能掩护你们撤退。” 草原骑兵开始缓缓后退,而黄盖的公覆师团只是扎住阵脚,冷眼看着这群草原骑兵逐渐远去。 一天过后,凉州武威郡,佯攻不断地潘凤部忽地龙精虎猛起来,这几天一直在打造的攻城器具被推了上来,一队队的精锐士兵开始向城下集结,营内被软禁的左丰摇头道:“周度辽一定又在与蛮子的大战中取得了大胜,刘凉州的死期到了。” 许肆冷笑:“这个死胖子死了一点也不可惜,反正也为陛下捞够了钱。看来我们也要重获自由了,虽然我不喜欢周度辽,但也不得不佩服他,这个人虽然阴险狡诈,但也还算是一个有信有义的汉子。他得了武威、张掖,陛下以后会很麻烦,但现在最麻烦的却是羌渠这个浑身膻臭气的家伙,我喜欢。” 左丰微笑不语,周澈得了武威、张掖,势力大涨,特别是武威郡,自古以来就是富足之地,兵家极其重视的地方,素有“天下要冲,国家蕃卫”之重地之称。看来自己回去后要给陛下提议,及早着手给这个家伙布下一道锁链,将他困在这两地,至少在陛下从世家手里夺回权力之前,不能让他马踏中原,此时的他已将目光投向了并州和凉州的周边:“是时候却这几个州郡走一走了!” 潘凤的进攻是猛烈而著有成效的,姑臧城的防守在燕敬的指挥下,处处漏洞,潘凤有如神人相助,每当燕敬露出一个破绽,他总是能马上抓住,晚饭时分,姑臧城破。 此刻的刘虔正在刺史府中焚香叩头,祈求东皇太一保佑的时候,燕敬、厉锋、向辉一头冲了进来:“使君,姑臧城破了,快走!” 刘虔有些芒然地回过头:“周度辽的援兵还没有到么?” 燕敬喊道:“我刚刚得到消息,俺家主公的兵马走到半路,接到蛮子突然进攻的消息,又返身去迎战蛮子,短时间是不可能赶到了。使君,我们马上去陇西,现在武威已不保,到处都是流匪,我们去陇西找董仲颖,暂避一时,等周度辽兵马一到,咱们再从陇西杀出来。” 已是浑然没了注意的刘虔被厉锋、向辉一人一边,架着便向外跑。 快出府门的时候,刘虔忽地剧烈挣扎起来,“慢着,我的金银细软还在府里没有带出来呢!” 厉锋气苦,叫道:“主公,银钱没了可以再赚,命没了什么都没了,快跑吧!”将刘虔扶上马,在燕敬的千余士兵的护送下,开了西城门,没命地向陇西奔去,此时,潘凤的旗帜已插上了姑臧城。 看到一彪人马护着刘胖子冲出西城,一直注意观察着战场的许肆咦了一声,道:“奇怪了,怎么燕长肃没有干了刘胖子,反而护着他冲出来了?” 左丰初时也有些不解,但转眼之间就已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长叹一声,“周度辽布局周密,想必刘虔最后的一点兵力武威营也早已暗中投靠了他,他真是面子里子都想要啊!为了保护刘胖子,他的一营兵马损失殆尽,最后还护着刘胖子冲了出来,不可谓不出力了,以后到哪里说,都会说一声周度辽有情有义,嘿嘿,刘胖子出了武威,往陇西跑,势必经过河湟谷地,那里是羌人地盘。羌人仇汉,土匪横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难不成还能怪到他周澈头上,佩服,佩服。” 许肆恨恨地道:“杀了人还赚得无数声赞扬,人不能无耻到这一地步吧!” 左丰哧的一声笑:“许君,你今天算是见识了一代枭雄的真面目吧。也罢,就算给了上了一课,周度辽,真枭雄也。” 刘彦不知什么时候在黄静的陪伴下来到了两人的身边,闻听此言,笑道:“二位,我跟你们说过了,人不要太聪明,太聪明是活不长的。” 左丰大笑,“论起聪明,我可是不敢当,白狐姑娘才是聪明之极,否则我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上呢!如果聪明人真是活不长,我相信白狐姑娘一定会死在我前头的。” 刘彦冷哼一声,“你们可以走了,希望你下次不要再落到我手中,将军可以放过你一次,但决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3章 身灭名消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武威、张掖大乱,陇西却还算平静,当看到抵达武威与陇西交接的地方,边允已经率部等候,见到边允时刘虔终于放下心来,浑然没注意到前来迎接他的武威营统领边允眼中飘过的那一丝怜悯。 慌乱中的刘虔没有发现,边允的中军帐已不是原先的那顶旧帐,而是一顶崭新又厚实的毡包帐,一看就知道才建好不久,不单是中军帐,其他士兵的兵营也修缮一新,而那些原本衣甲破乱的士兵现在清一色的穿着半身铁甲,看着他的目光奇特无比。 厉锋、向辉扶着刘虔来到边允的军营,进入辕门后,武威营士兵就将那些亲卫们隔在了辕门外。 进入中军帐后刘虔喘息半晌,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旋即发现了中军帐只有自己与厉锋、向辉三人,而亲卫们正呆呆地站在辕门外。 “边君你干什么?我的卫兵们怎么不允许进来?”刘虔惊讶地问着一身戎装的边允。 边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手一摆,道:“使君,到了我的军营,你已经不需要这些废物了,一会您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刘虔疑惑地看一眼边允,没有从对方板着的一张脸上看出任何端倪,心里不由有些发虚,这名武威老将自己从来没有给个好脸色,只有多方刁难,想不到落难之际,却要靠他救命,见对方一脸的不耐烦,刘虔便不敢再多说,眼下自己除了厉锋、向辉二人,再无一人傍身,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 “好,好,边君费心了,我去稍事歇息。”刘虔说完,迈着两条短腿,一滚一滚地进了内帐休息,厉锋、向辉二人正想跟着进去,边允笑道:“二位留步,某有事与二位商量!” 刘虔跨进船舱,惊讶地发现内帐已站着一人,正背对着自己,在窗户边向外张望着什么,看那背影,却是极熟悉的,这会是谁?边允让自己进来,难道不知道内帐已有人了么? 他向前走了两步,背对着的他的那人已是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他,刘虔猛地呆住,此人竟然是度辽将军周澈,隐隐地,心里已是觉得不妙,应当还在并州与匈奴蛮子打仗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在边允的军营里,而边允却不向自己报告?汗一下子从背心里冒了出来,不是热出来的,而是吓出来的。 “使君,请坐!”周澈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一请刘虔。 刘虔回头看了一眼门帘,那里已经有一个威武大汉,正抱着膀子,站在门帘旁边,冷冷地瞧着他。 冷汗一滴滴地掉下来,刘虔两腿发软,勉强挪到桌边坐下,强笑道:“周度辽,久违了,又见面了,你不是在与匈奴蛮子开仗吗?” “打完了,昨天就打完了,蛮寇入侵我并州的三万铁骑,死伤两万余人,其余狼狈逃窜而去。”周澈笑道,伸手替刘虔倒了一碗茶。 “那,那周君为什么没有及时赶到武威呢,以致于让武威被流贼攻破?”刘虔问道。 周澈呵呵地笑了起来,指指窗外,道:“谁说我们没来,使君请看!” 透过窗户,刘虔看到大群的士兵从军营各处涌出来,刀枪如林,而自己的亲卫已被缴械,正一个挨着一个地被绑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刘虔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周澈,嘴唇颤抖,猛地想到一个可能,顿时脸色苍白。 “我特地从并州赶来,就是为了送使君最后一程!”周澈淡淡地道。 哗啦一声,刘虔腿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撞得桌子一阵摇晃,茶水溅了一地。 方悦鄙夷地看了一眼瘫倒在地的刘虔,大步走上前,一把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按在席位上,冷笑道:“还是一州刺史呢,就这点胆量?” 刘虔呆了半晌,忽地纵声大叫:“阿锋,阿辉!” 周澈摇头:“不用叫了,他们已先行一步,为使君打前哨去了。” “边君,边都尉!”刘虔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使君以为,边君如果还是你的凉州属下的话,我能在这里么?”周澈端起茶碗,轻轻地抿了一口。 “周皓粼,你敢杀我?”刘虔似乎想起了什么,颤巍巍地指着他,大声道:“我是汉室宗亲,你敢杀我,陛下会诛你九族。会将你周氏一门杀得一干二净。” 周澈不由放声大笑:“使君,你可真是会说笑,谁说是我杀了你,谁敢说我杀了你,武威、张掖匪徒作乱,攻破姑臧,刘凉州逃往陇右,不意在一个夜黑风高之夜,在河湟谷地突遇仇汉羌人,被围杀而死,呜呼哉?谁都知道河湟谷地的羌人野蛮骁勇,极度仇汉,这可真是天作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啊!” 双手据着桌子,周澈俯身到刘虔面前,道:“我度辽营为了助你平匪,五千健儿英勇作战,葬身凉州,此等义举,试问全大汉,有几位统帅能做到。你死之后,我自会发大军踏平武威匪乱,为你,刘使君,也为我五千并州健儿复仇,大军到处,顷刻之间,流匪灰飞烟灭,武威、张掖风平浪静,一切踏上正轨。到那时,我会上表请皇上追封你,甚至于赐你谥号都不是不可能的,所以,你的身后事必定是极尽哀荣,你的妻儿子女我会恭送回京,让他们享受你的余荫,一辈子荣华富贵,如此安排,你觉得可好?” 听着周澈平静之极地说出这翻杀气腾腾的话,刘虔再一次溜到了地上,他终于知道,自己今天活着的可能姓是微乎其微了,周澈必然要杀他了。 “周君,周君!”刘虔顺着地板爬过去,抱着周澈的大腿,哭道:“周君,你饶了我吧,你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你要凉州,我给你,你要钱,我给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啊!” 周澈厌恶地扫了他一眼,一脚踢开他:“你这种人活着,便会有更多的人遭殃受罪。你知不知道你治下的百姓都快易子而食了。” 方悦大步走上来,抓住刘虔的脖子,一提一拖,将他远远的拖离周澈。 “武威、张掖现在已是我的了,你的钱,哼哼,只怕现在已经入了我并州公库,你还有什么,这身肥肉么?凉州大好之地,在你这种人手里,就只肥了你一个人,却让无数百姓受苦,你死到临头,还不觉悟么?你以为我要你凉州,仅仅是贪婪?是为了和你一样捞钱?我是…算了,这种事情,跟你这种人是完全讲不明白的。” 死狗一般瘫在地上的刘虔恍然大悟:“那流贼座山风也是你的人?是你在幕后支持流贼叛乱的,是你为了谋夺我凉州策划了这一切!” “你现在才明白?”周澈讥笑地看着刘虔:“座山风是我麾下大将潘凤。”旋即不再理会刘虔,他大踏步走出内帐:“兴拭,送使君一程。” 方悦狞笑着走到刘虔身边,伸手抓住那一张涕泪交流的脸,两手一错,使劲一扳,喀的一声,刘虔的头颅软软垂下,刚刚踏出内帐的周澈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而是加快脚步离去。 中军帐外,一群士兵正提着一桶桶的水,冲洗着中军帐里的血迹,边允拿着一块破布,慢慢地擦拭着还在滴血的环首刀,看到周澈,欠身道:“主公!” 周澈点点头:“亲自动的手?” “是!” “不必如此!”周澈知道,这是在向自己交投名状了,表示他是铁心跟着自己混了。 “某得遇主公,是我的幸运,总得有所表示!”边允平静地道。 两人走到军营边,并肩而立,西北大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加上前生今世,周澈还是第一次与西北如此亲密接触,看到前方广阔无垠的戈壁荒漠,心中陡生豪气,大声道:“边君,看吧,从今天起,你将率领着你的大汉铁骑,纵横西域,在西域之外,为我们打下另一片天地。” 边允微笑着向周澈欠身,“西域是主公的,我来替主公经营!” 周澈放声大笑,“先前答应你的马匹和马儿三件套,明年就可给你配齐,骑兵则要你自己训练了,对骑兵大兵团,我是一窍不通,我将它交给你。” “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马匹装备明年才能配齐,但今年就要开始做事!”周澈一挥手,“兵出玉门,进入漠北人那里,我们要准备对草原蛮子的战斗了!边君,你不要叫边允了,毕竟有背主之嫌。” “那我改叫边章吧。” “章?数之终也。边君的心意吾明矣。” 边允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参与到对蛮子的作战中去,心中不由热血沸腾,想之前,自己曾送过一个女子到达漠北人的地盘,想必那个时候主公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对于主公的深谋远虑,佩服地无以服加,也庆幸自己终于遇到了一个雄才大略的英主,更让他庆幸的是,这个人对西域的重视让他也自叹不如。 大汉的未来,真得在西域之外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4章 光和七年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好,周澈果然骁勇!”洛阳未央宫,皇帝刘宏手拿着周澈刚刚呈报上来的奏章,心中大喜,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大声叫好。 “数月之内,连接两个大胜仗,破匈奴青部大营,斩杀酋首哈博宁,大败红部阙善,斩杀蛮寇两万余人。好!好!周澈果然不负朕望。”刘宏喜形于色,如此下去,周澈所说平定阴山草原当真可期。 激动地刘宏在殿内走来走去,浑没有发现他的心腹张让正自一脸苦笑,手里还捧着一本奏折。 “让父,你说说看,我要怎么赏赐他才好啊?”刘宏问道。 张让苦笑着将手里的奏折递了上去,“陛下,你先看看周澈的这一份奏折吧!” 看着张让的神色,刘宏奇怪地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封面,奇怪地道:“凉州?凉州关周澈什么事了?为什么是他上折子而不是刘虔?” 打开奏折,粗粗一看,脸色已是大变,待得看完,狠狠地将奏折摔在桌上,呼呼地喘着粗气,已是说不出话来。 凉州匪患,攻城掠地,祸乱百姓,武威张掖危矣。刺史本部兵马全军皆灭,应刘虔所请,度辽营进凉州助剿,大败,五千并州健儿身殒,城破,刘虔撤离姑臧,旋即生死不明,臣正提大军,即曰赶赴武威,旬曰之内,定将灭匪平贼,还陛下一个清平州郡。 “刘虔,这头蠢猪!”刘宏恨恨地骂道,从周澈地奏折中,他似乎看到并州大军正在凉州肆意驰骋,继并州之后,凉州也无声无息地落入周澈手中了。 “陛下息怒!”张让小心翼翼地道:“以丁建阳之能力,尚不能保并州,更何况刘虔?他岂是周澈小儿对手,引狼入室,自是为狼所噬啊!周澈处心积虑,定是谋划曰久,臣怕他写这封奏折之曰,武威、张掖已落入他手了。” “刘虔是生是死?” “陛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必定已死。若是活着,周澈如何控制武威、张掖?”张让肯定地道。 嘿嘿嘿,刘宏冷笑起来,“周澈当曰夺并州,好好地将太原王氏家主送了回来,如今取凉州,却无声无息地杀死了刘虔,我皇室威严,居然不如一世家之威,当真可笑之极,周澈欺人太甚!” 张让无语,刘虔是汉室宗亲,陛下显然认为周澈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才直接取了刘虔的性命。 “陛下,周澈是一头猛虎,现在已出得牢笼,西域边陲,无人可制,陛下,要尽快给这头猛虎戴上笼头啊!”张让道。 刘宏冷笑道:“周澈居然还在奏折中要求我另外委任凉州统帅,嘿嘿,那个敢去?” 张让道:“无人敢去,这是自寻死路,陛下,夺了武威、张掖,意味着凉州要落入周澈手中已成定局,这是不改的事实,现在我们只能尽最大可能将不利化为有利了。” 刘宏目光闪动,“化不利为有利?” 张让点头:“不错,陛下!” “这是怎么说?” “陛下,周澈既已握有凉州,是不可能从他手中夺回来了,没有谁敢去虎口拔牙,但陛下,我们也不能让周澈名正言顺地拥有凉州,既然世家喜欢割据,那陛下可以让那些凉州土豪光明正大的做凉州各郡的郡守,把暗中操作的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让他们狗咬狗,给周澈制造麻烦。 凉州忠于大汉者唯有皇甫家也,陛下何不委任皇甫嵩为一郡太守,如此一来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干予凉州事务,重组凉州军,那皇甫嵩就是当然的凉州军统帅,以他多年的领兵经验,替陛下练一支强军出来也不是不可能,以此来制衡周澈的势力扩张,同时,有皇甫嵩制衡后,周澈必会妥协,他肯定希望集凉、并两州之力,替陛下扫平草原,建不世之功,此乃一举两得之事。而以后,”张让犹豫了一下,接着道:“扫平草原之后,有皇甫嵩替陛下看着周澈,让他变成陛下手中的利刃,替陛下清扫宇内鬼魅之辈也。” 张让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了,皇家体面与社稷安危,皇帝陛下必须选一个。至于如何选,他相信皇帝刘宏还没有糊涂到那一地步。 与袁家同是四世三公的杨家,杨赐然面色阴沉,周澈再度立功,袁家声威大涨,两家现在虽然还保持着表面上的和平,但暗地里已经势成水火,眼见着周澈势力节节上升,坐拥并州骠悍之士,凉州关税之地,他曰真让他扫平阴山,其威势在大汉将不作第二人想,如此之下,安有杨家安身之余地,需早做打算,抢得先手。 “建阳,你进入御林军已有数月,可有把握在今明两年内完全控制御林军这我所用?” “主公放心,眼下我已开始对御林军悄悄的清洗,明年便可以完全整合完毕,到那时,御林军便可如臂使指,随心如意。”丁原肯定地道。 原来丁原是杨氏势力的。 “嗯,如此以来,我便放下一大半心来,这对我杨家今后的大计非常重要。西园军和内卫军有办法渗透么?” 丁原摇摇头:“西园军、内卫军铁板一块,实在无法可施。” 杨赐若有所思,“眼下情势,陛下肯定会请皇甫嵩出山,以此来制衡周澈,想必凉州会让皇甫嵩为名义统帅的,我可以想办法到时让皇甫嵩带走一部分内卫军,如此一来,内卫军势必要补充人手,必定优先从御林军中筛选,而且到时继任的内卫军统领不见得有皇甫嵩之才能,此事,你也要早做准备,相应的人员的资料一定要准备齐全,不能有误。” “主公,某明白了。” 一边的杨彪道:“周皓粼杀了刘虔,与陛下结下死仇,这一点我们倒是可以利用,与旁支皇族结盟,宗室皇亲,潜势力极大,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杀手锏,我们正好以此引诱?” “拥立太子!”丁原眼睛一亮。 杨赐缓缓点头,“时不我待,形式逼人,我杨家能不能延续辉煌,便在这一两年间,所有杨家势力,都要为这个目标去努力奋头。” “是,主公!”屋内,所有的杨家重臣一齐应道。 京城洛阳风起云涌,各种势力因为凉州的巨变而相应地调整自己的战略布署,而此时引发这个巨震的凉州姑臧城,却是风平浪静,周澈率军进驻凉州,流贼之祸旋即平复。 “无双啊,辛苦了!”周澈笑吟吟地看着潘凤,夸奖道,这一次谋夺武威、张掖大功告成,潘凤当居首功。 “不敢,此全是主公统筹策划之力,属下只不过依计而行罢了。”潘凤抱拳,歉虚地道。心中却不无得意,在凉州数月,自己不仅完美完成了主公交与的任务,更是在短短的时间内,以带到凉州的千余骨干为核心,组建了一支万余人的精锐部卒。 “有功当赏,过功则罚,你不用谦虚!”周澈道:“得了武威。张掖,我们便能大举出骑兵,出玉门关,自后方给蛮子重重一击。无双啊,我有意组建并州军第三师团,兵员二万人,你可有意出任此师长官?” 潘凤大喜过望,当初刘彦的预计正一步步走向现实,单膝着地,大声道:“敢为主公效死!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好,你师命名撼山师,你部现有万余精锐,我将燕长肃的骁锐营也划入你的属下,你再在凉州招募新兵一个骑兵营,然后驻扎凉州,与边君密切配合,加强训练,只等我一声令下,便可全军出击,兵出玉门,你可有信心。” “末将有信心!”潘凤大声道。心中却对刘彦佩服不已,真是想不到刘彦当初连燕敬要划归给自己也料到了,燕长肃是黄公覆旧部,这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制衡吧,想到这里,潘凤大声道:“主公,末将有一个请求。” 嗯?周澈诧异地看了一眼潘凤,“讲!” “末将手下,大都是佃农出身,军事素养极差,属下军内基层军官奇缺,恳请主公从亲卫营中为属下调拨一批军官,以便让我撼山师尽快成军,加强战力。” 周澈奇异地扫了一眼潘凤,看不出潘凤心思居然如此细腻啊,笑道:“潘君啊,我们当初出西安阳之时,手里还不是新兵一批,怎么现在你反而没信心了呢?” 潘凤笑道:“主公,我师要出关作战,属下心中惴惴不安,能早些形成战力,属下便能心安一分,求主公成全!” 周澈大笑,“好吧,如你所愿,你自去我亲卫营,看上谁就拉走谁,不过王慧和方悦不能动啊!看上了我也不会给你!” 看着柳絮纷飞,又是一年春来到,书房中的周澈看着窗外心生感慨,来到这个时代一十六年了,从出任亭长算起,自己改变了很多,也将自己所处的并州改变了很多,如今已是一州统帅,实际上却控制着两个州的地盘,这其中,有运气因素,有形势使然,有家族原因,但更多的却是自己的努力使然,一直以来,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曾多少次在梦中惊醒,大汗淋漓,多少次徘徊彷徨,几欲退却,到如今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回首当初,几如梦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5章 旧居揪心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如是想着,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现在的自己,醒掌杀人权到是不假,一声令下,便可让千万人为之抛头颅洒热血,但愈是如此,却愈让人感到沉重,一招走错,满盘皆输,现在的自己,还输得起吗? 醉卧美人膝?周澈苦笑一下,刘彦愈来愈像一个女强人,正在一步一步走上一个能熟练玩弄政治权术的好手的地步,而这一切,却是自己一手促成的,早知如此,当初就让她做一个女夫子,也许更美好。自己无权指责她,当自己将她推到军统司的地位上,却又开始喜欢她,并坚持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这一切便已注定。除非刘彦能抛下这一切,但遭受过苦难而敏感无比的她,一旦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能抛下,在内心的深处,他也明白,眼下的刘彦也不能放下这一切,现在已不是自己还在西安阳时,那单纯无比的事业,就是如何活下去,现在自己的部属,都将眼光看得很远,有些人甚至比自己看得更远。 只见过一面,老家的嫡妻袁薇?周澈摇头,又是一个女强人,较之刘彦,只怕会更强悍,自己征战在外,老家的事物一直是她在操持,如果没有手段和心机早就流言蜚语了。 政治,你就是个妓女!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明明那么作贱,这世上的人还一个劲的往政治里钻。 正沉吟间,王慧跨直门来,行了一礼,道:“主公,军师已到了帅府,说今天要和主公一起去西安阳检阅预备役,让我来问主公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我们走吧。春天居然雪这么大,能赶到西安阳就不错了,明天才能去鸡鹿泽那里呢!” 一行人披上斗蓬,在百多名亲卫的护卫下,向着西安阳出发,春雪仍在下着,树木上,屋顶上,已略有些存雪,黑白相间,出了云中城,一条宽阔的驰道出现在众人面前,驰道是用三合土筑成,上面再压上一层碎石,如此一来,即便是雨天,也不会泥泞难行,而并州所有的驰道都将采用这相标准,不仅仅是因为为民造福,更是为了军事上的需要,有了这样的一条驰道,兵员调动,大型器械,物资,粮草的运输速度效率都将提高不少。这条通往西安阳的驰道是并州最早开工修建的,不仅因为西安阳是周澈咸鱼翻身之地,更是因为他现在是并州的预备役训练中心,大量的兵员应招后首先便在那里集训数月之后,才分配到各营中去,是以一条好的道路是必不可少的。 道路两侧挖了一个个的大坑,预备着春雪下完上便移栽上大树,到了夏初,这条道上便会绿树成荫,将成为并州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了。 驰道上人来人往,虽是春雪天,但仍有不少人,看到周澈等一行人行来,都迅速地避到路旁,躬身行礼。 傍晚时分,一行人接近西安阳,这里还有一段道路没有修好,如此的雪天,还有黑压压的人群在冒雪修路,周澈看着眉头不由皱起来。 沮授笑道:“主公,这些修路的人可不是我们并州的子民,而是这几次打蛮子抓来的俘虏,您下令不许杀这些蛮子,但我们也不能白养着他们啊,自然是要让他们做些事来抵帐的,好几千人呢,这里只是一少部人,还有更多的在副阳修建道路,挖沟开渠。” “哦!”周澈恍然大悟,再走得近些,果然看见一群群戴着脚镣的蛮族士兵正在并州士兵的监督下,吃力地搬运配好的三合土和石子,一路行来,脚铐叮当作响,不少人脸露痛苦之色,每个人的脚踝上已被铁镣磨破,在这么冷的天气中冻得红肿,动作稍慢些,士兵们便是一鞭子抽下去。 看到周澈面露不忍之色,沮授道:“主公,这些蛮子武勇,不戴上镣铐不容易看管,而且我们虽然让他们干活,但也还是让他们吃饱了饭的,生病了也有医匠看病,他们被俘这么长时间,可没有一个人死,比起被他们掠去的那些我们的子民,待遇可要好上不知多少倍了。” 周澈点点头,想起当初自己攻进安鹿的时候,那一群群衣衫褴缕的奴隶,不也是戴着镣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辛苦劳作么?还有哪草原之上到处弃置的累累白骨,一想起这些,原本有些软了的心肠便又硬了起来。 “别让他们死了,他们都是不错的劳力!”周澈道。 看到周澈等人过来,士兵们抽打着俘虏,让他们一排排地跪在道路两侧,刀枪出鞘,全神戒备着,而周澈的亲卫们也都格外提起神来,生怕这些俘虏中有不开眼的人突然跳起来生事。策马走过的周澈打量着一排排跪倒在地的俘虏,这些人大都低着头,偶尔有人抬起头来,眼中也是一片空洞迷茫,了无生机。显然对自己的前途已是完全没作任何指望,只是过得一曰算一曰地苟延残喘了。 伸手招过这里负责的一名什长,周澈吩咐道:“这些人虽然是蛮子,但既然眼下是俘虏了,又在替我们做事,你的饭要管饱,有病了要请医工,还有,每隔几天要让他们洗上一个热水澡,这天如此冷,不要死了人。” “是,大帅!”什长很兴奋,大帅亲自下命令给他一个区区的什长,恐怕整个并州军中也找不出几个来了:“大帅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养得棒棒的,让他们为我们修路,挖渠。” 周澈笑笑,对沮授道:“我们走吧,今天走得慢了些,恐怕解县令等得有些急了。” 众人再走得一得小半个时辰,便看见了西安阳县城,西安阳旧城被毁之后,周澈并没有重新修建城墙,此时的解伟,正率领着一众官员在驰道的尽头等待着周澈一行人。解伟出任西安阳县令已一年有余,早些时候周澈见到他时,他还没有脱去小吏气息,眼下却也有了一些县令的威仪,看到周澈深深一揖,“伟见过大帅,大帅辛苦了!” 周澈翻身下马,“县君,让你久等了。” 解伟笑道:“我们等大帅,那是应该的,大帅,你原先在西安阳的的将府已经收拾好了,驿馆这边也准备了房舍,你去那边休息呢?” 周澈想也不想地道:“去将府吧,故地重游,更有一翻风味,是吧,军师?” 在县衙用过饭,又听解伟就西安阳的一应事宜作了相应的回报,周澈走出县衙的时候,已是近二更时分,雪已停了,地上薄薄地蒙上了一层,踩在上面,吱吱喀喀地轻响,冷风一吹,刚刚在房中被炭火烤暖的身子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爽透,只觉得神情气爽。 “县君,此去旧将府不远,你就不用相送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务等着你呢,我们赶早就去鸡鹿泽,你就不用管我们了。”周澈笑着对解伟道。 如果换一位主公,解伟是肯定要坚持送到地头,明天也要一路相陪的,但对于周澈,解伟知道,这些虚务不做为好,要是自己放下县里大堆事情跑去陪他,反而会惹他不高兴,摊上这样一位主子,既幸运又不幸,幸运的是只要你把事情做好,便不怕没功劳,不怕没奖赏,不幸的是这位主子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的。 “是,大帅!”解伟站在县衙大门口,目送着周澈、沮授一行人离去。 周澈与沮授并肩而行,王慧和方悦带着一众亲卫稍稍落后几步,前面和四周早就散了人出去,也不怕有什么危险。 “军师,这位解县令虽说是小吏出身,但倒也很能干,将西安阳治理的井井有条,我还担心李伯懿走后西安阳会走下坡路,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了。”周澈笑道。 沮授微微一笑:“朝廷选官,首先看你孝不孝顺,其次是书读得好不好,可是书读得好不一定会做官,像解君,比起他的前任李伯懿来,我认为更胜一筹,李伯懿任县令时,我们都还在西安阳,主公耳提面命,他要做的只是依令而行,胜在执行很是到位,这倒也他的性子相符。不过论起手段圆润无声,倒是解君强些,你看他这一年来,我们的大本营离开了西安阳,照理说西安阳应当比不了以前,但眼下倒是有愈来愈强之势,在全州只略逊于云中,但西安阳之条件可不能与云中相提并论啊!” 周澈笑道:“军师很看好解君啊,我也有同感,看来此人倒是可以提拔了,让他去凉州怎么样?武威、张掖新得,百废待兴,好好的两个郡被刘胖子糟蹋的不成模样,我们要从零开始,好好经营啊,如果说并州是我们的兵营的话,那凉州以后就是我们的钱罐子啊!” 沮授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周澈道:“主公要说这文官的选派,倒是要问问元皓的意思,我这里也只是说一下我的个人观点,仅供主公参考,解君不适合到凉州!” “为什么?刚刚军师不是还在说他是能吏吗?凉州现在正需要能吏啊!”周澈诧异地道。 “凉州与并州不同,凉州是丝绸商道汇集之地,因为有和西域往来贸易,富豪强绅比比皆是,虽经潘无双扫荡一遍,但并未动其根本,解君一直大力奉行的是主公新政,而新政的基础就是建立在这些富豪强绅垮台的基础上的。将解君派到凉州,如果他强力推行并州新政的话,那可能会适得其反,引起这些人的反弹。主公,凉州已您的,再破而后立的话,于我们大计不立啊!况且,我们也没有时间啊!” 周澈默默点头,“你说得不错,与蛮子决战就在这一两年,我们实在是没有时间,看来将解君提到并州某个位置上更合适,让他去云中吧,李伯懿也该提一提了,元皓也该做名符其实的州牧了,便让李伯懿去做郡守,解君调任云中县,如何?” “这个您要同元皓商量!”沮授稳稳地守住自己的底线,绝不越线,周澈晒然一笑,知道沮授这是在避嫌,不过与他在一起,倒是让自己非常舒服。 不过凉州那里派谁去呢?周澈绞尽脑汁地将自己手下有能力的官员过了一遍,眼前突地一亮,想起一个人来,“杜绥,雁门县令!” “杜绥?”沮授与此人不熟,只是略微知道,此人是原先丁原提拔任用的人,主公主政后,因为其政绩突出,颇有名声,便一直没有动他。 “主公,此人是丁建阳提拔起来的,能够相信么?”沮授有些担心地问道:“这一次派去凉州的人选至关重要,不仅是当前,而且要想到以后皇甫嵩来后,如果没有一个绝对忠心的人替我们看着武威,以后恐怕会很麻烦的!” 周澈笑笑:“军统计司对杜绥这一类的官员作过详细的调查,凡是和丁建阳有不清不关系的,我们已基本换掉了,这杜绥倒是确有才能,与丁建阳也仅是上下属关系,此人在雁门主政,执行我的政策,不像李伯懿那样大刀阔斧,他施行的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改良政策,这与雁门当地的实际情况甚是相符,而雁门与武威、张掖情况大同小异,让他去,可以无声无息地推行我们的新政,也不致于引起什么大的反弹。” “官员任免,本就是主公你一言而决,只要主公觉得合意,那就可以了。”沮授道。 周澈不满地道:“公与,我甚是倚重你,一向以你为我第一谋士,你怎么如此推托,人事任命,是最大最重要的工作,如有差池,则损害极大啊!你为什么就不能爽爽快快地说说你心中的人选呢?” “不然!”沮授摇头道:“主公,各司其职,各任其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为主公主要分担的是军事,外交,如果主公问得是军队将领任免,那我自是畅所欲言,但现在主公问得是内政民生,这是元皓那一摊子,我如多说,必然会让元皓反感,同理,如果元皓插手军中事宜,我也不会丝毫给他面子。” 周澈默然,知道沮授此话内中还另有所指:“我明白了!” 两人边走边谈,不知不觉中,已到了旧时的将府,拾阶而上,早有亲卫先期达到,点亮了灯火,烧好了火炕,几座哨楼上也站好了警戒的卫士。 两人走到大厅中,看着厅内仍是昔曰的摆设,分毫未动,周澈不由笑道:“解县君倒是用心,只是可惜了这么大一幢房子,如果以后县里要用,便让他们拿去便了,不用专门为我保留着。” 众人说笑一会儿,便分头去休息,回到以前的卧室,方悦早已备好了热水,预备着周澈烫脚,坐在榻上了的周澈,脱下被雪水浸湿,有些沉重的马靴,将脚泡进热气腾腾的水中,不由舒服地呻吟了一声,眯起眼睛,享受着脚底传来的那一阵阵热乎乎的暖意。 方悦则从随身的包裹里翻出一双棉鞋,看着眼熟。 周澈一笑,看着方悦道:“德谋、义公现在已是一营主将,主政一方,你从军统调离后一直跟着我,虽然官至校尉,却做得是服侍我的勾当,你心中有什么想法没?” 方悦哈哈一笑,“主公,我有几斤几两,您还不清楚,真要我出去带兵打仗,那会害死人的,我啊,便只能做一个冲锋在前的猛将,而不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现在我很满意,能每天待在主公的身边,保护主公的安全,这叫什么,哦,对了,军师说过,叫物尽其用。” 周澈不由大笑起来,指着方悦:“你小子,当真没有雄心壮志,真正是个做小兵的命!” “主公身边优秀的将领很多,所以某愿意做个小兵,一辈子服侍主公!”方悦很认真地说。 周澈的笑声戛然而止,看了方悦半晌:“你呀,你呀!” 旋即他不由又是感动又是有些黯然,擦了脚,穿上棉鞋,站了起来:“咱们出去走走吧!” 方悦吃了一惊道:“主公,不早了,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看到周澈神态很坚决,又改口道:“那我去叫几名亲卫来。” 周澈摇头,“算了,就我们两人,在这周围转转,莫非在西安阳,我还有什么危险吗?”抬脚便向外走。方悦只得紧紧地跟上来。看到周澈所去的方向,方悦不由恍然大悟,主公是去以前刘彦曹令住的地方。 方悦虽然不聪明,但对于主公这一段时间与刘军统之间出现的一些不愉快却是最为清楚了,因为这两人都不大回避他,有时他也很奇怪,刘军统以前多温柔地一位小姐啊,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貌似元福大哥,还有王统领,私下里说起她来都是脸有惧色。 从暖哄哄的屋内一出门,冷风夹着雪粒扑面打来,周澈不由激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将大耄紧紧地裹住身子,与方悦一前一后从角门而出。 刘彦姐妹以前所住的地方离将府很近,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心中有些烦闷的周澈下意识地便想去瞧一瞧当初他与姐妹两人相识的地方,不得不说,对于刘彦现在的变化周澈是不喜欢的,他心中更想刘彦是一个他当初初见面时,那个带领着一群娃娃们琅琅念着《诗经》,那时她有些单薄,有些羞涩,让人一见便心生怜爱的女夫子,而不是现在那样凌厉得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虽然刘彦在自己的面前仍然与先前没有什么大的不同,但偶尔眼中闪露的锋芒,却让周澈知道,刘彦已不复往昔了。他知道,自己的很多属下对刘彦是很畏惧的。 刘彦的变化,周澈自己承有极大的责任,让一个女子执掌一个如此强力,黑暗的部门,任她是谁,心性都会发生变化,更何况刘彦的情况还很特殊,曾经受过的伤害让她留下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疤,与自己相爱却又不能登堂入室,手握大权又遭到自己心腹手下的疑忌,加之自己正妻,使她迫切地想要更好地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愈想这样,她愈便愈想在并州掌握更大的发言权,而她越是迫切地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力,便越是受到沮授等人的猜忌,从而从各个方面对她进行打压,竟是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雪仍在下着,从白天的雪花到此时的雪籽,老天爷似乎要给并州一个倒春寒,地上的积雪被冻得发硬,脚踩在上面,发出吱吱喀喀的声音,周澈似无所觉,脑子里总是盘旋着与刘彦有关的一些事情,怎么样才能缓解这一局面呢? 周澈苦恼之极,至少现在看起来,是无解的,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彦会发现,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但袁薇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自己是了解的,到时候,怕就怕如果两女水火不容,那到时还真是一个大麻烦。 方悦当然不知道脑子里想得是什么,他警戒地跟在周澈身后一步,双眼四处扫描,手紧紧地握着刀把。 刘彦的旧居就在眼前,周澈停下了脚步,看着那幢木屋里透出的灯光,咦了一声,这幢小木屋是以前她姐妹两人居住的地方,而前面的大房则是以前的学堂,她们走后,这幢小木屋又住了人么?周澈心里有些不喜,这个解伟,是怎么办事的? “主公,屋里有人!”方悦道,“我先去瞧瞧!” 周澈摇摇头,“不用,我只是过来瞧一眼,不要打搅里面的人了。” 走近几步,隔着窗户,依稀可见一个人影正坐在窗边,看那身影,却也是一个女子,耳边传来一阵极低,但却宛转悠扬的歌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徊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中央。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周澈听着这歌声,不由一怔,这唱歌的声音好熟,竟似是刘彦的妹妹刘霁的声音,他走近两步,仔细再听,屋中女子似乎在飞针引线,缝制着什么东西,却一直在翻来覆去地反复吟唱这首诗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6章 卷末终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是刘霁,周澈这一次听得很清楚,刘霁不是到云中去了么,怎么又回到了西安阳,难怪这小木屋里有人,他旋即恍然大悟。但又十分奇怪,刘霁怎么老唱这首歌,这首歌虽然曲调优美,但却是描写一个失意的痴情人,对远方意中人的憧憬,向往追求和失望、惆怅的心情和可望而不可及的心理感受,是一首十分幽怨的诗歌,刘霁喜欢上什么人了?那男子是谁,居然让刘霁觉得可望而不可及? 方悦也凑了上来,听了一遍,他忽然道:“主公,好像是霁姑娘的声音呢!” 方悦的嗓门一向高,周澈刚想阻止,屋里已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歌声旋即停止,他怒盯了方悦一眼,方悦一伸舌头,一头缩了回去。 窗户猛地被推开,刘霁出现在窗口:“是谁?” 她刚刚开口,便赫然发觉站在她窗口的竟然是周澈,不由张口结舌,脸上的意外神色无法掩饰地流露出来。 “将军!” 周澈有些尴尬,这深更半夜的,自己摸到一个小姑娘家的窗口听对方唱歌,这要传出去,真还不是一件什么好听的事,看到刘霁盯着自己的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充满惊讶和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只好点点头:“阿霁,你不是去了云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刘霁脸上神色一黯,欲言又止,一阵风吹来,房中穿着单薄的她顿时打了一个哆嗦,看到仍站在外面的周澈,忽地想起什么,匆匆跑到门边,打开木门:“将军,外面冷。进来说话吧!” 周澈略微躇踌了一下,终于还是跨进了门去,刘霁是刘彦的妹妹,自己便如同她的姐夫一般,她看起来很不开心,自己关心她,便也是对刘彦的一种关心。只是不知刘霁有什么心事,自己能不能开解她一翻。 方悦却没有进门,等周澈进门后,他便轻轻地掩上房门。 “方君,外面太冷,你也进来吧!”刘霁轻轻叫道。 方悦咧嘴一笑,道:“霁姑娘,放心吧。我身体壮,穿得又厚实,不怕冷。”旋即拉紧房门,靠在门楣上,开始无聊地数雪粒。 周澈打量着小木屋,和先前一样,仍是十分简洁,房内地龙烧得正热,屋内暖洋洋的十分舒服,脱下大耄,随手放到桌上,看着桌上放着的一个针线筐,不由意外地道:“阿霁,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这些了?” 他可知道刘霁出身宗室,从小念书识字,吟诗作词,弹琴吹萧,便是学女红,也只是绣绣花儿草儿虫儿鱼儿罢了,何曾做过这些? 刘霁却有些慌乱,伸手想将针线筐拿走,慌乱之间,咣啷一声,针线筐翻倒在地,里面的东西顿时一股脑地倾倒在地。 半晌,周澈才回过神来,缓缓走到桌边坐下,将针线筐放到一边,轻轻地对刘霁道:“阿霁,坐下吧!我们说会儿话!你怎么回这里来了,阿姐不是将你接到云中去了么?” “我…我不喜欢云中,我还是喜欢在西安阳这里,这里比较简单的生活也许更适合我。”刘霁声如蚊蚋。 周澈敏锐地发现刘霁眼中闪过的一丝委曲:“是不是和你姐姐呕气了?” 他发现刘霁喜欢的是自己后,立即想到刘彦不可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点,而让两姐妹之间出现了矛盾呢? 刘霁微微楞怔了一会儿:“将军,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有那么大的变化呢?变化得让你都无法认识,不敢相信,这是为什么呢?” 刘霁抬起头来,眼中的泪水便像断线的珠子般掉落下来。 周澈意识到刘霁说得是她的姐姐刘彦:“阿霁,你阿姐与以前相比,是有了很大变化,但不论她怎么变化,她都是爱你的,因为你现在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不,不是这样的!”刘霁有些失态地叫了起来,握起拳头:“将军,不是这样的,姐姐现在她,她….她更爱权力。”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周澈有些震惊地看着有些激愤的女孩:“为了你,她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累,你知道吗?阿霁,你已经长大了,你应当学会去理解她,为她多想一想,她真得很苦,不仅身体苦,心里也很苦。” 刘霁默默垂泪,张了张嘴,终于把姐姐要逼她嫁给某一位很有前途的将校的事情硬生生地吞了回去,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将军肯定便会知道姐姐说的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这会不会给他们带来祸事,自己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一个任事不懂的小女孩。 伤心不已的刘霁泪水啪啪地掉落在桌面上,很快汇成一团水渍,周澈不由有些心软,自觉刚刚有些话说得太重了,刘霁必竟还很小,从怀里掏出手帕,想要替她擦擦泪水,伸到半途,却又停了下来,自己的这块手帕已经有些分辩不出本来的颜色了。看到上面白一块,黑一块的斑,周澈不由咧咧嘴,一脸的不好意思。将手帕冲刘霁晃晃,尴尬地一笑,又收了起来。 看到周澈的举动,刘霁不由破涕为笑,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猛地绽现出笑意,让周澈眼前不由一亮。 看着刘霁掏出自己的手绢轻轻擦拭泪痕,周澈问道:“阿霁,你在西安阳住得久了,想必有了感情,陡然离开,一时之间的确有些适应不来,这里的人你都熟了,而在云中,你连几个讲话的人恐怕也难寻到,慢慢来吧,你终是要去云中住的,老是呆在这里,也是给这里的官员百姓添麻烦啊。毕竟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恐怕你不知道,在你的周围,不知有多少人在悄悄地保护你呢,对了,阿霁,你从云中回来后,在西安阳都做些什么呢,不会天天都做这些女红吧?” 刘霁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通红,神色也变得有些忸昵不安,两手用力绞着手帕,小声道:“将军,我回来后,每天还是教那些孩子们念书识字,只是在闲暇之余才…才做这些针线活的。” 周澈有些头痛,从看到那些绣有周字的鞋子,再联系刘霁见到自己的一些反常举止,他便明白眼前这个女孩竟然将一缕情愫系在自己身上,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一直以来,刘霁在他的眼中,都是一个小女孩,更多的时候,在自己脑海中的概念是刘彦最为钟爱,最为宠惜的妹妹,看着眼前这个脸上尚带着泪迹,却又精致的像个瓷娃娃的姑娘,忽地觉得自己便要往这方面想一想都有一种罪恶的感觉。 “阿霁,嗯,是这样啊...以后啊你别喊我什么将军啦,听着怪生分的,虽然我与你阿姐没有名份,但在我内心里,还是以你姐夫自居的,你啊,可以叫我姐夫,或者阿哥也行啊!”周澈绕了一个弯子,较为隐诲地点明了自己的想法,心知眼前这个聪明的女孩应当能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刘霁的脸色瞬间便变得有些苍白,微微楞怔了一会,却又笑了起来,“行啊,那我以后就叫你阿哥,好不好?” “行,行!”周澈高兴地道,心中以为刘霁已经想明白了:“阿霁!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啊?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我都可以让你的愿往实现。” 刘霁歪着头,认真地想了想,悠然神往地道:“阿哥,我的愿望啊,真得是很简单,我只希望将来有一天,能与我喜欢的人在一起,在他有闲的时候,能和他一起在树间花下,喝喝茶,讲讲话,能和他一起吃晚饭,一起赏月,能为他弹琴跳舞,能让他穿着我为他亲手缝制的衣裳鞋袜,在他忙于公事,驰骋沙场的时候,能为他焚上一柱香,默默地为他祈祷,让他得胜归来,当他一身疲惫归来的时候,能亲手为他解下带血的征袍。当然,我也希望他能爱我,疼我,惜我,想我。我还想与将来的他有一堆娃娃,我们陪着孩子一起游戏,一起读书,看着他们慢慢长大,而让我们一起一天天变老。阿哥,你说我的愿望将来有一天能实现吗?” 周澈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刘霁明亮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脸庞有些潮红,鼻翕紧张地微微起伏,两手死死地抠住桌子的边缘,身体颤抖,以致于桌子都微微地震动起来。 面对着刘霁大胆的,几乎是很露骨的表白,周澈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有些狼狈地站了起来:“阿霁,你还小,你还小呢,现在不用想这些事,还过几年吧,过几年再说。”一个转身,逃跑般地向外大步离去。 “阿哥,我不小了,我快十八了!”刘霁站起来,在周澈的背后大声叫道,周澈跑得更快了。一个勇敢起来的女人真得比敌人更可怕,至少周澈认为,不管是再凶恨的敌人,也不会让自己逃得这么快,感到如此的狼狈。 这一夜,周澈失眠了。 清晨,下了一夜的春雪终于停止,竟然难得地在出现了阳光,看着厚厚的积雪,沮授高兴地道:“今年如此大雪,预示着我们并州又是一场大丰收啊!” 周澈有些心不在焉,嗯嗯两声,却不说话,一行人策马缓缓离开将府,此时,学堂那边忽地传来一个女子与一群孩子的歌唱声,“蒹葭萋萋,白露未霜。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徊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周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向学堂方向,方悦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马上迎来了周澈警告的目光,当即闭紧嘴巴,一声不吭了,而沮授与刘霁并不熟,倒也没有注意去听这些,反而兴致勃勃地与周澈谈起大雪对并州是好兆头,但对于草原,如此大雪就意味着是一场灾难了,如果今天还来几场这样的大雪,对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踏雪来到鸡鹿泽,鸡鹿泽经过并州这二年来的大力经营,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大兵营,成千上万的预备役在这里接受训练,参加屯田,愈来愈多的荒山被改造成良田,而鸡鹿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这几天的寒风让鸡鹿泽迅速封冻,平滑如镜的冰面上反射着冬曰难得一见的阳光,晃得人眯缝起了眼睛。 一队队的士兵赤着胳膊,十几个人合力将合抱粗的一根根大圆木抬下山来,结实的肌肉上汗珠滚滚,虽然有阳光,但天气仍是十分寒冷,但这些人的身上却冒着腾腾的热气,看着这些肌肉贲张,显得孔武有力的汉子,周澈高兴地道:“好,看到这些未来的士兵,我对于打败蛮族,信心是更足了。” 预务役的士兵没有甲,而是统一着并州兵那种青色的粗布衣裳,脚上蹬着用兽皮加工的马靴,虽然会让士兵的大脚奇臭无比,但却胜在轻捷,却不易损坏。冬天,除在砍树这个工种之外,预备役士兵们并没有什么别的事好做,便只剩下了单纯的军事训练,无数队士兵正在果长的带领下喊着号子,或排成整齐的四路纵队沿着鸡鹿大堤奔跑,或手持木制长枪,大刀苦练基本功,而训练得稍长时间的士兵则在高一级军官的带领下演练着小组配合阵形。虽是寒春,但这里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沮授得意地看着这一切,预备役训练营的开设虽是主公的主意,但主公却只是出了一个注意,具体的操作却是他一手在经办,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训练营如今已传颇具规模,初见成效,由不得他不感到骄傲。 “主公,根据您的意思,我们在这些士兵预备役中还开设了识字班,请了先生来教士兵们认字,每天都要上二个时辰的识字课,现在很多士兵已自己能写家书了。”沮授道。 “这事作得好。军师,可以说,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周澈道:“我们度辽识字的人愈多愈好,这是开启民智的大事,识了字,才能让我们的百姓更能知荣辱,明兴衰,才能更快地吸收新和知识,学到新的技能,才能让他们为我大汉创造更多的财富。军师,不要怕百姓聪明起来,更不要怕普通百姓富起,藏富于民,才是真正地强国强兵之道。军师,我们以后还要兴办更多的学堂,印刷更多的书藉,要让每个人都读得起书,而不再让读书识字成为一种特权。” 沮授笑道:“主公深谋远虑,目光所虑之处,某远远不及,只能附之翼尾,将主公交办的事情一件件落到实处。主公,我相信,不出十年,大汉数十大州,将无一州能与我并州相提并论。” 两人相视大笑之间,负责鸡鹿泽预备役训练营的军官们已一路小跑而来,而所有的预备役在一阵阵号角声中,正在迅速地集中,很快,一个个青色的方阵和肉色的赤膊方阵便在鸡鹿泽宽大无比的校场上集合完毕。 “预备役训练营总教官高顺率全体军官恭迎大帅!大帅威武!”身材魁武的高顺向周澈行了一个军礼大声道。 “大帅威武!”他身后军官齐声高呼。 “大帅威武!”更后面的一个个方阵齐声高呼,声震云宵。 在数千官兵面前,周澈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但当普通官兵散去,只剩下高顺等一众高级官员时,周澈脸上的笑容立时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铁青的脸上隐隐露出怒色,高顺等人顿时心中忐忑,仔细回想今天的任何细节,却没有找出任何出妣露的地方,连沮授也不明就里。 周澈带着众人来到结上了厚厚冰层的鸡鹿泽前,蹲下来,用手敲敲冰块,问高顺道:“虽说是春天了,但这冰厚实么?” “厚,厚得很,上面可以跑马!”高顺赶紧答道。 周澈望了一眼沮授,此时沮授终于明白过来,脸上顿时也出现了紧张的神色。看到周澈的愠怒和沮授的紧张,高顺等人仍是不明所以,莫明其妙地看着两人,高顺却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沮授叹了一口气,对周澈道:“主公,此事我有责任,是我疏忽了,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周澈摇摇头:“军师曰夜操劳,这些事情本来应当是这里的最高长官注意的,但今年情况特殊,初春还那么冷。只是鸡鹿泽也已封冻若干天了,但看起来高校尉直到现在仍然不明所以。” 高顺脸色发白,上前一步,单膝着地:“主公,末将…末将…….” 沮授指着厚厚的冰层,道:“高君,你看这冰,结得如此之厚,用你的话说,上面可以奔马,那据此我们可以推断出,鸡鹿泽靠近草原那边呢?那些沼泽呢,是不是也被冻硬了,如果同样如此,那我们依仗的天险还存在么?蛮子铁骑岂不是一马平川?” 虽然天气很冷,但高顺背心里仍是冒出一阵阵冷汗。 周澈用马鞭指着鸡鹿泽道:“那年冬天,我们出鸡鹿泽偷袭安鹿,那时还没有下雪,也没有封冻,蛮族猝不及防,不知我们是从哪里出的兵,是以这里还是很安全,但后来,蛮族已经知道了这里的秘密,这条天险一入冬,就已经不再是蛮族铁骑的障碍,当时我决定开挖鸡鸣鹿湖,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问题,湖成之后,一入冬,我们凿开冰面,蛮子仍是一筹莫展,不可很可惜的是,后来我也忘了提醒这一件事,是以我也有责任,但是高君,你是这里的主将,作为一名将军,因当很敏锐地发现所有能威胁得我们生存的危险,你太大意了。” 高顺以头触地:“主公说得是,顺愿意受罚!” 周澈淡淡地道:“兵练得不错,虽然有这样一个大失误,所幸没有引发什么大的后果,记过一次吧!马上动员所有士兵,凿开冰面,以后每天都要组织士兵凿冰,并安排人不间断地巡逻,一旦发现那里有结冰的迹角,立即凿开。” “是,主公!”高顺叩了一个头,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去集合士兵。 “主公,记过一次,高君三年之内都不能获得晋升,他是一个不错的将领,是不是处罚有些太重了?”沮授道。 周澈摇摇头:“高君是一个不错的教官,但还算不上一个很不错的将领。军师,你没有发现现在我们并州军曰益骄傲起来了吗,与蛮子打了一年的仗,大都以大胜而告终,不论是士兵还是将领,骄心曰益滋生,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羌渠还没有发力呢,他现在的注意力还放在整合草原力量上,一旦让他完成这一壮举,那时他的注意力就会转向我们并州,只有到了那时,才是真正检验我们并州军实力的时候。高顺此事本也可大可小,但我要借此事件,让所有的将领们心中都明白,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错误,都可能让我们功亏一篑,甚至大败亏输。千里长堤,毁于蚁穴,我们不能犯这样的错误!” 一席话说得沮授心旌神摇,“主公所虑甚是,是我没有想到。那这件事便要写成邸报,通传全军了?” “就这样办吧!”周澈道。 从鸡鹿泽返回西安阳时,天已经黑了,周澈在雪地里逡巡半晌,终于没有再去那间仍然燃着灯光的小屋,回到旧将府,躺在床上半晌,终是无法入睡,召了方悦进来,道:“阿悦,明天你暂时不跟我走了,留下来替我办一件事情!” 方悦点点头:“主公,不知是什么事?” 周澈略微犹豫了一下:“刘曹令的妹妹长期住在这里也不行,但她又和刘曹令两人发生了一点矛盾,不愿意回到姐姐吧里去,这样吧,我在云中郊外有一个庄院,是别人送的,还算幽静,你将霁姑娘先送到那里住一段时间吧!” 方悦答应了一声,又道:“主公,这件事让告诉刘军统么?” 周澈想了一想,摇头道:“算了吧,暂时不要告诉,等霁姑娘的气消了,再让她们姐妹两见面吧。” “是,主公。可是霁姑娘的周围有几外军统司的暗探,似乎是刘军统留在这里保护霁姑娘的,要想不让刘军统知道?” 周澈微微一笑:“这事不用来问我!” “明白了,主公!” 云中城也是倒春寒逆袭,寒冷透骨,但暗底下却是风起云涌,各大地方势力的探子纷纷齐集并州,榖阳大捷,歼灭红部阙善近两万部众一役中出现的新式武器百发弩通过各种途径被各大势力知晓,震惊之余,便纷纷派出人马奔向并州,看能不能搞到这种新式武器的一点线索,当然,大家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因为这样的武器铁定是并州严密保护的对象。 然而还没等这些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并州便传出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地消息,这种最新式的武器百发弩,并州将向外发卖,由于制造工艺极其复杂,每年产量有限,除了装备并州军自己之外,每年向外发售的百发弩仅仅只有一百台。 于是刚刚抵达的各大势力的探子们又纷纷快马狂奔回去报信,既然能通过银子买到,当然就不用去打其它的注意了,军统司这两年名声显赫,可不是吃干饭的。 就在他们纷纷离去之际,军统司给周澈送了个情报---光和七年三月,冀州张角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7章 张角起事乱天下 何进受命镇八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军统急报!让开!让开!”一名骑士在云中城的主干道上快马狂奔,当周澈从睡梦中惊醒时,发觉屋里很亮,原来院子已经灯火通明,光芒照了进来。莫非起火了?他披上衣服赶紧奔出门外。就见一亲兵举着火把跑到他身边:“大帅,出事儿了。八百里加急!” 周澈接过急报仔细一看:“朝廷出乱子了…命令在云中的各部主官速来议事厅。” 到底是何急报?原是那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相约信众在光和七年三月初五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为口号兴兵反汉;“苍天”是指东汉,“黄天”指的就是太平道,而且根据五德始终说的推测,汉为火德,火生土,而土为黄色,所以众信徒都头绑黄巾为记号,象征要取代腐败的东汉。张角一面派人在政府机关门上写上“甲子”二字为记认,另一方面派马元义到荆州、扬州召集数万人到邺准备,又数次到洛阳勾结宦官封胥、徐奉,想要里应外合。 可是在起义前一个月,张角的一名亲信叫做唐周的门徒告密,供出京师的内应马元义,马元义被车裂,官兵大力逮杀信奉太平道信徒,株连千余人,并且下令冀州追捕张角。由于事出突然,张角被迫提前一个月在二月发难,因为他们头绑黄巾,所以被称为“黄巾”或“蛾贼”,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张梁分别为“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在北方冀州一带起事。他们烧毁官府、杀害吏士、四处劫掠,一个月内,全国七州二十八郡都发生战事,黄巾军势如破竹,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动京都。 就在周澈火急火燎的召集部将的时候,此刻的洛阳城也是火急火燎的。 曹操也是夜里惊醒,听到院子里一阵乱哄哄的,只见阖府的家奴院公齐刷刷站立已毕,手中灯笼火把照如白昼。他还不知出了什么事,就见秦宜禄举着火把跑到他身边:“大爷,出事儿了。您仔细听!” 他抬起头仔细聆听,深夜寂静,只觉自西北方向传来悠扬的钟声:“这...这是玉堂殿的大钟。” 自光武中兴以来,汉都由长安迁至洛阳。光武皇帝刘秀重造皇宫殿宇,在南宫朝会的玉堂殿外铸造两口大钟,皆有一丈有余,每逢紧急朝会或遭遇变故就要鸣钟示警,凡俸禄千石以上的官员必须马上入宫,片刻不能耽搁。 就在这时,楼异捧着灯、引着一身朝服冠戴的曹嵩走了过来。老头见儿子还傻站着,催促道:“速速更衣,咱们一同入朝。” “什么?”曹操一愣,断没有六百石议郎也闻钟上殿的先例。 “叫你换你就换,朝廷已经派人通告,凡在京四百石以上官员一律入宫议事。”曹嵩说罢转身而去,“我先去吩咐车马,你快点儿吧。” 曹操赶紧回屋,由着秦宜禄替他梳头、更衣,忐忐忑忑都不清楚穿的哪套衣服了。此时他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皇帝驾崩了。 当今天子刘宏虽然才二十九岁,但自中兴三代以来天子尽皆早亡。先帝刘志算是最长寿的,也只有三十六岁。孝安帝终年三十二、孝章帝终年三十一、孝顺帝三十岁驾崩,孝和帝二十七,孝质皇帝八岁被梁冀毒死,孝冲帝仅仅三岁而亡,孝殇帝两岁就完了…… 曹操越想越觉得是皇帝死了,进而又意识到皇长子刘辩才十二岁,将来的朝局该何去何从呢?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听父亲一声断喝:“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是是是!”曹操缓过神来,赶紧随在父亲身后穿院出府。 等他们迈出府门才发觉,事态绝非皇帝驾崩这么简单。只见永福巷里人来人往,各府都灯火灿灿,此乃达官云集之地,所有府门前都有兵丁持戟而立,也包括自己家。莫非朝会的命令已经下达到每一家了?曹操依稀记得自己十三岁那年先帝刘志驾崩时的情景,虽然也是深夜突变,乱过一两天,但绝没有兵丁把门,也没有连夜就把满朝文武都召入宫内。 他们出来得有些晚了,远远近近的京官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家门。本来挺宽敞的街道,无奈官车实在太多了,被塞得水泄不通。不少官员带着家人在后面喊嚷催促,闹得人声鼎沸。曹嵩回头看了眼儿子,提高嗓门道:“这可不行,为父身在列卿必须早到。此番阵仗一定宫里有大乱子,到这会儿不必管什么规矩,咱爷俩步行!” 曹操连连点头,心道:“毕竟姜是老的辣,爹爹阅历丰富、处乱若定,别看自己快三十了,还得跟老爷子学呀。” 满街都是举着火把身挎利刃的兵卒,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光线强得刺眼,也用不着家人取灯笼引路了。爷俩在诸马车间穿来穿去,不多时就挤出了永福巷。哪知到了通往皇宫的平阳大街,眼前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一队一队的兵士刀枪林立,另有兵丁把住城内各家住户,平民一律不得迈出家门半步。看服色,洛阳北军射声、步兵、屯骑、越骑、长水五营兵丁尽皆出动弹压地面,执金吾调动指挥如临大敌一般。实在是太拥挤了,各条街巷堵着的官员都下了车,推推搡搡间,也不知有多少人丢了牙简。接着又听到钟鼓齐鸣,也辨不清方向了,洛阳城四周城门楼都在鸣钟,响声连绵不断,这是催促官员速行。 曹操搀着父亲也融入到洪流之中,越往北走人越多,再见不到一辆车了。这会儿也分不出什么品级高低了,所有人倒都冠戴整齐不失朝仪,无奈心中慌乱步履仓促。皆是同朝为官熟识不少,大家边走边交头接耳议论: “怎么了?怎么了?” “北军造反了吗?” “不会是皇上他老人家…” “有贼人围城吗?” “宦官作乱!一定是张让那厮…” “皇上究竟在哪里?不会还在西园吧?” 说话的人太多,嗡嗡的,后来也听不出什么了,加之连绵不断的钟声,敲得人心慌。虽说还是二月春寒之夜,这么多人在一起,却也觉不出冷来了。 眼看至皇宫大门,奔走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原来有兵丁严格盘查。曹操大老远就见黄门蹇硕亲自带着兵卒,在前面挨个搜身,连获准带剑上殿之人这次都被禁止了,更有几个老臣的拐杖也被收了去。今夜是寸铁不得入宫。 进了皇宫就得守规矩,顷刻间所有人都不出声了,渐渐地连钟声也停了。青黑的服色一眼望不到边,仿佛一大群奔向巢穴的乌鸦。入仪门,穿过高墙相夹的复道,万籁俱寂间木屐踏着青砖都能听见回声,更增添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出了复道豁然开朗,只见玉堂殿前开阔之地,黑压压的羽林军弓箭在手。五官中郎将、左中郎将、右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羽林左监、羽林右监,这光禄勋七署将官和卫尉部属个个铠甲鲜明,闪出一条胡同,殿上灯火辉煌宛如蜃楼。 百官已在行走间依照品级爵位渐渐分出先后位置,潮水般的人流蹬阶上殿。这会儿曹操才瞅见陈温、鲍鸿鲍信兄弟等人皆在其中,都是忧心忡忡低头瞧着路。这边崔钧扶着父亲崔烈上玉阶,还有杨彪、杨琦架着年迈苍苍的老杨赐一步一歇,那旁却是袁基左搀右扶袁逢、袁隗俩老头。早春的夜里,玉阶打了一层露水,对于年逾古稀之人实在困难。 曹嵩挣脱儿子的手,指指袁基小声耳语道:“我腿脚灵便,你去帮帮他们爷们。”曹操赶忙过去,拉过袁隗的衣袖,架着老人家往上走。袁基点头以示感激,毕竟这里不是说闲话的地方。 官员朝会是有等级制度的,虽然玉堂殿容纳二百人有余,但今天来得太多太全了,等公卿、列侯、侍中众官入内,就挤得差不多了。大夫以下官员就只有站在殿外了,再往身后看,佐丞、令史、掾属、谒者、冗从等小官挤挤插插,有的排在玉阶上,只能抻着脖子往里看,还有的才刚出复道就挤不动了。曹操本想与鲍信兄弟凑到一处,但根本挤不过去,就挨着袁基挤在了殿门口最前面的位置。 这深夜朝会与往常大不相同,参拜之礼一概免去,本来尚书令、司隶校尉、御史中丞南列一排,号为“三独坐”,今夜也全撤去了,好让外面的人也看清楚。另外内廷的官员也在场听朝。 只见皇帝刘宏早就坐于龙位之上,冠冕堂皇却是仓促间披着衣裳没有系好,脸色也显得十分苍白。在他身后不远处,张让、赵忠、段珪等十二常侍都是垂首而立,还有吕强、郭胜等大小黄门也密密麻麻挤在殿角,连身历五朝九十多岁的老阉人程璜都被搀来了,宫灯之后昏昏暗暗也瞧不清楚还有什么人。 过了良久,窸窸窣窣整理衣冠的声音总算是停了。只见蹇硕箭步如飞奔上殿来:“回万岁,在京四百石以上官员绝大部分已经入宫。未到者皆由兵士拘禁在府,已不得出户。” 刘宏没说话,抬了抬手。 蹇硕会意,转身对着殿外高呼:“关闭宫门!” “关闭宫门…关闭宫门…关闭宫门……”宦官将圣命一层一层地传出去。百官面面相觑:关门做什么? “众位卿家!”刘宏站了起来,“此番不是朝会,是有骇人之事发生。今夜有人竟赴省中密报,太平道招兵买马聚众不下百万,将于下月五日造反。”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肃静!都肃静!”蹇硕扯着嗓门高喊。 “想那张角狼子野心,托邪术于正道,朕必将其明正典刑!可更骇人的是,反贼已有一支人马深入河南之地,就在洛阳眼皮子底下。此贼名唤马元义,乃太平道贼首张角之心腹,他派弟子唐周入宫收买宦官行刺寡人!”大家都能从皇上眼睛里看出恐惧,“幸好那唐周临事而惧,赴省中出首伏法,已将太平道贼势上报。” 说着他从御案上抓起一卷竹简掷于大殿之上,“此事若积薪于宅,不可不除!今夜必须将马元义一伙反贼剿灭。朕已经传诏,洛阳十一门同时戒备,京畿八关之地紧守御敌。” 所谓八关,即函谷关、太谷关、广成关、伊阙关、辕关、旋门关、孟津、小平津,乃京畿河南的守备要塞,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八关一旦紧闭,河南之地便与外界隔绝,这伙反贼的势力再大,要想突出京畿可能性也微乎其微了。 “将作大将何进!”刘宏高呼国舅出列。 曹操看得分明,何进虽然是九卿之贵,名义上掌管宫院修筑的将作大匠,但恐怕这还是第一遭当众被皇帝唤出朝班。他趋着身子哆哆嗦嗦从位子上爬了出来:“臣在……”那声音颤颤巍巍的。 “寡人命你立刻就任河南尹,接管京畿治安,并有权监管洛阳五军七署所有兵马,起兵捉拿马元义,剿灭反贼!” 何进把大圆脑袋紧紧贴着地面,磕磕巴巴道:“臣、臣……臣实在是才力不及,恐、恐不能胜任。” 百官听他这样说,无不侧目:这是个什么国舅呀!到这个时候还要推辞,真是一点儿为官之术都不通。五军七署中这么多精干的校尉司马,岂能真用你出谋划策冲锋作战?明摆着是军权太大,交给别人不放心,才特意给你这个皇亲国戚的。这点儿意思都不懂,还当什么官呀! 刘宏也了解他这位舅爷是什么材料,但事到如今除了他也没什么人可以完全信赖了,便绕过御案亲自扶起何进:“何爱卿切莫推辞,五军校尉司马众多,定能辅佐你马到成功。” “这……好吧!”何进感觉皇上死死掐着他的腕子,料此事不可推脱,这才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刘宏也松了口气儿,回归龙位一拍御案:“把宫中内奸带上来!” 随着这一声喊,早有蹇硕领着羽林军押上两个五花大绑的宦官。大伙抻着脖子一看,不少人还真认的,乃是太官令封谞与中黄门徐奉。曹操倒吸一口凉气:太官令主管皇帝饮食,要是在御膳中下毒,刺王杀驾不过举手之劳呀! “唐周密报之书已然言道你二人收受反贼贿赂,今天就杀你们祭旗,以正军威!” “冤枉啊…奴才贪些小财,绝无串通奸邪之举…皇上……”两个人还要分辩,却被拖死狗一样拉了出去。随着凄厉的喊叫渐远,大殿内一时寂静。何进还直愣愣站在中间,都不晓得自己该干什么。监督五营的北军中侯邹靖见状,赶紧从殿口挤进去跪倒:“启禀陛下,军旅之事十万火急,不可再拖延,吾等当效死命。臣请即刻发兵!” “嗯,速速领兵前往。”刘宏摆摆手。 邹靖起身见何进还站着不动,朝他努了努嘴;何进看倒是看见了,无奈不明就里,也朝他努嘴。邹靖真有心豁出性命大骂他一顿,可国难当头,只得强耐着性子道:“国舅呀!您是主帅,赶紧去典兵呀!” 何进这才明白过味儿来,匆匆忙忙往外跑,到了殿门口又想起还未辞朝,回头躬身道:“臣辞别圣驾。”转身没注意门槛,绊了一下,险些当众摔个大马趴。曹操就挤在殿门口,看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咬牙矜持。再看门里门外的百官,也个个金鱼望天,兀自忍着笑。这与紧张的气氛太不协调了。 刘宏也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今夜京师有变,所有官员不得出宫,就由羽林军护卫,在宫中休息,待北军抓获贼首才准回府。”说是护卫实际上是监管起来,既然宦官中有内奸,百官中就更难免了,万一有人替反贼送信或者趁机在城中作乱,便一发不可收拾。这样把所有官员软禁在宫,羽林军就张弓于四周,天大的本事也兴不起浪来了。 此时已近丑时,大家都松懈了下来。刘宏受了这半宿的惊也疲乏了,歪了歪身子道:“诸位卿家,关于镇压反贼之事还有什么要说的,今夜不论身居何职,但言无妨。” 此语一落,却见从殿角之处闪出一个中年宦官来:“臣吕强有要事启奏,请陛下恩准。” 刘宏也颇感意外,揶揄道:“你有什么话可以回后宫再说。” 吕强低着脑袋:“臣此番奏对思虑已久,恳请陛下趁此机会与百官定夺。” “那就说吧。”刘宏也懒得与他费话。 “请陛下速速赦免党锢之人。”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挺直了身子,里里外外无数双眼睛都恳切地看着皇帝。党锢解禁,多少士人的愿望啊!但是一次次的打击接踵而至,都已经不敢奢望了。没想到今天却从一个宦官嘴里说出来,这是谁都预想不到的事情。 刘宏瞥了吕强一眼,低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虽是九五之尊,此刻也不敢面对百官的直视。 吕强也晓得这是犯忌讳的事,始终低着脑袋:“党锢积年已久,人情多怨。若久不赦宥,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此时此刻,皇上当开君恩,赦免党人,解除禁锢,示恩德于天下。若不赦免,恐怕资众与敌,更增张角之气焰。万岁!您千万要……” “别说了!朕明白,”刘宏点点头,自己各方面的敌人都可能结成同盟,这道理他还是懂得的,“自今日起党锢之人全部赦免,其中孝廉、明经之士仍可征辟为官。” “皇上圣明啊!”不知多少人脱口而出,喊得真是振聋发聩!自窦武、王甫之变,横亘十七年的党锢之案总算是一笔勾销了。曹操乐疯了,不知不觉间竟和身旁的袁基四只大手攥到了一起。但当他在列卿中找寻父亲时,却见老人家一脸不快地坐在殿中,再细看,樊陵、许相、贾护、梁鹄等人也面沉似水,这些可都是攀附宦官靠党锢起家的人。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刘宏背后的十常侍,虽然灯火恍惚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却分明见到张让等一双双眼睛狠毒地瞪着吕强。 刘宏故意敲了敲御案道:“但还有一事,寡人思索良久了……” 执手庆贺的官员一听还有下文,立刻恢复了安静。 “国难思良将,已故太尉段颎,能征惯战广立奇功,惜乎遭王甫牵连而死,实乃不白之冤。其家小尚在流放,今日一并赦免,允许返还故里。”说到这里,刘宏提高了嗓门,“望列卿明白,凡是有功于寡人者,寡人定不辜负。” 此言一出,那些因党人解禁不高兴的人总算是有了点儿笑模样。其实刘宏的用意很明确,现在朝中有不少人是因党锢而得以晋升的,更有甚者是屠杀党人的刽子手。作为皇帝是绝不能容忍一派势力压倒另一派势力进而威逼自己的,他要让两派势力并存以维持平衡。所以他说段颎不白之冤是瞎话,实际上就是故意要给他翻案。只因段颎曾经捕杀党人、太学士数千人,是诸多参与党锢官员中下手最狠的。现在承认他的功劳就等于坚持党锢的正确,顺便给那些曾经迫害过党人的大臣吃了一颗定心丸。 无论如何,这个结局也算是“皆大欢喜”了,接下来无事可做,就是静候那位屠户国舅的捷报了。 刘宏紧紧龙衣起身道:“宫门已关,列位爱卿不得擅自离开,你们就地休息。恐怕天还有些凉,公卿以上大人赏赐锦袍一件抵御夜寒。朕已经命人备下汤饼为百官果腹取暖,这一夜大家可以随便一点儿。”说罢起身回转后宫,走了没几步,却突然回头道,“杨赐、袁逢两位老爱卿,你们随朕来……” 进宫时拐杖都让蹇硕收去了,又跪坐了半天,杨赐、袁逢哪里还站得起来。 “慢慢走,不着急。准你们儿子照顾着你们一同来。”刘宏摆摆手先走了。皇上与十常侍一走,所有人都轻松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8章 曹孟德位卑心忧国 诸常侍借势诛异己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话说那玉堂内外熙熙攘攘,此刻的曹操知道自己身份碌碌不好进去伺候父亲,便窜到了鲍信兄弟跟前。不多时,陈温、崔钧、杨琦这帮平素交好的人也都聚拢过来。 鲍家兄弟是好武之人,尤其是鲍鸿更是好武成癖,开口便抱怨:“出兵打仗竟然没有我的份。” 鲍信笑道:“大哥也太痴了,你先想办法混进北军再说吧。” 杨琦却垂头丧气:“早听我伯父之言,何至于有今日之变?” 崔钧自言自语:“伯求兄也总算是熬出头来了,可惜最后却是因一个宦官的人情,不美不美。” 陈温又嘀咕着:“我得看看马公去,要是可以的话,先扶他回东观歇着,他有老寒腿呀。” 看来各有各的满腹心事,却没一个与曹孟德此刻所想贴边。曹操望了望四周,心里感慨,要是周皓粼在此就好了。 而此刻并州的度辽将军帅府议事厅,周澈与众将商议,怎么应对此次大变。 沮授道:“天下巨变,主公我看您倒是泰然自若,毫不在意呀。” “是祸躲不过!” “军师,依您高见,何遂高此去能否拿获马元义?” “八关已闭,一定是手到擒来了。”沮授起身活动着腰腿,“但是乱子马上就来。张角有百万之众啊!虽然事情败露,能善罢甘休低头伏法吗?一场刀兵之乱近在眼前。” 这恰恰是周澈此刻所关心的:“我看不止百万呢!” “哦?” “各地的山贼草寇、边庭的反民,还有那些因为种种暴政家破人亡的流民。张角一起,他们都得跟着反,天下就要大乱啦!” 沮授叹了口气,道:“咱们皇上这算是折腾到头了,马元义好擒,后面的事情可怎么办呢?凉州羌乱已久,不可能在这时候调兵回转,关东诸州想都不要想了,此时征兵又不稳妥。单靠着北军这点人马,这仗不好打啊。” 周澈点点头,拿起军统的情报竹简道:“不过今天我算是见识到皇上的风采了。圣上一点儿都不愚钝,单拿今天赦免党人这档子事儿论,片刻之际他竟寻出段颎的旧事,脑子真是快呀。如此精明的君王,怎么就没把心思用到政务上呢。” “这都是咱们一厢情愿的事,其实咱们都错了,皇上他不想祖宗基业、也不想朝廷大事,他与党人无仇无怨,也与宦官没有什么恩情。”沮授捋着小胡子,眼中流出一阵无奈,“他脑子里只想玩乐,谁能陪他玩乐他就袒护谁。他的确精明,但是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玩乐而已…可惜啊……” “现在惹出这样的大乱子,他算是玩到头了。” “我现在只想一件事,等到张角起事,凉州将领抽调不回,皇上又会派何人去平叛呢?”沮授眨么着黑豆般的小圆眼睛,“哼!八成这扎手的差事又要塞到我手里了。” 又说回那在洛阳的曹操,这时袁基突然跑过来,作揖道:“刚才上殿时,多亏孟德贤弟搀扶我老父。” “这点儿小事算不得什么。” “唉…我家本初、公路都不肯出来为官,惭愧呀惭愧。贤弟看到杨琦了吗?” “在那边。”曹操用手指了指。 “多谢多谢……” “有事吗?” “皇上请二老到后面议事,哪知说着说着杨公与皇上顶起来了,君臣二人声嘶力竭对着嚷了半天。杨公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我得赶紧叫杨琦也去伺候。”说罢袁基径自去了。 “听见没有,事到如今皇上还听不进忠言呢!”一个官员苦笑道,“真要是打起仗来,只怕那领兵之人不死在反贼之手,反丧在奸臣之口。这差事可千万别交给我。” 曹操与那同僚又聊了一会儿,渐到寅时,天蒙蒙转亮。没有一点儿战报,把守的羽林军还是毫不松懈。二人就下了玉阶,寻个背风的地方,在御园青砖上席地而坐。毕竟还是早春,尤其黎明之际最是寒气逼人。 年轻人还好办,但是出仕有早晚,议郎也有年纪大小,上岁数的官员熬了半宿又挨冻,实在吃不消。就在玉阶边上,有一个年迈苍苍的老议郎冻得哆哆嗦嗦,倚着栏杆直打晃。曹操认识,是蜀中名士董扶,最善谶纬星象之学。曹操素来不信谶纬之术,所以并不怎么敬重此人。但是看老人家受冻也心有不忍,便走过去想要帮他焐焐手。 正在此刻,自殿上走出一位大人物! 此人身高八尺,不胖不瘦,白净脸膛,龙眉凤目,高高的鼻梁,元宝耳,一副浓密乌黑的胡须撒满胸膛。任谁看,也猜不出他已经年近五十岁了,若是年轻必然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他举手投足间透着天生的高贵与儒雅,但是这儒雅之中又似乎藏有不易察觉的锋芒。这也难怪,朝廷百官,论及身份高贵当首推此公——宗正卿刘焉。 九卿之中以宗正卿为尊,因为这一官职是掌管皇家宗室事务乃至分封王国的。也正是因为其特殊性,这一职位必由宗室成员中身份高贵、名望出众之人担任。刘焉,字君郎,江夏竟陵人,乃汉鲁恭王之后,孝景帝一脉玄孙,历任郡守,以礼贤下士儒雅高洁著称。四十多岁便享有宗正之贵,这也是立汉以来不多的。 只见刘焉快步走下玉阶,顺手脱掉皇上刚赏的锦袍,给董扶披上:“我早就惦记着您呢!” 董扶颤颤巍巍道:“不敢,这是皇上赐您的。” “甭管那么多,您老只管穿!”说着刘焉亲手为他系好。 董扶感动得热泪盈眶:“宗正您…真是……” 刘焉搀住他:“走!咱们一同进殿暖和。” “官职低微。不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刘焉一挑眉毛,“想要什么跟我说,宫里宦官、侍卫多少也得让我三分。我说让您进去,他们哪个敢说三道四?” “刘宗正让您进去您就进去吧。”太仓令赵韪笑着走了过来。他后面还跟着议郎法衍、孟佗。 刘焉看见他们很高兴:“走走走!都跟我进去,这么大的玉堂殿还挤不下几个人吗?”说罢点手唤过一名小黄门,“你去盛五碗热汤,给我端进去。”那宦官惹不起他,赶紧应声而去。 曹操见了冷笑一声,暗道:“好个拿大的刘焉,倒是会仗着身份收买人心。” 不过,曹孟德还真是小看了刘焉这个人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在这种动荡局势下,游离于宦官、清流之外的第三种势力正在慢慢抬头。当锦袍披到董扶身上时,以刘焉为首,赵韪、法衍、孟佗为谋士的东汉第一股分裂势力已在酝酿之中… 文武百官在皇宫中忍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盼来北军的捷报。 马元义得知唐周告密,率领徒众自河南转移至缑氏县,想要突出辕关。但是八关皆已戒备森严,这伙偷偷渗入的太平道徒众又只有数百人,结果在守关军兵和北军的夹击之下悉数被歼,马元义被官军擒获。 远的顾不上,既然眼前之贼已经消灭,文武百官总算可以重获自由了。等皇宫大门敞开时,可真称得起扶老携幼,一个个熬得脸色苍白,打着晃还得保持官仪。汉家自叔孙通制礼以来,满朝官员如此狼狈恐怕还是头一次。 眼皮都睁不开了,谁还顾得上寒暄客套?百官走出御街便各寻自己府里来接的仆人,曹家父子也由秦宜禄搀扶着上了马车。 看得出来,这些家人也都是满脸困意,想必从主子们入宫,他们就在外面守候着了。北军五营尚未撤防,执金吾所辖兵丁四处鸣锣宣布洛阳金市、马市皆休市三日,城内缉拿太平道信徒。再热闹的事也勾不起曹家父子的注意了,昏昏沉沉歪在车里,待回到府中解去朝服,脑袋一挨枕头便鼾声大作。 曹操这一觉直睡到转天早上,坐起来还未顾得伸个懒腰,就见秦宜禄端着脸盆跑进来:“我的爷,您可算是醒了。” “乏死了……”曹操打了个哈欠,“有事吗?” “这会儿外面可热闹呢,平阳大街上设了台子,要明令典刑杀马元义呢!” “唔。唔?”曹操愣了一下,京师大道上公开杀人,这倒是从未有过,“走,咱们看看去。” 梳洗完毕,曹操也没敢惊动父亲,带着秦宜禄、楼异出了府门。平阳大街乃正南正北洛阳城最为开阔的街道,直通到皇宫大门。今日就在皇宫前的广场上搭建了监刑之台。 曹操来时已经有些晚了,军兵将囚车推到刑场中央,刀押脖颈牵出马元义,只见红光迸现、一阵血腥,赶紧把眼闭上了。待人声嘈杂良久才勉强睁眼,正见心肝肚肠撒满刑场,马车拖着一条大腿自面前而过。恶心的感觉袭来,转脸再不敢看,只听到台上传来尖锐的狞笑:“皇上的御马果然好!我要回宫复命啦!哈哈哈…”那贼阉孙璋还在卖狂。 “不将宦官斩尽杀绝,难消吏民之忿!” 曹操一抬头,恰见袁绍横眉立目走来,后面跟着一个未老先衰的士人——正是何颙。 “孟德贤弟,咱们又见面了。”何颙惨淡地笑了笑,党锢已解,他不必再扮作袁府仆人,但眉梢眼角甚显倦意,当年的英气已荡然无存。 “伯求兄。”曹操拱手道,“本初对我隐讳未言,但那日我在袁府已经看到你了。” “哦?”何颙不满地瞪了一眼袁绍。 袁绍有点儿尴尬:“我是怕消息外传,没有告诉孟德。” 见何颙有些气恼,曹操还得帮袁绍搪塞:“本初兄也是一番好意,倒是应该恭喜伯求兄,您大难得脱,奔走十七载终于得见天日了。” “虽然是解禁了,不过皇上并没有给陈老太傅和窦武翻案,我们这是‘蒙恩赦’,说到底还是有罪之人呢!”何颙一脸无奈,“十常侍如此猖獗,比之当年的王甫、曹节有过之而无不及。” 说话间早有人收拾了刑场,围观之人渐渐散去。曹操便携手道:“我家离得近,二位兄长若无事,到我那儿坐坐如何?” “去你家?”何颙一愣,“这合适吗?” 此言当然是针对曹嵩而论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至少这次不用再后院翻墙了。” 何颙嘿嘿一笑,却见袁绍拱手道:“我有些事情要办,等国舅复命还要商议些事情,先告辞了。” 曹操望着他的背影:“本初又在忙什么?” “杀宦官。”何颙压低了声音,“党禁虽解,宦官还在,若不斩草除根,迟早也是祸患。” “搔御虱如同撼山,此事不易办成。”曹操边走边说,“再说宦官之中岂无善类?若非吕强仗义执言,党禁也未必能解,一并视为雠仇大为不妥。” “话虽如此,但养虎必然伤人,你不去伤他,他还是要吃你的。此事成与不成,且叫本初去谋划吧。如今已经联络到张孟卓、刘景升、华子鱼、荀公达等人。对了,还有郑康成、荀慈明、陈仲弓三位高贤也在观望之中。” 曹操心中暗惊,张邈、刘表等辈也就罢了,郑玄、荀爽、陈寔竟也被袁绍攀上了关系。这三个人都是前辈隐贤,拒绝过朝廷多次征召,他们若是出仕恐怕连杨袁两家都要退避三舍。 “话虽如此,而攘外安内必要兼顾。宦官之事可以暂且搁置,但马元义一死,天下之乱迫在眉睫,这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曹操提醒道。他突然觉得何颙与袁绍他们都不太清醒,如今事端已发,最要紧的是要平息叛乱解决问题,而不应该在这里没完没了的追究宦官的罪过。 转眼间两人已到曹府门前。正见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宦官,乃是十常侍中素来跋扈骄横的段珪。后面紧随着一身便服的曹嵩,唯唯诺诺甚是恭敬。曹操顿觉紧张,却见何颙昂首挺胸熟视无睹——是啊,伯求兄经历了这些年的磨难,容貌大变,段珪已经认不出他了。 两人闪在一旁,等段珪上了车,他俩才进门。 “你去看杀人了?”曹嵩打发走贵客,才撤去满脸恭敬,换了一副晦气的表情,“凑这等热闹干什么?百姓造反都是咱们当官的逼出来的,看着怪难受的……这位高贤是谁?”他还想说什么,却见儿子带了个朋友回来。 何颙见到曹嵩本是一肚子的厌恶,但是听他道官逼民反却觉得这个人还有些自知之明,便拱手道:“在下南阳何颙。” 曹嵩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上下打量了许久才沉吟道:“是你…真的是你……” “曹司隶,晚生与您一别,将近二十载了吧。” “是十七年,我记得清楚呢。” “您好记性呀!”何颙这话有点儿讽刺意味。 曹嵩知道儿子与他交情颇厚,但听他口称自己以前的官职而不称伯父,已明白他的生分之意,便抬手道:“请进去说话吧。” 曹操只是想带着何颙回府聊聊,并未打算让他和父亲见面,不料在门口巧遇,躲都躲不开,也只得与他进了客堂。三人落座,家人献浆,谁都没有说话。直到一口水下肚,曹嵩才率先开了口:“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何颙赌气道:“托您老的洪福,还没死。” 曹嵩全不在意,只淡然一笑道:“党锢已解,皇宫谤书一事也不再追究。显名太学的何伯求大难不死,又可以兴风作浪了。” “哼!”何颙冷笑一声,伸手摘去头上的远游冠,露出斑白的头发,“您睁眼看看吧,哪里还有当年那个何颙。”这个曾经风流倜傥谈吐风雅的翩翩儒士如今未老先衰形容憔悴,连曹嵩也有些动容。 “老人家,党人冤不冤您心里最明白。何人当初为王甫谋划掌握北军,不用晚生再讲明了吧。您这十七年来可有半分自责自愧?面对朝廷之事可有半点善政、半句善言?”曹嵩听后自觉理亏低头不语。 “当年若非孟德贤弟相救,我早就毙命官兵之手了。所以…咱们之间的恩怨可以不论,可您一把年纪岂能不明是非,难道就甘愿为虎作伥吗?王甫坏事是他罪有应得,曹节也死了,此后就不该再攀扯十常侍,您为官之操守何在?为父之脸面何存?子曰……”他虽然越说越气愤,但还是考虑到毕竟老头是曹孟德的父亲,便口下留情,没把“老而不死是为贼”说出来。 曹嵩不气不恼,摇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你有你的活法,可我也有我的活法。你可以说我恬不知耻,我还觉得你不识时务呢!保明君有保明君的方法,保寻常之主有保寻常之主的方法。若是不得其法,必给自身招致灾祸。”他秉性油滑,只道刘宏乃寻常之主,而不明说昏君,言语谨慎可见一斑。 “你老人家倒是甚得其法,可是天下苍生何罪啊。” “我自己能保全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别人?哼!”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颙知道凭自己是说不动这块老骨头了,起身道:“那咱就各行其是吧。晚生告辞了。”他还故意气曹嵩,对曹操道,“孟德贤弟,今日多有妨碍,改日再寻闲暇来府上做客。”说罢拔腿就走,弄得曹操也不好阻拦。 “你且站一站!”曹嵩阴阳怪气地叫住他。 “司隶还有何见教?” “听老朽一句劝,出了我府速速离开洛阳。” “你这是威胁我吗?”何颙瞥了曹嵩一眼,不屑地笑道:“有杨公、马公、陈耽、刘陶等耿直老臣立于朝堂之上,恐怕你老人家还没有置我于死地的本事吧?” “你误会了,老朽是为你好啊。如今虽然解禁,但是洛阳城内还在捉拿太平道的奸细。你以为现在就安全了吗?十常侍四处网罗罪状,把平素不睦之人皆诬告为内奸。你是当年闯宫的漏网之鱼,又有留下谤书刺王杀驾之嫌,若是不走必有大祸临头。获罪于天,无可祷也!”曹嵩低着头并不看他,“大风大浪你闯过不少,好不容易盼来春暖花开,可别让小小的乍春寒冻死了。” 何颙一愣,半信半疑道:“真能如您所言?” “我不骗你,你知道段珪来说了什么吗?吕强死了,是张让进谗言害死的。”曹嵩苦笑一声。 “唯一有良心的宦官这么快就被处死了,今后谁还敢直言尽命?”何颙叹息不已,摇摇头道:“我走……你放心,何某是正人君子,就算朝廷再次捉拿我,也不会攀扯你们父子的。” “我以为你变了,看来还是没什么长进!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你何伯求白了头发还是那么颐指气使。”曹嵩讥笑道,“你以为老朽怕你连累,我是想报你的恩情。” “我与你有何恩情可言?” 曹嵩苦笑一阵道:“你的青釭剑救过老朽一命。” 曹操明白了,当年父亲讥讽段颎,惹得拔剑相向,若不是自己凭借青釭剑隔断,他确有性命之虞。何颙却不知他家的事,矜持道:“不论您说的是真是假,何某领你这个人情。临行前还有一句好话奉送您,《易经》有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这是非曲直您老自斟自酌吧!”说罢扬长而去。 曹操低头等着父亲发作自己,可曹嵩却没有生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把他招到家里来了,真是儿大不由爹啊……如今一天比一天乱,以后朝廷会变成什么样,为父我也看不清。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想上哪条船自己随便挑吧。” 他听父亲这样说,反觉得自己过意不去了:“爹爹,伯求兄受十七年之苦,讲话难免有些过激,您老不要与他置气。” “这算得了什么?比当年的桥玄客气多了。”曹嵩无奈地摇摇头,突然道,“小子,听说你把朱儁捧得晕晕乎乎的,你想带兵打仗吗?” “儿是觉得,国家今有…” “别跟我讲那么多春秋大义,我就问你,想不想带兵打仗?你要是想,这事儿我去给你办!” “想。”曹操不知不觉脱口而出。 “哼!你小子六亲不认拉硬屎,到头来还是有求我的时候吧?哈哈哈……”曹嵩满意地笑着走了。 此后确如曹嵩所料,十常侍借彻查洛阳内奸的机会大肆打击异己,上至尚书官员、下至黎民百姓,诛杀了一千余人,其中不乏党人亲属。杀戮之后,刘宏宣布大赦,唯太平道元凶张角不赦,下令冀州刺史将其捉拿治罪。 可是民心所向岂是靠一纸诏命就能平息?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0章 王豫州百人赴任 曹骑尉率军救援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在马元义车裂之后,太平道大贤良师张角改变预定计划,在冀州邺县提前起义。 河北的太平道徒一时云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真定县,建立了起事大本营。起事后,短短一个月间,天下教众无不响应。大汉冀、青、幽、并、兖、豫、荆、扬,八州之域天翻地覆,立时间反民不下百万。其中除了太平道教徒,还有因灾害而逃亡的流民、迫于赋税而走投无路的百姓、不堪连年征战的逃兵、失去土地被欺压的佃农、因征伐鲜卑羌人而家破人亡的兵丁家属,乃至于占据山野的强盗、对朝廷不满的低等土豪也加入到反民队伍中。他们联合起来攻城略地、诛杀官吏豪强。 不久,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先后被黄巾军俘虏,一时间汉室宗亲王国成为众矢之的,常山王刘暠、下邳王刘意恐惧至极,竟不顾禁止私离封国的法令,乔装逃亡下落不明。天下郡县官员有不少是通过贿赂和买官获得的职位,哪里有一点儿为国之心、恤民之情、抵抗之力? 黄巾军未到,就先收拾好金银细软弃官而去。局势一天天恶化,每天都有告急文书飞往京师。 到这时刘宏才意识到局势的可怕,立刻召集身边的人商议对策。无奈他平素亲信的宦官、侍中皆是酒囊饭袋,毫无破敌之策。宦官束手无策,最可笑的是,那位被他视作半仙之体的向栩竟建议朗诵《孝经》退敌。无奈之下,刘宏只得召集朝会,向群臣广开言路。 有人建议惩治奸党,有人提出限制宦官,有人建议拿出皇帝的私房钱充入军资,有人要求敞开骥厩散发御马与兵,还有人建议考核二千石以上官员的政绩……群臣一吐胸臆沸沸扬扬,刘宏这会儿方寸已乱,只好承诺全部采纳。 经过一番商议,刘宏晋升刚被提拔为河南尹的国舅何进为大将军,率领羽林左右军以及北军部分兵马进驻都亭,作为名义上的平叛总帅;以二国舅何苗接替河南尹护卫京师。在河南八关恢复都尉之职,加强守备。抽调北军、羽林军乃至宫廷侍卫,并在三河招募乡勇勉强凑成四万人马,任命在京述职的北地太守皇甫嵩为左中郎将、谏议大夫朱儁为右中郎将,由此二人率师出关作战。另外,任命尚书卢植为北中郎将,以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为副,带领部分军兵收拢河北余部,北上讨伐张角。最后,调驻扎并北度辽将军周澈,在不影响捍卫边防的前提下,抽调兵马南下拱卫京师,随时支援中原战事胶着的情况。 在这段忙乱的日子里,然而此刻在京师的曹操一直在观望事态的发展,固然是为朝廷担忧,更主要的则是父亲答应过帮他在军中谋个职位。 待到出征将领选毕,一切尘埃落定,他却边都没沾到。眼看着邹靖、沮儁、魏杰等一干北军熟人秣马厉兵整装出发,他愁眉苦脸地向父亲询问,曹嵩竟笑而不答。 虽然皇甫嵩、朱儁、卢植皆是深谙兵法久带兵勇之人,但局势并没向有利的方向转变,原因是寡众悬殊。大汉自光武中兴以来,为了防止地方官员拥兵自重,罢撤了郡国乃至关城的守军,只留下了东、南、西、北四支常驻部队。北军五营护卫京师、南军七署守卫皇宫;西军驻防三辅、东军驻扎黄河,负责监视外族。自从羌人、鲜卑为患,西军尽皆调至西北作战,东军也已抽调无几,现所剩兵丁尽数归于卢植统辖。如此一来,当遣出这三支部队之后,朝廷实际已经无军可派了! 地方本来就没有正规部队可言,所以黄巾游击攻打的地区,只能依靠官员乃至地主豪强自发募兵抵抗,在这样的状况下,颓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幽州刺史郭勋、涿郡太守刘卫、南阳太守褚贡等相继兵败阵亡,至于那些弃官而走的人更是多得数不清。 最可怕的是,卢植率师渡河北上,遭遇张角亲帅的主力堵截,战事陷入胶着。而皇甫嵩、朱儁这两支主力部队刚刚出关进驻颍川,就被黄巾军中最为精锐的波才一部围困。 敌军有十余万,而官军合计只有三万,朱儁被困在阳翟县城,皇甫嵩被围在长社县。二军莫说不能收复失地策应北伐,连突围自保都成了问题,后来连与朝廷的联络都中断了。连续十日得不到消息,洛阳城陷入极度恐慌。外地之人羁留河南无法出关,朝廷百官牵挂故乡家小毫无讯息,老百姓个个惊惧不知所措,这样下去洛阳很可能爆发哗变,大汉江山岌岌可危,说不定哪个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皇帝刘宏犹如惊弓之鸟,再没有心思享乐了。即便是十常侍也意识到了亡国之危,只有硬着头皮给刘宏鼓气,并拿出以往扣留的奏章供其翻看。为了振奋人心稳定局势,刘宏大力提拔压抑的人才,甚至将与之发生争执的老杨赐加封临晋侯、奉以三老之礼,以往曾上疏要求取缔太平道的刘陶、乐松、袁贡等人也尽皆升赏;并且他下令再次征募河南之兵,公卿百官也得贡献私有的弓箭、马匹资战,凡是通晓兵书战法或勇力出众之人,不管是官员子弟还是普通百姓,哪怕杀过人的罪犯、放过火的强盗,只要肯出来为朝廷打仗,一律公车征辟上阵保国。 曹操得知诏命,当即置备马匹兵刃应征,连楼异、秦宜禄这帮家丁们都动员起来。可老曹嵩却竭力弹压:“我的儿,现在征辟的公车满街跑,即便应征也不过是充当兵士守备京师。比你有资历的人多的是,若是你只想混混军营那现在就去,若是想自率兵马立一番军功,就给我耐心等着。”他这样一讲,曹操料知大有玄机,便放下军械暂且忍耐。 三日后,突有朝廷使者临门,宣曹操入宫议事,这必定是父亲发挥的作用了,他速速更换朝服,跟随公车入宫。待至皇宫使者却不引他赴殿,却往省中面见太尉邓盛。 邓盛字伯能,已年近七旬,他以早年在并州抗鲜卑的军功起家,虽也有些名望却远不能与杨赐、刘宽等老臣同日而语。黄巾事起天下震动,朝廷急需以通彻军事之人统筹局面,因此他才得以取代杨公,暂居三公之位。 曹操知道他是老行伍出身,格外尊敬,要按朝廷制度以大礼参拜,哪知邓盛一把搀住道:“孟德,坐下讲话。” “不敢不敢!”曹操受宠若惊,“邓公面前岂有下官的座位。” “今日我非以太尉之身相见,乃是以同僚之礼有事相请,你只管坐,等会儿还有一人要来。” 他既然这样说,曹操便不能推辞了,刚刚落座,又听门外有人禀奏:“侍御史到。”说话间走进一位四十多岁的官员,个子不高,肤色白净,举止端庄,身上的朝服规矩得连道褶子都没有,一副黄焦焦的胡须,带着满脸的刻板威严。 “子师,你来晚一步呀。皇上命你为将,今儿要是点卯岂不误了时辰?”看来邓盛与他颇为熟稔,见面就开玩笑。 那人却一脸严肃道:“国家有难非是玩笑的时候,邓公身居公台,此言甚是不当。” 曹操吓了一跳,开个玩笑无伤大雅,这人也太过苛刻了。哪知邓盛毫不计较,只笑道:“二十多年了,你那倔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呀?这边坐吧。” “诺。”那人规规矩矩施了大礼才坐下。 邓盛对曹操道:“你还不认识他吧。我来引荐一下,这位是侍御史王允王子师。” “哦!”曹操没想到是他,恭维道,“昔日郭林宗有赞‘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想必说的就是王兄您吧?” 王允略一拱手,正色道:“同朝为臣,何论先后,允不敢担阁下一个‘兄’字。”曹操听他一开口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方明白传言非虚。 王允乃太原祁县人,以刚直果敢而著称。十九岁便以郡吏之身闯入中常侍宅邸,手刃为害一方的大宦官赵津,惹得先帝震怒郡守抵命,他也险遭不测。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不但没有改变性格,反而愈加苛刻犯上。二十二岁时因为一个小吏选举有私,他就当堂呵斥太原太守王球,惹得王球恼羞成怒,将其下狱打算处死。不过也是他命大,当时邓盛恰好官拜并州刺史,闻听此事大为称奇,快马传文辟他为别驾从事,这才侥幸救他一命。此后的仕途王允一路顶撞而来,却越犯脾气越有人缘,引得三公并辟,擢升侍御史。今日曹操口称王兄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他却以同僚之义不敢实受;邓盛与他的交情有公有私,但连一句玩笑都开不得,足见王允为人之刻板。 邓盛有些尴尬:“子师,不必太过呆板。这位乃是议郎曹操曹孟德。”介绍完怕他说三道四,又补充道,“昔日棒杀蹇硕叔父的洛阳县尉就是此人。” 王允听罢点点头:“好,为官自当如此。” 邓盛赶忙解释道:“孟德你千万不要与他计较,他言道‘自当如此’已经算是最好的评价哩!” 曹操一笑而置之,王允却有些不耐烦:“邓公,咱们还是赶紧处理要紧事吧。” 邓盛清了清喉咙,这才进入正题:“我今奉圣命请二位前来是因为朝廷将有重任授予你们。不过这两项差事有万般风险,皆要出生入死,所以你们量力而为,可以应允也可以不奉诏。先说孟德你的事,今朱公伟、皇甫义真两路人马被困,若不相救,久之粮草断绝,则王师不复矣。而今朝廷几无人可派,现勉强募兵三千。”说到此,他目光炯炯看着曹操,“孟德,你可敢领这三千人去颍川解王师之围吗?” “敢!”曹操干脆地答复。 “好!”邓盛一拍大腿,“果然诸人眼光不错。你还不知,朱儁临行曾对我盛赞于你。日前又有马公与崔烈、张温、张延、樊陵、许相、贾护、任芝、江览等大臣相继举荐……” 曹操听着这串良莠不齐的人名暗自好笑:这些大臣派系各异、有正有邪、有老有少,但皆是平素与爹爹多少有些交情的,想必老人家没少费口舌。“总之,万千重任皆负你身。你既敢受命,即刻擢拜骑都尉,明日都亭面见大将军,领军出关!” “诺。”曹操起身施礼,朗声道:“不才既受诏命,必定为国尽忠死而无怨。” “大军未动何言死字?”邓盛接过令史捧来的印绶,亲自交到他手里,“年轻人,老夫在此静候你的捷报。” 曹操这才归座,又见邓盛接过另一份印绶,对王允道:“子师,你为官二十余载,心如铁石劫难不屈。如今有一份更凶险的差事非你莫属。”一脸严肃的王允突然笑了:“王命所致,何谈凶险?要命的大祸我闯过多少?能活到今天已经是便宜。” 邓盛却笑不出来:“豫州乃河南之门户,万分冲要之地。自波才兵至,一州皆乱,刺史生死不明,各地书报断绝。现有诏命,任你为豫州刺史,收拢州郡残兵,恢复建制,外抗贼众,内修吏治,这差事可不简单呐。” 王允未接印绶,开门见山道:“入豫州赴任不难,但朝廷可遣多少人随我前去?” 邓盛伸出一个指头:“只有一百人。” 曹操吓了一跳:“黄巾贼几乎占领豫州全境,单波才的主力便有十万之众,以百人随同王君前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邓盛苦笑一阵,无可奈何地道:“你来时也看到了吧,皇宫守卫皆靠蹇硕所领宦官,羽林军已经尽数遣出,你那三千军兵已是强弩之末,守城的全是百姓和囚犯,河南之地已无兵可征了,再派只怕就得靠各府的家丁苍头了。” 王允却一笑而置之:“事已至此,允与朝廷共存亡便是。这差事我领了,不过还需应我一件事。” “你但言无妨。” “一百人还是太少,且容我星夜赶回祁县,家乡尚有宗族男丁可用。另外我还有一好友宋翼,颇有资财仆僮,若是顺利还可凑出一二百乡勇来。” 邓盛很感动:“子师呀,老夫实在是无计可施,连累你把全族和朋友的身家性命全都押上了。” “无国哪里还有家啊!”王允接过印绶。 曹操颇受触动:“我也愿意动员家丁充军一并前往救援颍川。” “好好好!国难显忠臣,你们一个是中流砥柱、一个是后进英才,受老夫一拜。”邓盛起身便要施礼,二人赶忙架住…… 曹操与王允出皇宫时天色渐晚,二人拱手而别。曹操坐上早已准备好的青盖两幡官车,感慨不已:进去时还是个散秩议郎,出来已经是握有兵权的二千石高官了。只可惜洛阳城如今路径人稀,莫说官员子弟,不少百姓都上了城,谁还能看到自己这番威风呢? 待至府门,只见家丁苍头列立两旁,秦宜禄第一个跑过来:“恭喜爷,您高升了!咱家有两辆青盖两幡车了,您要是和老爷一起出门,多威风呀!” “哈哈哈……”曹操大笑不已,任由他扶着下了车,取过印绶径赴正堂。见父亲已经备下酒食,等候多时了。 “父亲大人。”曹操捧着印绶跪在曹嵩面前。 曹嵩没有翻看官印,只伸手摸了摸青红白三彩的绶带,问道:“是都尉还是中郎将?” “是骑都尉。” 曹嵩沉吟半晌:“子曰‘三十而立’,你今年恰好三十岁。为父我蒙你爷爷恩荫,还用了十五年,你自举孝廉不过十年光景就拿到二千石俸禄了。” “孩儿也是蒙父亲提携。” “为父只能帮衬,不能赐厚德与你。我只不过说动了许相、贾护等辈,崔烈、张温他们各凭人心,至于马公、朱儁就更非为父所能及了。说到底,路还是靠你自己走出来的呀。快坐下吧。”说着曹嵩亲自给儿子舀了一盏酒,“可是你要想清楚,这仗打赢了你才能得享荣耀,若是不胜也不过是虚幻一场。” 曹操端起酒盏:“孩儿决心已定,若是不胜,致使王师覆灭,孩儿自当战死沙场为国尽命,不辱我曹家所受皇恩。” 曹嵩按住他的手:“为父怕的就是你这句话。” “哦?” “人人都会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你要明白,能把碎了的玉再拼好才是最难的……阿瞒,你想德儿吗?” “弟弟……”曹操思量了一会儿,“咱们曹家人丁尚旺,宗族仆僮合计有千人之多,西有夏侯家彪悍之族,东有丁氏兄弟闭门成庄,三族合力恐比儿子这三千人马还精壮些,必定无虞。” “话是这样说,不过万中有一,只怕猝不及防。为父现在要做最坏的打算,倘若……” “咱家不会有难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倘若王师已败或者不能得胜,你千万不要赴死,也别再回来!” “什么?” “战败后不要回洛阳来。”曹嵩黯然神伤,“王师一旦败绩,波才势必兵进河南,那时京师陷落迫在眉睫,你还回来干什么?你就带着残兵速速回谯县家乡。若能够召集乡勇前来勤王最好,若不能就闭门自守以待天时,要是连守都守不住……那就和德儿远遁他方,万万要保存我曹家的后代骨血啊!我那孙子昂儿不能有损,你明白不明白呀!” “您不必这般伤悲,朱公伟、皇甫义真皆老成之将,黄巾贼乃乌合之众,想必王师不过暂时受困而已,您……”曹操还想继续说,却发现父亲的脸颊处淌下一滴泪水。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天天在一处生活,他竟然忽略了这一点,那斑斓的白发、像刀刻一般的皱纹,即便再精明之人也有老迈的那一天啊!他马上改了口,“儿子答应您!” 曹嵩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三千人马也太少了。” “没办法,现在能征惯战之兵只有这么多了。王子师充豫州刺史,所辖只有百人,连夜回乡招募人马。” “明天出征,你带着这阖府的家丁一同前往。” “儿子早有此意。”曹操喝下那盏酒,“孩儿还有一事不明,您为什么不让我随朱公伟出征呢?” “哈哈哈……”曹嵩破涕为笑,拍拍胸口,“即便现在调你入北军,你资历不足,左不过是个别部司马,我曹某人的儿子岂能为他人之功名忙碌?” 曹操呆呆地看着他,方才的伤感一扫而空:老人家,国家危若累卵之际,您还要耍这等小聪明啊!这等心机虽不太光彩,可是再看看一旁光鲜的印绶,这感觉真有些哭笑不得。 “发什么呆呀!你又想什么呢?”曹嵩喝了口酒,悻悻地瞥了他一眼。曹操不好指责父亲,揶揄道,“孩儿在想……此番受命平叛,当效周亚夫力挽狂澜建功名。” “力挽狂澜?”曹嵩冷笑一声,“你知道死多少人才能成就一员名将吗?纸上谈兵不叫本事,到战场上你就明白什么是打仗了。” 第二日凌晨,曹操入宫请来王命兵符,整备阖府四十余名家丁,出洛阳赴都亭点军。 都亭在洛阳城外十里,乃是天下总驿站,现有大将军何进亲自屯兵于此。说是屯兵,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士卒了,兵马尽赴八关守备,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何进闻曹操到,亲自迎出军帐,身边相随的亲兵竟是袁术、冯芳、赵融、崔钧四位官员子弟,后面陈温、刘岱充作主簿,鲍家四兄弟执戟守门。都亭大营如今只剩下义勇之兵了。 曹操本想大礼参拜,却见何进几步赶上好像要还礼,便直起身子没敢下跪,只抱拳拱手施礼——上次相见穿便服,被他革囊磕得头晕眼花,这次彼此都穿着铠甲,若再磕在面门上,未出征就要先挂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1章 周澈听宣急南下 袁薇临乱缓操持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就在曹操率军准备告别何进,出师颍川之际,周澈接到了朝廷的八百里加急。此刻的帅府议事厅,他皱着眉头对诸将道:“虽然皇甫义真、朱公伟、卢子干皆是深谙兵法久带兵勇之人,但局势并没向有利的方向转变,原因是寡众悬殊。北军五营护卫京师、南军七署守卫皇宫;西军驻防三辅、东军驻扎黄河,负责监视外族。自从羌人、鲜卑为患,西军尽皆调至西北作战,东军也已抽调无几,现所剩兵丁尽数归于卢子干统辖。如此一来,当遣出这三支部队之后,朝廷实际已经无军可派了!所以朝廷令我抽调兵马南下。” 沮授起身道:“主公啊!战报我看了,最关键的是中原地方本来就没有正规部队可言,所以黄巾贼游击攻打的地区,只能依靠官员乃至地主豪强自发募兵抵抗,在这样的状况下,颓败之势一发不可收拾。朱公伟与贼波才交战至败;皇甫义真则进保长社。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南阳太守也殉国了。” “是啊,主公!最可怕的是,卢子干率师渡河北上,遭遇张角亲帅的主力堵截,战事陷入胶着。而皇甫义真、朱公伟这两支主力部队刚刚出关进驻颍川,就被黄巾军中最为精锐的波才一部围困。二军莫说不能收复失地策应北伐,连突围自保都成了问题。况且豫州乃河南之门户,万分冲要之地。自波才兵至,一州皆乱,刺史生死不明,各地书报断绝。”田丰附议道。 “元福、枫之、公覆你三人至营中抽调精锐,随我支援豫州,保卫汝南。可有异议?”周澈下令道。 “诺!领命!”黄盖等人异口同声道。 “再令王伯聪、吕奉先、程德谋、韩义公君等各部依旧捍卫边防,严密注视阴山动静,一切行动由军师和王伯聪调度。”周澈看着沮授、王智等人下令道。 “诺!领命!” “军统司全力配和各部行动,内政事宜由田元皓全面主持。若无异议,诸君可以去做事了。”周澈想了想补充道。 “诺!” 次日,旌旗飞舞,战马嘶鸣,三百名黑甲亲卫簇拥着周澈驰出云中城门,城门口,以沮授为首的度辽文武分立两排相送,圈转马头,周澈抱拳团团一揖,“拜托各位了。” 众人齐齐还礼,躬身道:“定不负主公所托。!” 云中城头,戍守的士兵们在军官的领导下,高举手中兵器,齐声大呼,“祝大帅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周澈高高举起右手,用力挥动向城头士兵致意,他的举动引来更大的欢呼声,没有先前整齐,但却更加热烈。在众人的目送下,周澈与他的亲卫们以及黄盖、周仓、姜枫他们率领的五千兵马向中原而去。 “阿薇!我来了。”周澈在马上念叨着。 一行人穿州过县,直奔洛阳,沿途的州郡官员与袁氏交好者,自是热情相待,欢欣鼓舞,与袁家有仇者就随随便便派一个官员迎接一下,安排一下,见面,那就不必了,咱们忙得很,再说又没交情,盘算着是不要要见一见周澈呢,唉,还是也算了吧,免得见面尴尬。 就在周澈率军快马加鞭南下之际,汝南老家也是情况危急万分,但是周澈之妻袁薇却是临危不乱,事情还要从黄巾贼起事之夜说起。 且说那日黄忠急忙到周澈家的庄园找到儿子黄叙和桓玄一同对袁薇道:“济阴人唐周上书朝廷,告钜鹿人张角谋反”。 袁薇问道:“这消息你从哪儿听来的?” “我前几日在南阳街上碰见了郡廷椽。他驾着车不避人的直闯,险些撞住我。我拉住他,问他作甚去,为何如此慌乱?他告诉了我这个消息,说府君召他商议。” 袁薇丢下书简,转望窗外,说道:“噫!夫君常与妾身言论太平道,熹平五年,杨公伯献代吾袁家为司徒,以为张角等执左道,称大贤,诳骗百姓,且遇赦不悔,党羽滋蔓,因上书天子,请诛张角党人渠帅。惜乎天子皆未听。今张角果露反意,始显诸公先见之明。” 她注目窗外,沉默了会儿,接着低声说道:“夫君说得对,这天下,怕就要乱了。” 时值初春,正当上午。窗外阳光澄澈,离窗户不远有棵枣树,旧叶已落,新叶方生,铁黑色的树杈默默地直刺向天空。或许因受了“张角谋反”这个惊人消息的影响,室内诸人随着袁薇的视线看去,看着这棵枣树,竟不约而同地好似感觉到了一股凛然的杀气。 黄忠来的急,出了一身汗,这会儿汗水下去,穿堂的冷风袭身,打了个冷战,强笑说道:“朝廷已追究冀州,令逐捕张角等。只要抓住张角,他的党羽再多,群龙无首,也掀不起甚么大浪。” 桓玄默然片刻,站立起身,问袁薇:“家长知道这个消息了么?” “还没去禀报家长。” “今张角被朝廷名捕,走投无路,必会孤注一掷,铤而走险。冀州若拿住了他,当然好;若拿不住呢?我虽不怎么出门,也知吾郡民中多有信奉太平道的,一旦张角逃脱追捕,举旗一呼,……?这不是件小事,不可大意轻忽。你们立刻分头去通知周氏各房长辈,请他们速到家长宅里,大家坐下来,一起商议个对策出来。……桓君,你看可好?” 桓玄是周澈安排在汝南的留守之人,袁薇征求他的意见在情理之中。桓玄撩衣起身,面色肃然,答道:“正该如此。” 袁薇点了点头,对黄忠说道:“黄君!君与君子可否现在就去县寺,找几个你相熟的吏员,问一问县君对此是个什么章程。县里一有决定出来,立刻回来报与我知。” 黄叙年少,闻“张角谋反”,并不怎么恐骇,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一跃而起,大声应道:“诺!” 在一旁一直没有发言的李钟忽然说道:“没这么严重吧?张角是钜鹿人,在冀州,离咱们豫州上千里地,就算冀州拿不住他,也不会影响到咱们汝南吧?” 说起来,这太平道的组织能力确实厉害。张角登高一呼,旬日之间天下皆反。即使放在后世,这也是令人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何况当下?要知,以当下的交通条件,去个邻县,百十里地都算是出远门了。李钟质疑不足为奇。 袁薇深吸了口气,说道,“《书》云:‘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小心总无大错。” 黄忠、桓玄都是谨慎的人,深以为然,俱道:“主母所言甚是。” 黄叙突发奇想说道:“豫州,四战之地,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倘若张角果然逃脱罗网生乱,则我豫州必遭兵祸。主母言之有理,谨慎些总是好的。” 桓玄忽然道:“既如此,李君且陪同主母去拜谒家长,请周氏各房早做决定罢。我就不去了。” 黄忠楞了下,问道:“你要去郡府?可是周君之前交代于你的事情?” 桓玄颔首说道:“正是。” 黄叙问道:“桓叔去郡府作甚?” “汝南人刘辟、颍川人波才、波连兄弟是豫州汝南、颍川太平道渠帅,张角支党。阳城铁官丞肖谦亦信奉太平道,与波才、波连相交勾通。我要上言太守,请他收捕彼辈,以安地方,防患於未然。” 就在桓玄急忙通报官府,在县城遇见了程闯,顺着主街道走了阵,他们拐下小巷,来到一处里外,入内敲响了一户人家的门。 门打开,出来一人,他见是桓玄,忙请他们入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2章 忠肝义胆是桓玄 指挥若定袁氏女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两人坐定,桓玄道:“可有他们的消息?” “俺正准备去安成禀报桓君,连着三天没他们消息了。” “连着三天?” “是。” 桓玄心中咯噔一跳。 答话的这人是他部曲下的一个亲信轻侠,他问的“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程闯、庆锋。 那日在街上,周澈当着张直、波连、刘征的面怒骂程闯和庆锋,把他们赶走,其实不是真的,而是做戏,为的就是今日。果如周澈的预料,心存反志、“求贤若渴”的波连、刘辟随后不久就把程闯、庆锋招揽到了门下。为便利通报消息,周澈让桓玄他特地从东乡调来了个轻侠,余此处买了个宅子,每隔两日和庆锋他们联络一次,若有大事,再由这个轻侠转告桓玄。眼下闻之,却有三天没有联络了。 桓玄心道:“以前从没有过超出三天不联络的情况出现。早不超、晚不超,偏偏在张角事发之时超出三天不联络。这可不是个好兆头。”猜测,“应不是他们暴露了身份。那他们为何超出三天不联络呢?”想到了一个可能,“莫非?”急问这个轻侠,“刘辟兄弟近日可有异动?” 这个轻侠同时也肩负着在外边监督刘家动静的任务,他说道:“没甚异动。” “你确定?” 被桓玄这么一问,这轻侠想起了一事:“说来有一事奇怪。” “何事?” “这几天去刘家的人明显不多。以往刘家每天少说有二三十个客人,这几天却没甚人登门。”从这事又想起另一事,这轻侠说道,“还有那波家兄弟也有两三天没露面了。” “两三天没露面了?” “对。” 程闯、庆锋三天没有联络,刘家的访客突然减少,波家兄弟两三天没有露面。在不知内情的人眼中看来,这只是“略微奇怪”,听入桓玄耳中却如平地春雷,他失声说道:“哎呀不好!” “怎么了?桓君。” “为何不早来报我?” 轻侠愕然:“这,这……”在他看来,正月本就是人少出门的时候,并不觉得少几个访客、几天不露面有甚值得特别惊奇。 “你即刻去刘家打听,看看刘辟兄弟是否还在家中!” “桓君是说,刘辟、刘征没在家?” “快去打探!” 虽不知素来沉稳的桓玄为何失态,这轻侠服从命令惯了,立时应诺:“桓君请先到屋中歇息,我打听清楚后马上回来。” “我和你同去。” 两人出里巷,到了刘辟家住的里外,桓玄远远停下,这个轻侠一人入内。 这轻侠尊奉周澈布置的命令,监视刘家动静,为能更好地完成任务,收买了几个刘家的奴婢,大事打听不来,小事还是能打探得到的。有心之下,把打探来的种种小事汇聚一处,如奴婢们连着几天没见刘家兄弟,刘家管事的大奴也好多都不见了,刘家的门客也消失了许多,他得出了与桓玄的结论:“刘家兄弟几日前已离开家外出,不知去向。” 主公让他盯人,结果人早跑了,他还不知道,顿时慌急,连忙出来告与桓玄。 桓玄很想举起马鞭,抽打他一顿,再三克制,把怒气按下:“你留在这里,打探刘家兄弟的去向。一有消息,立刻报我!” 这个轻侠“知耻后勇”,咬牙切齿地应道:“是!桓君放心,小人哪怕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两个鼠子找出!”他在平舆住了一年多,人头、地头都熟,和刘家的奴婢也熟,用心打探的话,不是没有找到的可能。 桓玄心中有事,就含糊其辞地交代了这个轻侠两句:“近日郡中可能会有变乱,你打探消息时也要注意安全。告诉颍川小瞰他们,务必要看好徐福、郭嘉,不要让他们出事。” 这个轻侠懵懵懂懂地应了。 桓玄即出平舆,连夜赶路回安成。 他只觉事事不顺。在他原本的计划里,如果说不服太守捕拿刘家兄弟,就私下动手,遣人在黄巾举旗前,先把他二人刺杀,为本郡去一“首恶”。谁曾料到,程闯、庆锋没了音信,刘家兄弟也突然失去了踪迹。他想道:“程、庆二君忽然没了音信,定与刘家、波家兄弟失踪有关,应是被他们带走了,可能因走得急,所以没能送消息出来,而刘家、波家的突然消失,只能和朝廷逐捕张角有关,他们应是提前得知了情报,惧郡府捕拿他们,故潜逃乡野,准备起事!” 真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眼看黄巾将起,他这边却出师不利,感觉有负主公所托。生死存亡的重压下,便是个铁人,也难免会失态、发怒。 “现在该怎么办?” 官道上远近无人,四野无声,万籁俱寂,马蹄声传出老远。 冷风中,桓玄慢慢冷静,骑在马上,远望远处乡中里聚灯火点点,遥闻人家里巷犬吠鸡鸣。他没有心情享受这乡村的宁静夜晚,注目到处,想的只是:“这些里聚中,有多少太平道信徒?这些太平道信徒里,又有多少会参与不久后的黄巾起义?” 本朝一百多个郡国里,南阳郡人口第一,汝南郡第二,颍川郡第五,虽不及南阳、颍川,民口二百多万,亦有一百四十余万人,十分之一就是十四万,这个数字让人想想就不觉毛骨耸然。 不知何时,天阴霾下来,星月无光。他举首望了望夜空,喃喃说道:“要下雪了么?” 上午离开安成时,阳光灿烂。半天过去,夜晚归家,已然变天。这预示着什么?风雪将来么? 可能是因天冷的缘故,路上经过的亭部里只有寥寥两三个亭有亭卒出来拦他,检查夜行文牒。这不但没让他轻松,更增他的担忧了。 虎狼暗伺,蓄势待发,地方上却警备松弛,这如何能应对即将到来的黄巾狂潮? 在他的沉思、盘算中,数十里地转瞬即过。在安成城下叫开城门,他拿着路引文牒,没费什么口舌就入了城中。他按住不安,和守卒说笑了几句,为避免惊扰县民,没有骑马,牵着坐骑,徒步归家。进入里中之时,他做出了决定。 “从我追随主公开始,已经三四年了,辛辛苦苦这么久,不就是为了今日?太守不听我的谏言,没关系。刘家、波家不知去向,没关系。地方上警备松弛,没关系。只凭我们手下那千余效死听命的轻侠、里民,只凭郭强在铁官里坐镇,也许保全一郡、保全一县难,但保主母一人性命、保全主公宗族不失难道我也做不到么?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我是个庸人。怎么对得起主公!” 刚进里中,就见有七八个高冠儒服的长者从主公家出来,却是长辈们的商议刚刚结束。 桓玄紧走几步,候在巷边,给路过的周氏长辈们恭谨行礼。待送走他们,瞧见黄忠父子、周成、周衢、周涌在门口说话,忙赶上去,问道:“商议结果如何?” “诸房长辈都认为:太平道信众遍布天下,张角党羽布列州郡,太平道早些年又确有过谋反叛乱的行为。此事不可轻视。不管地方会不会因此生乱,吾族都该早做准备。” 周氏多名士才俊,对待此事的态度与太守截然不同。桓玄长出了口气,总算听到了个好消息。他问道:“主公族中打算怎么准备?” “首先,上书太守,请府君捕拿本郡太平道渠帅。其次,联络县里大族,如田氏,明日求见县君,请他整点武备,严守城池,以防变乱。再次,把族中各家的丁壮、宾客、奴仆都组织起来,假如真的生变,也不致束手无措。诸君还是进来说话。”袁薇走出门口请他们进来。 “府君那里怕是说不通。” 黄忠问道:“对了,你才从郡里回来?” “是。” “府君怎么说的?” “没有答应捕拿刘家兄弟。”桓玄叹了口气,旋即又说道,“我人微言轻,府君故不肯听。也许,府君会听周氏长辈们的劝说吧。” 周家的长辈里多有盛名,又多在党锢前出仕地方、朝廷。他们的话,赵太守也许会听得进去。 袁薇说道:“不能说服太守,能说服县君也行。” 直接关系主公宗族安危的,桓玄以为然,说道:“县君那里应该是没问题的。”周氏、刘氏乃本县冠族,刘氏且是支脉宗室,由此两家出面上言,县君百分百会答应。 袁薇顿了顿,问道:“说要组织族中的丁壮、宾客、奴仆,不知能组织多少人?” 周涌答道:“吾族子弟习剑术、会骑射,能上阵杀敌者有一二十人。壮年宾客、徒附、奴仆约近百人。” 两汉的士子承袭前秦遗风,大多文武双全,所谓“出将入相”。相比别的一些士族,周氏专以儒学传家,尚不算太重视“武事”的,但凑一凑,也能凑出一二十个能上阵杀敌的子弟。周涌、周衢、周佑、周祈都是擅长骑射、击剑的。 宾客、徒附、奴仆近百人,不多,但周家上下奉行先祖不治家产、精於德行的作风,有钱的人家不多,能拿出这么多人已是不易。料来,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周鼎、周涌家贡献的。周氏诸房里,最富足的就是周鼎家了。 袁薇说道:“不知兵器铠甲可够?夫君在东乡放的有一些兵铠,可以拿出来供族中使用。” 周涌笑道:“不用弟妹说,我已替你毛遂自荐了。不止你藏的那些兵器铠甲,包括你在东乡的那些门下宾客,我也都替你说了。家长叫你可选几十个精勇的,接来里中住。” 周涌常和周澈一起去东乡,对周澈在县里的家当、底细了解得一清二楚。要不是安成里中住不下太多人,他直接就请族长同意叫袁薇把手下的轻侠全部接来里中了。 “好,好。” 袁薇也有想过,既然暴乱将起,她是住在城里,还是搬去横路亭的庄子里住?两个选择各有好处。城里有城墙保护,横路亭的庄子里有几百人手。如今宗族既然决定组织丁壮、宾客,自己又能调数十人入住里中,选择哪个自然不言而喻了。当然是住城里。 …… 次日一早。 袁薇在桓玄的护卫下亲去横路,选了五十个悍勇的轻侠,私下叮嘱南凌、韦强等留守诸人务必要提高警惕。南凌问他为何?桓玄直言说太平道可能会造反。 南凌、韦强都不是莽撞的人。这要换了邢刚听闻此言,第一句话肯定是:“俺现在就去砍了陈伍、陈盼!”他二人是东乡太平道信徒的头目,最有威望的两个人。 南凌、韦强不然,没有喊打喊杀,因对桓玄的信任,也没有怀疑他的话,震惊过后,二人说道:“吾等知道怎么做了。”还能怎么做?当然是日夜紧盯本乡、本县太平道信众的动静。 挑好人,袁薇回县的路上,令桓玄:“事涉重大,不能不通知阳城那边。你去阳城铁官,将此事悄悄地告诉郭君、邢君。许阳性莽撞,就不要告诉他了。叫郭君和邢君提点精神,盯牢肖谦及铁官徒、奴。如果有变,可临机制宜,万事有我给他们兜着。切记,莫要事到临头,心慈手软。” 桓玄接令而去。 下完这道命令,袁薇思前想后,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回到家里,把轻侠们安置下来,她家宅院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大部分安排到了周涌家住。 忙了一天,帮族中诸家选拣子弟、宾客、奴仆,编练成伍。又把带回来的兵器铠甲一一分下。 晚上,周涌来找他,说道:“弟妹啊!长辈们联名给郡府上书,府君不置可否,看来是不愿捕拿太平道渠帅了。县君接受了吾家与县里大族的进言,已开始遣吏排查吾县的太平道首领,并遣吏卒严守门墙。另外,陈氏、刘氏等县中大族听从了吾族的劝告,也在编练子弟、宾客,以防生变了。” 类似周氏、袁氏这样的大族,诗书传家,知古通今,族中多有见识过人、见微知著的才俊,不是寻常百姓人家能比的。所以,一闻张角谋反,就敏感地嗅到了风声不对,不用别人多说,自会马上着手预备。 他们这样的大族,族人多,宾客、奴仆更多,一着手预备,组织起来的人手就不在少数。像安成周氏这样一个稍嫌清贫的宗族,尚能组织起过百人手,刘氏乃支脉宗室,也没受党锢,家大业大,粗略估算,少说能组织起来二三百人。 当世的农人半农半兵,每年春秋,豪强大族都会操练宾客、徒附、奴仆。稍一组织,就能初步地形成战斗力。有了他们的闻风而动,这安成县又多了些保全的把握。 两天后,在桓玄、黄忠的协助下,周家编好了子弟、宾客。 最终编练为伍的人数比最初的数字多出了六十多人,却是黄叙也带着奴仆参与了其中。与周氏共住一里的胡、张两姓也将本族里能上阵的子弟、门客尽数抽选出来,也交给了周家,情愿受其统一指挥。 黄忠、黄叙现在周澈家住,黄叙又是周琨的弟子,也算半个周家人了。他们不但参与进了周家的编练为伍,还派了一人赶回南阳去通知家族。 至于胡、张二姓,周氏在县里有高名,他两家对周氏的信任就好比许阳、南凌、韦强对周澈的信任。三姓同住一里,这么大的动静瞒不住他两姓。一打听,说是为防备贼人生乱。他们虽不知底细,不知这“贼人”是谁,却也当即就愿出人出力,以保家族安全。 多一个人多一分力,周家自不会拒绝。 三姓合一,得到了近五百人。 有了兵马,不能没有首领。 周绲在和周家的长辈、胡张两姓商量过后,决定把这些人交给周鼎来带领。 周鼎三四十岁,正当壮年,本人又擅击剑骑射,通武事,且他这一脉在周氏族中的威望又仅次周乘一脉,实为最佳人选。 至于副手,选了黄忠、桓玄。 尽管只是个副手,但是为了主公宗族安危,也是为保全性命,桓玄在接到任命的当天起,就全心全力地投入了这支队伍的操练中。 临阵磨枪,不亮也光。结合从西东乡调来的五十个轻侠,每天,他不操练别的,只练射术、矛阵。因怕大规模的练兵会引起太平道的注意和县人的不安,这所有的操练都是在里中完成的。每隔一天,东乡、平舆、阳翟就有情报送来,尽是有关太平道信徒动静的。从这些情报中可以看出,太平道的信徒明显有异往日,串连不断。 紧锣旗鼓里,正月毕,二月来。 阴沉了多日的天气,终於下起了雪。 二月十八,桓玄在冒雪操练了一天“周家军”后,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里,吃了点饭就倒头睡下了。夜渐深沉,里中的灯火相继熄灭,陷入了黑暗悄寂。朦胧的月下,夜雪绵绵,一个身影攀墙爬壁,摸到了他家门外。 夜雪绵绵,越下越密,桓玄酣然睡中,蓦然惊醒。 他睁开眼,适应着室内的阴幽,侧耳倾听,前院有人在叫:“好贼子!”随着叫声,传来兵器撞击的声响。 一人“哎唷”痛呼,旋即叫道:“贼子剑利,不要硬拼。” 又有人高叫:“我去后院护住荀君。”叫喊声、痛呼声、兵器碰撞声,嘈杂纷乱,划破了寂静的雪夜。 桓玄掀开被褥,从床上跳下,地面冰凉,令他睡意尽消,精神陡振。他披衣取剑,穿上鞋,也没裹帻巾,散着头发,推门而出。夜空明月,雪花纷扬,凉寒扑面,阶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黑色的屋顶,院中的大树,青石板的地面上全都银装素裹。雪面反射月光,整个后院清冷明亮。 他踩着积雪,下了台阶,往前院去。走没两步,后院的门被撞开,冲进来两人。 “桓君!”来的是李钟和一个轻侠,他两人衣冠不整,提着环刀,像是匆忙而起的。 “前院怎么了?” “有贼人潜入。” “几个人?” “一个。” “一个?”桓玄微微蹙眉。住在前院的十几个轻侠皆为勇武之士,听动静,他们都起来了,十几个人居然拿不下一个贼子?而且好像还有人负伤。这贼子哪儿来的?也太厉害了。 李钟说道:“今夜阿刚值勤,贼子是他发现的。” 桓玄脚不停步,与他二人一块儿出了院门,来到前院。 此时的前院,十数人围着一个黑衣人,前趋后退,刀来剑往,正在殊死格斗。黑衣人用的是一柄短剑,围攻他的这些人有使用环首刀的,有用长剑的,两三人手里的刀剑只剩了半截,大概是被黑衣人利剑劈断的,大多和小任一样,衣冠不整,有赤足的,有随便穿件短衣的,有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犊鼻裤的。地上散落着两三个剑头、刀头。 还有两人坐在墙下,兵器丢在一边,一个捂着腿,一个捂着胸口,衣上血迹斑斑。 这两人里,其中一个正是邢刚。 桓玄往格斗场上扫了一眼,快步至邢刚身边,蹲下身,看他的伤口。 邢刚伤在胸口,他指了指前院院门附近,说道:“我巡夜到那儿,撞上这贼子偷偷摸摸地从墙上翻下。” 桓玄和周澈一样以兵法部勒宾客部众,只要他住的地方或宾客们聚住之处,每天晚上都有人警备巡夜。今夜恰好轮到邢刚值班。他检查邢刚的伤口,伤在右胸,幸好邢刚粗壮,没有伤到要害。另一个轻侠伤在大腿外侧,血流了一地。他令李钟:“快去找疡医来!” 疡医,外科医生。 他提剑把衣服划开,撕下布条,给他两人裹住伤口,再看向场中。 他本以为是来了小贼,以今观之,却竟不似小贼了。在十几个以骁勇出名的东乡轻侠的围攻下仍能进退自如,有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贼? 院里格斗的声音很大,惊动了里中各族族人。 李钟出去后不久,陆续有拿刀执棒,举着火把的族人拥来。 这些天,各氏族人个个“枕戈待旦”,警惕性极高,所以周澈家一有变故,他们即及时赶来。 住在周鼎家的那三十几个轻侠也奔了过来。周鼎散发提剑,一马当先,由周祈、周涌簇拥着,走在轻侠们的前边,分开围在周澈家门外、门内的族人,他跨步入院,立在格斗场外,听着桓玄给他说“邢刚夜巡遇贼”,静观片刻,突然大喝一声:“闪开!” 场上的轻侠跳跃闪开,周鼎举起长剑,奋力投向场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3章 夜雪飘零有刺客 风火求援群侠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此时,那黑衣人恰好背对院门,闻他大喝,见轻侠闪开,心知不好,奈何背对,不知底情,刚转过身,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长剑已至身前,穿肩而过。周鼎这一掷力气极大,剑穿过黑衣人的肩膀,去势不减,又带着这黑衣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趔趄了几步,将之钉在树上。 围观的周氏族人、轻侠们异口同声,高呼喝彩:“好击剑!” 周鼎旋即问桓玄:“此何人也?如此悍勇!” 桓玄摇头说道:“我也不知。”近前两步,问这黑衣人,“足下勇武非凡,百人敌也,绝非梁上君子。请问足下何人?夜半潜入周家,是为何事?” 黑衣人闭着眼,倚树而坐,任夜雪飘落衣上,不搭理桓玄。 袁薇此时听到外院响闹,一身劲装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未及招呼大家,开门见山般对着那黑衣人说道:“我知像足下这样的壮士,多视死如归,是不怕死的。可如今你负伤被擒,落在我家部曲手中,生死就不由你了。你若肯实言相告,诸君或许会给你一个痛快。你若执意不言,这里也有专精刑讯的好手。须知,三木之下,求死不能。” 不怕死的人多,受得了拷掠毒治的人少。也许是袁薇的这个威胁起了作用,黑衣人开目说道:“我的名字你不必知道,我今夜潜入你家……”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创严重,失血过多,他面色惨白,声音细微,几不可闻。 袁薇又上前几步,离他只有五六步远,说道:“你说什么?” 黑衣人嗔目暴喝:“是为杀你而来!”甩手把手中短剑掷出,随即反手抓住肩上的剑柄,硬生生把长剑从肩中抽出,血如泉涌中,跳起揉身,朝袁薇刺来。院内、院外众人登时惊呼。 袁薇不是鲁莽的人,早有提防,闪身侧步,先让过短剑,又用手上剑挡开长剑,继而跃步离开。此时李钟眼疾手快出手,踢中黑衣人的腿弯,把他踹翻在地。地上雪滑,黑衣人激战半晌,又受重伤,没了力气,摔倒在地。 部曲们一拥而上,按住他,抢下长剑。 桓玄对周鼎说道:“看来不用再问了,这人显然是来刺杀周袁氏的。”说着话,冲袁薇眨了下眼。 袁薇楞了楞,虽不知其意,也看出了他是在暗示什么,遂故作疑惑,含糊说道:“我一妇道人家向来谨言慎行,不与人结仇。怪哉,谁与我这么大仇,派刺客行刺?” 周涌说道:“怕是寻皓粼复仇吧。皓粼在巡察豫州时,逐贪吏、杀豪强,威行豫北,得罪的人多了。想那夜,他诛灭季氏、抄罚沈家,全州皆惊。这人可能是那些贪吏豪强派来的,也有可能是沈家的子侄派来的。” 袁薇隐隐猜出了周涌的意思,配合地装出轻视之意,说道:“吾夫君为国为民,上对得起陛下朝廷,下对得起黔首黎,问心无愧。若是那等人派来的,不问也罢。”令按住黑衣人的轻侠,“将他杀了。” 周涌阻止说道:“此人骁勇绝伦,受托行刺,犯险不顾,视死如归,‘士为知己者死’,此古烈士之类也。往昔,聂政刺韩相侠累,为不连累其姊,独行仗剑至韩都阳翟,刺杀侠累於府中后,毁容自尽。韩国重金求问他的姓名家人。其姊闻之,知必聂政,於是去到韩国,伏尸恸哭,大呼:‘刺侠累者,枳邑深井里聂政也’。市人说道,‘韩侯悬赏千金求购聂政的姓名亲戚,你不躲避,怎么还敢来相认?’其姊答道,‘政所以毁容自杀,是为了我,可我又怎能顾惜己身,灭我贤弟之名!’……是烈士不宜灭名。弟妹啊,你当求问此子姓名,好让他的名字能流传后世。” 袁薇摆出一副从善如流的样子,说道:“甚是。”问黑衣人,“足下烈士,不应泯然无闻,当垂名后世。不论足下是受何人所托而来,我只再请问足下姓名?” 黑衣人本就是聂政一流的人物,要不也不会来刺杀袁薇,听了周涌讲的先秦故事,热血沸腾,又见袁薇把怀疑的目标放在了贪吏豪强身上,没了顾忌,大声说道:“今刺周袁氏者,平舆西阳里伊获是也!”咬牙怒视众人,啐了口,骂道,“今晚事败,我死不足惜,只恨没能杀了你,不能报家主之恩。” 说来他也憋屈,来这里刺杀,却没想到刚进前院就被一群轻侠围住。要是早知周澈家里住了这么多人,说什么他也不会单独一人前来。按住他的轻侠提剑把他刺死。 周鼎嘿然,说道:“你两个做的一场好戏!” 周涌笑道:“此人身受重创,尚不忘行刺之事,乃是亡命之徒。正面盘问他,怕是问不出什么来,也只有行此旁敲侧击之计。只要诈出他的姓名,别的也就好查了。” 他和弟妹袁薇的这一番对话全是在做戏。正如他所说,这黑衣人悍不畏死,就算擒下了他,估计也什么都问不出,想找线索,只有行此“诈计”。 听了他的话,围观的族人、轻侠方才恍然大悟。 他点了两人,吩咐说道:“明早去平舆打探此人底细,查一查他是受谁人指派来的。” 邢刚在墙下问道:“他说他叫伊获?” “对。怎么,你知道他?” “小人以前在平舆讨生活时,听过这个名字。” “噢?” “似乎是刘辟门下的宾客。” “刘辟?” 桓玄、周涌吃了一惊,居然是刘辟门下的宾客?这么说,他是受刘辟的指使而来了?刘辟兄弟自与颍川波才兄弟失踪后,一直藏身不出,为何忽然指使刺客来周家刺杀?他们面色大变。诸人视线相对,院门口一人脱口而出:“太平道要举事了!” 说话的是黄忠。他来的晚,才过来,刚好听到周涌与邢刚的问答。 周氏族人有反应迟钝的,问道:“汉升,此话怎讲?” “刘辟与周君没有私仇,今夜忽遣人行刺周君之妻,只可能是为了一件事:因惧周君与袁氏威名,故欲在举事前先将‘大患’除去。‘周家潜龙,惩奸除恶’,周君的威名令反贼也惧啊!” 院内院外,众人被这个消息惊住,火光晃动,鸦雀无声,目光齐齐落在袁薇身上。 飘飘洒洒的春雪柔静可爱,落地无声。 袁薇拂去落在肩头上的雪瓣,心中默念两句:“每逢大事有静气。”静静地看着周鼎。 周鼎沉声说道:“汉升所言不差,刘辟遣死士行刺,此必是太平道举事前兆。诸君有何策应对?” 这将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周鼎、周涌、周祈、周佑等分头去通知族中长辈,集合“周家军”,厉兵待命,又遣人去通知陈氏、张氏等族,告诉他们“周家遇刺、太平道可能将要叛乱”之事,叫他们也及早预备起来。 周鼎问桓玄:“楚虚,你去哪里?” 桓玄裹帻巾、环腰带,明显要外出的样子。他答道:“我去求见县令,请檄开城门,召东乡宾客入城。”只凭周家军三百人,保不了周氏安全,必须把东乡的宾客、里民召来。 夜雪纷飞,高阳里中,灯火次第亮起。 巷子里人来人往,尽都是披挂轻甲、插着刀剑、举着火把的周胡张三姓子弟以及宾客、健奴。 周涌、周祈搬来了一个木制的台子,放在周鼎家的门口。周鼎散发披肩,站在台上,不断地发出命令。在他的命令下,集合的子弟、宾客按照分配好的行伍队列,列队站好。 火把光芒的映照下,近三四百人,神色各异。有奋发的,有激动的,有恐惧的,有不安的。 周鼎立在雪下,环顾众人,把长剑插在台上,双手按住剑柄,大声说道:“太平道渠帅刘辟,今夜遣人行刺……” 桓玄没有听周鼎的演讲,低声和黄忠商议,嘱咐主母袁薇让她回房,叫刚被疡医治过伤的邢刚带四五人守在后院,为周君妻妾警戒。他对袁薇禀报道:“主母莫怕。有我和汉升在,便天翻地覆,亦保后宅无事。主母也不必忧你平舆宗族,明天天一亮,我就派人去平舆通知袁家。” 一旁的戚绣绣诸人很是害怕,又担心在外征战的夫君,想说些什么,不知说什么好。 袁薇到底是奇女子,回身轻声劝慰了她们两句,向桓玄、黄忠盈盈一拜,说道:“郡将生变,桓、黄二君男儿大丈夫,不用牵挂家里。妾身必会护好大家。”牵着戚绣绣的手,领着几个妾室回了后院。 等她们回到后院,桓玄诸人起身欲走之时,袁薇忽然和一侍婢出来,她笑与桓玄、黄忠、李钟说道:“三君且慢!剑者,君子武备。今将上阵杀贼,却是用不了剑,得改用环刀。”战场杀敌,还是环首刀好使。列在他们左右的轻侠都是用刀剑的高手,杀人的行家,深知刀剑之不同,轰然大笑。 “汉升,李君,你们留在里中。任君,你跟我走。去县寺请檄开城门,召主公在东乡是我宾客入城。” 留下了其余轻侠,桓玄只带了任义,奔赴县衙。 “今妖贼将起,召来宾客后,欲何为?”此时后宅戚绣绣问袁薇。 袁薇思索片刻,答道:“太平道筹备多年,县乡党羽密布。为保吾县不失,召来宾客后,头一件事自是清洗安成!”太平道如果举事,肯定要攻打县城。县里有他们的党羽内应,里应外合,城池难保。要想保住县城,必须在他们起事之前,先把他们在城中的内应除掉。 院外的黄忠问李钟:“君可知他们在城中的内应是谁?” 到了这个时候,李钟没有保密的必要了。他说道:“去年刘公子奇上疏天子,言太平道欲图谋不轨,主公早就发了密信给桓君,故未雨绸缪,早将本县太平道信众的头领、首脑查访清楚。只等东乡宾客入城,即可一网成擒!”负责打探安成太平道情况的是南凌,等他入城后,就能有的放矢。 …… 桓玄与任义冒雪出里,前去县衙。 后半夜,街上没有行人,冷清清的,与岐阳里的热火朝天、人影憧憧截然不同。没了四周墙垣的遮挡,风雪纷扬,肆意地扑撒在面上、身上,遍体生寒。路边的树上堆满了雪,风一吹,亦簌簌落下,更增寒意。风雪渐大,夜深人静,只闻他两人踩在雪上的噗噗脚步声。 快到县衙的地方,桓玄停下脚步,支起耳朵向后听。任义“嘡啷”一声把刀抽出。桓玄拽住他,藏到墙下的阴影处。 两人紧张地盯着来路。桓玄小声说道:“雪上有咱俩的脚印,藏在这里不行,拐回去点。”顺着墙角,他二人蹑足悄声,又往回走了一截路。 听得更清楚了,远处有人跑动。 桓玄慢慢地抽出了环首刀,伏身蹲下。 任义低声问道:“是太平道的贼子么?他们今夜就要起事?” 桓玄心道:“以常理计,就算他们赶得再急,也应在明天或后天。可这来人是谁呢?” 脚步近了,近了。一个人影出现街头。 只有一个人?桓玄借月光、雪光,仔细看了片刻,还刀入鞘,拉着任义从墙下出来。 来人吓了一跳,急忙止步,伸手抽刀,地上雪滑,没站稳,摔了一跤,刀也被摔倒了一边儿。桓玄走过去,把他扶起,问道:“你急匆匆的作甚去?”任义拾起他的刀,递给他,说道:“听到你脚步声,以为是贼子。你不在城门守着,乱跑什么?” 来的这人却是一个守城的门卒。 “呀?周家的门客?桓君?任君?”这个门卒认识他们,瞠目结舌,“你、你们怎么在这儿?”反应过来,神情放松下来,又对桓君说道,“正好,城外有人找君,说有大事要报。这大半夜的,小人也不敢开门,正要去县衙请示县君。” 桓玄与任义对视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谁找我?” “城上看不清,那人带个斗篷面巾,自称姓韦。不止他一人,还带了好几百人。”以周家威名现今在县中的大名,若只是一两人来找他,门卒可能会放入城中。几百人,谁也不敢轻放。 这门卒嘟嘟哝哝:“几百人!桓君,真是来找你们周家的么?不会是群盗吧?想借桓君的名字骗开城门,劫掠城中?”他自己也不相信,连连摇头,“不会,不会,这太离谱了。”当世盗患虽重,但盗贼劫掠的都是乡下,大规模入城抢/劫的基本没有,——除了造反的外。 “你看清了那人脸上带个面巾?” “对。还有一人,自称姓‘南’,是兄弟俩么?对了,还有个自称姓高的。还有个自称姓许的,叫得声音最大,威胁小人等,说若不给他们开门,就要给小人们好看。” 听到此处,桓玄确定了来人是谁,韦是韦强,南的只能是南凌,姓高的应是高开平,威胁人的大概是许阳。为保险起见,他说道:“我随你去看看。” 门卒在前引路,他和任义折回来路,奔去城门。 路上,他惊疑不定:“我正要去召他们,他们怎么就来了?韦强也来了,还有许阳。东乡发生了什么事儿?难道?难道?……难道阿任猜对了,太平道就是在今夜举事??可如果太平道已经举事,城中为何没有动静?他们不在东乡抵抗,又怎么跑来县外?”猜不出韦强等人为何深夜前来,提刀的手出了一手的汗。风雪仍是先前的风雪,寒意却好似没了,他额头汗水涔涔。 到了城上,守城的门卒如临大敌地居高临下,戒备防御。一个队率迎上:“桓君,城外有人……” “我知道。”桓玄快步到城垛前,探身外望。 雪落飘飘,护城河外立了一大片人,有徒步的,有牵马的,黑压压的,粗略算去,差不多得三百多步骑。桓玄高声问道:“来者何人?” 城外的人听出了他的声音,四五人出列上前,用火把映亮了自己的脸。 一人叫道:“是我们!桓君。”火光里,这人身量不高,脸有面巾,听其声音,可不就是韦强! 桓玄心知东乡必是出现了大变故。城上城下隔河相对,不是问话的时机。他简单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请檄令开门。”他在城里名望虽高,不是官身,好几百人,不是他一句话就能放进城的,还得去请县令的命令。 他转身下城,对那队率说道:“有马么?借两匹。”为不惊动城里百姓,他本不想骑马的,眼下事急,顾不了太多了。队率牵了两匹马给他,忍不住问道:“桓君,这么多人来找你,什么事儿?” “叫你的人看好城门。没有县君檄令,一人不得出,一人不得入。” …… 桓玄与任义上马,再去县衙。积雪不厚,马蹄声清脆响亮,奔驰过处,许多里巷的人家被惊醒,犬吠不止。 到了县衙门外,任义擂鼓似地大力敲门。门吏匆匆开门,还没问话,已被他推开。桓玄从马上跳下,径入衙内。门吏愕然失措,叫道:“桓君、桓君……” “我有急事,要面见县君。” 桓玄大步流星,直奔后院的县令舍。敲开门,一如之前,和任义提衣直入。任义在前,抽刀逼开拦阻的值夜奴仆,他半步不停,闯到县令的住处门外,立在台前,大声说道:“有急事,求见县君。” 停了会儿,室内一人睡意朦胧地问道:“谁?” “县民桓玄,求见县君。” 室内亮起了烛火,房门打开。一个穿着单薄丝衣,酥胸半露的侍妾跪在门侧,请他入内。 桓玄入内,看了这侍妾一眼,转顾室内,见县令打着哈欠,拥着锦被,半坐在床上。他说道:“玄所言事,不宜妾婢听之。请县君先将侍妾遣出。” 周家是汝南的冠族,近几十年来,历任安成的县令对此县周氏都是敬重有加。桓玄是周澈的管家,周澈现在是一州主官,威震天下,这位现任县令来的虽晚,也知他的事迹,知道他果决勇敢。故此,在听到是他夜闯入宅后,虽有不快,还是马上起来,请他入室。此时,又听他请求赶走侍妾,县令怔了一怔,方才注意到桓玄神色凝重。他在安成与桓玄算是比较熟悉了,知道桓玄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睡意顿消,知有大事发生,立即令道:“出去!” 侍妾温顺地屈身出门。桓玄令任义:“守在门外,任何人不许近前。”掩上门,跪拜在地,说道,“太平道将反!” “太平道将反?”县令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大惊失色,揪着被子,身子前倾,“太平道将反?” “是。”桓玄把周家遇刺、韦强等雪夜赶来诸事简略地讲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推测,“东乡必是有大变故出现,周家宾客才会夤夜赶来,结合我今夜遇刺,只能是太平道将要谋反。”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不是每个人都有应变的才能,虽受周氏、陈氏等族的提醒,县令知道了太平道可能会谋反,但在他看来,也只是“可能”而已,万没料到,居然真的就反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他张口结舌,彷徨无计,连床都忘了下,只会连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桓玄不是之前造反过,骤闻太平道将反,或许会和县令一样失措,但经过小半夜的变故,他现在比县令镇定许多。桓玄镇静地说道:“玄请县君下檄,开城门,迎周家宾客入城。周家宾客数百,皆勇武能战之士,足能保本县平安。” “对,对。马上召周家宾客入城!”县令好似抓着了救命稻草,顾不上寒冷,从床上跳下,一叠声催桓玄,“帮我磨墨,帮我磨墨!” 他铺开纸,待桓玄将墨化开,写了一道开城门的檄令。桓玄拿住,出门交给任义,命他即去城门,迎韦强、南凌、许阳、高开平等入城,低声吩咐:“叫他们来县衙见我。你开了城门后,再去岐阳里,看我师兄备好没有,如果准备好了,请他不用理会城里,守好岐阳里就是。” 任义接令离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4章 城内骚动县令惧 东乡内讧陈盼定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桓玄回到室内。县令抓住他的手,问道:“召周家宾客入城后,再怎么办?” “现在可速召县尉、功曹、廷椽、主簿诸吏来见。” “对,对。”县令立刻命奴仆侍从去“吏舍”召诸吏来见,随后又问桓玄,“再底下该怎么办?” “紧闭城门,清洗城内。” “对,对!…唉?!只是吏卒寡少,守城尚嫌不足,如何清洗城内?” 县令是一县之长,不能乱。桓玄看他忧骇不安的,怕他乱了阵脚,安慰说道:“今夜洗城,有周氏门下宾客足矣。” “城内纵安,奈何城外?如果妖贼来攻,这么点吏卒,恐怕守不住城啊!” “明早,县君可效仿本朝名士刘公子奇啊,设三科募求壮士,不拘亡命奸藏,悉免其罪,使助守城。” 两汉的兵制,西汉承袭秦制,以征兵为主,到了东汉,转以募兵为主,尤其在内地郡县,征兵制基本废驰。募兵制的主要特点是:在需要时,各州郡县的长官可自行募兵,组织武装,以充实兵力之不足。 桓玄说的这个人,是前文提到的上疏刘宏说张角要谋反的刘陶。刘陶年轻时举孝廉,除顺阳长。县多奸猾,陶到官,宣募吏民有气力勇猛,能以死易生者,不拘亡命奸臧,於是剽轻剑客之徒过晏等十余人,皆来应募。陶责其先过,要以后效,使各结所厚少年,得数百人,皆严兵待命,使他们相助杀贼。 汉末各地方军阀纷纷募兵自强,并且行之若素,大概即缘於这样一种不成文的通例。 桓玄连上三策,“召县吏来见”、“清洗城内”、“明晨募兵”,有条不紊。县令渐渐安下了心,感激地对他说道:“幸有君在!幸有君在!” 桓玄松了口气,心道:“总算安抚住他了。”说实话,刚才见县令惊恐过度的样子,他还真怕他会弃城逃跑。 见县令暂时安定下来,他说道:“诸吏应快到了,县君请更衣吧。” “对,对。” 桓玄帮着县令穿上官袍,带上冠带,插上宝剑。县令对镜自照,自觉有两分英武,勉强抖擞振作,与桓玄出室,去官寺正堂。 来到堂上,坐不多时。县尉赵德,功曹陈艾、廷椽李勉、主簿陈松及刘需、秦波诸吏悉至。 众人分主次尊卑落座,县令正要说话,堂外脚步匆匆。 诸人看去,见十二三人披甲携刀,打着火把,迎风雪至,到堂前,罗列跪拜阶下,齐声说道:“强(凌、平、阳)等拜见桓君,拜见县君。” 堂上众人不知今夜变故,先被县令深夜召来已是狐疑,现又见这十数杀气腾腾的披甲壮士跪拜堂下,更是惊诧,相顾愕然失色。 一时间,堂内无声,堂下杀气冲天。风卷密雪,扑簌庭树。烛光、火把光,雪光、月光,交融汇聚。极远处,似有骚乱传来。 堂上诸人隐闻远处骚乱,顾不上堂下的韦强等人了。他们中有些人,如县尉赵德、主簿陈松、刘需等或居县廷高位,或为县令亲信,或为县里大姓子弟,皆知前些天周、刘、胡诸族请县令整点军备、防民生乱之事,登时把“夜召”、“甲士”、“骚乱”等事儿联系在了一起。 陈松直起腰,跽坐问道:“县君夜召下吏等入寺,远处又闻骚乱。敢问县君,可是百姓生乱?” 桓玄也听到了远处的骚乱,心道:“先前,我与任君催马疾驰,紧接着,东乡诸君的大队入城,人马嘈杂,声闻四方,县里的百姓估计都被惊醒了。这骚乱的也许是不知内情的百姓,但更有可能是太平道在县里的内应!” 情况紧急,没工夫给陈松等人解释,他起身出席,跪伏堂上,说道:“如今寅时,夜阑人静,一点声响就能传遍全城。不管在远处骚乱的是谁,都必须立刻将之制止,否则/民心不稳,会酿成大祸。请县君速派人前去平定!” 带兵的最怕炸营,治民的最怕夜乱。夜深人静的,大部分的百姓不知底细,奸猾之辈也会趁乱浑水摸鱼,十个人的骚乱就能带动百人,百人的骚乱就能带动千人。如不立刻加以制止,用不了多久,满城都会乱起来。到那时候,也不用太平道来攻城了,城池自己就陷落了。 县令连连点头,说道:“对,对。”急令县尉赵德,“赵尉,你马上带吏卒去平定乱民!” 赵德不知详情,桓玄怕他坏事,说道:“县里吏卒少,还得护卫县寺。赵君身为右尉,不可轻动。县君不如遣一大吏,玄和一些周氏门下宾客配合,赶去平定。” 县令俨然把桓玄看成了主心骨,毕竟他之前可是朝廷校尉,觉得他说的每句话都对,点头不已,说道:“君言甚是,君言甚是。那就请陈主簿走一趟吧!” 陈松起身应诺。 桓玄和他同至堂门口,小声把今夜发生的事儿迅速地给他说了下,最后说道:“远处的骚乱,以我看来,极有可能是妖道在县里的内应闻大队人马入城,疑事泄露,不能自安,故提早发动。”寻常百姓没有组织能力,即便听到了人马入城声,也很难这么快就聚集骚乱起来。 陈松以为然,说道:“你放心,有我去,乱不起来!” “有君前往,我自无忧。” 桓玄环顾堂下,点了高家兄弟的名字:“高大、高二,你两人带本队人马,从陈主簿前去平乱。” 高佳波、高凯平齐声道:“诺!” 他两个本就胆大,之前又跟着周澈办过不少大事了,丝毫没有惊乱之色,浮现脸上的唯有兴奋。 陈松看他二人披甲执兵,立在夜雪下,雄赳赳、气昂昂,赞道:“真壮士也!”拱手说道,“今夜平定骚乱,多多倚仗诸君了。” 高家兄弟认出了他,敬他胆勇,倒也没有失礼,答道:“主簿请先行。” 陈松下堂,手按腰剑,半点迟疑没有,大步往衙外去。高家兄弟向桓玄行了个礼,紧随其后。桓玄目注他们出了院门。很快,传来高家兄弟的喝令。人声、马嘶,大约二十来人渐渐远去。 桓玄对县令说道:“周家宾客已到,骚乱处也已有陈主簿去,事不宜迟,就请县君下令,即刻开始清洗城内。” 他虽然对韦强、南凌、许阳、严伟等人夤夜前来存有惊疑,但眼下仍不是问话的时候。 县令说道:“好,好!君请下令。”竟是把大权全部交给了桓玄。 事急从权,桓玄不推辞,便在堂上诸多吏员众目睽睽下,转回身,面向堂下,分派指使。 “南凌。” “在。” “县里太平道信众首领、波才党羽的分布情况你最清楚,今夜洗城,以你为首。” “诺。” “大铁君、小铁君。” “在。” “在。” “你二人稳重有谋,骑射勇武,今夜之事,以你二人为辅。” “诺。” “城中数万百姓,不可惊扰。今夜洗城,只诛太平道!尔等麾下若有骚扰良家,借机生事者,我家法不饶。”当着县令、诸吏,没法说“东乡院规”,改为“家法”。 南凌、铁家兄弟应诺。 “留下百人守衙门,其余的你们都带去,分头行事。天亮前,我在这里听你们的捷报。” “诺!” 南凌、铁哲、铁溯领命,急出县寺。不到半刻钟,衙外的轻侠已被南凌分派停当,除部分留守外,其他的由南凌三人分别统带,按图索骥,各自奔向目标。 人马远去,衙外复归平静。 桓玄一连串的命令,指挥若定。南凌等人闻令即动,雷厉风行。这一切,让堂上诸吏神驰目眩之余,即使再愚钝,也猜出县里出现了大事。 刘需颤声问道:“县君,太平道反了么?” 县令说道:“今夜周家遇刺,行刺者是本郡太平道渠帅刘辟宾客…” …… 县令在堂上给诸吏转述周家今晚的经历,桓玄趁这空闲,下到庭中,召韦强、许阳、严伟诸人近前,问道:“你们今夜悉至,是不是东乡出了变故?” 韦强沉稳地答道:“是。陈伍聚众,欲图作乱,为乡人所杀。吾等闻讯,唯恐县中生变,不敢迟延,遂集合众人,冒雪夜驰,赶来县中护卫周君家室。” “陈伍聚众,欲图作乱?” “这件事是阿伟最先知道的,通知我等的也是阿伟。具体情况得由阿伟来说。” “阿伟,你将详情道来。” 严伟应声说道:“今晚戌时末,小人刚睡下,有人敲亭舍的门,一边敲门,一边大叫。小人和裴君、老黄起来,开门见是陈盼等人。陈盼衣裳染血,提了个首级,跪在门外,开口就说:‘陈伍欲反,已被吾等斩杀,首级在此’,请我立刻来给桓君通报此事。” “陈伍谋反,陈盼斩之?” “是。陈盼说,今晚,陈伍宴请东乡各亭诸里的太平道‘上师’,在席上,露出招揽他们、谋反作乱之意。周君早在任横路亭长时,就给陈盼他们里买桑苗;去年旱灾,桓君又多他们分粮,乡人才能免为饿殍。陈盼说,如果从陈伍反乱,从此污了他们的清白家声不说,叛兵一起,安成县首当其冲,他们感念周君恩德,不愿陷周君家室死地,因斩杀陈伍於席上。” “原来如此!” 桓玄面上神色不动,心中暗呼侥幸。幸好陈盼感念主公周君的恩德,没有被陈伍招揽。要不然今晚东乡变成战场了。东乡太平道如果谋反,首要除去的就是韦强等人。敌暗我明,即使韦强等能够杀出一条血路,自身也会折损不少。 韦强接口说道:“杀了陈伍后,陈盼等就夜投亭舍,来报此事。我与裴君听闻后,略作商议,遣人去庄中告知许君、南君,请他们带人来舍外汇合。又遣人去请高君、铁君来。又急召受训的里民。除留下了些人分头去接小人等的家眷,护在庄中外,余下的都随小人等连夜赶来县中了。” 边儿上一人笑道:“桓君,阿强说的不对。” 说话的是在北疆阵亡的文博的哥哥文瀚。他也是受训的里民之一,且是“什长”。 桓玄问道:“哪里不对?” “阿强说他与‘裴君略作商议’,这句话大大不对。” “怎么不对?” “老裴无胆!直等到俺们在亭舍外集合时,他尚惊骇恐怖,汗出浃背,口不能言,坐不能起。问他话,他只胡乱点头,半个字也没有,如何能‘略作商议’?遣人去通知许君、南君,派人请高君、铁君,召里民集合,夜驰安成,这些都是阿强一人做的决定。” 文瀚与韦强交好,不乐意看他把功劳分给裴元绍,故而“揭发”他所言不实。其实,就算他不说,桓玄心中也有数。舍里那边现今诸人,能用者,可信者只韦强一人而已。 “阿强,多亏你了!主公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桓玄拍了拍韦强的胳膊,由衷地说道,末了问道,“陈盼立下大功,怎么没来?” “小人请他镇守乡中,安抚太平道信众。” 陈伍死了,为防东乡的太平道信众再生变乱,不能不留下陈盼坐镇。桓玄颔首,说道:“你处置得甚是。”问道,“陈伍的首级带了么?” “带来了。” 文瀚跑出衙外,取来一个革囊,呈给桓玄。 打开观看,囊中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睁着眼,一副惊骇而死的样子。 从这个人头上凝固的表情,桓玄可以想象出在陈家夜宴上,觥筹交错间,席上主宾貌合神离;一言不合处,陈盼等人暴起拔剑,将其刺死酒案上,又取下首级,威吓陈伍余党的场景。 他想道:“陈盼慈眉善目的,似个得道长者,不意也有此等辣手。” 想来,陈盼等不愿从贼,除了感念主公周君的恩德外,大约也还有惧他威行的缘故。就不说主公在司刑任上时手刃沈家,驱逐浊吏,威震颍北,只他在东乡任职时,夜半击贼、诛灭季氏满门,这些,可都是陈盼等人亲见亲闻的。 桓玄一笑,心道:“果然没有跟错主公。想不到主公之名,不但令刘辟顾忌,且使乡人恐惧。”沉吟了下,又想道,“陈伍是刘辟的党羽。他今夜吐露反意,说明两件事,其一,刘辟不是在今夜举事,其二,他们举事也就在这一两天了。安成有我们,经过今晚的清洗,大概可保无虞,但郡中别的县就难说了。此事,得让县令尽快上报太守府。” 他对韦强、严伟说道:“你两人随我登堂,把今夜东乡之事告与县君知道。” 三人登入堂内。 桓玄命韦强把陈伍的人头从革囊里拿出,献上。 县令养尊处优,哪里见过人头?不止是他,堂上诸吏多也没见过,都被吓了一跳。 县令说道:“这是,这是?” “这是东乡太平道小帅陈伍的首级。韦君,你把今夜东乡之事告与县君、诸君。” 韦强口齿便利,三言两语把事情讲完。 县令没说话,秦波先变了颜色,“腾”地跃起来,慌不择言,急声说道:“东乡生变,刻不容缓。县君,快派吏卒去东乡弹压!”他是东乡人,宗族亲人都在东乡,关心则乱。 桓玄说道:“君勿忧。韦君来前,已通知了东乡有秩蔷夫并及各亭亭长,乡里已戒备起来了。且又,陈盼在东乡太平道信众中威望极高,陈氏在东乡也是大族,有他带族中子弟协助乡亭部吏坐镇,至少今夜,东乡不会有事。” 劝过秦波,他对县令说道:“陈伍乃是刘辟的党羽,他今夜露出反意,可见刘辟举事就在这一两天了。刘辟一旦举事,势必席卷全郡,此事不可不速报与太守知晓。请县君遣人,立去平舆,上报太守。” “对,对,是应该报给府君知道。”要非桓玄提醒,县令险些忘了该将此事上报,他说道,“李廷椽,就劳你去一趟罢。” 廷椽类似郡里的督邮,职在巡行诸乡,纠察乡、亭吏员。李勉能一连在这个职务上待好几年,本身也是个刚强的人,立即应诺。 县令写好上报的奏记,给了他夜行文书。他出堂叫上几个吏卒,骑马离去。 李勉去后,堂上诸人或惊或骇,无话可说。 县令呆坐了半晌,才想起给侍立在桓玄身后的韦强、任义赐座。 烛火跳动,堂内明暗不定。诸人你看我,我看你,坐立不安。刘需说道:“也不知陈主簿把骚乱平定了没有?”没人理他。他索性离座起身,站在堂门口,翘足往外看。 夜色里,白雪纷落。入眼处,屋宅、树木都被夜雪覆盖,白皑皑一片。正堂所在的院门口聚集了许多闻讯赶来的小吏,他们不敢进来,在门外探头缩脑。堂下,韦强等人披甲执火立在雪下,任院外的小吏偷窥,任风雪扑面,视线只落在桓玄身上,稳站不动。 远处雪下,有黑烟升空。 刘需喃喃说道:“是哪里走了水么?” 堂上诸吏管不了县令了,一涌而出,挤在堂门口,齐齐举目远望。 他们这一离座,堂上只剩下县令、县尉和桓玄。 县尉赵德在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桓玄心里有底,晏然自若。县令自恃身份,虽然不安,不好去和属下挤成一团,拽着胡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诸吏的后背,支楞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黑烟起的地方,就是刚才骚乱的地方。几声叫喊,隔着夜空,远远传来。 “在叫什么?” “应该是主簿在弹压乱民吧?” 吏员们猜测纷纷。 几声叫喊过后,好像约好了似的,县里多处地方同时爆发出喊叫、大呼。倾耳细听,还能听到撞门声,不断地兵器交击声。犬吠大起,鸡叫马嘶,婴儿啼哭,妇人惊叫,男子呼喝。一城皆乱。稍顷,又有两股黑烟分在县里南北冒起。不知是谁在远处惨叫了一声,隔着几里外的堂上,众人都能清晰听到。 堂门口的诸吏战栗失色。院门口的小吏亦皆骇怖回顾。韦强、严伟、文瀚等人依旧稳立不动。桓玄看在眼里,暗暗点头,心道:“总算没辜负主公对我所托,不枉我这么些年以兵法部勒他们!” 县令坐不住了,说道:“怎么这么大动静?怎么这么大动静?”问桓玄:“君以为,主簿平乱有几分把握?君门下宾客洗城又有几分胜算?城中呼叫沸天,会不会,会不会?” 他想说“会不会是失手了”,觉得不吉利,把话咽了下去,眼巴巴看着桓玄。 “县君不必担忧。周家门下宾客都是忠勇豪杰,足以一当十。” 桓玄这句是实话。他对那些家伙很有信心。尽管今晚遇刺,住在前院的十几个轻侠拿不下一个刺客,然而那刺客能被刘辟派来行刺,显然是一个难得的勇士,想来即便在刘辟门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不能视为常人。县里太平道信众中可能也有剑客好手,但绝对没有能与那刺客相比的。己方又是有备而去,早把对方的底细暗访清楚,对方无备仓促,破之不难。 县令说道:“要不要我再派些吏卒去?” 桓玄无可无不可,比起县里的太平道党羽,他更担忧县令会不会临阵弃城,为了安抚他,答道:“也好。” 县令叫了秦波过来,令道:“我见院外聚了不少吏士,你带上他们,去助陈主簿一臂之力!” 秦波面现为难,挠头搔首,磨蹭了好一会儿,吞吞吐吐地说道:“下吏主文笔久矣,实无缚鸡之力,不通骑射击剑,虽有杀贼之心,惜无杀贼之力。” 县令又召刘需过来。刘需心惊肉跳,双股颤抖,跪都快跪不住了,还不如秦波胆大,不堪之极,结结巴巴地吭哧了半天,也是类似说辞。再又换了两个吏员过来,回答没甚不同。 他为之气结:“你们!” 像陈松、李勉这样刚强勇敢的吏员毕竟是少数。内地百余年不闻战事,承平日久,朝政又黑暗,童谣唱道:“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怕死懦弱的吏员占了多数。 满堂十几个吏员无人应命,越发显出了陈松、李勉的胆勇。 桓玄不忍县令难堪,为了彻底把他稳住,主动请命,说道:“在下愿前去观陈主簿定乱。” 他现在是县令的定心丸,县令怎肯放他出寺?使劲摇头:“君乃高足门客,又是前督军校尉,身份尊贵,不可涉险。你不能去,你不能去。”对县尉赵德说道,“赵尉……”才说了两个字,聚在院门口的小吏突然散开,一群人涌进院内。 县令大喜,以为是陈松等回来了,急忙抬眼去看,来的却是城中诸家大姓的族长。 周绲由周鼎搀着,走在最前,任义侍从在侧。桓玄慌忙起身,冲县令告个罪,下堂迎接。 他虽叫任义转告周鼎不必理会城中,守好岐阳里就是,但城中有变,无论是为城里百姓,还是为自家宗族,周绲都不能闭门掩户,枯坐家中,因此,他约了陈氏等姓,齐来拜会县令。 县令反应过来,也忙起身相迎。 周绲、刘氏、陈氏家长等诸大姓族长进入堂内,见礼毕,县令招呼吏员搬来榻座,请他们落座。 刘氏是支脉宗室,坐客座之首。周绲其次,周涌侍立在后,桓玄离了座位,亦侍立在他身后。再次,是别的各族族长。任义没登堂,和韦强、文瀚等站在了一块儿。 乱哄哄多时,堂上静下来。县令说道:“诸公……”又才说了两个字,又几个人大步入内。 他定睛观看,看清了来人后,顿时把想说的话给忘了,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冲桓玄摆手,急切地催促说道:“桓君,快,快,快去问问,县里情形怎样了?” 这次来的是南凌、铁哲、铁溯。 桓玄应了声是,心道:“人都回来了,情形还能怎样?”知南凌等必已顺利洗清了城内。 南凌三人手里各提了四五个首级,摆在堂前阶下,跪拜雪上。 南凌说道:“禀告县君,城中太平道的首领、内应,刘辟党羽已被吾等除去。” 他语气平静,就好像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他而今名闻郡中,人号“郡南伯驰”,手下数百轻侠都是县乡勇士,今夜又是以众击寡,杀几个太平道的人确不算什么大事。 县令别的不问,先问:“可有伤亡?” “伤了几个人。” “严重么?” “不严重。” “可有惊扰百姓?” “没有。” “我见黑烟腾起,是怎么回事?” “贼被吾等困在屋内,突围不得出,遂放火自焚。吾等已留下人手,督促里长、邻舍灭火了。” “突围不得出,放火自焚之”。十个字就可见战况之激烈,也可从中看出太平道首领、内应们的宁死不屈。桓玄默然,心道:“宗教最易叫人狂热。”不觉忧心起安成将要面临的局面了。 县令听完南凌的话,喜形於色,拍手说道:“好,好!周家宾客果然骁勇,我要重赏他们!”给周绲、刘氏家长等人表荀贞的功劳,说道,“全靠故司刑周君门下的宾客,这才能剿灭城中妖道的党羽啊!” 周绲拈须微笑。 刘氏等族的族长也听到了满城呼叫,此时才知原来是周澈门下的宾客在扑灭太平道党羽。 刘氏和周氏世代居住一城,彼此交好。刘家族长不吝夸奖周澈,笑道:“子曰:‘后生可畏’。如周度辽者,可谓来者之胜今也。” 又三人从衙外进来,乃是陈松、铁哲、铁溯。 铁家兄弟手里也各提了几个首级,亦摆在阶前,他两人留在了庭中,陈松独登堂上。 陈松满脸血污,黑衣上半是血迹,显是亲自上阵杀敌了,跪倒在地,拜见县令。 县令在看到他时就停下了夸奖的话头,等不及他行完礼,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 “骚乱处果是妖道贼党相聚,试图煽民作乱。松奉君令,及时赶到,幸不辱命。” “好,好!卿有功!我要赏你。” “今夜之功,全在周氏门下诸位宾客。妖道贼党凶悍异常,见不敌我等,竟欲焚烧民居。幸赖大小铁诸君舍生忘死,方才顺利将之消灭。诸君虽无亡者,亦有两人负伤。” “都赏,都赏!伤者加倍赏!”县令喜笑颜开。 桓玄插口问道:“被焚烧的民居怎样了?”虽在下雪,如果失火,也是桩坏事。 他这细心地一问,博得了诸姓族长赞许的目光。他们都是本县人,和县令这个眼下只顾关注“贼情隐患”的外来官不同,肯定不想看到城中失火。 “已经扑灭了。” 一个吏员小声说道:“城里静下来了。” 受他提醒,县令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城里重新安静下来。只间或远闻犬吠一二,以及偶尔有小孩儿的啼哭声遥遥传来。那早先升起的三股黑烟也消失不见了。 堂外雪下,堂上烛火,院中寂静,雪落树梢。一场令堂上诸吏闻之色变、折腾了半夜坐不安席的县内隐患竟如此快捷、如此轻易地就被平定了?回想起来,适才的叫喊、呼声、纷乱好似遥远的一梦。 众人望向堂外,已过了寅时,卯时来到,夜色将尽,东方渐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5章 郡守征书邀部曲 内应汇报捕刘辟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距离昨夜遇刺、陈伍被杀、清洗安成已经过去了半夜半天,去郡府禀告的廷椽李勉归来了,桓玄正在县廷和县令、县吏、周氏等诸大姓家长商议底下该怎么办。 看完太守的文书,县令请李勉下去休息,等他离开后,唉声叹气,离座起身,亲自把太守的文书递给桓玄,言辞闪烁、吞吞吐吐地说道:“太平道的信众遍布吾县诸乡各亭。经过昨夜的清洗,县中隐患虽去,乡间还有隐患。府君在这个时候还要各县遣派部曲入郡,真是、真是,唉!” 县令在这个时候吞吞吐吐地对桓玄说这种话,言外之意,其实就是想请他拒绝太守的征召。 堂上诸大姓的家长担忧本县安危,也有好几人对太守的征召不满。 一人说道:“幸赖周家宾客,县中的隐患方能被消弭於无形之间。今县中虽安,县外虎狼环伺。太守不为吾县百姓着想,反在这时候召县部曲入郡,岂有此理!” 随即一时堂上尽是反对之声。 桓玄低头细看太守的文书,默不出声。 太守的这封文书大概是仓促写就的,没多少字,字也写得很潦草,只说“悔不早听卿言,致使有今日之变”,又说,“郡朝上下,无不跷足以待卿来;生民百万,盼君如婴儿之盼父母”。他可能也怕桓玄前几天计较他以前的态度,抬出了“生民百万”这个大帽子。 县令问道:“桓君,你看这,这…你是去,还是不去?” “当然要去!”桓玄想了想道。因为他毕竟军将出身,想问题先从军事角度考虑的。他对县令说道:“县君!孤城难支。平舆,郡治也,与吾县又只相距数十里,朝发夕至。平舆若失,贼势必涨。待其时也,贼挟大胜之威席卷郡县,吾县难保。” 对堂上诸人而言,桓玄的这个分析比县令的话更有说服力。 当然最主要的因素是为了报答主公周澈、为了主公宗族、为了主公家室,也为了他自己,这是真正洗白他之前是反贼的最佳机会,他都必须要去。 县令想再劝劝他,说道:“桓君,平舆是郡治,民乱若起,必为首战之地。此去平舆,无异自投虎穴。君请三思而后行啊!” “县君,我乃周氏部曲,周氏为郡冠姓,今逢大变,自当慷慨赴险,死且不顾,又岂能因为惧难而罔顾乡人,只图自保?再则,本县是孤城难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平舆若失,吾县也难保全。我去了平舆后,吾县若遇贼袭,也可带兵来救。” 决定做出,不再犹豫,桓玄再次显出了他果决的一面,说去就去。 县里的吏卒不足,为保证本县的安全,他此去平舆不打算带岐阳里的各姓私兵,只带东乡宾客。 出了县衙,他请送他出来的县令与诸姓家长留步,拜别周绲、周鼎。 接着,他分别派人去了东乡去接别院轻侠、受训里民以及周澈的故交田熙等亲戚家人。随后令韦强、南凌、文瀚等人召齐东乡宾客、里民,留下伤者,五百多步骑列队於县衙门前。 他登高说道:“诸君皆知,太平道将反。诸君昨夜冒风雪夜驰数十里,扣县门,援救於我,我非常感谢。今太守召我入郡。我只能对你们说,此一去,九死一生。若有不愿去者,我不勉强。你们的家人亲戚都已被我接来了县里,你们可以留下来,与他们团聚。我只有一个请求,若我不幸战死,希望诸君能记住你我今日之情,每年我的忌日,给我的坟头添一碗酒。” 轻侠、里民受周澈多年供养,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桓玄是周澈的代理人,桓玄的这番话说得又很让人动容,没有一个退却的。韦强、南凌、文瀚带头,诸人举起兵器,大呼:“愿从君入郡!愿为周君赴死!” 雪下了一夜半天,至此渐小。 雪花凌乱,扑撒在众人的衣甲、兵器、坐骑上。 落雪、兵马、大呼,县衙门前,一股慷慨壮烈之气直冲云霄。 县令、诸姓家长站在衙门门后,仰望桓玄,都不禁动容,想道:“桓君平素接人待物温和有礼,恂恂如君子,今逢大变,乃现峥嵘头角,皓粼真有识人之明。” 桓玄从高处下来,多看了韦强两眼,心道:“游侠剑客们尚气轻生,愿意从我去郡府不足为奇。横路亭的受训里民只是普通百姓,我本以为能有一半人肯跟着我离家去郡已是不错,没想到竟没有一个留下的!这都是阿强的功劳啊。主公离开之前,难怪要让我与韦君交好。” 韦强机敏伶俐,善与人交往。如果说周澈与人交是推赤心置人腹中,使人感激涕零,那么韦强与人交就是春风拂面,令人轻松自在。与轻侠、寒士交往,得其感恩,韦强不如周澈;与普通百姓交往,得其效死,周澈、桓玄不如韦强。 韦强、南凌、文瀚整好队列。任义、邢刚也打马而来,邢刚伤的不重,不肯留下来,坚持要随大家齐去。桓玄拗不过他,只得允了,翻身上马,正要走。十来个人骑马赶来。当头是高冠带剑的人,原来是周涌。 “桓君,哪里去?” “去郡府。” “我和你一起去!” 桓玄闻言大喜,说道:“正要去请伯涛与我同行!” 诸君哈哈大笑,骑在马上,向仍站在县衙门内没离开的县令、周绲等人拱了拱手,道声告辞,驰马奔行。 快到城门口,碰上了陈松。陈松带着几个吏卒在街边墙上贴招募兵士的告示。 桓玄没有停马,对他点头示意,驱骑直过。 城门口,又碰上了周鼎。 安成县城防不足,周、刘、陈诸氏已答应县令派本族子弟、宾客协防。周家负责的是城西。 他问了桓玄作甚去后,自信地说道:“你只管去,县里有我在,必固守金汤。平舆若遭贼围,我会带兵相救。” 桓玄不久前才对县令说:安成若遭贼,他会带兵来救。殊未料尚未出城,这话就被周鼎几乎原封不动地送还回来。也是有趣。看着周鼎斗志昂扬、精神焕发的样子,桓玄也为他高兴,说道:“有君在安成,我在平舆没有担忧了。” 出了县城,桓玄召来两个部曲,说道:“你们即刻去颍川阳城铁官,告诉郭强、蒋虎、夏章,就说汝南太守召我入郡了。让他们密切关注颍川波才。” 今天早上,在遣人去接宾客家眷的同时,桓玄还派了几个人去阳城,通知郭强等人,告诉他们太平道就要反了,命他们立刻动手,清除铁官隐患。并令他们,等到黄巾军起后,可寻机带铁官徒、奴支援汝南。 现在,他被太守召入郡府,这个计划也要相应地做出一些调整。 这两个部曲接令,桓玄吩咐许仲额外拨出两匹好马给他俩,一人两马,马歇人不歇,奔往阳城去了。 所谓兵贵神速,一路上桓玄担心昨晚在安成的动静,刘辟是不是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极有可能会提前发动。在这样一个时刻,时间就是生命。稍有耽搁,可能就会落在刘家兄弟的后边。事不宜迟,桓玄传下令去,迎风冒雪,奔赴平舆。 因为不清楚刘辟现下的位置,为避免半路受到埋伏,韦强带了一队人在前开道,南凌押后。桓玄、李钟、周涌等坐镇中军。 一路行去,沿途各乡似与往日并无不同,但若细细观察,又会发现分明透着诡异。 路上看到的多是老弱,青壮少了许多。 安成县界内的诸乡亭部接到了县里的警告,一片风声鹤唳。路过的乡寺、亭舍前聚集了很多本地大姓的子弟、宾客,见到桓玄一行五百余步骑驰骋而过,分别露出了惶恐、戒备等等各种不安的神色。大部分的寺、亭前都有官吏的身影,也有两三个亭舍前只有大姓子弟、宾客聚集,却无吏员影踪。想来,应是亭长、亭父、亭卒害怕乱起,弃亭逃跑了。 对此,桓玄亦无可奈何。他总不能舍下平舆、安成不管,来管这几个小小的亭部。 值得庆幸的是,路上没有遇到截击,入夜,到了平舆。 平舆和安成一样,今天一天都没开城门。 桓玄上前,叫开了城门。 城头上一队队郡卒高举火把、披挂齐全,执着兵器,在什长、伍长的带领下,紧张地来回巡逻。时闻铠甲撞击之声,在雪夜里清脆响亮。 放了他们一行人入城后,城门缓缓地关闭。城外空旷,落雪明澈,城内屋宅遮蔽,月光黯淡。荀贞有个错觉,觉得好像被一只猛兽吞入了腹中。他摇了摇头,把这错觉丢掉。 来迎接桓玄的是郡主薄王澜,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脸色,说道:“桓君,去郡府吧?” “主簿请先行。” 不但城上有郡卒巡逻,街道上也有兵卒巡逻。 从城门到郡府,不短不长的一截路上,接连碰到了七八队巡逻的士卒。每队士卒人都不多,四五人,应是一伍,碰见桓玄他们这五百多步骑,最先的反应无一不是被唬一跳,有胆小的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矛。内地久无战事,官吏怯战,士卒也一样有怯战的。 由眼前的士卒想到路上的见闻,桓玄心情很沉重。只凭他,能救下平舆么? 他深吸了口气,清澈冰冷的空气使得肺腑为之一凉。他打了个冷战,笑道:“这平舆,怎么好像比安成还冷?” 主薄陪笑说道:“是,是。平舆临山近水,所以一下雪就容易冷。” “这么晚了,府君会不会已经睡了?” “不会。府君交代我,说待君到后,立即请君入府相见,他会一直在府里等君。” 只是他为难地看了看五百余步骑,商量似地说道:“府里怕容不下这么多人。要不然,先让他们在府外等候?等见过府君,再找地方安顿他们?” “好。”桓玄痛快地答应了。 他从马上下来,吩咐韦强等留在府外约束部众,带了李钟、周涌跟着主薄入府。 和风雪萧瑟的城中街巷不同,府中灯火通明。 府里府外,到处是执兵披甲的吏卒,或站岗,或巡逻。 桓玄等人经过诸曹的曹院时,不少人探头外看。这些都是闻听了风声,知道太平道将要生乱而不敢归舍、留滞府中的吏员。其中,有认识桓玄的,窃窃私语:“这不是周度辽留在汝南的大管家么?他怎么来了?” “我听说,是上午府君召他来的。” “府君召他来的?” “是啊。” “也是,桓君以前在江东做过军将,勇猛知兵事,今若平乱,非他不可。” “府君召他来倒不是因为他曾剿灭过悍盗,而是因为他前些天上言府君,请捕刘辟。” “有这回事儿?” “是啊,可惜府君没有听从。今太平道果然谋反,足见其先见之明。府君当然立刻召他入府。”这个小吏是看着桓玄大步经过,他脸上一副敬佩神色。 主簿前引,桓玄随后,李钟、周涌再后,四人来到正堂。 李钟留在堂外,桓玄等在堂外脱掉鞋,抖掉身上的积雪,迈步入堂。 堂内,烛火通亮,亮如白昼。 太守上首座,左右各做了十几个郡府大吏。 郡丞、五官椽、功曹椽、南北部督邮、诸曹曹椽悉数在位。 从桓玄到堂前起,他们的目光就紧紧地盯在了他的身上,看着他脱鞋、看着他抖掉积雪,看着他从容不迫地入内,看着在主薄通报后,他跪拜在地,向太守行礼。 堂上只在太守下边空了个坐榻。依照规矩,这个位置是主簿的。主薄迟疑片刻,决定不坐,留给桓玄,绕过案几,从后边来到太守身后,垂手侍立。 桓玄、周涌行礼毕,起身。 对太守行过礼,桓玄说道:“敢问明府,郡中现在都做了什么准备?” 太守答道:“今天上午开始实施戒严,令城中各里的里长管束本里百姓,不得随意出入。派吏卒排查各里太平道信徒,凡有可疑者,悉数下狱。并遣人传檄令,命各县戒备,又上书州里,报知了朝廷。郡中兵力不足,依公则之计,今天中午张榜各里,招募剑客、勇士充实兵力。” 聪明人很多。郡里那些官员里也有智谋出众之人,桓玄在安成做的那一套,平舆基本也都做了:实施戒严、严防城池,搜捕太平道信众,招募勇士从军。 唯一不同的是:在“搜捕太平道信众”这方面,桓玄是有的放矢,平舆则是漫天撒网。 桓玄听后,心中安定,想道:“郡府的种种布置还算不错。只是听府君意思,他们似乎尚没弄清谁是刘辟的党羽。” 郡府不知道谁是刘辟的党羽,他知道。有庆锋这个大内应在,他早就把刘辟在城中的党羽、亲信查了个清清楚楚,这些人的名单现今就在他的怀中。 不过,他不着急拿出来,而是问道:“郡中兵力不足?敢问明府,现有兵卒几何?” 因为先问清兵马数量,才有应对叛乱的底气。 “三千余人。” “吾郡信奉太平道者,以十万计。妖道若起,三千郡卒怕难抵挡。某有一计,可使郡中立得数千精锐。” “噢?快讲,快讲!” 桓玄说道:“我方才闻功曹言语,城中似还在排查刘辟党羽?” 太守苦恼地说道:“可不是么!城中信奉太平道的人不少,为免引起民乱,不能尽数捕拿,只能一个里、一个里地查过去。这么多人,仓促之下,哪里是好查的?查到现在,一个刘辟的党羽都还没有找到!” “我有一友,去年就疑刘辟图谋不轨,私下暗查,早将他两人在城中的党羽查访清楚。明府可召他来,一问即知。” 太守不敢相信,又惊又喜,说道:“竟有此事?此人姓甚名谁,家住何里?快请他来!” 桓玄应道:“是。” 他到堂前召来李钟,低声耳语几句,说道:“去吧,将那个内应请来。” 不过李钟刚刚走到在太守府门前,就碰见了一个人。 李钟认得,就是那个内应,他上前问道:“你来此作甚?刚要去寻你。难道你是听说了桓君入县,所以前来拜见的么?” 桓玄入城的动静不小,这个轻侠在住处听见了,打听出是桓玄入城后,立马赶来求见。他说道:“我有急事,需要面见桓君!刚请了门吏进去通报,正等召见。” 李钟说道:“既然有急事,还等在这里作甚?跟我们一起进去。” 门卒知道他是太守请来的人,没有阻拦,放他们进去了。 登入堂上,桓玄已然落座,坐的便是主簿的位置。两人一坐,一立,对视一笑。 李钟向太守行礼。 太守迫不及待,说道:“吾闻桓君言,卿知刘辟在城中的党羽底细?” “正是。”旋即把名单呈上,“此即刘辟党羽的名单及其住址。” 太守喜不自胜,搓着手,连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令主簿,“拿上来,给我观看。” 看了片刻后,太守相信桓玄,不疑这份名单有假,起身说道:“今既已知刘辟党羽,那本府立即下令,遣人捕拿。” 接着太守转顾堂上,问道,“谁愿前往?”看向郡丞。事关重大,最好的人选自然是郡丞了。 可那郡丞哪里敢去!勾下头,一言不发。 太守面现失望,陡见一人出席,说道:“下吏愿往!”却是郡功曹袁综。 又一人出席,奋声说道:“下吏职在捕贼,愿与功曹椽同去。”乃是贼曹椽李佑。 太守手写檄令,给他两人,说道:“满城数万百姓,一郡安危,尽托两位了!” 他俩领命,接过名单,按剑阔步出堂,自去点集吏卒,按照名单分别捕人。 趁这功夫,李钟目视桓玄,让他看那个内应。 桓玄往堂下看去,瞧见了立在庭中雪下的那个内应,心头砰砰直跳。这个部曲,可不就是他留在平舆,命查探刘辟下落的那个轻侠么?他心中想道:“难道他查出了刘辟的下落?”顾不上请示太守,起身离席,三两步来到堂外,赤足走下台阶,问道,“查出来了?” “查出来了。” “好!” 桓玄轻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转身回堂上,一揖说道:“玄请出斩刘辟兄弟。” “出斩刘辟兄弟?” “周氏门下宾客已查到了刘家兄弟的落脚地。” 太守几疑自家耳朵听错:“你说周氏门下宾客查出了刘辟兄弟的落脚地?” “正是。” “卿真吾之福将也!” 桓玄一到,先解决了城中刘辟党羽这个难题,又找到了刘辟的下落。接连的惊喜之下,太守把那一点放不下脸皮的难堪忘到了九霄云外,霍然起身,说道:“我给你五百郡卒,再由主簿辅佐,捕杀刘辟!” “诺。” 周涌、李钟坐在后来加上的两个座位上,此时起身,说道:“涌(钟)愿从玄齐往。” 太守高兴得只想手舞足蹈,不管谁说话,他一概全都同意,说道:“都去,都去!” 出了郡府,主簿用太守给的兵符点齐郡卒,桓玄带上韦强、南凌、文瀚等宾客、里民,并及周涌、李钟,由那个轻侠引路,出城疾行,冒着夜雪,向南奔行了二十多里,遥见前方田野之间矗立着一座沟深垒高的大庄。 引路的轻侠指着说道:“小人查访多日,今天上午终从刘辟家的一个大奴那里探听出他们就藏身此庄。本想当即去安成报与君知道的,谁知郡里却关闭了城门,还好,太守召君来了,没有耽搁太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刘辟兄弟那么多人,不可能把行踪隐藏得密不透风。何况这告密的大奴是他家里的人,“内贼”最难防。 桓玄勒住马,叫郡卒整队,排在前头。周氏门下的轻侠、里民今天累得不轻,先不用他们上阵,留在后头休息。 周涌说道:“此庄刁斗森严,占地甚广。刘辟预谋多年,庄中想必人马不少,强攻不易。以我之见,不如攻心为上。” “愿闻其详。” 周涌低声说了几句,桓玄、李钟拍手笑道:“妙计也。” 桓玄便依他计策,令郡卒远远地砍倒几棵大树,作为攻打庄门的用具,抬着树干,伏低身子,潜行到庄外护城河边。庄上有人巡逻,眼尖的看见了郡卒,高声大叫。叫声未落,骤见远处无数人从雪地、田野、丘陵间冒出身形来,尽敲击兵器,齐声大呼:“周皓粼在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6章 攻心之计丧贼胆 细作之策斩酋首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无数人从雪地、田野、丘陵间冒出身形来,敲击兵器,齐声大呼:“故东乡乡长周皓粼在此”。 数百人冒雪大呼,在夜里动静很大。宿鸟被惊的从树上飞起,好似无头苍蝇似的,在雪下夜中横飞直撞。 近处有人偷袭,远处有人大呼。庄中值夜的人惊惶失措,顾此失彼。 他们到底不是职业的军人,也没有经历过战争,更没有想到会在半夜遭到攻击,面对骤变,束手无策。 有的呆立不动,愣愣地望向呼声大起处。有的掉头飞奔,向庄内传讯。 也有机灵点的,连忙弯弓搭箭,射向庄外。可惜一来隔得远,二则受风雪影响,稀稀落落的几支箭矢没射出多远,就歪歪斜斜地坠落墙外。 虽说潜行到庄外的郡卒在这之前也没上过战场,但到底是受过正规训练的,而且眼前要攻打的也不是什么城池,只是个庄园,由屯长、队率们带领着,还算有条不紊。 天气寒冷,护城河上结了冰。他们分成数队,溜过冰面,迎着稀疏的箭矢,冲到庄下。弓箭手与庄上对射。三十多个壮士在盾牌手的保护下,扛着粗大的树干轮流撞击庄门。 远处,周家门下的宾客、里民们不间断地敲击着兵器,高声大叫:“故东乡乡长在此!奉檄令捕拿反逆。降者免死,顽抗者杀!”一声接一声,如潮水也似扑入庄中人的耳中。 庄中上值夜的人进退失据。 “周皓粼”大名鼎鼎,庄里的人大多听过他的威名。尤其那些来自本郡的,因周澈手刃豪强、逐贪除恶等种种的作为,对他们更是有一种复杂的感触,这和陈盼差不多,既惧其威行,又感其恩德。 近看攻打庄子的郡卒铠甲闪亮,黑压压一片,不下数百人之多。远看雪野中数百人击兵狂呼,如同饿狼。有眼尖的看见了桓玄。桓玄骑在马上,头裹帻巾,身穿袴褶,腰插环首刀,在火把的光亮中英武不凡。在他左右或骑、或立了十余人,有高冠儒服的士子,有提戟仗刀的勇士,其后又有数十个侍卫的骑士,执兵静立,虎视眈眈。 就算击退了庄下的郡卒们,又能抵挡住周氏部曲的进攻么? 这个疑问和不自信同时在许多人的心中升起。 周涌的“攻心之计”起了效果,还没正式接战,庄里的人很多就没了斗志。 这不能怪他们胆弱,要怪,只能怪他们刚聚集起不久,聚集的人数也不多。 聚集起不久,没经历过战事,几天前还是农人,心态就不好转变。聚集的人数不多,人少,在面对郡卒、面对优势敌人、面对威震郡中的周氏时难免就会骇怕无胆。 汝南全郡的太平道信众以十万计,散布在十几个县、几十个乡中,组织能力再强,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让他们在同一个地方集合,只能以“县”为单位分别聚集。刘辟、刘征消失的这几天主要就是联络各县的太平道小帅,约期起事。按照约定,两天后才是全面举事的日子。现在聚在庄内的部分是他俩的死党、宾客,部分是就近赶来的太平道信众,总共也不过四五百人。 他俩的宾客、亲信可能不怕死,但那些普通的太平道信众就不行了。 这些人几天前还是农人,就算已经决定要造反,这心态也不是那么容易转变的。如果他们的人数能再多一点,如果进攻的一方是他们,也许还会好点。可眼下反了过来,他们在人数上处於劣势,在攻守上也是被偷袭的一方,再加上周氏威名赫赫,不害怕才是怪事。 庄子的门很快就被撞开了。 庄门打开的如此容易,让远处的桓玄颇是诧异。 从进攻初始就兴奋不已的周涌目瞪口呆,愣愣地说道:“这就打开了?” 是啊,这就打开了?攻庄的郡卒们也明显有点发愣。他们没经历过实战,除了扛树干的壮士们在第一时间丢下了树干,抽出刀剑呼叫着涌入庄内,剩下的人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停在原地,还是该跟着冲进庄内。 守庄的道众也愣愣的,在庄门被撞开后,第一反应不是堵门,也不是逃跑,而是表情茫然。 庄下、庄上数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被撞开的庄门上。 夜风刺骨,雪落无声,战场上为之一静。 攻守至今,敌我双方尚无一人阵亡,只各有两三人中箭,负了轻伤。 短暂的安静后,郡卒这边的队率、屯长反应过来,挥刀高叫:“杀进庄去,捕杀反逆!太守有令,擒杀刘辟、刘征者,赏百金,记大功!” 郡卒们发出震天的呐喊,蜂拥入庄。 守庄的道徒们也终於反应了过来,发一声喊,不少人丢下兵器,一窝蜂地向庄后逃去。 郡卒这边看似即将获胜,而真正的战斗到现在才算开始。 逃走的那些都是普通的太平道信徒,留下的全是刘家的宾客、死党。不论是斗志,还是技击能力,这些宾客、死党都远胜寻常的太平道信众。 庄门被撞开后,双方从对射变成了白刃战。 刘家的宾客飞奔狂喊,支援守门的己方。郡卒们为求赏钱,呼叫冲杀。长刀劈砍,长矛直刺。身体撞击,刀枪格挡。护身的盾牌“砰砰”闷响,刀剑入肉发出“噗噗”之声。鲜血四溅,惨叫连连。眨眼间,就有四五个郡卒被杀伤,而刘家的宾客、死党也有两三人横尸门内。 刘家宾客殊死抵挡,郡卒们的冲劲一泄,攻势弱了下来。桓玄在远处看到,有十来个郡卒转身往后边跑。 怕死的不止寻常道众,郡卒也一样怕死。 周涌说道:“桓君,庄门已开,此时正该猛攻,郡卒若不能死战,被赶出庄外,则此战休矣。快下军令:后退者,斩。” “王主簿,请你过去传令,有后退者,斩。伯驰,你带两什人为我监阵。” 王澜、南凌应诺。 王澜苍白着脸,提心吊胆地驱马奔到护庄河外,大声传令。 南凌带了二十个骑士,奔到河内,驰骋在郡卒阵后。他刀下不留情,连杀了两个后退的郡卒,令骑士把他们的头颅砍下,刺在矛上,高高举起,厉声喝道:“桓君令,后退者斩。” 后退必死,郡卒们没有退路,只有奋勇向前,在庄门口丢下了十来具尸体后,冲进了庄里。 刀一见血,懦弱的不说,勇悍的杀出了性。郡卒和刘家的宾客、死党绞缠在一处,呼喝叱咤,血肉横飞,很快就染红了地上的积雪。 较为靠后、还没与敌人接锋的郡卒点起火把,四下乱丢。临庄门处接连有房舍起火,火光大作。 冲进庄中后,郡卒在人数上的优势显现出来,两三人围攻一人,刘家的宾客、死党支撑不住,步步退后。 桓玄挥鞭遥指,蹙眉说道:“刘家兄弟怎么还不见影踪?”令大小铁、大小高兄弟,“带你们本队人马,守在庄子四边,万不能叫刘氏兄弟逃掉!” 大小铁、大小高接令,带人驰去。 庄中忽然鼓声大作。桓玄忙举目观望,借助庄门处的火光,遥见一二百人从庄后冲了出来。这群人后,四五人推着一辆鼓车,一人立在车上,大冷的天,**上身,迎寒风,冒飘雪,擂鼓助阵。 离得远,看不清这人是谁。 桓玄鞭马上前,韦强、文瀚、周涌等随在他的后头。众人来到河外,看得清楚,擂鼓的正是刘征。 鼓车边又有一人,在二十来人的簇拥扈卫下,手挺短剑,大呼喝叫,正在催部众向前,观其相貌,与刘征有几分相像,应是刘辟。 刘辟是本郡太平道的渠帅,他这一露面,不但他家的宾客奋勇争先,便连先前逃跑的寻常道众也回来了,换了个人似的,不要命地呐喊反击。 刘辟大呼了一声什么,战场嘈杂,听不大清楚,但很快,桓玄等人就知道他叫的是什么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二三百道徒、刘家宾客齐声大呼,震耳欲聋。随着大呼,道众、刘家的宾客们神情狰狞,如颠似狂,好像鬼神上身了似的,奋不顾死地冲撞郡卒们刚刚结好的进攻阵型。 刘辟、刘征的出现,大大鼓舞了道徒们的士气,跟着他们出来的又有一二百生力军,郡卒气沮,渐由进攻转为了防守。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伴随激昂的鼓声,随着密集的鼓点,满庄都是刘家宾客、道众们的嘶声吼叫。 这吼叫声是一群世世代代受到压迫的人们喊出来的,相比声震屋瓦的巨大声音,更让人动容的是这吼声中饱含的愤懑、饱含的对往昔血泪的控诉和饱含的狂热、饱含的对日后新世界的憧憬。呼声响彻夜空,夜雪为之散,夜云为之停。夜空中,惊飞的夜鸟尖叫着飞向远处。火光冲天里,郡卒骇然失色。这喊声,完全压倒了周氏门下宾客“周皓粼在此”的呼声。 这一刻,道徒们忘记了周澈的威名,忘记了周澈的恩德。 一个“周皓粼”算甚么?天子在这里,也要把他拉下马! 桓玄胯下的坐骑不安地扬起前蹄,在空中划了一下,鼻中喷出白雾,扭着脖子打了个响鼻。 周涌骇然说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嘿嘿,这太平道其志不小啊。桓君,刘家兄弟出来了,有他两人擂鼓助阵,鼓舞士气,郡卒怕抵挡不住。依我看,是该把咱门下宾客投上去了。” 在这郡卒转攻为守,渐渐不支的关头,周涌、李钟等却发现桓玄的神情十分古怪。 像是震动?像是怜悯?像是不忍? “桓君?” 桓玄脸上的表情千变万换,最终他紧紧抓着缰绳,把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隐藏了下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此等将死之贼,何需周家宾客上阵?” 诸人不解其意。 文瀚指着庄中战场,大叫道:“那是谁?” 众人急忙转目远望。 一人手提环首刀,跃上了鼓车,众目睽睽下,奋起一刀,砍中了刘征的脖颈。 夜雪下,刘征丢下鼓槌,右手捂住伤处,踉跄两步,回头向后看,像是想看是谁袭击他,看清了后,倚着大鼓坐了下来,伸出左手,指着这人,也不知说了句什么,诸人没有听到,只见那刺客一个箭步上前,再用左手匕挑起刘征的下巴,右手刀毫不留情地又从正面刺入了他的脖中。 环刀拔出,在庄外的桓玄等人都看到一股鲜血如喷泉般从刘征的脖上涌出。刺客提前侧开了脸,血落在他的衣上。这一幕,震惊住了周围的刘家宾客、道众。片刻后,二十余人一边惊怒大骂,一边各提刀剑矛戟,扑身上来,围攻於他。 这刺客立在鼓车上,举起匕首,往不远处投掷。 众人看去,他投掷的目标应该是刘辟。刘辟似没想到这刺客会突然发难,愕然地立在原地没动。 桓玄等人提心到口,看这匕首下落。 韦强大叫一声:“哎哟,可惜!”眼看匕首就要刺住刘辟,却被他身边的一个护卫拼死挡住。 那刺客手里还有短刀,只是这时围攻他的那些人已经杀到,无暇再刺刘辟了。他从鼓车上跳下,抽出环首刀,一手短刀,一手长刀,闯入人群,前突后杀,大呼酣战,须臾间,已有四五人死在他的双刀之下。 周涌两眼放光,叫道:“真勇士也!”央求桓玄,“桓君,快杀进去吧!不能让这个勇士就这么死了。” 桓玄对李钟、周涌、王澜说道:“君等且留在庄外,替我指挥。”反手将佩刀抽出,令左右:“刘征已死,不能使刺刘的功臣阵亡。随我杀进去!”一马当先,韦强、文瀚、任义、邢刚随后,并及数十宾客骑士,一众人杀入庄内,赶开郡卒,大呼冲杀敌阵。 刘征骤然遇刺,鼓声停下,前边的道徒、刘家宾客停下呼叫,惊讶回顾,见阵后鼓车边儿混乱不堪,不知出了何种变故,桓玄、韦强诸人又在这个时候冲杀进来,后边没了指挥,前边有骑士冲击,顿时乱成一团。突又听到前边冲来的这些骑士大叫:“刘辟、刘征死了。刘辟、刘征死了!”又听冲在最前的那个英武年轻人高叫:“周皓粼在此,还不速降!” 听闻主将阵亡,没了主心骨,道徒、刘家的宾客勇气顿消,喧哗大乱。 桓玄、韦强、文瀚、任义、邢刚冲入他们阵内,趁机挥刀乱砍,势如破竹。 韦强记挂那个刺客,带着部曲径奔到鼓车附近,冲开围攻者,把这刺客接出。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死伤在这刺客手下的刘家宾客、道众已有十四五人。 韦强伸手想把他拉到马上,这刺客不肯,叫道:“杀刘辟!” 韦强转马,带着部曲又奔向刘辟。 大势已去,刘辟恨恨地戟指怒骂刺客:“庆锋小儿,杀我胞弟,坏我大事!恨不将汝万刃分身!”又指着在远处冲杀的桓玄,骂道:“狗婢家奴,早晚取你人头。”带着人转身逃跑。 韦强试图拦下他,反被他留下断后的宾客、道徒拼命阻住,追赶不及,眼睁睁看着他与亲信、死党们消失庄后。 刺死刘征者,正是庆锋。 刘辟和他的亲信、宾客一逃,余下的道徒们没了首领,要么也弃械逃跑,要么缴械投降。 桓玄令李钟、韦强、南凌、文瀚、任义、邢刚、许阳等带人追捕刘辟,把庄子整个翻了一遍,也没找着刘辟的身影,守在庄外的大小铁、大小高兄弟也没见到刘辟。 庄里没有,庄外也没有,还能不翼而飞不成?桓玄觉得奇怪,准备亲自带人再搜索一遍庄中。韦强拖着一个负伤的道徒过来,说道:“这死虏是刘辟的亲信。他说庄里有条密道,出口在庄外数里的一个丘陵下,刘辟可能从密道逃走了。” “你带人去看看。” 韦强应诺,带着三十骑,由这负伤的道徒带路去查看密道。 庆锋负了点轻伤,轻侠里有略通外伤医术的,给他处理好伤口,带着他来见桓玄。 桓玄从马上跳下,快步迎上,搀住问道:“伤得重么?” “左臂上挨了一剑,不碍事。” “今天晚上要不是你,这庄子不好打下啊!回去后我就给你请功。太守有令,捕斩刘辟、刘征者,赏百金,记大功。庆君,我都眼红你的功劳喽。要是主公知道了更高兴。”桓玄哈哈大笑。 庆锋挠头憨笑。 自他和程闯被周澈“赶出门下”,他与东乡诸君很久没见了。邢刚、文瀚纷纷聚拢过来,他们直到今晚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周澈此前赶他只是一场做戏,对周澈的深谋远虑非常钦佩,对庆锋在今夜表现出来的勇猛也很佩服。 邢刚打了他一拳,笑骂道:“你这厮,怎么就被周君相中,打发来做细作了呢?周君怎么没选我呢?‘赏百金’,好家伙!你这一下就成豪大家了啊。以后见你,是不是得改称你庆家了?枉你那天被周君赶走时,我还千方百计替你求情,你的嘴也够严,硬是一个字没外露。” “百金”折钱一两百万,家訾十万以上就是“大家”。邢刚说是不是得改称他为“庆家”了,这个“家”在此处是汉人对有身份男子的尊称,正如对富贵人家的女性有时会称“大家”一样。再通俗点就是像宋明时期称呼财主是某某员外。 庆锋给桓玄汇报自己这几天的情况,说道:“数日前,刘家兄弟突然带小人等遁入此庄,只许人进,不许人出,故无法向君报讯。桓君,刘家这几天日夜派人分去郡中各县,联络各县的太平道小帅,小人听刘征酒后失言,他们好像是约定两天后同时举事。” “两天后?” “对。” 桓玄适才冲阵时手刃了三人,衣服上和坐骑上都溅了鲜血,他接过李钟拿来的一块软布,沾了水,一面擦洗马身上的血迹,一面看厮杀过后的战场。 郡卒伤亡了四五十人,道徒、刘家宾客伤亡了七八十人。鲜血浸透了积雪,庄中地上远远近近、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具尸体。负伤的人哀叫求救。临近庄门的地方,两个屯长在指挥手下的兵卒灭火。庄子的深处,几个队率领着本队郡卒在搜捕逃跑的道徒。 郡主簿王澜撩着衣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走了过来,问道:“桓君,俘虏怎么处置?” 截止目前为止,有上百道徒投降。 这些人,放是不能放的。 周涌说道:“庆君说,两天后本郡的太平道会同时起事。可以预料,等到那时,我郡面临的压力定然很大。郡中兵力本就不足,这些俘虏留着只会增添麻烦,杀了吧。” 李钟不赞同,说道:“杀俘不祥。若把俘虏杀了,传出去,只会引起反贼的仇恨,促其死战,这对咱们不利。桓君,不如把他们押回郡府,暂送入狱中,留待日后处置。” 桓玄擦干净了马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眼满地的尸体,尤其是那些战死的太平道信徒的尸体。若只看尸体,根本看不出这些死去的道众会是反贼,他们满面风霜,常年的劳动令他们手脚粗糙,大多皮包骨头,瘦骨嶙峋,与其说是反贼,不如说是食不饱腹的农人。就和自己在江东起事的时候一样。 他想道:“千百年后,后人会怎么评价我?‘屠夫’么?”他在任江东起事时,诛奸除暴,所为者何?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么?可今晚,他却亲自动手、亲自带人杀了这么多走投无路、官/逼/民/反的百姓。 “唉。” “桓君,今夜初战告捷,虽尚无刘辟下落,刘征却被庆君阵斩,妖道断一臂膀,是为喜事,你缘何叹气?” 桓玄全无获胜的喜悦。 “阶级斗争”四个字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因为之前他和周澈有过深谈,主公周澈说什么因舆论刻意淡化引导的关系,他对这四个字的感受并不深刻,如今活在乱世的前夜,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是多么残酷。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阶级。他和周澈现在的阶级是“士族”,是现行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再开明的士子也不可能和造反、试图打破现行体制的受压迫者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李钟对这些“反贼”的态度是“留待日后处置”。周涌更加干脆直接:“杀了吧”。 作为“士族”的一员,桓玄能够理解周涌、李钟。像他俩这样有抱负、有才华的士子,当天下太平之时,他们或许会为民请命;当天下大乱之时,他们又会坚定地站在统治阶级这一边。这和个人的操守无关,和爱民无关,“阶级利益”使然。 就不说他俩,就算是他桓玄或者主公周澈。算是可以舍弃“阶级利益”,却无法舍弃“个人利益”,因为周澈对他说过,太平道起事最后结局是失败,即使对造反的百姓充满了同情,又能怎么样?加入其中,最终战死在沙场上么?与其轻死,不如留有用之身,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这个曾经强盛无比的帝国多保存一点复兴的元气。人固有一死,或轻於鸿毛,或重於泰山,这,也许才是重於泰山? 他叹了口气,说道:“主公周君曾感慨过,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兴亡,受苦的都是百姓。这天下就要乱了,只希望大乱之后能有大治吧。” 周涌、李钟皆为有识之士,如果说太平道举事前,他们没看出危险,而今太平道举事就在眼前了,太平道的信徒遍布全国州郡,这一旦乱起,他们自能看出,桓玄没有口出危言,的确是“天下就要乱了”。 周涌叹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诚哉斯言!” 李钟对这个话题没甚兴趣,他说道:“阿强回来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7章 得拜兵曹掌军权 献计明府固城防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韦强从后庄出来,驰马到桓玄近前,下马说道:“我带人沿密道走了一遭,在出口处见有马蹄踪迹,追了一截,没追上。这刘辟逃得够快!” “任君,你留下协助郡主簿指挥郡卒继续搜捕逃人、清点缴获。这庄子是刘辟的重要据点之一,庄中必藏有大量的兵器、铠甲、粮秣、金银,找出来后,和俘虏一起悉数运去郡府。”郡中将要面临大战,多一分物资,多一分把握。 “诺。” 交代完毕,桓玄翻身上马,留下任义、王澜和郡卒,带着周家门下宾客,抬着伤者,驰出庄门。散在庄外的大小铁、大小高带本队人马迎上。 铁哲说道:“邻近的乡里中,来了不少百姓。” 桓玄放眼观瞧,远处的官道上、田野中,密密麻麻地聚集了很多人。 他想道:“刘辟既敢藏身在此,太平道在这一片的发展想必不错,聚集围观的这些百姓里也不知有多少是太平道的信徒?”粗略看去,围观的人至少数百。他不由庆幸:“还好,他们只是围观,没有参战。”转念又想道,“两天后,太平道举事。这些围观的百姓,又有多少会参与其中呢?”忖思,“要不要令宾客捕杀他们?” 犹豫再三,没有下令。 倒不是心慈手软,而是担忧无故下令屠杀,会给门下的宾客们造成不好的影响。一则,说不定会影响他和主公在宾客心目中的形象;二则,主公要的是精兵,不是匪兵。毕竟,不管这些围观的百姓两天后会否参与造反,他们现在只是普通的百姓。 他高声向四下说道:“我乃故东乡乡长周皓粼家令,今夜破杀此庄,乃是奉太守檄令,捕拿反贼要犯,与尔等无关,你们不必惊吓。”令人举起刘征的首级,接着喊道,“反逆刘征已经伏诛!贼首刘辟在逃。太守令:‘擒杀刘辟者,赏百金’。尔等若能将其擒杀,可送至郡府,领取重赏。” 刘辟没能被抓住的消息隐瞒不住,索性公开。趁机,也可再提升一下主公的威名、打击一下太平道的士气:我是前乡长的管家,刘征被我杀死了! 围观的百姓里不少太平道信众,知道刘辟、刘征,起了一阵骚动。 桓玄不多说,分出两队人驱散他们,叫他们各自归家,自带众人冒雪夜行,返回平舆。 回到平舆,天已亮了。 叫开城门,诸人入城,到得太守府外。郡功曹提前接到了城门的急报,在门前相迎,第一句话就问:“诸君!拿下刘氏兄弟了没有?” “杀了刘征,刘辟逃了。” 郡功曹惋惜不已,顿足说道:“可惜,可惜!” “这是庆锋,杀刘征者就是他。据他说,刘辟与各县太平道的小帅约定,两天后同时举事。” “两天后?” “是。” 郡功曹面色大变:“何其急也!何其急也!” 命各县捕拿刘辟党羽的檄令昨天才刚传达下去,远一点的县恐怕昨晚才刚收到,两天后太平道就要举事,短短两天,怎么来得及捕拿反逆呢?给朝廷、州里的急报也是昨天才刚送出,计算路程,等朝廷、州里收到上报,太平道没准儿早漫山遍野地攻城略地了。 桓玄自责地说道:“未能擒杀刘辟,我之罪也。” “不怪你,不怪你。要非你,郡里至今尚不知妖道要反。要非你,郡里也无法把刘辟在城里的党羽一扫而空。要非你,郡里也查不到刘氏兄弟的踪影。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啊!今刘辟侥幸逃脱,只能说天不亡他,这场乱祸在劫难逃。” 说到“把刘辟在城里的党羽一扫而空”,桓玄问道:“他们的党羽都被拿下了么?” 郡功曹颔首,说道:“总计一百四十人,名单上的人一个也没逃掉!” 郡功曹他和贼曹两人昨夜带领郡卒,戒严全城,分头扑入各里,按照名单,大索刘辟党羽。 刘辟的党羽虽在桓玄夜入城时就起了警觉,奈何人太分散,寡不敌众,被郡府各个击破。他们反抗得很激烈,活捉的不多,大部分被格杀当场了。相应的,贼曹带的郡卒也出现了不小的伤亡。 那郡功曹说道:“妖道尚未正式乱起,郡卒已伤亡颇重。咦,桓君,你带去的那些郡卒呢?”他这时才注意到跟着桓玄回来的都是周氏门下的宾客。 “我把他们留在了庄里打扫战场,稍后会由郡主簿带回郡里。” “周氏门下的宾客辛苦了一夜,定都累了。府君把城南的兵营划出了一片给你,你可让他们先去休息。还有那些伤者,也得及早医治。” 随同郡功曹出来的有一个吏员,是兵曹椽的书佐。桓玄即令宾客、里民抬着伤者,跟随这个书佐前去兵营休息。 一切杂事,如饮食、住宿,包括医治伤员都有这个书佐安排。 韦强、南凌、庆锋、许阳、文瀚、任义、邢刚等人没有去,桓玄带着他们与郡功曹、郡贼曹、周涌、李钟进入太守府中。 此时在官厅大堂的汝南太守他熬了一夜,精神不支,强撑着坐在堂上等桓玄的消息,一干郡吏则陪坐下首。 桓玄登入堂中,令庆锋呈上刘征的首级,跪伏在地,禀报攻庄的经过。 听得没能拿住刘辟,太守很是失望,再又听得太平道两天后全郡举事,他困意顿无:“啊,啊,这可怎么办?” 周涌看不起他胆小如鼠,跪拜在桓玄身后,大声说道:“今赖玄力,平舆城定,刘征亦死,内患已无,唯一可虑者,外患耳。贼人仓促乌合,便起十万人,吾郡有精卒数千,亦足能保城旬月不失。京师距我郡只有一二百里,一闻警讯,必会立遣上将、统大军星夜驰援,待大军到日,妖贼反手可平!明府,郡将也,一郡之胆,今若失胆,郡将亡矣!” 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汝南太守虚心求教说道:“卿言甚是!妖道两天后就要举事,以卿之见,吾郡该如何应对?” “明赏罚,择良将,厉兵备战。” “如何明赏罚?” “天下承平日久,郡兵多不知战,军法亦多松弛。军法松弛,赏罚无制,是无制之兵,纵有良将,亦难获胜。凡罚者所以明武也,凡赏者所以鼓士气也。《尉缭子》:‘民内畏重刑,则外轻敌’。是先明赏罚,方能接战。涌不才,愿为明府执军法。” “好,好!”太守满口称好,对他自请执军法的要求却不置可否,继而问道,“如何择良将?” “将为本也。军法已明,再有良将,三千卒可横行州郡。涌荐一人,明府若能用为将,反贼纵百万众,吾城无忧。” “何人?” “桓君玄也。” 郡功曹闻此言,亦出席举荐:“某同举桓君。” 鉴于这几日桓玄的表现堂下一干郡吏亦出席举荐:“某等亦举桓君。” 满堂吏员,离榻出席举荐桓玄的占一多半。太守迟疑了下,问桓玄:“卿愿否?” 桓玄当然愿意。他不但愿意,还准备举荐韦强、庆锋、南凌、文瀚、任义、邢刚等人,要不然,他带着这么多人登堂作甚?只是没想到,没等他主动提出要兵权,周涌就举荐他了。 这件事儿,他绝对没和周涌商量过。 只能说:英雄所见略同。大乱在即,如果不能执掌兵权,还留在平舆作甚?因为主公早有密信给他。 他恭谨地说道:“愿为明府分忧。” 太守看了看那些跪拜在地,举荐桓玄的吏员,有心不委其兵事,亦难拒众意,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既然如此,就委卿以兵曹椽之任。” 东汉初年,光武帝五次“罢省郡国兵”,各地郡国有的有郡兵,有的没郡兵。没郡兵的不说,有郡兵的又分两类,一类是郡兵较少,一类是郡兵较多。太守之下,郡兵较多的置郡司马,郡兵较少的置兵曹。兵曹椽即是兵曹的长官,职在辅佐太守,掌管郡兵。 桓玄跪拜谢过,说道:“今夜攻庄,悉赖周涌之谋;临阵激战,庆锋刺杀刘征。此二人有大功。韦强、南凌、许阳、文瀚先传警讯于平舆,使明府能早知太平道反事,继又随我驰入郡府,今夜陷阵催锋,亦有大功。玄斗胆,请明府擢韦强为门下督盗贼,擢周涌为右兵曹史,李钟为左兵曹史,庆锋、南凌、文瀚为兵曹书佐。” 兵曹的吏员配置和别的诸曹一样,椽为长官,其下为史,再下为书佐,再下为循行。“门下督盗贼”和主簿相同,是门下亲近吏之一,“主兵卫”,类似郡守的侍卫队长。 太守心中怕失去权力纵是不愿意,也要捏着鼻子也得认了,因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他应道:“好,就依卿意。” “许阳、铁哲本为东乡大姓,闻太平道反,夜起,率宾客驰平舆,今夜又从下吏捕刘辟、刘征,亦有功。请明府用其为兵曹循行。” 兵曹椽、左右兵曹史都委任下去了,多几个循行也无关紧要了。太守说道:“全依卿意!” 虽不能尽得太守的信用,但能名正言顺地掌握部分军权,桓玄又多了两分迎战的底气。 在被任为兵曹椽后,桓玄一边调遣人手出城,砍伐近城的林木,凿开结冰的护城河,做守城的准备;一边下到军营,用了几天时间熟悉郡兵的情况。兵法云:“知己知彼”,就要迎来大战了,兵可以不知将,将不能不知兵。 本郡共有郡兵三千余,因地处平原内地,不临北疆,也不临海,郡中亦无大河,故而没有骑兵,也没有楼船兵,全部是“材官”,也即步兵。 通常来说,“材官”分为三类。一类是“甲士”,即重装步兵,士卒多健壮勇猛,盔甲齐全,装备重型锐利兵器如戟、戈、矛等。一类是轻装步兵,不着铠甲,使用矛、剑、盾等轻型短柄的武器。一类是“蹶张士”,即弓弩兵,使用弓、弩。 汝南郡三千余郡兵里最多的是轻装步兵,占了一大半,一千七八百人。弓弩兵次之,约七八百人。甲士最少,只有四五百人。 甲士和轻装步兵被混编在一起,两千多人编成了一个“部”。依照惯例,弓弩兵独立编制,编成了两个“曲”。 桓玄亲自下到各部、曲,一个队、一个队的走过去,仔细核实兵员人数,并仔细检查士卒装备,同时仔细询问平日的训练情况。 经过核实,人数倒是不错,各部、曲郡兵加在一块儿,共计三千二百余人,只是这三千二百余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上阵杀敌。桓玄在各曲、各队都发现了不少白发老卒,一问年龄,老的六十多岁,小一点的也五十多了,铠甲都穿不上、武器都拿不动了,还怎么上阵杀敌? 有汉一代,特别本朝以来,“募兵”分为两类,一类是临时招募,战后解散;一类是长期在役的职业军人。乐府诗唱道:“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说的就是后一种募兵,汝南郡兵里那些五六十的老兵也正是属于后者。 不过两者又有不同之处。乐府诗里唱的是一个随军出征、身不由己、想回家而不能回的老卒故事,汝南郡的这些老兵却是因为家穷,为混口饭吃而留在军中的。“募兵”要给钱的,叫“雇值”,生民不易,与其饥一顿、饱一顿,不如待在军里,还能有个温饱。 各曲都有这样的老卒,统计上来,一百多人。当此关头,不合适将之辞退,万一惹得其中有人生冤,反而不美。桓玄索性把他们编成了一个屯,负责后勤补给。 汝南处于中原豫州,而豫州邻近京城,交通便利,经济好,人口多,是个富郡,郡兵们的装备不错,训练情况就不容乐观了。 自从光武皇帝罢免了郡国“都试”后,内地的郡国兵大多训练松弛。所谓“都试”,就是一年一度的军事演习。这在平时自然有利於朝廷控制地方,但一逢乱事,未免就显出弊端。,桓玄是老行伍了他发现,本郡郡兵的训练强度、密度甚至还不如横路亭受训的百余里民。那百余里民三日一操,这些郡兵十天半月才训练一次。 安顿好老卒,调查完情况,桓玄把屯长以上的军官叫到一块儿,开了一个小会。 开会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和军官们熟悉熟悉,一个是大战将至,守城攻敌的主力是郡兵,不能瞒着他们。 军官里知道太平道将要造反举事的只是少数,大部分仅仅听到了点风声,具体情况不清楚,听桓玄说完,一听情况这么严峻,满堂五六十人小半惊骇失色。 桓玄暗暗发愁,将乃一军之胆,如今连这些军官们都“闻乱色变”,还能指望底下的士卒勇悍敢战么? 不过,转念一想,想及此前“雪夜攻庄”时,刘辟手下宾客、道众们混乱不堪的表现,他想道:“郡兵虽然操练少,又没经历过甚么战事,然而到底是‘郡兵’,不论是军事素养,还是铠甲兵器,较之太平道的信徒,好歹强上许多。只要我调度得当,想个办法把他们的士气调动起来,或不足以主动出城破敌,但若只守城,应还是可以的。” 会后,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钟、周涌。 在他下到军营的这几天里,李钟、周涌一直随从在他的左右,也看出了郡兵的不足之处,对此深以为然。 周涌想得更远一点,说道:“今之堪忧处,不止郡兵,还有百姓。前夜,郡功曹和郡贼曹领带吏卒清洗、捕杀城中的妖贼党羽,已使得城中人心惶惶。自中兴以来,吾郡已承平百数十年,百姓久不知兵事,大乱若来,骤逢兵祸,必恐怖失措,惊惧骇怕,不知何去何从,人心更加不定。军无斗志,民心又乱,平舆危矣。” “伯涛言之甚是,可有妙策应对?” “乱若不起则就罢了,倘若果真乱起,可请太守出面,告诉城中百姓,就说:奉命守城,洛阳援军不久就会来到。” 可以想象一下,城池被围,放眼城外都是敌人,与外界音讯断绝,也不知外边的情况怎样,坐困孤城,谁不会忐忑害怕?但如果在这个时候,主官告诉你:不必担忧,我这是奉命守城,用不了多久,京师的援军就会到来。“外有必救之师”,民心自也就稳当了。 桓玄大喜,说道:“伯涛妙计。”当即带着李钟、周涌赶去太守府献计。 到了郡府,进入前院,还没登入正堂,就听见堂内有人怒声喝道:“府君乃剖符之臣,天子以一郡托之,百万郡民望之,今贼乱未起,便闻风而遁,岂有此理?且,洛阳距我郡不到二百里,近在肘腋间,吾郡若失,洛阳危哉!为君、为国、为民,便是妖贼百万围城,也不能走!何况今日妖贼尚未起事?魏丞,你撺掇府君弃城走,可是想陷府君於不忠不义,令府君受天下人的不齿唾骂么?” 桓玄在堂门口抬眼看去,说话的是郡功曹袁尧。 袁尧跪坐榻上,挺身向前,一手按在案上,一手握成拳头,放在胸前,怒视对面。看他的样子,像是一言不合就要上前开打似的。 坐在他对面的是郡丞魏昶。 魏昶大约自知理亏,眼神闪烁,满脸通红,不敢迎对袁尧的怒火,却也不肯闭嘴,嘟嘟囔囔地说道:“桓玄没能拿下刘辟,叫他跑了,搜索至今还不见他的影踪,也不知他藏去了哪里。功曹椽常在郡府,不知乡下事,乡间的愚夫愚妇信奉妖道的极多,万一他起事,从者必众,只凭我郡兵三千,如何抵挡?”说着话,他偷觑太守的表情。 太守年纪本就大了,这几天又睡不好觉,往日在堂上,他从来都是挺胸抬头,尽管干瘦短小,却也显得十分奋发,今日却萎靡不振,脸色发黑,满眼血丝。他咳嗽了声,看了眼袁尧,又看了眼魏昶,正想说话,听到堂门口一人厉声叫道:“乱事将起,不思保全郡国,反欲弃城逃。在下请明府斩郡丞!” 诸人齐往堂门看,乃是计吏郭济。 这几天,郡中的大吏们各有司职。 桓玄熟悉郡兵情况,整顿备战。功曹袁尧招募武勇,充实城防。贼曹陈佑亲督各县搜捕刘辟。郭济与仓曹、户曹清点郡府存粮,他刚算清好存粮数目,回来禀报,恰碰上袁尧怒斥魏昶,听到了魏昶劝太守逃跑的话,登时勃然大怒,厉声说罢,越过早来片刻的桓玄三人,在门槛外去掉鞋子,大步入内。 桓玄与李钟、周涌对望一眼,跟在他后边相继入堂。 魏昶和郭济的关系还算不错,没料到他翻脸不认人,出口就是“请明府斩郡丞”,又羞又怒,说道:“刘辟一起,从者必众,现我城中只有郡兵三千,京师也不知会不会驰援吾郡,平舆恐终不能全。我劝府君弃城,也是为了府君着想啊!” 郭济大声说道:“平舆沟深垒高,城墙坚固,郡兵虽只有三千,但城中大户众多,合其宾客、徒附、奴婢,可得数千人,除此之外,城中百姓数万,去其老弱妇女,能协防杀贼的青壮亦有万人。外有坚城高墙,内有两万能战的军民。兵食有余。攻者自劳,守者自逸。何忧之有?” 郭济是平舆人,宗族、家人全在平舆,一旦弃城,大乱一起,死无遗类。所以,他坚决反对魏昶,死也不肯弃城。 太守虽然刚愎自用,虽然在知道太平道将要造反后惊惶忧惧,但毕竟和魏昶不同,怎么说也是个士子,他家在老家也算个名门,不管是为了家族的清誉,还是为了个人的美名,都不可能未战先逃。 他干哑着嗓子说道:“仲淮说得对。我城中郡兵虽不多,但这两天,袁、陈、张、赵诸氏的家长,还有仲淮家的家长,我都见过了,他们愿意组织族人、宾客、徒附、奴婢协助守城。功曹椽这两日在城中招募壮勇,也招来了不少勇士。莫说妖贼还没起乱,就是起了,依现下的兵力、人手也能守住城池,魏丞多虑了。” 他顿了下,问郭济:“仲淮,你说‘兵食有余’,城中现有存粮多少?” “足够万人吃用半年。” 这是个好消息。太守紧蹙的眉头略微松开了点,叫郭济、桓玄等人入座,问桓玄:“郡兵如何?” 桓玄简略地汇报了一遍,最后说道:“刘辟至今不见踪迹,大乱或许就在不久后。大乱一起,城中怕会汹汹。为安民心,伯涛有一计献给明府。” “噢?何计?” 桓玄示意周涌说。周涌说道:“请明府到时候宣告城中,就说明府是奉命守城的,并说洛阳援军不日即至。” “好,好。正该如此。” 在太守看来,周涌的这条计策固是好计,但远非当务之急,毕竟乱事还没起。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只过了一夜,周涌的这条计策就用上了。 雪夜攻庄后第三天,刘辟围城。放眼城下,无边无际,都是额抹黄巾的太平道信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8章 虏兵势盛欲摧城 部曲义勇先登击 桓玄站在城头,向城外看。雪,早停了。由近至远,城下的空地c城外的旷地,长长的官道c远处的田野林木,白皑皑一片。 现在整个城都被围住了。远处c近处,东边c西边,官道上c城外的旷地上,原野上c林木中,除了护城河那一面,到处是大多衣衫褴褛c拿着五花八门兵器的黄巾士卒。粗略计算,至少上万人。还有更多的人正在从远处奔来,隔得远,望上去他们似乎只有蚂蚁大小,然而满山遍野都是。 平舆的城墙很高,站在高处,极目远望,一个词儿跃上桓玄的脑海:“飞蛾群蚁。” 站得高,风很冷。高处不胜寒,他浑身透骨冰凉。 赵太守c魏昶c袁尧c陈佑c郭济等也闻讯赶了来,站在他的身边。 太守抓住城垛,强撑着站稳,望着城外,喃喃地说道:“真是蛾贼。”他也有和桓玄类似的感触。 桓玄想起了主公周澈的一句话:“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 这话用在眼下似极为合适。 他看得很清楚,城外近处的那些黄巾军,基本没有穿铠甲的,也没几个拿着正经兵器的,很多拿的是农具,如锨c锄之类,更穷一点,大约家里连农具都没有的,用的是竹枪c木棍,装备可谓简陋之极。用这些武器,连一个攻城的大型军械都没有,能把平舆这样的坚城打下来么?也许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可他们还是来了,就如飞蛾扑火一样。为什么?因为宗教的狂热? 桓玄不这样认为,因为他之前也起事过,他很明白城下的黄巾军。 “如飞蛾之赴火,岂焚身之可吝”。在“火”看来,飞蛾固是自寻死路,可在“飞蛾”看来,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奔向光明的唯一道路?连年灾害,朝廷无道,地方贪残,豪强不法,造反是个死,不造反还是个死,不如搏命一死,所以,明知是火,他们还是来了。 周涌细细观察城外的黄巾军,说道:“妖贼虽众,多散乱无纪律,不足畏。”遥指某处,又道,“唯独彼处,贼众稍有纪律,颇能列队结阵,是他们渠帅所在么?”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城外少说又添了两三千人。 人数虽多,只是却如周涌所言,九成以上的都散乱无纪律,东一堆,西一块,尽管也有小帅之类的头领在他们中间奔跑喝叫,拼命约束,然而成效不大。 唯独周涌手指的那块田野,距城大约五六里,立着一两千人,颇有纪律,与别的人众相比泾渭分明,远远望去,他们的武器也较好,矛c戟c弓弩皆有,最差的也是刀剑。李钟眼尖,还看见其中有数百披挂盔甲的甲士,并及数百牵马的骑士。 “那个人是刘辟么?” 这队人马前边,有辆高大的战车,一个人站在车上,正按剑向城头望来。不时有人或骑马c或徒步跑到车前,像是请示什么,接到命令后,即返回原地,继续指挥部众围城。受李钟的提醒,众人看了片刻,明显看出,此人定就是城外黄巾军的渠帅了。黄巾军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太平道,本郡太平道的渠帅除了刘辟,又还能是谁呢? 刘辟所站的战车左右,一字排开停放了二三十辆鼓车。每辆鼓车中各有两个鼓手。可能是刘辟下了什么命令,鼓手们开始擂鼓。起初,因为城外人众喧哗,鼓声不响。渐渐的,听到鼓声的黄巾士卒接连安静下来。“咚”c“咚”c“咚”,沉闷的鼓声清晰地传入了城头诸人的耳中。 鼓声的频率不快,暗合了心跳的节奏,起先不觉得,等城外安静下来,再听这不紧不慢的鼓声时,诸人分明感到了蕴含其中的坚决之意。 恍惚里,那无边无垠的白原上无边无际的黄头巾好似成了茫茫大海,而平舆城则仿佛是一艘独自航行的小船,风云变色,暴雨将至。 一种说不出的压力弥漫诸人心头。 太守觉得气闷,不安地挪了下脚,没话找话似的说道:“刘辟想干什么?” 郭济答道:“不外乎示威罢了。” 战车上的刘辟抽出佩剑,斜指城头,大呼了一句。 立在他身后c左右的甲士c轻卒c骑士随之举起兵器,齐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城外一两万人同时舞动各色的兵器,嘶声狂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近一两万人的大呼本就震耳欲聋,响遏行云,更何况是在骤然安静之后的骤然呼喊?声势越加惊人!说是平地起了一声春雷都形容得小了。 城头诸人适才刚受到一股说不出的压力,猛然闻此惊天动地的大呼,以桓玄之勇毅都被吓了一跳,只觉心脏差点从口中跳出,更别说其它胆小怯懦之人了。 太守腿一软,好悬没瘫倒地上。 桓玄眼明手快,急将他扯住,牢牢抓着他的胳膊,低声说道:“明府万不可倒!”太守,“郡将”也,一郡之主将。他要是栽倒城头,不用说,城上郡兵们的士气马上跌落谷底。饶是如此,桓玄已听到劈劈啪啪的一片声响,打眼观瞧,是一些守城的郡兵被吓得失手掉了兵器。 太守脸色苍白,捂着胸口,摇摇晃晃,反手抓住桓玄,颤声说道:“蛾贼人众,声势好生惊人!” 周涌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年轻,反应快,恢复得快,很快就平复好了心情,笑道:“刘辟小有智谋,知道先声夺人。不过只可惜,也只是小有智谋而已。明府可知?当其领众来前,老实说,我还有些担忧咱们能不能守住城池,今见其领贼众到,我却是放下心了。” “为何?” “孙子云:‘教习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兵卒若乱,即使主将贤良,亦不能获胜。波才虽小有智谋,奈何贼众本为农人,仓促骤起,没有经过教习训练,兵甲不全c无有纪律c不懂战阵之道,叫喊的声音再大,又奈我何?又孙子云:‘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城外贼众多半面带菜色,脚下虚浮无力,也不知饿了多久了。吾军坐守坚城,士卒饱食,兵器铠甲精良;彼等执锄c锨之属,冒天寒地冻,聚於野外,饥寒交迫,非我敌也。” 太守连连点头,说道:“甚是,甚是!”脸色好看了一点,松开了桓玄,站直身子,又问周涌,说道,“贼众虽然不堪,却胜在人马众多,把咱们包围住了。以卿之见,眼下该如何是好?” 周涌看了桓玄一眼,桓玄微微颔首。经过这短暂的目光交流,两人都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周涌回答太守,说道:“欲守城,先守野。今贼众自以为势大,小看吾城,散漫逼浸,近我城郊,不能置之不理。以在下之见,眼下应速遣精卒出城突袭,先把他们打出去!” 守城名为“守”,不是只“守”就行的。攻是守之机,守是攻之策,攻守结合才是守城的正道。 周涌话音刚落,一人急声反对,说道:“右兵曹史此言差矣!” 反对的是贼曹椽陈佑。 太守问道:“陈卿有何高见?” “虏兵盛,怎可与争锋?吾卒少,攻之不足,守则有余。虏众方到,士气正高,我军不知其虚实,贸然出战,或会失利。一旦失利,军心不稳。眼下之计,宜先坚守,然后徐思方略。” 陈佑半百,不如周涌有锐气,但是,他的话也有一定道理。 毕竟,黄巾军再没有纪律c再兵器简陋,也有两万来人,而且到目前为止,还不断地有人从四面八方络绎赶来。 而城中现只有郡卒三千,需要防守的城墙有四面,加上袁尧这几天招募来的壮勇以及城中大户们贡献出来的一部分宾客c徒附,每面城墙上也只有千人上下在守卫,留出来的机动部队更少,不到一千人。这么点人手,守城也许够了,出城作战,远远不足。 须知:乱拳打死老师傅,蚂蚁多了能食象。派出去的人多了,会削弱城防力量;派出去的人少了,则就极有可能会如陈佑所言,被数万黄巾吞没。一旦首战失利,对军心c民心都是个很大的打击。 袁尧c韩俊c郭济等人不太懂兵事,听完周涌和陈佑的话,觉得他俩说的都有道理。太守也犹豫不决,不知该听谁的。 魏昶非常赞同陈佑的意见,忙不迭地说道:“陈曹椽所言极是!贼兵人多势众,我军兵微将寡,当此之时,正该坚守,不宜出击!朝廷应已接到了明府此前送上的急报,或许不日就有援军开到,与其冒险出击,何不如据城坚守,以待外援?” 李钟不以为然。他的性子外怯内勇,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本是话不多的,此时忍不住了,从桓玄身后转出,说道:“魏丞此言大谬!” 太守问道:“为何?” 李钟说道:“墨子曰:‘凡守城者以亟伤敌为上,其延日持久以待救之至,不明於守者也,能此,乃能守城’。今贼兵临城下,气势汹汹,吾等岂能避而不战,空等援军?如果这样,是涨敌人斗志,灭自家威风,我军士气必衰,城不能守矣!” 他指着城头上的郡卒,对太守说道:“贼兵适才一声大呼,许多郡卒吓得掉了兵器。两军交锋,打的是一个什么?打的是一个‘势’!贼兵人马众多,兵力上已然胜我,大呼之后,势又胜我。当此之际,若我军还只是坚守,不肯主动出击,那么,首先虏兵的斗志就会变得坚定,其次,郡中那些旁观胜败c尚未从贼的流人c盗寇也可能会加入他们当中。如此,贼兵的声势就会变得更强,我军的声势就会变得更弱,郡县难保。” “有道理,有道理。” “所以,依我之见,右兵曹史所言才是正理,正因为贼兵人多势众,才要给以迎头痛击。只有给了他们一个迎头痛击,贼势小挫,城方可守。” “奈何贼兵众多,若真如陈卿所言,我军失利?” 李钟晒然,说道:“正如右兵曹史所言:虏兵虽盛,嚣而不整,不足畏也。” 太守仍然犹豫不定,说道:“可是郡卒只有三千,万一失利,被贼人趁势攻城,如何是好?” 桓玄听出了他的意思,知他其实已被周涌c李钟说服,所以仍犹豫不决者,不过是担忧郡卒万一出城失利,出现折损,不利守城而已,当下跨步出列,沉声说道:“左c右兵曹史所言甚是。今贼初至,乌合之众,队列不整,军无阵势,正是我军出击良机,可急出而击之。玄愿带宾客出战,请明府领郡卒坐守。若胜,贼势受挫,利我守城;若败,玄死,郡卒得以保全,城犹不失。” 就像他猜测的,太守确实被周涌c李钟说服了,担忧的只是害怕郡卒出现折损,此时听桓玄愿主动带宾客出击,略作迟疑,便即同意。 桓玄召韦强c南凌c庆锋c邢刚c任义c文瀚c许阳等等诸人近前,众人齐临城头,观望城外,选择出击的方向。 黄巾军里的鼓声停了,黄巾士卒再度喧哗起来,声音喧天。 许阳跃跃欲试,问道:“桓君,咱们是直击刘辟的主阵,还是先把城郊的贼兵扫清?” 桓玄观望片刻,却不马上点将出城,而是请求太守下令:“请命城上诸部c曲偃旗息声,伏身於城垛下,不许露头。” 诸人愕然,不解其意,唯周涌c李钟了然,袁尧c韩俊聪慧,也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袁尧说道:“兵曹椽这是欲先示敌以弱么?” 太守醒悟过来,急传令,命守卒偃旗息声,伏身隐藏。 桓玄等人也伏下了身子,悄悄观看城外动静。 没多久,城外的黄巾军发现了城上的异样。他们先是莫名其妙,随后有人大叫:“守卒逃了!守卒逃了!”成千上万人齐注目城头,无数人挥举兵器,鼓噪呐喊:“守卒逃了!守卒逃了!”一拨拨的小帅赶去刘辟的战车前,请求发动攻城。 原本,距离城外最近的黄巾军士卒也在护城河外一两里处,见城头上没了守卒,也没了旗帜,以为城中胆怯c守卒果真逃了,勇气倍增,数百人一拥而上,聚在河边,叫骂呼喝。 桓玄心道:“是时候了。” 他对太守说道:“待玄出城后,请明府传令诸军重建旗帜,为我击鼓助阵!” 太守应诺。 桓玄领着韦强c庆锋等人,曲身下了城头。 他率领周氏门下的宾客和横路亭受训的百余里民就在城门内。 任义牵了他的坐骑来。 他翻身上马,点了大小铁c大小高等十个什,共百人,目光在韦强c南凌c庆锋c许阳c邢刚c文瀚等人的脸上一扫而过,令道:“建博c伯驰c仲锐随我出城。老邢c阿任在城门口接应我。许君c文君带你们的宾客守在门内,为我擂鼓,若我失利,速掩城门!” 军令如山,众人凛然接命。 桓玄又对大小铁c大小高等出战的百人说道:“贼众嚣而不整,兵器简陋,人数虽众,土鸡瓦狗耳!今与诸君并肩出战,诸君勉之!临阵接敌,凡我军旗指处便为进击方向。我不退,谁先退者,死!”叫人取来一面红旗,令庆锋举起,喝道:“开城门!” 城门缓缓打开。 他一马当先,李钟紧随其后,韦强c庆锋再其后,百人出城。 许阳c文瀚摆开两面战鼓,亲自擂鼓。太守见他们出了城,亦急令伏下旗帜的部曲重将旗帜竖起,又命诸军齐把战鼓擂响。 城外的黄巾军士卒听到战鼓声响,或举首,或扭脸,或翘足,或爬到高处,往鼓声最响的地方看去,见一个执矛的将领迎着晨阳,驱马驰出了城门,一面鲜艳的红旗招展在他身后,红旗后是百名披甲的甲士。这一支小队伍出了城,毫不犹豫地迎着他们冲来,直奔护城河。 城头上,太守等人临城观看,见桓玄等百人奋不顾身,沿桥冲过护城河,就像一支离弦的锐矢笔直地钻入了河对岸的数百黄巾士卒中。这数百黄巾士卒仓促无备,又多是农人,根本不是对手,眨眼间就被桓玄等人冲破。桓玄马不停蹄,挺矛呼咤,继续向远处冲去。 远处,是满山遍野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再远处,是无数仍在从西面八方汇聚过来的后续黄巾。 黄巾士卒没有想到会有人突然出城进攻,短暂的慌乱后,较远处c远处的士卒纷纷向桓玄这里涌来。刘辟的战车边战鼓再度擂响。黄旗遍地,战鼓震天。方圆几十里的雪地上,黄巾士卒就像一汹涌的巨浪也似,前浪方到,后浪又起,铺天盖地,几乎在片刻间就把桓玄等人淹没其中。 太守眼花了,没多久就分辨不出谁是桓玄,他只能看到:在那白雪中,在那黄巾中,一面红旗始终高举,所向无前。 过了护城河,冲入黄巾军阵后,因为铠甲齐全,又是骑马,桓玄起初很轻松,没感到什么压力,不费吹灰之力就冲破了护城河外那数百名为说是士卒c实为农人的道众的防线。 他出城是为了鼓舞郡兵的士气,当然不能就此停止,催马驰行,接着向前冲锋。 冲了没多远,较远处的黄巾士卒奔跑着围了上来,刀剑矛戈c锄锨棍棒,各色各样的兵器横七竖八打来。 桓玄本是步将出身,没有过太多马战的经验,加之地上又有积雪,比较滑,担忧继续快速冲锋的话,坐骑会摔倒或被人绊倒,略微放缓了马速,一脚牢牢踩住马蹬,两腿夹/紧马腹,松开缰绳,居高临下地挥动长矛,将最先奔着坐骑砸来的一支铁锨挑开,手下不留情,顺势刺入这个黄巾士卒的胸口。 这个士卒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岁,面色黧黑,适才挥锨劈砍的时候毫无章法,只是在胡乱挥舞,料来“从贼”前应是个寻常的农人,之所以冲在队伍的最前边,不外乎人多胆壮,加上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却没料到刚刚出手,才不过一合,就胸口中矛。 大冷的天,他只穿着一件麻布粗衣,锋锐的矛头轻而易举地刺入了他的胸腔内。鲜血绽放。他不可思议地低头看了眼伤口,桓玄回手将长矛抽出,鲜血喷射。他下意识地试图用手捂住伤处,一柄长刀从侧面砍在了他的脖上。他想看看是谁砍他,脸还没扭动,已无力倒地。 拿刀砍他的是韦强,从出城始,他就一直紧随在他的马侧。 桓玄和韦强都没再看这年轻的农卒一眼,从他倒地的尸体边奔驰而过。 桓玄虽然同情起义的黄巾士卒,但现在战场上,双方是敌我的关系,你死我活。恻隐心要不得。再者说了,一将功成万骨枯。哪一次打仗不死人的?既然上了战场,就要有战死的觉悟。不管你是王公贵胄,还是农人百姓;不管你是久经沙场的老卒,还是初次上阵的新丁,在战场上都一样。没有人会同情你。 桓玄一马当前,挥矛奋击。韦强c李钟左砍右杀,勇武无敌。庆锋一手高举红旗,一手犹有余力,执矛厮杀。四人带头,百余宾客所向披靡。很快,就把围上来的第一波黄巾士卒杀散。黄巾军人马众多,杀散了一波,又上来一波。接连冲过三波围堵,桓玄渐感吃力。 左侧斜对面一人举刀砍来,桓玄不避不让,仗着矛长,在环首刀砍到前先将此人刺倒,紧接着正过身子,挥矛横扫,又把从正面刺来的一柄长矛挡开,随即跃马前冲,大喝一声,握紧矛柄,用力前刺,再将正面这人刺倒。马不停步,从这人的身上踩踏奔过。 连人带马几百斤重,这人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马蹄踩上他的大腿,伴随着“咔嚓”的脆响,腿骨被踩断了,他痛呼大叫。 叫声未落,庆锋的坐骑c后边宾客们的坐骑,接连从他身上踏过。 鲜红的血四处溅射,洒在积雪上,洒在邻近的西乡宾客c黄巾士卒的马上c衣上。他的惨叫戛然而止。 这个死法太惨烈了。黄巾军的士卒多是农人,看得心惊肉跳,他们没经历过战阵,聚众围杀桓玄等人,本就是一时冲动,这会儿勇气下去,不少人丢下武器,转头逃跑。 桓玄趁机朝身后望了眼,不知不觉,他们已远离护城河有两三里远,遥见城头上旗帜飘扬,远闻城中鼓声不断,旗帜c鼓声中,很多人临城观战,多是披甲执矛的守卒,太守c周涌c袁尧c魏昶等人也在其中,只是因为相距太远,分辨不出谁是谁。 他转回头,挺矛四顾,围在身边的这拨黄巾士卒虽然四下逃窜,不远处却有更多的黄巾士卒蜂拥跑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9章 众人心忧战事焦 少年不知滋味愁 南凌提着矛,徒步奔到他马前,叫道:“桓君,离城远了!要不要杀回去?”他的脸上c衣甲上尽是血迹。 “受伤了?” “都是贼人的血。” “你的马呢?” “刚冲阵时,马受了惊,不肯往前走,没奈何,只好下马徒步。” 桓玄复又回望,这才发现不止南凌,随他冲杀的宾客们好多都从骑马改成了步行。 战阵交锋不比捕拿盗贼。就拿眼下说,城外两万多人,他们这一百来人陷入其中,前后左右全是凶神恶煞也似的敌人,枪矛剑戟如林木一般纷沓杀来,叫喊声振动四野,不是经过训练的战马,还真受不了这吓人的阵势。 这次跟桓玄出城的百人全是骑马的,现在大眼看去,仍留在马上的大约只有一半。 不过,尽管半数人都弃了马,但因宾客们皆身着铠甲,又皆为游侠出身,且久经操练,故而伤亡的不多。并且,他们虽也和南凌一样都是浑身血污,然而精气神仍还不错。 桓玄心道:“今日与黄巾头次交锋,不宜折损太多。若有马时,还可继续冲阵,如今半数改为步行,一旦陷入重围,纵使能脱困而出,伤亡必多。得不偿失。” 他们冲阵到此时,凡经过处,黄巾军无不溃败,已经大大振奋了郡兵的士气,实也没有必要继续犯险了。这时,听到远处一阵鼓声。桓玄顺着声音望去,见是从刘辟的战车处传来。随着鼓声,原先立在刘辟边儿上的数百骑士c数百甲士开始移动,移动的方向分明就是他所在的位置。 桓玄心知,此必是刘辟见他们勇猛无敌,忧恐黄巾军士卒丧失了士气,故此调动主力精锐前来围剿。 他心道:“刘辟主阵处那些骑士c甲士一看就不比寻常黄巾士卒,如果被他们围上就危险了!”当机立断,仰头大笑。 韦强问道:“桓君笑什么?” “太平道以妖言蛊惑民心,聚了些愚夫愚妇就自以为势大,胆敢造反!不知死活地围我郡府。我本以为他们有多厉害,如今咱们只百人出城就把他们给搅了个翻天覆地。不过如此!这样的敌手还不如当日咱们这几年剿杀的那些群盗,杀之无趣,胜之不武。”令道,“回城去!” 韦强知他心意,凑趣地哈哈大笑,说道:“可不是么?妖道无知,不识天高地厚,说是叛逆围城,不如说是主动送死。真是好笑。”大声传令,“桓君令:此等弱贼,杀之无趣,转回城去!” 桓玄留下韦强殿后,拨转马头,带着李钟c庆锋等亲随护卫奔到后队,变后队为前队,令庆锋将红旗指向城门,大呼道:“杀回城去!” 他们从城中出来一路厮杀,路过处的黄巾士卒多被他们杀散,这回城的路比来时好走,却没料到突有变故出现。 走没多远,两个黄巾士卒奋不顾死,挥舞着长刀劈砍桓玄坐骑。 桓玄可能因为力气消耗太大,只挡住了一柄,另一柄未能格架住,坐骑的前腿被砍伤。 好在他反应快,在坐骑屈腿向前栽倒的那一瞬间,甩开了马蹬,跃身跳下。跳下时,他手中的矛头向上,矛柄向下,来不及调转矛头,便用矛柄奋勇一击,打中砍伤他坐骑前腿的那个黄巾士卒,正中其下颚。反手一刺,将另一人刺死。殊不料,那个被打中下颚的黄巾士卒非常勇悍,也不知是不是有亲人刚才被桓玄在路上杀死了,眼中喷着仇恨的怒火,不顾舌头被牙咬住,死盯着荀贞,呜呜叫着,顺嘴流血地依旧举刀扑来。 刀没有矛长,远距离对阵吃亏,近距离白刃战占便宜。 桓玄急/抽回长矛,连退两步,企图拉开与他的距离,刀锋已到面前。 李钟c韦强在桓玄身后数步外,救援不及。 李钟睚眦欲裂,发出了今日出战后的第一声怒吼,奋力把手中刀投出,旋转着挡开了劈向桓玄的刀锋。韦强呼喝大叫,也将长矛掷出,如流星赶月,矛头从这个黄巾士卒的前胸刺入,穿出体外。这黄巾士卒被长矛带着踉跄退了好几步,欲待再鼓勇上前,没了力气,不甘地瞪着桓玄,无力地捏着长刀倒在了地上。 李钟赶马冲到,跳下来,说道:“桓君,上马!” 庆锋亦舞旗冲到,反手抽出佩刀,奔到桓玄身前,绕着桓玄转了半圈,把趁隙逼上来的黄巾士卒尽数杀退。 他不接李钟递过来的缰绳,举目四看,近处大约还有七八十个黄巾士卒,虽被庆锋逼退,但因受三四十步外一个提刀壮汉的催促c撵赶,仍没有溃散,复有聚拢之势。他遂以矛指之,说道:“此贼小帅!”问随在李钟c韦强后头追上来的亲随c部曲,“谁与我杀之?” 李钟一声不响,放下缰绳,捡起环刀,跃步上前,撞入黄巾士卒中,挺身奋击,连杀四五人,冲过人堆,到这披甲的壮汉前。他去势极快,从跃步到近前,只用了几个呼吸,提刀的壮汉惊惶大骇,没有胆子应战,掉头欲逃。李钟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一脚踢中他的腿弯。 这壮汉身不由己仰面后摔,李钟个子低,托住他的后背,横刀放在他脖前,就像杀鸡一样,往回一拉,割断了他的脖子。 李钟用的是周澈赠给的百炼钢刀,极其锋利,绕着这壮汉的脖子转了一周,将其首级取下。 这壮汉没了脑袋,只剩下个躯干,鲜血从脖子断口处喷涌向天。 人的死法分好多种。若说被马蹄踩死是一种惨烈,那么被割下首级就是一种对旁人的震慑。周近的黄巾士卒哪曾见过没有脑袋的尸体?眼见方才还威风凛凛的一个小帅就这样容易地被许仲杀死c没了脑袋,全都惊骇胆裂,彼此拥挤着惊叫逃散。 南凌奉桓玄命令,在后压阵,适才赶不上援救桓玄,此时见李钟威风凛凛,黄巾士卒惧怕,他小有聪谋,乃借机大呼:“吾乃东乡南伯驰是也!故巡察周皓粼旧部也!谁来送死?” 南凌在郡南的名声不小,周澈在豫州的名声更大。黄巾军的士卒这才知道他们是在与谁交战,逃跑地更快了。后边来的不知底细,还在往前追赶桓玄他们。两下碰头,撞成一团。 逃跑的士卒急着跑,一边推挤后边来的那些人,一边叫道:“出城的是周氏部曲!出城的是周氏部曲!周皓粼旧部!” 从近及远,一时间,远近几里地,到处都是“周皓粼”c“周皓粼”的叫声。 近处的c较远处的c远处的黄巾军士卒约有近千人。上千人中总是有勇士的,便有闻听是周澈旧部在此,自恃勇武,不退反进,想冲上来杀了他们立功的,但更多的却是或者立刻止步,或者加入逃跑行列。你撞我,我撞你。混乱不堪。 周澈之名固然威名赫赫,可“周皓粼旧部在此”这句话若是在出城时喊出,效果肯定远不及现在。不管怎么说,城外的黄巾士卒也有两万多人,不像那夜雪下攻庄时,庄中道众不多。人多胆壮。周澈的威名再大,随他出城的只有百十人,黄巾军的士卒不见得会惧怕,而此时就不同了。他从城中杀出,又原路折返,来回所向无前,黄巾士卒本就惊惧,再又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好比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九成的人没了阻他的胆勇。 桓玄上了李钟的坐骑,挥矛前冲。 李钟提着那小帅的首级回来,徒步护卫。庆锋用左臂抱住大旗,右手执刀,叱咤冲杀。大小铁c大小高等居中指挥。南凌稳稳殿后。 众人腾涌争进,并力向前,势如破竹,顺利地退回到了护城河边,在红旗的引领下,过桥入城。 城头上c城门内,鼓声未停。 许阳c文瀚率人击鼓,两人累得满头大汗。周涌抢步出了门洞,给桓玄牵马。诸人归入城中。 加上桓玄c庆锋等,出城时百余人,归城时只少了两人。此战,杀伤黄巾士卒数百,自身阵亡两人,伤不到十人。 城门缓缓关闭,桓玄转头回望,透过门缝看到刘辟派出围剿他们的那数百骑士c数百甲士还未到河边。 太守纡尊降贵,带着袁尧c魏昶c荀亮c陈佑c韩俊等人,下了城头,亲来相迎。 太守眉开眼笑:“周氏宾客,名不虚传。久闻卿名,今知卿勇。” 袁尧c韩俊等郡朝吏员个个露出钦佩的神色。 唯独郡丞魏昶额头汗水涔涔,腿脚发软,躲躲藏藏地缩在诸人后边,不敢抬头看他。 他不敢直视桓玄,自然是因为后悔当初鄙视他,今在城上见到了他的勇猛,害怕他寻机报复。 桓玄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不过没放在心上。他不是睚眦必报的人,也不想在守城的关头与自己人内斗。 太守邀他重回城头,他恭谨地说道:“明府请先上城。待下吏看过伤者,随后就上去。” 太守说道:“对,对!今你出城击贼,周家宾客功不可没。我要重赏!”吩咐主簿王澜,“凡从桓卿出城击贼者,一人赏万钱,伤者加倍,亡者再倍之。” 太守尽管害怕被架空,有着种种的缺点,但有一点不错,不是守财吝啬之人,为了激励郡卒作战,他早命人从府库里搬出了数箱金饼c几十箱铜钱,就放在城下。 王澜接令,带了两个小吏小跑着去拿钱。 借这功夫,桓玄放下长矛,来到宾客部曲中,一一细看伤者的伤势。 宾客部曲们穿的铠甲有的是周澈从沈驯家抄出来的,有的是周澈自掏钱给他们买的,有的是前几天从郡中武库里拿的,俱为精品。借助精甲保护,负伤的那十来人除了三人外,伤势都不太重。主管医曹的医曹椽以及医曹史等医曹的吏员们亲自动手,给他们检查伤势,敷药裹创。 桓玄撩起衣甲,便在门洞内,冲着环绕身边的部曲们行了个礼,说道:“今日首战,所以能大败贼兵c来回破贼阵十余c得胜归来者,悉赖诸君之力。贼兵数万,围我郡府,城一旦破,你我固不能免死,这满城的百姓也要受兵火之灾。玄替满城百姓谢过诸君了!” 李钟c韦强c庆锋c南凌c大小铁c大小高和诸宾客们怎敢受他的礼?忙不迭还礼。只听得铠甲c兵器连连碰撞,上百人跪拜在地,齐齐伏首说道:“君代主公厚养我等多年,视我等如兄弟亲族,我等无不感激涕零,今虽主公在北,然久有为主公周君效死之心。今为周君效死之日!” 众人见到这一幕,面色各异,想法虽然不同,但大概的意思一样,都是在想:危难见忠臣。今遭乱事,数万贼兵围困我城,决生死於阵前,出城这么一会儿,已经阵亡了两人,伤了十余人,但这些人却还不离不弃,甘愿效死,桓玄带兵可谓善得人心者。 桓玄亦跪拜在地,与诸宾客们相对一拜,起身时,眼中含了泪水,悲痛地说道:“单泉c蒙淳不幸阵亡。主公周君曰之蒙淳好击剑,昔日他在横路时,我俩常比试剑技,君若无事可与较技。单泉能饮酒,我还记得上次咱们在一块儿喝酒,他把我灌得大醉。今天,我把他俩带出了城,却没能把他俩带回来,阴阳从此两隔,人鬼从此殊途。嗟乎,悲歌可以当泣,远望不能归来!” 他抽出环首刀,斜指门洞外的天空,向天说道:“二君英灵不散,请听我言。单君家有老母,蒙君幼弟尚小。今妖贼叛乱,大逆不道,若败,我与二君相见於蒿里;若胜,汝家人我自养之!” 他这一番话不是作伪。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东乡的这些轻侠与他这些年来彼此熟悉,与黄巾军的战斗刚刚开始就阵亡了两人,他心里确实很不好受,真情流露。 宾客部曲们深受感动,有和单泉c蒙淳交情好的,也不觉泪流涕泣。 庆锋看不惯,把红旗插在地上,一手握住旗杆,一手按在刀上,嗔目呼道:“人谁无死?吾等汝南男子,清白丈夫,从桓君杀贼,死在贼手,死得其所!尔等何必如妇人涕泣?” 他这一声大叫,叫得正是时候,桓玄固然是真情流露,但在看到一些宾客部曲也流泪涕泣后,不免有点担忧士气受损,顺势擦去眼泪,肃容说道:“阿庆所言甚是!昔年伏波将军马援尝言:男儿当马革裹尸还,岂能卧床死在儿女手?单c蒙二君今与吾等并肩杀贼,死在战场,死得其所。” 等王澜拿钱过来,太守亲手分赏过后,桓玄叫李钟c韦强c南凌c庆锋c许阳c文瀚带着宾客部曲们先去休息,自带着邢刚c周涌c任义与太守等重新登上城头。 从城下往城墙上去,需要经过一段斜坡。 沿着斜坡上城时,桓玄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人,准确说是好几个“熟人”。 袁尧奉太守之令,这几天在城里招募壮勇,许以高价,“牢直人钱两万”。“牢直”即“雇值”。一人两万钱,这是很高的雇佣价钱了,颇有亡命之徒因而应召。前前后后,大约招募到了四五百人,分到各个城墙协助防守。眼下用不上他们上阵杀敌,他们主要负责搬运一些物资,比如石头c箭矢之类。此时,斜坡上就有不少壮勇两两一对地朝城头搬送物资。 在这些壮勇中有四五个人十分显眼,因为他们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就十五六岁,小的不过十三四岁,其中一人正是周家旁支子弟周祈,因为他的父亲随主公周澈北征了。剩下那几个,桓玄也见过,都是周祈的朋友。 太守也注意到了周祈等人,皱眉问袁尧:“这几个孺子c童子是怎么回事?” 袁尧苦笑答道:“下吏奉明府之命,招募勇士协防城池。这几个孺子c童子见到榜单后即来应召,下吏拒绝了他们好几次。那个孺子”他指了指周祈,说道,“名叫周祈的,他说他们不要钱,只想尽点力,缠着下吏就是不肯走。下吏不给他们安排活计,他们就自己找活儿干。下吏实在没办法,念他们也是一片赤子之心,就把他们留下了。” 太守闻言动容,喟叹道:“四尺童子犹知忠孝,奈何城外反贼目无君父!”停下脚,目光追随周祈等人,看着他们小大人似的往城头搬运物资,干得热火朝天,不由嗟叹不已。 桓玄闻言后对袁尧说道:“刀枪无眼,小孩子在城上太危险了。不如把他们赶回家去罢!” “要能把他们赶回去,我早把他们赶回去了!” “叫他们的家长来,把他们领回去。” “说来你或许不信,这周祈的母亲却是支持他来应募,说‘吾儿虽小,亦是男子,他既有志报效国家,欲提三尺剑为府君杀贼,我做母亲的岂能阻拦?’她一个做母亲的都这样说了,我还怎么赶他们回去呢?” 陈佑c王澜等初次听到这个故事,啧啧称奇。 陈佑笑道:“有奇母乃有奇儿!疼爱子女是为人父母者的天性,而周祈之母为了大义竟却能割舍舔犊之情,舍得让小儿提剑杀贼,可谓奇母了,难怪有此奇儿。” 王澜奉承太守:“明府自至本郡,向以倡导忠孝为己任。去年大旱,明府一卷《孝经》引来今春瑞雪,如今治下又有此奇母,此皆明府之功也。” 经过这么多天的愁闷担忧,太守难得的露出了一点真心的笑容,说道:“没有想到郡中还有此等奇母c奇儿!愧煞七尺丈夫。我要大力地表彰他们。伯舜啊,你抽个空,代表我去周祈家探望一下周母,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管是缺粮少钱也好,不管是别的什么也好,只要是周母提出来的,都答应她!” 袁尧应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桓玄知道再叫周祈他们回家已是不可能了。 他落后了几步,示意随行在后的任义过来,低声说道:“去把阿秩c阿序他俩找来,叫他俩看着周祈,他的父亲跟随主公北征,他家就他一个独苗,不要让他去危险的地方。” 任义没有多问,恭谨领命,转身去了。 周祈和他的朋友们搬着一个盛满箭矢的竹箱,将之送上城头,下来时与桓玄等擦肩而过。他们兴高采烈的,要是不知道的,只从他们脸上断难看出他们此时正被“妖贼”围困在城中。 桓玄摇了摇头,心道:“少年不知愁滋味。”握住佩刀的刀柄,免得刀鞘总是打在甲衣上,紧走几步,追赶太守等人。 周祈看到了他,停下说笑,张大了嘴,满脸吃惊的表情,很快又变成了类似仰慕的模样,拽了拽仍在唾沫四溅说些什么的同伴,小声说了句话。 桓玄是上城,在斜坡的右边;周祈他们是下城,在斜坡的左边,相距不太远,听见了他说的话:“那不是郡兵曹椽桓君么?好个周皓粼旧部!刚在城外,他好生勇武!” 桓玄瞧着他仰慕c敬畏的眼神,忽然觉得有点好笑。旋即他微微向周祈点了下头,冲他笑了一笑。周祈没料到他会主动示意,顿时激动的涨红了脸,手足无措。 等走过去后,桓玄听见周祈的同伴埋怨他:“桓君向你示意,你为何毫无反应?” 周祈懊恼地说道:“唉,唉,我没想到啊!” 可桓玄已经登上城头,太守等已复又站回早前的原位,临城观敌,他快步走过去,正要开口打招呼,守卒中起了一阵骚乱。 有人叫道:“妖贼要攻城了!” 黄巾军的这次起事本来就很仓促,起事后又直接就来攻打平舆了,没甚攻城器械,没有巢车c没有壕桥,也没有攻城车,只临时赶制了几架浮桥c云梯。与之相应的,汝南承平已久,平舆城上原先的那些守城用具,要么早被拆掉了,要么年久失修,不能用了,也没甚防守器械。 汝南和黄巾军间的第一场攻守城战,就在这么一个“你缺我也短”的状态下拉开了序幕。 桓玄c太守等人所在的位置是东城墙,黄巾军首先进攻的也是东城墙。 袁尧嘿然,说道:“桓兵曹才突袭归来未久,刘辟就组织人众攻打咱们这面的城墙。他这明显是想对你还以颜色啊。桓君!” 周涌接口说道:“不如说他是想报杀弟之仇。”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0章 轮番进攻有炮灰 疲兵骚扰是阳谋 城外鼓声大作,黄巾军的士卒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狂呼。 诸人往城外看去。 东城墙外的黄巾士卒大约有四五千人,参与攻城的占一半左右,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分成了七八个攻击方阵,每个方阵人数不等,多则四五百人,少则一二百人。 诸人都看出来了,这每个方阵应该就是一个营队。在正规的军队编制里,各个营队之间是不可能出现这种人数悬殊的情况的。之所以会如此,黄巾军大约是按照“乡里”来划分营头的。 有的乡人多,营头就大;有的乡人少,营头就小。 不管人多人少,每个方阵都大概分成三个部分。最前边的士卒抬着浮桥,中间的士卒拿着各色武器,应是攻城主力,后头的士卒扛着做工粗糙的云梯。 他们高喊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在各营小帅们的驱赶下,跑向护城河。 桓玄站在高处,将整个战场一览无遗。总的来说,此次参与攻城的黄巾军士卒虽然不少,但队形散乱,毫无章程可言,就像放鸭子似的乱七八糟。 他松了口气,说道:“妖贼不知兵法,队形不整。不足为虑。” 看着黄巾士卒一点点地接近护城河,太守紧张地说道:“快叫蹶张士上前,放箭杀贼。” 周涌阻止了他的下令,说道:“距离尚远,弓矢难及。待其到城下,再放矢不远。” 桓玄作为兵曹椽,是太守在军中的副手。太守如果不在场,郡兵以他为首;如今太守在场,就没他发令的资格。他知道太守不待见他,任命他为兵曹椽实为不得已,为了能集中全城的力量守好城池,他也尽量地约束自己不越庖代俎,以免引得太守不快。 他恭谨地说道:“明府可以先下令,叫各队弓弩手预备。” “对,对。传令,令各队蹶张士上前,开弩预备。” 自有传令兵接令,分向城墙两边飞奔。一边奔跑,一边传达太守的命令。 布置在东城墙这边的弓弩手有两百人,接到命令后,以“伍”为单位,或拿弓矢,或提着弩机,乱纷纷地到了各个城垛口。步兵中的长矛手亦在队长们的催促下,手忙脚乱地在他们身后列阵。 因为从没有过守城的经验,大部分弓弩手c长矛手的表现都不尽如人意,显得慌乱不堪,甚至还有摔倒在地的。 桓玄不动声色地把郡兵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庆幸地想道:“郡兵久不经战事,突逢骤变,表现惨不忍睹。幸好对手更弱!” 敌我双方半斤八两,攻城的乱七八糟,守城的手忙脚乱。 此时攻城的黄巾军到了护城河下,各个方阵中最前边的士卒纷纷把浮桥架到河上。 他们没有经验,总共八座浮桥,在搭架的过程中掉入河中了三架,最终只有五座成功搭成。 浮桥搭架好后,黄巾军士卒调整了一下进攻的队形。 没能搭成浮桥的那三个方阵汇入了别的方阵中。 小帅们把搭架浮桥的士卒调到后边,抽调了一批盾牌手出来,代替他们排在队伍的最前边。所谓“盾牌手”,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拿的是真正的盾牌,剩下的那些所拿的,与其说是盾牌,不如说是木板。 “盾牌手”后边是弓弩手。黄巾军的弓弩手不多,五个方阵两千多人,总共才只有一百多个弓弩手,并且八成以上拿的还都是弓箭,用弩的极少。 桓玄眯眼感受了一下风向,此时吹得是南风。 风虽不大,但对重量较轻的箭矢还是会造成一些影响的。城墙又高。可以预料,在即将到来的攻守战中,黄巾军的这些弓矢手基本不会对郡兵造成什么威胁。 调整好队形后,黄巾军开始了进攻。 盾牌手高高举起盾牌,半弯着腰踏上了浮桥。弓弩手跟在他们后边。再后边是攻城的主力。最后是扛着云梯的兵卒。 太守下意识地握紧佩剑,颤声问道:“要不要令蹶张士开弩?” 汉时的弩,射程远的能达三百步外,射程近的一两百步。本郡弓弩手用的弩,射程远近不一,为了能达成最好的射击效果,桓玄沉着地说道:“等他们到两百步内,再开弩不迟。” 城头诸人屏住呼吸,望着城下的黄巾士卒分队渡过护城河,慢慢靠近。 五百步c四百步c三百步c二百五十步。 太守下令:“命蹶张士开弩c搭箭。” 得益於平时的操练,面对两千多逼近城下的黄巾士卒,弩手们尽管大多心慌,但在开弩c搭箭的这个过程上倒没出什么差错。一支支冰冷的弩矢上了弩机,对准了城下。弓手们也取出箭矢,搭在了弓上。 城头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放在了攻城的黄巾士卒身上,看着他们一步步地邻近。 二百三十步。 二百二十步。 二百零五步。 “射箭!射箭!” 虽说守城的在城上,攻城的在城下,但当和黄巾士卒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时,当几乎可以把每一个黄巾士卒狰狞的面容都看得清清楚楚时,当听着他们狂热的呐喊时,文太守还是忍不住惊惧慌乱。他衣袍下的双腿簌簌发抖,按着垛口,强撑着使自己不瘫倒地上,尖声地叫道。 一百多弩手c数十弓手,同时射出了箭矢。 弩矢的速度快,眨眼间已射进黄巾军士卒的阵型中。前边的那些盾牌根本没起到防护的作用,数十个黄巾士卒相继中箭。紧接着,速度较慢的箭矢又到,又有十余人负伤。 黄巾军不会攻城。郡卒紧张,黄巾军的士卒也紧张,过河之后,他们不但没有分散队形,反而更加聚集。一波急射,就给他们造成了近百的伤亡。 从城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黄巾军阵型中,如被疾风扫过似的,瞬间倒下了一片人。 “再射,再射!” 有了第一波急射的经验,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战果,守城的弓弩手放松了许多,有条不紊地再次开弩c上箭c射出。又一波急射。黄巾军的阵型再度受到冲击,又有五六十人倒地。 中箭的黄巾士卒中,当场阵亡的只是少数,大多只是负伤。有的手脚中箭,有的肩头中箭,有的胸口中箭,有的大腿中箭。他们原本只是农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痛?满地打滚惨呼。 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五个方阵中,最南边的那个方阵里,落在阵后c扛着云梯的黄巾士卒丢掉了云梯,转身就跑。随后,其余几个方阵里扛着云梯的黄巾士卒也相继扔下了云梯,加入逃跑的行列。受他们带动,其它的黄巾士卒也开始逃跑。阵型最前头的盾牌手c弓弩手听到了后头的纷乱,停下了向前的步伐,短暂的犹豫过后,也掉头向后,簇拥奔逃。 城下乱糟糟一片。两千多人你拥我挤,互相踩踏,抢着往护城河外跑去。 各队的小帅猝不及防,束手无策。有反应快的,举起刀剑,试图把逃跑的士卒赶回城下,却无济於事。最终,这些小帅也只能无可奈何地被黄巾士卒们裹挟着撤回了对岸。 城头上的诸人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只射了两拨箭,就打退了数千黄巾士卒的进攻? 太守c袁尧c桓玄等人皆目瞪口呆。郡兵们也目瞪口呆。 太守只疑自己是在做梦,用力揉了揉眼,城外的场景还是没变。浮桥不宽,逃跑的黄巾士卒不少被挤下了河,如同下饺子一般,“扑通c扑通”之声不绝於耳。 “这,这就退了?” 便在不久前,这数千呼喊狂热口号的黄巾士卒还令人倍感压力,然而一转眼,他们却就落荒而逃。这胜利来得太突兀,不但太守,桓玄等人也不敢置信。 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黄巾军的人再多,也只是一支由农人组成的部队,没有纪律,没有训练,打打顺风仗没啥问题,一旦遇到阻击,出现大规模的伤亡,肯定就会立刻溃乱。 因为没有想到黄巾军会溃败的这么快,城里没有做追击的准备。 袁尧惋惜地看着黄巾士卒拥挤纷乱地逃到对岸,说道:“可惜了。要早知妖贼如此不堪,就该提前备下数百甲士,此时好趁乱杀出城去。” 桓玄将目光投放到了远处刘辟的主力上,他虽也惊奇黄巾军士卒居然会溃败地如此之快,但却不像太守c袁尧他们这般乐观。毕竟,他此前曾出城和黄巾军正面交过锋。 当时他的感觉是,黄巾军尽管不知战阵之道,但或许因为宗教的狂热,斗志还是不错的,要不然,他带出城去的宾客们也不会出现十余伤亡。此时在城下出现的溃逃景象,想来只是因为这是他们的初次攻城而已。在吸收了此次攻城失败的经验后,他们下一次的攻势肯定会变得猛烈起来。 一个时辰后,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刘辟派出了十几个小队,从溃逃的黄巾士卒中揪出了数十个最先逃跑的,把他们押到阵前,当众枭首,随后,重新整顿阵型,开始了第二次进攻。 巳时末,黄巾军开始了第二次攻城。 桓玄遣人烧掉了他们留在城下的云梯c浮桥,因此,他们这次攻城和上次这样,依旧是举浮桥的在前,扛云梯的在后。 不同的是,上次攻城,他们分成了八个方阵,这次只有五个。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紧,来不及做出更多的浮桥和云梯。 另一个不同的地方是,他们学会了分散队形。 在过了护城河后,不等小帅下令,五个方阵的黄军士卒就主动散开了阵型。这样一来,就大大减轻了守卒箭矢的威胁。郡兵里的蹶张士急射了三轮,也只射中了四五十个敌人,还不如上次两轮急射的战果大。 在桓玄旁边的周涌颇是感慨地想道:“最佳的练兵地点不是在操练场上,而是在战场上。” 在操练场上摸爬滚打地操练一年也许还不如亲自上一次战场。最令人难忘的不是训斥c喝骂,而是血的教训。只是,这种练兵方法未免太过残酷,代价未免太大,也只有像黄巾军这样“兵源充足”c不在乎牺牲的起义军才能承受得起。 桓玄远观城外,此时聚集在原野上的黄巾军士卒已有三四万人,并且还不断的有人继续从四面八方赶来。 汝南郡在编的民口共有一百八十余万,加上流民c盗贼和为逃避算赋c口钱而隐匿没有上报的人口,在编的c不在编的加在一块儿顶天了两百万人。这会儿只聚集在平舆一个城外的就有三四万人!桓玄忧心忡忡地想道:“最终到底会有多少人参加这次黄巾起义?” 平舆是属郡中,但紧挨郡北诸县,现在聚集城外的这些黄巾士卒大多是郡北人,郡南的太平道信众可能还没有来到。只郡北就有三四万人,如果再加上郡南那些尚未赶来的,最终岂不是得有十万人上下? 他回首遥望北方,隐隐为郭强等在颍川的人担忧。平舆城外的黄巾士卒虽然越来对多,但守卒至少还有城墙为保护,郭强等人若在接到他的命令后即率领铁官徒c奴驰援阳翟的话,却极有可能会在野外和黄巾军相遇。以少击多,胜算不大啊。 担忧完郭强等人,他又转目东望,数十里外的平舆县城现在情况如何?虽说以常理计,刘辟不可能在进攻本郡最大坚平舆的同时,还会分散兵力再去进攻别的县城,可这事儿又能说得准呢?就算刘辟没有分兵去进攻,又会不会有平舆本地的盗贼c乱民趁机生乱? 攻到城下的黄巾军士卒冒着箭矢架起了云梯。 五个云梯彼此间隔百十步。其中一个云梯正竖在桓玄c太守等人面前。 桓玄请太守退后。 太守有心在郡吏c守卒前表现一下个人的勇武,但在探头往城下看了一眼后,马上“从谏如流”,接受了桓玄的建议,领着一干郡吏大步后退,一直退到上下城的斜坡边上后,犹觉不保险,略微犹豫了片刻,索性将指挥守城作战的权力转交给了桓玄,干脆退到了城下。 桓玄c李钟c周涌等人相顾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心头一松。他们倒不是担忧太守的安全,而是当太守在城头上时,他们都觉得束手束脚。 原先待在太守身边的旗手c传令兵转移到了桓玄身边。 他令道:“命蹶张士靠后,令长矛手向前。” 城头上的弓弩手应令而退,长矛手整队上前。 黄巾军制作的云梯很粗糙,从露出城头的那部分可以看出,他们连木干上的树皮都没削掉。 桓玄亦抽刀在手,临到城前,向下看。 两千多黄巾士卒散在城墙外边。每个云梯下都有二十几个人撑扶,盾牌手在外守护。几十个悍勇的先锋已经开始顺着云梯向上攀爬。 周涌的注意力没在城下,他指着护城河说道:“又有妖贼过河了。” 桓玄顺他手指望去,这次过河的黄军士卒不多,只有百余,扛着几根粗大的树干。 许阳笑道:“连个攻城车都没有,只凭这几根树干就想撞开咱们的城门么?”言下对黄巾军简陋的攻城装备十分轻视。 “妖贼仓促起事,没有攻城器械不足为奇。只凭他们临时赶制的这些云梯c撞木当然是难以将我城池打下,忧只忧在。”一旁的文瀚却是非常谨慎。 周涌问道:“大文君,有何担忧之处?” “忧只忧在他们人众。” 许阳不以为然,说道:“乌合之众,不堪一击。人再多,有何可忧?” “奈何我城中兵少,一日c两日尽可将他们挡住,若是时间一长,守卒不得休息,必然疲惫。以我之疲,对敌之逸,结果就难以预料了啊。” 周涌以为然。 周涌c文瀚都是聪明杰士,虽然他俩和黄巾军一样,之前也没经历过战事,但饱读经书c博通古事,并且读过兵法,不害怕黄巾军杂乱无章的进攻,所以在敌人即将上城的紧要关头还有先贤聊天,但是对黄巾军不断增加的人数却都忍不住深深担忧。 许阳轻蔑地说道:“土鸡瓦狗之徒,再来十万,又有何惧?”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桓玄在密切地观察攀爬云梯的黄巾士卒,这时他举起了环首刀,下令说道:“长矛手,预备!” 旗手挥动军旗,打出旗语;传令兵沿着城垛飞奔,传达命令。 每个云梯前都有五个矛手,两个在前,三个在后。接到命令后,齐齐将长矛平举而起,对准了云梯。每两个云梯之间,桓玄又布置了一队刀斧手,以防有骁勇的黄巾士卒冲破长矛手的包围。刀斧手也做好了准备。 韦强c庆锋c李钟担忧桓玄,把早前出城作战的部曲们安顿好后,各带了十来人,重回到了城上,刚好赶上这次战斗,护卫在了桓玄的左右。 左边云梯上,一个黄巾士卒的脑袋露出了城垛,刚露出发髻,还没看到他的脸,守在这架云梯前的守卒大喝一声,将长矛向下刺出,中了他的肩头。这个黄巾士卒失去了平衡,惨呼痛叫着掉下云梯。 百余步外,右边第二架云梯上,露出了第二个黄巾士卒的脑袋。 先前那个跌落云梯的黄巾士卒的惨呼惊动了守在这架云梯前的郡兵,五个矛手里有三个都扭头去看,脸还没有扭回来,这个黄巾士卒就跃上了城头。一寸长,一寸强,长矛适合远战,一旦被这个提刀的黄巾士卒近身,这几个长矛手就要危险了。 五个长矛手手忙脚乱,齐齐刺出长矛,想要把这个黄巾士卒逼下去。这个黄巾士卒的动作很灵敏,十有八九是游侠出身,或学过技击,如一条游鱼也似,间不容发地将几条长矛悉数躲过,挥刀劈砍,砍伤了一个矛手。剩余的四个长矛手惊骇慌张,忙不迭要往后退。 桓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推开韦强c庆锋,就想冲上去。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跃过去,撞入长矛手中,手起剑落,刺中了这个黄巾士卒的后背,抬起一脚,把他踹下城墙。桓玄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却是许阳。 这第二个黄巾士卒刚掉下,又一个黄巾士卒从这架云梯上露出了头。桓玄暗呼侥幸,这个黄巾士卒若能再快一步,许阳刚才怕就难以那么轻松地偷袭成功。 一个接一个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爬到了城头。 “轰c轰c轰”,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从城下传来,是那百余扛着树干的黄巾军兵卒到了城门外,在撞击城门。 尽管至今与刘辟没有接触过,桓玄对此人亦有些敬佩了。 先是短短的几天里就组织了数万人起事,接着统带这数万人来攻城,又在第一次攻城失利后能很快地吸取教训,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再度组织起第二次进攻,并且在第二次进攻时学会了兵分两路,一路从城头进攻,一路从城门进攻。 不管是从组织能力上讲,还是从学习能力上讲,这个刘辟都是一个人杰。 他想道一一一一高祖刘邦曾问韩信:“像我这样的人,能带多少兵马?”韩信答道:“十万。”刘邦又问韩信:“你呢?”韩信说:“臣多多而益善。”能带十万人征战沙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寻常将校的“将兵”能力不过数百c数千罢了。 桓玄自忖,给他五千人,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可以带领,给他万人以上,他就带不好了,而波才却能统带数万人攻城,最重要的,这数万人还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农人,这份组织能力远过他。 只是可惜,刘辟虽有杰出的组织能力,手下的兵卒却不争气,他的第二次进攻也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以失败终结。 然而,尽管接连取得了两次胜利,并且胜利得来的都很容易,桓玄脸上的神色反而却越发凝重。 第一次与刘辟交锋时,郡卒无一伤亡。这第二次交锋,导致了十几个伤亡。他问自己:“下一次呢?”周涌说得很对,黄巾军虽有种种的不足,他们巨大的人数优势却足以将一切不足弥补。 第二次攻势过后,黄巾军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组织人手,发动第三次攻势,而是等到傍晚时分,趁着守卒吃饭的空儿,又发动了一次突袭。短暂的交锋后,他们如潮水也似地退下了,给城上又留下了十几个伤亡。 夜幕来临,笼罩大地。 这守城的第一夜,黄巾军没有再发动攻势,但是从入夜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却必会遣派数百人到护城外敲锣打鼓,大呼大叫。 周涌c李钟面面相觑。 文瀚说道:“倒是小觑了刘辟妖贼!” 这分明是疲兵之计。 在用兵的诸多计策里,疲兵之计可谓阳谋。你明知敌人是想使你疲惫,但却又不能不管不顾。如果不理会他,万一敌人变虚为实,真的攻上来怎么办? 桓玄没有下城,枕着佩刀,裹甲露宿城头,一夜被惊醒了七八回,最后好容易朦朦胧胧睡着了,又觉得好像不断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有人在他边儿上走来走去。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累了一天一夜,实在对抗不了睡魔。夜风冰寒刺骨,令人如堕冰窟。他突然惊醒,看到了周涌c文瀚焦急的面容:“桓君,桓君!快醒醒。妖贼又开始攻城了。”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向城头看,黄巾军那粗陋不堪的云梯再一次跃入他的眼帘。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1章 刘辟趁夜破两城 文瀚请缨压士气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韦强c庆锋c李钟等诸部曲昨晚基本没睡。这时见桓玄醒来,邢刚端了盆水过来。水很凉,桓玄撩着水往脸上拍了几下,打个激灵,振作了起来。 许阳c文瀚等人站在城堞边儿,听到动静,扭过头,见他起来了,也没挪脚,示意他快来城边观敌。 洗过脸后,桓玄驱除了睡意,抖擞起了精神,握着佩刀的刀柄,大步近至垛口。灰蒙蒙的晨光下,城头上渐渐嘈杂。远远近近,到处都是屯长c队率c什长c伍长等军官们催促士卒赶紧起来c去堞口前守御的喝令,以及士卒们跑动时铠甲c兵器的撞击声。 桓玄往城外望去。 首先吸引住他视线的不是正往护城河移动的攻城“贼兵”,而是远处黄巾军的阵地。 一个晚上过去,黄巾军的人数明显增多。 昨天晚上入夜时,他还可以看到黄巾军阵地的尽头,此时望去,已然望不到边际。 方圆几十里,入眼之处,尽是一片片簇簇衣衫褴褛c额抹黄巾的人群。 他们有的执兵站立,有的席地而坐,也有的就地而卧,几百面旗帜飘摇其中,不断有骑马的传令兵四处奔驰。 袁尧c陈佑也来到了垛口前。陈佑极目远望,忧心忡忡,说道:“怕不下十万人。” 周涌已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说道:“没那么多,不过六七万总是有的。” 昨天,黄巾军差不多三四万人,今天早上六七万人,只一个晚上就多了两三万人。 桓玄觉得嗓子痒痒的,也不知是不是昨夜被冷风吹的了,忍不住咳嗽出声。韦强关心地帮他拍拍后背,问道:“怎么了?不会是受凉了吧?” “不要紧。建博,去把各屯的屯长和各队的队将叫来。” 在东城墙上守御的郡兵共有八百余人,分为十二个屯,每个屯辖前c后两队。队将以上军官计有三十六人。“队将”,即队率,又被称为“士吏”。 按照规制,八百多人是分不了十二个屯的。朝廷军制:一屯两“队”,一队五“什”,也就是说,一屯百余人。八百余人,最多八个屯,十六个队。然而,汝南郡的郡兵平时疏於管理,缺额严重,一个屯多则六七十人,少则五六十人,故而,虽只八百多人,却足有十二个屯。 又按规制来讲,队将官秩“比百石”,屯长官秩“比二百石”。桓玄现为兵曹椽,官秩是“百石”,高过队将,低於屯长,按理说没有权力指挥屯长,但是,郡兵不属中央直辖,而是归郡中管带,又多是雇佣来的,其长官虽也以队将c屯长为名,实不能与真正的队将c屯长相比,又且桓玄此时是代表太守行使兵权,因此别说“屯长”,就是部c曲的长官“校尉”和“军候”也得老老实实地听从他这个正儿八经的“郡朝命官”指挥。 很快,十二个屯长c二十四个队将来到。 桓玄之前曾用了几天时间整编郡兵,和队将以上的军官谈不上熟悉,但也都已认识。 等人来齐后,他把视线从城外收回,扶着城墙,一一目注众人。 三十六个军官,年纪不一。年轻的三十来岁,年老的四五十岁。对他们的底细,桓玄早了解清楚,大多出身地方豪族,也有几个是市井轻侠的出身。和郡兵多为贫家子不同,队将c屯长算是“中层军官”了,因而大部分的出身都不错。对贫家子来讲,这是不公平的;但对桓玄来说,特别对眼下的守城来说,这却是有利的:地主豪强和造反的农民之间存在着天然的对立,至少不必担忧这些军官会临阵叛逃。 经过昨天的一天“激战”,这些军官对桓玄甚是佩服,尤其佩服在黄巾军来到的时候,他敢主动率领宾客出击,只带了百人就出城迎击数万“贼兵”,并取得了不错的战果,且最后还顺利地退回到了城中。实际上,正是因为桓玄这个主动出击的举动,他们才有了守城的信心。 在桓玄的目注下,他们一个个挺直了胸膛,静等他的命令。 桓玄其实也没什么对他们说的,之所以把他们召过来,只是觉得应该鼓舞一下他们的士气。只一个晚上城外就又多了两三万敌人,尽管并非全是壮丁,其中有不少老弱妇孺,但士卒也肯定会惊惧害怕。这个时候,主将需要说几句话,以免他们丧失掉那本来就不坚定的守城的信心。 他正要开口,城外一阵杂乱的欢呼。 桓玄转回头,重往城外看去。 十几个骑马的黄巾军士卒从远处向城下奔来,他们每个人都举着一根竹竿,离得远,瞧不清竹竿上挂的什么。 只见他们经过的地方,站着的黄巾士卒高举兵器,欢呼大叫,坐着或躺着的黄巾士卒亦跳跃起身,舞动各色的兵器,欢喜高呼。 袁尧眯着眼,翘起脚,试图看清楚,却只恍惚看见个大概,问道:“竿子上挂的什么?” 陈佑答道:“像是人头。” “还用说,必是有县城被妖贼攻破了,那竿子上挂的显是人头。”插嘴的是许阳。他耐不住夜寒风冷,昨晚和一干文士等一样,去城下睡了,刚上到城头。 那十几个黄巾军的士卒沿条直线,穿过了城外大军的阵地,继续向前驰奔。 正在往护城河方向运动的攻城黄巾停下了脚步,一边给他们让开路,一边也都高举武器欢呼雀跃。 这时,他们离城下已不太远了,城头诸人看清了竹竿上悬挂的物事,果如辛瑷所言,正是十几个首级。 陈佑骇然,用手指指着其中一个,说道:“那是辛君!上蔡县失陷了么?” 辛渊,上蔡县令。 袁尧认出了另两个:“那是谷君,那是安君。定颍县也陷入贼手么?” 谷导,定颍丞;安权,定颍尉。 陈佑说道:“没有林公的首级,定颍县也许还没失陷。” 林图,定颍县令。 “不然。定颍县定已不保。” “文君,何出此言?” “定颍县若没有失陷,谷丞c安尉又岂会皆亡!”文瀚分析道。 一县之中,长吏三人,县令(长)c县丞c县尉,只有这三个长吏是由朝廷任命的,因又被称为“命卿”。城池如果没有失守,不会三个命卿里死两个。 “可是没有林公的首级!” 一旁的许阳撇了撇嘴,嗤笑似的说道:“谷丞c安尉皆亡,唯不见老林首级。还用说么?老林定是弃城而逃了。” 陈佑连连摇头,他和这位“林公”很熟,相识多年了,自认为深知其人品性,说道:“林公名家子弟,郡国高才,向有清名,有国士之风,怎会弃城而逃?” 城下传来黄巾士卒的高叫:“昨夜吾等连得两县!上蔡县令c定颍尉丞并及两县贼吏的首级在此,定颍令趁夜遁逃!尔等若是识趣,早早献城,尚可免死,若不识趣,硬要顽抗,这些首级便是尔等下场!” 十余骑叫完,将竹竿高高举起,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这十余骑马的黄巾士卒顺着护城河向南行去,一路行,一路高呼。 东城墙外的两万多黄巾军一洗昨日攻城失利的阴影,士气十分高昂,随着他们的呼叫也纷纷振臂高呼。 很快,这十余骑转过城角,去了南城墙。没多久,南城墙外也呼声振地。 再接着,西城墙也传来一波波铺天盖地的呼叫。 除了北城墙因为临河,黄巾军没有驻扎士卒,三面城墙外都是呼声如雷似浪。 陈佑兀自不敢相信,喃喃说道:“林公居然趁夜逃遁c弃城不顾了?” 桓玄倒是没觉得奇怪,一来他与这个“林公”不熟,不知其人平素言行;二来,通过安成令c赵太守在初闻太平道造反时那种种怯懦的表现就可推断出其它郡县的守令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他心道:“本郡三十七个县,三十七个县令长,能有一半肯守城不逃已是难得了。” 出於兔死狐悲的心态,候在一边的军官们面色都不是很好看。 一人说道:“我昨晚值夜,看得清清楚楚,刘辟的将旗压根就没有动,也没有一个贼兵离开,他们怎么攻下的上蔡县和定颍县?” 有一个军官比较机灵,寻思片刻,说道:“攻下此两县的应是它们本地的太平妖道。” “就算是它们本地的太平道妖贼,但上蔡县c定颍县虽不及我平舆城坚,也是大县,怎么连一个晚上都守不住?” “上蔡县c定颍县虽为大县,或可防外贼,难防内患。” “你是说?” “太平道妖贼用的必是‘里应外合’之计,才能这么快拿下城池,一夜之间连得两城!” 这个军官叹了口气,指着城外说道:“城外多出的那几万贼兵,也许就是从上蔡县c定颍县来的。”又说道,“多亏了袁功曹c陈曹椽早前指挥吏卒,将咱们城中的太平道贼人一扫而空,否则,咱们平舆怕也守不过昨夜啊。” 太守府虽早在刘辟起事前就警告了郡中各县,命令他们搜捕城中的太平道信徒,但不是每个县的县令长都是能臣。 远处,刘辟的中军处响起了鼓声,护城河外的黄巾士卒重新开始前进,并加快了脚步,在几万人的狂呼声中展开了又一次的攻城。 新的一天,来临了。城外的黄巾军展开起了又一次攻城。 桓玄长话短说,对诸军官们说道:“府君早就给朝廷送去了求援羽檄,多则半月,迟则五六日,必有朝廷援军的消息传来。太平道的贼兵虽盛,却为乌合之众,上蔡c定颍两县城池不及我平舆坚固,守卒也不多,虽然失陷,无关大局,待朝廷援军来到之日,便是我军大胜之时。 “诸君,朝廷c郡府厚养尔等多年,满城数万父老百姓如今都在看着你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如定颍令林图一般不战而逃c落骂名於郡中,还是如上蔡令c定颍丞c定颍尉辛c谷c安三君一样虽死犹荣,被郡人赞颂,你们自己选择!” 这些军官和林图不同。 依照“三互法”的规定,本着异地为官的原则,林图不是本郡人,这些军官却全都是本郡人,并且,大部分出身本地豪族。换而言之,林图可以一走了之,最多留个骂名,最多被朝廷秋后算账,而这些军官们却绝不能像他那样,不管是为了自家的名声,还是为了家族的利益,他们都不能逃跑。 因此,这三十多个军官,不论是真心实意c还是勉强壮胆,皆齐声答道:“吾辈当死战!” “好。各归本队,准备接战。” 桓玄以前没有守过城,他虽然也造过反,打过群盗,虽然身先士卒,带人攻克了刘辟的庄子,但是“进攻”和“守御”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军事概念。 并且,打群盗和打破庄子以及江东的造反也都只是小规模的军事行动,准确点说,只是小规模的“准军事行动”,和现在的这个大规模的守城战也无可比性。 实事求是的说,他在这方面并无经验,顶多是看过一些兵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幸运的是,他的对手黄巾军也没有作战的经验,甚至还不如他和守城的郡兵,所以他才能在被数万敌人围困的情况下坚持了一天一夜。 不过,经过昨天一天的“激战”,他自觉对守城也略有心得了,本以为今天的守城会轻松一点,只是可惜,“有心得”的不止是他,刘辟和黄巾军经过昨天的锻炼,对攻城也有了些心得。 守城第二天,天刚亮,黄巾军就发动起了猛烈的攻势。 从卯时开始,这次进攻一直持续到午时。 刘辟组织了至少六千人,分成三个梯队,轮番上阵。 上蔡县c定颍县两个县城的失陷,大大激励了黄巾士卒的士气。经过昨天的战斗,他们又有了一定的攻城经验。从一开始接战,桓玄就明显感觉到了他们攻势的猛烈。 攀附城头的黄巾士卒中不再如昨日一样,几乎全是布衣,出现了少量披甲的战士,同时,刀枪c弓弩的数量也有了一定的增多。攻城器械也不像昨天,只有简陋的云梯和用来撞击城门的粗木,出现了两辆坚固的攻城车,远处波才的中军阵地上,且竖起了一座望楼。 不用说,这些武器c器械必是从上蔡县c定颍县得来的。 上蔡县c定颍县里虽然没有武库,但毕竟有县卒,县里的豪强大族也多藏有兵器,总能搜刮到一些兵器。 因为黄巾军的疲兵战术,守卒昨夜本就没休息好,天一亮就又迎来了敌人三个时辰不间断的进攻,无不疲惫不堪。一个上午,守卫东城墙的八百余郡兵就伤亡了近百。 “这可不行。咱们就这么多士卒,死一个少一个。贼兵人多势众,他们不怕伤亡,咱们怕。得想个办法扭转局面。”在打退了黄巾军的一次进攻后,桓玄把分散在城头各处c协助指挥的周涌c李钟c袁尧c陈佑c许阳和后来上城的文瀚c邢刚聚在一起,蹲在垛口后头说道。 文瀚按着膝盖,半站起身子,探头往城下瞧了眼。 因为黄巾军严重缺乏军械,所有掉落城下的兵器,不论是刀枪c还是锄头,哪怕是断成两截的箭矢都全被黄巾士卒在撤退时拣走的。 此时剩下的,只有被守卒推倒的云梯和横七竖八的尸体。 云梯是赶制出来的,不太坚固,倒地后大多即四五分裂,散落了一地的木头c枝杈。 尸体大部分是黄巾军的,也有少量郡兵的。相比昨天,今天的黄巾军士卒斗志昂扬,只荀贞亲眼看到的,就有三个郡兵被攀上城头的黄巾士卒抱着一块儿跌落城下。 一天半的鏖战,城外的雪地早被黄巾军士卒踩得泥泞不堪,现又被鲜血浸透,配上尸体c断裂散落的云梯,给人一种巨大的冲击,令人不觉回想起刚才激烈的战斗。 刚才发动进攻的黄巾军士卒约有千人,经过小半个时辰的激战,在付出了上百的伤亡后,奉中军将令,主动脱离了战斗,活着的士卒或扶或抬着伤员,过了护城河,向后方撤退,而在他们经过的位置,在护城河外一里多的地方,又有大约一千四五百人在集结。 可以预见到,接下来负责的攻城就是这正在集结的一千四五百人了。 这一幕,文瀚等人在今天上午已经看到过多次了。 最初的时候,黄巾军在进攻或者集结时都会大呼口号,但在过了最开始的一个时辰后,在守卒连着击退了两股攻势后,也许是因伤亡太大,他们不再出声了,进攻也好c集结也好,都是默不出声。可是,在有些时候,沉默比高呼更有力量,更令人胆寒。 桓玄深知,若不把黄巾军这个进攻的势头打断,城上的守卒必定不能再坚持多久了。 伤亡是一个原因,但不是主要原因,八百余士卒虽然已经伤亡了近百,可城里还有数万的百姓,不管怎么样,总还是能再组织起几千青壮的。 最主要的原因是“士气”。眼看着一波波的黄巾军士卒不要命似的扑来,打退一波,又来一波,沉默而坚定,仿佛无穷无尽,再胆大的人也难免会陷入绝望。 飞蛾虽小,但若成千上万,铺天盖地,便是火堆再大c火焰再高,也会被扑灭。此时此刻,黄巾军的士卒就是飞蛾,阳翟城就是火堆。 文瀚缩回脑袋,拾起放在脚边的短剑,拍了两拍,漫不在乎地说道:“要想扭转局面也简单。” “文君有何良策?” “趁贼兵撤退,给我一队人,我带他们出城去,杀上一阵。” 文瀚穿的皮甲本是黑底朱纹,此时甲上遍是血污,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他秀美的脸上也血污斑斑。 为防箭矢,他本来戴了一个铁制的兜鍪,后来杀得性起,嫌兜鍪碍事,随手摘下扔了。没了兜鍪的保护,在之前的一次战斗中,发髻被敌人的流矢射断,这会儿长发披散脖后。 老实说,他这两天的表现着实让桓玄吃了一惊。城头一干文士中周涌c袁尧等人虽也冒着敌人的进攻,坚持留在城头,协助桓玄指挥作战,并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也基本换上了甲胄,可真正能与桓玄相同,亲自带人持兵杀敌在前的只有文瀚一个。 文瀚和桓玄也不相同。 桓玄杀敌,主要是为了起一个带头作用。晓得相比“给我上”,“跟我上”哪个才能让战士们勇敢无畏。 文瀚则不同,在过去的几次战斗中,桓玄担忧他受伤或阵亡,——他的弟弟文博已经从军随主公周澈出征,文家就剩下他一个顶梁柱。 首先,论剑术c技击水平,他不算太高,力气也不算大,远不如韦强c庆锋,甚至不如黄叙这个少年;可是其次,他却十分勇猛,简直如猛虎下山,若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悍不畏死”。 桓玄实在是想不通,这样一个貌美如女子的豪强子弟,在战场上,却怎么会如一个亡命之徒似的? 也许真如那句话说的:越是不怕死,越是死不了。 尽管在接战中,文瀚多次遇到危险,可每一次都化险为夷,战至如今,他连一次伤都没受过!要知道,即使是一直受到韦强c庆锋c李钟等人严密保护的桓玄也已经负了两次伤了! 想不通也只有想不通了,桓玄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探寻文瀚为何会和其它的士族子弟有这样大的不同,暂时只能将之归结为:有些人,天生就是为了战争而生的。 听了文瀚的话,周涌笑道:“文君主动请缨,勇武可嘉,然依我之见,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 李钟点了点头,赞同周涌的意见,说道:“贼兵颇有小智,先在昨夜用疲兵之计,疲惫我们,今天又挟克城之威,猛攻不休。本来守城,是咱们守军占优,坐以待劳;现如今却变成了他们占优。若置之不理,可以预料,在击退了他们今天的攻势后,今天晚上他们必还会再度骚扰咱们。如此,夜晚不得安眠,白昼接战不休,咱们就要成为疲兵。如此,必败无疑。文君说得不错,是需要出城反击一下了,不过志才兄说得也对,现在还不到时候。” 文瀚问道:“为何?” “贼兵正在组织下一次攻城,城外数万贼众的视线尽在此处,可谓严防以待。咱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去,讨不了好。” “那该怎么办?” 周涌c李钟对视一眼,相对一笑,却都没有说,而是把这个“风头”让给了桓玄。 李钟说道:“兵曹椽足智多谋c骁勇善战,这两天身先士卒,先是出城破敌,继而又披甲持兵,蹈刃履险,率领守卒连连击退贼兵进攻。若非有兵曹椽在,吾城怕已失陷。兵曹椽既召吾等来商议此事,对此必是已有定计。吾等洗耳恭听就是。”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累着了,还是因为胆怯害怕,今儿个一整天,太守都没露头,只派了五官椽韩俊c主簿王澜c计吏郭济等郡朝大吏分去各面城墙督战。桓玄如今是当之无愧的守城主将,为了增强他的威望,这种“出风头”的事儿由他来做最好不过。 诸人,环绕着桓玄蹲了个半圈,齐齐问道:“桓椽何意?” “伯涛c元集说的不错,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从昨天到今天,贼兵不停歇地攻了两天城了,咱们疲惫,他们也疲惫!传我军令,令各部守卒打起精神,再坚持一下午,待到夜幕落下,我便亲率精锐,出城击之!” 打仗打的是一个主动权,被动挨打是不行的。要想扭转局面,只有一个办法:主动进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2章 让食与卒同甘苦 夜袭亲临共赴险 黄巾军如潮水一般的攻势直到戌时方停。初春时节,白天短,夜晚长。黄巾军撤下后不久,天色就冥暗下来。邢刚c严伟各提了两个高大的木桶,放到桓玄的身边,里头是刚刚熬好的肉羹。任义捧个箩筐跟在后头,筐里放了几十张胡饼。肉香c饼香顿时弥漫入空气之中。这是桓玄等人的晚饭。 守了一天城,桓玄累坏了,强撑着立在堞口处,看着黄巾军士卒成群结队地撤退远去后,这才将环首刀插入刀鞘,倚着城垛坐下,用鼻子嗅了嗅香味,笑道:“今儿伙食不错啊,还有肉羹?”昨天只是米粥而已。 他接过筷箸,在木桶里搅了搅,煮得通红的肉块在浓稠的汤汁里上下翻滚:“咦?是牛肉?” 在农耕社会里,牛是重要的劳动帮手,依照汉家律法,是不能妄屠牛的。 任义放下竹筐,答道:“桓君两天一夜没下城头,与贼兵血战,力保城池不失。县里的百姓c士绅十分感激。这牛,是张家c袁家c陈家等豪族大姓得了太守的许可凑出来的,总共凑了十头,现都在城下拴着呢,特用来给桓君c周君c袁君c陈君等改善伙食。” 周涌c李钟c袁尧c陈佑c文瀚c许阳等人从远处c近处走了过来。 听见任义的话,杜佑笑道:“这么说来,还得感谢贼兵围城,咱们这才能吃上一顿牛肉羹。” 陈家也算本郡大族了,饶是如此,平素也很少吃到牛肉。 “十头牛?都宰了么?” “哪儿能一次宰完!只宰了一头。” “全在这儿了?” “总共分成了四份,每面城墙都有。” 桓玄点了点头,抬眼瞧见七八个提桶拿筐的壮勇经过,知那是给郡兵们送饭食的,伸手把他们召至近前,探身往桶里看了看。 桶里装的饭食和昨天给士卒们吃的一样,有麦饭,有豆羹。筐里放的是麦饼。 麦饭c豆羹皆为底层百姓日常的吃食,也是郡兵们平时的伙食。周澈任亭职时,也常吃这类食物。 他没说什么,只对这几个壮勇道了声“辛苦”。搞的这几个壮勇受宠若惊。 等他们离开后,桓玄亲手取了木椀,先给文瀚盛满,说道:“今日与贼鏖战,文君履险不顾,奋杀在前,临强敌而不退,遭围攻而愈勇,只我亲眼所见,就有十余贼兵死在了你的剑下。与文君较之,我惭愧不如。这第一碗肉羹,非卿饮不可!” 文瀚不客气,扔下短剑,接过木椀,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赞道:“肉香四溢,汤汁浓郁,真美味也!”问荀贞,“这是谁熬制的?莫不是太守府里的膳夫么?” 任义笑了起来,说道:“小人适才与老邢c阿伟去城下拿饭,见只这牛肉羹就足足做了七八桶,加上几千守卒的伙食,摆了一大片。太守府里的膳夫还要照顾太守饮食,哪里有空忙这些?是袁功曹招募来的那些壮勇们熬制的。” 文瀚甚是诧异,晃了两晃木椀,说道:“竟是壮勇做的?哪个壮勇?有这等手艺。” 在他与任义说话的空当中,桓玄又盛好了好几碗肉羹,分别递给袁尧c陈佑c周涌c李钟。 周涌抿了口肉羹,吃了口肉块,品了下味道,笑对文瀚说道:“文君,这肉羹调料放得太多,肉半生不熟,勉强下腹罢了,哪里称得上‘美味’二字?你之所以觉得好吃,依我看啊,没别的缘故,只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饿得狠了,吃什么都香!” 众人放声大笑。 文瀚虽被周涌调笑,也不着恼,学桓玄的模样,倚着垛口蹲下,大口大口地将椀中肉羹喝完,随手递过去,说道:“桓君,再来一椀。” 桓玄何许人也?周澈安排在老家的“顾命大臣”。 细说起来一一论家世,桓姓也是大姓,是本朝帝师之家一一本朝经学大师桓荣,字春卿;谯国龙亢人(今安徽怀远龙亢镇),建武十九年,光武皇帝请桓荣入宫教授太子刘庄,从此恩遇日隆。桓荣与子郁c孙焉教五位帝王经书,被誉为“三代御先生,五位帝王师”,官至少傅,孝明帝时封关内侯,龙亢桓氏由此出名。所以桓玄与本地袁尧c陈佑等士族子弟不相上下。 论名望,现在是名动郡中,威震诸县,城头诸人中,也只有成名已久的袁尧可与他一比。 论地位,前扬州军司马,今郡兵曹椽,尽管在郡朝中的位次低於袁尧,但以如今的实际权力而言,其实反胜过袁尧。 论功勋,这两天平舆所以能稳如泰山,多赖他调度指挥c拼杀奋战。 他肯在自己吃饭前,先亲手给诸人盛饭已是不易,便是袁尧c陈佑,在接木椀时也很是客气逊谢了几句,唯独这土豪文瀚,半点不客气,对待桓玄的态度与以前在周澈家初见他时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桓玄没有在意,又给他盛了一椀。 侍立在桓玄左右的韦强c庆锋c李钟等人瞥了眼文瀚,也没怎么在意。 这要换个别人用这等态度对桓玄说话,韦强c李钟有城府,他两人或许能忍下不快,任义肯定要怒形於色了。然而面对文瀚,他们几人却全都生不起气来,倒不是因为文瀚士族土豪子弟的身份,而是文瀚的举动十分自然,如行云流水,既看不出有蔑视的意思,也看不出侮辱的成分,就好像他本就该这么说c这么做似的。 一个貌美如春华的男子,用一种随意自在的态度来与你说话,谁又能生得起气来呢? 桓玄忖思想道:“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这种就如主公说的那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天然干净让我发觉自己实在是一个污浊的人吧!” 文瀚杀了一天敌,衣上c脸上c手上全是血污c泥渍,脏得很。 他随随便便地在衣服上蹭了蹭手,拿了个胡饼,就着肉羹往嘴里塞。 袁尧看不下去了,说道:“文君,你好歹总是洗下手再吃,血c泥都沾到胡饼上了去了!你也能吃得下去?” 文瀚不以为意,只当没听见,依旧狼吞虎咽。 桓玄瞧见此景,不觉笑了一笑,但很快,他就收起笑容,拄着环首刀站起了身,往城头两边观望。 暮色渐深,络绎不绝的壮勇从城下上来,给守卒送饭,饭香冲淡了血腥。白昼的嘈杂和喊杀声沉静下来,晚风从远处带来了积雪融化后泥土c春苗的气息。医曹的吏员们带着另一批壮勇,把阵亡的守卒尸体搬下城。搬完了尸体,检查伤员。重伤c不能再战的也搬到城下去,轻伤还能再战的,则给他们包扎伤口。 奋战了一整天,郡兵们疲劳不堪,或者握着兵器坐在地上,或者干脆仰面躺倒,整个城头上乱糟糟一片。壮勇们把饭食放到他们面前,因为太累,居然好多人都懒得起来吃。有的四处乱看,碰上桓玄的视线,忙站起来行军礼,桓玄微笑着向他们点头示意。 守城两天一夜,桓玄没下过一次城头,与敌人交战时每次都身先士卒,加上此前的威名和战功,让他很快就得到了守卒的敬重。 尽管对守卒的表现不太满意,可桓玄也知,一群没上过战场的士卒能在强敌压境的情况下牢牢守城不失已经难得,也无法再苛责他们,因也不吝对他们露出笑容。 “建博c仲锐c老邢c阿任,这四桶牛肉羹,吾等已经吃过了,剩下的分给守卒和部曲吧。” 周家门下的那数百宾客,除了韦强c庆锋等亲卫外,大部分都没有参与这两天的守城战。 这不是因为他藏私,而是因为周家门下的宾客训练有素,并且多是游侠,个人武力出众,只用来守城未免大材小用,最适合发挥他们作用的地方不是城头,而是野外。 从守城初起,他就已经决定:用郡兵守城,用周氏宾客进攻。 昨天,黄巾军初来乍到时,他带着周氏的宾客们施行了一次算是成功的进攻,大大鼓舞了守卒的士气。今晚,又到了他门下宾客出击的时候了。 他扭脸往城下望了望,城外的黄巾军也开饭了,阵中升起了一缕缕的炊烟。 桓玄心道:“昨天一战,宾客部曲伤亡十余。相比昨天,不管排兵布阵,抑或兵卒们在战场上的彼此配合,黄巾军都有了提高。并且,士卒的数量也增加了许多。今晚的出击,也不知会再伤亡多少宾客部曲?” 周氏门下数百宾客得之不易,哪怕死伤一个,他都会感到肉疼,这是主公保留的最后精锐啊!然而正如他当日对安成令说的:“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平舆若是失陷,别说宾客,连他自家的性命也难保,什么都没了,还怎么报效主公。在这个时候,再肉疼c再可惜也只能忍住。 他望了会儿城下,转回头,却见李钟c韦强c庆锋c任义四人还留在原地没动。他蹙眉说道:“怎么还不去?” 韦强心疼桓玄累了一天,一脸不乐意,说道:“这肉羹c胡饼是县中大姓专门献给君吃的。宾客c守卒自有饭食。君何必拿自己的吃食给他们呢?” 桓玄沉下脸,说道:“只凭这几桶肉羹c这些胡饼以及咱们几个人,能守住城么?” “不能。” “贼兵围城两天一夜,城池所以不失,非我之功,乃郡兵将士之功也。这肉羹,吾等尝上一椀也就罢了,又岂能独食?”桓玄问袁尧c陈佑等人,“诸君以为呢?” 陈佑慷慨地说道:“正该如此。” 袁尧笑道:“君爱兵如子,与卒同甘共苦,此古良将之风也。” “推衣让食”放在后世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却是不多见的。 郡兵们中有不少人也看到了桓玄等人吃的是肉羹,但对此,没有一人有任何意见,更没人说一句怪话。由此也可看出,即使在兵卒们看来,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桓玄从没训斥过韦强,这是第一次。 韦强见他发怒,不敢多说了,马上提起一个木桶,飞跑着给守卒送去。 李钟c庆锋c任义等人给桓玄留下了一椀肉羹个胡饼,也各提一个木桶,拿着胡饼,准备去城下给宾客,或送给守卒。 文瀚忙不迭把椀中的羹汤喝完,任义离他最近,他伸手拽住,说道:“别急,别急!再给我盛一椀。” 任义得了桓玄的允许,操着木勺给他舀汤汁。文瀚嫌他舀的多是汤水,没见几块肉,抢过木勺,索性自己来盛。盛的满满一大椀,这才松手,放他离去。 一旁的许阳失笑,说道:“老文,往日在家,三餐所食,较之区区肉羹c胡饼,不知精美多少,也没见你多吃,今日为何如此暴食?” 文瀚一边吃饼喝羹,一边随口答道:“往日在家不觉饿,今日腹中空空。” 周涌c袁尧c许阳等人齐声大笑。桓玄亦不由微笑。 城头数百守卒,城下数百宾客,加在一块儿,千余人了,三几桶肉羹不够分,一个人最多喝上两三口。然而,不要小看这两三口,不多时,城上城下尽是欢呼之声。守卒们再看桓玄时,敬服之外,多了几分感谢和亲近。 四面城墙,把牛肉羹分给守卒们吃用的,只有桓玄和在南城墙督战的郭济两人。 夜幕缓缓降临,守卒饱餐过后,桓玄传下军令,令将火把全部熄灭,并吸取昨晚被黄巾军骚扰了整整一夜的教训,把他们分成了两班,一班值夜,一班下城睡眠。 桓玄没有睡,周涌c袁尧c文瀚c许阳等人也没下城休息,陈佑c韩俊吃完肉羹还觉得饿就赶回家去吃了点饭后,又跑了回来。 诸人聚在一处垛口内,目不转睛地望着城外黄巾军的阵地。 夜风冰凉,从诸人的衣甲缝隙中吹入,遍体生寒。夜空中,天边悬挂几颗寒星,半弯残月如冰雕也似。城外,一望无际的原野上,黄巾军的士卒吃完了饭,升起了一簇簇的篝火,纷纷围聚在火堆边烤火取暖。他们大多缺衣少裳,露宿野外太冷,不生火取暖不行。 戌时过了。亥时过了。 子时正,周涌低声说道:“差不多了。” 桓玄极目远望,入眼遍是星星点点的篝火。夜色朦胧,太远的看不清,较近处的火堆边,黄巾士卒皆已释杖而寝。 在他们的外围,大约有一千多黄巾士卒守夜,可能是因为看到城头上没有火把,黑漆漆一片,以为郡兵都已睡下的缘故,这些守夜的士卒放松了警惕,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闲谈聊天,不少坐在地上。统带他们的小帅们也没人去管。 “那些贼兵怎么不睡?骑着马乱跑干什么?” 顺着文瀚的指向,桓玄看见百余骑马的黄巾士卒穿过主阵地,穿过外围,接近城外。 到得近处,诸人看得清楚,这百余士卒的马上都挂着小鼓。 桓玄立刻想起了昨夜的遭遇。 陈佑嘿然,说道:“刘辟贼子这是想要接着昨晚,继续骚扰咱们睡眠啊!” 李钟右手握成拳,轻轻打在摊开的左手上,说道:“桓君,机不可失!”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诸人却都知他和周涌说的是一回事,即中午时诸人商定好的:夜袭反击。 袁尧虽不太懂军事,亦猜出了李钟的意思,颔首说道:“李君所言甚是。贼兵此时只顾着骚扰我军,必想不到我军会突然出城夜袭,此诚我军出击之良机也!” 陈佑c韩俊说道:“不错。” 陈佑顿了顿,又道:“却也不必急着出击,等他们这批贼兵骚扰完了,准备回去时,咱们再呐喊出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桓玄整了下铠甲,细致地把环首刀悬在腰间,试了试,觉得抽刀不太顺手,又调整了下位置,这才从容不迫地说道:“诸君请在城头为我观战。” 一个多时辰前,李钟c南凌c许阳c文瀚等人已选好了六十个勇武过人c擅长骑术的宾客部曲,做好了出城夜袭的准备。 桓玄向诸人行了个军中礼节,正待要下城率宾客部曲出击,一人从后边扯住了他,叫道:“不可!” 扯住桓玄的是袁尧。 袁尧说道:“兵曹椽今日临城激战,一天未得休息。傍晚你给我诸人盛肉羹时,我见你两手微抖,分明已经力竭。今晚夜袭,谁都能去,唯卿不可去也!” 周涌c李钟亦道:“楚虚,你现居兵曹椽之位,府君不在,你就是主将,一身担负满城安危。昨日贼兵初来,为鼓舞士气,你率众出击倒也罢了,今夜万不能再轻身涉险。” 桓玄心道:“我当然知道我是主将!不可妄动。你们以为我想去么?” 兵者,凶事也。战阵之间,立尸之地。勇猛无敌如西楚霸王尚且死在万军之中,何况是左脚有点跛的桓玄?一个弄不好,就是有命出城,没命归来。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怕死呢?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事儿可不是谁都能做得出来的!问题是:他不去,还有谁能去? 袁尧么?周涌c李钟么?又或者陈佑c韩俊么? 他们还不如桓玄!最多会些击剑而已,让他们上战场不等同让他们去送死么? 他们去不成,让郡兵里的将校去么? 桓玄对这些将校们还不太熟悉,不知道他们的能力。不知其能,怎敢派他们出城?万一大败,甚至全军覆灭,守卒的士气必跌入谷底。这城,也就不必再守了。 他说道:“守城一天,累是累了点,休息这么久,也恢复过来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懂,然正因府君不在,我是主将,今晚夜袭,才正该由我带众出击。我不带头去,谁带头去?” 他言下之意:今晚夜袭很危险,他身为主将,应该身先士卒。 袁尧等人执意不愿。 袁尧抓着他的衣甲不松手,说道:“我乃郡功曹是也,虽不及卿勇武,然亦曾习击剑,并非儒懦文生。今夜出击,卿留,我去。” “这怎么行!” “城中可以没有我,不可无卿啊!” 桓玄真是没料到,袁尧竟然这样高看他,连“城中可以没我,不可无你”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环顾诸人,见诸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对袁尧的这句话似乎都表示赞同。 周涌c陈佑c韩俊等人,无一不是本郡英才,却居然认可袁尧的这句话? 桓玄又惊又喜,这才恍然发觉,在众人的心目中,他的地位竟如此之高了?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桓玄对自己评估过低c“妄自菲薄”,也不怪他,毕竟他是待罪之人,虽然得了朝廷大赦,但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就觉得自己比不上袁尧他们这些士族子弟。 事实上,他也比不上他们。可是在袁尧等人看来,也许他没什么过人的智谋,也没什么超人的学识,可却十分的果勇,十分的沉稳。对这两点,袁尧等人皆自甘不如。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当去掉这层神秘的面纱后,袁尧等干练的士族子弟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有喜有怒,他们也会佩服一个人,他们也有自己的短处。这个世界上并无十全十美的人,再杰出c再出众的人才,他们也是有自己的不足之处的。 桓玄定下心神,笑道:“功曹椽职在简核吏员。率众突击c白刃夜袭,非卿职也,此吾之任也。伯舜,我知你好意,你不必多说了。”对诸人说道,“我有昨日破贼经验,今夜出击,轻车熟路。诸君不必为我担心,且在城头观战,看我如何杀贼就是!” 尽管得了袁尧等人的看重,他也不能让袁尧肩负起夜袭的重任。袁尧或许如他自己所说,会点击剑,可杀敌破阵绝非会点击剑就行的。 城下响起了一片嘈乱的鼓声,鼓声里混着上百人高低不平的嘲笑c谩骂。时已夜半,城上原本很静,鼓声c嘈杂声瞬时划破了沉寂。昏昏欲睡的守卒被吓了一跳,忙乱地跳跃起身,抓起兵器,往城外看去。 桓玄等人也停下话头,朝城下观看,是那百余骑马带鼓的黄巾士卒到了护城河外。 夜色下,他们一面沿着护城河来回驰骋,一面击鼓叫骂。桓玄没有怎么去看这股黄巾士卒,而是把目光在护城河上略停了一停。他记得河中本有血污,但被浓浓的夜掩住了,此时只见河水如带,倒映星月清辉,蜿蜒绕城,波光粼粼。纵是将要出城夜袭,即将再度与黄巾士卒白刃拼杀,然而这静谧清凉的河水却依然令他心中一动,恍惚里,不由想起了主公周澈的一句话,“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两日一夜的厮杀,这一刻,他难得的宁静。 “楚虚?” “啊?” 李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轻轻碰了他一下。他从恍惚中醒来,散漫的视线重新集中。城外,护城河外,官道上c原野上c丘陵间,一望无际,尽是露天而眠的黄巾士卒。 “你怎么了?” “我在想:也不知主公现在怎样?安成老本营怎么样?也不知安成遭了‘贼兵’没有?” “反正等下就要出城夜袭,要不选几个勇士,看有没有机会冲出贼围,回安成看看?” “也好!” 桓玄从远处收回视线。这一次,他的目光没有再在护城河上停留,向李钟c周涌c袁尧等人拱了拱手,按刀转身,大步往城下走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3章 出城复击士气强 狭路相逢勇者胜 和上次一样,这次出城的宾客部曲依然是以李钟c韦强c庆锋c南凌c高家兄弟c铁家兄弟等人为首,只是人数比上次少了一半,上次是百人,这次只有五c六十人。上回出城出击,文瀚c许阳没有出去,而是在城门口接应。这一次,桓玄本打算依旧令他们在城门接应,但这次他俩不愿意了,坚决要求随从桓玄出城。 其实桓玄挺能理解他两人想法的。文瀚c许阳年纪都不大,并且皆尚武好勇,对老卒来说,打仗是一件危险的事儿,弄不好就掉脑袋了,而在他两人眼里,这或许却是一个彰显他们武勇的机会,因而积极要求参战并不奇怪。特别是文瀚,桓玄照顾他,因为他弟弟已经去了北疆从军,这两天桓玄一直都没让他上到第一线,早就按捺不住了。 桓玄沉吟片刻,心道:“伯灏c子明既尚武好勇,早晚要上战场。我能‘保护’他们一时,不能‘保护’他们一世。与其等到日后直接与那些‘百战老卒’交战,不如让他们先练练手,同‘乌合之众’的黄巾士卒先打上一场。” 想到这里,不再阻止他两人,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五十个宾客部曲,加上桓玄c韦强c庆锋等人,共计六十人,一人一骑,骑的都是上次出战过的“老马”。桓玄没有废话,翻身上马,对严伟和邢刚c任义等留守诸人说道:“如上次一样,待我率众出袭后,你们守住城门,为我擂鼓助阵。” 邢刚c任义c严伟等应道:“诺。” 桓玄侧耳,细听城外。 城外黄巾士卒的骚扰纷乱之声隔着城门清晰入耳,他们又驰骋叫骂了大概有一两刻钟,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隐约闻马蹄纷沓,似乎远去,应该是离开了护城河,归回本阵去了。 敌退我进,此正开门出击的良时。 城门洞中,六十人骑排着整齐的队列,鸦雀无声,偶有战马喷鼻。 桓玄回首看了一眼众人。 他身后左侧是李钟,沉默安静。他身后右侧是庆锋,一手提着长矛,一手在轻抚上次负伤的地方。李钟c庆锋中间是韦强c许阳c文瀚,许阳激动得涨红了脸,一双眼紧紧地盯在桓玄的身上,时刻等待着他下达出击的命令;文瀚和李钟差不多,也很安静,只是李钟的安静里带着沉稳,他的安静里更多的却是轻松。队伍最后是南凌,他此次的职责仍然是殿后,正屏着呼吸c亦在侧耳倾听城外动静。混在队伍中间的高家兄弟c铁家兄弟表情不一,或紧张c或兴奋。 这次出击的宾客部曲共有五十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皆为勇武之士。桓玄把他们分成了五个“什”,高家兄弟c铁家兄弟c南凌分别暂时担任各什的“什长”。 相比这几个首领人物的表情各异,宾客部曲们的表情就单一了许多。 他们不像桓玄,不必肩负全城安危;也不像李钟c庆锋,不是桓玄的亲卫;也不像高家兄弟c铁家兄弟c南凌,没有带队的责任,不需为本什人负责,只管杀敌就是,因而最多的表情是:将临鏖战的冲动与跃跃欲试。——上次出击时,他们把黄巾士卒打了个落花流水,这大大提升了他们的信心,此时此刻,竟没有一个胆怯害怕的。 桓玄暗自点了点头,心道:“军心可用,士气可用。”沉声令守卒打开了城门。 城门打开,月光洒落面前。 不远处是几截断裂的云梯。七八具黄巾士卒的尸体对着城门口,横七竖八地躺在雪化后的泥地上。前边,护城河幽静悄然,波光粼粼。 桓玄简短地对文瀚c许阳说了句:“跟紧我。”随即举起长矛,打马疾驰,当先冲出城门。 历经两天一夜的激战,城外早已面目全非,唯独护城河上的吊桥得以保全,概因不管是黄巾军c抑或是城内守卒,都没有把它毁掉的打算。 护城河虽不甚宽,一次也能并行五六个人或三四骑,有了它,黄巾军在攻城时可以少搭建一座浮桥,城内守军亦能随时过河出击。 在灵巧地跃过断梯c尸体后,当坐骑踏上吊桥上时,桓玄还有心想道:“今晚夜袭,如果吾等大获全胜,为阻止吾等再度出城袭击,刘辟也不知会不会将这桥烧掉?” 至于等他们过桥后,黄巾士卒会不会把桥毁掉c断了他们的后路,他并不担心。正如他上次率众出击时一样,城门处有邢刚c任义c严伟等人在,他们断不会坐视黄巾毁桥不管的。 护城河说宽不宽,说窄不窄,六十骑刚出城,养精蓄锐许久的坐骑力气正足,如风驰电掣,瞬间已到了河的对岸。河对岸,就是黄巾军的营地,离河最近的只有不到两里地。 黄巾军初到城下时,根本就没有扎营。 正规的营地就像一座小城,营内规划整齐,有主干道c有支道c有辎重区c有划分给各军的营区,如果是长期扎营的话,甚是还会有排水系统等,在营地的边缘处也至少会建起栅栏,立起望楼,有的还会挖一道深深的壕沟,在外边竖起拒马c洒下铁蒺藜之类,以防敌人突袭。 而黄巾军的营地,在最初时只是乱糟糟的一片,没有规划c没有栅栏,什么都没有,只是大致地按照各乡c各里,给来自不同地方的太平道信众划出了一块停驻休息的空地而已。这也是为什么桓玄上次那么容易就能突入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 可能是吃一堑c长一智,经过了上次的被动后,刘辟吸取了教训,昨天下午和今天白天时,组织了一批人手,在“营地”的最外侧挖了一道沟堑。只可惜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因为没有纪律性,缺乏严格的军纪,这道沟堑挖得深浅不一。 桓玄早在城上时就观察清楚了,过了吊桥后,半点犹豫没有,略微拨转马头,直奔南边数百步外。 这里的沟堑最浅,挖了不到一尺深,顶多两尺宽,不需要什么好马良驹,寻常的马都能一跃而过。刚才过来城下骚扰城中的那队黄巾骑士就是从这里过去c并从这里回去的。 六十骑跃过浅沟,如狼似虎,冲入了黄巾军最外边的营地。从他们出城,到他们过护城河,再到他们跃过沟堑c冲入营中,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这个营地里的黄巾士卒大约有二三百人,因给那队骚扰城中的黄巾骑士让路,大部分都是刚又躺下。依桓玄想来,他们一则措手不及,二则正睡得朦胧,踏平这个营地应是轻而易举。 也的确是轻而易举。 六十人骑排列出一个进攻的阵型,十人一队,分为五队,以桓玄c韦强c庆锋三人在最前,如同一柄利刃带着一个钉耙,摧枯拉朽也似,用了半刻钟不到就把这个营地犁了一遍。 二三百的黄巾士卒伤亡小半,余下的连滚带爬,哭爹叫妈,向四处逃散。 文瀚用的是一柄铁矛,和许阳两人紧随在桓玄三人后头,一面照看他们的身后,一面趁机杀戮落单的黄巾士卒。文瀚虽是土豪,但常年习武,打熬力气,骑术既精,亦会用矛,片刻功夫连杀三人。大冷的天,他热血沸腾,脸颊通红,忍不住大声喊杀。 桓玄分明听到,他的喊杀声微微带着颤抖。颤抖,倒不是因为害怕。他以前杀过人,不怕手上见血,但是这种“深入敌阵c酣畅淋漓”的感觉却是他以前从没经历过的,因此难免兴奋。 桓玄在队伍的最前边,压力最大,饶是如此,在听到文瀚的叫喊声后,百忙中,一个念头浮过脑海:“一个以前是种地的土豪,初上战场,不是惧怕,却是激动兴奋。人与人真不能比,或许他天生就是将才。” 一个人最终能否成材,家教c生长环境是一个重要因素,不可否认的是,天分也是一个因素。 这个营地很快就被穿破。 黄巾军的营地与营地之间并无明显的间隔,只有一道不宽的空地,奔驰过这道空地后,就是下一个营地。这第二个营地的黄巾士卒和前个营地差不多,也是二三百人,一样措手不及,又被轻松穿过。疾驰的战马与咆哮的壮士,六十人骑过处,留下一地血肉横尸。 文瀚等人大呼小叫,酣畅痛快。 桓玄骑在马上,听耳后风声,观黄巾士卒溃逃四散,却不由心中狐疑:“上次出击的时候,我带出来的人比今晚还多,这黄巾军也没像今晚一样,刚一接战,即四处溃逃啊。” 紧跟着溃逃的黄巾士卒,迎面冲入了第三个营地。 前边逃跑的黄巾士卒四散分开,清冷的月色下,数百披甲持矛的甲士出现面前。 桓玄心知不妙,欲勒马转行,因为方才一路冲杀得太顺,李钟c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等人和数十宾客与他之间的距离极近,不到两个马身,仓促间,却难以立刻转换方向,如果强行转换,极有可能会使得后边的宾客们拥挤碰撞。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冲上。奔马与甲士,长矛对长矛。就好比:利刃撞上了盾牌。 刘辟虽然没有学过兵法,但能够成为张角的弟子,并被任命为汝南郡的渠帅,本身却也是一个颇有才干的人。 依照张角的计划,原本是打算在三月初五那天起兵反汉的,然而因为叛徒的告密,导致不得不提前仓促起事,刘辟等在起事前的处境相比其它郡国的太平道信众来说,甚至要更坏一点,但是尽管如此,他依然在短短的几天里就联络上了三十七个县的小帅,召集到了数万的道徒,并当机立断地围住了平舆城。 由此,亦可见刘辟的确是个不多见的人才。 一个聪明人是不会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的。有了桓玄上次出城袭击的教训在前,刘辟当然不会不对此有所防备,以防桓玄故技重施。挡在桓玄等人前面的这数百甲士就是他的“防备”。 现在想来,整个黄巾军的前线,为何独独这一片营地前的沟堑挖得最浅? 除了便於黄巾军夜晚出营骚扰城中c方便白日从此处出营攻城外,不排除这也是刘辟给桓玄设下的一个陷阱。 孙子云:“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刘辟虽不知兵法,但他的这个“陷阱”却正暗合了“能而示之不能,利而诱之”的兵家诡道。 埋伏在营中的这数百甲士,是刘辟麾下主力的一部分。整个黄巾军中,只有刘辟麾下才有这么多装备齐全c兵器精良的甲士。只是,这些甲士本来都在中军,都在扈卫刘辟,什么时候被他调到了这里?想来应该不是在白天,而是在入夜后。 桓玄等人居高临下,在白天的时候,刘辟是难以玩弄出什么花样来的,也只有在入夜后,才有机会做此手脚,设下埋伏。 种种的念头在桓玄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手中的长矛刺入黄巾甲士的体中时,这些念头全都消失不见,他的脑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杀过去,杀回城。” 狭路相逢勇者胜。既然一时不察,上了刘辟的当,中了黄巾的埋伏,那么再想别的什么都是没有用的,后悔c惊乱全都无济於事,要想不死在这里,唯有拿出比敌人更多的勇气。 两汉虽不禁民家兵器买卖,但流通在市场上的兵器多是刀剑弓弩,铠甲很少,精甲更少,加上这两天从上蔡县c定颍县抢来的铠甲,刘辟麾下有铠甲穿的士卒如今总共也不过两三千人。他不可能在这里投入太多的甲士,挡在桓玄等人面前的甲士大约有三百人,可能是一“曲”。 桓玄骑在马上,视线比较开阔,在冲入甲士阵中前,已经把这一曲的甲士看了个大概。 三百来甲士主要由两种兵种组成,一部分是盾牌手,一部分是长矛手。盾牌手在前,长矛手在后,组成了一个长方形的阵势。盾牌手不多,可能四五十人,列在阵前;后边全是矛手。 在这个阵型的四周,是闻讯夜起c或从近处赶来的数千普通黄巾士卒。 这些普通的黄巾士卒和他们前天交锋的那些以及刚刚冲过的那三个营地里的黄巾士卒一样,极少穿有铠甲的,大多衣衫褴褛,武器也很简陋,许多都是农具c竹枪。对这些“杂兵”,桓玄是不太重视的,只要小心一点,这样的“杂兵”再多,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太大的威胁。前天上午,他带人在这些“杂兵”阵中杀了个来回,最终只付出了微不足道的伤亡就是明证。 也就是说:只要能把面前这三百甲士冲垮,他们就能取得今晚夜袭的胜利。 甲士阵前的盾牌手拿得是大盾牌,大半个人高。 这些盾牌手也不知是否接受过训练,只从眼前的表现来看,倒也似模似样,虽说排列得稀疏了点,不够密集,但皆蹲在盾牌后边,将盾牌高高竖起,试图以此来延迟桓玄等人的马速。 盾牌上有“矛眼”,每个盾牌手身后,都有两个长矛手,将长矛从“矛眼”中插出。若从远处看去,黄巾甲士的这个阵型就好似一个刺猬。 桓玄如果骑的是一匹良驹,面对这个阵势,他可以抓住盾牌手排列得较为疏松c不够密集这个不足,驱马跃起,跳过最前边的盾牌,踩踏闯入其中,趁机破阵。可惜他的坐骑虽不是驽马,却也非为良驹,这个高难度动作是难以完成的。 他只能是尽量地拉扯缰绳,使坐骑不致撞上突出盾牌外的长矛,同时奋力挥动手中的铁矛,尽量刺出。星月c火把c篝火,铁矛笔直地刺入当前盾牌后一个长矛甲士的脸中。 到底是缺乏系统的训练,军事素养不够。黄巾军的盾牌手虽然都躲在了盾牌后边,但是盾牌的防护面积毕竟有限,在这种情况下,将长矛插入“矛眼”的长矛甲士就忽视了自身的安全措施,很多都直着身子,将上半身暴露在了盾牌的外边。桓玄刺中的正是其中一个。 桓玄在马上,长矛甲士在地上,长矛略微抬高一点,就避开了长矛甲士身上的铠甲,刺入了他的脸颊。 所谓“甲胄”,甲是铠甲,胄是头盔。好一点的头盔是有遮面的,如桓玄现在戴的这个兜鍪,脸前边就有遮面,主要是防御箭矢,在近身肉搏时也可以防御敌人的长短兵器。这个被刺中的长矛甲士只是个黄巾军的一个士卒,尽管是主力士卒,却也只是戴了一个寻常的头盔,并无遮面。 铁矛毫无阻力地刺入了他的脸中,借助马速,穿过了整个颅骨,矛尖从他的脑后透出。 这个甲士惨叫一声,轰然倒地。一个盾牌后边有两个长矛甲士。这个倒地的甲士正撞上另一个甲士。另一个甲士站立不稳,随之也摔倒在地。在倒地时,这第二个甲士可能是太过紧张,又可能是想借用长矛稳住脚步,竟然忘了松开手里的矛柄,他这一摔倒,连人带甲近两百斤重,导致盾牌瞬间歪斜。盾牌手的虎口被拽得撕裂,痛呼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的发生只在眨眼之间。 盾牌落地,盾牌手的前头再无防卫。桓玄大喜,心中叫道:“天助我也!”纵马前踏,马蹄踩在盾牌手的身上,抽回铁矛,反手又刺入另一个长矛手的脸上。 便在同时,一声暴喝传入他的耳中。 他侧目去看,却是庆锋用双臂夹断了邻近一个盾牌上的两根长矛。 不知何时,庆锋从马上跳了下来,改为徒步作战。桓玄在最前边,所以没空下马;庆锋稍微靠后,因在看到黄巾甲士的盾牌阵后,有时间下马步战。 夹断了盾牌上的两根长矛后,庆锋扎开马步,蹲下身,抓住盾牌的底部,把盾牌略微举起,随即整个人扑在盾牌上,将这个盾牌压倒。 盾牌后边的盾牌手c两个长矛甲士躲让不及,同被压在盾牌下边。庆锋只夹断了露在盾牌外部的长矛,盾牌内还有两根矛柄,“噗”c“噗”两声闷响,两个长矛甲士各中了一柄,惨胜痛叫。庆锋不理不会,抽出绑在背上的短戟,通过盾牌与地面的缝隙,猛往里边狠/插。 他插动的速度极快,呼吸之间,已经接连插了十几次,每插动一下,即带出一条血泉,盾牌手c长矛甲士从痛呼到挣扎到一动不动。 庆锋是下了马,另一边的韦强和桓玄一样,没有下马,但又与桓玄不同,韦强不是寻找敌人的弱点,而是直接策马撞上了盾牌。两根长矛深深刺入坐骑的体内,坐骑哀叫长嘶,滚翻摔倒。因为马力的冲撞,盾牌亦不由后移。 韦强脚尖轻点马蹬,在坐骑摔倒前跳跃而起,丢掉手中的长矛,半空中抽出佩刀,跃到地上,揉身扑近盾牌,绕到后边,三两下就将正立足不稳的盾牌手c两个长矛甲士杀死。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面对相同的劲敌,桓玄c韦强c庆锋三人性格的差异在此一刻表现得淋漓尽致。庆锋倚仗的是气力,韦强倚仗的是勇悍,桓玄则是寻找敌人的弱点。 几乎与韦强c庆锋杀敌不分先后,桓玄的脸还没扭正,文瀚在他身后叫道:“低头!” 桓玄来不及回头看,连忙应声低头,听见“嗖”的一声,却是文瀚把手中的长矛投掷出去,只是没有击中敌人,砸在了盾牌上,落在地上。 文瀚的这个举动提醒了殿后的南凌,他紧接着大叫道:“掷矛!” 五十宾客应令,学着文瀚,纷纷用力将长矛掷出。几十柄长矛划过空中,从桓玄c韦强c庆锋的头上飞过,如同一阵急雨,落入黄巾甲士的阵中,大半都没有击中敌人,但也有十几柄刺中了盾牌后的矛手。黄巾甲士的阵中惨叫连连,阵型顿时一乱。 眼见桓玄等人各显威风,许阳羞於落后,咬牙切齿,催马疾驰,风也似的从后边赶上,越过桓玄,第一个冲入了黄巾甲士的阵中,施展长矛,左冲右突,口中酣呼不断:“杀贼!杀贼!”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4章 攻守互易成僵持 大帐军议作估算 许阳一马当先第一个冲入黄巾甲士的阵中,第二个入阵的是庆锋。桓玄反而被他们抛到了后边。他两人一个骑马,一个步战,一个长矛挑刺,一个环首刀劈杀,一入阵中,俱如狼似虎。 黄巾甲士尽管是黄巾军的主力,乃是刘辟兄弟多年以来精心挑选出来的勇士,多为乡野轻侠之辈,但毕竟缺少训练,疏於配合,被他两人这一冲,阵型就有些乱了。 许阳倒也罢了,虽然骑的有马,说起来比庆锋占便宜,然而冲入阵中后,四面都是人,就好比陷入了泥淖之中,马速提不上去,很快就没了最初那一往无前的势头,庆锋则不然。 庆锋本就是一个步战型的人,并不精通骑术,不骑马反比骑马更加勇猛。 他身披重铠,双手各执一柄百炼钢制成的三四十斤的环首刀,或刺或劈c或砍或砸,呼喝叱咤,大步向前,当面之敌,几无一合之将,不过转眼功夫,已深入敌阵四十余步。 战阵肉搏,尤其是在孤军深入,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时候,就不讲究什么技击技巧了,力大勇武者胜而已。 特别像眼下,彼此都有铠甲护身,你一矛刺来,纵是刺到了对方的身上,力气不足,也难以对敌人造成太大的杀伤,而反过来,力气若是足够,就如庆锋,一刀砍过去,不是把敌人砍得吐血,就是把敌人打的筋断骨折,再有铠甲防护也是无用。 一来二去,骑马的许阳反被步战的庆锋落在了后头。 黄巾甲士里也有不怕死的,仗着铠甲的防御,硬是冲到许阳的马前,两三人一起合力,杀伤了他的坐骑。只入阵了不到三十步,许阳就不得不从马上跳下,亦如庆锋一般,改为步战。 桓玄担心许阳c庆锋有失,急急催马上前,跃过阻在前头的盾牌和死伤的敌人,在李钟c文瀚等人的保护c协同作战下,亦杀入阵中。 火把冲淡了月光,鲜血溅射在泥泞的雪后田野。 一时间,刀枪碰撞,血肉横飞,马嘶人叫,杀成一团。 若从天空看下去,在这块小小的阵地上,汉军一方就如一柄匕首艰难而却不能阻止地刺入了黄巾甲士这块盾牌之中。远处刘辟的主阵中,战鼓雷鸣,分别给自己一方鼓舞士气。 就在几天前,黄巾士卒还多是农人,虽也经过了几次攻城战,但攻城和野战是截然不同的概念。 也许在老卒看来,在某些时候,攻城比野战更加惨烈,可在新兵的眼里,攻城虽也惨烈,但能上到城头的只是少数,更多的只是在远处观看,反正守卒不可能从城头上跳下来c杀过来,相对觉得安全一点;并且作为进攻的一方,在心理上也和防守的不同,占据了主动权,潜意识里会认为:想攻就攻,想走就走。 野战却是面对面,一刀下去,不是你死c就是我活,而且是近距离的,谁知道敌人会什么时候杀到你的面前?一旦杀到近前,逃也逃不掉。 因此之故,眼见到这样惨烈的激斗后,近处的那些黄巾士卒下意识地纷纷后退,相顾骇然。 听得黄巾甲士的阵中,有人狂呼高叫,周边的黄巾士卒不少人投目注视,见却是庆锋。 他们不知庆锋的名字,因有兜鍪护面,也看不到庆锋的相貌,但是有人认得庆锋的兵器。 桓玄率领的宾客部曲中,好使用双环首刀这种近战兵器的只有庆锋一人。 有人叫道:“闻得故东乡乡长手下有一壮士,擅用双刀,号为‘刈雙刀’,莫非就是此子么?” 人的名c树的影。被猜出身份后,周近的黄巾士卒越发胆怯,乃至有人为了远离这个杀神,就丢下兵器,转身逃跑。 这阵阵的骚乱影响到了黄巾甲士。 殿后的南凌眼观四路c耳听八方,注意到了不远处的骚乱,虽不知缘故,但也知对己方有利,奋声大呼:“杀c杀c杀!” 数十宾客跟着他大呼大喊:“杀,杀,杀!” 诸人紧随桓玄,有马的骑马,坐骑死掉或者受伤的丢马步行,尽皆奋勇争先,耻於落后,敌人的长矛及身,面无惧色,且行且战,长驱直入,一路过处,留下一地的尸体c残肢。 黄巾甲士吃亏在配合不佳,赖以阻敌的盾牌阵既被破掉,陷入白刃肉搏,即远非久经操练c深谙配合之道的诸宾客之敌。 一边是人数虽多,但却多逞匹夫之勇,一边是人数虽较少,但彼此配合默契,谁胜谁负,谁强谁弱,不言而喻。 交战不到两刻钟,黄巾甲士伤亡近半,阵型已被破了一半。 庆锋冲在最前,连斩其甲士,环首刀都砍的卷刃了。 许阳较为靠后,一个不小心被敌人拽住长矛,摔倒在地,矛折,反刺中肘部,血流盈铠,不顾剧痛,弃矛,从身下抽出环首刀,奋力劈砍,仰面砍伤数人。他用的百炼钢刀,黄巾甲士的兵器不能与之比。 桓玄又在许阳的后边,两人相隔大约十二三步,见他摔倒遇险,心中大急,想冲上去援救,奈何却被四五个勇悍的黄巾甲士围住,短时间内难以冲出。他连声大叫:“老李c老李!”这是在喊李钟。 李钟知他心意,知道他是在令自己过去救助许阳,却不答话,只闷声守在他的马下,半步不肯离开,牢牢地护住他的后边和侧翼,不使围攻他的黄巾甲士近前。 李钟不是不知道许阳在宾客中的地位一一一一一些武备就是许阳资助的,此时之所以拒绝接受命令,却是因为在他的心中,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桓玄。 许阳入阵以来,至少杀伤了十几个黄巾甲士,早成了敌人的重点关注对象,这会儿摔倒在地,周围的甲士一个个奋不顾身地扑来,其中并有两个铠甲较好,像是什长c伍长之类小军官的壮汉。眼看他就要性命不保!桓玄尽管焦急,无可奈何。 便在此时,一骑杀开包围,从桓玄身后冲出,人如玉树c马如游龙,接连闪避开好几个前方敌人的截击,驰骋到了许阳左近。马上的骑士掷出长矛,先刺倒了一个接近许阳的敌兵,随即马不停蹄,绕着包围许阳的那几个甲士转悠,一边机灵地闪避边儿上敌人的刺杀,一边从马上取下弓矢,张弓搭箭,须臾间,接连射出四五箭。如此近的距离下,箭箭中的。 数箭过后,围杀许阳的包围圈出现了空挡,这个骑士舍弓抽剑,呼喝着催马驰入,到得许阳身边,屈身低手,拽住他的胳膊。两人同时发力。许阳从地上跳起,跃上了他的坐骑,坐在他的后边。 骑士掌控缰绳,弯下腰,伏在马上,长剑横扫,将阻在马前的一个甲士砍翻,策马冲出了围困。从掷矛c到射箭c到入围c到拽起文聘,再到冲出包围,这一整套/动作,这个骑士做得如行云流水一般,做的虽是杀敌救援的事儿,然而却说不出的好看。 殿后的南凌看到了这一幕,他知此是提升己方士气的一个大好良机,高声叫道:“文君真吾城中无双将也!”这冲围救人的正是文瀚。 庆锋勇不可当,许阳倒地不死,文瀚纵马救人。三人或步或骑,或杀敌c或援救,在敌人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宾客们的士气大涨,黄巾甲士士气大落。 再遇到黄巾甲士时,桓玄就心知,今夜的夜袭到此为止了,看到许阳被救下后,心落入胸口的同时,抓住时机,叫道:“杀回城去!” 当刘辟派出的援兵抵达交战场地时,桓玄已经带着部众撤回到了城中。 因为没有预料到刘辟会设下埋伏,跟从桓玄出城的数十宾客伤亡不小。上次出城作战,只伤亡了十来个人,这次足足伤亡过半,回到城中的不到四十个人,并且其中一大半都带着伤。 己方的伤亡虽然不小,给对方造成的伤亡更大。 普通的黄巾士卒不必说了,便在不久前,他们还多是在乡间务农的农人,杀伤得再多也不值一提,但那些披着铠甲的黄巾甲士,尽管因为缺乏训练,战力也并不是太过强悍,然而却绝对是黄巾军的精锐,不仅是刘辟最大的倚仗,也是普通的黄巾士卒最大的勇气来源。 一场短暂的交锋,桓玄以寡敌众,以数十人的兵力大破数百黄巾甲士,并至少杀伤了上百人。 对守军来说,极大地提升了他们的士气;对普通的黄巾士卒来说,极大地打击了他们的士气。不管是谁,在眼睁睁看着己方“最为精锐”的部队竟被少量敌人打得毫无反击之力后,恐怕都会惊惶骇怕。 不过对桓玄来说,士气的“我涨彼衰”并不是最重要的,他这次夜袭的目的也不是为了提升士气,而是为了改变战场的节奏,重新把战场的主动权控制在手中。 从黄巾军随后的反应来看,他达成了这个目的。 一直到天亮,刘辟也没有再派出第二股骚扰的部队,城中的守卒渡过了安静的一夜,睡了个好觉。 这夜过后,连着几天,战事乏善可陈。 不外乎一方来攻,一方来守。 事实上,前几天的战事,双方虽然你来我往,时常变换攻守的位置,桓玄甚至两次带人出城逆击,看起来打得十分激烈热闹,其实也是乏善可陈。 战争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一个合格的统帅,除了需要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外,还需要有足够的经验。 就比如此时的城外,如果刘辟有一定的攻城经验,以他数万人的绝对优势兵力,恐怕早已将平舆拿下了。又比如此时的城中,如果桓玄有一定的守城作战经验,城中的守卒虽少,但胜在常年操练c兵器精良,恐怕也早将城外那些兵器简陋c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的“乌合之众”击溃了。 然而可惜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同时桓玄的身边又有周涌c李钟c袁尧c郭济这样的人才相助,双方攻守至今,胶着不下。 桓玄以郡卒为主力,以周家宾客c壮勇c文家c许家宾客为预备队,两班来回颠倒,日夜轮替,以应付黄巾的夜晚骚扰。同时,到了晚上,他则时不时地击鼓扬旗,间或佯开城门c装作夜攻,对黄巾军进行反骚扰。 战事一天一天地过去,黄巾军白天的攻势越来越猛烈,夜晚双方又不断彼此骚扰,敌我双方在前线的士兵越来越疲惫不堪。 交战到第六天。 这天凌晨,周涌叫醒了桓玄。 从战事爆发到现在,连着六天五夜,桓玄带甲而食,裹创复战,除了两次出城袭击外,没有下过城头一步。 夜风冰寒,城头上和城外边悄寂一片。桓玄醒来后,侧耳倾听,唯闻值夜的守卒巡逻时发出的“度度”的脚步声,除此外再无任何别的声响。他觉得整个身体都是酸疼的,伤口处更是如被小刀扎着似的,抽抽地疼,由邢刚c任义帮助着,他从地上坐起,问道:“怎么了?” “贼兵有异动。” 桓玄早就疲累的身体顿时又充满了力量,他挣开邢刚c任义的手,跳跃起身,三两步近至垛口,与周澈并肩而立,朝城外望去。 六天过去了,在这期间,不断有太平道的信徒或者流民c乡间无赖陆陆续续地加入刘辟的队伍中,至今在城外的大约有七八万人。 不过,这七八万人并非全是青壮男子,其中有不少的老弱妇孺。这也是历代农民起义的一个特点,但凡举事造反,为了混口饭吃,有很多人都是拖家带口地一起参与。 七八万人众整体分成三个营盘,主力在桓玄所在的东城墙外,约有两三万人,西c南两面城墙外各有一两万人。平舆的北城墙临着护城河,刘辟没有在这里驻军,只放了一千多人,权作监视。此时看去,夜色中,平舆城外,三面篝火点点,一面河流蜿蜒。 桓玄看了多时,没有看出什么反常的情况,问道:“哪里有异动?” 周澈遥指对面黄巾军的阵地,说道:“我夜观黄巾,发现除了咱们这面城墙外的贼军,其余两面城墙外的贼兵都不同程度地向后退了点距离,并且子时前后,有好多人打着火把从各个阵中去刘辟的帅帐,直到方才,这些人才出来,分别散归本阵。,你看,看见那队打着火把c正往西边城墙去的贼兵了么?” “看见了。” “他们就是刚从刘辟帅帐出来的。还有那边,往南边城墙去的那队贼兵,也是刚从刘辟帐中出来的。” “你是说,贼兵刚开了一个帐前军议?” “依我看来,正是如此。” 许阳c文瀚也醒了,他俩就睡在离桓玄不远的地方,见桓玄与周涌指点城外,便起了身,顺手提起枕在脑下的刀剑,凑到近前。听完分析,文瀚插嘴说道:“贼兵刚开完帐前军议?这么说,他们要有大动作了?是要加大对咱们这边的攻势,还是要改变进攻的方向?” 从刘辟围城开始,黄巾军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东城墙,对其余三面城墙,他们最多骚扰c牵制一下。 桓玄c周涌c袁尧c郭济等人虽然尽心尽力,接连将他们的进攻打退,但是人伤亡了可以换人,城墙c城门受到的损害却是难以快速修复的,城墙还好,城门在被黄巾军不间断地撞击c焚烧后,已经摇摇欲坠,眼看支撑不了太长时间了。 为了保险起见,昨天晚上,桓玄已经下令,命令邢刚c任义带着部分宾客c数百民工在城门内掘沟为堑c挖土做山,并令李钟c南凌亲自带人督造木女墙。以防城门被黄巾打破。 如果在这个时候,刘辟主动改变进攻方向,不再以东城墙为主攻对象,改而进攻其余三面城墙,那实在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消息。 周涌摇了摇头,说道:“咱们这边的城门坚持不了多久了。在这个时候,刘辟肯定不会改变进攻方向的。” 文瀚失望地说道:“既不改变进攻方向,那他们就是要加大对咱们这边的攻势了?” 大半夜的,忽然召开帐前军议,商议的定是大事。对黄巾军来说,眼前的大事自然只有一件:攻陷平舆。那么,他们既然不是在商议改变主攻方向,剩下的只能是加大攻势了。 周涌又摇了摇头,停了一下,复又点了点头。 文瀚莫名其妙,问道:“伯涛兄,你又摇头c又点头,是为何意?” “我点头是因为你说对了,贼兵明天定会加大攻势。” “摇头又是何意?” “我且问你,现在城外的贼兵共有多少人马?” 估算敌人数量是一门技术活儿。敌人不可能排着队站好,让你一个个地去数。尤其是黄巾军这种情况,没有正规的建制,营地扎得乱七八糟,东一个c西一个,有的营地人多c有的营地人少,有的营地有军旗c有的营地连面旗帜都没有,更增大了估算的难度。 最初,文瀚c许阳等人根本就计算不出敌人的数量,只知道很多,通过这几天的作战c观察,以及摸索,开始摸着了一点估算的门路。 文瀚答道:“七八万人上下。” “七八万人,人吃马嚼,一天要多少粮食?” “饿着肚子不能打仗,以两顿计算,一人一天至少也要半斤口粮。七八万人,就是四万斤。” “贼兵至城下已有五天多,总共已消耗了多少粮食?” “二十万斤。” “贼兵多为贫家,家无余粮。就算刘辟能从四面乡中掠夺一点来,能从已被攻陷的上蔡c定颍两县里搜夺一些来,又能搜掠多少呢?七八万人困顿城下,寸步难进,粮食一天天的消耗,贼兵的伤亡一天天的增多。从他们造反至今已快六天,京师肯定得到已经消息,也许援兵不日就来。在这样的压力下,文君,你觉得贼兵还能再继续坚持下去么?” 文瀚惊喜地说道:“伯涛的意思是:贼兵今夜帐前军议,是在商议撤军?” 从刘辟起事至今,快六天了,他聚集起了七八万人,人马是不少了,可打下的县城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两座。 没有县城,就没有大量的粮食,就没有大量的补给,当朝廷的援兵到时,也没有可以依赖的防线。自从光武皇帝撤c减郡县兵后,帝国的精锐部队大多在洛阳周边驻扎,这些部队的战斗力远远高於郡县兵。对此,桓玄c李钟c周涌等人清楚,刘辟等“贼将”也不会不知道。 在这么个情况下,不管是谁来统率黄巾,只要不想自寻死路,都不可能在一座城下消耗太多的时间。正确在做法应该是:趁朝廷援兵未到之时,抓紧时间,快速地扩大地盘c增强实力。 只有这样,才有迎战朝廷精锐部队的资本。 洛阳到汝南两百来里地,援军如果要来,会来得很快,算上选将c整军c后勤保障,至多也就是一个月,快的话甚至用不了半个月。换而言之,留给刘辟的时间只有十天到半个月了。 “对。所以我刚才摇头的意思是说:贼兵怕是很快就要撤退了。但在他们撤退之前,必会对我城再做一次进攻。” 许阳糊涂了,问道:“既然他们要撤退,又为何还要在撤退前再做一次进攻?” 文瀚哂笑说道:“数万人攻我一城,打了四五天,连个城头都没怎么能登上,刘辟竖子又怎会心甘?况刘辟与桓君有杀弟之仇,他当然不情愿就这么灰溜溜地撤走。” 周涌指点远近城墙外的黄巾士卒,说道:“西c南c北三面城墙外的贼兵都有不同程度地后退,唯独咱们这面城墙外的贼兵没有后退。由此亦可看出,西c南c北三面城墙外的贼将已有去意,只是拗不过刘辟,故才勉强停留。今日天亮之后,刘辟必会对我东城墙展开猛烈攻势。桓君,决胜就在今日了!” 桓玄本就是个话不多c擅长倾听的人,这几天守城,太守除了在第一天的时候待在城墙了一段时间外,也不知是害怕负伤c还是见不得血,又或者年老体衰,身体有了不适,其余几天里,基本没有再出太守府,只是通过主簿等人保持与城头的联系而已,可以说,整座城池c数万军民的安危都压在了他的肩上,这使得他更加少言寡语。 在周涌与许阳c文瀚交谈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出声,这会儿微微颔首,仰脸望了望深邃的夜空,又放眼瞧了下城外黄巾军的阵地,在这决胜的前夕,他不像文瀚c许阳那样热血澎湃,也不像周涌那样眼中闪烁冷静睿智的光芒,他的表情几乎没有变化,从容地闭上眼感受了片刻凌晨的寒风后,慢慢地说道:“传令下去,令李钟c南凌c邢刚c任义诸人,加紧挖沟筑山c建造木女墙,等完成任务后,即刻带人上来城头,协助防御,以备天亮后贼兵猛攻。” 周涌说道:“桓君,我有一计,可保今日大胜。”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5章 上兵伐谋有诈计 单骑出城是功曹 “噢?卿有何计?请快道来。”桓玄看向周涌。 “刘辟只有刘征这一个同产胞弟,兄弟情深,今刘征因你而死,他定恨你入骨,这也是他为何不肯就此退兵的缘故。盛怒之下,他很有可能今天会亲自督战,贼兵虽乌合之众,胜在人多,我军激战多日,死伤甚众,郡兵们也早已疲惫不堪。彼为哀怒之兵,我为疲惫之师。在这个时候,咱们不能硬顶,而应该想个办法先泄一下他们的‘气’。” “卿言之有理,只是这个‘气’该怎么泄?” “很简单,两个字:‘诈降’。” “诈降?” “对。就像咱们刚才分析的,今日一战应是我城与贼兵的最后一战,换而言之,这也是刘辟为他胞弟报仇的最后一次机会。刘辟必会为此做万全之准备,会把贼兵的士气鼓舞到最高。等他把贼兵的士气鼓舞起来后,我城却突然说要‘投降’。就好比一个攥紧的拳头,在它准备伸出去之时,却忽然没有了打击的对象。贼兵之气,自然泄矣。” “上兵伐谋”,周涌这个“泄敌之气”的计策有点近似“伐谋”了,是智谋和心理层面上的较量。 桓玄寻思片刻,觉得有道理。他注意到周涌嘴角带笑,眼中光芒闪烁,心中一动,笑道:“伯涛,我观你意犹未尽,好像还有话没有说完。只凭此诈降一计,似乎还不足以决胜。卿才高妙,料来此计绝非仅仅‘诈降’这么简单吧?诈降之后,是否还有后续?” “‘诈降’之后,确实还有一计。然而这一计,却得由府君做主。” “何计?” “挖一条地道出城!” “挖地道?” “我军少,贼兵多,若要取胜,非奇计不可。今之奇计。就在地道了。可借‘诈降’之机,组织人手在城墙内侧挖掘一条地道通出城墙之外。波才在发现我城是‘诈降’后必恼羞成怒,待其暴怒来攻之时,可别遣一支精锐,从地道中突出其后,与城内里外合击。兵法云:‘将不可因怒兴师’。何哉?怒则出错。当其时也,贼兵气怒失措,我军内外夹击,破贼必矣!” 从城墙内侧挖掘一条地道出城,只隔了一道城墙。只要人手足够,半天就能挖好。刘辟在发现上当后,定然暴跳如雷。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判断失误,何况刘辟本来就不太懂兵法,他组织起来的攻势肯定漏洞百出。一边是暴怒兴师,一边是谋定后动,谁胜谁负不言而喻了。 桓玄抚掌赞道:“真妙计也。”抬头看了看夜色,下了决定,“事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6章 聚兵决战且激将 墙角地道刚挖通 看了袁尧的印绶和听了他的回答,这个黄巾队率肃然起敬,收起了长矛,说道:“小人不知是袁君,尚前多有失礼,请勿见怪。不知袁君见俺家渠帅是为何事?” 这个年代,黔首对士子c官吏的敬畏是根深蒂固的,特别是对“名士”,非常敬重。虽然已经揭竿造反,但一听来人是在郡中鼎鼎有名的郡功曹袁尧,这个队率依然一如往日c毕恭毕敬,自称“小人”。 “奉府君之令,递送降书。” “降书?” “然也。” “城里要投降了?” “城中粮尽,为百姓计,府君愿意请降。” 这个队率又惊又喜,再又往城门洞看了眼,慌忙偏开马头,一叠声令拦在桥头的诸骑让开道路,对袁尧说道:“袁君请跟我来!俺带你去见俺家渠帅。” 二三十骑,他留下了大半,依然守在桥头,带着其它的人,簇拥着袁尧奔去中军大帐。 城门离护城河不太远,桓玄在门洞里听到了他们两人的对话,出了一口长气,放下了心,心道:“四世三公袁氏世宦州郡,家声在外,郡中士c民受其家恩泽者甚多,连这个黄巾军的小帅都对伯舜如此恭敬,更不必说颇有野心的刘辟了,想来他此去应是没有危险了。” 等他们远去后,他退入城内,命守卒将城门关上,返回城上。 韦强c庆锋c许阳c李钟c文瀚c南凌诸人凑过来,问道:“桓君,怎么样?” “你们看。” 顺着桓玄的目光,众人往城外看去。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袁尧已去得渐远了,从城上看过去,身形渐小。他经过的地方,黄巾士卒雀跃欢呼,不少人甚至丢掉了兵器。 韦强说道:“此必是袁君为泄贼军之气,故沿途宣讲,说我城中将降,贼兵因而狂喜欢呼。” “你说的不错。只是,贼兵为何‘狂喜欢呼’?” 韦强愕然,答道:“当然是因为” “因为他们没有斗志了。” 连着五天不停歇地攻城,眼看着袍泽一天天少去,阵亡的倒也罢了,一死百了,那些受伤未死的最为凄惨c昼夜呼号,而面前的这座城却固若金汤,丝毫不见有失陷的征兆,便是久经训练的老卒也会觉得士气不振,何况不久前还多是农夫的黄巾军?说实话,刘辟能把这么几万人组织起来,连续不断地作战五天,居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逃兵现象,已是非常了不起了。 远处黄巾士卒的欢呼不止,遮挡了袁尧的身影。 桓玄翘足尽量观望,直等到确定确实看不到袁尧了,这才收回视线,与左右叹道:“伯涛真高才杰士也!” 这一声感叹并非无的放矢,显是在称赞周涌的“诈降”之计了。不论刘辟是否接受袁尧的“降书”,只从城下黄巾士卒此时的反应就可看出:黄巾军的“气”已然泄了。 桓玄立在城头,时而转到城垛内侧,探头往城内看周涌c邢刚c严伟督促民夫挖掘地道,时而转回对面,遥望黄巾军营地,观察黄巾军的动向,同时等候袁尧归来。 晨阳东升,今天难得阳光灿烂。 城外田野上的积雪昨天就已融化干净,几万人人踩马踏,泥泞不堪。黄巾军的士卒们九成以上都是农人的出身,爱惜庄稼的观念深入到了他们的骨子里,尽管已尽力避开了刚种下不久的春苗,但是他们人马太多了,避无可避,大片c大片的青苗被踩踏歪倒。为了制作云梯和攻城车,城郊较远处的树木大多都被砍掉,仅剩下一个个的树桩,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 也许是因为得知了城中将要“投降”,绝大部分的黄巾士卒放松了警备,取了早饭后,一堆堆伙伙地聚在一处,高高兴兴地吃饭。桓玄离得虽远,在城上也能听到他们快乐的笑声。 许阳吧唧了两下嘴,惋惜地说道:“可惜了,可惜袁君还在贼营,没有回来,要不然现在真是一个出城袭击的好机会!你们瞧贼营里的贼兵就像放羊似的,乱哄哄一团,毫无章法啊!” 桓玄不觉一笑,心道:“看来我这几天的‘教导’挺有成果,连子明这个粗人都知道‘章法’二字,都能看出‘贼兵’的短处了。” 庆锋捣了捣许阳的伤口,他疼得倒抽一口冷气,道:“作甚么!” 上次夜袭那晚,许阳与贼兵舍身格斗,胸口受了伤,虽不严重,但后来紧跟着又从桓玄雪夜守城,伤势一直没有痊愈。不但没有痊愈,因为接连厮杀,反而渐有加重趋势。因此之故,前几天,桓玄带人又出城奔袭时就没有带他。 庆锋嘿嘿笑道:“身上带着伤还不老实,还想着出城奔袭!就你这带伤的,出城也是白送一颗人头给贼兵,你老老实实地先把伤养好再说吧!” 庆锋身上也有伤,几次夜袭,他的胳膊上被划了一刀,不过不重,他的身板又比许阳健壮,故而以此取笑。 听了庆锋的话,许阳也不恼,憨声笑道:“那天雪夜,你斩了刘征,得了太守赏钱百金。这几天,你从桓君出战,又斩获了十余首级,并连杀贼兵多个小帅,桓君夸你:‘勇冠三军,功过众人’。等到贼兵退后,想必又能得不少赏购了!阿庆,你要请吃酒。” “只要杀退贼兵,你想喝多少都行!平舆城西的小市上有个酒垆名叫‘长乐’,我曾和刘辟兄弟在那里饮过酒,垆中有一种竹青酒,产自苍梧,味美甘醇。到时候,让你喝个够。” 汉代的酒分很多颜色,色呈淡青的唤作竹青,深得时人喜爱。庆锋c许阳都是好酒的,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咽了口唾液,同时发现了对方的馋样,指着对方大笑。 黄巾士卒打仗打累了,城中守卒c包括庆锋c韦强等周氏门下的宾客在内也都累了,毕竟他们也没有经历过战争的磨练。 为将者,知己知彼。不仅需要了解对方,也需要了解己方的军心士气。桓玄注意到了庆锋和许阳的模样,心中想道:“也幸亏对手是一帮乌合之众,否则,城必难保。” 半个时辰后,袁尧出了刘辟的帅帐。 几个铠甲鲜明看就是将校级别的人物把他送到护城河畔,停在吊桥之外,两边在马上告辞,袁尧独自回到城中。 桓玄早下到门洞处迎接,待城门关后,亲自挽住他的马辔,搀他下马,问道:“如何?” “伯涛所料不差,贼兵果有退意。我到了刘辟帐中后,刚把来意说明,不等刘辟答话,他帐中诸贼将便皆露出喜色。” “噢?” “我按咱们之前在太守府商议的,对刘辟说:城中粮食将尽,请他给咱们半天时间,下午献城。” “刘辟怎么说?” “刘辟初不同意,奈何他帐中诸贼将皆不愿再与吾等相战,无奈之下,他只得允了。” “好,好!” 桓玄携手袁尧,出了门洞,去找周涌c邢刚c严伟。 周涌三人灰头土脸,正在催促民夫挖掘地道。 见桓玄c袁尧来到,周涌迎将上来。 桓玄劈头问道:“挖得怎样了?” 周涌指着城墙下边,说道:“已经挖到墙下了,至多再有两个时辰,便能挖出城外。”问桓玄c袁尧,“诈降可成了么?” 桓玄c袁尧相顾一笑。 袁尧说道:“幸不辱命。” 袁尧和刘辟约定的是下午“献城”,也就是说,决战就在下午了。地道至多还要两个时辰就能挖好,时间绰绰有余。桓玄和袁尧两人看完地道,与周涌c邢刚c严伟说了几句话,两人分道扬镳。 袁尧去太守府回报。 桓玄遣人去通知西c南c北三面城墙的守将c监军,请他们各选精锐,速来集合,准备战斗。 ——因为这些天刘辟的主攻方向一直是东城墙,并且刘辟的帅帐c他麾下的披甲主力至今也依然在东城墙外,又结合周涌的观察,其余三面城墙外的黄巾将士都有消极倦战情绪,故此城中诸人推测,下午决战的地点应该还是在东城墙处。因而,大家约定在东城墙内结合。 今天下午这一战将是关系到守城成败的关键一战,所有能用的部队都要投上去。除了郡卒,城中豪强各家,如张氏c袁氏c郭氏c陈氏c黄氏等等家中能用的宾客,桓玄也征召了。 袁尧早先征用的青壮民夫,等挖完地道后也会被编为后备队,一旦城头吃紧,他们也要上战场,不能置身事外。 最先来到的是郭济,他摘下了高冠,脱下了儒服,换了一件黑色的铠甲穿在身上,没有戴兜鍪,发髻露在外边,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腰佩长剑,马鞍边挂了一副弓矢。 远处望去,只见他双眉入鬓,颔下短髭,黑甲长剑,跨马而行,其后数百执矛甲士,前呼后拥,铠甲c兵器反射上午的阳光,耀人眼目,甚是威武。 这个郭济郭仲淮虽称不上美男子,但换上戎装之后,却也十分陵厉雄健,堪称鹰扬虎视,绝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俗儒可比。 桓玄下了城楼,带着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等人上前迎接。 郭济一路行来,穿过了半个城池,招惹来许多百姓仰慕的目光,气势正足,见桓玄来迎,先不下马,而是勒住坐骑,挥手示意身后的甲士停下,然后按住鞍头,俯视桓玄。 桓玄见他驻马,亦按刀停下脚步,从容不迫,抬脸迎对他的视线。 两人对视了会儿,郭济脸上露出笑容,从马上跳下。 “郭君。” “桓兵椽。” 两人皆铠甲在身,相对行了个军中之礼。 郭济问道:“刘辟那竖子上当了?” “袁功曹亲自出马,刘辟岂有不上当之理?” “好!我西边城墙上共有郡卒c诸家宾客c民夫青壮一千余人,其中骁勇能战c可称精锐者五百人,我都给你带来了。今日杀贼破敌,决战沙场,惟兵曹椽之命是从!” 郭济左手按住剑柄,右手将剑抽出,高高举起。 跟着他过来的那五百甲士随着他的动作,也将手中的兵器举起,齐声大呼:“今日杀贼破敌,决战沙场,惟兵曹椽之命是从!” 五百人齐声大叫,声音不小,桓玄欢喜笑道:“郭君真人杰也,不过五天,就将麾下诸卒训练得如臂使指。今天下午一战,要多仰仗郭君之力了。” 郭济嘿然,熟视桓玄,还剑入鞘,说道:“贼兵攻城多日,吾城所以安然不失,悉赖兵曹之力。今大敌在前,你我当携手并力,共为我汉室除此大贼。” “正当如此。郭君,请。” “请。” 行近城墙,桓玄划出了一块地方,给他带来的士卒歇息。 铠甲很重,穿在身上太久会消耗体力,离开战尚早,郭济令麾下的士卒们暂将甲衣脱下,席地而坐,待饭后c战时再披甲不迟。 郭济是辰时末来的。巳时正,南城墙来了四百多人。巳时三刻,北城墙来了三百人。加上东城墙现有的兵力,桓玄手上如今有两千人可用。 午时正,在郡丞c五官椽c郡功曹等郡中大吏和张氏c黄氏c陈氏c袁氏等城中豪族家长c子弟们的陪同下,赵太守来了。 桓玄c郭济c李钟带着先来的军中诸将下城相迎。 赵太守没有披挂铠甲,把稀疏的白发勉强扎起一个发髻,戴两梁的进贤冠,身穿黑色的官袍,腰系三采青绶,带剑携印。 他本就身材短小,形容枯瘦,这些天先是受了风寒,又几乎没睡过好觉,容貌越发憔悴,此时虽穿着官衣,印绶齐全,却无半点二千石的风范,乍看之下,倒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 他挥了挥手,免去诸人的行礼,问道:“贼兵可有异动?” “袁功曹与贼将刘辟约定的是下午‘献城’,这会儿才刚午时,贼兵尚无异动。” “郡卒各营可做好接战准备了么?” 桓玄侧过身,遥指近城墙处,说道:“郡卒诸营并及城中诸家协防城池的宾客中,凡是勇武敢战的都已经来了。明府请看,就在那里。” 太守五十多岁了,眼神不太好使,有点老花眼,眯着眼,朝桓玄指向的地方看去,朦朦胧胧看到人头簇拥。按照营头c兵种的不同,桓玄给来援的郡卒c宾客c青壮分别划下了休息的区域。太守离他们还有段距离,从他这里看将去,但见一千多甲士席地而坐,井然有序。 “我军能用者总共有多少人?” “两千人。” 此时城外的黄巾军已有七八万人,哪怕是除去老弱,剩下能战的青壮至少也有五六万人。以两千对六万,上至太守c郡丞,下至桓玄c郭济,众人都深感压力。 郡丞魏昶脸色苍白。 黄巾军初来的那天,桓玄亲率百名宾客出城逆击,杀伤无数,大胜归城,当时这一幕深深震撼了费畅,给了他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象,原先他忌恨桓玄,现在变成了畏惧。他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道:“贼众近十万,我军能用者仅两千人。兵曹,今日一战可有把握?” 桓玄说道:“吴子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我军虽少,只要自明府以下皆有必死之心,‘一人投命,足惧千夫’,则贼兵虽众,不足畏也。” “必死之心?”郡丞魏昶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强笑说道,“这,这,不至於此罢。” “今数万贼兵围城,城池若破,魏丞以为你还能活命么?当此之时,非有必死之念方能求生!” 城池若破,受灾的不只是百姓,首当兵冲的定是太守c郡丞等郡中吏员,其次则是袁c黄c张等城中豪强。 太守尽管不知兵,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好歹是两千石的大吏,又出身冀州大族,见识远比魏昶要强,因此,虽然他也胆怯,但强自支撑着没有表现出来,默然了片刻,向桓玄一揖,说道:“今日一战,拜托桓卿了。” 太守对桓玄都没好感,然而在此时此刻,却都把破敌的希望寄托在了桓玄的身上。平舆是汝南的郡治,郡朝里的吏员大多是本郡的名士,就算不是名士,也多为本郡各县大族家的子弟,不知觉间,桓玄已成了他们共同的希望。 桓玄此时在想些什么,没人知道,但他仍然不骄不躁,脸上亦无半点“得志”的喜色,而是急忙闪到一侧,避开太守的行礼,随即谨慎守礼的还了一礼,说道:“明府不以下吏浅薄,把兵曹椽这样的重任授给了下吏,下吏感恩戴德,敢不为明府效死!” 说完,他转过身,恭敬地肃手相请,请太守等一干郡吏c豪强家长登城。 登城前,太守先去看了看地道。地道已经挖好了,周涌c邢刚c严伟正在检查,以求务必万无一失。 听见太守来了,周涌从地道中钻出来,灰头土脸的,在两个民夫的帮助下,爬到地上。 “地道挖好了?” 周涌被太守任为右兵曹史,也是郡吏了,行完礼后,答道:“挖好了。总共三条,出口选的都是贼兵此前攻城时所列阵势的薄弱地点。” “会不会被贼兵发现?” “不会。三条地道都没彻底挖通,在出口处的上边各留下了三尺土没有挖,只要不是重骑c大批甲士踩踏,绝对不会坍塌。” “留下了三尺土没有挖?” “对,打算等到开战后再挖。下吏已经计算过了,只需两刻钟就能挖通。” “好!” 看过地道,太守略微放松了一点,叫上周涌一块儿,诸人登城。 桓玄在前引路,诸人鱼贯上城,远望黄巾军营地。 一些豪族的家长c子弟这是头次登城。先前在看地道时,他们还觉得新奇好玩儿,有几个人且忍不住侃侃而谈,讲论兵法,卖弄才智,这会儿上了城头,浓烈肃穆的战争气氛扑面而来,许多人当即变色。 临城近观,城头血迹斑斑,城下残肢断体,折断的刀戈c箭矢散落一地,两三个断成几截的粗木云梯歪倒在城墙之下。这些物体虽是死的,虽是静物,也可由此看出这些天的战事有多么的惨烈可怖。 展目遥望,午时灿烂的阳光下,蓝天白云之下,无边的原野之上,城池四面八方,旌旗如林,鼓号深沉,成千上万额抹黄巾的“贼兵”把平舆城围得水泄不通,近处者能辨其眉目,远处者如蚁大小,或执兵戈,或持竹枪,或立或卧,极目望去,大大小小的营盘连绵十几里不见断绝,直到视线的尽头。在这股黄巾的大潮下,平舆城就像艘小船,似乎随时有覆灭的危险。 之前发生过的战事已够惨烈,而敌人却仍无穷无尽。 还未开战,几个胆小的已经两股簌簌,冷汗淋漓,之前侃侃而谈的也再无卖弄唇舌的兴致。 午时二刻,伙夫做好了饭。 通常来说,一天两顿饭,一顿在上午,一顿在傍晚,午时是没有饭的,但因为下午可能会有决战,故此提前开饭。相比前几天,这顿饭也做得十分丰盛。城中的几个大族捐出了十几头牛,又有羊c猪c鸡c狗,虽不能保证每个士卒都能吃到肉,但喝完肉汤是没问题的。 除了肉c肉汤,菜c饼管够。 未时二刻,军卒饱食毕。 申时正,十几骑黄巾骑士打着旗帜,扈从一个披甲的壮汉来到城外。 袁尧诈降时,对刘辟说:“城中狼藉,奸民四起,为免贵军入城时生变,吾军需半天时间收拾整治。收拾整治完后,才能献城”。以此为借口,正是把献城的时间约定在了“申时”。 得了守卒的报告,太守一行人离开休息的地方,重聚城头。 贼曹椽陈佑手搭凉棚,瞧了几眼那个披甲的壮汉,笑道:“伯舜,此必是来问你何时献城的。” 果然,他话音未落,城下那个披甲的壮士叫道:“吾家渠帅军令:申时已到,城中速开城门。” 桓玄退开半步,请太守上前。 太守虽然有种种缺点,也对“贼兵”颇为畏惧,但士大夫的骨气还是有一些的,不屑於“贼兵”对话,说道:“‘诈降’是右兵曹史想出的计策,入贼营c递‘降书’的是袁卿。这个贼兵的问话你们来回答罢。” 周涌不是个好出风头的人,把答话的机会让给了袁尧。 袁尧是个勇於任事的人,当仁不让。桓玄拽住他的衣角,小声提醒:“伯舜,不要忘了诈降之计的本意有两个,一是为泄‘贼兵’之气,二是为激怒刘辟。” 袁尧点了点头,万众瞩目之下,他按住城垛,高声答道:“我说的申时献城,不是今天下午,而是明年今日!只要汝辈能在吾城外待足一年,我便将此城送给汝等又有何妨?” 袁尧性子刚直不假,需要的时候,他却是也能诙谐幽默。 城头的守卒不知“诈降”之计,初闻那披甲壮士的叫喊,无不吃惊莫名,此时听了袁尧的答复,听出来他显然是在戏弄黄巾军,回过神来,顿时哈哈大笑。 城下那披甲的壮汉愕然半晌,破口大骂。 袁尧横眉立目,厉声骂道:“先前,张角谋逆,圣天子宽悯为怀,赦免其罪,汝等受我汉室此等隆恩,不思报效,反继续以妖道祸乱乡里,今叛乱为贼,大逆不道!吾汝南袁氏,清白家声,焉会於贼为伍?食汝等肉c寝汝等皮尚且不能解吾恨!汝等竟还痴心妄想要吾献城?” 那披甲的壮士语塞,调转马头,带着扈从折回本营,自去帅帐禀报。 李钟说道:“桓君,刘辟与你有杀弟之仇,今又遭功曹戏弄c痛骂,可谓奇耻大辱。下午一战,不可避免了。” 桓玄请示过太守,急下军令,命城头守卒做好应战的准备,召来韦强c庆锋c许阳诸人,问道:“入地道的勇士选好了么?” 韦强沉声答道:“选好了,共二百人。” 相比郡卒和别家的宾客部曲,桓玄更相信他自家的宾客部曲,突出地道这个重任还是得由他们担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7章 伯涛论战似曹刿 刘辟出阵效名将 就在桓玄安排好部曲出击之时,已是申时二刻,这时刘辟的中军擂响了战鼓。几十面大鼓同时击响,声动如雷。即使在城头,这鼓声亦清晰入耳。只可惜,鼓声再大,也难以宣泄出刘辟的愤怒,杀弟之仇c戏弄和痛骂之辱,只有刀和血才能洗清。随着鼓声,黄巾军的营地起了一阵阵的骚动。西城墙c南城墙c北城墙外的营地中,接二连三的有骑士驰出,向中军奔去。 城头上,周涌指点说道:“贼兵数万,人马众多,本就是乌合之众,又分散於四面城墙之外,彼此消息传送迟缓。这肯定是西c南c北三处贼营中的贼将突闻战鼓声响,不知发生了何事,故飞马前去中军帅帐询问刘辟。黄巾小帅询问过后,他们大概就要出兵了。” 李钟接口说道:“伯涛所言甚是,贼军出兵应就在眼前了。依我之见,如果他们能在半个时辰内就展开攻势,则对我军而言,或将会迎来一场苦战,但如果他们没能在半个时辰内出兵,则今日一战,我军将会轻松取胜。” 太守不解其意,问道:“此话怎讲?” “袁功曹晨入贼营,诈言献城,此事贼军诸将皆知。如今,咱们不但没有献城,袁功曹刚才更高临城下,放声痛骂,对刘辟辱之甚矣!大丈夫义不受辱。贼军诸将若以此为耻,同‘敌刘辟之忾’,那么肯定就会迅速出兵,至多半个时辰就可展开攻势,如此,敌为雪耻而来,来势汹汹,对我而言,就将会是一场苦战。” “如果他们没能在半个时辰内出兵呢?” “如果他们没能在半个时辰内出兵,那就说明贼营诸将不以此为耻,不与刘辟同仇敌忾。” “不同仇敌忾?” “不错。袁功曹说:他今晨去贼营递交‘降书’时,刘辟本来是不愿接受我军献城的,只是挡不住其它各营贼将的劝说,因才无奈答应。由此可见,贼营诸将已萌退意,多已不想再与我军交战c攻我坚城,只想撤退远走c转掠余县了。如此,他们即便被刘辟强迫着继续与我作战,也必斗志不坚。胜之易矣。” 文瀚c许阳虽是豪野之人,也无官身,但他们是本地土豪,因得侍立在太守的身侧,听完李钟的解释,恍然大悟,佩服地说道:“李君真高才也。闻君一席话,贼军尚未动,我已视它如阶下囚!只觉反手就可擒来。” 黄巾军是一支刚刚“组建”而成的“军队”,乃是由全郡十几个县的太平道信徒组成的。 刘辟是他们的渠帅不假,可他之所以能当上这个渠帅,只是因为他的威望最高,并不代表他就能完全地掌控全军。在他之下,几乎每个县又都有本县的“小帅”,县以下,每个乡又各有本乡的“小帅”。 简而言之,与其说刘辟是黄巾军的“主将”,不如说他是本郡太平道信众的“盟主”。在打胜仗的时候,各县c乡的小帅会服从他的命令,一旦失利,底下的小帅们就难免会各有心思了。 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就像周涌c李钟说的,即便刘辟用他“张角弟子”c“本郡渠帅”的身份,用他以往的威望强压各县c乡的小帅同意出兵,各县c乡的小帅也定然毫无斗志。 只要将刘辟的嫡系击败,其余人众必作鸟兽散矣。 太守担忧地说道:“贼营诸将若不能同仇敌忾,自然是最好不过,可万一他们同‘敌刘辟之忾’呢?我虽不知兵事,亦知‘哀兵必胜’!如此,我军岂不危矣?” 周涌微微一笑,说道:“明府不必担忧。无论贼兵‘哀’或‘不哀’,今日胜者必是我军。” “为何?” “通过诈降之计,贼兵的‘气’已泄去了一半。‘一鼓作气c再而衰c三而竭’。贼兵之‘气’现处於‘再’和‘三’之间,就算他们同仇敌忾,顶多也就是‘再’,气衰之军,何惧之有!” 他顿了顿,补充说道:“适才我所谓之‘苦战’,是相对‘轻松取胜’而言。明府无需多虑。况且以我看来,贼营诸将不与刘辟同仇敌忾的可能性远大於他们同仇敌忾。如果真是这样,我军轻轻松松就可取胜。” 话虽如此说,太守终究无法就此宽心,按住佩剑,忧心忡忡地遥望刘辟的中军,忐忑不安。 一刻钟过去了。 城头守卒各就各位。 城外远处,从西c南c北诸营出来的骑士们先后到了刘辟的中军,汇聚入了刘辟的帅帐。 刘辟中军的鼓声停下了。 两刻钟过去了。 韦强c庆锋前来报告:“二百名部曲各就各位,已做好了入地道之准备。” 城外近处,黄巾军士卒被鼓声惊起的骚动渐渐停下,远处,刘辟的中军悄然无声。 半个时辰到了! 城头诸人提心在口。远处,刘辟的中军依旧悄然无声。 阳光如水,带来下午的温暖,晒在诸人的身上,和风拂面,衣甲熙暖。 城头一片肃穆,没有一个人说话。 守卒们拿着长矛,紧盯着城外近处的黄巾士卒。太守及诸郡吏c城中诸豪族的家长和子弟们则按着佩剑,远望刘辟的中军。 太守揉了揉眼,打破了城头上保持多时的沉默,问道:“贼兵没有动?” 一直都表情严肃c紧紧盯着城外的郭济这时露出了一点放松的笑容,回答说道:“没有动。” 太守c诸吏c众豪族的家长和子弟长出了口气。 五刻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 六刻钟过去了,依旧没有动。 酉时正,刘辟中军的战鼓再次响起。先前去到中军的那几十个骑士络绎驰出,各顺原路返回。他们驰出后不久,又有数十个骑士拿着小旗从中军出来,分头奔赴散布在东城墙外的各营。这些骑士马不停蹄,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营地,沿路挥舞小旗,似乎在高叫些什么。凡是他们经过之处,黄巾军的士卒们纷纷集结。从城上望过去,整个黄巾军的营地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一个个的黄巾士卒就像浪花,汇成小溪。一股股的小溪又在本营小帅的驱赶下,赶到预定的集合地点,汇成河流。继而,一条条的河流又在本部将校的带领下,互相靠拢,汇成滔天的海洋。 半个时辰后,东城墙外所有的黄巾士卒都进入了备战的状态。 与此同时,其余几面城墙外也响起了鼓声。伴随着鼓声,这几面城墙外的黄巾军士卒也开始了集结。不过和东城墙外不同的是,他们不是全军动员,只集合了大约一半的人马,剩下的则留为了预备队。集合起来的这一半人马又各自分出了一部分,就像百川归海一样,绕过城墙,汇入了东城墙外。 东城墙外的黄巾士卒本就最多,此时得了其余几面城墙外友军的支援,人马愈盛,声势愈大,粗算下来,怕已不下有四万之众。也就是说,差不多有一半的黄巾军士卒都在此处了。 谁都能看得出来,黄巾军即将要开始进攻,并且,他们主攻的方向依然是东城墙。 城外不复方才的安静,数万人叫嚷呼喊,人声鼎沸。 刘辟中军的鼓声停了一下,旋即复又响起。 这回响起的鼓点十分急促,如雷雨落地,激昂奋发。 东城墙外的数万黄巾士卒齐齐回首,望向中军。没有半点预兆的,他们把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高扬举起,大声叫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连呼三声,呼声振地。 “带头击鼓c高呼的那人,是刘辟么?” 被周涌提醒,城头诸人这才发觉,在波才中军里一字排开的数十辆鼓车上,最前一辆中不知何时换了一个赤裸上身的男子。 本朝承平已久,郡吏c豪族的家长和子弟何曾见过这等声势?一个个面无人色。 便在此时,李钟却大喜过望,他说道:“我军胜矣!” 太守颤声说道:“先前贼营诸将入中军,右兵曹史云:‘只要半个时辰内贼军不出兵,我军即胜之易矣’。依今看来,贼军虽是在半个时辰后才出的兵,然而军容鼎盛,气势如虹,丝毫没有‘再而衰’的样子,我军恐怕胜之不易。当此之际,右兵曹史缘何反言我军胜矣?” 李钟指了指天空,笑而不言。 诸人仰头望天,唯见长空万里,云霞朵朵。 黄巾军士卒齐声大呼的时候,郡丞魏昶如闻惊雷,差点被吓得当场失禁,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犹觉双腿麻软,胸口砰砰直跳,站立不稳,直想往地上瘫坐,幸好他身边一人反应快,及时抓住了他,这才免了他当众出丑。他哆哆嗦嗦地问道:“右c右兵曹史手指指天,是何意思?” 周涌笑道:“李君的意思是,天将暮了。” 初春天短,此时已快酉时,最多再有多半个时辰,暮色就要降临。 “天将暮了,又怎么了?” 周涌自觉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没想到魏昶还是茫然不解,扭脸瞧了他一眼,心道:“我都解释得这般清楚了,他竟然还是不解,如此愚陋,难怪会被郡人轻视,被呼为‘谀奉郡丞’。”懒得再做解释,转回头,细看黄巾军排兵布阵。 “过了暮,就是夜。夜战,非精锐不可。以刘辟这数万乌合之众,白日作战尚且不易指挥,更何况是夜晚呢?今天之前,刘辟倒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自家弱处,从来没有在晚上攻过城,通常在暮色来临前就收兵归营了,而今天,他却一改常态,在暮色将临前发起攻势。这说明他已经因为暴怒而失去理智了。《尉缭子》云:‘将者,宽不可以激而怒’,怒则失措。《吴子》云:‘因怒兴师曰刚’,刚则易折。一边是失措易折,一边是好整以待。兵虽未交,我军已胜。” 最多再有个多半个时辰,暮色就要降临。刘辟不可能在半个时辰内就将城池攻陷,他眼下摆出的这副架势显然是想要彻夜作战。可是,夜战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就刘辟这几万乌合之众,只需给他一个反击,他的攻势恐怕马上就分崩离析了。 回答魏昶的是袁尧。 魏昶固然不堪,靠谄媚上位,可他到底是郡丞,位比下大夫,乃是由朝廷任命的。 袁尧尽管也看不起他,平时在郡府里议事的时候,也常顶撞得他下不来台,私下里,亦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往,然此时毕竟不是在郡府里,也不是在私下,而是在城头上,在公众的场合中,亦不愿冷眼看他在人前出丑。不管怎么说,他是朝廷大吏,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 魏昶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喜色,抓着了一根救命稻草了似的,追问道:“这么说,我军赢定了?”眼巴巴地看着袁尧,等着袁尧答复,就好像他只要说“赢”,这场仗就肯定能赢似的。 袁尧性刚直,胆气也不小,要不然他早晨也不会单人独骑入“贼营”,对魏昶这副胆怯的作态一万个看不惯,终究为了朝廷的脸面,也为了提振己方的士气,还是回答说道:“不错。” “这就好,这就好!” 魏昶不堪的丑态,城头上诸人没几个人注意,他们的目光都投放到了城外。 黄巾军大呼过后,踩着鼓点,向护城河方向移动。 前锋行到城外两里处,停下了脚步。 十四五个传令兵从中军奔至前阵,传达波才的命令。 城头诸人聚精会神地看着,猜测刘辟下达了什么命令。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 黄巾军的前锋以及后边的各营,缓慢地向两侧移动,让出了一条可供五十人并肩而行的通道。 从开战日起就一直待在中军c甚少出战的波才主力,那千余披甲步卒和数百骑兵由一辆鼓车引着,出了中军营地,顺着通道走到了护城河外,众军之前。一路上,鼓声不停。 到了目的地后,鼓车上的鼓手从车上跳了下来。这鼓手正是周涌适才指点的那个赤膊男子。 他立在车边,面对城头,背后数万黄巾士卒,展开手臂,数个跟在车后的侍从拿着铠甲c兜鍪c环首刀等物,一一给他穿上佩好。末了,一个侍从双膝跪地,手捧一支长戟,恭谨奉上。 他将长戟接住,拄在地上,另一手按住佩刀,仰着头,注视城上。 阳光澄澈,河水流淌。城头诸人的目光尽落其身,城外数万黄巾军士卒逐渐静了下来。 好像过了挺长时间,又好像只过了一瞬,他慢慢地举起了长戟,斜斜对准城上,说了一句话。 簇拥在他左右的侍从们把他的话高声重复出来:“破城,血洗!子女锦帛任尔等取。先登陷城者,赏百金。取桓玄首级者,赏百金。取庆锋首级者,赏百金!” 对桓玄c庆锋如此仇恨的人只能是刘辟。 城头上诸人中认识刘辟的不少,贼曹椽陈佑是其中之一。 先是亲眼目睹了刘辟当着敌我三军,旁若无人地披甲执戟的过程,接着又亲耳听到他下达“城破c血洗”以及“悬赏取桓玄c庆锋首级”的命令,陈佑不由啧啧地说道:“城前披甲c赏购桓兵曹首级,好一个刘辟,视吾等如无物!如此悍勇,不取功名於边疆,偏却从贼。惜乎惜乎。” “刘辟一直把主力当压阵的,这次却用主力做先锋。他是要与吾等拼命了啊。” 郭济收回目光,恭敬地对太守说道:“战事将起,刀枪无眼。下吏闻:‘家累千金,坐不垂堂’。明府堂堂两千石的朝廷大吏,不应该立在危险的地方。请先下城去,候下吏等捷报吧。” 太守还没答话,郡丞魏昶忙不迭抢先说道:“郭君言之有理。明府,下吏陪你下城。” 太守迟疑了下,选择听从了郭济c魏昶的话,临下城头,破天荒地放下身段,握住桓玄的手,叮嘱说道:“贼兵势大,兵曹千万要提点精神,万不可轻视大意。城头诸军,就交由你来指挥了。我在城下等你捷报。” 桓玄言简意赅地答道:“明府请放心。”示意邢刚c严伟c任义护送太守c郡丞下城。 随着太守来的那些郡吏,并及诸豪家的家长和子弟早就胆怯惊恐,想逃离城头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见太守下城,急忙也跟了上去。 一大帮黑衣印绶的郡吏c锦衣华服的豪强簇拥着太守和郡丞,挤挤攘攘,快步小跑,走得比来得快,一晃眼走了个干干净净。郡吏里只剩下了桓玄c周涌c李钟c袁尧c陈佑c郭济几人。 目送太守一行人下了城头,桓玄松了口气。 他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该走的总算都走了。” 按理说,太守是本郡太守,若留在城头,对守卒的士气会有一定的激励,奈何他不懂兵事,万一“兴致”上来胡乱指挥,反为不美。现如今他这一走,留在城头上的诸人里桓玄的兵权最大,不用再担忧别人掣肘,当然会顿觉放松。 桓玄收起这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小心思,转目城下。 黄巾军已经列好了阵势。 最前边的是刘辟麾下的主力,那千余披甲步卒,距离护城河大约只有一里多地。 一千多人分成了六队。其中五个队居前,人较少;一个队靠后,人较多。 居前的五个队一字排开,每队二百人上下,彼此之间各有数丈间隔。 靠后的这一队约有三四百人,位在前五队的右后方。刘辟就在这一队甲士的中间。 前几次攻城,刘辟都是在中军指挥,这次他亲临前线。在他的身边,除了那三四百人的甲士外,还有那数百骑兵。骑兵的位置正好遥对城门。 周涌分析说道:“很明显了。列在最前边的那五队甲士,定就是此次攻城的先锋。靠后居右的那三四百甲士,应是刘辟留下的预备队。至於那数百骑兵,正对城门,应该是刘辟特地用来防备我军出城逆袭的。桓君,看来你前几次出城奔袭给刘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啊。” 刘辟亲自指挥的甲士c骑兵是黄巾军阵型的第一方阵。 其后,是他们的第二方阵。 这个方阵是由一百多盾牌手和四五百弓手c弩手组成的,距离第一方阵大约有五十步距离。 弓手c弩手之后,是黄巾军的第三个方阵,距离前一方阵亦约有五十步距离。 这一方阵是由两三千的轻装步卒组成。 这些轻装步卒皆为青壮,虽无铠甲,但不少人穿的有皮甲,用的兵器或为环首刀,或为长铁矛,虽不够整齐划一,但要比大部分黄巾士卒手里的兵器好,至少没有掂锄头c使竹枪的。 周涌说道:“弓手c弩手不必提,显是用来掩护甲士登城的。那数千轻装步卒则应是波才此次攻城的主力队伍了。” 只凭千余甲士是难以攻陷平舆的。甲士上了城头后,就该这数千轻卒跟上了。 轻装步卒之后,就是黄巾军的大部队了。 三万多人,密密麻麻,组成了最后一个方阵。 这三万多人里,有青壮c有老弱c有妇女,尽皆衣衫褴褛,甚至有不少人衣不遮体。衣服尚且如此,更别说武器了,除了小帅c头目,没几个人有正儿八经的兵器,最多的是锄头c木铲,竹枪c棍棒也占了相当大的一个比例。 黄巾军的这四个“方阵”,甲士的队形最整齐,弓手c弩手的人不多,队形马马虎虎,轻卒也凑合,最后这一个“方阵”,三万多人,说它是方阵,只是为了方便表达,实际上根本就不成阵型,乱七八糟。从城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大型的集市也似。 对这最后一个“方阵”,周涌只当没看见。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方阵”的人数虽然最多,三万多人,但实不足一提。用后世的一个词来形容,“炮灰”而已。只要把黄巾军前边的几个方阵击破,这最后一个方阵必不战而溃。 日头慢慢西沉,暮色将要到来的时候,黄巾军终於做好了准备,开始了进攻。 从最后一个“方阵”里,出来了五六百人,抬着架桥c云梯,穿过前边三个方阵给他们预留下的通道,奔到护城河边。抬架桥的上前,把桥横架河上,共四座架桥,连带原先就有的吊桥,总共五座桥。 架好了桥后,第二方阵的弓手c弩手向前,在盾牌手的保护下,首先过河,停留在接近弩矢射程的位置,做好了向城头射击的准备。 城头上。 桓玄有点惋惜地想道:“可惜城里没有投石机!否则这几百人该是多好的靶子!”他举起手,下令说道,“弓手c弩手上前。” 郡卒c各家宾客中的弓手c弩手持弓拿弩,高临城垛,居临城下。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8章 攻防对拼六日间 地道出击鏖战时 抬着云梯的黄巾军士卒随在弓手c弩手后边过了河。在他们之前过河的盾牌手分出了二三十人,将盾牌高高举起,护卫着他们小心翼翼向城墙移动。 离城墙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 桓玄令道:“四石弩开弦上矢。” 敌临城墙一百八十步。 “射!” 四石弩的弩手早把弩机对准了敌人,二三十支粗大的弩矢离弦而出,破空射下。 只听得“噗c噗c噗”几声闷响,除了少部分的弩矢射歪了,其余的全部射中目标。 两汉之弩,弩力强的可达十石c十五石c二十石,四石弩很常见。四石弩的射程在两百步以上,两百步内,其力可破大盾。二三十支弩矢一放,黄巾军盾牌手的盾牌几乎就全被刺穿了。因为弩矢的钻透力太强,有的盾牌质量又不好,甚至不但被刺穿,乃至一下就给劈碎了。 盾牌碎了,弩矢去势未消,顺势钻入盾牌手或扛着云梯的黄巾士卒的身上,鲜血四溅,惨呼顿起。中矢的黄巾士卒有七八人,其中一人运气最不好,弩矢正射中他的大腿根部,透体而出,将之钉在了地上。弩矢的矢头有倒钩,拔也不敢拔,动也不敢动,这个士卒只能躺倒在地,眼睁睁看着血如泉涌,痛彻入骨,拽着身边的袍泽哀号求救。 这一幕,在这几天里反复重演。 刘辟第一次攻城的时候,只靠箭矢,守卒就把黄巾军打退了,而到得今日,城上守卒和城下的黄巾士卒对此已见惯不怪。扔下伤者,其余的黄巾士卒加快了步伐,向城墙奔跑。 “三石弩!” 又数十支箭矢激射而出。 “弓!” 城头上的弓箭手开始发威。 四石弩c三石弩的弩手重新装上弩矢,弩矢c箭矢,矢如雨下。 黄巾军的弓手c弩手向前移动,举起弓c弩,进行反击。 从城下往城上射,肯定不如从城上从城下射。黄巾军的弩又不多,大部分是弓,射程短,就算到了城头也早已经偏软无力,对守卒的威胁不大。 冒着箭矢,黄巾士卒在付出了近百人伤亡的代价后,把总共五座云梯架上了城头。 护城河外,刘辟敲响了战鼓。 位处第一方阵的五队披甲步卒迎着西沉的夕阳,各奔一座架桥。每队甲士二百人,总计千人。一千个披着黑甲c戴着兜鍪,手执矛c刀的甲士,奔跑起来动静很大。 足能容两人并行的浮桥被压得摇摇晃晃,咯吱咯吱直响。 最前边的甲士已下了浮桥,踏上了河内的地面,队尾的甲士还没有上桥。铠甲甚重,每一个甲士连衣甲c带兵器,负重数十斤,沉重的脚步踏在地面上,激扬起缕缕尘土。 五支队伍,就像五条黑蛇,迎冒矢雨,齐头并进,冲向倚在城墙上的云梯。 城头上也响起了鼓声。 城内c城外,鼓声交叠震耳。 数万黄巾士卒举兵大呼:“杀!杀!杀!”给甲士们助威。几百步的距离转瞬即至。甲士们因为身上披有精甲,防御力远胜此前的盾牌手c轻卒,城上的弩矢c箭矢没能形成太大的杀伤。 冲在各队最前的几个甲士奔到了云梯下,把环首刀叼在嘴里,或者把长矛夹在腋下,闷着头缘梯而上。 城上的弩手调转了一下弩机发射的方向,从上往下,瞄准攀缘梯子的甲士,拉弦放矢。弩矢笔直地射下,一则,这会儿的距离比刚才近,二则,弦力加上引力,威力更加大了,开始有甲士中矢。被射中要害部位的甲士从梯子上坠落,没被射中要害的,忍痛向上攀爬。 桓玄令道:“弓手暂退,叉手上前!” 面对精甲,弓箭基本没太大的作用。弓箭手接令退下,三十多个身高体壮的郡卒拿着长长的铁叉接替上前。三十多人分成五股,各自迎对一架云梯,用铁叉叉出云梯两边的扶手,猛然发力,试图将云梯推倒。 在前几次的守城战中,守卒用这种方法推倒了不少黄巾军的云梯。黄巾军吃一堑,长一智,改进了云梯的制作做法,在云梯的底部加上了一个基座,牢牢地撑在地面。 ——事实上,正规的云梯底部本来就是有基座的,基座底下且有滑轮,可以推着走。黄巾军之前没有经验,吃了亏后学乖了。 叉手最终连一座云梯都没能推翻。眼见黄巾甲士已攀援到了云梯的中间部位,桓玄复又下令:“叉手退下,倒沸水!” 青壮民夫两人一组,各提着两个大桶分别运到五座云梯前。桶里盛的是沸水。守卒将这些桶一个个抬起,向下倾倒。热水滚落,热气腾腾。黄巾军甲士的精甲可防箭矢,却防不了热水。 沸水落在他们的身上,透过衣甲c兜鍪的缝隙浸透入内。滚烫的的沸水多热啊!倒在身上,就跟去了层皮似的。黄巾军的甲士惨呼不断,接连有人掉落城下。 弩矢c沸水只能起一时之用,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黄巾甲士爬到了云梯的尽头,到了垛口。 第一个爬到垛口的甲士是第二架云梯上的。 这时,守在这个垛口前的弩手已然退下,换上了四五个矛手。长矛同时刺出,这个黄巾甲士被困在云梯上,无从躲闪,中矛落地,但紧接着第二个甲士又露出了头。 矛再刺出。 这第二个黄巾甲士用的是长矛,人未上来,矛先刺出,不过没能刺中垛口的矛手,眼见数支长矛迎面刺来,他自知躲闪不开,干脆也不躲避,在中矛时伸出了手,牢牢抓住了一支矛柄。拿这支矛的守卒没有反应过来,被他拉着一起跌落城下。 第三个甲士又上来了。 黄巾军的进攻连绵不绝。 到第六个甲士的时候,长矛手筋疲力尽,再也阻挡不住,这个甲士跃上了城头。 这五架云梯早已是城外数万黄巾士卒瞩目的焦点,此时见这个甲士上了城头,数万人同声欢呼。刘辟把中军的鼓车悉数转移到了前线,欢呼声里,几十个战鼓大力擂动,令人热血沸腾。 城头上,桓玄眼观六路,黄巾军其余四架云梯上的甲士还在与垛口的长矛手争斗,翻上城来的只有第二架云梯上的甲士。这几天的攻防战中,也曾被黄巾军几次突上城头。桓玄不急不忙,从容令道:“刀斧手上前!” 不等他的命令,第二架云梯前的垛口处已有七八个刀斧手冲上,围住了登上城头的这个甲士。 这甲士寡不敌众,支挡了两下,被乱刀砍死。 垛口前,力竭的长矛手暂时退下,换了生力军顶上。 桓玄正在密切关注战局之时,两个传令兵飞跑奔至。 “报!” “怎么了?” “西c南两面城墙外的贼兵也开始攻城了。” 桓玄转首西顾,夕阳如血,战事方酣。 黄巾军在西c南两面城墙外的进攻明显是为了配合刘辟,牵制城内。在此之前,黄巾军这样多次做过。他们的主攻方向还是在东城墙。 桓玄向西c南边望了片刻,侧耳倾听,隐约听到鼓声c喊杀声传来。 周涌说道:“听起来,那两边的战事不是很激烈。” 李钟目不转睛地盯着城外,观察黄巾军主力的动向,头也不回地说道:“西c南两边的贼将早有退意,留下来参战已经是迫不得已,他们不会太卖力气的。且等着吧,最多到天黑,他们肯定就会退下。主战场还是在我们这里。” 桓玄以为然。 桓玄等人站立的位置在第二架和第三架云梯之间,刚好对着刘辟的帅旗。 这个位置是他们精心挑选出来的,从这里向城外看,能把刘辟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现在已到傍晚,日头西沉,对黄巾军的进攻很不利,因为他们背对东边c面向西边,正迎着夕阳。在平地上还好,爬云梯到了高处,一抬头,夕阳的余晖洒下来,耀得人眼花。 战场之上,两军交战,决定胜负的主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主观,一个是客观。主观就是人,主将的决定很重要,直接影响成败,另一方面,客观的环境因素也很重要。比如说:风向。顺风的一方肯定占便宜,箭矢也好c冲锋也好,都占便宜。再比如说:阳光。就像眼下,守军背对夕阳,不用考虑阳光的问题,黄巾军的士卒面对夕阳,视野上就会受到影响。 兵法上讲:天时c地利c人和。 风c阳光这类的客观因素就是“天时”。 袁尧发现了这个问题,摇了摇头,说道:“伯涛‘诈降’之计,真妙计也!刘辟果被激怒,连‘天时’都不顾了!此战,天时在我;我军有坚城为依托,伯涛并又献策,挖掘了几条地道通出城外,我军随时可出奇兵,‘地利’也在我;刘辟适才下令,说‘城破,血洗’,等攻下平舆后,将任由贼兵血洗我城,固然对贼兵士气有所提升,可对咱们城中的百姓c守卒而言,这就是说:‘城破就等於是死’,百姓c守卒必能同心协力,共御外敌,‘人和’也在我。 “兵法云:‘天时c地利c人和,三者不得,虽胜有殃’。刘辟既无天时c又无地利,勉强算是有个‘人和’,可也不及咱们城中齐心。如此看来,伯涛的推断一点儿没有错啊!此战,咱们赢定了。” 黄巾军的这次进攻从酉时开始,到入夜未息。 从“天时”上来讲,傍晚的时候,黄巾军已经处在劣势,入夜后,更处劣势。尽管刘辟传下命令,令各营在护城河外点起了一堆堆的篝火,远望下去,点点的火光和夜空的星光交相辉映,并且进入护城河内的黄巾士卒大多也拿着火把,可是,渐渐深沉的夜色还是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他们的攻势。 首先,夜色浓郁,虽有火把,可见度亦不如白昼,这使得刘辟不能直观地把握前线战局。 其次,夜色也影响刘辟下达命令。在白天的时候,他的将旗一挥,前线或者后方的将校可能就能看懂他的意思,可是现如今,在夜色中,没几个人能看清他将旗的挥动,这就需要传令兵飞马传令。传令兵传达命令是需要时间的,跟不上战局的瞬息万变,不好把握战机。 再次,夜色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全军士卒的视野。黄巾士卒九成以上都是贫苦农人,平素饥一顿c饱一顿,营养不良,夜视能力不好,不少人压根就看不清前边发生了什么。 不能直观地把握战局c不好把握战机,这两条也就罢了,“士卒的夜视能力不好”这一条是致命伤。在他们主动进攻的时候还好,后边的人跟着前边的人往上冲就是了,一旦攻守发生逆转,一旦前线出现混乱,就必然会形成更大的混乱,最终乃至全线崩溃。 刘辟不是不知道可能会出现这样的后果,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之前一直没有发动到夜战,那么今晚,他为何入夜不退呢?就像周涌推测的,因为今晚的确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 黄巾军七八万人,在城下待了五六天,粮食已经有些不足了,各县c乡的小帅,大部分都不想继续在平舆浪费时间,做无谓的牺牲了。要非因为刘辟威望高,态度也坚决,不肯就这样撤走,早在昨夜他们就撤军,转攻别县了。饶是如此,俗话说“众意难违”,刘辟的威望再高,在关系到全军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他也不可能一手遮天,只是勉强说服了众小帅,给自己争取到了一天的时间。 他们约定:如果到明天中午还不能打下平舆,那么就转战别地。 围城已经六天了,前五天多次进攻都没能打下城,剩最后一天了,能打下么?时间短,压力大,刘辟怎不破釜沉舟? 戌时三刻,刘辟传令,命第三方阵的轻卒渡河,换下前线的甲士。 从酉时到戌时,一个时辰不间断地持续进攻,杀敌八百,自损一千,黄巾军的甲士在给守卒造成了不小伤亡的同时,他们自身的伤亡更大,被刘辟派到前线的那一千甲士已经伤亡了近两百人。折损率将近五分之一,老实说,就算刘辟不下令撤退,甲士们也打不下去了。 若把甲士的进攻比作“狂风暴雨”,那么轻卒的进攻便是“和风细雨”。 轻卒没有精甲的防护,人数虽众,但对城头的威胁远不及甲士。 甲士仗着铠甲能够无视箭矢,能够不断地杀上城头。轻卒穿着布衣,顶多有个皮甲,对箭矢可以说是毫无防御能力。伤亡的甲士,五个里边有一个是在冲上城头后被杀死的,而换成轻卒后,这个比例变成了二十分之一。二十个轻卒里,十九个都是在云梯上抑或云梯下伤亡的。 刘辟撤下甲士后,周涌的表情立刻变得轻松起来,蔑视地说道:“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贼兵的攻势本就已疲,刘辟又撤下甲士,换上轻卒,真是自取灭亡!” 一旁的文瀚往城下所挖地道的位置指了指,跃跃欲试地问道:“贼兵攻势既然已疲,我军是否可以突出奇兵了?” 李钟目注城下,接口说道:“不急,再等片刻。” “还等什么?” 桓玄指了指护城河上的浮桥,说道:“到目前为止,过河的轻卒不到千人。等他们再多过来一些,吾等再出击不迟。” 护城河外,从前线撤下来的甲士退到了后方,就地休息。轻卒向前移动,成为了第一方阵。浮桥上,一队队的轻卒打着火把,正在过河。 奇兵者,出奇之兵也。过河的轻卒越多,奇兵造成的混乱将会越大。 夜渐深,远处的林木越发深黑了。头顶星光,城头c城外火光冲天,映得敌我士卒的脸上红彤彤的。冰凉的夜风从极远处刮过来,夹来淡淡的麦苗香。远处黄巾士卒的衣衫被风吹得飒飒作响,近处城头守卒的将校中有几人戴了武冠,武冠上的鶡羽亦在风中摇动。 戌时末,西c南城墙外的黄巾士卒停止了攻势,留下了一地的尸体后,如潮水般的退却了,而在东城墙外,攻势仍在继续。此时,刘辟已把前线的士卒全部换成了轻卒,甲士退到了阵后。护城河内大约有一千四五百人,河外又有一千多人整装待发,可随时投入战场。 这次的攻城已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最先在城头上抵御黄巾军的是东城墙本有的守卒,在坚持了一个多时辰,付出了上百人伤亡的代价后被荀贞换下了战场,如今替换上阵的是郭济等人。 李钟说道:“贼兵入河内者已过千人。桓君,该遣奇兵出击了。” 周涌点了点头,说道:“交战至今已近两个时辰。贼兵的甲士无功而返,换了轻卒上来后,亦无寸进,贼兵士气现正渐趋低落。反过来,我军人少,连续激战了近两个时辰,士卒也渐渐疲惫了,再打下去,也不过是僵局。是到了该出奇兵之时了。” 出奇兵,也就是该从地道里出击了。 说到地道,不得不佩服一下周涌的眼光。 地道出口的位置是他选择的,选择得太好了,正巧处於黄巾军士卒进攻的“盲区”,刚好避开了交战激烈之处。三条地道,三个出口,鏖战至今,全部安然无恙,没有一条提前坍塌的。 这一次出城突袭,桓玄本打算像上两回一样,仍由他亲自带队,奈何周涌c李钟c袁尧c陈佑等人坚决反对。 他们的反对也很有道理。袁尧说:“此前两次出击之时,贼兵并无攻城。今晚,贼兵大举攻城。卿为兵曹椽,此时此刻应在城头坐镇,而不是逞匹夫之勇c轻身赴险。” 桓玄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更不是一个“只知逞匹夫之勇”的莽夫,实际上他是很“爱惜自家性命”前两次之所以亲自带人出击,纯粹是因为“不得已而为之”。 一则,他信不过郡卒,二则,周氏门下的宾客虽然勇武,可都没有经历过战场,他担忧他们会临阵出错,所以,不得不亲自带队。 今晚和前两次不同。 首先,就像袁尧说的,“此前两次出击之时,贼兵并无攻城。今晚,贼兵大举攻城”,他身为兵曹椽,职在统一指挥,的确不能擅离城头。其次,韦强c庆锋c南凌c铁家兄弟c高家兄弟等等诸人在经过前两次的出击后,对战场已经有了一定的适应,对“出城突袭”更是轻车熟路了,或许还不能放心大胆地让他们独当一面,可出个击c突个袭应是不需要担忧了。 因此之故,他“从善如流”,接受了袁尧的谏言,笑道:“就依功曹椽!” 韦强c庆锋c南凌诸人都在地道入口处,桓玄令人把他们召来。 不多时,诸人来到。 “都做好准备了么?” “做好了。” 这次出城,用的仍是横路部曲,总共选出了二百人。在城头交战的时候,他们全在城下休息,养精蓄锐。 文瀚c许阳也跟着韦强等人来了:“桓君,这次出城能不能让我俩也去?” 他俩虽与桓玄交好,但毕竟与韦强c庆锋c南凌这些周澈门下的宾客不同,算是“客军”。这次出战是非常危险的,不比前几次;如果他们死了,不好给他们家中交代。 桓玄答道:“刀枪无眼。两军交战之地,乃是立尸之所。伯灏!子明!我不是不让你们上战场,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你们的阿翁交代呢?” 许阳着急了:“我来之前,家君特别嘱咐我要多杀贼子。我可是听人说了,今晚将是咱们决胜一战,你还不让我上战场?你若真是为我着想,就答应我吧!要不然,等我回到家后,家君若是问起,我该怎么回答?” 桓玄想了想,心道:“今晚如果顺利,必将有一场大胜,有大胜就会有大功。许阳为了主公基业,先是夜驰数十里从东乡至安成,接着又冒风冲寒c不辞劳苦地来到平舆。他的这番情谊,不能没有回报。也罢,‘富贵险中求’,就允了他罢。” 如果许阳能够出城不死,今晚大胜,少不了他一份功劳。如果他不幸阵亡,也是没办法的事。 “罢了,既然你们执意请战,今晚你就与建博c仲锐一起出城罢!” 文瀚c许阳闻言大喜。 桓玄叮咛说道:“出城之后,万不可冒险轻进。是进是退,要随时听我城头鼓声。” “诺。” “建博,仲锐,今晚出城你们两个带队,我亲为尔等擂鼓助威。当我轻鼓之时,尔等不许过河半步,只在护城河内冲杀就是。切记,今晚出击,不以杀贼为务,而以搅乱河内贼兵为要。你们要时刻注意我城头的将旗。” 桓玄示意邢刚c任义把提前做好的两面旗帜扛过来,一面是红色,一面是黑色。他说道:“建博,你要盯住红旗。红旗往左,你就带人往左冲杀,向右,你就向右冲杀。” 韦强应道:“诺。” “仲锐,你要盯住黑旗。亦如建博,当黑旗向左,你就向左冲杀,向右,你就向右冲杀。” “诺。” “而当我重鼓之际,尔等则不许留在河内半步,要立刻向护城河外冲杀。黑c红两旗若合,你们就合;若分,你们就分。” “诺。” 桓玄放松了语气,缓声说道:“贼兵围城已有六日,我军成败在此一举。此次出击,你们若胜,则我城中就胜,你们若败,则我城中就败。诸君,勉之!” “吾等愿为君效死!” “倘若战事不利,尔等万一陷入重围,亦莫急乱。我会亲自出城,将尔等接回。” 桓玄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停留了片刻,最后说道:“我已令城中膳夫烧菜温酒,等破贼之后,待诸君凯旋,咱们一醉方休!” 突击队由横路部曲,加上文瀚c许阳带来的人,共有三百余,除掉出城的这二百人,还有二百人。这二百人也没有闲着,奉桓玄之令,全副武装的在门洞处列队。一旦韦强等人失利,这些人就要出城援救。 桓玄亲将出战诸君送下城,看着他们各自带人鱼贯进入地道后,返回城头,拿起鼓槌,击响了战鼓。 亥时初。 夜色深深,战鼓沉沉。 城头火把闪耀,敌我喊杀鼎沸。黄巾军的注意力全被城头吸引,便在此时,城墙外五十步的地方,有块地面突然塌陷,泥土下坠,尘土飞扬,露出了一个宽容两人的洞口。 战况正激烈,只有洞口附近的黄巾士卒看到了动静。 黄巾军的士卒大多是农人,没有征战经验,全然没有意识到这是地道。 两三个士卒挺着刀剑,小心翼翼地来到洞前,低头往里看。一支箭矢从下射出,正射中其中一人的下颔,这人惨叫一声,仰天跌倒。另两个士卒吓了一跳,尚未反应过来,仅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只见紧随着箭矢,一个披甲的壮汉手提短铁戟,从洞口一跃而出:“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9章 大获全胜解围城 善后事宜愁郡衙 从洞口跃出的这个壮汉正是庆锋。 夜正深沉。 城下敌我两军交战正酣。黄巾军士卒完全没有想到地底下会突然钻出来一个人来,正在愕然之际,又一块地面塌陷,紧接着,第三块地面塌陷。 从第二条地道里头一个出来的是韦强,第三条地道里头一个出来的是南凌。 紧随在他们的后边,许阳c文瀚c铁家兄弟c高家兄弟等人一个接一个地冲了出来。 城头上,李钟c周涌同时松了一口气。 正如一句老话所说:“万事开头难”。地道出击更是如此。地道的口儿不宽,一次仅能容一人出入,动作稍微慢一点,让黄巾军的士卒反应过来,很有可能就会被堵住。一旦被堵住,里边的人出不来,这地道也就作废了。地道作废是轻,说不定地道里的这些人也全都活不了。 此时夜色深沉,城墙外的黄巾军士卒如蚁附城,桓玄正在城头击鼓,无暇分神,没办法看外边的形势,一边击鼓,一边大声问道:“怎样?” 周涌笑道:“韦君c庆君已出洞矣!” 闻得他两人顺利出洞,桓玄大喜,心道:“仲锐勇武,建博剽悍,有他两人先出,地道里的部曲必无人能当了!” 韦强c庆锋c许阳等人出来之后,先不急着往外冲,而是依照预定的方案,守在洞口处,掩护洞内的宾客出来。一个洞内五十人,这些人的身手都很矫健,不多时即皆顺利出来。 全部出来后,按照五人一排,十人一纵,分别组成方阵。 因为从洞口出来后,马上就要开始肉搏,所以不需要长兵器,二百个部曲皆执短兵,组成了四个方阵。 韦强c庆锋c许阳三人打头,将终於反应过来c试图包围他们的一些近处的黄巾散兵打退,便如三头猎豹,冲入了黄巾军的攻城大队之中。 这三条地道的出口是周涌选的,选的非常巧妙。 首先,这三个出口全在黄巾军攻城的“盲区”里,出口附近的黄巾军士卒不多。这使得韦强等人能够顺利出洞。 其次,这三个出口最两边的两个较为靠前,中间的这个较为靠后,三个出口恰形成一个三角,两两彼此之间成掎角之势,这又使得他们能够互相策应。 黄巾军的注意力全在攻城上,突然之间,腹心之地冲出来一群敌人,这本来就已经够他们手忙脚乱的了,雪上添霜的是现在还是夜晚。更糟糕的是,出来的这些人额头上还抹的有黄巾。 “额抹黄巾”,这是李钟的主意。 试想一下,黝黑的夜色下,忽有一伙和己军装扮相似的人冲入了己军的大部队中,开始还好,也许尚能分清敌我,等他们冲进来后,等他们把己军搅乱之后,到处都是混乱一片,谁还能分得清楚?纵有火把,於事无补。 黄巾军几万人,分别来自十几个县c上百个乡,不可能互相都认识。而周氏门下的这些宾客,总共才二百人,并且是早就厮混熟了的。敌明我暗。 正是缘於这些原因,战事的发展顺利得出乎桓玄等人之预料,战果也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韦强c庆锋c许阳c南凌等人只不过冲了两趟,城下的黄巾士卒就深深陷入了恐慌之中,大喊大叫,丢盔弃甲,扔下云梯c撞木诸物,一窝蜂地往护城河外溃逃。 那些在云梯上的见城下形势不对,也顿时慌了手脚,再顾不上城头了,稳当点的还知道顺着云梯往下爬,昏了头脑的怕落在后边跑不掉,干脆直接从云梯上向下跳。 云梯好几丈高,高一点的还好,跳下来可能直接摔死了低一点位置的,跳下来没摔死,却摔断了手脚,凄声惨呼。这一点惨呼声,混入黄巾军全面溃逃的背景,就好比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水中,很快就渺不可闻了。 城头上。 袁尧c郭济等人欣喜若狂。 韦强等人入洞前,桓玄还交代他们,命令他们要随时注意城头黑c红两旗的举向,以此来确定他们突袭的方向。万没想到,如今黑c红两旗尚且未动,韦强等人出洞尚且未及一刻钟,黄巾军居然就乱了! 李钟抓住桓玄的衣甲,叫道:“桓君,桓君!” 城下数千黄巾军乱喊乱叫,溃败散逃。城上近千守卒在经过短暂的吃惊后,亦欢呼高叫,以兵器击打铠甲c盾牌。两下的声音合拢一处,声响极大。桓玄没有听清李钟在说什么,扭过脸,只瞧见他的嘴唇快速地开闭,停下击鼓,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钟把嘴凑近桓玄的耳朵,高声说道:“我说:贼兵已乱!桓君,你快点齐兵马,从城里杀出去,趁胜追击,定获大胜。平舆之解围,大丈夫之万里扬名,就在今夜了!” 桓玄丢下鼓槌,离开战鼓,俯身观望城下。 护城河内的数千黄巾军士卒拥挤着逃到河边。河上只有几架浮桥,桥少人多,后边等不及的往前推搡,前边站不稳的掉入河中。为了争一座浮桥,乃至有刀兵相向c大打出手的。 在这一片乱麻里,有四支小队伍在其中来回冲杀。 桓玄看得清楚,不是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等人又是谁? 许阳杀得性起,带了两三个自家的部曲冲在最前头。不知何时,他的兜鍪掉了,激烈的战斗中发髻有些散乱,几缕头发贴在脸上,手执环首刀,奋勇无前,大呼酣叫。 周涌c袁尧c郭济诸人都和许阳不熟,前疾次桓玄带人出城也没让许阳冲阵而是殿后预备,韦强c庆锋诸人之勇,他们已眼见亲知,此时见许阳亦如此勇猛,无不惊奇。 袁尧笑道:“桓君,周皓粼门下恁多勇士,真羡煞人也。” 他话音落地,许阳恰好从背后杀翻了一个逃跑的黄巾士卒。 这士卒手上有火把,掉在地上,映亮了许阳的侧脸。他脸上血污不少,看不清表情,但他正好在高声大叫些什么,观其嘴型,像是“爽哉”两字。 桓玄哑然失笑。 人与人性格不同,李钟c韦强杀敌时常常默不作声,庆锋c邢刚则面目狰狞,杀气腾腾,文瀚c南凌颇有心机,杀敌时也很谨慎,眼观六路,不会冒进,这个许阳却是一味猛冲猛砍,只求个“痛快过瘾”。 周涌指着护城河外,对桓玄说道:“河内数千黄巾不足为虑了。桓君,你打算如何趁胜攻破河外的黄巾主力?” 河内的黄巾士卒乱成一团,对城内而言,形势一片大好,趁机出城进攻c扩大战果是必然的,但问题是河外的黄巾主力尚有数万,该怎么打才能一鼓作气地将之全部击溃? 桓玄展目远望河外。 河外,刘辟所在处。可以看到,他似乎在调动河外的黄巾军,催促他们上前,大约是想过河救援。奈何河上桥少,河内的黄巾士卒早已把浮桥占满,根本没有河外援军的落脚地。河外援军甚至到不得近前。再远处,虽然因为夜色冥暗,瞧不太清,但隐约可以看到,黄巾军的营地起了一阵阵的骚动。 桓玄观看片刻,心中有了定计,令道:“传令,红旗向西c黑旗向西。” 听完他这个命令,周涌c李钟齐声笑道:“刘辟今夜败矣!” 向西,就是向城墙的方向。 桓玄下达这个命令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等人驱赶河内的黄巾军过河,从而以此搅乱河外黄巾军的主力,待搅乱后,再带人出城趁势出击。黄巾军是乌合之众,没甚么军纪约束,不乱的时候还能一打,只要一乱,人再多也是砧板上的肉。 河内数千黄巾军,彼此践踏,或从桥上逃命,或会水的从河中逃命,逃到对岸的约两千来人。 两千来人,蒙着头不要命的奔逃,登时将刘辟布置在岸边的一线队伍冲散。刘辟倒是看出了不对,在试图救援对岸无果后,当机立断地下了军令,命令“凡逃过河c乱我阵者,杀”,奈何他麾下的不是百战精锐,面对“自家袍泽”,同为太平道信徒,很多人下不了手。 一线队伍被冲散,紧接着,二线c三线悉数全被冲散。 从城头远望,夜色里,城外数十里的平原c田野,到处都是乱成一锅粥的黄巾军。 桓玄整束好衣甲,戴上兜鍪,放下遮面,佩好环首刀,伸手接过邢刚递来的长矛,冲周涌c李钟c袁尧c郭济诸人行了个军礼,说道:“诸君请在城头观吾破贼。” 出城的部队早已准备完毕,周氏门下的宾客当前,余者在后,集合了一千五百人,集全城之马,骑马者约六百多人,剩下的是步卒。 城门打开,桓玄一骑当先。 当夜,刘辟大败。先是东城墙外的黄巾主力,接着是西c南c北各面城墙外的黄巾诸营,兵败如山倒,七八万青壮c老弱c妇孺丢下兵器,扔下旗帜,夜色中,漫山遍野地拥挤奔逃。 桓玄率部追击,直杀到天亮方才折转回城。 回城的路上到处是黄巾军士卒的尸体,尸积如山,血流成河。尤其是城郊,护城河都被染红了,因为掉入河中的尸体太多,水为之不流,散布在河内外的尸体少说也得有一千多具。 马不停蹄地追杀了一夜,便是铁人也会疲惫,何况桓玄? 自黄巾围城以来,连着六天六夜,他没有下过城头,在指挥郡卒部署c防御的同时并且数次身先士卒地率领宾客出城突袭,体力早就透支了。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身体虽然已很疲惫,精神却非常亢奋。 他驻马在护城河边,给部众让开道路,让他们先回城去。 出城时,共有一千五百人追随他,此时凯旋,尽管尚未计算伤亡,但大略估计伤亡的人数应该不会太多。黄巾军根本没有什么战力,攻城时还能仗个人多,野战就毫无阵势可言了,而且昨夜又是大败溃逃,除了极少数特别武勇的之外,几乎就没有对追击的守军造成什么威胁。 憋屈了六天六夜,一夜追杀,守军的“气儿”全都顺过来了。 过河回城的郡卒c宾客无不兴高采烈。 朝阳东升,撒下万条金光。沐浴在清晨的阳光里,他们大声地说笑。有人解开了衣甲,敞露上身迎对冰寒的晨风。有人抽出环首刀,指点上边的血迹,向同伴吹嘘炫耀自己的战功。 但当他们经过桓玄的面前时,却无一例外的都闭上了嘴,不约而同地投去了充满敬意的目光。 守城六天六夜,桓玄做的一切都被他们看在眼里。 在这艰难的六天中,一步未下城头的是桓玄。在这艰难的六天里,几次率众出城赴险c突袭敌人的是桓玄。在这艰难的六天里,扭转乾坤c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是桓玄。 可以说,若是没有桓玄,平舆城没准儿早就被攻陷了,哪里还会有今日的大胜? 也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儿,分成数队正在渡河的千余健儿将兵器高高举起,欢呼大叫:“杀敌破贼兵曹椽,安成东乡桓楚虚!杀敌破贼兵曹椽,安成东乡桓楚虚!” 韦强c庆锋c许阳诸人侍立在桓玄的左右,闻此欢呼,与有荣焉,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桓玄五味杂陈,他骑坐马上,迎对郡卒c宾客们的欢呼,他一面微笑示意,一面顾望远近。 离他驻马的地方不远,挨着护城河,泥泞的地上躺了四五具尸体,衣衫褴褛,额抹黄巾,是黄巾军的士卒。顺着这几具尸体往远处望,有着更多的黄巾军士卒的尸体。他掉过头,往护城河内侧望,河内的尸体更多。准确说,不是更多,而是更加密集,密集得几无落脚处。 好的士卒不是训练出来的,而是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 经过一夜的追杀,出城的这些郡卒c宾客每个人手上都有好几条人命,乃至几十条人命。杀得人多了,胆子也就大了,对生命也就缺乏敬畏了。渡过浮桥的郡卒c宾客们对河内地上密密麻麻的敌军尸体似皆视若无睹。桓玄亲眼看到,不止一个人纵马从这些尸体上踩踏而过。 两汉距上古未远,承袭秦制,最重军功。依照惯例,无军功者不能封侯,在前汉时,非为侯者则不能为丞相。汉武帝曾拔擢过一个寒士为丞相,因为没有军功,不是“侯”,这个人甚至惶恐不安。可见汉人对军功的重视。汉代吏员升职,资历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军功。 此番一战,大破数万“贼军”,待日后朝廷行施奖罚之时,郡太守做为一郡之太守,或许会受连坐之罪,难逃“激起民变”又或“失察”之责,但对普通的郡卒而言,破贼的功劳却是无论如何也跑不了的,就算不能因此“升职”,得些赏钱c升几级爵位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赏钱且不说,只说爵位。 尽管本朝的爵位越来越不值钱,但还是能顶些用处的。往小里说,平时邻里c友朋c亲族之间宴饮,落座的座次除按辈分c年齿之外,余者便是按爵位之高低来定尊卑之位置往大里说,窘迫之时可以把爵位卖掉,换些钱财,若是不小心触犯国法了,还可以用爵位抵罪。 因此种种之故,得胜凯旋的郡卒将士们皆兴高采烈。 “真是成王败寇啊。”桓玄心里感慨,目睹眼前此景,一边是凯旋欢喜的郡卒,一边是尸横遍野的黄巾,真是大好山河,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郡卒c宾客络绎渡过了护城河。 桓玄扬鞭驱马,於尘烟c血水地的尸骸和早晨的阳光之中,由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诸人簇拥着,回入了平舆城。 此刻的太守领着一干人等在城中相迎。 “兵曹辛苦了!昨晚一夜之间,大败贼军数万,一举解我平舆六日之围,威震汝南,真救民于水火。” 桓玄跳下马,尽管披着铠甲,却没有行军中之礼,而是行了跪拜之礼,拜倒在太守的面前,谦虚地说道:“昨夜破贼,一赖明府神明,坐镇城中,使百姓安宁c将士无后顾之忧,二赖袁功曹c郭计吏及伯涛诸君出谋划策,三赖将士用命,勇猛无惧,玄不过一马前卒而已,何敢居此功!” “我记得前几次府君登城,兵曹以身着衣甲故,不行跪拜礼,而以军礼见,今日破贼大胜,率部凯旋,为何反行跪拜礼?” 桓玄不用抬头,只听声音,也知说话的此人是谁,正是郭济。 他伏在地上,恭敬地说道:“太守者,郡将也,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此前尚未破贼,玄故以军礼见今已破贼,玄故行跪拜之礼。” 太守性刚愎,是个好揽权的人,因郭济c魏昶等卖弄谗言之故,对桓玄无甚好感,此次起用他,任他为兵曹椽,委以一郡兵事,本是不得已而为之。桓玄对此知之甚清,因而虽然大破黄巾,取得了大胜,在面对他时,不但没有居功自傲,态度却反而更加的谦卑了。 “此前尚未破贼,故以军礼见今已破贼,故行跪拜之礼”云云,意思很清楚,他这是在对太守说:“我这兵权是您给的,现在已经破了贼,您要是想把兵权收回去,就请收回去吧”。 太守闻他此言,枯瘦的脸上微微露出了点笑容,上前两步,亲手把他扶起,说道:“现在还不能说已经破贼,贼兵毕竟有数万之众,今虽解了平舆之围,怕这贼兵也只是一时溃败,说不定他们还会重新集结。桓卿,快快请起,咱们且回太守府,好好议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桓玄听了这句话,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老实说,他就怕太守“过河拆桥”,一看解了平舆之围,就立刻免了他兵曹椽之职,如今有了“怕这贼兵也只是一时溃败”这句话,看来至少在彻底消灭郡中的“贼兵”之前,太守是不会解了他的兵权,免了他的职位了。 他倒不是贪恋官位,兵曹椽区区百石吏,像这样的品秩在郡朝里一抓一大把,有甚么可值得贪恋的?主要是这个职位太关键了,相当於边郡的郡司马,是个军职,能掌兵权。平时倒也罢了,逢上战乱之际,乃是举足轻重。只要他还在这个位子上,他就有权力指挥全郡兵卒。尽管这个“指挥”是处在太守的指挥之下,但是已经顺利的完成主公周澈给他的任务掌握兵权。 借太守扶他之机,他顺势站起,后退一步,躬身说道:“明府英明,洞察秋毫。这几天与贼兵作战,玄观贼将刘辟颇有智谋,虽不能算是畅晓军事,但也不是寻常寇贼能够比的。贼兵又多是妖道信徒,凝聚力亦远胜寻常寇贼。今赖明府c诸君c将士之力,虽暂解了平舆之围,奈何却因玄之罪错,没能擒获刘辟,被他趁夜遁逃了。刘辟一日不死,郡中贼患怕就一日难解。” 袁尧插话说道:“昨夜贼军大败,数万贼兵溃逃,刘辟混入其中,桓君手下兵马又少,一时叫他逃走,没能把他抓住,也不算过错。” 太守刚愎归刚愎,却也不是昏聩之人,点了点头,说道:“功曹椽所言甚是,没能抓住刘辟,不是你的罪错。” 他抬头望了望左右。 他们站的位置离城门不远,附近围了不少的百姓,并有许多的郡卒c民夫一队队地往城外去。这些郡卒c民夫是此前没有随桓玄出城突袭的,此时奉了上边的命令,出城去收拾城外的尸体。整个场面乱糟糟的。 “此地非久谈之所,走,咱们回府细议。” 一行人来到太守府,登入堂中议事。 首先议的是“善后”。 六天的血战,黄巾军固然损失惨重,守军亦伤亡不少。袁尧征来的民夫亦颇有伤亡。这些都需要抚恤。该医治的医治,该安葬的安葬,该给烧埋钱的给烧埋钱。战前,太守府曾许下赏格,一个贼兵的首级若干钱,如今取得了大胜,这些赏钱也该发放下去了。 如此种种诸项之事,郡朝里的诸曹各负其责,分别指定下负责之人,由他们分头操办。 其次,再议下一步的举止。 议“善后”的时候,诸人没有什么分歧,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议完了“善后”诸事,堂上陷入了争论。 有的人说应该挟昨夜大胜之威,应该选派精锐出城,趁胜追击,主动寻贼再战,一则捕拿刘辟,二则彻底消弭贼患。 有人则持反对意见,认为守城六天,郡卒伤亡不且将士疲惫,不利再战,而反过来看黄巾军,尽管遭了一场大败,但少说也还有几万人马,若孤军出城,一旦陷入贼围,恐怕不但前功尽弃,甚至平舆也会再度陷入危险。与其如此,不如固城自守,静候朝廷援军。 持前论者有魏昶c陈佑等人,持后论者有袁尧c王澜等人。 桓玄c李钟c周涌c郭济没有发表意见。 太守问道:“兵曹,堂上诸君或言该趁胜追击,或言应固城自守,静候天兵,卿意如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0章 黄盖援军抵平舆 周澈领军入阳翟 这时一旁的周涌低声对桓玄说道:“桓君,慎言!” 这要换个旁人,或许会奇怪,这周涌莫名其妙的说个“慎言”是何意思? 桓玄知他用意原因很简单,这个赵太守是一郡太守,今番郡中民乱,他必负连坐之责,并且之前桓玄曾一再提醒他,要他小心太平道,他却置之不理,等到事后被朝廷追究起来,他定然获罪不浅,说不定还会被槛送京师,下廷尉诏狱。因此,为了洗清或者减轻自己的罪责,太守肯定想要“戴罪立功”,也就是说,极有可能他是赞成魏昶c陈佑等人的意见,支持“趁胜追击”的。 桓玄心道:“伯涛若是支持趁胜追击,不会提醒我慎言,这么说,他是支持固城自守了。” 现在到底是该“趁胜追击”还是应该“固城自守”?桓玄也是支持后者的。郡卒本来就少,如果再分兵冒进,分一部分出城,留一部分守城,实在太过危险,也许会被各个击破。 太守注意到了周涌的低语,问道:“伯涛在说什么?”顿了顿,又说道,“今日议事,不分尊卑,有何高见,但言无妨。” 桓玄微微颔首,示意周涌起身答话。 周涌起身,垂下衣袖,双手拢在腹前,恭谨地答道:“堂上诸君皆吾郡英杰,涌粗陋乡野之人,实无高见可言。只不过是有一点小小的愚见,说出来尚请明府不要怪罪,请诸君不要见笑。” 太守抚须说道:“请说。” “以涌愚见,当务之急,眼下最需要做的不是议论我军是否该出城追击,而是应该广遣哨探,一则打探贼兵败军之动向,二来打探郡中诸县之安危。咱们平舆被贼兵整整围了六天六夜,全郡三十七县目前的状况如何?究竟被贼兵攻陷了几县?又有几县得以保全?咱们对此是一概不知。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咱们既不知己,也不知彼,如何能百战不殆?待得这一切打探清楚之后,涌以为,再议论下一步的举止不迟。” 太守沉吟片刻,问桓玄:“兵曹以为呢?” “下吏以为,右兵曹史言之有理。” “诸卿以为呢?” 久未言声的郭济接口答道:“用兵以持重贵,君子曰:不备不虞,不可以师。目前敌我形势不明,贼兵虽败,人众,我军虽胜,兵少,冒然出击,恐将会有不测之忧。右兵曹史所言乃是正论,下吏以为然。”说到这里,他抬眼瞧了太守一眼,复又续道,“额额并且,遣派哨探出城,除了可以打探贼兵去向c诸县安危之外,还可以西上去洛阳,昨夜我军破贼大胜,是为大捷,此事应尽快报与朝廷知晓。顺带,亦可以看看朝廷的援军派出来了没有。” 桓玄瞧了他一眼,心说,难怪他刚才闭口不言,原来他也是支持固城自守的。 郭济是个聪明人,桓玄c周涌能猜出太守的心思,他肯定也能,既猜出太守有意“戴罪立功c将功补过”,想要“趁胜追击”,他当然不肯首唱反调,因此方才闭口不言,直等到周涌发表了意见,这才出声附和。 堂上诸人里边,有不懂兵事的,但没有一个是蠢的。桓玄c周涌c郭济先后发言,把为何不能现在就“出城追击”的道理讲得清清楚楚,原先持此论者低头忖思过后,纷纷改变了观点。 太守闭了会儿眼,睁目往堂外院中看。 此时将近中午,阳光明亮,晒在院里的树上,初生的嫩叶莹润光泽。他端起茶椀,放在嘴边欲饮,又停了下来,最终有些不甘地说道:“既然诸君皆持此议,便依伯涛之言。” 桓玄三人果然猜得很对,他的确是想将功补过,是想趁胜追击的。可是周涌c郭济说得很有道理,在敌我未明的形势下,出城确实很可能遭遇失利。一旦失利,便是把一场“大胜”变成了一场“大败”,到的那时,恐怕他就不是下不下廷尉诏狱,而是要掉脑袋了。 他放下茶椀,对主簿王澜说道:“王卿,给朝廷的捷报就由你来写罢。” 王澜应诺。 “兵曹,你可持我将令,速去营中选拣武勇精干的骑卒,出城四散打探消息。不过切记,派去洛阳的一定要精明能干,万万不可有失!” 桓玄知他意思,晓得他是怕捷报有失,恭敬应诺。 王澜文采不错,提笔就墨,不多时便把捷报写成,呈给太守看过后,交给了桓玄。 桓玄请了虎符将令,告辞出堂,亲自去到营中,代太守传下令去,命诸营选拣善骑能射之精干郡卒马上出城打探黄巾败军的去向,并及郡中各县的情况,以及西上洛阳。 布置完了这些事儿,他返回太守府中缴令。 议事会还没开完,善后c察敌两事议完,现在议的是“加强城防”。 万一黄巾军杀个回马枪,再来围城,该怎么应对。 正在商议,有一个小吏匆匆忙忙闯入院中,跪伏堂下,高声说道:“启禀明府,城外来了一支军马。” 太守大惊失色。 堂上诸人多半惊乱失措。 郡丞魏昶颤声说道:“是c是刘辟那贼子又回来了么?” 郡功曹袁尧再次展现出了他的胆气,拽着衣袖奋然起身,独立於堂上,转对堂门,问那小吏:“来者是谁可查探清楚?打的是什么旗号,又是从何方而来?人马几何?现离城多远?” 那小吏答道:“这支军马从北方而来,没打旗号,离得远,距城约有十七八里,不知是谁,从城头上远望过去,只见乌压压一片,估计应有三四千人。” 从北方而来?约有三四千人? 袁尧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桓玄。 桓玄低头思索,而席位中的郡丞魏昶喜道:“莫非是朝廷的援军到了?” 袁尧蹙眉说道:“若是朝廷援军,又岂会只有三四千人马?” “那c那,那会不会是河南尹闻我郡遭了贼患,故此特地遣兵来援?” 魏昶此言一出,堂上众人尽皆愕然,不为别的,只为他的无知。 袁尧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开口斥责,但在看了看魏昶六百石的官袍印绶后,终究按下了火气。他大概觉得如果在众人面前斥责堂堂郡丞的话,会有损朝廷威严,勉强解释说道:“汉家律法:无诏令,两千石不得离境,禁出边界。我郡中遭贼患,河南定有闻之,然若无天子诏令,河南尹怕亦不敢擅越边界,遣军入我郡内,行征伐之事。” “若是有天子诏令呢?” 袁尧忍无可忍,斥道:“怎么可能会有天子诏令!” 河南乃是京畿之地,河南尹的治所就在京师洛阳。除非天子c除非朝廷昏了头,才会令河南尹出兵援救颍川。 “那,那,那这支兵马会是从哪儿来的?” 袁尧也拿不准,沉吟不语。 桓玄他亦觉蹊跷,猜不出这支兵马的来历,但不管这支军马是从哪里来的,目前最重要的应是判明敌我,而不是在堂上空议,因站起身来,敛袖说道:“这支兵马只有两三千人,料来应非刘辟贼兵。明府且请安坐堂上,下吏这就去探探他们的来路。” “好,好,快去,快去!” 桓玄离开坐席,恭谨地倒退出堂,在门槛处,复态度恭敬地向端坐主位c正对堂门的太守揖了一揖,然后退到廊上,穿好鞋,转过身,振了振衣袖,昂首按刀,大步出府。 韦强c庆锋c许阳诸人一直候在府门外,见他出来,忙牵着马行至近前,一行人翻身上马,迎风踏尘,往北城门驰去。 桓玄深知他“兵曹椽”的职位得来不易,是主公交付的秘密任务也知太守对他印象不好,因此为了谨慎起见,为了不给太守一种“得志就跋扈”的感觉,也为了不给小人们进谗言的把柄,他这些天不论是来太守府议事也好,在城头巡查也好,身边最多带一两个人随从,这次之所以把韦强他们都带来了,本是想给他们请功的,希望能借此机会把他们安插到郡军里边。 只可惜,一直没空提起。 不过这也不要紧,早晚会有机会提的。 来到北城,下马登城。 城外不远就是护城河,波光粼粼。这几天的守城之战,主战场在东城墙外,除了最后一天外,北城外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战事,河里c地上都比较干净,不像城东尸横遍野。 因为北城外是护城河主河道,这里的守军不多,只有两个屯,三百多人。 两个屯长跟在桓玄左右,遥指对岸,说道:“兵曹,来军就在那里。” 刚才那小吏去太守府报讯的时候,说来军距城十七八里,这么一会儿功夫,来的这支军马又往前行进了不少,离城大概还有十四五里,在城墙上已可隐约看到他们领头的将领了。 “遣人去东c西c南诸面城墙,令诸军守将立刻把城外的军民召回,闭城备战。” “诺。” 说话间,来的这支军马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停了片刻后,领头的那个将领单人独骑向河边驰来。不多时,已至河岸。 桓玄c韦强c庆锋等人对视一眼,皆露出喜色。邢刚叫道:“是黄公覆!” “咦?兵曹,你认识此人么?”问话的是一个屯长。 “此人姓黄,名盖,字公覆,乃度辽营的都尉是也。速速打开城门,迎他入城。” 来的这人可不正是黄盖! 只是走在出城的路上,欢喜过后,几个疑问浮现桓玄的心头:“黄公覆随主公南下,应该先去颍川?主公信里不是说这次南下才五千人么?就算黄公覆是前锋用者总共也不过一两千人,於城头观他所带之军马,确如那小吏所言,约有两三千人,这多出来的一千多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护城河水上靠近城门的地方本来有桥,在被围城之前,桓玄把桥给凿断了。 黄盖下马,去掉衣甲,跳入河中,从水中游了过来。 桓玄c韦强c庆锋诸人在河岸迎接。 三月天气,河水仍寒。 待得黄盖地上岸,桓玄不急着问话,先拔出拍髀短刀,割开外衣,撕下了一大块衣布,亲手把他身上的水擦拭干净,随之又解下外衣,披到他的身上,随后方才握住他的手,亲热地说道:“公覆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你来了啊!” 桓玄和黄盖有几年没见了。他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适才在太守府里闻人有报,说河北岸来了一彪兵马,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刘辟的贼兵复来了!万没想到,竟是你啊!你怎么跑去北边了?怎么没从西南方向来?颍川不是被黄巾阻断交通了么?” 黄盖挣开桓玄的手,退了半步,撩起衣襟作揖说道:“主公闻君被贼兵围困多日,某心如火焚,奈何在颍川三次与贼作战,都不能破围,入不了平舆城,有负主公之重托厚望,罪该万死!” “噢?此话怎讲?”桓玄把他搀起,笑道,“公覆!不要着急,你慢慢说。” 黄盖定了定神,缓缓道来。 原来:就是桓玄雪夜攻庄c捕杀刘辟的次日,颍川阳城铁官里的太平道信徒出现了异动,铁官丞肖谦密约三处铁官里的道徒小帅去他的住处议事。 亏得轻侠夏知及时获悉,从安插在他们中间的眼线处得知了此事,当即报与郭强。说来也巧,周澈此时率军抵达阳城,就立马派人去铁矿,防止颍川波才夺取铁矿。 旋即当机立断,排黄盖突击铁矿场,将肖谦俘虏,命令余众弃械投降。 在暂时控制住了形势之后,他逼问肖谦,获知了波才围攻阳翟,汝南刘辟围攻平舆,以及被庆锋斩杀刘征的事儿,和各县c乡信徒立即起事c兵围郡县的消息。 事关重大,周澈不敢怠慢,他命黄盖立马与夏知c郭强商议,决定整编铁官徒为军,因又闯入铁官长沈纳的住处,请他出面行此事。 铁官徒都是囚徒,没有朝廷的诏令,别说整编他们为军了,就连放他们出铁官都是要杀头的。沈纳没有这个胆子,不肯答应。郭强遂拔出佩刀,以刃威胁。沈纳不得已,方才应允。 连夜把本处铁官里的徒c奴c工匠都叫起来,聚於场上。 夏知c郭强在铁矿场几年,早就把铁官徒c奴c工匠里的太平道信徒查知清楚,将之择出,尽杀之。其间,遭到了太平道信徒的反抗,好在他二人在铁官里的这几年里招揽到了不少的心腹勇士,在他们的帮助下,没出什么乱子。 之后,编余者为军伍。 再之后,周澈与黄盖分兵两路。 黄盖c夏知一路,周澈押着沈纳一路,各带了一半人马,分头前去另外两处铁官作坊,一如此前所为,又各自把此前做的事情做了一遍。 一夜之间,几人把各处铁官里的太平道信徒杀了个干干净净,并将余者悉数编入军伍。 天亮后,两路人马在预定地点集合,原本打算先直接驰奔阳翟,再援助汝南的,谁曾料想黄巾军的命令已经传播开来,行未及十里,阳城附近各乡的太平道信众已纷纷起事,几乎每过一亭c每入一乡,都会碰上成群结队的起义农人。 从早上到午时,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中,他们接连与起义的道徒激战了四五场。他们这些人都是生面孔,又不认识各乡的道徒小帅,根本混不过去,不打不行。 两千年之后,有位伟人说过一句话:让敌人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周澈认为:贼兵已起,处处皆敌,我部马少,多为徒步,像这样走下去,怕是根本走不到汝南,就算勉强走到了,估计也剩不下几个人,压根帮不上桓玄的忙。不如兵分两路,自己驰援颍川阳翟围剿波才黄盖则率军支援汝南,让黄盖暂且避贼锋芒,过上一两日,等这风头过去了,再继续前行。 黄盖接受了他的意见,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带人藏入,躲了两天。 两天后,周围清净下来,他复又上路。 这一次他们走得倒是挺顺当,几十里地一天一夜就走完了,路上也只碰上了两三股小规模的起事道徒,一冲就过了。顺利地到达平舆城外,他们这才发现,城外至少已聚集了三四万人! 他们总共只有两千多人,其中一半是囚徒。 黄盖软硬兼施,一面替郡府许下重赏,一面倚靠之前招揽到的那些心腹勇士为骨干,勉强带着这些人不散已是不易,更别说驱使他们以少击众c破围入城了。却是想也别想!万万没有可能。无可奈何,他只得暂退,躲到远处,观望战局。 接下来的几天里,从四面八方而来的道徒越来越多,最后达到了七八万之多。 城上c城下的攻守激战他虽看不到,却也能想象得出。因为担忧桓玄的安全,他坐立不安,最后想出了一计:平舆城北是护城河主河道,据探,此处的黄巾士卒最少,他由是决定带众绕过河流北上,再折回南下,选择此处为突破口,杀入城中。 说完这几天的经历,黄盖惭愧地说道:“贼兵太多,无法就近渡河。某率众折返西行,直走出了四五十里才算脱离了贼兵的势力范围,过河后又回行四五十里,这才到得平舆城北。一来一回,耽误住了时间,因而驰援来晚,愧对主公之重托啊。” 桓玄心说,城外数万黄巾军,黄盖带着一千多凶悍的囚徒,不但能使人心不散,而且还能在黄巾附近安然无恙地躲上了好几天,足见其将才,主公真是有识人之明啊。 他笑道:“公覆何出此言?前几日贼兵围城,贼虽众,我有坚城为倚,似危实安。公覆率众在外,四野皆敌,既无山河为障,又无城池为倚,进无可进,退无可退,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才是真的危险!卿不顾凶险,行於数万贼兵之隙,好比伴於虎狼之侧,来回数百里,两次渡河,只为率众援我,我感动还不及呢!怎会嫌弃公覆来得晚。” 他顿了下,接着又说道:“别的不说,只说这几日与贼作战,郡卒伤亡不急需补充,我正为此事犯愁,卿就如神兵天降,可谓雪中送炭。这可是大功一件!走,走,走,我带你去见府君,也让府君高兴高兴。” 拉着黄盖的手,桓玄就要往城里走,韦强在旁提醒说道:“桓君,河对岸还要公覆带来的几千人马呢。” 桓玄抚额失笑,停下脚步,笑道:“哎呀,我这是给高兴糊涂了,居然把这事儿都给忘了夏君c郭君还在对岸?” “是。” 桓玄吩咐随他出来的那两个屯长:“召些民夫,快把浮桥搭起,接对岸的援军过河。” 两个屯长应诺。 桓玄想了一下,补充说道:“过河后,先别叫他们进城,令他们且在城外稍候,等我报与府君后再说。” “是。” 桓玄携手黄盖,诸人归城。 入了城门,走在门洞里,桓玄想起一事,问道:“公覆,你说你总共只带了千余本部和千余铁官徒c奴c工匠,对岸为何却有三四千人?多出的那些是什么人?” “一部分是颍川至汝南间,西北诸县乡中沿途不愿从贼的豪强c壮士。他们仰慕主公周君之威名,故在知晓吾等是奉主公令驰援平舆之后,自愿从军前来。说起来,还真得感谢他们,这些天,我们这些人吃的c用的全是靠他们资助。” “噢!” 桓玄心道:“地主和农夫本就是天然对立的,这些所谓的豪强多为当地地主,他们不肯从贼并不奇怪。” 主公周澈早前为巡行豫北,将豫北北的贪官浊吏c不法豪强收拾得不轻,主公的大名人人皆知,当之无愧的“威震豫州”。黄盖说“他们仰慕君之威名,自愿从军”,这句话应不是奉承。 “另一部分呢?” “另一部分是沿路流离失所的良善百姓。” “百姓?” 黄盖环顾左右,见左右随从诸辈皆为周澈的亲近之人,乃答道:“实不瞒桓君,这些百姓我本是不想带的。” 桓玄问道:“既不愿带,为何又带?” 黄盖压低声音,答了一句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1章 欲善其功利其器 整顿武备固兵马 黄盖低声答道:“彼等百姓是因慕主公之威名,故此才投奔吾等c以求全命的,吾等若拒之不受,恐会有损主公之美名。” 桓玄这才了然,心说,原来是在为主公考虑啊。 两汉之人最重名节。无论高门士人的“激浊扬清c不畏强御”,抑或乡里轻侠的“慕侠尚气c轻死重诺”,说到底其实都是“重名节”三字。尤其东汉更是如此。 宋代的司马光曾说:“自三代既亡,风化之美,未有若东汉之盛也”。在长达近二十年的党锢之祸里,成百上千的节操之士宁愿家破人亡,也不肯玷污自家清名便是一个名证。因是之故,又有后人尝言:“两汉名节之士,又无如党锢为最盛”。 之所以两汉之人,尤其是东汉之人会形成这样一种风气,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不外乎两者,一则,两汉民风质朴,二则,也是因为统治阶级的提倡。 西汉且不说,东汉诸帝吸取王莽篡权的教训,从光武帝开始就特别注意表彰名节,同时并且大力提倡钻读儒家经典。儒家思想发展到东汉,非常重视忠c孝c节c义c廉c让等道德行为,这对当时士风c民风的形成无疑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另外,东汉的用人制度对士风c民风的形成也有重要的影响,东汉取士多通过察举c辟除,而这两者依据的一个是门第,另一个就是乡曲之誉,也就是说,如果想出仕,就得有美名。 黄盖这样子也算是情理之中。 桓玄拍了拍黄盖的胳臂,笑道:“公覆辛苦了。”扭头望了眼河对岸等着渡河的百姓,转回头,又说道,“不过你这样做很好,但凡战乱之时,受苦的总是百姓。唉,百姓何其无辜啊。” 护城河虽不宽,但也不算窄,仓促间,浮桥搭建不起。 汝南太守尚在府内等着回话,不能让他久等。桓玄令韦强留下,交代说道:“待小夏c老郭带人渡过河后,叫他俩约束兵马,注意军纪。” 韦强应诺。 诸人先去太守府。 黄盖等人不但平安无事,而且带了数千人来。桓玄开心得很。好多天他没怎么笑过了,这会儿脸上露出了笑容。一路与黄盖谈谈说说,到了太守府外,留下庆锋等人,只带了黄盖入府。 进得府内,登得堂上,桓玄将黄盖援军诸事一一禀与太守。 果如桓玄所料,太守大喜,一叠声地称赞黄盖:“真忠勇之士也!”令人去府库里取了五十金,赏给黄盖c夏知c郭强三人。 袁尧c陈佑c周涌诸人也甚是欢喜。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黄盖等人一下带来了三四千人,虽然近半都是普通百姓,但剩下的那一半,铁官徒也好c投军的豪强c壮士也罢,却都是不折不扣的精壮,只要稍加武装即能成军。 别的不说,只这平舆城从今日起便稳若金汤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为此欢喜,五官椽韩俊就忧心忡忡。 韩俊出身大族颍川舞阳韩氏,乃是豫州名门,向来循规蹈矩。 他失色说道:“铁官徒,囚徒也。今既非逢上大赦,也没有天子的诏令,贸然取之成军,这是违律啊!日后朝廷若是追究起来?获罪不浅!” 黄盖说道:“征徒囚从军早有成例。前汉孝武皇帝时,曾‘募天下死罪击朝鲜’,‘发天下七科谪’。本朝袭前汉旧制,也曾经多次发过‘谪卒’c‘弛刑士’。今妖贼变乱,阳翟几乎不保,事急矣,虽无天子诏书,然以盖浅见,当宜从权,不可拘之常理。日后朝廷若有怪罪,周度辽说了他一人担之!” “七科谪”。“谪”说的是谪兵制,谪罚有特殊身份的人戍边从军的一种制度。这种制度战国时期就有了。七科谪,指的是七种谪罚的对象,简而言之:罪吏c亡命c赘婿c贾人。 “弛刑士”,弛,解也,去掉刑具的犯人。 太守还是有些担当的,他说道:“黄都尉所言甚是:事急从权。今事急,当从权。只是有一点,铁官徒都是穷凶极恶的罪人,用他们协守平舆,可靠么?” 黄盖早有考虑,他答道:“铁官主簿郭强勇武能服众,铁官徒中有很多人受过他的恩惠,有他在,铁官徒应不会生乱。明府如果不放心,盖可以再把周氏门下的宾客与铁官徒混编在一起。虽经连日激战,桓君门下宾客尚有二百余,而今来之铁官徒不过千人罢了。上有某统带,下有周氏门下二百余宾客监视,如此,足可保万全了。” 太守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 得了他的首肯,黄盖c桓玄心中暗喜。 上有郭强,下有他门下二百多宾客,不仅“足可保万全”,足可以保证这支队伍不会生乱,并且“足可保证把这支队伍掌控在手中了。” 说实话,黄盖在提出这个办法的时候,本是颇为忐忑的,生怕太守会生疑,会拒绝他,却没想到,太守居然答应得这么爽快。 仔细想想,这也并不奇怪。 首先,黄巾军都打到门口了,太守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功夫去琢磨这一千来“刑徒”的兵权归属?其次,在他看来,这场黄巾之乱虽然来势汹汹,但只要朝廷的援军来到,肯定转眼间就会被平定了。到的那时,这颍川的刑徒自然也要被解散。早晚要被解散的,又不是郡兵,这点兵权有何可争之处呢? 说完铁官徒,袁尧倒是由此想起了一事,他说道:“明府,下吏适才闻都尉c兵曹言:有不少郡北的豪杰c壮士主动投军。俗云:‘一里之内,必有忠良’。吾郡下辖三十七县,民口百余万,其中固有如妖道这样的反贼,但忠良之士定然更多。如今我平舆解了围,贼兵也退了,趁此闲暇,明府不妨下道檄文,征募郡中英杰,共抗蛾贼!” 太守深以为然,应道:“善!” 说干就干,他当即令主簿王澜依照袁尧的意思,写了一道檄文,交给袁尧,叫他立刻选得力吏员传送郡中各地。郡中这么大的地方,一份檄文不够用。袁尧接了檄文,离席告辞,先去找人抄写,等多抄几份之后,自挑胆大能干的吏员传檄各地。 然而此刻的颍川郡阳翟太守府,堂门外有吏员来报:“府外有数人求见明府。” 召入一见,乃是周澈c姜枫c沈纳c肖谦四人。 周澈c姜枫一身戎装领头在前,沈纳穿着黑色的公服,佩着铜印黑绶,尽管站在最后,却战战兢兢。 方悦c王慧两人在入堂前解下了佩刀,押着一人,立在沈纳身后。数月赶路,他俩人没甚变化,只是和黄盖一样,看起来风尘仆仆,髻乱面黑,颇是狼狈。在他们入堂时,周澈微微露出笑容,对他们点了点头,不过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目不斜视。 被方悦c王慧押着的这人正是肖谦,形貌最惨,鼻青脸肿的,且被五花大绑。 说起这肖谦还是和颍川郡的太守文太守都是南阳人,乃是乡党。年初,在听闻张角造反之后,颍川郡功曹钟繇上言文太守,希望他能捕拿肖谦,文太守以“吾与肖谦同乡,他岂会害我”为由,拒绝了钟繇。 当时之言犹且在耳,而肖谦竟然果如钟繇所说,真的意图谋反。 此刻堂上相见,尽管一为太守,一已为阶下囚,他却依然未免尴尬。 还好,钟繇刚才出去了,减轻了一些他的尴尬情绪。 周澈注意到了他的脸色,注意到他下意识地往钟繇离开前的席位上看了眼,心道:“钟元常真宰执之才也。” 颍川太守定下心神,说道:“肖谦,尔亦自幼读书,当知圣贤道理,今为铁官丞,不思报国,却偏偏去信奉妖道,欲行那大逆不道之事,是何理也?尔纵无忠君之念,应知我汉家律法,难道你就不怕受刑被戮么?” “忠君之念?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当今之世,乌烟瘴气,猫鼠同眠,贵者恒贵,不劳而食,贫者恒贫,无立锥之地。颍川算是富郡了,可是文公,你出门看看,百姓们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民不能聊生,这汉家还有何留恋?‘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雠’!而今大贤良师起於河北,天下英雄响应,万民无不影从。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我失手被擒,死有何惧?只恨不能再为大贤良师效力了!” 周澈惊讶地瞧了瞧肖谦。他记得初识肖谦时,肖谦说是因为太平道的上师在多年前的疫病里救了他的命,故此他信了太平道。本以为他只是个愚信之徒,不料他却如此回答文太守。周澈心道:“这肖谦倒非愚信,听他话音,也是个有抱负的人啊。” 有没有抱负都无所谓,这太平道终究成不了事。 周澈心道:“只是他这番抱负唉,可惜了。” 如果今天当家做主的是他,他可能会因肖谦此言而免了他的罪,只可惜他是客军啊,能做主的颍川文太守,他也只能把这一点可惜的意思藏在心中,一言不发。 郡丞张撼苍白着脸,气得声音发颤,连声说道:“大逆不道之言,大逆不道之言!明府,请速将他推出府外,立斩了吧!” 颍川计吏郭图出言谏道:“肖谦是本郡的铁官丞,在妖贼中的身份定然不低,不可轻易杀之。以下吏之见,不如先把他关入狱中,等仔细拷问过后再做处置不迟。” 文太守颔首,有心和肖谦多说几句,但看着他跪在地上c仰头大笑的颠狂姿态,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说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关入狱中,好好拷问!” 肖谦没有挣扎,任堂外的吏员将他押出。 周澈目送他出去。 他一边踉跄行走,一边狂笑歌道:“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长夜将明,长夜将明!”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好远,已出了院子,歌声还传入堂中。 肖谦被押走后,文太守没了议事的心情。 各方面的事也议得差不多了,诸人识趣地告辞离去,只有周澈留下和他商议对付颍川黄巾之事。 商议完周澈离开内堂,到门口却发现颍川太守呆呆地跪坐在席上,眼神涣散地望着院中初生嫩叶的高树。他本就瘦小,这会儿从院门口看去,中间隔了一段距离,越发短小干瘦了,独坐空旷冥暗的堂上,给人一种萧瑟之感。 姜枫在一旁轻声说道:“颍川府君这次怕是难逃朝廷的罪责了。” 这次太平道起义声势浩大,几乎遍及帝国全境,遭乱的不止颍川一郡。 颍川太守初上任本郡不久,对地方尚不太熟悉,郡中道众作乱或许还可以此为借口来推脱些责任,把一些责任推到他的前任c前前任身上,但是肖谦呢?他拒绝了钟繇劝他捕拿肖谦的建议,这显然是他昏聩失察,是他的罪错。更别提肖谦还是他的乡党,他也正是以“乡党”为理由拒绝的钟繇,往大里说,他这就是“包庇反党”,这个罪名就大了。 尽管这次太平道起义的根本原因是在朝堂,是在天子,是在权宦当权,可天子与当权的宦官怎么可能会承认?等到平息了叛乱之后,肯定是会推出几个高官大吏来背黑锅的,有了“包庇反党”这个罪名,颍川太守断难无事。 颍川太守其实细数他上任以来的各项政事举措,其实并无太大的过错,也可算中规中距,最终却落个这般下场。 周澈想道:“细说起来,他当初不肯捕拿肖谦,也是顾念乡党情谊,最终落个如此下场,既可恨,亦可叹。” 可恨他刚愎自用,没有眼光。可叹他好心没得好报。 周澈高坐堂上的文府君行了个礼,对姜枫说道:“走罢。” “去哪里?” “去城外。” 刚才离开前,他问了一下颍川太守该怎么安排自己带来的这些人。 郭图担忧这些人中也许会有太平道的细作,同时也担忧如果放了客军入城后,没准会惹事生非,因此提议不要放他们入城,而是安排在城外驻扎就好。颍川太守同意了。 周澈对此没有异议,只是说:“北城临河,不是驻扎之所。波才退兵前,一直主攻的都是城东,城东守卒伤亡甚众,城门亦有损坏,若再有贼兵来犯,怕会守卫不易。”因此建议把驻扎的地点改为城东门外,如此可与城内成掎角之势,有利守城。颍川太守也同意了。 出了太守府,周澈命令姜枫c方悦c沈纳:“你们速去城北,看看咱们自家部曲c百姓c投军的豪强壮士整编好没,如果好了就带来城东门外。我在东门等你们。” 姜枫三人应诺,行了一礼,加快脚步先去了。 周澈先回了中军帐,他拿起黄盖送来的汝南情报,他不觉想起了汝南诸君。 他门下的诸多宾客里,要说谁与黄盖最像,唯有桓玄了,形貌差不多都是坚毅果敢的类型,一样的勇武敢战,而且一样的出身贫寒。 他又想道:“这几日临敌接战,桓君临危不惮,指挥也算是中规中矩,力保实力不损。” ——要说起来,门下其它的宾客在这几天的作战中也都表现得不错,没有畏惧退缩的,可与桓玄相比还是有不同的。在交战时,桓玄他的位置是处在整个队伍的最前边,而其它的宾客都在后头,首先不用最先面对敌军,跟着往上冲就行了,其次可以抱团。抱团的时候,人的勇气肯定会比较大的。这就不同於桓玄的位处最前c冲锋敌阵。 看着情报,这几天与汝南黄巾军交战,庆锋不用说了,真一个悍勇之徒,只从他敢在刘辟等人面前斩杀刘征就可以看出,此人绝对是一个可堪造就之人。韦强虽没打过先锋,但在作战时,他居中策应,胆大心细,和桓玄c李钟等人配合得很好。南凌殿后,不但没拖后腿,而且颇有眼色,能够随机应变,在看到敌人的弱点后,总会适时地高喊几句,一方面造成敌人的混乱,一方面趁机扩大己方的战果。 可以说,之所以能够在数万黄巾的围困下,历经多次激战而终守城不失,其中固有桓玄之功,亦有韦强c庆锋c文瀚c许阳等人之功。 看完门下宾客在这几天作战中的表现,周澈心道:“公与说我有‘识人之明’。与其说我有识人之明,不如说我运气不错,投到我门下的这些宾客刚好都可堪一用。” 事实上,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不能单纯说是“运气不错”。 归根结底,还是周澈一向的努力使然。他自主动求任为横路亭长以来,一直积极结交乡里轻侠,如姜枫c南凌都是本乡的翘楚,在出任尚书令史后,他又再三交代姜枫c南凌延揽各县勇士,可以说,汝南郡数县的乡间勇士如今泰半都在他的门下了,像就是郭强c夏知后来投奔他的。 韦强c许阳乃是本乡万余百姓中的翘楚,俗话说,胜十人者为杰,胜百人者为豪,胜千人者为雄,胜万人者为英,他俩勉强可算一个“人英”了。 庆锋更了不得,是从数县勇士中脱颖而出的,勇武自然远胜常人。 便是许阳,也是唯一一个从横路亭冒尖出来的。横路亭舍里的人多了,如严伟c邢刚c铁家兄弟等,相比许阳,他们就逊色许多,不值一提。所以说,他们这几个人能有些异於常人之处,不足为奇。 不过,他们现在的这点“异於常人之处”,也只是和普通人比较而言,和日后的那些“盖世名将”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将来如果有机会遇上,孰高孰低,还得看他们能自家的造化,还得看他们以后是否能有进步。 所有的名将都不是天生的,都是从一场仗场仗中打过来,学过来的。 黄巾一起,天下大乱,这以后要打的仗多了去了。因此,对韦强等人日后能够达成什么样的成就,周澈还是颇为好奇的。 就在周澈想念汝南诸君的时候,汝南诸君可是忙的很一一一经过统计,黄盖在颍川到汝南一路上收拢的兵马除了自己本部一千人外,加上夏知c郭强统领的铁官徒c奴及工匠和沿途的豪强投军总共有三千多人,其中工匠有一百多人c铁官刑徒一千五人c沿途投军的有四五百人。 乱世之中,工匠的价值远大於士兵,尤其夏知c郭强带来的这些工匠还都是富有经验的铁匠,会冶铁c会打造兵器铠甲,价值更大,因此,黄盖和桓玄商量不打算把他们编入作战部队,而是效仿主公周澈在并州的做法单独给他们编了一个“匠营”,如此一来。 加上横路的四百多宾客,除去黄盖本部一千人,剩余的兵力就是二千三百多人。 桓玄把这二千三百多人混编成了一“部”;下分六“曲”,一“曲”四百人;每“曲”又下分两“屯”,每屯两百人;每“屯”又下分两队,每队一百人;每“队”又下分十什,每什十人每“什”又下分两伍,每伍五人。 依照正规军制,“部”的最高长官是校尉。校尉乃是仅次於将军的高级将领,秩比二千石。尽管这支仓促成军的部队并非正规编制,而是民团性质,但桓玄一个区区百石兵曹椽也是没有资格统领的,因而,在编成军伍后,名义上的指挥权依然交给了太守。 只是,指挥权虽交给了太守,实际上的控制权却是在桓玄的手中,——这支部队的所有军官都是桓玄亲自选拔c任命的,绝大部分都是主公周澈门下的宾客或者心腹亲信。 要说起来,黄盖和桓玄在军官的任命上也是下了挺大一番心思的。那些门客c亲信虽还不到三百人,且其为首者多为东乡人,但不知不觉间已分成了几个山头。 一个是曾在东乡别院住过的轻侠们,如高家兄弟c铁家兄弟c郭强等等,以南凌为首。一个是原横路亭受训的里民,包括邢刚,以韦强为首。一个是“客军”,也即文瀚c许阳带来的那些助战门客,以文瀚为首。 此时正值用人之际,不能让谁觉得受委屈,也不能让哪一个山头一支独大。这样一来,在军官的任命上就得注意平衡。 经过仔细的考虑,桓玄把第一曲给了郭强。 郭强是颍川人,不像韦强c庆锋那样“朋党”众多,但这一千多铁官徒都是他拉来的,他又有官身,乃是铁官主簿,因此,这第一曲的长官由他来当,名至实归,没有人提出异议。 第一曲总计六十六个中c低级军官。一半由周氏门下的宾客担任,一半由郭强从铁官徒中自选。 郭强在矿场里待了好几年,颇拉拢了一些骁勇的铁官徒,用为心腹。这次他能够顺利地把铁官徒拉出来,这些人起了不小作用。有功就得行赏,三十多个职位,足够安排了。 第二曲给了庆锋,第三曲给了南凌。 庆锋c南凌两人投奔主公周澈最早,三四年来忠心耿耿,剿灭寇贼c扑杀季氏c雪夜攻庄c几次随桓玄出城与黄巾军野战,於周氏门下的这些人中,他们功劳最大。 至於这两个曲下辖的诸屯c队等的长官,便悉由周氏门下的轻侠们担任。 第四曲给了韦强。 韦强是周澈在横路亭的故吏,要论勇武,他不及李钟c庆锋等,但若论机智灵活,在周氏门下的这些宾客中,他稳居前列,且他有个别人难及的长处,那就是因为他性子活的关系,擅长与部众打成一片,能服众。 在主公周澈离开汝南的日子里,他非但不负周澈的嘱托,把横路亭受训的那百余里民牢牢地掌控在了手中,而且在得悉太平道将反之后,能在第一时间把这些里民组织起来,夜驰数十里,赶到安成救援。——只这一件事,就足可看出他的能力。 须知,“里民”不同轻侠,就算他们受过训练,也只是百姓而已,在得知有人将要揭旗造反之后,这些里民非但没有惧怕逃散,反而在他的组织下,敢驰奔数十里,主动前去安成救助,这是非常了不得的。 又在这几天的作战中,桓玄通过观察,发现韦强亦是颇有带兵才能的。眼下时间尚短,虽还不好说他的这个“带兵才能”到底有多大,但交给他一个“曲”,四百人的队伍,相信以他目前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完全能够带好的。 为了方便韦强的指挥,一如第二曲c第三曲的例子,这个曲的中下级军官亦全部从他手下选出,即从受训的那百余里民中选出。 第五曲给了文瀚,第六曲给了许阳。 文瀚c许阳这几天没怎么出城作战,桓玄不太清楚他们是否有领兵的才能,但只凭他俩在闻知太平道将反后,立刻毫不迟疑地组织起宾客,随韦强等人同去安成驰救周氏这件事,就只冲这份“尚义轻死”的交情,就不能不给他们一个曲。 此曲之中下级军官,悉由他二人从自家的宾客中选用。 汝南兵力,周氏门下近四百宾客c亲信,千余多铁官徒c奴,经过一天的整编,编伍完成。 周氏门下的宾客c亲信都有兵器,铁官徒c奴中有近一半没有兵器。不过不要紧,平舆乃是汝南的郡治,依惯例,每个郡的郡治都有一个兵库,库中储藏有大量的兵器。 之所以刘辟在起兵后首先攻打平舆,其中固有意图擒贼先擒王,首先擒杀太守以造成全郡震动并及擒拿桓玄c庆锋,为其弟刘征报仇的原因在,亦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兵库里的兵器。要不然,他麾下的那些大小“渠帅”也不可能跟着他来,在城下血战六天。 桓玄身为兵曹椽,职责之一就是管理兵械,他虽是新官上任不久,对兵库内的情形不太清楚,但将本曹的吏员召来一问,即知端底,库中的兵器足够武装数千人。 在编好部队后,他带着李钟c周澈这两个兵曹史和黄盖这个“客军”,亲去太守府,面见太守,一方面汇报部队编伍的情况,一方面请求太守批准拨些军械。 太守同意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3章 汝南局势渐稳定 颍川势态陷胶着 出了太守府,黄盖笑对桓玄说道:“桓君,今铁官刑徒已然成营。编伍的时候,我细细看了,老郭带来的这些人虽因常年在铁矿中劳作,显得骨瘦,然瘦而不羸,只要稍加调教,必为虎狼之军。如今又得了兵器。从今以后,这平舆城必固若金汤了啊。” 铁官刑徒c附奴常年从事重体力劳作,尽管大多都很瘦,但并不虚弱,只要给些时间,补充些营养,力气上必胜过常人。又且,铁官刑徒从事的劳作大多需要配合,一个人是做不好的,在铁矿里实行的又是军事化管理,较之常人也更有纪律性c组织性。 桓玄对这近千铁官刑徒也是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有此千人,确可足保平舆不失了。” 文瀚插话说道:“兵库中现尚有军械数千件。桓君,何不将之全部取出?” “全部取出?” “对啊。黄君带来的那些人,除了老郭的铁官刑徒c附奴,还有千余的百姓c豪杰啊!何不干脆将他们也一并编入周氏部曲?” 桓玄心道:“我何尝不想!”只是这千余的百姓c豪杰不比铁官徒刑c附奴。 铁官刑徒c附奴或为刑徒,或为奴隶,将之临时组军,把他们编入自己的麾下,反对的人不多。百姓c豪杰都是编户齐民,正儿八经的汉家良民,桓玄一个百石兵曹椽,哪有资格把他们编入自己的手下?就算他们中有主动投军的,也得太守出面任用才行。 黄盖亦知其中关节,笑道:“府君不是已有令下,凡‘有意杀贼报国者,可去袁功曹c王主簿处报名’么?只这新编而成的‘铁营’已够桓君忙活的了,哪里还有空去理会他们?” “这倒是。” 旋即桓玄对着韦强等人下令。 韦强c庆锋c许阳c文瀚等人被桓玄委任为“曲长”,虽不是出自朝廷的任命,但各自也有了四百人的手下。汉家最重军功,可以想象,只要黄巾还没有覆灭,有了这四百人在手里,他们早晚能立下更大的军功,早晚能博得一个正式的官职。 韦强答道:“桓君,你放心去休息罢!分发兵械的章程你已经定下了,吾等必能按照你的章程,把它办好。” 所谓“章程”,其实也很简单一一一两汉的部队主要分为四个兵种,步c骑c车c水。 具体到汝南郡来说,因为汝南既不临海,又不在边疆,且郡中亦无归属朝廷直接管辖的“将屯兵”,只有一些负责地方治安的郡卒,因此既无水军,也无成建制的骑兵。 至於车兵,早在前汉武帝后就已被迅速发展起来的骑兵所代替,时至如今,虽然建制还在,平时大多用於礼仪,充当仪仗队,在战时,也通常只是被用於运输辎重或结营防御。汝南亦无车兵编制,虽有些轻车,数量很少,可以忽略不计。 也就是说,汝南现有的兵种大多是步卒。 两汉的步卒分为三种:不着铠甲的轻步兵c披甲执锐的“甲士”和使用强弓劲弩的弓弩兵。 其中,弓弩兵虽属於步卒范畴,但平时基本上单独编制和管理,平时单独训练,战时配合其它步卒或单独执行作战任务。 桓玄“分发兵械的章程”即是按此制定的。说白了,他这个章程依据的还是汉军的惯例。 他从兵库领来的军械有刀c有矛c有甲,也有强弩。 强弩乃是杀人利器,此前曾有人谏言禁民间买卖此物,虽没有获得执行,但由此也可见朝廷对其之重视,郡中储存的也不多,他只领出来了两百件。为了能更好地发挥弓弩的作用,他决定依照汉军之惯例,从“铁营”这一千二百人中选出两百个力大能开强弩的人,单独编成一个曲。 这两百个人已经选好了。百人一屯,两个屯的长官也已经定下,一个是高佳波,一个是铁哲。 高佳波擅使强弩,其兄高凯平擅使长戟,兄弟二人在乡中并有勇名,乡人称之:“大戟强弩不能当”。铁哲虽不擅强弩,但擅射。他两人轻侠出身,各有勇武,投靠周澈的时间也早,忠诚度不在话下,由他两人来分别出任两屯的长官最合适不过。 弓弩是远射武器,不管是在战争中还是在平时,杀伤力均胜过普通的步卒。两百个弓弩兵放在一起,杀伤力更大,必须要交给最信任的人。既然弓弩兵单独编制,分发兵器自也就要单独分发。桓玄所谓的章程即是如此。 桓玄点了点头,对韦强c郭强说道:“编给你们的这二百人,虽皆为骁悍力大之辈,但大多没有开过弩。分发完弩后,你要马上开始着手训练他们。刘辟贼兵虽已溃退,然其主力尚存。此贼一日不死,我郡中便一日不得安宁。如今探骑已然归来,必带回了他的消息,也许还有更艰苦的战斗在等着我们。这两百弓弩兵将是我部日后杀贼的利器,你万不可懈怠!” “诺。” 就在黄盖c桓玄安排好各项事宜后,就去休息了。 而此时在颍川郡的周澈则忧心忡忡地说道:“派出去的哨探已离城一天了,至今未有归来回报者,这数万贼兵也不知都去了哪里,现在何处?” 傍晚的时候,派出去的探马络绎归来了,一个小吏骑马奔来:“将军,府君召你进见。” “为了何事?” “探骑回来了。” 这是大事儿,不能不去。探马归来,必带回有黄巾军及郡中各县的情报,周澈道:“公达!随吾去郡守府吧。” 荀攸智谋出众,这个时候就需要他的分析能力了。关于荀攸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这还要从几天前说起,且说那一夜周澈派了方悦前去颍阴召请荀攸。 方悦来到荀家院外,下马敲门,荀攸与妻子刚刚睡下,披衣而起,出来开门。 方悦行了个礼,拿出拜帖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方悦。君可是荀公达先生?吾家将军有请先生去阳翟一趟。” “听闻今天阳翟城里乱了一天,人人自危。夜闻敲门之声,已让人生疑;听是什么将军相召,越发古怪。里谚云:‘画地为牢势不入,削木为吏议不对’。这大晚上的相召作甚?”荀攸心里嘀咕。 “可是哪位将军?” “度辽将军周皓粼。” 荀妻在室内,只听到了方悦说话,不知来者是谁,甚是担忧,见荀攸回到屋里,拽住他的衣袖,不想让他去。 荀攸大笑说道:“你自嫁给我后,饥一顿饱一顿,吃了多年的苦。今夜,我要借皓粼之力,致於青云之上了,以后可以锦衣玉食地养你了,你却怎么反而阻我?怎么?你宁愿吃糟糠,不愿食脍炙么?” “夫君此话怎讲?” “周皓粼回来了,他必是见我解除了党锢,所以举荐我,故有召也!” “周君?在君不是在并州么?” “前几日阳翟城中乱了一天,晚上周皓粼到郡,显然是太守遇到了大麻烦。我刚才问了前来相请的方君,皓粼刚到郡里不久。他方到郡府,太守即召我入见,如此急促,说明你的夫君我,要得郡朝大用了!” 荀攸智谋过人,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出仕,不是没有出仕之意,而是因为朝廷党锢,没有机会。 此前,同族的荀彧虽然先后举荐过他,奈何时任太守给的职位太低,他虽为寒士,自恃才高,却也不屑去要,今夜方悦奉周澈命令前来请他,他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这一回必是能得重用了,故而毫不犹豫,当即令妻子取来冠带衣服,穿好,又从墙上取下几年前周澈赠给他的百炼长剑,坐在床上,抽剑出鞘,对着室外的落雪,弹了一弹,吟道:“藏剑十年兮,一朝露锋!” 辞别妻子,带剑出了院门,随方悦前去太守府的路上。 在去路上,荀攸他细问了阳翟的情况,神情变得严峻起来,叹道:“我向来自负智谋,与皓粼相交数年,今日方知他远胜於我。”他叹的不是周澈在阳翟的应对处置,而是周澈竟然早在几年就未雨绸缪,查清了波才c波连的党羽,这份“远见”让他叹服。 他不由想道:“前几年,皓粼巡察颍北,至阳城时,似对铁官刑徒甚感兴趣。莫非,他那时就看出了太平道将要造反么?” 在中军帐周澈向各部交代完毕,他与荀攸c方悦c王慧四人骑上马,同那小吏齐去太守府。 正晚饭的时候,经过几天的激战,波才终於带兵退却,百姓暂时放下了心,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若在此时於城中催马疾驰,或会给百姓带来不必要的惊扰。波才的麾下都是乌合之众,虽然算上精壮c连带妇孺号称十万之众,围城亦长达六日,但毕竟不是正规军,缺少大型的攻城器械,对城内的民居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现在他兵马已退,行走在城中,除了街上比较脏乱,时不时有巡逻的郡卒经过,并及偶尔会碰上几个负了轻伤的郡卒c民夫闲走之外,大眼看去,竟已与往日并无太大的不同了。 不管战争多么激烈,战争总有离开的那一天。 已是三月中旬,不知觉间,天气渐渐转暖。落日余晖洒照街上,闪耀人眼。 周澈策马徐行,迎对细细的晚风,听着马蹄得得之响,闻着道旁里巷中传来的黍米之香,感受着这难得的战后平静。 荀攸似乎与他颇有同感,随行在他的马后,一路上亦无一言说出,直到了太守府门外,方才开口说道:“这归来的探骑也不知是否带来了汝南的消息?” 不管是波才还是刘辟都主力尚存,只要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肯定能把溃散的部众重新收拢,这是郡朝诸人的共识。不管探马带回情报是什么,有一点不会改变,那就是周澈方才所说的:“此贼一日不死,我郡中便一日不得安宁”。换而言之,至少短期内,在朝廷的援军到来前,颍川c汝南的战乱绝无平息的可能。 公家的事既已不须多想,那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周氏全族都在安成,周澈很担忧。 不过荀攸他则更担忧的是整个帝国的局势:“太平道信众遍布天下,作乱者定非仅颍川一郡,也不知探骑有没有带回三河c汝南c南阳c陈留c陈国诸郡国之消息。” 三河:河内c河南c河东,属司隶校尉部,乃是京畿,或与颍川接壤,或距颍川不远。汝南c南阳等诸郡国则皆与汝南接壤。 如果在它们的境内也像颍川一样,动辄数万人造反作乱,那么朝廷平叛的大军就算及时出动,怕也难以迅速挽回局面。 尽管荀攸此前从未出仕过,蛰居颍川一隅,只是一个白衣寒士,但并非只会寻章雕句的腐儒,亦非足不出户c不知天下事的庸儒,他交往的朋友多是名门子弟,常於远行访友的途中观望地方民生,经常与友人议论朝政,对而今阉宦当权c民不聊生的局面还是很清楚的。 一旦朝廷不能迅速扑灭太平道的叛乱,那么朝中说不定就会有野心之辈趁机而起。 太平道信徒虽众,皆为乌合,或会得志於一时,迟早会被朝廷扑灭,此为癣疥之疾,而倘若真有握有兵权的野心之徒趁此机会生事,那就是心腹大患了。这汉家的天下,从此怕要危矣。 通红的夕阳渐落於城下,暮色苍茫。 荀攸对未来的担忧只是出於推测,这乱的将是大汉的天下,受苦的将是万千黎民。 在门口戟士的沉默注视中,周澈等人步入太守府中。 周澈c荀攸二人入到府内,登入堂上,发现一干郡吏等人已经在了。 二人向颍川太守行礼毕,各入坐席。大约因为有心事的缘故,又同时郡朝有资格参与会议的吏员尚未到齐,太守坐在上首,只闭目养神,并不说话。 他不说话,周澈是客军,自也不好开口。 暮色深重,堂内越来越昏暗幽沉。起了晚风,院中槐树枝叶簌簌。一众郡朝的吏员默然静坐,显得堂上的气氛颇是压抑。 又等了会儿,计吏郭图c贼曹椽杜佐等人络绎到来。 太守睁开了眼,恍然醒来似的地茫然坐了片刻,向堂上左右两侧看了多时,眼神终於对上了焦,说道:“噢,噢,诸君都来了啊?” 堂中幽暗,身为下吏,又不能失礼地盯着文太守看,周澈没能瞧清他的模样,只听得他的声音较之白天见时似乎更加疲惫了。 “这么暗,怎么还不点烛火?” 坐在左侧最末的贼曹椽杜佐起身,小步行至堂门口,拍了拍手,唤来候在廊上的侍女,吩咐说道:“点灯。” 堂中几个角落置放的有青铜灯架,上有蜡烛。几个穿着墨绿色襦裙的女婢鱼贯步入堂上,将烛光点亮。随着烛火亮起,驱散了昏沉,堂内明亮起来。 颍川太守说道:“诸君想必已知,这么晚召诸君来,不为别事,周度辽先前遣派出去的探骑回来了。” 钟繇应声问道:“回来了几骑?” 探骑是周澈派出去的,总共派出去了十二骑。 三骑往东,去长社c鄢陵c颍阴方向。三骑往南,去颍阳c郏县c昆阳方向。四骑往西,其中两骑是去洛阳送“捷报”兼请援军,另外两骑则是去阳城c轮氏方向。向北去的有两骑,出了阳翟向北不远就是颍川郡的边界,这一路最好打探,任务也最轻松。 把这些探骑派出去后,周澈和太守商量过。堂上诸人当时都在,因此皆知。 太守答道:“截止目前,共回来了五骑。” “都是哪五骑?” “最早回来的两骑是去北边打探敌情的,北边并无大股贼兵,只有少量趁机闹事的乡里无赖。,接着回来的是去南边的。去南边了三骑,只回来了一骑,他们在汝水南岸遇到了贼兵的大队人马,折了两骑。据这回来的一骑禀报,郏县c襄城两县确定已经失陷。” “这三骑回来之后,我即马上派人去请诸君前来议事了。就在你们到来之前,又回来了一骑,是从东边回来的,长社c颍阴无恙。噢,对了,元常,公达,你两人可以放心了。” 钟繇家在长社,荀攸家在颍阴。长社c颍阴无恙,就说明他两人的宗族无恙。 荀攸松了口气,钟繇亦是面上一松。 早在波才起事前,周澈因知日后将会有一个“长社之战”,就曾因此劝过钟繇,劝他把族人转移到阳翟。钟繇倒是同意了,奈何他家中的长辈不同意。 他长辈认为:别说波才尚未作乱,即使波才作乱了,作为地方上的名门冠族,他们钟家也不应该畏敌而逃,不但不能逃,反而应该带头出来,聚集忠义之士,卫护乡里周全。 对钟家长辈的这份风骨,周澈还是相当佩服的。 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该说的话他已说了,钟家的长辈既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 周澈听完太守的话,就起身对着众人说道:“某总共往东边派去了三骑,而今只回来了一骑,而另外两骑的消息一一一东边还算太平,他们在路上碰到的贼兵不多,那两骑因而继续往东去,去陈留c陈国c汝南方向,打探这三个郡国的消息了。” 周澈派出去这十二骑,除了负有打探本郡敌情之任务外,还有“视情况打探邻郡敌情”的任务。往南去的三骑才刚离开阳翟不到五十里,就在汝南南岸遇到了“贼兵”的大部队,自然无法再继续向南,去打探南边的南阳郡情况,而往东去的这三骑运气不错,既然没有碰上“贼兵”的主力,自然需要继续向东,去打探陈留c陈国c汝南三地的情况。 钟繇道:“阳翟解围之日,贼兵四处溃散,如今只有去南边的探马遇上了贼兵的大队,去东边c北边的皆报:没有明显敌踪。如此说来,波才应该是正在南边聚拢贼兵了。” 颍川郡十七县的方位,郡内山川林木的形势尽在他的脑中,不需要地图,他就可以分析敌情。 他问道:“北边两骑c南边一骑c东边一骑,这是总共四骑。周度辽方才说总共回来了五骑。敢问将军,剩下的一骑可是从西边回来的么?” “没错。去西边的总共四骑,两骑去洛阳,一骑去轮氏,一骑去阳城。去洛阳的路远,就算路上太平无事,今天肯定也回不来。去轮氏的亦未归来。回来的是去阳城的。” “阳城情形如何?” “唉,也已失陷了。” 钟繇面带忧色,说道:“阳城失陷,轮氏怕也不保了。” 轮氏在阳城西边,两地相距仅有五六十里。 贼曹橼杜佐说道:“周度辽刚才说,去南边的三骑折了两骑,只回来了一骑,那么以此类推,去轮氏的探骑至今未归,说不定也是折在路上了。” 他的这个推断很有道理。从阳翟出发,到阳城和到轮氏的距离相差并不甚远,此时去阳城的已归,去轮氏的却未归,那么确实很有可能去轮氏的已经死在路上了。 “探骑带回来的情报大致就是如此,诸君,有何见解?” 这时主簿陈鹤取出地图,铺在地上,首先发言。 他指着地图说道:“根据探马回报,郡北c郡东皆无大股贼兵,而往郡南c郡西去的探骑则分别都碰上了贼兵的大队人马,并且,郡南的郏县c襄城,郡西的阳城等县也皆已失陷。很明显,波才这个贼子现今肯定就在汝c颍之间,贼兵的主力也就在这里。” 汝c颍之间,即汝水与颍水之间。阳翟北临颍水,向南不到五十里是汝水。 计吏郭图颔首,说道:“阳翟北临颍水。波才兵败之日,数万贼兵仓皇夜溃,他们没有足够的渡船,过不了颍水,也只能向南逃窜。且则,南边的襄城c郏县,在波才围城的时候就已陷入贼手,兵败之后,贼兵们下意识地往这个方向逃遁c在其附近重新集结并不奇怪。” 陈鹤c郭图的分析和周澈的分析相同,钟繇等人亦表示赞同。 钟繇说道:“波才正在汝c颍之间收拢溃兵应是确定无疑的。明府,目前之要紧,依下吏看来,不是判断贼兵之主力何在,而是需要赶快做出决定,咱们下一步该作何打算!” 五官椽韩撼不懂军事,之前军议的时候很少发言,这会儿激动地说道:“贼兵虽败,主力尚存,万不可给彼辈喘息之机!依吾之见,当迅速点齐军马,出城南下,趁贼溃兵尚未被波才完全收拢之机,奋勇击之。要不然,等波才把溃兵聚拢完后,彼众我寡,局面又要不可收拾了。” 韩撼家在舞阳,舞阳在襄城南。 如今襄城已经失陷,舞阳有没有失陷虽尚未可知,但一则“贼兵”主力现皆在襄城周边,二则从襄城到舞阳也不过几十里地的路程。他心忧家中,不免激动。 周澈瞧了他一眼,心说:“‘当迅速点齐军马,出城南下,趁贼溃兵尚未被波才完全收拢之机,奋勇击之’。此言听起来似有道理,然不过书生之见罢了。城中的郡卒只剩千余,自己带来的并州新军还没形成战斗力,以此区区人马守城或可,主动出城南击野战,真取死之道也。” 他有心出言反驳,念及韩撼本郡名士,又是五官椽,名高位尊,不好直言驳斥,又且军议才刚开始不久,许多人还未发言,因此转念一想,心道:“我且坐观。钟元常c郭公则皆智谋之士,想来定能看到‘出城南击,与贼野战’的危险,等他们都发过言后,我再说不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4章 颍川太守欲立功 度辽将军救郡南 接下来果如周澈所料,钟繇蹙眉说道:“今晨阳翟解围后,吾等共聚府中,议论‘善后’诸事。当时不是已经议过我军是应该出城击贼还是应当固城自守了么?我记得公则当时是这么说的:‘贼兵虽败,人众,我军虽胜,兵少,冒然出击,恐将会有不测之忧’。韩公,咱们兵少,贼兵兵多。咱们在城里,贼兵拿咱们没办法,一旦出了城,可就难说了啊!” 钟繇转问郭图:“公则,你说是么?” 郭图迟疑了会说道:“当趁此溃散之贼兵尚未被波才完全聚拢之际,出城南击之,韩公此言,固然是也,然图昔年读兵书,《孙子》中有言说道:‘料敌制胜,上将之道也’。韩公,在决定我军是否出城南击之前,吾等不妨先推测一下贼兵下一步的举止动向?只有判断明白了他们的动向,吾等才好决定吾等的动向啊!” 依据敌情决定己方的军事部署。郭图此言甚是,韩撼尽管心忧家中,对此亦无话可说。 颍川太守说道:“善哉!公则斯言。‘料敌制胜,上将之道也’。何谓‘料敌’?即推断敌人之举止动向是也。公则,那依你看来,贼兵下步的举止动向将会是什么?是再次北上围我阳翟,还是南下转掠郡南,抑或经阳城c轮氏西去,又或东去汝南c陈国诸郡国?” 波才在聚拢完溃兵后,要么向北c要么向南c要么向东c要么向西,只有这几种可能性。太守全问了出来,等於没问。 郭图走到地图前,低头看了会儿,跪坐图边,指点地图。 他先指着西边的阳城c轮氏两地,说道:“贼兵虽得阳城,然图料波才必不敢出境西去。” “为何?” “阳城在我郡最西,出此地不足五十里就是我郡边界,在我郡边界上有轘辕关。轘辕关,乃京都之要塞关口,向有精锐屯驻,且周边山形险阻,山路环曲,易守难攻。波才所部本为乌合之众,又是大败之军,借他十个胆子,谅他也不敢出境。” 阳城往西北不到五十里是轘辕关,过了轘辕关再五十里即是京师洛阳。 洛阳乃天下之都,天子所在之地,是帝国的京都,便不说轘辕关易守难攻,只说宿卫在洛阳的虎贲郎c羽林骑c北军五营等部队无一不是天下精锐,波才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凭他一支新败的乌合之众,也绝对不敢贸然出颍川之境c深入虎穴的。 太守说道:“不错。虎贲c羽林c北军五营的军士多为来自西北六郡的良家子,能骑善射,或子承父业,世代从军,战力实乃天下翘楚。波才若敢越我颍川边境,无异以卵击石。” 郭图接着手指南边的陈留c陈国c汝南诸郡国,说道:“陈留c陈国两地在长社c颍阴的南边,要去这两地,非经长社c颍阴不可。今据探骑回报,长社c颍阴等地安然无恙,也就是说,贼兵也不可能去陈留c陈国。” “汝南呢?” 汝南c陈国c陈留三地都在颍川郡的西边,与颍川接壤。 就它们在地图上的位置而言,陈留郡在最上边,陈国在中间,汝南在最下边。 不经长社c颍阴,波才确实无法去陈留c陈国,但如果他去汝南的话,却就方便得多了,由襄城县向东南,沿汝水一路前行,不到七十里就是汝南境。 “汝南?!也不可能。” “为何?” 周澈听出了太守的语气,心道:“听他口气,似是盼着波才去汝南啊。”也难怪,如果波才真的去了汝南,对汝南来说肯定不妙,但对职在颍川的太守他来说却是件好事。 周澈目注堂中的地图,心说:“只可惜” 只可惜波才也不会去汝南。郭图答道:“波才所部之贼兵皆是本郡人,作乱前又多是农人,非为惯战之卒。农人故土难离。即使波才有意东去汝南,他麾下的这些贼兵恐怕也不会答应。” 太守失望地“噢”了声。 他年老,眼神不好,亲去灯架上取了一支烛火,下来堂上,走到地图前,弯着腰秉烛观看。 看了会儿,他说道:“贼兵不会向西,也不会向东。如此,它只能向北或向南了。公则,你看它是会再度北上犯我阳翟,还是会南下过汝水,攻打父城c昆阳c舞阳c定陵c郾县等地?” 郡南诸县,目前确定知晓已然失陷“贼手”的有郏县c襄城两地。这两个县都在汝水北边。父城c昆阳c舞阳c定陵c郾县五个县则都在汝水南边。 “若我是波才,定会南下。” “何故?” 太守是因为心中有事,忧惧朝廷的责罚,故此当局者迷。堂上诸人包括韩撼c陈逸c杜佐在内都已经听明白了郭图的意思。郭图耐心地解释说道:“贼兵之所以溃散南下,正是因为周度辽的援军来了,他在我阳翟失了利。它既然打不下我阳翟坚城,为重聚士气,那就只有南下转掠郡南了。” “原来如此!” 郭图的这一番分析如抽丝剥茧,既细致,又有理有据,可信度极高。饶是如此,尽管晓得了波才不太可能会二打阳翟,就目前来说,阳翟已算安全了,太守面上的神色却半点没有好转,他穿着足袜踏上地图,放低手中的蜡烛,在父城c昆阳等地晃了几晃,待看清楚这几地后,叹了口气,说道:“汝水以南共有五县。波才贼子若真渡河南下,此五县难保矣。” “是啊。” “加上汝水北岸的郏c襄城两县,并及郡西的阳城,已有八个县已陷或将要陷入贼手了!” “还有轮氏。” “噢?对!去轮氏的探马没有回来,轮氏可能也已陷入贼手。这样算来,九个县,九个县啊!吾郡十七县,泰半已入或将入贼手。百姓涂炭,地方受害,上不能报天子,下不能安黎民,此皆吾之罪也,吾之罪也!” 五官椽韩撼离席跪倒,把头伏於地上,连连叩首,说道:“据探骑回报,今贼兵尚在汝水以南,似乎没有渡河南下。父城c定陵c舞阳c郾c昆阳五县也许还没有陷入贼手。五县之地,数十万百姓。明府,万万不可置之不顾啊!撼请明府速速出兵,南击波才,以救郡南百姓!” “公则,你意下如何?” “下吏刚才说,只有‘料敌’在前,才能‘制胜’在后。以今之情势而观之,图以为,我军不宜南下。” 不等太守问话,韩撼蓦然抬首,怒声问道:“为何?” “我军兵少,守城已是不易,如何能再分兵南下?就算勉强分出些许人马南下,对贼数万之众,请问五官椽,胜算几何?” “明府,吾郡百姓之父母也。现今,贼兵将要南掠,荼毒郡南,数十万百姓人口翘足北望,期冀父母救之。为父母者,当此之时应该倾城赴援!岂能漠视不救?明府,我城中尚有能战之卒千余,以此千余新胜之军,击彼乌合溃散之卒,撼不敢言必胜,然亦绝不会败北!” 韩撼此言甚是荒谬,但他“明府,吾郡百姓之父母也”这句话占据了道义,郭图虽不以为然,为顾及自家在郡中的名望,不好直斥其非,因换了个方式,转而言道:“五官椽此言固是正理,然图再请问五官椽:我城中若倾巢而出,以千余战卒对数万贼寇,或许不会落败,但我阳翟却就变成了空城一座。倘若贼与我野战之际,分出一部将我军缠住,其余贼众再度北上犯我阳翟,请问五官椽,我阳翟该怎么办?” “。” 韩撼呆了一呆,答道:“怎能是倾巢而出!城东门外不是还有周度辽的四千兵马么?城里张c黄c淳於以及你们郭氏等各家也各有武勇的宾客,这几天守城,这些宾客以及后来招募的那些民夫不也都出了不少的力么?并州兵c诸家宾客加上民夫,少说有六七千之众。以此数千人,加上城中数万百姓齐心合力,还能守不住阳翟城?” “城里诸家的宾客中,尽管多有武勇之徒,然都只是匹夫之勇,平素既无操练,又不知战阵,便如一盘散沙,如何难当大用?至於民夫,百姓耳,还不如诸家的宾客,让他们运些守城的器械c给守卒送送饭可以,让他们上城杀贼?周度辽的兵马是奉命固守颍川。这何异於将阳翟拱手让给贼兵?” 郭图连连摇头,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我郡东诸县,如长社c颍阴c许县c鄢陵等地,之所以至今不失,主要就是因为我阳翟未失。一旦阳翟有失,则郡东诸县必遭贼乱。韩公,郡南的百姓是府君治下的子民,难道郡东的百姓就不是么?” 现今颍川全郡十七个县,只有郡东的几个县安然无恙,没有受到“贼兵”的威胁。如果阳翟有失,且不说太守以及郭图等郡吏的生死安危,郡东的诸县也要危险了。这样一来,就有全郡陷落“贼手”的可能。 太守听到此处,亦是不觉连连摇头。他是绝对不肯冒这个风险的。 在之前韩撼提及“并州兵”的时候,太守的视线曾随之落在了周澈的脸上,后来郭图说话,他就把视线转开了。这会儿,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又把目光转了回来,复又注目周澈。 等得郭图说完话,太守挥手止住了韩撼,说道:“韩公,公则说得对。我阳翟事关郡东诸县之安危,这剩下的兵马郡卒绝不可遣出。不过” “不过?” 太守目注周澈,问道:“周度辽!韩公说得也不错,既已知出贼兵有南下之意,我身为本郡父母,不可置之不理。郡南的数十万百必须要救。周度辽,我愿给出兵费,君可愿提军南下,驰救郡南?所谓固守颍川,郡南亦是颍川之地。” 太守此言一出,跪坐在周澈身后的荀攸登时面色一变。 周澈心念电转,权衡利弊:“出兵费?这老东西看我是客军,必有求于他,算你狠,中原是你们官僚的天下。” 他答道:“明府忧郡南百姓,此郡南数十万百姓之幸也。某为客军,食君禄,当为君分忧!明府此令,某不敢辞。” 太守大喜,说道:“好,好!真我豫州潜龙!皓粼,卿真大汉忠臣也。好,我便给你给你三日休整!如何?” 他带来的是四千新军,三天的时间还不够教会他们识别左右。三天的时间,哪里能够? 周澈面现难色:“这,。” 关键时刻还得钟繇。钟繇为人方正,清节直道。钟氏与周氏算有交情,并齐名于州郡,他断然不会坐视周澈为难不管的。当下,他仗义执言,说道:“野战与守城不同。野战,无坚城可为依托,军卒若不识战阵,不晓军令,仓促上阵,空自取败,白白送死而已。只给三天的时间,怕是不够。” 长社钟氏为郡著姓,世善法律,教过许多的弟子,并且,数十年间,他们家两任郡功曹,门生故吏遍布郡中。对他的意见,太守还是要考虑的,他沉吟不语。 钟繇又说道:“贼兵是今早溃败的。估计最早到后天,波才才能把溃散的数万贼兵尽数收拢。数万贼兵渡河,怎么也得需要一天的时间。这就是三天了。渡过河后,他们还得选择先进攻哪一座县城,选择完后还得行军,接着围城。不管他们选择哪一个县,以繇料来,都断然不可能在一两天内就把县城攻破。也就是说,咱们就算五六天后再出兵也为时不晚。” “那就五天?” 周澈勉为其难说道:“是。五天后,澈即带部南下!” “郡南数十万百姓就尽托周君了!撼,在这里先替郡南父老谢过明府,谢过周君。”诸人应声看去,说话的是韩撼。他避开坐席,拜倒在地,向周澈行礼。 他是长者,周澈怎么能受他的礼?慌忙避开,亦拜倒,慨然说道:“何敢受韩公此拜,必不负明府所托!澈此去,贼不平c郡南百姓之难不解,澈誓不归。” 堂外夜色,堂上烛光。两人对拜,太守拿着烛台立在其间,座上郡朝诸吏或惊或叹,表情不一。若从院中看去,堂内的这一幕就如剪影也似,嵌在了两扇黑底描红的堂门之中。 太守府内灯火通明,光亮从敞开的府门内泄出。踩着这点光,周澈c荀攸c方悦出了府衙,和钟繇c郭图等人揖别过后,三人从拴马桩上解开坐骑,翻身上马,往城东门外行去。 荀攸憋了半天了,此时见左右无人,乃埋怨说道:“皓粼,你怎么就答应府君了呢?五天,只给咱们五天的时间,这不是让咱们去杀贼,是让咱们去送死啊!” “我何尝不知!” “那你还答应?” “府君的心思,你还不知么?我是不得不应啊。” 太守的心思,周澈c荀攸二人皆是清楚的。简单的说,还是那四个字:“戴罪立功”,就算立不了功,也要尽量减少一些自家的罪责。在已知黄巾军可能会转掠郡南的情况下,如果坐视不管,往小里说是失职,往大里说就是“畏懦不敢击”。依照军法,畏懦当斩。 太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当郡中有战事的时候,亦要受到军法之约束。 两汉的军法是很严格的,只要触犯了军法,不管是功侯名臣,抑或是勋戚后人,都要受到严惩。如前汉孝武皇帝时的名臣博望侯张骞就曾“坐以将军击匈奴,畏懦当斩”;本朝开国功臣邓禹之子邓鸿在从窦宪击匈奴时,以行车骑将军之尊,也因“坐逗留失利”,而“下狱死”。 张骞c邓鸿尚且如此,何况颍川太守? 事实上,只凭颍川太守“不听钟繇谏言,放纵波才c肖谦,致使贼兵四起,全郡糜烂”这一条,在平定黄巾军后,他恐怕就难逃死罪。对这一点,他大约也是心知肚明的,但恶死求生,乃人之本性,不到定罪的那一天,他总是难免心存侥幸,故此,无论是失职也好,又或畏懦也罢,就他想来,那当然是能逃掉就逃掉,这条罪名能不加上就不加上。 反正南下击贼的是周澈,不是他。即使周澈战败身死,最少他没有“畏懦”。 “府君的心思咱们皆知,可南下击贼的是你,不是他。你带来的四千余并州兵士皆为新兵啊。吾闻前几日波才围城,此贼亦略有智谋,不是庸才,今以我区区四千仓促新成之卒击之,以寡击众,无异以羊饲虎!你这你这,唉,明知必死而为之,智者不取。”荀攸痛心疾首。 周澈微微一笑:“于形势而言,此事不能为。于情理而言,此事必须为!” “此话怎讲?” “君家和吾家,州郡之望也,今郡南有事,焉可不救?急君所忧,此为忠;救人於厄,此为义。今若畏懦不救,则不忠不义,必为郡人笑。此其一。” “其二呢?” “同袍之义,成败同之,府君若因郡南事而坐律法,吾为援豫客军,亦必受世人之讽。此其二。” “主公!可还有其三么?”方悦在一旁搭腔道。 “有。” “愿闻之。”荀攸点了点头。 “公达啊!读史书,观古人行事,唯有能为人所不敢为者,方才能够得到世之竞慕。唯有周旋於死生之间者,方才能够成就卓特之行。是以古人言:非历险厄不足以成英雄,非经忧患不足以为豪杰。今贼兵纷乱,大丈夫建功扬名之时也。丈夫生於世,为取功名,何惜身!此其三!” 夜风掠过道旁的常青松柏,吹拂衣上,颇觉寒意。 两汉的世风是刚烈进取的,一方面,人们视急公好义c尚气轻生的人是节操之士,不吝给他们崇高的美誉,另一方面人们也不讳言功利,“久处卑贱之位,困苦之地,此非士之情也”。 大凡士子都有强烈的发奋进取之精神,为了功名事业,可以舍弃性命不要。汉武帝时的名臣主父偃说:“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则五鼎烹”,固然是极端之言,可由此也可见当时之风尚。 周澈所说的“其一”c“其二”这两点也是很重要的。周氏是州郡望族,太守不说还好,他已经把请周澈南下c解救郡南百姓的话都说出来了,周澈身为周氏子弟c身为朝廷大吏,怎能拒绝? 于私c于公,他都不能拒绝。如果拒绝,那就真是不忠不义了。 这和先前在堂上议事时,郭图为顾及自己在郡中的名声而虽对韩撼固请太守救援郡南不以为然,却也没有直斥其非是一个道理。 尽管明知救援郡南很危险,但不管有什么样的客观理由,作为周氏氏子弟,作为度辽将军,都不能不去救。不敢去救,就会损害名誉。两汉之人,对名誉的重视远胜其它时代。名誉若有损,那真是生不如死。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生而取义者也。 荀攸聪明达识,对这些道理也不是不知,只是他与周澈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实如兄弟,当然不愿眼睁睁看着周澈自投险地。他这也是关心则乱。 听完周澈的话,他叹了口气,说道:“舍生取义之理,吾亦知之。唉,只是此去太过凶险,胜算太小啊。不过细细谋划却也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周澈问道:“公达,你以为我部若然南下,如何才能取胜?胜算却在何处啊?” 荀攸被周澈一说,知道埋怨也没有用,早在堂上周澈刚刚答应太守时,他就开动脑筋,为此忖思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考虑,他倒是确实想到了一个取胜的办法。 “为今之计,四字而已。” “哪四个字?” “里应外合。” “里应外合?” 这四个字说得很是含糊,什么是“里”,什么又是“外”?但周澈却哈哈大笑:“今敌众我寡,吾军又尽是新编之卒,难以用堂堂之阵取胜,欲要破贼,非借外因不可。确如公达所言,为今之计,只此一策啊。” 周澈c荀攸的“里应外合”和“非借外因不可”其实说的都是一回事儿。 简单来说:就是击敌人之短。 黄巾军的短处是什么?他们的短处就是他们的长处。他们的长处是“人多”,他们的短处也是“人多”。人多,所以势众,但因缺乏必要的训练,人多又是他们的短处,会造成他们在组织与编制上的混乱。通过前些天的守城,周澈c荀攸都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黄巾军各个营头的军卒分别来自郡中各个县c乡,彼此不熟,当他们攻城之时,号令不一,当他们宿营之际,杂乱无章。这就给了周澈们利用的机会。可以利用这一点,或者遣派细作潜入其内,或者用别的办法使其内乱,然后趁乱取之,借以取胜。 荀攸所说的“里应外合”,“里应”即此意也;周澈所说的“非借外因不可”,“外因”也即指此。 当然了,至於该怎么“里应外合”,该怎么借用“外因”,还需要视具体情况而定,眼下尚不好说。毕竟荀攸虽有智谋,并非“多智近妖”,不是掐指一算,就能尽知敌事,便能克敌制胜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俩的思路一致:我军欲要取胜,只有从敌人的短处下手。 周澈也是这样认为的。 二人意见相同,对视一笑,都不禁油然升起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奇异妙感。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5章 带四千新编之卒,孤军出城,进击十万众之敌。就算再虎胆之辈,对此也无法做到安之若素。周澈等人其实是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的,心里对这件事其实都是忐忑和不安的。 在此之前,周澈在并州都是几万几万的老兵打,而现在这些新兵都没有经历过战争,对战争的了解全来自并州教官说的史书。 春秋百战,战国七雄,秦王扫六合,楚汉争天下,光武皇帝中兴汉室。这些发生在过去的战争,从史书上看去令人热血沸腾,无数的将星闪耀,无数的智谋计士,可那只是从书上看去。 从书上看去和亲身经历是截然不同的。 从书上看去,看到的是故事和传奇。亲身经历,经历的是残酷和生死。 当从书面上看去时,那些只是过去的故事,只是别人的故事,他们可以为某人某次的奇计c勇敢而击节赞叹,他们可以读至兴酣处,以《汉书》下酒,他们只是一个旁观者。 可现在,他们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亲历者。 战争不再只是记在书上的故事,它从书中走出,降临在了他们的身上。 荀攸c周澈皆饱读之士,皆知这一次的太平道起事声势这么大,汉家至今四百年,也只遇到了这一次而已,必然是会被后人记入史书中的。 就像他们读过的那些故事一样,他们的故事也可能会被后人读起。 只是不知,当后人读到他们的故事时,是会为他们的剿平叛贼而赞叹c又或是会他们的失败身死而叹息?是会敬服他们的勇敢机谋,又或是会嘲笑他们的愚蠢轻敌? 后世之荣辱,今世之生死,尽在其间。先前守城,尚有坚城以为倚托,五日后南下,将於无遮拦之野外迎敌,作为一个初上战场的人,谁又会不忐忑不安呢?须知,即使不说周澈,即便是名显后世的荀攸今年也才二十多岁,也才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罢了。 而此时,这一份英雄相惜的奇异妙感,将他们的不安和忐忑冲淡了一些。 周澈慨然说道:“功名成败,在此一举!” 荀攸不像周澈那么慨然,他谨慎地说道:“敌强我弱,不可轻敌。” 南下是五天后的事儿,现在不用考虑,周澈想的是:“当务之急是武备粮草和加强训练。府君只给了咱们五天,咱们得好好议议,这五天该怎么用。” “四千人,都是新卒,不知旗帜c不识金鼓c不通战阵队伍,需要教的东西太多了。五天肯定不够。皓粼,你是何打算?” “是啊,五天肯定不够,所以要分清主次,拣取主要的先教会他们,其它的以后再说吧。” “何为主,何为次?” “识旗帜c辨金鼓c知进退。这就是主。” 荀攸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凡兵,制必先定,制先定则士不乱’。编伍c旗帜c金鼓c赏罚,此即制也。如今,编伍已定,部曲已成,接下来就是旗帜c金鼓了。 “只是,旗帜有很多种,依军法:前后左右中,各军旗帜皆不一,表示的号令亦不同:或低旗则急趋,或连飙则奋击。金鼓亦有轻c重之分:‘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鼓又有步c趋c骛c将c帅c伯之分:‘一步一鼓,步鼓也。十步一鼓,趋鼓也。音不绝,鹜鼓也。商,将鼓也。角,帅鼓也。小鼓,伯鼓也’。种种类类,教会一人容易,教会四千人,使其进退如一人就难了。我担心:便是只教这些,五天也远远不够啊。” “各种旗帜c各类金鼓不必全教。我军虽是新编,贼兵亦为乌合。咱们只要比他们强就行了。” “怎么才算比他们强?” “首先旗帜上,只要各曲c各队的新卒都能认识己曲c己队的旗帜,能按照旗帜指向的方向前进就行,诸如‘低旗则急趋,或连飙则奋击’之此类旗语,可以都不教。其次金鼓上,步c趋c骛c将c帅c伯等诸类鼓声也可以都不教,只要教会他们‘鼓之则进,重鼓则击;金之则止,重金则退’即可。,有了这两样,至少他们就能听懂简单的命令,知道进退了。” “也只能如此了。” 定下训练的项目,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训练方式。 二人人谈谈说说,渐行至城东门外。 城门已关,城楼耸立在黝黑的夜色中。 长长的城墙上插遍火把,在夜色中犹如一条火龙也似,火光中,时有成队的郡卒巡逻走过。 周澈抬眼望了望,说道:“兵法有云:‘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我决定即按此教练之。先教会各‘伍’,再‘合之什长’,待各什练好,再合之队率,以此类推。” 荀攸说道:“伍c什好练,到队c屯c曲乃至全军之时,怕就不好练了。” 一伍五个人,一什十个人。一队五十人,一屯百人,一曲两百人。人少时还好练,人一多就不好练了,容易乱。 周澈对此亦无可奈何,说道:“能练到何种程度就练到何种程度罢!” 荀攸也是无计可施,他叹了口气,再又说了一遍:“也只能如此了。” 议完训练的项目和具体的训练方法,荀攸又提出个问题。 他说道:“并州兵好说,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该怎么办?” 并州兵在纪律性和组织性上已有了一定的基础,还算好教一点,太守准备留下守城那数千丁壮中全是寻常百姓,该怎么教? 周澈早有定计,说道:“兵贵精,不贵多,与其分出精干投入丁壮之中,不如倾尽全力操练并州兵。哪里还有空再去顾那数千丁壮呢?” 一旁的方悦深表赞同,说道:“然也,并且除此之外,并卒乃新建之军,其编伍刚刚组成,各伍c什c队c屯c曲之长也是刚刚才任命下去的,若贸然改之,朝令夕改,兵法大忌,恐会造成军心不稳。”表示完赞同,他又问道,“既如此,那数千丁壮,主公打算如何安排?” “我打算托付给荀卿。” “托付给我?” “不错。公达,你皆通兵法,知练兵之道。我有意将颍川兵力分成两部,并州兵这边,由我和方君操练之,那数千丁壮?公达,就交由你训练管带,如何?” 荀攸聪明之士,一听周澈此言,即知他的意思。很明显,周澈这是打算并州兵为将来南下击贼的主力,而把那数千丁壮作为协助配合了。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是可以集中全力操练并州兵,再一个就是把并州兵与数千丁壮分成了两个系统,可以彼此牵制。 并州兵与数千丁壮都是新卒,不摸底气,当临敌接战之时他们会做出何种反应,谁也不知。将他们分成两个系统,最起码当一部万一生变时,可以把另一部压上去。 荀攸笑道:“吾为幕僚,君有令,攸焉能辞?只是,咱们只有五天时间,我可不能保证能把他们练得有多好。” “不必练得多好,只要把他们编成什伍,粗知进退,教会他们摇旗呐喊即可。” 荀攸笑道:“这个容易。” 周澈於马上拱了拱手,说道:“全拜托卿了。” 到了门洞,周澈叫开城门,与荀攸驰马奔出。并州诸将等人已在城门外相候。 过了护城河不远,就是并州兵暂时的宿营之地。 周澈先入营中视察了一遍。因为缺乏筑营的材料,时间也紧促,营地搭建得很简陋,大部分的民壮都是露宿。 “夜晚寒凉,不能露宿而眠,得想办法弄来些被褥御寒。” 荀攸眨了眨眼,心道:“这新卒暂宿之营地,是皓粼亲自指挥着搭建起来的,缺少御寒之物,他早就知道,刚才在太守府议事时没有提起,为何却在此时当众提起?”心念电转,明白了周澈的意思,心说,“皓粼这是想市恩於民壮,以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得其亲附啊。” 他应声接道:“贼兵围城多日,连日激战,消耗甚多,郡府里如今也是物资短缺。周君,这御寒之物不好弄啊。” 周澈正色说道:“民壮诸君远驰百余里,冒生死之奇险,援救郡朝,都是忠义之士!怎能让忠义之士露宿受凉?郡府里物资短缺?那就从城里买!,老方你两个马上带人进城,带上钱,去各个里中,向百姓购买被褥厚衣,能买多少是多少!务必不能使一人受寒!” 方悦接令:“诺!”叫了几个人,转马回城。 “周君仁厚,周君仁厚!今吾等能从周君,真是天大的幸事。” “噢,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刚才太守府军议,府君已下了军令,命吾等南下击贼,时间就定在五天后。”周澈对并州部曲道。 “五天后?南下击贼?” 围在边上的将领顿时哗然。 一个将领问道:“颍川府君给咱们了多少人马?” 周澈扬起马鞭,环指周围的铁官徒c奴:“咱们并州兵外带数钱丁壮,总共五千人。” “让咱们带着这一千多民壮南下?就给了咱们这么点人?主公,我这就去找府君理论。”王慧大怒,转身就要走。 “拦住他!” 两个亲兵一人一边,拉住了王慧。 周澈笑道:“仲黠,你在并州每有英雄气。今天却是怎么了?府君给了咱们立功的机会,你反而畏缩?” 王慧从并州来豫州得了水土不服,尚未痊愈,被亲兵两人拽到了伤处,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周澈又一出言相激,脸上时白时红,愤愤地说道:“慧长读《春秋》,亦知忠义,为忠义而死,死得其所。在并州从君出城击贼,为的是保全城中百姓,即便死在阵中,慧也不悔!可今日府君令君南下击贼,却分明是让君去送死!就凭咱们这新卒,怎是波才十万众的敌手?” 周澈环顾左近,见诸人在听了王慧的这番话后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对这一幕场景,他早就想到了。 便是智如荀攸,对此事也是表示反对,何况王慧等人? 他笑问诸人,说道:“看来,诸位都赞同仲黠的想法了?都觉得府君是咱们去送死,都不愿南下?” 一个叫江伟的将领说道:“也不是不愿南下,只是就凭咱们这点人?王君说的对,怕是打不过波才啊!当然我不是怕波才,而是觉得府君给咱们的人马太少,且都是新卒。” “那你来说,怎么样才算‘人马不少’?” “若将郡卒也拨与周君,或可与贼兵一战。” “若把郡卒也拨给我,那我且问你,阳翟谁守?阳翟若有失,你我失去了后方之倚仗,便如无根之木,即使有万人之众,也是孤军独悬。当其时也,四面八方则贼,吾等将何以自处?” 江伟语塞,顿了顿,说道:“苦战多日,方将贼兵击退。吾闻贼兵已南下汝水沿岸,阳翟暂时无事,何必急於南下,以卵击石呢?” “那以你之见,何为上策?” “府君早就遣人去请朝廷援兵了,援兵早晚会到。某以为,当今之计,不若固城自守,静候援军,等到援军到来,与之合兵一处,南下破贼不晚。” “如今,波才兵临汝水,随时可能会南下肆虐,郡南数十万百姓盼你我如大旱之盼云霓。你往日在并州,一次只能解一人之难,是为一人纾难,而此次南下击贼,一次将解数十万百姓之难,是为半郡纾难!事若成,则天下慕君之名,君之名将过於郭解c苏不韦。事若不成,亦将会名传乡里,为后人颂。江君,你是想做一乡之侠县之侠,还是想做一郡之侠,一国之侠?” 郭解,前汉大侠,是两汉轻侠们的偶像。苏不韦则是近年来名声最响的一个游侠,为报父仇,尽以家财募剑客,连朝廷九卿之一大司农的父墓都敢掘,大名士郭林宗认为他“力惟匹夫,功隆千乘”,单论复仇这一点,“比之於员,不以优乎”?比伍子胥都强。 轻侠尚气轻生,求得就是一个名,听得周澈说若南下击贼,将“名过郭解c苏不韦”,江伟奈何自觉理亏,握着腰里的剑,大声对周澈说道:“只要能解郡南数十万百姓之难,伟也不怕死,愿从君南下!” 周澈笑道:“贼兵乌合之众,居无营地之设,行无队列可言,遇战一拥而上,逢败如鸟兽星散,与其说是十万贼兵,不如说是十万贼/民。十万散乱之民,有何可惧?府君让咱们五天后出兵,我定下了一个训练的章程,只要你们能按此章程行事,在这五天里好好地操练新卒,我不敢说咱们此去必能获大胜,但至少必可小胜而归。” “是何章程?请君示下。” “不着急。等方君把被褥买回来再说。” 搞定了并州兵,周澈转目旁边,把退到人群外的一个身长八尺,黑面乱须的壮汉,却是壮丁首领一一祁杉招了过来,笑道:“府君令吾等南下击贼之事,你方才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你是怎么想的?敢不敢从我南下?” 波才有十万众,祁杉又不是傻子,惧怕不愿是正常的,但好在有王慧c江伟刚才的一番分析,加上周澈的补充,这叫他略有了些底气,答道:“周君,自大乱以来食不饱腹,衣不遮体,几乎每个月都要死上几个人。怎么都是死,愿从君死。” “哈哈,何至於死!你们从我南下,我断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的,不但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并且,对你们中立下功劳的,我还会请求府君免去你们的徭役,给你们钱财的奖赏,等战事结束后,任尔等归家。不止对你们,对那些豪强奴也是这样,只要他们能立功,也一样免去他们的奴籍,赏於钱财,放为良民。” 祁杉惊喜地问道:“真的?” “我明天就上书郡府,请府君应允。” 两汉以“仁孝”治天下,常有大赦,但大赦往往是带有附加条件的,即“赎”,得拿钱财或丝绸赎买。民谚云:“千金不死,百金不刑”,没有钱,就赦免不了。如今得到周澈的承诺,若在战场上立下功劳,不仅可以免去徭役,并且还能够得到赏钱,对这些佃农来说,可谓是“天籁之音”了,也难怪他会惊喜不已。 祁杉他再次拜倒周澈身前,说道:“如果真如此,杉的这条烂命就交付与君了!” “祁杉,我汉家最重军功,旧制:无军功不得封侯,非为侯不得为相。今波才贼乱,郡中动荡,看似惊危,对吾辈大丈夫而言,却是难得的击贼平难c博取功名的机会啊。你现在是‘屯长’,咱们这个‘屯长’只是临时任命,在朝廷里是做不得数的,但只要你将来能立下战功,等我上报之后,别说免了你的徭役,就算给你一个真的‘屯长’之职又何难之有,有何不可啊!” 屯长只管百人,看起来不多,但已经是秩比百石的“吏”了。祁杉咽了口唾液,伏在地上,用力叩首,说道:“愿为君效死!愿为君效死!” “哈哈,哈哈。快起来,快起来。”此刻周澈心说:“这家伙长得五大三粗,看似个粗莽之人,倒是挺有眼色。”跳下马来,亲将他扶起,笑道,“尔等冒奇险长驱百余里驰救郡朝,郡朝诸公无不敬佩尔等之忠义,府君对尔等也是赞不绝口。贞自少读圣贤之书,最敬服的就是忠义之士。你这一拜,我可不敢当!” 汝南周氏乃是豫州之望,名重天下,在场的民壮都听过周氏之名。 周澈昔为部曹巡察,威行颍北,逐贪诛恶,手刃污吏,在场的民壮们也都知其事迹。 对民壮说,周澈既是周氏子弟,又是故部曹巡察c今度辽将军,实在高不可攀,但见他对祁杉却如此的和颜悦色,并对他们如此的大加夸赞,着实令祁杉等人惊讶以及感动。 在周澈下马这一扶后,祁杉他是真的为之心折了。 行军打仗,靠的是士卒用命,而欲得士卒用命,靠的又是一赏罚,此即所谓“战胜在乎立威,立威在乎戮力,戮力在乎正罚,正罚者所以明赏也”。“正罚”和“明赏”是相辅相成的,不能只罚不赏,也不能只赏不罚,只罚不赏则军怨,只赏不罚则军骄。两者相较,“正罚”可能还要比“明赏”重要一些,因为若不能士卒畏我,就不能驱使他们与敌人忘死奋战。 人皆知“正罚”之重要,可对一支新军来说,如果刚一成军就行严刑峻法却是很不恰当的,因为这会使士卒产生怨恨。《孙子》曰:“卒未亲附而罚之,则不服;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荀贞读过很多兵书,自然晓明此理。 故此,他先令方悦去城中买被褥,接着对祁杉说准备上书太守,免去立功者的徭役。这一切,正都是为了能够使民壮新卒尽快地“亲附”於他。 夜深风寒,周澈拒绝了王慧给他拿来的厚衣,也没有再骑马,仅着黑色的甲胄,冒着寒凉的夜风徒步而行,以祁杉为前导,在荀攸c王慧c方悦等人的扈从下,把剩下的营地一一巡视一遍。 每到一营,他必先召来本营的军官,勉励一番,随后,再召来其中有勇名者,一如先前对祁杉,和颜悦色,半点不以自家的身份为傲,而是以平等的态度对待他们,并以功名励之。半夜之间,行遍民壮六营。 此六营的民壮,先有赐衣之恩,从城中买来了足够的被褥,令将之分给各曲的曲长,又令各曲的曲长务必亲自把被褥交到民壮的手上;今又见他扈从森严,相貌英武,待人却平易近人,嘘寒问暖,如推赤心置人腹中,或不足以说已尽然倾心於他,愿为他效死,最起码私下提及他时,人人敬服。 在筑营之时,周澈给自己建的也有营房。说是营房,也就是用几块粗布简单地搭建了一个帐篷。 巡完营,分完被褥,他又传下将令,把队率以上的军官悉数唤入帐中,召开会议,把定下的训练章程给他们详细解说了一遍,又一个个亲自询问,直到确定他们都理解无误了,这才散会。 此时,长夜已逝,东方破晓。 一夜未眠,周澈却毫无倦色。 他披上厚衣,行至帐篷门口,按剑举首,远望东方绚烂的朝霞。 荀攸也是一夜未眠,从立在他的身后。荀攸说道:“训练的章程已给诸队解说完了,今天就要开始正式的训练。五日后南下击贼,是胜是败,就看今后五天的成果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6章 战国时有一位大军事家,名叫吴起,与孙子齐名,并称为“孙吴”。他写了一本兵书,名叫《吴子》。在这本书里,他专门用了一整篇的内容来讲“治兵”。所谓“治兵”,即治理军队之意,全篇共分八节,分别讲说了进军c作战c训练c编伍c指挥等问题。 在讲到“训练”时,他是这么说的:“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入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 意思就是说:士卒在战斗中往往死於没有技能,败於不熟悉战法。所以用兵之法,训练为先。一个人学会战斗的本领了,可以教会十人。十个人学会了,可以教会百人。百人学会了,可以教会千人。千人学会了,可以教会万人。万人学会了,可以教会全军。 这段话和周澈之前引过的那句话:“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的意思是一样的。 在“夫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故用兵之法,教戒为先。一人学战,教成十人。十入学战,教成百人。百人学战,教成千人。千人学战,教成万人。万人学战,教成三军”这句话之后,还有一句:“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圆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后之,分而合之,结而解之。每变皆习,乃授其兵。是为将事”。 这后半句的意思是:(在战法上),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在阵法上),圆阵变方阵,坐阵变立阵,前进变停止,向左变向右,向前变向后,分散变集结,集结变分散。各种变化都熟悉了,才授以兵器。这些都是将领应该做的事。 前半句讲的是单兵技能,后半句讲的是阵法变化。 周澈只有五天时间,没时间去教新卒们学阵法变化,就连单兵技能也无法教全。 他给各部下达的命令是:用这五天的时间,教会新卒辨认旗帜c识别金鼓c知道进退,然后让他们大概知道在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如此足矣。 时间短,任务重,但有一个方面对还算周澈有利:并州兵的基层军官可是在并州老军里抽调的,有了这些人在,整个的训练任务就轻松许多了。五天可以教很多东西了。周澈答应太守南下击贼,一个是不得已而为之,於公於私都不能不答应,再一个就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个方面,自觉有一定的把握用五天时间将这支新卒“初练成军”。 他负手立於帐篷门口,望彩霞片片,朝阳东升。 未多久,营中各曲皆升起了炊烟。每一“什”一个灶,五千人,五百个灶,於帐口望去,四面炊烟袅袅。 周澈往帐前走了两步,回首观望城头。昨晚值夜的郡卒持戈披甲,往城下走去,轮值换班的郡卒排着队列络绎登城。城门楼上,一面赤色的旗帜迎着晨风招展。 “将军,请用饭吧?” 周澈是主将,主将所在之地即为中军,帐篷正处全营之中,立的也有灶火,就在左前方不远。方悦提着剑去看了看,见饭食将熟,回来殷勤地问道。 “将士未食,我不能先食。” 新卒们吃的饭食是太守从府库里拨给的,周澈又自家出钱,叫人从县中市里买来了不少肉c菜,伙食还是挺丰盛的。 周澈笑对荀攸说道:“这是民壮们的第一顿饭食,也不知合不合他们的胃口。走吧?咱们再去各营看看。” 荀攸笑道:“昨晚买来被褥诸物前,因新卒受寒而君不肯着厚衣,今饭食将熟,又因将士未食而君不肯先食。皓粼,孙武子云:‘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以父母之心,行为将之事,君是也。如此为之,假以时日,必能得此五千人之心,使彼等为君效死啊!” 周澈微微一笑,惋惜地想道:“只是可惜,昨夜在营中转了一圈,竟没见一个新卒生疽!” 吴起吮士卒之疽,“卒母闻而哭之”。人问其故,“卒母”说道:“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於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吴起为了功名,虽然母死而不归,杀妻以求将,其为人好色贪荣名,种种皆不足取,但治兵确实很有一套。 昨晚才巡过一遍营,今早又巡营。 两次巡营时间相隔不久,上次是为了熟悉士卒,这次是为了察看伙食,归根结底都是为了示恩,为了“以爱结士”,但在形式上却不同。这次行营,周澈准备不但示恩,而且要示威。 昨天晚上,周澈是徒步巡营。这一次,他决定骑马巡营。 他的这些亲卫本就是从并州诸部里精挑细选出来的,身高都在七尺五寸以上,一个个相貌威猛,身材强壮,如今黑色精甲在内,红色披风在外,携利刃,执长戟,跨高头大马,真是威风凛凛。 周澈没有换穿铠甲,一身黑色官衣,上了马后,头戴高冠,腰挂印绶,配长剑,揽缰绳,身后左右两边是荀攸和王慧两。荀攸着褒衣宽袖的儒服,王慧则亦着黑衣的官衣。再其后,方悦打头,二十余执戟重甲的骑士。两名亲兵各打一面赤旗,前头开道。 远望之,赤旗飒飒,荀c王神情肃穆,骑士如狼似虎,被他们簇拥其中的周澈高冠长剑,衣袖飘飘,如神仙中人,极具威仪,令人不敢仰视。 昨夜,他徒步简从以示恩,今早,他骑马携众以示威。 先巡江伟之营。未至营前,先遣一骑传报。 江伟率本部队长以上诸吏皆着戎装,徒步迎至营门,在全营士卒的众目睽睽之下,伏拜於周澈马下。今晚再拜高呼:“下吏进等恭迎将军。” 周澈不下马,以手虚扶,说道:“君着戎装,行军礼即可。请起。” 江伟先起,跪拜在其后的诸队队率c诸屯屯长c诸曲曲长随之立起。 “昨夜我已下军令,今日辰初起炊,辰末食毕,巳时开始操练。尔营中各什可已起炊? “禀将军,下吏营中各什皆已起炊。” “吾军令,卒未食,伍长以上者不得食。尔营中可有人犯我军令?” “禀将军,并无。” “我要去炊上看看,尔等可在前头带路。” “诺。” 扛旗亲兵前导,在诸人的扈卫簇拥下,周澈下马,挽缰入营。依军法,营中禁驱马奔驰。 江伟等本营的军官步行在前引路。 每至一“什”之地,该“什”的队率就会大声下令,令新卒跪迎。 有的“什”里的什长c伍长是之前亲卫营周澈的亲卫,两下相见,周澈依其人之性格,在检查过炊灶里的伙食后,或温言鼓励,或说笑几句,或故意板起脸,明为训斥实为关心的教训两句。 他走过之处,出身民壮的新卒们窃窃私语:“昨夜见周君,平易近人,今见周君,汉家威仪。”或又问本伍伍长c本什什长的:“君与周君很熟么?”被问话的人往往会骄傲答道:“当年周君征战草原时,曾越境击贼虏,当时我就随从在周君马后了!” 绝大部分的民壮只是略知周澈在中原的事迹,对他任度辽将军时做的那些事并不知晓,便会有人好奇询问。说完打完鲜卑,再又说扑灭南匈奴,再又说一下周澈汝南周氏的出身,再又说他爱民如子,再又说他“潜龙”绰号的来历,这一说起来话就长了。 民壮是佃农c奴隶,对周澈这样的人天然就带有敬畏。他们各有脾性秉性,或敬重读书人,或敬重名门望族,或敬重武勇果决之人,或敬重爱惜百姓之人,周澈这几年的经历实在丰富,从其中他们总能找到令他们佩服的地方。 周澈一路行去,收获了一路的敬服目光,留下了一路的啧啧钦佩之声。 昨夜的示恩,可以使民壮中的桀骜之辈感念其好;今早之示威,则能使民壮中的奸猾之辈敬畏其权。 巡过江伟之营,江伟等诸吏把他们一行送到另一侧的营门。另一侧是祁杉之营,亦早有骑士过去通知过了。和江伟一样,他也是全副披挂,带着本曲队率以上的军吏在营门拜迎。 如巡江伟营时,周澈把先前做的一套重新再做一遍。 果此时从远处的城头上望去,可见两面赤旗c二十余人在营中缓行,凡其经过处,新卒们如风吹草偃,拜倒一片。城头上也确实有几个人观望。 其中一人黑衣黑冠,颔蓄短须,乃是郭图。 郭图注目远观,望之良久,手扶城垛,嘿然叹道:“周皓粼实有将才!周氏以儒传世,而今竟有此子!昨夜吾闻城中有人收买被褥,言是给将士用,此必他之所为;今早炊烟方起,他又威仪巡营。恩威并施,此将军练兵之道也。见微知著,五日后他南下,能否获胜虽非我所知,然以此观之,必不致落败。” “这个周家子有这么厉害么?”问话的是一个豪强。 “君若不信,可拭目以待之。” 除了郭图边儿上还有钟繇和一干郡吏。他们都是被周澈昨夜遣人入城收买被褥的举动给惊动到了,因此今天一早就登城观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郡主簿陈鹿更是奉太守之令前来观看的。听了郭图的话,他说道:“若果能如公则所言,周度辽此次南下肯定不会失利的话,府君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遣派周澈率新卒南下,对太守而言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太守虽不知兵家事,但在听过郭图c钟繇等人的分析后,对“孤军出城”的危险性也不是不知,但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他必须这样做,不得不这样做。 周澈和新卒的生死,他不在乎,可万一周澈全军覆灭,对阳翟的守卒之士气却会是一个强烈的打击,到的那时,波才万一再挟大胜之威,复又回师北上,如何敌之?对此,他也是很有压力的。因而,尽管波才已退,阳翟之围已解,他还是睡不好觉。 而钟繇他远望营地,观荀贞巡营,看了会儿,说道:“唉,惜乎我家不在阳翟,要不然,我家中门下颇有勇武之士,倒是可以选拣些出来,付与皓粼,壮其声威。” “不瞒钟君,我还真有过这个想法。昨晚,我去了黄氏c淳於氏等本县望族家里,与他们商议助周度辽南下之事,奈何他们都无意於此。他们说的也对,若倾巢南下,万一贼兵北上,谁来守城?南下事小,守城事大。钟君,孤掌难鸣啊。若只我一家出人,最多数十丁壮,於事何补?所以,我虽有过此念,最终也不得不算了。” 郭图这话说的不假。他昨晚还真去过黄氏c淳於氏的家中,商议过助周澈南下之事。只不过,他的出发点并不单纯。南下击贼有很大的风险,如果成功,也将会有很大的收获,不管是功名c抑或是郡中的美誉。他就是为了这个功名和美誉有意出人的,——反正去的是他家的宾客c徒附,顶多一两个族人,又不是他亲自去,只是结果确如他所说,黄氏c淳於氏对此都没甚兴趣。只他一家,出几十个人,即使从周澈南下了,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因此罢了。 阳翟乃颍川之郡治,县中大族甚多,前些天守城时他们出力不小,而如今当周澈将要南下之时,却无人相助。由此可以看出:一则这些大族对周澈南下不看好,二则也说明在关键时刻,这些豪强大族的眼中只有本家c本族的利益,真正能做到“毁家纾国”的家族毕竟是少数中之少数。 周澈用了半个时辰将营地巡遍。 当他巡完时,许多队都已经开饭了。 他归回中军,下马入帐。方悦等将饭食捧来。就在帐篷里,他与荀攸席地而坐,相对饮食。饭毕,二人又针对昨晚c今早巡营之事交谈了一会儿。 帐外方悦来报:“辰时过,巳时至。” 周澈所在的帐篷外竖立的有军旗,并搭建起了一座鼓台。他出帐登台,亲击鼓。 日已升高,晴空万里,沉闷的鼓声响彻全营。 鼓声就是军令。 新卒中的民壮不懂鼓声之令,并州兵这些受过并州训练的人懂鼓声之令。随着鼓声响起,他们披甲持剑,奔到本曲c本队的中间站定,接连下令。 一通鼓毕,新卒全部放下饭碗,集合完毕。 两通鼓毕,在大多受过操练的伍长c什长c队率c屯长的指挥下,新卒列成队伍。 三通鼓毕,从最北边的江伟部和最南边的祁杉部开始,一队队的士卒依照距离营门的远近次第出营。 从城头望去:只见整个营地南c北的两边营门大开。营门口各立了两个号令兵卒,给出营的兵卒指点方向。一队队的兵卒按照指点,从南边出营的直行数百米后,转向北行;从北边出营的直行数百米后,转向南行。两边各三部c五千人,重新汇聚於正对营地中门的营外之空旷的场地上。 周澈昨晚令人在这块场地之前建了一个高台,台上亦有鼓c有旗。 在全营就位,聚合完毕之后,江伟c方悦c王慧等人各立在本部之前。其下,每曲之各屯的屯长立在各屯之前。再其下,每屯之各队的队率立在各队之前。再其下,每队各什的什长立在各什之右。再其下,每什各伍之伍长立在各伍之右。 受过军训的并州兵对这些事都很熟悉了,加上周澈昨晚巡营时又曾私下交代过他们,令他们在今早集合时务必保持严肃,因此,他们都挺胸昂首,目不斜视。 那些民壮就不一样了,松松散散地站着,或因好奇,或因兴奋,不时有人交头接耳。 很快,从营地中门驰出一骑马,乃是荀攸。他驱马至诸曲之前,大声传递周澈的军令,说道:“将军将要出营,各部整队!军令: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 各部长官应声立正,高声答“诺”。 随即,他们转过身,面对本部的士卒,重复周澈的命令,只不过将“各曲”改成了“各屯”:“将军将要出营,各屯整队!军令: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 各屯的屯长接令后,亦转身,将“屯”改成“队”,接着重复传达。队再传达到什,什再传达到伍。一级一级的军官严肃而大声的传达军令。他们虽没有说别的什么,只是传达周澈的命令而已,但这层次分明c标准划一的举动话语无形中却给人了一种森严之感。 这套规定不难,很简单,其它出身的军官都已经学会了。 新卒里的民壮们感受到了这份森严的气氛,下意识地站着了身子,闭上了嘴,站姿不再复松松垮垮,亦无人再交头私语。千余人立於场上,齐齐目注营地中门。 荀攸传过命令,转回营中。 不多时,营地的中门大开。依旧两名亲兵高举赤旗为前导,荀攸和二十余甲士在后簇拥,周澈甲胄在身,骑马带剑,昂然出营。 行至高台下,扛旗亲兵先下马,举旗登上。 周澈从马上下来,一手按剑,一手撩起黑色的裙甲,在扛旗亲兵的举旗相迎下迈步上台。 王慧c荀攸等人鱼贯随行。 登到台上,周澈居前而立,正站在台上原有的那面旗帜之下。身侧是王慧。身后是两个扛旗亲兵。再后是荀攸。二十余随从甲士没有上台,而是骑着马,对列於台下。 这整个的一番举止行为,让场下的气氛越发森严了。 周澈面对五千人,目光从最左边的江伟部起,逐一看过各部,沉默片刻,开口说道:“尔等应已从各部之长吏处得知,从今起,尔等将要开始五日之操练。四天后,也就是第五日之下午,我将还会在此处检阅尔等操练之成果。最优之部,人赏百钱。最优之队,人赏千钱!最劣之曲,绕城一周。最劣之队,绕城三周。” 说完,他留意台下,见新卒中的民壮并无异常之色,暗自松了口气,心道:“若非我昨夜先示之以恩,今早又示之以威,也许早在刚才传我军令,说‘有敢行者诛,有敢私言者诛,有敢不从令者诛’时,这些民壮佃农就会因不满而骚动不安了。” 须知,民壮佃农都是新卒,未经过军法之酷。此前在地主家时虽然环境恶劣,亦有各种约束,可那些约束到底比不上军法,不会动辄就是“诛”。若无周澈早前的先示之以恩,再示之以威,还真有可能在听到“三诛令”后就立刻心起不满,鼓噪骚动起来。 周澈松了口气,伸出手,王慧把鼓槌递过来。 他拿着鼓槌,转行至鼓下,用力敲了一声,丢下鼓槌,回身令道:“开练!” 王慧大声传令:“开练!” 对列在台下的二十余甲士同时勒住缰绳,举起长戟,齐声复令:“开练!” 波才围城前,城中已将城郊近处的树木砍伐了个干净。波才撤兵后,城中又派人把他们留下的脏物收拾了一遍。营外的这一大片空阔场地就是新卒们的训练场所。 江伟等人接到周澈军令,各部分散开来。在天亮前的军议上,周澈已给他们各曲划分了训练的地方。等各部分别到达指定的位置后,各曲长纷纷传令,此起彼伏,开始了训练。 今天训练的内容是:辨识本曲c本屯c本队的旗帜,辨识肩章以及队列练习。 成书於战国时期的《尉缭子》是一本著名的兵书,周澈c荀攸都读过它。 周澈早前在讲到练兵计划时,说过一句:“伍长教成,合之什长,什长教成,合之卒长,卒长教成,合之伯长”。这句话就是出自《尉缭子》里的《兵教上》。 在《兵教上》这一篇中,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将异其旗,卒异其章。左军章左肩,右军章右肩,中军章胸前。书其章曰:某甲c某士”。 这一句讲的即是旗帜和徽章。 此外,《尉缭子》中还有一篇叫《经卒令》,在《经卒令》中,它又说道:“经卒者,以经令分之为三分焉:左军苍旗,卒戴苍羽;右军白旗,卒戴白羽;中军黄旗,卒戴黄羽。卒有五章:前一行苍章,次二行赤章,次三行黄章,次四行白章,次五行黑章。” 把这两句话合在一起,意思就是说:“把部队分成三军,每军的旗帜皆不一样,左军用青旗,士卒戴青羽,右军用白旗,士卒戴白羽,中军用黄旗,士卒戴黄羽。 “三军里,各军士卒的徽章也不一样,左军的徽章戴在左肩,第一行用青色的,第二行用赤色的,第三行用黄色的,第四行用白色的,第五行用黑色的;右军的徽章戴在右肩,每行士卒所佩戴的颜色如前者;中军的徽章戴在胸前,每行士卒所佩戴之颜色亦如前者。 “同时,要把士卒所属的‘甲’和名字写在徽章上。” 两汉军队内部的管理制度大体就和《尉缭子》中所述的一样。 不同颜色的旗帜举起之后c不同颜色的徽章戴上去之后,士卒们就知道自己的位置,军官们也知道谁是自己的士卒了,一目了然。这不但有利平时的操练,更有利战场上的调动和杀敌。 军旗和徽章也是军备物资的一种,在郡兵曹里的府库里储存的有。 方悦昨天去领取军械的时候,顺便把它们也都拿来了。 手下虽然只有六个部,五千人,但为了指挥方便,还是依照兵法,将之分成了三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7章 五天的练兵时间转眼过去了三天。朝阳东升,第四天来到。依照计划,今天主要操练两样:射术和队列。 射术:指的是江伟这一部的三百蹶张士继续习练齐射之术。 队列:指的是余下的新卒以及丁壮。 经过昨天的学习,丁壮们学会了察旗辨鼓,今天可以和新卒们一起练习“鼓之则进c重鼓则击c金之则止c重金则退”的进退击杀之术了。 三月中旬的天气早晚凉,白天暖。春阳回暖,野树抽绿,远处道边野花点点。 披甲持刃c闻鼓而击的新卒们额头上汗水涔涔。 尽管热,从高台上望去,他们在进退击杀之时,队列虽因训练时间尚短的缘故,不甚整齐,然而态度都很认真,没有一个叫苦偷懒的。 这叫周澈很欣慰。 从开始操练的第一天起,他就在担心一个问题:若有人受不了苦,偷懒违纪或干脆逃跑怎么办?罚还是不罚?罚,“士卒尚未亲附”,恐会招致不服。不罚,军纪无存,仗也不用打了。这个问题一直让他很困扰,不过好在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新卒违反军令,也没有一个新卒逃跑。 他心道:“这都是方悦c王慧c荀攸的功劳啊!” 习练击退击杀之术的新卒c丁壮以“曲”为单位,每二百人组成一阵,前排执刀盾c后排持矛戟,听由本曲曲长的号令,随旗而动,闻鼓而击,每一击出,全曲齐呼:“杀!” 这样的曲总共有二十个。二十个曲,四千人,呼声此起彼伏,刀盾如山,矛戟如林,铠甲生辉,折人双目。 这二十个曲,十八个由并州兵组成,两个由民壮组成。 快到中午时,城里来了五六个郡吏。 周澈闻报,听的是钟繇c陈鹿和郡仓曹c郡钱曹c郡尉曹以及郡医曹的几个曹掾联袂而至,立刻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忙从台上下来,迎接他们。 果如他之所料,钟繇开口就说道:“吾等奉府君之令,来与周度辽商量后日出军之事。” 周澈请他们登台,先指了指场地中间奋戈击杀的二十曲战卒,又指了指在场地右侧习练齐射之主的江伟部,再又指了指在场地左侧比试勇武技艺的陷阵屯,最后又指了指环列高台周围的五百余披甲骑士,说道:“这四千百余步骑就是我此次南下击贼的主力了,诸君观之如何?” 陈鹿不但在第一天操练的时候看了一整天,昨天和前天他也分别抽时间登城观看了,很清楚这千余步骑的来历和状况,闻言笑道:“周度辽这几日在城外练兵,百姓奔走相告,或登城远望,或出城近观,观者如堵!百姓们都说:将军知兵,且会练兵,不愧潜龙之号。这才操练了三天半,已成此四千余步骑!我不知兵事,但也能看出来此四千余步骑皆虎狼之士也。以此南下击贼,必能大破贼兵。” 周澈哈哈笑道:“主簿赞誉过甚了!练到今天,这四千余步骑也只是初知兵阵c初通号令而已,哪里称得上虎狼之士?”他立於高台之上,恭恭敬敬地向城中郡府方向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不过请主簿转告府君,此次南下,澈也许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却有必死之心!” “好!兵法云:‘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周度辽今既有必死之念,那此次南下定能凯旋归了!我在这里先预祝周度辽大胜。等君归来日,我定出城远迎,为君牵马!” 周澈问道:“适才钟功曹言,诸君今是奉府君之令来与我商议后日南下之事。不知府君有何令下?” 钟繇说道:“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君率四千众出城南下击贼,不可无辎重随行。除了辎重,临战,士卒难免会出现伤亡,也不可无药品c医士随行。治军之道,首在奖罚,士卒斩贼立功,亦不可无赏。府君今令吾等来就是想问一问君,此次南下,都需要什么?府君说了,只要郡里有的,要什么给什么!” 郡仓曹,主管仓储。郡钱曹,主管钱布。郡尉曹,主管卒徒转运。郡医曹,主管医药。这几个曹都是辎重有关的。 周澈心道:“等的就是这句话。”冒着性命危险南下,不要点好处对不起自己,脸上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他又向城中郡府的方向拜了一拜,拜谢过太守,起身说道,“汝水距阳翟最短处虽只五十里,但十万贼兵聚集此五十里间,我今率军南下,可谓是在敌境中作战了。诚如功曹所言,确实不可无辎重随行。” “君都需要什么?” “不瞒诸君,这几天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此次南下,波才十万众,定难短期击破。以一月计算,先说粮秣,一卒月用谷三石,月用盐三升,又月需菜c肉各若干。今我部共计有步卒三千五,月共需粮一万五百石,月用盐六十石,菜c肉可折合成钱,三千五百人约二十一万钱。” 陈鹿带的有纸笔砚墨,就在台上铺开,周澈一边说,他一边记。 周澈等他记完这一条,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去兵库领取军械,只领了兵器,没有领取军衣。我部五千余人,如民壮c佃农,多贫无衣。”他又指向台下,让诸人观看,说道,“诸君请看,场上之卒多半衣不遮体!固然现在天已转暖,无有天寒之忧,可这次南下代表的乃是朝廷c郡府之的颜面,士卒若衣不遮体,恐会使贼兵,乃至郡南的百姓小看。所以,我以为,这军衣也是要领取一批的。” 汉家制度,士卒的口粮c军服皆由朝廷供给。 钟繇c陈鹿点头应是。钟繇说道:“朝廷威严,郡府威仪不可失。军衣需要多少?” “今天暖,裘c复袍等物不需领取,依制:每个士卒袭一c绔一c常韦二。两千步卒,即两千袭c两千绔c四千常韦。除此之外,履c袜c被盖也是要有的。”常韦,即是军服。“袭”是上衣,“绔”是裤子。 陈鹿一一记下。 “说到被盖,现在天虽已暖,夜晚仍凉,新卒多无被褥,为了应急,我前两天遣人去城中买了一些。这些,就不必郡府出钱与我了。” 钟繇笑道:“君南下击贼是为国家,岂能让君自出钱?” “也没多少钱。古人为纾国难多有破家者,况我只出了这些许钱财呢?不必说了。”周澈掐指算道,“粮秣c军服还有军械补给。” “军械都需要什么?” “一是铠c刀盾c矛c戟诸物,与贼交战之时,难免会有损坏,需得有后备补充的。一是弓弩c箭矢,尤其是箭矢。” “各需要多少?” “铠五十领,刀c盾c矛戟各二百。弓五十,弩五十,箭二十万。” 陈鹿记下,问道:“还需要什么?” “以上计算的都是步卒,我部中尚有中军之骑士五百余,各曲c各屯c各队之长亦多半有马,各曲之中也分别各有少量骑卒,总计七百余人骑。骑卒的口粮本多於步卒,今可按步卒之数领取,然军马之口粮却是不能省的。‘夫一马伏枥,当中家六口之食’。一匹军马,一月口粮约十石,此外,每月还需刍稾二十五石。七百余马,月需粮七千余石,月需刍稾一万七千五百余石。” 陈鹿记下,说道:“还需要什么?” “南下行军,辎重不可全靠人力,还需要车若干c拉车的牲畜若干。这些拉车的牲畜也需要口粮c刍稾。” “还需要什么?” “军马亦不可无后备补充。郡中的军马如果多,尚请府君再拨与一些。” “好。还需要什么?” “药c医不可缺。” “还需要什么?” “襄城c郏两县已确定落入贼手,此次南下,可能需要攻城,云车c云梯c冲车诸物也不可缺,各需若干。” 云车是一种攻城器械,高十余丈,登上去可以俯瞰城中,观察敌人城防虚实,亦可於其上放箭杀伤城中之敌。冲车就是攻城车。 “还需要什么?” “依军法:斩贼一级,赐钱千。这个赏钱固然可以等到我部归来后再发放,但如果这样做的话,就起不到激励士气的作用了。因此,还需钱。” “需钱多少?” “三千五百余人,以一人斩级一算,需钱三百五十余万。” “还需要什么?” “也就这些了。” 陈鹿将这些东西分成几类,计算出了几个数字,说道:“总计需粮万余石,刍稾万七千五百余石,盐百余石。衣若干c铠若干c刀兵若干c弓弩箭矢若干。钱三百五十余万。并及云车c辎重车c牲畜等物,药c医等。可对?” “对。” 陈鹿道:“衣c铠c钱等物好说,粮秣总计贰万七千六百余石,周度辽,这怕是不好运输吧?” 一辆普通的车一次可装载二三十石,贰万多石,需车五六百余辆。周澈麾下总共五千士卒,预备用来做辎重兵的只有四五百人,三四百人管四五百多辆车,确实不好办。 周澈对此早有定计,他心道:“我当然知道不好运输!”只是不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故作为难之态,说道,“是啊,确实有点麻烦。” 陈鹿给他出谋划策,说道:“不如先运半月之用?” “万一军情紧急,来不及回城中要,缺粮怎么办?” “可将另一半折合成钱,随行携带。颍c汝之间虽有十万贼兵,但也有尚未失守的县城,缺粮之时,可以就地购买。” 这正是周澈想要的。他故作沉吟多时,摆出无奈的样子,说道:“这样也好!” 颍川郡去年遭旱,粮食收成不好,今年一开春又闹黄巾,民间粮价腾升,一石粮怎么也得五六百钱。刍稾便宜,一石大约二十到四十钱。 万余石粮,一半就是五千多石,折钱三百万上下。万七千五百余石刍稾,一半就是八千七百五十余石,按一石三十钱计算,折钱二十六万多。两者相合,差不多贰百六十万钱。 等陈鹿把这些都记下后,钟繇等人告辞离去。 他们要回郡府禀报太守,得了太守的批准后,周澈才能领取。周澈这次南下是冒了天大的风险的,太守谅来不会在辎重上克扣他。 周澈送走了他们,回到台上,王慧说道:“真没想到打仗竟这么费钱!咱们五千人,一个月就消耗这么多的粮秣钱财,钱竟达四五百万之多!” 荀攸说道:“可不是么?四五百万钱还算少的呢!本朝至今,西疆的羌人多次反乱,历年征羌,前后用钱三四百亿之巨,边民c将士死者不可胜数,并c凉二州因至虚耗。所以圣人说:乃知兵者为凶器,不得已而为之啊!” 干什么最费钱?打仗。干什么最来钱?还是打仗。 对今天的收获,周澈还是很满意的,得粮秣数万石,得钱数百万,又得铠甲c军械c战马若干。 有了这些钱c物在手,此次南下击贼,或许不能大胜,但至少可以再把手下的新卒扩充一些了。 第四天的操练也是入夜方息。 归营吃过饭后,周澈又亲自开始今夜的巡营,依照顺序,先巡江伟部,接着方悦部,如此这般,半个时辰后巡到了祁杉部。 祁杉在营门口相迎。 周澈边往营中走,边笑问祁杉:“祁君,这几天累不累?” 祁杉精神抖擞,大声说道:“不累!” “你这几天操练士卒,我一直都有在台上观看,练的不错。” 得了周澈夸奖,祁杉更是兴致高昂,他问道:“将军,今我在场中操练时见钟功曹c陈主簿他们来了,听说是与君商议辎重等事的?” “不错。” 他不关心辎重,他关心的是何时南下,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南下?” “府君给咱了五天时间,明天就是第五天了。待明天我检阅过全军后,后天就南下。” “将军,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后天南下,让我这一部做先锋吧!”祁杉跃跃欲试。 周澈笑道:“怎么?想夺个头功?”他拍了拍祁杉的臂膀,说道,“这个事儿啊,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祁杉急了,问道:“为什么!” “如果你这一部能在明天的检阅中拿到第一,我就让你做这个先锋。” “真的?将军,我保证我这一部定能在明日拿下第一!”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说笑笑,一行人进了营内。新卒们操练了一天,很累,多已饭毕睡去。 周澈叫诸人轻声慢步,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看过去,到了第五个帐篷时,帐中有两个新卒尚未睡,周澈贞来到,忙要起身跪迎。 周澈按住他俩,小声说道:“别起来,别起来!他们都睡了,莫要再把他们吵醒。” 一个帐篷里住十个新卒。另外八人皆已睡着。 两个没睡的新卒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 周澈巡营好几次了,对这些新卒虽不一定能叫上名字,但都有印象,打量他俩,笑问道:“你俩怎么还未就寝?” 年轻的新卒指着那个四十多岁的新卒说道:“他的‘不借’不合脚,脚上起了泡,睡不着。我不困,陪他说会儿话。” “不借”就是草鞋。百姓穷,一双草鞋看的也很重,故给之取别名为“不借”。 周澈“噢”了声,说道:“脚上起泡了?给我看看。”撩衣跪坐,坐到了那个四十多岁新卒的铺尾,伸手把他的脚拿在了手中。 这个新卒吓了一跳,急忙要抽脚,周澈抓住,笑道:“怎么?还害羞?” “不是,不是!小人脚脏,不敢污了将军的贵手。” “什么脚脏c什么贵手!这几天操练你们都辛苦了!”周澈叫亲兵把烛火凑近,借着烛光看这新卒的脚,果然起了水泡,就在脚拇指的侧边,他说道,“这水泡啊,不挑不行,挑开就不疼了。”新卒们睡的铺位是用干草铺成的,周澈从中拣了根硬茅,将这个水泡挑开。 这个新卒“哎哟”轻叫一声,缩回了脚。 周澈起身笑道:“怎么?疼?等会儿就不疼了!”招了招手,把祁杉召至近前,吩咐说道,“去,打盆热水来,让他烫烫脚。”祁杉应令待走,周澈又把他叫住,说道,“士卒们操练一整天,累得很,回来营中最好有热水烫脚。” 祁杉应道:“是!” “阿岩,你传我军令下去:从明晚起,无论操练c行军,全军各曲每晚都必须要准备下热汤供军卒烫脚所用。” “诺!”亲兵领命。 “好了,你俩早点休息罢,明天还要操练,还要检阅。你们的曲长心气很高,想要在明天的检阅中夺得第一,你们可不要给他丢脸啊。”周澈说笑了两句,带着亲卫等人出了帐篷。 看着他离去,那个四十余岁的新卒叹了口气。 年轻的新卒羡慕地说道:“周君多么尊贵的身份,亲自给你挑水泡,又令曲长去给你取热水,供你烫脚。满军士卒也没几人有你这等待遇。你怎么非但不欢喜,反而叹气?” “唉,后天就要南下,我怕我会死在战中啊!” “这话怎么说?” 四十余岁的新卒举了举脚,说道:“周君名门子弟,度辽将军,一军之主,为我挑足上水泡,又令曲长给我取热水,让我烫脚。如此待我,我无以为报,只有以死相报了啊!” 这个新卒年岁大,不像那个二十来岁的新卒头脑简单,对周澈给他挑水泡的目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还就不是为了让他在日后的战中敢死奋战! 虽然如此,尽管明知市恩,但周澈方才举止自然,毫无作假之处,与他说话,也是神情真挚,如发自肺腑。就像二十来岁那个新卒说的,周澈这么尊贵的身份,“毫无作假”的给你挑水泡,就算明知是为了自己送死,也只能认了。所以,他叹气。 巡完诸曲,周澈归帐。 次日一早,未到辰时,陈鹿又来了。他带来了太守的檄令。昨天周澈所要求的粮c钱c军械c军马c药品c军医等,太守全部应允了。有了这道檄令,就可以去郡府各曹领取人c物了。 周澈叫上荀攸这位新上任的辎重官,又叫上一些准备编入辎重营的丁壮,一起去了城中。 到了县里,荀攸自拿着檄令c带着丁壮去各曹领取人c物。周澈则去会见太守,一为感谢他的“慷慨”,二则是为邀请他出席将要在下午举行的检阅。太守答应了。 检阅之制自古皆有,只不过规模大小不同罢了。 汉之检阅制度本有两种。一种是在京师举行的“貙刘”和“承之”,一种是在郡国举行的“都试”。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之后,为了加强中央集权,确保中央对地方军事上的居重驭轻,连续五次罢省郡国兵,并省诸郡都尉,内郡的“都试制”也就随之停止了。 依照五天军训之计划,今天是最后一天,下午检阅,上午则由荀攸c王慧才带着并州兵军官给新卒c丁壮们讲在战场上需要注意的事项。 并州兵军官大多真刀实枪的和敌人战斗过,尤其是那些追随周澈时间比较久的,不能说都已是身经百战,但至少都上过战场c与敌人厮杀过,在“与敌作战”这方面都是各有些经验的。 在给新卒c丁壮传授之前,荀攸c王慧先把他们的经验都总结了一下,共有二三十条。 比如:冲锋的时候,不能怕敌人的箭雨,越怕越可能会中箭,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才有活命的机会。 所谓“临敌不过三矢”,在近距离作战的情况下,即便再优良的射手,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射出太多的箭矢。弓手还好,弩手更慢。两汉之弩机,有单射的,有连射的,单射者多,连射者少。按其射程远近又可分为擘张弩c蹶张弩c腰开弩c重型弩,前三种可由单兵使用,擘张弩用手臂的力量就可以拉开,蹶张弩需得“超足而射”,腰开弩必须坐於地上,用两足登弓,加上腰肢的力气才能拉开。这几类弩机的射速都不快。 所以,在冲锋的时候,面对敌人之箭雨,绝对不能怕,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只要冲到敌人近前,就可与敌白刃战,敌人的箭矢就无用武之地了。 再比如:在与敌人白刃肉搏时,千万不要逞个人之武勇。 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是有限的。战场厮杀不同於市井格斗。市井格斗逞武勇即可,战场厮杀讲究配合。一旦脱离大部队,被敌人包围,个人再有武勇也难逃身死结局。楚霸王多么武勇的一个人?力能举鼎,当陷入敌围后,最后不也是含恨自刎乌江? 再比如:在战斗中,绝对不要去争抢敌人的首级,如果敌人有财货丢下,也不要去抢。 如果都去抢这些东西了,就等於给了敌人喘息之机。不但敌人可能会趁此喘息,甚至还可能会趁机反攻。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离战败就不远了。 林林总总,共有二三十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8章 荀攸c王慧总结完后,将之记述成文,令人抄写了许多份,分发到各曲,凡“队”以上皆有一份。周澈定下规矩,不但今天上午要讲这些东西,以后每天晚上,各队的队率也要给本队的兵卒们讲。力争每个士卒都能将这些内容深记在心,保证将来上了战场后他们不会遗忘。 一个上午,教了这第一道军令。 午时归营前,周澈又下达了第二道军令。 第一道军令是教新卒c丁壮们如何才能在战场上杀敌求生,第二道军令则是定下“罚条”。 军中最贵赏与罚,将要南下与“贼”战了,军中若是还没有罚条,那么就很难保证在将来的战场上能如臂使指地指挥士卒。 赏罚之作用在“赏勇罚怯”。赏的是是勇敢,罚的是畏惧。 “夫三军之众,畏我则不畏敌,畏敌则不畏我,此赏罚之所以设也。”赏罚的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士卒们“畏我”。只有“畏我”了,才不会“畏敌”。只有不“畏敌”,才能战胜敌人。 汉之军令是极其严格的,条文很多,包括了方方面面,但在目前,周澈还不能照搬使用。 他的麾下多是新卒,此前没有接触过军纪c军令。如果尽数照搬军中的律令,只教士卒们全部学会这一条,少说也得一个月的时间,这南下也就不用去了。 故此,他只简单地规定了三条:“不从令者,斩。临敌畏逃者,斩。战未毕而哄抢首级c财物者,斩。”同时作为补充,又规定了一条:“战罢,缴获之物三成归军,三成归吏,四成归卒。”这一条不算是“罚条”,算是对战场缴获该如何分配的一个规定。 两道军令传下,待军卒学完后,诸曲归营午饭。 饭后,全军休憩一个时辰。 荀攸从郡府各曹里领来了各项物资,趁这段时休憩的时间,把军服给各曲发放了下去。下午检阅,为显威武雄壮,新卒们都得穿上军服。酉时,全军换装完毕,出营开始检阅。 检阅的场地就选在高台前。 周澈提前亲去请来了太守,钟繇c陈鹿c郭图等郡朝吏员亦从太守至。 一时间,高台上群吏毕集。 从远处看去,飘摇的旗帜下边尽是着高冠黑衣的“郡府贵人”,太守高踞上首,一二十人跪坐两侧。为配合检阅,诸人皆佩戴长剑,挂在腰上的印绶颜色不一。 城中百姓闻讯,多来观看。城头c营外到处是人,有百姓c有士子,男女皆有,县中几为之一空,观者如堵。 周澈一身戎装,披甲带剑立於台侧的鼓前,请示过太守后,亲自以槌击鼓,宣布检阅开始。 最先是军乐队入场。六匹骏马彩头结尾,骑者各执不同的乐器,或击或吹,骏马的步伐与乐声相和。 校场四周设有斧钺,立有旌旗。乐队绕场一周,归於高台左侧。 参加检阅的两千新卒穿着刚发下的绛色军衣,排着整齐的队列站在场外,等乐队至台左停下后,先从乐进的第一曲起,各曲次第入场。 本按旧制,郡国之检阅主要是考核射术,其次也考核行列战阵。 周澈的这支新卒没有学过什么阵法,只是粗通队列行进而已,并且明天就要南下击贼了,今天的这个检阅也不适合搞的很复杂,能起到激励士气的作用就可以了,因此,今天之检阅的整个流程是比较简单的,不演阵法,诸曲之新卒只需从台下通过就行。 周澈把后世军训的那一套搬了过来。 四千新卒,依“曲”之规模,分成十个方阵,次第入场。 在每一曲前皆有本曲的军旗为前引,并有鼓声为导,士卒随在旗后,依鼓点而行。 每曲之间,相隔百步。 沿着事先规定好的路线,诸曲一个接一个地从场右行至台下。到台下的士卒随着号令,转首目注台上。乐进曲的蹶张士挟弩拔刀,余下诸曲的士卒则高举矛戟,齐声呼:“杀贼,杀贼!” 齐声呼毕,从台下走过,士卒转回头,收起兵器,继续前行,穿过整个检阅场,在场左停下。停下后,全体向后转,面对校场。十个方阵走完,算是检阅过队列了。 只走队列,不演阵法,这个不难。四千新卒怎么也是经过几天操练的了,行走间队列还是很整齐的,很有点雄壮之威。接着,检阅骑射。 周澈从江伟部中选了五十个善射的弩手,又从各曲中选了一百个善射的弓手。在校场正中竖立了十个标靶。这些弩手c弓手各自出列,分成十五组,分别至标靶前开弩挽弓。 弓手c弩手的射技不一,前边十个组都是在标靶前五十外射击的,后边五个组有四个组是在八十步外射击的,最后上场的这个组则是在百步外远射。 十五组,一百五十人,每人三矢,大半正中标的。没能射中标的的也偏差不多,箭矢也都射到了箭靶上。台上诸吏指点称赞,营外观者为之欢呼。 接着军官们或在场上表演骑射,或表演手搏c击剑,或表演弄马c盗骖。 弄马,即马术。盗骖,也算是马术,是指骑士在飞马奔驰时,屈身解下战车旁边的骖马,是一种非常危险c高难度的马术表演。 “危险”和“高难度”带来的就是使观者目眩神迷c如痴如醉。 表演盗骖的有两人,一个江伟,一个方悦。 队列c射术c弄马c盗骖,检阅至此时,今天的检阅已将近结束,只剩下最后一项了。 站在场左的新卒们伴着鼓点,随着旗帜,再又次第入场,立於高台之下。 侍立在周澈身后的亲兵在台侧竖立了一个高竿,於竿上悬一画像,画像中人正是波才。 周澈丢下鼓槌,大步行至台中,作揖太守前,说道:“澈请射贼像以励三军之气。“ 太守说道:“可。” 得了太守的允许,周澈乃退回台侧,立於高竿前二十步,张弓搭箭,三射三中,箭矢皆穿像而过。刚才检阅显示的三军士卒的勇武,此时射像显示的是他这个主将的武勇。 三射皆中,他转过身,面对诸卒,慷慨激昂地说道:“波才只是一个屠狗贩缯儿,如今不过是借妖道之名哄瞒百姓,作乱郡中,竟就自号将军!诸君皆武勇之士,何处不如他?汉律:‘斩敌比二千石以上,赐爵各四级!’军令:‘今南下击贼,斩捕波才者,拜爵四级,赐钱十万。斩捕贼首虏两人者,拜爵一级,赐钱两万。斩捕贼八级者,拜爵三级,赐钱万。斩捕贼一级者,赐钱千’!” 波才出身低微,只是借用太平道哄骗到了一干百姓,今竟自号将军。周澈问士卒们:你们哪里不如他?新卒c丁壮听了,也觉得确实如此,五千人举兵跺脚,齐呼大叫:“杀贼c杀贼!” 周澈遂折弓断箭,拔剑指天,誓言:“汉贼不两立!今南下,破贼乃还!” 新卒c丁壮举兵齐呼:“破贼乃还!” 这条赏格是得到太守同意的,算是第三道军令了。 第一令为教战,第二令为罚,第三令为赏。有此三令,军律初成。“夫将之所以战者民也,民之所以战者气也。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只从眼下来看,新卒们的“气”都很不错。 周澈很满意。太守等人也很满意。城头c营外观看检阅的百姓也都很满意,纷纷叹道:“只用五天,周度辽就练出了这样一支强兵。此次南下击贼,定能大胜而归了。” 当晚,太守宴请周澈,为他壮行,郡中诸吏作陪。 席间,太守问道:“周度辽这几日操练颇具成果,明天就要南下了,不知对击贼之事,君可有方略?” 周澈答道:“用兵贵持重。今我军少,贼众,且我部又为新卒,多数士卒未曾经历过战阵,急恐失利。这几日,某与荀攸仔细商议过了,皆认为与其急击,不如持重。” “如何持重?” “请为明府绘图以示之。” “好。” 周澈起身,至太守案前跪坐,以手蘸酒,在案几上画了两条并行的斜线,说道:“上边这个是颍水,下边这个是汝水。” 太守颔首说道:“嗯。” 周澈在上边这条斜线,也即“颍水”的两侧点了两个点,一个点在“颍水”南岸,一个点在“颍水”北边,接着说道,“此为阳翟,此为颍阳。” 太守道:“嗯。” 阳翟c颍阳皆临颍水。阳翟在颍水北岸,颍阳在颍水南岸。两县相距五十里。接着,周澈又在下边这条斜线,也即“汝水”的北边点了两个点,说道:“此为郏县,此为襄城县。” 郏县c襄城县皆在汝水的北岸,已被黄巾军攻陷,现於波才的手中。 太守说道:“嗯。” “依照这几天的军报,波才贼兵之主力现就在这两县之间。” “不错。” “颍c汝两水之间,最宽处约八十里,最窄处不到五十里。这个最窄的地方。”周澈指了指颍水北岸的颍阳,又指了指汝水北岸的襄城县,继续说道,“就在颍阳和襄城两县之间,从颍阳出发到襄城只有四十里。” 他膝行退后了一点,伏拜说道:“明日开拔后,某就打算先去颍阳。” “去颍阳?” “正是。如某先前所述,从颍阳出发到襄城只有四十里。有我这五千部曲在颍阳,对波才而言就是如芒在背。可以料想,他肯定不会对我部不管不顾,很有可能会遣军北上,寻找机会,与我部决战。这样,也就等同救了郡南五县之危。” “寻机与你部决战皓粼,这样做会不会使颍阳陷入危险?” 太守言外之意,是在问周澈波才会不会倾巢北上,包围颍阳? 周澈答道:“波才如果真的围困颍阳,那可就太好了!” “此话怎讲?” “颍阳在颍水北岸,波才若要围我,就必须要渡过颍水。古之有半渡而击,今我部亦可学之。此其一。其二,阳翟距颍阳不足五十里,当波才北渡颍水c围我颍阳之时,阳翟可趁机出兵,或击其后,或猛攻其侧翼。当其时也,波才必进退失据。” 太守点了点头,又问道:“波才若北围颍阳固可如此,但如果他不管你部,一意南下呢?” “如果他不管我部,一意南下,那么我部就可以衔尾而击之c扰之。” “郏c襄城两县现陷入贼手,波才十万众大可分兵,若他在南下之前先留两支兵马屯於此两县,以阻你尾随追击,如何是好?” “如果出现这种情况,我部有两种选择。” “哪两种选择?” “波才叛贼,新得两县不久,县中必有忠义之士可为我内应,我部可趁机择郏c襄城两县之一而攻取之。” “若攻之不下呢?” “汝水横穿我郡而出,长数百里,波才的兵马再多,也无法把汝水北岸尽数看住,若不能攻取此两县,我部可以绕行,从别处渡汝水南下,击c扰波才主力。总之,某与荀攸认为:当此敌众我寡之时,最好是敌不动,我不动。” 太守不懂军事,听周澈说的头头是道,考虑了半晌,最终点头说道:“皓粼此计,似可行之。”熟视周澈良久,叹了口,气说道,“郡南五县尽付卿手了!卿此行,勉之,勉之啊!” 周澈握住太守的手说道:“某与贼势不两立!此次南下有贼无我,有我无贼,有死之荣,无生之辱。” 当晚宴后,周澈归营。 次日一早,全军开拔。祁杉在昨天的检阅中表现优异,周澈实现了诺言,以他这一部为前锋先行。江伟c方悦等曲继之。王慧部随从中军,荀攸押送辎重再其后,五千人络绎南下。 颍川地处内地,位属中原,郡中大部分的地方一马平川,几无险要可言,只有几条并不太宽的河流,颍水c汝水是其中两条最长也是最大的河流。颍川郡内的十七个县有十二个都是分布在颍c汝两水的沿岸。颍阳即其中之一。 周澈全军开拔,出阳翟,顺着颍水东南而下,行二十里,到了一个渡口,全军渡河,渡过颍水,继续向东南行,再走二十余里,颍阳城郭在望。 颍阳这个地方,在历史也是多次经历兵患的。 秦汉之际,汉高祖刘邦曾经攻打过这个地方,因为城中守军顽抗,在攻下城后,“屠之”。本朝光武皇帝起於南阳,中兴汉室,在著名的昆阳之战前后两次路过颍阳,大批的颍阳子弟从其军,鼎鼎大名的云台二十八将中有两个都是颍阳人,一个王霸,一个祭遵。 祭遵后被封为颍阳侯。到了孝章皇帝时,伏波将军马援的次子马防也曾被封为颍阳侯,食六千户。一户以五人计,六千户就是三万人,由此可见,颍阳也是个大县。桓帝时,跋扈将军梁冀的弟弟梁不疑也曾被封为颍阳侯。 当此波才“贼兵”四起之际,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会引起百姓的惊乱。为了不致引得颍阳县中乱套,周澈在县外十里处暂将军队停下,遣亲兵入城通知。 三月正春忙时,道边的田野中却几乎无人。荀贞策马道上,顾望远近,扬鞭叹道:“大好春时,却因兵乱而田野中几乎不见农人。去年天旱,吾郡已是歉收,今年更不如去年,田中几乎无人耕种,等到秋时,怕又要闹饥荒!” 兵灾导致饥荒,饥荒反过来又助长了兵灾。这是一个恶性的循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9章 早上出的阳翟,行四十余里,中间又渡了一次河,此时天已傍晚。 周澈传下令去,命各部的士卒先就地歇息。等了大约半个时辰,亲兵带着一群吏员回来了。当先一吏,年约四十,大约因来得急,没乘公车,驾了辆轺车,黑绶铜印,这是六百石地方长吏的打扮,正是现任的颍阳令。 周澈从马上跳下,一边严令各曲不许妄动,一边带着诸将迎将上去。 两边相见,互相行礼。 周澈穿着戎装,行了个军礼,笑道:“在下度辽将军周澈,缘府君之令南下击贼,打算先在贵地驻扎一段时间,因担忧冒然入城会惊扰到城中百姓,故遣亲兵入城禀报,不意竟惊动县君!罪过罪过!” 颍阳令早从车上下来,长长一揖,说道:“足下之名,吾久闻之。前数日阳翟之战,足下身先士卒,与贼周旋,因得以大败波才贼兵。又前几天,足下在阳翟县东练兵,使颍c汝之间的贼兵不敢入阳翟一步,威震郡南,吾亦闻之。今足下率部南下击贼,实乃郡南百姓之幸!” “县君谬赞了。前番阳翟之战,所以能败贼者,悉赖全军将士,澈焉能得此赞誉。” 颍阳令望了望坐在路边休息的各曲新卒,问道:“足下今至我县,不知打算停留多久?不知将军对下吏可有何交代?” 周澈取出一道公文递给他,说道:“我此行自带的有粮秣辎重,粮秣用完之前,不需贵县相助,至於打算在贵县停留多久,这得看贼兵的动向,现下还说不好。这是府君的檄令,请县君观之。” 颍阳令恭谨地接过檄令,展开观看,看毕,说道:“府君令下吏在县外为君选一处扎营之地,不知足下对此有何要求?” “没甚要求,只要不依水,不低洼就行。” 军队驻营有很多忌讳,其一便是不能离水太近。离水近则潮湿,潮湿则易病,不利士卒的身体健康。当然,也不能离水太远。太远则不利用水。 颍阳令思忖片刻,说道:“我颍阳县东有一块野地,地方开阔,离水不近也不远,正是适合。周君要不先随我去看一看?天将晚了,若无异议,便可在那里扎营了。” 周澈痛快应道:“好!” 他请颍阳令先行,接着传下令去,各曲士卒先后起身,跟在颍阳令的车后绕过县城,往城东而去。 荀攸跟在他的马边,瞧了眼走在前头的颍阳令,说道:“这位县令倒像是个好说话的!” 不好说话也不行。此前,周澈任司刑巡察时行县到过颍阳,人未至,颍阳的贪官污吏就因惧其威而纷纷自辞。颍阳的王c祭等诸大姓并在县界处相迎於他。今他复归来,余威犹在,此番前来更是带了五千虎贲,越发增其威势。颍阳令虽是六百石的长吏,也不得不好言好语的和他说话。更再别说,颍水以南遍地都是黄巾,这位颍阳令早就提心吊胆,生怕黄巾军会北上犯境。如今周澈率部来到,也是在保护颍阳,他当然求之不得了。 周澈说道:“咱们从阳翟出来,一路东南下,路上没遇到几个贼兵,也不知这颍阳周边的情况如何?走,咱们去问一问这位颍阳令。” 荀攸应诺与诸将簇拥着周澈赶上颍阳令的坐车,在去往城东的路上,询问颍阳周边的情况。 这位颍阳令说道:“前些天阳翟被围的时候,也有一支贼兵来犯我颍阳,约有两三千之众,幸有城中王c祭诸姓相助,下吏又尽起县中吏c卒,与贼苦战了多日,终於得保城池未失。当波才大败之后,这股贼兵也随之退走了。” “退去了何方?” “渡过颍水向南去了。想来,大约是去和波才会师了。” “现在城外乡中可还有贼兵余党?” “城外十里之内,下吏可保没有贼兵余党,十里之外就不敢保证了。因为县中吏c卒少,刚刚只够城防,并无余力去远处的乡中巡查。” “颍阳东北不远是颍阴,东南不远是临颍。此两县情形如何?” “之前,临颍也遭到过一股贼兵的攻袭,波才败退后,这股贼兵也退过颍水南下了。颍阴倒是不曾闻有大股贼兵进犯。” 周澈对荀攸说道:“按照计划,我部要在颍阳屯驻一段时间,等安顿下来之后,从明天开始,令各曲军卒分去远处各乡,乡中若有贼兵余党,务必要清剿干净!一则,权当是大战前的练兵,二来,争取把本县和临颍c颍阴两县连成一片,以作为我部稳固之后方。” “诺!” 周澈率部抵达颍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波才的耳中。 周澈在阳翟城外练兵时,时刻都在密切地关注着波才的动向。波才也时刻都在关注着他的举动。在周澈刚开始练兵的时候,波才甚至还有遣军北上c奇袭周澈的念头。只是,他的这个想法未能得到黄巾军中各营渠帅的多数赞同,因而没有能付诸实施。 虽没能将此计划付诸实施,但在周澈练兵的这几天中,波才也没闲着。 他一方面收拢溃卒,一方面痛定思痛,反思阳翟的失败。 他麾下有十万之众,为何在攻打阳翟c面对少数敌人的时候反而却失败了? 他总结出了两个原因。 其一,他麾下虽号称有十万之众,却都是些刚从田间走出的农人,不知号令,打仗时一窝蜂,人虽众多而无大用,或可逞一时之勇,但当不能速胜时,就会面临失败的危险。其二,部众里山头众多,派系林立,各县c乡皆有小帅,当战争顺利时,可团结一致,而一旦失利,这些县c乡的小帅为了各自的利益就会生出异心,不利作战。 两个原因其实是一回事儿,简而言之:缺乏训练,不够正规。 可以说,波才的这个反思是很到位的,如果能给他一点时间,说不定他还真能把这支黄巾军变成一支精锐,可惜,他没有足够的时间,他的“部下们”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波才把自己的帅帐设在了襄城县,到了襄城县后不久,他就召开了一次军议。 包括停驻在郏县的部队,所有能联络上的县c乡小帅都参加了这次军议。饶是如此,这次军议的规模也比以前小了许多。上次,他在阳翟城外也召开过一次军议,那次参加议会的小帅足有七八十人,这次只有四五十人。缺席的那些有的是在攻城或败退时阵亡了,有的则是不知逃去了哪里,至今还未能与主力会合。 军议是在襄城县县衙的正堂里召开的,四五十人环坐堂上。 波才坐在上首。 另有一人坐在的他的左下侧,位在诸多小帅之上,仅次於他。此人年岁甚轻,二十四五岁,黄脸短须,穿了一身黑色的精甲,按剑跪坐席上,身形要比堂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健硕。他叫何曼,襄城县本地人氏。 颍川郡的太平道信徒本来只有一个公认的首领,即是波才,因为郡中只有他一人是大贤良师张角的弟子。因为这个身份,他得以成为此次起事的首领。何曼原本只是襄城县的一个小帅,与其它小帅的地位是一样的,之所以此时能高居於余人之上,有三个缘故。 其一,在起事后他接连立下大功,襄城c郏两县就是他带人打下的。 其次,他是襄城县本地人氏,占地主之利,算是半个主人,熟悉地方。 再次,波才以十万众围攻阳翟,最终却落得了一个大败,而他当初只以襄城一县的太平道信徒,总共不过四五千人。就接连打下襄城c郏两县。这份功绩在波才大败的背景下显得尤为突出。 因此,在黄巾全军溃败到襄城c郏两县后,他在颍川黄巾军内部的地位直线上升,现今仅次波才。 波才痛定思痛,在这次军议上提到了两件事。 先是再次提出:遣派一支军马北上阳翟,奇袭周澈。 上次波才提出这个想法时,何曼就表示了反对。 这次他依然反对,说道:“我军新败,士气低沉,且至今尚未能把溃兵全部收拢,如今收拢到襄城c郏两县的溃卒还不到五万人,至少还有四五万人散落在汝c颍之间。现阶段我军之重点应是在收拢溃卒,依我看来,并非再度北上的良机。” “周澈竖子乃是我军之大敌。这次围攻阳翟,若无此子,定已取城。现如今他在阳翟城外练兵,吾等若置之不理,便是养虎为患,待他兵成之日,吾等想要胜他,将会更加不易了!” 波才围攻阳翟失败,这造成他在黄巾军中的个人威望急剧下跌。退到襄城县后,对下一步该何去何从,黄巾军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思路。 一种以波才为代表,认为应该再度北上,仍以攻下阳翟为首先之要务。 他们认为,只要打下阳翟,颍川郡内各县就群龙无首,就可趁机攻取全郡。 另一派则认为:根据京师里传来的线报,朝廷的援军就快来了,如果继续北上攻打阳翟,等到朝廷援军到来之时,万一阳翟尚未攻克,里外交困,必会再度失利,而一旦再度失利,在朝廷精锐的夹击下,恐怕就不只是溃逃,而是会落个全军覆灭的下场了。 因此,他们认为北上不如南下。 何曼以少数的兵力先后打下襄城c郏两县,也算是个知兵的人,对黄巾军以后的发展路线他亦有想法,他支持南下。 他说道:“据探骑回报,周澈竖子手下只有五千人,就算他把这五千人练成了,对我军也没有多大的威胁!我认为,吾等现应抓紧时间,尽快把散落颍c汝之间的人马收拢完全,然后挥师南下,支援刘辟,攻取汝南诸县。” 波才说道:“大贤良师给吾等的令旨是:攻克阳翟,平定全郡,向洛阳进军,以与冀州等地的大军形成合围洛阳之势。前几日吾等攻打阳翟虽小有失利,然主力尚存,岂能因此小失利就违背大贤良师之令?若不攻下阳翟,如何能向洛阳进发?若不取下洛阳,如何能使天变?” 何曼说道:“朝廷援军将至,再取阳翟已是不可能的了。昨天,派去汝南c南阳方向的探马回报,说汝南c南阳两郡的我军发展迅速,势头猛烈,已各攻取了两郡之大半!南阳神上使张曼成率赵弘c韩忠c孙夏等席卷南阳,以十数万之众正准备围攻宛城,贼守诸贡不能当。汝南彭脱与何仪c黄劭c刘辟等各率数万众攻杀郡中,大败赵谦。南阳,在我郡之南;汝南,在我郡之东南。此两郡皆邻我郡汝水南岸的五县。如公所言,今我军虽失利於阳翟,犹有数万之众。如果能打下汝水南岸的五县,我军就能与南阳c汝南的二十万大军会合。如此,众可至三十万!有此三十万众,进可取阳翟,退可入南阳c汝南。进退由我,岂不远胜於强攻阳翟,面临可能会全军覆灭的危险?” 诸贡是南阳太守。赵谦是汝南太守。就像何曼说的,这两位太守都不是本郡黄巾军的对手,目前的状况是节节败退,眼看两郡就要不保。 堂上的诸多小帅大部分赞同何曼的意见。 这些赞同何曼的小帅,有的是被周澈打怕了,有的则是家在汝水南岸,在他们看来,与其冒着天大的危险再度北上c二打阳翟,还真不如何曼所言,干脆南下取汝水南岸的五县,先与汝南c南阳的友军合兵一处再说。波才虽不愿意,奈何现在支持他的人是少数,不得不再次放弃了北上奇袭荀贞的打算。这一番议论,算是彻底定下了颍川黄巾军接下来的作战方向,即改而南下,取汝水南岸的五县。 波才虽对周澈念念不忘,但部众既大多反对再打阳翟,他也只得罢了,说道:“既如此,便南下就是。诸君,此次围攻阳翟,我军以十万众反遭失利,尔等想过是为什么没有?” 小帅们有的说道:“阳翟城坚。” 有的说道:“周澈竖子狡诈!” 有的说道:“攻城器械不足!” 波才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的这些都对,但最主要的原因却不是这些。” “是什么?” “是因为我部军令不一!周澈竖子今在阳翟城外练兵,编什伍c教旗鼓c练队列,据探马回报,只区区数日,已初具精锐之形,反过来看我军,既无什伍,部众又不识旗鼓,更遑论队列阵法!虽有十万之众,形同乌合!以我之乌合,对敌之严整,如何不败?” 何曼对此深表赞同,连连点头,说道:“公言甚是!公言甚是!”问道,“公既已知我军何以败,而贼何以胜,底下打算怎么办?” “我意对我军进行一次整编。” “如何整编?” “一如周贼练兵,编什伍c教旗鼓c练队列。” 黄巾军里目前基本没有什c伍的编制,只有里c乡c县这样的编制。总的来说,就是波才是最高指挥,底下是各县渠帅,再下是各乡小帅,再下是各里头领。这样一种编制形式,很明显是不利於作战的。所以,波才想要改编它,把它改编得正式一点。 在场的诸多小帅对此都表示认同,何曼也非常赞同:“正该如此!”他不但赞同,并且做了一个补充,说道,“我军中多有妇孺,临阵接敌,妇孺难起大用,我以为,应将妇孺和丁壮分开,妇孺可独立成营,承担军中杂务,而以丁壮为我作战之主力。” 波才表示赞同。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么就开始整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0章 周澈在阳翟城外练兵,波才c何曼在襄城县中一边收拢溃卒,一边也对部众进行编练。 只是波才c何曼的编练远不如周澈顺利,他们在编练的途中遇到了一系列的问题,主要有两点。 一个是参与起事的太平道信徒中有不少都是拖家带口,全家上阵的,以前按乡c里为组织形式还好,现在陡然要改为以什c伍为组织形式,并且按何曼的意见,还要把男女老弱分开,也就是说一家人要被分开编制。这就造成了很多信徒的不满。许多人不愿意。 一个是全郡十七个县皆有信徒参与起事。在改编之前,十七个县的渠帅是平等地位,可在改编之后,这十七个渠帅可能就不再是平等的地位了。因为各个县的情况不同,参与起事的信徒人数也不一样。有的县人多,可能一万多人。有的县人少,可能只有一两千人。 一万多人,去掉妇孺,可能还有四五千丁壮,足能编成三个“部”,几乎可以独立成军了。 一两千人,去掉妇孺,可能就只剩下七八百人。七八百人尚不足以编成一个“部”。 这样一来,就会出现一种情况:可能一个县独有两三个部,可能两个县合成一个部。各县渠帅的地位当然就有高有低了,就有一些部众少的县渠帅不愿意。 更且,溃卒尚未收拢完毕,这也给整编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总之,种种的麻烦问题层出不穷,直到周澈抵达颍阳之日,黄巾军的整编还只刚开了一个头,要等到完成不知会到何时,遥遥无期了。 接到周澈抵达颍阳的军报后,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的波才不得不把注意力从整编中抽出来,再度召开军议。 军议还没开始,各县c乡的小帅还没到齐,先来的小帅中就有人起了争执,喧哗大闹。 波才矜持身份,在堂后没出来,本想等诸小帅到齐后再登堂,结果听到前边堂中大乱,有卫士跑过来报告:“不得了了!前边堂上打起来了!”他顿时坐不住,忙起身来至堂上。 堂上来了约有二十多人。见他来到,有的小帅起身相迎,有的箕踞着大大咧咧的和他打招呼,有的没注意到他,兴高采烈地看堂中两人打骂。正在堂中打骂的两个小帅也不知是没看到他来,还是因为正在恼怒,故对他的到来视而不见,兀自互相抓着对方的衣襟,彼此破口大骂。 目睹堂上这乱七八糟的场景,波才气得七窍生烟。 他站在堂中上首,大声地咳嗽了好几次,正在打骂的两人充耳不闻。没奈何,他只得示意卫士去把这两人拉开。 四五个卫士上前,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把这两人分开。被分开后,这两人仍然骂骂咧咧,就像两只斗鸡也似,你瞪我c我瞪你,对着吐口水。卫士们不敢松手,拽着他们的衣服,强使他两人分立在堂上两侧。 围观的小帅中有人幸灾乐祸,拿着案上的水椀递过去,说道:“骂了半天,渴了吧?来,来,来,喝点水,接着骂!要不解气,瞧见没?我把我这百炼宝刀借给你,砍他娘的!”众人哄堂而笑,纷纷起哄叫道:“对,对,砍他娘的!只说不练,是个孬蛋!” 波才气坏了,抽出佩刀,砍在案上,怒道:“都闭嘴!”连喊了几声,堂中才静了下来。 波才盯着那两个打斗的小帅,问道:“怎么回事?我召尔等来是开军议的,不是叫尔等来打斗的!你俩怎么回事?” 两个小帅齐声开口,一个说:“这个竖子欺人太甚!”一个说:“这个畜产抢我东西!”紧接着,两人怒目对视,一个问:“竖子说谁是畜产?”一个问:“畜产说谁是竖子?”气往上涌,又受周围旁观小帅的怂恿,两人同时意欲拔刀。拉扯着他俩的卫士们急忙把他们的佩刀夺下。 波才本来就为这几天整编的不顺利而头疼,此时见手下的这些小帅又这么不争气,着实恼怒非常,但他也知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听得这两个小帅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谁抢了谁的东西,因勉强忍住怒火,缓缓问道:“你说他抢了你的东西?抢了什么?” 被问的这个黑脸小帅好像直到现在才记起了波才的身份,急忙跪倒在地,叩首说道:“上师!这个竖子指使他的手下抢了我部的粮食!不止一次,从前天到今天,连着抢两次了!求上师给我做主啊。” 另一个红脸小帅也跪倒在地,对黑脸小帅的指控不屑一顾,说道:“谁定下的那些粮食是你的?谁抢到就是谁的!有本事你从乃公这里抢回去啊?抢也抢不回,还好意思告状?上师,明叫你知,那些粮食我不是从这个畜产那里抢来的,而是自己弄来的!” 有旁观的小帅打岔,取笑说道:“你骂他畜产,你又自称乃公,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满堂的小帅轰然大笑。 黑脸小帅怒道:“胡说!早在到襄城县的第一天,上师就把德林乡划给了我部。你不去你的地盘抄粮,偏跑来德林乡抢掠,真是岂有此理!你从德林乡弄来的那些粮食怎么不是从我手里抢的?” 黄巾军数万之众聚於两县之地,他们本身没有什么辎重粮秣,平时的吃用都是从本地抢来的。为了避免各部之间因为抢粮出现什么矛盾,波才c何曼专门给他们划分了各自不同的“取粮就食”之地。只是没想到,这两个小帅还是由此产生了矛盾。 波才沉下脸,问那个红脸的小帅:“我不是专门给你划的有就食之地么?你为何去德林乡取食?” 红脸小帅说道:“上师,我部一两千人,你只给我划了半个乡!怎么够吃用?我不去德林乡取食,难道叫我的人都饿着肚子?” 几万人“就食”两县,有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 自从阳翟溃退到襄城县以来,这几天,各部小帅把襄城县折腾了个底朝天。最先是抢掠县c乡大户,抢完了后,接着抢掠中家,中家也抢完了后,现在又开始抢掠贫民百姓。波才虽因忙於改编之事很少外出,但对部众们种种抢掠民间之状亦早有耳闻。他有心禁止,奈何有心无力,不让部众抢,就正如这红脸小帅所言:难道让他们都饿着肚子?因只能置之不理。 “这两天又收拢到了一两万溃卒,现在襄城c郏两县的我军部众约有八万余人。八万人就食两县。这两县总共也就这么几个乡。我能给你半个乡已很不错了!”波才很头疼,这种狗屁倒灶的事儿,他罚也不好,不罚也不好,思之再三,息事宁人算了,他说道,“这样罢,你把从德林乡取来的粮食全部还给他” “还了给他,我的人吃什么?” 波才真是半点脾气也没了,他精疲力尽似的说道:“你等我说完行不行?你还他多少,我补给你多少!决不让你的人忍饥挨饿。这样总行了?” “若是这样,那还行。” “都坐下吧。” 各营小帅纷纷来到。 何曼也到了。诸人落座。波才说道:“刚接到军报,周贼带部去了颍阳,召尔等来,就是为商议此事。” 何曼问道:“不知上师是何意见?” “昨天,周贼在阳翟城外检阅新卒,我闻细作回报,说他当着阳翟数万百姓之面,折弓断箭,誓言与我吾等不两立,说不击败吾等他就誓不回。按照他这誓言,他从阳翟开拔后应该是直接南下,来寻我主力作战才对,今却去了颍阳。他之此举,我认为颇有深意。” “愿闻上师高见。” “我认为,他虽驻军颍阳,实际意在襄城。他也许已料知我军将有意南下攻取汝南诸县,因此才屯驻颍阳。颍阳距襄城县只有四十里,朝发夕可至。他现在颍阳,我军如果不动倒也罢了,只要我军一动,他就立即可以从颍阳渡颍水南下,尾击我军之后啊!这对我军而言,如刺在背。” “上师所言甚是。那么,上师打算怎么办?” 波才看了何曼一眼,他提两次出北上再攻阳翟,都被何曼给否决了,这次他想先听听何曼的意见,因此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何君有何高见?” 何曼年轻,还没学会掩饰自己想法这一套,见波才询问,便直言不讳,说道:“我军在襄城c郏两县已经停留多日了,能收拢到的溃兵大部分也都收拢到了,我以为现在是我军南下的时候了!” “南下?” “对!” “周贼率五千之众,进驻颍阳,离我襄城只有四十里之远。如果在我南下渡汝水之时,他衔尾击我,如何应对?” “周贼区区五千人,不足为虑。我军可留两支人马,分别驻守襄城c郏两县,为我军后翼,掩护我军渡河南下。” 何曼来的晚,但在来到后,也听别人说了刚才那两个小帅因争粮而打斗之事,他离席跪拜,言辞诚恳地对波才说道:“上师,我军数万人,不可久留在两县之地啊!一则,我军新败,目前急需一场大胜以重振士气;二者,两县太小,不足以养我数万之军,时间短还说,时间若一长,必将面临粮尽之困境!到那个时候,荀贼若从颍阳南下,我军内缺粮,外有敌,一个弄不好就会惨败!上师,不要再犹豫了,请尽快下令南下罢!” 波才犹豫说道:“整编之事刚刚开始,十七县道徒,数万之众,截止目前为止,只有我阳翟和你襄城两个县整编完成了,剩下的十五个县都还没有编好。汝水南岸的五县,如昆阳者也是雄城,仓促南下,怕难以拔之啊!不如,等将诸县道徒全部改编完成后再南下?” 阳翟的道徒是波才的嫡系,容易改编。何曼现如今在黄巾军的地位和威望仅次波才,由他带领的襄城县道徒很服气他,也容易改编。所以,他们这两个县最先宣告改编完成,但其它十五个县就没有这么容易被改编了,截至目前,绝大部分的县也只是开了一个头儿而已。 何曼顿首说道:“周贼也许可以等吾等改编完成,但是粮不等人啊!上师,去年大旱,郡中各县的收成都不好,郏c襄城两县的收成也不好,特别郏县,郏县令在城破之时点燃了县库,几乎把县中储粮焚烧一空,咱们从阳翟败退时,又把原有的些许粮秣差不多丢了个精光,再等下去,数万部众非要饿肚子不可了!,并且,昨天不是又来了一道京师的线报么?说朝廷正在三河之内招募骑士c精勇,打算用皇甫嵩c朱俊为将,分率大军入我颍川,想必不日就到。如果等他们来到,吾等还没能打下汝水南岸的五县,则颍川虽大,将无我军立足之处!待到那时就太危险了!上师,万万不可再犹豫了!” 堂上的众小帅亦七嘴八舌,纷纷发言,大多赞同何曼的意见。 “好罢!就依君言,选两支人马留驻襄城c郏两县,两日后,主力渡汝水南下!” 两天后,黄巾军主力南下。 当天,周澈就接到了这个情报。 “公达!确如咱们所料,波才贼兵果然渡河南下了!” 在颍阳县东临时搭建起的营地里,周澈在接到情报后,立刻结束了巡营,归回帐中,召来诸将召开军议。 亲兵把地图挂到帐前,退到一侧跪坐於案前,提笔负责记录。 周澈大步走到地图前,找到襄城c郏两县的位置,抽出佩剑,指着说道:“在渡河南下之前,波才抽调了大约万人,分别留驻在这两个县中。很明显,他这是在防备我部会趁机尾击啊!” 江伟说道:“我听说波才在襄城的这些天也没闲着,一边收拢溃卒,一边整编贼兵?” “确有其事。” “不知他把贼兵整编到何种地步了?” “襄城c郏两县数十里间到处都是贼兵,咱们的探马无法太过靠近,只听说了他在给贼兵编什c伍,具体整编到哪种程度了却是不知。” “君在阳翟城外练兵,这波才在襄城县居然也练兵。”江伟嘿然,意甚不屑,说道,“不用说,他这必是在学君了!” 荀攸从颍阴去阳翟的时候,路上遇到过许多造反的太平道信徒,对黄巾军的内部组成结构略有了解,他说道:“贼兵本是以县c乡c里为编制,老弱妇孺皆有,改编殊为不易。今波才虽有意改编,但他在襄城县只待了短短几日,同时又要收拢溃兵,在改编上料来定难有重大成果。贼君,在我看来,倒也不必担忧贼兵会一下子就从乌合之众变成了严整之师。” 他现在整天和周澈在一起,已是军师的角色,接触到的情报更多,对波才所部在襄城c郏两县的情况更加了解,顿了顿:“据探马的情报,贼兵这些天在襄城c郏两县四处掳掠,毫无军纪可言。这样的兵就算被改编成了什c伍,也还是贼!没什么值得担忧的。” 周澈环顾帐内,对诸人说道:“贼兵改编的情况就是这样,正如文公达所言,对此咱们要重视,但也不必太过重视。” 他以剑指地图,转回话题,继续刚才的话,说道:“府君给吾部的任务是:确保汝水南岸五县之安全,而今波才正在率众南下,诸君,我部现在该怎么办?诸位有何见解?尽管言来。” 堂上在座诸人最低的也是个曲长,都是周澈的亲信,军中的中坚。 等他们看了会儿地图后,周澈问道:“怎样?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他旋即点名,说道:“江伟,你先说!” “是。”江伟恭谨应诺,向旁边让了几步,侧立於诸人座位之旁,说道,“将军计划令吾等救援汝水南岸五县,今波才已率众南下,我部自也不能再停驻颍阳,需要尽快南下了。” “说的不错。只是这个南下该怎么个南下法儿?” “俺以为,我部之上策是攻取襄城c郏两县。” 周澈瞧了荀攸一眼,问道:“噢?为何?” “如果绕过襄城c郏南下,我部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一旦我部攻下襄城c郏两县,则面临腹背受敌危险的就是贼兵。” 周澈本想借此次军议,考考麾下诸将的军事能力,却没想到被江伟一言就说出了自家的打算。 临出阳翟前,太守在为他壮行的夜宴上问过他南下的方略,他当时回答说:“若贼兵渡汝水南下,则我部或取襄城c郏两县,或绕过此两县,尾追波才渡河。”大意如此。这两个办法,的确前者是上策,后者是下策。只有在前者行不通的情况下,才会考虑采用后者之法。 “江部曲此议,诸君以为如何?” 方悦说道:“此固为上策,只是有一点不可不虑。” “哪一点?” “适才君言,波才共留下了万人驻守此两县,每县应各有五千人。兵法云:十则围之。我部只两千人,以两千攻彼五千,怕难以速胜。如果不能速胜,不能快速地攻下其中一县,那么就将会面临另一县的援兵。当其时也,我部内有坚城未下,外有贼兵援军至,内外受敌,怕不好应付。” 周澈很高兴,道:“所虑甚是也。”问诸人,“诸君有何对策?” 王慧说道:“方才公达说:贼兵在襄城c郏两县掳掠乡里,地方百姓必定厌恨之。我部既是王师,击之,又是为民除暴,想来是可以得到此两县百姓支持的。有这两县百姓的支持,取城应非难事。” 帐中诸人都点头说道:“不错。” 周澈转对荀攸说道:“公达,我本来听说贼兵中有一个叫何曼的,是襄城本地人氏,在地方上颇有威名,还担忧两位先前所说的‘里应外合’之计怕是不能行使了,而不料贼兵在襄城c郏两县却四处掳掠,招致民愤!现在看来,这‘里应外合’之计似乎可以实施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1章 周澈对荀攸说道:“现在看来,这‘里应外合’之计似乎可以实施了!” “里应外合”之计有两种实施的方法:一种是收买敌人的内部,一种是派人打入敌人内部。周澈目前对黄巾军内部不太了解,收买不易,但有陈盼在手,打入敌人内部还是有可能的。 因为之前周澈派人去汝南把陈盼接过来了。 等到陈盼来到,周澈将自己的打算告与他知,说道:“今贼兵主力渡河南下,留下了些人马分驻襄城c郏两县。连日来,贼兵掳掠两县,百姓怨愤,今其主力离开,只留下了两支偏师停留,此我可趁之机也!我打算趁机攻取此两县。襄城距我颍阳近,我想先取此县。贼兵前些日在阳翟大败,四处溃散,至今尚有不少溃卒游荡於外,未能与贼兵主力合,我想请师诈扮为溃散在外的贼兵,混入襄城,在城内配合我部取城。不知原师意下如何?”征询他的意见。 襄城c郏两县,襄城离颍阳近,要攻取肯定是选择先攻取襄城县。 如前文所述,在太平道起事之后,陈盼一直很担忧自己会受到牵连,要不然也不会被桓玄一召就带着子弟从军来了,此时听周澈说完,他心道:“潜入襄城虽有危险,但却也是我立下大功,彻底与贼兵割裂的一个大好机会!”当即答允。 周澈大喜。 陈盼带时带来了本里的五十个子弟。这五十人也都是太平道的信徒,熟悉太平道内部的情况,扮起“贼兵”来惟妙惟肖,可以和原盼一起同去。为了保证成功,周澈又从军中抽调了百人,这百人都是他旧时门客c今之各曲军官,皆为骁勇胆大之士,亦和陈盼等人同去。 又从帐中的诸将里选了两人,为陈盼的助手。 选这两人时,他费了一番心思,最终定为江伟和方悦。 江伟精细谨慎,方悦武勇刚猛。有他两人配合陈盼,成功的可能性就又大为增加了。 陈盼c江伟c方悦并及那一百五十人,在营中脱下衣甲,换上褴褛的破衫,接着又把原本的矛c戟等兵器换掉了大半,换成锄头c竹枪之类,又都在额头系上黄巾,乍看上去,就和黄巾军士卒的装扮很像了。——黄巾军的士卒没有统一的着装,唯一用来辨别身份的就是额头上的黄巾。 换过装后,等到晚上三更,诸人出营,在颍阳东南十里处悄悄渡河。 为了免得引起别人的注意,周澈没有送他们,只是在他们走前与他们约定:“我明晚入夜后就率部渡河,从颍水南岸到襄城县,两个时辰即到。渡过河后,我会潜伏到襄城县附近埋伏。你们明日若能顺利混入县中,可在三更时分於县中举火作乱。一见你们火起,我就催军全速前进,你们在内乱之,我在外击之,襄城县定能一鼓而定!” 这是说的江伟等人如果能顺利潜入城中的情况,如果不能顺利潜入城中,周澈也有对策,他说道:“如果你们明日未能潜入城中,也不必着急。我会在县外等你们到三更,若不见你们生火作乱,我自会再退回到颍水岸边。你们什么时候能潜入城,我就什么时候外应之!” 江伟c陈盼c方悦等人渡过河后,转向西南行。襄城县就在三四十里外。行了数里,天将亮。 陈盼对江伟c方悦说道:“此回贼兵叛乱,咱们颍阴也有人参与,挑头的姓李,是西乡人氏,因为眼大,绰号‘大目’。你我都是颍阴口音,待会儿若是遇到贼兵盘问,可诈称是李大目的部众。贼兵若再问,就说在阳翟战败之后,咱们亡命奔逃,本想逃回家里,但在路上却听说上师在襄城县收拢溃部,因又折道南下,前来投奔。” 江伟c方悦说道:“好!” 江伟心道:“主公提前把陈盼召来真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今次这‘里应外合’之计就断难实施。别的不说,只这个‘李大目’,全军上下就没几个人知道。” 颍川黄巾揭旗造反还没多久,阳翟之围又是刚刚被解,郡府还没能和地方县c乡取得太多联系,目前只知道他们的首领是波才,何曼这个名字也是前两天才刚听说的,对於黄巾军中其它的渠帅c小帅,郡府里的众人实在知之不多。这也并不奇怪。毕竟,不管黄巾军现在的声势有多大,他们只是底层的老百姓,即使如波才c何曼c李大目这样的头领也不过都是些商贾c农夫的出身罢了。郡府里的诸吏多为衣冠子弟,平时哪里会对他们有了解?这要是放在往常,就算在路上碰见,郡府中的诸人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的,——而就是这样他们看不上眼的人,如今把帝国搅了一个天翻地覆。 陈盼打头,江伟次之,方悦殿后压阵,迎着渐亮的天色,一百余人络绎行往襄城县。 走了一截路后,江伟觉得有点不对,转回头往诸人中看了看,恍然大悟,说道:“我说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不对呢?盼师,咱们是溃卒,行路的时候不该是这样!” 陈盼闻言,也回头往后头的诸人中看了一眼,也发现了问题。 他带来的那五十个里中子弟倒也罢了,没有经过什么训练,走起路来散杂凌乱,可周澈拨给他们的那百名亲卫因为常年受周澈操练之故,今又是“深入敌境”,将要承担“里应”的重任,精神难免高度集中,走起路来就排列得整整齐齐,或紧握矛c锄,或紧握刀柄,不时顾盼左右远近,一个个警惕性十足。 此时天色方亮,路上并无行人,道边的田野中也无人踪。 江伟叫诸人停下,说道:“咱们是溃兵,行路时不能这么严整,得散乱起来!也不要警惕性十足。从现在开始,咱们就算进入了襄城县境内,襄城县内都是咱们的‘友军’,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们都放松点,不要总握着刀剑矛戟,好像一有不对就要随时动手似的!” 方悦从阵后赶上来,听了江伟的话,也说道:“老江说的对!你们这副模样,任谁一看都知道必有问题!咱们又不是没与贼兵接过仗,贼兵乌合之众,行军打仗杂乱无章,你们这副模样和他们相差太远!别紧张,有什么可怕的?当日在阳翟城外,吾等从将军几次横击贼阵,当时贼兵有十万之众,吾辈尚且来去自如,何况今日?这县内只有数千贼兵而已!以往操练咱们,常说:打起精神。今天咱们装扮溃卒,我则有另一句话要说:放下精神!” 亲卫们笑了起来,应道:“诺!” 陈盼听他两人教士兵装溃卒,心道:“这两天我从周君在军中,观他帐中诸将,如王慧c方悦等人者各有所长,如江伟c祁杉等人者更不必说,皆武勇之士,又如荀攸,智谋迭出。凡兵乱之时,既是百姓受苦时,也是英雄建功立业时,能得这些人相助,足见周君之长,他将来定能在平贼乱中成就一番大事,前程不可限量!”感叹不已,又想道,“周君昔在东乡已有种种不凡!於今观之,其不凡处更胜往昔了。” 晨风清凉,拂面轻吹。 陈盼等人或扛矛,或荷锄,散漫松杂地走在官道上。远望之,如一群从田间归家的农夫。 道路两边原本种植了成排的松柏树木,波才c何曼率部来后,将这些道边树砍伐了不少,用来制作兵器和攻城器械,使得先前“隐以金椎,树以青松”的美景不复再有。放眼四望,道路两边多是新被砍出的树桩,还有些被砍倒但大约不合用的树木,就被随意地被丢弃在路边,有的歪倒在路边的田野中,压在长出还没多高的青苗上边。 一路走来,路过了几个野亭c乡里。 几个野亭的亭舍中都是空空无人,有的大门被取走了,有的院墙被推塌了。从野亭外走过时,有两个亭舍的院中隐见血迹,其中一个还有几具伏尸,伏倒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树上两只黑鸦,见他们走近,呱呱叫着振翅飞走了。 江伟说道:“此必是贼兵起时,亭中吏卒反抗不成,反被杀戮。” 几个野亭里都没有人,路过的几个乡里中也是空空荡荡,基本不见有人出入,偶然遇到一两个人,一瞧见他们这伙人,也都像见了鬼似的,忙不迭地奔逃回里中。陈盼叹道:“以前我也来过襄城县,当时人烟茂集,路上尽是行人,乡亭内外不时有乡民出入,没想到於今却萧条破败成这个样子!唉,周君说波才c何曼纵兵四掠,道上无人c乡里空荡c乡民见到吾等如见鬼怪,想必就是因此了!” 西南行十余里,天光大亮。 路上不再空旷,开始出现一群群的人。诸人接连遇到了两三股。这些人大多褴褛衣衫,也有穿着不合身的丝衣绸服的,乃至有穿女子衣裳的。 陈盼与江伟对视一眼,心中皆知:“此等必是贼兵了!” 江伟不动声色地落到后边,小声对压阵的方悦说道:“老方,快到襄城了,前边接连遇到贼兵,从现在起要多多谨慎了。” 方悦应道:“好。” 两人正窃窃私语的说话,队伍停了下来。 江伟忙往前看,却是被十几人拦住了。这十几人以一个骑士为首,这个骑士披着黑甲,提着一支长矛,坐下骑的却不是马,而是一头牛。 江伟冲方悦使个眼色,示意他小心从事,随后急忙快步向队伍前边走去,一面走,一面小声叮嘱经过的那些士兵和陈盼带来的子弟:“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看我号令行事。”到的前头,陈盼正与那骑士说话。 应该是这骑士在问他们的来历,陈盼把之前编好的假话拿出,正说道:“我等是李大目的部众,此前阳翟兵败,与李大目失散了,本欲归家去,路上听说上师正在此处收拢各军,因复又赶来投军。”他问道,“不知我家渠帅李大目现下可在县中?” 那骑士打量了陈盼几眼,又看了看走过来的江伟,再又看了看散站在路上的百五十人,问道:“你们是颍阴人?” 颍川郡地方不大,比起汝南这些大郡要小上许多,但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各县的口音c方言细分之下也是各有不同的。陈盼听得的清楚,这骑士乃是郡北的口音,登时心中一松。郡北的人可能会知道李大目,但对颍阴的道徒详情肯定不熟。 陈盼陪笑说道:“是。” “李大目的部众?” “是。” “上师在襄城好几天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江伟答道:“得到消息太晚!来的时候又要经过颍阳,如今周贼正在颍阳,他四出兵马,在不断地扫荡颍阳各乡,路不好走。吾等夜行晓宿,走了好几天,昨晚才渡的颍水。” 这个骑士被“周贼”二字吸引到了注意力,按住牛的犄角,倾身问道:“你们在路上遇见周贼了?” “没有,不过遇见他部下的贼兵了!” “是谁带的兵?” 江伟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细,急切间脱口而出:“是个叫江伟的。” “江伟?”这个骑士低头想了会儿,说道,“没听说过,想来只是个无名之辈。” 这骑士又举目看了看他们身后的那一百多人,说道,“你们来晚了。上师昨已率主力渡河南下,去取父城了。你们的渠帅李大目也跟着去了。” “啊?我家渠帅不在县里?这可如何是好?” 这个骑士睥睨江伟c陈盼,右手提着长矛,左手回手自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他两人道:“你二人可知我是谁么?” 江伟c陈盼对视一眼,不解他的意思。陈盼小心翼翼地答道:“不知。请教将军大名?” 汉之“将军”称呼十分尊贵,这个骑士手下只有十几个人,连个“乡小帅”都不是,只是一个“里头领”,被陈盼尊称为将军,心怀大畅,哈哈大笑,大言不惭地说道:“我的名字你们肯定听说过。我姓黄,军中送我一个绰号‘黄牛角’。”说着,用左手拍了拍胯下的黄牛,意颇自豪。 黄巾军中的将领多有绰号,这个绰号不是胡乱起的,皆与其人有关。比如,颍阴渠帅绰号李大目是因为此人眼大。还有人绰号雷公,是因为嗓门大。又有人绰号白骑,是因为喜骑白马。又有人,如眼下这位,绰号“黄牛角”,显然就是来自他的坐骑,这头黄牛了。 江伟c陈盼心道:“一个小小蟊贼,吾等如何能知你名号?”心中这样想,嘴上巴结奉承:“原来将军便是‘黄牛角’!吾等久仰大名了。” “哈哈,哈哈!想来你们也听闻过我的名号。当日围攻阳翟,周贼数次带人出城,我便骑此牛多次击之,前后手刃他手下的贼兵达数十人之多!上师亲给我奖赏,呼我为勇士。” 陈盼不知阳翟之战的具体情况,江伟乃是亲历者,一清二楚。汉军们总共的伤亡也没有“数十人之多”,这个“黄牛角”显是在吹牛了。江伟奉承说道:“是,是。将军的勇名,吾等久闻。” “你们的渠帅已从上师南下,你们现在才来,也赶不上了,就算赶上,南下的有数万之众,你们也不好找你们的渠帅,万一被哨骑误认为细作,反而害了尔等的性命。”这个骑士黄牛角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斜眼看江伟c陈盼两人,显是在等他俩接话。 江伟心道:“这竖子拐弯抹角,又是自吹,又是吓唬吾等,到底想干什么?嘿嘿,‘万一被哨骑误认为细作’,不管他想干什么,这句话倒是说对了,乃公本就是‘细作’!”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这,这唉,将军所言甚是,可是我们大老远的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请教将军,吾等该如何是好?” 这个骑士黄牛角等的就是他这一问,立刻接口说道:“这样罢,要不然你们就先跟着我吧。我看你们这群人虽然懒懒散散,不像是能打仗的,但到底都是自家的道众,总也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我黄牛角勇冠全军,跟着我也不亏待你们!” 江伟c陈盼两人,一个精细,一个年长有阅历,听到此处,哪里还能再不知这位“勇冠全军”的黄牛角的心思,心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是想拉吾等入他的伙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2章 江伟c陈盼两人不知,黄牛角之所以会有此意,却是与波才c何曼前两天的整编有关。他们这个县的道徒虽然到现在还没有改编完成,但看波才与何曼的架势,早晚是要改编的,他手下只有十几个人,如果被改编,也就是个“什”的规模,最多当个“什长”。 这几天他为正为这事儿发愁,没想到正瞌睡递来枕头,今儿个出来掠食,路上碰见江伟c陈盼这一支颍阴的“溃卒”。江伟c陈盼带了一百五十个人,加上他原来的十几个手下,就是一百六十多人。一百六十多人,差不多能编成两个屯,一个曲了!若能将这支人马拉到手下,那可就是一个“曲长”!一个什长,一个曲长,选哪个?不言而喻。因此,他下了这么大的功夫,又是自吹,又是吓唬,唯一的目的就是想把这支“溃卒”哄骗到手。 江伟c陈盼再又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黄牛角觉得遇到他们这伙人是“正瞌睡了递给枕头”,对江伟c陈盼而言,黄牛角拉他们入伙,何尝不也正是“瞌睡了递来枕头”?自无不允之理,但也不能答应了太快了,以免这位黄牛角生疑,——虽说估计他不会生疑,但戏还是要做全套的。他两人故作迟疑。 黄牛角佯怒说道:“怎么?我怜惜尔等性命,故才愿意让尔等跟着我,你们反而不愿么?”他身后的十几个兵卒为他仗声势,有刀的抽刀威胁,没刀的举锄吓唬,或者嚷嚷大叫,骂他们不知好歹,或者循循善诱,劝他们快点答应“勇冠全军”的黄牛角将军的话。 江伟c陈盼这才说道:“多谢将军好意!吾等愿从将军。” “好!”黄牛角哈哈大笑,瞧了瞧他二人,心道,“这两个竖子不识抬举,这年轻的倒也罢了,这个老的在刚才我说话时,一双眼不住往两边c后头瞄,看着就不像个听话的,定然是个老奸巨猾c别有心思的。待过上几天,待我找个机会,先把这老的除了!然后再宰了这个年轻的。这一百多人,哈哈,可不就都是我的了?” 陈盼真是冤枉。他头回干此等大事,就算镇定,也怕自家的子弟们心虚,所以刚才在黄牛角说话时,忍不住再三回头,示意身后的人稍安勿躁,不要露出破绽,却未曾想到,这点动作落入黄牛角的眼中就成了他“不像个听话的,定是个老奸巨猾c别有心思的”。 江伟问道:“将军不在县里,出行路上,是奉了命令在巡逻么?” “呸!巡什么逻!我黄牛角勇冠全军,巡逻这点小事哪用的着我亲自来做?我这是出来抄食的。” “抄食?” “县里本就缺粮,昨天上师率主力南下时又把军中这几天抄来的粮食大多带走了。咱们这些没随着南下的要想吃饱肚子,只能再出来抄掠了!你们也是运气好,刚好碰上了我。要不然,你们即使去到县里,也是没饭吃,要饿肚子的。走罢,跟着我抄粮去也。” 江伟c陈盼面面相觑,投入到这位黄牛角手下本是想趁机混入城中,却没想到在入城前还得先跟着他去抄粮!不过却也从这个黄牛角的嘴里得来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确如周澈等人所料,波才果然是把留驻汝水北岸的一万人平分成了两部,郏c襄城两县各有五千人。 这个黄牛角在襄城待了不少天了,对抄粮这一套熟门熟路,带着他二人等沿着官道往回走了一截,然后从官道上下来,转往路边的乡中去。 到的乡里中,诸人齐齐动手,如狼似虎地一家家闯入,摔锅砸盆,翻个底朝天。 黄牛角一边指挥抢掠,一边教江伟c陈盼等人:“这几天县里都被抄掠好几遍了,你们不要只看外边的东西,要往里边去,看看有没有地窖之类!仔细点才能搜掠到东西!要是搜掠不到,今天晚上你们就挨饿罢!” 乡民百姓不敢拦阻他们,忍气吞声,老人跪下磕头哀求,妇孺们哭声不绝。 陈盼不忍目睹此百姓惨状,暗自叹气。一个他族中的子弟问道:“盼师,你叹什么气?” 陈盼见左右无人,乃说道:“大贤良师教吾等守直行善,看这些贼兵四处抢掠,夺人粮财,又哪里有半点守直行善的样子了?唉,幸好吾等没有从之,幸好吾等没有从之啊!” 陈盼庆幸他没有“从贼”,而十万黄巾军中也并非人人都像黄牛角,抢掠百姓毫不留情,也是有像陈盼这样的人的,只是形势比人强,数万众聚集两县,没有粮食,不抢怎么吃用?纵兵四掠也是万不得已而才为之的。别说贼兵了,就算官军,打仗时难道就没有抢掠的么?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抢起东西来比贼兵更狠。所以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要有兵乱,受苦的总是百姓。 江伟找个空闲,与方悦c陈盼商量:“吾等出来前,将军与吾等相约,说吾等何时能潜入城,他就何时在外应之,不意今日如此顺利,有黄牛角为掩护,今天定是能入城的了。你们看,是不是派个人去通知将军?也好叫他心中有数。” 方悦c陈盼都赞同。 三人遂选了一个精细的部曲,叫他趁人不注意时偷偷溜走,回颍阳去给周澈送信。他们总共带了一百五十人,少掉一个也没人注意。 因为波才c何曼带主力南下了,留守襄城县的黄巾军士卒,如黄牛角等人可以不再局限於原本划分给他们的“取食之地”,可以自由自在的四处抢掠了。抢完这个乡里,收获不多,只有不多的糟糠,一点财货而已,黄牛角很不满意,带着诸人转战别处,继续抢掠。 直抢到傍晚,先后换了四五个乡里,黄牛角才一声令下,带着诸人归城。 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抢到了点东西,肩扛手提,踏着暮色回城。路上不时遇到“友军”,这些也都是抢掠完后归城去的黄巾军士卒,皆兴高采烈。道左相逢,碰见熟人,往往还会彼此询问几句收获如何?有抢到好东西的便拿出来得意洋洋的给对方看,遇到慷慨的,还会说晚上请对方吃酒。 走到护城河外时,江伟抬头观察城中守备。 只见城门打开,门外松松拉拉地站了一二十个守卒,城墙上有些士卒巡逻。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守备的措施。方悦在今天的抢掠中表现得很勇猛,得了黄牛角的喜爱,现被提拔为亲卫,侍从在黄牛角的牛后。江伟c陈盼也跟在他后面。 江伟拽了一下方悦,示意他往城墙上和城门外看。 方悦看了几眼,了然点头。 过了护城河,与归县的别部兵卒汇成一股人流,人声喧杂,嚷闹不休。 在城门口,守城的二十多个守卒只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叫他们进去了。 诸人进入县内。 原本黄巾军主力在时,在县内住宿的只有波才和何曼两人的嫡系,其余各部都在县外驻扎。现在,波才c何曼带着主力渡过汝水南下了,为了方便守城,留守的这些黄巾士卒就都搬到了县里住。规划的有营区。不过很多士卒嫌营区简陋,没有去住,而是自行在县中抢占民宅,在外居住。 黄牛角家本贫户,如今跟着造了反,起了事,冒着掉脑袋的危险行此造反之事,当然要好好享受享受,因也没有在营区里住。 他住在城北。这里原是城中一个“中家”的家宅,在襄城县被攻破后,何曼纵兵入城抢掠,这个“中家”的人试图反抗,结果全家都被杀死了。黄巾主力还没南下时,这个宅子是被何曼麾下的一个嫡系队率占据。昨天,黄巾主力南下后,这个宅子就空了出来,黄牛角趁机住了进去。 他手下那十几个人也都跟着他住在这里。 宅子不是很大,毕竟只是一个“中家”的家宅,住不了太多人。江伟三人带的这一百五十人没办法住进来,本是该直接回营中去的,不过,今天是黄牛角从“什长”将要变成“曲长”的好日子,他决定请这些未来的“手下”吃饭,因把他们也都带来了。 宅子小,宅内坐不下,就坐在宅外里中的巷子上。 这个里中原来有三十多户百姓,现在只剩下了十几户,剩下的要么被杀,要么逃走了,空出的这些宅子如今住的都是黄巾军中如黄牛角这样的小头目。他们彼此相识。黄牛角叫手下去找他们借来了一些案几c食碟,沿着门外的巷子铺展出去,把整个巷子都快弄满了。 接着,他叫人去把今天抄掠得来的东西全集中一处,又变魔术似的从自家住的里屋里揪了一只公鸡出来,笑道:“今天是新人入伙的日子,好日子!给大伙儿开开荤!”几万黄巾士卒在襄城c郏两县住了好几天,早把这两县的地皮扒了一遍又一遍,别说鸡,现在连个鸡子都难找着,黄牛角手下的这些人欢呼大叫,说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黄牛角自得其乐,甚是满意地掀须大笑。 案几铺开,生火做饭,住在同里的那些黄巾军的小头目c士卒闻听了黄牛角的“喜讯”,纷纷前来祝贺。黄牛角来者不拒,只要来的,一概留下,请他们同吃。 陈盼是太平道的老资格,对太平道的典籍很熟悉,交谈的时候不会露出马脚,上前应付他们,而江伟c方悦退到宅子的角落。 江伟低声说道:“咱们与将军相约,说今晚三更在城中生乱。天助吾等,叫咱们顺利地混入了城中,算是完成了第一步。只是有一点,咱们须得多做一手的准备。” “哪一手的准备?” “这宅中不够人住,饭后,也不知这黄牛角打算如何安顿吾等?会不会把吾等打发去营中住宿?营中不比此处。此处贼兵少,营中贼兵多。咱们得做好准备:若是在此处,该如何发动;若是在贼营中,又该如何发动!” 方悦想了一下,说道:“依我看来,也不必想那么多。今晚,咱们就在此处动手便是!这里离城北门不太远,在这里动手也方便咱们盗开城门,迎将军入内。” “你这话说的不错,在这里动手肯定强过在贼营中,可是万一黄牛角将吾等打发去贼营中住宿?” 方悦笑道:“江君,你有时太过谨慎,太过虑了。依我看啊,他不会打发咱们去贼营中住的。” “为何?” “等吃完饭,天早黑了,他总不能再让咱们冒黑去营里?便是他想打发咱们去营里,咱们也可拒绝不去。这里中除了住有贼兵,还有另一些民宅里只有百姓,咱们可以主动要求去这些民宅中住!” 江伟点头表示赞成,小心地望了下左右,说道:“这里中住了不少贼兵,今晚动手的时候不能大意。” 方悦点头应是,说道:“这里中的贼兵就交给我罢。今晚动手时你只管招呼那黄牛角和他的手下就行了。” “也得防备当吾等动手时外边会有人进来,以及里中的百姓惊呼乱跑。”江伟思忖片刻,有了定计,说道,“咱们带来的那百人,你领八十人,去对付里中的贼兵,另外二十人由我带着对付黄牛角和他的手下。请盼师领着他带来的子弟们看住里门,同时管束里中的百姓。” “甚好,就这么办。” “今晚动手时不可容情!待将贼兵杀掉后咱们就举火烧屋,然后鼓噪而出,往北城门去!沿途可乱丢火把。总之,把县里搅得越乱越好!” 方悦应了。计议定了,觑个机会,江伟又将这计划对陈盼说了。陈盼没有异议。 暮色越来越深,宅中升起烛火,巷子里也点起了火把。 饭食煮熟,先呈给宅子中的黄牛角c江伟c陈盼c方悦以及几个住在这个里中的黄巾军的小头领,接着呈给坐在巷子里的众人。饭不算好,连糙米都不多,多是糟c糠诸物,也没甚菜,四五人一碟酱罢了。那仅有的一只公鸡,只有黄牛角c江伟c陈盼c方悦等人有口福享用,余下的人只一人一小椀“鸡汤”,说是鸡汤,近两百人分喝,几无油水。亦无酒。 饭菜虽然简单,但那几个黄巾军的小头领,还有黄牛角的手下却都吃得津津有味。 这些人在起事前都是贫苦的百姓,平时能吃到东西就不错了,吃了上顿没下顿,就连这糟糠之物也不是常能吃到的。 黄牛角人逢喜事精神爽,不断劝人吃肉喝汤。实际上也用不着他劝。一只公鸡,几乎转眼间就被那几个黄巾军的小头领抢了个干干净净,剩下点鸡汤也被抢着分了个干净。吃完肉,喝完汤,不过瘾,有两个小头领又弯腰把早先扔掉的鸡骨头拾起来,放在嘴里品咂咀嚼。 对此情态,江伟三人倒是见惯不怪。他三人都是长在乡中,家中原本的条件也不好,见惯了穷苦人吃饭的样子。 吃过饭,夜已二更。那几个黄巾军的小头领告辞离去,自归宅中休息。 黄牛角安排三人人住宿时,真的就如刘邓预料的一样,因见夜已晚,黄牛角觉得不好再打发他们回营中住宿,便索性将之分到了里中别的民宅中,一家住上一二十个。 黄牛角心情大好,精神振奋,不困,安顿好诸人的住宿后,拉着江伟c陈盼,又在屋中秉烛夜谈,不断地自吹自擂,告诉他们:“你两人如今跟了我,真是跟对人了!我告诉你们两个,上师曾经说过:这王侯将相也不一定非得是贵种才能当的!吾等亦能为之!待到来日,我道功成,黄天代了苍天,行大顺之道,大贤良师致了太平,你我也算是功勋贵人了!只要你们跟着我好好干,万户侯不在话下!” 夜色深沉,月影西移。 快要到三更了。 江伟心道:“将军应该已到县外了?”约定的是三更动手,不能再等了。他装作不经意,往窗外瞧了眼。隔着薄薄的窗纸,见院中人影憧憧,听见方悦的大嗓门正在说些什么。方悦今天抢掠“勇猛”,被黄牛角留为亲卫,因能得以留在院中。这也方便了他们动手。 黄牛角兴致勃勃,谈性正浓,却见江伟扭脸向窗外看,不高兴起来,说道:“本将军正在说话,你不好好听着,乱看什么?” 江伟转回首,冲陈盼使个眼色。陈盼会意点了下头,悄悄把手探向了腿侧。 江伟笑道:“将军,你刚才说‘上师曾经说过:这王侯将相也不一定非得是贵种才能当的’,我觉得你这话说的不太对。” “哪里不对?” “故司刑令使c今度辽将军周君,文武双全,国之英才,将来肯定是能出将入相的。他家乃汝南望族,是前汉名臣周宣光后人,他的诸祖父c诸父多有仕至两千石者,他就是个贵种啊!” “我说的是‘不一定非得是贵种’,又没有说‘肯定不是贵种’,咦?不对!你叫周贼什么?‘周君’?”黄牛角品过味儿来,顿觉不对,瞥眼见陈盼伸手往大腿边摸,急按住坐席,欲腾身跳起,喝问道,“你想做什么?” 江伟c陈盼被黄牛角叫入内室对谈前,把佩刀都取下了。陈盼摸出腿边的“拍髀”,操刃在手,一跃而上,扑到黄牛角的身上,以刃连刺之。 黄牛角倒在席上,挣扎痛呼,大叫问道:“尔等谁人?为何刺我?” 室内除了江伟c陈盼c黄牛角外还有一个黄牛角的手下,歪靠在墙边坐着,在打瞌睡。 江伟也抽出短刃“拍髀”,跃起身来,一个箭步到此人身前,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一刀把他刺死了,随之转回身,奔到正扭成一团的陈盼和黄牛角的边儿上,跪在地上,与陈盼合力,按住黄牛角的胳膊,一个刺他的胸腹,一个刺他的脖子。 鲜血四溅,黄牛角拼命挣扎,却无力挣脱,既骇又恐,盯着江伟,因被刺伤了喉咙,声音喑哑,“嘶嘶”地叫,似还在问道:“尔等谁人?为何刺我?” 他的鲜血溅到了江伟的脸上,江伟随手抹去,笑道:“我的名字早就告诉你了,我叫江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个‘无名之辈’。”反手挥刃,割断了他的咽喉。临死这一刻,黄牛角双眼圆睁,满脸的不可置信。三人搏斗时撞翻了烛台,室内的席子被点燃,火苗冒起。月光撒入室内。月光c火光,鲜血。黄牛角横尸在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充满豪气的话还在耳边,而他本人已成了地上的一具尸体。 江伟c陈盼提刃推门而出。 院中倒了四五具尸体,方悦赤手空拳立在尸中,他的衣服上和江伟c陈盼一样,也全是鲜血。死在院中的这几个人便是他刚才杀的。 “黄牛角手下另外的人在哪里?” “在里中民宅里陪咱们的人。” “在民宅中陪咱们的人”,无异羊在虎口。原本计划江伟带人杀黄牛角的人,现在用不着了。江伟当机立断,说道:“盼师,请你速带人去里门守御,不得放一人入内,不得放一人出去!方君,你我现在去杀里中的其它贼兵,你从北往南杀,我从南往北杀!” 三人踏月出院,分头行事。 到了第二天,襄城县隔壁的郏县。一大早就有人叫开了县衙大门,连跌带撞地跑了进来。官寺里住的是留守郏县的黄巾军渠帅,姓蔡。 寺外冲进来的这个人推开试图拦住他的两个侍卒,冲到后院,叫道:“将军,不好了,不好了!” 昨天晚上两个忠心的手下给这位蔡渠帅送来了一个美女,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还没有睡起,过了好一会儿,才披着衣服推开窗户,懒洋洋的问道:“怎么了?” “有人从襄城县逃来,说周贼在攻城!” 蔡渠帅吓了一跳,面色大变,抓住窗棂,探身出去:“周贼在攻襄城?” “是啊!” “消息可靠?” “报信的那人我认识,是留守襄城的一个小帅。他说。” “说什么?” “昨夜有人在县中生火作乱,周贼伏兵县外,趁机攻城!” “城破了没有?” “他来时城还没破,现在就不知道了。” “快,快带他来见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3章 蔡渠帅再顾不上床上的美人儿了,一叠声把院中的侍卒们叫进来,由他们伺候着穿衣披甲。很快,他装束整齐,出到院中。不多时,先前来报信的那人将从郏县逃来的小帅领了进来。 蔡渠帅定睛看去,这个小帅衣冠不整,满面灰尘,穿了件破烂不堪的皮甲,甲上尽是刀痕和箭矢留下的小洞,也是这小帅运气好,挨了这么多刀c箭,居然毫发无伤。小帅一进院内,就扑到地上,跪倒叫道:“将军,将军,请速发兵救我襄城!周贼昨夜三更遣人潜入我襄城县内,在县中四处放火,周贼趁机伏兵大起,攻夺我城。” “城丢了么?” “周贼刚开始攻城,小人就被我家渠帅派来求援了,当时城还没丢。” “上师率主力南渡汝水前特别叮嘱我与你家渠帅,叫我二人互为援助,成掎角之势,以阻周贼南下!上师前脚刚走,这周贼果然就南下了!他攻打你们襄城县,我自然是要去援救的。”蔡渠帅是个讲义气的人,马上令侍卒去召本部的军官们前来,准备出城救援襄城县。侍卒们出去没多久,他麾下的军官们还没到来,又有一人从县寺外打马奔来,在门外滚落下马,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冲进寺内。 蔡渠帅正在院中问那个求援小帅详情,见这人叫闯进来,怒道:“什么不好了?又怎么了?瞧你这狼狈不堪的,成何体统!” “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说!” “周贼打下了襄城县!” 蔡渠帅几疑听错,呆了一呆,劈手抓住这人,横眉立眼地怒道:“我刚接襄城求援,怎么一转眼他就打下了县城?” 襄城县跑来求救的那个小帅亦是大惊失色,说道:“我出城时,城还在我部手中!我出城后马不停蹄,这才刚到郏县,前后只两个多时辰,怎么可能城就丢了?” “县外来了一群骑卒,说是从襄城逃来的。他们说,昨夜三更,有人在县中放火”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已接连听到三个人说“昨夜三更,有人放火”。蔡渠帅不耐烦地打断他,焦躁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说重点:县城怎么丢的?” “我听那股溃卒说:周贼见县中起火之后便尽起伏兵,从县外攻之,放火的那股贼人打开了北城门,放他入城。荀贼持矛先进,贼兵们随之而入,只用了不到两刻钟就攻占了北城。” “襄城县内有五千军卒,尽是精壮,就算周贼打下了北城,他们也不是没有招架之力啊!怎么会在短短两个时辰里就丢了城?” “那股溃卒说:周贼一入城就遣人登高而呼,叫嚷‘故司刑巡察到’,引得县中大乱。县里的守卒许多没有在营中住宿,而是分散在各里中住,在听到周贼入城后,各里中的贼/民群起响应,将住在他们里中的守卒纷纷杀伤。因是之故,未能组织起得力的反攻,城池遂陷。” “襄城守将何在?” “听说死在乱中。” 蔡渠帅又惊又怒,搓着手在院里乱转,蓦然想起一事,急忙令道:“传令下去:叫咱们住在里内的兵卒全部归营来住!不从令者,斩!”不但襄城县的守卒有很多没有在营中住宿,郏县的守卒也有不少是在县中民宅里住的。 这时,逐渐有军官们来到,听到襄城县失陷的消息,无不惊慌失措。 那个从襄城县逃来报信求援的小帅瘫倒在地,嚎啕大哭:“我的阿翁和阿兄都在襄城!我的阿翁和阿兄都在襄城啊!城池陷了,阿翁,阿兄!”很多黄巾兵卒都是全家“从贼”,这个小帅家里是其中之一。 蔡渠帅心烦意乱,令道:“把他拉出去!”有侍卒接令,拖了这人出去。 来到的军官里有人颤声说道:“周贼南下了?襄城县陷了?将军,咱们怎么办?” “怎么办?我召尔等来就是为了。” 蔡渠帅召他们来是为了援救襄城县,而今襄城县已经失陷,没有了援救的意义,他张了张嘴,挥了挥手,颓然说道:“我召尔等来就是为了令尔等紧闭城门!没我的命令,禁人出入。再有,多派些探马哨骑去襄城打探!” “诺!” 军官们接令,一哄而散。 这些先来的军官们往外走,衙外又有后至的军官到,两边碰上,有的出,有的进,乱糟糟一片。 晨光洁净,院树葱绿,本是一个清美安静的清晨,现在却全被“周贼攻陷襄城”这个消息给搞坏了!蔡渠帅回眸后院,那后院屋中的床上还躺着一个玉体横陈的美人儿,据送这个美人儿来的那两个忠心手下说,这个美人儿可不是一般的美人儿,乃是臧家的媳妇。臧家是郏县冠族,祖上有个叫臧宫的是中兴功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直到现在他们家里还世袭着侯爵呢!虽说臧家袭侯爵的那一系不在郏县,而在郏县的那些臧家人又早在黄巾军攻城前就得了风声,大多躲到了县外乡中的庄子里,这个从县里抢来的美人儿不一定是臧家的嫡系,但也是从臧家抢来的啊! 要不是周澈这个贼子扰乱,现在他还在搂着美人儿睡觉呢!蔡渠帅心烦意乱,恨恨地转回头,喝令了几句,后来的那些军官们安静了下来,他令道:“周贼打下了襄城县,很有可能还会来打郏县!尔等都提起精神来,随我去营中!乃公要点兵登城,防周贼来袭!” 他带着诸军官往外走。 刚才第二个来报信,就是说“襄城县已经失陷”的那个人说道:“将军,从襄城县逃来的那伙儿溃卒还在县外呢!怎么安排他们?”蔡渠帅正烦躁时候,哪里顾得上这股溃卒?径往县寺外走,头也不回地说道:“带到营里,随便找个地方让他们住下就是!” “诺!”这人得了令,自去安顿那些从襄城县逃来的溃卒。 蔡渠帅出了衙门,侍卒牵了他的坐骑来。 他翻身上马,带着一众军官c侍卒沿路急行,往营中去。军营设在城西,原本是几个里巷,前不久被征用改为了营区。 蔡渠帅带着众人来到营中,升帐传令,召集全营兵卒。 这会儿天亮未久,不少在外住宿的兵卒尚未归来,等了甚久,帐前的空地上才稀稀落落地来了四五百人。蔡渠帅本就心烦,见此情状,登时大发雷霆,痛骂帐中的一干军官。 正在骂着,听着营外远处的县中似有人在叫喊。他怒道:“大早上的,吵嚷什么?” “听声音是从县东传来的,那里是县中臧c铫诸姓聚居的地方。” 回话这人吞吞吐吐,话只说了一半,但蔡渠帅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个在县寺后院屋中床上躺着的美人儿是从何而来的?从臧家来的。铫氏和臧氏一样,都是本县的冠族,其祖上也是“云台二十八将”之一。郏县诸姓数这两姓最为富贵。黄巾军打下郏县后,没少去找这两家的麻烦。不用说,这必是又有黄巾军的士卒去这两家抢掠了。 蔡渠帅怒道:“我在营中等他们,他们却在县东劫掠闹事?去,你去看看,传我军令,叫他们马上归营。” 答话那人应道:“诺!”提剑出帐。 这人刚出去没多久,帐外的兵卒又喧哗起来。 蔡渠帅越发恼怒,喝道:“帐外为何喧哗?” 一人冲进来,叫道:“县东失火了!” “什么?” 蔡渠帅霍然起立,三两步奔至帐口,撩起帐幕,极目向县东望去,果见有几股黑烟腾空升起,一阵阵的喧闹嘈杂之声从黑烟升起处传来。因隔了不近的距离,声音传到这里后已变得甚小,听不清是在叫嚷些什么,但可以断定的是此时县东必然很乱。 一句话不请自来,无声无息地浮现到蔡渠帅的心头:“昨夜三更,有人在县中放火”。 这句话,他今天一个早上已经听了三遍了。他心道:“无缘无故县东起火,莫非?莫非?” 帐中的军官们拥挤在他身后,翘起脚尖也往县东望去,见到升腾的黑烟,哗然一片。有人和蔡渠帅想到了一块儿,失声叫道:“莫非是周贼来了?” 蔡渠帅正在狐疑,营外一群人丢盔弃甲地跑了进来,人未到帐前,叫喊声已到:“将军,周贼打下城了!周贼打下城了!” 蔡渠帅目瞪口呆,愕然失色:“周贼打下城了?” “已经进了东城门!” “怎么进的?” “有人内应!” “谁人内应?” “就是那一股溃卒!” “哪一股溃卒?” “就是先前自称从襄城县逃来的那十余骑,原来他们不是溃卒,而是周贼手下的贼骑!领头那一人自名王慧,又有一个人自名周仓,他二人勇猛难当!那个叫王慧的跃马挥剑,连斩我门卒十余人,那个叫周仓的挽弓射箭,连射连中,之后带领余骑趁势猛攻,我城门因此失守。” 报讯的这个兵卒说的话挺多,蔡渠帅听到耳中的只有三个字:“十余骑”,顿时胆气大振,拔剑叫道:“只来了十余骑?我县中五千精卒,只十余骑就想夺下我县?各位,跟我杀过去!上师令:一颗贼兵人头,赏钱五百!” “不c不c不。”刚才答话的那个兵卒连连摇手,急声制止,大约因为心情激动,话都说得不利索了。蔡渠帅以为他是怕死不敢随他出战,挺剑嗔目,怒道:“不什么?”质问完了,才发觉这人看起来面熟,略一想,即记起此人即是先前去寺中给他送信,说“襄城县失陷c县外来了一群溃卒”的那个兵卒。这个兵卒“不”了好几句,总算把话憋了出来,结结巴巴地说道:“不c不c不是只有十余骑!” “那是多少?” “这十余骑夺下东城门后,又有数十骑从田间杀来!” “那也不过数十骑罢了!” “远处数里外烟尘四起,更有无数人马杀来!” 蔡渠帅呆若木鸡,楞在那里不再说话了。他身后的军官们纷纷叫道:“定是周贼亲来了!将军,城门已陷,城是守不住了,咱们快点逃命去吧!” 前次黄巾军在阳翟城外大败,十万众兵败如山倒,当时夜色下满山遍野都是逃兵,周澈率众紧随猛击,杀伤数千,给这些黄巾士卒们造成了强烈的心理阴影。今一听城门已经失陷,城外烟尘弥漫,似是周澈亲率主力来到,帐中诸人无不心惊胆寒,无有斗志,乱哄哄叫嚷着,求蔡渠帅快点下令撤退。蔡渠帅长叹一声,说道:“可恨!可恨!”竖耳倾听,县东越发乱了,应是“贼兵”已入城中。 他叫道:“罢了,罢了!”大步出帐,上了坐骑,由侍卒c诸军官和早乱成一团的帐前兵卒们簇拥着,打马一鞭,往营外的县西城门奔去。 出营门时,他不忘向县寺的方向望了一眼,颇是遗憾:“可惜,不能把那个美人儿带上!” 攻克郏县的消息传来时,周澈正在襄城的名士李宣家中做客。 一名亲兵在堂外脱去鞋子,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他的身后,附耳轻声说道:“王慧和周仓送来捷报,说克复了郏县,斩获贼兵两千余,并斩贼守城渠帅一人。”他愕然回首,看了一眼亲兵。 亲兵知他这一眼的意思,是在怀疑捷报是否准确,心道:“最先接到这捷报时,我也怀疑!”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捷报绝对准确。 周澈“噢”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 亲兵退出堂外。 坐在周澈对面的李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紧急军情?” 周澈把心情镇定下来,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抿了口水,笑道:“王仲黠和周元福打下了郏县,斩杀贼渠帅一人,斩获贼兵两千余。” 李宣瞠目结舌:“啊?打下了郏县?” “是啊。” “今早周君派他去郏县时,我在旁边,记得他们只带了百骑?” “不错。” “百骑打下郏县?我听说郏县的贼兵足有五千之众啊!” 周澈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在李宣面前,他不愿表现出自己的茫然疑惑,轻抿茶水,淡然笑道:“王君勇悍,元福亦皆猛士,他们带去的诸骑也都是我部中的勇敢之士,虽只百骑,足敌贼兵五千众!” 李宣犹自觉得不可思议,连声说道:“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4章 关于王慧和周仓的事情,暂且不说,且将时间回到昨夜: 昨夜三更,江伟c方悦c陈盼率众杀了黄牛角和里中的黄巾士卒后,放火点屋,鼓噪杀去北城门,沿途乱丢火把。到了北城门下,守卒没有防备,一下就被他们杀散了,他们遂打开城门,放下护城上的吊桥。 周澈得了江伟的报讯,早在县外十里处埋伏了,见城中火起,接着闻报城门打开c吊桥放下,乃伏兵大起。他披重甲,执长矛,身先士卒,奋勇先击,头一个冲过护城河。周仓带着本曲的士卒紧随在他的后边,王慧率诸曲士卒无不争先恐后。 入城后,周澈一面遣人攻杀,一面令人登高大叫:“故司刑巡察到!”县中的李氏等大族闻听后,纷纷聚众响应,斩杀“贼兵”。如此,里应外合,内外发力。三更入的城,不到五更县城就易手了。计算战果:共斩杀敌卒两千余,俘获两千余,大约只逃掉了几百人。 因为城池新得,县中可能还有黄巾“余贼”,周澈担忧如果郏县的黄巾军闻讯赶来援救的话,可能会出现变故,因此遣王慧c周仓等骑连夜赶去郏县外,一则监视郏县守卒的动静,二则若是郏县果然出军来援,他们是骑兵,可沿途骚扰之,也能给县中多一点准备的时间。 只是万没料到,周仓c王慧只用了百余骑就打下了郏县,而且斩获两千余! 如果说他们打下郏县还可以理解,也许他们是用了什么计谋?但这个“斩获两千余”就很难理解了。 百余骑斩获两千余,相当於一骑斩获四十。战场厮杀可不是游戏,一场仗打下来,一个人能斩获一级都是有功,汉家军律赏格里有关“斩首捕虏”的赏赐规定也只是规定到了“斩捕八级”而已,再往上就没有了,一次能斩获八级已是军中少见之勇士了。前汉的樊哙号称勇将,而观其历次战功,最多的一次也只是斩敌二十三级,加上捕虏,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斩敌八级,捕俘四十四人,共计五十多人。勇如樊哙尚且如此,何况王慧c周仓等人?周澈承认,他俩人确是勇将,但不管他们有多勇,周澈却也不认为他们能比得上樊哙。 抱着这个疑问,他无心再与李宣多说,将椀中温汤徐徐饮完,借口说需得安排人手接防郏县,告辞离去。 李氏在郡中有盛名,黄巾兵卒们虽是“反贼”,但忠孝之家人皆敬之,故此在破了襄城县后,基本没有为难李家,李家因得以保全。只是,黄巾兵卒们没有为难他们,他们却不领情,他们乃是讲忠孝的士族,是以昨夜在听到周澈到后立刻就起来响应,给了黄巾军重重一击。 入了城后,为了不扰民,周澈把营地选在了城下,不许士卒乱入城中。 离开李家,在去营中的路上,他问那名亲兵,说道:“他们怎么打下的郏县?可有详细军报?”亲兵说道:“有。”把军报递了过来。 周澈打开观看,看完后才知道了来龙去脉和详细经过,解开了心头的疑惑。 原来,克复郏县只是一个“美丽的意外”。 王c周二人只有百余骑,郏县守军五千,再胆壮之人也不会认为只凭百余骑就能打下郏县,因此他们在到达郏县后,本来只是想“用计吓唬一下郏县的守卒”,却没想到在行动展开之后却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变数,吓唬遂变成攻城,而且还真的就成功了。 他们奉周澈之令到达郏县城外后,远观之,发现城防松懈。王慧因起了吓唬守军一下的念头。 他对周仓说道:“主公令吾等监视郏县贼兵,说如果他们援救襄城,就设法在路上骚扰之。以我之见,与其等他们出城咱们再骚扰,不如干脆现在就骚扰他们一下子!最好骚扰得他们不敢出城!如此,不是能更好地完成军令么?” 昨夜打襄城县胜得轻而易举,助长了众人的胆气,周仓当即同意。 二人一合计,决定仍用周澈昨夜取襄城之计,先用少数人抢占住郏县的一个城门,然后再用余骑进攻。王慧说道:“吾等皆骑士,来去如风,冲入城后砍杀一番就退出来,只要够快,贼兵定然来不及反应。” 周仓以为然。 他们也知人少,为壮声势,又决定分出十来骑不参与攻城,在这些马的马尾上绑上树枝,到城外远处来回拖曳奔跑,装成是大军来到的样子。 商量定下后,那个从襄城县来告急求援的黄巾小帅刚好到来,他们避让到田间。 王慧说道:“此贼甲上遍布刀痕c箭眼,神色仓皇,定是从襄城县来报讯的!且等他进去,稍后吾等便扮成溃卒,骗到城下!” 等那小帅进城后,又等了会儿,王慧和周仓二人选了七八骑去到城下,装成是第二波来送信的,以此骗入了县内。入到县内,等得时机成熟,他们就斩敌夺门。预先留在城外的五六十骑除了十余骑在远处拖曳树枝外,另外的二三十骑随之从田间冲出,与他们会合,只留下了周仓带着几人守住城门,王慧带着其它众骑即冲入县中,在大街上驰马疾奔,高声乱叫,大呼:“周君到!”放火喊杀。 杀了十几个街上撞见的黄巾兵卒后,王慧见入城已深,怕会被黄巾军截断后路,被留在城中,因而决定转回。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决定转回c准备出城时,县东的几个里中忽然杀声四起,却是臧氏为报夺媳妇之仇,尽起县里的子弟c奴仆c宾客响应,没多久,铫氏也起来响应了。臧c铫两氏的人加到一块儿约有百人,又及县中其它的几个大姓亦纷起响应。县中大乱。 但就算直到此时,黄巾兵卒还是人多势众的。王慧只带了五十余骑进城,臧c铫等大姓总共合起来也只有两百多人,而且其中多是老弱。黄巾军留守郏县的那位蔡渠帅若是能把握住时机,全力反击,那么王慧c周仓等人断然是难以攻陷郏县的。然而却可惜,黄巾军的那位蔡渠帅在这个时候受到了部下错误的影响,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以为是周澈亲率主力杀来了,听从了部下的劝告,弃城而逃了。 他这一逃,县内的黄巾兵卒群龙无首,王慧c周仓和县中诸大姓合兵一处,锋锐不可当,四处乱杀,不止夺下了郏县,接着又出城追击,沿路又斩杀甚多,最后追上了那位蔡渠帅,将之也斩落马下。 在马上看完详细的军报,周澈惊喜不已:“仲黠c元福真虎胆福将也!”接着又连道,“侥幸,侥幸!” 到了营中,他立刻召来祁杉,令道:“郏县被收复了,你带着你的人速去郏县接管城防!” 祁杉c荀攸惊愕相顾。荀攸问道:“王慧c周仓打下了郏县?” “然也。”周澈颔首,简单地把打下郏县的经过给他们说了一遍。 荀攸二人目瞪口呆。 祁杉睁大了眼,又惊又愕又佩服又赞叹,种种情绪混杂一块儿无以表达,骂了句粗话,狠狠地朝地上吐口唾沫,说道:“我以为我的胆子已经够大了,今与王c周相比”他伸出右手,以拇指掐住小拇指,把被掐住的小指亮给周澈,“我就是个这啊!” 打发走了他,周澈笑对跪坐在帐侧的荀攸说道:“又要劳烦君写一道捷报送去郡府了!” 上一封“克复襄城县”的捷报刚刚送走不久,又要再写一封“克复郏县”的捷报了。 荀攸方才旁听了攻克郏县的经过,跪坐案前,笑道:“他们真是胆大如虎啊!我只是听了听他们取城的经过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到现在尚未下去!” 周澈哈哈大笑。 昨夜渡过颍水南下,一夜之间连取两城。这份功绩,荀攸笑道:“以百余骑攻取一城,斩贼渠帅,斩获贼兵两千余,此非常人所能为也!” 不过他旋即正色说道:“此固非常人所能为之,然战阵之道应以正合,这样的奇险之道只是一时侥幸,不可以为常。皓粼,等他们回来后,你要当面告诫他们。” 周澈点头应是。 诸人赞叹了会儿,周澈言归正传,说道:“今郏县已克,汝水以北再无大股贼兵。探马来报,说波才c何曼领数万众南渡汝水后往父城方向去了。想来,波才是想先攻打父城的。现今我部先复襄城,再复郏,公达,你以为我部是否应该南下汝水,驰援父城?” 荀攸收起笔墨说道:“吾等昨夜先渡颍水,继而行军三四十里至襄城,激战两个时辰,虽然大胜,振奋了新卒之气,但士卒们也都很疲累了,我方才在城上布置城防时,见不少士卒抱兵依垛而眠。这种情况下,不利再战。还是休息休息再说罢!毕竟我部是新军,新军之气鼓之难,泄之易,可鼓不可泄。今我卒疲而波才数万众,南下也不易胜之。胜则罢了,败则气沮。当慎之。” 他想了想,又道:“我部连复两县,将士有功者多,兵法云:赏不逾时,要尽快地把赏赐发下。依我看来,不必急着南下,等赏过有功的将士,再休整两天后再议不迟。” 周澈笑道:“奈何颍川府君请求啊?府君求吾等救汝南五县,现今波才将攻父城,吾等若坐视不理,恐会召来府君之怒啊! 荀攸不以为意,说道:“昨夜渡河,今复两县,皓粼,吾等已尽力了!打仗是要求胜,又不是要求败的。即使现在南下,吾等也难取胜啊!不如先让士卒们休整两天,顺便也看一看贼兵的动静,然后再议南下之事。” 周澈本就不想马上南下的,这五千人是他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当然不愿浪战,当下顺水推舟,说道:“既然你也这样想,那就这么办罢!对了。给府君的捷报写好了么?” “写好了。” “再在后边加上一句,就说我部连日用兵,士卒疲惫,无法立刻南下,等修整几日后再南渡汝水,全力击贼!” “诺。” 头天晚上渡颍水南下,次日上午已连克襄城c郏两县。 周澈的捷报传出,阳翟城内的郡府诸吏们上至太守,下到斗食小吏,无不惊喜交加。城中数万百姓奔走相告,人人都说:“潜龙至,地方定。” 钟繇c杜佐c郭骏等与周澈关系不错的吏员们更是高兴。 自“贼兴”以来,钟繇没再饮过酒,闻知捷报后,他在家中办了一个夜宴,专请来杜c郭等人为之庆贺。 席间,他举杯说道:“‘三军一飞降兮所向皆殂’!周度辽率部南下,先驻颍阳,继下颍水,一夜之间,连复两县!或以力克,或以计取,神思遥想当时之惊险奇诡,驰突奋战,浴血杀贼,真令人激昂满怀!当浮一大白。吾等不能和他同赴战场,就在这里共同举杯,遥敬他一杯吧!” 杜佐笑道:“今天捷报送到时,我正好在府中,府君高兴得脸上都快笑出一朵花了!” 郭骏闻言亦道:“贼兴起来,多赖周度辽之力!这几天郡里得了些邻郡的消息,我听说汝南c南阳等郡郡中贼势滔天。南阳太守诸贡c汝南太守赵谦皆名臣之后,向有能名。特别是赵谦,其祖c诸父皆国家名臣,他也有令名传於世,而面对汝南贼兵,他却不能支也!我听说他与贼兵战,连战连负!南阳的局势更加糟糕,贼渠帅张曼成自号神上使,正督贼兵各部从四面八方赶往宛城,欲围攻之,诸贡但坐观,无能为力。对比这两郡,可知吾郡之幸,可知周度辽之功也!” 钟c杜以为然。 钟繇叹道:“周度辽宽柔恭慎,贼乱乃现胆气,卓拔众人中。天下板荡,方识英杰。” 他们三人行至堂门口,对月举杯,遥敬周澈。 周澈向郡府告捷用的是“露布”。“露布”者也,“露版以宣众”,通常是朝廷在向州郡下发赦令c赎令时用的,但有时用在告捷上。接连克复两县,这是大胜,必须要让全郡的百姓知道,一则震慑敌人,二来安抚民心,以免有人再起来作乱。 两道露布接连从襄城县发出。前一道“克复襄城县”露布刚疾驰而过,后一道“百骑克复郏县”的露布又随之而至。经过之处,百姓无不惊异,县乡吏员无不惊喜。两道露布就像两股旋风,一下就把愁云惨淡的郡中刮卷的云散日出了。露布沿途经过的县c乡中,士族相庆,黔首也放下了担惊受怕的心,消息又从这些县c乡向外扩散,一时间,郡中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搅动得沸腾起来,人们都在在说:“周潜龙!”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5章 周澈在颍川和汝南北部的捷报也传到了平舆和安成。 一群人冲入平舆城内,在巷中奔跑欢叫。有的欢叫:“周度辽克复了襄城c郏两县!”有的欢叫:“皓粼平定了汝北!”有的欢叫:“周君大破贼兵,贼兵死伤枕藉,汝水为之赤!”叫的内容不同,意思相一。这些人有的是周澈的族弟,有的是周澈的族父,有的是周家的宾客。他们随桓玄本在县里协助戍卫,听闻了这两个捷报,迫不及待地回来传讯了。 而安成家中,戚绣绣正在院里洗衣,听到巷中报捷,欢喜得丢掉了衣槌,来不及擦拭手上的水迹就往后院跑去:“君在汝北大破贼兵了!” 坐在屋内在给周澈缝鞋的袁薇手中一松,鞋子掉在了地上,针刺到手指上,冒出血滴,她浑然不觉。戚绣绣跑进了屋中,虽然从前院到后院没多远,但因为跑得急,她气喘吁吁的,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门。袁薇跪坐席上,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脸上神情相似。 有欢喜,有担忧。 欢喜周澈获胜,担忧战事还没有结束。 春风暖暖,带来院中刚盛开的桃花香气。香气中,两个佳人容颜不同,心思相类。 征人别未久,年芳复临牖。良人折弓战,知人相忆否? 可是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阳翟县里郡府诸吏欢喜无限,安成县里的袁薇和戚绣绣忧喜参半,汝水南岸的波才c何曼惊惧气怒。 接到消息时,波才c何曼正在帐中和小帅们开军议。他们刚到父城不久,正在做攻城的准备。波才猛然跽坐,惊道:“襄城c郏两县失陷了?” 何曼道:“吾等昨日才离开襄城c郏两县,渡汝水南下,今天两县就失?吾等南下前,在这两县留下了足足万人啊!上师并再三严令两县守将务必要守望互助,以成掎角之势,彼此呼应。周贼只有四千新卒,怎么攻下的两县?留守此两县的两位渠帅呢?” 报讯的探马也不知详情,说道:“听逃出来的兵卒说,周贼遣了些死士先潜入襄城,里应外合,遂破其城。破了襄城后,他亲率主力,遣派精骑为先锋,复又猛攻郏,郏的藏c铫诸姓於内应之,郏也随之失陷。留守两县的两位渠帅听说都阵亡了。” 何曼敏锐地发现到了这番话的重点,问道:“郏的藏c铫诸姓於内应之?” “是。听说在周贼打襄城时,襄城的大姓,如李氏者也群起呼应。” 何曼拿起案几上的木椀,狠狠地摔到地上,拔剑刺入席前,怒道:“吾等在襄城c郏时,对李c藏c铫诸姓甚是礼遇,而今吾等方离开一日,他们就作乱,迎周贼入城!岂有此理!” 他转对波才,说道:“上师,既然这些贼子这般不识抬举,那么等打下父城后,县里的诸姓就全屠了吧!” 帐中的诸小帅们听到周澈一夜之间连克两县,有的惊恐害怕,有的勃然大怒。 害怕的窃窃私语,说道:“周贼兵锋锐,不可犯。”大怒的应和何曼,纷纷拔剑叫道:“对,等打下了父城,就把县里的诸姓全都屠了!要不是他们在内作乱,襄城c郏两县内有我上万人马,怎会这么容易就被荀贼攻陷!” 波才与何曼c帐中的这些小帅们有些不同。 何曼本是轻侠,这些小帅在起事前也大多是各乡的轻侠或农人,出身底层,而波才家中豪富,乃是“大家”出身,平时交往的多是如阳翟张氏c黄氏这样的富贵大姓,深知此类大姓在地方上实力雄厚c影响力极大。因此,在起事后,他想拉拢他们,故而在襄城c郏两县时曾专门下令,命部众不得无故为难这些大姓c士族。只是却没想到,他的这番俏媚眼全抛给了瞎子去看! 听得帐中大半的人都在嚷嚷:“破了父城,屠尽诸姓!”他心知众意不可违,而且襄城c郏两县一夜失陷对军心士气也是个不小的打击,为了挽回士气,也不能拒绝这些小帅们要求屠诸姓的要求。自古以来攻城略地,“屠城”是最容易调动士卒斗志的不二法门。 他深呼口气,平息了一下因为听到襄城c郏两县失陷而被震动的心情,说道:“这些大姓既不识抬举,就依尔等所言,待父城破后,尽屠之!” 得了他的承诺,帐中诸小帅安静了下来,怒气发泄出去之后,人们就会重归冷静,现在襄城c郏被周澈打下了,也就是说,黄巾军数万众没有退路了。不但没有退路了,而且时刻都面临着周澈南渡汝水c从后击之的危险。 周澈虽只有五千新卒,但黄巾军先有阳翟c平舆之败,接着襄城c郏两县丢失,连着三次败在周澈手上,而今细细想来,前有父城未克,后有周澈虎视眈眈,尽管他只有五千人,却给他们造成了如山的压力。许多小帅遍体生寒,有人倒抽冷气。帐中的气氛变得沉默压抑起来。 波才c何曼注意到了这种气氛。 何曼心道:“周贼攻下襄城c郏的消息想来很快就会传遍军中,没有了襄城c郏,我军就没了退路,军中定会人心惶惶。”他收剑归鞘,顾视帐中诸人,说道,“周贼取下了襄城c郏,你们说,他接下来会不会南下击我?” 诸小帅皆道:“肯定会!” 何曼问道:“那你们觉得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有的小帅咬牙切齿,说道:“回师北上,攻打襄城c郏两县,给死去的人报仇,杀了周贼,把臧c铫c李诸姓尽数都给屠了!” 有的小帅畏首缩脑,说道:“周贼兵锋锐,不可犯,要不咱们舍弃父城,去阳城c轮氏吧!”而今颍川全郡,只剩下阳城c轮氏还在黄巾军的手中了。这两个县在郡之最西北,与京畿接壤。 何曼闻言,冷笑说道:“贼朝廷的援军就快来了,从洛阳入颍川,阳城c轮氏是必经之地。现在去这两个县?自寻死路!” “那以将军以为,吾辈该怎么办?” 何曼转问波才:“上师以为该当如何?” 波才有和何曼一样的担忧,也担忧襄城c郏被攻陷的消息传开后会造成军心不稳。他已经想到了对策,说道:“为今之计,只有全力攻打父城!” 何曼猛然起身,按剑说道:“上师所言甚是!”他居高临下,睨视跪坐帐下的诸多小帅,大声说道,“今襄城c郏失陷,吾辈没了后路。前有父城,后有周贼,一个不慎,就是死无葬身地。我闻人言: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就是置之死地的时候了!要想求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全力攻打父城!除此之外皆是死路!诸君,当此之时,万不可瞻顾犹疑!” 他再度抽出利剑,提剑大步行到帐中,面对波才跪下,拜倒请战:“攻父城,曼求为先锋!” 黄巾军中虽大多是出身自底层的百姓,但眼光与见识本就与出身无关,因此黄巾军中亦有英俊之才。波才c何曼就是其中的代表。 波才小有远见,亦有些智谋。何曼勇敢,同时也有眼光和见识。帐中的这些小帅们中也有远见之人,应和何曼,说道:“上师和何将军说得很对!眼下吾辈别无出路,唯有尽快攻下父城这一个办法而已!”也都起身到帐中,跪在何曼的身后,伏地请战。 波才立起於诸人之前,环顾帐内,说道:“令:明天一早,全军攻城!何曼为先锋,我亲督阵,有临敌而不死战者,斩!城破,屠之。” 小帅们齐齐拜倒应道:“诺!” 波才顿了顿,又道:“我闻周贼练兵时,专门从新卒中抽选出勇武敢战之士编为一屯,取名‘陷阵’。此法,吾等亦可用之。尔等回去后,今晚就从你们的部众中选捡勇武可用之人,全部送到我这里来。我要专门把他们编为一营。何曼,这一营就由你带之。” 颍川黄巾军中现在两大派系,一个波才,一个何曼。为了军中的小帅们能心甘情愿地把各自部中的勇武之士选出送来,波才没有任用自己的嫡系亲信来当这个将要编成的“陷阵营”的长官,而是选用了何曼。这样做,波才这一派的小帅会从令,何曼这一派的小帅也会服从。 波才和何曼是有矛盾的,但当此危急之时,事关全军存亡,他从大局出发作出了这个决定。何曼事先没有料到,先是惊讶,继而再拜,大声说道:“谨从师令!请上师放心,明日攻城,曼必先登!” “为防周贼趁我攻城时南渡汝水,郝喵,你带你部两千人巡弋汝水南岸。一旦发现周贼过河即横击之,并速报与我知。” 被他点名的这个叫郝喵的小帅是他的亲信,大声应诺。 这天的军议,黄巾军定下了针对周澈取下襄城c郏两县的对策。 次日一早,郝喵带部巡弋汝水南岸,以防周澈南下,波才c何曼倾尽全力猛攻父城。 襄城县,昨天送走了两道捷报,让士卒们休息了一晚。今天一早,周澈就召齐诸部,令辎重兵抬来两大箱钱。 兵法云:“赏贵信,罚贵必”,又云:“赏不逾日,罚不还面”。奖罚一定要信用,而且都要及时。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士们奋勇地杀敌并不敢触犯军纪。 昨天南渡颍水,连得两县,军中多有立功者,周澈准备当众给以奖赏。 负责军法的部曲早在昨天晚上就把立功将士的名单写好,并记载入功劳簿中了。 昨日两战,克复两城,功劳最大的当然是王慧c周仓。他二人以百余骑取一大县,斩获两千余,简直是个奇迹,被记为奇功。 王慧c周仓等骑在祁衫到了郏县接管了城防后,昨天就回来了。随着周澈在高台上叫他们的名字,他们出列行至台下。 周澈面对全军,说道:“王慧c周仓率百余骑复一大县,斩获两千余,斩贼渠帅一。是为奇功。奇功者,不能以常格酬叙,钱c爵不足赏其功。先赏王慧c周仓人各五金,随行诸骑人各二金,至於其它,我已将他们的功劳报给颍川府君,且等府君和朝廷示下。” 周仓和王慧率百余骑克复一县,传奇似的故事早在军中传遍。 周澈会对他们有重赏,这是士卒们意料中事,但却没料到赏格会这么重。“五金”,官价折合钱五万,实际在民间的换算中远不止这个数儿。家訾十万就是“中人”之家了,在场的士卒们多为贫寒之家,别说家訾十万,家里有一千钱的都少,而且除了这个赏钱,听周澈意思,地方太守还会有更大的赏赐下来。爵位就不用说了,肯定会赏,钱财c功名一下就全都有了。 王慧c周仓是士族子弟,家里也有钱,对这个赏赐不在乎,士卒们不同。 闻得这个赏赐,士卒们无不艳羡。虽然艳羡,却不嫉妒。这是人家挣来的!一些自恃武勇胆气的士卒就暗下决心:“也要拿一个奇功来!” 周仓和王慧等人是首功,次功则是陈盼c江伟c方悦。 王慧等退下一边。陈盼c江伟c方悦带着随他们潜入襄城的人行到台前。随他们入城的有百五十人,伤亡了十几个,现还有一百三十多人。 周澈说道:“陈盼c江伟c方悦带百五十勇士潜入襄城,为内应,吾部因此才得以克复襄城。这是‘大功’。陈盼c江伟c方悦,人赏二金,随行勇士,人赏五千钱。伤者,钱倍之。阵亡者,钱两倍之。等到战后,我会派人把钱给阵亡士卒的家里送去。” 阵亡的赏两万钱,不少了。在场的士卒们都是穷命,如果能用自己的命换来两万钱,那么就算阵亡了,家里也可以得到这笔钱。 周澈又道:“爵位之赏需得上报朝廷,陈盼等人的功劳我也报给地方府君了,待府君上报朝廷后再行拜爵之赏。陈盼功大,任为屯长。” 陈盼投周澈时带来了一百五十个弟子,这一百五十人一直没有正式编制,刚好趁这个机会,将之编为一半个屯。拔擢陈盼为屯长。另外半个屯,。 只要立功,不但厚赏c拜爵,而且能够被任为军官。士卒们闻言,更是暗下决心要在未来的战中杀敌立功了。 接下来,是在夜取襄城一战中立下功劳的将士。此战因是夜袭,有内应,“贼兵”多在睡中,没有防备,又有县中的李氏等大姓相助,士卒们伤亡不多,总共只伤亡了数十人。立功者的很多,有三百多人。其中最突出的是江伟曲。江伟曲斩杀的敌人首级不是最多,但他们最先冲进了黄巾军在县里的营地,因此俘虏最多,整整俘虏了八百多“贼兵”。按照早前定下的赏格,周澈一一给这些立功的将士们发下赏赐。 连取两城本就是大胜,周澈又及时地给以行赏。军中士气大涨,十分高昂。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6章 等行过赏,士卒们解散之后,周澈请荀攸c王慧c周仓三人来到他的帐中。 荀攸笑道:“吾军新成,初战就连捷,士气高昂,军心可用啊!” 王慧也很欣喜,调笑似的对周澈说道:“主公,你昨天送的捷报府君肯定已经接到了。你今天赏了立功的将士,你说府君会怎么赏你呢?” 周澈笑道:“今日之胜,半为两位谋划之功,半赖周仓c江伟c方悦等将士奇勇。如澈者,因人成事者也!” 周澈这一句是自谦之词,说的有对的地方,也有谦虚的地方。他说这此“破贼”一半是荀攸c王慧之功,一半是周仓c方悦c江伟等人之功,这是事实,但他却也不是他自己说的“因人成事”,他对这次的大胜也付出了很多。比如早先的练兵,比如昨晚夜袭襄城县时的身先士卒,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荀攸笑道:“昔高祖问韩侯:‘如我能将几何’?韩侯说高祖‘不能将兵,而能将将’。皓粼,你说你‘因人成事’是在吹嘘你能‘将将’么?” 几人哈哈大笑。 笑罢,周澈请诸人落座,令亲兵出去在帐外守卫,禁无关人等入内。 荀攸闻弦歌而知雅意,问周澈:“皓粼,你叫亲兵出去,关防森严,是有事要议么?” “然也。”周澈坐在上首,往帐外望去,见营中整齐肃然,解散的士卒们没有一个在外散乱闲走的,颇是满意,收回视线,说道,“波才率数万众将攻父城,父城城小卒少,难以久持。昨天我问你们吾部是否应该南下?你们说先行过赏赐,让兵卒们休息两天再说。今我已行过赏赐,兵卒们昨晚也休息了一夜,是不是可以南下了?” 荀攸与诸人笑道:“这事儿昨天不是议过了么?皓粼,何其急也!昨日方才议过,今日又议!” 周澈正气凛然,说道:“吾等不能坐视父城不救。” 他起身负手,在帐内踱步,面现忧色,如心怀郡南的数十万百姓:“便无府君严令,我也无法坐视郡南百姓遭贼兵而不救啊。昨日不能南下是因为将士疲惫,功劳未赏。今赏已毕,将士也休息一夜了,若是再不南下,我心难安。公达,我不瞒你,我昨晚一夜未眠啊!一思及数十万百姓将受贼苦,唉,辗转难眠。” 他这一番话所言不实,只有一句是对的:他昨晚的确没怎么睡觉,但不是在心忧郡南百姓,而是在琢磨朝廷的援军何时会到,因为自己急行军,竟比朝廷援军先到豫州。 昨天和荀攸议完事,处理完军务,睡下后,他忽然想起了朝廷援军这件事。 他记得由皇甫嵩c朱儁分路率领的援军应该是在波才起事后太久就到了。波才起兵至今已一个半个月了,估计最多再等七八天c十来天,皇甫嵩c朱儁可能就会到。皇甫嵩c朱儁都是名将,他们一到,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为了能保证取胜,至少不会大败,他昨晚睡时已是二更,又爬起来对着地图琢磨了半宿,有了点想法,只是还拿不太准,所以今天又把荀攸几人请来,想听听他们的意见。此二人皆智谋之士,若是都赞同,说明可以一试,就南下,若是不赞同,那就再说。 荀攸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周澈亲把地图取出,铺在帐中地上,请他几人观看,说道:“我为巡察时行郡北诸县,到过汝水南岸的五个县,此处的地形与颍水两岸不同。颍水沿岸多平原,而这里山峦起伏。从郏c父城向东南,道多坦平,向西北,则山岩层叠,直接关中。你们看:父城东南平坦,而西北边就多山,山有凤翅c峨眉c扈阳,群山层叠,参差连峙。” 荀攸c周仓点头称是。 荀攸问道:“这么说,你是想运用‘地利’了?” “前汉智囊晁公云:‘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三者之中,地利第一,可见地利之重要。我部虽然人少,但是新胜之军,士气正高,就像志才你说的‘军心可用’,如果咱们能把父城这一带的地形好好把握住,加以利用,那么贼兵虽众,也不是不能取胜的,即便不能取得大胜,至少也可以从侧面缓解一下父城的压力。诸君以为如何?” 智囊晁公即前汉名臣晁错,晁错是本郡阳翟人,做过太子家令,太子的老师,被太子c后来的景帝尊为“智囊”,这句话出自他著名的兵事论文的《言兵事疏》。现在三急之中,相比黄巾军,周澈已占了后两条,若再用上地利,确实可以一战。 王慧观图深思,问道:“主公你想怎么用‘地利’?” “凤翅诸山皆在父城之西北,距父城或近或远,我思之良久,以为要想用‘地利’,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诱敌。” 荀攸说道:“诱敌?” 王慧了然,问道:“主公你是想先先设伏山中,然后诈败诱敌入彀么?” “然也!” 王慧一边观图思考,一边说道:“我部连复襄城c郏,波才闻讯后定会大怒,当我部与之接战后,若做出诈败不支之态,装作逃跑,他们十有八九会紧追不放的。此计应可行之,只是。” “只是什么?” “选谁去做这个诈败之将,却要好好斟酌。” 荀攸点头赞同,说道:“的确。” 相比打胜仗,打败仗更难。一等将军可胜可败,二等将军能胜不能败。败仗难打,诈败更难。当士卒们“逃跑”的时候是最难指挥的时候,逃着逃着可能就真的变成逃命了,非得有一定的指挥技巧才能保证不会把一场诈败变成一场真败。 周澈问道:“元福你去如何?” 荀攸说道:“前时阳翟之战,你出城击贼,我在城上观之。元福临危不惮,然其沉默寡言,攻坚则可,诈败不行。” “主公!诈败要能眼观六路,及时地进行指挥协调,俺不是个灵活机变的人,不合适。”周仓自己也推辞 “祁杉如何?” 他现在郏县守城,但如果他合适,可以把他调回来。荀攸摇了摇头,说道:“祁杉勇烈果决,奔袭可也,诈败不行。” 周澈笑道:“我知道你想用谁来做此诈败之将了!” “谁?” “必是江伟。” 荀攸沉吟再三,最终还是缓缓摇头,说道:“非也!江伟在阳翟从你出战时位在阵中,居中策应,灵活机变,前夜潜入襄城,勇慎有谋,以他之能,或可用来诱敌诈败,只是可惜他地位不高,名声不显,贼众不知其名,难生必追之念,不合适也。” “这样说来,你是想让一个位高有名c贼皆知之的人来做这个诱敌诈败的人选了?” “然也。” “遍数全军,只有一人合适。”周澈以手自指,笑道,“那就是我了。” 荀攸叹道:“唉,若诱敌非你不可啊!皓粼,波才攻阳翟不克,连失襄城c郏,损兵折将,死伤数千,都是因为你!他恨你入骨。若用别人诈败诱敌,他可能会因为先前的连败而生疑,不会上当,只有你亲自诱敌,他才有可能会上当啊。” “我也正是此想!” “只是” “什么?” “此去太过危险!波才不是傻子,他连战连败,必然谨慎,很可能会猜出你在诱敌,所以要想让他明知是计也忍不住还会中计上当的话,你此去诱敌就不能带太多人马。只有带的人少,才能让波才明知是计也忍不住诱惑。可带的人越少就越危险啊!” 周澈他笑道:“又不是我一人南下!波才连败之将,何足惧也?我只怕他不敢追我不肯中计!” 南下之前还有几件事要办。 一件是处理俘虏。 连复襄城c郏两县,获俘数千,要妥善安排。为了安排他们,周澈颇费了点思量。 有两个难办的地方:第一不能屠之,第二不能留在两县。若屠之,会引起黄巾军的仇恨,当黄巾军的士卒听说俘虏都被屠杀了后,肯定会死战的,不利下边的作战。若留在两县,一旦作乱,再把这两县丢了事小,南下援父城的部队没了撤退的后路就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收编,可就眼下来说并不适合。颍川黄巾军刚揭旗造反不久,尽管在阳翟败了一次,又丢了两座县城,士气可能会低落,但凝聚力尚在,一则,张角兄弟还没死,正在冀州攻城略地,二来,他们还有数万之众,三者,与颍川接壤的汝南c南阳等郡内的黄巾军攻势甚猛,人也更多,有一二十万之众,也就是说,到现在为止,颍川郡的黄巾军还没有到悲观绝望的时候,可能仍抱有胜利的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收编俘虏就很冒险,尤其周澈的本部才只有五千来人。 因此之故,他再三斟酌。 经过与荀攸商议,周澈接受了荀攸的意见:“贼兵中多有父子c兄弟皆从贼者,可从中选壮士出来,父子皆在者选其父,兄弟皆在者选其兄,将之编为死士,然后将其子c其弟送去阳翟看管。战时,驱父c兄死士赴前,用甲士监阵在后,若有巡梭不前的,立斩之,并将其送去阳翟的子c弟也斩之。如此,父念子,兄念弟,必能死战。” 荀攸的选法很有讲究,为何不选子c弟为死士,而选父c兄呢?虎毒不食子,为父者肯定慈爱儿子,但做儿子的不一定会孝顺父亲,所以选父为死士,留子为人质。长兄为父,做兄长的通常会照顾弟弟,而做弟弟的不一定会照顾兄长,所以选兄为死士,留弟为人质。 王慧闻言,大为赞叹,说道:“此策可行。” 周澈笑道:“这个办法不错,但俘虏中也有许多是一人从贼的。对这些人,君又有何奇策啊?” 荀攸说道:“一人从贼,死则死矣,没什么牵挂的。对这些人我就没办法了。” 周澈做出决定,说道:“既如此,那就把他们也送去阳翟。” 说实话,周澈是不太情愿把这些俘虏送走的。波才留在两县留守的兵卒多为精壮,数千俘虏就是数千精壮!若能收编,自家在中原的实力足能扩大一倍还多。只是可惜,目前的条件不允许这么做。 他遗憾的砸了砸嘴。 议定此事,还有一事。 即是父城的现状。 既已决定南下救援父城,也定下了诱敌伏兵之计,那对父城的现状就要了如指掌,方能知己知彼。打下襄城c搜捕完县中的残余黄巾士卒后,荀贞就派了不少哨探潜渡汝水,去父城附近打探消息。从上午起,哨探络绎归来,到下午为止,已得了十几道情报,勾勒出了父城的现状。 波才c何曼到了城下后,将数万众分为三部。 一部两千余人,巡弋汝水南岸。 荀攸说道:“这显是在防吾等南下。” 一部四五千人,停驻在父城东南二十里外的巾车乡。巾车乡在父城和昆阳之间,光武皇帝当年在昆阳战后,略地颍川,攻打过父城,但没打下,曾退到此地屯驻,在这里得了“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父城人大树将军冯异。 荀攸说道:“波才分兵屯驻此地,应是为了防备昆阳等县援助父城。”汝水南岸的五个县,父城在最西边,次之昆阳,次之舞阳,次之定陵,次之郾县。 此两部兵马之外就是波才c何曼亲率的主力了,共有六七万人。 这六七万人只是一个估计出来的概数。黄巾军建制混乱,旗帜不一,扎的营地也不规范,东一块c西一块,乱七八糟,很难通过观察得出他们具体的兵力,只能估算出一个数字。莫说周澈的探马难以探出他们的兵力人数,便是波才c何曼恐怕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兵卒。 这六七万人又分为两部。 一部由何曼统率,主攻父城的东面城墙,此部约有一万多人。另一部由波才统带,包围了父城其余的三面城墙。波才c何曼之所以把主攻的方向选在了父城的东面是有原因的:父城县外西北方地形崎岖,不宜排兵布阵,难为主攻方向,南面不远有个大湖,林木茂盛,也不宜为主攻方向,只有东边,不但地形平坦,能把人马拉开,而且没什么湖泊c林木,适合主攻。 据探马回报,何曼对父城的进攻甚是猛烈,他亲自带人冲锋,并在攻城队伍的阵后布置了监阵官,凡有后退的兵卒,当场砍头。在襄城c郏停驻期间,波才吸取上次攻打阳翟不克的教训,令人砍伐树木,制作了不少攻城器械。这些攻城器械也都用在了这次攻城中。 探马从远处望去,只见父城东城下“贼兵”如潮,一次十几架云梯竖到城墙上,若有被摧毁或推倒不能再用的,立刻有新的云梯补上,成千上万的黄巾军士卒前赴后继,杀声震天。探马伏在数里外都能听到喊杀声,可以感觉到因为大批士卒前进而产生的地面震动。 这些探马皆参加过阳翟之战,报告完敌情后几乎都会加上一句:“波才率十万众攻阳翟时也没这个声势,父城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听到探马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后,荀攸说道:“当日波才攻阳翟乃是新起之贼,士气正高,现在他攻父城是在接连大败c损兵折将后,但声势却胜过当时,这说明他在攻阳翟中学到了些攻城的经验并加以了运用,并且他应已知吾等克复了襄城c郏,自觉没了后路,故奋力击城。” 王慧说道:“‘因怒兴师曰刚’。‘怒’虽是将者之所戒,但刚强之师却也不可小觑啊。” “刚强之师不可小觑”,在听完这些情况后,周澈虽未因此改变“南下立功”的决定,但更加的谨慎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7章 还有一件事:李宣的父亲李瓒在知道周澈决定南渡汝水,驰援父城之后,决定助之,亲自出面说动了城中诸姓,从他们族中的子弟c宾客中选出了五百人给他,都是青壮能战的,得好好寻思一下怎么使用。 周澈决定:从其中选百人勇壮者编入陷阵屯,早在何曼最初破城后,黄巾军就在襄城县内大肆掳掠烧杀了一番,阳翟一战后,黄巾军的溃卒又大批来到,更是扰乱地方,百姓怨之,能被称得上“城中诸姓”的都是大族,大族通常有钱,有钱就是被祸害的对象,这些子弟c宾客也算复仇之士了,可以编入敢死的陷阵屯。陷阵屯扩大为陷阵曲,方悦升为曲长。 五百人选百人,还有四百人,周澈将之编成了两曲,取名为为襄城左曲和襄城右曲。 他本是想请李宣来做这两曲的长官的,李宣不好武,不喜兵事,拒绝了,就把这两曲给了江伟。至於这两曲的长官,为了方便指挥,就从这两曲中选择。事实上也只能从这两曲中选择,曲中兵卒都是襄城诸姓的子弟c宾客,不会乐意由外人统带的。 这样一来,江伟手下就有三曲的兵力了。一个曲叫曲长,三个曲就不能叫曲长了。汉家兵制,五曲一部,三个曲勉强也可成一部了。许仲是诸将中第一个当上“部长”的人。部之主将应叫“校尉”,校尉秩比二千石,周澈的这支部队带有私兵性质,不敢用朝廷官制,因一如既往,也给改了个名字,改为“部长”。 战前诸事议定办妥,周澈又去了一趟李家,拜见李瓒,一为南下前的辞行,二为感谢他给自己召的这五百人。 他麾下现在共约五千人,才复襄城c郏,未及多做休整就又主动提师南下,援救父城,迎战波才的数万众。李瓒对他这份上忠汉室c下怀百姓,为平贼乱不惜己身的“大义”极为赞赏,夸赞不已。 周澈说道:“复襄城c郏后,俘贼数千,今依公达之计,从中选出了五百可用之人,仍有数千剩余,我要南下无法顾及他们,因有一事相求。” “子言之。只要我能做到,定不推辞。” “我想请公在县里组织些人,把他们送去阳翟。” 李瓒一口就答应了:“此小事耳,易哉!” 周澈大喜,说道:“多谢公了!”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相求。” “请说。” “捷报已送去阳翟,府君尚未回文。县中贼乱方平,不可无主,澈斗胆请公先出面安县抚民。” 因受李膺的缘故,李瓒也在被禁锢之列,不能入仕,但如今贼乱,当行非常之法,他略一迟疑就答应了。 周澈喜道:“有公临县,我此次南下无后顾之忧了!我明日午时就南渡汝水,驰救父城!” 李瓒问道:“为何午时?汝水南岸必有贼兵哨骑,午时渡河,恐会被发现啊!为何不夜渡呢?数日前子来襄城,不就是在晚上渡的颍水么?” 周澈笑道:“此我诱敌之计也。今次南下之军由我先行,午时渡河,余众则会在晚上渡河。” “噢?愿闻其详。” 周澈只是笑,不肯说了。 李瓒了然,也不恼,说道:“此等戎机秘事,本不该我问。子不说,我也就不问了!子智勇双全,乃是吾郡人杰,今既有定计,此番南下必能获大胜了!吾在襄城候子捷音。” 周澈谢过,告辞离去。 等他走后,李瓒对陪坐在侧的李宣说道:“方复襄城c郏,未及休整,即又南救父城,此子乃忠直奇节士!不愧周姓。当年他为司刑巡察,行县至吾县,你迎他来家中,对谈数日,我问你对他是何观感,你说:‘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士交,他可能谦和沉稳,然与贼战,他唯恐不及啊!此子不但气度过人,节操也过人!‘友者,友直c友谅c友多闻’,如贞者,可谓直。人之交友,所为者何?一为道同,二为补不足,你少习家学,文有成而武不及,太平世或能安然居,当有贼乱难以保身。以后,你可与他深交之。” 李宣恭谨应诺。 次日上午,周澈留下了早先编入辎重营的三四百丁壮并及祁杉一曲兵卒协助李瓒守城,之后整部南下。 又抽调了两曲去了郏,一曲留在襄城,又辎重营三四百,这是千人。因李瓒的功劳,得到了五百襄城子弟的补充,又选出了五百余可用的黄巾死士,再除掉之前打襄城县时数十伤亡,也就是说周澈准备带着南下的人马依然是五千上下。 这五千上下的人马分两批出城。 就像他对李瓒说的,第一批一千人,由他亲带,午时出城。第二批四千人,由荀攸和王慧率领,到了晚上再夜渡汝水。这是为了能更好地使用诱敌伏兵之计。如果同时出城就不好伏兵了,而分批出城,可以给黄巾军一个错觉,或许会错认为周澈带的这支人马是来探视黄巾军攻打父城情况的。 按照计划,周澈带的一千人渡河南下后会沿河缓行。荀攸c王慧带的这四千人夜渡后则向西北急行,去父城西北边的山中埋伏。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周澈带的这一千人就是一个“诱饵”,用来诱敌上当中计的。 襄城紧挨汝水,出城向南不远就有一个渡口,但不能从此处渡河,因为这里是波才派出巡弋汝水南岸的那一支人马的重点监视地带。汝水虽不太宽,也是河,万一在渡河时被黄巾兵卒攻之,就是“半渡而被击”,兵家之忌。因而,出了城后,周澈先沿河向上,朝着郏县的方向行出一二十里后,才选了一段狭窄的河段渡水。 三月春天,河水未涨,不是很深,可以骑马而过。 周澈先遣周仓率数十骑过河到对面警戒,接着一千人次第过河。 这一千人是三个曲。一个江伟曲,一个方悦曲,一个亲卫陷阵曲。 江伟曲第一个渡过了河,渡过水后马上散开,配合骑兵警戒。有了这一曲步卒,再加上周仓等骑,就不用再担忧黄巾军来攻了。 在江伟曲的士卒渡河时,周澈一直担着心,等他们渡过河后,放松下来。 渡河后,一个亲兵策骑从在他的马后,说道:“主公贼兵到底不会用兵。要换了我,这汝水南岸必是要看得严严实实的,哪里会给敌人渡水的机会?” 周澈笑道:“知易行难,纸上谈兵易,做起来难。汝水西入我郡,东流出,长数百里,贼兵只有两千来人在看此水,又哪里看得过来?” 用了半个时辰,一千人渡河完毕。期间,在渡过了一大半人马时,有一股巡弋的黄巾军兵卒发现了他们,但这股黄巾兵卒人数不多,只有一二十人,被周仓等骑追杀了一阵,就全部杀死了。过河之后,周澈散出探马打探敌情,慢慢沿河西北行。前行数里,又遇到了两股黄巾军的巡逻队伍,人数也都不多,各只一二十人,轻而易举地就将之分别灭了。这时,已到申时末了。 周澈离开河岸,在官道边的田野中选了处背临一座小丘陵的空地做为暂时驻扎之所,令将士们席地而坐稍作休息,同时吃点随行携带的干粮。此次千人从他过河南下,而前方则是数万黄巾军,周澈不知士气如何,乃按行诸曲。 他行完三个曲,发现士卒们虽然有惶恐的,但整体来说还不错。 这有几个方面的原因:其一,周澈刚带着他们大胜一场,正士气高昂,其二,周澈及时行赏,也激励了士气,其三,这次南下是周澈亲自带着他们来的,周澈是主将,名族子弟,度辽将军,性命比他们宝贵多了,若是必死,他可能会亲自带队先行么?故此,士气还算不错。 行完曲,周澈叫来周仓,对他说道:“现在咱们等同是在敌境,不可不谨慎。你带上几骑去那边的高地,细细观察远近情况,若有贼兵经过或者来到,你可打旗示警。”令亲兵从随行所带的一些轻便辎重中取出数面旗帜。这些旗帜的颜色各不相同,有青c有赤c有黄c有黑。这几个颜色都比较鲜亮,即使在远处也能轻易地分辨看出。 他把这几面旗帜交给周仓,接着对他说道:“当有贼兵经过或来到时,如果贼兵的人数在二百以下,你打青旗;如果贼兵的人数在二百以上五百以下,你打黑旗;如果贼兵的人数在五百以上一千以下,你打黄旗;如果贼兵的人数在一千以上,你打赤旗。” 周仓应诺。 他前天带百余骑攻复郏,回到襄城后,周澈先嘉奖他了一番,继而按荀攸的建议又当面告诫他了一番,告诉他此次以百余骑复郏只是侥幸,下次不可这么冒险了。打仗有正有奇,正为主,奇为辅。一将功成万骨枯,在非到万不得已时最好不要冒险。 对以百余骑复郏这件奇功,周仓本人是不太在意的。他是个疏懒的人,之所以从周澈击贼,不是为了功名,而是他喜欢这种戎马生活。 周澈再又让亲兵拿来几其它颜色的旗帜,也交给周仓,接着又说道:“若来到之贼兵全是步卒,你就只打刚才那几面旗帜,若是骑兵,你就打这几面旗帜,如前,一样按贼骑数量打不同之旗。若是步骑皆有,你就把两种旗都打出来。” 周仓应诺,收好旗帜,从他自己带来军中的二十三骑中挑了几个机灵勇敢的,离开这片暂时的驻地,驰奔出去,上了远处的高地。 周澈选的这个临时扎营之处不是乱选的。 这块地方近有丘陵为倚,远有高地可供瞭望,并且在丘陵后边不是太远又有一片林木,可以用来隐藏伏兵。战阵之间,立尸之所,行军打仗容不得半点大意,营地的选择至关重要,一块好的营地足能顶的上一支精锐的士卒。天时c地利c人和,地利即是此也。 看着周仓等骑到达高地,留了一人看管马匹,余人徒步登高,远望观敌。 周澈他仰头望天,天空中有雁群飞过,转首旁顾,营地周围青苗起伏,一只野兔从田垄里探出头来,看到这里有这么多人,吓了一跳,掉头逃窜去。因为自己的禁令,兵卒没有人说话,都席地而坐,抱着兵器,或吃干粮,或喝水囊里的水。无论远近,不见行人,田野和官道上静悄悄的没甚声响。他不免觉得无聊。 他坐在地上,亲兵拿来水伺候他饮用。 过了一会又往远处望了眼,高地上周仓等人仍伏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他收回目光,笑对一旁的江伟说道:“咱们这是要等波才c何曼发现咱们啊。” “就这样?不需要做些什么么?吾等这次南下,不是要诈败诱敌么?” “急什么?仲黠和公达现在还没出襄城呢,他们到晚上才会夜渡汝水,渡河后到父城北边的山中差不多要走五六十里。等他们到达埋伏的地点,就算一路急行,也得明天早晨了。到达后他们再吃饭,再休憩,再准备,这样一来,再早也得等到明午他们才能进入战斗状态。现在才什么时候?离明午还要一夜大半天呢!咱们现在就去诈败诱敌?诈败容易,往哪里诱敌呢?没有公达他们的埋伏,不是诱敌,是送死,不是诈败,是真败啊!” 周澈耳提面命,教导江伟:“诱敌之关键是诱敌的时间,放到眼下来说,就是咱们被贼兵发现的时间,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早了,公达他们可能还没准备好,晚了,增加伏兵被发现的可能。” “那就这么坐等?” “也不是。万一波才太笨,一直没发现咱们,那咱们此次之诈败诱敌也是成功不了的。” “那怎么办?” “先等一会儿,如有贼兵经过或来到,咱们就出击。” “如果没有呢?” “没有?那就主动寻敌。” “去哪里寻?” “肯定不能直接去父城周边,哪儿是贼兵的主力所在。” “那去哪里?” “贼兵分出了一部巡弋汝水,咱们就主动去寻这股贼兵!我来考考你,寻这股贼兵有两个好处,你知道是什么么?” “有两个好处?”江伟开动脑筋,在周澈的注视中低头想了会儿,喜上眉梢,说道,“我知道了!” “说来听听。” “一个好处是这股贼兵人少,且分散,好打,吾等不用担忧会被包围。” “不错,另一个好处是什么?” “今天晚上王c荀二君要带主力夜渡,他们虽是夜渡,但过了河后,要沿河走一二十里路,很有可能会被这股巡弋汝水南岸的贼兵发现,所以吾等就提前先消灭这股贼兵,等於是给王c荀二君所带的主力扫清了道路,减少了他们被发现的可能性!” 周澈甚是欢喜,忍不住又拍了拍江伟的腿,笑道:“说的对啊!就是这两个好处!” 江伟说道:“主公,我觉得还有一个好处?” “噢?什么好处?” “汝水南岸很长,又远离父城,离贼兵的主力挺远。就算波才因为咱们杀剿这股贼兵而被惊动,派了大股贼兵来,咱们也可以带着他们绕圈子,至不济再渡水北上,不怕被他们消灭,而且也给明天的诈败打下了一个基础。” 正说话间,远处高地上周仓突然站了起来,紧接着另几个骑士也站了起来,其中一人把手里的旗打了出来。 江伟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这几人,就算在和周澈说话时,也没忘了时不时地看上一眼,头一个发现了他们在打旗,猛地一下窜起,指着说道:“主公,打旗了!主公,打旗了!” 周澈抬头望去,见打出的是青旗。 二百人以下打青旗。这应是又是一队巡逻到此的黄巾军兵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8章 周澈从容起身,令各部士卒站起,准备战斗。 周仓和那几个骑士打完旗,跑下高地,负责看管马匹的那个骑士已把他们的坐骑备好了,他们飞身上马,驰奔回来。 “多少人?” “百十人。” 渡河南下以后,先后碰见了三股敌人,都是二三十,这一股百人上下,是目前为止遇到的最多的一股敌人了。 “往哪个方向去?” “正往咱们这个方向来。” “好!” 周澈当即把江伟c方悦c陈盼叫过来,分派任务,命令说道:“江部c方部,你两人带你们的本部人马分别伏在这个丘陵的左右。等他们到时,你们就随我杀贼!盼师,带着你的人去那边的林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要出来,你的任务是掩护吾等,若再有贼兵来到,你负责阻截。” 江伟c陈盼c方悦应诺。 不能只看到眼前这股敌人,方方面面都得想到,他们这是在“敌境”作战,一点不能大意。所以,周澈安排了江伟c方悦两部人马杀敌,又安排了陈盼这一屯的人马埋伏在不远处的林中,这样,即使再有敌人过来也可以应付支撑了。 命令完他三人,周澈又令周仓:“你派几骑出去,装作咱们的探马,招摇过道,把这股贼兵引来,然后带着剩下的骑士散出去,埋伏远处田中,等贼兵被引过来后,你们不用管,只管把战场围住,如有贼兵逃跑,你们就追杀。” 周仓应诺,选人去引敌,并带了剩下的诸骑去远处埋伏。 周澈往周围看,兵卒们都站起来做好了准备。 周澈的这支部队虽也打过仗了,攻复了襄城c郏两县,但郏县是周仓c王慧带百余骑打下的,和步卒没什么关系,襄城县又是计取,攻城时黄巾军的士卒要不在睡梦中,要不干脆就没在营中,打了他们一个个措手不及,只两个时辰就结束了战斗,所以这支部队实际上还是相当於没有打过仗的。今天渡河后,路上碰见的那几股黄巾军士卒又只有二三十人,胜之不武,且基本都是周仓等骑的战功,也不算步卒们的正式战斗。可以说,现在这一场即将展开的战斗才是这些步卒的第一场正式野战。 敌虽百十人,己方千余步骑,获胜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但也是离开阳翟后的第一场野战,且又是在“敌境”中,而且即将到来的这股敌人又不比刚才那几股,足有百十人。七八百人步卒加上数十骑打二三十人根本就是碾压,但打百十人可能就要费些力气。并且,之前遇到的那几股二三十人的敌人主要是周仓等骑出击,步卒基本没有动手,而看眼下阵势,周澈这回却显是要用步卒为击敌的主力。步卒中就不乏有紧张的,有的紧紧地握住矛c戟的柄,有的不安地看着周澈,等他命令,有的则不自觉地挪动双腿或者干咽唾液。 周澈把兵卒们的这些表现都收在眼中,笑道:“这一仗和上次打襄城一样,我先上,你们跟在我后头!” 主将带头击敌是鼓舞士气的最好办法。说实话,周澈也不想每次都头一个冲锋,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叫他的这些部众还是新卒,不是身经百战的老卒呢?果然,听了他这么一说,兵卒们的表现就好了许多。 陈盼向周澈行了个军礼,带着集合完毕的本屯士卒猫着腰从丘陵下跑过,穿过一段田野,去了不远处的林中埋伏。从周澈这个位置看去,阳光透过林木枝叶的缝隙射入林中,照到他们的兵器上,隐约可见有反光之影从林中透出。 看到了这一幕情景后,就在这临战之前,敌人将要到来之时,周澈居然还有心思想道:“等以后有空再操练士卒时,要把埋伏时的注意事项加进去,要提醒将士注意兵刃的反光。”现在是来不及去告诉陈盼了,就算去告诉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让士卒手忙脚乱,这件事就留到以后解决吧。这也是周澈太重视这支部队,所以才会在临战之际想到这些东西。 方悦c江伟各自组织本曲兵卒在丘陵的两边埋伏好。周澈带着几个亲卫在他们两人的曲中走过,检查他们的作战准备。一边走过,周澈一边提醒士卒:“放下矛戟,用刀剑。矛戟利远战,不宜近战。别紧张,手上如果出汗了,擦把土,省的等会儿杀贼时兵器掉了,杀不了贼事小,丢了性命就不值当了!”将乃一军之胆。他的镇定影响到了士卒,紧张的士卒渐渐平静下来。 周澈先行的江伟部,检查完后,给江伟布置具体的作战战术,说道:“等会儿贼兵到后,你们先不要急着动手,你带着你这一部人从贼兵的后边绕过去,绕到贼兵的左侧进攻。”黄巾军那百十人是从西边沿汝水顺着官道来的,周澈等人埋伏在官道的南侧。江伟在丘陵的西边,方悦在丘陵的东边。要想击敌人之左侧就需要从敌人的后边绕过去。江伟应诺。 周澈接着行方悦部。 相比江伟部,方悦部的情况要好上许多,毕竟这一部的兵卒要么是剽悍勇武之士,要么是与黄巾军有仇有志报仇的,所以当听到有一股百十人的黄巾军将要到来后,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不但不紧张,反而充满了杀敌的欲望,或为立功,或为报仇。 周澈先勉励了一下在夜取襄城县一战中立下过比较大功劳的此曲兵卒,随后对方悦说道:“等会儿贼兵到后,你部先击之,先用左屯出击,直击贼兵阵中,然后再用右屯出击,从贼兵队伍的前边展开进攻。” 方悦应道:“诺。” 方悦这一部,有一屯士卒是“老卒”,另一屯是在襄城编成没多久的。左屯即是老卒,右屯则是在襄城编成的。所以,周澈提醒他要先用老卒,这样更有把握,然后再用新卒。这也是一个用老卒带新卒的办法。 周澈不厌其烦,把这两个准备参战的部队一一行过,检查战前准备,有针对性的做战前动员,缓解紧张士卒的情绪,激励勇敢之士的斗志,并分别给江伟c方悦分配下作战任务。这一套做法,他不是从兵书里学来的,而是前世从红色影视里学来的。 派出去诱敌的那几骑飞马奔回,叫道:“贼兵来了!” 官道两边栽种的树木每隔数丈即有一棵,都是种植多年了的,甚是高大。三月春时,万物生绿,这些树木都长出了青绿的叶子,远望如两列长长的冠盖立在道之两侧。风过枝叶,簌簌而响。麦田中青苗不高,远望去,极远处只见朦朦的一层青色,似有似无。此地离汝水只有十余里,泥土潮湿,芬芳随风而来。展望远近,大片c大片的麦田中都悄寂无人。 奔过来的这几骑没有停留,在提醒过周澈等埋伏的部队后,为了不引起黄巾军士卒的怀疑,继续一直往前奔去了,留下一股烟尘。官道上初还是空空落落,没有一个行者,但很快就有人出现在了前方。先是一个,接着十几个,接着百十人。这群人皆额抹黄巾,衣衫不一,抓着各色的兵器,有矛戟c有锄棍,狂奔急跑,喊叫声随风传来:“莫叫那几个周贼的探马贼骑跑了!上师令:斩获贼兵一人,赏钱六百!” 在周澈克复襄城和郏前,黄巾军对斩获的赏格是:一级五百钱。在周澈克复襄城和郏后,波才马上提高了赏格,提高到了六百钱。 亲兵探头向黄巾军士卒来的方向看了眼,缩回身子,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又是有点紧张的对周澈小声说道:“主公,贼兵来了!” “镇定,别乱。等他们到眼前再动手。”周澈命令亲兵:“把我的话传下去!” 亲兵应诺,一人传一人,很快,方悦c江伟这两部士卒就都知道了周澈的话,都屏住呼吸伏在丘陵下的田野青苗中,一动不动,只用眼睛紧紧盯着远处。他们的视线随着那股百十人的黄巾军士卒的跑动渐渐移动,近了c近了c近了,越来越近。 为了避免黄巾士卒因为觉得追不上而放弃追赶,引诱他们的那几骑放慢了速度,其中一骑更装作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伪做受伤,这成功地刺激住了那些黄巾军的兵卒,他们叫得更大声了:“六百钱!六百钱!谁抓住就是谁的!谁抓住就是谁的!” 离埋伏地还有五百步。 离埋伏地还有五十步。 离埋伏地还有十步! 这股已近在眼前的百十个黄巾军士卒中有人发现了不对。毕竟,几百人埋伏在丘陵下的田间,尽管距离官道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这股黄巾军士卒的注意力也大多被诱惑他们的那几骑给吸引住了,可百十人中总会有机灵一点的,会注意到不对的情况。 周澈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没等这个注意到不对情况的黄巾军士卒反应过来,他用手撑地,双足发力,从田间里的青苗中一跃而起,抽出腰间佩戴的百炼环首刀,大叫道:“杀贼!”随着话音,就像他早前向士卒们承诺过的,又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亲兵们生怕他会遇到危险,提着刀紧随其后。 周澈提刀冲入这股黄巾士卒的队中,手起刀落,把最外侧的那个黄巾军士卒砍翻。 这个黄巾军士卒本来正顺着官道奔跑,听到田野里有动静,在奔跑中转头去看,正看见周澈冲出来,他初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是怎么回事,待看到方悦等埋伏的士卒们纷纷跃起冲来后,这才意识到遭了敌人的埋伏,急忙停下脚步,第一个念头是迎战,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周澈部下的士卒跃起c呐喊着冲锋,他胆怯了,改变了主意,想要转身向来路逃跑,却被后边一个没有收住脚的黄巾军士卒给撞住了,差点摔倒,等他站稳,周澈已到眼前。周澈挥刀将他砍翻,这个黄巾军士卒给他的最后印象是一个惊恐骇然的脸。 砍翻了这个黄巾士卒,周澈脚下不停,借助冲锋的速度一下撞入这股百十人的黄巾军士卒的大队中。 他穿的有铠甲,加上自身的体重,以及冲速,撞击力不小,一下撞翻了两三个当面的黄巾士卒,撞翻他们后,他不去管,继续向前冲杀。亲卫和方悦紧跟在他后边冲过来,也不管这几个被撞翻的黄巾军士卒,只管紧随着他,护卫他的背后和两侧。 随后冲上来的士卒们有的学周澈继续往前冲,有的则停下脚步提刀把这几个被撞翻还没爬起来的黄巾军士卒砍死。左屯的百人紧随周澈,冲上官道,瞬间就把这股百十人的黄巾军士卒冲乱了。两边接触,纠缠一起,刀剑往来,厮杀呼喝,这段在不久前还宁静无声的官道转眼间变成了你死我活的生死修罗场。鲜血溅射,残肢横飞,刀剑与铠甲碰撞,喊杀和惨呼混杂。 江伟冲了上来。 他对这场接战已经憧憬许久,冲上了官道,岂肯屈居人后?紧赶几步,追随着前边周澈的身影,看周澈前突右冲,所向披靡,只觉一口气从胸间升起,涌上喉咙,不发大喊就无以舒展胸臆,方才张口,跟着叫了声:“杀”,陡闻风声,一条棍棒打到了面前。 他急吸气后仰,举剑招架,百忙中,斜眼觑见十几步外,周澈被四五个黄巾士卒包围。周澈手起刀落,溅起一迸鲜血,砍倒了前边一人,接着回刀后劈,又劈中了另一个试图从侧边偷袭他的黄巾士卒的胳膊,再接着举起左臂,招架住了左侧一个黄巾军士卒砸下的木锄,亏得铠甲精良,不但没被砸裂,反而因为这个黄巾士卒用力过大而把木锄的锄头给崩掉了。 周澈随之再次回刀,刀刃从自己的腹前掠过,直刺进这个黄巾军士卒的胸腹,这黄巾士卒没有甲,只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环首刀是直刃刀,直直地插入了他的腹中,周澈抽刀出来,带出来鲜血如泉。这个黄巾士卒叫了一声,丢掉只剩一个柄的木锄,惊恐地捂住伤处,软倒在地,眼见是不得活了。周澈有甲有百炼刀,片刻之间杀伤三人,剩下的两个围着他的黄巾军士卒则被亲卫和方悦杀死了。 目睹周澈的英姿,江伟奋起勇武,拼力将对面这个持棍的黄巾军士卒刺死,用尽全力向内冲杀,想靠近周澈,和方悦等一起保护他的侧翼c背后,但周澈越杀越勇,冲突向前,他始终没有追上,只能跟着周澈的背影向前c向前c再向前。 一二十个黄巾军士卒凑在一起,背靠背,欲结阵抗击,同时大呼高叫,叫近处的的黄巾士卒靠拢。 周澈瞧出了他们的意图,叫道:“别让他们靠拢!分而击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9章 在亲兵和方悦的保护下,周澈暂时停下脚步,不再向前冲杀,而是提着刀担负起了战场指挥,组织起了数十部卒,猛攻那个小阵。方悦亲自提刀冲了上去。有他这个勇不可当的猛将加入,很快,小阵就被击破了。方悦满脸浑身都是血,带人击破了那一二十个黄巾军士卒组成的小阵后,又提刀来到周澈的身边,想要继续护卫他的侧翼。周澈怒道:“你是什么?” 方悦愕然:“啊?” “你是曲长!不是我的侍卫!你的任务是指挥你的部下杀贼,不是跟在我的身边乱转!去指挥你的人去!”周澈以刀前指,右前边一二十步外,又有四五个黄巾军的士卒试图靠拢一起,他命令道,“去把那几个贼兵杀了!注意好全局!只要有贼兵试图靠拢组阵,就要在第一时间扑灭!” 方悦大声应诺,点了十几个周围部卒的名字,令他们去击杀那四五个试图靠拢组阵的黄巾军士卒,自己则奉周澈之令,一边杀敌,一边指挥其它的部卒配合击杀敌人。 周澈的部下在军械上占着极大的便宜,大多有轻甲或皮甲,用的是环首刀。轻甲或皮甲增强了防御,环首刀适合近战,而这股黄巾军士卒有甲的寥寥无几,有刀剑的也不多,很多拿的是锄头和竹枪。人数本少,军械又不如之,节节败退。 实际上,周澈这支部队带的还有弓弩,但为了能更好的利用这次机会练兵,周澈连弓弩都没有用。他的目的就是要借此机会,练一练部曲的胆气。军队平常操练,操练什么?除了杀敌的技艺外,还有两个更重要的东西:纪律和胆气。 兵法云:“合兵聚众,务在激气”,又云:“胜在得威,败在失气”,何谓“气”?就是士气。何谓士气?敢不敢杀敌,敢不敢攻坚,敢不敢打硬仗,遇到敌人时能不能奋不顾身,不怕死,这就是士气。士气就是胆气。“兵无胆气,虽精勇无所用也。故善练兵者,必练兵之胆气”。那么怎么练胆气呢?杀敌练胆!杀过老虎的人就不会再怕老虎,杀过敌人的人就不会再怕敌人。 陷阵曲右屯的兵卒在屯长的带领下也冲了出来,在这股黄巾士卒的前边展开拦截。 刚才诱敌的那几骑兜转回来,把佯装摔落地上的那个骑士拽上他自己的坐骑,奔驰到战场的近处,因为有周澈的命令,他们没有上前厮杀,而是散开游荡,和周仓等骑一块儿追杀逃跑的黄巾士卒,并且观察远处是否有敌人的动静。 江伟这时则带着他这一部的士卒从田野间奔上官道,从这股黄巾士卒的后边绕过去,留了一屯人在后边堵截,他亲带着另一屯人从左侧展开进攻。 至此,大局已定。 千余人打百十人本就占着人数优势,又是以逸待劳,攻其不备,又是四面包抄,两面重点夹击,又在铠甲c兵器上占着便宜,很快,这股黄巾军士卒就伤亡大半,余下的向外乱窜,试图离开战场逃得性命,却不是被江伟c方悦这两部的步卒拦住或追上杀死,就是被游骑在外的周仓等骑截住杀死。到了最后,还剩下一二十人,走投无路,绝望地趴在地上,抱头投降了。 江伟c方悦率部卒把他们揪起来,驱赶到一块儿,令他们蹲下,请示周澈:“俘虏如何处置?” 在后期的战斗中,周澈就没有怎么杀敌了,就像他训斥方悦的一样,方悦是曲长,职责是指挥全曲的部卒杀敌,他是主将,最初亲自上阵只是为了激励士气,士气激励上来c战局占了上风后,他就不需如此了,所以到后期,他由亲兵们护卫着退到了一边,主要指挥全局。他看了看那一二十个俘虏,说道:“杀了!放两个叫去给波才报讯。再打扫战场,负伤的贼兵也都杀了。” 他们在“敌后”作战,带不了俘虏,更不能放走,所以只能全杀了。慈不掌兵,不能对自己的士卒仁慈,更不能对敌人仁慈,即使他很同情黄巾军士卒,但这是战争,不能有妇人之仁。方悦c江伟应诺,放了两个俘虏去报讯,指挥士卒杀掉了剩下的俘虏和负伤的敌人。 至此,战斗宣告结束。 周澈拄着刀,立在道侧,看士卒们打扫战场。周仓等骑除了继续在外观察有无敌情的外,别的也都回来了,骑着马立在他的身后。 打扫战场的士卒们不时给负伤倒地的黄巾士卒补上一刀。官道上尸横遍地,血流到田野中。 清理完战场,周澈带着部卒离开了这段官道。 他以前为司刑巡察行县时,不但每到一地都会让田丰把可用的地形记载下来,而且会把当地的山林湖泊c亭乡道路绘成一个地图,因而他对父城周边地形很熟悉。离开战场后,他带着众人往西南去。 他记得在西南数里外有一个乡,叫南乡,乡的西边有个果林,是父城一个豪族的族业,种的皆为橙c橘等物。现在仲春,果树正枝叶渐茂盛之时,数百人藏入其中足能掩饰行踪。 打扫完战场差不多已是酉时了,三月天短,暮色将至。 周澈带着这数百步骑没走官道,而是潜行在田野中,鱼贯向西南去。走了半个时辰,到达了那片果林,此时暮色已经深了。 路上没有再遇到黄巾军的大队人马,只又遇到了一股一二十人的巡弋队伍,被周仓等骑一拥而上地围杀了。 快到南乡时遇到了几个在田里找食儿的农人。波才数万大军围父城,虽带了点在襄城c郏抄掠来的粮食,但远不够大军所需,因而一如在襄城c郏,也派了不少小帅四处掠食,乡里的粮食大多被抢走了,他们没啥吃的,只能到田间捕食田鼠c野兔,挖掘野菜之类。 周澈这次南下渡河虽是诱敌,但也不能处处暴露行踪,该隐藏的时候就要隐藏,以免诱敌反成被围,刚才他已放了几个黄巾士卒的活口去给波才报讯,现在到隐藏行迹的时候了,所以在来果林前,他就对在前开路的陈褒下过命令:若在路上遇到乡民,一概抓住,随军而行。 到了果林,诸人观望。 这片果林很大,占地数百亩,橙c橘等果树吐出了嫩绿的叶子,远望如一片绿湖,别说千余多步骑了,就是两三千人也能隐藏其中。因为黄巾军到处掠夺乡中,所以这片果林周围静悄悄的,一人也无,原先的看林人也不知逃去哪里了。 众人跟着周澈入林。这个时节尚未到橙橘树开花之时,虽无花香,但却有林叶之香扑鼻而来。刚经过一场浴血的厮杀,深入林中,坐在树下,嗅着林叶之香,望着远处夕阳西下,晚霞绚烂,众人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人间,厮杀似乎远去,不觉惬意,皆放松下来。 这次在官道上围杀黄巾士卒,除掉故意放走的那几个外,其余的黄巾士卒悉数被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周澈这边也有伤亡,不过没八百对一千这么严重,因为他们大多有甲,兵器亦精良,远胜敌人,且受过初步的操练,又是以多击少,故而伤亡不多,阵亡了八人,伤了三十多个。 阵亡的士卒,周澈令亲兵记下了他们的名字c籍贯,等到战后就把该给的钱送去他们家中,伤的三十多个多半是轻伤,不耽误行军,也不耽误作战,重伤的有六个,两个断了腿,一个折断了胳膊,剩下三个是胸腹受了伤创,严重的一个肠子都流出来了。这几个重伤的,周澈不能把他们丢下,如果丢下,会对士气是个打击,那么在再次作战时,士卒们恐怕就会因担忧被丢下不管而不肯出死力了。 不能丢下,就只能带走。 随行的有两个从郡医曹要来的疡医,也即外科医生。战后,他俩给负伤的士卒包扎了一下伤口。周澈叫人做了几个担架,派人抬着这几个重伤的兵卒一起来到了这片林中。放下他们后,周澈过来慰问,向他们保证:“我会带着你们回去的,再坚持一下,明晚就能回到襄城了!” 他解开衣甲,裸露出胸膛,指着肩膀和背后的几处伤痕,笑对他们和围在边儿上的士卒们说道,“我也受过伤!那时你们还没到阳翟,波才十万众攻城,我几次带勇士出城击之,三百骑陷入数千贼中,喊杀震耳,我率众来回冲突,这几处伤就是那时留下的。你们看,到现在还没痊愈。” 确实没有痊愈,周澈每次作战都带头击敌,这影响了伤势的恢复,方才作战时他又勇猛非常,奋不顾身,手刃敌人近十,肩膀上的一处伤又因此被撕裂了,浸出鲜血。此时鲜血已经凝固。 他笑道:“自阳翟以来,我与贼先后四五战,负了这么多伤,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不要怕,等回去襄城,我就叫疡医给你们妥善医治!” 这个时代虽早已有了医生的分科,但医疗水平有限,轻伤也就算了,重伤的十个里边能活下一两个就了不起了。周澈受的这些伤也都是轻伤,不能和这几个重伤兵卒的伤势相比,但经他这么一说,既保证了会带他们回去,又出示自家的伤痕,却让这几个重伤的兵卒心安了许多。其它没受伤的兵卒也心安下来。人不患寡,患不均。作战也是一样,当将领身先士卒时,兵卒们就会拼命,更别说周澈不但身先士卒,还先后负伤多次。 兵卒们窃窃私语地说:“周君贵人,临敌尚不避矢刃,与贼死战,负创不顾,何况吾辈徒奴?既受周君恩养,便当死战!”千余人深入“敌境”作战,士气是个大问题。经由周澈这一番举动c几句话语,士气不仅没有低落,反而有了提升。 周澈率部隐藏果林中,吃干粮,做休整。 直到入夜后,在父城城外的波才才得知了周澈来到之事。 周澈放走的那几个黄巾士卒先是去找到了本部的渠帅郝喵,郝喵闻讯后大惊失色,一边遣人搜索周澈的行踪,一边立刻亲去给波才汇报。虽然是“立刻亲去”,但到底耽误住了时间,所以直到入夜波才才得知此事。 郝喵到时,正好何曼在波才帐中。 何曼是来给波才汇报今日攻城情况的,今天他带着万余兵卒攻了一天的城,但还是没把城攻下,因决定让兵卒们休息一个时辰,随后继续夜攻。 他对波才说道:“这两天攻城,一直没见父城令露面,亦未见丞c尉,今日方才得知这三贼早已逃了!现在城中率贼/民守御的是父城五官掾,此人姓闳,家为本县大族,在县中久有声名,颇能得人心,故此县中反抗甚烈。不过不要紧,东城墙已被打破了一个口子,今晚我会继续夜攻。我就不信他还能守上多久!最迟明晚,必能攻陷。” 不止父城,整个颍川郡的十七个县,不少县的令长都跑了,接替他们守城的都是本地县中的县吏和大族。县吏多是本地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宗族族,他们比县令长更能死战。先前,何曼攻打襄城c郏两县时,襄城令王某不就早早地逃跑掉了?但是县中的吏员们却无一逃跑,都是死战到底,最后城陷,全部被何曼砍了脑袋。 波才问道:“咱们伤亡如何?” “不多,伤亡不到两百。” 一万多人攻城,伤亡不到两百,二百个人中伤亡一个,确实不多,这是因为父城城中的守卒不多,亦缺乏守城器械。 波才点头说道:“好,那就今晚继续夜攻,务必要在明晚前打下父城。如若不然,拖得越久,荀贼就越可能会来援救。” 何曼说道:“是。” 这时,郝喵风风火火地到了,进来就说:“周贼来了!” 波才刚说到周澈,就听到周澈的消息,诧然抬头,下意识地重复郝喵的话,道:“周贼来了?” “是!” 波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郝喵在说些什么,立刻跽坐起来,问道:“周贼来了?” “是。” “在哪里?” “不清楚,只知他带了数百步卒,百余骑士,一个多时辰前,他在距汝水南岸约十来里的的一段官道上围杀了我部百余将士。不,应该不止百余,还有几股巡弋河边的兵卒也失去了消息,可能也已被他围杀了。” “数百步卒,百余骑士?” “是。” 波才惊愕生疑,说道:“只带了这么点步骑?确定是周贼么?” “确定无疑。我部有几个逃得性命的兵卒向我报告,说在交战时,听到有人大叫:‘扈卫周君’。贼兵中姓周的只有周贼,还有一个他的族侄,他的那个族侄是个文懦无用的儒生,能带人冲阵的必是周贼无疑!”郝喵把部下报告给他的内容转述给波才c何曼。 波才c何曼勃然大怒。 何曼怒道:“周贼辱我太甚!”波才亦是大怒,骂道:“好个竖子,如此小觑吾等!只带了千余步骑渡河,视吾辈如无物么?大丈夫可杀不可辱!此仇我必报之。”当即就要点将,打算亲带人出营去追杀周澈。 帐中坐的有几个渠帅,慌忙把他劝住。 一人说道:“吾等数万众,周贼怎会只带了千余步骑来呢?他就算再小觑吾等,难道会不知只凭这数百步骑断难解父城之围?会不会是?” “什么?” “会不会是计?” “什么计?” “他会不会是想用这千余步骑诱上师出营,然后他的主力趁机渡河,袭我大营,以救父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0章 这个黄巾军渠帅的猜测很有道理,综合周澈以往的作战,他常用计,解阳翟之围时如此,取襄城c郏时更是如此。这句话提醒了波才,使得他怒气稍解,缓缓坐好,沉吟说道:“周贼狡诈,好用诡计。带数百步骑南下,细细想来,确然可疑。或许真是在用计。刚才我还在与何将军说,说要快点打下父城,以防周贼来援。周贼只有五千人,要想解父城之围,除了用计,别无它法!” 帐中的小帅们齐声附和,都道:“料来如此!周贼必是在用计,声东击西,以解父城之围。上师,吾等万不可上当啊!” 波才再三思忖,说道:“虽然如此,也不能就这么放过了他!” “上师意欲如何?” 波才对何曼说道:“将军,周贼乃吾道大敌,若非是他,吾等早打下了阳翟,又如何会陷入今日之困境?他今既带书吧步骑犯险,欲用计解父城之围,那么吾等正可将计就计,将他围杀在汝水南岸!” 何曼说道:“不错。周贼这是自寻死路。他不过侥幸胜了两阵,就这般傲慢,视吾等如无物了!诚如上师所言:不可忍。他缩在襄城时,吾等无计可施,今他既率千余步骑渡河,自然万不能放他离开!上师,你打算怎样围杀此贼?” 周澈不但是波才的杀弟仇人,而且是颍川黄巾的大敌,杀了他,不但能报仇,而且去一大敌。一举两得。 波才说道:“我意遣两个渠帅,各带本部出营,分从两边向汝水去,包抄此贼。同时,郝喵” 郝喵应道:“在。” “你带你本部从河边向南搜寻。这样,北有渠帅向南,南有郝喵向北,把周贼围在其中,早晚能把他搜出来!待搜出后,灭之易矣!” 何曼说道:“上师妙计,正该如此。” 当下,波才点了两个帐中渠帅的名字,令道:“你二人立刻带部出营!切记,周贼狡诈,现下夜渐深,你俩更要谨慎!在找到他后,不可贸然与之战,定要等到各部合兵后再齐击之!若是他冲破包围,逃去汝水北岸,你们就不要再理会了。如有异样,速来报我!” 两个渠帅和郝喵应道:“诺!” 三人出了帐外,分头行事。两个渠帅各带了本部一千多人出营。 周澈行计至此,已经成功了一半。正如荀攸所说:就算波才猜出周澈可能在用计,但也拒绝不了这个诱惑,遣部出营了。 在两个渠帅率部出营时,周澈还带着部众在果林中。 他在果林外放了岗哨,并遣了十几骑分向四面八方去打探敌情。行军作战,情报是第一位的。尤其现在是在“敌境”中作战,情报更是重中之重,只有清楚地了解了敌人的动向,才能相应地做出部署。他散出去的探骑最远的在二十里外。二十里外,已快到波才c何曼的大营了,相距只有十几里地。三更前后,最远的探骑发现了那两股出营的黄巾兵卒,马上回去禀报周澈。 二十里地,骑马需得将近半个时辰,因要防止被敌人发现,又绕点远路,周澈得到这个情报时已在半个时辰后了。 江伟坐在周澈的边儿上,紧握剑柄,紧张问道:“将军,贼已出营,两股贼兵三四千。又刚有探骑来报,河边的巡弋贼兵也在找咱们,距果林最近的只有四五里地。该怎么办?” 周澈从容不迫,先没有回答江伟,而是问探骑:“波才只派了这两股贼兵出营?” “是。” “波才c何曼没有出营?” “没见此两贼的贼旗。” 周澈对没能把波才c何曼引出来不太满意,对波才只派了三四千来人来搜寻他们也不太满意。按照他预先的计划,这次就算不能把波才c何曼引出来,至少也要引个五六千人的敌人入埋伏才是合适。他却不知波才的难处,波才虽有六七万人,但半为妇孺,除掉何曼所带的攻城部队,可用精壮只有三万余,要围城三面,不能太分兵,所以总共只派了三四千人。以他想来,三四千对千余步骑,只要能抓住周澈的尾巴,足能灭之了。 周澈心道:“没能把波才c何曼引出,美中不足。”转念又想道,“我与波才有攻杀之仇,又连败他们,闻我来了,波才c何曼两人却都不出营,莫非?”怀疑波才c何曼已料到自己是在用计,但不管怎样,也引出了三四千敌人,少是少点,若能灭之,也是一场大胜。 他见江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笑道:“贼兵少马,来找咱们的多是步卒,眼下夜已深,不利於行,四五里地要走半个多时辰,二十里地要走两个时辰。他们不知我部的具体位置,还得边走边搜索,这更延缓了行军速度,等他们找到这里,最早也得五更。不要着急。将士们昨夜渡河,今与贼连战几场,让他们再休息会儿,等会儿才有充足的体力去埋伏地点。”想了一想,做出决定,“等到四更再离开这里。” 江伟顾望周边,除掉站岗的兵卒和撒出去的哨骑外,八百余步骑剩下的都在这里了,大部分都抱着兵器卧地酣睡。 因为累,许多士卒打起了呼噜,几十c上百人的呼声,在寂静的夜里动静不小,因此周澈专门叫陈盼带着几个人来回在兵卒中巡查,一见有人打呼就轻声唤醒。打呼多是由睡姿引起的,换个睡姿再接着睡。 江伟又向林外望去,林外周围是田野,向北两三里有个亭部。这时夜深,亭部中早没了灯火,只能隐见亭中的几个里黑黝黝的,悄无声息地蹲踞在田野上。 他问周澈:“王c荀二君应已出了襄城吧?也不知现在到哪里了?” “依照计划,他两人率主力出了襄城后,会沿着汝水北岸向西北行,行三十多里,在郏县东渡河。郏在父城西北,过河后,离群山不远,再南下走十几里地即能抵达预定的埋伏地点。他们没带什么辎重,轻装疾行,计算路程,现应已在渡河了。” 现下是三更,正是人困,最松懈之时,郝喵所部的注意力又放到了搜索周澈身上,荀攸c王慧应是可以顺利渡河的。 周澈笑道:“你先睡会儿吧。大战在后头呢,不能到时候没了杀敌的力气啊。” 江伟听话地在树下卧倒,昨夜渡河,今天杀敌,一天一夜没怎么休息,渐渐困意上来,不觉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推他,轻声叫他的名字。他猛地睁开了眼,半睡半醒间,以为是敌来了,伸手去抽抱在怀中的佩剑,被人按住了手,听到这人说道:“是我!快起来,将军下令了,要出发了。” “要发出了?”江伟马上清醒过来,一骨碌翻身起来,拿眼去找周澈,却发现周澈不在他的身边,向四处看去,见他带着几个亲卫正巡查在睡了一地的兵卒中,将士卒们叫醒。醒来的士卒有的睡眼朦胧,有的整理衣甲兵器。 “已经四更了?出发去哪里?” 那人点了点,答道:“已经四更了。就在半刻钟前,有股贼兵,就是先前距咱们只有四五里的那股贼兵到了果林外,被方君带人伏杀了,想来贼兵不久后就能知道,这里不能待了。将军令下:咱们先装成逃跑渡河的样子往汝水走一段距离,然后折往西北行,去埋伏地点。” “现在就去埋伏地点?” “吾等距埋伏地点约二十里,要走两个时辰,等到时,天都亮了。”在江伟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一拨拨的探骑不断来报,各路搜寻周澈的黄巾军部队都逐渐接近了果林,不能等他们把包围圈形成,要在之前跳出去,才好带着他们去埋伏地点。 待等士卒都起来后,整队出发。 出发前,陈盼神态坚毅地对周澈说道:“贼今距我近者五里,远者十余里,若遇贼大队,请君与伟c悦先行,盼殿后。”他这是怕会被敌人包围。周澈笑道:“贼本乌合,现又深夜,难以远视,他们急着找我,行军的队形必然更乱,你我虽只九百步骑,即便遇贼,亦能破之。” 出了果林,哨骑先行。 方悦部的陷阵曲最为勇悍能战,放在最前边,并令走在最前的数十人悉数换上黄巾军的衣服,额抹黄巾,夜晚不易分辨,万一遇到敌人,避不开时,尽管他们形迹可疑,但也可以此迷惑敌人一下,利於破敌。江伟居中,陈盼带着他这一曲殿后。 渡河前,周澈对士卒们进行过短暂的夜行训练,告诉过他们需要注意的要点。此时出林,三支部队鱼贯而行,没打火把,摸着黑,先向河边去,走在最前的士卒是专门选出来眼神好的,后边的士卒拉着前边的衣甲,一个接一个前行,各级军官时刻注意本部士卒,又分出数骑在两边驰行,不断提醒,又留下几个细心的军官落在最后,若有士卒掉队就收容之。若是前边有沟,一个接一个往后传:有沟。 步卒后是周仓等骑。 周澈给他们的命令是:若遇敌人,待步卒接战片刻后,他们就从敌之两翼冲上去,利用骑兵的速度冲乱敌人阵型,掩护步卒快速脱离战场。 士卒们在林中先是饱食,继而休息了挺久,恢复了体力,行军速度不慢。 因有探骑不断送来的情报,对周围敌人的情况了如指掌,周澈带着千余步骑故意先从河边有小股敌人的方向去,行不及五里,就碰上了这股敌人,随后不与接战,而是马上折往西北行,慌不择路似的向埋伏地点逃跑。 “逃跑”途中,前边放有探马,若有敌人就绕开。 黄巾军正在搜寻他们,他们这一露面,没过多久,各支人马就先后得到了消息,渠帅c小帅们喜出望外,当即纷纷调整方向,撒开腿在后追赶。 不断有哨骑从前后左右驰回,向周澈禀报:“东南方十几里处有千余贼兵正在追来。” 这是出营搜索周澈的两个渠帅之一的人马。 “后方十里处有百余人贼兵正在尾追我部。” 这是巡弋河边的一股敌人。 “斜前西北方三里外有四五十贼兵正向我部赶来。” 这也是巡弋河边的一股敌人。 一旁的亲兵屯长说道:“四五十贼兵也敢来?将军,我带人去杀了他们!” 周澈拒绝了他,说道:“现在我部已经主动暴露,眼下是诱敌,不是杀敌,不要管他们!避开他们,继续往埋伏地点去!” “报,前方西南十里处有千余贼兵正向我部来。” 这是出营搜寻周澈的两个渠帅中的另一个的人马。 西北前方三里外有敌数十,西南前方十里外有敌千余。一个在北,一个向南,斜向周澈来,一个不慎就会被他们截住了。 “拿地图来!” 亲兵取出早先从荀贞行县时绘制的地图,捧给他看。 周澈看了片刻,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小路,说道:“咱们走这里,既能避开西北前方的贼兵,又能避开西南前方贼兵。” 如此这般,依照哨骑及时回报过来的敌情,对照早先绘制的地图,周澈成功地接连避开敌人,急速向埋伏地点挺进。 此时若从夜空中向下望去,可见在汝水南岸这块长宽各数十里的地表上,周澈这一支千余步骑的精干队伍就像是一只离弦的箭矢,马不停蹄地奔向西北群山处,在他们四周共有十几路的敌人在围追堵截,但每当到关键之时,周澈却总能把前面的敌人避开,接着甩掉。有两次,只差分毫就险些被敌人在前头堵住,但最终他还是倚仗情报的及时和对地形的熟悉而躲过了他们。真是幸运之极,一路上都没有与敌人发生战斗。 一路不停,两个时辰急行了二十里地,天亮时,望见了远处的群山,山势连绵,青翠黛绿,再行半个时辰,天光大亮,到了入山处。 周澈早派了人先去山中联络荀攸c王慧,这时在山口等候,见他们来到,上前回报,说道:“荀c王二君在多半个时辰前已到了设伏地,士卒们吃过了干粮,正在休息。” 探骑从四面络绎来报,综合情况,敌人都追了上来,多股敌人合计一处,共近四千人。近的离这里只有两三里,远的则七八里。 方悦c江伟c陈盼c周仓等人聚在周澈身前,等他下令。 急行了两个时辰,士卒累得不轻,一个个满头大汗,这一停下来,一些人就不管不顾地丢下兵器,坐到地上大口喘息。有的拿起水囊大口喝水。就是辛瑷等骑的坐骑也皆是汗流浃背,打起响鼻。 周澈转眼往来路上望去,隐隐已可见最先追来那股敌人的身影,约有四五百人。敌人的两股大队人马都是千余人,没有四五百人的,这股敌人应是巡弋河边的敌人汇聚后形成的一支部队。 周澈心道:“敌人的大队人马尚未到,如果现在入山,顶多能把这最先追来的四五百敌人引进去。引进去后,四五百人难以迅速歼灭,后来之敌若听到山中喊杀,定会惊疑,可能就不会入山了。”最好的办法是在山外消灭这股敌人,等敌人的大队来后再向山中逃跑,可经过两个时辰的急行军,士卒们体力不支,万一因为体力下降而被这股四五百的敌人缠住,在敌人的大部队到来时不能及时后撤,诱敌之计就会失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1章 周澈思索再三,做出了决定,心道:“昔日李广带百骑遇匈奴数千骑,兵少,逃则死,乃令骑士下马,虚张声势,诈作诱敌,匈奴数千骑不敢击之。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此乃兵法之要。今我可反其道而为之,亦用此计,令一部兵卒解甲,坐於山前。这股四五百的敌人见后肯定生疑,不敢进,但有我在,他们又不会舍弃而走,等得他们大队人马到后,我再带坐於山前的兵卒仓皇向山内逃遁,到的那时,他们合兵一处,自恃人众,见我逃遁,定会以为我先前只是虚张声势。如此,可引得他们入山。” 李广令骑士下马是虚张声势,诈作诱敌,而周澈现在决定带一部分士卒坐於山前则是装作在“虚张声势”,先以此吓阻少量敌人,待敌人大队来后,再故意让他看破自己是在虚张声势,以此引诱他们入山。虽是同样的一个计策,却是在反李广之道而行之。 兵者,诡道也。兵家之诡变即在於此。同样的计策在不同的环境使用,可能就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寻思定了,他令方悦c江伟c陈盼c周仓:“江部,陈部,你两人先带人入山中休整。元福,你带骑士埋伏山侧。方部,带你陷阵曲的人和我一块儿坐在山口,席地休息。” 诸人接令。 周澈又令陈盼c江伟c周仓:“待会儿敌人来后,见我带陷阵曲的士卒坐在山口,必生疑不敢击,等他们大队人马到后,我会装作害怕,逃遁入山,引他们入内。等他们进来后,你们不要击之,只要埋伏好即可。等公达他们的伏兵起后,你们再从后掩杀之。” 三人应诺。 检查队伍,少了七八个人,不管措施再好,总难免有人掉队。这掉队的人不用说,性命难保,周澈对此亦无可奈何。 敌人先到的那四五百人到时,陈盼c江伟正率部入山。 他们遥见周澈这支人马分成两部,一部向山中去,一部二百来人却解甲,坐在山前,果然生疑,停了下来,远远观看。 这支队伍中的小帅们有的大喜,说道:“周贼正往山中逃窜,我等可急击之!” 有的则果如周澈所料,见此生疑,阻止说道:“若是逃窜,岂有留一部坐於山外口前的?你们看坐在最前边的那人,铠甲精良,被一干贼兵护卫,应是周贼。若是逃窜,他岂会后走?不对,此中必有蹊跷!上师有令,万事谨慎。我等且停驻这里监视之,等大队到齐后再击不迟。”果然不进,只遥观监视。 日头渐渐升高,敌人陆续来到,见周澈等人这般模样,无不惊疑,没人敢冒进的。 周澈见对面的敌人越聚越多,三千多人了,心道:“围堵我的敌人应该差不多都来了,可以入山了。”装成惧怕的样子,带着方悦等二百士卒纷乱起身,发一声喊,往山中跑去。 三千余敌人中的渠帅c小帅都在阵前,正在商议,见此情形,无不大喜。一人叫道:“是了,周贼被吾等四面围堵,走投无路,所以方才故布疑计,虚张声势,以阻吓我等,这会儿见吾等人马齐至,心虚起来,因又往山中逃窜!吾等速击之,免得他从山后逃掉!” 十几个渠帅c小帅都道:“正是!”就要带兵追击。 便在此时,郝喵说道:“周贼狡诈,先布疑阵,今又逃遁,太过古怪,吾等不可大意。上师有令:若见有异,可速上报。吾等且按兵不动,报与上师知晓,听他命令。” 听了他这话,众人中虽有不愿的,却也不敢违背波才的命令,乃眼睁睁看着周澈入山,遣人飞马去报波才,等候他的命令。 周澈入到山中,回头去看,却见黄巾军没有追上来,心中一沉,隐觉不妙,想道:“糟糕!难道是被他们识破了?” 隐在山中远观之,又见有两三骑从这数千敌人中飞马奔出,向南去,猜出必是去通知波才c何曼的,又不觉心中升起了一点希望,心道:“波才恨我入骨,想来是不会看着我大摇大摆走掉的。”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日到午时,四五十个骑兵簇拥着一人来到。 来的这人正是波才。 波才来到山外,仰望峰峦绵亘,参差对峙,山中林木茂密,令人不知虚实。他犹豫再三,再三询问在场的诸多渠帅c小帅,虽实在不愿放周澈逃走,却到底不敢入内,欲派兵绕到山后截周澈归路,可那至少需要半天才能绕过去,恨恨地把马鞭丢下,说道:“不灭周贼,寝食难安!” 周澈不知来的是波才,却从诸多黄巾渠帅c小帅c骑士如众星捧月似的簇拥中看出,来的这人定然不是波才,就是何曼,见他扔马鞭发怒,作势再三,却始终没有下达入山的命令,心知事已不为之了,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此次诱敌却是失败了。”心道,“黄巾军虽然连败,军中却不是没有人才啊!”既知黄巾军不会上当了,他站起身来,大摇大摆地又走到山口,遥对波才,哈哈大笑,作揖说道:“有劳足下相送,在下周澈,告辞了!”说完,又大摇大摆地入了山中。周仓等策骑出来,在山前口来回奔驰了一阵,耀武扬威过了,亦随之入山。 波才目睹周澈c周仓等这一番傲慢作态,侥幸未中计之余,不免恼怒生恨,破口大骂:“早晚灭此竖子大贼!”一怒之下,拔剑出来,欲令诸部入山,但看着周澈入山远去的背影,始终还是不敢。 周澈入到山中,见到荀攸c王慧,说了此事,他们连道可惜。 波才既不肯中计,为防他在山后包围,众人立即动身从后出山,北上渡河,到郏东,回去襄城。 这一次的诱敌虽没成功,也不是没有收获。 首先,深入“敌境”,前后斩杀了千余黄巾士卒,一份不大不小的战功。其次,通过这次“诱敌”,锻炼了士卒夜晚急行军的能力,并锻炼了他们的胆气。再次,也是最主要的,周澈得到了“忠直奇节”的评价,虽然波才c何曼拥兵数万,但他丝毫不惧,只带了千余人就敢渡河诱敌,想必不久后,他在中原的声名定能再上一个台阶。 周澈等人先在郏休息了一晚,次日下午回到襄城。 李瓒等县中士人在城门口相迎,县中百姓聚在道侧观看。士人的打扮和黔首不同,李瓒等人一个个高冠儒服,风一吹,都是长袖飘飘,一群人站在百姓中太显眼了。周澈远远地就看见了,忙传令下去,命各曲士卒停下,翻身下马,带了荀攸c王慧c周仓,步行上去。 李瓒揖道:“君率部渡河,一日夜斩贼近千,周旋虎口,安然归来,贼数万无敢击者,威震汝水南岸。瓒与县中君子闻君归来,特前来相迎。” 周澈急还礼,说道:“澈后生小子,焉敢受公之礼!折煞某了,折煞某了!” 李瓒的父亲李膺是东汉闻名天下的名士,和荀攸的族祖荀淑为师友,荀淑之子荀爽比李膺小十八岁,有次去拜谒李膺,给李膺驾了驾马车,回到家后就高兴得对家人说:“我今天终於给李君驾车了!”李膺的祖父做过太尉,父亲任过两千石的郡守,他本人节操高尚,号为天下楷模,在世时是党人的领袖,也是豫州名士的核心人物,周澈虽是周家子弟,但在李瓒面前只是个后生晚辈。 李瓒笑道:“我虽痴长几岁,然君州郡英杰,功业过人,贼势汹汹,颍川所以保全大半者,赖君之力也,我向你行这一礼也不为过。” 襄城县的士人们见周澈对李瓒执礼甚恭,与有荣焉,再看他时,觉得越发顺眼了。 在城门下聊了几句,慰问过周澈征伐辛苦,众人一块儿入城。 李瓒先行,周澈随后,本地的士子们再从其后。不知不觉,在襄城县的士人心目中,周澈已是仅次於李瓒的地位了。 李瓒在城门口的一揖实际上也是特意为之。士子的名誉从何而来?品题清议而来。俗了说是互相吹捧,好里说是赏识赞誉。李氏与周氏同是豫州名族,周澈又被李瓒认为是个忠直奇节士,交代了儿子李宣与他深交,当然要捧一捧他了。当然,这个“捧”也不是乱捧,天下自有公论,若是被赞誉之人名不符实,那么不但这个被赞誉的人会被天下人笑,赞誉这个人的名士也会被天下人笑的。 众人入城。 荀攸c王慧c周仓没有入城,他们三人转回军前,指挥各曲次第入城。 到了襄城左c右曲入城时,道边的百姓爆发出欢呼。 这是他们襄城的子弟。此次南下渡河,虽未能诱敌成功,但却是深入虎穴,大为振奋了民心士气,襄城两曲也参与了这次行动,而且平安归来,襄城的百姓们自然兴奋。就像周澈恭维李瓒使得襄城士子与有荣焉一样,看到这些归来的襄城子弟,襄城的百姓也是与有荣焉。 归城的这些襄城子弟们迎对乡人们的欢呼也个个挺胸抬头,自豪骄傲,仿佛一个个都是立下了不世奇功的大功臣。 周澈率部入城,得到了士子c百姓们的热烈迎接。 父城城外的黄巾军营地中,波才却是雷霆愤怒。接连失利,丢城失地,又被周澈渡河羞辱,便是个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况且波才本就不是什么泥菩萨,在起事前他就是阳翟的豪强大族,何曾受过耻辱?恼怒之极。 波次放走了周澈后,归回营中,越想越是愤恨,一夜难眠,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把波才找来,说道:“周澈小儿羞辱你我,奇耻大辱,此仇如果不保,你我有何面目立於人间?”他昨天归营后,入营门到帐中,路上碰见了许多营中的黄巾军士卒,他甚至觉得这些黄巾军士卒都在嘲笑他,觉得他们看自己时已经没了往日的敬畏,而是透出一股股嘲弄的味道,这让他又羞愤难当,乃至觉得抬不起头来。 何曼对周澈“渡河羞辱他们”这件事也是十分愤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大丈夫生世间,若有仇而不报,必为英雄笑!这个仇一定要报。”问波才,“上师有何想法,曼愿闻之?”他俩本是有些矛盾的,波才本欲再打阳翟,何曼则坚持南下汝水,但在面对周澈时两人却是立场一致。 “周贼轻剽,部众剽悍,不灭此贼,吾等终难安枕!吾闻‘知耻近乎勇’,而今你我受此大辱,就应该发愤起来!在襄城c郏时,我欲整编部众,奈何急於南下,此事遂草草收场。兵不在多,在精,欲报此仇,非得先编出一支精兵不可!我想应该把整编之事继续下去!” 波才虽然恼恨,但颍川黄巾连败於周澈之手,却由不得他不谨慎起来,因此他没有提出北击襄城,找周澈报仇,而是想继续整编部众。 他说道:“阳翟所以失利,两县所以失守,周贼所以渡河如入无人地,全是因为吾等编伍未成,军纪不严。周贼部不过两千,为何能连战连胜?无非因其在阳翟县外把他的这五千贼兵训练了几天。吾等拥近十万众,若能加以妥善之整编,少说可得四五万战卒,以此四五万击彼五千,莫说周贼,便是贼朝廷的援军来也不足惧!” 何曼本就支持他整编,现在受了周澈的“侮辱”,更不会反对他的提议,说道:“上师所言极是。京师昨日又送来线报,说贼朝廷的援军不日就要东入颍川,无论是报周贼此仇,还是迎击贼朝廷援军,都非得整编全军不可。只是” “只是什么?” “很快就能打下父城了,如果现在改变会不利攻城。以曼之见,不如等取下父城后再行整编之事。” “好!我亲自督阵!” 波才发愤图强,和何曼商议定了,把部下的渠帅c小帅全都召来,下了严格的军令:“全军攻城!”本来只攻东城墙一面,现在同时进攻四面城墙。他披甲提剑,驰马行驰,带着一队甲士,在攻城的部队外来回兜转,督促各部倾尽全力进攻。 父城本就摇摇欲坠,难以支撑了,如今又被波才c何曼这一发愤,未到晚上城池已陷。 波才c何曼纵兵入城,先坑杀了五官掾闳某等守城的吏c卒,接着尽屠县中诸姓。因为恼恨父城顽抗多天,为了一挽连败的颓气,又不约束士卒,整整烧杀掠夺了一夜。县中百姓一夜死者上千,尸横於道,血流满城,到处是悲痛大哭的妇孺,街上来往尽为提刀荷锄c负钱挟美的兵卒。闳c冯等大姓在城中的族人c子弟被杀了一个精光,有的房屋被点火烧着,黑烟滚滚,遮掩了半个县城。 略作休整后,波才c何曼分兵两路。 何曼带着上万本部精壮,东出父城,会合了驻扎在巾车乡的数千黄巾军兵卒,挟大胜之威,围攻昆阳,欲再接再厉,把昆阳也打下来。 波才则带着其余六七万的人马留在父城,一边分兵攻打父城周边乡里豪强大族的坞堡庄子,搜略粮食财货,一边全力进行整编。 上次整编,一因急於南下,二因部众多不情愿,故此草草收场,只有波才c何曼两人的嫡系完成了整编。这一次波才下了决心,加上有何曼的全力支持,部众中虽仍有不情愿的,却也难以再构成什么阻力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2章 十几个县的道众同时进行整编,波才亲去各县营中督查,有阳奉阴违或迟缓太慢的,或鞭笞c或训斥,雷厉风行,只用了两天,就初步完成了改编,得精壮能战者三万余人,加上何曼带走的上万战卒,共得战卒近五万人,其中精卒五千,骑近千。 五千精卒中有千人是波才原本的嫡系甲士,其余的则是分从各县道众中选出的勇士,为了加强他们的战斗力,波才又下令从全军中搜集铠甲和精良的兵械,全部配给了他们。先前已从各部选拣死士编出了一个“陷阵营”,给了何曼,这批精卒和骑士波才就自己统带,营号名为“敢击”。至此,颍川黄巾先后抽编出了两支精锐,一个陷阵营,一个敢击营。两营之下是各渠帅带的三万战卒,再往下就是淘汰下来的那些妇孺老弱了。 初步改编完后成,定部曲,选将校,波才自为帅,以何曼为副,誓师:先取汝南五县,再灭周澈贼子。 波才在父城兴师动众地改编,声势不小,早有探骑报与周澈知晓。 荀攸颇是心忧,与周澈商议,说道:“吾等诱敌未获成功,父城陷落在意料中,而波才在攻下父城后,没有急着南下,只是分了何曼一支兵马去打昆阳,自己却留在父城改编全军,却是出人意料!此贼非庸人也。经此改编,贼兵战力必将会上一台阶,以后的仗不好打了。” 王慧说道:“吾等南下诱敌之事已上报给了府君,今父城失陷,贼击昆阳,也不知府君会不会命令吾等南救昆阳?若是如此,可要为难了。” 周澈出阳翟时带了五千人,在襄城先是收编了五百黄巾死士,又得了五百襄城子弟,但是加上战损,竟然还是五千来人,这点人马,守城可也,出奇兵可也,但堂堂阵阵的与数万之众的黄巾军对阵却是不可。尤其在黄巾军经过了改编之后,更是不可了。 荀攸走到帐前,望向西北洛阳的方向,说道:“也不知朝廷平贼的大军派出了没有?” 波才全军初步改编完后,波才留了三千人守父城,亲带改编后的部队前去支援何曼。 他带了三万多人,与何曼的万余人合并,近五万人,夜以继日猛攻昆阳,一天后,昆阳失陷。 波才c何曼尽屠昆阳诸姓,留下两千人守昆阳,裹挟了大批民众,率众向南,复击舞阳。四万多人打一个舞阳,可以预见,舞阳断难坚持太久,早晚也是被攻陷的结局。 周澈才刚一夜连复两县,不到十天,汝水南岸又连失两县,舞阳告急。 颍川太守乱了手脚,给周澈克复两县c诱敌父城的酬赏还没发下,就忙不迭地传下檄令,命令周澈救援舞阳。 周澈召荀攸c王慧商议。 两人皆以为:“诱敌之计失败,可见波才谨慎,今若南救舞阳,恐难用计,只能与贼硬战。我部五千人,据报,贼兵改编后得战卒五万,又有陷阵c敢击两营精锐,骑士近千,我部难胜。不可轻易南下。” 不能轻易南下,可颍川太守的命令也不能不听,毕竟咱们是客军。 该怎么办? 王慧了解周澈的为难,最后想出了个办法,说道:“舞阳告急,府君催促,郡中士子百姓皆翘首以待我部南下击贼,吾等若按兵不动也不合适,当此之时,可用缓兵之计。” “何为缓兵之计?” “一缓府君催促,二减舞阳压力,是为缓兵之计。” “计将安出?” “孙膑救赵而攻魏,致人而不致於人。今救舞阳,可用此计。昆阳在父城c舞阳间,昆阳若失,则贼前后断绝,吾等可大张旗鼓,诈作将渡河击昆阳,波才闻我欲击昆阳,必分兵救之也。分兵,则舞阳压力稍减。如此,既可应付府君之催促,又可减舞阳所受之压。” 荀攸叹道:“此计虽能缓兵,但最多只能缓上几日而已。希望朝廷的大军能快点来到!” 就算波才分兵回救昆阳,黄巾军四五万战卒,依然能留下几万人继续围攻舞阳,这个计策只是暂时应付住了太守c暂时延迟了舞阳失陷的时间罢了。一旦舞阳再失陷,往小里说,周澈就没有借口再拖延不南下了,往大里说,波才c何曼只要再攻陷两县,就能与汝南c南阳的黄巾军会师,到那时,他们的声势必将大振,再想消灭就不容易了。 周澈按照王慧的计策,在襄城县外点兵训练,又大举招募郏c襄城两县的子弟从军,又请太守下令,命颍阳c颍阴等县遣兵来助,做出声势,号称要再度南下渡河去击昆阳。波才c何曼闻讯,果然担忧昆阳丢失,乃留何曼围击舞阳,波才率两万多人还昆阳。 波才离开后,一因分兵,士卒少了一半,一因十日内连克两县,黄巾士卒也疲惫了,何曼对舞阳的攻势顿时就减缓了下来。虽然如此,面对两万多人的进攻,舞阳也坚持不了太久,以荀攸的估计,能再坚持四五天就了不起了。也就是说,王慧的这个缓兵之计至多能起四五天的作用,四五天后,要么舞阳失陷,要么迫於太守的压力,周澈就得假戏真做,率部南下击昆阳了。 两难之际,阳翟来了一个信使。 周澈迎信使入帐,展信观看,却是颍川太守亲书,召他回阳翟。他看完信,顿觉压力一松,数日来的两难不复再有,神清气爽,心道:“再不用冒险击敌,也不用左右为难了!”急召荀攸来,将信给他观看。荀攸看罢,喜形於色:“朝廷的大军到了?” 皇甫嵩c朱儁东讨颍川黄巾。并特选拜王允为豫州刺史。 朱儁统军先行,已至阳翟。 朱儁好比及时雨,来得真是及时,一下解了周澈的左右为难。 颍川太守在信中催得很急,要他必须在晚上前到达阳翟。经过短暂的商议,周澈决定留下荀攸坐镇,带着王慧回去。离开前,他去了一趟李家,把朝廷援军到来的事情告诉了李瓒父子,李瓒极是欢喜,连道:“皇甫与朱皆为当世名将,有他两人率军至,贼将平了,贼将平了!百姓们不用再受贼乱之苦了。” 周澈c王慧和周仓等人出襄城,去阳翟。 出城时是下午,远近麦田青青。 百姓们在听说了周澈带千余人渡河诱敌c平安归来的事儿后,胆子大了起来,敢出来下地了。一路行去,时见田间有耕作的农人。 看到他们这一支小队伍后,劳作的农人们有的直起身观望,见周澈亲卫披甲持矛的,胆子小的以为又是贼兵来犯,或偃伏田间,或掉头逃跑。周澈c王慧看到了这些可笑的举动,不过他俩都没有笑。王慧叹道:“大军过后,必有灾年。虽说朝廷军至,贼乱不日就能平定,但今年的耕作肯定是要耽误了。春不耕,夏不收。百姓们今年要饿肚子受苦了。只希望贼乱平后,朝廷能发些赈灾的粮食,以安抚百姓。要不然,百姓无食可吃,必铤而走险,轻则将盗贼四起,重则怕又会有不轨之徒聚众作乱啊!” 周澈心说,我记得张角c波才被平定后,又有张牛角c张白骑等人聚众复起,黄巾之乱差不多延续了十几年。这其中固有种种缘由,但缺粮怕也正是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 这些话,他不能对王慧说,只是点头称是。 为了赶时间,他们一行人都骑着马。已过了三月初,入了三月中旬。阳春三月,花开树绿,沿途道边树木葱葱,野花点点,农人田间春忙。 周澈在东乡待了一两年,这些景象本是司空见惯了的,而今看去,却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他叹了口气,心道:“没有兵乱时,此等景象毫不出奇,兵乱后再见此景却令人感叹。如今黄巾已然起事,这大汉的天下从此就要越来越乱了。曹孟德诗云: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比起后日的惨状,现下还算好的。这颍川郡百四十万的百姓,十年后也不知能剩下多少,这春忙的田园风光,也不知要过多少年才会又被人司空见惯c习以为常。” 王慧转问周澈:“主公,颍川府君信上说右中郎将朱公率万人已先至阳翟,你可知这位朱公么?” 周澈还真知道“这位朱公”。 他穿越前就知此人,知此人是剿灭黄巾军的汉室功臣,穿越后,起初的几年不曾听人说过此人,直到光和元年,也就是他自请为横路亭长的前两年,才听到有人说起了朱儁这个名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就是和平乱连在一起。光和元年,交趾部贼乱,梁龙与南海太守孔芝反叛,攻破郡县,地方不能禁,朝廷遂拜朱儁为交趾刺史,令他平乱,朱儁简募家兵及所调,合五千人分从两道入,旬月之间就平定了乱事。 周澈说道:“我听我族兄说过此公,说他是会稽上虞人,刚孝好义,发迹於孤微,可谓英才。” 朱儁不是士族出身,他少孤,其母贩缯为业,是个商贾人家。朱儁很孝顺他的母亲,因以致名,走上了仕途,为县门下书佐,相当於县令长的秘书,职掌记事c文书等事。说他是“发迹於孤微”一点不假。 王慧也不是士族出身,对朱儁他更加了解,说道:“‘刚孝好义,发迹於孤微’,主公,你那族兄对他的评语十分恰当!” “刚孝好义”,朱儁以养孝致名,步入仕途,又因“好义”而青云直上。 王慧问道:“主公,你可知他盗缯替人还钱之事么?” “略有耳闻。” 朱儁郡中有一名叫周规者被辟公府,行前向郡库借了钱百万,以为冠帻费,后来仓卒催要这笔钱,周规家贫,还不上,朱儁知道后就偷了他母亲的缯,替周规还上了这笔钱。他母亲发现后非常生气,责骂他,他回答说道:“小损当大益,初贫后富,必然理也”。 果如他言,时任上虞长的山阳人度尚听说后,奇之,把他举荐给了郡守韦毅。度尚是个名士,和张邈等七人合称“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也。朱儁此举正对了度尚的脾气。由此,朱儁被擢入郡府,稍历郡职。后来接任的太守尹端把他任为郡主簿。 再后来,熹平元年,会稽民许昌c许韶父子造反,尹端坐讨贼不利,被州刺史弹劾,罪应弃。当世之俗,郡吏视守如君,君有难,臣当急之,朱儁便赢服间行,带了数百金到京师,贿赂主持章奏的官吏,把州牧的奏章加以改动,尹端因此被免了死罪,被输作左校,也就是服劳役。尹端喜於降免而不知其由,朱儁亦终无所言。 救尹端之事最后还是被人知晓了,继任的太守喜欢他的“忠君好义”,把他举为孝廉。一被举为孝廉,身价便就不同,朱儁节节高升,再迁兰陵令。再后来,就是他被拜为交趾刺史,平定孔芝c梁龙之乱了。平乱后,他被封都亭侯,征为谏议大夫。 王慧说道:“‘小损当大益,初贫后富,必然理也’。朱公是个刚毅有决断的人啊!”小损大益,换而言之就是风险投资,这样的道理人皆知之,但又有几人能下决心倾尽家产去帮助一个郡人,以求得到更大的收获呢?朱儁就能下这个决心,而且他还成功了。 “刚”的人,周澈见过不少。早在东乡时,他就见识了陈松的刚强,到颍川,又见识了钟繇的刚直,现在又将要再见识一下朱儁的刚毅。他心道:“朱儁刚毅,也不知是不是个好打交道的人?”朱儁c皇甫嵩一来,他这个度辽将军就得配合他们作战,如果朱儁不好说话,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朱儁来了,解了他的左右为难,这很好,但要是这个人不好交道,又不太好。 胡思乱想中,到了县外。 离开阳翟半个月了,虽只半个月,恍若许久。在这半个月里,他做下了几件大事,克复两县c渡河诱敌。此次回来,他远望城墙旧貌,回忆半个多月前在这里艰难地抗击波才,再忆及南下的犯险,感慨良多。 此时已是傍晚,田中劳作的百姓荷锄而归,路遇周澈,奔走相告,沿路百姓越聚越多。他克复两县c渡河诱敌的事儿已经传开,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把这两件事儿传得神乎其神。阳翟是郡治所在,县人的消息更为灵通,早就闻知。若说周澈当初解阳翟围时还只是初显军事才干,那么现在他已是带有传奇色彩的豫州英雄了。英雄归来,怎能不夹道欢迎呢? 周澈下马,牵马步行,向百姓们微笑示意。 王慧也下了马,跟在他的身后,轻声笑问道:“主公,十几天前你诱敌归来,入襄城时,襄城百姓夹道迎之,今归阳翟,阳翟百姓又夹道迎之,感觉如何?”周澈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过了护城河,快到城下,周澈注意到人群中站了四个黑衣带剑的人,不似寻常百姓。 左侧之人容貌不凡,右侧之人健硕孔武,又一人虽立在此两人后也可看出是个罗圈腿,必是个马上的良将,而这三人前边又有一人,年约三十,头裹赤罽帻,颔下短须,一边用手轻轻地抚弄胡须,一边在饶有兴致地看他。 周澈心道:“此人是谁?” 另外三人且也罢了,这头裹赤罽帻之人腰上佩着黑绶铜印,虽然品级不高,定是个吏员无疑。郡府中百石以上的吏员周澈都认识,却不认得此人。他想道:“是了,朱儁统军来援我郡,随从的将校吏员必然不少,此人应是其中之一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3章 周澈不愿在朝廷来的军官面前失礼,当即拿出一贯的谦慎有礼,牵马来到这几人面前,把缰绳交给亲兵,拱手施礼,说道:“在下周澈,诸君容貌不凡,带剑佩印,不似我郡中人,想来定是朱公帐下的英俊了?” 头裹赤罽帻的这人大概没想到周澈会过来打招呼,抚弄胡须的手顿了一下,收手还礼说道:“啊呀!竟是威震北疆的周度辽!折煞吾了!”这人不是北人,话中带着吴c扬一带的口音,听起来有点费力,可能他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很快改用通话,接着说道,“在下江东孙坚,朱公麾下佐军司马。” “啊可是吴郡富春的孙文台么?” “咦?周度辽竟然知道在下么?” “君年十七计斩海贼,熹平元年大破许昌c许韶,威名远播,在下闻名久矣!”也亏得穿越以来,周澈修身养气,养出了深沉的城府,这才在听了此人自报家门后没有大惊失色,而仅仅是呆了一呆便即面色如常。 孙坚哈哈笑道:“没想到将军也听过在下的贱名。杀海贼,破许昌父子,不过小事耳,如何能与足下相比!逐鲜卑扫匈奴,威震北疆。自入颍川,坚几乎每日都会听到将军之名。守阳翟c复两县c渡河诱敌,不愧潜龙大号!坚往日那点些许微功,与将军相比不值一提,甘拜下风。” 虽是与周澈初次见面,孙坚并不拘束,言谈颇是爽快。 “足下太过谦虚了。”周澈转目侍立在他身后的那三个人,心道,“这几人不知又是谁?我看这几人对孙坚甚是恭谨,像是他的部众,待我问上一问。”问道,“请问足下,不知这几位豪杰又是谁人?” “噢,这是祖茂,这是董袭,这是朱治。” 祖茂即魁梧孔武的那人,朱治即相貌不凡的那人,董袭即罗圈腿的那人。随着孙坚的介绍,这三人分向周澈行礼。 随既周澈还礼,他还礼的这个举动一下就博得了祖茂等人的好感。 祖茂三人中也就朱治做过州郡吏,其他两人都是武夫而已,没入过仕,虽是孙坚的亲近人,但也就是姜枫c南凌这一类的角色。周澈以周家子弟c度辽将军的身份却不倨傲,给他们还礼,这是他们从未受过的礼遇。 孙坚把周澈的举动看在眼里,暗自称奇,心道:“我闻豫州人言,说此人虽周家子弟,袁家女婿,素来谦虚谨慎,不以身份傲人,与人交真挚诚恳,本以为是地方浮誉,今日一见,竟然不假。少见,少见。” 孙坚的出身与朱儁相仿,也是出身寒微,以武功入仕,对名士儒生们来说不过是个勇夫。他以前遇到的名士c儒生们对他多傲慢无礼,所以刚才在听县人们说归城的这个就是周澈后,虽入郡来就闻其名,他也根本没有结识的想法,只是没想到周澈不仅主动过来打招呼,礼敬他,而且连他的门下人也都礼待,实在与众不同。 王慧不知周澈为何对这几人这么客气,在他看来,这几人言行轻脱,显是粗鄙少文,几个不足重视的勇夫而已,孙坚这个名字他以前也没有听说过,不解周澈为何重视。他望了望暮色,对周澈说道:“暮色将重,你我快去郡府拜见府君吧!”指了指仍聚在路边没有散去的百姓,又道,“天快黑了,就要闭城宵禁,这么多百姓围在城外也是不妥。来日方长,若有意,可来日再与孙司马诸位畅谈。” 孙坚不知王慧是谁,见他黑衣高冠,气度不凡,料来应是周澈的友人,或许是本郡的名士,略瞧了眼,也懒得问他姓名,笑对周澈说道:“这位先生说的是。周度辽,吾等昨天下午到的阳翟,刚一入城,朱公就请郡太守召足下回来,并说:等足下回来后,要细细询问贼兵之事。军务要紧,请先去郡府吧。我也要回去了。” “不知足下现在何处安歇?” “郡太守给朱公拨了一处宅院,在下有幸从陪朱公同住。” 孙坚是吴郡富春人,朱儁是会稽上虞人,吴郡c会稽郡在前汉景帝时曾被合为一郡,到了本朝永建元年159年才又被分为两郡。富春到上虞只有一百多里,朱儁与孙坚是小老乡。孙坚少杀海贼,朱儁盗赠替人还钱,他两个本就神交。熹平元年,平定许昌c许韶父子之乱时,他两人结识,当时朱儁是会稽郡主簿,孙坚是吴郡司马,共同参与了那次平乱。在那次平乱中,孙坚的勇武给朱儁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故而这次他奉旨平黄巾军便特地上书奏请,把孙坚调来当了一个佐军司马。他两人出身相仿,又是故交,交情不错,所以孙坚能陪朱儁同宿。 对此中详情,周澈不知,不过却也能从朱儁与孙坚的籍贯上猜出他两人必相识已久,因闻言说道:“既如此,你我便共入城吧。” 孙坚自无不可。他与祖茂c董袭c朱治没有骑马,周澈也不骑马,与他们步行入城。 孙坚扭脸打量随从在周澈身后的方悦,看了好几眼,没注意脚下,险些被块石头绊倒。祖茂眼疾手快,把他扶住。他立下脚步,弯腰把石块捡起,抛了两抛,虽然刚才差点失态,他脸上却没半点尴尬之色,笑对周澈说道:“只顾相看勇士,险被此物绊倒!”把石块丢给祖茂,说道,“今日喜见周度辽,又喜见他麾下勇士,乃平生快事!此石不可丢了,拿回去存放起来,以记今日。”祖茂接住石块,应诺。 孙坚边走边问周澈:“我闻足下麾下有王智c姜枫c黄盖c程普c韩当,皆勇士也,尤其黄盖,勇不可当,不知这位勇士可是其中之一?” 周澈笑道:“姜枫正在路上押运并州物资来豫,黄盖驻守汝南,王c程c韩诸人留守北疆,以备寇虏兵。,他叫方悦,从我与贼战,先后斩级三十余,现为我之亲卫。” “噢?也是勇士啊!”孙坚赞过方悦,复又惋惜说道,“可惜,可惜!今日不能见到黄c姜c韩君。” “足下若想见他们,来日击贼时自有机会。” “说到击贼,周度辽,我闻贼兵正在围击舞阳?” “正是。”周澈叹了口气,说道,“已围舞阳多日了。我部兵少,难以正面击贼,正准备行险策击昆阳,以望解救舞阳,尚未渡河,朱公与足下即率大军来到了!此真百姓幸也。” “坚平生最恨乱臣贼子!今从将军讨贼,必浴血奋战,不破贼兵终不还也。” “足下江东猛虎,有足下从朱公至,破贼必矣!” “江东猛虎?”孙坚低吟再三,很喜欢这个称呼,哈哈笑道,“豫州郡人呼足下为潜龙,在足下这头潜龙面前,我不敢称虎啊。” 周澈笑道:“足下是江东之虎,我是安成之龙,不但井水不犯河水,日后并肩作战更是龙虎配啊!” 两人相顾大笑。与孙坚初见,相谈甚欢。 入了县城,同行了一段路后,孙坚告辞,带着祖茂三人回去住处。 周澈目送他们走后,问王慧:“你观孙文台此人如何?” “意态颇豪,或许是个勇将。”只是在路上相逢,说了几句话而已,王慧看不出孙坚有何过人之处,问道,“主公,我见你对他似不比对待旁人,怎么?他有何特异之处么?” 周澈一笑,说道:“道左相逢,不过闲谈几句。” 王慧与周澈相识已久,对他很是了解,不信他的话,说道:“闲谈几句要这么久?颍川府君可是在郡府里等着你我呢!” “我见他赤帻黑衣,立於人中,不似常人,似有英杰气,故多聊了几句。” 荀贞不愿多说,转变话题,说道:“适才闻孙文台言,这次府君召你我回阳翟是因为朱公之请。朱公想要见我,必是为询问军事。朱公与皇甫将军分兵两路,他只带了万人先至,也不知皇甫将军何时能到?何时才能击贼?若是晚了,舞阳怕还是难以保全啊。” “且见了朱公再说。” 暮色深深,周澈c王慧等人到了太守府前,令方悦等骑留在府外,他与王慧两人入府。 颍川太守在前院正堂,很快就召他二人进去。他二人在堂门外脱下鞋子,整好衣冠,登堂入内。 堂中烛火通明,两边跪坐了许多黑衣带印的吏员。 上首两人,一坐主位,一坐客席。 坐主位之人短小枯瘦,无精打采,正是太守。坐客席之人正当壮年,黑脸长须,昂首挺坐,穿着轻纱襌衣,冠鶡冠,银印青绶,这是中郎将的官衣打扮,不必说,此人定是朱儁了。朱儁笔直地跪坐在案后,一双眼炯炯有神,向周澈看来。 堂上高座的诸人多为本郡吏员,除了朱儁外只有一人不认识,此人亦银印青绶,位在诸吏之上,仅次自己和太守以及朱儁。 周澈心道:“银印青绶,唯秩比二千石以上者方可佩带。此人定是北军的校尉。”北军五校,每营置一校尉。校尉,比两千石。满座吏员除了文太守和朱俊就这一个银印青绶的,可见朱儁此次所率之军应多是招募的京畿壮勇和三河骑士,北军五校只有一校。他想道:“来的这一校也不知是哪一营?”北军五校分别是长水c越骑c射声c屯骑c步兵。长水c越骑c屯骑是骑兵,射声是蹶张士,步兵是甲士,各七八百人。 他与王慧作揖行礼。 太守低声说道:“周度辽客气了!想来不用我介绍,你应也知,这位便是右中郎将朱公。这位是越骑校尉魏公。” 朱儁和孙坚是小老乡,同为扬州人,但说话的口音却不相同。孙坚虽也说“通话”,也即洛阳一带的雅言正音,但话里边扬c吴一带的口音很重,朱儁则不然,他的通话说得很好,字与字之间带有舒缓的拖腔,听入耳中很是舒服。他说道:“卿即周潜龙?” 周澈说道:“某周澈也,拜见朱公。” “昔我在朝廷,已闻卿名,闻名不如见面啊!今日得见,方知卿真英杰也。” 周澈谦恭地答道:“潜龙云云,都是乡人抬爱,澈不敢当之。” “不,你这潜力的称号名副其实!且不说卿江东c北疆之功绩,我三日前过入郡中,先复阳城c轮氏,此两县中之士子c百姓对你赞不绝口。守阳翟c复两县c渡河诱敌,卿果断沉雄,真有虎胆也!卿与贼数战,今又是从襄城来,当知贼情。贼兵现下情势如何?” “朱公已复阳城c轮氏?” “不错。我三天前率部出关,前日上午克复阳城,下午收复轮氏。” “出关”说的是出轘辕关。周澈说道:“日复两县,何其速也!朱公神威。” 朱儁抚须笑道:“较之卿一夜复两县如何?” “澈复襄城c郏,侥幸而已,前些日渡河诱敌就未能成功。”周澈顿了顿,回答朱儁之前的问题,说道,“贼兵连陷父城c昆阳,现正围击舞阳。父城c昆阳失陷后,贼兵将县中衣冠屠戮一空,四处掠粮,百姓苦之。郡南百姓日夜翘首以望将军,如婴儿之望父母。” “贼击舞阳几日了?” “待到明晨便五日了。” “以卿之见,舞阳还能守否?” “舞阳县小卒少,贼兵众,又连胜,波才虽归昆阳,尚有何曼部两万贼兵击城,恐难久持。” “我与府君商议,决定明日援舞阳,卿以为如何?” 周澈此时闻言,怔了一怔说道:“朱公明天就打算南下援舞阳?” “不错。如你所言,贼兵残暴,陷父城c昆阳后将县中衣冠屠戮一空,今舞阳固守多日,已难久持,等舞阳陷后,县中的衣冠怕又要遭贼屠戮,百姓亦要受贼之苦。我本就是为平贼而来,今舞阳急,自当尽早南下,以救衣冠c百姓。” 周澈面现迟疑。在他本来的设想中,朱儁应该是等皇甫嵩到后再一起进发的,却没料到朱儁如此着急。 朱儁察言观色,问道:“怎么?卿有异议?” “不敢。只是,澈以为明天就南下似乎操之过急了。” “此话怎讲?” “朱公远来,又连复两县,士卒想必疲惫。以澈之见,不如先休整两日再南下不迟。” 朱儁不以为然,说道:“舞阳岌岌可危,我率上万劲卒,挟连胜之威,岂可屯兵阳翟,坐视不理?” “朱公有所不知。” “噢?” “贼兵连战失利,怒气填膺,在攻陷了父城后,贼渠帅波才整编队伍,选取精壮,淘汰老弱,以气激之,以利诱之,气象已与往日不同。兵法云:凡人,死爱,死怒,死威,死义,死利,这是死怒c死利之贼,不可轻视。” 朱儁晒然笑道:“光和元年,我击梁龙c孔芝,以五千破数万,旬月即定交趾,当时我所率之卒且半为家兵,剩下一半亦为郡卒。今我所率皆国家精锐,前击阳城c轮氏,皆一鼓而下!贼兵之不堪战已可见。波才贼兵虽众,半为妇孺,能战者不过三四万,就算他整编操练,几天能有什么作用?卿以新成之卒,以寡击众,犹且连战连胜,怎么?吾反不如卿么?以吾精锐击彼乌合,破之易矣。” 周澈心道:“黄巾的主力都在昆阳c舞阳一带,克复阳城c轮氏自然不难。” 可是朱儁的话说到这个程度了,他也没法再劝了,再劝,就是小看朱儁了。就像朱儁说的:“你带着五千新卒都能连战连捷,我带着上万的精锐反不如你么?”无奈,他只得闭口不言。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中,朱儁与波才的第一战也是失败了,难道就是败在了他的轻敌之下么?周澈心道:“现在黄巾军屯聚於汝水南岸,原该发生的长社之战可能不会再有了,那么,朱儁的初战失利还会有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4章 当晚在堂中议定,明天上午朱儁就带部出城,周澈看了朱儁带来的朝廷虎符与文书,他受朱儁节制。明早先走,先去襄城做准备。 议定军事,夜色已深,周澈与王慧出太守府,回兵营安歇。 在路中,王慧说道:“朱公率万众趋数百里,连战两县,方入阳翟,尚未休整,即又南下迎数万贼兵。兵法云:‘百里而趋利者厥上将军’,轻进恐败。” “在堂上你为何不劝?” “主公你没注意么?你此前在堂上劝他稍作休整再击贼时,他顿时不快。朱公刚强,劝亦无用。” 周澈心道:“‘刚孝好义’。早前我还以为我族兄评价得有误,於今看来,这个‘刚’一点儿没错啊!” 事已至此,既不可挽回,只能听命从事。 因为担忧失利,周澈一夜反侧难眠。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他就和王慧匆匆离开了阳翟,先行赶去襄城。 上午,朱儁率部出城。 昆阳城。 波才得知了阳城c轮氏失陷的消息,知朱儁已率万人入了颍川。 几年前,朱儁旬月平定交趾,在朝野的舆论中是个知兵的人。波才不敢小觑,马上召集帐下渠帅,慷慨激烈,拔剑斫案,说道:“前围阳翟,无功而返。南下汝水,又受周贼之扰,虽克父城c昆阳,舞阳未下,南下之路未开,我军还不能与汝南c南阳合而贼朝廷大军至!后有朱儁c周贼将击,前有舞阳为阻,我数万众被困於百里间,败,无噍类矣。当死战!” 众皆应诺。 波才遣人飞骑去舞阳,召何曼归。 何曼接讯,当即撤围,只留下了两千人马监视舞阳,带着其余的一万多人返回昆阳。 两边会师,四万五千众,厉兵秣马,誓师励士,欲与朱儁c周澈决一死战。 上万人的会战不能一窝蜂的上,需要有具体的分工和先后进发的顺序。 《尉缭子》中说道:把作战的军队分成四支,分卒c兴军c踵军c大军。 大军是主攻部队。踵军先於大军出发,离大军百里,带三天的粮食,与大军约好作战时间,等时间一到就大会餐,进入临战状态。兴军又先於踵军出发,离踵军百里,离大军二百里,带六天的粮食,为后续部队做好战备。分卒负责占领有利地形,战斗胜利时追击敌人,暂驻待机时紧逼敌人。 周澈这一路五千人的队伍就相当於踵军。 到了襄城后,他直接回到营中,把荀攸c江伟c陈盼c周仓等人叫来,召开战前会议,分配战前任务。 周澈c王慧和方悦路上走得很快,只用了半天就从阳翟回到了襄城。 这会儿午时,正是军中用饭之时。按照周澈的军令,军官必须和士卒同食,荀攸等人多在吃饭,接到召令后,他们把食盒一丢,急匆匆得就赶来了。祁杉的嘴角还沾着米粒,周仓的衣襟上都是汤渍。到来后,七嘴八舌地问周澈:“主公怎么昨天去,今天就回来了?” 得了陈盼的提醒,祁杉把嘴角上的米粒抹掉,兴致勃勃地问道:“听说朱将军带了北军五校和三河骑士来,北军是天下精锐,三河多侠士剑客,不知军威如何?定然十分壮观吧!有他们来,灭掉波才还不是易如反掌?” 江伟c陈盼等人对朱儁c北军五校c三河骑士也非常好奇,问个不住。 也难怪他们好奇。 朱儁乃朝廷名将,前几年前旬月定交趾,天下知名。北军之设起自前汉,原是京师宿卫军,最盛时有八校之多,达数万之众,后来渐渐转变成野战军,入本朝以来,兵额虽被大量缩减,被裁撤为五校,三四千步骑,但只要有征战之事,他们就必会在出征之列,常从将军出征,或西北击羌人,或南下定乱,有的乃至长期屯驻边疆,是鼎鼎大名的一支王牌野战军。三河,即河内c河南c河东,地处京畿,故韩魏之地,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多奇节锐士,民风剽悍。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朝廷派来的“天兵”c“王师”。 周澈手下的这些人,方悦c江伟也好,祁杉c陈盼也罢,别看近期他们立下了多少战功,说白了,其实都是乡下的土包子。故此,虽然他们跟着周澈多次大败过鲜卑c黄巾军,但在朝廷来的“将军”c鼎鼎有名的北军五校c天子脚下的三河骑士面前,他们难免会兴奋好奇,同时自惭形秽。 周澈说道:“我昨天傍晚到的阳翟,在太守府议完事后,今儿一早便回来了,朱将军所带之军在县外屯驻,军威如何,我无缘得见,想来应是极好的。” “议完事?都议了什么?”诸将说完朱儁c北军五校c三河骑士,这会儿才又想起来接着问,“对啊,怎么昨天去,今天就回来了?主公,府君给咱们什么奖赏了?” “奖赏暂还没提,朱将军决定救援舞阳,渡河击贼,令我与仲黠先回襄城,为大军到来做准备。” “要救援舞阳c渡河击贼?” 帐中诸人闻听此言,大多喜笑颜开,说道:“王师至,贼兵必反手可定!主公,府君和朱将军给了吾等什么任务?叫做些什么准备?” “两个任务:一是多派哨骑去对岸,打探贼兵近况,一是砍伐树木c制作土囊,为大军渡河做准备。” 江伟有些失望,说道:“没叫吾部当先锋么?”他这个土包子想在朝廷的王师面前表现表现自家的勇武。 周澈对朱儁这么急着南下本有异议,哪里还会争着去做这个先锋?敷衍说道:“朱将军善战,必有定计,做不做先锋,等朱将军带兵到后再说。” 诸将接了命令,分头行事。有的指挥部卒去砍伐树木,有的向县中征收布囊,以用来装土。 等他们走后,荀攸对周澈说道:“皓粼,王师至,贼兵不日可定,你怎么反而郁郁不乐呢?” 周澈叹了口气,说道:“贼兵若能不日而定自是最好,我只担忧不能旗开得胜啊。” “此话怎讲?” “朱将军所带之军虽有万众,然多半是临时招募来的京畿壮勇,没受过什么操练,只是编了编什伍,定了定部曲,在铠甲c兵器上比贼兵强而已,在其它地方,如阵伍c军纪等方面比贼兵强不了多少。他们从洛阳出发,趋行数百里,过轘辕关,东入吾郡,先战轮氏c阳城两县,未经休整,现便又要马不停蹄地继续南下,我恐怕这场仗不好打。” 荀攸想了一下,说道:“恐怕朱将军正是因为考虑到他所部人马多是临时招募来的京畿壮勇,所以才急着南下击贼啊!” “此话何意?” “若是百战老卒,那么在阳翟休整几日也未尝不可,而今朱将军所带多为临时招募来的京畿壮勇,所恃者一口气而已,若是入吾郡后停顿不战,这股气泄了,兵就不好带了。” 荀攸说的也是事实。临时招募来的壮勇不比身经百战的老卒,若在阳翟待得久了,任黄巾在汝水南岸攻城略地,等他们的捷报一再传来后,恐怕士气就会下落,不利与黄巾军作战。 “你说的也有道理。” 荀攸笑道:“王师连复两县,士气正盛,而反过来看贼兵虽也接连攻陷了两县,可舞阳却迟迟不能下,这说明他们军卒已疲,这一场仗也不是不能打的。” 朱儁已经做出决定,周澈c荀攸他们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只有尽力完成自己的任务。 朱儁带了上万人马,行速比周澈他们慢得多,次日上午才到襄城。 这时,周澈已搜集到了许多有关对岸黄巾军的情报。 他带着荀攸c王慧c方悦等人并及李瓒这些县中衣冠到县外迎接朱俊。 出乎他的意料,颍川太守也随军来了。 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 太守身为一郡太守,保境安民是他的本分。先前他可以以坐镇指挥为由留在阳翟,现今朱儁带着王师来了,他身为地主,没理由滞留不进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待罪之身”,估计他也想借机立个功劳,以使朱儁能帮他在朝中说句话,减轻罪责。 人到一万,无边无沿。 朱儁他们是从西北边来的,周澈等人在县西北相迎,展目远望,只见官道上车骑旌旗,矛戟如林,行军队伍足有数里之长,前为骑士,后为步卒。两三千骑士策马扬威,六七千步卒持矛前行。远望之下,烟尘弥漫,军容甚盛。 最前边是朱儁c颍川太守和那个姓魏的越骑校尉,三个人皆未乘车,都骑着马,冠带黑衣,银印青绶,革带佩剑,一干的军中将校与郡府吏员随从其后。人群中,周澈看到了钟繇c郭图等人,还看到了孙坚。他与帐下诸人并及李瓒等县中诸姓迎接上去。 迎接的人群除了他们,还有数百选出来的县民,扶老携幼,跪拜道边,箪食壶酒,共迎师旅。几个拄着长九尺的鸠头拐杖站的老者跟着周澈等人上前。 走到军前,朱儁c颍川太守c魏姓校尉等人下马,李瓒代表县中父老迎接王师,拄鸠杖的老者们颤巍巍地奉酒给朱儁。鸠杖就是王杖,给年高德劭者授杖之法始自周朝。汉法:七十以上得授王杖,持杖的待遇与持节同,身份比六百石吏,入官寺不趋,得行驰道,以示尊老之意。 朱儁忙快步上前,接过酒,说道:“怎敢劳长者相迎!” 李瓒说道:“闻将军率王师到,县民不胜雀跃。贼起至今,吾县深受荼毒之苦,十室五空,死者枕藉於道,今终将王师盼到,吾民有救矣!这椀酒,为将军洗尘,请将军饮下。” “今次,我率三万精锐先发,皇甫将军带五万大军随后,来贵郡,就是为国家杀贼,为百姓平乱的!”朱俊端起酒椀一饮而尽,一手拿着椀,一手握住剑柄,慷慨地说道,“后天我就率部渡河,为父老除此残贼!” 朱儁说他带了三万人,皇甫嵩带了五万人不过是兵家常用的夸大虚词,出来迎接他的县人们信以为真,都很兴奋,奔走相告。波才的黄巾军才数万人,来的朝廷王师就有八万之众,不管怎么看,这场仗都赢定了,“贼乱”也许很快就能平定了。 跟着周澈出来的江伟c祁杉c陈盼等人,他们的注意力不在“三万”c“五万”上,因为他们从周澈处得知朱儁只带了万人来,他们的注意力甚至也没有太久地停留在朱儁身上,他们的目光悉数落在了朱儁带来的越骑营和三河骑士的身上。 越骑营人数不多,七八百骑,装备却极其精良。 骑士们戴着飘洒红樱的兜鍪,穿着玄色的两当铠,披着绛色的战袍,手持长达丈余的铁马戟,佩戴黑色刀鞘的直刃环首刀,有的还配有臂张弩,骑的都是高头大马,战马披挂着马铠,马铠由面帘c颈甲c装在前胸的皮革制成的“当胸”三个部分组成。 马铠这种东西很少见,越骑营骑士们的战马披挂的虽非是整套的马铠,却也是他们这些土包子前所未见的,稀罕不已。但是他们不知周澈在并州已经装备了大量整套马铠的骑兵部队。 伏波将军马援说过:“马者,兵甲之本,国之大用。” 经过秦末之乱,前汉初年良马奇缺,天子找不到四匹同色的马拉车,大臣出行只能乘坐牛车。为了抵御c反击匈奴的入侵,帝国大力兴办马政,先是在文景之时,颁布“马复令”,鼓励民间养马,并在中央和地方设立专门的马政机构,后又在武帝时得到了乌孙天马和大宛天马,极大地改良了马种,同时期又从西域传入了苜蓿,养马业遂空前繁荣,一改开国初年的窘状。 本朝以来,养马规模虽不及前朝,但底子尚在。 数百骑士所骑之马皆为良马,高七尺,俊美雄壮。前汉昭帝时曾颁禁令,禁高五尺九寸以上的马出关。马高八尺为龙,五尺九寸就是良马了,七尺高的更不必说。江伟c陈盼等人所骑的马高七尺者寥寥可数,便是周澈的坐骑也只有七尺高罢了,而这越骑营的骑士们所骑战马却全部七尺高,又装备精良,虽只七百余骑士,持戟行来,龙马精神,令人观之便不觉目眩神迷,真是:“被光甲兮跨良马,挥长戟兮彀强弩”。 越骑营装备精良,三河骑士虽不如之,然也不错。 数千三河骑士多半披甲,持戟带刀,近半数的人带了弓矢,战马上没有马铠,但也都是良驹。这是皇甫嵩的功劳,在早前的群臣会议上,他奏请天子出中藏钱c西园厩马以班将士,天子从之。这些三河骑士们骑的马除了部分是自带的外,其它都是西园厩马。 祁杉看的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啧啧称羡。陈盼叹道:“玄甲曜日,朱旗绛天,长戟如林,骏马如龙。今见王师,方知以往之夜郎自大。” 不管朱儁急着南下击贼到底是因为轻视黄巾军还是因为如荀攸所言:怕在阳翟待久了会造成士气下落,他毕竟是个领过兵c打过仗的人,通晓用兵之道,兵法云:“趋一日力疲,经昼夜者神惫”,他带部从阳翟到襄城县走了一天,士卒们也都疲惫了,所以他决定后天南下,先让兵卒们休整一天。 周澈昨夜加班,给王师搭建起来了一个简单的营地,由诸将等陪着,上万步骑入营中休整,朱儁c颍川太守c姓魏的越骑校尉和一干军官c郡府吏员则由钟繇c李瓒陪着入县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5章 在县寺里,李瓒说县中士民为欢迎王师,备下了宴席,请朱儁c颍川太守晚上赴宴。 朱儁拒绝了,他说:“我奉旨平贼而来,今贼尚未平,怎么能先吃酒宴呢?”领了好意,拒绝了邀请。 李瓒知他们有军务要谈,没有过多打扰,告辞离开。 朱儁亲送他出去,在寺门口对他说道:“公父刚节,惜乎为奸佞所害,至今天下思之。这次我与皇甫将军离京前,皇甫将军奏请朝廷说益解党/禁,圣天子贤明,已准此奏。想必不日就会有对公的征辟下来,贼乱过后,地方凋敝,日后朝廷还要多多倚仗公之俊才啊!” 朱儁说这话时,颍川太守c周澈等都在一边儿。听到他说:“皇甫将军奏请朝廷说益解党/禁”,周澈心头一跳,心道:“党锢要解了?”他虽然记得党锢就是在黄巾之乱时解的,但此时得到了确定的消息,仍不禁甚是惊喜。这是个好消息。 比如荀攸家的荀氏天下望族,党锢一解,族中必有许多人会受到朝廷或公府的征辟,再如周澈他以前结交下的人脉,如李瓒家等也必定会受到征辟,古语云:弹冠相庆,族人c岳家c友朋,入朝出仕的人越多,对他以后的仕途自然也就越有利。 送走了李瓒,诸人回到寺中堂上,商议明天的出兵之事。 周澈先汇报说道:“奉将军令伐木制囊,从昨下午到今上午共伐树六百余,制成土囊五千余,足以断绝流水,使大军渡河了。” 汝水不宽,现在春天,河水也不深,最好的渡河办法是干脆从上流将河水截断。 “很好。”朱儁点了点头,问道,“贼兵这两天有无异动?” “贼兵应是已知将军来到,贼渠帅何曼离开了舞阳,领兵返回昆阳,与贼渠帅波才合兵一处。父城的贼兵昨夜也离了城,往昆阳方向去了。” “父城的贼兵离城了?” “是。” 孙坚说道:“看来贼兵是想合兵於昆阳,与我死战啊。” 朱儁轻蔑地一笑,说道:“乌合之众也配与我王师死战?贼兵舍弃父城,倒是省了本将的力气!”他令人在堂上展开地图,行至图前,指点给诸人看,说道,“明日南下,吾等就先取父城,然后再击昆阳。,文府君,你以为如何?” 汝水有一条支流名叫滍水(今沙河),正从父城和昆阳之间流过,所以欲击昆阳,必须先到父城。 颍川太守也不知是不是从朱儁的嘴里听到了一些朝廷大臣对他的议论,自从朱儁到后,他就神不守舍的,这会儿强自振作精神,答道:“将军妙计,正该如此。” “取下父城后,休整一夜,次日便向昆阳进发。欲至昆阳,需要先渡滍水。皓粼啊,渡河时,你带你本部人马虚张声势,装作是主力,去昆阳对岸假意渡河,我则率主力潜行至此处潜渡滍水。”朱儁看来是早有定计了,他指着昆阳东北十里处,继续说道,“渡过滍水后,贼若出城迎我,便与贼野战,贼若龟缩不出,便围城击之!” 王慧忍不住开口问道:“贼若趁我军渡河之时,半渡而击之,如何是好?” 朱儁瞧了他一眼,冷笑说道:“贼若半渡而击,我正可用昔年淮阴侯水淹龙且之计!” 楚汉之争时,韩信与西楚霸王项羽部下的猛将龙且在潍水交战,韩信趁夜在潍水的上流堆土囊造堰塞水,次日天亮率军过河击龙且军,假装败走。龙且大呼:“固知信怯也。”率楚军追击。韩信见他追击,便令士卒决堰放水,楚军被从中间冲断,惊慌失措,韩信趁势反击,龙且被杀。 王慧心道:“潍水湍急,所以淮阴侯此计得以成功,滍水”他没见过滍水,不知水流如何,虽然对朱儁此计有点不以为然,但闭口不言了。周澈见过滍水,但他看了看朱儁刚毅的神色,亦沉默无声。 堂上诸人皆无异议,都道:“诺。” 如此议定,朱儁令麾下各部做战前准备,派出探骑,潜渡汝水,再去父城c昆阳c舞阳一带探察敌情。 到了深夜,哨骑归来,带来的敌情与周澈汇报的一样。 何曼c父城的贼兵已到昆阳与波才会师,两边合计战卒四万余人。 既然敌情没有变化,那么作战计划就不用更改。 次日一早,全军饱食渡河。 周澈留下了王慧带着陈盼c祁杉等几个曲守卫襄城c郏两县,率领余部荀攸c江伟c周仓c方悦等部合计四千人随军南下。 朱儁没有用他做先锋,而是令孙坚带本部人马先行。周澈的主要任务是把汝水上流隔断,以供大军南下。计划辰时渡河,他三更就带着部众去了上流,把树干c土囊堆积到河道中,断绝了流水。辰时前,朱儁到河边视察,河水已经断流,露出潮湿松软的河底。 辰时,孙坚率本部千余人先行,步卒随后,越骑营和三河骑士殿后。 孙坚在被朱儁召来前正在下邳当县城,他带来的千余人都是他自己招募的,一部分是如祖茂这样随从他在下邳的乡里少年,一部分是募来的商旅以及淮泗精兵。相比那六七千临时招募来的京畿壮勇,他这一部人马因为许多跟着他平定过许韶c许昌父子之乱,所以比较精锐。故用他先渡。 全军渡河后,周澈带着本部四千人最后随行。 在朱儁带来的步卒c骑士们渡河时,周澈率部站在三四里外的上游翘足观望,只见军容甚壮,上午的阳光下,转首向后看,河流如带c波光粼粼,翘足向下看,长戟如林,战鼓声声,数千匹战马的马嘶之声可传数里之外。 不少县民也在远处观瞧,异口同声地称赞:“王师威仪,赫赫天威!此次南下,必能平定郡南,尽灭贼兵!” 大军抵达父城时,城中已无贼兵。 城门大开,几个在兵乱中侥幸未死的县中士绅在城外相迎。一见朱儁,这些人泪水滂沱,如见亲人。 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拜倒在朱儁的马前,恸哭说道:“没想到我还能见到王师!” 朱儁下马扶他起来,问他姓名。老者自称姓冯,痛哭流涕地说道:“贼兵破城后,屠戮县中,士民死伤无数,我家数十口死了大半。将军,请你一定要为我家报仇,杀贼平乱。” 父城冯氏是大树将军冯异之后,冯异名列云台二十八将,是中兴汉室的大功臣,他的后人在这次黄巾乱中死伤泰半,朱儁为之唏嘘,扶起这个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贼兵残暴,令人发指。儁此行必破此残贼,上报国家,下为士民除害。” 周澈对这个冯姓的老者,不像朱儁只是一味的同情,他半是同情,半是觉得他们咎由自取。他穿越至今十余年了,很清楚这些豪族大姓平时是怎么盘剥欺压贫苦百姓的。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太平”的时候,贫苦的百姓只能默默忍受,一旦他们再也忍受不下去,揭竿而起,那么这些豪族大姓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波才c何曼纵兵屠戮诸姓,其中固有襄城c郏两县的大姓帮助周澈取城的缘故,但他们手下部众对这些大姓豪强的切骨痛恨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 波才c何曼在父城时不但将大姓屠戮一空,而且四外掠粮,乡民无以为食,有的被裹挟到了黄巾军中,有的饿得奄奄一息。 朱儁拨了一些军粮交给文太守,请他赈济百姓。颍川太守将此重任交给钟繇具体负责实施,命他不必从军南下,留在父城安抚百姓。 在县里住了一夜,大军次日接着南下。 行二三十里到巾车乡,此地离滍水只有十几里了。天色已晚,朱儁令在此地安歇,晚上,又请来颍川太守,召来诸将商议明日进军之事。 “父城不战而复,可见贼兵已然胆寒。据报,贼兵现还在昆阳城中,似乎并无外出迎我之意。我决定今夜就渡滍水!皓粼,今晚三更,你带你本部人马多打火把,多打旗帜,到昆阳对面之滍水岸边作势渡水,吸引贼兵注意。我同时率主力潜行,至昆阳东北十里处过河。等我渡过河后,贼兵若迎击我,你可趁机渡水,抄袭贼兵侧翼。贼兵若於城中不敢出,你就与我主力会合,共击昆阳!” “诺。” “府君啊,明天你可与我同在中军,请你观战。” “是。” 商议定下,全军饱食安寝,只等夜深出发。 朱儁在巾车乡做战前的最后一次军议,昆阳城内,波才c何曼也在与渠帅c小帅们议事。 他们派去滍水对岸的哨探送来了朱儁已复父城c至巾车乡的军报。 何曼说道:“朱贼入颍川后马不停蹄,一天之中接连攻下轮氏c阳城,四天前到了阳翟,前天就至襄城,昨天渡过汝水,在父城仅仅住了一夜,今天一早就又出兵,已至巾车乡。他来的可真够快的!这是急着与吾等一战啊。若我所料不差,迟则明天,早则今夜他就会横渡滍水。”问波才,“贼兵将渡,上师有何对策?吾等是固守城中,还是出城迎击?” 波才顾视帐中,默然片刻,吐出了四个字:“出城迎击!” “出城迎击?” 帐中的渠帅c小帅们顿时议论起来。 波才拍了拍案几,让他们安静下来,说道:“朱贼号称他与皇甫贼共带了八万之众,虽是虚词,不会有这么多,估计也有三四万人。我部能战者只有四万余人,如果固守城中,等皇甫贼到后,他与朱贼合兵一处,便是以我四万敌彼四万,我城中粮少,外无援军,无法久持,必败。” 接连败於周澈之手,又被周澈渡河戏弄,波才恨之入骨,早就想报此仇了。如今,他已将部众初步改编完成,何曼c父城的兵马也都到了昆阳,四万多人,怎么也能与朱儁一战了。他说道:“故此,以我之见,不如趁皇甫贼尚未到,现下只有朱贼一人先来,吾等主动出城迎击之!若胜,就可以全力攻打舞阳,舞阳一下,就算是打通了去汝南c南阳的道路。这样,就算皇甫贼来了,吾等也可进退自如,进,与之战,退,去汝南或南阳。” 一个小帅问道:“朱贼所带的北军五校c三河骑士不可小觑。如果吾等主动出城迎击,胜了固好,万一败了怎么办?” “败,尚可退回昆阳,凭城坚守。” 诸渠帅c小帅议论纷纷。他们中有胆怯的,窃窃私语,说道:“朱贼麾下有数千骑士,吾等少马,只有不到千骑,以步卒应战骑士,野战恐会失利啊!”害怕出击不利,不愿出城迎击,可又不敢违逆波才的意思,便不断目注何曼,希望他能站出来反对。 何曼听到了小帅们的议论,低头沉思了会儿,抬起头来,说道:“上师所言乃是正论!” 他环顾帐中,慷慨激烈地说道:“就像上师说的,吾等少粮,外无援军,如果困城自守,是坐以待毙!与其等死,不如拼死一战!” 因为周澈的缘故,黄巾军打阳翟失利,接着又丢襄城c郏两县,现今全军被困在汝水南岸,等於是被逼到了死地,如果再不拼命,早晚全军覆灭。何曼放缓了点语气,给诸渠帅c小帅们分析敌情,说道:“朱贼率部从洛阳来,趋行数百里,连攻两城,不得将歇,士卒必疲。他欲击我昆阳,必须先渡滍水。他麾下虽有数千骑士,但在渡河时这些骑兵是用不上的,而他带的那些步卒都是从洛阳周边临时招募来的,不必畏惧。吾等可趁他渡河时与他死战!先破其步卒,再趁胜杀其骑士。” 他说的有道理。骑士再多,过河的时候肯定用不上。黄巾军确实可以趁机击之。 一个小帅说道:“半渡而击当然是妙计,可是,吾等又如何才能知道朱贼会在何处渡河呢?” “朱贼要渡滍水,不外乎两个选择。一,在我昆阳附近潜渡,二,在昆阳远处渡。” “不错。” “吾等今夜就遣骁勇出城,埋伏在昆阳附近几个适合渡河的河段,并令各部枕戈备战,随时准备出发。朱贼若在昆阳附近潜渡,必会被我埋伏的骁勇发现,一旦发现,骁勇便先击之,然后主力出城驰援。” “若是朱贼在昆阳远处渡呢?” “若是如此就更容易了。朱贼所率至少万余人,万余人短途潜行尚可,长途难掩饰行踪,吾等可广遣哨探沿河监视,只要确定了他渡河的位置就迎击之。” 何曼的这两个办法都很靠谱,帐中的渠帅c小帅们再无异议。 波才起身,虎视帐中,按剑令道:“就依何将军计,入夜潜骁勇出城,令各部备战,广遣哨探!一旦发现贼兵渡河,我即亲率主力出城击之!何将军,你带五千人留守城中。” 何曼应诺。 波才拔剑,斫断了案几,咬牙说道:“报仇雪恨,立我黄天,在此一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6章 这晚三更,朱儁带部先走,出了巾车乡,不打火把,人衔枚,马衔铃,摸黑向滍水东北行。 四更,周澈令士卒们多打旗帜,一人一个火把,刻意拉长行军的队伍,缓缓向昆阳对岸行去。远处望去,如一条火龙,哪里像只有四千人?足有万人的规模。 五更,到了渡河的地点。 周澈早前在襄城做的土囊还剩有两三千个没用,他带了几百个,余下的都给朱儁带着,令各曲稍作休整后,即令人往上游丢掷土囊,截断流水。 他立在河边,先望了望东北方,心道:“朱儁应已到渡河处,大概开始渡河了。”再远望对岸的昆阳城,漆黑一片,不见灯火,滍水对面的岸上亦空荡荡的,不见一人,他又想道,“波才c何曼不会不派出哨骑,我带人大张旗鼓地来到这里,他们肯定已知,而对岸不见一人,看来他们真是要龟缩城中,不肯出来与我军野战了。唉,若是出城迎战,他们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困守城中,等皇甫嵩来到,他们必死无疑。” 正寻思间,突然听到一阵隐约的鼓声从东北方向传来,并有喊杀声随夜风传到。 他悚然而惊,转首东北顾。 河对岸,本来空无一人的岸上不知从哪里冒出了数百个人影,皆敲击兵器,奋声大呼,有持强弩的,张弩放矢,锐利的箭矢飞跃过数丈宽的河面,射到周澈的马前。他胯下骏马受惊,在夜色下扬蹄长嘶。 对岸突然有数百人跳出来,击兵大呼,接着又有稀疏的弩矢射来,河边的众人被吓了一跳。 周仓本在周澈马后,立刻奋不顾身地策马冲上前,挡在了周澈的身前。 周澈本以为黄巾军龟缩城中不敢出战,却没想到他们早早埋伏在了河对岸,差点被受惊扬蹄的坐骑颠下马来。他忙控住缰绳,俯身马颈上,抚摸马鬃,在它耳边轻嘘,使坐骑镇定下来,向后边退了两步,伸手把诸部曲召来。其实不用他召,这些人已经飞快地奔到他的坐骑左右了。 江伟紧张地盯着河对岸那数百人影,说道:“主公,贼兵有了备,吾等该怎么办?” 方悦蹲下身子,把射到周澈马前的弩矢从地上拔出来,这是一支铁制的弩矢,簇端伸出三翼并前聚成尖峰,掂了两掂,感觉了一下重量,说道:“这是三石弩。”站起身,望向对岸,弩矢稀稀疏疏地射来,有的射近,有的射远,然而都未能射中人c马,“滍水仅数丈宽,以三石弩之射程足能将我部之大半笼罩在射程之内,而贼兵却只将这支弩矢射到了主公的马前,其它的弩矢也皆散落在近河岸边,可见用弩之贼并不会射。”三石弩射程可达一百三十余步,折换成米是一百多米,对岸的黄巾军中如果有精通用弩之人,只刚才这一箭就能把周澈射落马下了。 方悦确是个谨慎细致的人,这会儿还有心思分析对岸敌人的射术。 周仓立在诸将最前,抬头看周澈,握刀问道:“要不要还击?”他部下有两百个受过简单训练的弓弩手,射术远好过对岸之敌,如果反击,他有很大把握将对岸之敌击溃:“对岸只有几百贼兵,不足挂齿,就下令张弩反击,吾等趁势杀过去罢!” 荀攸制止了他的冲动,忧心忡忡地向东北方望去,战鼓c喊杀声持续不断地随夜风传来,他说道:“贼兵早有准备了!不但在吾等‘渡河’之处安排了伏兵,朱将军他们也碰到了贼兵的埋伏!” 他不顾危险,快步走到河边,观察河水的流势,捡了块小石头扔入水中,石块在水面上砸出了个小漩涡,冒了几个泡沉入了河底。 他返回身,对周澈说道:“朱将军说若是在半渡时遇到贼兵攻击,那么他就诈败撤回,引诱贼兵过河,然后搬开上流的土囊,使水流湍急直下,以此来淹没贼兵,我刚才看了河面,水流并无变化,要么是朱将军还没有搬开土囊,要么是此计不能得行。若是前者倒也罢了,若是后者,朱将军部危矣!皓粼,吾等快去援助他们吧。” 江伟提出个意见:“朱将军若是遇到了埋伏,被贼兵趁他半渡而击之,那么就算咱们去驰援朱将军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能徒然望之。主公,我觉得元福适才所言甚对,咱们不如杀过河去,将对岸之敌击溃,随后急趋到朱将军与贼交战处,击贼侧翼,这样朱将军在河这边,吾等在河对岸,两面夹击,败敌易矣!岂不上策?” 他话音刚落,周仓忽然伸手前指,说道:“贼兵出城了!” 众人忙举首远望,只见一条火龙从远处的昆阳城中出来,出城后分为两股,一股大,一股小,大股的往朱俊交战处急行去,小股的折往周澈这边的河对岸。这两股敌人的行军速度都很快,从行速判断必是骑兵。 方悦喃喃说道:“火把甚多,这两股贼骑怕有千人之众啊!” 紧跟着没多久,又有敌人从城中出来。若把刚才的骑兵比作是一条火龙,那么现在出城的敌人就是一片火海,前后连续,没有一点间隔,众人看了多时,仍没有出完城,几乎令人疑其无穷无尽,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在行动。 江伟瞠目结舌,不再说渡河击对岸之敌了,咂舌惊道:“这是贼兵的步卒,得有多少人啊!波才c何曼难道把贼兵全部派出城了么?咱们刚到岸边,贼兵就大队出城,反应怎么这么快?哎呀,糟糕!中了贼兵奸计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反应再慢的人也能看出来己方中了黄巾军之计了。 周仓嘿然说道:“贼兵中亦有智谋之士,居然先装作龟缩城中不出,诱我军渡河,然后设伏岸边,继之主力驰援。朱将军部危险了。” 周澈骑在马上,转顾麾下将士。因为担心会被流矢射中,兵卒们往后退了点,此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对岸那一大一小两条疾驰的火龙和正在出城的一片火海。两条火龙和无边无际的火海燃亮了如墨的夜色,昆阳城墙清晰可见,给人以极大的震撼。 相比刚才,东北方向传来的鼓声更大,更激昂了,喊杀声也更高亢了,若倾耳细听,隐约还能听到兵器撞击的声音。按理说相隔十里,是难以听到格斗之声的,这或者是错觉,或者是战况太激烈,以致格斗声传到了十里外。 周澈心说:“朱儁现下大概刚到渡河处不久,最多刚刚吧把前锋派到对岸,若是不能迅速脱离战斗,等到敌人主力到时,不但前锋会失陷,尚未渡河的主力也要陷入险境。”依朱儁上次渡汝水时的布置,先过河的这个前锋很可能是孙坚部,也就是说现在陷入苦战的是孙坚这支人马。 他做出了决定,令道:“对岸贼兵的援军立至,我部无法渡河。朱将军将会受到贼兵主力的进攻,吾等当速援之。元福,你带白髦骑士先行,方悦尔等部曲次第疾行,马上去驰援朱将军。我带蹶张士开弩反击,齐射三矢。” 诸将领命应诺,分散而去,各归本部依令行事。 “白髦”是中军的别称,“中校之军皆白裳c白髦c素甲c素羽之矰,望之若荼”,白髦骑士就是周澈的亲卫骑士们,共百骑。周仓驰马到骑士们聚集之处,招呼了一声,众骑上马,打着唿哨飞奔先行。四五十匹战马同时疾行,马蹄踏在松软的岸上,带起一块块的泥土,蹄声急促,转眼间消失了在夜色中。 方悦等带着本部人马次第开拔,沿河向朱儁交战处奔去。 周澈令襄城左c右曲的步卒跟着大队先走,留下两屯的蹶张士,一字排开,随着口令向对岸齐射三次。对岸的黄巾军没有多少弓弩,从弩矢的数量估算最多也就七八支弩,他们大概没想到周澈部下会有这么多强弓劲弩,完全没有防备,被射了个人仰马翻,惨呼连连。这两百蹶张士在阳翟军训时就受过射击的短暂训练,前些天没有战事,又在襄城再次受了集训,夜晚虽看不清对岸,但敌人都聚集在一块儿,只要射程够,基本就能射中目标,三次齐射,粗略估计射中敌百余人。 三次齐射后,两屯两百人收起弓弩,列好队,小跑着追上大部队。 周澈带着荀攸c方悦等人在队前先行。四千人不惜体力,快速向朱儁处急行。 河对岸的黄巾军因受了三次齐射,不敢过河尾随追击,等援助他们的那一小股骑兵到后,他们留下死伤者,余众也向朱儁处跑去。 滍水缓缓流淌而下,河两岸分属敌我的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向着同一个方向驰行。 随着渐渐接近目的地,喊杀声c战鼓声越来越大,先是兵器撞击声变得清晰,继而遥遥可闻惨呼。惨呼之声此起彼伏,被夜风吹乱,也不知是出自敌人抑或是己方。周澈和对岸的黄巾军几乎同时加快了脚步。 快点,快点,再快点。 疾行四五里,可见前方数里外的火光,火光遍及滍水两岸,不止敌人打的有火把,原本摸黑渡河的朱儁也打起了火把。 疾行五六里,借助火光,可见前方河两岸密密麻麻到处是人。 河对岸差不多有三四千敌人,其中约有两千人持盾举矛,临河列阵,严防以待,应是在防备朱儁的主力渡河,剩下两千来人比较靠后,正围着数百人在厮杀搏斗,喊杀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被围在中间的那数百人肯定就是朱儁派过河去的前锋人马了。 极目望去,河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火把,观其规模,大约数百人,这应是朱儁派去援助对岸前锋的人马。 疾行六七里,这股人马还没有上岸,就被敌人列在岸边的部队杀散了。 早先从昆阳城中出来的那一大股敌骑到了交战处,短暂的停顿了下后分成数股,大部驻马岸边,协助那两千持盾拿矛的步卒监视对岸,少部加入了厮杀的战团。 一骑迎面奔来。方悦策马冲前,抽出环首刀,大喝道:“来者谁人?” 这一骑叫道:“是我!” 周澈等人听出了这个骑士的声音,是跟着周仓先去的一个骑士。方悦收刀归鞘,放他近前。这个骑士到了周澈左近,吆喝控缰,兜转马头,改与周澈并行,一边疾行,一边侧脸向着周澈叫道:“主公,朱将军麾下先过河的前锋陷入了贼兵的埋伏,正在奋战!” “前锋是谁?” “佐军司马孙坚。” 果然是孙坚。 “他带了多少人在河对岸?” “五百余人。河对岸本来无人,孙司马带队渡河,刚过去了四五百人,忽有贼之伏兵起,最先只千许人,但随着交战,贼兵越来越多,先后来了五六股,每股各有五六百人。 “五六股?每股各有五六百人?” 周澈心念电转,从这句话猜出了波才的布置,心道:“是了!我本还在纳闷波才c何曼是怎么知道我军渡河地点的,在朱儁渡河处和我渡河处居然都有伏兵,如今看来,波才c何曼这次却是漫天撒网,必是在所有适合渡河的地点处都布下了伏兵!这后至的五六股贼兵显然就是原本被布置在别处的埋伏,在听到开战后相继赶来了。” 他猜得不错,波才这次总共布下了十路伏兵,皆是从军中选出的勇士,每路各有五六百人,埋伏在昆阳附近的十五里河段上,平均一里半就有一路伏兵。一里半,距离不远,故此在发现朱儁后,其它各路的伏兵能迅速赶到增援。最先困住孙坚的那“千许人”就是相距最近的两股埋伏合在一处后的人马。 “再接着就是贼兵的骑兵赶到。”这个骑士遥指对岸,“贼兵的主力也快要到了!” 河对岸,这个骑士指的就是那片出城的火海。火海的最前端离周澈他们大约两三里地,最后端还在城中。也就是说,这片火海足足燃亮了长达七八里的路程。荀攸策马紧从周澈,马速太快,他戴的冠被颠歪了,顾不上扶,转首远注,估算说道:“三四万人!贼兵倾巢而出了。” 这个回来报讯的骑士接着说道:“孙司马一过河就被贼兵缠住了,回不来,因此朱将军至今不能把上游的土囊取走。”孙坚还在对岸,如果在这时取走土囊等於把孙坚留给了敌人。朱儁和孙坚是小老乡,两人又早已相识,他是无法做出这种事的。 “如你方才所言,对岸的贼兵起初并不多,朱将军为何没有在孙司马刚被缠住时遣军援之?” “朱将军遣人去援了。河道太泥泞,行走不便,无法派太多的人同时过河,先后三批,各有两百多人援孙司马,但是埋伏在河对岸的贼兵甚是凶悍,打的旗号是‘陷阵’二字,大半披甲,作战极是悍勇,与吾等以前遇到的贼兵截然不同,竟是宁死不退,三次援助都未能成功。” “陷阵营”是波才学习周澈,从军中选与官兵有仇的死士在襄城编成的,乃是黄巾军现有的两大精锐之一。黄巾军改编前,精壮与妇孺混杂,发挥不出战斗力,经过改编,战斗力却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最先那千余陷阵营的死士居然可以缠住带有数百之众的江东猛虎,并抵挡住朱儁的三次援救。 这个骑士继续说道:“最后一次援助就在刚才,还没上岸就被贼兵杀散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7章 刚才黄巾军人少时遣派援军尚无用,这会儿黄巾军越来越多,还来了数百骑士,周澈心道:“朱儁怕是不会再派人过河了。”问道,“除遣人渡河援救外,朱将军还有何别的对策?” “朱将军令善射的三河骑士聚集岸上,向对岸贼兵密集处射箭,希望能助孙司马突围。” 敌人越聚越多,大部队不久即到。敌在岸上,我军过河是仰攻,河底又泥泞,走一步陷一个坑,没法冲锋,不占地利。敌人人众c又占地利,我军处在了下风。周澈可以想象出朱儁此时的心情,必是矛盾挣扎。既不愿坐视孙坚苦战,却又无法派人助之。 两里地转瞬即过,周澈到了交战之处。 和他一块儿来的那股黄巾军的小部步卒c骑士也到了对岸,他们没有加入战团,而是与那两千执盾的步卒以及数百骑士一起,列阵在了岸边。 行到近处,看得清楚,包围孙坚的敌人确有两千人上下,正在血战。从敌骑中分出的那一二百骑亦驰奔在交战的阵中,协助步卒冲击孙坚坚守的阵地。孙坚聚集部众,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下,令大半的部众背向内c脸向外,结成了一个环阵,挥矛戟与接近的敌人激斗,剩下的少半部卒则在阵内充当候补。在被包围的情况下,结成环阵以御敌,是汉军骑兵常用的阵型战术,步卒也可用之。 结阵的兵卒不时有负伤或阵亡的,使环阵短暂地出现缺口,但是很快就会有阵内的候补之卒补上。 在他们这个环阵的周围堆积了上百尸体,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 周澈勒住马,两腿用力,夹住马腹,挺身望之,一眼看到在环阵中有两骑极其勇武,一骑未戴兜鍪,赤帻玄甲,骑一匹青骢马,另一骑披重甲,持强弓,两骑互相配合着冲出环阵,深入敌中,近处之敌由赤帻骑士持矛奋击,远处之敌由持弓骑士张弓射之。 两骑驰奔过处,如疾风摧林,敌人纷纷倒地。十数敌骑试图拦住他俩,尚未近前,就或被赤帻骑士刺倒,或被持弓骑士射落。奈何他两人虽然勇武,人太少,始终不能将敌人的包围冲破c搅乱。深入敌阵二三十步后,赤帻骑士的矛断了,他弃矛换刀,抽出环首钢刀,大声呼叫,又往前突击了几步,与那个持弓骑士转马回入阵中。 两骑这一次突击,少说杀伤了数十敌人。回入阵中,这个赤帻骑士换了支长矛,稍作休息后,又跃马出阵,再次冲锋。 荀攸也看到了这两骑,没办法,他俩太突出了,任一个观看战局的人都会先看到他俩。他扬鞭指向,说道:“赤帻骢马,持矛之人是孙坚么?” 荀攸初见孙坚在阳翟城外,当时孙坚布衣带剑,头裹赤帻,后来在襄城又见到他,当时他披甲骑马,骑的就是一匹青骢马,高七尺余,非常神骏。孙坚当时炫耀似的对周澈说这匹坐骑得自北地马商,是大宛天马,他用了十万钱才买下的。不管他这话是真是假,但他骑的这匹青骢马确实是一匹少见的良驹,荀攸对这匹马的印象很深刻,加上孙坚喜带的赤帻,可以断定此人必是孙坚了。 周澈遥望之,与孙坚配合的那个持弓骑士看不清是谁,但从此人飞马射箭的英姿可以猜出应是祖茂。 河对岸酣战不休。 河这边,朱儁的部众在离河五十步处停留,七八百三河骑士在岸上来回驰骋,向对岸射箭开弩,可惜黄巾军有盾牌,弓弩作用不大。 周澈令部下各曲就地停驻,带着戏荀攸c方悦c江伟去找朱儁。 朱儁部下的将士都认识他,见他策马行来,让开道路。 周澈骑在马上问道:“你家将军何在?” 一个比六百石的军候伸手向东北指去,说道:“在那里!” 周澈观之,从林立的旗帜中看见了朱儁的将旗,打马飞奔去,快到时,看到地上坐了一群穿着两当铠的骑士,他们的坐骑散乱在边上。 江伟从这群席地而坐的骑士们前边飞奔而过时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认出了他们的来历,低声说道:“是越骑营的骑士。怎么坐在地上,浑身泥糊糊的?” 方悦说道:“也许是过河时弄的。” 荀攸说道:“不错。这些骑士不但身上有泥,马身上也有泥,朱将军可能曾令骑士过河,去解孙司马之围。这些骑士应是在过河时摔倒了,不得不又退了回来。”朱儁带了两千多个土囊,只靠这些土囊是难以把河水彻底断绝的,只能使水面下降。现今河中尚有积水,没膝深。有水,河底的泥土又松软,骑马过去当然不易。但是,过河虽不易,然而越骑营乃北军五校之一,是天下有名的精骑,却也不至於搞的如此狼狈吧? 江伟对此颇是迷惑,不过眼下却不是发问的时候。 周澈找到了朱儁。 朱儁被一干佐军司马c别部司马等等的军官围在中间,颍川太守还有那个魏姓的越骑校尉站在他的左右。 朱儁正皱着眉毛向对岸看。 周澈翻身下马,把缰绳丢给亲兵,大步上前,挤进人群里,行了个军礼,说道:“朱公。” 朱儁扭脸看了他一眼,没多做停留,旋即又把目光转向对岸,说道:“皓粼来了。” “是。我部在到达既定的渡河位置后,尚未来得及佯装渡河,就听得这边喊杀大作,猜必是将军定遇到了贼伏,因便赶来了。” 朱儁叹了口气,说道:“我小觑贼波才了,没想到他竟有胆气在对岸设伏。如今文台陷在对岸,我数次遣兵皆不能救。皓粼有何高见?” 周澈也没什么办法。 他望着对岸,说道:“贼兵的主力不久就要到了,等贼兵主力到后,更难将孙司马救回。眼下之计,唯有一策。”等黄巾军的主力到后,就不是救孙坚的问题了,而是黄巾军会不会杀过来的问题了。要想救孙坚,只能越快越好。 “噢?何策?” 周澈顿了顿说道:“贼兵倾巢而出,要想救回孙司马,只有赶在他们到来之前,再遣勇士过河,看能不能把孙司马接应回来。” 这个计策朱儁岂会不知?他已连派了三支人马渡河,却都未能获得成功。他麾下最精锐的是骑士,眼下却起不上作用,步卒虽多,都是在洛阳附近临时招募来的精壮,远称不上精锐,跟着大队杀敌尚可,突入对岸实行救援万万不能。 一个披着黑甲的年轻军官跪倒在朱儁身边,俯首叩头,哀声求道:“将军!派我过河吧!我愿带本部余下的人马渡河,救回文台!” 周澈认得此人,名叫吴景,乃是孙坚的妻弟。 朱儁把他扶起,说道:“文台被围后,我先令祖茂带百人渡河救之,不料非但未能把文台救回,祖茂反而也陷入其中,接着又连遣两部精卒渡河,也都无功。我非是不愿遣你过河,更不是不想救文台,我只怕就算再遣你去也是无用啊!” 周澈看了看吴景,他前世对此人没甚印象,就眼前来看,这人对孙坚倒是忠心,他心道:“孙坚江东猛虎,就这样让他失陷敌中未免可惜!”斟酌忖思片刻,拉着荀攸走到边儿上,低声问他:“公达,我想去救文台,如何?” 荀攸大惊,说道:“万万不可!贼有数百骑c三千余步卒列阵河边,要救孙司马,就必须先冲过他们,冲过去后,还要再杀入包围圈!杀入包围圈,找到孙司马后,还得再杀出来。贼兵的主力快就到了。时间紧,贼兵又多,太危险了。” “有几分成算?” “最多两分。” “两分就够了!” 周澈自忖,当日在阳翟城外,我带着五百骑在数千上万的黄巾军中来去自如,如今在对岸的黄巾军虽悍勇,只数千人,只要我能做到见势不好,立刻撤回,就算救不回孙坚,全身而返应还是没有问题的。 渡河救孙坚肯定存在危险,但危险与收益总是相伴的。若能把孙坚救回,名利双收,既能得到孙坚这个猛人的友谊,又能得到美名,即便救不回孙坚,也可收获美名,且可以得到吴景这些孙坚余部的敬重。 他做出了决定,回到朱儁身边,大声说道:“澈部江伟c方悦皆勇士,澈愿带他们去救孙司马!” 朱儁闻言,几疑听错,惊讶地问道:“你愿渡河?” “然也!我与孙司马虽相识不久,然倾盖如故,岂能坐视孙司马陷入贼中而不救?愿率本部勇士渡河,击贼救之。” “好,好,好!”朱儁连说了几个好,由衷赞道,“卿真安成潜龙!” 周澈和吴景不同,吴景不算勇将,而周澈的勇名早就天下闻名,今见周澈主动请缨,他当即答应。 周澈心道:“我这个安成潜龙加上孙坚这头江东猛虎,龙虎联手,望能顺利归来!”他说道,“澈斗胆,请将军把部曲里的蹶张士都调集出来,列在岸边。等澈与孙司马渡河回来时,必有贼兵追赶,待到那时,就请将军令蹶张士齐射箭矢,掩护我等归阵。” “好!” 如周澈所请,朱儁马上安排人将麾下的弓弩手全部调了出来,与那些骑射岸边的三河骑士会合一处,共有两千来人,齐聚岸边。 周澈回到本部,对周仓等人说道:“我与孙司马一见如故,今他陷入贼中,我不能不救。对岸贼兵甚众,贼兵主力又将至,此去救人极其危险,诸君,谁愿从我前去?” 诸将毫不犹豫,皆道:“愿从君去!” “好!不过河道泥泞,不利大队人马过之,此次救人,兵贵精勇,不贵多,却也不必全去。你们从尔等曲中各选若干精锐,凑足两百甲士即可。这两百人,要二十个盾手,五十个大戟士,余下的百三十人悉用环首刀。元福,你也从你部蹶张士里选出五十个勇悍者从我渡河。”两百个勇士,五十个弩手。周澈准备就带这两百五十人过河。 诸将应诺。 周澈接着又具体得给诸将布置任务:“当过河时,二十个盾牌手走在最前,江伟带五十个弩手藏在盾牌后边前行,便行便向对岸射箭。方悦,你带着五十个持戟的勇士随在江伟之后,当到对面岸下,即在弩手的掩护下,用长戟刺击岸上之敌。元福,你带五十个用环首刀的甲士从在方悦之后,趁方悦以长戟击敌之时,带人冲上岸去。我带余下的八十个持刀甲士跟在最后。” “诺!” “公达,你等我与孙司马归来时,你可催促三河骑士等放矢掩护我等。” 荀攸熟视周澈多时,喟然道:“皓粼,我今夜方知你的武勇刚节。”他自以为很了解周澈,但周澈却一再做出出乎他意料的事。 他说道:“君请放心前去。君若失陷,我必带余部渡河救君。” 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对岸的孙坚部死伤数十,结成的环阵缩小了不少。 周澈打眼望向远处的那片火海,黄巾军出城的主力离这里还有数里,小半个时辰后能到。 他整了整衣甲,等周仓等人选好渡河的勇士,列好先后的阵型,不再多言,简单令道:“渡河!” 夜深,火光,河水,星月倒映。 在河这边上万步骑c河那边数千步骑的共同注视下,他们这一支两百多人的小部队下到河中,淌着河水向对岸冲去。 盾牌手举盾先行,江伟带着五十个蹶张士紧随其后,再后是方悦带的五十个长戟士,再后是周仓带的五十个持刀甲士,最后是周澈和八十个持刀甲士。 诸队从岸上下到河中,鱼贯前行,河水没过膝盖,河底泥泞不堪,一步下去,抬脚都要费力。 周澈心道:“难怪朱俊连续三次遣人都无法救回孙坚。” 滍水不宽,几丈而已,可就这短短几丈的泥泞水路上已经相继伤亡了一二百兵卒,河水飘红,早前阵亡兵卒的尸体没有被搬回岸上,半沉半浮在水中。这些阵亡的兵卒大多是死在对岸的弩矢下。 对岸的黄巾军兵卒大多是长矛手,然亦有弓弩手,约二三百人,一次齐射,箭如雨下。 弓箭尚好,力气有限。弩的动力大,弩矢的穿透力也强,远胜箭矢,在这么短的距离下,便是有盾牌也难以完全抵御。 下到水中后,盾牌手用双手持盾,把盾牌高高举起,半蹲着身子淌水前行,走没两步,“嘭嘭”闷响不停,是对岸射起了弓弩,接连几支弩矢刺透盾牌,位置最靠前的两个盾牌手,一个手被钉在了盾牌上,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流,一个被弩矢穿透盾牌,射在了肩上,虽穿有皮甲,毫无用处,整个人被弩矢带得向后趔趄,坐倒水中,惨声呼痛。后边的盾牌手上前,把这两人换下,继续顶着箭矢c弩矢向前。 箭矢c弩矢有的射在盾牌上,有的落在左右前边的水中,刷刷作响,激起一片片的漩涡。 江伟领着蹶张士随在盾阵后,沉声令道:“弩!” 五十个蹶张士用的都是小型连发弩,一次可射矢两支,弩下有贮矢槽,能自动上矢,射程虽不太远,比不上三石c五石弩,但胜在机巧快捷,用在大会战中可能不合适,用在眼下这种小部队的短途突击正是适用。五十个蹶张士,一次射弩矢百枚,一波过后,对面的岸上不少敌人死伤。 夜色中,箭来矢往,河中c对岸惨呼连连。时有盾牌手负伤退下,时有对岸的敌人栽倒河里。他们流出的血似把水面染得更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8章 此刻在岸上的朱儁c颍川太守c吴景等人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时而落在周澈等人身上,时而落在对面的岸上。 火把熊熊燃烧,火光映亮两岸。两岸一万多敌我将士或扭脸c或翘首,皆在观望这一小块重燃战火的河面。 尽管河中有水,河底泥泞,但有盾牌手的抵御和蹶张士的反击,顶着敌人的箭雨,周澈等人慢慢地走过了这几丈的死亡之路。 在这几丈路里,周澈这边有五六个盾牌手负伤,对岸的黄巾军有三十多人中矢。 接近岸边,江伟带着蹶张士后撤,方悦带着长戟士与蹶张士交错而过,顶了上去。剩余的盾牌手直起身子,将盾牌高举过头,抵挡敌人居高临下在岸上刺下的长矛。方悦喝令道:“刺!”五十长戟士两手握住戟柄的底端,扭腰发力,将长长的铁戟从盾牌缝隙中迎刺上去。 岸上矛向下,河中戟往上。 戟和矛相比,劣势是功能太复杂,操练不易,优势却也是功能复杂。矛只能刺,戟可以回拉。五十长戟士第一轮刺击没有能刺中敌人,但是却有几支长戟在回落的时候勾住了岸上的长矛,勾落了两三个矛,并将两个矛手也勾了下来。这两个矛手可能是太紧张了,攥矛柄太紧,在被勾住后又忘了松手,掉落在盾牌手举着的盾牌上。 这几个盾牌手身子微侧,任这两个矛手掉入盾牌下边。 方悦没有持戟,用的仍是刀,不等这两个矛手爬起,猫腰窜近,一刀一个将之刺死,刺死后,他又蹲下身,将这两人的头颅割了下来,从盾牌下扔上去,没能扔到岸上,掉在河坡上,往下滚落,脸上的血和泥混在一块儿,头颅额上裹的黄巾肮脏不堪,夜中看去,血腥残酷。 长戟士三次连刺,勾落了十几柄长矛,刺伤刺死了五六个敌人。 方悦蹲在盾牌下,仰着头时刻在注意岸上的情况,见长戟士清理出了一小块空地,叫道:“元福!” 周仓应声率领那五十个持刀甲士从长戟士的后边飞冲上来,弯腰从盾牌下过去,半步不停向岸上冲杀。他冲在最前边,把直刃长刀衔在口中,以手攀援,抠着河坡上的泥土向上爬,爬了两步,双腿用力朝上一窜,整个人跃过了盾牌手的盾面,迎上了敌人刺下来的长矛。 朱儁c颍川太守c吴景等人屏息观战,看到周仓一跃而出,他们顿时提心在口,眼见四五支长矛向他簇击,太守失声叫道:“哎呀!” 这四五支长矛并非都是从正上方刺来,三支从左右两边侧刺而来,两支从头上刺下。 对那三支侧刺的长矛,周仓根本不理,仗着甲精体壮,硬捱了三刺,几乎就是在捱刺之同时,他仰着脸,盯着那两个正好在他头顶的矛手,从口中取下环首刀,往上奋力一捣,正戳中其中一个矛手的腰眼,这个矛手痛呼一声,松开了长矛,滚落下河,另一个矛手的长矛稍慢,但此时亦将及他的脖颈,他挥刀横扫,先把矛格挡开,随即又是往上一捣,又将这个矛手刺落河中。 这两个矛手坠下河后,方悦又猫腰窜上,将他俩的人头也砍下,朝岸上丢去。 刺落了头顶上的这两个矛手,周仓反手挥刀,又将侧面的一个矛手砍伤,继而左手按住河坡,撑足向上又是一窜。先后两窜,他已快窜到岸上了。他眼观六路,见有四五个近处的矛手向这里冲来,嗔目大喝一声,叫道:“击!” 这一声如同雷霆,远在几丈外的朱儁c颍川太守c吴景等人都被吓了一跳,太守惊叫一声,双腿一软,险些坐在地上。几丈外都被他吓到如此程度,在岸上的那些矛手近在咫尺,本都已如临大敌,又猛然闻此雷呼,登时就有数人失手掉了长矛。 周仓趁此机会,再如虎一跃,跳到了岸上。 他带的那五十个持刀甲士紧随其后,抓住这个空档,也一个接一个地冲到了岸上。 朱儁不觉夸赞出口:“三扑上岸,一吼震敌!顷刻间,杀伤三贼,惊退群敌,赴危履险如夷平地。这是个虎士啊!” 周仓冲到岸上,如虎入羊群,他带的那五十个持刀甲士若论勇武或许不是最强的,但都是陷阵营的死士,敢杀敢拼。在岸上阻截他们的那些黄巾军士卒同样也是出自黄巾军的陷阵营,也都是死士,拼命的劲头与这五十个甲士不相上下,只是可惜他们的铠甲c军械却远不如这五十个甲士精良。两边相撞,血肉横飞,不断有人负伤倒下。晁错说:“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三曰器用利”。作战中,军械的精良和趁手是至关重要的。周仓这边敢拼命c不怕死,又占了军械上的便宜,很快就把这段岸上的数十个黄巾兵卒砍杀干净,扩大了方悦他们的战果,清理出了一片更大的空地。 江伟指挥蹶张士,急往这块空地的两边射矢,以阻挡两边的黄巾兵卒往这里来。 两边的黄巾军兵卒冒着箭雨拼死奋冲,奈何连弩的作用在此时得到了彻底的发挥,弩矢不断,箭急如雨,转眼间便射倒了二十多个试图冲来的黄巾兵卒。 周澈早在河中等候多时了,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挺身持刀,回顾大呼:“杀!” 为了躲避敌人的箭矢,他本与着余下的持刀甲士蹲在河中,藏在盾后,这会儿顾不上躲避流矢了,周仓杀出了一块空地,机不可失,大呼过后,他提刀前冲,带着余下的持刀甲士冲上了岸。 周澈一冲到岸上,一百三十个持刀甲士会合一处,在这块局部的战场上,他们的兵力就占了上风。 盾牌手c方悦c江伟等也相继冲上,随着周澈的口令,众人分出前后顺序,组成了一个冲击的阵型。 最前盾牌手,其次长戟士,再次弓弩手,持刀甲士护卫在弓弩手的左右和后边。 盾牌手举着盾牌前进,长戟士在盾后用戟前捅,弓弩手仰天射矢,持刀甲士砍斫接近的敌人。一行人如此这般,如一只铁刺猬也似,逐步向前移动。黄巾兵卒陆续围拢上来,或在他们的两翼,或绕到他们的前头,进击堵截。 朱儁c太守c吴景等人远观之,只见横列在对面岸上的数千黄巾兵卒在被周澈等人咬开了一个缺口后,显得有些慌乱起来,近处的想往后退,远处的想往这边冲,步卒的长矛互相碰撞,数百步外的骑兵打马催骑欲往此处赶,你撞我c我撞你,马嘶人叫,场面混乱。 吴景大喜,说道:“周度辽冲上去了,贼兵大乱。将军,请下令吧,我也带人冲上去!” 朱儁同意了他的请求。 吴景早把本部的人马集合好,就站列在旁边不远,得了朱儁的允许,他马上奔过去,接过亲兵递来的兜鍪,一边往头上戴,一边急声下令:“杀过去,救司马!” 孙坚部下共一千多人,先后由他和祖茂带到河对岸去了五六百人,留在河这边的还有五六百人。 这些人中有很多是孙坚的“乡里子弟”。所谓“乡里子弟”,其实也就是如周澈麾下的姜枫c韦强c庆锋等这些人,原为乡中的轻侠c恶少年,投到孙坚门下后,受他恩养。姜枫c韦强c庆锋等人“任侠使气”,受恩必报,对周澈十分忠诚,孙坚手下的这些人亦是如此,尚气轻死,对他也是十分忠诚,早就等不及了,此前就一再请求吴景带他们去对岸救人,此时终於得到了朱儁的同意,欢呼雀跃,击甲齐呼:“杀过去,救司马!”连队形都不整了,如一群下山的猛虎也似,直接就这么从岸上奔下了河中,提刀拿弩,举矛挺戟,嗷嗷叫着,踩着河底的淤泥,大步冲行,因为人多,把河面踩踏得水花四溅。吴景反而被落在了后头。 因为周澈在对岸吸引住了黄巾军兵卒大部分的注意力,他们过河过得很轻松,只四五个中箭受伤,其他的很快就淌过河水,冲上了对岸,人人都是泥污浑身,个子矮一点的,脸上c发髻上也都被溅到了泥水,但没有一个人管这些,紧跟着周澈前进的步伐向前冲杀。 官军这边的岸上响起了激昂的战鼓声,却是朱儁令人击鼓传讯,通知孙坚,叫他向外突围。 周澈他们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吴景他们五六百人在河中奔跑,就好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响个不住,周澈猜出定是朱儁派来了支援人马,可却无暇分神回顾。在几个小帅的呼喝协调下,黄巾军渐渐从混乱中出来,稳住了阵脚,对面的压力渐渐变大,两翼的敌人也越来越多,砍倒一人,马上就又有两个c三个补上。这批黄巾兵卒不愧是波才c何曼从全军中选出来的死士,高喊着:“杀贼,杀贼!”前赴后继,悍不畏死。 二十个盾牌手现在剩下了十个不到,伤亡的十几人有的伤亡在河中,有的死伤在岸上。周澈随在长戟士c蹶张士的后边,正带着持刀甲士往前冲,突觉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百忙中低头看去,却是踩住了一具尸体,匆忙中未能辨识出这个泥血满面的亡者是谁,但从其披挂的衣甲和仍旧紧握在手中的盾牌可以看出是前边的盾牌手之一。 “地上有尸体!看住脚下。” 周澈的这声叫喊落地,后边马上有兵卒跟着叫起:“地上有尸体!看住脚下。”叫喊声前后相接,一个传一个,以免后边有人不注意摔倒,乱了阵型。 上岸交战至今,周澈其实没怎么与敌人直接接触,大部分的敌人都被前边的蹶张士c长戟士击杀了,饶是如此,他的脸上却也早就被鲜血溅满了。这些鲜血有的来自前方,有的来自两翼,有的来自自己人身上,有的来自被部卒杀死的敌人。 方悦本是个声音低沉的人,这会儿也奋力叫喊起来,眼看前边的敌人越聚越多,他不断指挥蹶张士向敌人密集处急射。周仓冲杀时本就好叱咤呼喝,此时叱咤呼喝之声更是远比以前震耳。周澈抬头往前看,透过前边几十个长戟士c弓弩手的后脊背,看见了周仓。 周仓单身一人冲到了前头,在整个阵型的最前左侧,位置甚至还在江伟之前,他不知从哪个黄巾兵卒手中抢来了一支长矛,左手使矛,右手使刀,击杀冲突,把前边和左边的敌人刺倒c砍倒无数。 整个队伍艰难行进。 虽明知朱儁派来的支的队伍就在后头,可在这种形势下,却是根本不能停下来等的,一旦停下来,要不就会立刻被敌人包围,要不就会失去了这股冲劲儿,止步不能再前了。不知觉间,已上岸十余步。 在阵中,周澈尽力往前望,一因夜黑,二因周围的人太多了,有自己人,有敌人,目光到处密密麻麻都是人头,因而看不到孙坚被围处。 每一个敌人的表情都不一,有的恐乱,试图后退,有的怒吼,攘臂举矛用力向前挤,有的转头望向旁边,听不远处一个小帅的命令和指挥,匆匆一眼望过去,各种表情很快就被淡化,被他们抹在额上的一条条黄巾代替。成百c数百c上千的黄巾在远近四面八方不断地跳跃c闪耀。 黄巾虽只窄窄一抹,然此时望去,混在一起却如汪洋大海。 无数的黄巾在跳c无数的长矛在刺。 伤者在痛叫,勇士在奋呼。 火把连成火海,烧亮岸上。 再往前冲,又十余步,盾牌手伤亡尽了。没了盾牌手的保护,江伟所带的长戟士们面临的阻力登时增大。 江伟怒骂喝斥,从中间位置冲到了长戟士的最前边,浑身的铠甲上都是血,也不知是他受伤了,还是敌人的血,又或者两者都有。只两个呼吸的功夫,周澈就亲眼看到他用长刀刺倒了一个敌人,又砍翻了一个,同时右肩膀挨了一矛。 就在周澈分心之际,一名亲兵紧紧从在他的身后,大声叫道:“主公!矛!” 一柄敌人的长矛从侧边的人缝中刺进来,险些中了周澈的臂膀。周澈伸出左手,把矛尖拽住,喝道:“刺!”亲兵和几个持刀甲士同时挺刀外刺,将这个矛手刺倒。周澈松手,扔掉长矛,暗叹了一口气,心道:“冲不过去了。” 人太多,他看不到孙坚被围的位置,但根据在对岸时的观察,孙坚被围处至少离岸六十多步多远,而现在他们只上岸了二十多步,二十个盾牌手伤亡尽了,五十个大戟士还剩下不到三十人,江伟带的蹶张士伤亡较小,也伤亡了十几人。 江伟落后一步,等上周澈,说道:“主公,我带人冲一冲,帮一帮元福和老方。” 周澈没有回答他,往前再又望了眼,敌人密密麻麻,也不知前边还有多少敌人。 他做出了决定,正要下令:“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向后撤”,突然听到一声大喝,急举首前看,对面的黄巾军兵卒先是不知所措,或扭头向后看,或仍挺矛向前冲,但没等太长时间,对面的敌阵乱了起来。先是从后边乱,继而前边也开始乱,一个跃马持矛的骑士跃入周澈的眼帘。 这个骑士衣甲尽血,跨马勇行,奋矛喝咤,就像一柄刺入海水中的利刃,把挡在周澈阵前的黄巾军从中剖开,杀出了一条通道。 凡是挡在他前边的敌人或被他直接刺死,或被他用矛挑起,甩到半空。黄巾军一片人仰马翻。 这个骑士赤帻如火,青骢如龙,稳坐马上身如山,刺杀敌中行如风,跨马使矛的英姿令周澈自惭不如,可不正是孙坚! 他头上的赤帻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人骑至处,烧得黄巾军额上的黄巾纷纷溃散,八个字跃上周澈心头:“其疾如风,侵略如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9章 月夜下,火光里,千军万马中,孙坚跃骑挥矛的英姿深深铭刻在了周澈的心里。 周澈在豫州也算是有英武之名,穿越以来,他因知乱世将至,在读经学法之余,还拜了童渊为师得了筑基之法,打熬身体,习练骑射,并学刀枪之术,但他是英武,不是猛鸷。英武者,英俊勇武。猛鸷者,凶猛有力。猛,健犬也,鸷,鹰雕也。这种凶悍扑击的猛烈之势和人的性格有关,是学不到的。 孙坚即是一个猛鸷的人。 董袭c祖茂紧随着他从敌人的包围中杀出,接着是朱治带着剩下的部卒亦杀将出来。 周澈抓住机会,大呼道:“接应司马!” 身旁的亲兵跟着大呼:“接应司马。” 周仓c江伟c方悦在前边亦跟着大呼:“接应司马!” 蹶张士c长戟士c持刀甲士随之同声呼:“接应司马!”这呼声如浪潮一般,前浪刚退,后浪又来。这后浪却是吴景带的那五六百部众,这五六百人散冲到了周澈的阵后,也在大呼:“救司马!杀过去!” 两边合拢,七八百人鼓勇再战,将当面的黄巾余卒杀散,与孙坚部会合。孙坚带了五六百人渡河,加上祖茂带过去的百人,原本共有六七百人,战至此时,伤亡小半,跟着孙坚杀出来的不到五百人,且大半带伤。他们久战,早就力疲了,但突围有望,都振作起了精神,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只管跟着前边的孙坚c董袭c朱治,在祖茂的督促下拼力向前冲杀,终与周澈等人合兵。 周澈在本部阵中远远地对孙坚叫道:“司马!我给你开道,你跟着我们来!”说着话,指挥部众回向后。 这次以持刀甲士为前锋,长戟士c蹶张士居后。 上岸以来,大部分的敌人都是长戟士c蹶张士击杀的,他们也力疲了,持刀甲士一直养精蓄锐,故此改以他们居前。 周仓大喝一声,挥刀从周澈身侧冲到前去,叫道:“我来陷阵!” 吴景带众从周澈的阵旁冲过去,与孙坚c祖茂等人会师,护卫在冲出包围的众卒左右,包裹着他们跟着周澈向后撤退。 孙坚却不肯坐享其成,骑在马上,睥睨远近的黄巾兵卒,横矛笑与周澈道:“君为救我而来,坚岂能坐观君奋战?自当与君并肩杀贼!”催骑向前,绕过吴景等人,直奔到周澈的阵前,另有两骑在后紧从,却是董袭c祖茂。 孙坚以矛指挥,吩咐令道:“元代,你居我左侧。大荣,你从我右行。周度辽不顾死,为救吾等杀入贼中,吾等今且为周君前驱!” 三骑组成一个三角,孙坚挺矛在前,董袭挽弓在左后,祖茂挥铁矛在右后,猱进鸷击,行如虎奔,动如狼噬。周澈等人转变进攻的方向后,原先在他们阵后的黄巾兵卒变成了在阵前,这些黄巾兵卒本就不多,而且多是接连经受了周澈c吴景的两次冲击,是被击散后重又聚集的,现又被孙坚三骑一冲,立时大乱。 江伟看着孙坚三骑越过他们,一往无前,如风卷残林,无不披靡,急得哇哇大叫,不停歇地催促甲士疾行,奈何他是步行,怎么也追不上,只能落在后头吃灰咽土。 本是周澈救孙坚,转眼成了孙坚给周澈开道。 周澈望着孙坚勇猛进击之姿,心道:“好一个江东猛虎,不肯落在人后!” 从对岸看去,先是周澈冲上岸去,在黄巾军的重围中杀入二十余步远,接着吴景带部到,紧跟着周澈前进的路线亦杀入黄巾军的围中,再接着就是孙坚跃马挥戈从黄巾军包围中杀出,再接着两边合兵,周澈部转而向后,再其后就是孙坚c董袭c朱治三骑从周澈阵畔一冲而过,杀至最前。 此处离岸只有二十余步远,前方的黄巾兵卒队形松散,不到两百人,几乎瞬息之间,孙坚c董袭c祖茂三骑就冲到了岸上。 颍川太守看得心神摇荡,原本周仓c方悦势不可挡地从河里冲到岸上已够勇猛,没想到孙坚跃马出现后,他只不过眨了两下眼,再看时,孙坚竟已冲到了岸上。他惊道:“此人便是孙司马么?”他虽是老花眼,但隔着十几丈的距离还是能认出孙坚的,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不敢置信。 朱儁和孙坚是小老乡,会稽郡与吴郡接壤相连,他二人同为扬州人,在看过周仓等豫州男儿的勇猛后,再看孙坚,他觉得很有面子,又因见孙坚杀出重围,过河的将士必是能顺利归来了,提了半天的心也为之放松下来,抚须笑道,颇是自矜地说道:“不错。” 太守惊叹赞道:“酣战多时,犹猛烈如虎,雄俊刚健之将也!” 孙坚到了岸上,没有直接下河,而是拨转马头,带着董袭c祖茂与从周围赶来的黄巾散兵击斗,等周澈到来。 江伟冲到,持刀甲士络绎杀到,周澈在周仓c方悦等人的簇拥护卫下来到。 “君请先行!”孙坚以矛指向不远处,“贼骑将至,吾为君压阵。”不远处,黄巾军的骑兵大队用马鞭驱散挡道的步卒,急忙忙往这边赶。 打斗了这么半晌,在被黄巾军包围时,孙坚多次出阵突围,战到现在,他半点不显疲惫之态,浑身浴血,越发豪气冲天。 周澈仰望了一眼他的雄姿,不推辞,当即带众下河。 他们过完河,吴景等跟着过河,孙坚c董袭c祖茂三人在岸上驰骋再三,董袭拉弓射箭,连射三矢,把终於冲到近前的黄巾军骑士接连射落三人,再摸箭囊时,箭囊空了。他这次渡河带了三个箭囊,一场战毕,三个箭囊全空。孙坚说道:“走!”三人拨马下河,向对岸行来。 朱儁早就在等着孙坚渡河,此时见他三骑下到河中,而岸上的敌人似有追赶之意,立刻下令:“射箭!” 荀攸听到后,马上亲自举旗挥动,列在岸上的三河骑士c蹶张士先后拉弦,箭如暴雨,射往对岸。欲要追赶周澈c孙坚的黄巾军步卒c骑士中矢者甚多,人倒马摔,混乱不堪。见此情况,知事已不可为,带队的渠帅c小帅们停止了追赶,向后退至了安全地方,望着周澈c孙坚上岸,徒呼奈何。 周澈c孙坚等相继上岸归来。 列在岸上的三河骑士c蹶张士和观战的越骑营将士c数千步卒看他们在对岸作战,早看的是热血沸腾,齐齐举起兵械高声欢呼。 朱儁见部众兴奋欢呼,暗暗点头,心道:“渡河虽未成功,士气幸未低落。此皆澈c坚之功也。” 两军对阵时,若一方列阵迟缓,另一方常会“选锐冲之”,这叫做掠阵示勇,是为了鼓舞己方的斗志和士气。周澈这次去救孙坚,虽是孙坚被困在前,但周仓c孙坚等人的勇猛表现却同样起到了振奋士气的作用。黄巾军虽众,几千步骑留不下一个孙坚,令人藐视。 孙坚最后一个上的岸,周澈等他多时了,快步迎上。孙坚翻身下马,丢掉长矛,两人握住手,看向对方,彼此都是衣甲染血,战后的模样,不觉相对大笑。周澈笑道:“今见司马之勇,方知何为虎也。司马,你才是头真老虎啊!” 这一次渡河援救孙坚,最后的风头全被孙坚抢走了,周澈对此并无怨言,心中想道:“记得后世的书里说曹操在听说孙策定了江东后,茫然若失,意甚难之,说了一句:猘儿难与争锋,子犹如此,何况其父?今见孙坚冲阵,才知何为江东之虎。”猘,狂犬c猛犬之意,曹操说孙策是“猘儿”,虽是谩骂之词,加上“难与争锋”四字,却也可见孙策之勇。虎父无犬子。 孙坚笑道:“若非君救,坚纵是一头真老虎,今夜也要变成一头死老虎!”抽回手,肃容下拜,说道,“与君只是初识,而君为了救坚不惜自陷险地c浴血死战,救命之恩,必有后报!”董袭c朱治c祖茂c吴景等人亦随之下拜,齐声说道:“救命之恩,必有后报!” 孙坚这一拜看起来很正常,是为了谢救命之恩,实际上却是大为不易。 孙坚在从军前,“少为县吏”,因计杀海贼而“显闻”,年士气被郡府署为“假尉”。次年,许昌c许韶父子之乱,他又被任为郡司马,带兵参与平乱,时年十八。郡司马,司马主兵,此职内郡不设,设在边疆或南方多战乱的郡,也就相当於郡兵曹掾了。 在平定许昌c许韶父子之乱中,他立下了功劳,再被迁为盐渎丞,当时也就二十一二岁。县丞已经是“命卿”了,任免出自朝廷,依照县之大小,秩在二百石到四百石间。接着就是现在,他被朱儁请来,任职佐军司马,秩六百石,六百石已是“下大夫”,六百石以上算是高官了。 尽管孙坚出身寒门,后期的仕途不太顺当,从任盐渎丞到为佐军司马前,七八年间历任三县县丞,没有能再往上一步,而反过来看周澈是士族子弟,未来的前途可能不可限量,但不管怎么说,只从身份c年龄上比较,孙坚年长位高,却向周澈下拜致谢,这要换了寻常别人恐怕是绝对做不出来的。这与孙坚的本性有关,他出身寒门,不太重视礼节,为人又“轻脱任侠”,故此不以身份轻慢人。 周澈忙把他扶起,说道:“虽与君初识,然与君为同袍,同袍有急,澈援之,此乃本分,岂敢受此礼!”把孙坚扶起。 大恩不言谢,表示过心意就行了,孙坚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再度握住周澈的手,两人再次相顾而笑。 汉之握手,其形式虽与后世之握手相同,然而意义大不同。非亲密之人不会握手,握手代表着信任和亲近。 周澈和孙坚两度握手,说明周澈已获得了孙坚的友谊。 周澈握着孙坚的手,自嘲似的心道:“不枉我出生入死一遭!” 他自嘲归自嘲,对孙坚是非常佩服的,能得到孙坚的友谊他也很高兴。毕竟,孙坚乃是名闻后世的江东之虎,三国之一孙吴的奠基者。在汉末群雄中,他是屈指可数的一个。 波才带着主力来到,惜乎为时已晚。 朱儁等人观望之,见对岸的黄巾军越聚越多,旗帜如林,刀矛如山如林。不时有披甲跨刀的人,带着亲兵,驰马到岸上观望这边的军情,随后又驰马返走,这些是新到黄巾军中的渠帅和小帅。远远望见了波才的将旗,但波才没有到岸上来,可能是已知朱儁这边弓弩厉害,害怕若是靠的太近会中了箭矢。 朱儁等人观望等待多时,黄巾军只在岸上喧闹嘈杂,许多人来来回回地穿梭於阵中与岸上,却一直没有听到对方击鼓进军的命令。众人心知,这必是波才见河水半干,猜出必是朱儁堵住了上游,万一渡河,很可能会被水淹,就成了他们”被半渡而击”,所以不打算过河进击了。 这不是说波才比龙且聪明。龙且当时是“击败”了韩信,以为韩信大败了,想要趁胜追击,故此麾众渡河,而现下孙坚已回,双方脱离了战斗,明眼人一看河中就知必有埋伏,故此波才虽然很想进击,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下达过河的命令。 天将亮了。 敌我数万人夹河对望也不是个事儿,周澈说道:“朱公,贼兵主力已到对岸,吾等怕是不好渡河了,不如暂且退兵。” 朱儁点了点头,说道:“今夜虽遭贼伏,未能渡河,然君与文台渡河一战,在数千贼兵中来去自如,却也可见贼兵实不堪战!也罢,便且还兵巾车乡,让将士们休整一下,再破此小贼。” 胜败乃兵家常事,朱儁又是个性格刚毅的人,他不会因为今夜渡河失败就沮丧失落,在众人面前更也无惭愧神色,依旧面沉如水,若无其事。接了他的命令,各部整队,次第向后,离开了岸边。为了防备波才渡河袭击,朱俊亲自殿后。 波才没有追击。 天亮后,回到了巾车乡。 昨夜一战得感谢黄巾军,黄巾军到底是支农人组成的部队,波才c何曼虽小有智谋,但是渠帅c小帅们大多不通军事。昨夜埋伏之黄巾军,若是在孙坚渡河后没有起来,而是继续静等,等更多的人渡过河来后再出击的话,朱儁带的这万余步骑即便能够获胜,怕也要折损不少了。 诸部安营扎寨,朱儁请来太守c周澈并及部下诸将召开军议。 现今黄巾军有了防备,再渡河就不容易了,十之七八得强渡了。强渡,伤亡必大。 朱儁召请诸人来就是想议一议渡河之事,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 有人提议不如改道定陵,从定陵渡河。定陵在昆阳的东北边,处在滍水与汝水的交汇处,距昆阳七八十里。 朱儁否决了这个意见。 如果选择定陵,他昨晚就去定陵了,没去是因为远,去到得两三天,渡了河去昆阳又得两三天,共五六天路程,也即又多给了波才c何曼五六天攻舞阳的时间。他急着打昆阳,就是为了救舞阳,别说五六天,舞阳被围攻了多日,早到极限,怕是连两天都守不了了。 所以不能在定陵渡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0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朱儁顿了顿说道:“吾等若走定陵渡河,贼兵闻讯后必会再分兵去打舞阳。五六天,足够贼兵打下舞阳了。舞阳若陷,则贼兵南下不足二十里即入南阳郡,东南行不足十里即入汝南郡。汝南、南阳贼兵各十数万,加上波才、何曼这股贼兵,合兵后将达二十万众,我与皇甫将军所带之军总计只四万余人,虽不惧贼,但要想歼灭他们就要费些功夫了。大军久在外,劳师糜饷是其一,地方百姓受贼害是其二。上不能解君忧,下不能救民苦,诸君,若出现此等情况,岂不羞愧?所以,吾等绝不能给贼兵打下舞阳从而南下的机会!所以,不能从定陵渡河。” 不从定陵渡河,只有强渡。强渡,也得等波才带主力回城后才能再说。 议了半晌,最终决定:遣哨骑去对岸观察敌情,等波才率部归城后,再选择地点、时间渡河。 议完军事,朱儁笑道:“劳累征战一夜,诸君辛苦。周度辽和文台渡河冲阵,杀敌愈千,小创贼兵,扬了王师锐气!我会把你俩的功劳报给朝廷,请朝廷给你论功行赏!天近午时,你们不要走了,留下用饭。” 诸人应诺。 周澈心道:“‘渡河冲阵,杀敌愈千,小创贼兵,扬了王师锐气’。昨夜战的虽然艰苦,但杀敌之数远不及千人,也就四五百人。朱儁这是在夸大我和孙坚的战功。”夸大战功也是常见之事,只有把战功夸大了,才能得到朝廷的重赏,也才能使敌人闻风丧胆,使部下斗志昂扬。 中午朱儁留饭。饭毕,诸人各归本帐。 昨天行了一天军,晚上又打了半夜仗,周澈累坏了,到了帐中,问过部卒死伤者的情况,令周仓、江伟等人安排好岗哨,倒头就睡。 睡得昏天黑地,一觉睡到入夜才醒。 醒来一睁眼,对面席上靠着案几坐了一人,正一手放在案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啊?孙司马,你怎么来了?” 周澈一骨碌起来,眼涩,用手揉了两揉,埋怨守在帐门口的江伟:“你怎么不叫我?”问孙坚,“司马何时来的?等了多久了?” 江伟忠诚,他昨晚跟着周澈也渡河作战了,也很累,还要安排士兵休息,周澈在睡前令他去睡,他却怎么也不肯,非要守在帐口护卫。这会儿受了周澈埋怨,他挠头傻笑。周澈挥手说道:“去,去,我已醒了,你睡去罢!”江伟看了眼孙坚,行个礼,应诺退走,在帐外嘱咐了几句接班的侍卫,这才离去。 孙坚目送他离去,转回头笑道:“是我不让江君叫你的!周君,昨夜一战,你我是生死交情了,为何还如此见外?” “司马位尊年长,怎能让司马枯坐等我呢?” “诶,说了生死交情,你还这么见外!什么司马不司马的,一个佐军司马算得什么?我倒是的确比你痴长几岁,周君,你若没意见,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周澈当然求之不得,闻言欣喜,笑道:“既然兄弟相称,大兄为何还称澈为‘君’?” 孙坚哈哈笑道:“是我的不是了!贤弟。” “阿兄。” 结拜之风汉时尚无,然意气相投者亦有兄弟相称的。叫完这一声,两人再看对方时感觉已大不同,又一次相顾而笑。 是夜,孙坚留宿周澈帐中。 月光从帐外透入,两人同榻而眠,谈谈战事,谈谈昨夜惊险处,谈谈彼此经历,谈谈颍川郡和吴郡的英雄人物,欢声不断,笑语不绝,通宵达旦直至天明。 次日,周澈送孙坚回去。 周澈、孙坚两部的兵营相连,相距不远,送他到后,周澈告辞离去。 吴景、祖茂、董袭、朱治诸将拥孙坚还入帐中,问他:“司马昨去周营,说是去请周君来赴宴的,怎么却一夜未归?” 孙坚笑道:“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 吴景说道:“昨夜,酒席已备而仍未见姐丈归来,我就去了一趟荀营,闻周君帐外戟士言:姐丈已与周君同榻而眠。” 孙坚颔首,说道:“不错。昨夜我与皓粼同榻而眠,谈笑了大半夜。” “谈笑了大半夜?”诸将面面相觑。 本是去请周澈赴宴的,到了周营,见了周澈,却忘了提这事儿,反而与周澈共榻而眠,畅谈了大半夜。 祖茂说道:“能使司马忘酒并与之同榻夜聊,看来这周君必非常人啊。” 朱治接口道:“昔年周君在江东之时,已是显露英雄气概。”其实周、朱二人当日在府衙前相见本欲叙旧,奈何战事吃紧。 孙坚说道:“我少为县吏,后仕郡中,因为了立下了一点微功,及冠,出为县丞,历任三县,所见英雄多矣!如皓粼者,屈指可数。” “周君昨夜相救吾等,率二百余众渡河,确实是个有胆气的人,但听司马的意思,他在言谈上也有过人之处么?” “皓粼言谈文雅,胸中有任侠之气,是吾辈中人。” 早年先襄城李宣在和周澈对谈了三天两夜后,对周澈的评价是:“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其人行事威猛,本意必锐气逼人,不料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之相谈,虽无出奇之语,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 当时,李宣和孙坚一样,也是初识周澈。两人对周澈的评价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是:李宣认为周澈的学术素养不深,“才为中人”、“与之相谈,无出奇之语”,孙坚却认为周澈“言谈文雅”,这却是与两人出身不同有关,李宣是士族子弟,祖、父皆为世之名儒,而孙坚却出身寒门,读书不多,学问不深。 相同之处是:李宣和孙坚都和周澈谈得很投机。李宣说:“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孙坚说:“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并又说:“是吾辈中人”。并且,两人都觉得周澈的性格很好,一个认为他:“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一个认为他“有任侠之气”。“宽和雅量、谦和沉稳”是君子的美德,“有任侠之气”是游侠追求的美德。君子和游侠,这两者看似矛盾,其实并不矛盾。前汉的大侠郭解尚气轻死,睚眦必报,但同时却也“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既有侠气,也有君子之风。之所以李宣和孙坚一个认为周澈“宽和雅量”,一个认为周澈“有任侠气”,这却也是因为两人的生长环境、长大后的经历不同,故此在看周澈时他们的着眼点也不同。此即所谓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士子看周澈是一个样子,有侠气之人看周澈又是一个样子。 周澈之所以会有这种性格,既让士子觉得他有君子风,又让游侠觉得他有侠气,与李宣、孙坚一样也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前世的性格且不说,只这一世,他在大汉住了十余年,受到周氏、袁氏族中那些名士、大儒的影响,故有君子之风,而他在东乡一两年,先后与姜枫、韦强、庆锋等轻侠结交,自也难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身上带些任侠气。实际上,不只他是这样,当世许多的名族子弟都是这样,比如袁绍,“以豪侠得众”,比如袁术,“少以侠气闻”,再比如与李宣之父李瓒交情莫逆的党人“八厨”之一的张邈,“少以侠闻”。这是两汉的风气。汉风质朴,有先秦遗风,儒生不一定只会读书,“出将入相”,既能坐庙堂之上,也能执锐之干,既有君子之德,也会任侠杀人。 於当今之乱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出人头地。 …… 这天上午,派去滍水的哨骑回来禀报,说波才回去了昆阳,但没有把部卒都带走,而是留下了大约五千步骑,屯驻在昆阳城外七八里处的一处地方,并放出了许多哨探沿河巡弋。 波才屯兵的这个地点很巧妙,在昆阳城外七八里,相当於看住了左右两边一二十里的河段。朱儁若是在这个范围内渡河,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十里地,步卒半个时辰即可到,骑兵用不了两刻钟。 “波才屯兵在此,断绝了我军在昆阳附近渡河的可能啊!” 朱儁虽很想渡河,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冒着“被半渡而击”的风险渡河,不过好在根据探马回报,波才率主力回到昆阳后,倒也没有立刻就再分兵去打舞阳,而似有观望朱儁动向之意。 这就形成了一个僵局。 朱儁无法渡河,波才也没有分兵去打舞阳。 敌我数万人马就这么隔河对望。 朱儁召诸人连日会议,无计可施。 就在僵持之际,两天后,僵局打破了。 探马急报:波才亲带两万余人出城,向舞阳方向进发,何曼带着剩下的黄巾军,近两万战卒并及四五万的老弱妇孺留守昆阳。 波才在昆阳观望了两天没动,忽然离城,本是件古怪的事儿,但在闻讯之后,朱儁等人对此却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原因:皇甫嵩到了。 就在接到这份波才率众出城去击舞阳的军报之前,皇甫嵩派来与朱儁联络的使者刚到营中:皇甫嵩率三万众入了颍川郡。 波才、何曼定也是得知了这个情报。 皇甫嵩一到,汉军就要达到四万余步骑。黄巾军总共才多少战卒?四五万人。一条小小的滍水,四五万人,或能挡住朱儁的万余步骑,却断难挡住他俩会师后的四万余步骑。 这四万余步骑一旦强行渡河,波才、何曼就要陷入两难之境:他们若和上次一样,再遣主力去河边阻击,因为双方战卒数目相当,汉军虽因渡河而不占地利,却兵器精良,占了器械之利,且骑兵众多,只要步卒拼死杀过河,骑兵随之而进,那么黄巾军必败无疑;可如不再派兵去河边阻击,那么汉军渡过河后必来围昆阳,就像波才之前的分析,外无援军,内缺粮秣,昆阳是座死城,万万守不住的,也是个大败的结果。 面临此两难之境,波才、何曼只有铤而走险,分兵两路,一路出城,接着去猛攻舞阳,一路则留守昆阳,死战以阻汉军。争取一线生机。为了能尽快地打下舞阳,波才这次亲自带队上阵了,留下了何曼守卫昆阳,阻击汉军。 朱儁等人虽不奇怪波才出城,但朱儁对此却甚是着急。 他又一次召开军议,召诸人商议。 “波才已於午时亲率两万余步骑出了昆阳,欲再击舞阳,据报,他所率之贼兵皆为精壮,带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前日,我遣信使潜去舞阳,昨夜归来,带回的消息不太好,舞阳先前被波才、何曼急攻数日,百姓伤亡惨重,现只余守卒两千余人,且多为县中大姓家的子弟、宾客、徒附,以这仓促成军的两千余人抵挡波才两万余的精壮,怕是难以支撑太久。皇甫将军刚入颍川,等他行军赶来,少说也得三天之后。三天,波才恐怕就会攻下舞阳了。诸君,吾等得想个办法援救舞阳!” 越骑营的魏校尉皱眉说道:“滍水对岸有五千贼兵,昆阳城中又有数万贼众,有滍水、昆阳为阻,如何去救舞阳?” 北军五校是朝廷精锐、天子倚仗,五校之校尉通常由外戚或天子信臣任之,这个魏校尉就是天子的一个近臣,而且在品秩上,“校尉”和“中郎将”一样都是比两千石,因此之故,这个魏校尉的直属部下虽然只有越骑营的数百骑士,但朱儁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甚是礼敬,此时听了他的话语,朱儁说道:“话虽如此说,也不能坐视舞阳告急啊!” 此刻的周澈他眼观鼻、鼻观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席上,心中想道:“要说起来,这都怪我。朱儁现下之所以如此为难,全都是因为我守住了阳翟啊。” 若非因他守住了阳翟,波才、何曼现在早已席卷颍川郡的大半,进军至颍川西、北的边界,用不了多久就是长社之战了,可如今却因前进无路,不得不转而南下,取父城,下昆阳,击舞阳,以求在朱儁、皇甫嵩合兵前打通去往汝南或南阳的通道。 对颍川黄巾来说,这是一个战略上的失败。依照张角的计划,他们本该在攻取了全郡后,配合其它方向的黄巾齐攻洛阳的,现在却因周澈的打断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改而南下。对汉军来说,颍川黄巾战略上的失败固然极好,然而却也加大了他们的麻烦。要非如此,直接长社一战,一把火一烧,波才、何曼就全军覆灭了。不过,对颍川郡的老百姓来说,这却是个好事儿,大部分的县没有遭受兵乱,百姓得以保全。 万事有利有弊,历史上一个小小的转折就可能带来许多的改变。周澈穿越十余年来,历史第一次因他而出现了改变。 虽然这个改变导致了朱儁、皇甫嵩的麻烦,但周澈对此并不后悔。他同情黄巾,也同情受兵乱的百姓,能使郡中大部分的县免受兵灾,他很高兴,很有成就感。他原本只是想乱世保命的,而今却救下了这么多百姓!这是多大的一份成就感啊!不枉了他在阳翟浴血多日,出生入死,不枉了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尽管这份成就感他无人可说,只能自己想想,然而只这份满足感就令他心情舒畅。 他藏起开怀,跪坐席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听朱儁等人说话。 朱儁问颍川太守:“府君,你有何良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1章 朱儁顿了顿说道:“吾等若走定陵渡河,贼兵闻讯后必会再分兵去打舞阳。五六天,足够贼兵打下舞阳了。舞阳若陷,则贼兵南下不足二十里即入南阳郡,东南行不足十里即入汝南郡。汝南c南阳贼兵各十数万,加上波才c何曼这股贼兵,合兵后将达二十万众,我与皇甫将军所带之军总计只四万余人,虽不惧贼,但要想歼灭他们就要费些功夫了。大军久在外,劳师糜饷是其一,地方百姓受贼害是其二。上不能解君忧,下不能救民苦,诸君,若出现此等情况,岂不羞愧?所以,吾等绝不能给贼兵打下舞阳从而南下的机会!所以,不能从定陵渡河。” 不从定陵渡河,只有强渡。强渡,也得等波才带主力回城后才能再说。 议了半晌,最终决定:遣哨骑去对岸观察敌情,等波才率部归城后,再选择地点c时间渡河。 议完军事,朱儁笑道:“劳累征战一夜,诸君辛苦。周度辽和文台渡河冲阵,杀敌愈千,小创贼兵,扬了王师锐气!我会把你俩的功劳报给朝廷,请朝廷给你论功行赏!天近午时,你们不要走了,留下用饭。” 诸人应诺。 周澈心道:“渡河冲阵,杀敌愈千,小创贼兵,扬了王师锐气。昨夜战的虽然艰苦,但杀敌之数远不及千人,也就四五百人。朱儁这是在夸大我和孙坚的战功。”夸大战功也是常见之事,只有把战功夸大了,才能得到朝廷的重赏,也才能使敌人闻风丧胆,使部下斗志昂扬。 中午朱儁留饭。饭毕,诸人各归本帐。 昨天行了一天军,晚上又打了半夜仗,周澈累坏了,到了帐中,问过部卒死伤者的情况,令周仓c江伟等人安排好岗哨,倒头就睡。 睡得昏天黑地,一觉睡到入夜才醒。 醒来一睁眼,对面席上靠着案几坐了一人,正一手放在案上,笑吟吟地看着他。 “啊?孙司马,你怎么来了?” 周澈一骨碌起来,眼涩,用手揉了两揉,埋怨守在帐门口的江伟:“你怎么不叫我?”问孙坚,“司马何时来的?等了多久了?” 江伟忠诚,他昨晚跟着周澈也渡河作战了,也很累,还要安排士兵休息,周澈在睡前令他去睡,他却怎么也不肯,非要守在帐口护卫。这会儿受了周澈埋怨,他挠头傻笑。周澈挥手说道:“去,去,我已醒了,你睡去罢!”江伟看了眼孙坚,行个礼,应诺退走,在帐外嘱咐了几句接班的侍卫,这才离去。 孙坚目送他离去,转回头笑道:“是我不让江君叫你的!周君,昨夜一战,你我是生死交情了,为何还如此见外?” “司马是江东客军,怎能让司马枯坐等我呢?” “诶,说了生死交情,你还这么见外!什么司马不司马的,一个佐军司马算得什么?倒是周君比我痴长几岁,周君,你若没意见,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如何?” 周澈当然求之不得,闻言欣喜,笑道:“既然兄弟相称,贤弟为何还称澈为君?” 孙坚哈哈笑道:“是我的不是了!兄长。” “坚弟。” 结拜之风汉时尚无,然意气相投者亦有兄弟相称的。叫完这一声,两人再看对方时感觉已大不同,又一次相顾而笑。 是夜,孙坚留宿周澈帐中。 月光从帐外透入,两人同榻而眠,谈谈战事,谈谈昨夜惊险处,谈谈彼此经历,谈谈颍川郡和吴郡的英雄人物,欢声不断,笑语不绝,通宵达旦直至天明。 次日,周澈送孙坚回去。 周澈c孙坚两部的兵营相连,相距不远,送他到后,周澈告辞离去。 吴景c祖茂c董袭c朱治诸将拥孙坚还入帐中,问他:“司马昨去周营,说是去请周君来赴宴的,怎么却一夜未归?” 孙坚笑道:“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 吴景说道:“昨夜,酒席已备而仍未见姐丈归来,我就去了一趟荀营,闻周君帐外戟士言:姐丈已与周君同榻而眠。” 孙坚颔首,说道:“不错。昨夜我与皓粼同榻而眠,谈笑了大半夜。” “谈笑了大半夜?”诸将面面相觑。 本是去请周澈赴宴的,到了周营,见了周澈,却忘了提这事儿,反而与周澈共榻而眠,畅谈了大半夜。 祖茂说道:“能使司马忘酒并与之同榻夜聊,看来这周君必非常人啊。” 朱治接口道:“昔年周君在江东之时,已是显露英雄气概。”其实周c朱二人当日在府衙前相见本欲叙旧,奈何战事吃紧。 孙坚说道:“我少为县吏,后仕郡中,因为了立下了一点微功,及冠,出为县丞,历任三县,所见英雄多矣!如皓粼者,屈指可数。” “周君昨夜相救吾等,率二百余众渡河,确实是个有胆气的人,但听司马的意思,他在言谈上也有过人之处么?” “皓粼兄长言谈文雅,胸中有任侠之气,是吾辈中人。” 早年先襄城李宣在和周澈对谈了三天两夜后,对周澈的评价是:“才为中人,气度过人。其人行事威猛,本意必锐气逼人,不料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与之相谈,虽无出奇之语,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 当时,李宣和孙坚一样,也是初识周澈。两人对周澈的评价有相同之处,也有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是:李宣认为周澈的学术素养不深,“才为中人”c“与之相谈,无出奇之语”,孙坚却认为周澈“言谈文雅”,这却是与两人出身不同有关,李宣是士族子弟,祖c父皆为世之名儒,而孙坚却出身寒门,读书不多,学问不深。 相同之处是:李宣和孙坚都和周澈谈得很投机。李宣说:“推心置腹,恍如宿世故交,使人忘疲,不觉昼夜之流逝”,孙坚说:“相谈甚欢,把酒事给忘了”,并又说:“是吾辈中人”。并且,两人都觉得周澈的性格很好,一个认为他:“宽容雅量,谦和沉稳”,一个认为他“有任侠之气”。“宽和雅量c谦和沉稳”是君子的美德,“有任侠之气”是游侠追求的美德。君子和游侠,这两者看似矛盾,其实并不矛盾。前汉的大侠郭解尚气轻死,睚眦必报,但同时却也“以德报怨,厚施而薄望”,既有侠气,也有君子之风。之所以李宣和孙坚一个认为周澈“宽和雅量”,一个认为周澈“有任侠气”,这却也是因为两人的生长环境c长大后的经历不同,故此在看周澈时他们的着眼点也不同。此即所谓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士子看周澈是一个样子,有侠气之人看周澈又是一个样子。 周澈之所以会有这种性格,既让士子觉得他有君子风,又让游侠觉得他有侠气,与李宣c孙坚一样也和他的经历有关。 他前世的性格且不说,只这一世,他在大汉住了十余年,受到周氏c袁氏族中那些名士c大儒的影响,故有君子之风,而他在东乡一两年,先后与姜枫c韦强c庆锋等轻侠结交,自也难免会受到他们的影响,身上带些任侠气。实际上,不只他是这样,当世许多的名族子弟都是这样,比如袁绍,“以豪侠得众”,比如袁术,“少以侠气闻”,再比如与李宣之父李瓒交情莫逆的党人“八厨”之一的张邈,“少以侠闻”。这是两汉的风气。汉风质朴,有先秦遗风,儒生不一定只会读书,“出将入相”,既能坐庙堂之上,也能执锐之干,既有君子之德,也会任侠杀人。 於当今之乱世,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出人头地。 这天上午,派去滍水的哨骑回来禀报,说波才回去了昆阳,但没有把部卒都带走,而是留下了大约五千步骑,屯驻在昆阳城外七八里处的一处地方,并放出了许多哨探沿河巡弋。 波才屯兵的这个地点很巧妙,在昆阳城外七八里,相当於看住了左右两边一二十里的河段。朱儁若是在这个范围内渡河,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十里地,步卒半个时辰即可到,骑兵用不了两刻钟。 “波才屯兵在此,断绝了我军在昆阳附近渡河的可能啊!” 朱儁虽很想渡河,但在这种情况下却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冒着“被半渡而击”的风险渡河,不过好在根据探马回报,波才率主力回到昆阳后,倒也没有立刻就再分兵去打舞阳,而似有观望朱儁动向之意。 这就形成了一个僵局。 朱儁无法渡河,波才也没有分兵去打舞阳。 敌我数万人马就这么隔河对望。 朱儁召诸人连日会议,无计可施。 就在僵持之际,两天后,僵局打破了。 探马急报:波才亲带两万余人出城,向舞阳方向进发,何曼带着剩下的黄巾军,近两万战卒并及四五万的老弱妇孺留守昆阳。 波才在昆阳观望了两天没动,忽然离城,本是件古怪的事儿,但在闻讯之后,朱儁等人对此却不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原因:皇甫嵩到了。 就在接到这份波才率众出城去击舞阳的军报之前,皇甫嵩派来与朱儁联络的使者刚到营中:皇甫嵩率三万众入了颍川郡。 波才c何曼定也是得知了这个情报。 皇甫嵩一到,汉军就要达到四万余步骑。黄巾军总共才多少战卒?四五万人。一条小小的滍水,四五万人,或能挡住朱儁的万余步骑,却断难挡住他俩会师后的四万余步骑。 这四万余步骑一旦强行渡河,波才c何曼就要陷入两难之境:他们若和上次一样,再遣主力去河边阻击,因为双方战卒数目相当,汉军虽因渡河而不占地利,却兵器精良,占了器械之利,且骑兵众多,只要步卒拼死杀过河,骑兵随之而进,那么黄巾军必败无疑可如不再派兵去河边阻击,那么汉军渡过河后必来围昆阳,就像波才之前的分析,外无援军,内缺粮秣,昆阳是座死城,万万守不住的,也是个大败的结果。 面临此两难之境,波才c何曼只有铤而走险,分兵两路,一路出城,接着去猛攻舞阳,一路则留守昆阳,死战以阻汉军。争取一线生机。为了能尽快地打下舞阳,波才这次亲自带队上阵了,留下了何曼守卫昆阳,阻击汉军。 朱儁等人虽不奇怪波才出城,但朱儁对此却甚是着急。 他又一次召开军议,召诸人商议。 “波才已於午时亲率两万余步骑出了昆阳,欲再击舞阳,据报,他所率之贼兵皆为精壮,带了不少的攻城器械。前日,我遣信使潜去舞阳,昨夜归来,带回的消息不太好,舞阳先前被波才c何曼急攻数日,百姓伤亡惨重,现只余守卒两千余人,且多为县中大姓家的子弟c宾客c徒附,以这仓促成军的两千余人抵挡波才两万余的精壮,怕是难以支撑太久。皇甫将军刚入颍川,等他行军赶来,少说也得三天之后。三天,波才恐怕就会攻下舞阳了。诸君,吾等得想个办法援救舞阳!” 越骑营的魏校尉皱眉说道:“滍水对岸有五千贼兵,昆阳城中又有数万贼众,有滍水c昆阳为阻,如何去救舞阳?” 北军五校是朝廷精锐c天子倚仗,五校之校尉通常由外戚或天子信臣任之,这个魏校尉就是天子的一个近臣,而且在品秩上,“校尉”和“中郎将”一样都是比两千石,因此之故,这个魏校尉的直属部下虽然只有越骑营的数百骑士,但朱儁对他一直客客气气,甚是礼敬,此时听了他的话语,朱儁说道:“话虽如此说,也不能坐视舞阳告急啊!” 此刻的周澈他眼观鼻c鼻观口,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席上,心中想道:“要说起来,这都怪我。朱儁现下之所以如此为难,全都是因为我守住了阳翟啊。” 若非因他守住了阳翟,波才c何曼现在早已席卷颍川郡的大半,进军至颍川西c北的边界,用不了多久就是长社之战了,可如今却因前进无路,不得不转而南下,取父城,下昆阳,击舞阳,以求在朱儁c皇甫嵩合兵前打通去往汝南或南阳的通道。 对颍川黄巾来说,这是一个战略上的失败。依照张角的计划,他们本该在攻取了全郡后,配合其它方向的黄巾齐攻洛阳的,现在却因周澈的打断而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计划,改而南下。对汉军来说,颍川黄巾战略上的失败固然极好,然而却也加大了他们的麻烦。要非如此,直接长社一战,一把火一烧,波才c何曼就全军覆灭了。不过,对颍川郡的老百姓来说,这却是个好事儿,大部分的县没有遭受兵乱,百姓得以保全。 万事有利有弊,历史上一个小小的转折就可能带来许多的改变。周澈穿越十余年来,历史第一次因他而出现了改变。 虽然这个改变导致了朱儁c皇甫嵩的麻烦,但周澈对此并不后悔。他同情黄巾,也同情受兵乱的百姓,能使郡中大部分的县免受兵灾,他很高兴,很有成就感。他原本只是想乱世保命的,而今却救下了这么多百姓!这是多大的一份成就感啊!不枉了他在阳翟浴血多日,出生入死,不枉了他这么多年的隐忍努力。尽管这份成就感他无人可说,只能自己想想,然而只这份满足感就令他心情舒畅。 他藏起开怀,跪坐席上,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听朱儁等人说话。 朱儁问颍川太守:“府君,你有何良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2章 就在军议将要散了时,帐外来了一个探马。诸人在帐中都听到了这个探马坐骑疾驰的声音。人未至帐前,众人已停下了话语,或抬头c或扭脸,齐齐往帐外看去。军中有严令,不得於营内驰马,但有紧急军情的探骑除外。这个探骑驰马入营,直到快至帐前才勒住坐骑,滚马下来。 众人看到,不觉都是心中一沉,知必是有了紧急军情。 周澈离帐口最近,看得清楚,见这个探骑满头满脸的汗水c灰尘,神情焦灼,心道:“不好!这个探骑如此慌急,莫非是?” 探骑冲入帐内,跪伏在地,叫道:“报!贼兵攻下了舞阳。” 朱儁c皇甫嵩霍然起身。 朱儁急声问道:“何时攻下的?” “今天上午!” “贼渠帅波才现在何处?” “现在舞阳城中。” “没有南下?” “没有。” “昆阳贼兵有何异动?” “暂时尚无异动。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两地信使来往不绝。” “下去吧!” “是。” 待探骑离开后,朱儁转对皇甫嵩,说道:“将军,舞阳c昆阳两地信使不断,虽然现在波才与何曼尚无异动,但可以料见,他们定已在商议南下之事了!事急矣!” 相比朱儁的焦急,皇甫嵩沉稳许多,他缓缓坐下,低头想了会儿,再抬头时,注意到帐中诸人不少面现惊色,他晏然抚须,呵呵笑道:“吾等四万余步骑,距昆阳不过一水之隔,离舞阳也只有数十里而已,朝发夕可至。贼渠帅波才虽下舞阳,不足为虑!” “将军的意思是?” “既定计划不变,吾等依然明日下午渡河。” “若是昆阳的贼兵今夜出城南逃怎么办?” “麻烦朱将军遣你部人马若干去滍水岸边,佯装渡河。有此牵制,昆阳贼兵定不敢出城。待我部休整一日夜后,明天下午,你我就出兵渡河,击昆阳。” “倘若贼渠帅波才先遁?” “不会的。” “将军为何如此肯定?” “波才若想逃遁,岂还会与昆阳信使不断?退一步万说,即使他舍弃昆阳自行遁逃了,我适才闻将军言,他只带了一两万的人马,亦不足挂齿,不过是小益汝南或南阳的贼兵罢了。他要是遁逃了还好呢,减轻了我军渡河c击昆阳的压力,你我只要能把昆阳的贼兵留下,就是大胜。” 周澈心道:“皇甫嵩甚是稳当啊!” 行军打仗就该稳当,只有稳当才能使己方立於不败之地。 皇甫嵩是个温恤士卒的人,在开过军议后,他仍没有歇息,不顾路途疲劳,马上就去巡营,视察部卒扎营的情况。等到营帐全都扎好,士卒吃过了饭,入住营内,他才回到早给他搭建好的帅帐里,吃了些饭食睡下安歇。 皇甫嵩的这套举动与周澈恩结部卒差不多,这与汉家传统有关。为将者不但要有“将威”,还要有“将德”,要“视卒如婴儿”,“视卒如爱子”,与众同好,与众同恶,同甘苦,共劳逸,只有这样才能使部众效死。两汉的名将在这方面大多做得很好。皇甫嵩世代将门,受父c祖的言传身教,在这方面更是做得极好,“甚得众情”。 周澈回到自家营中,与荀攸闲谈,说起此事,两人感慨。 荀攸说道:“朱公治军刚严,皇甫将军治军温煦。前汉李广c程不识皆为边郡名将,李广治军宽简,‘人人自便’,士卒咸乐为之死,程不识治军严烦,行伍整齐。今皇甫将军得李广之宽和,然观其扎营警宿,又有程不识的严烦,是兼得两将之长而无其短,今世名将也!” 周澈以为然,心道:“皇甫嵩当世名将,如今有幸能从他征战,我应趁此机会偷学几手。” 要论儒学修养,皇甫氏远不及周氏,要论治军打仗,周氏则不如皇甫氏。周澈虽读了不少兵书,前世又从书籍影视上得来了一些治军的经验,但纸上得来终觉浅,落到实处殊不易。结恩c立威人人都会,这很简单,平时操练c战时冲锋这也不难,难的是具体的营务,是日常的繁杂琐事,全军的吃喝拉撒睡,为将者都要管,这就不容易了,他现下只有五千来部众,治理起来已觉甚是吃力了,以前在并州是有田丰c沮授c王智分担军务;而皇甫嵩率带了三万余步骑,观他治军却举重若轻,寥寥几条军令下去就能使全军井然有序。这就是吴子说的:“约者,法令省而不烦”。 休整一日一夜,次日午时,皇甫嵩击响战鼓,与朱俊c文太守c魏校尉等将校官吏立於临时搭建起来的将台上,召集三军部众。 集合的地点选在了巾车乡外一处空地上,四万余步骑络绎出营来到。 周澈c孙坚各带本部立在部队的最左边。军中尚左指的是将军们,对士卒行伍而言却是尚右,“卒之行伍以右为上,示必有死志”,周澈c孙坚所带的都是自募之兵,不能和“王师”相比,位最卑,故在左边。 皇甫嵩昨天见周澈等人时和颜悦色,和蔼可亲,今日他披甲立在将台之上,肩上挂绛色的披风,手按腰侧宝剑,面对集合完毕的四万余步骑,面容肃然,昂首直立,从最左看到最右,末了收回视线,说道:“汝等皆为我汉家忠勇。妖道生乱,祸害郡国,我军一路行来,汝等也看到了轮氏c阳城c阳翟c襄城c父城诸县的惨状,十室五空,路有死尸,孩童流离,家宅被烧,。”他指向远处的田野,“野间青苗无人照管。颍川百姓苦矣!颍川离京师只有咫尺之远,汝等多是京师的百姓c三河的勇士,如果此次不能击败颍川贼兵,他们势必就会入掠京师c三河,那么到的那时,你们的家园也会变成这个模样。你们答应么?” 四万余步骑嘈杂地应道:“不答应!” “幸赖颍川太守并及郡中一干吏员坚守住了阳翟,使得贼兵前进无路,不得不转而南下,以图与汝南c南阳的贼兵合。汝南c南阳贼势本盛,若是放任他们合兵,则贼势将不可制矣!汝等不要以为汝南c南阳离京师c三河较远,你们的家园就安然无恙了,试问,贼势若不能制,他们在攻取了汝南c南阳全郡后,会怎么样?” 四万余步骑目注皇甫嵩,静听他说话。 皇甫嵩环顾台下,大声说道:“他们肯定会再击颍川,进而攻入掠京师c三河!当其时也,贼锋利锐,汝等的家园还能够保得住么?” 四万余步骑齐声答道:“保不住!” “所以,吾等救颍川c救汝南c救南阳,就是救京师c救三河,就是救汝等之家园,就是救汝等之父母c妻子c亲族!贼兵昨日已陷舞阳,可能很快就会南下汝南或南阳了,时不我待啊,诸君!吾等若不能赶在他们南下之前将之歼灭,则南阳c汝南不保,则京师c三河危矣!则汝等之家园将被烧掠!吾等出京前,卢将军c宗将军已带数万众去了冀州,击贼首张角,卢c宗二将军当代之名将,有他们去冀州,定然不日就能平定张角,传其首入京师,是汝等不必忧贼兵会从冀州击京师c三河。如此,贼兵只有从颍川入京师这一途径了。” 皇甫嵩抽出佩剑,指向蓝天,昂扬地说道:“为保家园,敢不死战?” 四万余步骑,骑士举马戟,戟士举步戟,矛手举长矛,弩手抽出佩刀,向天举起,同声大呼:“为保家园,敢不死战!” 周澈也抽出了佩剑,指向天空,随声大呼,同时心中想道:“皇甫嵩临战励士,不说‘忠义’,而从士卒们的切身利益入手,用他们的父母c妻子c亲族的安危来鼓励他们作战。这是个挺好的办法。” 皇甫嵩c朱儁带的部队大多是临时招募的京师壮勇c三河骑士,不是正规军,皇甫嵩c朱儁又是临危受命,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恩德未施,威严未立,不能指望他们如老卒那样俯首帖耳地听从命令,与敌人奋死拼战。这些部卒在从军前多是百姓,还不如桓玄部下那近千铁官徒,对他们讲“忠义”这些大道理没甚大用。临阵之际,一个是“忠义”和“战死”,一个是“逃跑”和“活命”,八成以上的人都会选择后者。 故此,在这个时候,要想让他们死战,只有用他们的亲人c宗族的安危,用他们的家产c田地来激励他们。 这一战,皇甫嵩c朱儁等将领是为忠义而战,部卒是为家园而战。 誓师过了,全军开拔。 朱儁部来的早,熟悉地理,由他们先行,皇甫嵩率本部随后。孙坚c周澈跟在朱儁部中。 巾车乡离滍水不远,十几里地,行不多远,已至河边。 朱儁昨天派了三千人拿着土囊到河边,装成渡河的样子,以牵制昆阳城里的何曼,虽没真的渡河,但已断绝了上游的流水。上次断流因是夜间,又急着渡河,故此没能彻底断流,河中当时还有积水,这次时间充裕,上游的流水彻底被断绝了,露出潮湿的河底。 见朱儁c皇甫嵩率主力来到,昨天领兵出营断流的军官迎将上来。朱儁令部众暂驻河边,等候皇甫嵩,带着孙坚c周澈等人去到河边观看。 上游的水昨夜就断绝了,今儿被日头晒了大半天,河底的泥土虽还比较潮湿泥泞,但比上次强上了许多。 朱儁亲自下到河里走了两步,试了一试,颇是满意,回到岸上,对周澈c孙坚等说道:“不但步卒能走,骑士也能驰马过之了!” 周澈c孙坚也下去试了试,回来应道:“确实如此。” 朱儁问那个军官:“波才c何曼在河对岸布置的那五千贼兵,昨夜回昆阳后有没有再出来?” 昨天这个军官率兵来到河边时,波才c何曼驻扎在河对岸的五千人还在,两支军马隔河对峙,入夜后,大约二更,这股人马撤走回昆阳去了。这个军官因得以把上流断绝。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再出来。” 朱儁举首远望河对岸十几里外的昆阳城,尽管离得远,只能看到个城池的轮廓,但在平时城中嘈乱的人声便是在河这边也能隐约听到,此时却毫无半点声息传来。城中定是警戒森严。朱儁又问道:“贼何曼昨夜可曾遣军去舞阳?” “没有。” “何曼把对岸的五千贼兵调回城内,又不去舞阳。”朱儁冷笑,说道,“看来他是打算死守昆阳,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正如荀攸c皇甫嵩的判断,何曼害怕会遭到汉军的尾击,既不敢在河边留兵马,又不敢出城去舞阳。 周澈站在朱儁的身后,亦远望昆阳,心道:“因皇甫嵩的到来,颍川黄巾分处两城,不得会师。昆阳不足虑,早晚都能攻下,如今唯一所忧者,不知舞阳的波才会有何反应?” 想到此处,他不觉想起了昨天皇甫嵩的一句话。皇甫嵩说:若是波才抛下何曼,自己遁逃了,倒是省了汉军不少麻烦。他心道,“皇甫嵩这句话或许只是为了宽解诸将,但说得还真对。要是波才单独逃遁了,我军打昆阳就省了许多力气,可以全力以赴,但若是他不肯先逃,则在我军攻打昆阳时,他必会来救。他要是只派千人来救倒也罢了,万一他亲带本部全军来救?一两万人马,是个小小的麻烦啊。”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 须知,渡过滍水之前,是黄巾军占有地利,渡过滍水之后,尽管何曼有昆阳为凭,但却就变成汉军占有地利了,因为就如父城和昆阳隔河相望一样,昆阳和舞阳之间也有一条河水,名叫澧水,亦是汝水的一条支流。 有了这条澧水在,之前是波才c何曼在滍水对岸阻击汉军渡河去击昆阳,现在就变成了汉军可在澧水这边阻击波才渡河来救昆阳了。 何曼龟缩城中,汉军便无顾虑,待皇甫嵩到后,各部渡河。 四万多步骑,渡河渡了一个多时辰。 渡过河,依照昨日军议上定下的计划,先派兵去澧水岸边阻挡波才来救昆阳。因为在攻城时骑兵用不上,而在阻击敌人渡河时骑兵大有用处,故此,这支部队由朱俊麾下的三河骑士为主,辅以两千皇甫嵩部下的步卒,以越骑营的魏校尉为主将。 分兵过后,魏校尉带部去澧水岸边,皇甫嵩c朱儁带余下的三万五六千人赶往昆阳。 天黑前,皇甫嵩c朱儁带的主力到了昆阳城外五里处,停下筑营。 昆阳城外没有大片的荒地,没办法,只有在田间筑营了。规划下营区后,数万将士或伐木取土,或挖掘壕沟,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皇甫嵩安排好扎营诸事后,对朱儁c颍川太守c周澈c孙坚等人说道:“趁天还没黑,走,吾等去城下看看。” 诸人自无异议,带了两营骑士驰往城下,观察敌情。前行两三里,在离昆阳城不到两里的地方,诸人勒马停下,远望城池。 苍茫的暮色下,昆阳城城墙高耸,城门紧闭。城外空无一人,护城河上的吊桥早被高高吊起。城头上密密麻麻排列了数千士卒,执着各色的兵器,也在临城远望他们。在他们其中有几个或披甲c或丽服的人,应是带军的渠帅或小帅,也不知何曼是否在其间。 皇甫嵩观看多时,微微一笑。 昆阳城头的守卒太多,远胜早前阳翟守城时,颍川太守看得胆颤心惊,问道:“将军为何发笑?” “贼兵不会守城。” “缘何得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3章 皇甫嵩指点道左,笑道:”田间林木未伐,这不是留给吾等做攻城器械的么?” 欲要守城,必先得把城外的林木c民宅砍掉c拆掉,一则防敌人就地取材,制作攻城器械,二则防敌人以之为隐蔽,在夜间发动奇袭。荀贞守阳翟时,阳翟县外的林木c民宅就都被砍掉c拆掉了,是钟繇带人做的。 朱儁颔首,说道:“我军扎营之处,不远有一个野亭,野亭边儿上是个乡里,亭c里中虽已无人,但亭舍c民宅却都完好无损。贼若知兵,早该把它们拆掉了,留下了岂不是方便了吾等扎营?” 皇甫嵩复指城头,又笑道:“城头也不见渠答,亦不见蔺石,只将区区吊桥吊起,如此防备,岂能阻我三万余步骑?破之易矣!” “渠答”是两样东西,一为“渠”,一为“答”,乃是两种守城器械。《墨子》云:“城上二步一渠,立程长三尺,冠长十尺,臂长六尺。二步一答,广九尺,袤十二尺”。“渠”是一个近似直立的东西,“答”是一个近似横立东西。“渠”张臂以刺,“答”横矛以刺。这两件东西和后世的铁蒺藜有相似之处,但远比后世的铁蒺藜要大得多。 周澈在守阳翟时,因为波才围城围得太快,没有时间做太多的准备,故此没能像墨子所言之“二步一渠,二步一答”这样布置“渠答”,但在城上关键的地方也是布置了几个的,而如今,何曼等虽在阳翟城下见识了这种守御器械,在城上却是一个也没有布置,这可能是因为他们不知此物为何,不会用,也不会做。 蔺石,大约相当於投石机,“可投人石也”。这个东西,周澈在守阳翟时也没有布置,不是因为他不想用,而是因为颍川多年未遭兵乱,城防松弛,器械不全,县里没有。 众人听了皇甫嵩的话,点头称是。 朱儁目注城头,轻蔑地说道:“城头那几人精甲丽服,应是贼兵渠帅。披甲者也就算了,临敌将战,那两个贼人却着丽服,可笑可笑。” 众人也觉得好笑,哄然大笑。 孙坚和周澈并骑。他笑对周澈说道:“贤弟,贼兵如此不堪,这昆阳城或许一击即可破了!自那夜渡河之后,军中将你我齐名并称,说‘孙鸷周龙’。我是猛鸷,你是潜龙,待明日攻城时,你我要不要比比谁能先登?” 周澈笑道:“兄长勇武,澈不及也。来日攻城,澈给兄长击鼓助威!” 孙坚大笑。 皇甫嵩c朱儁回首,问道:“文台笑什么?” “我刚与皓粼商量,说等来日攻城时,看我俩谁能先登。”孙坚跳下马,拱手请令,说道,“两位将军,坚请为攻城先锋!” 皇甫嵩笑问周澈,说道:“皓粼,文台不是想和你比比谁能先登么?如今文台请为先锋,你为何安坐马上不动?” 周澈下马,恭谨行礼,说道:“司马江东猛虎,澈莫及也。” 被人称为“英武”是好的,但若被人认为“勇猛”,视为勇将,就不太好了,这不是周澈想要的。故此,他不愿和孙坚比谁能先登。 皇甫嵩c朱儁齐声大笑,众人也随之而笑。 这一番探视敌情,缓解了战前的紧张气氛,众人放松了许多。 周澈看了眼皇甫嵩的笑脸,心道:“一张一弛,文武道也。离开巾车乡前,皇甫嵩以‘保家’激励士气,到了昆阳城外,又故作轻视敌人,以化解部将们的战前紧张情绪,这就是善为将者的领兵之道吧。”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古今中外,用兵之道唯一也,善用兵者对怎么用兵在语言上的总结可能有不同,意思却千变万化不离其宗,异曲同工。 皇甫嵩轻视敌人,在具体的攻城安排上却很严谨。 观过敌情,转回军中,经过商议,朱儁带部佯攻昆阳城东c西两面城墙,皇甫嵩分兵五千佯攻北城墙,亲率两万余人攻打南城墙。 孙坚争做先锋,皇甫嵩允了,把他从朱儁部调来,由他率部先击。周澈则随着朱儁佯攻,他负责的是东城墙。 计议定了,各部在城外扎营,休憩一夜,次日下午开始攻城。 昆阳城里的黄巾军将领虽多不知兵,不会守城,缺少防御器械,但可能是因为走投无路的缘故,战斗意志却很坚定。 何曼亲在城头督战,与汉军死战。皇甫嵩c朱儁日夜不歇攻城三日,未能上到城头半步。 在这三天里,波才两度遣兵出城,试图强渡澧水援救昆阳,都被魏校尉带部击退了。 攻城第三天,仍以孙坚为先锋,从上午到下午,除了中午吃饭时稍作了休息外,孙坚就没歇过,然而直到日暮,依然没能攻上城头。接连三天的激战,孙坚部伤亡不小,死伤了百余人,孙坚也受了轻伤,被从城上丢下来的一块木盆大小的石头擦伤了手臂。 孙坚卖力奋战,周澈则很清闲。 朱儁给他的任务是围住昆阳的东城墙,不得放一人出城,并适当地发起佯攻,以牵制城内敌人的兵力,使其不能全力守卫皇甫嵩的主攻方向。下午申时,他配合在南城墙外攻城的孙坚,令江伟c方悦带部在东城墙这边发起了一次佯攻。佯攻持续了一个多时辰,到酉时中,暮色渐深,他敲响了退兵的金锣声。江伟c方悦闻令而退,命部卒扛起云梯,用盾牌手为掩护,从城下如水般撤回。 撤到军中,江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扭头望向城头,啐了口,对周澈说道:“贼兵发了疯,怎么打都死守不退。前天c昨天c今天,咱们先后佯攻了三次,算起来,怎么也得杀了两三百的贼人,却连城头都没摸上去过一回!比起打襄城c郏,这次太吃力了。比守阳翟时还吃力!” 周澈手下的这些部众虽然打下过襄城c郏两县,但这两县皆是用计攻取的,没费多少力,从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没有什么攻城的经验,这回打昆阳,又碰上何曼死守,肯定不适应。 周澈对此了然,抬眼望了望城上,黄巾军士卒第三次打退了他们的进攻,有的因为疲累瘫坐地上,倚着城垛歇息,有的把兵器抛起,欢呼高叫。 他笑道:“当日咱们守阳翟是守城,居高临下,占有地利,自不能与今时攻城相比。这回攻城,两位将军没有用咱们做攻城的主力,而是令咱们协助围困以及佯攻,很照顾咱们。咱们此前没甚攻城的经验,正好可趁机学习一下。” 江伟c方悦应诺。 今天的佯攻中,江伟主要在城下指挥,没亲身上阵,方悦在城下待不住,亲自带人朝城上攻了两次,一次只差两步就能杀上城头,最后却被敌人四五个矛手给逼了下去,一次被黄巾守军把云梯推倒,从两丈多高的半空中掉了下来,幸亏被底下的士卒拼死接住,这才没有摔死,接他的士卒断了一条胳膊。周澈当时在护城河畔观战,看到了这惊险的一幕,吓了一大跳,当即传令,命他不得再亲自上阵。方悦忠心耿耿,勇猛过人,周澈是准备大用他的,可不想让他死在这里。 历数以往经历,方悦杀匈奴c击鲜卑c从周澈击敌,无往不利,何曾受过这样的挫折?恼怒憋屈。 他瞪着正在城上欢呼的黄巾士卒,挥着手中尚未归鞘的环首刀,用力朝边儿上的小土堆上砍了两下,似欲借此将愤怒宣泄出来,恨恨地说道:“攻了两次都没能登上城头!头一回只两步就能上去!却还是被逼下来了。可恨,可恨!没能上去,便宜了这帮贼人!主公,我明天就不去看皇甫将军攻城了吧?我接着带队攻城!明天一定登上城头!” 周澈板起脸,说道:“逞勇登城,与贼肉搏,此匹夫之勇也。你现在是曲长了,带着几百人,部下皆为我部精锐,号为‘陷阵’,怎么还能逞匹夫之勇呢?再有力气,再悍勇,凭你一人,你能打下昆阳么?” “不能。” “‘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以你之力或许能敌十人,但你能敌百人么?” “不能。” “皇甫将军乃万人敌也!我让你去看他攻城,就是想让你学学他的敌万人之术!” “敌万人之术?” “匹夫之勇靠的是勇力,万人敌靠的是智谋。欲取昆阳,只有勇力是不够的,非得有智谋不可。我且问你,人为何头在上而四肢在下?” 方悦茫然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不知。” “头者,首领也,智谋也。四肢者,部众也,勇力也。头在上而四肢在下,便是在告诉你,需得‘以智驭勇’。孟子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於人’,即此意也。你若只凭勇力,至多是个十人敌,但你若能从皇甫将军处学到敌万人之法,你就最少是个千人敌了。你是愿意做个嗔目疾视,拔剑与人溅血於市里乡亭的十人敌呢?还是愿意做个挥旗鸣鼓,驱众横行天下攻城略地的千人敌c万人敌呢?” 方悦睁大了眼听周澈说完,回刀入鞘,跪拜俯首在周澈脚前,大声说道:“丈夫当为万人敌!悦愿为万人敌,为君马前驱,效死君前!” 周澈哈哈大笑,扶起了他,说道:“这就对了。”招呼在一旁也在笑的江伟,说道,“来,来我帐中,咱们开个小军议。” 周澈和部下诸将皆没有太多的打仗经验,要想尽快地提高能力,只有便打便学,因此,这几天,每当傍晚收兵后,周澈都会把部将们统统召集起来,总结今天围c攻的经验与教训,并让去观摩过皇甫嵩攻城的人给大家讲一讲皇甫嵩是怎么攻城的,以及他们从中学到了什么。同时,他也趁机给部将们讲一些古代的攻城战例,并做了一个简单的城池沙盘,定下了几条规则,让诸将分成两派在沙盘上推演攻守,由他和荀攸做裁判。 虽然到目前为止只有短短的三天,但因为学习和实践结合在了一起,周澈觉得部下的诸将们对攻城的认识已经有了一定的提高,特别是方悦c江伟,尤其是方悦,举一反三,进步很大,乃是诸将里的佼佼者。在昨晚的沙盘推演中,方悦c周仓等人是攻的一方,在方悦的出谋划策和在周仓的稳健带领下,只用了三个回合就把“城”攻下了。当然,这也是因为对手不太强的缘故。 周澈带着江伟c方悦等人来到自家帐中,正要令亲兵去召诸将来,帐外来了一人,却是朱儁传达皇甫嵩的命令,令他去皇甫嵩的帅帐里议事。 主将有令,不能不去,只得把今晚的课程放下,周澈命江c方各自归营,领了军令,叫上荀攸,两人骑马先去汇合朱儁。 到了朱儁的军中,已有几人先到。朱儁让他们稍等,不多时,又有两三人赶到。朱儁起身说道:“走吧。” 周澈c荀攸随着朱儁一行人转到南城墙外,在连绵不绝的各营中穿行而过,到了皇甫嵩的帅帐。 帐中坐了十几人,周澈看见孙坚已经在座。孙坚笑着向他打招呼。 皇甫嵩还没来,趁这功夫,周澈来到他的席前,关切地问道:“兄长,你臂上的伤好点了么?” “皮外伤,算得什么?不耽误攻城杀贼!贤弟,我听说你这两天佯攻得不错,杀伤了数百贼兵。围城四面,三面佯攻,佯攻的这三处就数你杀贼杀得最多了!” 周澈瞥了一眼坐入上首的朱儁,谦虚地说道:“此皆朱将军所部之功也。”东城墙外除了周澈部五千来人,还有朱儁拨过去的两千京师壮勇。 孙坚哈哈大笑,说道:“贼兵负隅死战,这几天打得甚是酣畅快意,只惜不能与贤弟并肩齐力!” “兄在南主攻,弟在东城墙为兄助阵,也算是并肩齐力了。” 正说话间,皇甫嵩到了。周澈忙收住话声,辞离孙坚,敛袖退到自家的坐席上,跪坐了下来。 皇甫嵩来前,帐中诸人彼此有相熟的都在小声议论战事。皇甫嵩来到,众人也慌忙各自归席,帐内静了下来。 皇甫嵩没穿甲胄,穿了件黑色的便衣,入座,环顾帐中,开口说道:“吾等攻城三日,波才两度派兵试图强渡滍水,悉被魏校尉击退。诸君,今天召请你们来,不是为了商议攻城事,而是为了商议波才事。” 射声营的校尉问道:“商议波才事?” “不错。”皇甫嵩颔首,说道,“老实说,我不担忧攻城,贼兵虽负隅顽抗,斗志颇坚,然我军连攻三日夜,贼兵伤亡惨重,今天下午,我发现守城的已不单是精壮贼兵,有一些妇孺老弱也上阵了,也许最多再有两三天,我军就能攻下昆阳了。昆阳不足忧,可忧者是波才。” “波才两度遣兵都没能渡过滍水,有何可忧之处?” “就是他没渡过滍水,我才忧。” “忧什么?” “忧他会逃。他两次遣兵都未能渡过滍水,他会不会因此干脆放弃昆阳,独自逃遁?” 波才很“重义”,昆阳被围后,他不但没有独自南下,反而还两次遣派兵马援救,这让皇甫嵩c朱俊喜出望外,然而如今围城已有三日,波才两次援救皆未能获得成功,他会不会因眼见无法救援而干脆放弃昆阳,改变主意,独自南遁?这让皇甫嵩有点担忧。 射声营的校尉说道:“我军渡滍水前,在巾车乡军议,不是已经议过此事了么?将军当时说:波才部只有一两万人,即便他放弃昆阳,独自南逃也无损大局。既然如此,又何必为此忧虑呢?” 皇甫嵩答道:“此一时,彼一时也。” 随着战局的变化和发展,作战的目标肯定也会随之发生变化的。在渡过滍水之前,皇甫嵩的首要目标是围住昆阳的黄巾军大部队,如今已围住了昆阳,虽说暂时还没有攻克,但离攻陷已经为时不远,并且令人惊喜的是波才居然这么重义,没有独自先逃,而是还在舞阳待着,在这种情况下,作战的目标就不能只还是围住昆阳,而要随之改变了。 皇甫嵩现在考虑的是:在包围昆阳之同时,能否再歼灭波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4章 朱儁应声说道:“这两天我也在思忖此事。如今昆阳城内的贼兵已成瓮中之鼠,不足为虑了,若是能再进一步把波才也留下,自是最好不过。” 皇甫嵩问道:“将军可有计了?” 朱儁人很聪明,但聪明分很多种,不一定都擅长战阵计谋,他在这方面并不擅长,摇了摇头,说道:“尚无良策。”问皇甫嵩,“将军今暮召吾等前来,必是胸有定见了?愿闻其详。” 皇甫嵩笑道:“谈不上‘定见’,不过确实有了点想法。” “噢?是何妙计?” “欲要留下波才,不外乎两策,或野战歼之,或分兵去围舞阳。” “舞阳城中亦有两万贼兵,我军总共才四万余人,怕是难以同时围击昆阳c舞阳两城。” “是啊,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於今就只剩下了一个办法:野战歼之。” “波才在舞阳城中,如何野战歼之?这几天他虽两次派兵欲渡澧水,然这两次他都只派了四五千人,我等就算把这四五千人歼灭了,他还有万余人。在知道他所派之贼兵被我军歼灭后,他定会立刻弃城南遁。这样一来,他那万余人马可就留不住了。” “将军所虑甚是。我在想,我等能不能这样?” “哪样?” 皇甫嵩从坐席上站起,从容行到帐中,令帐下司马取来地图,铺在地上,便就立在图边,示意众人围上来看,指点地图,说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将军c明府c诸君,以为如何?” 朱儁斟酌了会儿,蹙眉说道:“计是好计,就是险了点。万一此计不成,那么不但歼灭不了波才部,还很可能会被何曼逃脱。” 率数万之众与敌擂鼓对决,是站在钢丝上行走,胜负往往在一念间,一念之差就会由胜变成负,每一个选择都是抉择。就如下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唯一不同的是:下棋,输的是棋,打仗,输的是人命c乃至国运。皇甫嵩c朱儁此次临危受命,若是战败,不但他们带的四万余步骑可能会死伤殆尽,而且黄巾之势必将猛涨,洛阳就危险了。皇甫嵩c朱儁的压力很大,说他们如履薄冰也不为过。每一个抉择都做得十分艰难。 皇甫嵩在说出这个计策前整整考虑了两天两夜,此时听了朱儁的话,他说道:“是啊,就是因此,所以我一直迟疑难定。” 他问诸人的意见:“诸位怎么看?” 荀攸立在周澈身后,轻声对周澈说道:“是个好计,也确实险了点,若是我军能再多出几千人马,然后再行此计就稳妥许多了。” 皇甫嵩听到了他的低语,目注於他,问周澈:“皓粼,此何人也?” “这是我的幕僚荀攸。” 皇甫嵩笑道:“荀君表字为何?” “某字公达。” “竟是颍川荀氏弟子!你说得很对啊!要是我军能再多出几千人马,我也不会如此为难了。” 帐外一人进来,跪拜报道:“将军,营外来了一支人马。” “一支人马?” “是。” “从何处来?” “斥候回报,说其带军将领自称名叫曹操,官拜骑都尉。” 皇甫嵩大喜,说道:“是孟德来了?天助我也!” 说起曹操,还要从他领兵出战说起。那日他与何进拜别前夜,军马散发下去,众军兵又领数日口粮。曹操见是个空子,不言不语溜到大帐边,对守门的鲍信道:“二郎,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你可有什么要说的?”鲍信连连点头,欣慰笑道:“你若带兵我自是放心,不过有一言供你参详。” “咱俩还客套什么?我不过是读了些书,真要是临阵远不及你,快说吧。” “你打算先救哪一处人马呢?” “出辕关自当先奔阳翟,此地乃颍川首县,阳翟一解豫州皆震,另有王子师入城接任刺史,大事可定。” 鲍信撇撇嘴道:“不妥啊!孟德你详思,贼兵有十余万之众,虽乌合之徒足以成大患。离京师近,围阳翟必用大军。你只有这三千人,倘若先突重地恐不容易。倒不如先与皇甫将军合兵一处再救阳翟就好办多了。” “承教承教!”曹操连连拱手道谢。 鲍韬插话道:“孟德兄,还有一事你要千万小心。这些兵都是大小有头脸的,兴许不太服管教,你可得拿出精神来镇住他们才行。” “三郎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曹操神秘地一笑。 老大鲍鸿却一脸不快:“你都当了骑都尉了,我们哥们却在这里执戟把门,半步也离不开。真泄气,出关杀几个贼人才痛快。” 曹操宽慰他道:“大哥您不要急,想当年韩信不过也是一执戟郎,后来金台拜帅挣来三齐王,您将来必有一番好运。” 鲍鸿大喜,老四鲍忠却用戟杆捅了曹操一下:“这可不能比,韩信被吕后害死,难道我大哥也打赢了仗反丧在自己人手里?” 哥几个都笑了——却不料日后鲍鸿果应此言。 曹操辞别鲍家兄弟,又与诸位朋友依依惜别。提提胸臆中那口豪气,踏镫上坐骑。汉军大旗迎风起,三千儿郎个个强,青鋼利刃腰中系,大宛宝马胯下骑。左有秦宜禄c右有楼异,披挂整齐按剑护卫。只听得战鼓齐鸣,人欢马叫,这支队伍就要出发。 陈温慌里慌张跑到曹操马前:“慢着慢着!” “何事?” 陈温咬着后槽牙低声道:“把兵符拿来呀。” 曹操吓了一身冷汗:汉家兵马认符不认人,入营调兵先验虎符。可如今老行伍都出征了,他与何进一个是首次领兵个是糊涂将军,满营的人谁也没有过带兵经验,竟这时才想起来要兵符,再迟一步何进如何向皇上交代?他怕军兵看见笑话,忙从怀中摸出虎符递给陈温。陈温会意,以袖遮挡,赶紧揣到袖中:“走吧走吧!”曹操半惊半喜,总算是稳稳当当带着这支队伍离了都亭。 天气晴和,微风阵阵,他亲自于前带队。也是马队快,行了半日许,已到缑氏县,吩咐沿城休整,按下营寨。缑氏的乡勇早备下水和粮食,一切安排妥当,曹操又进城见了缑氏县令,午后不再行军,就在此休养,暂驻一夜。 第二日天明,曹操却不忙着点卯出兵,仍旧吩咐众兵卒休息养神。按兵不动的时间一长,那些兵卒就有些微词了。他却丝毫不理会,只管在帐中闲坐,不紧不慢地擦拭宝剑。哪知没一个时辰,秦宜禄就跑进来:“我的爷!您” “叫将军。” “我的将军爷,您还不着急呢!外面可有人骂您呢。说您受了皇命,连关都不敢出,还说您是” “是什么?” “说您是人情换来的骑都尉,没有真本事。”秦宜禄斗胆道。 曹操不当回事,冷笑一声道:“带我去看看。”他起身随秦宜禄出了帅帐,只见不少军兵都叽叽喳喳地议论,还有人甩着马鞭在聚拢旁人。这些兵都不是寻常百姓,又都觉得自己有些本事,脸面大得很,瞅见他出帐竟无一人施礼。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看呀,宦官孙子出来了!”引得满营人皆放声而笑。 曹操平生最在意的就是这件事,但兀自忍耐,呼喊道:“给我静一静!”楼异c秦宜禄都跟着喊起来:“都闭嘴!都尉大人要训话了!”诸人这才渐渐静下来。 “本都尉奉天子之命,率尔等征讨反贼,助二军成就大功。你们为什么无故在这里喧哗?速速回帐休息!” 有一个满身铠甲十分鲜明的兵士嚷道:“我等不明!朝廷派我们是去救援王师,而不是在这里睡大觉的!现今波才盘踞颍川,两路兵马被围,堪堪落败,都尉大人怎么可以在这里停滞不前,贻误战机?我等乃是自愿从戎为国尽忠,若是大人不前,我等自往一战!死也不做这缩头乌龟!” “对!对!”还真有不少兵士跟着他嚷。 “如此短见之人也敢讥笑本都尉?你们怎知我停滞不前?”曹操扫视着帐前诸人,突然咆哮起来,“竖起耳朵来给我听好了!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贼兵多咱们何止十倍?我等若此时出兵,至关隘已是午时,倘于关隘休整,来日出战,军情必泄! “倘午后出关,白日之间若遇敌军,胜败还未可知。黄巾贼乃乌合之众,这样的部队打一场败仗则士气低迷不振,可真要让他们打一场,他们便越战越勇,真以为自己是神兵天将呢。所以我军这第一仗只能胜不能败!我叫你们养精蓄锐,午后正式启程,咱们穿辕关而过,片刻不停,就趁着夜色直奔长社,天色未明可至,到时候一鼓作气直摧贼兵营寨,皇甫嵩之围立时可解!” 听到他这番有理有据的发作,所有人都不言语了。曹操斜眼看看那个带头讥笑他的士兵:“你不知军情妄自多言,还敢藐视本都尉,论军法就当斩!” 那兵自知理亏,但还仗着胆子道:“某乃杨尚书府的” “住口!我管你是哪家的人,既在军营就该服从军令。昔日孙武子斩吴王之姬以正军法,我曹某人也用你的脑袋壮一壮名声。楼异!把他推出去斩了!” 随着这一声令下,楼异带着两个曹府亲兵架住此人就往外拖。那兵这会儿才知道害怕,连连喊嚷告饶,满营兵士一片哗然,谁也不敢讲情。曹操也不理睬,把脸转了过去,背对满营兵士,却朝秦宜禄一个劲儿撇嘴使眼色。秦宜禄何等机灵,赶忙抱拳道:“将军且慢动刑,我军未战贼人,先杀己兵,这不吉利呀!” “唉”曹操假装抬头叹了口气,转身道,“赦回此人!” 楼异并未走远,忙招呼亲兵又把他推了回来。这次他可老实了:“谢都尉不斩之恩。” “非是本都尉不斩你,只是杀你有碍军威。我将你遣出军营,不要你了!滚回洛阳去吧。” 那人闻此言声泪俱下:“我身怀武艺,奉主子杨尚书之命前来投军,为的是杀敌报国荣耀门庭。若是被遣离军,必使主人蒙羞。只要都尉让我杀敌,即便战死在下无憾。望您开恩,千万不可将我除名呀。”说罢连连叩头。 曹操觉着差不多了,点点头:“还不错,尚知廉耻。既然如此,今夜奔袭我要你冲在第一个,你给我将功折罪。” “谢都尉!” “在场将士听真,”曹操一脚登到竖旗的夹杆石上,“我军只有三千骑,将投万险之地,人人都要使出浑身的本事来。救援王师咱们只能打一战,一战必须成功!有没有决心?” “有!”众兵士高举枪矛齐声呐喊。 “好,秦宜禄速速传令,命全营将士回去休息。咱们午时用饭c饮遛马匹,未时拔营起兵。” “诺。”秦宜禄应声而往。 曹操见兵士尽皆散去,也回到帐中安歇,头一次训示军兵,心里实是有些忐忑,倚在帐里,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楼异把水袋递了过来:“说了半天话,您喝口水吧。” 曹操这才觉得渴,接过饮了一口。 “少君,您这都是故意的吧?” 曹操差点儿把水喷出来:“你你说什么?” 楼异擦拭着曹操的兜鍪,头也不抬:“其实您心里早有成算,但是故意不对三军明言。表面上散漫不着急,就是想引起三军议论,好借机发威震慑军兵吧。” 曹操连连咋舌:“我这个都尉是怎么当上的你也知道,而这些兵多有背景,若不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临阵指挥不灵可就麻烦了。” “您英明果断,小的实在佩服。”楼异觉得今天自己忍不住多嘴了,赶紧补充道。 “唉,你真心明眼亮。都说秦宜禄机灵,我看他是聪明在皮上,你才是骨子里的聪明。”说虽这样说,曹操觉得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多少有些别扭! 事到如今可谓一切妥当,就等着时刻到来。曹操吩咐诸人休息,可是自己却安稳不下来。毕竟是第一次用兵,难免紧张。他强自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直至秦宜禄把战饭端到他面前,他才睁开眼勉强进了两口。 “我的爷,您再” “叫将军!” “我的将军爷,您再多用一些。”秦宜禄憨笑道。 “吃不下去。”曹操把碗一推。 秦宜禄也真敢说话:“您不吃,我可吃了。我得吃得饱饱的。” “你真絮叨,吃吃吃!”曹操不理他,在大帐里踱着步,“撑死你这没皮没脸的东西。” “您说我没皮没脸,小的我就没皮没脸。”秦宜禄端起碗却没有吃,“您这为将的不吃饱了,我们这当兵的心里不踏实。昼夜奔袭,万一您体力不支指挥不了可怎么办?所以我就得多吃,到时候要是兵败好逃跑呀!” “放肆!你”曹操听了光火,回头要发作,却见秦宜禄笑嘻嘻又把碗捧到他面前:“我的爷,为了打赢仗,您还是再多用些吧。” 曹操“扑哧”一笑,接过碗来:“你这块滚刀肉呀!” 秦宜禄越发谄媚:“小的还希望自己是块肉呢。我要是肉,这时候给爷您吃了,上阵好有气力呀。您出去看看,弟兄们劲头可足呢!大家都说您是天神下界指挥若定。您要是天神下界,那我们就都是天兵天将了,这仗咱怎会不赢呢?” 小人自有小人之能,曹操虽知他说的全是瞎话,但是此刻却颇为受用,提气不少,端起碗来把战饭吃个光。早有楼异把大宛马刷洗饮遛,绑缚箭囊,剑矛不知擦了多少遍,闪闪泛光。一切准备妥当已近未时,曹操传令拔营出发。 这次再行军便与昨日不同了,三千骑快马加鞭,铁蹄扬尘士气汹汹,申时未尽已到辕关前。军兵通报已毕,曹操命自己的队伍就地休息汲水,自己带亲兵顺马道驰上雄关。 镇守辕的乃是羽林左监许永,现已充作守关都尉,曹操见他满眼血丝,料是多少天没有踏踏实实睡觉了。 “原还有些贼人来至关前,尽被击破。现两路人马被围未拔,他们便不轻易来犯了。阳城c密县以西尚无贼人大兵驻扎,此刻出关可在阳城c密县暂歇。” “不耽搁了,我即刻出关,昼夜兼程直接奔赴与皇甫将军会和。” 许永早闻曹操之名,不过也知他这是首次带兵,不禁略一皱眉:“昼夜奔袭?你考虑好了吗?” “嗯。乌合之众尽皆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正好趁着夜色掩护奔袭长社,现士气高涨,可不能拖延。” “好吧”许永见他言语决然不再多言,拱手道:“一路上千万要小心谨慎。” “谢许君关照。路途尚远不敢耽搁,曹某就此别过,将军多受劳苦了。” “彼此彼此。” 曹操跨马下道,三千人休整已毕,即刻开门出关。这一次行军速度更快了,如一股狂风刮过,也不论官道小路,抄最近的道路直奔长社。沿途之上也遇到三两个黄巾游勇,奔驰而过一概不作理会。待过了阳城,天色已晚。 四月的天气已有些转热,但天黑后便凉爽起来。阵阵风儿吹来,凉凉快快正好驰马,有人饿了便在马上塞几块饼子干肉继续赶路。先前休养了一天一夜,加之始终露天行军,所以即便天黑大家还能模糊看见。奔袭之术最要紧的就是保密行踪,曹操只叫领头之人打了两个火把辨认道路,军兵随着火光而进,丝毫不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5章 夜色已至,营门燃起了灯火。 周澈立在皇甫嵩c朱儁二人后面,时不时趁人不注意,翘足眺望。 荀攸就在他身边儿,看得一清二楚,奇道:“皓粼,你认识曹都尉么?” 夜色深深,瞧不清远处,周澈正在费劲远望,没听清他问的什么,扭头问道:“什么?” “我说:你认识曹都尉么?” “认识啊。早年间在京师相识。公达可闻其名?” “噢?略有耳闻!三四年前,我在颍阴时,朝廷诏令公卿举能明古学者,曹都尉即在被举荐之列。前年,朝廷又诏令公卿以谣言举刺史c二千石为民蠹害者,宦者的子弟宾客多有在地方州郡为刺史c守相者,朝中重臣因为受取他们的货贿,虽然明知他们贪污秽浊却皆不问。曹都尉乃与故司徒陈公上言朝廷,说:公卿所举,率党营私,其言甚切。我从叔对他赞誉有加。” 荀攸虽受党锢,此前一直没有得到机会出仕,但自负才华,心存壮志,向来关心国家时事,对这两件大事他有过耳闻。 头一件事倒也罢了,第二件事曾在朝野引起过很大的轰动。轰动一方面是因为有人敢上书痛斥阉宦,另一方面是因为司徒陈耽就是因此事而死的。陈耽,东海人,以忠正称,因为此事得罪了宦官被诬死在狱中。司徒是三公之一,就这么死了,天下忠直之士无不为之扼腕悲愤。 荀攸瞧了一眼前边诸人,低声说道:“我听说曹都尉本不姓曹,因其父被故费亭侯曹腾收为养子,故改姓为曹?” 周澈为人谨慎,不想让人听到他和荀攸在人背后论人身世,含糊说道:“应是如此吧。” 荀攸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这曹都尉真是与众不同,虽出身阉宦之家,但自出仕以来,却总与阉宦作对。我听说他当年为洛阳北部尉时,杖死过小黄门蹇硕的从父?” 等不多时,遥见数千人马打着火把迤逦行来。 周澈心道:“必是孟德带军到了。”翘首眺望。离得太远,看不到。又等了会儿,这支军马行至近前,最前边,一面赤色的军旗招展,在旗下,数个骑士簇拥着一人。此人个头不高,肤色黄黑,短眉小眼,唇上蓄须,容貌虽不算丑陋,也不称不上俊朗,中人之姿,观其年岁,约有二十。这人个子虽然不高,但骑在马上,按剑挺胸,昂着头,气势十足。荀攸也看到了此人,说道:“这便是曹操么?” 此人正是曹操。 快到营门时,曹操抬了下手,队伍停下脚步,他翻身下马,健步行来,一边往前走,一边打眼看在营门迎他的众人,一双眼飞快地扫了一遍,在看到射声营c步兵营的两个校尉时,他的脸上露出笑容,冲他们飞了个眼色,但没打招呼,目光随即转向立在前头的皇甫嵩c朱儁c周澈c颍川太守四人,快步走至,行个军礼,说道:“操怎敢有劳三位将军出迎?,这位想必就是本郡的府君了?” 曹操从小在京师长大,一口纯正标准的洛阳雅言。 颍川太守应道:“在下正是,都尉远来辛苦。” “见过府君。” 皇甫嵩还了个军礼,笑道:“孟德来得正是时候!” “将军此话怎讲?” “我先给你介绍来迎你的诸君!” 射声营c步兵营的两个校尉不必介绍了,曹操久在京师,早与他俩相熟,从前往后,皇甫嵩一一给曹操介绍众人。除了那两个校尉,皇甫嵩c朱儁军中的这些司马们很多也是从京师来的,与曹操多是旧识。曹操甚是随意,每见着一熟人就笑言几句,在介绍到一个姓刘的别部司马时,曹操大概和此人很熟,更是上前两步,借他行礼说话之际,伸手摸了摸他的肚子,笑道:“老刘,你这才出京几天?肚子就见小了啊!在洛阳时我就告诉你,多骑骑马c跑跑弓,对身体有益!你就是不听,现在看看怎样?肚子一小,整个人就精神了许多啊!” 众人听了,有的发笑,有的面现不快。出来迎他的人中有不少是儒家子弟,儒家讲究礼仪,营门之外如此笑谈,不但失了礼节,而且有损威严。不过皇甫嵩的脸上却是没甚异样表情,曹操在京师也是个风云人物,他以前就认识他,了解他的脾性。 周澈站在一旁,姿势虽然恭谨,视线却没离开过曹操,见他言谈随意,举止轻易,不禁转看了一眼孙坚,心道:“哈哈哈!孟德还是老样子,不过在言谈举止上与文台有相像之处,皆很通脱。” “通脱”是时人语,意即轻脱c佻易,不重礼节。 不过细细想来,这也在情理之中。 当今之掌权者分为两类,一类是外廷的士大夫,多来自崇信儒学的士族,一类是内廷的阉宦,来自非儒家的寒族。两者出身不同,平素的言谈举止自也就有不同。曹家虽为贵族豪门,毕竟根基浅,没有“家学”,不能与荀氏c钟氏c陈氏这样的家族相比。比如荀氏,荀子之后,世代以儒学传家,族中子弟从出身始,就受礼仪的熏陶,可以说礼仪已深入到他们的骨子中去了,而曹家就算再有权,就算曹操本人再“明古文”,对儒学的造诣再深,“三代以内无贵族”,在礼仪这方面到底无法与世代儒学传家的士族相比,故此难免会觉得他与同样出身寒门的孙坚有相似之处。 周澈正走神寻思,感觉有人走近了自己的身旁,忙收拢心思,捧手恭立。 走近的是皇甫嵩c曹操。皇甫嵩身高体壮,虽说容貌和蔼,但出身将门,多年带兵,行走站立间很有威仪,曹操短小精悍,尽管步伐矫健,然举止佻易,毫无威仪可言,两人在一块儿颇是令人好笑。 皇甫嵩笑指周澈,给曹操介绍:“孟德可知此人否?” 曹操用手锤了锤周澈的肩膀说道:“哈哈哈!皓粼吾故友也!” 周澈回击道:“孟德啊!你可算来了!” “哈哈哈!你可算堂堂度辽将军!杀鲜卑扫匈奴!我可是好生羡慕!”曹操笑道,“我来到这里前,路过襄城,有幸得见李公。李公对我说:豫州英俊,澈为翘楚。皓粼你得李公夸赞,我也很羡慕啊。” “李公谬赞,我可诚惶诚恐。”周澈一副谦虚。 曹操笑道:“惶恐什么?李公向有识人之明,他说你是俊彦,定错不了!”亲热得拉起周澈的手,说道,”营前非叙话之所,改日有空,当再与君畅谈。” 曹操和孙坚都轻脱,不重礼节,但细比之下,两人又有不同。孙坚读书不多,他的轻脱是来自他的豪侠气,曹操“少好飞鹰走狗”,“任侠放荡”,身上也有一股游侠气,但他博览群书,相比孙坚,侠气要弱上很多,他的轻脱更多的是来自本性上的任情纵意,自然流露。 换而言之,他几年与曹操不见,觉得曹操的轻脱既有侠气,又有名士气。 介绍完诸人,皇甫嵩令人给曹操带来的兵马安排暂驻之处,众人入营归帐。 到得帐中,皇甫嵩又令人取来席位,放在射声营c步兵营两位校尉的下边,请曹操入席。曹操与射声营c步兵营两位校尉的品秩虽一样,但射声营c步兵营是京师洛阳的戍卫军,故位在曹操之上。 落座后,皇甫嵩问曹操:“孟德,你此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三千步卒,二百骑士。” “骑都尉”名为“骑都尉”,但不是骑兵的长官,也可带步兵。如前汉名将李陵为骑都尉时就曾带过步兵出征,“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北”。 “好,好!” 曹操奇道:“好在何处?” “孟德你有所不知,就在你来前,我正与诸君议事。” “议何事?”曹操脑子很快,刚问出口,马上醒悟,又跟着说道,“是了,必是在议舞阳波才!” “孟德如何知晓的?” “将军与朱将军c周度辽c府君将四万余步骑围击昆阳,昆阳指日可下,没什么可议的。要议,只能议舞阳的贼兵了。将军,你是担忧舞阳的贼兵会独自逃遁么?” 跪坐在周澈的身后的荀攸闻言惊奇,低声对周澈说道:“曹都尉智慧过人。” 周澈心道:“要不是我中间插了一杠子,你和曹都尉还会一见如故呢。”想归如此想,对曹操的洞察力和反应能力他亦很佩服,不愧是一代雄主。 皇甫嵩笑道:“正是。” “那将军可有良策?” “所以说你来得巧啊!” “此话怎讲?” “我虽得了一策,但是需要分兵两路。我与朱将军部的兵马刚够围击昆阳,若分为两路恐不够用,正犹豫难决,刚好你就来了!有你这三千余步骑,吾此计可以行矣。” 曹操带的这三千余步骑中有些是朝廷给他的,有些是他自行招募的,因此耽误了时间,来得晚了,眼见皇甫嵩c朱俊已将昆阳围住,正在暗自懊恼无功可立,陡闻皇甫嵩此言,大喜说道:“敢问将军是何计策?有什么用的着我的地方?操必尽力而为!” 皇甫嵩把计策讲出,曹操喜道:“此妙计也!” “孟德若无异议,吾等便按此行之?” “就按此行之!” 计策定下,当即皇甫嵩给诸将分派任务,首先点了周澈的名字,说道:“卿为豫州人,熟知地形,此计缺卿不可,又与孟德是故友,卿可与孟德为一路。” 周澈应诺。 皇甫嵩给余下诸人分配过任务后,军议散了。 周澈与曹操一起出帐,却未就走,而是等孙坚出来,挽了他的手,情深意切地说道:“文台,依两位将军的军令,我今夜就要离营与曹都尉去舞阳。贤弟勇锐猛鸷,临战常冒矢石,身先士卒,这若放在平时或许尚可,然今贼兵负隅死战,不可小觑,我走后,贤弟切不可再亲临前阵了。慎之慎之!” 孙坚不以为然,哈哈笑道:“昆阳城外有我军数万,我在数万军中有何险可言?贼虽死斗,以我视之,不过是一群困鼠罢了,不值在意,倒是贤弟此次奉令潜去舞阳,我闻波才麾下有千余甲士,乃是他的嫡系,即为死士,你与曹都尉兵少,可一定要谨慎提防啊!” “诺。” 孙坚见周澈似还有话要叮嘱,笑道:“你我大丈夫,杀贼除害是你我应该做的事情。你不必忧我。军令紧急,你与这位曹都尉回营去准备吧!” “是。” “皓粼兄!这位兄台可是”曹操开口问周澈道。 “啊呀!瞧我一时间忙的都忘记给孟德介绍了。”周澈恍然大悟:“孟德!这位是朱将军麾下的佐军司马江东孙坚孙文台!”旋即又回头和孙坚道:“文台!这位是沛国谯县曹操曹孟德,官拜骑都尉。” 两人互相作揖。 “见过曹君!” “见过孙君!” “文台!我与皓粼军务在身,等我等忙完。咱三人好好喝一杯。”曹快道。 “文台,那我与孟德先去了。”周澈也告辞道。 孙坚的军营就在南城墙外,周澈还得去东城墙外。 在路上曹操满脸笑容和周澈c荀攸道:“皓粼汝颍多奇士啊!你和袁本初c伍德瑜,我之友也,皆美姿容,我在阳翟见到了钟功曹c郭计吏等诸位颍川君子,一个个仪表不凡。今夜又见到两位,孙君英武,荀君明秀,亦俱人杰也!” 两汉“以貌取人”,曹操个子低,其貌不扬,在夸周澈c孙坚c荀攸好相貌时很有点自惭形秽的意思。 周澈道:“你我兄弟何必在意这些许杂事,要知道英雄不问出处!” 荀攸顾着周澈的面子:“曹君昔为洛阳北部尉,铁面无私,杖死小黄门蹇硕的从父,年二十三,迁顿丘令,任有政绩,为民称颂。较之与君,攸只是庸庸常人,如何能算人杰呢?” 曹操笑道:“君家天下名门,州郡右姓,郎陵公颍川长者,八龙世之俊才,我慕之久矣,常恨生得晚,不能拜於郎陵公门下,又常恨无缘拜谒八龙。不过说起来,我与君之从叔荀彧却是有些缘分。” 周澈愕然,心道:“与荀彧有些缘分?”在原本的历史中,荀彧乃是曹操的谋主,他俩肯定是有“缘分”的,但在这一世中,到目前为止,荀彧与曹操两人还从未见过,“缘分”二字从何而来? 荀攸问道:“都尉何意?” “君可知南阳何伯求么?” 何伯求就是何顒,南阳的大名士,多年前来过颍阴,拜访过荀家。荀攸当然知道,点头说道:“何伯求南阳名士,当世豪侠,我少年时曾经见过他一次。” “何伯求与袁本初c我都是好友。我听他说,他早年见过时尚年少的荀彧,一见之下,大为惊异,赞荀彧有王佐之才。此事可有?” “有。” “君可知,何伯求亦曾评价过我啊。” 荀攸还真不知此事,微笑说道:“君怀忠履义,奉公疾奸,何公对君之评,必是美誉。” 曹操掀须大笑,不过却没有接荀攸的话,没有说何顒是怎么评价他的,而是笑道:“何伯求既赞过荀彧,又评过我,故此,我说我与荀彧有些缘分。”不是曹操不肯对荀攸说何顒的评价,而是何顒对他的评价不宜对外人言之。何顒说的是:“汉家将亡,安天下必此人也!”这样的话不适合说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听。交浅言深,君子之忌。 周澈心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故事。”不觉又想道,“黄巾乱后,荀彧舍袁绍而从曹操,固有袁绍非人主之因,但今听曹操一说,这其中是不是也有他和曹操先后都得过何顒美誉的缘故呢?”何顒在荀彧年少时就赞他有王佐之器,一来,这件事肯定对荀彧影响很深,二来,也可见此人有识人之明,那么他对曹操的美誉应该可信度很高,故此荀彧在看出袁绍非为人主后,改而去投同样得过何顒称赞的曹操也是有可能的。 只是,这一世有了周澈,荀彧还会去投曹操么? 周澈胡思乱想,与曹操说了几句话。 曹操像是察觉到了他心有所思,以为他是在想今夜出军之事,善解人意地说道:“皓粼兄!皇甫将军令你我今夜潜去舞阳,时间紧迫,君请先回营中准备,三更时,我在东城外等你。待去到舞阳后,你我可一面杀贼,一面快意叙谈。” “好的!有劳孟德了。” 周澈与曹操揖别,带着荀攸离开,走出十几步,转首回顾,见曹操仍立在原地未走,再往曹操身后看去,孙坚也立在原地未走。 夜色下,曹操c孙坚见他回头,同时微笑摆手。 周澈回身,向他二人再度行礼,转回身迈步前行,走到栓马的地方,他停下脚步,顾望远近,近处周围火把通亮,来回都是持戟巡逻的士卒,脚步橐橐,不知从哪处营中传来战马夜嘶之声,远处昆阳默然耸立。茫茫的夜色里,战斗的气氛中,曹操和孙坚就在他的身后,在目送他离开。他忽有种历史的错位感,心道:“再加个刘备,三国就齐了。”忍不住想起刘备,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刘备的早期经历,心道,“只记得他也是在镇压黄巾起义中起家的,只是他现在何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6章 在拜别孙坚c曹操后,周澈神游之际,荀攸开口说道:“皓粼?” “啊?” “还不走?” 荀攸嗓音清朗,驱散了这突如其来的失神。 夜风微凉,迎面拂来,周澈牵着马,再又回顾了一眼曹操和孙坚,心道:“若干年后,这两个人将名动天下,而现今,他俩却在目送我离开”,似有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从胸中升起,“我视他两人是英雄,他两人又何尝不是视为我是俊彦?天下英雄岂是天生?我亦可为之”!曹操c孙坚当然是人杰,可他俩现在的年岁都不大,刚三十来岁,和周澈差不多,还处在上升阶段,尚没有立下日后的成就,个人的能力也还不及日后,敬之则可,自惭不必。看看曹操c孙坚此前做过的那些事迹,再看看周澈此前做过的那些事,周澈自认为,即便自己有不如,也不是差得太远。 他笑了起来。 今晚自来到皇甫嵩的营中后,周澈就遵行过一贯的恭谨谨慎,没有笑过,这会儿忽然笑起,荀攸把坐骑的缰绳解下,奇怪问道:“笑什么?” “我笑皇甫将军的这个计策真是好计,波才离授首不远了!公达,此次黄巾之乱,虽是国家不幸,却是天下年轻俊秀的幸运,此后三十年之英雄都将会在这次乱中崭露头角。你我适逢其会,可不能居在人后!走,回营去。”牵马在前,荀攸随行在后,两人大步出营,骑马归去本部。 周澈回到营中后,召集诸将,转达皇甫嵩的命令,说道:“昆阳将下,皇甫将军忧舞阳贼兵南逃,因令吾等今夜离营,前去舞阳。若他们果然弃城逃遁,便就急击之。” 诸将闻言,相顾惊愕。 江伟说道:“舞阳有贼兵近两万,吾部不到五千人,他们如果真要南逃,只凭吾等如何能挡得住?” 周澈部下共有五千来人,除去留在襄城c郏两县的和这几天伤亡的,能战之卒不到四千,的确阻挡不了近两万的舞阳敌人。 “去舞阳的不止吾等,还有骑都尉曹操所率之部。” “骑都尉曹操?” “曹都尉乃名臣之后,刚刚率军来到,其所部有三千二百步骑,皇甫将军令他与吾等同去舞阳。” “这也不够啊!三千二百步骑加上吾等四千能战之卒,也才只有七千来人,贼兵近两万,怎么拦得住?” “皇甫将军自有妙计。” “何计也?” 当下,周澈把皇甫嵩的计策与诸将讲来。 皇甫嵩的计策说来也很简单,简而言之分为三步。 第一步:周澈c曹操带部潜去舞阳城外;第二步,令在澧水岸边的魏校尉故作防御松懈,诱波才再一次派兵渡河来援昆阳,然后设伏将他派出的这股援兵歼灭之;第三步,歼灭掉波才的这股援兵后,魏校尉即也立刻带兵渡河,与周澈c曹操会合,三路人马合兵近万人,足能看住波才了。 周澈说道:“将军今晚就会派出信使,令魏校尉诱敌渡河。波才此前连续两次遣兵渡河,虽然都被击退,但至今没有南逃,仍留在舞阳观望昆阳战局,说明他还没有死心,还想接着再救昆阳,只要魏校尉在河边作出松懈之状,他定就会第三次遣兵渡河。以他前两次派兵的人数推测,他这第三次很可能还会派个四五千人强渡,如此一来,他留在舞阳的就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了,我军c曹都尉军c魏校尉军,三军合兵万人,虽不足以攻城,但看住波才却是不难。” 周仓问道:“可是,魏校尉部只有四五千人,就算引得波才第三次遣兵渡河了,怕也难以歼灭之吧?” “到时,朱将军会带军前去支援。” 方悦沉吟问道:“虽说波才前两次都是只派了四五千人来援昆阳,可万一他这第三次是全军出动?如何是好?” 波才部近两万人,万一他真的全军强渡澧水,还真是个麻烦事儿。 周澈却不以为意,笑道:“那岂不是更好了?围城打援最是省事儿!他要自投死路,咱们也没办法。” “主公此话怎讲?” “依皇甫将军的军令,魏校尉诱敌是在咱们与曹都尉率部渡过澧水之后。若波才与上两次一样,只派四五千人渡河,那么自有魏校尉与朱将军收拾他们。若他全军渡河,那么你我与曹都尉却也不是看戏的,可急行至其军后,由后击之。前有朱将军设伏,中有魏校尉横击,后有你我掩杀,别说近两万人,三万人也要全军覆灭。” 诸将大笑。 皇甫嵩的这个计策如果能得到顺利地执行,确实是个良计。 设想一下,周澈c曹操c魏校尉合兵之后有上万人,有他们在城外屯驻,波才定然不敢出城。 皇甫嵩c朱儁就可从容攻陷昆阳,继而挥师南下,再击舞阳。 在这个计策中,曹操带来的这三千二百步骑是起了关键作用的。 如果没有他这三千二百步骑,那么首先,在魏校尉c朱儁设伏歼灭波才渡河兵马之时,只凭周澈这四千来人是断难看住舞阳城中波才余部的,其次,周澈c魏校尉合兵也只有六七千人,而波才所剩之余部很可能还会有一万四五千人,敌人的兵力是我军的两倍,这也很难吓住波才,使他不敢突围南逃。加上曹操这三千二百步骑,形势就大不一样了。在战场上,有时候多几千人c少几千人,乃至多几百人c少几百人都会截然不同。 传达过皇甫嵩的军令,周澈令诸将各去本部,集合士卒准备出发。 他则留在帐中等皇甫嵩派人来接防。他负责佯攻的这面城墙外除了他本部人马外,只有朱儁部的两千步卒,他这一率本部离开,就必须得有其它的兵马过来接防,以免被何曼看出便宜,趁机从此处突围。 皇甫嵩的动作很快,周澈只在帐中等了半个时辰,就有两个别部司马率部来到。别部司马是比千石吏,顾名思义,所谓“别部”,就是“别领一部”,有权独自指挥一部人马与敌作战。周澈与他俩交接完毕,特别请他俩帮忙照顾一下留下来的伤员,随后出帐领军离营。 周仓c江伟等早已集合好了本部士卒,列队在营中的空旷地。 周澈出来,见他们中有人打了火把,令道:“熄了火把!”为将者首要谨慎,这会儿虽然还在昆阳城下,离舞阳很远,但说不定军营外远处会有波才派出来的探骑。出了营地,摸黑前行不远,看到前边路上乌压压地停驻了一支军马,也都没打火把,却正是曹操所率之部。 两下会师合兵,人衔枚c马衔铃,向东南方向行去。依照皇甫嵩的军令,他们要在舞阳东三十里处悄悄渡河。从这里到渡河处差不多三四十里,至迟得在明天凌晨到达。为了保密,白天不能行军,也就是说,他们共有一个半夜晚的行军时间,一个半夜走三四十里,行军的任务很重。 好在周澈此前对全军做过夜行军的集训,部众对夜行军有一定的了解,加上各级军官的指挥命令,行起路来还算有条不紊。 周澈是汝颍人氏,他早先为巡察时,来过这一带,熟悉道路,所以他的部队在前先行,曹操率部跟在其后。 跟在后边正好能观察到周澈部的行军秩序,曹操看了多时,心中感慨道:“今观皓粼部行军,果是个知兵之人啊。”扭头看了看本部的行军,很不满意。 曹操这是头次带兵,带的兵马又多是从别郡抽调的郡兵,缺乏训练,当然不如周澈所部。 他交代了部将几句,带了几个亲兵催马前驰,赶上在走在前头的周澈。 周澈没有走在队伍的最前边,而是骑马走在路侧,走走停停,时不时与路过的士卒说上两句,给他们打打气,提醒他们不要掉队,听得后边马蹄的的,转过头去,见是曹操到来,忙欲下马行礼。曹操人没到,笑语声已到,他骑在马上,连连摇手,示意周澈不要下马,抽了坐骑两鞭,来到周澈马边,笑道:“你我现在军中,正在行军,皓粼不必多礼。” “孟德你怎么来了?” “我在后头见君部行军井然有序,自古以来,夜行最难,而君部能做到这个地步,君真知兵者也。” 他这一赞是周澈没想到的,很是惊诧。 曹操是谁?汉末三国的雄主,深通兵家之术,用兵出神入化,并且还写过一本兵书,给《孙子》做过注。现在居然称赞周澈? 周澈惊诧过后,随即了然,心说:“曹操虽是闻名后世的兵法大家,但现在他只是‘初出茅庐’,此前从未领过兵。在这一点上,他现在还真是不如我。”不管怎么着,周澈也带着部众从南到北打了那么多仗了,有硬仗,有计取,以他现在的领兵作战经验来说,确是比曹操强点。 这也是皇甫嵩为何选他和曹操同去舞阳的缘故。皇甫嵩c朱儁帐下那么多将校,射声营c步兵营两个校尉都是比两千石的高级将领,要说此次去舞阳任务很重,事关万余黄巾军的去留,责任很大,至少应该从这两个校尉中选一个与曹操同去,皇甫嵩却没有选,而是选了周澈。他说出的理由是:周澈是汝颍人氏,熟知地形。事实上,这只是一个次要的原因,更主要的却正是因为周澈此前的战绩,智勇双全,派他去,皇甫嵩放心。 周澈谦虚地说道:“此非吾之力也,皆公达之功也。”荀攸就在周澈的身侧,周澈对曹操说道,“公达乃颍川奇士,心怀大志,胸有奇谋,深通兵家之道。此前与贼兵历战,吾所以侥幸未败者,全因公达啊!” 曹操初到时荀攸也在相迎之列,皇甫嵩给曹操介绍过。 曹操知道颍川是个名郡,这里的士族c豪强不少,如荀氏c郭氏c赵氏c辛氏c淳於氏c张氏c黄氏等,他笑道:“贵郡人才济济啊!郭公则c辛佐治c枣孝友c淳於仲简皆当代俊彦,我并闻贵郡有两个神童,一名赵俨,事父母极孝,一名繁钦,少有文名。我与淳於仲简同在京师,交情莫逆,今又得见足下。唉,阳翟人才何其盛也!” 郭公则即郭图。辛佐治即辛毗。枣孝友即枣祗。淳於仲简即淳於琼。 曹操是沛国谯人,县中没几个名士,也没甚特别出名的士子,比起阳翟差得远了。他的这番艳羡之情乃是出於真情,不是作假。 说了这么会儿话,周澈部下的士卒络绎经过,已经可看到曹操部的旗帜了。两人是主将,不宜在一地过多停留,当下策马,并骑缓行。 曹操观望道边夜下的麦田。波才c何曼早先曾纵兵掳掠乡野,麦田中的麦苗被践踏了许多,远望之,本该青如地毯的麦田,如今却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曹操不禁叹道:“管仲云:‘王者以民为天,而民以食为天’。今颍川贼兵不难平定,要想战后使民有食却是不易啊。” “孟德所言甚是。” 曹操感叹了几句,话归正题,问周澈,说道:“自颍川贼兵起后,君先后与贼数战,守阳翟,复襄城c郏,诱敌父城,从朱将军与贼战於滍水,又从皇甫将军击昆阳。皇甫将军与朱将军来前,颍川战功君居首。君应知颍川贼兵虚实。贼渠帅波才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其部贼兵战力如何?” “波才小有智谋,王师来到前,他先后在襄城c父城两次整编部众,选精锐,汰老弱,他带到舞阳去的这近两万贼兵便是选出的精锐,虽然军械不如王师精良,但因深受妖道蛊惑,能够死战,不可轻视。数日前,我从朱将军与贼激战於滍水岸边,若非孙司马骁勇猛鸷,我险些就被陷入贼中,杀不出来了。”周澈虽然多次战胜黄巾军,但除了阳翟一战外,其余的多是计取,没有真正地与黄巾军大规模地野战过,从没轻视过他们。 “依君如此说,吾等这次去舞阳,波才若不突围倒也罢了,他若是突围南逃,你我恐怕还要陷入血战啊。“ “正是如此。” 曹操回顾行军的队伍,又展目远眺前方的夜路。 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从他握紧的拳头和挺直的腰杆可以看出,他对此去舞阳是既跃跃欲试,然而亦有压力。 周澈心道:“曹操在后世以奸雄著称,然以我与他接触这些年的观感而言,却看不出他有什么‘奸’的地方,‘雄’倒是有,雄心勃勃。” 周澈的感觉没错,曹操现在的确与“奸”毫无关系,他今年刚三十岁,正是雄心勃勃想要建功立业之时。 与其说他奸雄,不如说现在的他有着“霜雪之志”。他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希望通他的努力能够使他的家族从世人眼中的阉宦家族变成名门士族,他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够得到天下人的赞誉,名垂青史,做个如前朝c本朝那些为世人c后人称颂的名臣一样的人。 因此之故,他虽出身阉宦家庭,却一再与宦官作对。 他对周澈c袁绍这么友善,也是与他的渴望和梦想有关。 本朝以来,外戚c宦官轮番掌权,士大夫要想与之抗争就必须要“结党”。如今老一辈的名士虽然多被党锢,但后一辈的士子c有志之士却依然结党如故,如袁绍就与天下英杰结交,中常侍赵忠曾在省内对别的宦官说:“袁本初坐作声价,好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因为广与天下英杰c侠义之士结交,袁绍俨然已成为年青一代士子的领袖。曹操要想使自己的家族跻身士族,要想使自己名垂青史,也就必须如袁绍一样广与天下名士结交,所以他与周澈c袁绍结交,与何顒c张邈c伍琼等英杰结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7章 曹操怀着自家对在此战中立功的希望,笑对周澈说道:“等到平定贼乱后,以君之功劳,定是要高升了。” 他这一句话只是寻常的客套之辞,听入周澈的耳中后,却不觉心中一动,转脸看了眼曹操,若有所思。 平定黄巾之战刚刚开始,颍川黄巾之后还有南阳c汝南c陈国c东郡等地的黄巾军要打,而周澈已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战后高升是必然的,但具体升到什么程度就不好说了。 两人一路谈谈说说,彼此有意,皆想与对方结交,越说越是入港,不知不觉,夜色将尽,东方将亮。曹操笑道:“皓粼,天快亮了。皇甫将军的军令,令你我不得白昼行军,就在前边找个地方扎营歇息罢!如何?” 周澈笑道:“那就歇歇吧。” 又前行两里,路边有个乡里,乡民多已逃走,只留下了些老弱妇孺,便在此乡扎营歇息。 休息了一天,傍晚时候,周澈传令整军,准备接着行军,却不见曹操出来,颇是奇怪,乃带了几个亲兵去曹操歇息之处。 曹操住在本乡一个地主的院子里。周澈进到院中,曹操的侍卫请他稍等,说道:“都尉正在屋中读书。” “读书?” “是啊。周君有所不知,我家都尉最好读书,平时不管多忙,每天必要看书,今领兵出征亦手不释卷。周君请稍候,小人前去通报。” 这个侍卫入屋中通报。 很快,曹操披衣出来,手中拿了卷书,笑道:“哎呀,皓粼!我只顾看书,忘了时辰,不觉天色已暮!我说这书上的字怎么越来越看不清了?哈哈。” “孟德在看何书?如此入神?” 曹操扬了扬手中书卷,笑道:“孙子。古人云: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我今临阵展卷,读诵孙子,虽然晚了点,总胜过不读,是故古人又云: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周澈笑道:“孟德何其谦也!天已暮了,吾等这就出发吧?” “好!你等我片刻,待我穿上足衣。”曹操手往下指,把脚从步履中伸出来,却是光着脚,没穿袜子。 周澈见过不少官吏c士子了,出门迎客而只穿鞋却没穿袜子的,曹操是头一个。他莞尔一笑,说道:“好。” 等曹操穿戴整齐,传令部将把部众集合起来后,夜色已至。 两人率部出乡,继续前行。一夜疾行,快天亮时,如期赶到了渡河的地点。渡过河后,又前行数里,选了个隐蔽的地方就地驻扎。依照皇甫嵩的将令,魏校尉应已着手诱波才再度派兵渡河去援昆阳了。昆阳就快守不住了,如果所料不差,波才若是上当的话,他应该很快会出兵渡河了。 两人严令部卒不得外出,不得生火,不得喧哗,隐伏在驻营之地,遣出斥候去澧水岸边打探,静候魏校尉的消息。 等到傍晚,斥候急匆匆地赶了回来,同时来的还有皇甫嵩的军令。 曹操c周澈听完斥候的禀报和军令,面面相觑。 确实如他们之前的推测,波才的确上当了,於今天午时第三次遣兵五千人渡河救援昆阳。截止到此,与皇甫嵩的计划是一致的,但接下来却偏离了原定之计划。魏校尉诈败变成了真败。要不是朱儁力挽狂澜,恐怕魏校尉就要全军覆灭了,即便如此,他部下亦伤亡近千,余众大多溃散,短期内是无法赶来与曹操c周澈合兵了。 皇甫嵩在军令中说道:“波才渡河之兵被朱将军全歼,波才受此惊吓,很可能会马上弃城南逃。绝不能放他逃走。你两人可立即带本部人马先行赶去舞阳。波才若弃城逃遁,即击之!我已令魏校尉尽快收拢残兵,赶去与你二人会合。” 曹操c周澈部下诸将闻听军令后,大多愁眉不展,有的说道:“咱们总共才七千多人,波才尚有近万五千人,咱们如何能拖住他?他要真的出城,以咱们这点兵力恐怕拦不住啊!” 周澈心道:“人算不如天算。皇甫将军此计可以说是把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却万没料到魏校尉会诈败变成真败。” 上次周澈渡汝水去诱波才c何曼时,荀攸c王慧曾和他讨论过该派谁去做“诈败之将”,诈败确实不易,但魏校尉乃是比两千石的高级将领,本部越骑营又是禁卫军,是本朝的王牌野战部队,从常理而言,对付黄巾军这种“乌合之众”应是很轻松的,即使诈败料也不难,却没料到,他竟变成了真败。这让周澈不禁怀疑起魏校尉的指挥能力与越骑营的战斗力。 他的怀疑是正确的。如今的北军五校早已不是当年战功赫赫的北军五校了。早年的北军五校士都是选募来的勇士,而今的北军五校早已腐朽不堪,朝廷甚至多次买卖北军五校士的名额,有钱就能进去为营士。这样的部队哪里会有太强的战斗力?其实在上次救孙坚时,周澈就应该看出端倪,当时他在岸边看到了一些渡河不成c浑身泥泞的越骑营骑士,孙坚c周澈可以成功渡河,越骑营却渡河失败,这要是精锐岂会如此?只是北军五校的名头太大,周澈当时以为是河底泥泞不利驰马的缘故,没有多想。 魏校尉战败,短期内无法与周澈c曹操合兵,尽管周澈c曹操部下只有不到八千人,以这不到八千人去拖住波才的一万五千人难度极大,但军令如山倒,皇甫嵩既然下了这个军令,那么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曹操皱着眉头,问周澈:“皓粼,你意下如何?” 周澈心里也没底,但军令不能不服从,他可不想背上一个“怯战”之名,说道:“皇甫将军既已下军令,吾等自当遵从。” 曹操点了点头,说道:“我亦此意。”站起身,环顾诸将,正要下令出发赶去舞阳,荀攸突然插口说道:“都尉且慢。” “荀君有何话说?” “我有一计,或可解此难。” 曹操大喜,问道:“何计也?” 荀攸答道:“诸君所忧者,不过是忧我兵少,恐不能阻波才弃城南逃。若是我等给波才造成一个假象,使他以为我等兵多,会是怎样?” 诸将中有人答道:“他见我等兵多,自就不敢弃城南逃了。” 诸将是在担忧波才会弃城突围,如果能吓住他,使他不敢弃城突围,那么诸将的担忧自也就不存在了。 荀攸说道:“吾有一计,可使波才以为我等兵多。” “是何妙计?” “昔者孙膑减灶,今者我等可以增灶。” 诸将中还有人不解,疑惑问道:“增灶?” 周澈c曹操已知荀攸之意。曹操大喜,说道:“真妙计也!荀君之意可是在说,我等可以虚张声势么?” “然也。” 有人问道:“如何虚张声势?” “此去舞阳,我等可多打旗帜,此其一。到舞阳城下后,遣精锐勇士去城下耀武扬威,使波才难辨我军虚实,此其二。待到入夜后,可分兵两部,一部灯火通明驻扎城外,一部潜行折去澧水,趁夜渡河,等到明天一早再渡河回来,装作是从昆阳来的援兵,此其三。” 周澈c曹操喜道:“好计!” 两人对视一眼,做出决定,曹操令道:“就按此计行之!” 他们扎营的地方离舞阳有数十里,事不宜迟,为防波才逃遁,周澈c曹操当即下令全军拔营疾行,并把军中的马匹全部抽选出来,组成了一支千余人的骑兵队伍,令他们先去舞阳,令道:“去到舞阳城外后,若见波才逃遁,可先击之,不求杀敌,只要能把他们拖住就行。” 如此,骑兵先行,步卒随后。 一夜驰行,次日清晨,周澈c曹操带部大张旗鼓地到了舞阳城外。提前来到的骑兵们迎上禀报:波才昨夜并未出城。 依照荀攸之计,曹操c周澈一边令部卒扎营,一边选出数百勇士,配合这千余骑兵,去到舞阳城下耀武扬威,向城内高喊:“舞阳将陷,汝等渡河救援之兵已被全歼,我大军数万在此,尔等还不速速献城投降?” 波才在城中闻守卒急报,披甲登城,眺望周澈c曹操的部队。 两下相距四五里,瞧不清具体状况,只见无数旗帜飘扬,从旗帜c烟尘判断,怕不下万人。三次救昆阳不得,昨天派出的兵马更被全歼,这本就令波才不安,今又见城外来了上万敌人,越发惶恐。 左右随从诸将中有人急声说道:“上师,我军去援昆阳的兵马被汉贼歼灭,昆阳外无援兵,守不住了!恐怕等不了多久汉贼的主力就会来到,吾等要早点突围啊!” 又一人指着城外说道:“城外已来了上万妖贼,你们看在城下驰骋的这千余步骑,人皆精甲,我军的兵械远不如之,守城还行,野战万难敌之,如何突围?” 两种意见争执不下,波才犹豫难决。 他有点后悔,当初为什么舍不得昆阳那数万部众,没有及早南下呢? 他暗自懊恼,心道:“早知就该舍弃昆阳,早去汝南!”可如今后悔也晚了,现下该怎么办?是立刻突围还是坚守城池?直到入夜,他还没有做出决定。次日早上,又有人来急报:“报,上师,城外又来了数千汉贼!”波才大惊失色,再上城头观望,见从澧水方向来了数千汉军。 原先在城下的就有上万,这又来了数千,加到一块儿有一万多人,和他本部现有的兵马不相上下了。波才深知,他的部众不擅野战,若是兵力倍於敌人,还可以突围一试,如今敌我兵力相当,若是出城野战断难是汉军的对手。如此一来,他熄了突围的想法,下了决定:死守舞阳。 波才在城中焦灼,周澈c曹操在城外也很焦灼。 今天早上来的这支军马是曹操部,他昨夜带本部悄悄去了澧水岸边,今天一早折返回来。虽然荀攸的计策生了效,从昨天到今天早上,舞阳城内的黄巾军一直没有异动,没有出城突围的样子,但保不齐波才会狗急跳墙,孤注一掷。如果波才真的突围了,他们六七千人,对其近一万五千人,先不说获胜的机会大不大,就算获胜了,伤亡也必定不小。曹操还好,周澈实在不想打这一仗,他在中原就这么四五千的班底,怎肯毁在此处。 因为焦灼,周澈c曹操这两天也没怎么再闲谈了,一见面就说军事。终於,次日下午,等来了昆阳的军报。 周澈位尊,先看军报,看完后大喜,对曹操说道:“孟德!今晨,我军克复了昆阳!” 攻陷昆阳的时间比皇甫嵩预计的晚了两日。 曹操接过军报,看后方知为何晚了两日,却原来早在两日前,正如皇甫嵩的预计,昆阳就坚持不住了,何曼请降,但是却被朱儁拒绝了。朱儁拒不纳降,何曼走投无路,只好死守,又血战了两日这才将昆阳攻陷。孙坚先登,头一个登上城头,攻入城内。 曹操c周澈细问来送军报的信使,问了陷城的经过后,曹操问道:“昆阳贼兵既在两日前就已请降,朱将军为何不纳?” 要不是朱儁坚决不纳降,周澈和曹操也不用提心吊胆在舞阳城外过这两天。 信使答道:“何曼请降之日,亦有将校劝朱将军,举秦项时高祖纳降的旧例来劝朱将军接受何曼之降,朱将军以为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以劝来耳。今海内一统,惟黄巾造逆,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更开逆意,利则进战,钝则乞降,纵敌长寇,非良计也,因不肯接受何曼之降。” 曹操嘿然,不复再问,随口又问了一句:“昆阳城内数万贼兵,不知两位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已然尽数屠了。” 周澈差点没把手里的军报丢掉,猛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似的问道:“尽数屠了?” “是。” “一个没留?” “是。” “杀俘不祥,就无人劝两位将军?” “有人劝过,说杀降不祥,但朱将军说:仁民可也,岂可仁贼?皇甫将军以为然,因此尽屠贼兵。” “这” 不止周澈吃惊,曹操也很震惊,两人一个在主座,一个在侧席,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道:“舞阳难克了!” 纯军事角度而言,杀俘有利,也有弊。弊是会导致敌人死战不降,利是能够震慑不轨之徒。 皇甫嵩c朱儁没有杀老弱妇孺,杀的都是精壮,但也有好几万人,几万首级堆积在昆阳城外,引来苍蝇乱飞,城内外血流成河,到处是没了首级的尸体,惨状不胫而走,波才虽被困在舞阳城中,然也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原本,他深恨周澈,在知晓了此事后,他更痛恨皇甫嵩和朱儁,坚定了不降之意。 皇甫嵩c朱儁都是知晓兵法的,岂会不知坑杀了俘卒后舞阳将会死守?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张角振臂一呼,天下云起响应,盗贼亦趁机蜂起,不轨之徒尽皆隐伏於草莽间观觑局势。这就好比是一粒火星溅到了一大堆干柴上,若不尽快把这个火星扑灭,那么势必就会引起连锁反应,将会有更多的人加入到造反的行列中,比如盗贼c比如流民c比如不轨之徒。 治乱世当用重典,平乱也应如是,在这个时候,就必须要用残酷的震慑手段才能将隐藏的危险消灭於萌芽之中,如若不然,就会像朱儁说的那样:会“更开逆意”。至於波才会否死守?他们自恃兵多,对此并不担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8章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曹操虽对屠杀俘虏存有非议,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最好的震慑“反贼”的办法。 昆阳既定,何曼授首,数万俘虏被屠,用不了多久,皇甫嵩、朱儁就能率部来到舞阳。 曹操、周澈收拾起被震惊的心情,在帐中商议军事。 周澈定了定神,说道:“昆阳光复了,这是好事儿,但是孟德,对你我来说,现下却是最危险之时。” 曹操颔首,赞同周澈的意见,说道:“不错,贼波才在知道昆阳被王师光复后,必定惊恐,很有可能会趁我主力未到之时,突围逃窜。你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起身在帐中转了几步,对周澈说道,“皓粼,你我只有七千人马,要想把波才拖住,非得再次用计不可!” “孟德有何妙计?” “我倒是想出了一个对策,只是不知可行不可行,你帮我斟酌斟酌?” “君请言之。” “首先,传令全军白天警戒,夜不解甲,枕戈待战。” “嗯。” “其次,分出一半兵马,分别潜至从舞阳去南阳、汝南的必经之地,埋伏下来。若波才果真突围,有这两路埋伏,至少可以阻击一阵,尽量坚持等到皇甫将军、朱将军和府君来。” “此计大妙!孟德。” 两人商定:周澈负责派兵去城南埋伏,阻击波才去南阳,曹操负责派兵去城东南埋伏,阻击波才去汝南。 计议定了,周澈出了曹操的将帐,归回本部,召来诸将分派任务,令周仓、江伟、方悦带本部悄悄离营,前去指定地点埋伏。周澈领余众留守营中。曹操那边也指派将校出营埋伏。曹操与周澈一样,亦在营中留守。 周仓等走后,军营中顿时变得空落落的。 周澈在帐中独坐了会儿,听得营中安静无声,召来王慧、荀攸,问道:“营中还有多少马匹?” 王慧答道:“百匹上下。” “令将马匹分散营中各处,命士卒鞭打马匹,务使马匹不停嘶鸣。” “诺。” “再集合起来一些兵卒,令他们亦分散去营中各处,各执树枝拖地,来回行走不得停歇。” “诺。” 周仓等人一走,营中少了半数的人马,尽管扎营之地距舞阳有四五里远,舞阳城中可能看不出变化,但也要有所防范,所以周澈令鞭打马匹,命兵卒在营中行走。王慧接令,出去传令。帐中只剩下了荀攸、周澈两人。荀攸见左右无人,乃问周澈:“皓粼,你这是怎么了?刚在曹都尉帐中时,我就见你面色不好,这会儿更是蹙眉叹气,似有心事?” “唉。” 周澈长叹一声,离席负手,行到帐口。营中的兵卒接了他的命令,或将马匹从厩中牵出,或出去寻找树木的枝叶,忙乱一片。他看着这一片繁忙的景象,心情沉重,说道:“皇甫将军与朱将军尽诛俘虏,杀伐太重啊!”荀攸是自己人,他不必隐瞒真实想法。 荀攸说道:“两位将军杀伐虽重,但也是为了能尽快地平定贼乱啊。要想尽快地平定贼乱,非得用酷烈手段不可。” “话是这么说……唉,几万人说杀就杀了。”周澈面现不忍。 他不是个有妇人之仁的人,当年在东乡他族灭季氏,以及后来灭了安鹿部落,杀伐也很重,要非随后大力推行仁政,春秋断狱、抚恤孤老,几乎要被人视为酷吏,饶是如此,也被族人长辈等告诫了一番,但对黄巾军他真是不忍下这么狠辣的手。黄巾军和季氏、安鹿部落不同,季氏是地方恶霸,欺凌百姓;安鹿部落是外族入侵;而参加黄巾军的人都是活不下去的,是为了求一条生路。周澈在内心深处对黄巾军是极为同情的,可是为了保命,他却又不得不与黄巾军敌对。 他有时也会想,如果张角能够像前朝的刘邦或者后世的朱元璋一样,最终以布衣之身而夺取了天下那该有多好?他也不必为此矛盾挣扎了。 他望着帐外,只觉阳光明亮的刺眼,四个字又一次浮上他的心头:“阶级斗争。” 穿越以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这四个字的理解越来越深刻。天子也好、阉宦也好、士大夫也好,他们都是统治阶级,老百姓是被统治阶级。这两个阶级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汉之前、汉以后,纵观数千年之历史,包括周澈穿越来的那个时代,统治阶级,或名之曰获益的权势阶级与被统治阶级之间的对立一直都是存在的。翻遍古今历史,遍数所有的统治阶级之代表,周澈心道:“也许只有一个人是真正心向百姓的。” 站在统治阶级而心向百姓,这是对本阶级的背叛,是要受到本阶级的排斥的,是要被后来的统治阶级或获益阶层痛恨并谩骂的。 周澈自问,他没有“那个人”的勇气,就算他有这个勇气,在眼下这个时代也是断然做不成那样的事的。 前世时,周澈不说养尊处优,也没受过什么苦,穿越之后,他虽也没受过什么苦,但与百姓、农人接触得远比前世要多,他对劳动人民充满了爱意和同情。他望着在营中忙碌的兵卒,心情复杂地想道:“这些兵卒与城里的那些黄巾军兵卒又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我身上所穿,口中所食,悉由民来,皆为民脂民膏。如今民活不下去了,揭竿造反,我却带着和他们出身同一个阶级的士卒来镇压他们,来杀戮他们。良心何忍,良心何忍啊!”良心很不安。 不安也得镇压,也得杀戮。 不镇压、不杀戮,他就进入不了统治阶级,当不上统治阶级,他就得被镇压、被杀戮。这不是一个多选题,而是一个单选题,他只能选这条路。 他不觉又想到了阉宦和士大夫。不错,阉宦和士大夫是对立的,但此两者又是统一的。归根结底,他们同属一个阶级,都是统治阶级。在太平时,坏的阉宦鱼肉百姓,好的士大夫爱民仁民,而当百姓起来造反的时候,他们两者就又没有什么不同了,都是坚决地站在这些起义百姓的对立面。曹操、皇甫嵩、太守、钟繇、郭图、荀彧,就是他们的代表。 不止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士族子弟,就连朱儁、孙坚这些出身寒门而如今成为统治阶级一员的人,镇压起造反的百姓来不也是毫不手软么?虽然他俩的这个“寒门”只是相对而论,实际上是高於底层百姓的,但原本毕竟不是统治阶级。 时也,势也。周澈纵是对黄巾军有百般同情,因为他前世也只是个寻常的百姓,他甚至觉得自己和那些黄巾军的士卒是同属一个阶级的,然而这份同情他却也不能付诸行动,只能将之深深掩藏。 荀攸悄然走到他的身边,看到了他忧伤的面孔,默然片刻,握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朱将军说:‘仁民可也,岂可仁贼’?这句话是有道理的。坑杀数万俘虏虽然残酷,但却能杀一儆百,震慑心存不轨之徒,救出天下的百姓啊。杀一人,救百人,这是‘大仁’。” 荀攸尽管家境贫寒,可是因为民间对读书人一贯的尊崇,他有着知识分子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所以他并不认为自己与那些农夫、氓隶是一个阶级的,对皇甫嵩、朱儁屠杀俘虏他并不反感,可也正因为他早年家境贫寒之故,所以他对这些造反的百姓却也不像朱儁、皇甫嵩那样杀戮无情,也能理解周澈此时的心态。——不过细细比较下来,他对造反的百姓却不是像周澈那样“同情”,而是一种居高临下近似“怜悯”的情绪。 他劝慰周澈,说道:“而今党锢已解,待平定贼乱后,朝廷必会选贤任能,治牧地方。皓粼,天下的百姓会过上好日子的。” “会过上好日子的?”周澈心道,“黄巾乱后是董卓,董卓乱后是割据,割据之后是晋,晋时五胡乱华,神州陆沉,晋后南北朝,仍旧战乱不休。从黄巾之乱开始,百姓将会经受四五百年的浩劫。……,会过上好日子的?”他闭上眼,长出了一口气,心道,“杀一人,救百人,这是‘大仁’。公达此言有理。可是真正的大仁是什么?”又一句话浮上了他的心头:“‘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再睁眼时,他的脸上已经褪去了忧伤,他望着帐外的兵卒,微微笑道,“是啊,百姓会过上好日子的。” 荀攸现为周澈的兵曹幕僚,手底下也有几个小吏帮他处理公文案牍。他回到自家帐中后,一个小吏见他坐入席上,抚着胡须,似在想事,问他在想什么。他默然片刻,感慨地答道:“周君是一个仁义的人啊!” …… 周澈、曹操的设伏没有派上用场,波才并没有突围。 两天后,皇甫嵩、朱儁率主力来到,与周澈、曹操合兵。周澈、曹操终於放下了心,将各自遣出的兵马召回,聚於皇甫嵩的帐中,向皇甫嵩、朱儁、颍川太守汇报了这几天舞阳城中的敌情。众人商议接下来的行动。几万大军齐聚城下,已将舞阳团团围住,接下来自然是要攻城了。 皇甫嵩、朱儁令:周澈、曹操为一路,佯攻北城墙。朱儁为一路,佯攻南城墙。皇甫嵩分兵三千,加上魏校尉收拢起来的残兵合共六千余人,佯攻西城墙。皇甫嵩亲带主力猛攻东城墙,仍以孙坚为先锋。 舞阳城中虽然只有一万四五千的守卒,但应该是因为昆阳俘虏被屠的缘故,人皆拼死抵抗,斗志极其坚定。 急攻五日,不下。 汝南、南阳、东郡、陈国等地的黄巾军声势日大,不能在颍川久留。 皇甫嵩见久攻不下,心中着急,带着诸将登到高处,观望了半天孙坚等人攻城,当晚思忖一夜,得了一个破敌的计策,次日一早复又召集诸人。 皇甫嵩不愧是个名将,善用计谋。他对诸人说道:“贼所以死战者,定是因见我军屠俘,惧死,故而死战。兵法云:一夫死战,足惧万夫,况万余众?以今观之,吾等不应再继续强攻了。” 朱儁问道:“那该如何?” “孙子云:上兵伐谋,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既然贼兵死守,不好攻城,那么吾等就把他们引诱出来,野战取胜。” “引诱出来?将军上次用诱敌之计,在澧水岸边歼灭了贼援昆阳之卒五千众。波才已经吃过将军诱敌的亏了,再诱?恐怕他不会上当吧。” 曹操插嘴说道:“敢问将军打算如何诱敌?操愿闻之。” “我打算诱贼突围。” 朱儁说道:“波才要想突围,早就突围了。我等主力来前,他没有突围逃窜,现今我等兵临城下,他会突围么?” 皇甫嵩猜度波才的心态,分析说道:“在我等主力来前,波才没有突围是因为中了周度辽、曹都尉之计,以为他们兵多,故此不敢冒险,因而选择了守城。人皆好生恶死,他虽选择了坚守,却不见得就是想死在舞阳。以我度之,他必是想先守城,然后等我军疲惫后再寻机突围。” 皇甫嵩的分析有道理。波才肯定不想死,那么他为什么此前不突围呢?是因为对突围没把握,所以索性守城。 他守城,汉军攻城,费力的当然是汉军。这样,等汉军疲惫之后,他再突围。 朱儁沉吟说道:“将军言之有理。将军适才说,波才是想等我军疲惫后再‘寻机’突围,那么将军所谓之诱贼突围,是想主动把这个‘机’给波才么?” “然也!” “如何给之?” “从今天起,逐渐放缓攻城,做出我军‘久战不支’之态。我军先战昆阳,再击舞阳,持续作战近有半月之久,说实话,兵卒也确实疲惫了。我军疲惫,波才的日子想来也不好过,他死战多日,贼兵怕是也都累了,且贼兵之粮皆为抢掠而来,料来不会有太多存储,估计也快要尽了。战至今时今日,可以说我疲敌也疲,波才定急於脱身。只要我军主动露出破绽,十有八九他会中计!” 朱儁被皇甫说服了,帐中诸将也无异议。 皇甫嵩便就下令,做出具体部署。他令道:“文台,今日攻城仍以你为先锋,不过今天你不可逞勇,只可示弱。昨天你离城头最近时有五六尺远,今天上午,你要离城头六七尺远,下午,要离城头七八尺远。” 孙坚应诺。 皇甫嵩对孙坚下过命令,接着对诸将说道:“这几天,我军日夜不歇地轮换攻城,今夜,就不攻城了,一则示弱,二则也借机让兵卒们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以待波才突围。” 诸将应诺。 “这几天攻城,我军每次都是以三千人为一批次,所选皆为精勇,明天改用余众攻城,并且在人数上也要减少一些,上午减掉五百人,下午再减掉五百人。”皇甫嵩点了几个这几天没有参与过攻城的“杂牌”将校,令道,“明天就由尔等率部攻城。” 这几个将校应诺。 “明晚,朱将军,你可使你部人马假装营啸夜乱。” 朱儁应诺。朱俊负责看守的南城墙,从这里突围而出,可以直下南阳,对波才来说是个极好的突围方向。 安排好诱敌,皇甫嵩又安排设伏。把波才诱出城后需要精锐去歼灭他。他选了曹操、孙坚、周澈等人,以及他与朱儁部中有勇武之名的数员将校,令他们:“明天入夜后,汝等带本部去朱将军营外埋伏。波才若中我计,从此处突围,汝等即在前击之,我会率主力从后围攻!” 曹操、孙坚、周澈等人应诺。 皇甫嵩分派停当,军议就要散了时,帐中有人忽然问道:“万一波才没有中计,不肯突围怎么办?” “若他不中我计,那就是天意如此,继续攻城就是。” 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计,波才会否突围?皇甫嵩也不能做出保证。两军交战,有时不是比谁的谋略高明,而是比谁犯的错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9章 波才这些天一直在城上,汉军攻城的变化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立在城楼,俯视正在侧下方攀援云梯的孙坚。孙坚身披两层重甲,冒着城上的箭矢c石块,手脚并用,衔刀而上。 在这几天的攻城中,孙坚勇猛无比,是所有攻城汉军中最为骁勇的一个将领,也是曾经突上城墙位置最高的一个人,非常抢眼显目,早就得到了波才的重点关注。而今天之攻城,孙坚似与前几日有所不同。 看了一会儿,波才身后的一个渠帅说道:“怪哉,此贼今日似不及昨日勇锐。” 一个小帅接话说道:“汉贼先攻昆阳多日,今又移师攻我,日夜不停,便是铁人也受不了。此贼不如昨日勇锐,显是久战力疲了。” 波才被这个小帅的话触动了,望着艰难攀城的孙坚,他心中想道:“数万汉贼之中,此贼最为骁勇,连荀贼也比不上他。如今连他都疲惫了,那其余的汉贼?岂不是更加疲惫。”有了这个念头,再看汉军今日攻城,越看越觉得自己猜测得对,若将前几日汉军之攻城比作是猛虎,那么今日之攻城势头明显就疲软了下来。 观望了一天,傍晚时分,汉军结束了这一天的攻城,鸣金收兵,归回营中。因为从攻城第一日起,汉军就日夜不歇,因此,黄巾军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抓紧时间狼吞虎咽地吃了伙夫们送上的饭食后,各面城墙上打起火把,守卒们重又拿起兵器,等待汉军夜攻。 夜色渐深,归营的汉军却毫无动静。 野外的风掠过汉军营地,吹上城头,鼻子尖的守卒从风中闻到了肉香。 波才没有下城,仍在城楼待着。一个渠帅“咦”了一声,连连吸溜鼻子,咽了口唾沫,一副嘴馋的模样,说道:“风里有肉香?” 依汉军军制,士卒每月有固定的肉钱,但这个肉钱不多,能吃上肉的日子很少。皇甫嵩c朱儁在离京前,虽然得了天子从西园里拿出来的钱作为军饷,但自入颍川以来,因受波才c何曼兵乱,所经之县大多十室五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肉,所以吃肉的时候不多。到舞阳城外后,只在攻城前夜吃了一顿肉,这几天根本就没尝过荤腥,今天晚上怎么忽然吃起了肉? 联想到白天汉军攻城的疲软,波才不由想道:“这是犒军啊。攻城到半截,无缘无故地犒劳兵卒?难道说汉贼真的是久战生疲,兵卒疲惫了?所以皇甫c朱c文三贼用肉来提升士气?”也有其他渠帅猜出了这一点,有人喜道:“上师,汉贼疲了!咱们是不是可以突围了?” 正如皇甫嵩的推测,波才虽死守舞阳,但这是无奈之举,他始终没有放弃南下汝南或南阳之念。 之所以他一直待在舞阳未走是有原因的:最先,何曼被围时,他舍不得何曼带的那数万兵卒,因此不走,试图救援何曼;接着,荀贞c曹操用疑兵之计,使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后,昆阳城陷,皇甫嵩c朱儁尽屠俘虏,到这个时候,他就算想走也有点晚了,与其冒着前有周澈c朱儁阻截,后有皇甫嵩c朱儁尾击的危险,还不如以逸待劳,固守城池,等持续作战了近半个月的汉军疲惫后再伺机脱困。 可以说,他现在等的就是汉军露出疲态。如今,从汉军攻城的种种蛛丝马迹中可以看出,他好像是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可是,因前不久中了皇甫嵩之计,在澧水岸边折了五千人马,他却不敢就此轻信,再三犹豫后,想道:“汉贼狡诈,说不定这又是个阴谋诡计,我还是再观望观望吧。” 这一夜,等到月上中天,城外的汉军营中仍是毫无动静,没有夜攻的迹象。对汉军已疲这个说法,波才信了六成。 月落日升,又一天来到。 这天一大早,汉军如往常一样照例发起了进攻。 波才昨晚在城楼待了一夜,只在黎明时迷了会儿眼,汉军一发起进攻,他立刻振作精神,疾步到城楼临着城墙的一面,观望汉军今日之进攻态势。较之昨日,今日更是不如。那个披双层甲勇冠汉军的“贼子”今天也不见了踪影。 波才耐着性子从早上看到下午,心道:“汉贼昨夜犒军,并休息了一晚没有攻城,然而今日之攻势反而不如昨日,也许真是疲惫了?”又多信了两成。尽管已信了八成,毕竟还有两成的疑虑,因而,在几个渠帅请令突围时,他踌躇半晌,最终还是没有下这个决心,没有下达突围的命令。 一着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他心道:“且再观望观望。” 这一天汉军的攻城比前几日结束得都早,暮色未至便就收兵归营了。黄巾军计算伤亡,今日之伤亡人数不及前日的一半,而杀伤的汉军数量却与前日不相上下。波才不知皇甫嵩今日派出攻城的都是杂兵之类,不能与前几日的精锐相比,在听过敌我伤亡的汇报后,对汉军已疲又多信了一分。信了九成。 九成相信,一成疑虑。 更多的渠帅在劝他:“上师,火候差不多了,该突围了!汉贼猛攻我城多日,不但汉贼疲惫,我军也疲惫了。再守下去,突围都没力气了。” 突围还是不突围? 每当九成的相信占上风时,那一分的疑虑却总是出来打岔。波才带着这份犹豫,巡视城上,巡视城内军营。 城上的守卒c在营中歇息的部卒因为多日的激战,如那些渠帅所言也都很疲乏了,兵卒衣甲上的血渍凝成了黑褐色的污块,大多数人满脸泥污,脏兮兮的,很多人额上的黄巾早就不知去向,披头散发,沾染了灰尘c鲜血的头发或者一绺一绺的,或者凝固成了“发饼”。看着波才巡视经过,他们抱着兵器或站或坐,望向他的眼中都充满了久战的疲惫和对生的渴望。这些人马,这些兵卒,是颍川黄巾所剩仅存的一点元气了! 在这一时刻,仇恨离波才远去,他没有再去想周澈,也没有再去想皇甫嵩c朱儁。回想刚起兵时的意气风发,再回想阳翟失利后的连战连败,看着眼前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道众,他突然觉得很疲惫,很想放下这一切,可是他不能。 他想道:“不管怎样,要把他们活着带出舞阳!”他给他自己打气,“大贤良师在冀州,神上使在南阳,何仪等在汝南皆连战连胜,杀得汉贼溃不成军,我部的失败只是一时的失利,这“苍天”一定能把它推翻!这“黄天”一定能够立得起来!” 他立於营中,站在黄巾士卒中,拔剑指天,慷慨激烈,高呼道:“立黄天!立黄天!” 暮色深沉,笼盖四野。数万汉军重围在外,舞阳孤城耸立。一轮红日从西天落下,几只倦鸟从城上飞过,又飞越汉军重重的营垒。皇甫嵩c朱俊c太守c曹操c周澈等人正在帐中讨论这两天的“佯装不支”是否成功,突然听到一阵声响从远处的城中传来。 众人停下话头,屏息凝气,侧耳倾听,城中呼喊的是:“立黄天!立黄天!” 倦鸟惊飞,营中马嘶。皇甫嵩大喜,霍然起身,说道:“贼中吾计矣!” 是夜,二更,舞阳南城墙外,朱儁营中突然营啸生乱。波才闻讯,急赶到南城墙,临垛远望,迷茫的夜色下,遥见朱儁营中火光冲天,火光中有无数人影惊惶奔走,并隐见有马匹脱缰乱跑。营中鼓之再三,不能将骚乱制止。这骚乱的喧嚣之声在寂静的夜中传出极远,入他耳中。 他大喜,霍然转身,对诸渠帅c小帅说道:“天助我也!汉贼夜惊了!” 见到朱儁营中夜乱,波才打消了仅存的一分疑虑,大喜过望,对渠帅们说道:“天助我也!汉贼夜惊了!此必是因连日作战,军士疲惫之故也。我军突围就在今夜!” 夜惊和营啸一个意思,带兵之将最怕这个。周亚夫在与反叛的吴王作战时营中就出现夜惊,“内相攻击,扰乱至帐下”。名将如周亚夫尚且难免,何况其他?本朝在击西羌时,也曾出现过一次夜惊。夜惊最易发生在久战力疲的军中,久战之后,士卒疲惫c精神紧张,一点动静都可能会引起炸营。波才虽不知兵法,但听别人说过本朝击西羌时的那次夜惊,知此为兵家大忌。 他不再迟疑,令道:“召集全军,从南城门突围!” 守城多日,守卒伤亡近两千人,伤者一千多人。有渠帅问道:“伤者怎么办?” “轻伤的跟着走,重伤的留下吧。” “诺。” 接令的渠帅c小帅们奔下城头,飞快地去组织本部人马,半个时辰后,能走动的部卒,包括城上的守卒全部集合完毕,到了南城门内。 波才从城上下来。他的亲兵给他拿来铠甲c牵来马匹。他披甲上马,策马上到从城下通往城头的斜坡上,站在中间,望向列在城门后,站在街道上的万余部卒。万余人,黑压压一片。他大声说道:“汉贼夜惊了!今晚便是我军突围之时。南阳神上使c汝南何仪攻城略地,所向披靡,几已将此两郡尽数攻陷。突围后,我等就南下去与南阳神上使会合!待助神上使攻占南阳全郡后,再回师颍川,与汉贼决一死战!” 生路就在眼前,黄巾兵卒们提起精神,齐声应道:“诺!” 波才似有千言万语,汇於喉头却无一言能够道出。 起兵以来的这短短一两个月,他经历了太多太多,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是把视线从这些兵卒的脸上扫过,令身边亲兵:“取黄巾来!” 傍晚巡营时,他发现很多兵卒额头上的黄巾都没了,巡完营后,他即令亲兵翻捡城中,把城中百姓家中的黄布全抢了出来,做成黄巾。接了他的命令,亲兵们抬了好几大筐的黄巾,放到街上,由各部小帅分发给部中那些没了黄巾的兵卒。 万余黄巾兵卒鸦雀无声,有黄巾的整理衣甲c兵械,做突围的准备,没有黄巾的默默取过黄巾,扎到额上。两刻钟后,全军兵卒全裹上了黄巾。夜月洒出清辉,落在他们的身上,尽管衣甲c兵械不一,然而额头上清一色的黄巾却使得这支部队有了一股肃穆之容。 波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抽出剑来,遥指城南,大呼道:“杀汉贼!立黄天!建太平!” 万余部卒举起五花八门的兵器,齐声同呼:“杀汉贼!立黄天!建太平!” 波才复又高呼:“建太平!建太平!” 万余部卒被他调动起了情绪,人人满脸狂热,举兵跺脚,狂声大呼:“建太平!建太平!” 这万余人的狂呼之声如同雷鸣,近处里巷中的屋瓦为之震动。呼声落后,远近里巷里传出了婴儿c孩童因为受到惊吓而发出的哭声。波才部在舞阳造了不少杀戮,先是尽屠大姓豪族,接着这几天守城又不断地从民家抢掠粮食,被黄巾军兵卒杀死c奸污的百姓不在少数,县中住民本就担惊受怕,夜半时分突闻万余兵卒狂呼,便在平时也会受惊,何况现下?婴儿c孩童夜啼此起彼伏,在夜中闻之甚清。 波才皱眉往县中看了看,觉得这哭声似乎不太吉利,但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了。他勒马举剑,再度高呼:“立黄天!立黄天!” 万余部卒应声大呼:“立黄天!立黄天!” “开城门。” 除去阵亡和重伤的,波才部还有近一万四千人。 两千人在前,三千人押后。两千人在左翼,两千人在右翼。他自带五千精锐在中军。鱼贯出城。 城门离朱儁的营地有四五里远。前军过后,波才由中军簇拥着出了城门,过护城河时他举目眺望,遥见前方朱儁的营中依旧火光冲天,喧嚣纷乱,转望左右,黑黝黝c静悄悄的,东c西城墙外的汉军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尚未派兵过来弹压营啸。他急令前部:“快,快!再快点!” 既然汉军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天赐良机,当然要趁此时快点杀过朱儁的营地。朱儁营中本就夜惊了,如果再被他们一杀,朱俊部下的万余人将会彻底纷乱,不可制止。通过这万余人,又可以扰乱其余的汉军。如此,突围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在他的催促命令下,前部两千人马加快行进的速度,中军也跟着提速,左右两翼与后部紧随。万余人没人说话,只闻脚步沙沙急行。 因为加快了行进的步伐,黄巾军的队伍没多久就不复刚出城时的整齐了,有的步卒快,有的步卒慢,不但队形变得参差不齐,而且渐渐拉长了整个队列。才出城时,前后左右各部还能衔合,走不到两里就变成了一个细长的“长蛇阵”。 波才没读过兵书,没有带兵的经验,没有察觉出这种队形的危险,兀自一叠声地催促前边再快一点。 四五里路很快就到,波才骑在马上,支起身子望着前部两千人从快步行走变成跑步冲刺,呐喊着冲入朱俊营中。他落回鞍上,向两边看去,东c西城墙外仍然安静无声,他松了口气,心道:“前部已冲入朱儁营中,朱儁营中正乱,定无反击之力,这次突围成功了。”他这口气才松,他身边的亲兵拽住他的衣甲,焦急地指着前方,叫道:“上师!好像有些不妙。” 他收回望向左右的视线,向前边看去,看到适才突入朱儁营中的兵卒逃了出来。 “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0章 波才猛然闻得朱儁营中战鼓齐鸣,鼓声大作,也不知有多少人从营中冲杀了出来!出来的这些人皆着绛衣,这是汉军的军服。 “啊?”波才醒悟过来,叫道,“哎呀不好!又中了汉贼奸计!”急令三军,“快,快,快向后,回城中去!” 这个命令下达得太晚了。 紧随着朱儁营中的鼓声,东c西两面也是鼓声大作,两支人马从城后杀出,直奔他的左右两翼。 紧接着,又一通激昂的鼓声。他回首顾望,见又有一支人马从城后转出。这支人马没有来进攻他们,而是奔到护城河外,分兵两部,大部列阵河边,少部进入城中,很显然,这是想断了他们回城的退路。 前c后c左c右皆出现了敌人,波才的人马被围在中间。 波才急怒攻心,只觉眼前发黑,险从马上栽倒。亲兵手忙脚乱地扶住他,叫道:“上师!上师!” 一个小帅气急败坏地跑过来,叫道:“上师,四面皆有汉贼,我等c我等c我等是中了贼计了!现下该怎么办?是突出去?还是杀回城?” 回城是肯定不能了。四面的敌人中数后面这支断他们退路的敌人最多,到了河边的已有三四千人,而且还有更多的兵卒源源不断地从城后赶过去。波才不知,这一支人马正是皇甫嵩的本部,乃是由步兵营c射声营的两个校尉统带的。此次围歼波才,重中之重有两个:一个是防止他突围南逃,一个是防止他逃回城中,故此,四面包围之中,前边的朱儁c魏校尉部和后边的这一路是实力最为雄厚的两支。 波才按住马鞍,仓皇地顾盼周围,观察敌情,做出了决定:“前c后围我之汉贼兵多,左c右击我之汉贼兵少,咱们向东突围!” 去往河边的这支汉军是从西城墙外来的,东城墙外除了最先杀出的那一支人马外,并无其它部队,最是薄弱,只要能将之击溃,那么就有一线逃生的希望。那小帅接了命令,转身奔回本部。亲兵们纷纷骑马散开,去给各部下达向东突围的军令。 有了这么会儿的缓冲,波才勉强定下了心神,细望东边。 东边来的这支人马此前埋伏在五里外,杀到波才阵前还需要一点时间。 波才举目细看,瞧见这支人马前边打了一面旗帜,最初看不清,随着越来越近,看清楚了,旗上写了一个“周”字。汉军之中,姓周的带兵主将只有周澈一个,而在这这面旗帜之下有一人披甲持矛,在数十骑士的护卫下正迎着夜风驱马疾驰,观此人年轻英武,可不正是周澈? 波才登时就红了眼。此前杀弟的旧恨,今夜中计的新仇,新仇旧恨加到一块儿,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拔出佩剑,恶狠狠喝道:“杀过去!阵斩周贼者,赏金百!”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又正是冤家路窄。 周澈这一路不止他的本部,还有曹操部,共计七千余人。 曹操率部跟在他的后边。 周澈将本部两千步骑分成了左c中c右三路,组成了一个三角状的进攻阵型,左边是江伟带队,右边是王慧带队,中为周仓c荀攸等部,他本人则带着方悦等数十骑卫在最前冲锋。 此时已近三更,正夜深深时。 朱儁营中升起的有火,列阵在河边的汉军也打得有火把。两边的火光映彻数里。 在火光中,周澈带部猛击向波才左翼。 在波才的命令和调动下,黄巾军兵卒分为四部,前部拼命阻击朱儁,后队防范河边汉军,右翼抵挡孙坚,左翼迎上了周澈。 为了能以最快的速度击溃东边的周澈,从此突围逃生,波才派出了精锐的甲士五百c骑士三百加入左翼,不等周澈近前,主动迎击上去。这些甲士c骑士是他的嫡系,是他起家的本钱,早些时在攻阳翟时就是作为中军存在的,是黄巾军中最具战斗力的人马。 夜色迷茫大地,城南火光冲天。 波才遣出的三百骑士越过左翼,叱喝着挺矛催马,与周澈亲带的数十骑士相对冲锋。 这两支骑兵就如两支离弦的利箭,脱离了大部队,挺出阵前,在两军阵中的宽阔的空地上撞在一处。 信仰太平道的不止农人百姓,也有各县的轻侠恶少年。这些骑士就是各县中信教的轻侠c恶少年,也是非常勇猛的,单论武力,和周澈部下的那些骑士相差不多,但周澈部下的骑士们胜在有组织性,他们受过周澈常年的操练。战场上个人勇武重要,配合更重要。是以,周澈部骑士虽少,面对优势敌人却毫不畏惧,迎之而上。 眼见敌骑声势逼人地冲至眼前,随在周澈身侧的方悦热血冲头,心情激荡。 “贼兵”一万四千人,汉军四万余人。今夜在舞阳城南这块数里方圆的土地上交战的共有近六万人,这是何等的大场面! 方悦一直都有着“提七尺剑,立功边疆,登天子之堂”的壮志,今晚这样的大场面他是头次在中原见到,头次参与,心情的激荡不言而喻。他穿着黑底描红的皮甲,左持骑弩,右提长矛,腿夹马腹,口中喝呼:“驾c驾!”催促马速,一举超越了周澈,冲到了最前。 迎着冲来的黄巾骑兵,他抬起左臂,连射劲弩。他用的是连发弩,弩矢一发急如雨,瞬间数支弩矢就激射出去了,对面的黄巾骑兵没有经验,冲锋的队形很紧密,互相间隔不大,没有躲闪的余地,登时就有两三人骑中矢。 人中矢还好,只要没射中要害部位,以这些昔日轻侠恶少年的忍受力,他们还能忍受疼痛,继续冲锋,但马若中矢就不行了。黄巾军的骑兵所乘之马多为常马,良马没多少,更别说经过训练的战马了,本来前后呼拥地冲锋,这些马中就有受惊的,辛瑷的弩矢射来,又射中了前边的一匹马,正中它的颈部,这马正在疾奔中,受此巨痛,扬起马蹄哀鸣长嘶,冲了两步后轰然倒地,因有之前的冲锋速度,倒地后又向前滑行了一段。 马上的骑士一条腿被压在马下,丢掉长矛,抱住被压住的腿惨呼痛叫,却是被压断了,痛叫刚起,没叫两声,就被随后冲上来的骑兵坐骑践踏而死,从他和他的坐骑身上过去的几个骑兵中又有两人的坐骑因为脚下不稳,被绊倒在地。紧接着,后边的骑兵又冲上来,又被绊倒。接连绊倒了四五匹马,别的骑兵这才有机会改变冲杀的方向,绕过了他们。这一切的过程说来很长,其实很短,不过两三个呼吸的功夫。 周澈和别的骑卫手里拿的也有弩。周澈把手中弩平举,另一手将长矛高举,大声下令:“射!” 数十骑卫弩如雨发。 中军的周仓c荀攸部就跟在周澈等骑的后头。周仓部中有两个曲的蹶张士,这次出战因为是突袭近战,这些蹶张士没有带需要用腰c腿力量才能发射的大弩,带的都是小弩,单用手臂的力量就能发射。周仓见周澈射弩,亦急令部众:“射!”以弩矢掩护周澈等骑前冲。临敌不过三矢,在敌我都是骑兵在冲锋的情况下,更是用不了三矢,周仓部只射了两矢,周澈带的骑卫就与黄巾军的骑兵长兵相接了。 在射完了手上弩的弩矢后,周澈离黄巾军的骑兵就很接近了,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狰狞的表情。 他瞥眼瞧见方悦一骑绝尘,率先撞入敌骑中,叫了一声“老方”,想让他慢点,但这一声叫混入敌我数百骑士的呐喊c数百马匹的奔腾和嘶叫声中显得极其微小,方悦压根就没听到。 敌骑已至,没工夫再想别的了。 周澈丢掉骑弩,双手一前一后握住长矛,平端身侧,矛头向外,做好进攻动作后,并又踩稳马蹬,微弓身子,以防自己在与敌骑接触时被撞落马下。敌骑越来越近,三十步c二十步c十五步。冲在敌人最前的两个敌骑举起长矛,一左一右斜刺到眼前。 周澈俯身躲过,直起腰,手中长矛左刺,将左边的敌人刺落马下,右边的不必管,紧紧跟在他马右的程偃大喝一声,挺矛直刺,将这个骑兵亦刺落马下。周澈举头前观,辛瑷一人独骑,早已深入了敌骑的阵中。 方悦实际上并无出众的勇力,他连重甲都穿不上,只能穿皮甲,远不能与周仓c江伟c王慧等人相比,也比不上周澈,但他临敌交战却有一股不怕死的拼命劲头。世事就这么奇怪,越是怕死越死得快,越不怕死越死不了。不怕死,在气势上就压倒了对方。周澈是断不能坐视辛瑷陷入敌中而不救的。黄巾军的骑兵里很多人认识周澈,因为波才的命令,围击他的骑兵最多,他陷入乱战中,马速降了下来,没办法去接应方悦,试图击杀他的黄巾骑兵太多,他无暇回顾,一边将长矛左挑右刺,与围杀上来的敌骑血战,一边叫道:“元福!去助阿悦!” 周仓怎么可能舍他去助方悦?要是别的命令,即便上刀山下火海,周仓会毫不犹豫地应诺,但是这个命令他万万不能服从。他紧紧护卫在周澈的马右,半步不离,全神贯注地替周澈抵挡从右边刺来的长矛c铁戟,头也不回地叫道:“阿度,去助方君!” 阿度是方悦的部下,眼见方悦孤骑深入,陷入敌中,正在十几步前与数个敌骑拼杀,他比周澈c周仓更着急,大声应诺,招呼了左近的几骑,离开周澈,向前奋杀,就如以刀钻木一样向方悦靠拢,不同的是,以刀钻木钻出的木屑,而他们钻出的是纷飞的血肉。 赖有此前的弩矢c箭矢相助,黄巾骑兵尚未接战,队形已乱,周澈部的骑兵虽然远少於对方,但胜在有组织性,抓住战机,彼此配合,瞬息间已刺落了四五十敌骑,冲入敌阵二三十步。 周仓c荀攸带着中军跟在周澈等骑后头,或抽空射弩,或砍死被周澈等刺落下马的敌骑。 江伟c王慧带着两翼的步卒没有与敌骑交战,而是举盾横刀,迎上了冲过来的黄巾步卒。 骑c步先后陷入混战。 汉军共有四万余。朱儁c魏校尉带万余人在前阻击,孙坚和营中另几个勇武的将校共带五千人从西冲击,周澈c曹操合兵七千人从东冲击,步兵营c射声营的两个校尉带万人在护城河外断波才退路。这几路兵马合计三万余,还剩下了万余人。 这万余人由皇甫嵩亲率。 在朱儁c孙坚c周澈c曹操等人陷入苦战之时,皇甫嵩带着这万余人由西城墙外转出,到孙坚阵后,列阵坐下,蓄养力气。 他们的任务是等朱儁把黄巾军的前锋击溃,或者孙坚c周澈把黄巾军从中截断后再作出击,以扩大战果。 皇甫嵩安排好这万余人,与颍川太守带了几个将校驰马到不远的一个丘陵上,观看战局。 夜色苍茫,远处的田野悄寂,溪河蜿蜒,近处火光熊熊,喊杀震天,数万人厮杀在城南的这片原野之上。 战场最南的边缘处是朱儁的驻军营地,营中火影,绛衣的兵卒不断地从营中列阵杀出。 皇甫嵩看到:朱儁顶盔贯甲,立在营门口的将旗下,在指挥部卒向前拼杀。黄巾军阻挡他们的只有两千人,人数太少,力难支撑,波才从中军遣了千人赶去救助。这千人中有些是黄巾军中的伤员,如今兵力吃紧,伤员也必须上阵了。 战场最北的边缘处是舞阳的护城河。 步兵营c射声营的两个校尉已将部队全部带到,列阵以待。他们的对面是本被波才用来殿后的三千黄巾士卒。 因为两位校尉接的军令是:防止波才回城,又因为波才现已断了回城的念头,在主攻东边的周澈c曹操部,企图由此处突围,故此在东西南三面皆陷入血战之情况下,唯独这里的两支敌我人马暂时没有动,只是对峙。 战场的最西,也就是波才的右翼边缘处自然就是皇甫嵩亲率的那万余人,这万余人相距厮杀的战场约有一里多,正坐在地上翘望孙坚等将冲阵。 孙坚占了个便宜,波才把骑兵大多派去了东边,他这边迎对的都是黄巾步卒。 孙坚在吴景c祖茂c董袭c朱治等将的拥护下,骑着他的青骢马,挥矛酣战,黄巾兵卒以“步”抵御他的“骑”,怎么能够挡得住?几无一合之敌。可以用“所向披靡”四个字来形容他。开战不到两刻钟,他已带部突入敌人右翼阵中五十步,已可隐见波才中军的帅旗。 战场的最东,也就是波才的左翼边缘处是曹操部的后军,其前是周澈部的步卒,再其前是周澈等数十骑。 周澈等骑过处,留下一地伤亡的敌人。周仓c荀攸带数百中军步卒持刀挽弩,随在其后,边杀倒地的敌骑,边向前突击。皇甫嵩不认得周澈等人,只看到有一黑甲之将带着这数百步卒勇猛直进。此将身材彪悍,行动敏捷,从倒地的敌人马匹c骑兵身上跳跃而过,一步没有停过,紧追在周澈等骑后。在此将身后两侧,又各有一披甲之将,一个追在他的身左,另一个跟在他的身右,不时停下脚步,眼观六路,观瞧荀贞突击的情况和敌人阵型的变化,指挥部众随之改变队形或进攻的方向。黑甲之将便是周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1章 又在周澈c周仓等步骑的两翼,各有一队人马。这两队人马多为步卒,分别跟在两将之后,正在与黄巾军的步卒厮杀。 这两队人马人数相当,各有五六百人,但击敌的战术却有极大不同。左侧这队人马有盾牌手c有甲士c有弓弩手,各种兵种配合作战。右侧这队人马却既无盾c也无弓弩,全是挺刀的甲士,在带队将领的身先士卒下,嗷嗷叫着与黄巾步卒肉搏厮杀。这两支人马正是江伟c王慧所部。 就在皇甫嵩看过周澈部,准备再看曹操部时,不经意间,眼神掠过,他身侧一个将校“哎呀”一声,紧张地目注阵中,叫道:“不好!落马了!” 皇甫嵩忙转回头,心中一跳,心道:“难道是周澈?” 他急忙再向方悦后边看,周澈仍也跨坐马上,长矛翻飞,没有落马。他问道:“谁落马了?” “周君身旁的一个护卫。” “一个护卫?” 这个将校手指阵中,叫道:“看,就是他!” 数百骑兵混战里,找一个落马的人不容易。皇甫嵩翘足极目眺之,万千杀阵里,人喊马嘶中,看到周澈在四五个敌骑的围攻下,不顾对方的矛戟横刀,兜马回转。从交战开始,周澈只有向前,从未后退,这是头一次。只见他催马往回走了数步,在马上弯下腰,向地上伸出了手。 他手伸出处,地上有一人,可能是腿断了,半坐半躺。在这人的身边倒毙了一匹马,应是他之前的坐骑。 “此人是谁?值得周君这般拼死回救?”皇甫嵩提心到口。要知,这是在敌人阵中,正在冲锋厮杀,周澈这一回马,就等同把后背丢给了敌骑,虽有亲兵遮挡护卫,但也是很危险的。他身边诸将,包括颍川太守都紧张地在看着周澈在乱军阵中救人,没空回答他的问题。 地上这人也伸出了手。眼看荀贞就要抓住他的手,把他从地上带起,但这人却突然缩回了手,好像大吼了一声,从地上一跃而起。 他接下来的动作快速猛烈,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刚从马上坠落断了腿的人:他在跃起的同时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猛地顺着周澈的坐骑,扑向马尾处。在这里,有一个敌骑杀开了周澈亲兵的护卫,挺矛冲近,矛头离周澈不到两步远了,这人在半空中挥刀击下,把这个敌骑的矛头砍偏,扔下刀,迎面撞上了此敌的坐骑,抱住了马头。敌人的坐骑惊骇之下,侧首曲腿,试图甩脱他,但却脚下踩空,栽倒地上,马上的骑士也摔落地上。 骑士倒地,欲图拔剑,这人又从地上爬起,扑到骑士的身上,牢牢抱住了他。这个骑士披的有甲,戴有兜鍪,无从下手,这人便以头顶之,将他的兜鍪顶开,张开嘴,咬啮其耳。皇甫嵩等人虽看不清,但也可以想象出,敌骑此时必是疼痛异常。这个骑士果然剧痛之下,惊骇失措,两次抽剑才把剑抽出,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这人的身上乱捅,但这人却始终没有放手。 为了救周澈,放弃了生的机会,带着坠马后的断腿之痛连中几剑仍不放手。皇甫嵩惊道:“是何人也!如此忠壮!” 那个敌人骑兵的马先前栽倒之时,因为离周澈不太远,差点倒在周澈的马上,周澈驱马侧走,再又转回时已经晚了,这个为了保护他而不惜己命的人已经中了好几剑。皇甫嵩等人看到周澈悲愤怒呼,挺起长矛,往这个敌人骑兵的身上连刺不止,接着又想跳下马来,但被赶过来的亲兵阻止。两个亲兵下马,把这个已被刺死的敌人骑兵搬开,因为被抱得太紧,拽了好几次才得以成功,而那个抱敌骑的人虽还保持着抱人的样子,弯曲着手臂向着夜空,但人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显是已经死了。 皇甫嵩等人半晌无语。 数里外,北边舞阳县内的县民被这震天的喊杀声惊动,胆大的人家点起了灯火,因城上现无人守卫,有的县民悄悄登上城头观望,正看到周澈如虎冲阵,再看他对面,隔着波才的中军,孙坚亦催部挺进。两支人马就像两柄利刃,狠狠刺入了波才的两翼,行进极快。 周澈浑身浴血,换了两次坐骑c三支矛,负创六处,死战向前。 该卖命的时候就要卖命。干大事怎能惜身?就算对黄巾军有再多的同情,现在他们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周澈本就有这个觉悟,又亲眼看到亲兵为了保护他而阵亡,这是第一次有亲近人阵亡战中,对他的刺激可想而知,难掩的悲愤暴怒,加上有曹操派来的两百骑士的帮助,波才派来的骑兵再也抵挡不了,被他击溃。 周澈不退,继续深入敌阵,大呼高叫:“周澈在此!波才贼子敢来战否?敢来战否?”方悦等骑卫c曹操派来的骑士c以及周仓c荀攸和左右翼的江伟c王慧等众也跟着大呼,呼声不绝,响彻战场。诸将推锋争死,勇往无前。 黄巾军兵卒胆寒,纷纷大叫:“周度辽不可当!”溃败而逃。 周澈斩将搴旗,又将波才派出在骑兵后的甲士击溃,依然不退,接着向波才的中军帅旗杀去。 风吹呐喊,夜色中火光通明。从后边望之,只见周澈的军旗所向无前,曹操不由勒马赞叹,赞道:“英雄也!” 波才见周澈c孙坚将至中军,急忙再派精锐的甲士上前阻挡,然而大势已去。 皇甫嵩在丘陵上看得清清楚楚,周澈c孙坚两部居於诸军之前,已将波才的两翼击穿,很快就能杀到中军了。 他说道:“这是灭贼之时!”即令部下击鼓。 坐於孙坚等冲锋部队后边的万余步卒闻鼓起立,护城河边的万余兵众也闻鼓而进。朱儁部有万余人,但却还比不上周澈c孙坚,直到现在仍未能把波才的前锋击溃,脸上挂不住,闻得鼓声,亲自上阵,催赶部将进击。一时之间,汉军四万余人马,齐齐向波才的中军杀来。 波才坐在马上环顾四周,东西两边已可看到周澈c孙坚的身影,而前后两方又有两万汉军急攻,在西侧还有蓄力了半晌的万余汉军精锐喊杀过来。他知今夜将要败了。起兵至今不足两月,声势浩大的十余万众就将尽数覆灭。王图霸业转头空。 他见左近的渠帅c小帅c亲兵露出惊惶神色,乃抽剑在手,对身边的人嗔目叫道:“今夜战败,吾等男儿丈夫,死则死矣,何惊惶之有?只要大贤良师在,黄天早晚要立,太平早晚能建!”扭头望向东边周澈的来处,恨恨地说道:“只恨诸君随我败亡,不能见太平日,只恨未能灭此周贼,不能为吾弟报仇!”横剑自刎。 他虽是汉军眼中的道寇c反贼,但在他自己看来,他却不认为他是贼寇,他是为建太平而死,他是为扫清妖氛而死,乃是英雄丈夫。他麾下也曾有过十余万众,也曾惊骇州郡,也曾震动京师。他有着自己的尊严,他不愿落入汉军手中为俘受辱。 他的亲兵们没能抢下他的剑,扶住他从马上歪倒的尸体,同声哀叫:“上师死了!上师死了!” 汉军杀到,四面皆敌,突围无望,上师又死。跟在波才左右的渠帅c小帅c亲兵们绝望之至,一人想起了波才死前的遗言,放声悲呼:“上师说的对!今吾等虽败,但黄天早晚能立,太平世界早晚能建!”数十个渠帅c小帅c波才的亲兵随之悲呼:“黄天早晚能立,太平世界早晚能建!”俱皆抽刀在手,追随波才,自刎而死。 虽知投降被俘后可能会如昆阳的俘虏一样被屠杀而死,形势比人强,被围击的黄巾兵卒抱着一线活命的希望,放下兵器,跪地投降。不投降的也有,或者顽抗被汉军杀死,或者如波才等一样自刎阵中。战后清点,自杀的黄巾渠帅c小帅c兵卒不下千人。 这一仗,从三更战到黎明。 战后离开战场,到道边,周澈检点诸将部众,才知卓越也战死了。周仓c江伟c方悦c王慧c荀攸等将无不带伤。四千部卒伤亡三四百余。援助中原至今,这是伤亡最重的一次,也是第一次有身边的亲近人战死,而且一次就是两个。 亲兵们抬来了亲兵陈偃c佐越的尸体,放在路上。 看着陈偃犹自向上环抱的手臂,嘴中咬下的敌骑耳肉,以及虽死亦未闭上的眼,回忆过往这几年他的音容笑容,周澈翻身从马上下来,伏在他的尸上,悲从中来。 众人劝慰周澈:“主公,人死不能复生。阿偃杀贼而死,死得其所。君不要太悲恸了。” 好不容易劝住周澈。 周澈擦干眼泪,不顾自己的伤势,来不及裹创,又去抚慰负伤的将士,说道:“昨夜破贼,幸赖诸君之力!”看着眼前的这些部卒,再看看周仓c江伟c方悦c王慧c荀攸等人,不禁又念及陈偃c卓越,悲从中来,在部卒诸将的环围中,再度於道上当众痛哭流涕。 汉军此战大胜,俘获数千,入舞阳。 波才留在舞阳了一些重伤员,这些重伤员在昨夜已被县民杀死,几个带头的人领着县民跪拜在城门外两侧迎接王师。 皇甫嵩c朱儁c颍川太守等先行,魏校尉等其后,当周澈c孙坚带部走过的时候,这些县民都露出了敬畏的神色。无它,这些县民所以敢杀波才留下的重伤员,正是因为在城上看到汉军占了上风。他们亲眼目睹了孙坚和周澈冠绝全军的骁勇与英武。特别是周澈,周澈昔为巡察时来过舞阳,驱逐c捕杀了好些贪吏和不法的豪强,那时就名震舞阳,今又杀敌英武,更是让这些县民们敬畏服气。 入了城中,皇甫嵩c朱儁下令医治伤者,掩埋死者,打扫城内外,捕杀黄巾余党,并令将俘虏尽斩,如在昆阳时,取其头颅与在战中杀死的那些黄巾士卒的头颅一并摆在城门外,筑为京观。这些事情分派下去后,皇甫嵩c朱儁先去巡视了伤员营,随后回到暂做行辕的舞阳县寺里,又令帐下文吏写成捷报,连带波才c何曼的首级,一块儿送去京师。办完这种种琐碎杂事,当晚,皇甫嵩c朱儁c颍川太守宴请诸将。 诸将云集县寺院中,皇甫嵩立於阶上对诸人说道:“今日座次,不以尊卑,以军功。文台c皓粼,请入右席。”院中有棵大槐树,树下布了两列案几坐席。在一群比两千石的校尉c都尉,比千石的军司马,比六百石的军候等将校官吏的肃立注目下,孙坚c周澈出列,坐入右首上席。 待他二人落座后,诸将方才次第入席。 满座青绶银印c黒绶铜印的高官大吏,荫荫槐树下,孙坚c周澈高居其上。 皇甫嵩c朱儁送去京师的捷报里统共讲了三件事。 一件是报捷,一件是请示接下来的作战方向,一件是给有功将c吏请功。 汉军入颍川后,连续不断地征战了半个月,歼灭了十万颍川黄巾,兵卒都疲惫了,需要修整,趁着捷报送去京师,等朝廷下旨的空儿,在舞阳休息了两天,全军回去阳翟。在回阳翟的路上,颍川太守召回了钟繇等人,周澈也召回了荀攸c周仓等人。在汝水岸边,众人会合。 渡过河,经过襄城,次日下午到了阳翟县外。 皇甫嵩对黄巾军狠辣不容情,但对百姓非常爱护,军纪严明,不许部卒入城,令四万余汉军在城外十里的地方驻扎安营。等选下筑营地点,布置好军务,令各部将校严格约束部卒,不得入城生乱后,在颍川太守的邀请下,他与朱儁c魏校尉c曹操c孙坚c周澈等人入城。 今天是个晴天。波才起兵在二三月,如今战罢已是四月中旬,春光熟透。下午暖暖的阳光下,田野上杂树翠绿,鸟儿成群地飞来飞去,发出婉转的啼鸣,泥土的潮气c麦苗的清新和野花的芬芳弥漫在空气中。风从田野来,软软的,一阵一阵吹拂人面,令人痒痒的。 春光喜人,从县中出来迎接他们凯旋的县民们的雀跃欢喜之状更让人开心满足。 县里的百姓不知出来了多少,完全没人组织,全是自发的。这欢迎的队伍由城门两侧始,一直排出好几里外,在道边挤得密密攘攘。这不是荀贞第一次被百姓相迎了。不说其它地方,就说阳翟,他上次被朱俊从襄城召回时,就被百姓迎过他,但比起这次小巫见大巫。 汉军将士浴血奋战,歼灭了波才黄巾,还了颍川太平安宁,百姓怎不欣喜相迎? 迎接他们的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儿。扶老携幼,喜迎王师。 跟着皇甫嵩c朱儁等人入城的兵卒不多,都是骑士,约有二三百人。 周澈跟着队伍前进,走了一段,遥见阳翟的城楼,颇是感慨。离开阳翟多日,历经血战,大胜归来。 留在县里的郭图等吏大约在这些天里组织了人手修缮城楼c城墙,在阳翟守城战中被损坏的城楼和部分城墙如今焕然一新,城楼上并刷了新漆,阳光一照,明亮生辉,一番战后太平的好气象。 郭图c阳翟县令等人是出了县界相迎的,这会儿为前导,引着众人在道边的百姓簇围中缓缓前行。路中有父老献酒,队伍为之停了下来。 周澈在后听到有老者说话,应是在贺喜太守c皇甫嵩c朱儁战胜归来,紧接着听到了太守的声音。那老者可能牙都掉光了,说话漏风,口齿不清,太守声音低哑,听不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只听到了几个随风吹来的音节。太守说过话后,队伍接着前行。 百姓太多了,路两边全是,挤得密不透风,路两侧虽有紧急调出的郡卒布置拦线,但根本挡不住热情的百姓,这些郡卒反被挤得不断后退。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2章 没几里的路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又走了好一会儿,周澈才从前边骑士的人缝中看见护城河粼粼的波光。 越近城,百姓们越热情,他们发着欢呼,孩童被抱在大人的怀里,或骑坐在大人的肩头,好奇地看着他们的铠甲c坐骑c兵器,妇人和少女拿着吃食朝他们的身上抛去。有的骑士因为自豪,挺直胸膛,越是百姓欢呼越是目不斜视。有的骑士则笑嘻嘻的,眼睛在路边的大姑娘c小媳妇身上扫来扫去,如有人给他们投掷吃食便就接住,拿在手里,来者不拒,如碰上俊俏的妇人c少女免不了多看几眼。 快到护城河的时候,周澈瞧见道路右边的百姓们中站了一群女子,约有十七八个,其中一女子最为显目,因其个头最高,比众女高出了一头,如鹤立鸡群。 她精心地打扮过,妆容秀美,上着青襦,下着绿裙,长发拢至颈背部挽了一个松松的垂髻,正用左手在耳边抹发,袖子垂落,露出皓腕上的跳脱。路过的诸将c骑士们频频目注於她,有的骑马过去了,还忍不住回顾,但她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只是急切地在队伍中看来看去,像在找什么人,随着过去的骑士越来越多,她的目光逐渐转向后望。离她二十几步外,隔了四五个骑士,她看到了周澈,视线定格在了周澈的脸上。 她秀媚的脸上先是没有表情,继而轻启樱唇,露出了好似久别重逢,终於再次见到对方时发现对方安然无恙,因而总算放下心来的笑容。 随即,她的目光又急切地从周澈脸上移开,转去看他的身上,在看到周澈手臂上缠绕的伤布后,她捂住了嘴,再往下又看见了周澈腰腹部衣甲内露出的一点白色伤布,像是受了惊吓,身子猛往后仰了一下,但很快又站好了,再又把急切地目光重投到周澈的脸上。刚才,她是喜悦的笑容,这会儿,她是关切的目光。周澈随着队伍前行,到了她的前边,她的目光又变成了渴望。这渴望似水,如火,像是想与周澈说话,又似蕴藏着其它。周澈扭头看着她,在与她的对视中策马行过。 这个女子正是濯清。原来为了躲避汝南黄巾,她随夫君迁徙到了颍川。 周澈上个月在阳翟县外练兵时,她特地赶去观看,这次周澈凯旋,她又盛装打扮出来迎接。 周澈看出来她是专门出来迎接自己的,心弦轻轻一动,但却也说不清楚自己与她是什么关系。 他两人没说过太多的话,也没有单独相处过,大多是在路上遇到,然而莫名其妙的,两人的关系似变得暧昧。他还记得,在张直的鸿门宴上,濯清“救”过他一次。从杀戮的战场上归来,见到这样一个美人当然是一件快事,奈何因为亲兵的战死,周澈实在心情不好,没有对她过多的表示。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濯清脸上露出失望,目送他随着队伍渡过护城河,进入城中。 回入城中,皇甫嵩c朱儁c曹操c魏校尉等有颍川太守安顿,周澈因为担心汝南战事,在陪从他们去到太守府后即告辞离开,去了自家兵舍。颍川太守c皇甫嵩c朱儁知他有伤在身,没有留他。曹操c孙坚将他送出府门。 府门口,曹操笑道:“皓粼,你好好养伤,等过几天,我请你吃酒。” 周澈笑着点头道好。 曹操又对孙坚说道:“到时,司马也要来!” 歼灭波才一战中,曹操亲见了孙坚的猛鸷,有结交之心,知他与周澈交好,故顺水推舟地也邀请他去。孙坚不推辞,爽快应诺。 辞别曹操c孙坚,周澈c荀攸带上留在府外相候的王慧c周仓c方悦等人,驱骑前去度辽兵舍。 此时,出城迎接汉军凯旋的百姓络绎归家,在街上遇上周澈c荀攸等人,少不了又一番围迎。周澈礼貌谦和,微笑着迎对他们的热情。快到街角,路边窜出一个背剑之人。周仓c方悦等吓了一跳,嘡啷啷拔刀出鞘,急忙催马奔到周澈前边,护卫在他的左右。 众人定睛看去,窜出这人六尺身高,面容稚嫩,是个孺子。 方悦性子急躁,没好气地从马上跳下,揪住他,骂道:“乱窜什么!若是冲撞住了周君马匹,你吃罪得起么?” 这个孺子挣扎叫道:“我认得周君,我认得周君!我就是来找周君的!” “你认得周君?”方悦扭头去看周澈。 周澈点点头,因为之前在练兵的时候见过,示意他把这个孺子放下,召手示意这孺子近前,笑问道:“你找我何事?”这个孺子乃是徐福,就是后来的徐庶。徐福不管不顾,扑到周澈马下,跪拜俯首,叫道:“我想从军!我想跟着周君去杀贼!”周澈不觉失笑,心道:“这就是徐庶么!”他这不是第一次来求着从军了,已是第三次了。前两次被自己亲兵推了。 周仓c方悦等人打量打量徐福尚未长成的个头,又瞧瞧他背上长长的铁剑,觉得有趣,纷纷嬉笑起来。 方悦走到俯首跪在地上的徐福身后,用脚踢了踢他撅起的屁股,嗤笑说道:“一个孺子也想从军?个子还没剑高,如何杀贼?且等你褪了黄毛,改了老鸭嗓,再来相求周君吧。” 徐福十五六岁,正是变音的年龄,确如方悦所说,是个公鸭嗓,但是闻得方悦此言后,徐福却勃然大怒,从地上跳起,怒视方悦,骂道:“你倒不是老鸭嗓,可你又能比我高多少?说我没剑高,你就有剑高了?” 方悦其实个子不高,七尺上下,被徐庶骂到短处,登时为之羞恼,伸手就要打他。周澈喝令制止,训斥道:“汝堂堂男儿丈夫,怎能与一孺子一般见识?”周澈令他站到一边儿去,抚须笑对徐福说道:“你尚未加冠,仍是个孺子,如何能上阵杀贼?” “君能,我为何不能?我虽年少,也是个男儿丈夫!” 瞧着徐福这一副从市井轻侠处学来的故作豪气之嘴脸,哪里有后世传名的那个徐庶的风范?周澈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找错了人?就算找错了,周澈却也认了。因为后来周澈派人调查过,知他尽管年纪小小就学来了轻侠的脾气,常横行市中,但那只是少年的逆反炫耀,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得了的坏事儿,他侍母极孝,本性不错。 周澈已经决定,不管他是不是日后的徐庶,都不会扔下他不管的。他笑道:“你说你是男儿丈夫,那你可知男儿丈夫之责?” “杀贼报国,此即男儿丈夫之责。” “说的不错,那我且再问你,杀贼报国是为了什么?” 徐福呆了一呆,重复周澈的话:“是为了什么?“ “对啊,是为了什么?” “是c是c,是为了上报君王,下安百姓。” “然也。下安百姓是为了什么?” “下安百姓是为了能使百姓安居乐业,不受兵灾。” “说得对。那我且再问你,百姓是谁?” “百姓是谁?” “老弱妇孺算不算百姓?” “当然算!” “那么徐福,你是不是孺?” 徐福没想到周澈会有这一问,愣住了:“这” “男儿丈夫杀贼是为了能使老弱妇孺不受兵灾,而你就是孺。你既是孺,又怎么做男儿丈夫呢?” 徐福张口结舌,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周澈笑道:“你且归家去,把我此问想清楚了再来找我!”策马绕过徐福欲行,又停下来,拿马鞭在徐福的头上点了两点,笑道:“你这个孺子,年龄不大,心思不少!今日将军凯旋,你不去城外找我,反在兵舍外等我。你就怎知我今天会回舍?我要是不回,你怎么办?”徐福昂首答道:“君若不回,我就明天再来!一日不见君,我就一日不罢休。” “嘿嘿,倒是个有志气的孺子。你就别不罢休了!先把我的问题想通了,再来见我。”周澈策马从徐福身边驰过,周仓c荀攸等人随其后,方悦亦跳上马催马行,经过徐福时,他冲徐福扮了个鬼脸,嘲笑说道:“周君问你一个问题你就答不出,还想从军杀贼?哈哈。” 徐福气恼恼地看着方悦催马疾行过,张嘴欲骂,吃了一嘴马蹄带出的尘土。 周澈等人骑马转过营地。 灰尘散去,他灰头土脸地背着长剑立在街边,看着周澈等离去的方向,握住拳头,挥了一挥,像是对周澈说,又像是给自己鼓气,大声道:“君之问,我必能想出答案!等我想出了答案,君为贵人,可不能言而失信!”过往的行人看他这奇怪的举止,侧目而过。 到了兵舍门外,周澈对荀攸说道:“公达,你从我击贼,离家多日,汝父汝母定然挂念,今日凯旋,你回家去吧。见到汝父母,替我问个好。刚咱们进城时,我在城外迎咱们的百姓中看到了弟妹,她这会儿肯定在家等得急了!” 荀攸与他的妻子感情极好,分别这么多天,他也很想念其妻,辞别周澈前,他对周澈说道:“皓粼,这几天你就在舍中好好养伤。反正现在战事胶着。” 周澈颔首,说道:“好。” 等荀攸离去,方悦上前敲门,舍内有郡朝分派下来的苍头c奴婢。听到敲门声,苍头出来开门,见是周澈归来,忙拜倒相迎。周澈叫他起来,下马,把缰绳交给方悦,跨入门内。苍头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拍打尘土,追上周澈,说道:“将军,君妻来了。” “吾妻来了?在哪里?” “在后院。” 荀攸想念他的妻子,周澈也想袁薇。他和袁薇是正牌夫妻,成婚不到半年,他就被朝廷召去江东,接着又北上打鲜卑,现在又在阳翟抗击黄巾,倏忽转眼已是三四年过去了,戎马征战中,他没少想过他的这个娇妻,听到她来了,忙去后院。 入到后院,正屋里出来一个小妇人,容颜清丽,两颊红晕,见到周澈,眼露喜悦,随即看到了周澈臂上的伤布,又露惊容,但不管是喜悦还是惊忧,她都克制住了,没有立即上前,而是敛起袖子,盈盈下拜,说道:“鲂鱼赪尾,王室如燬。夫君征战劳苦,今喜凯旋,贱妾恭迎。” 袁薇是前年八月和周澈结的婚,时年十八,如今已是二十有一,经过新婚的滋润,脸上渐褪去了少女的稚嫩,有了些妇人的容光,然而毕竟还是年少,如今挽着妇人的发髻,穿着妇人的衣裙,庄重行礼,落入周澈眼中既觉好笑又觉感动。 “鲂鱼赪尾,王室如燬”出自诗经汝坟。汝坟写的是妻子喜其远征的丈夫归来的欢乐心情,此八字之意为:鲂鱼有着赤色的尾巴,就像王室被火烧了一样,意指国家有难,后边还有两句:“虽则如燬,父母孔迩”,“孔”意为“很”,“迩”意为“近”,意思就是说:国家虽然有难,但你回来了,父母离得很近了。“父母孔迩”,这一句说得很含蓄婉转,不说妻子想念丈夫,而是说能见到父母了,夫妻欢聚之乐也就意在言外了。 周澈少读诗书,知此八字之意,有心也回她一句诗经里的诗:“既见君子,其乐如何?”但知袁薇幼受家教,谨守妇礼,冒失说此调笑言语恐会唐突佳人,便将此句咽下,回拜说道:“我征战在外,不能照顾家中,苦了吾妻了。” 礼毕,两人站起。 周澈问道:“何时来的?” 袁薇答道:“前夜闻舞阳捷迅,知君将归郡,昨天早晨来的,下午到的。” 前晚听到的捷迅,昨天早上就动身来了,周澈甚是感动,埋怨她道:“贼乱方息,道路不靖,你一个妇人怎能行此长途?” “不是妾一人来的,妾来时,有族中少年相送。” “噢?人呢?” “因舍中住不下,他们昨晚就回去了。” 隔壁侧屋里的人听到了院中动静,推门出来。 周澈转首看去,见是戚绣绣和黄莺儿。袁薇是“主母”,她来阳翟了,戚绣绣和黄莺儿自当跟从。戚绣绣看到周澈,还没等露出喜悦就看到了周澈的伤处,眼圈顿时红了,小跑过来,小心地触摸他的胳臂c胸腹,心疼地问道:“疼么?”周澈笑道:“都是轻伤,伤得不重,早就不疼了。”握住戚绣绣的手,为她擦去眼泪。 袁薇拘於礼节,忍了半晌了,这会儿见戚绣绣过去,忙也趁势走到近前,亦抚周澈伤处,不忍观看似的,只看了一眼,就忙把头扭开,说道:“夫君说贱妾受苦,夫君才是受苦了!” “这点小伤算得什么?诶,你们别这样。见到我应该高兴才对,为何反而哭泣?男儿征战,哪有不受伤的呢?你们不知,在军中伤越多越得人崇仰,这次从我出征的将士,一大半都受的有伤。”说到此处,周澈想起了那个为他而死的亲兵,神色转为低落,叹了口气。 都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说到伤心处,周澈不禁又伤感悲痛起来。往常回到家中或回到舍中,那亲兵必侍从左右,而今却再也看不到他了,触物伤情,泪水滴落。 戚绣绣见他伤痛,忙挽住他没有受伤的臂膀,像以往一样安慰他。 周澈收住泪水,强笑道:“眼见院中树案,不觉想起他在时。是我的不对,我刚才还说吾等相见应该高兴才对!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 袁薇虽觉得那亲兵不错,但毕竟从未谋面,对他的阵亡没有太多伤感,说道:“他是为救君而阵亡的?” “是。”周澈把亲兵阵亡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袁薇肃然起敬,说道:“以前贱妾只觉行伍之人粗朴,却未想到他如此忠烈。夫君,他既是为救君而死,君当照顾他的家人,不如把他的父母妻子接来汝南吧?他有子女么?” “没有。”周澈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是陈国人,家中除有老母c妻外,还有兄嫂,我明天就拍人去把他们全接来。这次阵亡的还有另外一个,我打算把他的父母妻子也接来。给他们买宅院土地奴婢,替阿偃c卓越养他们。你看如何?” 袁薇说道:“此二人忠烈尽职,正该厚养其家人。” 说办就办,周澈吩咐下此事,天已将晚,袁薇挽起袖子,和戚绣绣c黄莺儿去厨中给周澈做饭。前院的侍卫亲兵们则由舍中的苍头c奴婢伺候。 暮色深时,后院饭香。 袁薇做好了饭,放入食盒中,齐眉捧出,放到屋中案上,请周澈入席就餐。周澈叫她同坐就食,袁薇不肯,跪坐在周澈的手左,拿着箸匕,不时给他奉菜。两人不时抬起头看向对方,目光相对处,会心一笑。儒家讲究食不语,话虽不能说,笑足以传情。 饭后,两人在院中闲坐。周澈问起安成和家中的情形。 袁薇答道:“安成无恙,家中也无恙。” “征战月半,总算平定了颍川贼兵,我得给家里写几封信。” 周澈携手袁薇去到屋中,点起烛火。 袁薇乖巧地取来笔墨纸砚,周澈展笔写信,共写了三封,一封给族老,一封给周仓之父周鼎,一封给桓玄。 信里差不多讲了平定波才c何曼的经过。又讲了亲兵的阵亡,最后说自己不日可能还会南下出征,如今颍川已定,勒令桓玄固守。 写罢了信,周澈放下笔,叫人来把信拿走,明天送去安成,伸了个懒腰,牵扯到腰腹间的伤势,抽了一口冷气。 袁薇忙扶他坐下,说道:“夫君的伤何时包扎的?需要换药么?” 周澈笑道:“昨日才刚换的药,今儿就不劳烦娘子了。” “解开让妾看看。” 周澈解去外衣,露出上身。烛火映照下,袁薇看到他的臂上c胸上c腹部c两肋,伤痕累累,旧创四五处,新伤六处,心疼之极,在这没有外人,只有夫妻两人的闺房中,终於真情流露,每抚摸一处伤处便就洒下几滴清泪。 小别胜新婚,此夜本该春情满室,却因周澈之伤,两人只相拥而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3章 三龙聚首话今宵 欢乐笑颜至天明 次日,周澈起来询问周仓那两名亲兵家属派人去安顿了么:“元福!阿偃c阿越的家人,安顿了么?” “三叔啊!人已经接来了。” 周仓这几天去了趟陈国,将亲兵阿偃的母亲c兄嫂c妻和亲兵阿越的家人都被他接了来。 方悦这两天在县里跑了不少地方,选定了两处不错的宅院,买了下来,田地买了几百亩,奴婢买了七八个,之所以事情办得这么顺利全因战乱之故。波才攻阳翟时县里县外死了不少人,空出的宅院c田地甚多。奴婢更不必说,穷人多的是,任何时候都能买到。 周澈亲自接住阿偃c阿越的家人,一见面就对阿偃的老母和阿越的父母说道:“阿偃c阿越为我而死,我对不住你们,从今往后就由我代阿偃c阿越来养你们!”他是周氏子弟,度辽将军,对他们这几个乡野老人却这么礼敬,引得阿偃的老母c阿越的父母又是悲伤又是感动。 周澈又对阿偃的妻子说道:“阿偃今亡,你若想替他孝顺老母,家中开支日用皆由我出,你若想改嫁,我给你备嫁妆。” 汉时不及后世的礼教约束,寡妇改嫁是很平常的事情,何况阿偃的妻子甚是貌美。前几年在汝南周澈见她时,她虽衣着简朴,荆钗布裙,衣裙上常有补丁,然而简陋的衣服却掩不住她盛美的容貌,今日见她,只见她双眼红肿,神情憔悴。 她哀哀涕泣,楚楚可怜,答道:“早先家中欠债,多亏君助,今阿偃亡於贼,又受君恩,贱妾不知该如何报答。”不怪丈夫为周澈而死,反感激周澈。这固是因她知恩,却也使周澈十分愧疚。他说道:“这是我该做的。” 他顿了顿,转对阿偃母亲和阿越的父母说道:“我已给你们置下了田宅奴婢,你们跟我去看看,如满意就住下,如不满意,我令人去换。”亲自带着他们去看买来的宅院,先送的阿越家人,后送的阿偃家人,把人送到,叫来买来的奴婢,让其认主,又把房契和地契交给他们。 偃母c偃妻和啊越的家人还好,阿偃的兄嫂见到这么大的宅院,又见到认主的奴婢,再又见到房契和地契,最先还辛苦强忍,后来忍不住了,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对周澈千恩万谢,一再说:“阿偃遇到贵人了!阿偃遇到贵人了!” 阿偃和他兄嫂的关系不是很和睦,几年前,他妻子差点被恶霸抢走,原因就是其兄欠债。周澈在决定接阿偃家人来时,犹豫过接不接阿偃的兄嫂,但后来一想,阿偃无子,得给他找个继子传其香火,因就把阿偃的兄嫂也接来了。现在看到阿偃兄嫂的这副模样,他把不满隐在胸中,对阿偃的兄长说:“阿偃无子,你是他的大兄,日后有子,要过继给阿偃一个。” 阿偃的兄长满口答应:“行,行!”别说让给弟弟一个儿子了,有了这宅院c这田地奴婢,就算让他自己给阿偃当儿子他怕也答应。 周澈实在看不下去他的憎人模样,与偃母c偃妻道别,说道:“过几天我可能还要出征,家里如有事,你们可以去郡府找钟功曹,或者贼曹掾的杜掾,决曹掾的郭掾帮忙。此三人皆为我友,我会交代他们的。” 阿偃的兄长听到此言,越发高兴,郡功曹c郡贼曹掾c郡决曹掾,这都是郡朝的大吏,是他以前做梦都没想过会机会认识的,连声道好。 偃母c偃妻下拜,送他出门。 周仓c方悦等人也看不惯阿偃兄长的模样,对周澈说道:“周君,阿偃忠直质朴,却怎么有这样一个同产兄?天壤之别。” 周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安顿下阿偃c阿越的家人,去了一桩心事。 他回到舍中,一个比六百石的军候在前院等他,见他回来迎上前,笑道:“周君,我家都尉问你的伤好了没有?”却是曹操遣人来邀。 曹操派来的军候与周澈相约,次日傍晚去曹操住处赴宴。 第二天快到傍晚,周澈由袁薇c戚绣绣服侍着,戴上高冠,穿上黑色的儒服,腰束革带,悬挂青冥剑,足登布履,也没带太多的人,只带了周仓c方悦两个,出门骑马赴约去。 依规定而言,曹操来颍川平乱是公务,要么住军中,要么住官舍,不过颍川太守为了向他示好,从县中大姓处借了一处宅院请他暂住。这套宅院在太守府的东边。周澈刚行过太守府门前,碰上钟繇从对面来。 周澈下马行礼:“功曹哪里去?” 钟繇答道:“阳城c轮氏c襄城c郏c父城c昆阳c舞阳诸县,因为贼乱,县令长有的战死了,有的逃了,县吏亦多亡,如今这几个县县中无主,数十万百姓急需安抚,府君令我举荐一些郡中俊才给他任用。”从袖子取出一轴竹卷,说道,“这里边就是我举荐的人才了,正要去府中回命。”他是郡功曹,掌一郡人事,县令长这样的“命卿”,太守无权任命,但在非常时刻,县吏还是可以任命一些的。 周澈说道:“这是大事。贼乱之后,最为要紧的就是安抚百姓。因为这次贼乱,郡中田地不少无人耕种,势必影响秋收,又因贼乱,郡人死伤不少,非得有贤吏安抚不可。功曹既有公务在身,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好,你去吧!” 两人道上辞别,钟繇匆匆去往太守府,求见颍川太守。周澈目送他离开,上马复行。 转过两条街,入了一个路北的里。在里门口他不以身份为傲,尽管里监门认识他,他却还是依照规定,在里门处做了一个“登记”。 曹操派来的那个军候在昨天去邀请他时已告诉了他曹操的具体住址:“曹都尉舍,在里中二门西入北三”。登记过了,周澈循着里巷牵马走,入了中门,又有一条东西巷子,曹操就住在这个巷中。数着巷子边的宅院,过了两家,周澈立下脚步,说道:“就是这儿了。”整肃衣冠,亲自上前敲门,很快门打开,出来的正是曹操。他今日也是衣冠整齐。 看到周澈,他快步出院门,下了台阶,上下打量,看周澈的臂膀c胸腹和腿上,关切地问道:“皓粼怎样?伤好了么?” “哈哈哈!孟德你我多年交情今日怎这般客套!不过有劳孟德挂念,好得多了。” “孙司马已经来了,就等你入席了!” 寒暄过了,两人在台阶下拜倒,曹操两拜,周澈答以两拜。 拜罢起身,曹操以左手压右手,手藏袖中,放到额上,向着周澈弯腰行揖,礼毕,直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放下。这是一个揖礼的过程。曹操揖罢,从右边入门,周澈把缰绳给周仓c方悦,由左边入门。 这是主人迎客的一整套礼仪。 老实说,周澈作为一个从后世来的人,深觉这些礼仪太过繁琐,心道:“难怪曹操c孙坚皆通脱不拘礼。太讲究礼了,让人觉得麻烦。”但他是“周氏子弟”,出门代表的是周氏脸面,不能像曹操c孙坚那样,便是曹操,在官场上迎接周澈不也是严格遵循了礼仪?因为曹操是来颍川公干的代表的是朝廷脸面。 礼毕。曹操亲热地握着周澈的手登堂入室。 堂中已布下了酒席。因为曹操没请外人,只请了周澈c孙坚两人,所以只有三席。 上面是曹操的主席,两边是客席。孙坚已到,正坐在右边的客席上,见曹操c周澈两人进来,他起身相迎,笑对周澈说道:“征战多日,未尝饮酒,早就酒瘾犯了!今晚曹都尉请酒,皓粼兄长怎么来得这么晚?来,来,你来这里坐。” 右边是上席。周澈亦比孙坚年长三岁,亦比他职高,周澈推辞不过就坐下了。 接着曹操请孙坚坐入左席。 客人来齐了,天还没黑,饭食饮酒不必着急,三人落座说些闲话。 孙坚是南方人,曹操很少去南方,问了不少孙坚南方的风土人情,又说起孙坚昔年十七八岁便以郡司马之职参与平定许昌c许韶父子之乱,赞不绝口,直说:“君猛锐善战,为江东英雄!” 曹操又与周澈谈笑,说起周澈昔日为司刑巡察时刚猛除贪,亦连声称赞,说道:“虽说治理国家地方应该宽猛相济,然以今之形势,却正该将‘宽’拿起,把‘猛’放下。正如人之急病,需下猛药。” 曹操欣赏孙坚和周澈的刚猛,是因为他本人也是个“猛锐”的人。他二十出头为洛阳北部尉,初到任,即在洛阳几个城门悬挂十余条五色棒,有犯禁者,不避豪贵,皆责之,杖死蹇硕的从父,令洛阳那些横行惯了的贵戚c豪强畏惧屏息,收敛恶迹,由是内外莫敢犯者,威名颇震。 谈谈说说,暮色已至,堂内昏暗起来。侍女入来,点上青铜灯架上的烛火,重新映亮堂中。 曹操说道:“哎呀,与二君说得起兴,不觉夜至,两位饿了没有?我是饿了。要不这就开席?边饮边谈,如何?”对孙坚说道,“司马,我甚少去江东,对你们江东的风物人情极感兴趣,待会儿席上还要请你多给我讲讲。” 孙坚笑道:“好啊。”和曹操聊了这么会儿,他觉得曹操这个人不错,言谈爽快,举止不拘礼,很投自己的脾气。趁侍女上酒菜的空儿,曹操又对两人说道:“我不瞒二君,再过几天我就要回京了。今夜酒宴,既是我此次从征贼兵,喜与二君结识,也是与二君辞别。” 孙坚讶然,说道:“汝南c南阳等地的贼兵尚未平定,都尉怎么就要回京了?” “我部人马皆为别郡郡卒,从我平乱是万不得已。如今颍川已定,彼等也要各归本郡了。他们郡中也有乱贼,虽不如颍川贼多,亦不能长久在外。” “原来如此!” 孙坚看起来像是信了曹操的话,周澈不以为然,心道:“此次平定黄巾之乱,曹操来得晚,走得早,明显是来镀金的,是来获取战功的。”看了曹操一眼,心道,“也许他的父亲已经给他活动好了?只等他回去京师就能得到新的任命?” 曹操转目周澈,正碰上周澈在看他,笑道:“皓粼,昨天我在太守府里听府君说,朝廷特选拜侍御史王公为豫州刺史,王公已离了京师,不日就能来到阳翟了。” “侍御史”御史中丞的官属,共有十五人,“得举非法,其权次尚书”。朝中共有十五个侍御史,周澈虽对朝中高官有所了解,但不知曹操说的是谁,问道:“侍御史王公?” “即太原王子师也。” 王子师,即是王允。就不说前世,只这一世周澈就曾多次听过他的名字。孙坚也闻过此人之名,说道:“可是年十九便与同郡郭林宗定交,被郭林宗称为‘王生一日千里,王佐才也’的王允么?” 曹操说道:“正是此人。” 说来好笑,听到王允将来任豫州刺史,周澈的第一反应竟是想起了貂蝉。他忙轻咳一声,低下头,把这个念头压下。 曹操笑道:“皓粼,我还听府君说,王公已辟颍阴六龙先生和鲁国孔融为州军事,六龙先生此次应会随王公一起来颍川。” “哦?颍阴荀氏?” “是啊。唉,也不知他们何时会到!皓粼,我是久慕六龙先生了,也不知此次能否有缘拜谒。我在京时常闻京中博士c儒生言:六龙先生饱读诗书,深通《礼》c《诗》c《尚书》c《春秋》诸经,尤擅治《易》,非常儒可比,乃是当今硕儒。我也很喜欢《易》,只可惜未能得遇良师,若是能当面听到六龙先生的教诲,那可真是三生有幸了!” 六龙先生就是荀爽。他因党锢之祸,隐遁汉滨十余年,专以著述之事,写了很多书,号为硕儒,尤擅治《易》,在儒林有极高的声名。党锢中,有很多士子因为不能出仕,不能施展抱负所长,便就隐居发愤著书,这是很常见的。比如陈群的父亲陈纪就写了一本数万言的书,号为《陈子》。刚听过王允之名,又听到孔融c荀爽也将要来颍川。这几个都是名人。 曹操问荀贞,说道:“贞之,卿家世之高门,儒学名家,《易》乃卿之家学,想必卿亦精通此经?” 周澈忽然想到了荀彧他不由自主的开口:“不知荀氏翘楚荀悦c荀彧会来么。” “荀悦c荀彧,我知道他俩。还有荀攸?对了,皓粼,荀攸不是从你出征了么?他现在何处?你今日为何没带他同来?”曹操接口。 “公达现在城外营中。此次歼灭颍川黄巾乃是大胜,吾恐部下义从恃胜生骄,骚扰地方,故留他在营中严加约束。” 曹操连连点头,赞道:“胜而不骄,谦和内敛,不但不骄,还未雨绸缪先约束义从,皓粼,你真是越来越有古名将之风。” 他和周澈在这里谈荀爽c谈《易》,孙坚读书不多,对这些东西没甚兴趣,坐立不安,打了个哈欠。曹操看到了,这时酒菜已经布好,他举杯笑道:“些许微薄酒菜,二君且请勉强下咽吧!此次平定颍川贼兵,两位功居首,这一杯酒,我敬二位!” 孙坚马上调整好坐姿,端起酒杯,说道:“坚敬都尉!”端起酒杯,昂首扬脖,一饮而尽。周澈亦举起酒杯,以左手的大袖掩之,徐徐将酒饮下。孙坚喝得太快,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他把酒樽放下,随手抹去酒渍,笑道:“沉郁浓香,好酒,好酒。” “既然喜欢,便请多饮几杯。”曹操殷勤劝酒。 酒过三杯,曹操笑道:“《诗》云:‘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有酒岂可无鼓瑟?” 他拍了拍手,堂外廊中转出一队歌舞女乐,有的捧琴,有的捧鼓,有的执笳,有的拿瑟,没拿乐器的皆妖媚打扮,衣着短薄,彩绣丝衣,露出白生生的胳膊c小腿,香气扑鼻地登入堂中,在堂下向坐在上边席位中的三人跪拜行礼,继而起身,或落座弹琴鼓瑟,或跪坐唱歌,或旋转起舞。乐声动听,歌声婉转,舞蹈艳丽。 曹操笑指她们,问孙坚c周澈:“此队女伎是我昨天特向府君借来的。皓粼,司马,你们看她们如何?歌舞尚可入目c乐声尚可入耳否?” 周澈算是儒门子弟,平时看这类歌舞的机会不多。 孙坚结交的都是轻侠,没甚士子,这类歌舞看得多,他拿着酒杯,扭脸看了会儿,回首说道:“乐声好坏我听不出来,歌声如何我也不知,只这舞姿确实不错!瞧那胳膊腿儿,诱人得很。”曹操与他相顾大笑。 以歌舞佐酒,曹操劝菜,边吃边又和孙坚聊江东的风物,又和周澈聊诗书经文,左右逢源,既使孙坚不觉得无聊,又使周澈觉得亲切。周澈与人交,胜在朴素真诚,推心置腹。孙坚与人交,胜在豪爽不拘礼。曹操与人交,兼有他俩的长处,而且带着贵族子弟的气度。 酒过两巡,孙坚把箸匕丢下,说道:“枯饮闲聊无趣,我等何不以笑语佐酒?”笑语就是笑话。孙坚这一个提议投中了曹操的所好,他大喜同意,说道:“丝竹虽然悦耳,不及笑语令人捧腹,司马此议极好。酒场如战场,我等当以军令行酒,如何?” 孙坚没有异议。周澈犯嘀咕,心道:“笑语佐酒?”此前他与士大夫们饮宴可从没有碰上过这种事儿,他不擅此调,问道:“如何以军令行酒?” “凡是不能说笑语者,或是说了无人笑者罚酒一樽。如何?” 孙坚不干,说道:“都尉此酒甚佳,乃是好物,岂可输者饮酒?那不是太便宜输者了么?以我之见,不如:能令众人笑者饮酒,不能说或不能使人笑者,罚其再说一个,且不得饮。” 曹操掀须而笑,同意了他的说法。 孙坚说道:“今日是都尉请宴,自然是都尉为尊,请都尉先说。” 这不是问题。曹操好诙谐,平时听过c说过的笑话很多,开口就来,说道:“新郎初次行房,妇欣然就之,绝不推拒。至事毕之后,反高声叫曰:‘有盗,有盗!’新郎曰:‘我乃丈夫,如何说是盗贼?’新妇曰:‘既非盗,为何带把刀来?’夫曰:‘刀在那里?’妇指其物曰:‘这不是刀?’新郎曰:‘此乃阳物,何认为刀?’新妇曰:‘若不是刀,为何这等快极!’” 说完,曹操自己先大笑,孙坚也跟着大笑,周澈亦忍不住莞尔。 曹操得意饮酒,不等放下酒樽就催促孙坚,说道:“该司马了,司马请说!” 孙坚说道:“我说的这个没都尉说的那个长,但一样好笑。” 曹操拿着酒樽,一叠声催促,说道:“快请说,快请说。” 孙坚卖足了关子,乃道:“一人命妻做鞋而小,怒曰:‘你当小不小,偏小在鞋上!’妻亦怒曰:‘你当大不大,偏大在这只足上!’” 曹操略一品味,即明白了此笑话之意,放声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把酒樽都笑得都丢到了地上,胡须沾到了汤里。堂下那些从太守处借来的女乐哪里见过这样滑稽的比二千石高吏?多窃笑。曹操坐在主位,对着这些歌舞女,瞧见了她们在偷笑,不以为意。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连道:“好笑语,好笑语!‘你当小不小,偏小在鞋上’c‘你当大不大,偏大在这只足上’,哈哈,哈哈,笑死我也,笑死我也!” 周澈也在笑,不过没曹操笑的这么夸张,毕竟他穿越以来所闻所见多为守礼君子,潜移默化,做不到像曹操这样不拘礼节的程度。 他注意到了女乐的偷笑,不经意转顾了一眼,一个正在窃笑的琴女对上了他的眼神,登时花容变色,吓得差点坐倒,虽然忙又坐正了身子,但琴音已然跑调。周澈瞧见她这么大的反应,倒被她吓了一跳。他却是没有想到历经多日的血战,且因阿偃之死,他心情郁积,便是在笑时,落入这些没经历过战火,虽为女伎,但因深受主人的宠爱,锦衣玉食,实与温室里的花朵无异的的歌舞女眼中,也觉得他杀气凌冽。 琴音刚一跑调,曹操就发觉了,他一边笑着擦去眼泪,一边看了眼弹琴的女乐,见到她惊惶失色的模样,颇是奇怪,顺着她躲闪的目光看到了周澈,顿时了然,笑对周澈说道:“皓粼啊,英雄乃有英雄气,你这一目之威竟使此伎失色走调。” 孙坚没有发觉琴曲走调,他洋洋得意地饮下了一樽酒,催周澈,说道:“周度辽,该你了。” 周澈知道的笑话不多,他的族人c他交往的那些士子朋友们谁也不曾在他面前讲过这种露骨的笑话,曹操c孙坚是头两个。 他眨着眼想了会儿,想到了一个,说道:“有以丈人之力得被举为孝廉者,乡人语嘲之曰:‘太守举孔门弟子为孝廉,一举子张,众曰:此子相貌堂堂,果有好处。又举子路,众曰:此子勇武,也可举得。又举颜渊,众曰:此子学问最好,名符其实。又居公冶长,众骇曰:此子平时不见俊才,无相貌,亦无勇力,且无学问,缘何得举?一人曰:他全亏有人扶持,所以高举。问:谁扶持他?答曰:丈人’。” 孙坚不知道公冶长是孔子的女婿,听完这个笑话,茫然不解。 曹操笑道:“皓粼你这是在挖苦我么?”本朝阳嘉年间,左雄上书朝廷,提议被举为孝廉的必须要四十岁以上,这条提议虽然并未得以严格贯行,但曹操年二十即得举孝廉也是不多见的。就周澈所知,和他与曹操年龄差不多的当代群士中,年二十余即被举为孝廉的不过孔融c袁术c臧洪c陈登等等不多的几个罢了。故此,曹操有此一问。 周澈知他这是调笑之辞,答道:“有才不在年高。依制:如德配颜渊,二十也可举为孝廉。孟德你昔为洛阳北部尉,威震京师,又为顿丘令,百姓爱之,再为议郎,进献诤言,乃是人杰,弱冠被举为孝廉是举主有识人之明。” 曹操一笑,笑罢,叹道:“先帝年间,民间有谣,曰:‘举茂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这首民谣说得一点也不错啊。君所讲之笑语与这民谚正是异曲同工。,司马,皓粼,当今之世,因为党锢,黄钟废弃已久,釜瓦雷鸣,好在如今天子已下诏解党禁,用不了多久应就能众正盈朝了。” 他两人说得热闹,孙坚有点坐不住。他没听懂周澈的笑语,不知这有何可笑的,不依地说道:“皓粼讲的这个笑语有何可笑之处?不好笑,不好笑。皓粼,你输了,罚你不得饮酒,再讲一个。” 周澈委实不擅此调,他这十余年整天读的是经书c兵法,哪里听过什么笑话?就算有,也是如前边讲的那个一样带点雅意的,从未听过如曹操c孙坚所讲之那般粗俗的。这就是士族和寒门的一个不同。 没办法,他只得苦思冥想,想从前世的记忆里扒拣一个,却因隔得太久想不起来,好不容易总算想到了一个,说道:“一户三餐无食,夫妻枵腹上床。妻嗟叹不已,夫曰:‘我今夜要连行三次房,以当三餐。’妻从之。次早起来,头晕眼花,站脚不住,谓妻曰:‘此事妙极,不惟可以当饭,且可当酒’。” 这个笑话让孙坚大笑了起来。曹操亦是大笑,又把胡须沾到了汤中,他随手把胡须捞出,用袖子擦干,指着周澈案上的酒樽,戏谑地说道:“皓粼,你不须以那事当酒,你案上就有酒,快快饮了!”周澈微笑应是,举起酒樽,以袖遮嘴,将酒饮下。 讲了几个笑话,三人各饮下几杯酒。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4章 王允秩卑而命尊 孔融义强却温和 曹操殷勤相劝,酒至半酣。 孙坚道:“笑语不足兴,吾且舞剑。” 说完他便离开席位,拔剑起舞。 烛影堂中,他黑衣大袖,剑舞如光,穿的虽不是戎衣,毫不妨碍他进退矫健,虎虎生风。 曹操退回案后,与周澈一并观看孙坚剑舞,喝彩鼓掌,拍手叫好。 曹操多才多艺,不止雅擅诗文,而且少好音乐,通晓音律,见孙坚剑舞猛锐,想起了舞阳城南的那一战,豪气大发,令堂下女乐拿来乐器。女乐俯身屈膝,捧琴而上,曹操摇手说道:“司马剑舞慷慨,乃是豪杰,岂可以君子之琴伴之?拿胡笳来。” 胡笳来自匈奴,原是在战阵中的,其音深沉苍凉,正合孙坚慷慨的剑舞。女乐奉上胡笳,曹操放於嘴边,仰首吹奏。 适才女乐琴瑟歌舞,虽非靡靡之音,亦有胭脂气,此时孙坚矫捷剑舞,曹操吹起胡笳,堂上剑光如雪,笳声苍凉,慷慨雄豪,一扫方才的胭脂温婉,使周澈如又置身沙场。这样的笳声剑舞远比刚才的乐舞更适合堂上三人。孙坚睥睨舞剑,曹操仰吹胡笳。 饮酒至今,周澈已半醉,观他俩一吹胡笳舞剑,烛影月光,剑声笳音,不禁忆及前世所知之曹操c孙坚的事迹,又想到几年后就将天下大乱c群雄并起。借助酒力,慷慨豪气从他的胸中喷涌而出,受这两个不拘礼的通脱之人的影响,不再端正地跪坐在榻上,倚案击膝,随着乐声c剑舞,起歌曰:“壮士何慷慨,男儿重横行。司马舞剑兮都尉吹笳,聚於今宵兮欢乐极,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少壮几何兮” 这首歌是早年他为东乡乡长时,姜枫c韦强c庆锋等人去他家饮酒,诸人在酒后所歌。周澈改了几个字,颇合今宵宴席。 歌声中,周澈想起了那一个夜晚,他亲下厨炒菜,韦强c庆锋给他帮手,席上醉酣,黄叙舞剑,诸人作歌。往事不可追,逝者已去,而英雄在将来。他放下对往事的追思,放声而歌,相伴曹操的笳声,孙坚的剑舞。 今夜良宵,再聚不知何时了,今夜三人欢聚一堂,再过几年后却又不知三人会是怎样的关系? 次日,随着战斗的胜利,朱儁c皇甫嵩c周澈c曹操四路兵马会合,王允也顺利进入阳翟接任豫州刺史。 就在去迎接王允的路上,周澈碰见了决曹掾郭俊c贼曹掾杜佑,他们也看到周澈,打了个招呼,走到一块儿,齐往府门去。 杜佑边走边问:“皓粼,你的伤好了么?” “好多了。” “你这次从军征战,战功赫赫,可是再次威震颍川啊。” “若无诸君在阳翟照料后勤,岂有前线大捷?” 杜佑哈哈一笑,顿了顿,说道:“此次王公来任本州刺史,我听说颍阴的荀氏六龙先生也一块儿来了?” 郭俊说道:“还有鲁国孔融也来了。” 杜佑说道:“鲁国孔融?嘿嘿,这位孔文举可不是一个寻常人啊,孔子之后。我打小就听我家君给我讲他,说他乃是孔子二十世孙,四岁让梨,十岁被李公赞为‘必为伟器’,年十三,丧父,哀悴过毁,扶而后起,州里归其孝,年十余,救张俭,一门争死。家君常对我说:看看人家孔文举,再看看你,简直就是良驹与驽马,凤凰与野鸡之比。” 孔融早慧,让梨就不说了。他年十岁随父去京师,因闻李膺之名,便独自去李家拜访,李膺时为河南尹,以简重自居,不妄接士宾客,除当世名人和通家之外皆不见,士子想见他一面难比登天,其家门被称为龙门。孔融到了后,门者不让进,不去通传,他就对门者说:“我是李君通家子弟”,因得以入门登堂。李膺不记得有这么个“通家子弟”,便问他:“高明祖c父尝与仆有恩旧乎?”孔融说:“然。先君孔子与君先人李老君同德比义,而相师友,则融与君累世通家。”李膺家中时有客人,闻皆坐叹,认为他聪慧。太中大夫陈炜后至,闻后却说:“夫人小而聪了,大未必奇”,孔融应声道:“听你这么说,你小时候肯定聪明。”李膺因而大笑,说道:“你将来必能成为伟器!” 这段故事,周澈在前世的时候就听过。孔融简直就是神童的代名词了。 再其后,孔融丧父,哀痛欲绝,又以孝扬名。再其后,又救张俭,被郡县治罪,他和他兄长c母亲争死。这一件件事,说来都令人动容,令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童子c孺子做出的事,所以他早就名扬天下,被士人称赞。杜佑小时候常被父亲拿孔融来做例子以督促他学习,郭俊小时候也没少听他父亲拿孔融说事儿,便连荀贞也听荀衢举过孔融的例子来鞭策他和荀攸。与孔融比起来,他们这些人的少年简直什么都不是。 周澈笑了起来。 杜佑问道:“皓粼,你笑什么?” 周澈摇头笑道:“没什么,没什么。”他却是想起了在前世时听过的一句话:小时候最恨的就是“别人家的孩子”。看来在这一点上,古今并无不同。这却是古今父母的心皆是一样,都盼着自家的孩子能够学好,能够成才,所以才拿优秀的例子来做鞭策c鼓励。 郭俊说道:“孔文举拜谒李元礼时,为太中大夫陈炜说他:‘小时聪明,大未必奇’,孔文举不止小时出色,大了亦然出色啊,果如李公所言:‘必为伟器’。我听说他在被王公辟为本郡从事前,在司徒杨公府中为属吏。前几年,朝廷隐核官僚之贪浊者,宦者亲族多贪浊,朝中诸公畏宦者权势,多不敢言,孔文举独不畏惧,举发之,检举了好些宦者亲族,刚直忠正,不畏权势,令人生敬。” 这件事周澈也知道,他心道:“孔融年十岁见李膺,被陈炜戏弄了一句就不肯吃亏,必要反击才行。俗话说:三岁知八十。由此可见此人性格之刚强。他不畏权势,刺举宦者亲族自在情理之中。 说起孔融检举宦官亲族也是挺有意思的,曹操c孔融这两个以后的冤家对头就眼下来说却是同道中人,皆正身疾恶,刚直上言,不畏权势,志在除阉。”曹操也在前几年上书刺举过为官贪浊的宦官亲族。 几人顺着石板路穿过诸曹,折向府门。 杜佑转顾左右,见没有外人,低下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知道么?就在月前,孔文举差点被人刺死。” 周澈“啊”了一声,惊问道:“差点被人刺死?” “可不是么?河南尹何进不是被迁为大将军了么?就在他上任前,杨赐遣他奉谒去贺喜,却被挡在门下,他大怒之下,把‘谒’夺了回来,回到府中,弹劾了何进后即辞职而去,河南官属以之为耻,便私自遣派剑客欲追杀他。” 郭俊说道:“哎呀,那岂不是危险了?” “幸亏有何进的门客进言,对何进说:‘孔文举有重名,将军若造怨此人,则四方之士引领而去矣。不如因而礼之,可以示广於天下’。他这才逃得一死。” 郭俊怀疑地问道:“何进官属欲刺孔融,必为隐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隐什么啊?洛阳的士子好多都知道了。前几天不就在传孔融和六龙先生被王公辟为州从事,将会从王公来阳翟么?前天我休沐回家说起此事,正好家中来了一位洛阳客人,这件事是他告诉我的。” 周澈心道:“因为被拒入门就夺谒弹劾,这个孔融的性格可够傲岸不屈的。” 何进乃是外戚,他的妹妹是当朝皇后,两汉将军中以“大将军”为最尊,金印紫绶,位比三公,从本朝和帝c安帝年间开始,大将军之位居三公之上。孔融只是杨赐幕府里的一个属吏,因为一点受辱便抢回“谒”,弹劾何进,辞职而去。这与他小时候不肯吃亏,反唇相讥陈炜一脉相承。 孔融生於永兴元年(153年),也就是说今年三十二岁,和自己是同岁。 孔子后裔,年少出名,忠孝有义,才华横溢,傲岸不屈,正值壮年。还没有见到孔融的面,一个耿介名士的形象已经在周澈的脑海中形成了。 到得太守府门外,颍川太守c皇甫嵩c朱儁c曹操c钟繇c郭图等人以及阳翟县令已经在了。周澈c杜佑c郭俊上前行了个礼,入到队中。 街上一个小吏骑马奔来,下马急步上前禀报:“主簿已引刺史至某乡。” 刺史虽秩仅六百石,却是天子的使者,是代表天子监州部内郡国的,所以当刺史上任之时,州内所有的郡国都要派遣一吏到州界相迎。“旧典:传车骖驾,垂赤帷裳,迎於州界”。如今豫州战乱,汝南c陈国c沛国等郡国要么郡中黄巾肆虐,要么道路不通,这些郡国的守相没办法遣吏到州界相迎,所以只有刚刚平定了本郡黄巾的颍川郡遣了一吏去到州界处迎接王允,被颍川太守派去相迎的便是郡主簿王兰。 刺史乃是天子派到各州部监察地方官吏的使者,太守虽不必出迎,但也不能大模大样地坐在府中等,所以他召集诸吏在府门外相候。 不断有小吏驰马奔来,报告王允c王兰行到了何处,这些小吏都是文太守提前派去前边各乡c亭守候的,——由此也可见太守对这次迎接王允的重视程度。按理说,太守是太守,二千石,王允只是六百石,似不必如此,然而随从太守等候的阳翟县令c韩亮c钟繇c郭图等吏,包括周澈在内对此都并不惊奇,却是因为刺史虽仅六百石,权却极重。 两汉州部刺史之渊源可追溯到周朝,“(周)天子使大夫为三监,监於方伯之国,国三人”。到了秦朝,秦始皇帝并天下为三十六郡,每郡置一守尉监,监即监御史。监御史就是两汉刺史之前身了,职责与刺史相仿,“省察治状,黜陟能否”,此外还可以领兵。 到了本朝,因为郡国并立,郡国守相之权不如秦时之重,高祖乃减省监御史之制,到了惠帝年间,三辅多不法事,便效仿秦制,复遣御史监察三辅,其后各郡国“复置监察御史”。这个时候,这个监察御史还不是刺史,是秦朝的旧制,每个郡国都有一个,又到武帝时,武帝在全国置十三部州,不再往郡国派遣监察御史,而是改为每州派刺史一人,遂成定制。 在最早的时候,刺史的权并不算重,武帝给刺史规定了六条监察之权,其所监之对象只限於地方上的强宗豪右c州部内的二千石吏,其所监之事也只限於监这些人的不法之事,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刺史之权越来越重,到了前汉末年,其权已下及州部内各郡国的县令长,县令长是黑绶,再下的县丞尉是黄绶,到了东汉,顺帝永建元年下过一道诏书:“幽c并c凉刺史,使各实二千石以下至黄绶,年老劣弱不任军事者,上名”,刺史其权已及黄绶。县丞尉是最低级的由朝廷直接任命的官吏,至此,刺史监察之权已经扩及到了州部内所有的“朝廷命官”。 本来,依照武帝的六条之规,刺史只有监察之权,只能监察二千石长吏措施是否得当,不能干预地方行政,但是,既有监察之权,为了能更好地监察地方长吏,一些刚强的刺史就开始插手地方政务,私自听取吏民的诉讼,积久成习,刺史干预行政也就变成了既定的事实。到得本朝,皇帝不但承认刺史有这样的权力,而且往往下诏书要求刺史亲预庶政,特别是对一些重要的行政举措,如“罢盐铁之禁”c修治河渠c赈济灾民等,通常在下达任务时“刺史c二千石”并列。有时候,刺史不仅是干越,乃至取而代之了,如也是在今年被拜为交州刺史的贾琮,到任后,因地方赋敛过重,兼是在兵凶之后,他就自作主张地“简选良吏,试守诸县”,这简直是把郡县长吏完全放到一边,直接处理郡县政务了。 相比前汉武帝时的刺史,本朝的刺史不仅监察范围扩大,可以插手郡县政务,而且弹劾专奏之权也加重了。本来刺史所奏之奏章,需要经过朝廷公府的覆案,“旧制,州牧奏二千石长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遣掾吏案验,然后黜退”,如果刺史不法,则由公府弹劾,但到了本朝初年,覆案之权不再委任三府,“(光武)帝时用明察,不复委任三府,而权归刺举之吏”,於是尚书专擅於内,地方选举劾奏之权则转归刺史。并又在本朝,刺史又有了选举之权,“建武十二年八月乙末诏书:,司隶c州牧岁举茂材各一人”,每年可举一人为茂材。 秦朝时,监御史有领兵之权,入汉之后,刺史没了领兵之权,然至本朝中叶,为镇压农民起义和少数民族的反抗,刺史又被赋予了领兵的权力。安c桓等帝时不说,只说当今天子在位的这些年,五年前,光和二年,巴郡板楯蛮叛,即曾遣御史中丞崔瑷督益州刺史讨之。 如上所述,本朝之刺史,首先,督查对象遍及州部内一切的朝廷命官,强宗豪右,诸侯王,其次,可插手地方行政,再次,有选举c劾奏之权,再再次,非常之时,有领兵之权,实际上已由监察官演变成了地方上的高级行政长官。可谓:州任之重,由来已久。 因此之故,刺史虽只有六百石,位下大夫,但二千石的文太守却没有自恃身份,傲慢相待。说起来,刺史六百石却能监郡国守相二千石,这却是天子权术,“夫秩卑而命之尊,官小而权之重,此小大相制,内外相维之意也”,是“以轻驭重”。刺史和守相,一个位卑,然有监察之权,一个虽受监察,然而位尊,彼此间小大制约,权力平衡,这样做可以避免地方上出现尾大不掉的局面,可以加强中央集权。 小吏络绎有报:王允行至某乡,王允行至某亭。两刻钟后,王允的车驾进入阳翟城。 又等了一会儿,车轮行驶的车轮音和骏马前行的马蹄声传入了府门前诸人的耳中。 周澈於人群中举首望之,顺着街道前望,很快,看到了一队车骑行来。 为了迎接王允,太守令人把街上清理了一遍,打扫得干干净净,洒了水,不许百姓行走,在街道两边派了郡卒c吏员侍立。这队车骑便在两列郡卒c吏员的夹道侍立下,於空无一人的街上,驰行到了太守府门前。 这队车骑前有引导,后有卒卫,仪仗俱全,前导c仪仗之后是一辆三马所拉之车,此即王允所乘之传车了。 汉之传车制度,最尊的是六匹马或七匹马所拉之车,这种传车是“殊礼”,只有代天子出征的将军可以乘坐,或者外地的王被迎为天子时可乘,次为四马,大夫所乘,再次为三马,下大夫所乘。刺史六百石,位下大夫,所以乘三马之车。 依照制度,刺史所乘的传车四周垂赤帷裳,但眼前这辆传车前边的红色垂帷却被去掉了,从外边就可看到车内之人。 因为前有太守c钟繇等吏阻隔,周澈暂不能看到车内之人的相貌,只隐见一人黑衣高冠,按剑立於车上。 他心道:“王允将车前的帷幕去掉,这是在学郭贺的旧事。”郭贺字乔卿,光武帝建武年间人,“拜荆州刺史,,敕行部去襜帷,使百姓见其容服,以章有德”。刺史职在远视广听,纠察美恶,所以去掉前边的垂帷裳,以示亲民。 太守下阶迎之,诸吏相从。周澈随在队中,偷觑王允长相。 王允待车停稳后,不等车边的从吏来扶,按住车上扶手,三两步从车上走了下来,动作矫健利落,下了车,两手往后一拂,大袖飘飘,昂首快步,走向迎来的太守等人。 周澈看清了他面貌,只见他年约五旬,颔下三缕长须,脸很瘦,右颊上有个黑痣,腰杆笔直,按剑快行,一看就是个刚决的人。他心道:“王允家世为州郡冠族,听说他少好大节,有志於立功,不但常习诵经传,而且朝夕试驰射,我观他相貌,其须发黑白间杂,今年没有五十,怕也快了,而刚才下车却不待人扶,身手利落,果然文武兼资。”太守c皇甫嵩c朱儁与王允相见,他们几人早就认识,寒暄不提。 杜佑在周澈身边,用胳膊肘捣了捣周澈,小声说道:“那位长者就是六龙先生吧?”荀贞偷偷侧脸去看。 王允的车驾后跟从了几十辆两马或一马的轺车,这时,立在轺车中的吏员们纷纷下车,粗略看去,得有二三十人。这些都是王允的掾属。最初时,刺史并无固定掾属,“刺史得择所部二千石卒史与从事”,都是临时以部内郡中的属吏为刺史从事,从前汉后期开始,刺史有了正式的属员,“元帝时,丞相于定国条州大小为设吏员,有治中c别驾c诸部从事,秩皆百石,同诸郡从事”。本朝刺史的掾属皆由刺史自行辟除。 刺史监一州之地,权力又越来越大,属员也越来越多,有的和郡县的掾属相似,有的则不同,重要的掾属有别驾从事c治中从事c部郡国从事史c主簿,簿曹c兵曹c议曹等各曹从事c功曹书佐c典郡书作以及主监试经的孝经师,主时节祠祀的月令师c主平法律的律令师等等。这些掾属有的只有一个,有的有好几个,比如“部郡国从事史”,这个职位就有好几个人,此职是专门监察部内各郡国的,州部内有几个郡国就设几个“从事史”,每个从事史专监一郡或一国。豫州共有六个郡国,只部郡国从事史就有六个。所有的掾属中以别驾从事和治中从事两者为最尊。 别驾从事,顾名思义,“别驾”即别乘传车之意,别乘一车从刺史周行州部,是刺史的左右手,“其任居刺史之半”。治中从事类同郡县的功曹,主管选署和众事,乃是刺史的“腹心之任”。这两个职位,别驾从事主外,治中从事主内,前者略高於后者。 这会儿,王允的从吏相继下车,去王允身后,有两人行於诸吏之前,杜佑说的“那位长者”就是这两人之一,周澈一眼就看到了。这位长者年约六旬,相貌清癯,高冠黑衣,带剑,胡须稀疏,尽皆白了,但却梳理得一丝不苟。猛一下子,他认不出来此人是不是荀爽。 郭俊也在周澈的边儿上,他低声说道:“这位长者是六龙先生,那么先生身边的那人应是孔融了?” 荀爽等州部吏员下了车,此时正往王允身后行去。荀爽与另一人并肩齐行,走在最前。 此人三十来岁,冠带整齐,黑衣革带,佩长剑,走起路来矩步方行,脸带柔和的笑容,一边往前走,一边不住地打量立在街边的郡卒,继而又打量太守c皇甫嵩c朱儁,继而又去看躬身侍立的诸吏,接着又去看太守府前的戟士,随后又仰望太守府前的桓表,最后视线归到王允身上,走到王允身后,与荀爽站定,眼又再次向诸吏群中看来,满眼的好奇之色。 杜佑轻声说道:“这位就是孔文举么?”带着怀疑的语气。 周澈也很怀疑。王允c荀爽的相貌举止与他想象的差不多,但这个“孔融”的形象与他想象的差别太大了,适才在出府的路上,郭俊c杜佑说了一些孔融的故事,结合自己以前对孔融之所知,已在周澈脑海中形成了一个耿介士子的形象,而眼前这个人却丝毫没有刚强傲岸之态,脸上的笑容,好奇的眼神,给人一种很温和的感觉,但是,这个人肯定就是孔融。他低声说道:“方伯辟孔文举为治中从事。此君行在诸吏掾属之前,与六龙先生并行,除了孔君外别无他人。”王允辟孔融为治中从事,辟荀爽为别驾从事。这个人既能与荀爽并行,走在最前,只能是孔融了。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5章 颍川初定征陈国 孟德偷师著兵书 荀爽c孔融带着州府掾属行到王允的身后站好,王允与太守c皇甫嵩c朱儁的寒暄告一段落。 入得府内,颍川太守c皇甫嵩c朱儁c周澈c曹操c荀爽c孔融等登堂就坐。郭图c韩亮c钟繇c王兰等郡朝大吏陪坐。但杜佑c郭俊等人就没这个资格了,侍立在堂外院中。荀贞虽得陪坐,但堂上没他说话的份儿,王允c文太守等说话,他听着。 王允先问了几句平定颍川黄巾的经过,夸赞了一下皇甫嵩c朱儁c周澈c颍川太守的战功,接着又问颍川太守安抚百姓的举措,话题一转,转到了汝南c陈国等地的黄巾军身上,问皇甫嵩c朱儁何时出兵。 皇甫嵩c朱儁答道:“进军的日期尚未定下,在等天子旨意。” 王允说道:“我离京前,天子令我协从两位将军平贼定难,两位将军有何需要之处,尽管言说,我必全力协助。” 皇甫嵩说道:“别的都不缺,只缺粮秣和箭矢。” 王允说道:“短缺多少?” 皇甫嵩说了两个数字。王允说道:“我尽快给你们补上。”他这话说的大包大揽,显是要插手地方政务了,不过颍川太守的表情并无变化。他本也是一个最好揽权之人,奈何他现今自顾不暇,别说王允奉有圣旨了,便是没用圣旨,他现在也没空理会这些了。 王允对颍川太守说道:“汝南贼兵肆虐,道路断绝,我暂难赴治所,只有先留在贵郡了。” 颍川太守说道:“我郡方经贼乱,正需安抚百姓,足下奉天子令至,百姓欢颜,若能驻驾吾郡,郡之幸也。”刺史本无固定的治所,“刺史乘传,周行郡国”,居无定所,后来渐有定治,豫州刺史的定治在沛国谯县,现今汝南等地大乱,道路隔绝不通,王允只能先待在颍川。 王允对汝南c陈国等地的敌情非常关心,和皇甫嵩c朱儁谈论了很久,直到暮色深深,才离开去传舍。 颍川太守置下了给他洗尘的欢迎宴席,他推辞了,不肯去,太守留他住在太守府内,他也推辞了,按照朝廷规章,执意要去县中的邮传里住。没奈何,太守只得派郡中的两个督邮送他去邮置。督邮是邮置的顶头上司。 周澈这会瞧见曹操对他使眼神,他会意了一一一要和王允一起出去。 王允一行人数十车骑,几十个人,亏得皇甫嵩c朱儁等没在邮置里住,现又兵乱刚定,置里没有人住,勉强把他们安顿下了。 两个督邮告辞,周澈c曹操留下没走。 王允的从吏c从卒牵马c解车,乱哄哄一团,把这暮色下原本冷清清的邮登时时烘得热闹起来。王允负手立在院中,看他们忙活,等邮置里的人收拾房间,瞧见了曹操和周澈,他对曹操笑道:“孟德,你我一同离开的京师,你如今也是战功赫赫啊。”旋即他看向周澈:“周君!我对你可是久仰了。来的路上而听郡主簿王兰说君於临阵决战之际从容淡定c英武非凡,是个有文武之才的俊杰。” 周澈谦和地笑笑,说道:“颍川贼兵之定上因天子之德,下赖皇甫将军c朱将军和颍川府君之力,如澈与操者,小儿辈也,能有何功?” “诶,不能这么说,君与孟德有功就是有功嘛,不能因带之兵马少就有功不计啊。” 王允给人一种很刚强的感觉,便是在夸人的时候也让人觉得很刚硬。 孔融在指挥掾属吏员们搬卸行李,见王允与周澈说话,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上下打量周澈,好奇地问他此前所参与的平定颍川黄巾的诸战经过,尤其仔细询问了他在滍水岸边救孙坚c舞阳城南破波才两战。 周澈的这两战,王兰给他们说过,但语焉不详,这会儿听了周澈的详细回答,孔融两眼发光,不绝口地称赞,拍着周澈的胳臂,说道:“英武之士,英武之士!”对王允说道,“周君英武绝伦,豫州后起领袖,十年后,你我就要给他让位了!” 孔融文人气重,好奇取异,大约因为自己没有骑射之才,尤喜剽轻之士,兼其为人宽容少忌,好诱益后进,故此在听了周澈的英武战功后大力称赞。 王允和周澈说话主要因为他是周氏子弟c袁家女婿,立谈了几句,邮置的置蔷夫满脸堆笑,小跑地过来,说房间收拾好了,他即对旁边默默观察周澈和曹操的荀爽说道:“先生!其实周君与曹君是来拜见您的,我与文举就不打扰了。”招呼孔融,两人一并离去入屋。 荀爽住的屋子也收拾好了,院中人马混乱,不是说话之所,荀爽温和地对周澈c曹操说道:“你们跟我入屋来。” 周澈c曹操恭敬应诺。屋中已掌上了烛火,从昏暗的院中进入屋内,眼前一亮,待荀爽入席后,周c曹二人侍立在他的对面。荀爽微笑着指了指侧面之席,柔声说道:“你二人率部在颍川抗击黄巾贼是在保卫我的家乡,不必拘礼。你们也坐下。” “诺。” 荀爽的言谈举止虽然严格恪守礼仪,但不让人觉得刻意,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他声音清柔,言谈温和,是个温文尔雅的老者。若说王允给周澈的印象是如一柄剑,那么荀爽就如这案上的烛火,温暖明亮,却又不炙热。 周澈落座,心道:“汝南许子将评价荀爽与荀靖,说:‘二人皆玉也,慈明外朗,叔慈内润’,此一评语可谓精当。”荀靖是荀爽的三兄,字叔慈,有至德,隐居终身,五十而卒,已经去世了。荀氏八龙里边荀爽名声最大,其次便是荀靖。 荀爽叹道:“我离家十余年,‘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人这一生如白驹过隙,春夏匆匆,不觉我已垂垂老矣!”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荀公年未花甲,不算老。” 荀爽失笑说道:“六十还不算老么?” 周澈c曹操与荀爽陆陆续续谈了些典籍经书c天文地理等等。 最后荀爽道:“以我估料,皇甫将军下一步应会是去汝南平贼。到了汝南后,你们见着汝南太守赵谦,代我向他问个好。我听说汝南贼兵势大,赵谦连败,你们可鼎力助他。” “诺。” 赵谦的从父赵典名列八俊,与荀昱齐名,是荀氏的故交,也是荀爽的举主。先帝延熹九年,时为太常的赵典举荀爽至孝。荀爽因得入朝中,被拜为郎中。荀贞知道此事,明白荀爽为何会有这样一个交代。 说话到此时,案上的蜡烛已经燃了小半,孔融推门进来,笑道:“别驾只顾与年轻后生叙话,连肚子都顾不上了么?传厨做好了饭,王公叫我来请别驾入席。”对周澈c曹操笑道,“你们也同来!” 周澈与曹操,对视一眼,自知孔融这句话只是客套之辞,忙辞谢。 荀爽起身,对周澈与曹操说道:“你们先回去吧。天晚了,路上慢点,不要驰马行街,惊扰百姓。” “诺。” 周澈c曹操恭从荀爽c孔融出了屋子,送他们到王允住的屋外,拜别要走,荀爽又叫住他们,微笑看着他们,和声说道:“兵阵之间,立尸之所。你们为国杀贼,做得很好,但也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万不可恃功自傲,轻而无备。《易》云:‘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周澈c曹操应诺。 出了邮置院,候在院外的周仓c方悦牵马过来。周澈与曹操告别,旋即上马,缓策辔缰,慢行街上,沐着春夜的月光,他想道:“荀氏八龙,名不虚传。荀绲c荀爽都是见识卓越之士,尤其荀爽,一派儒家士子的谦和温文风范,与他对谈,。”仰望了一下夜空的明月,心道,“就如沐此春夜之月光,真是一个充满智慧而又谦虚的人。”又想道,“荀爽今之性格怕与他过往的遭遇有关,他老了,又历经磨难,所以温和文雅,不知他年轻时,当年有着‘荀氏八龙,慈明无双’的盛誉时又是怎样一番令人仰视的风范呢?”又想起了与荀爽齐名的三龙荀靖,想道,“又不知三龙是怎样一个人?‘叔慈内润’,可惜他早逝,无缘得见。” 回到兵舍,袁薇迎他入屋,问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刺史王允今天到了,颍阴六龙先生被他辟为别驾从事,随之来了。我与孟德去拜见他多说了会儿话。” “六龙先生回来了?” “是啊,对了!荀氏与袁氏也算是故交,明天我带你去拜见他。” 袁薇虽有德行,毕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听到周澈说要带她去拜见荀爽这个名满天下而从未见过的名士前辈,顿时心口砰砰直跳,又是害羞又是紧张,下意识地就开始抚摸发髻,整理衣裙。周澈笑道:“明天才带你去拜见,你现在收拾好了,打算一夜不睡么?六龙先生是个很和善的人,你别紧张。哎呀,饿坏我了,快去端饭来。”袁薇羞红了脸,应了一声,忙去端饭。 饭罢就寝。 次日一早,周澈就被袁薇梳妆打扮c挑选衣裙的动静给惊醒了,转望窗上,天光方白。 他哭笑不得,却也知这是因为荀爽名声太大,袁薇唯恐哪点没准备好,引起他的不满,妇容也是女子的德行之一。 反正睡不着了,周澈索性以手支颐,侧卧床上,看她小心细致地妆扮。 春晨观美人梳妆,也算是人生乐事之一吧。 袁薇妆扮完毕,这才注意到周澈在看她,顿时粉脸又是一红。 周澈哈哈一笑,正要说话,听得院中有人入来。这人步伐极快,几乎是跑到了门外,叫道:“主公,有军议!”却是方悦。 “哦?那我们先去,你且在门外等候。”周澈旋即回头对袁薇道:“那过几天再说吧。” 颍川黄巾溃败,首领波才死于乱军之中,洛阳躲过了覆灭的危机,随着这一战的成功,朝廷军与起义军的对峙形势也发生了逆转。 张角凭借太平道蛊惑百姓起义,但他领兵打仗的本事却难登大雅之堂。他号称“天公将军”,率领的乃是河北四州最忠心耿耿的教徒,可是本人却志大才疏,连兵力不足自己十分之一的卢植都战不过。他终究没有撒豆成兵的本事,一切妖术邪法都不能御敌,连连败阵之后只得退过黄河,放弃黎阳c邺城,将大军龟缩于广宗县,不敢再出城一步。 首领挫败,黄巾军士气受到空前的打击。随之而来的,各地豪强官吏自发组织的乡勇大显身手,反攻热潮高涨,黄巾军只得化整为零各自游击,有的甚至窜入深山老林隐遁。 所剩的大部队,就只剩下张角兄弟率领的河北义军主力,以及盘踞陈国c汝南c南阳三郡,由太平道“神上使”张曼成率领的一部。 朱儁c皇甫嵩c周澈c曹操以及王允,花了数日时间肃清翟阳四围的黄巾余党,接收了一批投降的义军,总算是初步控制了局面。可接下来一步,陈国c汝南c南阳三郡皆有大量叛军,又分处颍川的东西南三面,顾此不能顾彼,而颍川尚未大定守备力量不足,众人正冥思苦想筹划下一步的战略,忽有兵丁来报,从南阳郡来了使者。 大家尽皆大喜:南阳郡自太守褚贡战死后,已没有什么消息,抵御黄巾全靠地方的武装,大家正为不明敌势发愁,这个使者来得正是时候!少时那人来到,却是一个民兵服色的小子,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岁,还背着个粗布大包袱。 “启禀诸位将军,我家郡将前日在宛城与贼大战,将敌杀散,追赶数十里。” 明明是捷报,诸人却面面相觑。皇甫嵩第一个问道:“你言道你家郡将大破敌军,可是南阳太守褚贡为国尽忠人所共知。你说的郡将又是何人?” “回将军的话,”那小民兵道,“自褚太守战死,本郡捕盗都尉秦颉秦老爷带领我们坚守宛城,乡里豪族推他暂摄太守之位。他可了不起了!”他说到这里一脸的骄傲。 王允听罢一脸不自在,方要发作,却被朱儁一把拦住,笑道:“子师兄莫怪,这田野埋麒麟呀!咱们这里还在发愁,这个秦颉竟然已将贼军破了。” “还有呢!”那民兵解下包袱打开,只见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赫然呈现。朱儁端详了一会儿:“这是谁的人头?” “此乃贼人首领,那位什么神上使张曼成啊!” 诸人听他一言尽皆站起,连久在阵仗的皇甫嵩都已瞠目结舌:“张曼成乃中原贼首,此人一死贼兵必散。真的是他吗?” “这还有假?夤夜之间,我家主公率兵深入敌阵,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亲手将张曼成斩于马下。”那小子越发得意,“我也在队伍里,看得清清楚楚。” “哈哈哈”皇甫嵩捻髯大笑,“我看你家主公还真够个太守之位!” “那是自然。”那小民兵年纪尚轻故无拘无束,“我们那里有本事的人多了去!有苏代c贝羽两位财主老爷,还有个叫赵慈的大哥,都是豪富一方的大财主,家里仆僮佃户好几千,破贼全靠着他们的人呢!” “你小子莫要急着夸口,既然南阳贼已败,余众奔往何方你知道吗?”周澈戏谑道。 那小子挠了挠头:“我家主公说了,敌人尽往东逃,有的投了汝南,更多的奔了陈国。” “好,你先下去休息吧。”朱儁接过话来。 “诺。”小兵作了个揖,走出几步又回头看看,“小的小的” “你还有事吗?” “小的有肉吃吗?”小兵的脸红了,“我都三个月没吃过肉了。” “有有有,让你吃个够!”这会曹操笑了。 待小兵欢蹦乱跳地随着亲兵去了,半天未说话的王允才插言:“这个秦颉虽然暂败黄巾,可怎么能私自称太守呢?” “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皇甫嵩亲自包好张曼成的人头,“有了这颗好东西,往京师一送,还愁他当不了真太守吗?” “可他现在毕竟不是朝廷任命的郡将,再说你听听刚才那小厮说的话,什么苏代c赵慈c贝羽,说好听了是财主,说不好听的——都是土豪恶霸。这等人冒着朝廷的旗号作威作福,绝非什么好事呀。”王允颇为忧虑。 “子师,现在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就算秦颉带的这帮人都是无赖匹夫,现在也只能用他们。宛城被围已有百日之久,莫说破敌,他能够勉强坚守已是难得了。现在既然南阳初定,咱们就不至于三面受敌,可以放手对付陈郡c汝南两处。依你之见呢,公伟兄?”朱儁翘着小胡子一笑:“汝南太守赵谦兵败已久,这一处最不好打。依我说咱们不妨学一学皓粼c孟德,先易后难,兵发陈国,挫挫他们的锐气。” “好!”曹操早已迫不及待,“末将愿带三千骑为先锋,直捣陈国。”哪知朱儁c皇甫嵩没有理睬他,两人神秘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曹操甚是诧异:“末将哪里不对吗?” “孟德啊,你是不是看皇甫公c朱公升了官,眼红了?也想立大功挣个侯位呀?”周澈玩笑道。 “晚生不敢。皓粼莫要拿我说笑!难道二位前辈是不是已有破敌妙计?”曹操先向皇甫嵩c朱儁行礼,接着又斜眼周澈,不要埋汰他。 周澈哈哈大笑:“还是我来说吧!这天底下哪里有人造反都要速速救援,唯有这陈国地方奇,咱们去得越慢越好。我可说得对不对啊?皇甫公。” “哦?”曹操在一旁露出思索之相。 朱儁捋着小胡子笑道:“是啊!皓粼说得对。这陈国陈县藏着一员无敌将,可是他脾气怪,兵又太少。咱们若不把他逼急了,他绝不肯轻易显露本领的。但只要他一出手,反贼顷刻倒戈而降。” 曹操不敢相信:“真有这等事?诸位不会是玩笑吧?” “孟德,军中无戏言嘛。”朱儁故作神秘,“明日卯时点兵出发,三日内进军陈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曹操听他道三日,岂有如此缓慢的救援?回头看看皇甫嵩,见他也是默默点头笑而不言。 自第二日出兵起,周澈发现曹操有些怪异。他安排楼异代他统率三千骑,自己却一会儿跟着皇甫嵩会儿缠着朱儁。时时刻刻观察着他们如何调兵遣将c如何选择地方安营扎寨。曹操经过实战他明白,大局扭转,黄巾军的失败已是指日可待,必须要在这段时间里,尽量多地把皇甫嵩与朱儁的用兵经验挖掘过来。 两天后,官军眼看已到陈国陈县地界,又一场战斗要开始了。 曹操命令军兵扎下大营,埋锅造饭,简单巡查一番便又跑到周澈的中军大帐里。 “你这小子也真是的,饭都要在我营里蹭。” 曹操一笑:“皓粼治军有方,饭食做的也比我们那里香!我这几日跟着朱公倒是知道了不少门道。” 这会战饭做罢,周澈兵营的庖人干脆端了两份进来。看见吃食,曹操突然有了一个疑问,端着碗呆呆问道:“我跟随皇甫老将军时,觉得他爱兵如子,每次安营扎寨,他总是等将官安排已定才搭设自己的中军大帐。用饭的时候,也是等大家都分发已毕,才自己吃饭。可是公伟将军为什么却是第一个吃第一个喝呢?” 话未讲完,曹操不禁笑了——只见周澈把头压得老低,埋头往嘴里扒拉吃的,后来连筷子都嫌费事了,伸手抓起一块饼撕咬着。原来周澈吃饭比打仗还干脆,少时间如风卷残云般把吃食消灭得干干净净。接过亲兵递来的水呷了一口,见曹操抿嘴窃笑,便道:“你小子笑什么?瞧我这吃相滑稽吗?” “不敢不敢”话虽这样说,曹操却差点儿乐出声。 “哎呀!孟德你是大官子弟,自小锦衣玉食,享福享惯了。可你知道我是什么出身吗?我家虽是周氏但实乃乃一介寒门,我还没记事的光景我爹就死了,老娘又改嫁,全靠着族人接济。别说填饱肚子,有饭吃就不错。”周澈咂么着舌头,自嘲道:“你刚才问,为什么朱公伟将军总是率先用餐。你想想,那皇甫将军乃是西州望族,他伯父皇甫威明c父亲皇甫节都是赫赫威名的大将,自幼家境殷实也吃过见过。我和公伟将军没出息啊,比他嘴急呀!” “皓粼不要玩笑,我是真心想知道为什么。公伟将军他老人家也不是不爱兵呀,为什么好事总是抢在兵将前面,皇甫将军为什么总是最后想到自己?我想其中必有奥妙。” 周澈正了正颜色道:“孟德你以为那仅仅是爱兵的举动?皇甫义真治军,用的乃是‘止欲将’之道。” “何为‘止欲将’,愿闻其详。” “太公《六韬》有云‘军皆定次,将乃就舍;炊者皆熟,将乃就食;军不举火,将亦不举,名曰止欲将’你没听说过吧?” 曹操从第一次见到朱儁就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此刻瞧周澈引经据典般的解释,更觉得莫名其妙,放下碗筷拱手道:“望皓粼指点迷津。” “别那么装模作样的,吃你的,我一讲你马上就明白了。所谓止欲将为的不仅仅是在军兵之中树立好名声,更为的是身体力行。他皇甫义真也一把年纪喽,真要是冲锋在前恐怕没有当年的本事了。所以要想办法身体力行,亲自体验一下饥渴c劳累的感觉,这样他才能掂量出当兵的还有多大的体力。” “还有这么一层道理?” “你有机会再仔细观察一下,他不是站在那里摆姿态,而是时刻观察军兵吃饭时的样子和饭量。嘿嘿!这个老滑头。”周澈笑了,“幸好我不是他的部下,以我这样的吃相,他什么也瞧不出来。” 曹操不禁咋舌,连观察吃饭都有这么多讲究,看来自己还差得很远,想至此曹操又问:“那朱公伟将军为什么反其道而行之呢?” “皇甫义真身高八尺相貌堂堂,又是名将之后,他行止欲之法,满营官兵皆要称颂。但是,似你我这等形容可万不能用。” “为什么?” 周澈站起身来:“你瞧瞧!想想!你与公伟将军皆身高不足六尺,相貌不及中人,出身不过低浊。我也和你们一样我是寒门,这样一来我们本就没什么威望可言,倘若身体力行只会更显平庸琐碎。那样谁还能敬我?谁还能怕我?我怎么还能统帅三军?哼!所以我得自己把自己的地位抬起来,无需身体力行,只差心腹之人探知全军上下之情。我万事不亲临而万事皆知,士兵就会敬我惧我,以为我深不可测,不敢有丝毫违拗。”他说着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治军打仗靠的是这里。说白了就是驭人之术。扬雄《法言》有云,‘下者用力,中者用智,上者用人!’” 曹操眼前豁然开朗。 “孟德啊,孙子曰‘因敌变化,不为事先,动辄相随’,其实你大可不必处处模仿我们,更不能照本宣科按图索骥。只要你能审时度势,这仗你爱怎么打就怎么打,兵你爱怎么带就怎么带!大可随机应变随心所欲。” 此刻,曹孟德发现他甚至想到,自己上了年纪必定也是朱儁这等相貌个头,到时候自己能否有朱儁那样的精明老到呢?既而,又想到此次缓慢行军的原因:“前日你和公伟说救援陈国越迟越好,还要逼一员无敌将出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谷子》有云‘智用于众人之所不能知,而能用于众人之所不能见’,你当明白智藏于阴,而事显于外。若是全军人人都能得知其中利害,那还算什么秘密军机。到时候就不灵了!”周澈还是不肯相告,“明日出兵,自见分晓。” 曹操脑袋都有些大了,他自幼熟读孙武子之书,却在一顿饭的工夫听他引据了如此多的其他用兵经典,感觉句句皆有深义,感慨道:“《孙子》《吴子》《三略》《六韬》,这些讲究太多了。我要是有闲暇,不妨各选其精要自己节录一卷书,干脆就叫《兵法节要》吧。” “哈哈哈”周澈仰面大笑,“孟德你志气不小呀!我等着你的《兵法节要》。现在快把你的饭吃完,速速回你的营,当你的骑都尉,明日还有一番热闹呢!”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6章 陈国收复朝夕间 再伐汝南犹豫时 曹操从周澈营地回来后,就睡觉了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点卯出发。因为短短的路程耽误两日有余,黄巾大军早已经包围陈国首县了。四路官兵合军逼近,就择西北高平之地驻兵。面对一望无边的敌人,二老却下令只鸣战鼓不许交战。 陈县黄巾乃颍川c南阳二郡败兵所集,虽不下十万之众,其中却还有不少妇孺儿童,战力薄弱全依仗人数众多。 他们闻官军击鼓却不见出兵甚是迷惑,虽人马远多官军却不敢轻易交锋,便只把陈县围得水泄不通。 哪知官军这一击鼓,自卯时直击到巳时,士兵手腕子都酸了,皇甫嵩c朱儁就是不准下山作战。曹操不明就里心中焦急,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就站在高坡之上,见双方僵持不下越发没有主张。周澈却在一旁笑嘻嘻着打量着城门。 又过了好一阵子,就听轰隆一声巨响,陈县大门突然敞开! 黄巾军见城门大开,便如潮水般挥舞兵刃往里涌。哪知还未冲到护城河,就见自城门洞处猛地飞出两支大弩,急速打入人堆里。这两支弩箭都是以两人抱不圆的树干制成,弩头削得锋利无比,这一打力道极大,黄巾兵猝不及防被穿起一大串,连冲带挂倒下一片。哪知这两支弩刚刚打完,惊魂未定间后面又飞来六支。 黄巾军大骇,不知不觉已经闪开一箭之地。方退开,就见自陈县城中推出八辆弩车,每辆车皆由十二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操纵。紧接着,又冲出一队步兵,这些兵个个硬弓在手,每人身上都至少背着四个箭囊。顿时间弓弩齐发,黄巾兵齐刷刷又倒下一排。最后只闻鼓乐大作,弓弩队后面竟闪出一辆华盖战车来! 这辆车由三匹赤红马拉着,上有赤色华盖垂珠帘,双幡朱旗上绣九龙纹,驾车人金盔金甲,后竖红漆大盾,左右挡板画着猛虎逐鹿图,朱漆描金的大轮子。现在已不是春秋战国,沙场上战车已是极少,而今日车上所站之人更是扎眼:此人四十岁左右,高大威武,一脸虬髯,不穿铠甲不戴兜鍪,头顶璎珞冠冕,身披皂色龙衣,赤黄绶带,双挂玉环印绶,掌中握着一把看着就很吓人的特大号硬弓。 这时周澈看了看曹操,曹操这才醒悟:此乃我大汉第一神箭手陈王刘宠啊! 陈国乃孝明帝之子刘羡的世袭封国,历五世传与刘宠。此王甚好弓弩之术,能左右开弓,发十箭共中一的,实乃盖世无双的箭法。诸侯王辖兵本有定数,乃朝廷派遣。唯独这刘宠,受当今天子另眼相看,自选兵丁护卫一概不罪。他选的亲兵以箭法为准,一千部下都是弓法出众之辈,太平年月就陪着他纵马打猎。黄巾军皆是农民,平日见到郡将刺史已觉华贵非凡,哪儿经历过这等人物?皈依太平道之人最是迷信,都以为刘宠是天神下凡,这仗没打先惧怕三分。 刘宠也真是爱气派,打仗竟还有乐工相随,吹的吹打的打。他大弓高举搭箭便射,一个百步之外的黄巾将领应弦落马。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他开弓再射,又一个头目倒地。紧接着第三箭c第四箭,又有两个将领中箭,这几个人皆是箭中咽喉当场毙命。黄巾阵营立时大乱,刘宠将大弓一摆,那千人弓箭队得令齐发,一时间箭如飞蝗,前面的黄巾兵顷刻间变成了刺猬! “天神莫要动怒,小民再不敢违逆啦!”不少虔诚的道徒当场跪倒,解下头上黄巾便投降。那些心里明白的也不敢打了,丢下兵器准备四散奔逃。围城的时候挤得严严实实,要逃跑可就拥堵难行了。 朱儁见状立刻传令出战,三军人马似猛虎下山包抄阻截。这些想逃的农民军冲又冲不出,回去难免射死,也纷纷跪倒投降。一人降百人降,转眼间反民似排山倒海般尽皆告饶。浩浩荡荡的陈国黄巾势力,就这样简简单单立时而定,再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朱儁传下命令,将贼首捆的捆绑的绑,登记造册受降义军。吩咐完毕带着皇甫嵩c曹操齐催战马,奔至战车前,三人滚鞍下跪:“臣等参见大王。” 刘宠一脸不悦:“尔等好大的胆子!既已督兵在此,竟然虚敲战鼓不肯作战。孤岂能容饶!你们的脑袋都不想要了吧?” “臣有下情回禀。”朱儁叩头道。 “讲!”刘宠将大弓一背。 “大王名震天下,故而陈国之民无一人敢为僭越之事。然此等贼军皆为他郡败寇,不知大王之威大王之德。本当尽皆诛杀以彰国法,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故不妄加灾祸与人。况贼众之中颇有妇孺,尽皆屠戮有悖大王宽仁之道。臣等若冲杀往复害命必多,”朱儁说到这,还没忘了恭维两句,“幸大王有天赐之能,指挥若定,弓弦所指元凶毙命,反民畏惧犹如神明。若非您恩威并施,百万余众岂能缚手?实是大王之威,感天动地。臣等甚幸,三军甚幸,百姓甚幸!” 周澈c曹操头一遭听朱儁这等谄媚语气,觉得这马屁拍得没边了,连感天动地都说出来了。到后面又听他故意夸大,把十万敌众说成百万,不禁低着脑袋偷笑。 “嗯。听卿一言,孤忿少解。”原来这刘宠爱听奉承话,“都起来吧小小的反民何足挂齿,竟猖獗至此?足见尔等都是无能之辈,待孤王亲率人马,杀他个片甲不留!” 四人闻听都吓坏了:莫说诸侯王不可掌握军权,就是能领兵,他堂堂王爷万金之躯,战场上若有个一差二错,如何向朝廷交代?这罪责可担待不起。皇甫嵩连忙劝阻:“反贼势大,王爷不可以身犯险,倘有” 话未说完,刘宠就恼道:“哼!皇甫义真,你是说孤王无能吗?” 皇甫嵩吓坏了:“不敢不敢!臣的意思是” “大胆!”刘宠沾火就着,简直不是人脾气。 朱儁眼珠一转道:“大王息怒,容臣一言。臣以为大王之威万不可施与小敌!两军厮杀乃是偏裨之事,大王若领兵督战则为轻贱。现天下动乱人心未甫,大王若是能坐镇都亭,威慑雄关,必使各地反贼闻风而降,天下大势立时可定也!此举不比领兵督战强之万倍c荣耀万倍?” 刘宠手捻须髯沉思了一阵儿,连连点头:“嗯,有理有理。孤可在都亭与敌一战?” 周澈低着头几乎乐不可支,心道:“又上朱儁的当了,这王爷怎么如此糊涂,入了都亭就到洛阳边上了,那还打什么仗呀?” 朱儁悄悄踩了一下他的脚,示意他别笑,又怕刘宠生疑,连忙趁热打铁:“军国大事不可延误,若不点军前往久必生变,望大王三思。” “对!”刘宠一拍大腿,“孤王速速回城,点齐一千兵马即刻往洛阳护驾。”说罢摇摆大弓,“军务紧急,回城回城!” 曹操一直忍着,待恭恭敬敬见他入城才笑出声来:“这王爷金玉其外,脑子却不怎么灵便。诸侯王不得擅离封国,他这样不得诏命私自入京,会不会有麻烦?” 周澈也笑了:“如今天下动乱,京师正愁无兵无将,非常之时不可循寻常之法” 朱儁接口:“他素有威名,此去皇上不会猜疑反倒安心。总之,咱们哄着他玩,再叫他入京哄着皇上玩呗!” 皇甫嵩也诙谐道:“他是高兴了,只恐屯军都亭,咱们那位国舅大将军遇上他可有的忙了!” 四人不禁大笑。 周澈心里很明白:陈王刘宠虽然善射,毕竟骄纵轻敌又太张扬排场。一千神箭手遇乌合之众尚可,若逢修备齐整之大军不过是以卵击石。黄巾军笃信张角本就是愚昧,再看到他华而不实的车驾愚昧之心骤起,畏若神明故不战而降,这场胜仗其实侥幸得很。不过朱儁c皇甫嵩能预料到此番结果,擂鼓喧哗诱他出战,这才真不愧智将之举! 正说话间又有陈国相骆俊出城相迎。光武中兴以来,宗室王虽各有封国,但无权干问地方政务,除了自己那些亲随,更不能私自征兵。至于封国的治理,皆由国相处置,其俸禄职权与太守完全相同。四人寒暄已毕,受降义军,登记造册c归别郡籍自有一番忙乱。 待万事理毕,四人归至大帐,皇甫嵩c朱儁皆有凝重之色。周澈c曹操不解:“今陈国已定,二位老将军为何面有难色?” “陈国虽定,只剩汝南未平。黄巾之众已置于必死之地,接下来的仗不好打了。”皇甫嵩面沉似水。 “幸好咱们在这里兵不血刃,实力未损。我已修书请荆州刺史徐璆c汝南太守赵谦二人归拢败兵,应该不日将至。另外,前几天我曾表奏同乡孙坚助战,想必他也快要到了。若再从骆俊那里拨些兵士,咱们都算上勉强可凑四万人马。”朱儁闭目沉吟,“可是汝南贼众不下十万,又皆是未曾败绩的生力军,据说他们的首领彭脱颇有勇力。这块骨头难啃啊。” 曹操笑道:“我看此事不急在一时,咱们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必可破敌。” 朱儁睁开眼:“曹家小子,谁都知道步步为营的道理。只是咱们当今的皇上不是孝景帝,恐他老人家容不得咱们做周亚夫啊,稳扎稳打谈何容易?” “不会吧,我看当今万岁颇为看重二位将军。” “哼!你初到军中哪里懂得其中道理,”皇甫嵩摇摇头,“当初颍川告急他自然只能放手给我们时间,如今京城之危已解,燃眉之急已去,他该催咱们速战速决了。我想不出三天,朝廷必有” 话还未讲完,有人禀报,回京送信的司马张子並回来了。张子並乃河间文士,因为声望才学官当到步兵校尉,虽然现充别部司马却只管些笔杆上的事情。 他慌里慌张迈进大帐,还未驻足便高呼:“大事不好!卢中郎被锁拿进京了。” “怎么回事?张角突围了吗?”四人皆大吃一惊。 “张角没有突围,是祸起萧墙。”张子並顾不上喝口水,“卢植包围广宗一个多月,挖堑堆垒打造云梯准备攻城。皇上嫌他迟缓,派宦官左丰催战。那左丰借机向卢植索要贿赂,没有得逞。谁料那狗阉人回去大进谗言,说卢植玩忽怠战不肯出力。皇上震怒,派人将他锁拿进京,准备治罪呀!” “又是阉人,混账王八羔子!”饶是皇甫嵩名望之族,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广宗之兵如何?”朱儁迫切问道。 “已调河东太守董卓代为统领。” “唉临阵换将乃兵家之大忌呀!”朱儁一皱眉,“义真兄,你久在西州,这董卓可堪此任?” 皇甫嵩捋捋胡子摇头道:“论勇力才干,与卢子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董仲颖久带胡人之兵,是个鲁莽粗人。而北军将领皆名门高第,恐怕以他的声望压不住这帮人啊。不行,我得上疏保卢子幹。” “慢!”朱儁拦住他,“咱们与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如何能保?现在上疏非但救不了他,弄不好还得叫宦官扣个勾结谋反的罪名。你忘了吕强是怎么死的吗?” 周澈颇感愤慨:“卢公的家就在河北,黄巾军闻他为将,把他家乡老小都给杀了。为国戡乱连家都舍了,反而落得如此下场,岂不叫人寒心。” 皇甫嵩早就寒心惯了,也不把周澈的话当回事,只道:“上书直言虽有触发圣怒之险,但总不能坐视不管吧?况且咱们现在掌握大军,皇上也不可能把咱们全处置了。” 朱儁慌忙摆手:“千万不要这么想,以臣胁君岂是非常举动?即便把人保下来,将来皇上也要秋后算账的依我说卢子幹自然要保,但是不能现在就保。他这事倒是给咱们提了个醒,若再不快平灭汝南之敌,恐怕后面坐进囚车就是咱们几个了。等兵马到齐咱们一日都不能耽搁,不管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速战速决!待此战得胜,咱们再救卢植。” 在一旁的曹操此刻突然明白:即便朱儁多谋c皇甫嵩威武,即便自己情愿肝脑涂地,这场平乱的战局依旧有无穷变数。因为战场有两个,一个近在眼前,一个远在洛阳 话说回来,既然陈国朝夕而定,此时的王允不比周澈等人轻松,因为他是豫州刺史,虽然因为汝南等地战乱正烈,不能去州治上任,只能滞留颍川,却也很快进入了刺史的角色,每日忙忙碌碌的。 查看过皇甫嵩c朱儁在陈国的缴获后,他令人在颍川各县贴出了告示,征募黔首从军,打算组建一支州兵。州牧c刺史本无统兵之权,王莽新朝为了镇压农民起义,个别州牧开始拥兵,到本朝,随着农民起义的不断出现以及边郡的战事频繁,光武皇帝曾经下诏,处罚不能平定本州“盗贼”的州牧,由此,当有战乱之时,州牧c刺史实际上成为了本州诸郡联合防区的最高长官,可以直接率领本州的郡国兵统一作战,同时,各州还相继建立了直属的常备军,称为州兵,如“荆州兵”c“益州兵”等,也因此故,刺史又被称为“州将”,就像郡守也被称为“郡将”一样。 州兵之来源主要是来自招募。王允许下重赏,招募到了不少失地的农人从军,组成了一支三千多人的“豫州兵”。 在组建州兵之同时,为了安抚地方,王允又遣派州吏去郡中各县,邀请各县的士族长者c子弟来阳翟相聚。 王允在海内颇有名望,负有清誉,各县士族接到他的邀请,络绎来到。颍川战乱初平,士子云集阳翟,也算是一件盛事了。 颍阴荀氏c许县陈氏也在邀请之列。荀绲c陈寔等老一辈年纪大了,没有来,荀衢c荀悦c荀谌c荀彧c陈纪c陈群c陈忠等等来了,——陈忠是陈群的从弟,陈谌之子。陈寔有六子,陈纪c陈谌最贤,父子三人皆有至德,名重州中,号为“三君”,早年豫州刺史曾奏准朝廷,“豫州百姓皆图寔c纪c谌形像,以厉风俗”,只是天妒英才,陈谌早卒。 周澈放下手上的工作,带着王慧c周仓c荀攸等去县界处相迎。 陈纪c陈群c陈忠先去了颍阴,与荀攸的族亲荀衢等结伴而来,同来的还有颍阴刘氏的几个土豪,共二十余人。周澈骑在马上,远远望见他们的车队,二十多辆黑色的辎车,一色的高大冠盖,虽还谈不上冠盖如云,但在远天浮云之下,於道边绿野之中,驰行官路之上,却也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王允早给各地来的士子们安排好了住处,荀衢c陈纪等先去了王允住所。 荀爽c孔融在此等候多时了。 荀爽不必说,和陈纪c颍阴刘氏的士子都是老熟人了,尤其陈纪,荀c陈两家来往密切,他两人乃是总角之交。彼此相见,两人见礼,叙久别之情。陈群c陈忠行子侄礼,荀爽叫他俩起来,笑与陈纪说道:“昔我离家之时,此两子尚是幼童,而今已长大成人了。” 陈群c陈忠将到加冠之年,昔日的童子如今已是翩翩少年,陈纪虽年岁不小,今年五十多岁了,可也不至於如此显老,但他因遭党锢不能出仕,陈纪这些年在家发愤著书,著述数万字,号为《陈子》,也许是因为把心神精力都投入了书中,故此显得年老?他感叹地说道,“这些年我隐居汉水之滨,春日观野树之抽绿,秋时望蒹葭之苍苍,白云苍狗时光荏苒,花开花落而汉水奔流不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乃知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孔融与陈纪c陈群很熟,后世有个成语叫“纪群之交”,说的就是孔融c陈纪c陈群三人的故事。孔融本与陈纪为友,因为陈群早慧聪明,令他惊奇敬重,故此他又与陈群为友,对陈纪改行晚辈之礼。孔融有高才,尽管性宽和少忌,不拘小节,但本质上是一个骄傲的人,知交不多,能得到他青睐的人不多,而为了与陈群为友,他却竟甘愿改对陈纪行晚辈礼,这是一件雅事。他见荀爽慨叹,笑道:“荀公隐居汉滨十余年,著述等身,天下重之,今出为豫州别驾,此乃潜龙之出渊也,正该勇猛发奋之时,缘何反慨叹春秋之变幻?” 诸人一笑。 除了荀爽c孔融,荀氏c刘氏c陈氏在阳翟的亲朋故交如阳翟辛氏等一些名士也在这里等候,众人相见,自是一番热闹。 周澈c荀攸c荀彧c陈群等晚辈子弟侍立在院门口,一边静候长辈们寒暄问候,一边窃窃私语。 荀彧笑对荀攸说道:“公达你我两月没见,你在阳翟就做出了好大一番事业,破黄巾,抚百姓。兄可知否?这些天我父收到的友人之信比去年一年都多,信中都夸你,说你是荀氏后起之英。” 荀攸说道:“别人羞我也就罢了,文若,你也来羞我么?难道你还不知我的能耐?” 陈忠年纪小,在场的名士好多不认识,悄悄地问陈群。陈群有的也不认识,又问荀贞。荀贞在阳翟有段日子了,这些阳翟本地的名士他大多认得,给他们私下指点介绍,不时引起陈忠的轻呼,却是此前曾闻家中长辈说过这些人的名字。 说话间,两个高冠儒服的年轻士子结伴从院外进来。 周澈看去,俱皆认得,一个是本县繁氏的子弟,名叫繁钦,一个是本县枣氏的子弟,名叫枣祗。在汝南周澈是乡长时,故刺史曾带着各县的俊杰子弟行春,他在东乡认识的这两个人。后来,他为司刑巡察,驱逐豫北贪浊c捕拿不法豪强,使得豫北为之一清,名声大噪,枣祗c繁钦又先后来造访过他。 不过在造访过后,两人对周澈的评价不同,繁钦私下对人说:“闻其短歌一篇,本以为文采飞扬,对谈方知寡然无味。”繁钦是郡中有名的才子,少年成名,以文才机辩著称,而周澈的一些慷慨之歌却是来自后世,并非其本人所作,论文才只是个寻常普通,繁钦慕名而去,准备了一肚子的文章辞赋,一谈之下却发现他无甚文才,自觉他名不副实。 枣祗对周澈却是大为称赞,在和荀贞畅谈了一天一夜,回家后他父亲问他昨晚去哪儿了,他回答说是:“去见咱们豫州的后来领袖了。”“后来领袖”四字却是与孔融评价周澈“后起领袖”四字一样,只不过枣祗说的是周澈乃是豫州之后来领袖,而孔融却是在夸赞的是海内诸州的后起领袖。所谓交友,交的都是同道中人,繁钦觉得周澈不过如此,枣祗对周澈大为推崇,所以在其后,繁钦与他甚少见面,而枣祗却与他常有书信来往。 周澈见他两人联袂过来,心道:“应是听说我荀氏c陈氏等来到,故此他两人过来拜谒。”含笑迎上,行了一揖,笑道:“孝友兄c休伯兄,行色匆匆,所为何来?”孝友是枣祗的字,休伯是繁钦的字。 枣祗c繁钦回礼。枣祗笑道:“自是为拜谒颍阴c许县诸公而来。”往院中看,先瞧见了在门口的荀彧c荀谌c陈群等人,他们当年跟着故刺史一块儿行过春,彼此认识,当下上前见礼。长者在院中,见过礼后,繁钦c枣祗即去到院内,拜见荀爽c孔融c荀衢c陈纪等人。 时下清议风行,士子的名望都是互相抬举出来的,王允邀请各县名士云聚阳翟,对年轻的士子们来说实为一个扬名的好机会。可以预见,荀衢c陈纪等人这几天将会有的忙了,肯定会有很多年轻的士子们络绎过来拜谒。 王慧对周澈嘿然笑道:“主公,颍川名士云聚阳翟,可谓德星汇聚,此诚吾近年以来少见之盛事也,可以预见,各县之年轻士子也必会汇聚而来,然而只是可惜。” 周澈问道:“可惜什么?” 王慧指了指正在恭恭敬敬和荀爽等人说话的繁钦c枣祗,轻笑说道:“可惜他们”又绕指近处的荀谌c荀彧c陈群c陈忠和自己等人,“还有我们,加到一起恐怕也不及主公的风头。”言下之意,全郡的年轻士子都比不上周澈。这是实话,周澈如今风头正劲,年轻一代的士子们确实是谁也比不上他。 周澈城府深沉,深谙谦退之道,正色说道:“仲黠,休得胡言!” 在场的不但有荀氏c陈氏的子弟,也还有几个刘氏的子弟,王慧这话固然不错,可听入别人耳中却不一定会让别人怎么想。周澈瞥了一眼那几个刘家的子弟,歉意地说道:“我部胡言乱语,诸君幸毋见怪!”刘氏这几个子弟都是笑了一笑,没说什么。 荀衢等人早上从颍阴出来,赶了几十里地,到阳翟县外已近傍晚,在院中说了会儿话,暮染院落。王允派了个两个州从事,颍川太守派了王兰c钟繇,四人齐至,邀他们去太守府赴宴。周澈c曹操c荀彧c陈群等得以陪席。王慧c周仓c枣祗c繁钦等外人告辞离去。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7章 荀彧出任户曹掾 典韦来投亲卫营 出了院子周澈等随从车后,往太守府去。 到了郡府,王允c颍川太守率州c郡吏员在府门相迎。 府中点起了烛火,灯火通明,众人登堂入室。 歌女奏乐,舞女起舞,侍女奉上精美的馔食,满堂数十人,褒衣博带,皆鸿儒硕学,州郡之名士也。皇甫嵩c朱儁c曹操亦相继来到。宾主举杯,席上诸人尽欢。席散之时,王允说道:“诸公云集阳翟,可谓群贤毕集。今方战乱之后,正是重整文事之时,我意在三天后召开一个讲经会,诸公意下如何?”讲经会,顾名思义,辩论儒家经文之会。席上众人皆是此道高手,没有异议,就此约定。 出了太守府,周澈c荀攸送荀衢c陈纪等人回住处,又留下来陪他们说话。 荀攸见周澈若有所思,问道:“皓粼,在想什么?” 周澈答道:“公达,我在想王公今晚在散席时说的那一句话。” 荀攸问道:“哪句话?” “王公说:今方战乱之后,正是重整文事之时,便是这一句。” 荀攸问道:“这一句有何可想的?” 周澈答道:“一次经会似还不足以起到重整文事之作用,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可以在军营办一个随营学堂呢?培养军伍士官。” “办一个随营学堂?” “是啊,公达以为如何?” 两汉游学之风极盛,各地的饱学宿儒多设馆授学,於当下来说,最出名的私学大约应是北海郑玄所办之学馆了,弟子常数千,其中不乏天下名士,如崔琰c国渊c郗虑c孙乾等。周澈的旧识,现为汝南主簿的陈松也是郑玄的弟子。单就颍川来说,阳翟郭氏c许县陈氏等也办的有私学。东乡三老田宽年少时就在郭氏的私学里学过律法,田宽虽只是一个乡老,也设的有学馆,金宸浩c田丰等就是他学馆里的弟子。再如荀攸家族的荀氏也有私学,荀淑在世时,李固c李膺等名士都师从过他,荀淑去世后,逢上党锢,荀氏便收缩了私学的规模,如今主要是面对本族子弟,外姓的不多。 对这些硕儒来说,办私学最大的好处是可以传他们自己所习之道,但对周澈来说,他目前还不太重视这个“道”,他看重的是:若能说服族中,利用这个扩大一下自己在中原的势力,效仿后世袁项城。那么这个随营学堂就等同是一个人才储备库了。将这些人安插在豫州各县。 荀攸想了一想,说道:“今党锢已解,此事可行。黄巾之所以生乱,一因阉宦当权,州郡之吏多贪浊鄙人,二也是因世风日下,圣人之道不显,正该以礼教导之。可行!” 随后两天,根据王允的号召,他主持的“讲经会”又有不少士子来到,其中好多周澈的熟人,如李瓒c李宣c李缄c杜袭c傅弘等等。李瓒三人不说,杜袭是定陵人,傅弘是襄城县人,他两人当年也都曾从故刺史行春郡县,与枣祗c繁钦一样,周澈都是在东乡认识的他们。 故友相见,周澈在舍中宴请他们,荀攸和新认识妇人荀彧c荀成作陪,又把王慧c周仓c方悦等人介绍给他们认识。席上酒酣,众人谈起本郡黄巾,少不了对周澈一番夸赞。再又说起天子解了党禁和王允c荀爽c孔融等新来的州中吏员,诸人又是十分的振奋欣喜,他们多是名门子弟,大多遭受党锢,如今天子解了党禁,王允c荀爽c孔融又皆为他们的同道中人,他们的出仕之日想必不远了。对此,周澈也是很期待的。这几年他在豫州苦心布局,不但招揽姜枫c黄盖这样的勇士轻侠,并与各郡县的士子广泛交往,如果李宣c李缄这些人都能入仕,那么他将来在中原也就有更多的朋党可用了。 这天晚上的酒宴上刚刚说到可能诸县之中遭受党锢的士子们离出仕不远了。第二天,他就听到了一个有关此事的好消息:荀彧被钟繇举为郡户曹掾,同时被钟繇举荐的还有二十多个士子,或被举荐为郡吏,或为举荐为县吏,其中不乏昨晚与周澈饮宴之人。 这些天,周澈他们出战陈国,钟繇也没闲着。黄巾乱起,不少县吏逃之夭夭,颍川太守令他选举贤能填补空职,他趁此机会,不但选举了这么一批同道士子,而且还上书弹劾了好些平时没有清誉,名声不佳的郡吏c县吏,又赶走了一批吏员。荀彧被荐为郡户曹掾,这个郡户曹掾的职位就是这么来的,前任户曹掾贪浊不堪,钟繇早就看不惯他了,弹劾过他好几次,只是因这个人有后台故此不了了之,而今借战乱整顿官场之风,又借王允到来之势,再又借太守心不在焉c忧恐获罪c对权柄不再如以往在意之机,终於将之一举弹劾逐走。 在得了这个讯息后,荀彧来找荀攸c周澈,对他俩说道:“公达,周君。元常荐我为户曹掾,我不想任职。” 荀攸问道:“为何?” 荀彧说道:“我想周君出征郡外。”相比安安分分的当一个郡吏,荀彧也有年轻人的热血,更想和周澈立功於郡外,博下军功。 若是荀彧没有被举为郡户曹掾,对这个请求,周澈当然求之不得,可是现在荀彧被举为郡户曹掾了,周澈又改变了主意。郡户曹掌“民户c祭祀c农桑”,兼及狱讼。民以食为天,郡户曹既掌民户,又掌农桑,且又掌祭祀,在郡府诸曹中乃是极其重要的一个职位,经常排名在其它诸曹之前。周澈已经掌握了郡兵曹,若是再能把郡户曹掌握在手中,那么一手兵权,一手民事之权,再加上杜佑c郭俊两人的郡贼曹c郡决曹,又有司法之权为助,三权在手,又再加上掌管郡中人事大权的钟繇与他交好,又再加上荀攸之族父荀爽为本州别驾,颍川太守早晚要离任,换个太守来,不管是谁,都无法再撼动他在颍川郡的布局。 因此之故,他劝荀彧,说道:“文若此言差矣!” 荀彧问道:“周君何意?” 周澈说道:“讨贼与安民一样重要。颍川刚遭兵乱,百姓急需安抚,你既被元常举为郡户曹掾,正当趁此良机为本郡百姓造福。” 荀彧低头想了会儿,接受了周澈的意见。 周澈笑道:“我若从皇甫将军c朱将军出征郡外,说不定还需要你的帮助呢!”周澈毕竟是客军,颍川郡里没人,这支出郡的军队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荀彧走后,周澈负手在院中,立於石榴树下,仰望枝叶繁茂,心道:“数年经营,而今我名满天下,手中有万余精兵,豫州郡朝吏员多为我之朋党,根基已牢。等私学办起,想来日后也将不会缺乏可用之人。可喜可贺。” 袁薇捧了茶水出来,见他独立在树下微笑,好奇地问道:“夫君在想什么?” 周澈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指着从树上垂下的枝叶,笑道:“春风日暖,石榴葱茏,我在想也许离花开结果之时不远了。” 袁薇不知他此话暗有所指,俏笑说道:“石榴开花在四五月,还要好几个月呢!” 周澈哈哈一笑,说道:“是啊,还要好几个月呢,但春天来了,离开花结果还会远么!” 郡中诸县的名儒c士子齐聚阳翟,满城衣冠人士。周澈在上值的路上,目之所见多是高冠长衣的儒生,碰上相识的人,他们在路上彬彬有礼地行礼问候,恍惚间,这座城竟不似一座刚刚经历过严酷战事的城池,而竟似一座来往无白丁c谈笑皆鸿儒的文化之城了。 这天下午,王允子在太守府里召开举办了讲经会,各县来的硕儒登堂演讲,彼此辩难。周澈c曹操c荀彧c荀攸c李宣等晚辈子弟坐在堂下旁听。 周澈虽是生长名门,自幼常见名士c宿儒,但在这一场讲经会中,在这堂上却是听得如痴如醉。起初诸家硕儒还只是限於讲经,到了后来,从讲经又到辩论律法,又到讨论礼乐,精彩纷呈。孔融c荀爽本来在旁听,后来应诸家名儒之请,两人也分别登堂讲论,与人辩难,荀爽的易独出机杼,令满堂士子叹服,无人能难之,而孔融却先是与钟繇的一个长辈讨论“孝”,接着又与阳翟郭氏的一个士子讨论律法,并赋诗一首。就像大多数的天才,孔融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在各方面也都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多才多艺。 这场讲经会原定晚上结束,却一直到次日上午才因几个老儒精神不济而告一段落。王允本只打算办一天经会的,但因与会之人意犹未尽,不愿就此结束,而且郡中各地的士子仍旧有不断赶来参与的,在全郡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故此,一再延续,连续召开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周澈只要有空就和荀攸c荀彧等去旁听,听到最后,他发现了一个挺有意思的现象:与会的这些硕儒们有着很多的相同之处,比如大多擅长辩论,大多博通诸经而不专一经,大多兼习儒c法两家,而且在各种问题上,他们的观点大多殊途同归,有着令人惊奇的相似。细想之下,这却也不足为奇。颍川郡的士族多是累世的情谊,如荀氏c陈氏c钟氏,其族中的名士平时就常在一起探讨学问,长久下来,彼此之间自是分歧日少c相同日多。 周澈心道:“颍川受战国时法家遗风的影响,士人不孜孜於固守经学,做一醇儒之士,而是大多兼通儒c法两家,彼此又来往密切,在学问上的观点大多一致,志同道合,这也许是颍川士子后来结成一个政治集团的缘故吧!” 颍川在战国时属於三晋之地,三晋尤其韩国是法家的中心,申不害c韩非子的故里离阳翟只有几十里地,本朝以来,通过世传“文法”,也即法律而任官达三世或三世以上的世族屈指可数,不过五六家,而颍川就有三家:阳翟郭氏c长社钟氏c颍阳王氏。受法家锐意进取c以法治国c崇尚权谋c维护中央集权等思想的影响,颍川士人以儒学为经,以法学为纬,积极参政,以天下为己任,所以党人之中颍川人为数甚多,“八俊”里李膺c杜密c荀昱都是颍川人,当年太学生的领袖贾彪也是颍川人。因具此崇法家c尚权谋之传统,到了三国风云际会的时代,颍川士人自就脱颖而出,曹操引古人之言,说:“汝颍多奇士”,直到晋时,祖逖之兄祖纳还说:“我汝颍之士利如锥”。 从硕儒们的共同点,周澈想到了这些,又从这些想到了军中将要兴办的随营学堂。请荀攸做主讲,荀氏也是兼修儒c法两家,教出来的学生绝不会是腐儒,可以预见这些将来的学生们必会成为他日后的一大助力。 三天经会罢了,各县士子归家。 周澈送荀衢c陈纪等归去,送到县界,送走了荀衢c陈纪,周澈和荀彧c荀攸等回县。 在舍门外,方悦迎上来,满脸笑容得说道:“主公,元福回来了!” 周澈问道:“他一人回来的?” 方悦笑道:“不是,他找到了主公令他找的人,和那人一同归来的。” 周澈大喜,说道:“好!人在何处?” 方悦答道:“在院中。” 周澈翻身下马,顾不上荀彧c荀攸c王慧等人,抢步登上门前台阶,疾步往院中去。看他如此急匆匆的,荀彧c荀攸等面面相觑。 荀彧不知周澈派周仓去找的是谁,见他如此迫不及待,甚是惊奇,问荀攸c王慧:“是何人来到,竟使周君如此欢喜?” 荀攸c王慧对周澈遣周仓外出找人之事有耳闻,不过对他找的是谁却也不清楚,见周澈如此欢喜之状,也都很好奇,当下从马上下来,与荀彧步入院中。 院中站了十几个人,荀彧c荀攸c王慧打眼看去,见多是周澈门下的亲兵,只有一人眼生。 只见此人形貌魁梧,身板如钢铸铁浇,头上裹着黑色的平顶帻,窄衣短袖,腰中插了一柄环首刀,看其形状却非儒生,像个轻侠之徒。 荀彧c荀攸c王慧三人越发奇怪,互相对视了一眼,皆心中想道:“皓粼虽好养轻侠,但似也不必专派人去找一个轻侠悍勇之徒吧?就算派人去找了,找来也不用这般欢喜吧?此人却是谁也?” 周澈此时正站在这个轻侠的身前,握着他的手,喜不自胜,说道:“我昔为东乡乡长之时即闻君大名,君志节任侠,澈久仰之了,只恨当时不知君之所踪,不能相见。今日终得相见,使澈能一补往昔之憾,幸甚至哉!” 这个轻侠唇上蓄胡,两腮胡须蓬立,观之勇悍威猛,看不出他的年岁,估计二十多,不到三十的样子。他被周澈的热情给弄得愣住了,有些局促,不过却很感激,他抽回手,撩衣下拜,说道:“周君大破黄巾,威名远震,蒙君不弃,遣人召小人来,小人惶恐之极!” 周澈笑道:“你在陈留也听过我的名字么?” 这个轻侠答道:“陈留士子c侠客c郡人,无人不知君之大名!君守阳翟,以数千人拒波才十万之众,战舞阳城南,擎旗斩将,陷阵先登,大溃贼兵,汉军将校百余,君功第一,声名赫赫,威风远震。小人慕之久矣!倒是小人的贱名却不知君竟也知,实令小人惭愧。” 周澈哈哈大笑,把他扶起,又亲热地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越看越是欢喜,见他腰上的环首刀,问道:“我昔在东乡闻君之名后曾多方打听过君,闻君使得一手好长刀,又擅使双铁戟,听说君之双铁戟重达百斤。今见君之环刀在腰,不知君之双铁戟何在?” 院中停了辆轺车,一个亲兵过去从车上搬出两支沉重的铁戟,对周澈笑道:“荀君,这就是他的双铁戟了!” 周澈示意他近前,亲手去拿这两支铁戟,入手极其沉重,差点拿不住,险些掉下,他笑顾荀彧c荀攸c王慧c方悦c江伟等人,赞叹说道:“真是神力啊!” 那个轻侠有点不好意思,只是他脸黑,脸红别人也看不出来,他答道:“小人之双铁戟并无百斤之重,只有八十斤重。” 周澈哈哈笑道:“八十斤?也是神力啊!”将双铁戟递给他,问道,“如此沉重,可使得动?” 这轻侠将双铁戟接过,便在院中舞动,持戟跳跃,前趋后退,辗转腾挪,运使如飞。 诸人为之变色,尽皆骇然,齐声赞道:“真神力也!” 汉制一斤约等后世的半斤,八十斤折合后世四十斤,四十斤的双铁戟拿在手中舞动起来轻如片羽,非天生神力者不可为之。 周澈大喜,开心得都要笑出声来了,连连拍手,想道:“闻名不如见面!闻名不如见面!有这样的神力,此人不愧恶来之称。我如能得他效力,从此安枕无忧。” 天下的人才粗略分来有三类,一为谋士,一为将才,一为勇士。谋士运筹帷幄,将才决胜疆场,勇士扈卫左右。周澈帐下如今谋士不缺,如荀攸c沮授c田丰,将才也有,如王智c黄盖,要说起来勇士也有不少,像方悦c江伟等等,可为了控制部队,他却不得不把这些亲信之人派到军中,如今在他身边的只有周仓c方悦等。他两人固然也有勇力,可是比起此人来说却是小巫见大巫,差之远矣。如能收服此人,把他留在身边,从此之后,运筹帷幄有荀攸c沮授等,决胜疆场有黄盖c王智等,扈卫左右则有此人,勉强可算羽翼丰满了。 想到此处,他叫还在舞戟的那个轻侠停下,令阿满等接过铁戟,拉着此人之手,向荀彧c荀攸等人介绍:“文若c公达,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壮士,这就是我前几日你们提起的陈留典韦。” 荀彧心道:“陈留典韦?”隐约想起,前几天酒宴上周澈确是对他提过此人之名,说起过典韦的名字,说他是陈留勇士,只可惜现因杀人而被通缉。 舞戟多时,典韦面不红c气不喘,立在周澈身侧面若无事,荀彧暗为惊叹,心道:“难怪皓粼如此看重此人,有这般神力,虽是个被通缉的亡命徒,但现今战乱,却正是此辈的用武之时,如能使之得当,足可为陷阵的爪牙。”士子们虽多看不起武夫,但是如果勇武到一定高度,却也是人人争相拉拢,欲收为己用的。荀彧c荀攸等人与典韦相见。 典韦替襄邑刘氏杀人之后,最先被刘氏藏在家里,后来风头过去,归回自家里住,前些日被周仓找到。周仓不是一个人去的,带了四五个亲兵伴当,皆穿着华服,带着宝剑,骑着高头大马,入到他家住的里中时,引得里人围堵旁观。他本以为是谁家的贵人,却不料周仓等人一见到他,就拜倒在他家的门外,献上了贵重的礼物,说是奉度辽将军周君之命来邀请他去阳翟一聚的。 他当时又诧异,又惊奇。他以前没有听过周澈的名字,但近两个月来却常听人提起,知道周澈是汝南郡的一个英雄豪杰,是这次剿灭颍川黄巾的大功臣,并且是汝南周氏子弟,他没有想到周澈竟也知他,而且千里迢迢地派人送来贵重的礼物,邀请他去阳翟见面,场面搞的这么大,给足了他面子。在里人羡慕的目光中,他经过考虑,决定来颍川看看这位周澈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到了之后,听舍中士兵说周澈送人去了,便在舍中等候。 他也设想过与周澈见面后,周澈会怎样对他,却实在没有想到竟会这么热情,着实令他受宠若惊。要知,他只是一个有勇力的轻侠而已,说俗了,也就是个打手,他替襄邑刘氏杀人就是收钱替人报仇的,虽有勇力,并因此事被郡中豪杰所识,但是在那些豪杰却依旧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武夫,而周澈对他的态度,他能感觉到,却是与那些豪杰不同的,那些豪杰只是把他当一个可利用的打手,周澈对他则是十分尊重。 他甚为感动,心道:“周君冠族子弟,国之军将,州郡英雄,我只是一个乡野勇夫,他却先是遣人登门送礼,继而见到我后又这般恩重,如此厚待於我!我当报之。”他本就是一个尚气轻死c受恩知报的游侠,被周澈的殊礼打动,就此决定留下来了。 周澈向荀彧等人介绍过他,又看他腰中的环首刀,笑道:“我在贼军中缴获了几柄百炼宝刀,这宝刀在我手中是无用之物,俗话说:宝刀赠英雄,来人,取我屋中所藏的刀来。”方悦去屋里取出了一柄环首刀。不用出鞘,只从华美的刀鞘即可看出,此必为好刀。 周澈拿过来,双手碰着递给典韦,笑道:“君请收下!” 典韦得他宝刀之赠,更是感动,不过却因已经决定留下来给他效命,故也没有扭捏拒绝,而是爽快收下,复又下拜,说道:“韦只是一个勇夫,却得君如此看重,从此之后,肝脑涂地以君恩!” 周澈笑着又把他扶起,说道:“我与君虽是初见,与君神交已久,今与君见,快慰平生,今晚当饮酒大醉!” 要说周澈与人交往也的确有些手段,这却是有两方面原因的,一个与他是从后世来的有关,他从后世来,在人与人之间的“尊卑有序”这方面本就看得很淡,当他想与某人结交之时,自然而然地就能表现出亲切友好和对人的尊重,这份态度对士子们来说是“礼贤下士”,对市井的游侠们来说就是“纡尊降贵”的恩结了,再一个,他知天下将要大乱,故此不可惜钱财。身为“周氏子弟”,他现今又位居高位,手握兵权,威名赫赫,与人结交之时却平易近人,推赤心入人腹中,又慷慨大方,挥金如土,怎能不使豪士倾心? 与典韦一见,片刻功夫就得了典韦的好感。 得了典韦,周澈高兴极了,令人在前院舍中腾出了一间屋子,供他居住,并交代亲兵,对待他要如对待周仓c方悦一样尊重。这是把典韦的地位放到了与周仓等人一个水平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8章 庆锋角抵输典韦 皇甫军令伐西华 就在典韦到来的这天晚上,在汝南的黄盖c桓玄竟然率小部突围到颍川周澈这里求援,当晚周澈召来了黄盖c桓玄c周仓c方悦c王慧c韦强c庆锋c许阳c江伟c铁家兄弟c高家兄弟等帐下诸将,让他们与典韦相见。 酒宴之上,周澈叫典韦坐在自己身边,与他同席。 同席而坐,这是殊礼。黄盖c桓玄还好,对此并不在意,韦强虽惊诧周澈对典韦的重视,却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庆锋c许阳等就不行了,特别是铁家兄弟c高家兄弟这些早就追从周澈的旧人,眼看着一个外来之人竟居於他们之上,与周澈同席坐,非常不乐。 酒过三巡,庆锋忍不住,举起酒樽,从席上站起,大声对周澈说道:“某斗胆,敢问周君,这典韦到底有何异能,竟能与君同席坐?我等乃君之旧人,早就投於君之门下,多次从君出生入死,诛季氏c灭阳城沈家c斩反贼刘征,从君征战,浴血被创,为何今反居典韦之下?” 周澈门下的这些宾客,如韦强c庆锋等,经过与黄巾军的多次作战,皆有一股剽悍的杀气在外,在看到他们奉周澈之令络绎从城外营中来到舍中时,典韦也是暗自吃惊,当时心道:“周君门下有这么多的虎狼之士,也难怪他能屡破贼军,立下赫赫的威名。”又见黄盖c桓玄c韦强c庆锋等人来后,对周澈毕恭毕敬,更是对周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见识到了他的威望,又心中想道:“这些虎狼勇武之士若是放到外边,恐怕每一个都是县乡豪杰,而他们对周君却都这么恭敬!能得这么多的如此勇士效忠,周君必非常人。我这次决定留下,看来是决定对了!” 他虽然惊讶周澈门下的勇士众多,但他本身也是个勇士,在勇力这方面是颇为自负的,既然决定投效周澈,不由自主地便起了一点争强好胜的念头,毕竟只有表现出他的勇武,才能在周澈门下占一席之地。因此之故,虽然在被周澈命与同席坐时,他也是有些不安的,但此时闻得庆锋挑衅,当即按捺不住,只是既已投效周澈,一切得听周澈的意思,周澈不发话,他不能擅自行动,因看了庆锋一眼后,将目光转向周澈。 庆锋的出言挑衅在周澈的意料之中,他哈哈一笑,说道:“阿庆,尔等从我多年,立下了汗马功劳,典韦乃是初来乍到,按理说,是不该让他与我同席而坐,位居尔等之上的,可是阿庆,你岂不闻:非常之人当以非常待之么?” 庆锋问道:“君此话何意?” 周澈跪坐席上,拉住身边典韦的手,向诸人说道:“‘非常之人当以非常待之’,意思就是说:不同於常人的人应该用不同於寻常的礼节待之,诸君,典君就是‘非常之人’也!所以我用这样的非常之礼来待他啊!若不如此,我恐怕会被天下人笑,会被天下人说我不识豪杰。” 典韦闻他此言,心道:“周君视我为‘非常之人’,用‘非常之礼’待我,我也当以‘非常之为’待之,以死相报!”这就是“彼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彼以众人待我,我以众人报之”了。 庆锋听了周澈对典韦的夸赞,愈加不满,大声说道:“这典韦也不过一首两手,又非三头六臂,某愚钝,看不出他怎么就有‘非常之处’,是个‘非常之人’了?”丢下酒樽,向周澈行礼,说道,“某愿见识见识典韦的非常之处!” 周澈笑问道:“你想怎么见识?” “某请与典韦比比高下!” 周澈故作为难,转视典韦,说道:“这” 典韦马上离席跪拜,对周澈说道:“韦愿与庆君切磋。” 周澈顺水推舟,说道:“好。既然如此,便允你两人比试!”又道,“刀剑无眼,不用比较刀剑了,只较试一下角抵即可。” 两人应诺。典韦下到席间,与庆锋相对而立。 庆锋乜视於他,意甚不屑。周澈门下宾客里,论勇武力气,庆锋也算是排的上前五的,他一向自满,对典韦这个外来者,虽也惊诧他的身高体壮,却并未放在心上,不觉得他能胜过自己。 典韦在陈留郡是个出名的勇士,见庆锋去如此小觑於他,心存恼怒,心道:“此子可恨,如此拿大!看我等下怎么胜他!”两人相对行礼,挽起袖子,扭抱一处,於堂下较量角抵。两人都是勇士,这一较量,肌肉鼓起,互相撕扯碰撞,便如两头巨兽。 韦强c许阳等人在席上或以酒樽击案,或站起攘臂,大喊大叫,给庆锋助阵。 周澈抚着颔下短髭,微笑观之。荀攸举杯离席,来到他身边坐下,一边观看庆锋c典韦比试,一边低声笑道:“皓粼,你令典韦与你同席,可就是为的眼前这一幕么?” 周澈瞥了荀攸一眼,轻笑说道:“知我者,公达也。典韦乃不世出的勇士,古之恶来是也,我若以寻常礼待他,必难得其忠心,可若以非常之礼待之,阿庆他们又恐会不满。既然如此,干脆就让典韦露露手段,也让阿庆他们莫要坐井观天,小看了天下豪士。” 荀攸深知庆锋的勇猛一一一阵斩刘辟之弟刘征,笑问周澈,说道:“你就这么肯定典韦会胜?” 周澈指向堂下,只说道:“你且看就是。” 荀攸转目堂下,庆锋c典韦扭抱一团,各自圆睁怒目,身上肌肉贲张,互相较力,试图把对方摔倒。 韦强c许阳等人给庆锋助威的喊叫声渐渐停下,彼此惊奇,要知庆锋与周澈门下的这些宾客们大多比试过武艺,没人是他角抵的对手,最多也不过支撑一两个回合,而典韦却与他旗鼓相当,这是非常难得之事。 庆锋也没想到典韦居然有此巨力,僵持之下,他第一次有吃不消c落下风之感,急於求胜,往后退了半步,双手紧抓着典韦的胳臂,以右足站稳地上,伸出左足,想要绊倒他,只听得“嘿”的一声大叫,又听的“哈”的一声吐气,再又听的一声闷响。诸人看去,却是庆锋被典韦摔倒。 那一声“嘿”是庆锋用力时发出的,他伸出左足去绊典韦后,典韦发出了“哈”的一声,不但牢牢站稳,没被庆锋绊倒,而且趁机直进,趁庆锋只有右足撑地之机,挣开庆锋双手的钳制,撞入庆锋怀中,缩腰低身抓住了庆锋的腰杆,身子往前去,力气往后用,给庆锋来了一个过肩摔,那一声闷响便是庆锋被他摔倒之后发出的声音。 满堂席上尽是倒抽冷气之声,无人说话,个个目瞪口呆。 这个结果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谁都没有想到,庆锋居然不是典韦的对手? 这个结果却在周澈料中,他方才也是屏息观看,这会儿吐出口气,对荀攸说道:“公达,你现在知我为何以非常之礼对待典君了吧?” 庆锋爬起来,又羞又恼,想要与典韦再战。 周澈及时起身,下到堂下,将两人分开,先是笑对庆锋说道:“阿庆,可知典君之武了么?”又对典韦笑道:“典君,阿庆乃我帐下虎将,往日与黄巾血战,屡立大功,汝南刘辟之弟刘征便是被阿庆手杀。阿庆,你且脱下外衣。”庆锋应命,脱去了外衣,露出了赤裸的上身,其上伤疤交错,令人触目惊心,周澈指着他身上露出的伤疤,笑对典韦说道,“典君,这都是杀贼的功勋啊!” 庆锋虽然在角抵上败给了典韦,但是得了周澈此赞,脸面上缓过气来。典韦虽然获胜,但他天生力大,在陈留时常与人较量,庆锋却也是他头一个遇到的强敌,现在又见到庆锋身上满布的伤疤,很敬佩,对庆锋说道:“角抵只是小道,韦侥幸获胜,远不及君扬威疆场,杀贼立功!”得了典韦此句话,庆锋本也非小肚鸡肠之人,丢下了刚才的羞恼,亦心服口服地对典韦说道:“典君神力,刚才是我冒失了。失礼之处,请典君见谅。” 周澈哈哈一笑,一手握住庆锋的手,一手握住典韦的手,同时高高举起,面对席上诸人,笑道:“典君适才言:角抵,小技耳。此话诚然。”顿了顿,他慷慨地对满堂众人说道,“区区角抵,胜负不足念,今颍川黄巾虽平,而汝南c南阳诸郡犹贼兵肆虐,也许不日我等就要出征郡外,立功疆场,以取封侯,此方为大丈夫之志也!” 众人轰然应是。 周澈揽着庆锋c典韦,步入堂中席上,叫他两人皆坐於自己身侧,三人同坐一席。周澈举杯说道:“这杯酒敬典君和阿庆!” 韦强c许阳c铁家兄弟等人举杯,齐齐饮下。这晚,周澈与典韦同榻而眠。 得了典韦是件喜事,周澈次日带着他去城外营中,又叫他与昨晚留在营中没有参加夜宴的轻侠c宾客们相见。 听了昨晚典韦角抵胜过庆锋之事,这些昨晚没去的轻侠c宾客皆啧啧称奇,典韦虽是初来,是个外人,但他们对典韦却不不敢再有轻视之念,对周澈以殊礼对待典韦也没有意见了。周澈本打算连着三天酒宴,一件事打乱了他的安排。 朝廷的圣旨下来了,令皇甫嵩c朱儁征讨汝南黄巾。 圣旨下来之日,皇甫嵩c朱儁在城外营中击响了召集诸将的鼓声。 周澈时在城中,刚接到军令,闻得皇甫嵩召将,急忙换上度辽将军的印绶,催骑出城,去营中参加军议。 汝南c南阳等地黄巾军的声势越来越大,皇甫嵩c朱儁早就焦急,终於等到圣旨下来,当然要立刻召开军议,以商议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皇甫嵩治军严整,营中禁骑马行。他在营外下马,留下典韦c周仓c方悦等人在营外等候,步入营中。 营中井然有序,无人乱行,军旗飒飒,鼓声未止,来往皆是巡逻的甲士,遥闻战马嘶鸣,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到的皇甫嵩的帅帐前时,碰上了两个人,一个燕颔虎头,一个身高八尺,皆是青绶银印,乃是千石之吏。 前者正是孙坚,孙坚立下大功,被朱儁举为别部司马,圣旨下来,他走马上任,换了印绶,从六百石升到了千石。 另一人则是皇甫嵩帐下的护军司马,名叫傅燮。此人乃北地灵州人,傅介子之后,少师事太尉刘宽,生性忠孝,多年前,举他为孝廉的郡守将丧,他闻讯后即弃官行服,被世人称赞,因勇武知兵,这次皇甫嵩奉旨出征,便用他为护军司马。在此前与颍川黄巾的作战中,他出了不少计策,为攻破颍川黄巾立下不小功劳。 入得帐中,皇甫嵩c朱儁已经在了,王允c曹操也在,北军五校的那几个校尉也在,另外还有五六个早到的军中各部的校尉c司马。 皇甫嵩c朱儁c王允微笑示意,令周澈三人入座。 皇甫嵩的将令是半个时辰内全军将校集合,又等了会儿,半个时辰到,各营的将校悉至,帐中满满堂堂坐了数十人。上首是二千石的中郎将c校尉,中为千石的别部司马等,下是几个因为军功出众而被皇甫嵩c朱儁破格召来的六百石的佐军司马c比六百石的军候等。 满座鸦雀无声。 皇甫嵩向来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听帐外亲卫进来禀报:“半个时辰到。”即令人点名,被点到名的起身应答,点名一圈,没人迟到,该来的全都来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朱儁c王允说道:“人来齐了。请将军c方伯给他们宣读圣旨吧。” 朱儁c王允推辞。皇甫嵩名望最重,才是军中的第一人,见他俩推辞,也不再客气,起身环顾帐中,肃容说道:“圣旨。” 诸将离席跪拜。 皇甫嵩取出圣旨,宣读一遍,读后,诸人归座。 皇甫嵩收起圣旨,亦落座,按剑说道:“诸君想必都已听的清楚,皇上令我等接旨后,至迟三日内出征汝南。诸君,我也不多废话来人,挂上地图。”侍卫接令,取来地图,挂在帐中。 皇甫嵩离席下到地图前,对诸人说道:“汝南黄巾连败汝南太守赵谦,席卷汝南全郡,现今。”他手在地图上的某个地方一指,说道,“贼之兵锋已指向颍川,屯驻此地。”皇甫嵩这些天虽然没有离开阳翟,但广散斥候出去查探,对汝南c南阳等地的黄巾军很了解,对这些地方的战局也很清楚。诸人看去,见他指的这个地方是西华。 西华位处汝南郡西北之边界处,往北边去是陈国,往西边去颍川,离颍川最东边的临颍县只有百余里,距离阳翟也只有二百多里。 对汝南黄巾屯兵西华一事,周澈也是听黄盖c桓玄说过的,并且他与帐下诸人讨论过,为何汝南黄巾会停驻这个地方,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皇甫嵩c朱儁击败了颍川黄巾,拥精兵四万余,所以汝南黄巾不敢贸然向西攻打颍川,不敢向西就只有向北,可北边的陈国乃是陈王封国,这一代的陈王名叫刘宠,是个勇武之人,擅弩射,“十射十中,中皆同处”,这次黄巾起事,刘宠尽出他藏在府库中的数千张强弩,组成了一支强军,屯兵在陈国国都陈县的都亭,在他这支部队的强大威慑下,陈国无人敢叛,汝南黄巾也不敢贸然入陈国境。 向西不行,向北也不行,故此汝南黄巾的主力停驻在西华,逡巡不进。 皇甫嵩简单地分析了一下陈国c颍川c汝南三个郡国的形势,对诸将说道:“如今汝南黄巾的主力虽停驻西华,逡巡不进,但拥众数万,一旦他们决定出郡,不管是进犯陈国还是进犯颍川,都将是大贼。诸君,以你们看来,汝南贼兵下一步最有可能去哪里?” 傅燮答道:“以下吏愚见,汝南贼兵下一步最有可能的不是去陈国,而是进犯颍川。” 皇甫嵩问道:“为何?” 傅燮侃侃而谈,说道:“犯颍川对汝南黄巾有两大好处,一,前天南阳郡军报,说南阳黄巾渠帅张曼成攻克了宛城,南阳太守褚贡死难,南阳贼势为之大涨,汝南黄巾进犯颍川,可与南阳黄巾联兵,兵锋直指洛阳,二,汝南c颍川c南阳连成一块,亦可遥望冀州,呼应张角。” 皇甫嵩说道:“南容所言,正是我之所忧!”指了指地图上颍川南边的南阳郡,又指了指颍川东边的汝南郡,忧心忡忡地说道,“汝南黄巾若果真进犯颍川,则颍川南有南阳贼兵,东有汝南贼兵,势将难支。颍川难支,则洛阳危矣。” 颍川是洛阳的东大门,周边诸郡里汝南c南阳都有黄巾军,两面皆敌,为何圣旨令皇甫嵩c朱俊先打汝南黄巾?却是因为从南阳到颍川间隔山峦河流,算是有点屏障,而从汝南到颍川却是一马平川,对颍川而言最大的危险是汝南黄巾,所以圣旨令皇甫嵩c朱俊先平定汝南。 皇甫嵩环顾帐中,问道:“诸君,对汝南之战,尔等有何看法?” 孙坚应道:“下吏之见,汝南一战当速战速决。” 皇甫嵩说道:“然也!文台此见与我相同。若不能速战速决,则南阳黄巾极有可能会进犯颍川,断我后路,或者干脆进入汝南,与汝南黄巾形成对我军前后夹击之势,如此,我军将危。我军危不要紧,丈夫一死报家国,可我等若战败了,洛阳以东将再无兵马可敌汝南c南阳贼,诸君,形势如此,敢不发奋?” 诸人起身应诺,齐声说道:“愿从将军决死破贼!” 皇甫嵩见诸将精神勃发,心道:“军心可用。” 他不是啰嗦的人,既然已经宣读过圣旨,又简单地分析过了敌情,那么下边就该是布置任务,进行战前动员。 他挺立帐中,对诸将说道:“我与朱将军c王公已然议过,此次入汝南作战,准备兵分两路。一路由朱将军率领,出阳翟,经襄城c舞阳两县,入汝南境内,击灭西平c吴房c阳安各县之贼,然而北上,经平舆,南顿,汇合汝南太守赵谦之兵马,至西华城东;一路由我率领,出阳翟,临颍,入汝南境内,扫清召陵各县贼兵,至西华城西。两路汇合在西华城下,与贼主力决战!王公则带豫州兵c颍川郡兵,坐镇阳翟,以防南阳贼犯境。” 朱儁这一路走的是南线,从颍川最东南边的舞阳进入汝南,先打掉汝南南部的西平c吴房各县黄巾军,然后转往北上,收复汝南的郡治平舆,再打下西华东边的南顿,最后到达西华城东。皇甫嵩这一路走的是北线,从颍水岸边的临颍出颍川郡,进入汝南,打掉召陵c征羌等地的黄巾军,至西华城西。这南北两路,北路路程短,从临颍到西华只有百余里,南路路程长,从汝南最西边的西平到郡治平舆,再到西华,绕了一个弧形,需要经过五六个县,行程三百余里。 这样,两路人马,先分别扫清西华外围的黄巾军据点,最终合兵於西华城下,此乃先剪除其党羽,再与其主力决战之策。众人没有异议。 皇甫嵩按剑说道:“我给尔等一天整军备战的时间,后天上午,三军出城!” 诸将应诺,军议散了,各归本营前去准备。 皇甫嵩留下了周澈c曹操。帐中只剩下了皇甫嵩c朱儁c王允和周澈c曹操五个人。 皇甫嵩回到座位上,笑对周澈说道:“皓粼,颍川黄巾之破,你是头功,此次出征汝南,可有信心再立头功?” 周澈伏拜说道:“公麾下皆材士虎兵,诸将皆熊罴之士,澈不敢言头功,只知竭尽全力,报国杀贼。此战,澈愿为公前驱。” 皇甫嵩说道:“依你所请。”同意了周澈的请求,用他为先锋,又问道,“皓粼,你部现有多少人马?可够用否?要不要我再拨些精锐与你?” 周澈说道:“澈部现有四千余人,足够用了,不需公另拨人马。” 皇甫嵩喜其胆色,笑道:“好,我就等你捷报传来。”王允击案赞叹:“若我军之将士皆能如皓粼c孟德,区区贼患不足为虑。” 周澈知道皇甫嵩c朱儁c王允作为几路军马的主将,还需再仔细商量军事,不多做打扰,就一同与曹操告辞离去。 出了皇甫嵩营,告别了曹操,候在营外的典韦c周仓c方悦等人围上来。 方悦兴奋地问道:“主公,是不是要出征了?” 周澈点点头,说道:“不错。” 方悦问道:“是打汝南还是打南阳?” 周澈答道:“汝南。” 周仓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已在汝南的战场上了,说道:“总算等到回家这一天了!” 其余亲兵也很兴奋,抚鸣剑而抵掌,神驰於汝南疆场。 典韦观他们的表现,心中想道:“周君帐下诸君闻战则喜,真皆勇敢之士。”对即将到来的汝南之战他也很期待,他是新来的,急切想在战场上表现自己,暗下决心,“周君说:立功疆场,以取封侯,此大丈夫之志。我这次从周君出征,必要立下首功!” 回到本部营中,周澈召集诸将,把皇甫嵩的将令传下,并告诉诸将他已被皇甫嵩委为先锋。 闻得将要出征汝南,并且本部是皇甫嵩一路人马的前锋,帐中欢呼一片,人人雀跃,个个抢着要当首发的第一营。 周澈很满意他们的求战热情,笑道:“皇甫将军给了我等一天的备战时间,后天上午出征。我给你们半天时间,谁最先做好本营的作战准备,谁就来当这个首发的第一曲。”诸将一哄而散,飞快地各去本部做秣马厉兵。 帐中静了下来,周澈对荀攸说道:“公达,这次出征,不知何时才能归来。打完汝南后,也许还要再去打南阳c东郡各地,我估计慢则一年,快也要大半年才能归来。你回去见见你的妻子吧!” 荀攸点头应是。 荀攸回家不提,周澈回到兵舍,安排了下事情,反正他明天就要出征,等他走后,袁薇c戚绣绣也要回安成去,需要安排兵马。 袁薇心中很是牵挂他将再次上战场,怕。 当年君欲行边疆,血犹热,志四方。我为君擦拭缨枪,为君披戎装!我高歌送君行,掌中弓虽冷,鲜血犹是滚烫。且为君倾此杯,愿君此行归来踏凯旋! 周澈少不了宽慰她一番,见她垂泪不止,调笑说道:“我叫亲随阿仁在安成买了些田地,以安置追从我的那三百兵卒,他们已转为我家的宾客c徒附,你回家后便是他们的主母,你这个样子怎么叫他们听你的话呢?” 袁薇含泪说道:“夫君放心,我定会把家中照看好的。” 周澈怜她年少,又不知自己此次出征何时才能归来,能否平安归来,听得她这话,把她揽入怀中。 是夜,钟繇c杜佑c郭俊c荀彧等人来给他送别。席间,钟繇击鼓,杜佑c郭俊吹笙,荀彧抚琴,给他合奏了一曲,以为壮行。 诸人大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9章 复击汝南伐召陵 初战典韦斩敌将 第二天,皇甫嵩c朱儁集合诸部,数万人马在营外列阵。 皇甫嵩c朱儁登上将台,检阅三军。 阳翟的百姓听说了他们将要出征汝南,来了很多人远望他们开拔。在县民们的远观下,皇甫嵩c朱儁检阅过部队,分别带军出城。王允送之。 朱儁先行,带着本部万余人向南而去,曹操c孙坚亦从其中。 周澈在皇甫嵩的部中,目送着朱儁部出发,数十成百的部c曲军旗在长长的行军队伍参差招展,行在最前的是孙坚战旗,接着是曹操战旗,却是如周澈被皇甫嵩用为前锋一样,在朱儁部下最为骁勇的孙坚也被朱儁任为了先锋。 望着孙坚c曹操的军旗远去,他心道:“文台勇武善战,孟德军略周全,此去必能再立功劳,也许等汝南战罢,他们没准儿会再升上一级吧?”试想孙坚c曹操在千军万马之前,骑马行於旗下的勇武之姿,不觉起了争强之心,又想道:“文台是朱儁部的先锋,我是皇甫公部的先锋,我们两个都是先锋,当最终会师於西华城下,再次见到文台之时,比起彼此的战功,我却不能落在他的后边!” 朱儁部开拔后,皇甫嵩下达了本部开拔的命令。 周澈是前锋,列在全军之首,军令一下,当即先发,周仓部头一个开动,随后各曲相继开拔。典韦c王慧c方悦等亲卫扈从在周澈左右,猛士举起军旗,行在部中。出了阳翟县界,沿着颍水向临颍前进。 阳翟距临颍约有百里,途中经过颍阳c颍阴,周澈部一路前行,日行五十里,两天到了临颍,再前行就是颍川与汝南的交界处。皇甫嵩所率之主力在他这部人马的三十里后。他令诸营停下,派人去告诉皇甫嵩,说已了颍川界。很快,皇甫嵩的将令传来:“明晨过界,击召陵。” 周澈接令,在临颍休整了一夜,复又前行,行二十里,出了颍川界,中午进入了汝南境内。 汝南境内离临颍最近的县不是召陵,而是隐强,隐强离临颍只有二十来里,因为距离颍川太近,此地没有黄巾驻军。 从隐强向东南,二三十里外即是召陵。 召陵这里屯驻了大约三千多人的黄巾别部,是西华黄巾军在外围的据点之一。西华在召陵的东北边,以西华为圆心,隐强c召陵c征羌c汝阳四个县刚好连成一个半弧,将西华拱卫其上。 周澈入汝南后一路不停,到隐强县外时天已傍晚,他停下军马装作扎营,待到夜色来临,急传军令,千余人驰行三十余里,於后半夜抵达了召陵城外。 皇甫嵩c朱儁从阳翟开拔,兵分两路来攻汝南,数万人马声势浩大,汝南的黄巾军早就得到了情报,他们严密地监视着这两路人马的动静走向。周澈率部进入汝南境,又抵达隐强县外,他的这些踪迹都被召陵c西华的黄巾军掌握着。 召陵黄巾得到的最后一个情报是:周澈屯兵隐强县外。当时城中驻军的将领还争论分析:争论周澈是会直接去攻打西华,还是会来打召陵,却没想到周澈的扎营只是虚晃一枪,却竟趁着夜色驰行了三十余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召陵城外。 直到次日早上,召陵城的黄巾驻军才惊讶地发现县外多了一支人马。城中守将名叫黄劭,乃是一员悍将。他昨夜在县寺中宿睡,一早闻听有人来报,说是周澈率部来到,大吃一惊,急忙披挂整齐,带着亲兵护卫登城观看。 周澈在颍川先守阳翟,又战舞阳城南,他的威名早传到了汝南。黄劭不敢轻敌。清晨的阳光下,他遥望城西,观之甚久,忽然大笑。 边儿上的黄巾诸将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发笑,乃有人说道:“周澈乃汉贼勇将,他昨日装着在隐强扎营,实却带兵夜行三十里,至我城外,将攻我城,而皇甫嵩率主力随其后,不日即到,我城危也,将军缘何发笑?” 黄劭指着远处周澈的兵营,笑对左右说道:“我闻周澈力守阳翟,使波才十万众不得破城,又取襄城c郏两县,逼使波才c何曼龟缩颍川郡南,不得寸进,又从皇甫嵩c朱儁战於舞阳城南,首陷波才阵,大破获胜,本以为他是个知兵的名将,今日一见却名不副实。” 左右的黄巾军诸将尽皆愕然,不解其意。一人问道:“将军怎么看出他是名不副实?” 黄劭指点周澈兵营,说道:“尔等且看:我召陵城外四面,东c南c北皆平地也,唯西临汝水,兼有丘陵,周澈不选东c南c北扎营,而却扎营西面。兵法有云:潮湿c丘陵地不宜扎营,他竟不知乎?”说完,又细观周澈营地,复又笑道,“不但他选择的扎营地点不对,而且你们再看,他麾下人马昨夜行三十余里,从隐强至我城外,恐怕早已疲惫,而他却不顾士卒疲累,强令搬石伐木,筑造营垒。看,那是他的将旗,。” 黄巾诸将顺着黄劭的手指望去,望见了一面歪歪斜斜的军旗。 黄劭笑道:“连他的将旗都歪斜起来,一可见士卒必已疲惫,二可见他治军不严。疾行而来,不顾军卒疲累强令筑营,又治军不严,且选错了扎营之地,故此我说他浪得其名。看来,波才c何曼之败,不是因为周澈太强,而是因为他们太弱。”汝南c颍川c南阳c东郡等郡国的黄巾军,除了陈国境内因为陈王刘宠数千强弩的威胁,无人反叛外,余下这几个郡,汝南c南阳c东郡都是连战连捷,只有颍川波才c何曼接连大败,最终覆灭。在没有亲身经历过颍川之战的外人看来,难免会觉得这不是因为汉军太强,而是因为波才c何曼太蠢。 黄劭是汝南黄巾的悍将,攻破平舆,激战召陵,大败赵谦,在历次战事中,他都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因其悍勇,所以被汝南黄巾的渠帅彭脱派到召陵镇守汝南前线。在观望过荀贞的部队后,他当机立断,做出了决定,对左右诸将说道:“周澈部前锋只有千余人,又是长途奔袭,他且不爱惜士卒体力,强令兵卒筑造营垒,若是此时我军出城,必获大胜!” 左右诸将有犹豫的,说道:“此部下虽只千余人马,然皇甫嵩主力在后,皇甫嵩带了数万人,恐非我城可敌。” 黄劭说道:“皇甫嵩不会来我召陵,而是会直接去围西华。” 诸将问道:“为何?” 黄劭答道:“我西华城内外有精兵八万余,皇甫嵩若来我召陵,难道他不怕被我西华精兵从后击之么?我敢断言,汉贼来围我召陵的必只有周澈这一部人马!” 仍有人迟疑,说道:“就算皇甫嵩会直接去围西华,可彭帅给我等的军令是:守好召陵,并未叫我等主动迎击。” 黄劭慨然说道:“大丈夫当雄飞,岂能为守户之犬?何况,我等今出城击周澈,也是为了能助彭帅守好西华啊!皇甫嵩号天下名将,西华城内外虽有我数万兵马,然亦恐会陷入苦战,我等岂能坐视?如今周澈初至,部卒疲惫,而我部养精蓄锐,又他只有千余兵马,而我城中兵马三千余,此正是以逸待劳,以众击寡,该我等先击之时,只有击败了此贼,我等才好去助西华,若不先击,外有他千余人马,我等怎么出城去救西华?” 诸将被他说服,说道:“请将军下令!” 黄劭当即点兵两千,留了副将带千人守城,亲带这两千人马出城。 周澈部停驻在召陵城外五里。 黄劭等在城上观看周澈部的军容,周澈也带着诸将在观望城中的守备。 在这兵临城下之际,周澈尚有闲心去说些别的事,他笑问左右,说道:“尔等可知这召陵县里出过一位大名士么?” 方悦c庆锋c典韦等人都是武夫,不知周澈说的是谁,荀攸c王慧等人却是知道。 “皓粼说的是许叔重么?”荀攸问道。 周澈说道:“然也。”许叔重,名慎,师从经学大师贾逵,博学经籍,被名儒马融推重,号为“五经无双许叔重”。此人最大的成就不是在经书上,而且在文字训诂上,他历经二十余年,编撰写成了一部说文解字,与成书於战国的尔雅堪称字书里的双壁。 典韦问道:“许慎?可是许劭c许靖的同族么?”许劭c许靖的月旦评十分出名,典韦亦曾闻他二人之名。 周澈摇头说道:“许慎是召陵人,许劭c许靖是平舆人,平舆许氏三世三公,权贵之门,召陵许氏世以儒学为业,他们只是同姓,并非同族。” 正说话间,看到召陵城门打开,一支人马杀将出来。诸人不惊反喜。庆锋大喜说道:“果如荀君所料,贼兵出城来了!” 方悦挺身请命,说道:“我带骑兵击之!” 却原来,黄劭目睹所见之周澈部人马疲惫c将旗歪斜以及选择城西为筑营地,并及周澈“强令”部卒筑营,却全都是出自荀攸“诱敌”之计。 时间回到前天。 在颍川和汝南的边界处,接到皇甫嵩令周澈部进攻召陵的军令后,荀攸对周澈说道:“召陵城中有贼兵三千余,贼将黄劭号为勇猛,元福部只有千余人马,若要强攻怕难破城,若想胜之,唯有出奇计。” 周澈深以为然,问道:“计将安出?” 荀攸胸有成竹地说道:“我部可先至隐强,在隐强城外装作筑营休整,等夜色到临,趁夜急行到召陵城外,城中贼兵必然无备。” 王慧在旁插口问道:“可是要趁他们不备,发起夜攻?” 荀攸笑道:“元福部只有千余人,又疾驰大半夜,如何能发起夜攻?” 庆锋问道:“既不夜攻,又为何夜行?” “我此计不是为了夜攻,而却是为了诱敌。” 一旁的韦强问道:“如何诱敌?” “城中贼兵无备,次日见到我军列阵城外后必然大惊。这个时候,我部可以装出疲惫之态。贼将先是大惊,继而又发现我部疲惫,定然转为大喜。” 韦强领悟了荀攸之计,拍手叫好,说道:“如此,贼兵必会出城击我!” 荀攸笑道:“正是。当贼出城击我之时,我可先诈败,诱其追之,然后设伏击之。待剿灭了此股出城贼后,再猛攻县城。如此,召陵易取。” 周澈大喜,当即同意了荀攸此计,因此才有了昨夜的疾驰三十余里。疾驰到城外,他选了六百精锐,令他们就地休息,等到天亮后,又令余下的六百人伐木取石,装成疲惫不堪的样子,筑造营垒,并将军旗歪斜插放。如此种种举措,果将黄巾守军引出。 此时方悦请令出击。 周澈笑道:“公达之计是先败再胜,你部百骑乃我部精锐,若派你去迎敌,贼兵恐怕一下就被会吓回城中,又如何全歼彼等?又如何趁机取城?”他叫来周仓c韦强,令道,“带你们的人马迎敌,不必死战,略战片刻即可向后逃跑。”周仓c韦强应令,急带本部各五百人迎上杀出城来的三千黄巾军。 黄劭望见周澈部中起了一阵骚动,随即有一两百人急匆匆丢下了手上的木头c石块,仓促集合,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迎击上来,而余下的那些人马则也各自丢掉手中的木石,在战鼓的催促下向周澈的将旗靠拢。 他喜道:“周澈定没料到我带兵出城,故此居然丝毫无防备!尔等看,他麾下人马慌乱无错。随我杀过去,先将这迎上来的一两百人杀散,再直扑彼之主力!” 左右黄巾诸将应令。他们多是步卒,很少骑兵,五里地不远不近,一刻多钟后与迎战上来的周仓c韦强的部队碰上了头。 韦强谨遵周澈的将令,只虚虚遮挡了一番即带部败退。他部下这一曲人马也确实没有怎么经过休息,实际上,就算他想阻击黄劭部人马怕也是阻击不住的,也因为此,使得黄劭越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大喜之至,顾不上追杀韦强的败卒,直往周澈的将旗处扑来。而周仓却是迂回,看样子是准备截断黄巾军的后路。 远远望见了将旗下一个披甲带刀之人,在一群亲卫簇拥着向西逃跑。黄劭指着叫道:“此人定是周澈!谁能把他抓住,赏钱十万!” 受此重赏的刺激,他部下的诸将c兵卒奋勇争先,盯着周澈的将旗直追上去。因为注意力全在周澈身上,所以他们只看到了前边周澈的主力四处逃散,却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逃跑的汉军却是散而不乱,尤其南北两侧各有大约两三百的骑兵,在逃出了数里后绕到了他们左后c右后两个方向。 眼看就要追上了周澈,周澈身边的部众大多散逃,只留下了不到百人的护卫,忽闻得不远处一个丘陵的后边鼓声大作。 周澈带着这百人停下了脚步,转身面对他们。 黄巾军诸将见周澈此等举动,鲁莽的大喜之极,忙不迭催着本部往前冲杀,机灵点的不觉为之一呆,有的人已隐约觉得不妙。 黄劭冲在最前,距周澈只有百步之远,骑马舞矛,直取周澈。 周澈身后转出一人,持双铁戟,徒步迎上。 黄劭自恃马快甲厚,哪里把一个徒步迎上来的“步卒”放在眼里,只管催马疾行,长矛前刺,刺向此人的前胸。在他想来,他本就力大,再借助马速,这一矛必能将这个不知死活的“步卒”刺死,若是刺的位置对了,没准儿还能将之挑起,这一招是他最好用的,此前与汝南郡兵的作战中,他常常这样干。长矛刺出,却没能刺中对面这个“步卒”,只见这个“步卒”把左手铁戟交到右手,展开左臂,把他刺出的长矛夹在腋下,顺手拽住矛柄,大喝一声。黄劭只觉一股巨力从矛柄上传来,身子被拽得前倾,双腿不由自主离开了坐鞍,如腾云驾雾也似摔倒了地上,一下被摔得眼前金星四冒,耳中听得这个“步卒”又是一声大喝,紧接着一声巨响,随后是马匹嘶鸣之声,再接着胸前一凉,剧痛难忍。 他好不容易从摔下马的晕眩中晃过神,睁眼看去,见他的坐骑栽倒一边,而自己的胸前中了一柄铁戟。那个“步卒”则拿着余下的一柄铁戟迎上了从在他身后杀上来的黄巾兵卒。他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的一个念头是:“此人是谁?” 杀了他的正是典韦。 跟着黄劭的这些黄巾兵卒除了四五个骑兵外,余下的都是步卒。周澈身后的百十人除了亲兵外,半为周仓部中的蹶张士,半为方悦曲中的陷阵士,在王慧的指挥下,蹶张士举弩射矢,黄巾兵卒人仰马翻,庆锋趁机率陷阵士掩杀上去。 在十余个虎士的保护下,荀攸以及文职公人等从不远处的丘陵后转出,令战鼓转为急促。 方悦带的三百骑士聚集起来,发一声喊,向这支黄巾军的左后c右后发起了进攻。 江伟c韦强c周仓等各带本部人马,从四散逃跑改为转回来发动攻势。 周澈拔刀在手,催动坐骑,带着亲卫接应住在前厮杀的典韦,并力向前冲杀。 前有周澈c典韦等勇将以及蹶张士和陷阵士,后有方悦带的三百骑士,左右有周仓c江伟c韦强等的猛攻,而黄劭又已被典韦阵斩。黄巾军早在之前的奔跑追逐中就散乱了队形,此时又四面受敌,哪里能抵挡得住?大乱溃败。 周澈依荀攸之计,一战而斩黄劭,大破出城的黄巾军。 召陵城中只剩下了千人守军,他们在城头看到了周澈计破黄劭部三千人的过程。最初,他们还想出城增援黄劭,但在远望到一个持双铁戟的汉军甲士阵斩了黄劭,并一拳将黄劭胯下那匹因为失控而而乱跑的坐骑击倒后,大为震恐,断了出城的念头。 他们不敢出城,周澈主动攻城。 在击溃了出城的黄巾兵后,周澈一边令方悦率骑兵继续追杀,一边收拢各曲步卒,整部进至城下,令抬出云梯,命兵卒鼓勇附城。 昨夜,周澈麾下这先锋一千两百人行了三十余里,於后半夜抵达了召陵城外,虽然休息了两个时辰,可是又经过刚才一番激战,要非周澈平时训练严格,练兵不辍,这一千二百人又是从四千人中精选留下c主动从周澈出征c斗志昂扬的锐士,怕早就坚持不住了,但是现在,却还有余力攻城。这种悍勇善战的程度令城中的黄巾守卒为之骇恐。他们何尝见过这样精锐的部队?简直如狼似虎。 典韦初战就阵斩了黄巾守将黄劭,庆锋暗自咬牙,要与他争个高下,身披双层重甲,带着陷阵曲的兵卒首先附城。 王慧c荀攸等把战鼓拉到城外,周澈亲自击鼓助阵。鼓声高昂,激荡云霄。迎着城头守卒的箭矢,庆锋身先士卒,攀援云梯,衔刀而上,有两层重甲之护,守卒的箭矢对他毫无影响。守军本就惊恐,无心守城,竟被他轻松登上了城头。 跃上城头,他叱咤呼喝,左旋右斩,以刀击敌,所向披靡,护住搭放云梯的垛口,接应陷阵曲的兵卒们上城。 他没有恋战,接应了数十人上城后,留下了一半守护云梯,带着余下二十多人向城下杀去。城中只剩下了千人守卒,城墙有四面,被周澈攻打的这面城墙因是正面周澈之故,守卒虽然较多,也只有四五百人,如何能挡得住庆锋这帮熊罴?陷阵曲的兵卒皆穿精甲,皆用利刃,二十余人摆出一个三角形的进攻阵势,在庆锋的率领下,杀到了城下,打开了城门。 韦强c江伟c周仓各率本曲部一拥而入,城中守卒或跪地投降,或弃城而逃。 昨晚抵达城外,今天不到午时就取下了召陵。此时,皇甫嵩的主力刚入汝南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0章 乘胜追击克征羌 会师西华收陈到 见城门被攻破,周澈率各部一拥而入,城中守卒或跪地投降,或弃城而逃。昨晚抵达城外,今天不到午时就取下了召陵。 此时,皇甫嵩的主力刚入汝南境,他接到周澈的捷报,拄剑惊叹,对身边诸将说道:“何其速也!何其速也!” 他却不知,周澈帐下毕竟人才济济,文有荀攸c王慧等,武有典韦c黄盖c桓玄c庆锋等,无一不是人中之杰,用这一批谋臣勇将,带着精心练出来c经历过多次血战的精卒,对阵三千黄巾,攻打一个小小的召陵,还不是手到擒来。 周澈部在召陵休整了一天,掩埋死者,治疗伤者,收监俘虏,清查缴获,安抚县民。 晚上,皇甫嵩的军令送来,只有四个字:“攻打征羌。”随着这个军令来的还有之前滞留在大营的三千军马。 皇甫嵩派周澈来召陵,实际上并没有指望周澈只凭一千余人的先锋部队就能打下召陵,他本来之计划是打算等进入汝南,兵分三路,一部两千人加周澈的三千人来帮周澈攻召陵,一部三千人去击征羌,他则带主力去西华城外屯驻,只是没想到周澈一战即下召陵,计划不得不随之改变。他决定不再另外派人去围击征羌,而是干脆给周澈自由发挥,把周澈之前滞留在大营的三千人给他补上,依旧由周澈去攻打此城。他自己则带主力去西华。 周澈接到军令,当晚又让兵卒们休息了一夜。次日一早,他从随后赶到的三千人里抽调出了五百人,令他们:“留守召陵,照顾伤者,看管俘虏”,带着余下兵马,合计三千六百余人,兵发征羌。 征羌在召陵东边,相距三十余里,本是个乡,唤作当乡。本朝初年,来歙征羌有功,后被刺身死,光武皇帝赠其征羌侯印绶,并在此地筑城,改名为征羌侯国 征羌城中有黄巾守卒两千,主将名叫刘向,较之黄劭,刘向勇武不足,然颇有智谋。 召陵城半天就被周澈攻陷的消息传来,刘向大惊失色。他原本还想:要是汉军攻打召陵,他就带兵援救之,却没料到,前脚才接到周澈兵临召陵的军报,后脚就又接到了召陵城陷的军报。他召集诸将,将此事告与他们知晓,诸将亦是惊骇。 有人说道:“周澈善战骁勇,只用千余人就大破黄劭的三千人马,半天内攻下了召陵城,如今皇甫嵩又给他增兵三千,我城内却只有守卒两千,断非他的敌手。将军,快点遣人去西华求救吧!” 刘向愁眉不展,说道:“我岂会不知我等非周贼敌手?只是又据军报,贼将皇甫嵩带两万余人正向西华进发。西华现下自保不暇,如何会来援救我等?” 诸将皆道:“这该如何是好?” 刘向苦思无计,说道:“眼下之计,只有紧闭城门,固城自守。” 黄巾诸将多不知兵法,刘向在汝南黄巾军中以智谋闻名,诸将接受了他的办法,各去营中召集人马登城,严加守备。 周澈率部进至征羌城外,安营扎寨,召集诸人,商议攻城事宜。 荀攸说道:“我部前日入汝南,昨日取召陵,阵斩黄劭,大破数千贼兵,征羌城中的贼兵必为之胆寒,断不敢出城与我野战,而据报,征羌城内的贼兵虽比召陵少,犹有两千,他们如闭门谨守,我部攻之不易。” 周澈说道:“公达所言甚是。”见荀攸面露微笑,料他已有定计,遂问道,“公达,你必已有对策,敢问是何妙计?” 荀攸笑道:“不过骄兵暗攻四字。” 周澈问道:“是何意思?” “我军克复召陵,挟大胜之威而来。强敌临境,征羌城内的贼兵必鼓足了劲,想与我一决死战。当此之时,如果攻城,徒有伤亡,不见得能把城攻下,得不偿失。与其如此,我以为我军不如故作骄兵之状,以泄贼兵之气。” “以泄贼兵之气?” “易云: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贼本欲与我决死战,而我军临城下后却骄横放纵,无攻城之举,久之,贼兵之气必泄。待其气泄,我部选勇攻之,或能一举破城!此即骄兵c暗攻也。” 周澈赞道:“好计!”问王慧c黄盖c桓玄,“君等以为如何?” 黄盖笑道:“曹刿大破齐师,既克,庄公问其故,曹刿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公达先生此计,正与曹刿此论暗合。依此行之,至多四五日,必能攻下征羌。” 诸人没有异议,周澈即按此计行事。 筑成营后,他选了五百精锐,由庆锋带着驰行到城下耀武扬威,招降城内。 庆锋驻马城下,向城内高声叫道:“我家将军与尔等贼兵大小十余战,先破颍川贼,继又灭召陵贼,战胜攻取,无不如志,波才c何曼c黄劭授首,今临尔等城下,尔等兵微将寡,城小难守,还不速降,更待何时?” 刘向令守卒射箭。 庆锋策马后退,遥指城头,大骂道:“好贼子!等我家将军攻下城后,乃公将尔等碎尸万段!”带部返回营中。 他这般骄横的姿态,令守军诸将无不大怒。 有人骂道:“此贼子是谁?这般骄横,小觑吾等,可恨可恨!”请命出城,却被刘向阻止。刘向深思熟虑地说道:“周贼诡计多端,这或是他的激将之法,我等不可上当。我部人马本就不多,不可再分兵出城,守好城池就是。” 刘向以为这是周澈的激将法,但随后两天发生的事情却叫他迷惑不解。 连着两天,他在城头上远观周澈营,只见周澈闭营门不出,从兵卒中选出了百十人,分为数队,在营中蹴鞠游戏。白天蹴鞠作乐,晚上升起灯火,大宴诸将。他们虽看不到荀贞与诸将夜饮作乐的场景,但隔着几里地,在寂静的夜中,他们於城头却都能听到周澈营中发出的喝酒欢笑之声。 刘向不由狐疑,心道:“我原以为那日周贼招降是他的激将之计,然以这两日看来,他却是真的如此骄横?屯兵我城外两天,一次也不攻我,反日夜蹴鞠饮酒作乐,简直视我城中如无物也。” 城中的黄巾守军本是如临大敌,谁知周澈抵达城外后连着两三天没有攻城,只是日日作乐,守卒们不由松懈了下来。 刘向虽觉得不对,也多次叮嘱约束诸将务必要谨守城头,可守卒也是人,弦紧绷了两三天,难免精神倦怠,他们又缺乏足够的训练,军纪不强,城防不可避免地渐渐放松。 这天晚上,刘向才从城头上巡查下来,回到城中住处,尚未解甲就寝,忽闻得城头杀声大作。 他猛然惊起,失声叫道:“哎呀不好!周贼攻城了?”慌忙抓起佩剑,冲出门外,带着亲兵们往城头奔去,才出住处不远,就见前边火光大作,一股股的溃卒从城墙方向逃遁过来。 他劈手抓住一个溃卒,喝问道:“城头为何起乱?” 这个溃卒满脸惊惶,想逃,又不敢挣脱刘向的手,仓急地叫道:“将军,周贼攻城了!” 刘向又气又恼,骂道:“既然周贼攻城,尔等为何不守在城头?反而逃跑?” 这个溃卒叫道:“前几天来咱城外劝降的那个贼将太过勇猛,他先登城头,一双铁戟连杀一二十人,还有另一个贼将,也是用的双铁戟,一样勇不可当!”他说的庆锋和典韦,他两人都好使双铁戟。 刘向大怒,抽出佩剑,一剑将这个溃卒刺死,骂道:“你惧贼兵精勇,却不惧我宝剑锋利么?”带着亲兵往城墙方向冲去,企图组织守卒进行守卫,越往前去,碰上的溃卒越多,离城墙还有五六十步时听得轰然一声响,抬眼望去,见是两个各持双铁戟的汉军甲士带着一群汉卒合力杀散了守门的黄巾卒,打开了城门,早在城外等候的三百汉军骑兵在一员骑将的带领下冲入城中。 刘向绝望地看着汉军骑士突入城内,知这征羌城守不住了,由亲兵们护卫着,掉头向城北逃去。 率汉军骑兵入城的骑将正是方悦。辛瑷入城后,一眼就看到了刘向。没办法,刘向又是精甲宝剑,又是被亲兵簇拥,而且先前溃卒是从城头向城内逃,他却是从城内往城墙去,一望即知定是城中守将。 方悦策骑紧追,杀入刘向的亲兵群中,舞动长矛,在马上左突右刺,连杀数人,撵上刘向,从后急刺,把他给刺死了。 前时攻召陵,荀攸献计,诱敌出城,典韦阵斩黄劭今夜破征羌,公达再妙策,骄兵暗攻,方悦又阵斩刘向。 后军周仓c江伟c韦强c桓玄诸部及皇甫嵩派来的人马入城,厮杀了一夜,黄巾守军或死或降或逃,征羌城易手。 次日一早,周澈传捷报给皇甫嵩,刚好朱儁的捷报也送到,皇甫嵩把这两份捷报放到一处来看:周澈的这份说他夺下了征羌,朱儁的这份说孙坚c曹操自入汝南,所向无敌,连破黄巾,先后斩杀黄巾小帅c渠帅数人,斩获数千,已进至吴房,不日就可抵达平舆。 皇甫嵩把这两份捷报出示给诸将观看,感叹说道:“周c孙c曹三将,虎豹难争锋。”回文朱儁,说他已带兵到了西华城外,只等朱儁到来,就可发起总攻,又回文周澈,令他带部来西华城下会合。 周澈接到皇甫嵩的回文,收拾过征羌城里的黄巾财货,全军出城,前去西华。 因贼乱之故,去西华的官道上行人稀少,偶有所见亦多是避兵他徙的流民,衣不蔽体,蓬头垢面,见他们路过,或神情呆滞地跪伏路边,或远远地拔足逃走。出征羌二十余里,到的一个路口,一条岔路由此折向东去。军中的乡导指引道路,说道:“沿着咱现在走的这条路前行,不下路,再走十余里就是西华。”江伟往岔路上望了眼,问道:“这条路通往何方?” 周澈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地图,对照地图,比较路形,说道:“是不是汝阳?噢?这条岔路是去汝阳的?” 向导恭谨应道:“是,由此向东,也是再走十几里就是汝阳。”周澈收起地图,手搭凉棚,往东边眺望,隐隐约约望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似有个黑点,那里应该就是汝阳了。 周澈点了点头心道:“等打下西华,如果有空,得去汝阳看看。” 汝阳是一座名城,当年迎娶袁薇的时候,他来过。县中士绅众多,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就是汝阳冠族,还有一个名族,即汝阳周氏,就是周澈族里的嫡系长房。 官道两边是田野,受兵灾之害,麦苗倒伏,留下被人乱踩践踏的痕迹,无人照看。江伟瞧见远处东边田中有四五个人结伴行走,问道:“那是什么人?” 韦强猜测说道:“莫不是黄巾贼兵的哨探?”隔得远,看不清楚。庆锋c典韦带了十几个亲兵驰马奔入田间。 周澈等勒住坐骑,停到路边,一面催促部队前行,一面观瞧典韦等人。 典韦等很快就追上了那几个人,拔刀转马,将之围住,停了片刻,可能是查清了对方的来历,没有动武,而是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了过来,带到路上,送至周澈马前。 周澈看去,只见这几人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带着刀剑,虽然形貌窘迫,大多身体壮健,不似常人,其中一人被护在中间,像是首领,观其年岁相貌,约二十多岁,尘土满面,掩不住白皙的肤色,站在荀贞马前,尽管窘迫,举止不失礼节,显是个读过书的。 周澈看着他眼熟,熟识良久,忽然想起,这不是嫡系族长周恂么?他在任安成结婚时,这周恂曾携妻相贺,鲜车怒马,数十豪奴c骑卒c美婢随从,此人极有名士风范,令周澈印象深刻。此时看去,可不就是眼前这人? 周澈从马上跳下,揖手说道:“这不是汝阳周君么?” 他认得周恂,周恂却不认得他了。 周恂以前相贺时,只是碍于袁家的面子才勉强给安成那支周氏支脉一个面子,压根没正眼看过周澈,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精甲黑袍c穿着红色披风c威风凛凛的将军居然会是几年前的一个小小乡长?他颇是惊讶,说道:“你认得我?” 周澈笑道:“你不是汝阳周君么?咱们汝南周氏嫡系大长房啊!” 周恂说道:“正是。”犹豫了下,问周澈,“你说咱们?足下也姓周?敢问足下名讳?” 周澈先不答他,因为记起了他是周恂,再看他身后诸人时也大多认了出来,大多是几年前随着周恂来贺礼的周家奴仆c宾客,其中一人身量不高,穿在身上的袍子松松垮垮的,脸上抹着脏泥,乍看之下是个脏小子,仔细看去却分明是个妖娆的女子,正是那个跟着周恂在婚礼上来过的妾室。 只有一人不认得。这人二十出头,浓眉大眼,面孔黑红,敦实健壮,腰上插了柄环首刀,虽然面对荀贞,在周澈部下亲兵的监视之下,却不卑不亢,挺胸直立,颇有胆色。 周澈多看了这个年轻人几眼,这才笑对周恂道:“君可能不记得我了。在下周澈,现为度辽将军。” 周恂怔了一怔,说道:“足下籍贯可是汝南安成?” 周澈笑道:“正是。” 周恂说道:“啊呀!原来是周皓粼啊!” 周澈执礼道:“君这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怎么落得如此狼狈?” 周恂长叹一声,说道:“我等是从南阳郡来,往汝阳去。” 周澈讶然问道:“怎么是从南阳郡来?” 周恂说道:“在下岳丈乃是南阳郡人,黄巾贼起时,我与拙荆正在岳丈家,城池被贼兵攻破,我岳丈一家死於贼中,拙荆也死在了贼手,在家中宾客的拼死护卫下,在下侥幸逃得生天。” 周澈说道:“原来如此!”心道,“我记得他几年前他贺喜时就是携妻和妾室来的。”对他妻子的模样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是个容貌寻常之人,如今却不料死在了贼乱之中。 黄巾一起,各地死者甚多,周澈这种事儿见得多了,劝慰了周恂两句,目注那个魁梧的年轻人,询问周恂:“族长,此人气宇轩昂,仪表不凡,不知是何人也?是君家的宾客么?” 周恂回头看了眼,答道:“非也,非也。这位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周澈“噢”了声,问道:“此话怎讲?不知这位壮士是谁?” 周恂介绍说道:“此人乃吾郡郎陵人也,姓陈名到,字叔至。在下从南阳归家,路经郎陵,碰上了数十黄巾游贼,彼等贼子见我家此婢貌美,遂心生歹意,围杀我等,在下的宾客死伤大半,幸好叔至路遇,拔刀相济,这才将我等救下。救下我等后,我与叔至互通姓名,他闻我要去汝阳,又见我身边宾客死伤泰半,便仗义相助,主动送我归家。这一路上,全靠他了!” 周澈听到“郎陵”这个词,心中一动,郎陵是汝南的一个县,和征羌一样也是个侯国,荀淑在这里做过郎陵侯相,他心道:“陈到陈叔至?” 这个名字他好像没有听说过,也好像有过耳闻,记不清楚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听说的了,不过不管有没有听说过,只冲此人路遇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以及将数十黄巾兵杀散的勇武,已使他起了招揽之意。他笑问陈到:“陈君是郎陵人么?” 陈到答道:“是。” 这时荀攸笑道:“我族祖父讳淑,曾在郎陵为官,不知陈君可知?” 荀淑为郎陵侯相时莅事明理,有“神君”之称,陈到虽然年轻,荀淑在郎陵为官时他还没有出生,但也听长辈说过荀淑之名,当下恭谨答道:“在下听长辈说过神君之名。” 荀攸笑道:“你我也算有缘了。”问周恂,说道,“周君,我部刚攻复了召陵c征羌两县,现奉令赶去西华。皇甫将军率数万精锐已屯兵西华城下,不日将与黄巾贼之主力决战。君是跟我部去西华?还是归家去呢?” 想当年在贺喜见到周恂时,周恂是何等的风流姿态,今日却狼狈不堪。若在太平时,以他的家世才华,可能会是一个名士,而在战乱中,他却是落地的凤凰不如鸡,此即所谓之:“百无一用是书生”了。从南阳到此地,周恂历经艰难,多次碰到凶险,护卫他的数十个宾客如今只剩下了这么几个,他早就胆骇疲惫,只想归家,说道:“我在路上碰到流民,听说黄巾贼未能攻下汝阳,我离家多月,也不知父母如何了,归心似箭,就不和足下去西华了。” 汝阳有好几个大族,袁氏c嫡系周氏,特别是袁氏,数代显贵,就食他家的宾客c徒附极多。在他们的组织抵抗下,汝阳是汝南郡内仅有不多的几个没有失陷的县城之一。 周澈点头说道:“族长,此地离汝阳还有十几里,这样吧,我派一屯人护送你归家,如何?” 周恂感激不尽。 周澈笑对陈到说道:“足下高义,有古侠士之风。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到说道:“周度辽请讲。” 周澈按剑顾盼,遥望西华,慨然说道:“今黄巾贼起,百姓受害,此正壮士用武,为国出力之时,君不辞路远,将周君送至此处,离汝阳已经不远了,有我一屯兵马相送,周君必能安然归家。足下勇武尚义,可敬可赞,如此好男儿,何不从军杀贼?上则报国,下则安民。” 陈到踌躇,说道:“这。” 周澈笑道:“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对陈到说道,“君县郎陵现今沦陷贼手,君无家可归,不知可有亲戚相投否?若去投亲,路上不可没有盘缠。来人,取十万钱来,赠与这位义士。” 周澈在和周恂c陈到等人说话的时候,路上行军不断。破敌c陷阵c虎士c突骑诸部以及皇甫嵩增派的人马络绎经过,兵卒昂首,战马嘶鸣,甲械耀眼,军旗纷纷,一些武勇之士的腰带或者马鞍上还挂着一串串斩获的耳朵,杀气外露,凡有英雄志向之人,目睹此景,都会不觉心神澎湃。陈到看看行军的步骑劲卒,再收回目光,看看侍立在周澈身后的典韦c庆锋c黄盖等虎士,再看荀攸c王慧等文士,觉得这些人都是出众不凡之辈。 他心道:“汝南战乱数月,郡兵也罢,贼兵也好,我见的兵马多了,从没见过像眼前这样的精卒。这位将军名叫周澈,乃是前几年威震豫州的人物,更是名门之后。适才闻他说刚攻破了召陵c征羌,我闻路上流民言,近日间有个汉家的将军先是半夜攻陷召陵,接着又一战攻复征羌,却原来是他!”暗中思量,“既是名门之后,又勇武敢战,或能报我血海深仇。” 他做出了决定,拜倒在地,说道:“月前贼兵攻破郎陵,小人的父母死於贼难。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发下誓言:此仇不报,不为人子!只是身单力薄,却无机会,所以只能徘徊在郎陵县外,扑杀落单的贼兵,因缘际会,碰上了周君,又随着周君至此,见到了足下,这是上天给我报仇的机会!到愿从周度辽讨贼!” 周澈闻言,心道:“我说郎陵早就失陷,他为何却还在城外不走?却原来是为报父母之仇。这是个孝子啊。”把他扶起,肃容问道,“不知破郎陵者是黄巾军中哪个贼渠帅?” 陈到咬牙切齿地答道:“是刘辟!” 周澈说道:“刘辟现就在西华,我定助君报此深仇。”上下打量他,见他衣破衫烂,脚上穿的布履都烂了,露出脚趾在外,当即令庆锋c典韦,说道:“取我衣鞋来,再牵匹马来。” 不多时,庆锋拿着衣鞋c典韦牵着马来到。 周澈先将衣c鞋捧给陈到,说道:“路上难以制衣鞋,你我身材相仿,先将就着穿我的罢!”又接过典韦牵来马匹的缰绳,问他,“可能骑否?” “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这一套笼络人心的手腕周澈现在是运用的得心应手。这种手腕对三四十岁c久在红尘里打滚的老猾之辈可能用处不大,但对陈到这样二十出头c轻死尚气的年轻人却是必杀技。陈到一下就被感动了,不过他与姜枫有点相像,不是个能言之人,接过衣鞋,把感动放在心中,答道:“能骑。” 周澈笑道:“那这匹马就归你了!”把缰绳给他,又叫亲兵取来饭食c饮水,分给周恂c陈到等人,等他们饱餐一顿,点了一屯人马送周恂等去汝阳,带着陈到c典韦等继续前去西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1章 连战连捷终受阻 鼓舞士气需冲锋 话说汝南郡比颍川郡大得多,全郡三十七县,民口二百五十余万,也因此汝南黄巾也比颍川黄巾多很多,共约十四五万。这十四五万汝南黄巾大致分来,可以分成四个山头,分别以彭脱c龚都c何仪c刘辟为帅,除了这四人,其余出名的贼渠帅又有黄劭c刘向c吴霸等人。现如今,这些汝南黄巾军中有名的渠帅除了被周澈部将斩杀的黄劭c刘向,皆应彭脱之召,云集西华,总共合兵八万余众。 这八万多人悉为精壮,是十数万汝南黄巾中的精锐,大多参与过攻城c野战及与汝南太守赵谦和之前的桓玄的数次鏖战,多是有经验的老兵,单论战斗力,比波才c何曼的颍川黄巾强,因为波才c何曼连战连败,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时间练兵,而汝南黄巾却是连战连胜,攻陷了汝南三十余县,除了寥寥无几的几个县城外其中就有安成,几乎把汝南全境都打下来了,连汝南郡兵c地方豪强私兵等等在内,先后歼敌四五万人,缴获了大批的物资,并有充足的时间整军c练兵。总而言之,现在西华城内外的八万余黄巾兵卒皆为精锐,彭脱c龚都c刘辟c何仪c吴霸诸将也都是汝南黄巾诸多渠帅c小帅中的翘楚人物,或以智谋出名,或以勇武出众。 周澈率部抵达西华城外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个敌人。 皇甫嵩三天前已至城下,在城西立下了营寨。 周澈至帅帐拜见皇甫嵩,此时皇甫嵩正在大帐里观看地图,见周澈来到,展眉站起,笑道:“周度辽来了?快坐,快坐!” 周澈谢过,跪坐下来。 皇甫嵩笑道:“周度辽大展神威,先破召陵,又破征羌,连战连捷,扬我汉军威!我选你做前锋没有选错啊。因君之故,现今我军士气高昂。” 周澈谦逊不已,问皇甫嵩,说道:“哪有!哪有!还是靠皇甫公指挥有方!不过刚才吾率部到时,远望西华,见西华城内外皆有贼兵,城头守备森严,城外连营数里。不知公有否与贼交锋?” 西华城内的黄巾军中有懂兵法的,知道“守城必守野”的道理,没有一味地龟缩城中,而是派出了三万人马驻扎城外,与城中成犄角之势。周澈刚才远观之时,发现这支屯驻在城外的黄巾军兵营似模似样地还在营外挖了沟壕,沟壕内栅栏高耸,很像回事儿。 皇甫嵩说道:“我率军到后,曾令傅司马带兵冲营,不过没有成功,被黄巾贼打退了。” 周澈说道:“被黄巾贼打退了?” 皇甫嵩点了点头,他不避讳自己一时的失利,况且他派傅燮带兵去冲黄巾军的兵营本也就是试探之举,是为了试试汝南黄巾军的战斗力。他说道:“较之颍川黄巾贼,汝南黄巾贼颇是骁悍,不可小看。前日,傅司马带兵挑战,贼将名唤吴霸者出营应之,此贼年岁不大,约有二十三四,黑甲使矛,极其悍勇,傅司马部千余兵卒无人能抵其锋锐。当他冲阵之时,我闻黄巾贼兵皆大呼:小霸王,竟是以西楚霸王比拟於他!” 周澈心道:“吴霸?”翻检记忆,想不起此人,说道,“噢?黄巾贼中竟有此等悍将?吾倒是想会一会他。” 皇甫嵩笑道:“不急,不急。贼兵势大,我已打探清楚,城内城外贼兵合计八万余人,彭脱c龚都c何仪三人率五万余人守城内,刘辟c吴霸率三万人守城外,汝南黄巾贼的精锐尽在於此了。此战不可操之过急,当从容图之,且等朱将军带部来到,再与之决战不迟。” 周澈应道:“是。”心道,“皇甫嵩这是老成之言。”皇甫嵩确有名将之才,“将不因怒兴师”,时刻都需要保持着冷静的心态,也只有这样才不会中敌人之计,落入敌人的圈套,被敌人牵着鼻子走。不管敌人怎么打算,怎么做,我方只管按照对己方有利的部署来做就是。 皇甫嵩笑对周澈说道:“周度辽,你六日内连复两城,斩贼渠帅二人,那黄劭之名,我也是曾有听闻的,乃是汝南黄巾贼中的一员猛将,竟被你一战斩杀,又杀贼数千,实为大功一件,我会给你请功的。你连日征战辛苦,且带你部兵卒休整几日,到朱将军来后,我等再议该如何破贼。” 周澈应诺,告辞出帐。 他麾下兵卒四千余人,皇甫嵩已令人提前给他们筑好了营垒。 他带部入到营中没多久,一个军候带着一队兵卒,抬着猪羊美酒送了过来,说道:“周度辽征战有功,这是将军的犒赏。” 周澈谢过,令荀攸c王慧收下,叫来周仓c黄盖c桓玄等各部长官,将这些犒赏分发了下去。 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陈到都在他的身边跟着,心道:“周君与兵卒同甘共苦,也难怪他部下的义从如此勇锐。” 周澈见他若有所思,笑问道:“叔至,在想什么呢?” 陈到恭谨答道:“适才闻主公言,皇甫将军说贼营中有名骁将名叫吴霸,我听说过此人。” “噢?我倒是忘了你也是本郡人。哎!我离开汝南久矣。这吴霸是何等样人?你且说说。” 陈到应诺,答道:“这吴霸是。”话才说了几个字,周澈又叫他停下,召来c荀攸c王慧c桓玄c黄盖c方悦c韦强c庆锋c典韦诸人,一块儿听他说。 周澈的将帐不大,坐不下这么多人,众人便在他将帐前c军旗下的空地上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听陈到讲解。 陈到颇是不好意思,先冲诸人作揖行了个礼,谦虚地说道:“我对贼兵的详情也不是太清楚,只是对贼兵的几个渠帅略有了解,便捡我熟悉的给诸君说一说罢。” 周澈笑道:“你不用客气了,快讲吧。”拉住他,叫他坐在自己身边,令诸人安静,听他讲解。 陈到说道:“那我就先说说吴霸。吴霸,鲖阳横路亭人”又是才几个字,被庆锋打断,庆锋奇道:“鲖阳横路亭人?”陈到不知他为何将自己的话打断,但还是应道:“是。” 不但庆锋惊奇,众人也都惊奇。周澈笑道:“不意鲖阳县也有一个横路亭!”对陈到说道:“叔至不知,我昔日在安成做过亭长,做的便是横路亭长,只不过我做的这个横路亭长是在安成东乡,而不是在这鲖阳县。” 陈到这才知庆锋等人为何惊奇,他心道:“周君是颍阴荀氏子弟,名门出身,没想到却做过亭长。”亭长是斗筲小吏,是供人驱使的“贱役”,与汝南周氏这个出身太不般配了,这引起了陈到的好奇,心道:“日后若有机会,我当问问周君为何去做一个亭长。”心中这样想,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他虽然年轻,却是个稳重的人,笑了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 周澈说道:“你接着说。” 陈到应道:“是。”接着往下说道,“吴霸此人有勇力,十余岁即以勇烈闻名乡里,黄巾起后,他从了贼,因有勇名,在彭脱麾下做了个小帅。这个人勇而无谋,不足为虑。” 周澈颔首。荀攸插口问道:“彭脱呢?”汝南黄巾军中这么多渠帅,荀攸对彭脱最感兴趣,毕竟彭脱乃是汝南黄巾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就与波才在颍川黄巾中的地位一样。 陈到说道:“彭脱乃是固始人,他家离吴霸家不远,故此吴霸才为他所用。他家中贫困,本是个漆工帮佣,后来信奉了妖道,因为人仗义豪爽,又有些智谋,慢慢便在妖道中地位上升,做了固始一县的头目,又后来他去了一次冀州,听说被张角收为弟子,回来后身价就大不同了。此次吾郡妖道作乱,他被全郡各支贼兵拥为了头目。” 黄盖问道:“你说此人仗义豪爽,颇有智谋?” 陈到说道:“是啊,往昔我在郎陵就常听人提起他的名字,有的人甚至夸赞他是汝南大侠。”“大侠”者,说的是游侠。 周澈心道:“也是,若非有游侠脾气,也不会被这里的黄巾举为头领。” 颍川黄巾军的头领波才是豪强出身,汝南黄巾军的头领彭脱则是贫人出身,他俩出身虽不同,但相似的地方却是皆有游侠习气,都豪侠仗义。 周澈再又问道:“我听说郡太守赵谦就是败在了彭脱之手?”旋即看了看桓玄。 陈到答道:“是。赵太守连战连败,最后被彭脱围住,大败而溃。我听说,他带着残兵突围逃遁,现在可能在定颍一带。”陈到的这个消息没错,赵谦确实就在定颍。定颍在征羌南边,吴房北边,昨天孙坚已进至吴房,听说赵谦从定颍南下,已经赶去与朱儁会师了。 这时桓玄点了点头。 周澈说道:“我闻城内的贼渠帅有名者还有龚都c何仪c刘辟,他们又都是怎样的人呢?” 陈到答道:“龚都c何仪都是郡里的豪强。刘辟”说到刘辟,他恨之入骨,紧紧攥住拳头,强忍恨意,勉强保持着客观的态度,说道,“此贼是慎阳人,离郎陵不远,少年游侠,有名於江淮间,是一个很有勇力的人。我听说,他曾和奔牛角力,并听说他曾与猛虎搏斗,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老虎。” 两汉之时,贵族们为了取乐,有时会让人与猛虎或者其它的猛兽搏斗。这个刘辟可能参加过这样的搏斗竞技。不过这话听入黄盖c典韦c庆锋等人的耳中,他们却很不以为然。 陈到说道:“刘辟确实勇悍,诸君万不可小视。黄巾贼攻打郎陵时便是以此人为首。我当时应侯相之召,在城上守城,亲眼见此人披重甲,持双刀,援城而上,前突横斩,接连手刃数十守卒,我郎陵失陷就是因为此贼!只可恨我那时离得远,没等我杀过去,城门已破。无奈之下,我只好突围归家,本想护着我的父母出城,谁知c谁知,在街上碰见了一股杀入城中的贼兵,我独力难支,我的父母遂死在贼手!痛也,痛也!”说到伤心处,他虎目含泪,复又振奋,握住刀柄,恨声说道,“我父母虽是死在贼兵之手,那股贼兵也被我痛怒之下杀了大半,但是归根结底,祸害却是刘辟!此贼不死,我恨不消!” 周澈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等已屯兵西华城外,叔至,你的仇必能报也。”劝解安慰了陈到一番,对诸人说道:“能在数万贼兵中脱颖而出为贼渠帅的都不可等闲视之,叔至方才所言甚是,你们不可轻敌。”诸人不管是真心接受的c抑或是跃跃欲试c想要与吴霸c刘辟一较高下的,在听了周澈的命令后都伏下头,恭声应是。 陈到虽在伤痛之中,但看到这一幕,却也忍不住心道:“黄盖c典韦c庆锋c桓玄c江伟c韦强诸人,我虽没见过他们的身手,但从他们的行止举动就可看出必都是如虎豹也似的勇士,而在周君面前,他们却都伏首贴耳。周君若非有大能者,不会得到这干虎狼之士的服膺。” 通过诸人在周澈面前的表现,陈到更加敬重周澈了。 西华本也是一个侯国,光武皇帝封他的姐夫邓晨为西华侯,后因无嗣而国除,复改为县。 说起西华,有一个人不得不提,此人名叫戴封,济北刚人,本朝和帝时人。这个人真是一个“至诚君子”,未出仕时在路上遇到盗贼,财物悉被略夺,唯余缣七匹,贼没有发现,戴封追上去给他们,说:“知诸君乏,所以送给你们。”贼惊道:“此贤人也。”尽还其器物,后来出仕,对策第一,被擢拜议郎,再迁西华令,时汝c颍有蝗灾,独不入西华界,汝南督邮行县到,蝗虫跟着大至,这可能让这位督邮很没面子,当天就离开了,而他一走,蝗亦顿除,一境奇之。起蝗灾的时候通常大旱,这一年不例外,又逢上大旱,戴封祷请无获,乃积薪坐其上以,火起而大雨暴至,於是远近叹服,都认为他是有德行的人。 戴封的故事,周澈是听荀攸说的,听后也是啧啧称奇,为何独西华无蝗他搞不清楚,但是这场暴雨他却可以肯定是来得凑巧,如果来的不凑巧呢?他当时很想问问荀攸:“若是戴封被火烧死了,还会远近叹服么?”儒家讲“天人感应”,“邦大旱,毋乃失诸刑与德乎”?因为光武皇帝之故,本朝盛行谶纬之学,天人感应之说更是被绝大部分的儒生奉信,所以这个问题周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屯兵西华城下,周澈不觉回忆起了在他和荀攸之前聊天时发生的这一段小故事。连着两天,他陪着皇甫嵩出营登高,观望西华城防和城外兵营的动静。五天后,朱儁c曹操c孙坚率部来到,汝南太守赵谦随军至。赵谦年有四十多岁,这阵子他连战连败,东躲西藏,麾下郡兵死伤殆尽,十不存一,日子过得艰难,气色很不好。周澈c荀攸与他相见,以子侄辈的礼节行礼,并奉上荀爽的问候。 听到荀爽的问候,赵谦自觉没有脸面,长吁短叹,拽着胡须,苦笑说道:“连战连败,全郡陷落贼手,生灵涂炭,愧对天子厚望,我没有颜面活於世间了!”赵谦是蜀郡人,口音很重。他家世代簪缨,其祖赵戒历仕安c顺c冲c质c恒五帝,司空c司徒c太尉都当过,其从父赵典,与李膺c荀昱等并列“八俊”,历任两千石,延熹九年,举荀爽至孝,其弟赵温胸有大志,初为京兆郡丞,叹道:“大丈夫当雄飞,安能雌伏!”嫌郡丞一职低微,遂弃官归家。 皇甫嵩安慰他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汝南贼二十万众,公以些许郡兵支撑到现在很是不易。我等对汝南地形不熟,公向有清名,深孚汝南民望,还要多赖公之助才能破贼定乱。” 赵谦说道:“一切皆从将军军令。” 朱儁来到,两军会合,皇甫嵩前几天已试过汝南黄巾的战斗力,并在这几天里尽观城内外黄巾的防守布置,可以展开攻城了。 让朱儁部休整了一天,次日,以皇甫嵩部为主,朱儁部为侧翼,出动了万余兵马开始进攻。 欲要破城,先得把城外的黄巾兵营给打掉,要不然在攻城时会腹背受敌。黄巾军城外兵营的主将是刘辟,副将是吴霸,面对汉军的进攻,两人带兵出营,与之厮杀。西华城头,彭脱c龚都c何仪诸将齐至,观望战事。为防他们出城袭击,傅燮带了五千人守在城外,严阵以待。 果如皇甫嵩c陈到所说,这刘辟c吴霸当真骁勇非常,面对万余汉军的进攻,他两人丝毫不惧,刘辟亲率部众正面迎敌,身先士卒,驱马扬尘,持矛奋战,呼喝不断。吴霸率五百骑兵居外策应,以为奇兵,每当刘辟部被汉军攻出一个破绽,他便率众疾击,将之打退。正奇相和,非常难缠。从下午战到黄昏,汉军没有能占到什么便宜,黄巾军也没打胜,各自收兵归营。次日再战,一如昨日,汉军猛攻多次不能破阵,反被刘辟c吴霸觑空反攻了两次。 这天战罢收兵,诸将聚於皇甫嵩帐中,商议战事。 傅燮蹙眉说道:“贼势盛,刘辟c吴霸皆勇将,我军仓促难克,不如徐徐图之。” 一句话惹恼了帐中一人,这人长身奋眉,大声说道:“战在神速,何徐图也?” 众人观之,却是孙坚。孙坚带兵从南路来,与周澈一样,他是朱儁部的先锋,一路上攻无不克,接连克复了吴房c灈阳c上蔡等县,并接到了汝南太守赵谦,又旋即与朱儁合兵打下平舆,连战连捷,正气盛之时。他自恃常胜,哪里肯退缩避让? 傅燮皱眉说道:“孙司马所言固是,奈何贼兵势众,贼将勇悍,如何取胜?” 孙坚昂然按剑,对皇甫嵩c朱儁说道:“明日请以坚为前锋,必破贼营!”这两天与刘辟c吴霸交战,孙坚c荀贞都没上阵。皇甫嵩壮其胆勇,也知他是朱儁麾下的第一勇将,当下应允。 次日,孙坚整部出营,皇甫嵩c朱儁派出了曹操领一万精兵在他后边,为他后阵策应。 皇甫嵩等人登上望楼,观他进击。周澈没有上望楼,而是主动请令,带着本部人马停驻在营门外边,为孙坚等将掠阵,万一遇到危险,他好立刻救援。 荀攸没有出营,战场上刀枪无眼,周澈担心他们会出意外,把他们留在了营中。周仓c桓玄c黄盖c江伟等率步卒诸部立在左边,方悦带着骑兵立在右边,周澈在典韦c陈到c庆锋的簇拥护卫下,站在步c骑之中,极目远眺,观瞧孙坚出战。 此时下午,阳光灿烂,万里无云,远近绿野,一条河水从西华北边流淌而过。 汉军和黄巾军的军营相隔约有七八里,从周澈这个位置看去,因为天光正好,可以看到敌营里高高的望楼,迎风招展的旌旗和如一条长龙也似出营迎战的黄巾兵卒。两边营中战鼓不绝。 他收回远望的视线,往前边看去。 只见孙坚部出营一里后停了下来,在军候c屯长等军官的指挥下,千余人列成了一个方阵,盾牌在前c弓弩在中c矛戟在后。列成阵势,随着战鼓之声,复又缓缓向敌兵前行。 孙坚骑着青骢马,披甲持矛,带着祖茂c朱治c董袭诸将行在最前。 於其后,是曹操暂领的万人精锐,这万人精锐跟着孙坚部出营,等孙坚部列好阵,继续前进后也跟着前行,不过只又前行了两里就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而是布阵等待。如果孙坚败敌,那么他们就掩杀上去,趁胜攻营,如果孙坚失利,那么他们就接应孙坚归营。 战斗将要展开,鼓声c号角和远处黄巾军兵营中士卒们络绎出营的动静c掀起的尘土使得气氛有些压抑,庆锋仰头望了望日头,抹了下额头,说道:“这才刚四月,天就这么热了?”忍不住问周澈,“主公,孙司马今日能破贼么?” 周澈心道:“我怎么知道?” 前两天的战斗他没有参加,在望楼上旁观,汝南黄巾的战斗力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确实比颍川黄巾强得多,刘辟矛甲驰马,悍勇无匹,多次亲带兵冲击,凡其至处,汉军无不靡碎,万余汉军不但不能破他之阵,还曾差点被他破阵。吴霸来去如风,侵略如火,带着他那五百骑,在交战的战场上驰骋自如,每当汉军略占上风之时,他就会奔突冲袭,每次都能将汉军的攻势打退,将局势扭回。荀贞大概计算,这两天被刘辟c吴霸手杀,死在他俩手下的汉军兵卒不下五十,其中包括一个军候,两个屯长,当之无愧的虎将两个。 黄巾军兵营中战鼓沉闷,不断有兵卒出营,於营前列阵。可能是看出了汉军这次是想以少量的精锐首发冲阵,刘辟c吴霸将出营的兵卒也分成了两个部分,前队较少,约三千人,大多披甲,显是精锐,后为主力,通过军旗c列阵的长度和厚度,周澈粗略计算,大概有一万人。 在前队的侧后方有数百骑兵,其首领是一个黑甲持矛的骑士,此人便是吴霸。 荀贞心道:“吴霸似乎擅长突袭,从他列阵的位置来看,应该和前两天一样,若是文台得利,那么他就会再次从侧翼发起突击。”因为相距太远,没有找到刘辟的军旗,也许他还没有出营,也许在后阵。 两军列阵完毕,举枪相对前行。鼓声隆隆,彼此相距越来越近,在大约还有百步的距离时,汉军营中骤然鼓声大作。荀贞默听鼓音的节奏,却是皇甫嵩下了军令,命孙坚突击。 鼓声中,周澈看到孙坚扭脸向后叫喊了声什么,随后策马举矛,向敌阵冲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2章 孙坚单骑入敌阵 刘辟诈败耍包围 孙坚奋矛挥剑,催骑率部向黄巾兵卒的军阵冲去。可能因他人马太少,只有千余人,刘辟这次没有亲自迎战,而是由两个亲信勇将率领着前队的这三千甲士迎击。 周澈在营门外看不太清楚,令人把坐骑牵来,立到马上,极目远眺,看到黄巾军前队布的是与孙坚部类似的方阵。其实两军交战,能够使用的阵型通常也就那么几种,方阵是最常见的。汝南黄巾军兵卒摆出的这个方阵虽不及孙坚部的齐整,然而较之颍川黄巾却是天壤之别。颍川黄巾基本上就没摆过阵,进攻或防守时都是松松散散的一个“散兵”阵形。 从这一点也可看出汝南黄巾的战斗力要比颍川黄巾强。 周澈心道:“看来桓玄的情报没错!这应是他们连战连胜,并有充裕的时间进行整编训练之故。” 虽然离敌我战场的中心有三里多远,但阵中敌我两军数千人的奔跑c喊杀声却清晰入耳。周澈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了,观望孙坚与汝南黄巾作战,虽然牵挂孙坚,但因知孙坚的猛鸷,并不是很紧张,还是较为放松的。 孙坚骑马挥矛,与黄巾军短兵相接。 尽管战场上敌我合计不到五千人,但五千人冲锋c撞击到一处,却也是人山人海。 周澈只来得及看到孙坚驱马挥矛,将迎上来阻挡他的几个黄巾兵卒挑走c刺死后就看不到他了,只惊鸿一瞥他驰马奔入黄巾阵中的背影,很快他的这个背影也被黄巾兵卒淹没了。 随在孙坚后边的祖茂c吴景c朱治c董袭诸将或者指挥一部兵卒跟进,或者带着亲兵护卫在他的左右,也相继进入黄巾军的兵卒潮涌之中,一个接一个地被淹没其中。 到得最后,周澈能看到的只有敌我数千兵卒的厮杀,数千兵卒混在了一块儿,占满了两军营间的这块交战之地,入眼遍是矛起刀举,入耳皆为呼喊厮杀,人与人拼搏奋战,鲜血四溅。 典韦c陈到c方悦c韦强等人屏息远观。 看着孙坚部与黄巾兵卒厮杀,庆锋难以按捺,这两天周澈部没有上战场,他早就战意旺盛,斗志昂扬,一边看着三里多地外的敌我厮杀,他一边提着双铁戟,手指在铁戟柄上摩挲,一心想要参与其中。他看了多时,也早找不着孙坚等人的踪影,只看到孙坚的军旗於黄巾军的阵中在稳定而快速地向前推进。他离开本曲队伍的前边,小跑到中间周澈的马边,叫道:“主公!连战了两天,贼兵撑不住了。孙司马推进极为迅速,我等也上吧?就凭咱们的勇武,必能扩大战果,说不定还能把眼前这股黄巾兵卒彻底击溃,趁势攻入营中!” 周澈转脸斥道:“前边敌我接战,我等之任是掠阵,接应孙司马自有前边的主力万人在,非到败时,轮不到我等上阵。你身为一曲之长却擅离职守,离开你曲部卒,跑来我这里,你这不是头一回触犯我的军法了,想再挨鞭笞么?快点回去。” 庆锋满不情愿,但是荀贞的命令他向来无条件服从,悻悻地转回本曲。 着急参战的不止庆锋,远望孙坚部长驱直进,典韦c陈到c方悦c韦强等人也都很兴奋。 典韦c陈到是后来者,比较拘束,尽管想参战,忍住不说。方悦c韦强与周澈相熟已久,他们没啥顾忌的,韦强性子沉稳倒也罢了,方悦急不可耐地说道:“主公,阿庆说得有理。你看孙司马与贼兵接战至今不到两刻钟,他的军旗就已经深入到了贼阵中间,至多再过两刻钟,他就能把贼阵贯穿了!这个时候正是我军急击之时啊!主公,下令吧,咱们也上去,去帮孙司马把这股贼兵彻底击垮,趁胜攻入贼兵营中。” 方悦跟着周澈打了这么多场的仗,平时周澈又常给他们讲说兵法,举过去的战例,对兵事已很熟悉了。只是,他们能看出眼前孙坚得利,是该汉军再接再厉c扩大成果之时,周澈又岂会看不出? 周澈回首往营中的望楼上望了眼,皇甫嵩c朱儁现正在望楼上观战。皇甫嵩c朱儁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他们肯定也看出来了这一点,可是他两人却都没有下令把后继部队投上去。 周澈心道:“前两天黄巾兵的战斗力很强,与我军鏖战两日,我军不占便宜,今日却突然如此疲软,竟被文台在半个时辰内突入数百步之远,眼看就要溃散战败。就算文台勇猛,也不应该胜得这么轻易。此中或许有诈!”他本是比较轻松的观战,此时却不禁为孙坚担起忧来。 孙坚身在阵中,当局者迷,如果没有察觉到黄巾军今日的异常,很可能就要陷入危险之中了。想到此处,周澈令道:“传令:各部做好作战准备。” 亲兵们去各部传令。步卒c骑士纷纷检查兵械装备,骑士还要检查战马的状态,一时铠甲拍动c战马嘶鸣之声在营门前响起一片。便在这时,周澈看到,可能是后阵的黄巾兵卒因为见到前队将要战败,故此坐不住了,起了一阵骚动后,一彪军马出阵,这彪人马为数不少,约有千人,只因相距过远,看不清旗号。同时,停驻在前队后侧翼的吴霸部五百骑也出现异动。 周澈观望战场的目光一凝,心道:“不好!”急忙令人去营中望楼处禀告皇甫嵩c朱儁,说道:“告诉两位将军,就说我认为黄巾贼可能是要使诈!请两位将军下令,命我等与前边主力万人立刻出击,救回孙司马!”这个亲兵去营中望楼上传话请令。 周澈继续观望战场。 周澈看不清楚出阵的那千人黄巾军的旗号,孙坚却看得清清楚楚,这旗上写着一个“劉”字,旗下一个顶盔贯甲c持矛带剑的骑马将领,观其铠甲c武器c坐骑可不就是在前两天亲率部卒出营与汉兵激战的刘辟?他大喜之极。 开战后,孙坚一直是全军的矛头,冲杀最前,黄巾军虽不堪战,也耗费了他许多力气,本来有些疲累了,可在看到刘辟出阵后,却抖擞精神,振作力气,回首大呼:“贼渠帅刘辟出阵在前!君理c吴景,你两人带部卒为我压阵,将余下的黄巾贼兵杀散,阿茂c元代,你二人从我击杀刘辟此贼!”奋勇再战,将挡在前边的黄巾兵卒一个个挑开杀死,不管后边的祖茂c董袭等人是否跟上,勇往直前,一味向前冲锋,眼睛只盯着前边刘辟的军旗和刘辟本人。 他与刘辟这支人马的距离越来越近,五十步c二十步c十步。 他只觉手上一松,眼前光亮大作,却是杀出了黄巾军的前队,贯穿出阵,前边就是刘辟,他浑身浴血,挺矛直行,一叠声催促坐骑快行,径取刘辟。前边刘辟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杀出了重围,没有上来应战,而是转马就走,一边走,一边叫道:“拦住他,拦住他!” 孙坚如虎下山,刘辟身边的兵卒虽然奉刘辟之令围拢上来,却非他的敌手,阻拦不住。孙坚呼斥奋勇,挥矛激战,催马快行,围上来的黄巾兵卒虽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然而刘辟却越来越远,蓦然听得一人厉声大叫:“吴霸在此!”抬眼去看,这才惊觉自家已深陷敌围。 不知何时,他已被至少数百的步卒c骑士围拢在了中间。 刘辟拨马回转,望着阵中奋战的孙坚,指着他,大笑着与左右说道:“我早闻此贼悍勇,连破我吴房各县,又陷我平舆,号称汉贼骁勇第一。颍川波才之败,也是因他与另一贼名叫周澈者在舞阳城外先破波才军阵之故。今我在营中见他只带了千余人出战,便知是杀他的绝好良机,小使手段,略用计谋,哈哈,果然便将此贼困住。” 孙坚被数百黄巾步骑环围,好在他铠甲精良,坐骑的关键部位也披挂的有甲衣,黄巾兵卒的箭矢对他伤害不大,但是要想突围杀出,只凭他一人却也是万万不能。他遥望刘辟,大呼叫道:“刘辟竖子,敢与我挑战否?”刘辟哈哈大笑,轻蔑地对左右说道:“匹夫之勇!”见孙坚甲精,箭矢难伤,令率骑兵在外围困孙坚的吴霸,“带勇士入阵,杀了这个匹夫!” 吴霸尚未入阵,孙坚的一些部众从前队杀了出来,冲到包围圈外,冲在最前边的是两个黑甲的骑士,一个红马,一个黑马,红马的骑士使长矛,黑马的骑士用强弓,近则矛挑,远则弓射,两人配合无间,所有披靡,甚是勇武,眨眼间就围在外边的黄巾轻骑杀死了四五人。 又有一人,也是黑甲,骑黄骠马,亦用长矛,紧随在这两骑士之后,呼斥勇战,也是拼死往阵中杀去,试图救出孙坚。在这三个骑士之后,又有二十余骑杀至,都是孙坚的亲兵护卫。 刘辟不认得前边这三个骑士,却正是朱治c祖茂c董袭。虽不认得这三人,却不影响派人去围住他们,刘辟令道:“此三贼甚是勇悍,必是孙贼麾下勇将,先去将他们围住杀了!” 吴霸接令,调了百十骑,分兵出来,去围杀朱治c祖茂c董袭。 吴景也看到了孙坚陷入围中,虽也想带众赶上相救,却被前队的黄巾兵卒围住,这些黄巾兵卒刚才不堪一击,此时却一个个变了个人似的,悍不畏死,勇猛锐武,把他们牢牢地缠住了。吴景双眼通红,眼睁睁看着孙坚被敌人围住,孤军奋战,朱治诸骑虽拼力奋杀,却被吴霸带骑兵缠住,近前不得,不能救援,大呼大喊,焦急万分。 孙坚这时也知中了黄巾军之计,他在数百的黄巾兵卒围困之中,近处是步卒奋不顾身的缠斗,远处是骑士挽弓射箭,不断有骁勇的骑士挺矛驱马冲过来,恶狠狠地想要将他刺落马下。 孙坚虽然勇武,身上虽然披着重甲,难敌四手,不过片刻功夫,甲衣上中了不下二十箭矢,密密麻麻的被刺得像个刺猬也似,被黄巾军的兵卒用矛c刀c剑砍中多处,伤痕累累,战马也被黄巾兵卒扑倒杀死。他半跪在地,以倒毙的战马为掩护,弃矛改用手剑,与潮水也似一波波涌上来的黄巾兵卒殊死搏斗。很快,在他脚外身前就倒下了十余具黄巾兵卒的尸体,可是却有更多的黄巾兵卒涌上来。 他半跪在马边,展目望之,眼见皆为敌人,不见一个自己的部卒。 刘辟的军旗在远处招摇飘展,透过密密麻麻的黄巾兵卒的人头,他可以看到刘辟骑在马上,正得意洋洋地与左右指点着他。他战至此时,体力早已不支,又负创多处,实已无力再战。他生性刚烈,绝不愿落入“贼手”,因大叫一声:“吴郡孙坚为国捐躯,战死於此!”鼓起最后一点力气,刺死了两个扑上来的黄巾兵卒,横剑在脖,便欲自刎。 包围孙坚的黄巾外围突然骚动,孙坚隐约听到有人在远处阵中大呼:“文台何在?文台何在?” 这声音耳熟,他失血过多,又近乎脱力,神智模糊不清,想不起是谁的声音,手上的剑顺着惯性往脖颈上抹去,冰凉的剑刃刮开了皮肤,凉意使他精神一振,意识回到脑中,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他听了出来,这是周澈的声音。 听的周澈来救,又见围困他的黄巾阵型变乱,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跃跳起,挺剑逼视周围想要杀上来的黄巾兵卒,嗔目喝道:“孙坚在此!受死者来!” 他自入黄巾军阵中后,虽然黄巾军前队因奉刘辟之令故意放水,但是故意放水不代表愿意送死,面临生命危险之时,那些黄巾兵卒的反抗也是很激烈的,却无人能挡住他,又在被围困之后,数百黄巾的步骑精锐不能将他拿下,被他坚持到现在,死在他手下的黄巾兵卒何止数十人,这份勇武猛鸷早令围困他的黄巾步骑胆怯,此时见他明明已没了力气,却如有神助,忽又跃起,尽管衣甲尽血,如个血人,铠甲上布满箭矢,像个刺猬,然而挺剑嗔呼,奋厉威猛,都不由惊骇,一时竟是无人再敢上前。 两边的僵持只持续了片刻,外边的黄巾军阵型大乱,数十个骑士冲入阵中。 当先一人,披甲持矛,英武不凡,正是荀贞!他身后众骑,或持双铁戟,或持环首刀,或持弓弩,或持矛戟,俱皆龙马精神,勇猛如虎豹,飞马突矛,弦弩挟弹,挡者披靡,却乃是庆锋c典韦c周仓c陈到c方悦c江伟c朱治c祖茂c董袭等人。 原来,在周澈给皇甫嵩c朱儁报讯送警,并请令出击救援孙坚后,皇甫嵩c朱儁站在高处也看出了今天黄巾军的奇怪诡异之处,当即醒悟,马上允许了周澈的请求。皇甫嵩c朱儁令后阵的万人发动进攻,去救援孙坚,而周澈也在命令王慧c韦强等率众后应之后,亲自带着方悦c典韦等猛士从营门外冲杀上来。 汉军后阵的曹操率领的万人都是步卒,虽然本在周澈等人的前头,很快就被周澈等抛到后边。周澈带的都是勇士,皆为以一敌十c乃至以一敌百的悍勇之将,在他们的冲击下,黄巾军前队正在与吴景所带之卒缠斗,根本拦不住他们。诸人一路杀进来,先是碰上了吴景等,问清了孙坚所在之处后,离开他们接着向前冲杀,接着又碰上了朱治c祖茂c董袭,将他三人从重围中救出,众人合力,奋勇搏击,终於及时找到了孙坚。 周澈一马当先,杀入包围孙坚的黄巾兵卒中,长枪刺挑,马不停蹄,留下了数个拦路的黄巾兵卒之尸体,冲到了孙坚身前。他左手拿矛,右手伸出,侧身把孙坚拽上自己的马,策马转回,在典韦c庆锋c方悦c陈到c董袭c祖茂等人的策应下,往回杀去。在回去的路上又救下了吴景,在汉军后阵曹操的接应掩护下,顺利地回到了营中。 周澈这一路的进攻c救人c回转,十分的迅速,从离开营门到救了孙坚等人归来,总共只有了两刻多钟。刘辟根本来不及反应,并且又有汉军后阵曹操所率的万人兵卒的接应,刘辟在这万人的猛攻下,也没空再去管孙坚c周澈他们了,眼睁睁看着他们脱困而出。 救回了孙坚,皇甫嵩c朱儁鸣金收兵。刘辟也收拢本部人马归回营中。 回到营中,刘辟极是遗憾:“可惜,可惜,差点就斩杀了孙贼,却被周澈这个小儿将他救走。我久闻皇甫嵩c朱儁两贼麾下有两将最为勇武,一个孙坚,一个就是周澈。周澈自归汝南郡,先陷召陵,杀黄劭,又击征羌,杀刘向,战无不胜,今日一见,果然悍将,且待来日,我必将此两贼尽数诛杀。” 周澈救了孙坚回到营中,孙坚失血过多,在回应的路上就陷入了昏迷,急忙叫来军医医治。 吴景c祖茂c朱治c董袭诸将伏地跪拜在周澈身前,向他表示感谢。吴景感激涕零,说道:“要非将军相救,我姊夫怕已阵亡贼中!前次在颍川河边,将军救我姊夫一次,今在西华城外又救我姊夫一次,两次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大恩不言报,日后有需,请将军尽管言之!” 周澈把他们扶起,笑道:“我视文台为兄弟,文台视我如手足,他有难,我自当救之,就像我若有难,文台兄肯定也会救我。诸君何必如此?”他心道:“也是,颍川c汝南两战,我居然救了孙坚两次。这孙文台号为江东之虎,骁勇轻果,慕尚节义,有了这两次相救他的大恩,想必日后我能得到回报。”想虽是如此想,但就算孙坚不回报他,他也会救孙坚的。他上次相救孙坚是存有私心,想得到孙坚的感激,这次救孙坚却纯是因与孙坚意气相投。他与孙坚以兄弟相称,在接触的这段日子里明显感觉到孙坚是一个慷慨重义之人,对他的确是真心相待,是把他当做兄弟了,彼既以兄弟待我,我自也以兄弟待彼,就像他对吴景们说的:如同是他有难,孙坚也肯定会救他。 回想这次救援孙坚,可以说是有惊无险。之所以能够这么顺利,主要还是孙坚c吴景他们的功劳。孙坚骁勇猛鸷,击垮了黄巾兵卒的锐气,吴景带部与黄巾军前队缠斗,给周澈入阵救人创造了一个好的机会。其次则是汉军后阵曹操那万人步卒的功劳,若无这万人步卒出战,给刘辟造成极大的压力,周澈只带几十骑,无论如何是杀不进重围,救不出孙坚,就算救了孙坚出来,也是无法顺利归营的。 孙坚乃是朱儁麾下的头员勇将,在全军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猛将,他这一次出战,不但没有击溃敌人,反而险些阵亡“贼”中,这使得汉军士气大落。皇甫嵩c朱儁c赵谦和北军五校的校尉们及傅燮等军中千石以上的军官在看望过仍在昏迷的孙坚后,巡查营中,归来帐中。 傅燮忧心忡忡地说道:“贼兵狡猾,孙司马失利使我军士气低沉。今方开战三日,西华城内尚有五万贼兵未动,而我军的士气却已低落,这可不行啊!需要想个办法来振奋我军士气,要不然西华难克也。” 帐中诸人以为然,商议良久,却是苦无良策。要想振奋士气,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打胜仗,可与黄巾兵交战三日了,虽没吃什么亏,却也没打什么胜仗,只能算是平手。以孙坚这样勇武善战的人都差点死在阵中,别的诸将更是没有把握能够带兵大赢一场。 周澈此时坐在帐中下边,见诸将校都是愁眉苦脸,无计可施,当下起身,说道:“澈有一计,或可振奋士气,并也许会有利我军下步作战。” 皇甫嵩大喜,问道:“何计也。” 周澈说道:“这几天我观察贼营,发现贼营外虽有沟壕c栅栏,看似严整,其实不然。” 尽管汝南黄巾的战斗力c纪律性都比颍川黄巾强,毕竟不是正规军,只是一支刚组建起来没多久的军队,没有经过严格的训练,黄巾诸将里虽也有知兵事的,可大多数将领只是普通的农人c商贾出身,没有接受过军事学习与训练,故此他们在营外扎的这个营垒只是看起来像模像样,实际上只是学了一个样子,照猫画虎,营内的警戒并不森严,甚至可以说较为松散。 皇甫嵩c朱儁颔首,说道:“确然如此。” 傅燮说道:“周度辽是想再冲一次贼营么?今日孙司马出战,周度辽也亲眼看到了,贼兵扎的营垒虽不算好,滥竽充数,可贼将有些智谋,并且贼兵勇悍,便以孙司马之勇尚不能破贼。周度辽若是也想冲贼营阵,我恐君不能得胜。”他这话说的不太好听,却是实话实说。 周澈不恼怒他轻视自己,笑道:“傅司马言之甚是,我确实没有破贼阵c袭贼营的把握,所以我也不是想出营再与贼战。” 傅燮奇道:“那周度辽是何意思?” 周澈说道:“我欲如此如此。”说完了,按剑昂立,顾问诸人,“诸公以为如何?”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3章 周澈十人潜贼营 曹操百骑急接应 皇甫嵩c朱儁c赵谦c北军五校的校尉们c傅燮以及帐中诸多的司马c将校听过周澈之话,先是一怔,随即大惊。傅燮叹道:“周度辽一身是胆。” 皇甫嵩迟疑不决,周澈的这个计划和打算太危险了。他虽然有点介意周澈干涉北地郡的事情,但是这些时间以来他觉得自己爱惜周澈的才干,不愿他冒险,万一陷入“贼”中,悔之晚矣。 周澈看出了他的迟疑之处,跪拜说道:“今天下各州黄巾贼迭起,冀州张角兄弟拥兵十余万,窥视京都,颍川黄巾虽定,豫州境内尚有汝南等地黄巾贼,南阳c兖州亦有大股贼乱。若不能速定汝南黄巾,后果不可收拾。现今我军士气低落,若强与贼再战,恐不能胜,澈愚见,唯有这个办法才能振奋士气,并且通过此法,我军也可尽知贼营详情。皇甫公,请下令吧!” 周澈说得很对,朝廷直辖的机动部队如今只有两支,一个是卢植带的部队,在冀州,一个就是皇甫嵩c朱儁所部,若不能尽快地平定汝南黄巾,那么南阳c兖州等地的黄巾军就会出境进击,如此一来,势必“贼”势难制,洛阳就将危险。这个时候,确实只有速胜汝南黄巾。 皇甫嵩虽喜爱周澈之才,却也不得不同意他的请求了,说道:“好,就依君了。”问周澈,“汝此去十分危险,可有何要求?只要军中有的,吾能之者,无用不允。” 周澈说道:“只需黄巾贼兵衣服十件和让澈去见一见俘虏中的黄巾小帅,别物一概不需。对了!能否让曹骑尉与我配合出击?” 皇甫嵩与朱儁c赵谦等对视一眼,说道:“这好办!”当即写了道军令交给周澈。周澈拿着军令,行个军礼,大步出帐去见俘虏中的黄巾小帅。 这时曹操感激的看了看周澈一一一要知道有机会出战就是有军功啊!汉家最重军功。 待周澈和曹操出了帐后,朱儁拍案说道:“周君有英雄胆!”赵谦说道:“吾闻汝颍间歌颂荀伯修一一号‘天下好交’,慷慨奋发,世之英雄,今周度辽更胜伯修。” 周澈说出的什么办法?竟引起帐中诸人齐齐惊叹佩服?说来也简单,四个字可以概括:“深入虎穴”。他打算带几个人潜入刘辟c吴霸的营中,观其虚实。 得了皇甫嵩c朱儁的允可,周澈先去俘虏营。这两天作战,虽然规模不太大,汉兵也俘虏到了百十个黄巾兵卒。进到俘虏营,周澈出示皇甫嵩的军令,营校令人取来十套黄巾俘虏的衣物,又把这百十个黄巾兵卒中的小帅头目叫来,交付给他。 便在俘虏营中,周澈细细询问这几个小帅头目刘辟营里的布局c各营小帅以及晚上的巡逻c口令等情况。 黄巾兵卒的骨干多是太平道信徒,宗教令人狂热,被俘虏的这两三个小帅头目中有两个是太平道的狂信徒,不肯泄露营中的军事机密。周澈不废话,当即将这两人斩了,又问最后一人。 这最后一个小帅头目却不是太平道的信众,而是乡中的无赖轻侠,因见太平道攻城破县无往不利,因此加入其中,以博一些财货女子。他见这个年轻英武的汉军将军虽然和和气气的,可在那头两个小帅头目不肯回答他的问题后却一点也没有犹豫的就亲手将之杀掉,吓破了胆子,面对周澈的询问,他半点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全部回答。 周澈的问题,他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是这就够了,只要能敷衍混过去就行。 问过这个小帅头目,周澈对黄巾兵营里的各营小帅c警戒巡逻c整体布局等等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当下拿着黄巾兵卒的衣服,回到本营,召来诸将,说道:“今晚我欲去办一件大事,此事非常危险,有愿从我者起立。” 诸将才跪坐下来,听他开门见山地说出这么一番话,俱皆愕然。 有人心中想道:“危险之事?却是何事?”周澈只说要办一件大事,甚是危险,没说是什么事儿,难免就有人一头雾水,反应不过来。猛然听得一人叫道:“我愿从君去!” 诸人看去,却是典韦。又一人跟着站起,说道:“我亦愿从君去!”却是陈到。 典韦c陈到是后来者,周澈虽然信用c厚爱他们,但因他们初来乍到,周澈尚不清楚他们有无领兵才能,所以暂时没有拨人马与之,而是把他俩留在身边。 这些天典韦看着周仓c黄盖c桓玄c庆锋c韦强c方悦诸人各领兵马,早就眼红,想道:“他们能为之,我亦能为之!”急切地想要立功。陈到与刘辟有仇,急着想报仇。所以,此时一听周澈说有危险的事情要去做,他两人却是想都没想就抢先出来应命。 他两人是后来者,庆锋c江伟c韦强等人岂会甘落其后? 庆锋跳出来,叫道:“君言之事必是杀贼之事。杀贼之事,岂可无我?我从君去!” 韦强c江伟等也纷纷争先抢着要跟周澈同去。 帐中诸人踊跃争抢,周澈笑道:“此事却用不得这许多人,十人即可。”沉吟片刻,心道,“周仓c典韦c庆锋勇锐,他三人是要跟我去的。韦强机智沉稳,也要跟我去。高佳波擅弩,铁哲善弓矢,他两人也要跟我去。这是六个人了,。”环顾诸人,又选了陈到,心道,“陈叔至虽然新才投我,但也是个勇武之士,救周恂之时他以一人之力杀散数十黄巾兵卒,这两天我见他与亲兵比武,武力远胜彼等,今日从我冲阵杀敌十数,是个可用之人。”又选了亲兵原勤c左桓两人,心道,“此两人久在我左右,为我卫士,我熟知他们的脾气秉性,他们侍从我日久,与我也有默契,他两人也可从我去。”这样就是九个人了,加上他自己刚好十人。 他这次是去夜探黄巾兵营,不宜人太多,十个人刚刚好。定下人选,没被选上的那些还在争抢自荐,周澈笑道:“这次我不能带人太多,尔等且各归本部,约束好部众,待我归来。” 他留下了选出的九个人并及派人请来曹操,等无关人等走后,令亲兵在帐外把守,禁止任何人接近,将自己的打算和计划告诉了他们。在说话时,他暗自注意众人的神色变化,发现这九个人包括曹操在内,居然无一人露出惊骇震动之色,至多是楞了一下,随即就显露出兴奋的表情,真是一帮悍将。 他对曹操说道:“孟德啊!你带着你部骑士在贼营外接应於我。” 曹操不乐,说道:“君带着他们夜入贼营,为何独留下我一人在外接应?我也要跟着你去!” 周澈笑道:“哈哈!孟德你是第一次打夜战,谨慎一点!若是从我入贼营,容易露出马脚,怕是瞒不住贼兵也。” 众人哈哈大笑,曹操无奈,只得接受了周澈的命令。 计议定了,等夜色来临,周澈与选中诸人先去帅帐告之了皇甫嵩c朱儁等一声,随后悄悄出营。 曹操在他们走后等了会儿,集合本部骑士,也出营去。 在营门口,守卫的戟士问他们做什么去,曹操出示了一下皇甫嵩的将令手书,说道:“将军派我等出营巡查。”戟士检查过皇甫嵩将令手书,确认无误,放了他们出去。 曹操带三百骑出了营,在营外一处丘陵下找到了暂时掩藏的周澈等人。 周澈等人已经换穿了黄巾兵卒的衣装,额头抹上了黄巾。曹操还没有告诉骑兵们出营的任务,突然见到这么十来个黄巾兵卒打扮的人,有几个骑士骇了一跳,就要拔剑冲上。 曹操阻止了他们,斥道:“看清楚是谁!”众骑士们借朦胧的月色这才看出,这群人当头一个乃是周澈,而随后那九人则是周仓c典韦等人,无不惊讶。 周澈不管他们,把曹操叫过来,指着远处的黄巾兵营,说道:“孟德!这两天我登高观望,已看清贼营外边的防卫情况,北边最为松懈,我准备就从北边潜入。君可带人在附近接应我等。”西华城北有河,刘辟c吴霸的兵营在城西,北边临河,所以这里的防御最为松懈。 曹操应令。周澈仰望了一下夜色,说道:“已是戌时三刻了。”令周仓c典韦等九人,“走吧。” 他们走后,曹操的骑士们不知他们做什么去,询问曹操。曹操将周澈的计划告诉他们,这些骑士无不惊服,服气周君的胆气。 敌我两营之间有彼此的哨探游骑,为了不被敌人的游骑发现,曹操令诸骑给马蹄裹上布,先在丘陵这里下马休息,过了一个时辰后再令诸人上马,趁夜色悄悄地往预定地点去。一路上碰到了三股游骑,一股是汉兵的,两股是黄巾兵的。不管是汉兵的抑或是黄巾兵的,为了不引起动静,周澈等人都避开过去,小半个时辰后,潜行到了周澈给他们指定的接应地点。 此地名叫聂堆,附近是商王武丁死后所葬之处,武丁死后,他的随驾聂王护墓三年,死於此地,后人给聂王墓封了一个大土堆,称之为“聂堆”。曹操在古籍上看到过这个故事,不过这是第一次来这里,远近夜色茫茫,他令诸骑下马埋伏,独自登高远望左右,这里不但附近有武丁和聂王的坟墓,并且在古代还有一座娲城,据古书记载,乃是女娲氏之所都。 在这里望去,可见远近林木c田野,城北的河流,以及远处一个湖泊。迷茫的夜色下看不清楚,林木黑黝黝的,河流湖泊反射着月光,下意识地觉得凉凉的水气拂面。 曹操这会儿没有吊古的幽情,也没有赏景的逸致。他仔细观察几里地外的敌营,此时将至子时,夜半时分,黄巾军兵营中的火光大多熄灭了,漆黑一片,偶尔在营中有一两点火光闪耀,可能是巡逻的兵卒,也可能是黄巾军中尚未安寝的渠帅头目。 他心中盘算:如果周澈在回来时被黄巾兵卒发现他该怎么利用地形部署兵力,进行营救,又盘算:若是周澈失陷在黄巾兵的营中他又该怎样才能突入敌营,将之救回。 盘算定了,他不敢长时间地站在高处,可又不愿下去,索性趴在上边,往底下骑士们埋伏处望了眼,三百骑士与战马坐在地上,四周悄静无人,只有骑士们紧张不安的呼吸声,马嘴被绑住了,倒是不用担忧战马会发出声响。他转眼再望向敌营,心道:“皓粼他们若是顺利,此时应已潜入黄巾营中了,也不知情形如何?黄巾营里此时这般安静,他们应是没被发现。” 他一向自诩胆勇,此时此刻,望着城外连绵数里c营帐千余的黄巾军营中,想想周澈等可能正借夜色之掩护潜行其中,却也不由地为他们捏了一把汗。要是被黄巾军发现,周澈只有区区十个人,就算他拼力援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能将他们救回。 等人是最难熬的,何况是在面临这样一种危险的情况下。 曹操一直在看着黄巾兵营,到了后来,因为夜色越来越深,长久地远望使得他双眼枯涩,感觉刺疼。他闭上眼,小声问下边:“什么时辰了?”底下有人答道:“刚过了丑时。” 曹操心道:“皓粼他们是戌时三刻走的,大概应在亥时末进入的贼营,现在刚过了丑时,两个时辰过去了。”不禁焦急起来,心道,“怎么还没出来?” 有人忽然轻声说道:“我好像听到动静了。”底下的骑士们闻言,急忙都握剑起身。 曹操忙将眼睁开,先往黄巾军的兵营中看去,依旧是黑漆漆一片,啥也看不到,亦安静无声,再顺着底下这个说话之人的手指方向看去,这人指的却是左侧数十步外的田野中。 夜色深深,众人齐齐看去,有的握住刀剑,有的撑开弓弩,却见田野上一人也无,等了半晌,麦苗簌簌作响,似有什么小动物远遁而去。众人松了口气,松开刀剑之柄,便在这时,远处的黄巾兵营突然爆出一阵音响,从小到大,片刻间就嘈杂纷乱响彻夜中,也不知有多少人在大喊大叫,紧接着没多久火光相继亮起,整个数里之长的营地登时脱离了黑暗,如星河灿烂。 曹操暗叫一声不好,心道:“皓粼他们露了踪迹?”事不宜迟,他立刻按地跳起,从丘陵的高处上冲下,翻身上马,拔出剑来,回顾惊容相顾的骑士们,令道,“上马!随我来。” 这些骑士也猜是周澈等被黄巾兵发现,觉得不妙,但曹操对部下以恩义结之,虽然对面是屯驻了三万余黄巾兵卒的敌营,在曹操的一声令下,他们却无人迟疑,皆飞身上马,或抽出长刀,或绰起矛戟,或挽起强弓,紧随着曹操冲出了这片埋伏之地,向嘈乱的黄巾军营奔去。 三百余骑在夜中如一道铁流,又像是一支奔驰在无边田野上的离弦之箭。 他们临义忘生,赴死不顾,刚驰出了不久,就见对面敌营的营门处大乱,一小队骑士各持矛戟刀弓从营中杀出,两个持双铁戟的冲在最前,两个挽弓的骑士在后断尾,其余人护卫着一持刀之人,如砍瓜切菜也似,将守门的一队黄巾兵卒杀散,又将追赶的一队黄巾兵卒杀退,杀将出一条血路,从黄巾军的兵营里闯出,奔驰出来。他们出来后,营门附近的黄巾军兵卒乱了一阵,在一个骑马持矛的小帅的斥骂喝令下,重新组织起来,从营中追出。 曹操叫道:“从贼营里杀出的这队人马必是周君等人!快,快,快跟我冲上去!”三百骑驰马疾奔,在离黄巾兵营还有一两里时碰上了这一小队骑士。这队骑士约有十来人,曹操举剑令道:“不许放箭!”他眼尖,已看到这十来骑虽穿着黄巾兵卒的衣物,却正是周澈等人。 曹操见前方来者是周澈等人,急令部众骑士加快行进,催骑赶上,接应住他们。 这时从黄巾军营中追出来了数百人,举着火把,拿着兵器,纷呼大喊着追赶。带着三百骑从周澈等的侧面冲过,随即转马兜回,给周澈等人断后,一面控马调整方向,改往本营奔去,曹操一面骑在马上向黄巾军的兵营中望去。 刚才尚还安静非常的黄巾军兵营中此时乱作一团,鼓声c角声大作,到处都是嘈乱。 因为营中这会儿火光大作,能够看清,又是从远处望去,可以看到一个全景,只见一队队的黄巾军巡逻的兵卒就像无数条的小溪,在头目的带领下,绕过层立重叠的帐篷,急匆匆地往这个营门处汇聚赶来。曹操看到,又有许多衣衫不整的黄巾兵卒乱哄哄地从帐篷中奔出,估计这些兵卒本正在睡觉,此时忽闻乱起,茫然不知所故,也许以为是汉兵夜袭,又或者是以为营中走了水,所以仓促出来,乃至有因太过急躁而光着身子跑出来的。 数百黄巾兵卒叫嚷高喊着追出营门。曹操收回视线,转回身,护卫着周澈等策马往汉军兵营驰去。黄巾军追出来的兵卒多是步卒,追之不及,有零星的骑兵追出,悉数被曹操所率诸骑射杀,如此且战且走,数里地疏忽即至,回到了营中。 黄巾军兵卒营中的大乱引起了汉军的注意,营门守卒警惕守卫,前营里的将校们把兵卒们叫起,纷乱地在营中空地上集合,以防黄巾军夜袭。 周澈勒马停在营门,回首顾望,他们后边已没有黄巾军的兵卒追赶,遥望可见黄巾军营中火光冲天,嘈乱之声在数里外的汉军兵营中都可以听到。他不由惋惜长叹。 曹操问道:“皓粼,你叹息什么?”跟着周澈回望敌营,见敌营大乱,又忍不住问道,“皓粼,你是怎么潜入贼营的,又在贼营里做了下何事,引得贼众惊乱?” 周澈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说道:“可惜,可惜,要是早知会引得贼营大乱,我当请皇甫将军c朱将军多派些人马去贼营外埋伏,或可将贼营一举攻破。”现在经是不可能了。一则,从汉军兵营到黄巾军兵营有七八里地,等集合好人马,再赶过去,黄巾军营里乱局可能已得到缓解,再一个,黄巾军营的惊乱引起了西华城中的关注,荀贞遥望见西华城门打开,出来了一条火龙,应是城中派去军营的部队。这个时候若再去袭击黄巾军军营只会变成一场乱战。数万人的夜战是很危险的,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万一出点问题,反使汉军夜溃就很不好了。 周澈让曹操打发其部中的骑士自归本营中歇息,他和曹操带着周仓c典韦c陈到c庆锋等人见皇甫嵩。周仓等人都很兴奋,典韦c庆锋两个是周澈杀出黄巾军营的先锋,他两个衣服上全是血迹,满脸血污,却难掩亢奋的神色。 曹操还是忍不住再问周澈:“皓粼,你不是去摸清贼营虚实的么?怎么搞得贼营忽然大乱?是被他们发现了么?” 庆锋眉飞色舞,连声说道:“今晚真是痛快,痛快!”原勤对诸人吹嘘:“刚才杀出贼营的时候,我至少手刃了二十个贼兵!唉,可惜当时急着出贼营,没空去割取首级,要不然这也是一大笔赏钱啊。”他的语气洋洋得意,并非是可惜赏钱,却是在炫耀他这次杀了多少敌人。 韦强与他相熟,笑道:“老原,你这话说得不对!杀出贼营时我就在你的身边,你哪里手刃了二十个黄巾贼兵了?”原勤涨红了脸,指着夜空,赌咒发誓:“我要没杀够二十个贼兵,我跟你的姓!”韦强笑道:“你肯定没杀二十个贼兵,你少说也得杀了个三十个!” 原勤转怒为喜,众人哈哈大笑。韦强佩服地看着走在前头的典韦和庆锋,复又说道:“要说杀贼最多的,非得是阿庆与典君不可!今夜若非他俩,咱们也许就出不来了。” 从黄巾军营里杀出的时候,庆锋和典韦冲在最前,无人可挡,原勤说他杀了二十个黄巾军兵卒,这是吹牛,但庆锋和典韦两人却是实实在在地每个人少说也得杀了数十个黄巾军卒。 典韦没有说话,庆锋却是毫无遮掩的得意神色,昂首挺胸,大步走在周澈身侧。 他们说得热闹,让曹操更加心痒,他又问了一遍,问道:“皓粼,你们是惊动了贼兵么?诶,对了,你们去的时候不是徒步么?出来的时候怎么却骑了马?” 韦强笑着指了指周澈牵着的马,说道:“我等之马自是从贼营中抢来的,俺家主公骑的这匹马曹君看着眼熟么?” 刚才接应周澈时,曹操的注意力全在后边的追兵上,边战边走,一直没有注意周澈骑的马,此时得了韦强的提醒,细细看去,好一匹良驹!只见此马毛发皆黑,唯有四蹄雪白,高八尺,从头至尾长约丈余,极其雄骏,乃是一匹踏雪千里马。他惊道:“这,这,这不是?” 周仓抢着说道:“没错,这正是贼渠帅刘辟之马。” 曹操又惊又喜,问周澈:“皓粼,怎么夺来的?”刘辟的这匹坐骑乃是他在攻破慎阳后从当地一个豪族手里夺来的,非常喜爱,这几天他率兵出战,骑的就是这匹马。曹操曾远见过。 回想今夜入黄巾军营后的经过,周澈虽然脸上沉静,晏然从容的样子,其实也是颇有战后的激动与兴奋之回味的。他笑了一笑,目注前边,说道:“帅帐已到,你们跟我来拜见将军。孟德,你的问题我等会儿会禀告给将军。”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4章 再战刘辟烟尘起 对决吴霸人头落 到了帅帐外,周澈把坐骑交给帐外的卫士暂时看管,等亲兵通报过后,和曹操领着诸人入内。 皇甫嵩c朱儁c赵谦c北军五校的几个校尉和傅燮等军中的重要将领知周澈今夜要夜探敌营,早在晚饭后就聚坐於帐中,见周澈和曹操等人进来,北军五校的一个校尉迫不得待地倾身问道:“周度辽c曹骑尉,你们回来了?” 周澈和曹操率诸人向帐中诸人行军礼,礼毕,答道:“刚刚回来。” 皇甫嵩问道:“我闻贼营大噪,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澈轻描淡写地说道:“吾与周仓c庆锋c典韦c韦强c陈到等诸勇士於今夜亥时末潜入了贼营,入贼营中后,吾扮作贼兵的小帅,周仓c庆锋等则扮作我的从兵,如警夜巡逻者,行於贼营之内,先用了一个多时辰,大致查清了贼营内部的虚实,随后碰到了一伙燃火造饭的,吾等恰好腹中饥饿,便就凑上去吃了点,又正好听他们说起,刘辟的大帐竟就在不远处,吾等遂又摸到了贼渠帅刘辟的帐外,交刀乱下,杀五十余人,本欲突入帐中杀了刘辟的,闯进去后才发现刘辟没在,不知他去了谁的营中,遂夺刘辟之马并及其帐下亲兵们的乘骑,趁贼众惊扰之际驱马杀出,出了贼营后,得辛瑷接应,归回我军。” 他这一番话说得很简单,但细想品味却令人心惊动魄:总共十个人深入敌营,扮作敌人的警夜队伍巡逻营中各处,这非得有虎胆不可,巡逻还不够,还凑到燃火做饭的黄巾兵卒处蹭了一顿饭吃,最后临走又摸到刘辟的帐外杀五十余人,抢十匹马,这才施施然离去,简直是把黄巾军营内的三万余兵卒视作无物,把黄巾军的兵营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众人简直不敢置信,目瞪口呆。汝南太守赵谦惊道:“今知何为履险如夷,来去自如。” 周澈顿了一顿,又笑道:“虽然没料到会找到刘辟的帅帐,引起了贼营大乱,因此未能早先预备下一支人马,趁其乱时而破袭之,但经此一番扰乱,吾断定,明日我军若是出战,必定不但能大败贼兵,而且可以破贼军之营了!” 皇甫嵩问道:“为何如此确定?” 周澈笑道:“吾巡贼营之时多次见到贼兵有不守军纪者,这不守军纪的贼兵被吾鞭笞了好几个呢!如此松散之军纪,虽然贼将悍勇,贼卒不惧死,但他们所仗者不过一口气罢了,今夜杀刘辟帐下士五十余人,使贼营大乱,已泄其气,如此,明日一战,必能获胜破营。” 诸人听了他的这话,越发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扮作警夜的样子巡营也就罢了,蹭饭也罢了,摸到刘辟帐外杀了五十余刘辟的帐下士,给黄巾军兵营造成大乱也罢了,但在巡营时竟还鞭笞违反军纪的黄巾兵卒? 有两个校尉不觉心道:“这周皓粼的胆子还真大,他还真把自己当成贼兵警夜的了?”帐中火把摇曳,营中夜色深深。帐中诸人遥想周澈等在黄巾兵营中的大胆勇武,以及他们当时面临的危险,胆小的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众人齐齐注目周澈和跪伏在他身后的周仓c典韦c庆锋c陈到c韦强等人,不约而同地想道:“此子的胆子是用什么做成的?他麾下部将也都个个是不怕死的勇士!”再看跪伏在周澈身后诸人,只觉看到了一群真正的虎狼之士。这几个人虽未着铠甲,未拿兵械,只仍旧穿着黄巾军兵卒的衣服,安静地跪伏在地,可他们衣上的血迹斑斑却似在诉说刚刚发生的故事,有人登觉有凌冽的杀气扑来,在这温暖的春夜里打了个寒颤。 事实上,周澈今夜探黄巾兵营虽然危险,但也不像帐中诸人想象的这么危险。周澈在提出这个建议,自请入黄巾军营夜探前,对此行的危险性也是有过一番分析的。他认为:此行虽有危险,但若以十分来论,危险只有五分。为何?一则,他经过这几天的观察,黄巾军的兵营看起来严整,实际上漏洞百处;其次,既有漏洞,便可利用,黄巾军营中有三万余兵卒,这三万余兵卒彼此之间不可能互相认识,这就给了他极大的机会;再次,他只带九个人入营,来去方便,不易暴露;再再次,他带的这九个人,典韦c周仓c陈到等,无一不是悍勇猛士,就算被黄巾军的兵卒发现,有曹操带三百骑士在外接应,他们也有机会杀出来。 故此,此行他觉得只有五分危险。五分危险就可以做了。 他本就有胆色,要不也做不出扑灭季氏c手屠沈家的事儿来,黄巾乱起后,他率部南下先战守阳翟,接着又带数百人潜渡汝水,深入“敌境”,行诱兵之计,后又在滍水岸边救孙坚,再后又在舞阳城南身先士卒,与颍川黄巾的主力决战,经过这一系列的事件更使他胆色大增,所以,众人以为危险,於他看来却可为之。更何况,他读古书史籍,史籍上记载的英雄们有几个没有亲身犯过险呢?干大事就不能惜命。越是胆大包天,得到的回报也就越大。孙坚胆勇外露,他则胆勇内藏,这是因为他自穿越后研读儒家经典的缘故,满腹诗书气自华,读多了儒经,在寻常无事时自就显得温文尔雅,而一旦遇事却也是能搏命的。外在温良,内实勇悍。 帐中诸将尽被惊呆,无人说话,只听到帐外兵卒们的集合声c走路声和铠甲碰撞之声,春风虽暖,这声音在夜中听来极是萧杀。众人回想适才所闻,如闻听传奇。 良久,皇甫嵩方回过神来,说道:“好,好,好!”连道了三个好字。 周澈说道:“某夺来了贼渠帅刘辟之马,真是一匹好马,现就在帐外,愿献给皇甫公。” 皇甫嵩笑道:“此马是你浴血犯险夺来,我岂能夺爱?你且留下自骑,乘良驹,方能为我大汉再立大功。昔年班定远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你夜入贼营,夺贼渠帅之乘骑,可谓是入虎穴而得虎骑也。你今夜立下此等奇功,待平定汝南贼,我会上书朝廷,请求重赏!” 朱儁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周澈,笑顾皇甫嵩,说道:“皓粼所言有理,贼兵军纪不严,遇战所凭者,气也。经过与我军两三天的交战,贼兵之气料来已至再而衰,而又经过今夜必已近三而竭之时。将军,我等就明天出兵,全力进攻贼营?” “便明日出兵,攻打贼营!” 次日午时,全军饱餐过后,未时初刻四万余人马络绎出营,在营前摆开阵势。 刘辟营和汉军营都在城西。刘辟营背靠城池,坐东面西,汉军营则是面向城池,坐西面东,因此之故,这些天汉军总是选择下午出营邀战,今天也不例外。下午的太阳在西边。如果上午出战,那么汉兵就要迎对阳光,不利作战,下午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皇甫嵩与朱儁把全军分为了两个部分。 皇甫嵩带本部两万余人面对刘辟的军营,他们是今天的主攻队伍。朱儁带本部近两万人列阵於皇甫嵩部的南边,冲着西华城门,等战事正式展开之后,城内的黄巾军肯定不会坐视刘辟被攻打而不管的,所以需要有人专门防备他们。皇甫嵩又将本部两万余人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万人,列阵於前,用来攻战,余下万余人由曹操率领列阵於后,用为预备队。打仗不能没有预备队,得在手头上留下一支人马,以备需要。 周澈部屡立战功,前几天作战,他没有上战场是因为皇甫嵩要把他这支部队留在最关键的时候用,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所以他这支四千余人的部队被皇甫嵩划到了攻战陷阵的万人之中,并且他们的位置在这万人的正中间,是拳头部队,担负着突击陷阵的重任。为了防止刘辟在他们列阵时出营偷袭,皇甫嵩另派了千余三河骑士列阵在外,严阵以待。 昨晚周澈摸入刘辟的营中,并且一直摸到他的帐外,杀了五十余人c抢了他的战马而出,这让刘辟非常恼怒,因此一听到汉军营中鼓声大起,又见他们倾巢而出,在营外列阵,知汉军这是要与他决战了,毫不示弱,亲带着吴霸等将校率众出营,亦在营前列阵。 汉兵四万余人,刘辟部三万余人,五万多人在这块土地上列阵,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战鼓c号角不断,天上的云彩似都被这数万人的杀气给冲散了,但云虽被冲散,无云的天空却竟似比刚才更加令人觉得阴郁,似是一场大战的将要展开的前夕。 周澈带着本部兵马立在前阵万人的正中,仰面望了望天色,心道:“今天天气不错,是个作战的良辰。”他久经沙场了,大场面也见过了,月前在颍川舞阳城南与波才决战,那也是数万人会战的大场面。因此,眼前数万人列阵之宏大场景虽令他热血沸腾,却还能保持冷静。 皇甫嵩部前阵组成的仍是一个方阵。此时若从半空望下,可见这万人整体是一个大方阵,内部又有很多小方阵。一个又一个的小方阵排列得整整齐齐,组成了一个大方阵。每个小方阵都是一曲,汉军军制,一曲约二百人,每二百人是一个小方阵,分成两列,每列百人。每五个小方阵组成一个横排,每十个小方阵组成一个纵列。换而言之,也就是说,整个前阵共有二十列,每列五百人。 第一排的五个小方阵是由皇甫嵩麾下最精锐的五个部组成的,周澈部在第一排的五个小方阵中位处中间,从左边数起是第三个。又按照曲的规模,组成了六个纵列的小方阵,五个步卒阵,一个骑兵阵。庆锋的陷阵曲在最前边,江伟部居第二,周仓c王慧两部在第三c第四位,周澈与陈到的亲兵曲在一块儿,列在第五,最后是方悦的骑军。 万人布阵,说快也快,说慢也慢,随着中军的鼓声和皇甫嵩的将旗指挥,列阵最前的五个部的长官时而调整本部的位置,或向外去一点,或向内靠拢一点,时而随着将旗和鼓声向前c向后小步移动。对面的黄巾军兵卒在刘辟c吴霸的指挥下也组成了一个相应的方阵。 两军列阵完毕。战场上安静下来。 周澈在汉军阵的前边,可以看到对面黄巾军列成的阵中旗帜飘扬,一员黄巾军的将领带着几个骑兵在阵前驰马而过,一边驰奔,一边举剑,大声地在说话。隔得远,他听不到这个将领在说什么,但料来不是在传递刘辟的军令,就是在鼓舞黄巾军兵卒的斗志士气。 皇甫嵩这边也派出了将校,从中军驰马到阵前,从左向右行,检查各个小方阵的阵型,并传达皇甫嵩的命令:“皇甫将军令:大旗就在中军。今与贼决战,贼营不破,大旗不动!” 前线的汉兵扭头向后看。皇甫嵩的中军在前阵万人与后阵万余人之间,他的将旗就在这里,高高地耸立在下午的阳光中,迎风飘扬。中军皆白裳c白髦c素甲c素羽之矰,望之若荼。前后两军的汉兵多穿绛衣,如火。对面的敌人衣着不统一,但额头皆抹黄巾。色彩分明。 皇甫嵩传令的将校传令完毕,驰马奔回中军。 周澈心道:“命令开战的鼓声该要响起了。”令道:“向前传:鼓声起后,不要急着冲锋,拿着兵器以正常行速前进,积蓄力气,当临敌还有百步之时再呐喊冲锋!” 从陈到这一部开始,一个兵卒接着一个兵卒地向前传,直传到最前边的庆锋陷阵曲。 两军交战,最令人觉得有压力的时候不是在开战后,而是在开战前。开战后陷入混战厮杀,杀红了眼什么都不怕,开战前的沉默静止却很折磨人。若是彼此只有千余人还好说,现下敌我各数万人,这样大规模的会战,站在最前一列的士卒是很有压力的,放眼望过去,对面乌压压的全是执着亮晃晃兵械的敌人,就好像是要以一己之力来面对他们似的,难保不会胡思乱想,若是胆小之人,只这个肃杀压抑的场面就会吓得他两腿发软,簌簌发抖,毫无斗志了。 庆锋这一部的兵卒全是从周澈部中精选出来的勇士,跟着周澈打过很多场仗了,却是不惧眼前场面。 前部的万人列阵完毕,五十个小方阵立在地上不动。经过短暂的停顿,鼓声从中军传来。这鼓声先是平缓,节奏较慢,鼓点与鼓点之间的停顿较长,但随即,停顿越来越短,节奏变快,鼓声激昂起来。这是皇甫嵩命令前部出战的军令。此时若回头,还能看到皇甫嵩中军的传令旗们在左右c前后的摇动。周澈熟悉旗鼓,不必回头看旗,通过鼓声已明白了皇甫嵩的命令,当下拔刀在手,令道:“前行!” 列在万人方阵最前边的五个小方阵的军官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下达了相同的命令。 第一排的五个小方阵c千名汉兵开始向前行进。第二列的五个小方阵紧随跟上,接着是第三列c第四列c第五列。周澈就在第五列的小方阵里,带着原勤c左桓c典韦c陈到等人,与庆锋这一部的兵卒一起向前移动。后边是第六曲的方悦的骑兵部,这个时候不用上马,骑兵们牵马步行。按理说,骑兵应该列在第一排,但皇甫嵩的这个万人方阵主要是由步卒组成,如果让方悦居前,那么就会使他的骑兵脱离大队伍,不利整体作战,因此周澈把他们留在后边,做为自己的预备队。 皇甫嵩的战鼓不但是对步卒的命令,也是对骑兵的命令,早先布置在阵外c掩护步卒列阵的千余三河骑士随着鼓声率先发动了对刘辟部的进攻。刘辟部也有一些骑兵,差不多约有五百余骑,亦从阵中杀出,迎接上来。一千五六百匹战马,四五千条马腿,在原野上奔腾,如同滚雷,令步卒们脚下感到震动。前不久才刚熄下去的烟尘,顿时又为之大起。 骑兵们速度快,很快敌我两方就冲到了一块儿,陷入混战。骑兵的战场在万人阵的北边。周澈注意到本部前边的兵卒有一些受他们作战的影响,把头扭了过去,他急下令:“全部向前看!后顾者,斩!左右顾者,斩!”大敌当前,交战在即,最忌兵卒左顾右盼,更忌兵卒向后看。他的这道军令得到了严格的贯彻,诸部的军官们接到令后,马上约束本部兵卒。 对面的黄巾军阵随着刘辟的命令,也在向前移动。两军越来越近,列在最前一排的敌我兵卒渐已可看到对方的样子,只觉对方之敌神情狰狞,却没有发现他们自己也都是这副狰狞的模样。彼此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起初,他们还有功夫去注意左右的敌人,但是慢慢的,随着距离的接近,他们的眼中就只有自己正面对着的这个敌人的样子和他们手中的兵器了。 周澈计算着距离黄巾兵卒方阵的距离,心中默念道:“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三十步。”下令道:“弓弩!”周仓部的蹶张士举弩射之。别的汉军小方阵中也射出了箭矢,同时敌人阵中亦射箭矢。如雨的箭矢落下,后边几列的兵卒尚好,前边几列的敌我兵卒出现了伤亡。周澈不顾敌人不断射出的箭矢,心中接着默念,“一百二十步,百步!”,令道,“举矛戟,跑步,冲锋!”前边庆锋接到军令,丢掉用来招架敌人箭矢的盾牌,接过亲兵递来的长铁戟,大吼一声,迎着箭雨,带着三百陷阵死士向前边的敌人冲去。 汉军第一列中的其它小方阵也开始向前冲击,第二列c第三列等等紧随。对面黄巾军兵卒的方阵也一列接一列地向汉兵这边冲来。数万人奔跑践踏,使得战场上尘土飞扬,与骑兵们在北边交战处扬起的风尘汇拢一处,遮住了天空。 大地在震动,敌我在呐喊,向前冲锋的两股兵卒撞在一处,厮杀立起。 敌我两军相撞。 汉军c黄巾军前头几列的兵卒已陷入厮杀,后边的兵卒还在向前赶。 周澈策马持刀跟在典韦c陈到亲兵曲的后边,和王慧部一块儿冲锋。他没有骑昨晚从黄巾营里抢来的刘辟坐骑,刘辟的坐骑是一匹踏雪乌骓,神骏异常,很好辨认,黄巾军卒可能全认得这匹马,在这两军混战之时,他若是骑着此马,岂不就是好比戴着个一万瓦的大灯泡,时刻在对着黄巾军卒说:昨晚闯你们军营c抢你们主将战马的就是我!这与送死无疑,所以他还是骑着自己原来的坐骑。 他控制着马速,紧盯着前边的战况,并时刻注意着前头各部士卒的阵型情况。 这个时候才刚与敌人接触开战,阵型是不能散乱的,一旦散乱,就会被敌人分割包围,而一旦被敌人分割包围,不管个人再有武勇也必会陷入死地,无力回天。他部下这四千余兵卒都是经过多次战事,被他淘汰掉老弱后精选出来的,所以虽已开战,但在军官们的约束下还能保持阵型。 两军交战不是一下子就变为混战的,这需要一个过程。比如现在,汉军只第一列的小方阵就有千人,这千人与敌相遇后,彼此厮杀,不可能很快就突入敌人的阵中,故此在接敌之后,后边的兵卒就需要适当放慢脚步,以免反将己军前边的兵卒冲倒。这个不用周澈下军令了,周仓c黄盖等各部的军官都在下达命令,视前边的战况而调整冲阵的速度。 周澈见各部军官井然有序,把本部千余兵卒指挥得井井有条,松了口气。 他向左右观望,因是刚与敌接触,各部友军的进展程度相仿,齐头并进,还没有分出谁先谁后。不过周澈心知,再等一会儿,等战局陷入白热化后,就是显出谁的部队最为精锐之时,精锐部队会前进得多,会突入敌人阵中远,而不够精锐的部队将会被拉在后边。 典韦c陈到c原勤c左桓等卫士握矛c刀在手,紧紧地卫护在周澈身边。 周澈一边随着大队伍向前冲杀,一边复又向前展望,只见庆锋身先士卒,冲在本部这个方阵的最前,持长铁戟,左斫右劈,勇不可当,眨眼间已击倒了五六个敌人,带着本部兵卒率先突入了敌人阵中。敌人一个小帅打扮的头目带着十几个人过来阻击。 这个小帅披着甲,用的长矛,他带的这十几个人大概是黄巾兵中的精锐,也都披有甲衣,各持长矛,铠甲兵械齐全。皇甫嵩知道把最精锐的部队放在最前边,刘辟自然也会把本部最精锐的人马放在最前。这十几个人形成一个弧形的半包围圈,试图把庆锋围住。 庆锋根本就不等后边的兵卒跟上,跃步前冲,一边前冲,一边大叫:“尔等非我敌也!我只取刘辟c吴霸!”这些人却是哪里肯让开?十余支长矛刺出,庆锋左右击,利用铁戟两边的小枝把敌人的矛尖套入其中,然后用力拽扯,把这十余支长矛的矛尖悉数摧折。 铁戟这种兵器,前端是枪尖,一侧或者两侧有月牙形的利刃,通过两个小枝与枪尖相连。小枝与月牙刃间有空隙,可用来套敌人的长矛。这本是长戟的一种用法。庆锋不但善用双铁戟,而且善用长戟,一下把这十余个敌人的长矛摧折,随即跨步而进,左击右杀。他力大,用的长铁戟沉重,一刺之下,敌人的铠甲若非精甲,就会被他刺裂,或者一甩之下,凭借长铁戟的重量也能将敌人打的胸陷吐血,眨眼功夫,这十余人半数被他击倒,包括那个小帅在内。 这个小帅被他用铁戟甩击了一下,踉跄后退了七八步,胸前铠甲碎裂,吐出一口鲜血。 两个陷阵曲的兵卒觑着便宜,疾奔冲上,一个挺矛刺中他的臂膀,受此冲击之力,这个小帅本就立足不稳,顿时摔倒在地,另一个陷阵曲的兵卒跳跃到他的身上,抽出刀来,麻利地割断了他的咽喉,冲庆锋叫道:“庆君,要头么?”战场上敌我交战,不可能每杀死一个敌人都取其首级,若是个寻常的黄巾兵卒,只割其左耳就行,毕竟这是个小帅,观其衣甲兵器,且应是黄巾军里的勇士,所以这个陷阵曲的兵卒有此一问。 庆锋不屑一顾,叫道:“无名鼠辈,不值得乃公取其首级!”杀散了余下的几个黄巾军兵卒,挺长铁戟大步前冲,与涌上来如潮水也似的敌人奋力厮杀。 在周仓部蹶张士的射矢协助下,庆锋诛戾刃猛,攻杀斩敌,奋勇向前,周澈这一部组成的方阵渐渐越过了余下几部的方阵,慢慢深入到了黄巾军的阵中。 周澈掐算时辰,过了会儿后,令道:“令庆锋退后,江伟部上前!” 长久的激战会很耗费体力,冲阵的时候不能只用一个曲的兵卒在前,尤其是在面对刘辟这样的勇猛敌将时,需得至少两个部曲轮番冲阵。周澈军令传下,庆锋带部退下,换上位居第二列的江伟c南凌部上阵。南凌号称安成大侠,也是十分勇悍,虽然他的个人武力比不上庆锋,但他这一部中的轻侠却是最多的,皆皆勇悍之徒,敌人虽如潮涌却都夷然不惧,呼喝酣战。江伟的弟弟江浒冲在第一列。江浒好勇斗狠,在与颍川黄巾作战时,他也是勇名远播,每战都咬着敌人不放,穷追猛打。 左桓远望阵中,对周澈说道:“先是阿庆,再换小江,有他两人轮替冲阵,贼兵断难阻我!”前边阵里鲜血四溅,断肢横飞。江伟c江浒c庆锋鼓勇奋杀,接替杀敌,带着部众越来越深入敌阵。跟随着他们的脚步,先是周仓部c黄盖部c接着桓玄部c再接着是方悦的骑兵们,一个接一个地进入了黄巾阵中,与敌人开始了全面的鏖战。 在这个时候,最清闲的乃是周澈,他左右有典韦c陈到c原勤c左桓等人护卫,又有王慧这一部的虎士,后边又有骑上了马,已奉令散开控弦杀敌的方悦骑兵部,於这数百人的牢牢护卫之下,虽然有不畏死的黄巾兵卒一波波地冲上来去,却根本到不了他的近前。 周澈往后望了眼,见列在他这一部人马后边的汉军方阵也次第跟上,跟着他们杀入了阵中,而左右的友军现在却与他有点距离了,一是被落在后边,一是被一些黄巾兵卒从中间插入,将他们彼此隔开。这些是作战中的常见之事。从周澈这边来看,是被黄巾兵卒隔开了与友军的紧密联系,而在黄巾军兵卒这边来看,又何尝不是被汉兵隔断了己方各部的联系?所以也不必太过在意,只要与友军之间的距离不是太远,不用担忧落入重围即可。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下沉,两军互相深入对方阵中,敌我两方形成了你中有我c我中有你的交错局面。汉军中军里的战鼓声不绝於耳,对面黄巾中军里的战鼓也是响个不停。战鼓如雷声声催,喊杀盈耳遏行云,敌我厮杀,矛戟相交,尘土蔽天。战事进入了白热化的局面。 不断有敌我的兵卒倒地,不断有敌我的兵卒补上位置,缠斗不休。黄巾军的兵卒抱住了汉军的兵卒,在地上翻滚。汉军的兵卒举起长矛刺入黄巾军兵卒的胸腹。并肩作战的战友谁也顾不上谁了,倘若分神就会被敌人杀死,他们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对手,各自拼杀。周澈也没了功夫再去看别的友军,事实上,到现在,他也根本就看不到友军了,眼前四面八方只有敌人。 江伟c南凌率部往前冲杀了二十步,因为已冲到了敌人的阵中,压力大增,接连有兵卒伤亡,江浒也负了轻伤。周澈及时下令:“换庆锋部上!” 庆锋跟在江伟后边吃了半天尘土,早就忍耐不住,等不及了,闻得周澈令下,嗔目横戟,立刻一马当先,带着本部兵马越过江伟部,挥动长铁戟,将对面的黄巾兵卒刺死c砸倒,朝前方似还有无穷无尽的黄巾军兵卒大呼:“我只取刘辟c吴霸,他人非我敌也!” 就算对面的黄巾军兵卒无穷无尽也挡不住他的脚步,一路杀过去,留下满地的鲜血和敌人的尸体。他一鼓作气,奋勇向前突进了五十步。周澈又令江伟部上。 如此这般,庆锋c江伟两人轮番冲阵。 庆锋三冲敌阵,当者披靡。 只是在万军之中,他找不到刘辟的所在,斩杀的黄巾小帅不少,却始终未能与刘辟对阵。他长铁戟上全是血迹,长戟几乎被染成了红色,鲜血滑手,他撕下铁甲内的衣襟,裹在手上,奋勇搏击,呼喝不断,不停步地冲突敌阵,就像是一支利剑,逢上他的黄巾军兵卒无不靡碎。冲杀之际,他注意到右边的黄巾军兵卒纷纷闪开,有数十骑从这里冲过来。 他的任务是向前突杀,这支敌人是从右翼冲来的,不归他管,自有周仓c黄盖c桓玄c方悦等部对付。他毫不迟疑,对这支从侧翼杀来的骑兵只当未见,继续向前突击,向前了未及四五步,突闻后边部中数百人齐声大叫:“典韦斩杀吴霸!”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5章 军令如山不后退 破敌覆军此一举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庆锋虽因在角抵中负给典韦而佩服典韦的神力,但佩服是一回事儿,甘拜下风是另一回事儿。所以他提足了劲儿,想在战场上与典韦争个高下,这时忽闻阵后大叫,说:“典韦斩杀了吴霸”,他后悔莫及。 不用想,刚才从右翼杀过来的那数十黄巾骑兵定是吴霸所带的了!他却怎么没有抢先拦下?这吴霸乃是汝南黄巾中的一员勇将,在这些天与汉兵的作战中,多次冲阵,斩杀了好几个汉军的将校,如今汉军之中几乎是人人知闻此人,能将此人斩杀阵中,这可是一份大功。 庆锋后悔之同时,却也暗自惊诧。他记得从发现这股黄巾军的骑兵到后阵传来典韦阵斩吴霸的欢呼,中间他总共只向前突进了四五步。只在这四五步间,典韦居然就阵斩了吴霸!竟然如此勇悍?角抵之时,他见识到了典韦的神力,昨晚与典韦护卫周澈突出黄巾军营时,他见识到了典韦的武技,眼下,他更进一步见识到了典韦的勇悍,不过这并没有打击到他。 他是个自矜之人,受典韦如此迅捷就阵斩吴霸之影响,他反而越加振作起了精神,挥舞长铁戟加速突进。他在受刺激之下,十分的勇力使出了十二分,黄巾兵卒原本就挡不住他,现在更是挡不住。在他快速地推进下,周澈这一部的方阵将余下几部的汉军方阵远远抛在了后头。 庆锋猜的不错,刚才从右翼杀过来的这数十个黄巾骑兵确是吴霸所带,而吴霸之所以带这数十骑至此,却是因为他和江伟杀进的太快,引起了刘辟的警觉,因此被刘辟派过来率骑阻截。 吴霸小有谋略,他在远处看到庆锋勇猛无比,暗自心惊,自忖若是从正面迎截也许会陷入苦战,所以打算从中间把这支汉军截成两段,然后分割剿杀。他的这个打算是很靠谱的,若能得以顺利实行,以他这数十骑的来往快捷,加上周围黄巾军步卒的配合,可能还真会把周澈、庆锋他们分割消灭掉,只是他唯一失算的却是没有料到周澈部下不但有庆锋,还有一个典韦。 他适才率骑兵冲到,还没有接触到周澈部的边缘,就见一个持长铁戟的骑士从周澈阵中缓缓策马而出,迎面行来。他骁勇敢战,这几天阵斩了好几个汉兵的将校,没把这个亲兵侍卫打扮的汉军骑士放在眼里,正好整以暇地准备挺矛策骑迎上,这个汉军的骑士突然催马加速,一晃眼就奔到了他的马前,抡起手里的铁戟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他当时心中还想道:“这个贼子不会使戟。”长戟的通常用法是刺或挑,哪里有一见面就往下砸的呢?他横举长矛相迎,心道:“我且挡一下,然后长矛横扫,把他扫落马下。”口中厉声叫道:“吴霸在此!”话音未落,铁戟落到他的矛上。他只觉得好像是有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尚未缓过神来,“咔嚓”一声,长矛折断。他也是个有勇力之人,用的矛不是寻常之矛,矛柄不是木质,而是用精铁制成,却竟被这一铁戟给砸断了!长矛断折,他双臂剧痛,却是胳臂上的骨头也被砸断了。他的坐骑撑不起这股巨力,哀鸣一声,前腿跪倒。 他在鞍上坐不稳,向前滚落到地,心道:“哎呀不好!”又见铁戟直刺过来,一下就击破了他的铠甲,深入到了他的胸腹之内。他痛叫一声,就此毙命。 这个汉兵骑士正是典韦。他在周澈身边看到了这股黄巾军的骑兵杀来,因请命出战。一戟杀死吴霸,马不停蹄,又向吴霸带来的那数十骑兵杀去。 吴霸一个回合就被典韦杀死,那数十骑兵都被震撼,有的呆怔,有的大惊,都还没缓过神来,典韦趁机驱马冲突,长戟左右击,方悦亦调骑兵过去,疏忽之间就将这数十骑大半杀死,余下的四散星逃。典韦回转马来,到吴霸尸前,下马从容割下了吴霸的首级,复又上马,提着他的人头驰回到周澈身边。 周澈大喜,哈哈笑道:“吴霸这些日斩杀我军多位将校,不意今日死在阿韦手下!”对典韦是越看越喜欢,真是一员虎将,不愧古之恶来之称。他心道:“恶来如此,不知虎痴又是如何?”他不知许褚的籍贯,无从找去,就算知道籍贯,他隐约记得许褚似乎是个豪强大地主的出身。 庆锋、江伟在前冲阵,脚不停步,典韦出击,一戟杀死吴霸,这都叫陈到看得热血冲头,他大声说道:“主公!我部已入贼军主阵,贼兵越来越多,贼众也越来越厚,我愿助庆君、江君破阵!”昨夜从黄巾兵营里杀出来时,陈到勇猛善战,周澈已经认可了他,把他与周仓、黄盖放在了一个层次里,只是陈到初来乍到,刚投到他的帐下,与庆锋、江伟等人还不熟,与各部的兵卒更不熟,如果冒然把他派上去,恐怕会扰乱阵型,因此笑道:“叔至莫急,战事方才进行了一半,且等阿庆、阿伟把前边之敌击溃,待到趁胜追击之时,自有你用武之地。” 周澈在后观望前边庆锋、江伟冲阵,望了望天色,心道:“已是申时末了。”战至此时,激战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他骑在马上,望得较远,可以看到庆锋、江伟的前边还有大约十来层的黄巾兵卒。因为他们这一支人马是所有汉军中冲得最快、位置最靠前的,所以黄巾兵也把他们这里当做了主要防御的地方,挡在他们前边的敌人最多,也最密集,估计尚有两三千人。 他心道:“庆、江二人战至此时,他们两部的兵卒也该疲惫了,只靠着他们怕是难以将前面之敌击溃,……,是到公覆、元福他们上去的时候了!”因令道:“命破敌部向前,令庆锋、江伟两部护卫破敌部两翼,韦强护卫破敌部后阵。”军令传下,前边的阵型随之一变,不再是步卒在前,而是改由周仓部中的蹶张士们居前,黄盖率部在后。说是蹶张士居前,其实在蹶张士的前边还是留下了一部分步卒的。在前后、左右各曲步卒的保护下,周仓下令,三百蹶张士举盾撑弩,齐齐射矢,如一阵狂风刮过,前面的黄巾兵卒登时栽倒了一大片。 陈到目不转睛地关注前边的战况。 他看到:周仓、黄盖率部举盾撑弩,奋战前行,庆锋、江伟两部随在他的两边跟着冲杀,韦强又居周仓、黄盖、庆锋、江伟之后,使他四人无后顾忧。再后边就是他们和王慧部、方悦部。 周澈召来方悦,说道:“你把你的部众收拢起来,做好冲锋的准备,等元福、公覆向前杀冲一阵,给你扫出一块可以冲击的空地后,你就率众冲出,务必要一举破敌!”方悦的骑兵将会是压倒对面黄巾兵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悦应命,收拢本部骑士,预备冲阵。 就在此时,周澈忽然听到一阵高昂的战鼓声响,他顺着鼓声传来的方位看去,却是西华城头。 西华城内的彭脱、龚都、何仪等黄巾渠帅终於坐不住了,城门缓缓打开,一支兵马从城中出来,欲来支援刘辟。早就严阵以待、等待多时的朱儁率部迎上。 隔着四面八方、人山人海的刘辟部兵卒,周澈看不到那边交战的情况,但从爆发出来的喊杀声却可以判断,从城里出来的黄巾兵卒为数不少。他展目远观,看不见那边交战的详情,只望到朱儁部里旗帜如林,高高扬起,冲在最前的是孙坚的旗帜。孙坚伤势未愈,还在营中养伤,现在是由他的妻弟吴景在代替他指挥他麾下的部曲。 朱儁虽比不上皇甫嵩,但也是个名将,他部下近两万人,应是能挡住出城的黄巾军的。 周澈转回头,关注己部前方的战况,周仓、黄盖、庆锋、江伟等仍在艰难地奋力向前厮杀,他心道:“西华城内的黄巾军已经出来,刘辟很可能会趁机把放在阵后的一万多人一起压上,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我部进攻的势头恐怕就会缓慢下来。”和皇甫嵩一样,刘辟也把他的部众分成了两部分,一部是前阵万余人,一部是后阵万余人。打到现在,他后阵的万余人还没有动。 周澈部下的兵卒苦战了一个时辰,大多都已疲累,体力有点不支了,如果刘辟把压在后边的万余兵卒在此时调出,那么他就不得不带领本部退回,把冲阵的任务交给后边的汉兵,这样一来,最终立下大功的就将会是别人,而不会是他了。他转脸向后看,找到方悦,见他已把骑兵收拢了起来,正要举手下令,命他居前冲锋,陡然闻得又传来一阵高亢的战鼓声,这次却是从刘辟的后阵中传出来的。他心中一沉,急忙转回头,两腿夹住马腹,直起身子极力向前看,却见敌人后阵旗帜飞扬,一队又一队原先坐地不动的黄巾兵卒站起身来,开始移动脚步向前进,却是刘辟把后阵的万余兵卒调集了上来。这就代表着:苦战还在后头。 西华城中的彭脱、龚都、何仪遣军出城欲救刘辟,朱儁阻截之。 刘辟趁机尽起后阵,成千上万的黄巾兵卒呼喊涌上,皆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声震四野,似受此惊天动地的大呼之影响,四野里起了风,卷起尘土扑扬。风从西面来,往东面吹,正对着汉兵。风沙迷眼,尘土入口,汉军猛烈的攻势为之一滞。 刘辟部正在苦战的前阵得了生力军的加入,声势大振,借这股大风之助,一个个狂呼大喊着:“杀汉贼,立黄天!”发起了反击。汉军久战之下,兵卒多疲,既受大风之阻,又被刘辟部的生力军反冲,支持不住,节节败退。 汉兵中军,将旗边,望楼上。 皇甫嵩、赵勤、北军五校的两个校尉以及傅燮等营校司马听闻黄巾军震动天地的大呼,又见忽起大风,尘沙扑卷,刘辟调出后阵万余人发起了反击,汉军前阵节节败退,北军五校的两个校尉惊慌失措,相顾骇然,欲奔,对皇甫嵩说道:“将军,事急矣!怎么、怎么、怎么忽然起了大风?要被贼兵趁势反击得利,我军必败,快传令前阵后撤,回营里去罢!” 皇甫嵩端坐不动,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 这两个校尉你我看一眼,我看你一眼,又对皇甫嵩说道:“将军,逆风对我军不利,这仗打不成了,不如且先归回营中,休整军马,来日再战。” 他俩再三劝说,皇甫嵩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若冰霜,抽出腰间佩剑,指着竖立在身边的汉节,说道:“我奉天子之令,率天子之师,出讨贼兵。天子赐我此节,……。”将剑收回膝上,又以手指剑,“赐我此剑,给我专擅杀伐之权。今讨汝南贼兵,胜败在此一举,言退者,斩!” 皇甫嵩平时爱兵如子,部将只要不违反他的军令,他都嘘寒问暖,好颜相待,此时一板起脸,却威严自在,那两个校尉不敢再说撤退了。皇甫嵩将剑收回,从容插入腰中,跪坐榻上,观望前战,放缓了语调,对传令兵说道:“传我将令,就说我的大旗就在这里。”这句话,在开战前他说过一遍,现在又说一遍,意思却是:我不退,你们也不许退。 数十个传令兵接令,驱马出阵,奔至前边,到了汉军与黄巾兵卒交战的前阵,策马在阵后疾驰,齐声大呼:“将军令:‘我的大旗就在这里’!将军令:‘我的大旗就在这里’!” 数万人交战,厮杀震天,加上黄巾军的大呼,又有大风,这命令很少人能够听到,不过不要紧,很快,中军后边的万余汉军预备队接到了皇甫嵩的命令,他们齐声大呼:“将军令:‘我的大旗就在这里’!”万余人同声大呼,一下就压倒了前边的喊杀声和黄巾军兵卒的呐喊声。 这呼声传入了周澈的耳中,周澈心道:“忽然起风,对我军不利,按说现在该徐徐后退,可刘辟已将后阵的万余兵卒调出,而我军前阵久战,士卒多疲,若轻易后退,必遭大败。”又想道,“我部突击在最前边,已把其余各部甩到了后头,如果真的撤退,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部。”想到此处,他抽出刀来,令道,“皇甫将军的帅旗就在那里,我,就在这里!” 他这一部人马很精锐,在突然而来的大风之袭面下,在迎面之敌加入了大批黄巾军的生力军后,倒是没有像其它各部的汉兵支持不住,节节败退,现在又有了周澈的这一道军令,从周仓、黄盖等各部主官以下,到屯、队、什、伍的屯长、队率、什长、伍长,各级大小军官多是周澈的亲卫营出来的,当即呐喊奋勇,不但不退,反而更加向前。 此时如从半空中看下去,可以看到在这片战场的东半部有越来越多的黄巾军兵卒从后阵中出来,加入战局,而在西半部,皇甫嵩的将旗在中军屹立不动,中军后头的万余汉卒预备队亦站立不动。东西两部的中间是交战场,汉军突击在最前的五个方阵,五面军旗,此时,有四面军旗都在向后退移,唯独从左边数起的第三面军旗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移动。 这一幕被汉军中军望楼上的人看到了,赵勤惊叹地说道:“这是谁的部曲?一枝独秀。” 傅燮应道:“是周度辽的部曲。” 赵勤说道:“真是勇将,真是勇将。不亏是吾汝南潜龙啊!” 皇甫嵩目注周澈的军旗多时,见它在风中飒飒招展,虽然缓慢但却坚定地向前推进,在数十成百面黄巾军各部军旗的包围下,这一支军旗就像是一支小船,在汪洋大海中逆水、逆风而行。他亦暗自点头,为之赞许。 傅燮更多的是在注意其余几个汉军方阵,以及后边的黄巾兵卒出阵的情况,他对皇甫嵩说道:“将军,后阵的贼兵多已加入了战局,我军前阵这万人怕是要顶不住了,要不要把余下的这万余人投上?” 皇甫嵩安然淡定,说道:“再等等。”他不看其余几个汉军的方阵,只看周澈的方阵。 又过了一刻多钟。对望楼上的人来说,这是难熬的一刻钟。他们居高临下,能够看得清楚整个战局,此时此刻,除了周澈一支人马外,其余的汉军都在不断地败退,并且已不再是起初的慢慢后退,逐渐变成了大步后退,已经差不多退回到了最初与黄巾军接触交战的位置,之前在战场上赢得的优势局面几乎被黄巾军全部夺回了。 傅燮焦急地说道:“将军,再不增兵就撑不住了!” 皇甫嵩盯着周澈的军旗,看到周澈这面一往无前的军旗渐渐停下了前进的势头。他霍然起身,说道:“是时候了!传我将令,全军出击!步卒从正面迎击贼兵,骑士从侧翼进击。” 望楼上鼓声擂响。皇甫嵩转目傅燮,把自己的剑交给他,令道:“你代我督战,畏缩不进者,斩。”傅燮大声应诺,接过皇甫嵩的佩剑,捧在手中,转身下了望楼,召集本部人马,督促后阵的万余汉卒出战。依照皇甫嵩的命令,后阵的汉卒分成两部,近万步卒越过中军,增援前边的部队,从正面敌上黄巾兵卒,另外的三千余三河骑士则从侧翼进击。 这些三河骑士有从一开始就没有参战的,也有部分曾经参战的——即早先在北侧与黄巾骑兵交过战的那千余骑士,这千余骑士在将黄巾军的骑兵击溃后,奉皇甫嵩将令,没有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转回了后军阵中。此时,是他们全力出击的时候了。皇甫嵩之所以最先没有动用骑兵冲锋,目的就是为了调出刘辟后阵的那万余兵卒。如果上来就用骑兵冲锋,可能获胜会比较容易,但刘辟在失利后却定会退回营中龟缩,这样就还得再进攻黄巾军的营垒,不如一举在战场上将之歼灭。 傅燮跃马挥剑,率部督战,近万汉卒的生力军投入战场中,遏制住了汉军败退的局面,三千余三河骑士从侧面进击,一下就突入到了措不及防的刘辟部侧翼阵中。两面使力,周澈部迎面的压力顿时减轻。周澈不用看也知,这定是皇甫嵩把后军、骑兵派上来了。 他剑指前方,大声令道:“将军已调后军、骑兵上阵,决战取胜之时,便在此刻!先入贼营者,赏钱十万!斩杀刘辟者,赏钱十万!” 他部下四千余士卒,战到现在都没了力气,但在听到皇甫嵩已经把后军、骑士遣派上阵,获胜在望,而斩杀刘辟、先入敌营者又能各得赏钱十万后,又一个个浑身充满了力气。 周澈的这个悬赏很有技巧性,斩杀刘辟需要武力和运气,绝大部分的兵卒都不可能做到,而先入敌营听起来就比较容易了。敌人的部队基本上都在营外,营中几乎无人防守,类同空营,只要穿透敌阵,杀入敌人的空营内就能得得到十万赏钱。人人奋勇,向前拼杀。 中军望楼上,皇甫嵩站起了身,走到望楼的扶手前,按住扶手,倾身向战阵中远观,望见周澈的军旗又开始继续向前突击,敌人挡者披靡,他由衷赞赏,对周澈非常欣赏,叹道:“此子日后的成就或许远胜於我,将来定边讨贼安汉室者,此子乎?”日后如果再有“贼兵”作乱,或者边疆的羌人再犯汉土,那么平息战乱、安定边疆的也许就是这个人了。 战阵之中,陈到再次请战。 周澈此前说:等到决胜之时再派遣陈到出去,现在是决胜之时了。他痛快地应允了陈到之请,给了他二十个死士,又给了典韦二十个死士,令他两人:“接替元福、公覆、阿庆冲阵!”又令方悦,“带你部骑士绕过元福、公覆等部,从侧翼冲击贼兵。”三人应令,各带人马,如出笼之虎,绕过前边各曲,扑向对面的黄巾兵卒。 方悦部下本有二百骑兵,进入汝南后经过诸战,伤亡了十余骑,现还有四百八十余骑,驰马奔出,绕过各曲,狠狠地插入了对面黄巾兵卒的阵中。他们养精蓄锐已久,马快矛长,黄巾兵卒抵挡不住。典韦、陈到接替了周仓、黄盖的位置,各带二十死士,大呼突进,一个挥击长铁戟,沉重的铁戟之下,没有一个敌人能够坚持一个回合,一个骑马挺矛突阵,忽而呼斥盘旋,忽而奋矛疾冲,当面之敌悉数被他斩杀。 陈到一直在找刘辟的将旗,可前面之敌太多,找不着,只好先与典韦并肩奋力击杀面前之敌。庆锋不甘示弱,与周仓、黄盖等人率部跟进,周澈带着亲兵部率韦强、王慧两部给他们压阵。侧翼有汉军骑士冲击,正面有傅燮督促的近万汉兵生力军加入战团,内有周澈这一部迎风呼喝,猛烈突击。刘辟把预备队过早得派了上去,这时无兵可派,左右难支。 汉兵诸部齐齐殊死战,血流城外,大破刘辟部三万余军马,又再接再厉,进击刘辟大营。 不知何时,风停了。周澈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冲破了刘辟部的军阵,於数万汉军之中,头一个杀进了刘辟的营中。面对眼前空荡荡的军营,他转马向后看去。在他身后,战场上尸体横陈,血流成河,汉军兵卒分成二三十部,正在追杀溃散的刘辟部败兵。 他扭脸望向南边,朱儁那边也停下了交战,刘辟的将旗仓皇南逃,被彭脱、何仪部救下,正往城中退去。他再向汉兵的中军望去,中军里高高的望楼边,皇甫嵩的将旗招展,望楼、将旗的后边,漫天红色的云霞,夕阳西落。这一场鏖战,从申时一直激战到了暮色降临。 他再转顾身边左右的将士们,他们个个疲累不堪,有的拄着兵器勉强站着,有的坐到地上,都是气喘吁吁,但他们的脸上却皆露出了战后获胜的快活笑容。陈到浑身浴血,提着矛来到周澈身前,下马跪地请令:“主公,请拨给到五十骑卒,到请去追击刘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6章 攻城受阻皇甫愁 请战先登孙坚急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陈到请令想去追击刘辟,周澈没有同意,说道:“我军久战,士卒疲累,而城内贼兵方出,这是以逸待劳,不可追之,且归营中。今日我等大破贼营,很快就要开始攻城,到时自有你报仇之时。”周澈说的是实际情况,陈到只有应命。 周澈收拢部众,命王慧、韦强等带本部军卒清扫黄巾营地,以免其中有没逃走的黄巾兵卒,并封查营中的各项物资,遣人去向皇甫嵩、朱儁传报。 皇甫嵩、朱儁现在没空过来清查缴获。城内的黄巾军接应了刘辟入城,关紧城门。朱儁留了一部人马继续在城外监视他们,以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分出余下的人马配合皇甫嵩的军令,追杀四散逃走的溃敌。荀贞累坏了,没有加入追击溃卒的行列,他席地而坐,倚着刘辟营门口的栅栏,夕阳的余晖下,远望战场上扩大战果的各部汉军和已归入城内的敌人。 这一场仗打得太不容易了,不过总算是打胜了。 直到次日,数千三河骑士、两万余步卒才停止了追亡逐北,各自得胜归营。计算战果,斩获五千多,俘虏近两万,清点己军伤亡,出战的四万余汉兵,伤亡三千余,可谓大获全胜。皇甫嵩、朱儁、赵谦等来到刘辟的营中,营中没什么东西,缴获不多,因为此营距西华太近,没有驻守的价值,略微巡视了一遍就令人放火,将之烧毁,归回本营。 战后论功,周澈又得了一个大功。皇甫嵩给他记下了一个大功,他也赏赐本部的兵卒,找到了最先攻入刘辟营中的士卒,实现了自己的诺言,赏了他十万钱。 汉军休整了两日,再接再厉,开始攻城。 扫清了城外的刘辟营,汝南郡其余县中的守军多是老弱不堪战之卒,也不敢过来救援,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城了。不过虽然如此,这西华城却仍然是很不好攻。 城中尚有五万黄巾精锐,彭脱、龚都、何仪、刘辟诸将皆为汝南黄巾渠帅里的佼佼者,又大约是受刘辟大败之影响,在随后的守城战中,他们压根就不出城,只在城中死守,汉军只有四万来人,而城中有足足五万敌人,兵法云:“十则围之”,况汉军尚没有守军多?仗很难打。 皇甫嵩、朱儁召开军议,本打算用计诱守军出城,奈何彭脱、龚都、何仪、刘辟不上当,没办法,只有硬攻。皇甫嵩下令赶制了几十台投石车,日夜不停地投石,虽给黄巾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却也仅仅如此罢了,三天里强攻了五次,没能攻入城中。 荀攸献计:在城外筑土山,居高俯攻之。动员了万人从远处运来土石,在西华城外高高筑起了三座土山,放弓弩手居其上,向城中放箭射弩,配合攻城,却依然无功。 皇甫嵩又用傅燮之计,令兵卒举盾牌,顶着城中的矢、石,推动攻城车,试图把城门强行攻破,倒是攻破了,可城中黄巾兵卒太多,何仪率部死守,汉兵根本杀不进去,攻城车反被何仪借机焚掉。 皇甫嵩又令全军分成两部,一部由朱儁带领,佯攻东南两面城墙,待将守敌调动过去后,带主力猛攻西城墙,汉兵第一次登上了西华的城头,又被刘辟率五百敢死士赶了下来。 刘辟虽是败军之将,可实在勇悍,负重甲,持大斧,守在西城墙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汉军诸将多人攻上城头,却都被他击下。陈到自告奋勇,带了两百勇士,披甲持刀,攀援云梯,还没等攀到城上,不巧中了弩矢,旋即云梯便被城上的黄巾兵卒推倒,幸好下边有兵卒奋不顾身地接住了他,这才幸免没有摔死,然也负了轻伤。 皇甫嵩又用曹操之计,改用火攻,集合了全军的蹶张士,得数千人,趁夜向城中发射火箭。火箭射入夜空,如漫天烟花,落入城中,引起大火,然而终究因为射程的关系,只引得近城墙处起了火,城中兵卒引水将之熄灭。 皇甫嵩又想掘穴而攻之,却不料西华城临水,地下潮湿,泥土松散,地道难以挖长。有将校献计,说不如引远处河中之水灌城,此时三月春时,未到夏季涨水之时,此计却是难以行之。 如此这般,攻城十余日,敌我兵卒皆疲,可城却还在黄巾军的手中,汉军不能克之。眼看时已四月,围城近一个月了,城池不下,皇甫嵩、朱儁再又召开军议,召集诸将,商议此事。 周澈这些天带着他本部的兵卒偕同汉军别部,攻了五次城,周仓、黄盖、典韦、陈到诸将轮番上阵,虽多次攻上城头,却皆无功而返。攻城不同於野战,野战一马平川,敌人再多,冲过去就行,攻城却是从下仰面而攻,天然就落了下风,在往城上攀援的时候,云梯可能会被推倒,可能会被敌人的箭矢射中,攀到城上后,又是以寡击众,而且城墙上辗转腾挪的空间不大,很容易就会陷入被围攻的局面,即使有万夫不当之勇,一波波敌人永无止境似的杀上来也受不了,所以,便以周仓、黄盖、典韦、陈到诸将之勇,也是无可奈何。 连日作战不利,帐中气氛低沉,皇甫嵩连着问了三遍:“西华城坚兵多,彭脱、刘辟、龚都、何仪诸贼骁悍,我军连攻难克,诸君有何妙策?”没有一个人答话。 皇甫嵩点名询问,先问北军五校的一个校尉。这个校尉又能又什么妙策?他愁眉苦脸,吧唧了半天嘴,最终说道:“於今看来,也许只有一策可行了。”皇甫嵩问道:“何策也?”这个校尉说道:“我军可在城外筑起长垒,围困城中,等到城中无食,我再攻之。” 朱儁不以为然,说道:“诸贼席掠汝南,得来的粮食泰半都在西华城里,城中虽然贼兵多,但指望他们粮尽,短时期内却是不可能的。”这个校尉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皇甫嵩又问周澈:“卿有何计?” 周澈亦无计,他这些天与荀攸、曹操天天都在商议琢磨,能想到的都用上了。两军对垒,尤其是攻城时,计策并非万能的,归根结底实力才是决定胜负的根本。就像城中的汝南黄巾,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管怎么引诱,他们就是不肯出城,不出城就没法野战胜之,只能硬攻,而硬攻,攻城的办法说到底常用的也就那么几种,蚁附、攻城门、筑土山俯攻、火攻、掘地道之类罢了,这几种常用的攻法皇甫嵩都试过了,无一奏效,剩下来的也就只有一种了,即刚才那个校尉所言之:筑长垒以围之,待其食尽。遍观古今战史,可以说,大部分的攻城战都是这么打赢的,都是围困等到敌人粮尽后获胜的。西华还不是大城、坚城,有些战略要地上的大城、坚城,围个几个月,乃至大半年、一年多都是司空见惯。 周澈想了想,说道:“我军连攻西华十余日,日夜不歇,我军兵卒都疲惫了,贼兵想来也该疲惫了,这个时候既无法用计取之,那就只有比韧性了,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他说的这是大实话,可也是没用的话。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君所言甚是。”环顾帐中,询问诸将,“今我疲,贼亦疲,如周度辽所言,此时当是比较韧性之时。诸君,谁愿再带兵攻一次城?” 帐中诸人大眼瞪小眼,没人接腔。攻城十几天了,汉军各部轮着个儿全都上过一遍了,有的还上过不止一遍,如周澈部已经参与五次攻城了,对守卒的勇悍都见识过了,也都疲累了,没人想再主动请战。帐中陷入沉默。目睹此状,皇甫嵩、赵谦倒还好,朱儁性刚,拍案大怒,说道:“区区贼寇,与我王师相比,如卵石较之於泰山,而却竟使我大军困顿城下二十日,诚可羞也!今皇甫将军问战,满帐数十人竟无一个敢应声的?你们还算是男儿丈夫么?”他按剑立起,怒道:“既然如此,那明天我就亲自上阵!” 他这一发怒,帐中诸人皆避席拜倒,惶恐不敢言。 周澈心道:“数万汉军,无人愿意再攻,难怪朱儁发怒。罢了,我再攻一阵就是。”正要说话,帐外一人昂首按剑,披甲大步入来,立在罗拜地上的诸将身后,大声说道:“我愿攻之!” 众人伏在地上,扭脸往后看去,却是孙坚。 孙坚自上次伤后,这些天一直都在营中养伤。朱儁见他来到,问道:“文台,你的伤?” 孙坚回话:“有劳将军挂念,下吏的伤已经好了!将军千金之躯,岂可犯险?前次坚攻贼营,一时大意,被贼渠帅刘辟围击,若非周度辽救之,怕已身死,此是奇耻大辱!坚请两位将军允准,许坚明日带本部义从攻城,一则雪坚之此耻,二来为我王师荡平凶顽。” 汉军中最能战的有三个人,孙坚、周澈、傅燮。傅燮乃前汉名臣傅介子之后,颇有傅介子之风,忠壮勇果。周澈虽与孙坚一样常身先士卒,带众冲阵,但观他历次作战,更偏重於用计。三人之中,若论勇武,孙坚当之无愧的第一。他如今伤好,有志雪耻,正是知耻而后勇,若允准了他的请求,那么在攻城的时候他必会比往日更勇猛十分。皇甫嵩、朱儁对视一眼,皇甫嵩颔首,朱儁说道:“好,就依你之所请,明日与贼战,我亲为你擂鼓!” 军议散了,诸将各归本营,为明日的作战做准备。 周澈送孙坚回营,路上说道:“这些天与贼兵鏖战,攻城十余日,我部上阵五次,所以少去贤弟营中,看视贤弟了。”他瞧了眼孙坚的身上,孙坚是他救回来的,对孙坚的伤情他很清楚,这才十几天,那么严重的伤恐怕根本就没养好,问道,“贤弟所负之伤真的好了?” 孙坚说道:“有劳兄长挂念!一点小伤,养了十几天,骨头都闲得发痒了,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周澈知他猛鸷,又志在雪耻,劝他也没用,当下提醒他说道:“西华贼兵确实勇剽,明日攻城,务必小心啊。” 孙坚说道:“君在城下观我破贼便是!”想起差点被刘辟困死,他恨得牙痒痒,想他从十七八岁起就带兵上阵,多次平灭地方贼乱,何尝吃过这样的大亏?他转望营外远处的城头,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日,我必破此城!” …… 次日清晨,皇甫嵩、朱儁、赵谦点兵出营,列阵城外。 皇甫嵩先点了五千兵卒去东、南城墙外佯攻,分散城内的守御力量,接着又点了五千兵卒抬举云梯,由盾牌掩护着至西城墙下,附城击攻。 朝阳当空,云霞万里,,战鼓阵阵,军旗飒飒。彭脱亲自坐镇西城,指挥防御,守卒们弓弩齐发,矢石俱下。远处观战的周澈、曹操、傅燮等将只见这数千汉卒如蚂蚁也似的攀附在云梯上,勉力向上,不时有人中了敌人的矢石、滚水,惨叫着从空中掉下,偶有勇悍的汉兵冲上了城头,却又被刘辟重甲持斧,率死士前杀左斩,一一斩落。 激战了小半个时辰,数千汉卒无一人能登临城上。 日头升高,将至午时。孙坚部皆已饱食。皇甫嵩见城上战事已酣,传下将令,命他带部出击。朱儁登上望楼,果如昨日所说,亲自给他助阵擂鼓。 激昂的鼓声中,孙坚披双重甲,挟矛咬刀,率祖茂、吴景、朱治、董袭等敢死士百人,奔至城下,登梯而上。他的伤势尚未全好,又是披着双层的重甲,负重甚沉,但周澈望去,只见他动如烈豹,行如迅猴,迎着敌人的矢石,在云梯上半步不停,瞬间就突到了城墙的一小半位置。就在这时,云梯被守卒推倒。 周澈心中一沉,眼睁睁看着他从空中摔落,底下他的义从部卒拼死冲上,把他接住。周澈心道:“文台伤势未愈,被敌人推倒云梯,从空中坠落,虽有部卒接住,但这一摔却也会牵动他的伤势!也不知还能再攻不能了?”正想间,孙坚跳起,他掉下时嘴里咬的刀掉了,这会儿也不顾了,挟着铁矛又冲上另一座云梯。 这座云梯是祖茂、董袭正在攀的,他几步撵上他俩,旁顾旁边几座云梯上的吴景、朱治等诸死士,一手抓住梯侧,一手舞矛,嗔目大呼:“前为贼困,险死贼中,丈夫之辱。现在刘辟就在城上,报仇雪恨就是今日!今日,不破城誓不罢休。宁死疆场,不为天下英雄笑!” 祖茂、董袭、吴景、朱治诸人受他激励,迎着黄巾军的箭矢、落石、滚油,奋不顾死,乘城攀堞而上。孙坚紧随在祖茂、董袭之后,眼看就也要跟着踏上城头了,一支弩矢从偏侧激射而来,因为相距近,又是用守城的大弩射出的,竟贯穿了他的两层外甲,穿透了他的左臂,血流被体。受此强弩的冲击力,他在云梯上趔趄了一下,差点再度掉下来。 城外望楼上,朱儁手中的鼓槌不由为之一缓。城下列阵、仰面观战的数万汉军发出一声惊叹。周澈心中再又一沉,不由自主握紧了刀柄。孙坚左手抓紧云梯,稳住身子,以左腋挟矛,腾出右手,握住矢尾,大叫一声,将弩矢拔出,反手向上投掷出,正中一个挺矛欲来刺他的黄巾兵卒,这兵卒倒退两步,低头看了看胸上多出的弩矢,委顿倒地。 城外数万大军被他的勇猛所感,齐齐举起兵器跺脚大呼,人太多,叫声太杂,分辨不出都在叫喊些什么,但声振天地,震耳欲聋。赵谦远望蓝天白云之下,孙坚一跃登城,持矛奋杀,片刻将围上来的七八个黄巾兵卒击溃,回矛在手,挺立於城堞垛口,午时的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铠甲反射出精光,威风凛凛,如天兵天将,惊呼如神。以皇甫嵩的晏然名将风,也看得心驰神动。傅燮连道:“孙司马贲育之勇!”周澈心中叹道:“真江东猛虎!” 城上的守卒相顾骇然。 孙坚披两层重甲,又持精矛,一看就是将领,所以从他加入攻城的队伍起,就吸引了许多守卒的目光,他们看着他从空中坠下,又看着他复又攀援,又看着他在半空中舞矛励士,又看着他中弩矢,自拔出来,有人认出了他是谁,叫道:“他就是十数日前被刘帅麾下近千勇士围住却宁肯自杀也不愿被擒的汉军司马!”那天汉军与刘辟激战城外,城上的守卒尽皆观战,对孙坚之勇和不畏死印象深刻,听得是他,再看看他现在血流满甲仍呼喝奋战,半步不退的样子,当即就有守卒胆裂,叫道:“此将军不惜死,我等避之。” 孙坚拔簇临敌,士气益奋。他守在垛口,接应底下的死士兵卒上来。祖茂、董袭各带数人向两边厮杀,吴景、朱治相继突到城上。赖孙坚之勇,汉兵在城头站稳了脚跟。 机不可失,皇甫嵩急下令,命周澈、曹操、傅燮等将带本部兵马跟上。陈到心急报仇,冲在周澈部的最前。因有孙坚挡在城头,他们这次上城很顺利。 杀到城头,陈到转目四顾,寻找刘辟,却见孙坚已离开垛口,匹马单枪杀散了两股守卒,直取刘辟。陈到口不择言,叫道:“孙司马,此贼交我来杀!”城上混战一团,孙坚哪里听得到他的叫声?就算听到了,他志在雪耻,也不会把刘辟让给陈到。 越来越多的汉军杀上了城,典韦、庆锋、周仓、黄盖等周澈部下诸将以及傅燮部下的勇士纷纷从分散在城下的十几架云梯上攀援登城,这些都是虎狼勇士,守卒连战多日,正如周澈预料也早已疲惫,抵挡不住,节节败退。 刘辟见势不好,拖斧就走,迎面撞上一人,叫道:“刘辟,认得我么?” 刘辟睁眼去看,见这人玄甲持矛,英武不凡,从前些天的汉军攻营到这些天的汉军攻城,他多次与这人着面,又哪里会不认得?在这人左右又有四五个披甲得到勇士,当此败乱之际,他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想往侧面奔走,眼角余光见从这人的身后窜出一个短小持刀的甲士,两步追上了他。他大喝一声,奋斧击之,这人动作极其敏捷,疾跳闪开,随即跃步冲上,百炼环首刀刺出,从他甲衣的缝隙中刺入体内。 刘辟痛叫一声,瞪着面前之人,说道:“你,你……。”随着鲜血喷涌,力气消散,他缓缓坐倒。孙坚、陈到先后杀到。孙坚挺矛刺出,陈到长刀旋斩,一个刺入了他的肋下,一个斩下了他的首级。最先拦住刘辟的持矛玄甲之人正是周澈,而一刀刺倒刘辟之人却是周仓。 周仓、孙坚、陈到三人争先恐后斩杀了刘辟,城上守卒士气大落,周澈率众猛攻,夺下城门,皇甫嵩、朱儁麾师急进,傅燮等驱劲卒抢入城中,西华遂克。皇甫嵩、朱儁把四万汉卒分成两部分,一部入城内杀敌夺城,一部在城外包围阻击,混战一夜,黄巾兵卒死伤三万余,彭脱死在阵中,唯何仪、龚都各带了数千人突围而出,一个向汝南郡东的沛国方向逃去,一个向汝南郡南的南阳郡方向逃去。 皇甫嵩、朱儁没有入城,在城外集合诸将,说道:“西华已被攻克,吴霸、刘辟、彭脱诸贼渠帅先后被斩,八万余贼兵灰飞湮灭,只余何仪、龚都各带数千人逃遁,汝南各县贼兵闻此讯必惊慌失措,没有斗志,此是我收复全郡之机!”留下了五千人马留驻西华,看守俘虏,自与朱儁带万人走中路,长驱前去郡治平舆,令周澈、孙坚、曹操、傅燮等人兵分数路,或向东去,或向南去,追击何仪、龚都,收复全郡。 周澈带本部及皇甫嵩拨给他的一千人,合计四千人,当天就离开了西华县,一路向南,追击何仪,沿途凯歌高奏,接连攻陷数处黄巾军的据点,凡所到处,豪强、父老、百姓扶老携幼,共睹威仪,箪食壶酒,共迎师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7章 汝水岸边降黄巾 朗陵城郊受军资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攻陷西华后,刘辟被杀,黄巾诸部四散而逃,周澈奉命追击黄巾何仪部,可何仪逃跑的速度很快,周澈沿途又要攻打黄巾军的据点,连追了两天没能把他追上。这一日上午,将到上蔡县境,前边斥候飞也似地策马奔回来报:“何仪部贼兵刚过上蔡,将渡汝水。” 汝水、颍水是颍川郡内的两条大河,分别从郾县和临颍流入汝南,并与贯穿了颍川郡一样也贯穿了汝南全郡。鏖战西华十余日,又接连追击何仪了两天,周澈麾下的将士多疲累,但是听到何仪就在前边了,尽皆精神一振。何仪乃是汝南黄巾里有数的渠帅之一,如能斩杀了他,绝对是大功一件。诸将齐来请战,簇拥在周澈的身前,争着去击讨何仪。 先有典韦阵斩吴霸,后有周仓、陈到斩杀刘辟,庆锋早就眼红,披着甲,举着短戟,抢到诸将之前,攘臂请战,叫道:“主公,我不需太多兵卒,只要千人精锐,就能破此残贼!君自管请在此处扎营,遣我去与他战,至多下午便定有捷报传来给君。” 在西华城外苦战了近二十天,一朝大获全胜,诸将群情激奋,就连韦强这样平时比较稳重的人这会儿也抢着要做前锋,去追杀何仪。 何仪虽如丧家之犬,仓皇南遁,但周澈是个谨慎的人,没有答应他们速战速决的请求,他示意诸将静下声来,说道:“何仪兵败南遁,此困穷之寇也。‘困兽犹斗,况人乎’?今若轻而追之,或会有不测之事。宜少缓,先整军列阵,然后缓缓追之,等追上他后再做打算不迟。” 庆锋叫道:“何仪逃遁甚速,我等追了他两天了才终于追上,此时若稍缓,万一被他逃过河去,恐怕就追不上他了啊!” 周澈笑道:“汝水宽阔,何仪部尚有数千之众,缺少渡河之物,难以速渡,我等现与他相距不过十几里,转瞬即到。阿邓,你放心,他逃不走的。” 荀攸、王慧、黄盖、桓玄赞同周澈的意见,西华已经大胜了,汝南郡内剩下的都是残兵,这个时候应当以谨慎为上,要是为了急胜反而在阴沟里翻了船,传出去会被人笑掉大牙的。 计议定了,周澈指挥部众严整以待,依次前行,绕过上蔡县城,进至汝水附近。 有斥候在前边引路,很快找到了何仪部。 周澈驱马登高远眺,见前方四五里外汝水浩荡,由北向南滚滚流去,——汝水在颍川郡内大体上是由西北向东南的流向,进入汝南境后河道逐渐改向南流,到了上蔡,这一段河道就变成了南北流向,向南十余里后,灈水汇入其中,复又慢慢改为东南流向,贯穿汝南而出,最终在汝南和扬州庐江郡的边界处汇入淮水。 刚过午时,阳光正热,身后是上蔡县城,左右原野翠绿,土气潮湿。 前头大河滚滚,浪花四溅,远隔数里亦觉水气扑面,岸边绿树芦苇,各色野花点点,时有惊鸟飞出,有大约三千多人正在离岸两三里处布阵。周澈看得清楚,这支人马正是何仪所部。 周澈派出的有斥候,何仪派出去的也有斥候,他们已知汉军追上来了,原本是准备渡河,这会儿匆匆地改成在河边列阵备战。周澈传下令去,命周仓、黄盖、陈到诸将各自陈列本部,做好进攻的准备。荀攸、王慧、桓玄等人随从周澈在高处骑马远望,观看何仪的军阵。 桓玄观望多时,扬鞭指点,对周澈说道:“何仪的精兵都在中军。” 荀攸点头赞同,说道:“贼之军阵,中军最坚。” 两人顾视一眼,脸上显出笑容,桓玄笑道:“公达必已有破贼之计。” 荀攸笑道:“桓君定也有计了。” 桓玄说道:“正是。既然贼中军最坚,那么我等只要把他们的中军击破,此战就可胜了。” 周澈说道:“汝二人所言,正是吾之所想也。”三言两语,几人的意见就达成了一致。王慧以为然,同意他们的观点,一边观望敌阵,一边颔首说道:“确然如此。” 王慧跟着周澈从并州打到汝南,历经多次战事,在军阵上的眼光与见识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思忖说道:“贼今困穷,背水列阵,其兵虽少,亦有三千余,与我部人马相差不多,若只击其中军,未必能破其坚,以微微之愚见,不如先遣锐士击其左右翼,待将其两翼击垮后,再以精兵冲其中坚之阵,如此,也许才能一战破之!” 荀攸、桓玄抚掌大笑,说道:“仲黠临敌帷幄,有军师之风范了啊。” 王慧被他俩一赞,面上飞红,颇是不好意思。 周澈笑道:“就依仲黠之言!”他观望己军之阵,见已经列好阵势,便即传下军令,命己军之两翼先出击。 他的两翼有三千部曲,随着将令、军旗、鼓声的催动,右翼一千五百人首先出阵邀战,与何仪的左翼相击,刀剑交撞,战士奋呼。战不及两刻,左翼的一千五百人又出战,直击何仪的右翼,旌旗飒飒,战鼓雷鸣。河流、田野,蓝天、大地,数千人厮杀一团。 交战的场地距离岸边不远,土地松软,多有坑洼,不利骑兵冲击,所以两边上阵的都是步卒。 周澈等了会儿,见两翼陷入混战,己军之左右两翼已经缠住了何仪的大部分人马,敌人只剩下了不到千人的中军,再又传令,命周仓、黄盖、庆锋、韦强、江伟等带部直出,冲击何仪的中军阵。三管齐下,何仪相形见绌,左右难支,左翼最先败退,右翼继之后却,庆锋身先陷阵,大呼急进,周仓、黄盖等趁胜猛杀,冲溃了他的中军。 中军一溃,何仪的两翼彻底溃散,后边不远就是汝水,这一败,黄巾兵卒退可无退,不愿投降的慷慨赴河而死,其余的跪地举械投降。比起刚经过的西华鏖战,这一场河边之战胜利得轻轻松松。午时后开的战,未至暮已获全胜。 方悦等骑士驰行岸边,协助周仓、黄盖等收拢俘虏。 庆锋生擒了何仪,送来周澈的中军。何仪面如土色,跪伏周澈马前,说道:“闻公威略如神,今果见之,败于公手,心服口服,何仪愿降。” 他这话一出口,引得周澈颇为惊诧,他先与颍川黄巾,再与汝南黄巾激战,杀伤俘虏的黄巾兵卒何止万数,投降的也有,但是身为一方渠帅而在战败后请降的,何仪却是头一个。 这要是换了皇甫嵩、朱郡,甚至孙坚、傅燮、曹操,可能都不会接受何仪的投降,可周澈与皇甫嵩等人不一样,他对黄巾军本就抱有同情,与黄巾军作战是不得已而为之,要论杀戮,汉军诸将里边他是最“不好杀”的一个,早前皇甫嵩、朱儁坑杀颍川黄巾俘虏,他还曾去劝过。 此时听了何仪的请降,他微一沉吟,心道:“若能得此人真心投降,对我日后倒是颇有相助。”想虽如此想,不能直接表现出来,故作冷脸,说道,“尔自起兵造乱,祸害地方,残杀百姓,罪无可恕,族之尚嫌轻,有何面目请降?” 何仪伏地叩首,说道:“仪自知有罪,愿戴罪立功。” 周澈说道:“你如何戴罪立功?” 何仪说道:“西华虽下,汝南郡内现尚有数十县在黄巾之手,彼等多为仪之旧部、旧识,仪愿为公马前驱,劝说他们献城降。” 周澈冷笑说道:“西华光复,彭脱、刘辟、吴霸授首,今你也被我生擒,孙、曹、傅诸司马校尉正率众追击龚都,料来不日龚都就会和你一个下场。尔等精锐尽已覆灭,诸渠帅又或已死或被擒,余下虽尚有数十县在尔等贼兵之手,然於我看来那些贼兵不过是土鸡瓦狗,王师一到,如摧枯拉朽,灭之易矣,何足挂齿,哪里用得着你为我的‘马前驱’?” 何仪汗水涔涔,伏在地上狠命叩首,直道:“但求饶得小人一命。” 周澈乜视他叩首求活之态,心道:“我闻陈到说,汝南黄巾里几个出名的渠帅中龚都和何仪都是豪强出身。他们本非太平道信徒,趁乱起事不过是为了富贵权势,大约就是因此缘故,所以这个何仪不像那些太平道的信徒一样死战不降。”他放缓了语气,说道,“罢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你果然能如你所言,为王师劝降郡中守贼,少些杀戮,也算有功,倒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正如周澈的推测,何仪本是豪强出身,趁乱起事不过是为了妇女财货。太平道的信徒们因为有信仰,所以多是宁死不降,而他们这种“混入造反队伍”的土豪无赖们却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事若成,他们很乐意当个诸侯王,事若不成,他们也不脸红投降乞活。 得了周澈松口,何仪感激涕零,连连叩首,说道:“多谢将军恩德,小人愿为公肝脑涂地。” 周澈不杀何仪,最主要的倒不是因为同情黄巾军,他同情的是底层那些“因为活下不去而造反起事”的黄巾军兵卒,却绝不是何仪这样“投机造反”的人,之所以答应他的求降,是出于两个考虑。 一则是为了底下的战事能够省力,皇甫嵩给他的将令是:“向南追击何仪,收复汝南郡南诸县”,汝南郡南诸县除了一部分被孙坚早前攻克外,现还有十来个县在黄巾军的手中,如果一个个地攻过去,费时费力,如果何仪能够帮着把这些县内的守兵劝降当然是再好不过。 二则是为了日后的发展大计,也就是他刚才想到的“对我日后倒是颇有相助”。天下将乱,他手下如今只有三千多人,入汝南郡以来,接连作战,又已伤亡将近千,剩下的这点人马要是并州有边患的话,在日后的董卓之乱、群雄割据中怕是连给别人塞牙缝都不够,所以,他得抓紧一切机会扩兵。扩兵要有兵源,黄巾军就是最好的兵源。有了何仪这个汝南黄巾中有名的渠帅投降,对他以后整编俘虏、扩充部曲将会很有好处。 汝水岸边一战,收降何仪。 周澈从俘虏中选了精锐可用者两百人,依旧交给何仪,由他统带,在上蔡休整了一天,写了捷报送去给皇甫嵩,并把余下的俘虏交给上蔡县中看守,等皇甫嵩处置的将令下来。 次日上午,他率部出城,继续南下,攻略阳安、郎陵、北宜春、慎阳、安城诸县。 说起上蔡也是名人辈出,前秦丞相李斯、前汉丞相翟方进、编录《盐铁论》的桓宽、本朝有名的方士费长房都是上蔡人。上蔡在汝南郡西的中间位置,靠近颍川,沿汝水西去,行百余里,可到颍川郡之边城郾县,向东去行五六十里就是汝南郡之郡治平舆。 周澈在上蔡休整后就率部渡过汝水南下,先到灈阳,再到阳安,此两县皆在此前已被孙坚、朱儁攻复。他没有多停,只在阳安略停驻了一下。光武皇帝的首任皇后郭圣通的弟弟郭况当年被光武帝封为阳安侯,此地为他之食邑,因为汝南黄巾的主力已经覆灭,何仪又被擒投降,平定全郡指日可待,故此周澈略有了点吊古的幽情,带着荀攸、王慧、桓玄等在阳安县转了一转,不过可能时隔久远,没能找着什么当年郭况留下的遗迹,休整了一夜后,越境而过。再往南去就是郎陵了。 出阳安前行数里是道亭,再前行十余里是确山。汝南郡和颍川郡有点类似,都是郡北平原多,郡南山地多,由此向西眺望,只见层峦叠嶂,转顾东边则是平原万里。 周澈对比地图,观望前路,说道:“再往前十几里就是郎陵了,过了郎陵再往前就出了豫州界,是荆州了。”这一带不但山多,水也多,大小河流交错流过。王慧扬起马鞭,指点河溪,说道:“主公,再往前就是荆州了?那不是离淮水不远么?难怪此地这么多河流。” 周澈颔首,说道:“是啊,此地处豫、荆两州之界,乃是中原之腹地,豫荆之咽喉,临淮水,近南(今伏牛山)、大复(今桐柏山)诸山,据之,内可保汝南太平,外可争荆州江淮,天下倘有事,实乃兵家必争之地。” 郎陵在淮河北岸,临顾荆州之南阳郡,於整个天下的战略上而言不算重要,但放到豫、荆两州,特别是汝南和南阳两郡来说,一旦生乱,却也是一个攻守战取的要地。 周澈笑问王慧,说道:“仲黠,你可知郎陵县名来自何处?” 王慧搔首说道:“我只知此地曾为臧侯封邑,却不知县名的来历。”汝南、颍川两郡经济文化发达,民口众多,又近帝乡南阳,所以中兴的功臣、贵戚很多都被分封在这里,只从周澈一路走过来,西华、阳安、郎陵都曾是侯国。“臧侯”就是藏宫。 周澈遥指前边的郎陵县城,笑道:“县之东南有一山名叫郎陵,此县乃是以山为名。” 王慧恍然大悟,说道:“主公,你真是博学。” 周澈转头笑与陈到说道:“叔至,我说的可对?” 陈到答道:“君说得很对。这郎陵山又叫大明山,因形似马鞍,又被吾县乡人呼为马鞍山。” 周澈笑道:“噢?又叫大明山和马鞍山?”笑指陈到,顾盼诸人,说道,“叔至到底是土著,这大明和马鞍之别名,我就不知!哈哈,叔至,我这是在鲁班门前买大斧,在夫子门前卖字了啊。”众人都是一笑。 行军打仗,乡导很重要。乡导不但是全军的眼睛,有助於了解当地的山川地势,而且是全军的耳朵和嘴巴,就比如郎陵,这一带在战国时属楚地,风俗、语言与颍川皆有不同,虽然说起来郎陵距颍阴不过几百里,可若没有像陈到这样的土著在军中,只一个语言交流就不通。 过了确山,又前行数里,周澈令全军暂驻,等斥候回来传报县中情况。 时当下午,暖风习习,数千汉卒席地而坐,远近绿野山川,风景宜人。 荀攸忽指向前路,说道:“那是什么?”众人看去,见乌压压数百人从郎陵县的方向行来。王慧唬了一跳,从地上跃起,叫道:“是贼兵来了?” 郎陵方向来了数百人,周澈令兵卒们起来列阵以待。 等这些人走到近前,却发现不是贼兵,而是郎陵县的百姓,有老人,有青壮,牵着牛,抬着酒坛。带头的一人年约三旬,穿着皮甲,腰上带着刀,颔下蓄须,停到汉兵阵前,拱手说道:“小民周直,闻王师北来,特带县中父老、百姓迎之。” 闻他话语,周澈与荀攸、桓玄等对视了一眼,低声询问陈到:“叔至,此人是谁?你可认得?” 陈到答道:“此人乃是我郎陵大户,家有良田万亩,宾客千家,素以豪侠闻名。” 周澈“噢”了一声,说道:“是你们郎陵的大户?” 陈到答道:“是。” 周澈复问道:“与黄巾贼可有瓜葛?” 陈到说道:“月前黄巾贼攻我郎陵时,他也曾带人登城守御。” 正说话间,周澈此前派出去的斥候奔马归来,绕过周直等郎陵百姓,径入阵中,找着周澈,下马跪拜,说道:“主公,郎陵城已被县民夺回了!” 周澈顿时了然,笑与左右说道:“我方才还奇怪为何还有县民出迎,却原来是此人夺回了郎陵县城。”令周仓、黄盖等将,“叫兵卒们把兵器收起,你们随我去见一见这一位郎陵豪侠周直。” 众人得令,传下命去,兵卒们收起兵器,散了阵势。周澈带人出阵,去与周直相见。——得到斥候的回报这才撤阵相见,这却是周澈的谨慎之处了,也由不得他不谨慎,“装作百姓或友军”,来以此用计取胜,这种事情他本人就做过好几次。在颍阴时,他便是以此计攻取的襄城,方悦、周仓等人又也是用类似之计克复了郏县。 周澈带众出阵,与周直相见。正如陈到所说,这周直确是郎陵的一个豪强大侠,家中有宾客千家,举旗一呼,至少能聚起一两千人来,在郎陵一带势力极大。见周澈过来,周直略有些惊讶,心道:“我听探子们说有数千汉兵来,却没想到带兵的将校竟然这么年轻!”眼睛一扫周澈的腰间,看到了他的青绶和印囊,知道眼前此人是个二千石的大员,马上作势要下拜。 周澈赶上前两步,将之扶住,笑道:“不必多礼。”看了看随在他身后的数百百姓,笑问道,“我闻郎陵城被县民收复,可是足下所为么?” 周直面带矜色,说道:“全托将军的福,赖王师攻克西华,斩获彭脱、刘辟诸贼之威,前夜,小民带勇士潜入县中,趁贼兵无心守城,侥幸夺回了本县。” 周澈笑道:“足下真豪侠也。”招手示意陈到近前,问道,“足下可认得此人么?” 陈到在郎陵也是很有名的,也是个出名的游侠,周直当然认得,惊奇说道:“咦,这不是叔至么?你,你,你怎么?” 陈到与他见礼,礼毕罢了,说道:“我今已从军,投到了将军的麾下。周君,这位便是知名豫州的周澈周皓粼周度辽。”顿了顿,又说道,“周君乃出自安成周氏,他的族祖昔年得故太傅陈蕃赞誉过的国之干将周子居。” 周直心道:“我说呢!怎么这么年轻就能统兵数千,佩青绶、带银印,为二千石之大吏,却原来是周乘之后,安成周氏子弟。自己虽是姓周,但早已和汝阳周氏、安成周氏没了瓜葛。”肃容敛衣下拜,口中说道,“小民周直见过度辽将军。”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 “闻得王师将至,县民雀跃欢喜,父老特备上牛酒若干,命小民给司马送来,以稍慰王师行军征战之累。”周直站起身,向后招了招手,牵牛、抬酒的百姓们将牛酒送来。 周澈笑道:“足下太客气了。”心道,“大老远的送牛酒来,是怕我等进城后扰乱百姓么?”对周直心里的小算盘故作不知,既然牛酒送来,也没有让他们再带回去的道理,因即令王慧带人把牛酒收下,复又想道,“既然他们怕我等进城后扰乱百姓,这么识趣地送来牛酒,我也不必再带兵去惹人厌烦了!” 他现在带的三千余人有他的本部并州兵,有皇甫嵩拨给他的和一些降卒。他本部尚好,军纪森严,就算进了郎陵县也不会出现扰民之事,可皇甫嵩拨给他的和降卒那些相比之下军纪却就差得多了。他便顺水推舟,收下牛酒后,笑对周直说道:“既然郎陵已被足下率众夺复,我也就不必再去了。足下的功绩,我会表与皇甫将军的。”仰脸望了望天色,说道,“时辰还早,到入夜吾等还能再行军二十里。军务紧急,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周直不辞辛苦,大老远地从县里出来,给周澈送牛送酒,确如周澈猜测,的确是害怕汉兵入城后会扰乱百姓,如今见周澈如此知趣,主动提出不去县里了,心中大喜,再看周澈时,觉得他顺眼了许多,心道:“真不愧是安成周氏子弟!虽然年轻,办事老练得很。”说道,“为解我汝南百姓之难,将军征战辛苦,小民这里还有些许财货,愿一并献给将军,略微表达一下我县百姓的感激。” 牛酒可以收,财货是万万不能收的。周澈严词拒绝。在周直和数百郎陵百姓们满是赞叹、敬佩的目光中,他带兵离开了这里,转道去北宜春、慎阳、安城等地。 就像是郎陵一样,西华的被攻陷、彭脱、刘辟等黄巾渠帅的被擒杀,使得汝南各县的黄巾军士气大落、无心再战,加上有何仪在前为劝降,周澈这一路行去十分轻松,与其说是攻伐战取,不如说是踏青游玩。北宜春有个三王墓,乃是楚王、干将之子和刺客三人之墓,慎阳有名士黄宪、戴良的故居,等等等,凡到之处,周澈必去凭吊一二。 半月之间,他连取十余城,在汝南的郡南绕了一个大圈,最后北上,归去平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8章 汝颍二郡初平定 朝堂政争复又起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周澈带兵于半月之间,克复十余县,至平舆。 平舆在汝水北岸,夏、商时为挚国,西周初年,武王分封诸侯,将这一带分封给了他的弟弟,文王第十子,是为沈国。春秋时,沈为蔡所灭,楚又取蔡。因为沈国旧为挚国之地,而挚国的国君乃是造车之始祖,夏朝时的奚仲之后,又因此地地势平坦,故此楚人将沈国之都称为平舆,此是平舆县之所以得名。战国末年,始皇帝攻伐六国,击楚,李信、王翦先后带兵至此,攻取此县,秦遂置平舆县。两汉因之,并将此地定为汝南郡之郡治。平舆县外有个挚亭,直到汉时尚存,即是得名自古之挚国,县北又有个沈亭,到晋时尚存,则是得名自古之沈国。 到达平舆城外,曹操、傅燮等人奉皇甫嵩、朱儁之令出来相迎。依照皇甫嵩的将令,周澈把部众留在城外的军营中,独带荀攸、黄盖,并与何仪入城去拜见皇甫嵩和朱儁。平舆乃是汝南之郡治,是颍、汝两郡数一数二的大城,从外观之,城墙巍峨,占地甚广,而入城中街道上却行人稀疏,罕见车马,冷冷清清。 傅燮、曹操、周澈三人策马并肩而行,周澈叹了口气,说道:“傅君、孟德!平舆乃吾汝南名城,以往我也曾来过,当时摩肩接踵,挥汗成雨,而今经过贼乱,县中十室六空,冷清萧瑟。”周澈瞧了瞧曹操忽然想起了多年后曹操写过的两句诗:“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傅燮也叹了口气,说道:“天下有事,四方生乱,苦得总是百姓。” 他是北地郡灵州人,北地边疆,羌人常常作乱,每当羌人生乱,不但汉人受征战之苦,羌人也一样受难,傅燮自幼耳闻目睹,较之周澈更厌恶战争。他复又说道:“兵者,凶器也。黄巾四起,荼毒天下,百姓受难,实为国之大贼,好在仁人志士奋起,海内勇豪壮士争相从军,奉天子之诏,皇甫公、朱公、卢公率兵平贼,今颍、汝两郡之贼大致已经平定,想必不日就能扫清贼寇,重还百姓安宁了。” 其实,但凡有抱负之人,即使他们会把战争视为获取功名利禄之机会,但从其本心来说,却没几个喜欢打仗,都很清楚战争给社会带来的损害的,比如曹操,早前在颍川因看到田地荒芜,也曾发过类似的感叹。周澈点头说道:“是啊,皇甫诸公皆朝廷名将,傅君与孟德兄、文台兄诸位也都是各州的贤士、豪杰,只要我等尽心齐力,定能平定黄巾。”问傅燮,说道,“文台兄还未归来么?” 皇甫嵩攻下西华后,分兵数路,周澈是一路,傅燮是一路,孙坚是一路,其它的还有别的几路。傅燮答道:“孙司马追击龚都,尚未归来,昨晚送来的军报,说已经追到了思善县。” 周澈说道:“思善?”思善在汝南郡东边,已经快到沛国了。他想了想笑道:“这彭脱逃得还真快。”关心地问道,“文台兄在军报里有没有说敌情?能追上彭脱么?” 曹操接口说道:“孙司马在军报上说已经咬住了彭脱的尾巴,断然不会放他逃到沛国的。” 周澈放下了心,说道:“这就好。” 三人闲谈聊天,到了皇甫嵩、朱儁、赵谦等驻停之地,便是平舆县内的汝南郡府。周澈、傅燮、曹操并及随从在他们身后的荀攸、黄盖、何仪下马,入内拜见皇甫嵩等。 何仪投降的这件事,周澈在军报里禀告给皇甫嵩了,现今来到平舆,得带着何仪来见一见皇甫嵩,具体该怎么处置此人,需得听从皇甫嵩的意思。皇甫嵩成名已久,若说他以往的战绩名望似与何仪无关的话,现今他接连平定颍川、汝南两郡,又在颍川坑杀数万俘虏,这就与何仪息息相关了,他颇是忐忑不安。 郡府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院中、路上站满了虎背熊腰的披甲戟士。这些都是皇甫嵩、朱儁的帐下亲兵,从全军中精选出来的百战老卒,杀气外露。何仪这个黄巾降将走在他们虎视眈眈的视线中,越来越觉得心虚害怕,还没见到皇甫嵩,额头上已是汗水涔涔。 周澈落后两步,落到傅燮的身后,与他并行,拍了拍他的臂膀,笑道:“你不必心忧,此次我平定北宜春诸县,其中你出力不少,安城、鲖阳等县都是因你劝降,这才免了攻城之战,少了地方百姓之苦。皇甫公奖罚严明,你既有功,定会恕免你昔日之罪的。” 何仪应道:“是。” 何仪早年是地方豪强,后为汝南黄巾军中有名的渠帅,麾下也曾万人之众,他手上染的血不比周澈少,甚至比周澈还要多,投降是逼不得已。他的年龄也比周澈大,降了周澈后,对周澈本是无太多的敬畏,就算有也大多是装出来的,可在见过周澈几次攻城取地、击溃不肯投降的黄巾守卒的犀利手段后,对这个年轻的汉军将军,他有了一点发自肺腑的敬畏。人,尤其是像何仪这样胆大包天、杀人如麻的人,总是敬畏强者的,只有比他们更强才能得到他们的忠诚。此时听了周澈的安慰,何仪少不了在敬畏之外,又浮起了点感激,心道:“既勇猛善战,又体贴人意,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为二千石度辽将军,又能得到这么多智士、勇士的效忠。” 穿过前院,来到正堂,皇甫嵩等正在堂上议事,卫士通禀过后,周澈、傅燮、曹操等在堂外脱去鞋子,登堂入内,拜倒堂下。这里是汝南郡,赵谦是郡守,他是主,坐于主座,皇甫嵩、朱儁坐在客席。赵谦说道:“请起吧。” 周澈等起身。 大约是因为汝南全郡克复在望,又从军回到平舆后,休养了这么些日子,赵谦的精神状态不错,与早前周澈第一次见到他时截然不同,判若两人,面色红润,不复再有前些时的困窘劳顿之态,他抚须笑道:“皓粼,自从你领军出西华南下,击讨郡南各县贼,捷报频传,战功赫赫。周氏有你这样一个子弟,真是福气啊。”荀攸、黄盖他都见过,注目何仪身上,指着问道,“此谁人也?” 周澈示意何仪上前,说道:“明府!”又对皇甫嵩、朱儁行礼,“启禀诸公,他就是何仪。” 赵谦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就是因为彭脱、龚都、何仪这些人生乱,这才使得汝南全郡沦陷,让他这个太守如丧家之犬,东逃西遁。赵谦多次大败,就有何仪的功劳。他怎么可能会对何仪有脸色。依他的意思,对这样的贼子应该推出去就斩。不过现在皇甫嵩、朱儁是汉军的主帅,却轮不到他来做主。因此之故,他黑着脸坐在位上,不再说话,把脸转向一边,看也不想再看何仪一眼。 皇甫嵩打量了何仪几眼,问道:“你就是何仪?” 何仪惶恐答道:“小人何仪,拜见将军。” 皇甫转问朱儁:“朱将军,你说该如何处置此人?” 朱儁性刚,想都不想,直接干脆地说道:“如此无君无父之徒,斩了就是。杀了后,取其首级,传汝南全郡,以儆效尤。” 何仪吓了一跳,双腿一软,跪伏地上,连连叩首,颤声说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 见了他这副作态,朱儁更是面生厌恶,说道:“这等无胆鼠辈,也敢兴兵作乱!”汉人重节,敬重的是慕节轻死的英雄豪杰,如果何仪能表现得不怕死一点,那么朱儁或许会高看他一眼,而他却如此不堪,实在令人鄙夷。 皇甫嵩说道:“朱将军言之甚是,如此目无君父的无胆鼠辈,确实没有留的必要,既如此,便就推出去斩了吧。”说着,瞧了周澈一眼。周澈晓得皇甫嵩这一眼之意,心道:“这是该我出言替何仪求情之时了。”当下跪拜堂上,说道,“二公息怒。” 皇甫嵩说道:“噢?皓粼,你有什么话说么?” 周澈说道:“何仪兴兵作乱,罪莫大焉,虽该处死,然自降后,为我部前驱,沿途劝降了多座县城,为百姓省了点兵戈之苦,也算是小有功劳。将军若杀他,如杀一匹夫,固然轻易,然今颍、汝两地之贼虽平,南阳、东郡、冀州等地之贼尚炽,我只恐不利以后讨贼啊。” 皇甫嵩故作沉吟片刻,颔首说道:“卿言亦有道理。”扫了眼跪伏地上,簌簌发抖的何仪,说道,“那这样吧,就先留他一命,归你帐下效力,待平定了别地黄巾贼后,视其功劳大小,再酌情发落。” 周澈转顾何仪,说道:“还不快谢将军开恩?” 何仪捣头如蒜,连声道:“多谢将军开恩,多谢将军开恩,小人定痛改前非,效命军前,绝不敢存有二志。” 出了太守府,何仪背上的冷汗还没下去。周澈对他说道:“皇甫公今不诛你,是你的造化。以后在我部中,切记要遵我军令,不要心存二意。只要你立下足够的功劳,别说免你死罪,便是等到战后得一个军候、司马之赏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先去城外营中吧。” 何仪诺诺。 接下来几天,皇甫嵩、朱儁遣派出去的各路人马络绎归来。六天后,孙坚率部到。 孙坚追彭脱至思善,咬上了彭脱的尾巴,一日两战,两次大败彭脱,彭脱所带之数千人马星散溃逃,最后只剩下了百十骑护着他仓皇逃走。 孙坚轻骑急击,率祖茂、董袭等十骑夜追二十里,在涡水南岸的楚灵王遗迹章华台附近追上了他,趁其欲渡河而不能,击之,以十敌百,浴血战,呼喝不绝,尽杀其从骑。彭脱走投无路,策马下河,试图强渡,祖茂於岸上挽弓把他的坐骑射伤,他栽倒水中,孙坚脱甲弃马,只穿单衣,挟刀下水,在河中把他抓住,将之杀死,血染衣臂,提其首级而还。 从章华台渡过涡水,再向东北前行不多远就是沛国,总算在彭脱逃出汝南之前把他斩杀了。 周澈出县相迎,笑对他道:“章华台旧地是郑庄公演武厅之所在,郑庄公勇敢多智,冠绝诸侯,春秋小霸,今文台兄夜战水斗,斩杀彭脱,使汝南全郡平,功绩不让先人。” 孙坚自得大笑。 孙坚部是最后归来的一支汉军。历经月余的鏖战,十余万汝南黄巾或战死、或被俘、或星散,诸多渠帅要么被斩杀,要么已投降,至此,汝南全郡光复,郡中再无一支成建制的黄巾军。 就算成果,斩首数万,俘虏数万,缴获的各种物资如山堆积。 皇甫嵩、朱儁一边写捷报送去朝中,等候朝中旨意,一边着手处置俘虏。经过颍川、汝南两战,汉兵损失不小,皇甫嵩、朱儁经过商量,决定不再坑杀俘虏,而是从中选精壮可用者八千余人,充入军中,余下的悉数转给赵谦,由他发落安排。 汝南黄巾对汝南造成的损害远比颍川黄巾对颍川造成的损害大,颍川黄巾因为没有打下阳翟,受到周澈的抗击,所以只是对颍川郡南的几个县造成了比较大的危害,而汝南黄巾却几乎把汝南全郡都打下来了,打下来后烧杀抢掠,接着汉兵入境,又激战不断,使得大量的人口或死在乱中,或逃亡它地,连郡治平舆如今都是十室六空,其它的县可想而知。战乱耽误了春种春耕,虽然现已是四月,补种粮食是来不及了,可在其它地方,比如修缮城墙、修治县寺等等方面却也是需要大量人手的,有了这批俘虏,减轻了赵谦不小的压力,他欣然接受。 周澈部本有五千人,伤亡一千三百余,尚存三千七百余人,在受降了何仪后,他从黄巾军的俘虏中选出了二百人,给何仪带领,但这区区两百人不够补充他的损失,为了接下来的战事,皇甫嵩拨给了两千俘虏,由他自行编制。他采纳了荀攸的意见,从本部中选了一些武勇的亲信充任中低层的军官,其中包括陈盼等这些投奔他的横路亭太平道信徒。至于周仓、庆锋原本统带的蹶张士、陷阵士,改由陈到、典韦统带。在汝南的这几场仗,典韦、陈到立下了很大的功劳,可以任用了。 经过整编,周澈部获得了补充有了近六千人。傅燮、孙坚等部也各有扩充,孙坚部早先有千余人,如今亦扩充至了三千余人。曹操部只是补充了战损的人马,还是三千余人。当然,不是所有的汉军部曲都得到了扩充,皇甫嵩是按照战功拨给他们俘虏的,战功小的扩充的就少,没战功的就得不到扩充。 四月中旬,全军整编完成,入颍川前汉军四万余人,现有近五万人,从整体上来说,规模并没有得到扩大,仍与原本的兵额相仿。——这却也是皇甫嵩的谨慎之处。历经大战,汉兵总计伤亡七八千余,战力受损,不补充不行,可也不能补充太多,补充太多说不定就会引起朝中的猜忌。自古以来,领兵出战固是一个获取功名利禄的捷径,可却也不乏因战功太大而反而获罪的。皇甫嵩、朱儁又算是党人清流一派,更得时刻防止宦官们的暗算,万不能倒持太阿,授人以柄。 这天,圣旨下来,同时来的还有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圣旨的内容很简单,诏令“皇甫嵩讨东郡,朱儁讨南阳”,而随同圣旨来的这个消息却十分令人震惊。一个消息,事关五人:杨赐、吕强、向栩、张钧、王允。 黄巾起后,朝中召群臣会议,杨赐是太尉,在与会之列,他忠言进谏,谏言皇帝驱逐小人,亲近贤人,矛头直指阉宦,因此忤逆了皇帝,“以寇贼免”,皇帝以黄巾乱起为借口免了他太尉之位。——因为贼乱或者自然灾害而免去当时在位的三公,换上另一人接任,这是两汉之时的常态,其依据是儒家的天人感应。天有灾害或者世道不宁是因为人的缘故,所以换个人,不过杨赐之被免职却明显是因为他斥责宦官之故了。 带来这个消息的是随同传旨宦官同来的一个朝臣,这个朝臣与皇甫嵩交好,传过旨后,与皇甫嵩、朱儁等在私室中叙话,说起了此事。皇甫嵩、朱儁半晌无言。皇甫嵩说道:“天下生乱,盗贼沸糜至此,而天子却、却……唉。” 这个朝臣说道:“杨公虽被免太尉,性命无碍,两位将军,你们可知……”朱儁性急,不等他说完,打断问道:“怎么?听你这意思,朝中有人因此身死?” 他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么?”屈起手指,一个一个的计算,“吕强、向栩、张钧皆因抨击宦者而获罪身死。” 皇甫嵩大惊失色,一时没有跪坐稳当,险些把案上的水椀碰倒,他说道:“吕常侍、向侍郎、张郎中身死了?”问道,“怎么死的?” 这个朝臣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应知,当黄巾贼起后,天子曾问吕常侍所宜施行,吕常侍说:先诛左右贪浊者,大赦党人,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 皇甫嵩点头说道:“当时我尚未离京,知道这件事。”皇甫嵩刚才之所以大惊失色,固有因闻向栩、张钧身死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吕强之死,在“大赦党人”这件事上,吕强和他算是同盟。吕强虽是个宦官,但却与赵忠、张让这些阉宦不同,他是倾向於士子、党人的,清忠奉公,在士子中口碑很好。 朱儁说道:“我亦知此事,在我离京前,我听说赵忠、张让诸辈因吕常侍此谏而纷纷求退,并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怎么?莫非后来事情起了变化?” 这个朝臣冷笑道:“所谓‘纷纷求退’,不过是彼辈故意做出的姿态,以退为进罢了!便在本月上旬,赵忠、夏恽构陷吕常侍,说他:‘与党人共议朝廷,数读《霍光传》,其兄弟所在并皆贪秽’。”夏恽,也是宦官,与赵忠、吕强一样并为中常侍。 皇甫嵩、朱儁闻得此话,悚然而惊。朱儁怒而拍案,说道:“‘与党人共议朝政,兄弟所在并皆贪秽’,这两条倒也罢了,‘数读《霍光传》’,这是必欲要置吕常侍於死地啊!” 霍光何许人也?前汉武帝的托孤之臣,昭帝死后,他两度行废立之事。张让、赵忠说吕强数读《霍光传》,其意何在?这个朝臣说道:“赵忠、夏恽蛇蝎之心,天子闻之,果然不悦,令中黄门持兵召吕常侍。” 皇甫嵩问道:“把吕常侍送到诏狱,吕常侍因此而死了么?” 这个朝臣摇了摇头,说道:“吕常侍闻帝召,怒道:‘吾死,乱起矣。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遂自杀。” 皇甫嵩拍案而起,因为愤怒,额头上青筋迸出。他只觉一股怒气从胸腹间升起,似不吐不快,而到了嘴边,却又猛然自省,为人臣者怎能在背后非议君父?若失口非议,话如果传出去,恐怕人头难保,宗族受罪,勉强将这股怒气咽下,转望室外,见蓝天白云,院中绿树红花,清风徐徐,初夏之景,令人心怡,而却怒气下去,不觉又一点苍凉泛起。 他缓缓落座,说道:“‘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丈夫欲尽忠国家,岂能对狱吏乎!’”反复低吟吕强死前的这句遗言。 朱儁怒发冲冠,亦是悲愤难掩,但却大约是出於和皇甫嵩同样的原因,忍之再三,没有说出非议之语,他握手为拳,连连击案,说道:“吕常侍真大丈夫也!吕常侍真大丈夫也。” 这个朝臣叹道:“吕常侍的确是大丈夫,他自尽死后,赵忠、夏恽复又进谗言,说他是畏罪自杀,天子遂令收捕其宗亲,没其财产。” 吕强自杀,宗族被捕,家产被抄。这件事说完,室内三人默然多时。皇甫嵩勉强振作精神,问道:“吕常侍自尽,向侍郎与张郎中又是怎样?” 向栩,河内朝歌人,是个狂生,好读《老子》,有弟子,名为“颜渊”、“子贡”、“季路”、“冉有”之辈,曾为赵相,后被征拜为侍中。黄巾乱起,他不想国家兴兵,说只需遣将去黄河上北向读《孝经》,贼自当消灭。他的这个论调十分荒谬,可却因为此前他曾上书讥刺宦者,就被张让抓住了把柄,说他“不欲令国家命将出师,疑与角同心,欲为内应”,他遂被“收送黄门北寺狱”,死在狱中。这向栩是个狂生,卓诡不伦,任赵相时也没什么好的政绩,“略不视文书,舍中生蒿莱”,皇甫嵩、朱儁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死了也就死了,但是张钧不同。 张钧是冀州中山人,向有忠直之名,本月上旬,他上书言:“宜斩十常侍,县头南郊,以谢百姓,又遣使者布告天下,可不须师旅,而大寇自消”。天子把他的奏章出示给张让等看,张让等皆免冠徒跣顿首,乞自致洛阳诏狱,并出家财以助军费。天子见他们这般可怜之态,便怒骂张钧:“此真狂子也。十常侍固当有一人善者不?”张钧复重上,犹如前章,辄寝不报。为了搜捕张角党羽,朝廷下诏书令廷尉、侍御史考朝臣中学太平道的,御史承张让、赵忠等的意思,遂诬奏张钧学黄巾道,收掠死狱中。 杨赐是太尉,吕强是中常侍,向栩是侍郎,张钧是郎中,不是身高权重就是位在清贵,而在多半个月中,皆因阉宦之故或被免职,或者身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9章 东进南下分两路 帝乡战事太糜烂 ,最快更新三国之大周天下最新章节! 听这个朝臣说完,皇甫嵩、朱儁相顾无言,刚才的大怒、悲愤、苍凉种种之感渐渐尽皆淡去,皇甫嵩长叹一声,心道:“朝政如此,时局如此,为人臣子者还能怎样呢?尽心竭力,韬光养晦罢了。”尽心竭力是为国尽忠,韬光养晦是保全性命。 皇甫嵩说道:“适才你说王公怎么?” 刚才这个朝臣提到了王允,不过当时只说了一句:“王公做了一桩大事。”没有细说,接着就说起了杨赐、吕强等人之事。皇甫嵩此时重拾话头,这个朝臣说道:“怎么?两位将军不知么?两位将军大破颍川黄巾,缴获如山,王公在其中发现了张让宾客与黄巾贼的书疏,张让与黄巾贼有交通,因上奏天子,具发其奸。” 皇甫嵩、朱儁对视了一眼。在颍川黄巾军的缴获中发现张让宾客与黄巾军的书疏,这件事他俩知道,并且还是他俩告诉的王允。王允当时就说他要将此事上奏天子,没想到他真的这么做了。大约是因知阉宦势大,为不牵累皇甫嵩、朱儁,在这道奏折中,王允没有提皇甫嵩和朱儁,也没有提他的两个别驾荀爽和孔融,只落款了他自己的名字。 皇甫嵩敬佩王允的胆气,想到杨赐、吕强、向栩、张钧等人的下场,又不觉为王允担心,问这个朝臣:“王公的奏章上后,朝中是如何说的?天子可治张让的罪了么?”这个朝臣冷笑说道:“天子拿着王公的奏章,怒责张让,张让叩头陈谢,做可怜之状,而竟不能罪之。” 朱儁失色说道:“张让既不获罪,那王公、那王公……那王公岂不是危矣!” 这个朝臣亦是忧心,说道:“我离京时,听人传说,张让因此怀协愤怨,只是他与黄巾贼交通证据确凿,一时却也奈何不了王公。只是,以他的阴毒记恨,现在虽无奈王公,以后却说不定了。”朱儁面孔涨的通红,紧握住腰上佩剑,长身跽坐,怒道:“恨不手刃此等奸贼!” 他发怒也没有用,朝廷诏书已下,令他与皇甫嵩分兵两路,击讨别郡黄巾。 只是,外有黄巾生乱,天下鼎沸,百姓流离,内之朝堂不靖,君子退位,阉宦当权,天子信用小人而忠良含冤愤懑,这大汉的天下又能支撑多久呢? 这个朝臣带来的这几个新闻不胫而走,很快全军的校尉、司马就都知道了。 诸人反应不一,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更加谨言慎行,有的则耀武扬威,——军中的这些军官里不但有士族子弟,也是有阉宦子弟的。 孙坚听闻后,私下里大骂了几句,没别的什么过激反应。 傅燮素痛恨阉宦,知闻之后,难掩愤怒,当即修疏一封,送去朝中。 在这道上疏中,他言辞激烈,说道:“臣闻天下之祸,不由於外,皆兴於内。……今张角起於赵、魏,黄巾乱於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转战颍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於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云云。 “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这才是天下之所忧。这个观点周澈非常赞成,然而他不是杨赐、傅燮这样的人,所以对此也只是赞成罢了,在闻的杨赐、王允等人之事后,他表面上没有任何反应,退回帐中,却不免长吁短叹,为之慨叹、生忧。 他想道:“天子虽开党禁,显然是迫不得已,他亲信的仍是宦官。杨赐、吕强、向栩、张钧固然忠直刚烈,可惜却没能看清时势,……,不,也许他们看清了,向栩、张钧倒也罢了,杨赐、吕强都是在宦海中沉浮多年,岂会不识时务?可是他们仍却上书弹劾阉宦,不畏一己之死。唉,不避诛责,直言谏诤,真英雄也。” 杨赐、吕强是英雄,他自问自己不是,复又想道:“张让是暂时奈何不了王允的。至少前世的历史是这样。”不过细想下来,有了自己的“蝴蝶效应”,但也说不好。思来想去,颇是忐忑。 周澈不是个瞻前顾后之人,所以当皇甫嵩的将令下来时,他也就将此事抛之脑后,重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 诏书令皇甫嵩、朱儁分兵,一路去讨东郡,一路去讨南阳郡。诏书虽然下来了,却也不能立刻就拔营出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 汝南郡兵伤亡殆尽,太守赵谦现如今手头上没有什么兵马,需得帮他重建郡兵,要不然,待皇甫嵩、朱儁等一离开,说不定汝南又要乱起来了。 要知,汝南十余万黄巾军被斩获俘虏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不少星散逃去了别地或隐藏在了民间,他们仍蠢蠢欲动,若没有足够的兵马震慑,极有可能会再次生乱。为了不致汝南的局面出现反复,皇甫嵩、朱儁把缴获到的铠甲、兵器之类分给赵谦了一部分。和颍川一样,汝南本来也是有兵库的,就在郡治平舆,但是早被黄巾军抢掠一空。 得了皇甫嵩、朱儁援助的兵械、铠甲,赵谦当即发下榜文,向全郡招兵。 黄巾之乱使得汝南百姓要么家破人亡,要么流离失所,流民很多,为了讨口饭吃,榜文一下来,三天内就有数千人应征。赵谦令郡中吏员细细甄别,只选良家子,不用无赖儿,尤其注意对太平道信徒、汝南黄巾漏网兵卒的甄别,最终选定了三千人,重新组建了一支郡兵。 皇甫嵩、朱儁、周澈、孙坚、曹操、傅燮等分兵打下各县时,各县的豪强士族趁机组成了规模不同、大小不一的地方武装,有的数百人,有的百十人,各县都有,这些武装加到一块儿有四五千人。如此,郡中有三千郡兵,地方有各县“县兵”,上下呼应,足可保暂时无事了。 战乱之后,汝南郡府很困窘,不但没兵械,也没钱、没粮食,之前府库里存的粮、钱都被汝南黄巾抢走了。皇甫嵩、朱儁送佛到西天,又援助赵谦了一些钱财、粮食。说起来,援助赵谦的这些东西,兵械也好,钱财、粮食也罢,其实都是汝南郡自己的东西,只是被汝南黄巾抢走,复又被皇甫嵩、朱儁夺回罢了。虽然如此,这些东西如今却都算是缴获了。皇甫嵩、朱儁率数万汉兵作战也是需要补给的,在颍川时,因为颍川北部诸县没有失陷,颍川文太守还能组织民力给他们输送补给,入了汝南后,颍川太守虽然奉旨继续给他们输送粮秣补给,但路程遥远,损耗大,远远不够,皇甫嵩、朱儁所率之军的补给很多都自己弄来的。怎么弄?皇甫嵩是个名将,爱惜羽毛,治军甚严,断然不会做强抢民间之事的,所以大部分都是从汝南黄巾的缴获中来的,能分给赵谦一些已经很是不易了。赵谦对此非常感谢皇甫嵩和朱俊。 两汉之文武虽已有了分途,出现了世代习儒的文官家族和世代将门的武官家族,但还不像后世一些朝代泾渭分明,尚有前秦之遗风,所谓出将入相。有战事了,带兵出征,仗打完了,入朝做丞相。因此之故,皇甫嵩、朱儁虽是带兵的将军,但与赵谦这样的文臣太守相处得还不错。事实上,赵谦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太守别名郡将,一郡之将,需要时也是要上战场的,早前与汝南黄巾作战,他尽管屡战屡败,却也不是躲在后边,也是冲锋陷阵过的。 老实说,周澈对时下的这种风气是很喜欢的。汉风质朴刚健,非常合他的胃口,——只不过近代以来,也许是因为刚至柔来,又或者是阳尽阴生,在这质朴刚健的主流之外,却又起了一股流行的趋势,即熏香傅粉,如荀彧就好熏香,这种风气加上时下的清议之风,发展到后来就成了魏晋的风流,清谈弄玄,搔首弄姿,魏晋固然风流,率性而为可以接受,然而这种偏向女性化的审美和空谈大言却实在让人吃不消。对这种新兴的风气,周澈不是很喜欢,不过他现如今人微言轻,却也管不了这些,看不惯也只能看不惯而已。 这些都是题外话,却说当下。在赵谦重建郡兵时,皇甫嵩、朱儁等汉兵也在重新编训。 皇甫嵩、朱儁收纳了近万的黄巾俘虏,需要妥善编训。 周澈接到的皇甫嵩的第一道将令就是:各部整编,集合训练。 周澈部得了两千俘虏,在得到这些俘虏时,他就初步给他们进行了编制,除了编入本部的三百人外,其余一千七百人独自成军,他给起了一个名字,称之为:“汝南营”,何仪所带之七百人是“汝南左营”,桓玄、庆锋、韦强等所带之一千人是“汝南右营”。从此之后,周澈麾下就有三营,可分为三军使用了,中军自然就是他的本部,左右两军即是汝南左右营。 在接到皇甫嵩令整编、集训的将令后,他整日泡在营中,又把汝南左右营的编制细化了一下。 他手头可用的人不多,虽有大批的东乡轻侠、里民,可这些都是他的基础、骨干力量,不可能全部调到汝南左右营里去。中军,也即本部的作战力量是第一位的,与其使这三部人马战力平均,不如优先保持本部的可靠和战力。故此,他从本部中没有抽调太多的人,只抽调了数十人,并把这数十人全部编入了汝南右营,以加强桓玄、庆锋、韦强等对汝南右营的掌控力,而对汝南左营,他一个人也没放进去,全凭何仪自己安排编制。 经过细化编制,他部下这六千人就形成了这样一个局面:中军并州兵是骨干,忠诚可靠,战力最强,右军次之,不能保证非常忠诚,但至少可以掌控住,左军再次之,忠诚和战力全得看何仪。 这样的编制看似是放任了何仪,实际上却是眼下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即所谓之“强干弱枝”,正是光武皇帝中兴汉室之后,以重驭轻,用中央禁军来驾驭天下郡国军的办法。 中军可靠,战力强,军械也是最好的,有这样一支力量在手,即便何仪万一叛乱也不足忧。桓玄、庆锋、韦强能够掌控住右军,这千人就算跟着生乱也会有个缓冲的时间,四千人的中军力量,完全可以在这段时间里将何仪的叛乱扑灭。 事实上,“何仪叛乱”这只是最坏的假设。皇甫嵩天下名将,他既然做出了收容、改编黄巾俘虏的决定,就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可以保证这些俘虏不会生乱。 原因很简单:汝南郡很大,三十七个县,两百多万人口,这一方面使得汝南黄巾人多势众,人数远多於颍川黄巾,另一方面却也使得汝南黄巾内部派系林立,山头亦远多於颍川黄巾。有派系,有山头,彼此就有矛盾,有矛盾就可以利用。皇甫嵩收编的这些黄巾俘虏都是经过仔细选择的,没有一个太平道的坚贞信徒,多半是浑水摸鱼之徒,而他拨给周澈的这两千俘虏更是大多为彭脱、龚都等人的旧部,很少有何仪的旧部。黄巾渠帅的部众大多是自己的乡人,彭脱、龚都、何仪不是一个地方的人,何仪对彭脱、龚都的部众并不熟悉,彭脱、龚都的部众也不熟悉他,这样一来,就不必担忧他们马上就能抱成团。 只要他们没有马上抱成团,以周澈的手段,就有足够的信心分化、拉拢他们。俘虏中有不少原本的黄巾小帅,在这几天的整编、集训中,周澈对这些人大力笼络,又把他“推衣衣之,推食食之,同榻眠之”的手段拿出,摆酒宴请,小处关心,并向他们许诺,只要他们尽忠作战,不生二心,皇甫嵩必会上书朝廷赦免他们的罪过,并许诺只要他们立下战功,该赏钱就赏钱,该赏官就赏官。 这些小帅们本非太平道信徒,之所以兴起从乱,原因和何仪一样,不过是贪求财货女子,而今战败被俘,能不死已是万幸大喜,又得了周澈如此推心置腹的对待,并得到许诺,便是最先有些不安的也渐渐地放下了心。 荀攸、王慧、桓玄又示意庆锋、韦强、陈盼等人在平时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多说一些周澈以往的事迹、战功,并及周澈的一诺千金,言而有信和他在并州、豫州的名望。 双管齐下,在皇甫嵩、朱儁决定拔营出发前,这两千拨给周澈的汝南黄巾俘虏不敢说全部归心於周澈了,至少六成以上都安心的待在军中,没有狐疑不定的情况了。人心这个东西,只要一定下来,不复狐疑惊恐,再去煽动他们作乱就难了。 经过五天的整编、集训,传旨的宦官一再催促,皇甫嵩、朱儁不再耽误,四月二十五这一天,两人各至营中,集合本部,鼓角齐鸣,旗矛交错,全军数万人离营出寨。 朱儁去荆州南阳,出平舆后向南走,经阳安、郎陵,行百余里即是南阳郡界。皇甫嵩去兖州东郡,出平舆后向北边去,路途就远了,需先经过陈国,再经过陈留郡,之后才是东郡,全程大约五百里,陈国、陈留两郡内没有大股的黄巾军活动,可也有小股的盗贼,这一路上又要行军,又要剿贼,将会是一段比较疲累的路程。曹操、孙坚跟从朱儁,周澈、傅燮跟从皇甫嵩。 赵谦率汝南郡吏、平舆父老送他们出营。传旨的宦官、随着宦官来的朝臣包括皇甫嵩的那个友人也出城相送,等送走他们后,这几个人将会返回洛阳。 近五万汉军大张旗鼓地出营,兵分两路,一路向北,一路向南。 曹操、孙坚带着夏侯惇、曹仁、夏侯渊、曹洪、祖茂、吴景、董袭、朱治等人,特地在路边等上周澈,三人依依惜别。 曹操、孙坚望着路上络绎北去的周澈部兵马,孙坚笑道:“皓粼啊,现拥兵六千,此去东郡,必是能立下更多的功劳了!我在南阳等你的好消息。” 周澈笑道:“文台麾下如今不也是三千虎贲么?孟德、文台,南阳张曼成号‘神上使’,拥兵十万,声势浩大,攻伐战取,无往不利,连宛城都被他打下了,是与颍川波才、汝南彭脱一样的大贼强寇啊,君二人此去南阳,务必小心,不可浪战。” 东郡黄巾的渠帅名叫卜己,其麾下虽也有两三万人马,但比起波才、彭脱、张曼成就差远了。周澈从皇甫嵩去东郡,至多是路途远点,走得累点,但是击败卜己肯定是不成问题的,而张曼成就不同了,南阳乃是大郡,人口众多,产出富饶,他一呼百应,根基深固,拥兵十万,声势浩大,又是在连战连胜之时,不可轻视。曹操、孙坚相视一笑,说道:“好!多谢兄长关心了。” 他们虽答应,但从他们浑不当回事的脸上可以看出其实没有把周澈的叮嘱放在心上。也难怪,特别是孙坚他本就是个猛鸷勇武之人,西华一战虽吃了点亏,受了重伤,可随即就抓住了彭脱,战功又是居诸将之首,既已连平颍川、南阳两郡,战功又两次居首,当然不会把南阳张曼成放在眼里。 周澈见他漫不经意,有点担忧,可也知孙坚的本性就是如此,他此前不是没有劝过,劝亦无用,心道:“罢了,后世有言曰:‘性格决定命运’,此言不虚。文台生性如此,我多说无益。我记得他是在讨董之后阵亡的,现下董卓尚未入京,他此去南阳应是无碍。”遂也不再劝说。 他又和曹操说了些话。 三人分别。夏侯兄弟、曹家兄弟、祖茂、吴景、董袭、朱治等将给周澈行了个礼,拨转马匹,分别跟着曹操、孙坚各自追赶本部。 周澈目送他们远走,对荀攸、王慧、桓玄、黄盖等人说道:“咱们也走吧!” 诸人齐齐上马,亦拨转马匹,回到路上,跟着本部兵卒,汇入皇甫嵩这一支两万余人的大部队中。两万余人出了营,人、马、辎重,绵延十余里,旌旗如林,矛刀如山,沿着官道迤逦向陈国行去。周澈行了会儿,扭头回望,赵谦等已回城,平舆县城被拉在后边,渐渐离远。 由于周澈随皇甫嵩征讨东郡黄巾,此路军途略远,比不上朱儁带曹操、孙坚去征讨南阳近,讨伐的战斗,南阳比东郡先开始了。 朱儁南下与荆州刺史徐璆、南阳太守秦颉合兵后,击斩黄巾首领赵弘。可是自包围宛城后,黄巾军坚守不出,从六月至十一月,官军组织了无数次冲击,始终未能攻克宛城。但与此同时,河北战场却大受挫折。北中郎将卢植下狱后,河东太守董卓拜为东中郎将接任统帅。由于临阵换将,董卓无法控制局面。 这一事件不光使得北路战场恶化,也使南路战场的荆州再生变数。 南阳太守秦颉本依靠豪强兵马立足,却在击败张曼成后大肆屠杀黄巾降众。当地豪强的残暴引发百姓不满,加之张角突围南下的激励,南阳黄巾再次造反,以韩忠、赵弘、孙夏为首领,攻克宛城,汇集反民达十余万。 皇帝刘宏对此大为不满,连连派使者催战无效,召集朝会商议以怠战之罪捉拿朱儁下狱。刚刚升任的司空张温进言:“昔秦用白起,燕任乐毅,皆旷年历载,乃能克敌。儁讨颍川,以有功效,引师南直,方略已设。临阵易将,兵家所忌,宜假日月,责其成功。”刘宏因此言姑且放过朱儁。但因为有卢植的前车之鉴,朱儁焦急不已。是时,曹操也在朱儁军中。 “朝廷又发来催战文书啦!”朱儁此时再也没有一代智将的风度了,背着手在中军帐里踱来踱去,活像一只困在牢笼中的饿狼,“若不是有张伯慎美言相助,我这会儿已经在押往洛阳的路上了。咱们所有的兵加在一起才一万八千人,宛城有叛贼十万多。莫说攻克,就是保持围困的现状都困难!” 曹操紧了紧大氅——自早春离京,现在已经是隆冬了。他眼神有些呆滞,须发乱得如蒿草一般。西华之战伤亡巨大,他带出来的三千骑如今能战老兵只剩下不到一半了,剩下的是汝南黄巾降卒打顺风战可以。而在座的张子並、秦颉、赵慈、苏代、贝羽等人也是满面愁容。 朱儁定下脚步,手扶着帅案:“凭咱们这点儿人马,要想打赢只有包围不战,等到他们粮草耗尽。可是皇上根本不给咱们时间,他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呀……” “依我看,咱们只能维持现状。”曹操无奈地说,“若是皇上不允,我再给家父写一封信,叫他务必再想想办法,拖延一下。” “没用了,有一不能有二。再说十常侍就怕有人立功夺宠,不知道在万岁耳边进了多少谗言。这事儿要是再管下去,连你爹带张伯慎他们都得落埋怨。我下大牢也就罢了,不能牵连一大堆人跟着我倒霉呀。”朱儁挠着乱糟糟的胡子,看看秦颉他们,叹道:“你们再好好想想,就没有攻入宛城的捷径了吗?你们都是荆州人,难道就没听说宛城有密道什么的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0章 置之死地而决战 盈城屠杀血漂杵 行南阳太守秦颉摇了摇头,觉得朱儁这话没道理。他领着的赵慈c苏代c贝羽都是荆州土豪,生于斯长于斯,若是有密道早就说了,何至于拖延几个月之久。 张子並道:“以末将之见,宛城以外黄巾尽平。倒不如派人入城劝降,一来可速定南阳郡回军报捷,二来也免得城破之日生灵涂炭。” “我看行。”曹操立刻表示同意,他现在已经有些厌倦战场了。 “这不行!绝对不行!”赵慈连连摆手,“这些贼人素无信义,前番斩杀张曼成,他们已经投降。这不是又叛变了吗?这一次再也不能容他们投降了。” 贝羽也跟着起哄:“没错,这些人冥顽不灵,必须斩草除根。” “呸!”曹操压不住火了,“你们还有脸说斩草除根!若不是你们屠杀百姓激起民愤,何至于再次将他们逼反?” “那不是百姓,是降贼。”贝羽辩解道。 “当贼之前还不是百姓?逼反了人家还不够,还要斩尽杀绝,你们还有一点儿良心吗?”曹操气愤不已。 赵慈腾地站起来:“曹孟德,你少在这里卖狂。荆州乃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宗族田产都在这里。若是草草受降叛贼,你抖抖袖子回去复命了,他们要是再反还得我们给你擦屁股!你只想着升官发财,贪生怕死,我们的身家性命你考虑过没有?” “你良心也太脏了吧?”曹操拍拍胸口,“我拼着性命带三千人突袭阳翟,为了西华一战损了大半的弟兄。你竟然说我贪生怕死?吾父乃当朝大鸿胪,在洛阳城谁能说我一个不字?我要是贪生怕死,就不出来趟这浑水了!” “都少说两句吧,大家都是为了江山社稷”张子並想劝两句,但他是一个文人,军营里谁也不拿他当回事儿。 赵慈瞥了张子並一眼:“江山社稷我可管不着,但荆州乃是我们的一亩三分地,我们自己的产业可得保住。” “大胆!你们的一亩三分地,你们眼里还有朝廷吗?”曹操可逮着理了。 赵慈是个粗人,什么话都敢说:“皇上怎么了?皇上现在用的是俺家的兵!我又不吃朝廷的粮饷,少给我讲这些大道理。” “说这话,你也要造反吗?” “反了也是你这等赃官逼出来的!” 俩人越说越生气,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动手,秦颉和苏代连忙一人抱一个扯开。贝羽非但不劝,坐在一旁冷笑道:“哼!我算是看透了,这天下就他妈快完了。帮官军是人情,不帮是本分。干脆咱带着弟兄们回家,把院门一关,什么苍天黄天的,我不管啦!” “都给我住口!”朱儁把帅案拍得山响,“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窝里斗!实在闲着没事儿,到前面跟徐君一同督战去!官军也罢,私兵也罢,不拿下宛城,谁都没有好果子吃!都给我坐下!” 他毕竟是统帅,这么一发作,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呆呆落座,一片叹息之声。这时候只见大帐的帘子一挑,孙坚一瘸一拐走了进来:“你们吵什么啊?既然朝廷有命令,咱们去打就是了。” 朱儁严峻地望着孙坚:“如果不计损失全力攻打,你觉得咱们有几成把握拿下宛城?” “皇上这么样催,有没有把握也得打呀!”孙坚寻个杌凳坐下,“以末将之见,咱们再攻一次城,竭尽全力就攻一次。反正拿不下宛城都好过不了,倒不如豁出性命跟他们拼了。” “又不知道将有多少生灵涂炭。”朱儁叹了口气:“可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将军,我来做这个先锋。”孙坚主动讨令。 “文台你的腿伤还没好呢,还是我来吧。”曹操劝道。 “算了吧,你从洛阳带出来的都是有身份的兵,如今死了一半多,再拼下去回去怎么跟这些人家交代?”孙坚紧了紧绑腿,“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膀子力气,小小腿伤不足挂齿。我就不信弹丸之地的宛城能翻了天。” “若不铲除这帮人,想当闭门的财主都不踏实。”苏代悻悻道,“文台,明天我与你一起攻城。” 秦颉闻此言颇感激励:“既然如此,我也上!” “那我也去!俺跟他们拼了。”赵慈嚷道。 “对!”贝羽也说了话,“索性咱们都到第一线去督战,反正就是这么一仗了,豁出去干吧。” “那就这么定了。先叫徐刺史撤回来休息,明天卯时再出兵,发动全部人马攻城,连庖人也得给我拿着菜刀上!”朱儁拿定主意,摆摆手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清晨,朝廷与地方豪强的联军共一万八千人全部出动。攻城前,朱儁连中军帐都一把火点了,言明不拿下宛城誓不罢休。而黄巾军一方也已经到了破釜沉舟的境地。 因为长期的攻城战,宛城四围的防卫沟堑早已经被官军填平,城门已经出现破损,都是用民房的材料修补的。城墙之上空无遮拦,门楼和女墙都被拆了做滚木雷石往下投,后来东西都扔没了,只能往下扔死人据守。城墙下死人都快堆成山了,有黄巾兵的尸体,也有官军的c豪强私兵的,即使不搭设云梯,攀着死人都能往上爬。 官军将宛城四面围定,开始攻城。朱儁与张子並c徐璆c曹操登上堆起的土山,居高临下往城墙上观看。如今的宛城光秃秃的,全靠着人力防守,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首领韩忠c孙夏挥舞着大刀左右指挥。官军有的站在云梯上向城上刺,有的攀着死人往上攻。但是黄巾军像发了疯一般,手持所有能够当武器的东西拼命抵挡。 这一仗从卯时打到巳时,官军损失了两千余人,黄巾兵武器落后,死者更是不计其数。官军无法攀上城墙,而黄巾军手脚慌乱也只有招架之能了,这样硬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完。 突然,黄巾军要求罢战,举出降旗表示愿意归降。 徐璆叹了口气:“总算是降了,咱们后撤些,容他们开门吧。” “不行!”朱儁摇摇头,“仗打到这一步已是覆水难收,他们有十万人呐,咱们弹压不住,降了也会再叛。” “将军,先叫士兵回来休息吧,不能再这么拼了。”张子並眼泪都快出来了,“昔日我高祖因为能招降纳叛才有我大汉江山,齿雍顽劣尚且封侯,您就准他们投降吧。” 朱儁此时眼珠子都红了,他用兵半辈子,还从没有遇上今天这等状况,哪里有心思跟张子並这个文人掉书袋,回头冲他咆哮道:“昏聩!昔秦项之际,天下无主,才赏附纳降以得人心。如今海内一统,只有这些黄巾余党作乱,今天准他们降了,明天不如意又要叛,叛了降降了叛,那还有个完吗?传令下去,不准投降,继续给我攻!” 令传下去,战鼓大作,官军人人奋勇,可是黄巾军也更加玩命的抵抗。双方都像疯子般乱砍,无数的死人从墙头滚落。又从巳时打到正午,还是僵持不下。 朱儁的汗都下来了,小胡子撅起老高,一阵阵跺脚着急,曹操和张子並c徐璆都不敢再发一言。朱儁闭上眼睛仔细思考了一阵,喃喃道:“我明白了,明白了不行!不能再这么打了,就是打到天黑也不会有个结果。他们不得投降又无法突围才会拼命死守。万人一心,犹不可挡,更何况他们有十万人!我真是个急糊涂了。孟德,你速速下山传我将令,叫咱们的人假装撤退,放他们逃,咱们半路截杀!” “诺。”曹操赶忙带着曹仁c夏侯渊下山,分别绕城传令。不多时官军和豪强人马尽皆后退,佯装撤兵样。 果不其然,黄巾军以为看到了一丝生机,这时候也顾不得开什么城门,韩忠亲自带着他们的兵自北面踩着死人下城突围,顿时间宛城上下黑压压一片逃亡之众,尸体山都踩塌了,真有不怕死往下蹦的。 后来连城门也开了,那些黄巾兵挥舞着刀枪长矛,乃至锄头木棒,霎时间将官军北面防线撕了一道口子。 “追呀!”朱儁一声呐喊,带着自己的亲兵也杀了下来,所有的人马往北冲杀。黄巾兵前面跑,官军后面追,全都玩了命。官军一路砍刺,个个杀得血瓢一样。直追出十里多地,那些义军跑不动了,只得跪地投降,他们的首领韩忠跑在最前面,见大势已去也把刀一扔挥手投降。就在这个时候,秦颉骑着快马赶了上来! 他原本已经斩杀张曼成,平了南阳之乱,就是因为韩忠带人造反,才会战事再起。秦颉这时也不管敌人有没有投降了,举起手中大刀就是一下,他用力太猛,生生将韩忠拦腰斩为两段。 “哎呀!”曹操在后面差点骂出声来,“你个畜产的不能杀呀!” 韩忠一死,已经跪地投降的黄巾军大骇,既然投降不能活命,继续跑啊!北面跑是不行了,又扭头向回跑。黑压压的队伍往回奔,官军也慌里慌张后队改前队,掉转马头继续杀。 毕竟敌人有十万之众,大部分人还没逃出城,出来的虽有被杀的c侥幸逃散的,不少人还是挤了回去,前面逃进去的也不管后面了,城门一闭继续坚守。没进去的可倒了霉,尽数皆被官军杀死,草草估算也有万人之多。 可是眼看已经到手的胜仗又回到了原点,攻城战又要重新来。 这时孙坚从乱军中突了出来:“今日之事必要拿下宛城,不怕死的跟我上呀!”喊罢他弃了战马,举着大刀第一个登上云梯,这会儿舍生忘死腿也不再瘸了。有人跟着往上爬,还有人推着云梯车往城边靠。眼看着离城墙还有近一丈远,孙坚突然一个箭步飞身跳起,竟像一只雄鹰般落到城墙之上,钴锭刀一落便砍倒两个人。 这一举动立时间扭转了局面,他舞动钴锭刀左右乱砍,总算护住了那个位置。后面的兵丁也就跟着上了城,两军短兵相接,黄巾军便不是对手了。一处云梯得手,紧跟着七八辆云梯车都成功靠到城墙边,兵丁如潮水般往上涌,苏代c贝羽c赵慈也挥动武器如狂癫一般上了城。 义军刚开始还在城上拼杀,后来见登城之兵愈来愈多,便放弃城墙往城里逃窜。官军又自城上冲入城里,有人杀条血路打开东门,顿时间一片大乱。 东门一开,官军的马队也有了用武之地。曹操c秦颉率先带着自己的兵冲了进去。只见宛城以内处处厮杀,有的黄巾兵拆掉民房的门板掩护作战,还有一些站在民房上掷瓦片。官军不管不顾往前冲,有不少绊倒在地,被乱棍打死。双方的尸体塞满了街道,后面的马队只能践踏尸体而过。在拥挤的街巷里又打了近半个时辰,也不知什么人高喊:“孙夏带人出西门啦!” 看现在的形势,若不除掉孙夏,这仗永远不会结束。官兵不惜一切代价又杀出了西门。苏代c贝羽c赵慈都身受重伤,所带的私兵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徐璆c张子並带所部人马维持住宛城,就只剩下朱儁领着曹操c秦颉c孙坚继续带兵追赶败寇。 眼看孙夏最后的这支队伍已经奔出了十余里,官军死死不放在后追赶。前面的想要逃命,后面的急着玩命,两支队伍就在南阳开阔的平原上追逐,人人皆如疯癫满头大汗,似乎都已经忘了这是寒冷的冬天。虽然官军有不少马队,但是黄巾军明白落后就是死,加之他们衣服单薄反减轻了负担,两支队伍始终保持着五里左右的距离。 曹操勒紧丝缰兀自颠簸,也不知追了多久,只觉得日头已经转西,喉头干渴难耐,疲劳和饥饿感已经折磨得他直不起腰来,只是最后的一股斗志强撑着他。恍恍惚惚间,发觉前面黑压压的敌军不再动了。 这里是西鄂县的精山脚下,历史注定要让黄巾军在这个地方覆灭。那些饥劳的农民跑不动了,他们半生经受劳作之苦,体力终究比不得官军,面对横在眼前的精山山脉,再也没有力气翻山越岭继续逃亡了。眼瞧着官军已经追上,孙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张开双手向着官军呼喊:“我们投降!我们投降!不要再” 他还未喊完,孙坚已经催马上前,一刀削去了他的头颅。那具没有脑袋的躯体没有倒下,兀自朝天喷着愤怒的鲜血! “跪地求饶也是死!咱拼吧!”那些倒在地上喘大气的农民又一次蹦起来,挥舞着所有能拿的东西,迎着官军的马队袭来。顷刻间所有人都杀得血葫芦似的,只有黄巾和铁盔做标志。战马嘶鸣着冲撞往来,冬日里刀枪与农具相撞,时而火星四射。被砍落的头颅被人踩马踢滚来滚去,被刺倒的马匹无力地挣扎直到被踏成一摊肉泥。远远望去,汩汩的鲜血好像汪成一个个血潭,进而渐渐凝固c发紫c变黑。这一次比西华之战更加惨烈。 也不知道拼了多久,黄巾军终于丧失了最后的斗志,连四散奔逃的气力都没有了,纷纷坐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等待着死亡。官军则像愤怒的铁锤,凿出一片片血海。这已经不再是战争了,而是屠杀! 曹操定下马来,看着四周往来斩杀的兵丁,到处都是血c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嚎。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地狱血海,他大声呼喊:“够了!够了!不要再杀了!” 可哪里有人听他的,那些军兵仍然像魔鬼一样宣泄着各自的愤恨。曹操一眼看见不远处曹仁举着枪乱刺,他赶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枪杆:“别杀了!够了!” 曹仁已经杀红了眼,夺过枪还想刺人。曹操凑上去,回手给了他一记耳光:“别杀啦!你个畜产的听没听见啊?” “我听到了!”曹仁竟然对着自己的兄长咆哮一声,随即眼泪像潮水般涌了出来,“为什么不杀?咱们的兄弟都没了呜呜你睁开眼看看!咱们三千骑还剩几个人啊”他把长枪一扔,伏在马上痛哭不已,“为什么要打仗?为什么要打这该死的鬼仗呀!” 是啊,为什么要打仗呢?曹操抬头望着这血染的战场:官兵也已经杀不动了,都耷拉着臂膀,茫然若失地矗立在大地之上。余生的农民似行尸走肉,抚着创伤往四外摇晃着散去够了,所有人都已经厌恶这场荒唐的战争了 朱儁督着所剩无几的亲兵赶来,他面色惨灰,神情憔悴,仿佛一日之间又苍老了十岁:“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我错了我这辈子再也不想上战场了。”满地的尸体,不管是官军的还是黄巾贼的,“这些都是我大汉的子民啊!”曹操内心起伏不定咬牙悲愤,潸然泪下。 血红的夕阳映照着血染的大地,尸横遍野万籁俱寂 中平元年十一月,朱儁剿灭南阳黄巾军。 曹操力战有功,转任兖州济南相,成为封疆之吏。秦颉正式受命担任南阳太守,苏代c贝羽c赵慈等人官封县令c县长,似他们这样因军功担当官职的地方豪强天下数不尽数。这也为后来的豪强割据埋下了隐患。但是,曹操他从洛阳带出来的三千骑,只有不到二百人凯旋回朝。他总算是明白了,任何一位将军的威名都是靠杀戮与血腥铸就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1章 且行且停察地理 陈国劳军赠强弩 南阳战事说罢,且回头看看周澈随皇甫嵩东进兖州的战事。 两汉在继承前秦的驰道之余,数百年间亦多次修建道路,官道建设得很好,从平舆出来,沿官道前行,有两条路可以到陈国,一条是偏向东北方向,至南顿,然后入陈国境,一条是直向北行,到汝阳,然后入陈国境。这两条路,东北方向的直指陈国腹地,而汝阳方向的则是通往陈国西部。 陈王刘宠善弩能战,名震内外,陈国人不敢生乱,外郡黄巾只本郡还忙不过来,暂也无暇入其境,所以陈国境内没有黄巾军活动,不需要“王师”平定,故此,为了节省路途上的时间,皇甫嵩选择了向北直行。日行五十里,出平舆,第二天傍晚时分就到了汝阳。 为不打扰县中百姓,皇甫嵩没有进城,在城外扎营歇息。 周澈下马道边,遥望汝阳县城,不觉想起了周恂,召来陈到,问道:“今晚我军要在这里歇息一夜,叔至,你要不要去见见周恂?” 陈到想也不想,马上摇头,说道:“主公,你命我接替元福之任,任我为曲长之时,对我说:为将者不可轻离兵卒,当与士卒同甘共苦,方能得部众效命。今是战时,又在军中,我曲中的兵卒都在扎营安寨,我怎能因私废公,擅离营中却去汝阳见周君呢?” 听了他的这个回答,周澈很是欣慰,心道:“叔至是一个稳重的人。” 他和陈到相识的时间不长,严格说起来还不到一个月,可是朝夕相处,对陈到也算较为了解了。陈到这个人武勇谨重,战场上勇猛不惜命,战场外谨慎厚重。周澈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觉得此人可堪大任,能够大用。听了陈到的这话,他说道:“好,既然如此,那就等下次有机会再去见见你的这位故旧吧。”陈到应命告辞,回本部指挥兵卒扎营。 望着他离去,周澈犯疑,不觉又想起了之前的一个疑惑,心道:“陈到这个名字,我好像的确是听过,可却怎么想不起来此人是谁之部将,又有过什么事迹呢?”既然听过陈到之名,那么陈到就不应是个无名之辈,而他又是这样一个勇猛敢战,并且谨慎厚重之人,想来在本来的历史中应也是有过一番成就,料来该是身居高位的,却为何偏偏就想不起来他的事迹? “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不管此人在原本的历史中是在谁的麾下,反正现在是归于我了。” 扎营是个讲究活儿,是很有学问的,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指挥部众扎营,如果没有学过,扎出来的营地最多就像是西华一战时,刘辟c吴霸在城外扎的那个营,徒得其形而无其实。陈到没有学过兵法,不会扎营,周澈现在没有时间教他,因此把庆锋派了过去,帮助他,让他一边实践,一边学习。典韦那边也是同样如此,不过是换了韦强去帮忙。 庆锋c韦强是横路旧人,在周澈微末之时在横路亭一起没少听周澈讲兵事,又跟着桓玄打了几场仗,对扎营还是比较熟悉的。 周澈又远望了会儿平舆县城,暮色渐深,县城黝黑,慢慢沉没入暮色之中,渐渐看不清楚了。一队人马从远处皇甫嵩的中军里出来,踏着暮色向县中行去。这队人马是平舆的县令c县吏和县中的父老,专门过来拜谒皇甫嵩的。这会儿大概是见完了,因此归城而去。 周澈转望本部,各营都在安营扎寨。他对荀攸c王慧说道:“公达c仲黠,去各营看看吧。” 两人应诺。 周澈c荀攸c王慧巡视各营,到了何仪营中,何仪迎接出外。 周澈下马,把他扶起,笑道:“你忙你的,还出来作甚?不用这些虚礼。” 何仪自从那日从太守府回来之后这些天变得越发谨小慎微。不必说,这自是皇甫嵩c朱儁对他那一番敲打带来的功效了。他年龄比周澈大得多,但面对周澈却陪笑说道:“主公巡营,小人自当出迎。”周澈哈哈一笑,把缰绳扔给原勤,说道:“走,去你营里看看。” 对何仪这种本为一方渠帅c现今屈身人下的降将,要笼络,但也不能太惯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句话同样也可以用在何仪这样的降将身上,太亲近c太惯着了,没准儿会使他小看自家,因而生出别样心思,而若是离得太远,总对他横眉冷目,他却又必会生怨,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捅你一刀。总之就是一个度,需要把握好。 何仪在前引导,周澈等步入营内。 何仪部的兵卒正在搬石c挖土,规划区域,竖立帐篷,见周澈来到,纷纷放下手上的活计,伏拜地上。周澈对何仪说道:“叫他们各忙各的,不必行礼。”何仪应诺,大声说道:“将军体恤尔等,叫尔等免礼,各忙各的去吧!”兵卒们谢恩起身,接着忙刚才的活计。 周澈一边巡视,一边与何仪说话,说道:“明天就要出汝南,入陈国了。陈国境内虽无大股贼兵,但小股的盗寇还是有的。等入陈国境后,你就为我部先锋吧。路上若是遇到盗寇,人若多,等我助你,人若少,你将之剿灭便是。” 何仪恭谨应诺。 周澈瞧了他一眼,复又问道:“营中可有短缺?” 何仪恭声答道:“凡有军需司马拨下之物,金c徐二君都在第一时间派人叫小人去取,各项物资并无短缺。”原本是王慧兼管周澈部的辎重营,后来金宸皓和徐康随桓玄突围和周澈会合后,这后勤辎重之任就由金宸皓c徐康两人兼任负责了。 周澈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又问他道,“昨日离开平舆前,我叫你回家去和家眷族老告个别,你回去了么?你的家眷宗族都还好么?习惯他们的新家么?” 何仪感激涕零地说道:“全是主公的恩德,小人的家眷宗族现在都挺好。小人的老父说:新宅比小人的老宅还好,主公与府君赐下的田地亦全都是膏腴美田。小人的老父令小人要珍惜机会,为主公效死,以谢主公不杀之恩,并谢主公给了小人戴罪立功的机会。” 周澈带着何仪到了平舆后,为了能更好地控制他,以关心为名,叫他把家人宗族全迁徙到了平舆,放到了赵谦的眼皮子底下。对此,何仪是没什么抵触心理的,他是降将,受到这样的对待本属正常,周澈要不这么做,他反而会不安。何况周澈对他家确实很好,给了他不少钱财,叫他给他的家人c族人置办田宅,赵谦看在平舆袁氏的面子上也帮了周澈一把,把因为战乱而无主的田地拨了一些给何仪家。 周澈“嗯”了声,说道:“你家本地方大姓,清白家声,日子过得好好的,你又非黄巾道信徒,何苦要去从贼呢?西华一战,你也见识到王师的天威了,半月之间,八万贼兵被一洗而空,尔等自诩勇猛知兵者诸辈,如彭脱c龚都c刘辟c吴霸尽皆授首,也是你走运,被我擒获,我是个不好杀生的人,又幸得皇甫c朱两位将军开恩,你这才留下了一条性命。你要好好想想,不可再做出无父无君c叛逆生乱之事了,再要生乱,便是我想饶你,皇甫将军也饶不了你!不但是你,你的父母妻子c宗族老小,恐怕也都会被治罪,轻则流,重则弃市。” 何仪恭谨应诺。 “不过话说回来,你今既洗心革面,痛改前非,那么从贼之事以后也就不必再提了。自古戴罪立功而成大事者不在少数,你要以他们为榜样,只要乃心王室,尽忠国家,我不会亏待你的。想想,到那时,你印绶黑衣,高头大马,衣锦还乡,汝父母该会有多么的高兴和骄傲呢?” 何仪应道:“是。” 巡完何仪营出来,周澈问荀攸,说道:“怎样?” 荀攸说道:“何仪营中的将士见到你后,大多惶恐恭谨,并无作伪之色,我没有发现有带怨恨之色的人。” “何仪呢?” “他的家人宗族都搬到了平舆,他现在的部众里又几乎没有他的旧部,你又以恩义笼络他,以军威震慑他,恩威并施,想来他应该不会生叛心了。” 周澈颔首,说道:“如此,此营倒是可用了。” 巡完何仪营,又接着巡周仓c黄盖营,再巡中军。三营巡完,天色已黑。伙夫们做好了饭,各营兵卒燃起篝火,就着火光吃饭。饭毕,留下警戒的兵卒,其余士卒入帐篷内休息。 周澈却还休息不得,和傅燮等被皇甫嵩召去中军,商议即将到来的战事。 陈国的战事没啥商量的,陈留郡的战事也没啥商量的,主要是商议去东郡后的作战。 皇甫嵩早就派斥候去东郡打探了,人虽未到东郡,大军虽尚未出汝南,但对东郡的情况已是非常了解。对皇甫嵩这一点,周澈是虚心学习到了,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贻”,这个道理人人都懂,可要做到就难了。汉兵连战连胜,接连平定两郡,这要换个骄傲自大的将军,十之不会在尚未出发之前就派人去东郡打探敌情,而皇甫嵩却这样做了。早先在平定了颍川黄巾后,皇甫嵩就是未出颍川,便先遣人去汝南打探,这次又是。这份谨慎值得学习。 不过,虽了解了东郡的敌情,毕竟大军尚未到,商议的内容没办法太细致,只粗略定下,等出了东郡c入了陈留郡后就兵分两路,一路由皇甫嵩自带主力走中路去东郡,一路由周澈带领别部走东路去东郡。 次日天亮,全军拔营,前行四五里,出了汝南郡,入了陈国境内。 刚入陈国不远,就见前方有一支人马在路上停驻。 皇甫嵩传下将令,全军缓缓停下。这支人马里出来数骑,奔驰行来。 周澈在军中远远望去,见这几个人中带头的一个身穿黑色的官衣,头戴高冠,革带上配着青绶银印,插着一柄长剑,却是一副两千石郡守国相的打扮。荀攸说道:“此必是陈国相骆俊了。”骆俊,字孝远,会稽郡乌伤县人,今浙江义乌。是朱儁的同郡老乡。 荀攸说道:“黄巾骤起,天下纷乱,豫c荆c兖c冀诸州尤为贼害,而我闻陈国独得保全,其中固有陈王善弩之威名故,然亦有此人治民之功啊!”骆俊有文武才干,少为郡吏,察孝廉,后被补尚书郎,继而又被擢拜陈相,他今年不过三旬,而已是两千石的高官了。 荀攸顿了顿,接着说道,“他这定是闻我王师入境,故此特来相迎的。” 皇甫嵩率王师过境,陈国不能毫无动静,陈王刘宠是光武皇帝的六世孙,汉家宗室,诸侯王,身份尊贵,用不着亲自来迎皇甫嵩,骆俊是陈国相,位同太守,由他来出迎最是合适不过。 果然如荀攸所言,很快就有几骑从中军里出来,迎了上去。 出来的这几骑却正是皇甫嵩和从军去东郡作战的北军五校里的两个校尉。皇甫嵩官拜左中郎将,掌数万之军,持节,乃是一军之主帅,按理说位高於骆俊,叫一个校尉出去接见就是了,但他却主动从中军出去与骆俊相见,一点不摆架子,这点令周澈很是赞服。 皇甫嵩从中军来出来,两下在路中相遇,各自下马,相对行礼。因为距离远,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他们叙了会儿话,骆俊回首,向停驻在路上的队伍招了招手,数百青壮挑着担c推着车c赶着牛从队伍中出来,皇甫嵩亦向中军招手,他帐下的记室掾和一个负责辎重的司马带人出来,迎上那数百丁壮。不需说,这些丁壮挑的担里定是粮食,而那牛也肯定是送给皇甫嵩劳军用的,至於丁壮推的车子里却不知装的是什么东西,因为被毡布掩盖着。 这个劳军相迎的过程不长,一则骆俊是国相,而今天下大乱,陈国虽独得保全,国相却也不能久离国都,并且更重要的是,正因为陈国独得保全,邻郡的百姓大量流离至此,如今陈国境内有着数万的流民,这些都需要妥善安置,骆统能抽空出来迎接一下皇甫嵩已是不易,自没办法多耽搁时辰,而反过来皇甫嵩有圣旨在身,去东郡讨黄巾,也不能在陈国多停,所以两边这个相迎劳军的仪式只是个走个过场。很快,皇甫嵩就长揖辞别骆俊,归还中军。 骆俊带着自己的人让开道路,在路边目送他们开拔离开。 周澈这一部人马紧跟在中军的后边,经过骆俊时,专门扭头看了一眼,见他年约三十,三缕长须,形容清癯,大概是近些日太过劳累之故,面色有点苍白憔悴,不过眉眼间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牵马站在路边,腰杆挺得笔直,好似一株青竹。朱儁也是给人刚毅之感,不过朱儁的刚毅显得锋芒,好似利剑,一看即知是个武勇之人,而骆俊的刚毅却带着文人的味道。 要是周澈之前没去过江东的话,肯定会参照后世的江南印象,在他的印象中江南的文人士子应该是幽雅细腻,带着水乡的韵味,一杯香茗,两卷古书,风花雪月,而细数他见过的这几个江南名人,朱儁c孙坚c骆俊,却要么刚毅,要么猛鸷,这和他后世的印象完全不同,令他啧啧称奇。不过再仔细想想,这却也并不奇怪,毕竟如今之江南还不是后世之江南,后世的江南繁华地,而今之江南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远不及中原,少数民族众多,自然环境较差,住民尚武勇敢。昔年前汉武帝时,李陵深入匈奴腹地,与十几倍的匈奴骑兵血战十天,转战千里,当时他所带的不就是五千“荆楚勇士奇材剑客”么? 周澈与骆俊对视了一眼,骆俊不知周澈是谁,但见他英武不凡,眼前一亮,含笑着点了一下头,周澈亦微笑还礼。只是第一眼相见,周澈对这个人就颇有好感,只是他却不知,这第一眼相见几乎也就是最后一眼相见,再次听到骆俊的消息已是在多年之后,而听到的消息是骆俊的死讯。 辞别骆俊,皇甫嵩继续率部前行。 再往前行,路上所见与在颍川c汝南之所见就截然迥异了。沿途道路两边的田中麦子青青,已有尺余高,长势喜人,田中不时见有农人劳作,与颍川c汝南相比,这里竟好似不闻战事,如世外之桃源,这令周澈c荀攸c王慧等十分惊奇。王慧说道:“我虽也听说陈国境内因为陈王c骆相之故,没有黄巾贼乱,但却不料竟是这一番太平之景象!” 田间麦子喜人,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有跨刀结伴行的青壮,有带着孙儿的老人,亦有提着水瓮的妇人,这些都是本地的土著,又有许多尘土菜色c扶老携幼之人,应是从别郡逃来的流民。看到军队通行,田间的农人起身观望,路上的行人c流民纷纷躲避。 荀攸离开队伍,策马到路边,去到一群流民中,下马问了几句话,回来对周澈说道:“骆俊尽出郡府仓库之粮,分给各县,并派郡吏监督c催促各县收容流民,熬粥赈济,就地安置。” 周澈叹道:“天下兵灾,陈国独全,何哉?一有陈王之武备,一有骆俊之抚民。老子云:治大国如烹小鲜,这就是如烹小鲜啊。治国之策,不外乎文武两道。” 徐康说道:“主公,以你的武功,待贼平之后,朝廷论功行赏,必能为封疆大吏。以我看来,君之治才,不逊骆相,君之武功,亦不逊陈王,待到那时,君必能比他俩做的好。” 荀攸c王慧由为之一笑。这几月在周澈的熏陶与教导下,徐康较之往昔,能力上强了很多,但到底年轻,不谙世事。周澈心道:“刺史州牧?封疆大吏岂是这么容易当上的?”笑对徐康说道,“子博,便承你吉言了!我若能为州牧,就用你为我的主簿,如何?” 徐康连连摆手,说道:“荀c王两君才干远胜於康,金君之才也远胜於我,我哪里有资格去做君之主簿呢?” 周澈笑问他道:“那我若是做了州牧刺史,你想做个什么呢?” 徐康认真想了会儿,答道:“能为一府门亭长,康就足矣。”郡府的城门c府门多有亭长,府门亭长即是郡府大门的亭长,主守府门。 周澈哈哈大笑,说道:“你可是咱们安成的少年才士,怎么能只做个府门亭长呢?怎么也得任你一个主记史也!” 一路上有徐康这样年轻纯朴的青年人陪伴,枯燥的行军之路似也轻松快乐了一些。 行四十里,天色暮至,前边一座县城,乃是长平。 皇甫嵩传下令去,今晚就在长平县外扎营。这个长平不是战国时秦赵长平之战的那个长平,那个长平在山西,这个长平当时归属魏国,秦军也打过这里,“始皇帝六年,秦将蒙骛攻魏,拔长平”,即此长平。前汉时,此地属汝南郡,乃是大将军卫青的侯邑,本朝归属陈国。 扎好营地,夜已初更,周澈带着荀攸c王慧c金宸皓c徐康出营,行马於营外道上,观察周边的地理山川。周澈有个好习惯,每到陌生一地,必要亲自考察一番当地的人文地理,尤其是地理。荀攸c王慧等人以为这是他的爱好,实际上这却是因为周澈知道天下即将真正的大乱,故此抓住一切机会熟悉各地山川地理,以备将来,没准儿就会用上。 皇甫嵩选择的扎营之地在长平县西南十里,出了营往西边走不太远,前边是条不宽的河流,此乃颍水之一条支流。颍水从临颍流入汝南境内,最先的一段河道基本上是沿着汝南郡和陈国的分界线向东南流去的。西华和汝阳即在颍水南岸,过了汝阳,渡过颍水就是陈国境。 这条小河不宽,月色下波光粼粼,远望如一条银白的带子。岸边柳树低垂,离岸不远就是大片大片的田野。现时夜色渐深,野外无人,远近悄寂,初夏的夜风带来水气和麦子的清香,远远听到在不知名的地方有夜蛙呱呱。周澈驻马河边,举目顾望前后左右。透着蒙蒙的夜色,可见南边数里外似有起伏之旧日城墙遗迹,河水的对岸是个亭部。 徐康指着南边的城墙遗址,问道:“主公,此为何地?怎么有段城墙遗迹?” 荀攸插嘴笑道:“子博,一闻你此问,即知你没有好好读书啊。” 徐康说道:“啊?此话怎讲?” 荀攸说道:“传云:昭公二十一年卫公子朝救宋,丙戌,与华氏战於赭丘。这段城墙遗迹就是赭丘城的遗址啊。”春秋之时,这一带是宋地,宋国的华氏c向氏发动了叛乱,将国君宋元公赶出了宋国,宋元公向卫国求援,卫国的公子朝联合晋c曹c齐诸国助他平乱,与华氏爆发了著名的“赭丘之战”,经过艰难的血战,击败了华氏。 荀攸南望夜下的那段城墙遗址,叹道:“元公毋信。宋元公不守信义,听小人之言,反复无常,而终致使华c向造乱,若非卫公子朝之救,国将不保。读史明智。寻於古书,可知三代之为何而治,亦可知夏商之为何而亡!” 他明面上是在说宋元公,而周澈c王慧c金宸皓却都听了出来,他实则是借古讽今,是在用宋元公的例子来抨击当下之朝政。杨赐c吕强c向栩c张钧诸人的遭遇,不但使皇甫嵩c朱儁等人兔死狐悲,亦使荀攸等士子为之戚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2章 辰亭忆古生野望 陈留分兵扫障碍 徐康年少,在跟从周澈前一直生长乡间,与外界接触不多,对荀攸的这番感叹他似懂非懂,不是很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战争,恍然大悟地说道:“原来这里就是赭丘!以前学《左传》,学到这里,我的老师告诉我,赭丘之战是史书所见之第一次一方弃长兵c纯以短兵杀敌而获胜的。主公,是这样的么?” 在与华氏的交战中,宋元公吃过一次大败仗,差点弃城逃跑,后来在齐军的帮助下,采用了齐将的建议,挑选精锐的兵卒,弃用长兵器,全用短剑,与华氏的叛军肉搏激战,获得了胜利,败华氏於新里。 这是否是史书有载第一次用短兵杀敌获胜,周澈不清楚,对不知道的事他向来是有一说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因笑道:“可能如此吧!”停了片刻,见徐康露出神往之色,又说道,“子博,兵法云:狭路相逢勇者胜。以短兵杀敌固然是‘勇’,然此策不可滥用,必须当确定麾下的将士尽皆勇敢c不畏死,又且是战事陷入僵局之时,才可以此克敌。” 徐康应道:“是。” 河对岸的亭部中还有些乡民没有睡觉,遥见灯火稀疏闪亮,时有犬吠鸡鸣传来。 周澈驻马河边,立於垂柳之畔,远望了片刻,问荀攸和王慧,说道:“公达,仲黠,今晚扎营时,听军中向导说对岸的这个亭部叫做辰亭,可是得名自辰陵么?” 对文史这一块儿,王慧不如荀攸熟悉,荀攸应道:“想来应是。” 颍c汝c陈国这一带地处中原,春秋c战国之时发生过很多的故事c战争。周澈问的这个辰陵即是春秋的辰陵,楚子c陈侯c郑伯曾盟於此地。两汉距春秋战国还不是太远,很多的地名都与春秋战国时的古地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岸的这个辰亭就正是辰陵之旧地。 周澈遥想当年,诸国纷争,或战或盟,百家争雄,豪侠辈出,不觉情怀激荡。每当战乱之际就是英雄辈出之时,与黄巾军的战争,不但使他成长了,也彻底激发出了他的野心:“大丈夫当以建功立业!” 昔在汝南郡,只是一郡之地,没有见过多少外郡的英雄名士,也没有见过几个朝中的高官名将,每当想及天下之大,每当想起那些外郡英雄c朝中名臣的高名,难免会生出敬畏之心,就好比“卫青在位,淮南寝谋”,便算有些野望,却也不敢有太大的野心,而自从征战江东到支援皇甫嵩征战以来,皇甫嵩麾下尽皆朝中的高级将领c各地的才士俊杰,如北军五校的那几个校尉,如傅燮c孙坚c曹操等人,一见之下,并肩作战,他却发现这些人也不过如此。 傅燮的干才他固不及,孙坚的猛鸷他也不及,曹操的谋略他更不及,可他却也有着傅燮c孙坚c曹操没有的长处。朱儁号称名将,周澈自忖,若与他放对,自己可能打不赢,但是有沮授c田丰c荀攸相助,有周仓c黄盖c典韦c王智c陈到c桓玄c庆锋c韦强c江伟等为爪牙,却也不致大败惨败。至於那几个北军五校的校尉就不必提了,北军五校偌大的威名,在这两个月的征战中却根本没立下什么显著的功劳,北军五校的步骑将士徒有精良的兵械,却无敢於死战的勇气。 天下的英雄名士如此,朝中所谓的“精锐部队”如此,而又明知天下将要大乱,而又在江东c并北c颍川c汝南两郡的作战中接连立下数一数二的战功,周澈怎会不因此滋生出更大的野心呢? 只是,皇甫嵩善战多谋,用兵如神,攻伐战取,无往不克,却是一座令周澈仰望钦服的高山。更主要的:皇甫嵩怀忠履义,对朝廷忠心耿耿。周澈回顾远处夜下的军营,中军里火把通亮,皇甫嵩现在大约应该是在处理军务吧?他心道:“一日有皇甫嵩在,我就一日做大汉的忠臣。” 回顾往昔,也许周澈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野心增长之快速令人惊讶。 就在几年前,他还只是想保全性命,随之有了些野望,但那些野望也只是隐隐约约,没有细想过的,而现在他却明明白白地确定了自己的目标。或许这就是战争的魔力吧,不经战争时觉得可怕,而参与其中后,打多了仗,杀多了人,胆色也就上去了,野心也就增加了。也难怪五代时有名言: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军旗所指,千众奋勇,挥剑指向,城破敌摧。 不过,虽感觉到了这种快意,周澈却没忘了他早前的那点野望,汉室将倾,天下受难,战争只是止战的手段,逐鹿中原不是为了万人之上,若只是为了做一个万人之上,那也太“低级趣味”了,自古以来有多少帝王将相,而最终为后人不忘c歌颂纪念的又有几个呢?他在穿越前,曾看到过一句话,说“那个人想做的不是帝王,而是圣人,帝王者,一代之帝王,圣人者,百代之帝王”。如果有机会能抓住,要做,就做百代的帝王。相比九五之尊c以天下养一人,以己之学c之能教化天下,使中华永立於四海之巅,为万邦朝拜更合他这个从后世穿越来之人的心思。 这繁复的心思c怀中的激情使他难安,可他的野望与野心却也无法向外人倾诉。夜色沉寂,垂柳原野,他南顾赭丘,西望辰亭,回望军营,在河边踌躇停留了许久,直到弯月高升,将至中天,这才在四外野田中蟋蟀等虫的夜鸣声中与荀攸c王慧c徐康c金宸皓等人转回营中。 回到营中,兵卒已经安歇,除了巡夜的巡逻队伍外,营中没有什么人走动,静悄悄的。 踏着月色到的中军帐外,值守的一个吏员迎上来,笑对周澈说道:“周度辽,好事儿啊!” 周澈一边把坐骑交给亲兵,交代亲兵:“好生照管”,——他现在骑的便是那匹得自刘辟的踏雪乌骓,真是一匹好马,骑上去又快又稳,他甚是喜爱,一边问这个吏员道,“什么好事儿?瞧把你高兴的。” 这个吏员说道:“方才皇甫将军派了人来,给我部送了一百张强弩。” “百张强弩?” “可不是么?” “现在哪里?” “就在中军,下吏叫人把它们搬到了将军的帐外,等君安排。” 周澈想到了这百张强弩的来历,必是骆俊代表陈王刘宠给送来的。上午见到骆俊时,骆俊劳军的物资里有肉c有酒,还有一些推车,现在想来,那些推车里放的应该就是弩弓了。陈王以擅弩著称,他的私库里存有强弩数千,虽以此组建起了一支强弩军,但抽调出一些送给皇甫嵩自是寻常之事。周澈算是皇甫嵩麾下数一数二的战将,皇甫嵩得了弩弓,当然不会忘了他。周澈大喜,说道:“走,看看去。” 由这个吏员领路,周澈等人来到存放强弩之处。 这些弩弓都在描漆的木盒里放着,漆盒摆放得整整齐齐,随着弩弓来的还有一捆捆的弩矢。 周澈亲自打开了一个盒子,取出里边的弩,乃是精铁所制,保养得当,虽在夜中,亦可见表面泛起的冷光,矢槽光滑。周澈握住悬刀,拉了一下弩弦,紧绷绷的,这是一个连发的弩机。 弩有大有小,大的需要放置在地上使用,小的一手就可拿起。这个连发弩就可一手拿起,以手握之,只要扳动悬刀,前边的“牙”就缩下,弩矢便从匣中射出了。相比春秋战国时的弩,两汉之弩多了一个装置,便是弩郭,也就是弩机的机匣,这使得控制发射的弩机形成了一个部件,使得拆装弩更加方便,同时也增加了弩臂的强度。 同时,两汉之弩并在“望山”,也就是瞄准器上增加了刻度,使射弩时更加准确。弩矢在射出去后,会受重力而下落,射程越远,下落的幅度越大,因此,射弩时需要抬高弩机,而至於具体抬高多少,以前都是由射弩的人凭经验决定,望山上有了刻度后,就可根据目标之远近来决定弩机抬高的高度,提高了命中率,同时也简化了操作。 周澈握住悬刀,把弩机平举,放在眼前,对着望山,望向前方,试了一试,说道:“取支弩矢来。”徐康从弩矢捆中抽了两支出来。 周澈将之填入矢匣,又将弩机举起,对准数十步外的一个木杆,根据距离,按照望山的刻度,把弩机略微抬高,扳动悬刀,射出弩矢。弩矢激射而出,正中木杆,深透其中。再射,又中。 徐康c金宸皓等赞道:“君神射也!” 周仓满意的收回弩机,爱不释手地把玩,笑道:“非我神射,是陈王的弩机太好。我久闻陈王善弩,所藏皆良弩,今夜一试,果然果然。”环顾诸人,笑道,“有了这百张强弩,东郡之战,我部就更有把握了。”周澈部中本有三百强弩,现又得了这一百张优良好弩,四百弩矢的几轮齐射就能击溃上千黄巾兵卒。荀攸c王慧以为然。 王慧问道:“主公,这百张强弩,不知你打算如何分配?” 周澈沉吟片刻,说道:“与其分散,不如聚之。传我令,从各营中抽选善射士百人,拨给陈到,这百张好弩全都给破军曲!” 众人应诺。 陈到的破军曲本有两百人,加上这百人,将会达到三百之数,更将会成为周澈麾下最具有杀伤力的一个曲。周澈向来雷厉风行,当晚就选定了百人,次日一早便给他们配上这百张好弩,悉数拨给了陈到。在长平县外住了一晚,第二天上午,全军开拔,继续行军。 次日拔营,行近长平。 周澈望到长平县的城门大开,城外的野地上聚集了大批的流民,几个穿着黑衣c带着印绶的县吏正在流民中指挥人熬粥,这是长平令奉骆俊之命在收容c赈济流民。从皇甫嵩的中军里出来了二百多步骑,推着数十辆车到县外,把车子交给县吏,却是皇甫嵩投桃报李,为答谢陈王刘宠和陈相骆俊的赠弩,特从军中拨出了些军粮送给长平县,以助其赈济灾民。 周澈望着这一幕,颇是感慨,对左右说道:“皇甫将军知兵善战,战无不胜,更难得的是爱惜百姓,爱民如子,真我汉家栋梁。” 颍川c汝南近二十万黄巾军,两个月内就被悉数平定,这泰半是皇甫嵩的功劳,说他是汉家柱石,力挽狂澜也不为过。神速地平定叛乱是一方面,爱民如子则又是另一方面。相比平乱,爱民更是难得。周澈心道:“朝廷分兵两路,一路讨冀州,一路讨颍川c汝南。卢植在冀州与张角鏖战经月,屡战不胜,而朱儁早前与颍川波才战也是大败,这几个出征带兵的将军里,皇甫嵩功劳最著。也是黄巾不能成事,汉室还不该覆灭,故此才有皇甫嵩这样的人杰存在啊!” 原本的历史中,卢植久战不胜,朱儁先败於颍川波才,又顿兵於南阳宛城,只有皇甫嵩连战连捷,先平颍川,再平汝南,接着又平定东郡,最后又击败张角兄弟,平定了冀州。可以说,黄巾之覆灭,八成都是灭在皇甫嵩的手上。要非有皇甫嵩,这黄巾军不定还得乱上多少年! 既用兵如神,又爱民有令名,周澈在敬重皇甫嵩的同时又对他深深忌惮亦不足为奇了。 过了长平县,行有十余里,皇甫嵩遣人来召请周澈。周澈赶去中军。皇甫嵩没有坐车,骑在马上,由亲兵c将校们簇拥着正c随军而行,见周澈来到,示意他近前,笑道:“这两天行军如何?”周澈落后了皇甫嵩一个马头,答道:“陈国境内无黄巾贼,这几天行军甚是轻松。” 皇甫嵩遥指前路,说道:“再北行三十余里就要出陈国境,进入陈留郡了。你我便在前头岔路上分兵,我北去经扶乐入陈留,你转往东北方向,经阳夏去陈留郡吧。” 这是前两天定下的方略。周澈应诺。 皇甫嵩叮嘱交代,说道:“陈留郡内虽也无大股的黄巾贼,但小股的贼寇颇多,你入陈留后行军c扎营都要循规蹈矩,不可大意。你在颍川c汝南立下了诸多战功,今也是威名在外,可不要被陈留的小寇偷了你的营。” 周澈应道:“是。” 皇甫嵩问道:“可有什么缺的东西需要我补充给你么?” 周澈说道:“昨夜得将军百弩之赐,澈已是喜出望外,别的东西都不缺了。”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你就带你部人马去吧。”扬鞭前指,“你我在东郡会合!” 周澈应诺,行了个礼,转马归本部,把皇甫嵩的将令传下,带本部六千余人脱离了大部队,沿着岔路向东北而行。 离开主力后,因为兵马少,行速加快,行不过四五里,前头一条大渠拦住了去路。 此渠即鼎鼎大名的鸿沟,是最早连通黄河和淮河的运河,兴修於战国之时,楚汉相争时这里是楚军和汉军的分界线,汉人称之为“浪荡渠”。渡过此渠,再行不到二十里,日落前到了阳夏。周澈也如皇甫嵩一样,没有率部进城,而是在县外安营,住了一晚,次日继续行军。 行才两里,为先锋前驱的何仪遣人来报,说发现了一股贼寇,有二三十人,大约是因见部队行军经过,正在仓皇东遁,问周澈:“追不追?” 周澈想了一想,令道:“过了前边涡水,再行十几里就是陈留郡了。贼寇只有二三十人,不需劳师兴众,不必去管他们,只管前行就是。” 何仪接了命令,催促部众快行,到了涡水岸边,一面分兵先行渡河警戒,一面备下船只等待周澈。周澈率主力到达,全军渡河。过了涡水,再行十余里,即是陈留郡界。渡河的时候耽误了点功夫,这会儿快到傍晚了。周澈令各营就地驻扎,召来诸将,召开军议。 周仓c黄盖c桓玄c庆锋c韦强c何仪c典韦c陈到c江伟c方悦诸将齐至。 帐篷还没搭起,众人就围着周澈席地而坐。 周澈环顾众人,笑对方悦说道:“阿悦,怎么无精打采的?” 别的诸将都是正襟危坐,独方悦坐姿懒散,他靠着旗杆,无聊地摆弄着拍髀短刀,说道:“连日行军甚是无趣,在这陈国境内连一股盗贼也没有遇到,真是无聊透顶。” 周澈哈哈笑道:“先前与皇甫将军分兵前,我军两万余人,分兵后我部亦有六千余,又有哪一股不开眼的蟊贼会主动撞上来呢?渡涡水前,何仪倒是碰上了数十贼寇,不过人数太少,不值得咱们剿灭。阿悦,你也不必无精打采,前头就是陈留郡,陈留郡虽亦无大股黄巾,但是小股的流寇却是不少,有你用武的时候!” 方悦说道:“最好如此!” 闲聊几句,周澈言归正传,说道:“依据军报,陈留郡内并无大股的贼兵,但小股的贼寇不少,或百人,或七八百人。皇甫将军令我部为别部,独行一路” 他指着铺展在地上的地图,对诸人说道:“计算时辰,皇甫将军此刻应该快到扶乐了。依照先前定下的方略,皇甫将军会於明天上午率主力从扶乐进入陈留郡,入陈留郡后,他将会分兵略扶沟c圉县c尉氏c雍丘等陈留郡西部诸县,将这些地方的贼兵剿灭后再进至陈留县,屯兵休整一日,再北行至小黄,渡河(黄河)北上,入东郡西境。” 诸人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在地图上画出皇甫嵩的行军路线,听他讲皇甫嵩的分兵方略。 江伟问道:“我军的行军路线是什么?” 周澈指着地图,说道:“我部从阳夏出陈国境。现我部已过阳夏,并渡过涡水,再前行不远就是陈留郡了。入陈留后,我部转向陈留东边诸县,先去己吾,”说到这里,周澈停了一下,笑对典韦说道,“老典,据情报,己吾没有大股的贼兵,等咱们到后,你可以回家去看看。” 典韦是陈留己吾人,他应道:“是。”说道,“离家多日,我还真是想念老母了。” 周澈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过己吾后,我部经襄邑去外黄,再去济阳。据情报,外黄c济阳都有大约数百的寇贼,等消灭了这两股寇贼,我部在陈留郡的作战任务就算完成,跟着便是渡河北上,经长垣入东郡了。” 黄盖问道:“入东郡后呢?” “据报,东郡黄巾贼渠帅卜己已把主力收缩到了郡东北,但是却也在东郡与陈留郡的接壤处留下了不少贼兵,以试图阻我军入境。入东郡后,我部先将与陈留接壤处的黄巾贼扫清,然后就在这里等待皇甫将军的主力到。”他说着,手指在地图上一点,诸人看去,却是韦乡。 周澈部人少,六千余人,行军的速度肯定比皇甫嵩快。皇甫嵩以他为别部,一则是为了节约时间,能快一点扫清陈留境内的小股寇贼,二来也正是想让他先入东郡,为大军入境扫清障碍。众人跽坐按剑,齐声应诺。周澈问道:“都清楚了?”众人答道:“清楚了。” 周澈颔首,说道:“今晚咱们就在这里休息,明天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天亮时进入陈留郡!” 诸人大声应诺。 周澈转目何仪,对他说道:“入陈留郡后,依旧以你的汝南左营为我部先锋。” 何仪应道:“是。” “阿庆c阿强,你二人带汝南右营为我部殿后。” 庆锋c韦强应诺。 “我自带中军行於你们两营之中。诸位,自平定汝南以来,我部休整了多时,入陈国境后又没有一次作战,将士多日不战,或生怠意,东郡黄巾贼数万,虽比不上颍川c汝南之贼,却也毕竟有数万之众,又是以逸待劳,不可小觑,你们等会儿归营后要激励一下兵卒。明天入陈留郡,与外黄c济阳诸县之贼交锋,就算是为东郡之战做个热身吧!”众人应诺。 次日依周澈之将令,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六千余人前行数里,出陈国境,入陈留郡。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3章 典韦豪气耀故里 何仪谦卑话旧事 到了陈留,转向东去,行近二十里即是己吾,周澈依旧不入城,在县外扎营。等扎好营地,他亲与典韦一起回家。典韦的家不在己吾县内,在己吾乡下。 依周澈的本性,他是个不张扬的低调之人,要是回安成的话,他肯定是不带什么随从的,可这次陪典韦回家,他却足足带了两百个甲士,并令方悦带着本部的三百骑士也在后相从,大张旗鼓,旗帜鲜明,明盔亮甲,五百步骑昂然入乡。 这时已是晚上,乡间路上没几个人,夜色宁静。五百步骑行走的动静很大,夜色中传出甚远,引来阵阵犬吠,很快满乡皆嚣。乡人不知怎么回事,有以为是县寺来收税的,有以为是遭贼了,有的出门探视,见乡间路上行来一支军马,细望之,打的是汉军旗号。 早在白天周澈带兵到时,他们已知平乱的“王师”来到,因此看清是汉兵后,倒是少了点惊惶,却多了纳闷,不知为何来他们乡中。有多疑的不免就想到:莫非是来抢粮c抢钱c抢女子的?腿快的乡民忙去找本乡的蔷夫c父老,本亭的亭长c求盗。 胆小的关门闭户,胆大的趴在墙头瞭望,夜色下,遥见行在这数百步骑最前的是三个人,一个骑着踏雪乌骓,玄甲带剑,英武不凡,一个穿着描漆皮甲,横矛携弓,相貌威严,一个容貌魁梧,披甲携戟。这三个人一边前行,一边笑谈,看起来十分的亲密。 待他们行至近前,有乡人认了出来:这披甲携戟之人不就是本乡的典韦么? 有人就从墙头上招呼典韦。典韦听到声音,转脸看去,见是熟人,便勒马驻停。 周澈挥起手,五百步骑齐齐停下。他也勒马停驻,微笑着等典韦与乡人说话。那乡人畏惧地偷觑两眼周澈,他不认得周澈是谁,但却认得周澈的印绶,知这是一位二千石的贵人,问典韦,说道:“阿韦,前些日听说有位汝南周氏的贵人找你,把你召去了豫州,怎么又回来了?” 典韦恭谨地指了指周澈,骄傲地说道:“这位便是召我去汝南的贵人,现为度辽将军协同皇甫公勘乱平定黄巾。我们刚刚平定了汝南黄巾贼,奉旨去东郡讨贼,路过己吾,我因此回家来看看。” 这乡人“啊”了一声,呆了一呆,回过味来,羡慕得说道:“前些日我们听说,皇甫公率十万天兵平定了汝南贼兵,原来当时你也在军中啊!” 周澈笑着插口说道:“不止在军中!汝南一战,汝南黄巾贼里的渠帅c小帅被老典阵斩了许多,西华一战,老典可是立下了大功!” 这乡人更是眼热。典韦说道:“我先回家去,不和你多说了,来日若有机会,请你吃酒。” 这个乡人连声应好,目送他们离开,瞧着典韦如此威风,被二千石的贵人陪着回家,后边数百步骑簇拥,他虽不知“大丈夫当如此”的典故,却也是艳羡之极,心道:“典韦杀人亡命,昔日东躲西藏,今日却竟如此风光!唉,什么时候我也能这样呢?”趴在墙头想着这些心事,连屋中妻子的叫声都没听到。 典韦回到家中,他的母亲已经睡下,听到门外动静,披衣起来开门,一看是典韦回来,初时不敢置信,揉了揉眼,见典韦拜倒门前,眼泪顿时下来。说起来,典韦从小到大,没少让他的母亲为他操心,他有勇力,好轻侠,惹祸生事,不知引来过多少麻烦,数年前更是又做下了为报恩而杀人的事,为之亡命躲藏,更是让他的母亲为他担忧。 起初周澈遣人来找典韦时,他的母亲起初很不愿典韦去汝南,只是后来因为周澈派来的人厚礼卑辞,礼节太重,实在没办法拒绝,才同意他去的,却不意去汝颍后至今不到两个月,典韦却就衣锦还乡! 听完了典韦对周澈的介绍,典母知道了这位就是召典韦去汝颍的“贵人”,登时感激不尽,颤巍巍的想要下拜。周澈慌忙把她搀住,笑道:“老人家,你是长辈,我是晚辈,岂有长辈向晚辈行礼的?你这是要折我的寿也。快莫如此,快莫如此。” 典韦的老母说道:“我这个逆子从小就好惹事,早前杀人亡命,我本以为他的下场不是被捕入狱,就是被人杀死街头,却不料今日他竟能走上正途,有此成就,全是因君。我代我典家历代祖先,多谢君之大恩了!” 周澈笑道:“典韦勇武尚义,昔日惹事只是少不更事罢了,自他从军以来,屡立战功,如今已是一曲之长,麾下亦有两百勇士了。待我等平定了东郡黄巾贼后,没准儿他还能立下更大的功劳呢!老母,从今以后,你就不必再担忧他了,只管等着他光耀你们典家的门楣吧!” 说着话,周澈令方悦等把带来的财货等礼物搬进院中,典韦的母亲推辞不受。 周澈说道:“典韦离家征战,不能在家尽孝,他很不安,在军中时常对我说:想念老母,忧你在家无人照顾。这些区区财货,老母留着,赶明儿去县里买些奴婢,有彼等伺候,典韦在军中也能放下心来啊。”典韦的母亲这才收下。 周澈望了望夜色,笑对典韦说道:“你今晚不必回营了,在家好好陪陪你的母亲,明天早上再归营便是。”典韦应诺。周澈不多打扰,即拱手行了个礼,带着方悦诸人告辞离去。 轻侠尚气,这个气就是脸面,周澈这么给典韦面子,典韦实在是感动了极点。当晚,他在家陪他母亲不提。次日一早,周澈在营中等到他归来,出乎意料的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和他齐来的还有数十乡人,皆带剑配刀,经他介绍,这些人都是乡下的轻侠勇士,却是因见他出人头地c如此风光,这些人眼热羡慕,故此也想来从军,夺个功名利禄。 周澈自无拒绝之理,把他们全部拨给典韦,置入了陷阵曲中。 安顿好典韦带来的人,周澈拔营,去襄邑c外黄c济阳。 一天后,至襄邑,此地亦无贼寇,停驻一夜。 复行两日,至外黄。外黄县的县城没有失陷,但是乡下盘踞了一股寇贼,约三百余人。 外黄令名叫高彪,高彪派人为向导,周澈调何仪c庆锋c韦强带左右两营去乡下剿贼。两营合计兵马两千,以两千对三百余,无异狮虎搏兔,只用了半天就剿灭了此股盗贼。 这股三百余人的盗贼困扰了高彪两个多月,多次调县兵c征县中勇士击之,皆不能胜,而在周澈所部的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高彪目瞪口呆,颂赞不已。周澈一笑了之。 停留一晚,再行五十里,到济阳。济阳县里的贼寇亦不多,也是二三百人,不过这股贼寇却打下了县城,盘踞城中。周澈令何仪先攻,自带主力助阵,经过西华的血战,打这么一个县城c数百敌人不费吹灰之力,又是一战而克。 剿灭了这两县的寇贼,略作整顿,渡过黄河北上,行不多远便是长垣。长垣没有贼寇,县令迎出城外,当天就筑营此地。 从平舆出来,行至此地,连过了两个郡国,行程近五百里,再往前十余里便是东郡了。 长垣是陈留郡最北边的一个县,到了这里,离东郡就不远了,再前行十余里,前有一条河道挡路,此乃濮水。濮水,又称濮渠水,其流域在春秋时为卫国之地。春秋之时,郑卫之音,淫靡放纵,故《礼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这个“濮”说的就是“濮水”。 渡过濮水,再行不到两里,就是东郡境。 到了濮水南岸,周澈没有马上麾军渡河,而是令庆锋c韦强c何仪诸将做渡河的准备,同时带了荀攸c黄盖c典韦c周仓c陈到诸人以及原勤c左桓等亲卫先从桥上轻骑过河,前去对岸。过河两里入东郡界,再行半里,前边是一个乡邑,未入乡中,远远的就看到一座占地甚广,高大坚固的庄子耸立在原野之中。此地名为韦乡,是东郡黄巾最外围的一个据点。 韦乡这个地方,历史悠久,古为豕韦氏国,其国君乃是颛顼之后,受夏王少康之所封,夏末,成汤伐夏,从内黄之郼亳出兵,首先灭掉的就是夏之盟友豕韦国,《诗经一商颂一长发》里说“韦顾既伐,昆吾夏桀”,“韦”就是豕韦,也即今之韦乡。商汤灭掉了豕韦,又灭了顾国,先占据了今之河南北部,接着又南下灭掉了在今之颍阴附近的昆吾之国,最后灭掉了夏朝。 韦乡今属白马县。 本朝先帝年间,白马出过一个有名的县令,即白马令李云,忠言上谏,抨击阉宦,“露布上书,移副三府”。给天子的上书通常是密封的,“露布”就是不密封,沿途谁都能看,书未到洛阳而天下已知,引得桓帝大怒,把他抓到黄门北寺狱里,陈蕃等救之不得,最终死在狱中。 周澈等驻马乡外,遥望乡中的庄子。与其说是个庄园,不如说是坞堡,四周高墙厚壁,深沟围绕,前有哨棚。庄墙很宽,上有持矛戟的甲士守卫,墙角有望楼,庄内一座峭然耸立的碉阁,自下而上逐层收敛,下宽上窄,差不多得有六七层,数丈之高,楼中每层都有武士,俯瞰庄外,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可以隐约看到他们的手中似乎都端有东西,应是弓弩之类。 周澈扬鞭指之,说道:“未尝闻韦乡有豪强大家,这座坞壁占地不小,深沟高垒,屋宇重重,壁垒森严,想来应是东郡黄巾筑造成的,以阻我之攻伐。” 黄盖点头同意,说道:“观其沟墙,色尚轻鲜,应是才筑成不久。”观望庄园的大小,默算了片刻,接着说道,“观此庄大小,庄中足能容千人之众,若储谷粮,少说够千人吃上两年。” 荀攸嘿然,说道:“千人之众,两年之粮,这般看来,这韦乡之贼是想与我军久持了。” “咱们去近处看看。”周澈打马而行,驰入乡中。 乡里的路和官道不能比,很窄,而且坎坷不平,马奔行在上边,尘土飞扬,很是颠簸。乡路两边是桑树,稀稀拉拉的,树外是田野,田中一人也无,只有一片片东倒西歪的麦子。此时初夏,麦子不低了,骑马行於其上或者尚可,但若步行,被麦绊腿,恐怕走不快。 周澈便驰行,便观望四周,心道:“乡路狭窄,田中有麦,而庄园高固,外有深沟,且壁垒森严,此仗不能硬打。”路窄c田有麦,不利大部队展开进攻,而庄外又有深沟,墙且高,碉楼上又有弓弩手,这些更加大了强攻的难度。荀攸c黄盖也想到了这点,荀攸蹙眉说道:“这庄外的地形对我部不利啊。” 陈到转马驰下乡路,纵马在田中来回奔行了一阵,回到路上,追上周澈,说道:“主公,贼兵在田里挖了很多沟道,刚才差点绊倒我的马。” 田中有麦子本就不利於行,再加上沟道,这就更难展开大规模的进攻了。 周澈望着远处的庄子,若有所思,说道:“贼兵准备得很充分啊,公达,看来你说对了,他们就是想与我军在此地相拒久持。” 周仓问道:“那该怎么办?” 周澈见离庄子不是太远了,勒马停住,远远观之,此时近了,看得清楚,墙上的守卒披甲执锐,碉楼上的武士也的确都是拿着弓弩。庄子里的守卒早就发现了周澈一行,甲士如临大敌,武士持满以待,望楼和碉楼上的鼓手惊惶敲鼓,庄中闹成一团。 一个可能是小帅的头目披甲登上庄墙,手搭凉棚,向这边望来。 荀攸望之多时,说道:“就像公覆方才所说,这庄子不小,足能容纳千人,观其墙上c碉楼上的守卒数量,庄中之贼没有千人也有八百,但如此之众却都龟缩庄中,竟没有放出一人在庄外。这庄中守贼的渠帅也忒胆小了点。” 方悦说道:“可不是么?见咱们来了,他们只击鼓示警,却仍旧无一人出庄,的确胆小如鼠。” 周澈一行加上亲兵也只有数十骑,这要换了是周澈在庄中守卫,他早就派勇士出来急击了,而庄中闹腾到现在却依旧无人出来,这庄中的守将要么是谨慎过头,要么是胆小过人。 庄中既无人出来,周澈也不急着回去,便骑在马上,立在道中,细细观瞧庄中的守备措施,望之良久,见墙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小帅c头目之类,心知该到回去的时候了,笑问荀攸c西这次,说道:“公覆c公达,观望贼庄多时,已略知贼之守备,你两人可有攻庄之法了么?” 荀攸c黄盖对顾一眼,荀攸说道:“贼兵胆小,固守不出,庄外路窄,田上崎岖,这个庄子易守难攻。我乃远来之师,贼又是以逸待劳。这场仗怕是不好打,我还没有定计。” “公覆,你呢?” 黄盖沉吟片刻,瞥眼见到周澈嘴角的微笑,顿时恍然,笑道:“主公,我虽尚无良法,但你必是已有定算了,不要卖关子,且说来听听。” 周仓性急,闻言大喜,问周澈,说道:“三叔,果有攻庄的把握了么?” 周澈心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我虽智谋不及公达,但是今次却是我先有了一个‘愚得’啊。”他自知远逊荀攸之智,因此,这次虽抢先想到了攻庄的办法,却是半点也并不自矜,笑道,“不错,确实有了五六分的把握。” 典韦c陈到c周仓等人齐声问道:“君打算如何攻庄?” 周澈哈哈一笑,却不肯说,只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打马转行,带着众人离开庄子,沿乡路返回,走了不多远,勒住马,又回头望北望,不过这次没有望庄子,而是望向庄子的北方,北天澄蓝,白云朵朵。 他感叹地说道:“楚汉之时,高祖败于成皋,北渡黄河,军修武,令刘贾将二万人,骑数百,渡白马津深入楚地,烧其积聚,使项王军无食。昔年我读史,至此,不觉为刘贾拍案,叹服他的胆勇,孤军深入敌境,烧其粮谷,断其粮道,如此大功,无愧日后荆王之封,因久欲至白马一观,凭吊古之战场。诸君,过了韦乡就是白马县,我的夙愿很快便能达成了啊!” 韦乡还没有开打,就说“很快便能达成夙愿”,去白马津一观。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周澈对攻下韦乡的信心,而这也越发引起了诸将的好奇,连荀攸c黄盖都急着想知道他到底想出了什么攻庄的办法。 回到濮水岸边,庆锋c韦强c何仪已做好了渡河的准备。何仪率部先渡,在南岸列阵警戒,庆锋c韦强遣人从上下游搜集来了一些船只。 周澈本是想今天渡河的,但因刚才观看过韦乡之防备,有了定计,为了能更好地实现这个计策,当下改变了主意,他驻马南岸,仰望天色,见已是下午,心道:“若是现在渡河,等余下在北岸的两千多人过来,怕是要到傍晚了,不利我之计策实行。”即令何仪便就留在北岸筑营警戒,而令余部不必急着过来,先在对岸休整,等明天早上再渡河不迟。 他对随从他去观看韦乡防备的典韦c陈到等诸将说道:“从平舆出来,我部日行五十里,连着十余日未曾休整,又在陈留两战黄巾贼,兵卒劳顿,该休息一下了,你们且归南岸本曲,叫伙夫们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士卒,饱餐一顿,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渡河北击韦乡。” 诸人应诺。典韦c陈到等渡河归部,而周澈却没有渡河过去。 何仪刚才见他归来,从本营兵卒里迎接出来,现正恭立在他的马边。 周澈心道:“何仪本黄巾渠帅,麾下亦曾有过万人之众,颐指气使,今降于我,从‘人上人’变成了‘人下人’,部众不到千人,临阵需得先发,我虽命他将家眷宗族搬到了平舆,平时亦多笼络於他,但要想得到他的真心效忠,使他甘心情愿服从我的命令,却还得示之以恩信。” 他望了望列阵在河水北岸的何仪部众,接着又想道:“早在他降我当初,我拨给他两百人听用,当时就想留宿在他的营中一夜,以示我对他之信任,从而减掉他的猜忌狐疑,以安其心,只是当时转念细想,觉得时机不到,如今看来却是时机到了,今夜我就不去对岸,住在他的营中吧。” 周澈前世读书,见过不少主将夜宿降卒营中,从而得到降卒死心塌效忠的故事,比如朱元璋,又比如察罕帖木儿,他俩是同一个时代的人,同样都做过这样的事儿。只是,做这种事儿有成功的,也有不成功的。成功者如朱元璋,不成功者如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乃至就是因此而死的。同样巡宿降军营中,却一个成功,一个身死,这告诉了周澈一个道理:夜宿降卒营不是只有胆勇就行的,最主要的是得能识人。此前他不太了解何仪,故此不能行此事,现在算是较为了解了,应该可以行此事了。 想到这里,他叫荀攸c黄盖c桓玄也渡河去对岸,自带着原勤c左桓留了下来,笑对何仪说道,“明天一早全军就要渡河,我今晚就不去对岸,便住在你的营里吧,省得来回折腾。” 何仪楞了一下,说道:“将军今夜要住在小人的营中?” 周澈笑道:“怎么,不欢迎么?,自你入我部中后,你我还没有怎么畅谈细聊过,正好趁今夜机会,你我抵足而眠,同榻夜话,岂不快哉?说起来,我虽是汝南人,但戎马倥偬,只顾着外出征战,却一直没抽出时间去听一听汝南的逸闻轶事,民谣风土。我久闻汝南多方士,有很多的神仙故事,君也是汝南豪右,对此应知,今晚我就听你说一说,如何?” 何仪是叛军降将,自知身份,加上又因为皇甫嵩c朱儁之敲打,更使得他谨小慎微,平时对周澈十分恭敬,因为家眷宗族都迁到了平舆,也算是断掉了反复之念,不敢再生二志,只求着能平平安安,等到战后不致被过河拆桥便是万幸,却不料周澈竟主动提出去他营中住宿,感动异常,不知该说什么好,确定似的偷觑周澈面色,见他不似说笑,忙拜伏马前,说道:“将军若想闻神仙方士的故事,仪自当尽吐所知,以博君一乐。”顿了顿,又道,“说起来,小人的祖父倒是有缘见过郅伯夷之子呢!” “噢?汝祖见过郅伯夷之子?”周澈方才说想听他讲讲汝南的方士神仙故事,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但听他的祖父竟见过郅伯夷之子,不觉顿时真的来了兴趣。 郅伯夷,西平人,其祖郅恽强毅耿直,“拒关”的故事为天下士子口耳相传c津津乐道,几与前汉的强项令董宣齐名,后任长沙太守,其父郅寿,历任冀州刺史c尚书令c尚书仆射,也是一个刚直廉能的名臣,而据传说,郅伯夷大有才决,会诵咒击剑,能降妖捉鬼,三十岁那一年,在汝南郡北部督邮的任上时曾在一个亭舍里火烧过狐狸精。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句题外话,周澈是从后世穿越而来,对汝南的方士神仙故事自是不信的,可虽然不信,却挡不住好奇,何哉?便是因为汝南的方士神仙故事极其至多,且里边的主角大多有名有姓,是确有其人,而不是虚构缥缈的。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4章 渡河扎营拔据点 黄巾小帅瞎猜疑 比如这个郅伯夷,又比如上蔡人费长房,“曾为市掾,传说从壶公入山学仙,未成辞归,能医重病,鞭笞百鬼,驱使社公”,又比如迁居汝南的董永,又比如董永之子董仲,“母天女,生而灵异,数篆符驱邪”,又比如新息人高获,高获是光武帝的故旧,“善天文c晓遁甲,能役使鬼神”,再又比如平舆许氏的许峻c许曼祖孙皆善卜占之术,多有显验。早在颍川时,周澈就听荀攸说过这些人事,到汝南征讨黄巾,战事间歇的时候巡查营中,偶尔也会听到军中向导绘声绘色地对来自并州的兵卒们讲述这些故事,要说一点儿不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后汉书一一方士列传》记载了三十四个方士,汝南郡就占了个六个。 听的周澈惊奇他的祖父竟见过郅伯夷之子,何仪心道:“要非我祖父见过郅伯夷之子,归家后对时为童子的我说:‘神仙之事,果然真有’,我也不会太平道一起就带着宾客跟从作乱啊。只是如今看来,这太平道却非真有神仙术,而皇甫将军与周度辽却是真真正正的用兵如神。唉,我是上当了。”这些心里话不能说,只恭谨答道:“是。” 周澈喜道:“好,好,今晚我就听你说说汝祖见郅伯夷子的事儿!你快起来,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么?以后你我在一军之中,同为朝廷效力,便是同袍,不要这么多俗礼。” 何仪应诺起身。周澈说道:“你先去指挥部卒搭建营地吧。”何仪应道:“是。”又行了一礼,这才满怀激动地离开,去指挥部卒筑营。 当晚,周澈便在何仪营中安住,与何仪共宿一帐,同榻而眠,细问过何仪祖父见郅伯夷之子的故事后,展开话题,时而谈说方士c神仙故事,时而讲些征战c攻伐之事,时而周澈又细问些汝南太平道的内部详情,时而又问些张角的事情,何仪凡是知道的,无不倾腹尽言。 最初何仪比较拘谨,周澈便故意说了点自己少年时的趣事,又问何仪的家事和他少年时的故事。何仪渐渐去掉了拘束,去掉拘束后,何仪把话题转回到方士上,提出了一个问题,说道:“适才我闻将军言,颍川似无多少方士神仙的故事,颍c汝接壤,为何独汝南方士多,而颍川方士少呢?” 周澈笑着给他解惑,说道:“昔我在颍川时,听我公达先生给我讲这些人事之时也曾纳闷,就问他:‘颍c汝接壤,为何我汝南多方士神仙故事,而颍川却罕见少闻呢?’他对我说:‘汝南古称天中,因豫为九州之中,汝尤四方之中,故名。颍川虽少方士之说,而士子多兼习儒c法,这是因为受春秋战国之时韩魏法家的遗风影响,汝南的士子很少兼习儒c法,但却多兼学谶纬c风角c推步之术,这也是与古风有关的。’” 何仪问道:“与古风有关?” “然也。方士,源自先秦时的燕齐邹鲁之滨,汝南与这些地方接壤,有古之遗风。有古之遗风,汝南又名士辈出,多出饱读宿儒,文化底蕴深厚,加上本朝谶纬盛行,故此多出方士,多有神仙故事。” 何仪恍然大悟,钦佩地说道:“将军真是博学,一语解我困惑。” “博学的不是我,是公达先生。” 两人夜谈尽兴,到快天亮时才歇。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周澈就被帐外兵卒喧闹的声音惊醒,何仪已经先悄悄离开帐篷,出去集合部众了。他披衣出帐,先看到的是侍立在帐外的原勤c左桓等几个亲兵。 原勤捂着嘴在打哈欠。 昨晚周澈在帐内高卧,与何仪谈的尽兴,原勤c左桓等亲兵却就受累了。何仪部中全是黄巾降卒,他们提心吊胆,就害怕万一有事,一整晚高度紧张。 周澈笑了笑,拍了拍原勤的胳臂,没说什么,负手转望远处,见何仪部的兵卒已基本集合好了,别的帐篷等物大多已经收起,数百兵卒整整齐齐地列在岸上,何仪正站在队前训话,大约是在激励士气,为攻打韦乡做战前工作,见周澈出帐,他令兵卒立正站好,小跑着过来,说道:“主公,起来了?都怪我,昨晚说得兴起,耽误了主公睡眠。” 经过一夜同榻夜话,何仪对周澈的态度明显有异往日了,以前他是恭恭敬敬,现在依然恭谨但却带了亲近,以前他称呼周澈是用的官称“将军”,经过一夜畅谈,现在改叫“主公”了。 周澈很满意他的这种变化,笑道:“怎能怪你,怪我才对。要非我拉着你不让你睡,也不会睡那么晚。”问他,“整军好了?” “是。” “好。” 周澈再又望了望列队岸上的何仪部的部卒,相比昨日,何仪部的这些黄巾降卒在迎对他的目光时似也有了点微妙的变化,周澈夜宿在他们营中,意味着周澈对他们非常信任。刚才集合的时候,有胆子大的降卒问了何仪,问他昨晚和周澈都聊了什么,何仪如实回答,听到居然是聊了一晚上的神仙方士c童年趣事,这些降卒们面面相觑,临战之际,不说今天的战事,却说那些?细细一想,这应是因为周澈对韦乡之战很有把握吧。故此,他们再看周澈时,与何仪一样,觉得很亲近,亲近里又带了对韦乡之战必胜的信心。 周澈满意地暗自点头,转望对岸,见周仓c黄盖c庆锋c典韦c陈到c江伟c韦强c方悦等人也在整部,就传令道,“去对岸告诉元福他们,整军完后先吃饭,吃过饭就渡河。”一个亲兵领命,奔去对岸。两岸四千兵卒,整部完后,就地吃饭,饭后,周仓等率部渡河,与何仪会合。 濮水上的桥不宽,这可能也是为何韦乡的黄巾守卒没有把此桥烧掉的原因。太窄了,一次过不了两个人,没有烧掉的价值,不烧掉还能保持点与陈留郡的联系,有利哨探来回。 也因此之故,桥既不宽,周仓c黄盖等曲的四千多步骑多是乘船而渡。何仪列阵在北岸,严防以待,防备韦乡的黄巾兵卒杀出阻击,不过直等到对岸的步骑悉数过来,也没见韦乡之守卒露面。 渡河后,周澈令黄盖派人把搜集来的船只还给船主。对周澈这一点,荀攸c桓玄是很赞赏的,不管他是沽名钓誉c爱惜虚名也好,体恤百姓c真的爱民如子也好,至少这样做百姓不会在背后骂他。自颍川守阳翟以来,历经多次之战,转战颍川c汝南两郡,凡是周澈率部所到之处,留下的都是百姓的一片夸赞之声,所得美誉处处,积少成多,或许现在这些美誉还只是“空名”,得不到实际的好处,也没有传播到太远的地方,但只要持之以恒,假以时日,周澈爱民c军纪森严的美名必会为天下人所知,就像是皇甫嵩一样。 全军渡河完毕,稍作整顿后,周澈即令开拔,径向韦乡去,依旧命何仪先发,周仓c黄盖殿后,不过这次他却没有在中军坐镇,而是带着荀攸c桓玄和原勤c左桓等亲兵加入了何仪的左营,与何仪一块儿行在最前。行两里地,到了韦乡。 韦乡的黄巾军坞壁里有望楼,有碉楼,特别是碉楼,七层之高,站在最顶一层可远望数里之远,早就看到了荀贞部渡河的情况,庄中的守卒乱成一团,鼓声不绝,披甲带剑的小帅接连登上围墙,墙上的守卒端起长矛备战,碉楼上的弓弩手持满以待,总之,一个个高度紧张。 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此时朝阳升起不久,阳光洒下来,照在敌我兵卒的衣甲c兵械上,熠熠生辉。 周澈率部进至韦乡外,绕开庄园的正面,开进入田野上,向东边斜行了一段距离,到了距庄东门外深沟大约两里处的地方,周澈传下将令,各部次第停驻,从本来的一字长蛇阵变成了一个横阵。北边是何仪的汝南左营,南边是庆锋c韦强的汝南右营,中间是周澈的本部中军。 韦乡的这个黄巾军的庄子虽然大,但那是相对寻常的庄园而言,比起县城来还是小得多。六千兵卒摆开横阵,不需要特意拉长阵型就足能围住庄子的一半,很快,在各营汉兵军官的指挥c喝令下,庄子的东边和南c北两边的各一部分就都处在了周澈部众的包围之中。 立在围墙c碉楼之上,远望汉兵有条不紊的布阵,对庄园形成半包围之态势,庄中的守卒越发紧张了。鼓声擂动不断,一股股的兵卒从庄里的屋舍中慌乱地跑出来,在庄中空地上集合,然后由各队头目的带领下登上围墙,以加强防御的力量。 周澈勒马出阵,带着亲兵前行了半里,远望庄中,首先入眼的自是那座峭耸的碉楼,见碉楼各层站满了持弓弩的黄巾蹶张士,一群甲士簇拥着一个黑甲披风的将领沿着楼梯,匆匆地登上了碉楼的楼顶。 周澈扬鞭指之,说道:“那人应该就是庄中的贼兵守将崔彬了。” 据情报,韦乡庄中的黄巾守将名叫崔彬,是东郡黄巾渠帅卜己的老乡,也是卜己的亲信。卜己起兵后有两个重要的帮手,可谓是他的左膀右臂,一个是韩力,现统兵五千,在白马县驻守,另一个便是这个崔彬了。对此人,周澈了解不多,只知他年约四旬,早在十余年前便崇信太平道,是个老牌信徒,在东郡太平道信众里的声望不低。 崔彬登上楼顶,向庄外俯瞰,一眼就看到了骑着马立于汉兵阵前的周澈等人。因周澈等是在庄东,从崔彬这个方向望去,正对着初升不久的夏日,阳光耀眼,不能久视,他眯着眼望去,望见了周澈,即指之说道:“那披玄甲c带刀c骑黑马,正在仰望我碉楼之贼必是周澈了。” 左右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见他所指之人是个年轻人,被其余的汉军骑士如众星捧也似的簇拥当中,胯下一匹踏雪乌骓马端得神骏异常,即有一个小帅应声说道:“不错,我闻西华一战,周贼夜入刘辟营中,盗走了刘辟的宝马,刘辟的马便是一匹踏雪乌骓,此贼定是周澈无疑了。” 皇甫嵩未出汝南郡,就遣派探马潜入东郡打探敌情,东郡的黄巾军不如他这么细致,但对汉兵在颍川c汝南以及出汝南后的行军情况却亦略有了解。他们不但知道汉兵平定颍川c汝南两郡的大概经过,而且也知皇甫嵩出汝南郡后在陈国兵分两路,一路两万人由皇甫嵩自带,另一路六千人则由周澈率领。 崔彬说道:“虽据哨探回报,皇甫嵩现在尚未出陈留郡,先入我东郡的只有周贼这一路兵马,但周贼乃皇甫嵩麾下最为善战者之一。我闻他先在颍川守阳翟,使波才c何曼十万众数战无功,继又於舞阳东一战大破波才c何曼,又在汝南斩黄劭c刘向c刘辟c吴霸诸帅,擒何仪,攻陷十余县,兵锋所指,无往不利,其麾下悍将众多,周仓c黄盖c典韦c陈到c江伟c庆锋诸辈,皆悍不畏死之徒,主力中坚俱为汝南子弟和并州兵,历经鏖战,善马熟人,堪称精锐,今虽是他先到,击我韦乡,虽他只兵马六千,但是我等万不可大意,需得小心持重。” 左右应道:“是。” 崔彬望向汉兵阵,视线在周澈等人身上停留了多时,复又怨恨地说道:“周贼从皇甫嵩与我道为敌,助纣为虐,杀人如麻,两个月间先后攻下颍川c汝南,使我道信众死伤惨重,我听说皇甫嵩在颍川时坑杀了数万的波才c何曼部之降兵,他两人真是心狠手辣,残民之贼!” 一个小帅大声请令,说道:“周贼可恨,每思及他在颍c汝所犯下之罪孽,我就恨不得食其肉c寝其皮,今其部阵势未成,还在列阵,周贼只带了数十亲兵就敢出阵,离我庄东门不过一里多地,骑兵转瞬即可至,崔帅,我带勇士去斩了他!为颍c汝的我道信众报仇。” 崔彬虽痛恨荀贞,但听了这个小帅的自告奋勇,却想都没想就连连摇头,说道:“不可不可。” 这小帅不满,问道:“为何?” “周贼不但勇悍敢死战,而且诡计多端,颍川之战,他先后取襄城c郏,汝南之战,他先后破召陵c征羌,都是用计。我听细作说,说他破召陵之时便是先故作兵卒疲惫c阵势不整,以此引得黄劭大意出城,反受其伏,因而战死身亡。较之眼前,何其像也!他现在虽看似阵势未成,正在列阵,可你又焉知这不是他的诱我之计呢?卜帅率我郡主力屯守濮阳,我等奉卜帅之令守韦乡,为其前哨,死则死矣,却不能因为大意战败,丢了韦乡,陷濮阳入危局啊!” 濮阳是东郡的郡治,离韦乡不是太远。过了韦乡前行十余里是白马县,从白马转道向东,二三十里就是濮阳。卜己把崔彬放在韦乡,同时命韩力守白马,就是为了保卫濮阳的外围。 崔彬望着正在庄外向碉楼上指指点点的周澈,接着说道:“卜帅在濮阳,距我韦乡只有三十里,韩立守白马,距我韦乡更近,不到二十里,昨天见周贼带兵至后,我已遣人给卜帅和韩力送去了急报,请他们派兵来援我部,想必很快援军就能到达。周贼虽有六千众,但我等不需要出庄击之,只需等援军到来他定就无计可施,只有等皇甫嵩率主力来了。” 诸人应是。却又有一小帅说道:“崔帅所言固是,可是皇甫嵩主力足有两万余人,我庄中却只有三千人,如果不先击溃周贼,等皇甫嵩来后,他两人合兵,人马将会更多,咱们该怎么办?” 崔彬说道:“征战之道,不在人多。颍川c汝南各十余万众,可是不到两个月就先后覆灭,何哉?” 众人面面相觑,都道:“是啊,为何?” c 崔彬说道:“我率汝等来韦乡前,卜帅私下对我说,汝南c颍川之所以败,不是因为波才c彭脱诸帅不敢战,也不是因为汉兵精锐。” 众人问道:“那是为何?” 崔彬说道:“卜帅说:全是因为汝南c颍川之兵太过集中,不够分散。” 众人奇道:“不够分散?” 崔彬说道:“是啊!波才c彭脱集全郡之精兵,屯於一城,看似是集中了力量,但是却造成了外无必救之援军的局面。凡守战,外无必救之军是大忌也!试想:孤守城内,外无援军,兵卒如何能有斗志?所以,波才c彭脱先后覆败。” 众人说道:“原来如此!” 崔彬说道:“故此,卜帅令我率汝等守韦乡,令韩力率精兵守白马,而自带主力坐镇濮阳。如此,咱们韦乡c白马c濮阳三地互为响应,彼若攻我等,则卜帅c韩力援我等,彼若攻白马,则我等击其后,卜帅遣精兵击其侧,彼若击濮阳,则我等与韩立援濮阳。这样,三地互应,彼此连通,贼兵虽众,能奈我何?” 众人齐齐说道:“卜帅妙计!” 崔彬笑道:“所以,我等安心守庄就是。只要按此策略,即使不获大胜,亦足能保我军不败。” 这是老成之计,碉楼上的东郡黄巾诸小帅领命应诺。 日头东升,汉兵在庄子的三面列好了阵型。 崔彬见周澈打马回入阵中,很快,汉兵阵里传来了击鼓之声。 崔彬等人不觉心头一紧。崔彬抓住楼上的扶栏,倾身向汉军阵中远眺,心道:“莫不是周贼要攻庄了?”令左右,“传我令下去,命围墙上的守卒各部备战,令碉楼上的弓弩手开弩拉弓,周贼若是攻我,就万箭齐发!”左右应命,分出数人前去传令。 汉兵阵中鼓声阵阵,不多时,崔彬望见从汉兵各部的阵中分别驰出数人,往中军而去。 他说道:“是了,这不是周贼要攻庄,而是他在召集各部将校。”随即想道,“召集完各部将校,也许就是他攻庄之时了。”又令左右,“传我令下去,命守卒c弓弩手打起精神。告诉他们,就说卜帅和韩力的援军至迟明c后天就能来到!”左右应命,又分出几人去围墙和碉楼各层传令。 初夏已经较热了,碉楼的顶部没有遮阴之物,升高的日头毫无阻挡地晒下来,崔彬身上的铠甲已被晒得发热。他紧张地远观着汉兵中军,见汉兵各部的将校赶到中军后,齐聚於将旗下,已回到军中的周澈没有下马,就坐在马上,拔出佩剑,指着庄中,在对诸将校说些什么,似乎是在励士,他心道:“励士完后就是进攻了吧?”日头既热,他又紧张,不觉出了一身汗。 周澈的“励士”很简短,很快就说完了话。周澈部下的各部将校在周澈的马前躬身行礼,礼毕,各自归营。但是,出乎崔彬的意料,各部将校归营后,汉军却依然没有展开进攻,不但没有展开进攻,反而更向后又退了一里多地,从中军里驰出数百步骑,在两个军官的带领下,面对庄子的大门站定,做出警备之状,而其余各部的汉军兵卒却竟开始就地扎营。 崔彬看到此时,先是迷茫不解,随即醒悟过来,大喜之极,一下就放松了下来,笑对左右说道:“是了,昨天荀贼来查看我庄中守备时,我见他的随从里有人下到田中奔驰了一段,周贼肯定已知我等在田中挖出了沟道,以阻其进攻,又见我庄中防御森严,又知白马c濮阳离我坞壁不远,我们的援军随时会到,故此打消了攻我之念,改为筑营围困,以待皇甫嵩到来!” 左右诸人听了,细细一想,觉得也只有这个解释合理,要不然,周澈在颍川c汝南击讨黄巾,从来都是进攻果决c敢打敢拼,而为何在来到东郡后,面对第一个敌人韦乡守卒却没有立刻展开进攻呢?也只有如此解释才是合理。众人也都齐齐松了口气。 崔彬观望自家围墙上的守卒,见守卒似也是如释重负,他说道:“周贼狡诈,虽然他没有攻庄,但我等也不可松懈,要知,征羌之所以失陷,就是因为中了他的懈敌之计。传我令下去,命墙上c碉楼上的守卒和弓弩手不可放松,要继续监视汉贼,以防他们突然进攻。”他望了望天色,又说道,“快到午时了,周贼现在不攻我,也许只是为了让兵卒先饱餐一顿。” 众人佩服地说道:“将军所言极是!”又分出数人去墙上c碉楼各层传令。 日头越来越高,碉楼上越来越热,崔彬满头大汗,左右劝他不如其先下楼,凉快凉快,他拒绝了,留在碉楼上继续观望汉兵。没过多久,他见汉兵阵中升起了股股黑烟,这却是汉兵在造饭了。午时过后,汉兵饭熟,各部兵卒放下手上的活计,暂停下了筑营,开始吃饭。从汉兵的中军里又驰出了数百步骑和蹶张士,替换先前在庄外监视庄中的那股人马。 这好像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时间,又好像很快就过去了。直等到汉兵悉数饭毕,各部兵卒又重新开始筑营起来,崔彬才真真正正地放下了心,吐了口气,笑对左右说道:“汉兵吃过饭了,咱们也得吃饭了,传令下去,叫守卒c弓弩手都吃饭吧!”众人应诺,又分出数人去传令。 崔彬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扶着栏杆,远望汉军忙碌地筑营,复又笑对左右说道:“汉贼远来,兵卒劳顿,周贼若想攻取我庄,不会再令汉兵筑营,把力气都浪费在这上边,看来他确实是想与我庄中久持,等待皇甫嵩的主力了。”左右皆以为是。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5章 伪装久持套路深 暮色炊烟攻坞堡 多谢创世书友:石头,刘舫的月票!我刚拜完年,才看的后台。明天爆发。 汉兵营中,兵卒们在忙碌的筑营,周澈与荀攸c桓玄远望庄中。 周澈望了多时,对荀攸c桓玄说道:“庄中守贼也开始吃饭了,他们似是相信我部准备与之久持,坐等皇甫将军到来了。” 桓玄笑道:“看起来是的。”对周澈说道,“皓粼,昨天问你是何攻庄之计,你不肯说,今日方才告诉我等,果然是妙计一条。” 周澈摆手笑道:“什么妙计?称不上,称不上。”转对荀攸说道,“不过是拾公达的牙慧罢了。” 桓玄c荀攸皆笑。 荀攸说道:“不能这么说,你这条破庄之计我就没有想到,怎能说是拾我之牙慧呢?” 周澈一笑。却原来:他昨天在观察这座黄巾庄子时,发现庄中的守卒皆持满以待,防御森严,并且庄外的道路c田野不好走,不利进攻,因决定放弃强攻之打算,改而寻求破敌之策,忽想起攻复汝南征羌时,征羌的守敌也一样是这般的防范森严,难以急克之,荀攸当时献了一计,说不妨令部众装出一幅骄兵之态,以此来麻痹守敌,使其松懈,待其放松防备后再急攻之,那一战用了荀攸此计,果然一战克城。 周澈当时就不觉想道:既然此处的守敌与征羌的守敌都是戒备森严,防御严整,颇具共同点,那么是不是可以复制荀攸的那条破敌之策呢? 在经过仔细的观察和考虑后,他觉得可行,就决定故技重施,再用一次荀攸的此计:“韦乡的守敌不是持满相向,严阵以待么?那么我偏就不急着进攻,偏就装出一副想要与之久持的样子,待其松懈后再寻机猛攻之”。因此之故,他谦虚地说是“拾荀攸之牙慧”。 不过,荀攸不认为他是在“拾自己的牙慧”,也没有错。 都说兵法之道没有常势,但在看似千变万化的表相之下,其实说到底,还是万变不离其宗的,要么急攻c要么缓攻,要么轻敌诱之c要么以力胜之,换而言之,兵法的核心内容就这么些,只要用心谁都能了解,可是难的却是运用。“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比如后世的三十六计,许多人能倒背如流,可这三十六条计策就在这里,背诵它们不难,把它们用在对的地方却难,也就是说,难的是“运用”。所以,不能因为用计相似,就说是拾了别人的牙慧。 就拿之前的征羌和眼下的韦乡据点对比言之,破敌的计策虽然相似,都是“麻痹敌人,使敌人松懈”,可具体的实施却大大不同:攻复征羌的时候是装成了骄兵,这次却是装成了久持之状。 一个骄兵,一个久持,好像并无多大的区别,而实际上周澈此计的精髓就在“久持”二字。若是全盘照搬荀攸之计,依旧故作骄兵之态,这绝对是骗不住韦乡守卒的,何哉?形势不同。 攻征羌时,皇甫嵩的主力在西华城外,西华守敌不敢援救征羌,征羌等同是座孤城,故此,周澈可以装成是骄兵之态,而征羌守卒因为已知皇甫嵩刚平定了颍川,现又围困西华,可谓凯歌连奏,故此在看到周澈的“骄兵之态”后,会相信他这是真的,两边就“一拍即合”。 而眼下的形势却是周澈孤军先到,皇甫嵩的主力还在陈留,濮阳c白马的守敌没有外来的威胁,随时可以出兵来援救韦乡。“外有必救之军”,这就给韦乡的守卒带来了心理优势,同时,皇甫嵩c周澈两个月间先后平定两郡的战绩又必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压力。一方面是“外有援军”的倚仗,一方面是面对强敌的压力,相比速战速决,他们应该是更期望久持的。 如果在这个时候,周澈装出骄兵之态,他们定然不会上当,那么,周澈就满足他们的期望,干脆装出欲要久持之状。 荀攸笑道:“皓粼,你此计真良计也。崔彬自恃有濮阳c白马之援,必不愿与我速战,而欲与我久持。反过来看我军,我主力尚未出陈留郡,我部只有六千人,以常理推断之,在濮阳c白马之援敌随时可到的情形下,我部似乎也不会主动先攻,最该做的应是先筑营,求自保,然后再寻机而动。你今令诸部筑营,在我看来,应该正合了崔彬等人的猜测,不怕他们不中计上当。” 桓玄颔首说道:“不错,韦乡守贼必是欲与我部久持的,不止因为他们自恃有白马c濮阳之援,而且也是因他们自恃准备的充足。”指向庄外的田野,说道,“在田中挖了坑道,”再指向庄子的外边,继续说道“又在庄外挖了深沟。”再又指向碉楼,接着说道,“且起了碉楼,俯瞰庄外,两百蹶张士居高临下,於楼上向外俯射,便足能击退千人之攻。韦乡守贼之防备不可谓不严啊!有白马c濮阳之援,又有如此森严的防范,恐怕在他们看来,我部是根本不可能速克韦乡的,因此之故,他们期望与我部久持也就不足为奇了。” 荀攸c桓玄把韦乡守卒的心态可谓是分析得鞭辟入里清二楚。 周澈微微一笑,说道:“我这也是不得已而之。贼兵防御甚严,而皇甫将军又令我部在入东郡后先拔掉韦乡,为大军入境开道,外有白马c濮阳之敌随时会来援救,前有韦乡之防御森严,非用此计不能取胜也。” 日至中天,渐渐偏西。他按剑远望围墙和碉楼上的守敌,观望半晌,说道:“贼中我计矣!” 荀攸c桓玄随之远望。在荀贞率部到达后,从庄中出来了大批的黄巾兵卒登上围墙,加强防御,此时,这些增援的兵卒都下了围墙,重新回到庄中,而碉楼上的蹶张士似也不再持满以待,人数也少了一些,而碉楼的顶部,不知何时崔彬等人早已下去了。 桓玄拍手笑道:“确然,贼已中计!”问周澈,“皓粼,贼既已中计,我部何时攻庄?” 周澈仰望天色,这会儿日头尚炽,离傍晚还远,他沉吟片刻,说道:“贼虽中计,此时尚有防备,且白昼光亮,我部一动,守贼远远地就能看到,提前做出对策,现下非进攻之时,且等到傍晚吧。”望了望本部各营里热火朝天地在筑营的兵卒,笑道,“令各部兵卒加力筑营,也好再麻痹麻痹守贼!”荀攸c桓玄等人应诺,自有人去各营传令。 凡战,庙算多则胜。韦乡的守卒已经中了周澈之计,那么以周澈麾下勇士精卒的战力,这一战就没有什么悬念可言了。 天将暮时,周澈令诸部造饭,待饭熟后,先令各营伪作开饭。围墙上的守卒见汉兵开饭,也随之开饭,一队队的青壮抬着饭桶运上围墙c碉楼。周澈知攻庄之时已到,为免得惊动庄中,没有击鼓,而是令亲兵去各部传令,重又把诸将召来。他以剑遥指庄中,环顾诸将,说道:“庄中贼已懈,此我攻庄之时也!饭食已熟,各部且先休食,待打下庄子后再食不晚!” 诸将先已听周澈说了计策,此时听到命令并不奇怪。何仪自告奋勇,说道:“小人愿为先发,先击此庄!”突然急攻,需要的是一股勇力,必须要精卒要行,只有这样才能在敌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之击垮,因此周澈没有答应何仪的请令,笑对他说道:“一路行来,君营常为先锋,多多辛苦了,今暮攻庄却不需君营先击,君且带本部随我观战,待别营攻入庄子,打开庄门后,你即率部冲入,为我扩大战果。”何仪接令应诺。 周澈顾视诸将,这个时候还是得黄盖c周仓c典韦c陈到c王慧c方悦c庆锋c韦强,他一一点名,令道:“公覆,元福,你两人各带本部分为两路,分别从庄子的南c北两面攻之,吸引庄中守卒。老典c叔至,你两人带陷阵曲c破敌曲击庄子东墙,为我主攻,仲黠c阿庆c阿强,你三人带本部继其后,待老典和叔至登上围墙后,从之上墙,并力击之。阿悦,你带骑士候在庄外,庄子被攻破后,你不必入内,只管四处追击逃贼。”众将大声应诺。 周澈激励诸人,说道:“濮阳c白马之贼随时会派援兵过来,我等六千众,皇甫将军尚在陈留,若被他们围住,必死无疑,若想求活,就必须攻下韦乡。有韦乡碉壁为防御,或可挡住敌援军之攻,等到皇甫将军到来之时。诸君,敢不死战?”众将皆慨然道:“今当死战!” 分派定了,周澈坐镇中军,只带了数十亲兵并及何仪的汝南左营护卫左右,其余各部曲齐齐上阵,迎着暮日,挟兵举梯,呐喊冲锋。战鼓击响,一时俱发。 周澈选的这个进攻时机很好。 好在三个方面,一则白天时他筑了一天的营,已经减轻了庄中的戒备,二则现在又是傍晚,落日在西边,主攻的方向在庄东,汉兵正迎着落日,这是自居於劣势,更加出乎了庄中的意料,使守卒不及防备,并且三则,也很少有在傍晚时发动进攻的,因为若不能速胜克之,夜色很快就到,而夜晚一来,只要不是打定主意决定要日夜不停接连进攻的,通常都要收兵。 庄中措手不及。墙上和碉楼上的守卒正在吃饭,哪里能想到明明看汉兵里也做好了饭,他们却竟不食,在这个时候发起了进攻? 周澈亲自擂鼓,鼓声隆隆。投入战场的三千汉兵分三面攻庄,黄盖c周仓c典韦c陈到争先恐后,竞相争勇,抬着浮桥架在深沟之上,越过沟渠,或持矛戟,或仗长刀,举着长梯,喊杀震天,蜂拥地杀向庄墙。残阳如血,呼声阵地,一边勇猛如虎豹,援墙而上,一边仓促丢掉饭碗,去拿矛戟和弓弩急忙迎战,战事一下就进入了酣态。 一鼓毕了,周澈看到崔彬慌慌张张的带着一群亲兵小帅奔上了碉楼,围墙上的守卒节节败退,一股股的庄中援兵纷乱不堪地从墙下奔跑上来,一个黄巾兵卒被旁边人拖在地上的长矛绊住,跌倒地上,后边的兵卒收不住脚,又被他绊倒,接二连三地从通往围墙的坡道上滚落下去。荀攸喜道:“贼兵如此慌乱,皓粼,你的奇袭之计奏效了!” 二鼓毕了,正在猛攻东面庄墙的汉兵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周澈看去,却是典韦持戟攀梯,顶着守卒的箭矢,爬到了垛口处,翻身一跃,先登墙上。 桓玄喜道:“典韦有万夫不当之勇,有他杀上围墙,庄子将要破矣!”果如他所料,典韦很快就在围墙上站住了脚,接应底下的兵卒上来。数十个黄巾守卒在一个小帅的带领下,矛戟杂出,试图把他击下,但是典韦挺立於垛口处,一支长铁戟舞动开来,千夫莫挡,当者辟易。 周澈用力击打战鼓,传令何仪:“做好入庄的准备!”何仪接令,汝南左营的九百兵卒持矛列队,缓缓向庄子东门前行,至百步外而停下,俱皆仰首,观看墙上激战。 在典韦的接应下,越来越多的汉兵杀上了围墙。庄子东边围墙上的守卒抵挡不住,连连后退。南北两面的黄盖c周仓借此东风,也冒着箭雨趁势登上了围墙。三面合力并击,守军终於支持不住,也不知是谁最先发了一声喊,丢掉兵器掉头就跑,只想离围墙上的这些杀神越远越好,很快,就引起了围墙上守卒的整体崩溃,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陈到c庆锋c韦强c江伟等人也相继杀到了围墙上,分兵两道,一路由典韦c陈到c江伟带领在围墙上追击逃敌,一路由庆锋c韦强带领,杀散当面之敌,冲到围墙下边,到了下边又分成两路,庆锋带人去攻碉楼,而韦强带人夺下了庄门。 庄门轰然打开,等候多时的何仪当即下令,挺矛大呼,亲自带着汝南左营的九百兵卒嗷嗷叫着冲入了庄中,而此时,周澈这里三鼓未毕。 三鼓未毕,庄子已克。 崔彬仓皇地从碉楼上下来,想往庄外逃走,却在碉楼三层处碰上了韦强。 周澈麾下的横路旧部里,韦强不以武勇出名,临敌之际,他很少像典韦c庆锋等人一样能够临阵斩将,此时见崔彬由数十个亲兵c小帅护卫着从楼上冲下,他不认识崔彬,却也判断出此必是庄内黄巾守军的渠帅,当即大喜,心道:“我也有阵斩贼将之时!”想虽如此想,却不打算与崔彬比拼武勇,退后一步,令身后的兵卒:“放弩!” 他部下的兵卒本皆为甲士步卒,没有蹶张士,但是碉堡里的黄巾守卒却都是蹶张士,都有弓弩,他从第一层杀到第三层,杀了不下三十个敌人,抢下了数十弓弩,这会儿一令之下,拿着缴获来弓弩的部卒们立刻引弦射之。碉楼内空间有限,没有闪躲的余地,群弩激射之下,崔彬左右的亲兵c小帅纷纷中箭,有的从楼梯上滚落,有的栽倒梯上,惨呼不断。 崔彬仗着甲厚,试图冲过箭雨,但还没有从梯阶上下来,就连连中了十余弩矢。他穿的甲衣最好,又被众多亲兵c小帅簇拥,一看就是主将,韦强的部卒不少都把他当成了首先打击的目标,众矢之的。甲衣再好,也挡不住十余弩矢的强力激射,彼此间距不过十余步,这样短的距离,便是三石弩也足可以穿透铁甲了,崔彬只觉得浑身上下就好像是被无数利刃深深刺入了似的,痛呼一声,挥着剑勉强踉跄走了两步,再也站立不住,从楼梯上摔倒下来。 韦强跃身而出,抓住他将他拖到本阵,手起刀落,斩了他的首级,提在手中,高高举起,对聚集在楼梯上c进退失措的那些其余的黄巾兵卒嗔目喝道:“尔等渠帅已死,还不快降?先降免死,后降者诛!”崔彬一死,黄巾兵卒再无斗志,纷纷跪地举械投降。 韦强轻而易举地杀上了碉楼顶层,把崔彬的首级用竹竿挑起,挂在楼上,吩咐部卒向庄内c院墙上高呼:“崔彬已死,崔彬已死!” 对守卒来说,这个消息不啻天降滚雷。在看到崔彬的首级后,大部分的守卒放弃了抵挡,跪地求降。韦强於高高的碉楼顶层向下望去,见何仪带着汝南左营已冲入了庄中,正一边扫清庄东的残敌,一边派了两个屯,分去庄北和庄南,助黄盖c周仓攻抢庄门。不多时,南北两边的庄门也被抢下,黄盖c周仓部留在庄外的部众争先入庄。至此,庄中的大局已定。 韦强远望庄西,见西边的庄门也被打开了,这里没有汉兵围攻,却是庄西的守卒因见大势已去,打算出庄逃遁。一个部卒说道:“唉哟,却被庄西的贼兵逃了!”韦强笑道:“逃不了。”伸手指向庄外,说道,“看,方骑将已经带人追过去了。” 方悦带着本部的骑士在庄外久候,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他们从东边向北,绕过庄子,又转而向西,恶狠狠如一群饿狼扑向了从西门出来的黄巾守卒。韦强正眺望方悦等骑驰骋杀敌,忽闻得庄门处欢呼震天,他收回目光,向欢呼传来的地方看去,却是东边庄门,在数十亲兵的护卫下,周澈披甲策马,带着荀攸c桓玄c徐康等文士缓缓行入庄内,沿路上遇到的兵卒无不举起兵器为他欢呼,而跪在地上投降的黄巾守卒却皆跪地俯首,不敢仰望。 韦强笑道:“主公入庄了,走,咱们去迎迎。”左右应诺,众人摘下崔彬的首级,下了碉楼,去见周澈。来到周澈马前,韦强捧起崔秉的脑袋,行礼说道:“启禀将军,强部兵卒射杀了崔彬,这是他的首级,特取来献给将军。” 周澈不经意地瞧了一眼崔彬的脑袋,血肉模糊的,随即转回目光,笑对韦强道:“一个区区贼兵渠帅的脑袋,你们还没见够?我是早就见够了!献给我作甚?拿下去,拿下去,用匣子盛好,等皇甫将军带主力到后,我自会给你们请功。” 韦强嘿嘿一笑,把崔彬的首级交给部卒,叫他们去找个盒子装起来。 周澈顿了顿笑道:“这若是卜己之头,倒还差不多。” 韦强慨然应道:“来日与卜己对阵,只要有机会,强必为君取来卜己首级。” 周澈又是哈哈一笑,观望庄中,见各处都已进入了收尾的阶段,除了庄西外,南北东三面都已没有了大规模的战事,至多有些负隅顽抗的守卒,还有点小规模的接触战,即令道:“阿强,你带你本部去庄西,将不降之卒尽数杀了。”韦强应命,带本曲赶赴庄西。 周澈又回望庄外,暮色深深,快要入夜了,复又下令说道,“令各部c曲速战速决,务必赶在入夜前后把庄中清理干净,将俘虏集中收押。传下令去,待清理完庄中后,公覆c元福带本营留守庄内,余下的随我退出庄外,筑营庄东,以防白马c濮阳的贼兵来袭。” 众人应诺。 入夜后不久,庄中的喊杀声沉寂下来。各部清理完了庄中,把俘虏集中收押在庄东,留下了两百人看管,余下的分为两部,一部由黄盖c周仓带领,登上围墙c碉楼,御守庄中,一部由周澈自带出了庄子,接着刚才的筑营,在庄东边安营扎寨。 第二天,周澈复入庄中清理缴获,得粮谷堆积如山,果如荀攸之预料,足够三四千人两年之食。周澈心道:“看来这崔彬原先的确是打着与我久持的主意啊!幸我用计破之,否则,还真不好给皇甫公交代。” 才从庄子里的府库中出来,迎面一个探马驰马奔至,滚落下马,说道:“急报!” 这会诸将齐齐变色,以为是白马c濮阳的敌人来袭。周澈晏然从容,问道:“何事如此仓急?” 这探马说道:“白马贼韩力遣了三千兵朝韦乡而来,但在半路上却退了回去。” 荀攸顿时了然,笑道:“此必是白马贼接到了崔彬的求援,故遣兵来援,但走到半路上去才获悉韦乡昨夜已被我部攻下,进退失据,不敢再进,故撤军退回。” 周仓喜道:“韦乡庄中贼寇不多,才三千余人,我部既为皇甫将军的先锋,奉令先略东郡,这点战绩实在拿不出手。主公,今白马韩力遣贼兵三千来援韦乡,未至而返,定是因惧我部兵威,此正我部衔尾急击之时!加上这三千贼兵,我部的战功才差不多可以献给皇甫将军了。” 黄盖c典韦c陈到c江伟c方悦c庆锋等皆以为然,独韦强不语。 周澈乃问道:“阿强,诸君请战,为何独你一言不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6章 敌我军议皆谨慎 不算胜来先估败 这会儿韦强踌躇片刻,说道:“主公,强以为现在非我部追击白马贼兵的时候。” 周澈饶有兴致,问道:“为何?” 韦强说道:“白马贼所以半途而退者,是因为我部已攻下了韦乡碉壁,地利归我所有,故此他们不战而退,而我部如若追击之,势必要与之野战,如能速胜,倒也罢了,如不能速胜,那么白马距韦乡不到二十里,韩力闻讯,必会再遣援兵合击我部。我部昨夜力战,尚未得歇,就算倾巢而出,或也难以速胜贼兵三千,一旦再被韩力合击,则将会陷入苦战,倘若再引来了濮阳贼兵,恐怕会要大不利於我。故此,强以为现在不是我部出庄追贼之时。” 他顿了顿,又说道:“再则况且说了,贼兵半途而退,焉知不是他们的计谋?也许他们这么做,正是为了引诱我部出庄呢?” 周澈听他说完,抚掌赞叹,说道:“昨暮攻庄,建博先登,复破碉楼,斩杀崔彬,战功赫赫,而今闻贼半途而退,却丝毫不以昨暮之大胜而自矜骄傲,深思熟虑,兵不轻动,智勇双全。好啊,好啊!”对诸将说道,“韦君所言,你们都听到了?昨暮攻下此庄,只是小胜,东郡黄巾贼数万,我部只六千,岂能因为昨暮之小胜而便就轻视他们?白马守将韩力,我等只知其名,不知其人,焉知他不是一个多谋之人?就像是建博说的,要是他在半路给我等设下了埋伏,我等初来乍到,不熟悉韦乡c白马周边的地形,万一中计上当,怕会大败,待到那时,我等该如何才好?别说献给皇甫将军一份大大的功绩,恐怕连韦乡也保不住,没准儿会反被白马贼夺去。诸君,临战交锋固然勇者胜,可是战前却需小心谨慎,不可恃勇或胜而轻敌也。” 诸人受教应诺。周澈说道:“皇甫公给我等的军令是:先入东郡,拔韦乡,为主力开道。白马援军既然撤走了,咱们就不必理会他们,只管守好韦乡,静候皇甫公的到来就是了。” 众人应诺。 周澈六千兵马屯守韦乡,两千人在庄内,四千在庄外,成掎角之势。因他往日之善战威名,数日之内,白马c濮阳两地的黄巾军竟是没有一个来攻打他的,轻轻松松等候到了皇甫嵩主力的到来。 这时,已经是五月上旬,到了仲夏时节,天气渐渐炎热。周澈带了数百步骑,至濮水北岸迎接皇甫嵩。立在北岸,隔着濮水,远望对岸,只见两万余汉兵浩浩荡荡,旗帜如林,人马嘶鸣,卷起滚滚的尘土。到岸边不多时,即见汉兵开始渡河,观其旗帜,最先过河的是傅燮部。 周澈驱马向前,接到傅燮。多日不见,傅燮黑了一点,却是因渐入深夏,日头渐毒,被晒黑了。周澈下马迎之,笑道:“这才几天没见,司马有些见黑了。” 傅燮也下了马,按剑打量周澈,笑道:“别只说我,周度辽难道不自觉么?” 周澈问道:“怎么?” 傅燮笑道:“昔我在颍川初见君。君玉树临风,而今却不但黑了,也瘦了许多啊!”再又打量周澈一眼,复又赞道,“不过虽然瘦了点,黑了点,英武精悍杀伐之气却更胜往日了。” 周澈一笑,望向对岸,问道:“将军何时渡河?” “将军令我部先渡,随后是北军,接着便是中军及各营步卒了,最后是三河骑士。”傅燮瞧见周澈的从骑手上捧了个木盒,笑指着说道,“我在路上听你送给将军上的捷报上说,你入东郡次日便打下了韦乡,斩杀了崔彬。这木盒中可就是崔彬之首级,准备献给将军的么?” 周澈点了点头,说道:“幸赖将军神威,韦乡守贼战无斗志,我方才侥幸一战克之,我部韦强率兵卒射杀了崔彬。” 傅燮赞道:“自任职军事于江东,再转战燕赵,复回颍川至汝南,周度辽无往不克,真是百战百胜!” 周澈逊谢,说道:“何及司马与将军!我闻司马与将军一路上来,在陈留郡接连攻破五六股贼兵,悉定陈留。” 傅燮哈哈一笑,说道:“你又不是没与陈留贼兵交过手,陈留贼远不如汝南和颍川贼,都是小股贼寇,亦多非黄巾道信众,不过是些趁机作乱的盗贼罢了,多则七八百人,少则只有两三百,这点贼寇便是再多来十股,也是不值一提。” 傅燮与周澈说了会儿话,告辞离开,去指挥本营人马渡河列队。 周澈在皇甫嵩军中多时,与皇甫嵩麾下的诸将大多熟悉了,每一支渡河过来的汉兵营,只要能碰上面,他都会和他们的带兵将校聊上几句。因为他周氏的出身c以往的战绩和皇甫嵩对他的器重,这些各营的将校对他也都客客气气,当然,其中亦不乏热情过度的。 近百艘小船来河水两岸繁忙来回,运送兵卒,傅燮c北军等营渡河完毕,该到中军。 皇甫嵩没有乘船,而是骑马从桥上过来。周澈迎上,拜倒马前,将盛着崔彬首级的木盒献上。 皇甫嵩示意亲兵接过来,下马前行两步,亲手把周澈扶起,满意地打量了他几眼,笑道:“我就知道只要派你先行,就必能完成我的军令,今果为我大军拔掉韦乡,扫清了入东郡的道路。做的好啊!” 周澈恭谨说道:“所以能侥幸拔韦乡c斩崔彬者,上赖将军神威,下赖兵卒死战,澈因人成事,坐享其成罢了。” 皇甫嵩笑道:“无须谦虚,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问他,“你先主力入东郡,至今已有多日,对东郡黄巾贼的底细详情可有了大概的了解?” 周澈说道:“澈自夺下韦乡,连日遣探马四出,刺探白马c濮阳的敌情,略有所知,正要报与将军知晓。” 皇甫嵩说道:“好,待各营渡过河后,我今晚就召开军议,你可在军议上把你了解到的东西给各营将校详细说说。” 周澈应诺。 两万汉军渡河,规模不比周澈当日六千人马渡河,从上午一直到入夜,方才渡河完毕。 河边不是扎营之所,皇甫嵩带全军北行数里,停驻在韦乡的东边,下令安营,与周澈早先在韦乡庄子东边扎下的营地连成一片。兵卒扎营,各营的将校聚於皇甫嵩的中军帅帐,商讨攻取东郡的战事。 皇甫嵩环顾诸人,说道:“周度辽先入东郡,对东郡之贼较为了解,诸君,军议之前,先听听周度辽说说贼情。” 周澈应命起身,说道:“吾部自入东郡,多方查探,所得之情报其实与诸君此前所知没有多大的差别。东郡黄巾贼的渠帅乃是卜己,这个诸君都已知晓。贼众约有三万余人,现今大多聚於两地:濮阳和白马,主力由卜己带领,屯驻濮阳,别部由韩力带领,屯驻白马,这些,诸君大多也已知晓。吾部经过这几天的查探,探清了这几地贼兵的数目,濮阳的贼兵约有两万,白马的贼兵约五千,余下的三四千贼兵则是分散在东郡东北边的各县,吾并遣人去濮阳c白马城外窥探过,此两城皆颇高大,贼兵防御还算严整。” 皇甫嵩问周澈,说道:“你先入东郡,与韦乡贼交过手,大致知其战力,又已知东郡贼情底细,以你看来,我军该如何才能破敌制胜?” 周澈说道:“回禀将军,澈攻韦乡一战,只用了三鼓就打下了庄子,之所以打下得如此迅捷,固有澈用计之原因在,可却也有东郡黄巾贼战力不如汝南c颍川黄巾贼之缘故。” 皇甫嵩说道:“噢?不如颍川c汝南黄巾贼?” 周澈说道:“确实不如,若将汝南c颍川黄巾贼的战力比作十分,那么东郡黄巾贼就只有至多六分的战力。” 傅燮说道:“东郡黄巾贼少,又连闻颍川c汝南黄巾贼大败的消息,因此胆怯没有斗志,缺乏战力也不足为奇。” 周澈说道:“正是。” 皇甫嵩若有所思,问周澈,说道:“你既已知敌情,那么可有破敌之计?” 皇甫嵩在召开军议,濮阳城郡府里,卜己也正与麾下渠帅c小帅们议事。 颍川的波才,汝南的何仪等是豪强地主的出身,卜己与他们不一样,乃是世代务农,不折不扣的一个农人他家在东郡东阿县,今年三十出头,多年前靠着张角的符水熬过了疫病,从此投入张角门下,因为坚贞忠诚,后被张角收为弟,是东郡太平道信众的领袖,两个月前起兵於东阿,一夫振臂,数万信众响应,不到一个月就攻取了全郡。 按他本来的计划是算接着西进,入司隶校尉部,攻取河内郡,兵锋威逼洛阳的,可就在他准备出郡时,却听到了皇甫嵩c朱儁击败颍川波才c入汝南郡的消息。 颍川一丢,汝南就是他的后方,汝南若再失,东郡将危,因此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留在东郡再看一看,若是汝南能守住,他就按原本计划攻河内郡,一则威逼洛阳,呼应冀州,减轻张角兄弟的压力,二则也是“围魏救赵”,间接得支援汝南——可以预料断定,当他杀入河内郡后,洛阳都城必会为之震动,从河内郡到洛阳只有几里而已,待到那时,汉帝定会急召皇甫嵩c朱儁回援洛阳的可惜,汝南彭脱c刘辟c何仪等人却不是皇甫嵩的对手,西华之败致使汝南黄巾的精锐主力尽数覆灭,余众星散时局变化得太快,没有办法,他不得不彻底断掉了攻河内的算,改为守卫东郡。 因为早年长期务农,风吹日晒,他面容黑黝,皮肤粗糙,放在案上的一双上满是老茧他今虽是一郡黄巾之渠帅,却没有改变往日的习惯,依然穿着麻布的粗衣,足上草履,腰上缠着粗布腰带,随便插了柄短剑,头上没有包裹帻巾,更没有戴冠,只梳理了一个椎髻,若是只看他表面,谁也想不到他便是鼎鼎大名c威震一郡的东郡黄巾渠帅卜己。 而相比他的寒酸扮,坐在堂上的东郡黄巾的渠帅c小帅们却一个个衣裳光彩,绣衣玉带,头戴高冠,腰插宝剑,有的小帅的剑柄c剑鞘上还镶嵌了珍珠宝石,珠光宝气,更有几个农人c商贾出身的小帅学着世家弟的样,在腰上拴起了香囊,悬挂起了玉佩,有两人甚至还在衣服上熏了香这也是农民义军的另一面官逼/民反,老姓起来造反是因为没饭吃,没法活儿,也正因此,他们造反后做的第一件事往往就是杀掠豪家,抢来的东西自不会丢弃,好衣服c好配饰便都带在了自己的身上什么事情都有两面,黄巾起义固有其积极的一面,可也有它破坏的一面。 卜己是个宽厚的人,他虽然保持艰苦的作风,但对堂上这些渠帅c小帅的奢侈穿戴却也没有异议他蹙眉说道:“皇甫嵩已带汉兵主力进入了我东郡境内,他所部两万人马,精兵强将,先后攻陷了颍川c汝南两郡,无往不克,端得是个大敌按照我的方略,本是算以韦乡c白马为我外围,与我濮阳成鼎足之势,相互呼应,而现今韦乡已被周澈小儿攻下,能够与我呼应的只剩下了白马诸君,局势如此,各位有何妙计良策可以阻敌?” 一人说道:“欲要阻敌,需得先知汉贼下步的动向,这才好有的放矢”卜己点头说道:“你说的不错,那么以你看来,这汉兵下一步会有何动向?”这人答道:“以在下看来,汉兵下一步极有可能会击白马”卜己说道:“噢?此话怎讲?”这人说道:“白马在我濮阳之东南,汉兵从西南而来,欲击我濮阳,就必须要先下白马,要不然,他们的后阵就会落在白马的面前,皇甫嵩是个知兵的,断不会犯此错误”卜己颔首说道:“你言之有理” 又一人说道:“不然卜帅,以在下之见,这皇甫嵩倒是很有可能会来先击我濮阳”卜己问道:“噢?此话怎讲?”这人说道:“皇甫嵩用兵善谋,不可预测,也许就因为他觉得我等会猜测他先击白马,故此虚晃一枪,明着是去白马,说不定却就奔我濮阳来了” 先前那个小帅说道:“他若先击我濮阳,白马韩力必击其后当其时也,前有我坚城为阻,后有韩力之袭,汉兵虽勇,势将难支,皇甫嵩乃是知兵之将,岂会做这样的蠢事?” 后一个说话的小帅摇头说道:“不然,不然” 先前那个小帅问道:“如何不然?” 这后一个小帅说道:“白马韩力只有六千兵卒,又要守城,他能分出多少人马来援我濮阳呢?顶天三千兵卒,皇甫嵩大可在白马来我濮阳的必经之地上埋伏下一路人马,待韩力至,伏兵杀出此围城援之计也” 卜己听了,顿时吓出一身冷汗,细想之下,觉得以皇甫嵩的用兵如神,还真有可能会用此计,当即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正在议事,一叠声叫堂外的亲兵进来,当即令道:“速去白马,传我军令,若是皇甫嵩舍白马不击,先击我濮阳,命韩力不必急着来援我城,我城中兵马两万,足能坚守,待我与皇甫嵩部陷入僵持之局后,韩力可再带兵急袭皇甫嵩,但是在急袭之时却务必要当心注意,要小心皇甫嵩会在半路上设伏,不要大意中了皇甫嵩的埋伏,非但没能救下我城,反而将白马折了进去!” 这亲兵领命,自牵马出郡府,翻身上马,奔驰出城,去白马送此道军令 濮阳郡府堂上,卜己抹去冷汗,对出皇甫嵩可能会围城援这个看法的小帅说道:“幸有君在,幸有君在!要非君之醒,若是皇甫嵩真的先击我濮阳,韩力说不定还真会中了皇甫嵩的埋伏之计了!”这个小帅倒是谦虚,说道:“卜帅过奖,卜帅过奖” 卜己夸了这个小帅几句,复又问余下众人,说道:“若是皇甫嵩先击我濮阳,诸君可有御敌之策?” 一人说道:“凡守城,必先守野我军可遣一支精锐出城,在城外野地驻扎,与我城中成掎角之势,以此来阻汉兵之击” 又一人反对,说道:“当汉兵击西华之时,彭脱c龚都c何仪c刘辟诸帅不就是依此行之么?结果如何?汉兵先击破了分兵出城的刘辟营,接着又击破了西华县城”对卜己说道,“卜帅,以小人之见,咱们不可重蹈西华彭脱c龚都诸渠帅的覆辙,万不可再分兵去城外了!西华兵多,足有八万之众,分兵且败,况且我东郡兵少,濮阳城中只有两万人,又怎能再分兵去城外呢?这岂不是主动削弱了我城中的守御力量,给了汉兵各个击破的机会么?此策万万不可行之”他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卜己皱眉苦思,想了多时,做出了决定,说道:“你说的对,我军兵少,没有西华兵多,确实不可再分兵了,也好,那咱们便就全部驻守城中,共御汉兵!”诸人应诺。 卜己又问诸人有没有什么别的御敌之策? 众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说来说去不外乎加紧城防,如此云云 有一人说道:“周贼狡诈,我闻他昔破颍川襄城c郏两县,用的都是诡计,遣人混入城中,然后在城中内乱,以此破城我等当吸取这个教训,从今天起关闭城门,严守城池,不放一人入城,也不放一人出城,反正我城中储粮甚多,足够数万人吃用半年了” 卜己颔首,表示赞同,说道:“不错,不过城中储粮只够数万人吃用半年却还不够这样吧,今晚你们就各派兵卒出城,趁汉兵还没有到来之际,再去周围的乡亭里抄掠一遍,一则收敛乡亭积聚,充实我城中谷粮,二则也算坚壁清野,汉兵远来,辎重运输不易,想来应是没有带多久的粮秣,我们多从城外抢掠来一点,他们后期就少一点补给,此损敌益我之计也”堂上诸人齐声说道:“卜帅妙计!”又一个小帅说道:“既然出城掠粮,不如也顺便再掠些青壮进来,这样等皇甫嵩击我城时,我等也可用这些青壮先抵挡一阵”众人又齐声说道:“妙计也!”卜己大喜,说道:“好,就按此行之” 军议完了,渠帅c小帅们各归本营,按这计策行事,分别遣人出城,去掳掠粮食c青壮 卜己独坐郡府堂上,又沉吟细思,皇甫嵩威名太大,自出征以来,连克两郡,斩获二十余万,他只有数万之众,越想越觉得担忧,觉得没有保住东郡的把握 这时候堂上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坐着,冷清清的安静无声,不觉甚是不安,又堂宇深深,浑身发凉,便起身走到堂门口,堂外的日光洒下来,身上为之一暖。 他倾耳细听,听到城中各处都是兵马喧闹的声响,这是各部的渠帅c小帅在点兵出城去掳掠粮食和青壮了,这兵马嘈乱之声,让他记起城上还有两万之众,这让他略微安心了点。 回想过去,他本是一个农人,因为信奉了太平道,成为了张角的弟,这才在乡中有了偌大的威望,如今更成为了东郡黄巾的渠帅,麾下数万之众刚起兵时,他所向披靡,一个月就下东郡全境,当时也是各地黄巾声势最大的时候,他见局面一片大好,也曾憧憬幻想:等推翻了这汉家的天下,立了黄天之后,张角登基为帝,南面称尊,那么他作为张角的弟子,作为东郡一地的黄巾渠帅,也就是开国功臣了,什么是开国功臣?如本朝之云台二十八将,那可一个个都是封了侯的,如果能被封侯,那可是真正的大丈夫,从此就步入贵人阶层了。 可是却不料,颍川c汝南黄巾那么大的声势却覆灭得如此之快,转眼间皇甫嵩就带兵杀到了东郡。 他远望天空,心道:“皇甫嵩连克两郡,今至我东郡,也不知是他胜还是我胜?”心中忐忑。 不过,尽管忐忑,他却没有丝毫投降的念头,转望西边,数里外就是冀州广宗张角c张梁兄弟在先败於卢植了一阵后,现正在广宗与卢植相持他心中想道:“听说卢植也是个知兵之人,不可小觑,如果皇甫嵩攻下了我东郡,必会转去冀州,与卢植合兵,这样一来,大贤良师所面对的压力势必将会更大了我死不足惜,但就算死,也要把皇甫嵩拖在东郡,为大贤良师减少压力。” 想到这里,他不由又想道,“我起兵之前去冀州拜见大贤良师,大贤良师对我说,汉室昏庸,亲小人,远贤者,两次党锢,天下名族士死者众多,士多有怨言,而又任人唯亲,州郡之吏多被阉宦宗亲把持,贪浊不堪,待民残毒,如狼牧羊,天下姓民不聊生,如在水火,饱受倒悬之苦,怨声载道,就连被汉帝宠信的中常侍张让也与大贤良师有信来往,暗送秋波,汉帝可谓是众叛亲离,此正我道揭竿而起之时,说我等只要揭竿而起,必定响应者如云而从,也确实如此,我振臂一呼,全郡响应,旬月间就攻取了东郡全郡,可谓势如破竹,可是却为何在皇甫嵩c朱儁出京入颍川后,局势就为之顿变了呢?” 他想不通,更想不通的是:“我起兵之后,对各县的士族本是有礼相待,希望能得到他们的辅佐效忠,可却为何他们对我的招揽置之不理,不但置之不理,好多士族更聚众作乱,与我作对?使我不得不硬起腕,诛戮了一批,这才让余下的那些人老实这是为什么呢?汉室两次党锢,连我这样的黔首农夫都知道陈蕃c李膺这样的大名士死的冤枉,可为什么这些士族却依旧要保汉家的天下,不惜与我道作对呢?” 他思不得其解,想不通也就想不通罢。 他握紧腰中的剑柄,望向天空,心道:“大贤良师从来没有骗过人,若非大贤良师的符水,我早就死在了疫病之中,要非大贤良师的话,我也不会揭竿而起,有今日万人之上的威风大贤良师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么这苍天就必是已经死了,这黄天必就是能够立起!皇甫嵩虽然连陷两郡,又如何?我必能将他阻在东郡,等大贤良师击溃卢植,就可遣兵来援我,等到那时,我两路合军,区区一皇甫嵩何惧之有?灭之易耳虽然汉兵攻下了韦乡,可又能怎样?崔彬之死十分可惜,可韦乡也只有二三千人而已。于我军数万之众,并无多大的损失,我还有白马,还有濮阳,还有东北诸县,还能与汉兵一战!就算挡不住汉兵也没关系,我大可北渡河水,有大河相隔,也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再至不济,我索性就东入兖州,或者西去冀州” 想到退路,他略觉心安。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7章 皇甫明牌钓黄巾 李复小计来献丑 就在卜己感慨时,此刻的汉军中军帅帐里,皇甫嵩问周澈:“你既已知敌情,可有破敌之计?” 周澈说道:“这几天,澈与荀攸c黄盖c桓玄c王慧等人有过商议,我等以为,东郡黄巾虽然贼兵不多,战力亦不及汝南c颍川两郡之贼,但是却依然不能轻视。” “噢?此话怎说?我愿闻其详。” “东郡的贼情和颍川c汝南比起来有不同之处。” “什么不同之处?” “颍川贼波才c何曼最初是聚兵一处,后虽分兵两地,但其间有大河相隔,往来救援不便。汝南贼彭脱c龚都等则是聚精兵於一城,虽在西华城外的征羌等县也有布防,然而当时将军尚未与朱将军分兵,我军兵多将广,足能分而克之。但是眼下,将军已与朱将军分兵,我部现只有两万余人,似已不可再过度分兵,而白马c濮阳两城相距不过三十里,中间亦无山川之阻,一马平川,彼此驰援迅捷,是以,澈等以为攻略东郡一战不可急躁。急则有失。” 汉军在颍川c汝南和东郡的敌人虽然一样,都是黄巾军,但是敌情不一样。颍川波才c何曼是先聚兵一处,后分兵两县,中有河水相隔,援救不便,可以从容地分别攻之。汝南黄巾则是占据了汝南大多数的县城,把精兵聚於一地,於其余县城分别放若干兵马,当时汉军兵多,故此皇甫嵩分别两路,亲带一路围西华,迫使西华黄巾不敢出城,再由朱儁c周澈等分略其余各县,先去了他们的羽翼,再击他们的主力。 东郡的敌情与颍川c汝南分别有相似处,又有不同处。先说与汝南的相似和不同之处。与汝南相似的地方是:卜己也攻陷了东郡全境,并在各个县里都放了些人马,并也集合了全部的主力精兵欲与汉军对战,而与汝南不同的地方是:他没有把精兵全部放在一城,而是分置在了濮阳c白马c韦乡三地。再说与颍川的相似与不同之处。在颍川相似的是:卜己把主力也是分别置放在了不同的地方,这与波才c何曼后期的分兵两县颇是相同,但不同的是:波才c何曼当时两军之间有河流阻隔,而白马c濮阳两县则相距不远,且道路畅通,来往救援方便。 简而言之的说,东郡黄巾的这种迎战部署,给汉军带来的最大麻烦就是:皇甫嵩和朱儁已经分兵,没办法再效仿汝南一战的成功经验,即分兵两路,先以一路围住濮阳,待另一路剪除掉白马后,再与卜己决战。濮阳有兵两万,白马有兵六千,按周澈的观察来说,两城又都算是坚城,皇甫嵩部加上周澈部也只有两万余人,这个兵力独击一路尚可,分兵万难。分的兵少了,不足以克白马,分的兵多了,可能围不住濮阳。可若不分兵,因为濮阳和白马间相距不远,道路畅通,又不能像在颍川一样,从容分别击之,若击濮阳,白马援之,若击白马,濮阳援之,这就像是两个人搏斗一样,正全神贯注地对付对方,身后又来一个敌人,前后有敌,难以支撑。 皇甫嵩颔首,说道:“君言之甚是。这东郡之贼确实不可轻视。”沉吟了片刻,笑对周澈说道,“君乃智勇之士,公达等也都是汝颍英杰,想来卿等必是已有对敌之策了?请说来听听。” 周澈说道:“澈等确实小有所得,商讨出了一条拙计。” “请说。” “澈等以为,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想破敌,也许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围城打援。” “围城打援?” “是。观卜己之兵马布置,一路在濮阳,一路在白马,早前还有一路在韦乡,分明打的主意就是想以三地形成鼎足之势,彼此支援,互相响应。那么,我军不妨就顺势而为之,就按照他的这个部署来打东郡:围住濮阳,诱白马来救,於半路设伏兵,先灭韩力,再取濮阳。” 皇甫嵩点头说道:“是条好计,是条好计。” 帐外夜深,兵卒们搭起了帐篷,分成两班,一班休息,一班继续筑营和警戒。喧闹的声音传入帐中,随着喧闹来的还有夜风,吹动帐中烛火,映红诸将脸孔。傅燮蹙眉深思,深思多时,说道:“周度辽此计固是好计,但只怕濮阳卜己会也想到这一层啊。若是我围濮阳而白马不救,奈何?” 北军五校的一个校尉接口说道:“白马若不救,我军就真打濮阳,把它击破不就行了?濮阳只要能被打下,白马只有区区六千贼兵,到那个时候还不闻风而降?” “话虽如此说,我军带的粮秣只够一月之用。如周度辽所言,濮阳c白马都是坚城,城防颇是森严,若是像打西华一样,大半个月不克,可就麻烦了啊。” “那傅司马你有何妙计?” 傅燮没有什么妙计,摇了摇头,说道:“形势如此,我亦无计。”顿了顿,又对皇甫嵩说道,“将军,周度辽此计可谓良策,只是为了防止贼渠帅卜己也想到这一层,以下吏之愚见,不如将围濮阳以诱白马之援改为围白马以诱濮阳之援。” 堂下的一个军候奇道:“为何?围濮阳和围白马难道不一样么?”另一个军候说道:“不然,不然,还是以围濮阳为上。贼渠帅卜己在濮阳,若围濮阳,韩力必救,若围白马,卜己可不一定去救韩立啊。”帐中诸人大多点头称是,赞同先围濮阳。 傅燮说道:“白马兵少,若卜己不救,我军能够较快地将之攻下,若卜己救之,则我军也可半路设伏。此一举两得。” 又有人表示反对,说道:“濮阳兵多,卜己若救白马,派出的援军必也多,援军一多,咱们设伏的兵也就要多,而设伏的兵一多,说不定就围不住白马了。还是以围濮阳为上策。白马兵少,韩力能派出多少人去援濮阳?至多三千人。我以五千人设伏就足够了,不耽误围濮阳。” 众人意见不一,七嘴八舌,有的支持周澈的意见,围濮阳,也有的支持傅燮的意见,围白马,但说来说去,却都是在围濮阳或围白马上打转,皇甫嵩听了多时,咳嗽一声,诸人同时停下话头,直身扭脸,转目看去。帐中复归安静。 皇甫嵩抚须笑道:“诸君可知围魏救赵的故事?” 帐中诸人皆是一愣,大家正在讨论是该先围濮阳,还是该先围白马,皇甫嵩却怎么突然扯到围魏救赵上去了?周澈c傅燮等都是饱读之士,少承家学,自知围魏救赵之典故,帐中的诸将大多也知道,但也有读书少,不知道的,因问道:“什么围魏救赵?” 皇甫嵩说道:“昔魏将庞涓击赵,围邯郸,齐将田忌救之,军师孙膑建言与其趋邯郸,不如击魏都大梁,魏中其计,庞涓回兵,而齐兵於半道击之,此即围魏救赵之计。,诸君,孙膑的这条计策也可以说是围城打援的一个典范,只不过他的这个‘围大梁’是假围。” 诸人齐声说道:“不错。” “由此可见,围城打援却也不见得非要围住敌人的一座城后才能实施啊。” 众人迷惘不解,虽然听明白了皇甫嵩话里的意思,却不知他到底想说些什么,当下有人问道:“将军此话何意?” 皇甫嵩微微一笑,把自家的想法细细道出。 诸人闻言,皆大喜,更有因皇甫嵩此计太妙而按捺不住拍案叫绝,以致喜不自胜到抓耳挠腮者,一个个都佩服得五体投地,叫绝过后,皆拜服席上,齐声说道:“将军妙策!” 周澈由衷赞道:“孙子云:‘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将军,你之此策便是真正的‘因敌制胜’,可谓神明。” 皇甫嵩的计策其实说来并不高深玄妙,他只是打破了帐中诸人的思维常规,帐中诸人讨论来c讨论去,思路都局限在围“哪座城”上,是围濮阳还是围白马?而皇甫嵩却跳出了这个圈子,他哪座城也不围,他派一支别部虚张声势c大张旗鼓地装作去击白马,而自带主力留在韦乡。 傅燮不是说:卜己也许会看出汉兵是想要围城打援么? 那么,皇甫嵩带着主力留在韦乡不动,就是摆明了告诉卜己:我就是在等着你派援兵出来,我就是要围城打援,你卜己如果救白马,我就带主力击之,如果你不卜己不救,我就顺势打下白马,救或者不救全由你卜己选择。这看起来是把选择权交了出去,但实际上却是由汉军掌握住了战场的主动权。可以预料,当皇甫嵩按此策行之的时候,苦恼的就该是卜己了。 皇甫嵩麾下将校众多,这些将校有的是来自各地州郡的才俊,有的是在朝中有大后台,是宦官或重臣之子弟。为将者,“公”是将德之一,皇甫嵩作为主将,不能太偏向他喜欢的将校,当有战功可立的时候,也要分一些给其它的人,所以这次去击白马的任务他没有再交给周澈或者傅燮,而是交给了北军五校的一个校尉,并从军中抽调了一批将校,合兵五千人,而他自带余下的军校兵卒留在韦乡。这天晚上,商议定下了分兵后的种种细节,次日一早,那个北军五校的校尉便就统兵出营,大张旗鼓,号称万人,前去白马。 韦乡本就是白马下辖的一个乡,距离白马只有一二十里地,就算在路上走的不快,大半天也就到了。傍晚时,消息传到了濮阳。 卜己马上召集黄巾诸将,忧心忡忡地说道:“汉兵分兵两道,一路万人去击白马,现已至白马城外,皇甫嵩自带一路万余人留在韦乡。诸君,果然如咱们昨晚所议,皇甫嵩这分明就是想调咱们的援军出城,围城打援啊!”他蹙眉忧心,观望诸将,询问道,“诸君可有破解之策?” 堂上的黄巾渠帅c小帅们面面相觑,无人说话,一时堂上陷入沉默。 不怪他们没人说话,实在是只能怪皇甫嵩的此策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昨晚军议时,黄巾军的渠帅和小帅们如汉兵的将校们一样,也都是把眼光局限在了濮阳和白马两城,认为如果皇甫嵩要围城打援,不是先围濮阳就是先围白马,却万没料到皇甫嵩竟然分兵两路,一路去击白马,一路却留在韦乡不动。如果他不分兵两路,统大军而围一城,无论是围濮阳c还是围白马都还好一点,可他现在自带主力留在韦乡? 皇甫嵩善战多谋,威名赫赫,有他盘踞在韦乡,虎视眈眈,谁敢带兵出城去援白马? 半晌,才有一人说道:“这,这皇甫嵩此贼真是骄狂,他部兵马不多,只有两万余人,却还敢分兵,他自带万余人留在韦乡,,这,这。” 又一人说道:“不是骄狂,而是阴毒。他若是不分兵,来围我濮阳也好,去围困白马也罢,我军都可周密布置,从容援之,他就算在半路上设下伏兵,只要咱们小心点,总能避开过去,而如今他却带万余人留在韦乡,如虎坐踞,将要噬人,我若去援白马,他必出乡击之,可我若不援白马,外有强敌而无援军,白马守军的士气肯定低落,这白马城恐怕就守不住了!而白马一下,他再合兵来击我濮阳,没有了白马为我外援呼应,我濮阳怕也难以久持啊。” 堂上诸人唉声叹气,虽都看出了皇甫嵩的用意,知道他留在韦乡目的与其说是准备截击濮阳的援军,不如说更多的是一种示威,是在恐吓,但是却苦无良策。 便在此时,一人奋然起身,奋声说道:“汉兵两万余,我与白马合兵亦有两万余,敌我兵力相当,且我有坚城为守,有郡东北诸县为倚,区区一个皇甫嵩何惧之有?诸君视他如虎狼,在我看来,他不过是一条为汉家守门的犬罢了!” 众人转目看去,见这人身长八尺,虎背狼腰,此时慷慨而言,意态甚豪,却正是在昨晚军议时首先提出汉兵可能会“围城打援”的那个小帅。此人名叫李复,字旦之,东郡顿丘人。 李复不是太平道的信徒,是东郡的一个游侠,他年少时学过“京氏学”,“京氏学”是前汉大儒京房开创的一门《易》的学说,京房是顿丘人,其学在顿丘颇是流行,只可惜《易》太难,他又是个猛鸷通脱的性子,本性亦不适合学此,求学三载,学无成,有习兵法,三年,小有成,复习骑射击剑,三年,大有成,遂依照本性,改而志节任侠,因其略知兵法又善骑射,很快就在顿丘闯出了一个不小的名头,卜己起兵后他便加入,乃是东郡黄巾里的一员勇将。 卜己见是他慷慨发奋,大喜,按住案几,倾身说道:“旦之口出豪言,必是已有破敌之计了?” 李复乜视堂上诸将,不屑一顾,随即转脸迎面卜己,按剑挺胸,傲立席间,慨然说道:“皇甫嵩不辨时事,安定犬狗,傅燮空有仪容,北地枯骨,周澈好名吊誉,汝南小人,如彼辈者,不足一提!岂是吾辈东郡英雄之敌?堂上诸君平时皆大言炎炎,而今闻皇甫嵩留韦乡,却都如鼠遇猫,惶恐汗流,实令人发笑!今卜帅麾数万之众,坐拥一郡之地,何必惧怕彼等呢?我有一计,若能按之行使,足能灭此残贼!” 卜己大喜之极,急问道:“是何计也?” 李复说道:“皇甫嵩遣傅燮c周澈去击白马,自带兵留守韦乡,以威胁我军,使我不敢出城去援白马。彼之此计观之甚毒,破之易矣!咱们也可以如他一样,兵分两路,一路兵多,而故意装出兵少之样,急急去援白马;一路兵少,而故意大张旗鼓,做出兵多之样,徐徐前去韦乡。” 卜己说道:“一路兵多,做出兵少之样,急援白马;一路兵少,做出兵多之样,徐去韦乡?” 李复点头说道:“然也。”他对自己想出的这个计策甚是自得,骄傲地环顾帐中,按剑说道,“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皇甫嵩兵分两路,一击白马,一留韦乡,用的就是虚实之计,咱们也用‘虚实之计’回敬他!咱们分两路出城,一急援白马,一徐去韦乡,他见此状,必不敢拦击我援白马之部!” 堂上诸人细细思之,觉得李复说的有理。设身处地,换了他们是皇甫嵩,在有一路“人多兵众c大张旗鼓”的敌人气势汹汹c迎面袭来时,恐怕也是不敢轻易离营,贸然去拦击援白马之黄巾兵的。皇甫嵩留在韦乡,是在牵制濮阳城里的黄巾军,但若是按李复此计,皇甫嵩又反被“徐去韦乡”的这支黄巾兵给牵制住了。众人尽皆大喜,有人拍案称赞:“真妙计也!” 卜己说道:“卿之此计固妙,可若是皇甫嵩不顾我‘徐去韦乡’之部,或是被他看破我去援白马的才是主力,又该怎么办呢?” 李复说道:“就算被皇甫嵩看破也无所谓,他若是悍然出营,拦击我援白马之部,则我徐去韦乡之部就可从后击之。我城中之主力也可趁机急出城,直捣其中军。如此,前有我援白马之部,后有徐去韦乡之部,中有我城中主力,三处发力,皇甫嵩便是知兵善战,当其时也,定也是无计可施。” 一人问道:“白马城外有傅燮c周澈所统之万人”不等他说完,李复就打断了他,说道:“不错,可白马城内也有韩力的六千兵!当我三路合击皇甫嵩之时,傅燮c周澈若敢轻动,则韩力便可带部从城中出来,亦从后击傅燮c周澈。” 堂上众人有几个闭上眼,假想若是出现这种情况,将会是怎样一个局面:韩力c周澈和傅燮c援白马之黄巾军c皇甫嵩c去韦乡之黄巾军以及濮阳的东郡黄巾主力,六支敌我的兵马将会形成有一个乱战。最西边是韩立的六千兵,其次是周澈c傅燮的万人,接着是援白马之黄巾兵,然后是皇甫嵩的万人,再接着是去韦乡之黄巾兵,濮阳的东郡黄巾主力则在皇甫嵩部的侧翼,对着其中军。这一番乱战若是展开,很明显,占上风的将是东郡黄巾。 卜己做出了决定,说道:“好!卿此计真可谓万无一失。”霍然起身,顾视诸将,“便按旦之此计行之!” 韦乡,皇甫嵩接到军报:濮阳城中出来了两支兵马,远远望之,一路旗帜如林,约有五六千人,徐徐往韦乡而来,一路旗帜较少,行军的规模也较小,可能有两三千人,急往白马而去。 听完军报,皇甫嵩哑然失笑,笑对帐中诸将说道:“小儿伎俩。” 帐中诸人里一个军候蹙眉忧心,说道:“东郡贼分兵两路,明显是针对将军此前之分兵而来。他城中总共只有两万人马,不可能分出八千人出来,这两路人马之中必有一路是虚张声势。” 另一人接口说道:“不错。他若是真敢派八千人出来,那么濮阳城中的防备必就空虚了,一旦出城之贼被我军击溃,濮阳城唾手可得,卜己必不敢冒这样的危险。以下吏愚见,他派出城的这两路人马虽然号称八千,实际上至多五千人就不少了。不过话说回来,五千人虽然不多,可若分不清他这两路那一路是虚c那一路是实,对我军而言也是个麻烦啊!” 又一人接口说道:“不错。万一他来我韦乡的这一路是‘实’,那么我部如果贸然离营,去截击援白马之贼,岂不是就要进退失据了么?” 好几个人问皇甫嵩:“贼之此计甚毒,将军缘何说是‘小儿伎俩’?” “兵法之道,在精c在专,不在故弄玄虚。” 帐中一人说道:“孙子云:‘兵者诡道也’,将军为何反说兵法之道在精c在专?” 皇甫嵩笑道:“诚然,孙子说过‘兵者诡道也’,可这个诡道却不是故弄玄虚啊!何为诡道?‘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是诡道。今观东郡黄巾贼,他们既不是‘能而示之不能’,也不是‘用而示之不用’,更不是‘利而诱之’c‘实而备之’,正如方才诸君所言,他城中只有两万守军,此次派出城的最多五千人,而却竟又分兵两路,这不是自己削弱自己么?他若是合兵一路,我还觉得有点麻烦,分兵两路?他们这是在自取其亡也。”顾盼帐中,笑对诸将说道,“兵法的‘诡道’是一回事,实力又是一回事。实力不够还要用‘计’,这不是诡道,这是学兵法未成,只学到了皮毛。” 听了皇甫嵩所言,帐中诸人恍然,一人问道:“将军所言之‘精’c‘专’,指的便是实力么?” “不错,观古之战事,固有分兵以取胜者,然更多的还是依靠优势的兵力来击败敌人。楚汉相争,高祖皇帝败於彭城是因为项羽奇袭之计,而最终垓下一战,项羽自刎乌江,为何?当其时也,楚兵十万,汉兵六十万,堂堂之阵,项羽力不能敌。七国之乱,条侯与大将军率三十六将军进讨,遣奇兵断吴楚之粮道固为奇计,然最终之获胜依靠的却还是精兵追击。行兵打仗,正奇两道,正为根本,奇不过是辅助罢了。故此,东郡贼分兵两路出城,自以为得计,於我看来,却这是小儿伎俩罢了。” 皇甫嵩说着话,柱剑立起,面容一整,环顾众人,说道:“军令!” 诸人纷纷起身,行礼应道:“请将军令。”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8章 主力夜袭破濮阳 宜将剩勇追穷寇 皇甫嵩到了韦乡后,遣周澈c傅燮统兵六千,号称万人,击白马,自带主力近两万人,亦号称万人,留韦乡。卜己用李复之计,遣兵两路出城,一路两千人号称五千,徐行去韦乡,一路四千人号称三千,急援白马,试图以此来干扰皇甫嵩的判断。 但是,卜己却没料到,皇甫嵩根本就没把李复的计谋当回事儿,不但没当回事儿,还嘲笑说是“小儿伎俩”,在对麾下诸将讲述了一下“何为正奇”之后,当下於帅帐内传下军令:“今日,我便以正击奇,再以奇破城,让卜己小儿看看什么是正奇之道!” 众将轰然应诺,道:“是。”肃手听令。 皇甫嵩点了两个军候的名字:“你二人带本曲兵卒速去白马,一来,支援周度辽c傅司马,二来,告诉他两人:不管去援白马的东郡贼到底有多少人,五千也好,三千也罢,我不要求他俩求胜,但至少给我顶住两天。至迟后天,我必遣军援之。” 被点名的两个军候应诺,转身出帐,自归本营召集本曲兵马,前去白马。 帅帐内,皇甫嵩又点了两个校尉的名字:“你二人各带本部,我再拨给你们一千五百人,合计五千人,留在韦乡,多打旗号,装出主力尚在的样子。” 这两个校尉接令。其中一个迟疑了下,问道:“将军,你令我二人‘留在韦乡,多打旗号,装出主力尚在的样子’,此话何意也?难道将军你要。” 皇甫嵩笑道:“不错,我要带余下的主力急取濮阳!” “急取濮阳?”帐中诸将大惊,那个校尉急声说道,“将军,濮阳城坚,就算卜己真的派了两路八千人出城,城中至少还有万余人。我军现在韦乡的兵马不到两万人,将军先遣两曲去白马,又留下五千人守韦乡,那么能带走的最多只有万人,以万人取濮阳,恐怕难以猝克!若不能猝克之,那么贼兵这两路出城的兵马必回返驰援濮阳,待到那时,将军将要腹背受敌!” 皇甫嵩大笑,说道:“有卿等在,我怎会腹背受敌?” “将军的意思是,来我韦乡的贼兵如果有意返程c援救濮阳的话,我等便带兵出营,从后击之?” “不止如此。今晚我就悄悄的带兵出营,抄小路奔去濮阳。来我韦乡的这路贼兵行军甚慢,计算路程,大概明早他们能抵达我韦乡营外。待他们至后,你们即分兵出战,务必要把他们缠住。” 听到此处,帐中诸将里有心思敏捷的,猜出了皇甫嵩的意图,又惊又喜,说道:“将军莫不是想?” “然也,周度辽在颍川两度用‘伪为贼之溃兵计’赚开了襄城c郏两县的城门,我等今不妨借用其计,亦用此来骗开濮阳的城门。” “只恐卜己不会上当。” 皇甫嵩一笑,说道:“卜己尽收精兵,聚於三地:濮阳c白马c韦乡,妄图成鼎足之势,以抗我王师,而周度辽入东郡,一战克复韦乡,现又与傅司马合兵击白马,白马一下,濮阳就等同孤城。卜己定早已心慌意乱,要不然,他也不会使出这‘小儿伎俩’,故弄玄虚,分兵两路出城。诸君请试想:先丢韦乡,白马又被围,濮阳城中又先后派了两路兵马出城,城中兵力短缺,他正心慌意乱,忽闻城外仓皇逃回一支自家的溃兵,会是何种反应?” 诸将齐声说道:“必开城门接纳。” “正是。所以说:只要你等留在韦乡的将士能把他遣出来我韦乡的贼兵牢牢困住,不放出一人逃走,我便可诈作贼之溃兵,骗开濮阳城门!” 诸将齐声说道:“诺!” 皇甫嵩派去支援周澈c傅燮的两个军候带本曲人马到了白马城外,入中军帐内见到周澈c傅燮,转述了皇甫嵩的将令。韦乡距白马较近,濮阳距白马较远。这两个军候率部到时,周澈c傅燮刚刚接到军报,说来援白马的东郡黄巾兵已经入了白马县界,距汉军兵营只有十里地了。 听完皇甫嵩的将领,周澈c傅燮对视一眼,傅燮蹙眉说道:“来援白马之贼兵号称三千,但据斥候远望观察,人数远不止三千,从其队列的长度来看,估计得有四千来人。外有四千来援之贼,内有五千白马之贼,我部只有六千人,若是硬打,恐怕会顾此失彼。” 顾此失彼的意思就是:如果全力对付来援的东郡黄巾,那么势必就将围不住白马城中的韩立部,如果全力来围白马,那么势必就将挡不住来援的黄巾兵。 桓玄低头沉思了会儿,抬起头,展眉而笑,说道:“皇甫将军这是想‘正奇兼用’啊。” 傅燮问道:“此话怎讲?” “皇甫将军现统兵近两万,而只派了两个曲来援我部,这说明什么?贼遣了两路人马出城,这说明他想带主力先全力歼灭贼之一路,然后再来歼灭这一路。故此,他与二君相约:令两位坚守两天,说他两天后必会遣军来援啊!” 荀攸点头说道:“卜己遣两路贼兵出城,一路号称五千,一路号称三千,从表面上看‘奇妙莫测’,不知其虚实,然究其根本,此计却只见有‘奇’,不见有‘正’。没有了‘正’,‘奇’就好比是无根之木,不堪一击。志才所言不错,皇甫将军必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想正奇兼用,以我部为正,挡住九千贼兵,以主力为奇,先用全力快速地歼灭另外一路贼兵。” 荀攸c桓玄虽然聪明多智,毕竟不是“神机妙算”,他们的这番猜测只猜中了一半,猜中了皇甫嵩的确是想“正奇兼用”,也猜中了皇甫嵩的确想以周澈c傅燮为“正”,让他俩暂时挡住这九千东郡黄巾,却没有猜到皇甫嵩根本就没想着去歼灭另一路黄巾兵,皇甫嵩真正的“奇”是想趁机骗开濮阳城门。 傅燮说道:“虽然如此,但我部只六千人,我只恐不能完成皇甫将军的将令啊!” 傅燮虽是皇甫嵩亲信,但论起硬仗却没有周澈打的多,说实话,仗打到现在,区区四千黄巾兵,他压根没放到眼里,笑道:“傅君不必心忧。皇甫将军与你我约:我等只需坚守两日,他便遣兵来援;我也愿与司马约:在这两天里,司马只管监视城中韩力就是,至於城外的来援贼兵,我只需千人就足能使其丧胆,不敢近我营垒半步!”说着话,伸出手,与傅燮击掌为约。 他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豪气,傅燮知他过往的战绩,倒也不觉得他口出狂言,反而甚是为之叹服,说道:“便如度辽约!” 就像皇甫嵩的分析,也如荀攸c桓玄的看法,卜己c李复的这条计策看似奇妙,实际上却只占了奇,缺少了正,没有了正的下场就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堪一击。 这天傍晚,来援白马的黄巾兵抵达白马城外,停驻在了汉兵营外五里的地方,不等他们扎寨,周澈选了精锐千人,亲带之出营急击。典韦c周仓c黄盖c陈到c江伟c方悦c何仪诸人奋勇争先。方悦带骑兵三次冲入黄巾兵的阵中,典韦c周仓连夺三面黄巾兵小帅的将旗。傅燮率余下数千汉兵列阵城下,严阵以待。韩力登城观战,从将暮至夜半,其间犹豫挣扎了好多次,最终不敢出城,眼睁睁看着周澈率部把来援的黄巾兵马冲杀了个七零八落。 酣战到夜半,在斩杀了近四五百的敌人后,周澈主动撤兵。经此一战,来援白马的黄巾兵胆气尽丧,虽尚拥众近四千,却连着退了五里地,连着两天不敢出击。 同一时间,皇甫嵩带主力万人悄悄出营,趁着夜色潜行到濮阳城外。 待夜深后,他从军中挑了数百早前的黄巾降卒,换上黄巾兵的衣服,於三更时装成溃兵的模样,也不打火把,抹黑仓皇奔到濮阳城外,大呼兵败开门。黄巾军的将校们大多出身农家,缺乏必要的军事素养,守门的小帅在看到城外这股自家溃兵的惨状后,大惊失色,甚至都没有去向卜己通报,当时就打开了城门。这城门打开的竟然如此容易,倒是出乎了皇甫嵩的意料。虽出乎了意料,不耽误他点兵遣将,马上以精卒为先,亲率大队在后,趁机冲入了城中。 城中刚派了两路兵马出去,完全没有防备,一夜混战,到天明的时候,汉兵已经控制了全城。计算战果,斩获万余人,只不过却没抓到卜己c李复,被他俩带了两三千人逃了出去。皇甫嵩只有万人,又是夜袭,事先没有把城池围住,那么多城门也不可能全部都能看牢,被逃走一些也是难免。不过,卜己c李复虽然逃走,但他们带走的只有几千人,已是不足为虑了。 皇甫嵩没有急着追击卜己,只派了两千人尾追之,留三千人守濮阳,来不及休整,天一亮,就自带余下的五千余人转回韦乡,与留驻韦乡的五千汉兵合力,只用了半天就把刚到韦乡外的这一路东郡黄巾兵给全歼了,两路汉军合兵,共万人,复转去白马。白马城外的黄巾援兵已经获知了濮阳失陷的消息,军心大乱,进退失据,皇甫嵩率军到后,又与周澈合力,一战破之。三路合兵,万五千人围击白马。韩力投降。 想当时皇甫嵩初到东郡,卜己还打算持久战,想拖到皇甫嵩缺粮,让他自己撤军,殊未料到,皇甫嵩屯兵韦乡不动是不动,这一旦动起来却比周澈攻复韦乡还来的迅捷,前后只用了一天多就把濮阳c白马两城攻下,先后斩获近两万人。 韩力投降后,傅燮奉令率部入城暂驻c看管俘虏,周澈拜见皇甫嵩中军,一入皇甫嵩帐中,他即心服口服地拜倒:“澈少学兵法,自以为知兵,今见将军用兵,方知何为兵家!将军今取东郡一战,不动如山c侵略如火。以此山火焚其贼兵,即便贼有百万,又何忧耶?” 皇甫嵩抚须笑道:“汝南贼说:'汉军有虎豹,周c孙两先锋'。卿随我转战三郡,功常冠三军,今克定东郡,卿功又第一,先取韦乡,再克白马。卿何其谦也。”接着叫周澈起身,笑对他道,“来,皓粼,我给介绍一位东郡名士。” 皇甫嵩的榻畔坐了一人,年约六旬,须发皆白,老态龙钟。 皇甫嵩介绍说道:“这位便是燕县王公。”燕县是东郡最西边的一个县,临陈留郡,在白马县的西北边。相比汝南c颍川,东郡一则辖县少,二则文化底蕴也不如之,故此名士不多,有名的门阀士族也少,燕县王氏是其中一个。周澈心道:“燕县王公?”瞧这个老者六十来岁,心道,“王氏乃燕县冠族,其族中最出名的有两个人,一个叫王从,乃是王氏的家长,一个叫王环,乃是王从之子。观此老者年岁,必是王从无疑了。”当下行礼,说道,“小子周澈,拜见王公。” 这老者忙叫他起身,笑道:“我适才听将军说:周君从军征战,常为王师先发,攻伐战取,无往不克,今早已名震豫c兖两州。年纪轻轻就建立了如此的功勋,子曰:‘后生可畏’。”笑对皇甫嵩说道,“今见周君,乃惭愧我之老朽无能。”皇甫嵩微微一笑,叫周澈入席坐下。交谈几句,这老者果然便是燕县王从。 士族之中,有很多都是父子齐名c兄弟齐名的,比如颍川陈氏,陈寔与他的两个儿子陈纪c陈谌齐名州郡,号为“三君”,又比如荀攸族里,荀爽兄弟八人号为“八龙”。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一个是因为“知识的垄断”,士族大多世代传习儒学,父传子c子再传子,代代相传,称为“家学”,有这样一个优良的先天条件,就算是中人之资也能受到良好的教育,相比那些没有“家学”的寒士们自然就更容易出现人才,另一个则是因为“舆论的垄断”,花花轿子人抬人,士族之间彼此吹捧,你夸赞我家的子弟,我夸赞你家的子弟。两者结合,就出现了士族里多有父子c兄弟齐名的现象。 这个燕县王氏也是如此,王从与他的儿子王环并有名於郡中。王从年轻的时候也曾出仕,从郡吏做起,最高任过大县的令,当过千石的官,转任三县,后见升迁无望,便辞官归家,专心教子。他教子的成果很好,王环今年不到四十,已然青出於蓝,先是仗着其父的荫庇,二十多岁时出仕郡中,先为督邮,继被擢为郡功曹,接着又被任为郡上计掾,举孝廉,五年前进京“上计”,上计就是向朝中汇报当地的经济情况和财政收支基本情况,为国家编制财政预算提供依据,因为表现杰出,被留在朝中,拜为“郎”,一为郎官,身价便大不同,而在众多的郎官中,“孝廉郎”,也即由孝廉而被拜为郎的,更是其中的翘楚,打个比方就好比是后世的状元c探花郎,很快就出为大县之令,他也确实是个人才,在任上政绩显著,前年被擢为荆州一个小郡的太守,已是两千石的高官了。——通过进京上计而一跃龙门是两汉常见的事情,也算是一个升迁的正途,颍川上计吏郭图就一直希望能被朝中留用,只是可能他机会不到,虽然连着好几年进京上计了,却一直没有能被公府相中。 周澈来找皇甫嵩,不是专门来拍马屁,而是有事情的,和王从c皇甫嵩对谈了一会儿,王从看出他似心中有事,很识趣,笑道:“今濮阳c白马虽下,卜己仍未被擒显戮,我就不多打搅了。将军,周君,告辞了。”卜己起兵后,王从聚集了数百的族人c宾客c徒附,坚守自家在乡下的庄园坞壁,虽不足以建立功勋,但却也保住了王氏一族。周澈带汉兵入郡之当时,他就听说了,不过因为皇甫嵩当时还未到,所以他没有来,又在听说皇甫嵩带数万精兵至后,他马上带着自己的私兵,也就是那数百的族人宾客前来,本是想趁机立些功劳,不过却没料到皇甫嵩获胜的如此快捷,所以却是来晚了一步。对他的来意,皇甫嵩是清清楚楚,当下笑道:“王公既然来了,也不必急着走。公名重东郡,若是愿意,可且留在军中,待日后平定了东郡之后,还得借助公之名望安抚百姓啊。” 皇甫嵩如此善解人意,王从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痛快地答应了。 送王从出了帅帐,周澈与皇甫嵩转回帐中。周澈心道:“要说起来,皇甫嵩乃是将门出身,但他对士子们却实在是十分厚待啊!尤为难得的是,他如今贵为持节督帅,掌数万步骑,转战数郡,战无不胜,攻杀的黄巾兵数十万计,却仍然毫无跋扈骄横之色,在面对士族时仍是‘礼贤下士’,不但对名闻天下的士子c士族如此,甚至在只是有名於一郡的小士族面前也是如此,难得难得啊!” 皇甫嵩归入榻上,示意周澈也坐下,笑说道:“皓粼,连日鏖战,你部不曾得歇。数日前,你更亲带部卒与来援白马的黄巾贼激战至半夜,由酉至亥,连夺贼三面将旗,斩杀数百,使城中贼韩力不敢出城,使援贼数千人退兵五里。正是因为你与南容(傅燮)牵制住了白马城内城外的这近万贼兵,我才能从容取下濮阳。这些天,你辛苦了,我不是叫你在营里好好歇歇么??怎么却又跑来我这儿了?”他对周澈是越看越喜欢。 他最初重用周澈,一是因为周澈守住阳翟c迫使波才等空有十万兵马却只能龟缩颍川郡南,另一个则是因为周澈的出身,汝南周氏,又是四世三公袁家女婿。袁氏c周氏和燕县王氏可不一样。王氏只是一郡士族,袁氏c周氏乃是天下名族。他虽与周氏没多少交情,但周氏的子弟他肯定是要照顾的。不过慢慢的,他对周澈的喜爱却就与周澈的出身没多大的关系了,他更喜欢的周澈的勇敢c多谋与谦虚守礼,就像在围击西华时,他对身边诸人的感叹:“将来定边讨贼安汉室者,此子乎?”两汉数百年,边患不断,前汉是匈奴,本朝是羌人,要想安定边疆,不使百姓受害,必须有名将镇守不可,他对周澈的未来抱有很大的期待。 周澈跪坐席上,腰杆挺得笔直,手放在膝上,目光微微向下,落在皇甫嵩的胸上,恭谨地说道:“适才王公说‘今濮阳c白马虽下,卜己仍未被擒显戮’。督帅,澈正是为此而来。” 皇甫嵩说道:“噢?” 周澈说道:“卜己乃东郡黄巾渠帅,他一日不被擒,这东郡就一日不算平定。我拷问了一些俘虏里的小帅,卜己在多年前就拜入了张角门下,是张角的大弟子之一,在东郡颇有些名望,当日他造乱,登高一呼,从者数万。我等虽击克c歼灭了他的主力,却被他逃走了,若不及早把他抓住,一旦被他逃到河对岸去,恐怕会死灰复燃。” 皇甫嵩点了点头,笑道:“怎么?你是来请缨的么?” 周澈离席拜倒,说道:“澈请帅令,追击卜己。” 皇甫嵩说道:“自入东郡以来,你几乎无日不战,部卒难道不疲惫么?你还能再战?” 周澈说道:“‘宜将剩勇追穷寇’。澈部虽连战多日,却尚有剩勇,且将军连复濮阳c白马两县,歼灭东郡贼数万,眼看东郡克复在望,士气振奋。卜己所带不过数千人罢了,不需将军增兵,只澈之本部就足能将之击灭,最多三天,澈定能把他擒获,带到将军帐中。”这若是孙坚请战,必是慷慨激昂,而周澈却是语调平缓,相比平时,只是多了几分坚定。这几分坚定,也可以看做是他的自信。 皇甫嵩心道:“真周家潜龙!”说道,“好!你既有这等信心,我岂能不成全?” 周澈说是不需增兵,皇甫嵩却也不能真的一个兵马都不给他,当下拨了五千三河骑士与之,与他本部合兵,共近九千步骑。在营中又休整了一夜,次日一早,周澈带部出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9章 奋力直追终拦截 擒获降将不归顺 皇甫嵩夜取濮阳,卜己c李复带着两千多人仓皇出逃,濮阳北边数里外便是黄河,他们没有准备,是仓皇夜遁,没有船只渡河,因而便沿河向东北走赶到了黄河边,从城破到现在,一天一夜了,他与李复逃出城后,因为惧怕被汉兵追上,根本就没有休息过,逃到这里,他骑的有马,倒是还能坚持,可部众们多是步卒,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在在此暂歇。一天一夜没合眼,没吃饭,黄巾兵卒们早就疲惫不堪,又饿又困,许多人倒下来就睡着了。卜己却毫无睡意,他一边令人去点算人头,一边与李复驱马到了黄河岸边。 黄河滔滔,滚滚东去。卜己与李复两骑立在河边堤上,远望高天宽河,水气扑面弥漫,河水汹涌奔流之音如滚滚的雷声,只见河水奔腾如龙,浩浩荡荡,日夜不息,不见其首,不知从何处来,亦不见其尾,不知往何处去,顿觉人之渺小。 自古以来,黄河常有水患,只东郡一地在两汉期间就发生过多次的水患。前汉武帝元光三年,“河水决濮阳,泛郡十六,发卒十万救决河”,武帝因令臣吏治河,先用汲黯c郑当时,未能成功,又用汲仁c郭昌,费时多年方才功成,但也只保住了八十多年未曾再有黄河水患而已。成帝建始四年,河又决,决馆陶及东郡金堤,洪水“泛溢兖c豫,入平原c千乘c济南,凡灌四郡三十二县,水居地十五万余顷,深者三丈,坏败官亭室庐且四万所”。又到本朝明帝年间,明帝用乐浪郡(今朝鲜平壤西)人王景治河,发卒数十万,用时一年,耗钱百余亿,修堤千余里,这才算是治住了黄河之水患,从此之后直到三国很少再有黄河决堤的情况出现了。王景所筑之堤非常坚固。堤岸沿用了过去的名字,仍旧名为“金堤”,取“固若金汤”之意,尽是用大石筑成。 卜己向左右望去,只见这河水苍茫不见首尾,又向对面的堤岸望去,因为相距太远,看不清楚,只见那迤逦绵延的堤岸亦不见前后,与南边的这道堤岸夹河对峙,仿佛两道坚固的栅栏,把这如虬龙的河水牢牢地困在了其中。他望之良久,心潮起伏不定。 李复和卜己都是本郡人,对这条黄河早就看惯的了,他年纪轻,又是轻侠出身,并非太平道的信徒,不了解卜己此时的心态,他满心中只充满着战败的沮丧和惶恐,见卜己久久不言声,他以为卜己是在发愁粮秣和在想渡河的办法,——他们这两千多人夜遁逃走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带什么辎重,兵卒基本没有带粮食。 李复顿了顿说道:“卜帅,再顺河往前数十里便是东阿,吾等虽然兵败,尚有数千之众,待至东阿城下,一拥而上,定能克城。我闻东阿城中多谷米。有了谷米,再搜集些船只,吾等便可渡河北上。卜帅在郡北诸县留的各有兵马,召集一处,可得四五千人。有了这四五千人,又有粮秣,或不足与皇甫嵩再战,但西去冀州,或东去济北等郡国却是足可以了!” 他说“待至东阿城下,一拥而上,定能克城”,之所以这么说,却是因为东阿并不在东郡黄巾的手中。东郡共有十五城,这十五座县城泰半都被东郡黄巾占据了,只有寥寥两三城没被他们占据,东阿是其中一个。 东阿得以保全,全是因一人之功。此人便是东阿县人程立,字仲德。即程昱。 卜己振臂一呼,东郡各县响应,东阿县丞王度是太平道信众,亦聚众造反,东阿令逾城逃走,县中吏民负老幼也纷纷出逃。王度在烧了仓库后,发现县中几乎没什么人了,认为空城难守,因带着造反的黄巾信徒们出了城,停驻城外,等待卜己。程昱便趁机说动县中大姓薛氏,两下合力,用计夺回了东阿县城,并击败了返回来试图再夺城池的王度。东阿由此得全。李复倒是也听过程昱之名,知此人高八尺余,美须髯,是东阿的一个名人,不过却没把他放在眼里。 卜己顾望黄河,心中怅然,举鞭遥指对岸的河堤,说道:“河从天上来,奔腾如龙,却奈何被此金堤困锁,不得遂志!”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李复,说道,“大贤良师说:‘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当我等起兵之初,无往不克,席卷天下,现在却为何屡战屡败?先丢了颍川,又丢了汝南,我亦未能保住东郡。这却是为什么呢?” 李复呆了一呆,心道:“卜帅莫不是想治我的罪么?”卜己之落败,究其根本,却是因李复所献之计。正是因为李复献了一个“分兵出城之计”,这才使得皇甫嵩有机可趁,将他们各个击破,一鼓作气,收复了濮阳c白马。他心中忐忑,偷觑卜己面色,却见卜己眉头紧蹙,神色低沉,满腹心事的样子。他想道:“看着又不像是要治我的罪?”略微松了口气,说道,“皇甫嵩一时侥幸,卜帅何必忧虑?卜帅不是常对我等说:大贤良师统兵百万,龙踞冀州,不日就将南下直取洛阳了么?我等虽暂时落败,但只要打下东阿就可投奔大贤良师去了!待到那时,有神兵相助,小小的皇甫嵩算得甚么?” 卜己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是想不通。” “想不通甚么?” “我等黔首日夜辛劳,不得一餐之饱,无立锥之地,而那些豪族大姓却世代富贵,锦衣玉食,驱使我等如犬马。这‘苍天’既然如此不公,我等自就应该把它打破!大贤良师也说了‘黄天当立’。颍川c汝南起兵之初皆有十万之众,我郡人少,也有数万,皇甫嵩只有几万人,却怎么就连战连胜?我等怎么就连战连败?难道说是这苍天的气候还未尽么?,不,苍天的气候肯定是尽了!大贤良师不会说错的。可却又为何?” 卜己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他只知道这苍天很不公,他只知道大贤良师的话不会错,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波才c彭脱接连战败身死,他今也大败而逃。坚信的东西与残酷的现实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使得他有些语无伦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他望着这黄河滚滚去,如虬龙之势,却被迫锁在堤岸之间。他又望向天空,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沉默无声。恍惚间,这天空仿佛是汉室的化身,这黄河是他们太平道的化身,而这堤岸自就是皇甫嵩所带之汉兵了。 天压大地,虬龙困锁,不得翻腾转身。这天,这龙,这堤。他忽想长啸,只觉胸腹中有一股气,似是不甘,又似是不平,又好像是愤怒,又似乎是狂躁,而最终,他仰望着这无边无垠的天空,在这压抑沉重的天空下,这股气却变成了无力。他奋力抽出佩剑,想要指向天空,这剑却似有千钧之重,最终徒然地松开了手,利剑落到马下。他从马上滚落,跪在河边,向着西方的冀州方向,抢地叩头,痛声大哭,高叫道:“大贤良师,大贤良师!” 卜己的失声痛哭吓了李复一跳。卜己复杂的心路,李复完全不知。他瞧着跪在地上的卜己,心道:“便算是战败,大丈夫又岂能落泪痛哭?”他是轻侠出身,讲究的是尚气轻死,死则死矣,面子却是绝不能丢的,顿时有些看不起卜己,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下马,去扶卜己。 卜己向冀州而跪,恸哭高叫。数万跟随他的东郡子弟亡在战场之上,数万不甘心世代被奴役的东郡黄巾信徒死在汉兵的刀下。数十万想要反抗苍天不公的子弟们c信众们的鲜血染红了颍川c汝南c东郡的土地。他们的冤魂不散,此时此刻,东郡的c汝南的c颍川的,数十万个不甘死去的冤魂好像都盘绕在他的头顶。这苍天或许气数仍未尽,这“太平世界”或许现在还来不了,但,“我们早晚能建起黄天,我们能早晚能立下太平”! 他本有建功立业之心,而现在却完全不再去想做一个开国功侯,他只想到了数十万战死疆场的黄巾信众,他只想到了数百万c数千万和他早前一样被富贵者奴役c驱使的黔首百姓。这黄天c这太平早晚要立!这次不行,下次!下次不行,再下次! 他坚定了心态,不再无力,不再迷茫,不再愤怒。没等李骧搀扶,他就跳起身来,弯腰捡起落在马下的利剑,小心地擦拭去沾在剑身上的泥土,将之插回剑鞘。 离开河边时,他又回望了这河c这堤和这天。凭什么富贵者代代居人上,凭什么劳动者代代居人下?凭什么他们五谷不分c四体不勤却能代代奢华靡费,作威作福,凭什么我们日夜劳作c冬夏不息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心道:“是的,大贤良师没有错。这苍天早晚要死,这黄天早晚要立!”他扬鞭打马,带着莫名其妙的李复离开了岸边。 随他逃出来的本有两千多兵卒,经过清点,现还跟着他的不到两千人,其余的近千人有的是走散了,有的是悄悄偷走了。从周近的乡亭里抢来了一些粮食,众人饱餐一顿,歇息了一个时辰,卜己带着他们直击东阿。次晨,抵达东阿城外,东阿城厚而高,程立多智,连攻两次不能克城。斥候来报:“周贼统步骑万人追击而来,现距我部不到二十里。” 前有坚城,后有追兵。为避免两线作战之不利,卜己离开东阿,退兵至东阿城西十余里外的仓亭。 说回周澈听了斥候的汇报后,对诸将说道:“卜己已走投无路。他逃出濮阳时带了两三千人,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不到,缺粮无船,前有大河,进退无路,此瓮中之鳖也,灭之不难,唯一可虑者:是需得避免他抛弃贼兵,带亲信心腹渡河北上。” 仓亭临黄河,在没有提早准备的情况下,一千多人是万难渡河的,但如果人数少点,百十人,随便掠些船只,渡河却是不难,所以需要防备卜己抛下部队北逃,当下周澈点派黄盖c典韦c方悦:“你三人带本部人马急行,现在就去仓亭,务必要占住渡口,把卜己困住。如果卜己果然渡河北遁,那么你们就也追过去,绝不能再放他逃掉。” 黄河从东郡横流而过,濮阳c白马c东阿等县在河南,其余诸县在河北,如果被卜己逃去河北,中间有黄河相隔,皇甫嵩数万军队想要过河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三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足够卜己召集他留在郡北诸县里的驻守部队,合在一起约有四五千人,如再裹挟些丁壮,聚拢万人也不是不可能的,聚拢万人,足可坚守一城,那么少说也还得再有一次攻城之战,虽然肯定是能攻下来的,可一来耽误了时间,二来汉兵也会出现无谓的伤亡,所以,为了避免这些情况,最好还是把卜己拦下,不让他渡河。方悦所部乃是骑兵,速度快,典韦c黄盖都是骁将,其部众也都是周澈麾下最精锐敢战的兵卒,所以派遣他们三人带部先行。 黄盖c典韦c方悦三部先锋合兵有千余步骑,或许不足以击败卜己,但占住渡口却应是绰绰有余了。不过结果却是出乎了周澈的意料,他带部缓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距仓亭尚有十余里之时,数骑从仓亭方向奔来,却是黄盖派来报讯的信使:“报,主公,我部大破贼兵!” 周澈闻言大喜,没想到黄盖c典韦c方悦三人只凭千余步骑就击败了卜己的近两千人马,不过细细想来,却也不足为奇,卜己部的人马乃是败兵,士气低落,先前打东阿,又连攻两次不克,兵卒疲惫,兼之缺粮,而黄盖三人所带之人马却为大胜之军,且又俱为周澈部的勇士,更重要的是还有方悦麾下的五百骑士,以此击之,大破卜己部也是正常。 周澈问道:“卜己可抓住了?”这信使说道:“被典君生擒了。”不用说,这必是典韦又身先士卒,於阵中生擒了卜己。 周澈喜笑颜开,笑对随行左右的荀攸c桓玄说道:“今卜己被抓,东郡算是平定了啊!” 荀攸c桓玄也很高兴,桓玄笑道:“恭喜你了,皓粼。生擒卜己,这可是大功一件。”卜己是东郡黄巾的渠帅,地位与颍川波才c汝南彭脱相当,虽然东郡黄巾不及颍川c汝南的黄巾兵多,可能把卜己生擒,确是当之无愧的一件大功。 周澈顿了顿说道令来报讯的这几个信使,“尔等不要停了,速去白马,将此讯报与皇甫将军知晓。”这几个信使接令,打马绕过行军的部队,径去白马报讯。 周澈扬起马鞭,指向前路,与左右诸将说道:“加快前行!”十几里地很快就到,黄盖c方悦c典韦迎接於道上。周澈下马,快步走上去,握了握黄盖的手,复又握了握方悦c典韦之手,笑道:“你们只有千余步骑,怎么击败的近两三千贼兵?”说着话,眼往他三人身后看去,在他三人身后,有两人被五花大绑,在数十个甲士的监押下跪在地上。 黄盖转身,指着这两人说道:“主公,这两人便是卜己和李复。” 周澈打眼细看,见这两人一个三十多岁,粗衣露髻,满面血污,腿臂负伤,此人正昂头怒视荀贞,另一个二十多岁,膀大腰圆,大概之前穿的铠甲被汉兵扒下来了,露着赤裸的上身,肌隆如虬,此时正伏在地上,老老实实地等候周澈发落。 周澈当下了然,心道:“这乡农模样之人必就是卜己。”问过黄盖之后,果然不错。 周澈认出卜己不是因为卜己的打扮。老实说,看到卜己这副打扮,他是吃了一惊的,黄巾军的渠帅c小帅见得多了,没有一个像卜己这般寒酸朴素c依旧保持着农人打扮,粗麻衣服不说,连帻巾都没裹,只扎了个发髻,扔到人堆里,谁也不会注意到。 就周澈之前所见的那些黄巾渠帅c小帅大多是玉带丝衣,便算是比较朴素的也皆是锦服亮铠,哪里有像卜己这样的?他之所以认出此人是卜己,却是因为卜己虽然被擒,怒目之下,却自有威势。 周澈本就同情黄巾军起义,今见到卜己这般打扮,顿时眼前一亮,心道:“较之那些起兵后就忘了本分,丝衣锦服c傅粉香囊的渠帅c小帅,这个卜己却是质朴。”不觉起了爱才之意。 周澈刚才问黄盖等是怎么破敌的,典韦在边儿上笑道:“贼虽两三千余,但不堪一击,我等率部到后,先分兵抢下了渡口,然后方君率骑兵分散两翼,我与黄君则率步卒疾击其中阵,只冲了一阵就把他们击溃了。破贼不足提,倒是这卜己与李复值得一说。” 周澈打量着卜己c李复,问道:“有何值得一说?” 方悦笑道:“这李复有些勇力,拿下他费了些功夫。还有这卜己,贼兵败后,他的亲兵们护着他拼死杀到岸边,他们早在河边备下了几艘船只,谁知这卜己却是不肯渡河北上,反复又杀将回来,因此被擒。” 周澈心道:“到了岸边却不渡河。咦,此人虽是个乡农,却有霸王之风。”饶有兴趣地问卜己,“你既逃到了岸边,为何不乘船渡走?” 卜己怒视周澈,骂道:“你就是周贼?今乃公兵败被擒,死不足惜,大贤良师早晚会为我等报仇!”方悦c典韦大怒,两人上前,方悦一脚把卜己踢翻,典韦抽出短剑,横在他的脖上,恶狠狠道:“好个贼子,败军之贼还敢如此嘴硬!”一手捏住他的嘴,迫其张开,另一手提剑对准他的口中,作势要往里刺。 周澈制止了他,大度地笑道:“他战败被擒,难免胸有怨气,便让他骂上两句,又能如何?反正也不会掉一块肉嘛。”吩咐典韦c方悦,“扶他起来。”待典韦c方悦将之扶起,再又问道:“你既逃到岸边,为何不肯北渡?是自知罪孽深重,故此无颜见郡北父老么?” 卜己不识字,不读书,不知“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典故,不过却也听懂了周澈的话,恨恨地吐了口唾沫,说道:“罪孽深重?罪孽深重的是尔等汉贼!杀我道众,与我太平为敌,迟早要遭天谴!无颜见郡北父老,我的确是无颜见郡北父老!” 周澈对他骂人的前半句毫不介意,只当没听见,问他后半句的意思:“为何无颜见?” 卜己说道:“从我起兵者大半是郡北我道子弟,我告诉他们这不公的苍天已死,我说黄天将立,而今却才杀尽了豺狼,又来了狐狸!我郡北父老何其苦!何其苦!”他双目含泪,仰望苍天,痛呼怆然,“天,天!若卜己一死能换来太平世界,卜己愿死,卜己愿死!”拼力挣扎,想要挣脱典韦c方悦,红着眼大骂周澈,“只可惜我数万东郡弟子战死疆场,只可惜我数十万东郡黔首又要遭鼠辈兵灾。竖子!便是乃公变身为鬼也绝不放过你!” 荀攸c桓玄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周澈站着没动,听了他的这番痛号诅咒,非但没有生气发怒,反而更起了爱才之心,不但更起了爱才之心,更有了些怜悯之意。这是个有理想c有志向的人,只可惜空有理想和志向却没有方向,没有找到实现他理想和志向的正确道路。 他向身后招了招手,叫站在后边的何仪上来,笑对卜己说道:“你可认得他?”卜己不认识何仪。周澈介绍说道:“此乃汝南何仪。”卜己骂道:“叛贼!”何仪面色一红,颇是羞愧。 周澈说道:“尔等作乱以来,所过之处,烧杀掳掠,十室五空,我转战三郡,沿途所见,道有死尸,野露白骨,良田无人耕种,麦苗尽被踏毁。你说苍天不公,所以你要立黄天,难道你的黄天就是这样的一个天么?难道你想给天下百姓的就是这样一个‘太平’么?” 周澈说的是事实,卜己也知道,他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却无从说起,毕竟他本性质朴,不是个狡辩无耻之人。 周澈说道:“所以我说尔等罪孽深重,何仪幡然醒悟,弃暗投明,你怎能说他是叛贼?”何仪听了周澈这话,腰杆挺了起来。他接着对卜己说道:“你刚才说你无颜见郡北父老,可见你是个知荣辱之人。既知荣辱,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愿降我么?” 卜己被强迫着跪趴在地上,手抓着泥土,奋力昂着头盯着周澈看了多时,说道:“愿降将军。” 周澈令方悦c典韦:“放开他。”亲自上前,欲扶他起身,卜己一跃跳起,猛地扑了过来! 这时,周澈离他只有一两步远,亏得久经沙场,反应敏捷,疾退了几步,方才闪避开来。黄盖从周澈的身后冲出,抬脚把卜己踹得趔趄后退,抽刀在手。周澈急忙叫道:“且慢!” 话说得却是晚了,杀死卜己的不是黄盖,而是典韦。在听到周澈的叫声后,黄盖已经收了手,只是拿刀指着卜己,典韦却是勃然大怒,跃步上前,抽剑在手,先是勒住卜己的脖子,接着把剑由后刺入卜己的腰中,刺入c拔出,刺入c拔出,眨眼间连刺了四五剑。卜己痛呼一声,下意识地反手去捂腰上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就浸透了他的麻衣,顺着腿流到地上,他只觉力气从身上渐渐消失,眼前发黑,站立不稳,典韦松开手,放任他跪倒在地,虽然跪倒了,神智已经模糊,他却仍然试图坚持着挺直腰杆,并睁大了眼,去寻找对面周澈的身影,但这都是无用功了,“轰然”一声,他栽倒在地。 “唉,唉。” 周澈看着卜己倒下,又为刚才后怕,又觉得可惜,走到卜己的尸体边儿上,蹲下来,想帮他把眼睛闭上,连抚了两下他的眼帘,却都没能成功,顺着他虽仍睁着却已失神的双眼,周澈仰脸向上望去,苍天无语,白云朵朵。“这是何必呢?”又低头看了会儿卜己的遗容,站起身,吩咐说道,“厚葬。” 若放在千余年后,卜己可能会成为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可能会实现他“耕者有其田”的理想,但在眼下这个时代,他却注定是一个悲剧。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0章 东阿狠人是程昱 隔岸名士有公台 典韦杀了卜己,是救主心切,周澈没有责备他,可周澈“厚葬”的命令,桓玄却表示反对,他说道:“皓粼,不能厚葬。” 周澈说道:“因为他是反贼么?!他虽是反贼,然视死如归,刚烈不屈,也算是一个烈士丈夫了,值得厚葬。” 荀攸说道:“话虽如此说,但是皓粼,郡北尚被贼兵占据,有卜己的人头在,对我军来说会更容易收复郡北的,而且你已派信使去给皇甫将军告捷,卜己乃是东郡贼渠帅,你不可能擅自厚葬啊。” 周澈同情黄巾军,同情卜己,故此从感情出发想要厚葬他,给他一个身后之荣,荀攸c桓玄对黄巾军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从利益出发劝阻他。周澈默然片刻,又低头看了卜己的遗容多时,说道:“荀c桓二君所言甚是,是我糊涂了。来人,取下他的首级,呈给皇甫将军。”不忍看卜己死后又被砍下脑袋,他转身就要离开,听见典韦问道:“主公,这李复怎么办?” “小人愿降!小人愿降!” 从周澈来后,李复就没怎么敢抬头,一直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这会儿见卜己被杀,横尸当场,他胆颤心惊,唯恐也被杀了,捣头如蒜,哀声求降。李复不是太平道信徒,是游侠出身,没有坚贞的信仰,在初被俘虏时,他倒也暗自下过决心:“死则死矣!绝不能丢我东郡男儿的脸面。”可真到死亡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的勇气不翼而飞了。毕竟,“好生恶死”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先前周澈有劝降卜己的举动,看起来不像个好杀之人。 周澈顿了顿脚,回头瞧了眼乞降求饶的李复,想起刚才黄盖说这李复有些勇力,兼之见他随行在卜己军中,想来必是东郡黄巾的一个头目,心道:“郡北尚有多县未下,若将此人杀了,恐会激起郡北黄巾的顽抗。”回过身来,问李复,说道,“你果然愿降?” “愿降,愿降!” “你在东郡黄巾里是何职位?” “小人本非黄巾信徒,是顿丘百姓,卜贼起兵,小人被裹挟入内,因至今日。卜己喜小人颇有勇力,用小人为贼小帅。” 一个黄巾小帅,不用禀告给皇甫嵩,周澈自己就能做主留用,当下说道:“你既不是黄巾信徒,又诚心悔改,那么倒是可以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对典韦说道,“老典,就把他补入你的陷阵曲里吧。”典韦应诺,李复叩头感谢。 方悦问道:“我等擒获了近千俘虏,这些俘虏怎么处置?” 周澈感叹卜己之死,对剩余的这些黄巾俘虏无心处置,说道:“选些精壮的补入部中,其余的送去给皇甫将军处置。”吩咐完,带着荀攸c桓玄c徐康等转回本部军中。 卜己已死,郡南的战事告一段落,下边该怎么打c该怎么收复郡北,得等皇甫嵩的将令,仓亭临着黄河,不是驻兵之所,留下了黄盖c方悦c典韦选拣c押送俘虏,周澈下令全军转向,先去东阿。行军不过两三里,前头有斥候来报:“有一支人马从东阿来。”东阿是东郡仅有的几个没有被黄巾军占据的县城,周澈心道:“此必是东阿令闻我击卜己,故遣众来助。”复又前行两里,见前头路上有数百青壮立在道边。 这些青壮里边穿铠甲的不多,大多布衣草鞋,用的兵器也五花八门,有汉军制式的环首刀c戈矛长戟,也有民间百姓用的刀剑。兵器虽然不一,但是这数百人的队列排得甚是整齐。在这支人马的最前边站了三个人。 周澈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中间之人。第一眼看到这个人,不是因为他站的位置,而是因为他的身高,这个人个子太高了,足有八尺余,粗略估计,差不多折合后世的一米九左右,黑衣高冠,腰上插剑,昂然站立。因为他的个子太高了,衬得立在他左右两边的那两个人如同孩童也似。 周澈挥手令部队停下,叫桓玄暂时代替他指挥,带着荀攸和亲卫催马过去。对面这三个人也徒步向前。 两下在官道上合拢,周澈下马,行礼问道:“敢问足下大名,可是东阿令遣来的么?” 中间那高个子之人回礼说道:“在下程立,正是奉吾县县君之令来助王师破贼,请教足下?” 此时双方站在一块儿,周澈才发现跟在程立左右的那两个人个子其实也不低,各约有七尺余,只是因为程立太高了,这才显得他俩矮小。周澈的身高不低,折合后世大约一米七六c七七这个样子,但仍需得仰视,才能看到程立的长相。先入眼中的是一部胡子,黑亮茂密,嘴不大,鼻很高,两眉如剑,双眼炯炯有神,观其相貌,约有三十来岁,正当壮年。 周澈心道:“程立,程立?”他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似乎是三国时期一个著名谋士的原名,但一下子想不起来,回答说道:“在下周澈,度辽将军也。”瞧了瞧程立腰中的佩剑,心道,“我听说这程立本是东阿名士,因为黄巾之乱,东阿县丞王度聚众造反,东阿令逃走,城中无主,他联合县中大户薛氏,夺复东阿,找到县令,遂共守城。此人乃是人杰。”绞尽脑汁,扒捡记忆,想要找到此人后来的改名。 程立“噢”了声,说道:“原来足下便是周潜龙!久仰君之威名,今天终得一见。”可能是惊诧周澈的年轻,上下打量了周澈几眼,然后给周澈介绍身边两人,这两人却都是姓薛,料来应是县中薛氏的子弟。 要说起来,这个程立的确如周澈的评价,是个“人杰”。王度作乱,县令逃走,程立和县中吏民最先也是出城奔逃,逃到县外的东山,后来因见王度无意守城,在烧毁了仓库c抢掠过后出到城外,在城西四五里处驻扎,便乃起意夺回县城,先说服了不舍得抛弃家业的大户薛氏,接着又用计欺骗不愿从他收复城池的吏民,因为畏惧王度兵乱,吏民不肯从他回城,他就对薛氏说:“愚民不可计事。”偷偷派遣了几个骑士在东山上举旗,大呼叫道:“贼已至”,然后带头下山往城里奔去,吏民惶恐惊乱之下,奔走随之,一举把县城收复。收复了县城后,他又找到县令,共同守城,打退了王度的进攻。 这整个过程看起来很简单,但要没有足够的洞察力和勇气,换个普通人,别说成功了,恐怕连为之都是不敢为之的。就不说别的,首先,王度的叛军就在城西几里外,程立可谓是在叛军的眼皮子底下夺回了东阿;其次,当时东郡遍地黄巾,在这样一个大的形势下,程立却毫不畏惧,不但不怕东郡黄巾的报复,而且牢牢地守住了县城。胆c智,缺一不可。 不但有胆,有智,从他对薛氏说的那句话:“愚民不可计事”,也可看出此人的刚傲,并从他用计欺骗百姓回城,也可看出此人狠辣的手段。百姓不是心甘情愿跟着他回城的,万一他失败了,那这些百姓可以说都是被他骗去送死的。 周澈说道:“程君与薛氏诸君夺回东阿,使东阿得以保全,保全了一县百姓,功莫大焉。皇甫将军亦知君名,曾对在下夸赞过君之胆勇智谋。足下今又率众来助王师,忠义可嘉。”程立望了望周澈后边的汉兵,八九千汉兵旌旗林立,战马嘶鸣,虽然是停驻站立,但自有凛冽的杀气扑面。他问道:“周君从仓亭来,那卜己定是已然被擒了?” “皇甫将军遣我追击卜己,幸不辱命。”周澈给程立介绍了荀攸。荀攸比周澈出名早,程立却是早已闻听过荀攸之名了。荀氏乃天下名族,程立言谈之间,非常客气。说了会儿话,程立说道:“道上非久谈之所,不知周君这是要往哪里去?” 周澈笑道:“皇甫将军令我歼灭卜己溃军后,便在此地等待听令。我正欲往东阿去。” 程立说道:“县中已备下了劳军的酒肉,周君,请。” 周澈传下军令,数千汉兵起行,程立等在前引路。他骑在马上,望着前边程立高大的身材,在一众青壮的簇拥之中,如鹤立鸡群,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此人后来改的名字:“程立c程立,可不就是程昱么?” 程昱,字仲德,本名程立,少时常梦上泰山,双手捧日,因后来被曹操改名为程昱。由他在前边引路,周澈等率部后从,傍晚时到了东阿城外。 东阿城墙高厚坚固,城外的田里有些光着上身的农人劳作,通往县门的路上时有带剑的行人来往。农人和行人大多是东阿的县民,见到王师来到,或立於田中观望,或闪避道边,见到程立后,这些人都恭敬地行礼,可以看得出来,程立在东阿的民望很高。 只是不知,这民望是他本来就有的,还是因他夺回并守住了东阿而得来的,当然,最大的可能性是两者兼有。周澈心道:“东郡沦陷大半,唯东阿等寥寥数城不失,待皇甫将军与我等平定了东郡后,这程立的名望定会再上一个台阶了。” 全郡多半沦陷,没有失陷的这几个县城基本是黄巾兵从头到尾就没打下过的,只有东阿是先丢失了后又被程立用计夺回,可谓是一枝独秀。程立本就是东郡名士,再经此一役,他的胆智谋略将会为更多的人知晓,其名望自然水涨船高了。 看着前头程立高大的背影,周澈叹道:“此即所谓时势造英雄是也。” 东阿令带着县中吏员在县外相迎,薛氏的家长薛房等也随从迎接。离城五里,周澈停下部队,令黄盖c典韦c江伟c何仪等指挥兵卒就地驻扎,带着荀攸c桓玄c徐康等并及侍卫亲兵继续前行,在县城外见到了东阿令与薛房等人。 东阿令年约四旬,单只观其外表,倒是轩轩然,个头不低,七尺余,印绶带剑,颔下蓄须,像是个昂藏丈夫,谁却能想到,这样一个相貌威武的人却竟在县丞王度作乱后仓皇逾墙走?薛房三十多岁,大腹便便,其貌不扬。 周澈一边和他俩见礼,一边心中想道:“这个东阿令却是运气好,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阴德,治下有程立这样一个人,要不然,只他遇乱而逃这一条,等到战后怕就难免会落个罪责处分,现在却是不但没有什么罪责了,反而更有了一份守土之功。” 也可能正是出於这个原因,东阿令对程立非常的礼敬,和周澈说十句话里倒是有八句话都在看程立的脸色。程立直称不肯随他回城县中的百姓为“愚民”,此时面对堂堂一县之令也只是保持了面子上的礼节,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对这个东阿令很是不屑,却是与薛房有说有笑。这也难怪,东阿令空有皮囊,没有才干,自是会被程立这样才高刚傲的人瞧不起。从见到程立起,到想起程立就是程昱,再到此时,周澈一直在暗暗观察他,把他一路上和现在的表现尽数看在眼里,心道:“一样米养百样人。这要是换了荀文若在此,对东阿令的态度定不会这样啊!”荀氏儒学传家,讲究的是上下有序c尊卑守礼,荀彧温润如玉,就算上官是个无用之人,他也不会表现出轻蔑之态。 在县门外说了会儿话,东阿令邀请周澈c荀攸等人入城。周澈婉拒了,笑道:“将军令我击灭波才残部后,便就在东阿县外暂驻,以候军令。这城我就不进了。”闻他此言,东阿令c程立c薛房都颇是惊讶,再三邀请,周澈执意不肯。 东阿令瞧了眼程立,程立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强求了。县君,县里不是早就备下了劳军的酒肉么?要不等会儿就直接送到营中吧!” 东阿令连声说道:“好,好。” 周澈一揖作别,自带着荀攸等转回驻营处。程立望着他远去,由衷赞道:“久闻皇甫公治军严明,军纪森严,果然不假!” 扎营於野外和住宿於县中肯定是不同的,野外的条件艰苦,县里的环境舒适,能做到至城不入的带兵将校可以说是实在不多。周澈c荀攸c桓玄等转回暂驻处,路上,桓玄然嘿然一笑。周澈问道:“桓君,缘何发笑?” 桓玄骑在马上,转头往县门处回望了眼,见东阿令c程立等已然归城,转回首,笑与周澈说道:“适才你与东阿令c程立c薛房交谈,东阿令唯唯诺诺,时刻看程立面色,这东阿县的县令倒不似东阿令,而竟是程立了!此人真是恃才而傲。” 周澈宽容地说道:“有才之士,大多如此。”话虽说得宽容,心中却是惋惜暗叹。在记起程立就是程昱时,他甚是惊喜,也起了招揽之意,但这一路走下来,在暗中细观了程立的言谈举止后,他却不得不暂且放下了这个念头。以程立的这份恃才而傲,只凭他一个区区的度辽将军,恐怕是万难将之招揽到自家门下的。 徐康“咦”了一声,指着道边,说道:“那是谁人?”众人转目观之,见前边一两里外,田地边儿上站了一个散发持杖的老妪,正在高叫些什么,田中劳作的农人们听到她的叫声,皆立起身上,很快丢掉手中的农具,纷纷聚拢过去。这老妪叫嚷了几声,转身往县门处行去,她所经过之处,路上的行人也都跟了上来,不多时,在她后边就聚集了数十人。一行人挤挤攘攘,从周澈等人的马边走过。在经过周澈等人时,这老妪昂首挺胸,目不旁顾,倒是那些农人和行人中有的匆匆行了个礼。周澈等勒住马头,回望他们远去。 荀攸蹙眉说道:“这老妪的打扮像是个巫祝,莫不是去祭祀什么的么?”亲兵原勤从马上跳下,抓住一个才从田中奔过来的人,把他带到周澈马前。周澈和颜悦色地问道:“适才那老妪是何人也?怎么她一叫之下,你们连农活儿都不做了?这却是干什么去?” 这人不知周澈的身份,但已知有汉兵来到,猜出周澈必是带兵的将校,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吾县有一石人,能治病c能去灾,号为‘贤士’,适才那位老妪姓翁,乃是‘贤士’的巫祝,此前黄巾贼乱,荼毒一方,如今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故此翁妪召我等前去祭拜。”周澈点了点头,示意原勤放他离去。 徐康很是不平,生气地说道:“什么‘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卜己明明是被周君打败的!”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每当天灾战乱之时,这淫祠往往便就兴盛。程仲德也是个有才干的人,却怎么放任县中的淫祠不管呢?” 所谓“淫祠”,就是不在国家祀典的祠庙,是民间百姓自发兴起的对某人或某物的祭祀。淫祠之有,渊源已久,“西门豹治邺”就是一个有名的官吏惩治淫祠的故事。淫祠最大的害处就是浪费民财,淫祠的主持者巫祝往往借此敛财,造成百姓困穷。淫祠分很多种,有的祭祀的是“物”,如东阿的这个石头人,有的祭祀的古人,如项羽,有的祭祀的是“恶鬼”,害怕某鬼作祟,故此祭之,有的祭祀的是清官,说起来,荀攸的荀氏的族人里也有被地方百姓祭祀的,便是荀淑,荀淑为当涂长,后出补郎陵侯相,死后,“二县皆为立祠”。 两汉巫风甚盛,淫祠几乎处处皆有。地方官员明知其危害,但迫於民意,又或者是害怕得罪神鬼,大多却不敢禁止,甚至有亲自祠庙的。本朝先帝信黄老道,因在延熹年间曾下诏“悉毁诸房祠”,但这个禁祠的旨意没有能得到很好的执行,到现在为止,只一个“景王祠”,只青州济南一地就有“六百余祠”。 其实颍阴c安成也有淫祠,周澈转战颍川c汝南两郡,来东郡时又路经陈留郡等地,行军过处,在这几个郡里也见过很多很多的淫祠。对此,他是早已见惯不怪。徐康兀自不忿刚才那个农人所言之“如今赖贤士之力,卜己兵败”,忿忿不平地对周澈说道:“周君出生入死,讨贼平乱,历经数郡之战,从周君出征的吾郡子弟至今已死伤数百,而彼等黔首却认为卜己之兵败是什么石头人的功劳!真是可恨可恶!周君,去把这淫祠给它毁了!” 周澈失笑,说道:“季业,何至于此!” 徐康跟着周澈征战中原,虽然是以文士属吏的身份,甚少亲上战场,但视野已然开阔,见多了杀伐之事,也不觉带了些杀气,他愤然说道:“君征战南北,破贼溃阵,数郡赖君以安,百余万百姓赖君以存,以君之功,莫说小小淫祠,便是天神鬼将也要辟易三分!君若不想亲自出面,康愿为君毁此淫祠,扬君威名。” 周澈笑道:“胡说!我有甚么功劳?平定数郡c安抚百姓,此皆皇甫将军之功也。季业,你不要乱讲,这话若是传出去,还不被人笑掉大牙么?”他生性谨慎,虽然此时身边都是自己人,但却也不肯让人觉得他骄横跋扈。徐康固请之,周澈正色说道:“淫祠固然害处极大,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今是度辽将军,又不是东阿县令,毁不毁淫祠,不该由我说。季业,你不要再说了。” 桓玄暗自点头,心道:“皓粼虽功冠三军而谨守本分,不骄不矜,若只看他现在的温文守礼,又有谁能想象得出他在战阵之上的勇武不可当呢?” 淫祠之事由来已久,在民间根深蒂固,遍布帝国全境处处皆有,实在劳民伤财,老实说,荀贞对此早就厌恶,只是正如他所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所以尽管深恶痛绝,眼下他却是管不了,也管不得的。 回到军中,黄盖等已指挥部卒搭建起了营地的雏形,最先建好的自然便是中军,周澈没有直接去中军,而是先在营中转了一圈,检查了一下筑营的进度与细节,吩咐黄盖等人,说道:“虽然我部在本地不会久留,但营区也要认真搭建,不得敷衍了事,外边的壕沟再挖得宽点c深点,栅墙搭得高点c坚固点,望楼等物也都要建起。”黄盖恭谨应命。 行军打仗决定成败的往往是细节,智谋超众之将少有,大部分的领军将校其实也都是中人之才,战场争锋,很多时候比拼的不是智勇,而是看谁犯的错少,所以周澈在细节方面很注意,不但自己注意,并且言传身教,叫自己麾下的这些将校也都注意。 视察完筑营的情况,周澈与荀攸c桓玄等转回中军。将帐里刚刚坐定,荀攸忽想起一事,又起身走到帐篷口,负手向西北边的大河望去,说道:“河对岸便是东武阳吧?” 周澈答道:“不错。” 荀攸点了点头,回到席上坐下,笑道:“这东武阳县有一名士,皓粼,你可曾听闻?” 周澈问道:“你说的是?” 荀攸笑道:“此人姓陈名宫,字公台,少与天下知名之士皆相连接,名闻於州郡,亦有名於海内。”他低头想了片刻,接着笑道,“大约四五年前,他曾来过吾郡,也曾来高阳里拜谒过我家的家长,我倒是适逢其会,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陈宫?”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对此人之名,周澈都有耳闻。前世不说,只说这一世,他听田丰讲过,说陈宫乃是东郡名士,性情刚直,在兖州颇有声名。 桓玄说道:“我听闻过此人之名,听说他少年早慧,年少时有过不少聪敏之举,因知名县中,后游学颍川c南阳c洛阳等地,与天下名士相交,遂名动州郡,乃至闻於海内。”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1章 分润军功潜规则 发干小儿是潘璋 听荀攸和桓玄说着话,周澈往帐外望了眼,帐外暮色深深,兵卒们持板筑营,劳作之声不绝於耳,周仓带着一曲兵卒正巡营警戒,时有持矛披甲之士从远处经过,有饭香飘入帐内,却是中军的伙夫已做好了饭。东阿离黄河约有十来里地,虽相距不近,但也不远,坐於帐中,只觉空气湿润。 荀攸收回目光,说道:“东武阳与东阿不同,早被黄巾贼攻下,凡被黄巾贼攻破之城必遭烧杀掳掠,吾等一路北上,颍川c南阳c陈留,多见被荼毒之家,黔被害,衣冠残破,也不知这陈宫逃没逃得过此劫?” 周澈心道:“他肯定逃过此劫了。” 东郡属兖州,颍川c汝南属豫州,三郡尽管相隔不远,但却是分属两州。自入兖州以来,周澈明显觉得“周氏子弟”这个名号远不及在颍川c汝南时好用了。汉人重故土,乡土观念很强,表现在政治上便是“视郡如国”,“视郡守如君”,表现在士族的身上就是不同州c不同郡的士子往往会结成一个“地域集团”,互相联姻c互相提携,同时为了争名求胜,又常会与别的“地域集团”公讦论难,乐此不疲。 就别说豫州c兖州这两个不同的州了,便是颍川c汝南这两个相邻的郡,在面对阉宦时,两郡的名士固然团结一致,但在内部却也是“论争”多有的。许多年后,孔融就代表汝南士子与陈群起过一场争论,孔融为此还专门写了一篇《汝颍优劣论》,夸赞汝南士子,贬低颍川士子,孔融并与荀悦c荀祈等荀氏家族的成员争论过肉刑c圣人和孝等话题。孔融专与颍川士子为难,固是有存心与曹操作对的原因,但从中却也可以看出,不同地域的士子间确实存在竞争和一定的排外性。 故此,周氏子弟的名号在兖州不如在颍川c汝南好用也就不足为奇了。比如说周澈今天见到程立,这要把程立换成是汝南的士子,对周澈肯定是热情有加,而程立对周澈虽也很客气c礼敬,但就周澈的感觉来说却总觉得有点疏离。因此之故,此时他虽听荀攸提起了陈宫之名,也知道陈宫是个多谋之人,但心中却没多起多少涟漪,记起程立便是程昱时,他还生过一点招揽笼络之心,而此时却是根本就没这个心思了。 帐外亲兵进来,说道:“东阿令遣人送来了些酒肉,说是劳军的。” 虽然招揽不来程立,也没什么心思招揽陈宫,但既到贵地,却也得礼数做足,以免被人误会傲慢自大,故此周澈马上站起来,对荀攸c桓玄说道:“我等出去迎迎。”出帐迎上送酒肉之人,却是东阿县的主簿,周澈请他帮忙向东阿令c程立代转谢意,收下了酒肉。 在东阿县外停驻了三天,其间,程立又来过一次,与周澈c荀攸c桓玄坐谈了会儿。 周澈问起东武阳等黄河对岸诸县的情况,程立说道:“吾郡黄巾贼之主力悉在濮阳c白马,河对岸并无多少贼兵,拢共四五千贼兵,分布在八县之内,各县贼兵多者千许,少者只有三四百,今且又卜己授首,群贼无主,以将军九千之众,大胜之威,击之如击腐木,不需皇甫将军再遣兵马来,只周度辽一军便足以将此诸县尽数收复了。” 周澈麾下的诸人闻此,一个个都面露喜色。 黄河对岸有八个县,如能将这个八个县收复,这可都是军功。东郡共有十五城,八个县相当於半个郡,这份军功如果放在一人的身上,就算在朝中没有背景,也足能给他换个黑绶铜印带带,即使平摊到诸人的头上,加上诸人以前的军功,等到战后也足可以封官加爵。 只可惜现实总不如想象的美好。 三天后,看送俘虏和卜己级去白马的方悦部众归来,带回来了一道皇甫嵩的将令,这将令让韦强c典韦c庆锋诸人大为不满,却是皇甫嵩令周澈交还之前借给他的那三千三河骑兵,并令周澈协助北军的一个郎将的指挥,等这个郎将到后再西渡黄河,击东武阳c阳平,取发干,同时,皇甫嵩还派遣了另外两个将校分头渡河,攻取余下诸县。 庆锋带头,领着韦强c南凌c高家兄弟c铁氏伯仲等人来将帐里找周澈,第一句话就说:“主公,皇甫将军这分明是在抢功!卜己是被咱们击败的,凭什么让那北军的郎将和那两个什么什么将校渡河抢功?程立不是说了么?对岸诸县就没什么守贼!只我等一支人马就足以把它们悉数收复!皇甫将军不公!” 韦强跪拜在庆锋的后边,偷觑了眼周澈的表情,见周澈不动声色,当下偷偷捣了捣跪拜在他身边的高佳波。高佳波昂头嚷道:“老庆说得对!主公,皇甫将军这明显是偏心!我等自在汝颍从皇甫将军以来,历次鏖战,哪次不是打先锋?舞阳击波才,是咱们先破的波才的阵!西华击彭脱c刘辟,又是咱们先杀入的刘辟的大营!东郡击卜己,是咱们先打下的韦乡,又是咱们在白马浴血死战,困住了近万贼兵,皇甫将军这才能轻松收复濮阳。攻复濮阳,又是主公你主动请缨,马不停蹄追击卜己,日夜不息疾行百余里,激战仓亭,一举擒杀卜己!在我等出生入死的时候,那什么北军的中郎将和那两个什么什么将校又在做些什么?那会儿怎么不见皇甫将军派他们出战?我等蹈危履险,苦战连连,好不容易把卜己擒杀了,皇甫将军却遣那几个将校出击了?这不明显是在抢咱们的功么!我不服!” 南凌c高凯平跟着大叫:“我也不服!” 苏氏兄弟比较稳重,没跟着南凌和高氏兄弟叫嚷,但也都是一脸的不服气。 周澈一一看过他们,却谁也没搭理,而是点名韦强,说道:“阿强,你也不服么?”周澈对自家麾下的这些故人旧部了如指掌,非常熟悉他们的脾气性格,庆锋性直,藏不住话,高家兄弟和南凌脾气暴躁,铁氏兄弟虽然性较稳重,但在东乡c安成这帮人里他俩的威望并不出众,能纠结起这么多周澈的故人c旧部来叫嚷不服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姜枫个韦强。姜枫现在在安成护卫家眷,那么这样做的只能是韦强了。所以,周澈谁也不问,直接就问韦强。 韦强俯在地,说道:“主公,我不是不服,只是不忍看我等兄弟拼死拼活杀出来的功劳被别人夺走。” “那依你的意思,我等该怎么办?” 韦强悄抬起了点头,瞄了周澈两眼,见他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壮起胆子,说道:“以我的愚见,不如趁那个北军的郎将还没有到,咱们抢先渡河,先把东武阳c阳平等县打下!” 周澈转脸瞧了眼荀攸和桓玄,笑道:“公达c楚虚,你们说,这得有多大的仇才会想着置我于死地啊?” 韦强等茫然不解,但却也听出了周澈这话不是什么好话,韦强问道:“君此话何意?” 周澈霍然起身,翻然变色,说道:“军法:不从令者斩。皇甫将军将令已下,你等却撺掇我违令,韦建博,你这不是想要置我入死地么?” 韦强惶恐大惊,叩头不已,连连叫道:“主公,小人绝无此意,小人绝无此意!” 其余请战等人亦惊惶叩,表示自己并没有这个意思。 “你们若无此意,又为何撺掇我违反军令?” “吾等” “我知道你们是不忿失去战功,但却要知:行伍征战里最大的不是战功,而是军令。今日你等撺掇我违反将令,便不说下场后果,只说如果我带头违反皇甫将军的军令,你们日后会怎么样?” 韦强c庆锋等不解周澈之意。 桓玄替周澈解释,拍案斥道:“今日你等撺掇主公违逆皇甫将军的军令,主公若从之,那么日后你们的部众是不是也可以撺掇你等违逆主公之军令?” 带兵之将最忌讳的就是部众不听从指挥。韦强c庆锋等也带兵了一段日子了,听得桓玄此言,明白了周澈的意思后,比刚才更加的惶恐起来,众人齐齐叩,叫道:“吾等绝不敢违逆主公军令!部众里若有人敢撺掇小人等违逆主公军令的,小人等必斩之,将其级呈给主公。” “那么按你们的这个处置办法,我是不是也该斩了尔等,送尔等之级给皇甫将军呢?” 韦强c庆锋等早没有了初入帐中时的不满情绪,一个个惶恐害怕。周澈治军有两个特点,平时厚待将士,爱兵如子,但一旦严厉起来却是铁面无情。周澈熟视他们良久,说道:“念尔等这是初犯,便暂留下尔等的级不取,若有下次,定斩不饶!” “谢主公开恩!”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伯涛c季业,依照军法,该如何处置他们?” 周涌c徐康两人现在代掌军法,同时兼职周澈的文书。周涌恭敬答道:“依律当斩,不过如主公适才所言,念彼等初犯,可改鞭笞之刑。” “即将渡河攻战,这鞭笞之刑且先寄下,待战后由你亲自来监视行刑!” 周涌应诺。 “下去吧!” 韦强c庆锋等跪伏地上,膝行倒退出帐,出了帐篷,彼此对视,额头上都汗涔涔的,却是皆被周澈吓出了一身冷汗。听得周澈在帐中说道:“伯涛,派人去把公覆c元福c典韦c叔至c何仪诸人请来,今晚我和他们一块儿吃饭。”周澈麾下有头有脸的诸人里,却是只有黄盖c周仓c典韦c陈到c何仪五人今日没来,很显然,周澈请他们晚上吃饭意在褒奖。 庆锋大悔,瞪了韦强一眼,说道:“下次再也不听你的了!”从地上爬起来,转身离去。 韦强苦笑一声,心道:“唉,只顾着想夺回本属我等的功劳,却怎么忘了主公当年在横路别院说的话?” 周澈当年初建东乡别院,对姜枫c南凌c韦强等这些轻侠c门客说过一句话:“不违吾法,则来日若能建立功业,保尔等富贵;若违吾法,莫怪我无情。” 帐中,听着韦强c庆锋等人相继离开,周澈摇了摇头,说道:“这些骄兵悍将,三天不收拾就要给我惹麻烦,现在连皇甫将军的将令也敢试图违背了!” 话虽如此说,周澈对此其实还是颇为满意的,违反皇甫嵩的将令当然不对,得严厉训斥,但由此却可看出,韦强等人对汉兵并无多大的归属感,换而言之,也就是说,他们从内心深处就认为他们是周仓的私兵,要不然,他们绝不会来鼓动周澈违抗皇甫嵩的。 而至於皇甫嵩遣人“抢功”之举,周澈对此倒是没什么不满。一来,皇甫嵩对他很提携,让他放手打战,没有在一旁指手画脚,周澈是个知恩之人,对皇甫嵩的这份提携厚待之恩,他铭记心中;二来,他也理解皇甫嵩,皇甫嵩麾下将校云集,这些将校各有来头,该给他们些功劳的时候也要给的一一这是官场潜规则! 等了两天,皇甫嵩派来指挥周澈部的那个北军郎将来到。他随行只带了五百三河骑士,周澈把皇甫嵩借给自己的三千步骑转交给这个校尉,并恭谨地带本部听命於其帐下。 这个郎将知周澈自从征以来战功赫赫,倒是没有以所谓自己是“朝廷禁军”的态度视之,颇为敬重,甘为副将。全军离开东阿,渡河西进,先击东武阳,果如程立所言,一战而下。这个郎将也知皇甫嵩给他这个差事,实际上就是送功劳给他的,因为皇甫嵩还派了另外两路人马,故此为了争功,没有在东武阳多停。 周澈随军而行,自也就没有时间去查访陈宫。东武阳和阳平离得很近,只有几里地,阳平的黄巾兵闻风而逃,散藏於田野,这个中郎将没空去剿灭逃跑的黄巾兵卒,进至阳平,分了些人马暂且留守后继续前进,向西北三四十里是发干县。 发干和阳平一样,城中的黄巾兵卒闻风散逃,汉兵抵达时,城中已没一个敌人。这个中郎将为了抢功,至城不入,简单地和迎接汉兵的城中父老c士子交谈了几句,便即率军绕城而过。县中的百姓扶老携幼c观者如堵,望着汉兵威武的行进,许多百姓敬畏地跪拜道边。 人群中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看到周澈披甲带剑,胯下踏雪乌骓,在一群虎狼之士的簇拥下英姿飒爽,不觉握紧了拳头,显出羡慕的神色,喃喃地说道:“英雄当如是!” 这名少年姓潘名璋,乃是发干本地人氏,只见他蓬头垢面,下边只穿了条犊鼻短裤,上身胡乱裹了件麻衣,露在外面的胳臂和手上甚是污脏,观其衣着打扮,可知其出身贫寒,挤在人群里,因为个矮,需得翘足伸头方能看到正在行进的汉军。 他先是看了带队的那个北军郎将,但这个朗将年纪似乎有四五十岁,兼之大腹便便,骑在马上毫无英武之姿,完全与周澈不能比。周澈才三十余岁,年轻,并且常年征战,坚持练武,身匀称,甲衣穿在身上非常合体,披甲带刀,配上胯下这匹神骏异常的踏雪乌骓,端得英气逼人,再加上荀攸c桓玄c周涌c黄盖等一干文人猛士前呼后拥,也难怪让他艳羡不已。潘璋虽不知前汉的勇将樊哙曾过一句话:“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亦不知后世有个名将也曾过一句类似的话,“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但这近万汉兵威武的军姿和周澈飒爽的英姿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英雄当如是,英雄当如是。” 对潘璋的喃喃自语,周澈并不知道,他也不知此时围观汉兵的百姓人群里居然会有一个在原本的历史中曾激斗过张辽c擒获过关羽c抗击过刘备c大战过夏侯尚的曰后之“江表虎臣”。 周澈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平定东郡后,还要多久才会去冀州。 皇甫嵩总共派遣了三支人马渡河击东郡郡北诸县,在周澈这一路凯歌连奏之时,其余两路人马亦进击甚快,军报上:顿丘c卫国诸县已被另外两路人马攻取。这三个县都在发干的南边,加上阳平c东武阳c发干,现在未下的郡北诸县只有乐平c聊城c博平几地了。 东郡郡北的黄巾守卒本不多,又多是老弱,卜己一死,这些守卒皆无斗志,从东武阳c发干等县的情况可看出:平定东郡全郡指日可待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皇甫嵩接下来会奉旨转战冀州,与张角兄弟决战。 张角兄弟一败,这“黄巾之乱”算初平了。对汉帝国来,“黄巾之乱”固为大害,然而对周澈来说,“黄巾之乱”却是机会,从他穿越这个时代开始他在为“黄巾之乱”做准备,尤其是近十余年,亭长c蔷夫乡长c司刑巡察c度辽将军,一步步走过来,总算有了些人马班底,不仅足以保命,而且在黄巾乱后建立了不的功勋,正如前文所言,随着功勋的建立,他渐渐起了野心,可眼看东郡已被平定,豫c兖两州已将要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剩下的只有冀州了,可他虽然对皇甫嵩分功之举他表示理解,亦无怨言,可对眼下度辽将军这个职位却很不满意。 比如徐康以他的功劳足能被拜为一郡太守,他对此不敢奢望,可至少等战争结束的时候弄一个千石的别部司马当当吧?佐军司马六百石,六百石,位列下大夫,是高级官吏的底层,以这个军职转换为民职,起步太低,千石差不多了。若能为一个千石的别部司马,那么转为民职,可入朝为郎,可地方大县为千石之令。如能被拜为郎,在朝中镀镀金,疏通疏通关系,外放出去能任一郡太守,即使不能为郎,当个千石之令,干上几年,只要政绩突出,再个后台,那么也足能够升迁为一郡太守。 就是说周澈必须掌握一地,还是名正言顺的那种,虽然现在掌握了并北,但是那里不适合发展,只有当上了太守或州牧,才能登上几年后“诸侯讨董”的舞台。越是对未来知道的多,周澈越有时不我待的迫切之感。 他策马而行,脸上保持着谦和的笑容,回应发干百姓们的迎接c围观,——后世有句话:“长征是播种机,是宣传队”,这次讨击黄巾又何尝不是呢?因为各地士族分属不同之地域集团的关系,周氏在兖州不及在豫州的名望,周澈自发现这个问题之后决定把这次讨击黄巾变成宣扬自己名声的良机,故此,所过之地,他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拿出来,像在东阿时,程立对他虽客气但却疏离,即使如此,他仍温文谦和。 这个温文谦和不止是对士族,也是对百姓。 他一边谦和微笑,一边琢磨着自家的宦场前途,心道:“我要想再升一升弄个州牧c刺史,至少得等平定冀州,击败张角,这还得是在我又建立下了足够大的功勋,不给我升职朝中说不过去的情况下。” 他举目往前望去,前边汉兵迤逦,道路漫漫,他心道:“‘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一步步走过来c走现在不容易,东郡虽然将定,虽然立下了不少功劳,却万不可懈怠啊!” 事业初建的时候最是艰难,曹操c刘备c孙坚在草创基业之时谁不是出生入死,屡遭险难?曹操击董,若非曹洪让马,险死在乱军之中。刘备从击张纯,遇贼於野,身负重创,要非装死,也活不成。孙坚更不用了,好轻身犯险,汝南一战他在西华城外受了重创,险些战死身亡。遍观英雄之初起也,皆多磨难,此时需要看其意志,观其天运,然后方才有成。比起这三位,周澈算是幸运的了,至少从起兵至今他还没有遇过太大的危险。 乐平离发干不远,十来里地,在又收复了乐平后,遵从皇甫嵩的军令,周澈这支人马暂时停驻,等其余两路兵马来,三路合击,先取聊城,再下博平。从皇甫嵩分遣三路渡河始,收复东郡郡北诸县只用了八天。三路人马屯驻博平,等待皇甫嵩来。 皇甫嵩接东郡全郡平定的捷报,当天率部离开白马,渡河北上,三天后达博平。 全军会师。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2章 张让作死来索贿 建功立业往冀州 皇甫嵩在动身前,已写好了捷报,叙了诸将之功,派人快马露布送去京师,到了博平,他召集诸将,设宴为他们庆功。宴后,他单独留下了周澈,笑道:“皓粼,真是辛苦你了,我听何校尉了,你两人这一路配合默契,他对你赞不绝口啊。”“何校尉”即是那个北军的郎将。 周澈谦虚地道:“何君谬赞了,这是澈的本分。” 皇甫嵩把周澈单独留下,是因为自知遣派三路人马渡河有分周澈功劳的嫌疑,周澈虽一向谦虚恭谨,但毕竟年轻,年轻人难免年轻气盛,他担忧周澈会对此不满,别叫因此做下什么错事了。他很看好周澈,所以不想因为这点事儿导致周澈日后犯错,此时见周澈态度良好,所之话不像是假话,心中欣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笑道:“哎,岁月不饶人啊,想当年老夫年轻之时,一人可独饮五石,今日宴上只不过稍微多喝了两樽,这会儿头有点发蒙昏沉。”往帐外望了眼,天色尚早,他示意周澈近前,一手扶住周澈,一手按住案几,撑身站起,道,“你陪我出去走走。” 周澈应道:“是。”见皇甫嵩脸露倦意,心道,“刚才酒宴上他并没有喝太多,与其是酒后头沉,不是是身心疲惫。”皇甫嵩率数万步骑,出平黄巾,压力很大,特别是在冀州c南阳的战事都不利於汉兵的情形下,可以,他一个人肩挑了整个大汉的安危。 周澈扶着皇甫嵩走了两步。快帐篷口时,皇甫嵩把手抽回,整了下衣冠,再按住佩剑,挺直腰杆,这才走出了帐篷。他是一军之主,没有外人时可以显显疲惫之态,但在兵卒面前却要保持威严。他一走出帐篷,帐外的兵卒皆行军礼。 皇甫嵩仰脸望了望立在帅帐前的中军将旗,蓝天白云,将旗飘展。他收回目光,笑着对行礼的兵卒们挥了挥手,道:“都免礼吧。”对从在身后的周澈道,“咱们去望楼上看看。”周澈应诺,陪着他来中军望楼,两人登上。望楼高数丈,登临其中,居高临下,顾盼左右,视野顿时开阔。清风徐徐,远处博平城墙高耸,四面田野麦绿。 皇甫嵩观望多时,道:“这大好河山。” “是。” “皓粼,卿家汝南冠族,天下名门,卿应知这天下之势。” “督帅说的是?” 皇甫嵩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笑,道:“我在白马的时候,京城来了一位客人。” “客人?” “是张常侍的门客。” 张常侍,即是张让了。周澈心头一沉,心道:“张让的门客?莫不是有什么蹊跷?”口中应道:“噢?”问道,“张常侍为何遣门客来见将军?可是圣上有密旨么?” “圣上没有密旨,张常侍倒是有封密信。” 周澈问道:“什么密信?” “张常侍向我索钱五千万。” 周澈呆了一呆,道:“索钱五千万?” “张常侍信中:知我讨贼所获甚多,故求私钱五千万。” “这,这” 皇甫嵩带兵在外,为汉室“讨贼”,张让却派人来索贿,这未免也太令人惊讶c气愤了,要知在几个月前,王允才刚揭发了张让与黄巾有书信来往。张让当时又是向天子求饶,又是自请处分,没想那边才把天子糊弄过去,这边又明目张胆地向皇甫嵩索贿。 周澈心道:“这是白痴呢?还是作死呢?五千万”这种举动c作为不明显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值么?也难怪后来袁绍把宫里的宦者杀了个干干净净。 他从吃惊里回过神来,道:“督帅浴血击贼,张常侍却开言索贿,误国者皆此辈也,实在可恨。”这时望楼上没有别人,只有皇甫嵩和周澈两个,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是出了名的心向党人,皇甫嵩对党人c士族也是十分厚待,故此周澈可以坦言无忌,不必隐藏心中想法。 皇甫嵩道:“此辈阉宦,天下皆知其恶,而天子宽仁念旧,却始终不忍弃之。皓粼!黄巾虽势大,疥癣之疾,这乱政的宦者才是我大汉的沉疴痼疾啊!张c赵诸宦一日不除,我大汉一日不得安宁。算平定了黄巾之乱,日后怕也会又有别的变乱!” “督帅英明。”周澈顿了顿,看了看皇甫嵩的面色,问道,“不过话回来,张c赵诸宦虽为我大汉之疾,但却深得天子信用。督帅,张常侍索钱五千万,这钱?” “断不能给!” 周澈点了点头,不再话。皇甫嵩岂不知不给张让这五千万,张让必会在天子耳边搬弄是非,可若把这钱给了却必会遭天下士子唾弃。一边是获罪於天子,也许丢官身死,一边是被士族唾弃,身名俱裂。汉人重名节,皇甫嵩宁愿选择前者,也绝不会选择后者。 完了这件事,皇甫嵩把话题转回,道:“所以我刚才对你讲,皓粼,卿出身名族,应知天下之势。” “督帅请。” “你刚过而立之年,适逢党锢之解,前程远大,不知你对你的将来有何打算?” 周澈心道:“我对我将来的打算自是刺史c州牧尔。”心里这么想,因为搞不清楚皇甫嵩的意思,话却不能这么,他道,“对将来的打算?澈还没有想这么远,澈只想快点平定黄巾,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皇甫嵩笑了一笑,道:“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好,好,得好。可是皓粼,百姓怎样才能安居乐业?只平定了黄巾可以么?” “澈愚昧,请督帅示下。” “这儿没有外人,只有你我,我对你明言吧。” “是。” “皓粼,我很看好你。你在幽州c并州之事我尚不清楚,但是在汝南西华一战,我观你在前阵破贼,英武跃马,所向无敌,非常喜爱,当时我了一句话,你可知是什么么?” 周澈心道:“当时我在前边杀贼,又没在你身边,怎能知道?”恭谨答道:“不知。” “我当时:将来定边讨贼安汉室者,此子乎?” “定边讨贼安汉室?”周澈心道,“这是何意?” 皇甫嵩转过身,对周澈道:“朝中政局如此,你年轻,没必要牵涉其中,昔年班超投笔从戎,慨然而言: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c张骞立功西域,以取封侯,今北疆的羌人常常作乱,祸害边郡百姓,甚至扰乱北国,皓粼,以你的智勇才干,如果依然在边疆,定能安定一方,上为天子解忧,下,则亦能使北地百姓安居乐业。” “你知道我是安定人,也知道我家世代将门,在凉州c在安定也算是颇有声望,至今还有不少吾祖c吾父c吾从父的故吏在边郡为吏c为将,你如果继续担任度辽将军的话,我会写信请求他们帮助你的。” 皇甫嵩的曾祖做过度辽将军,祖父做过扶风都尉,父亲做过雁门太守,从父皇甫规更是当年的天下名将,和皇甫嵩的曾祖一样也当过度辽将军。皇甫氏在内地可能不如荀氏c袁氏c周氏等中原士族的名望,但在边地是很有威望的。如能得皇甫嵩的提携c相助,倒的确是可以加快一些周澈在边地站稳脚跟的速度。可虽然如此,周澈对此还是没有什么底儿,他心道:“西凉铁骑名动天下,羌人勇士悍不畏死,若能在边郡站稳脚跟,确是可以组成一支强军,可距董卓之乱没几年了,我还来得及么?”他知道皇甫嵩是爱惜他的才华,故此想让他远离朝堂是非之地,可这份好意他一时却难以下决心接受。 “督帅美意!澈不知此事澈以为还是等朝廷定夺吧。” 皇甫嵩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笑道:“黄巾虽大势已去,但南阳张曼成余部仍拥兵甚众c冀州张角仍未兵败,我部已定东郡,接下来要不去南阳c要不去冀州,很可能会去冀州,你现在不用答复我,等彻底平定了黄巾之后再不迟。” “是。”周澈感激地道,“督帅厚爱,澈惶恐,不知何以为报。” “你不用报我,日后不管你留任内郡也罢,出任边地也好,又或者入朝也行,不管怎样,只要时刻记得上报天子c下安黎民,我满足了。”皇甫嵩可真是一个忠臣,他明知天子昏庸,要不也不会劝周澈继续出任边郡,可饶是如此,对汉室的忠心却仍是不改。 对这样的人,周澈先很敬佩,其次则为其不值。这些话,他是不会对皇甫嵩的。两人在望楼上私谈,不觉暮色将至。皇甫嵩乃一军主将,军务繁忙,不能在望楼上多留了,与周澈下楼,遥见县中百姓成群结队地从县外归来,隐约看当先而行的是个巫祝,皇甫嵩顿下脚步,叹道:“为吏一方,造福百姓,去任后被百姓怀念,筑祠祈祷,名留后世,为世人赞,做官应如此。” 周澈望了眼,道:“是啊。”和东阿一样,博平也有淫祠。东阿淫祠供奉的是个石头人,博平的淫祠供奉的则是刘虞。刘虞曾在博平为令,“治正推平,高尚纯朴,境内无盗贼,灾害不生,时郡县接壤,蝗虫为害,至博平界,飞过不入”,深受百姓爱戴,因此离任后被百姓筑祠奉拜。 东郡已定,皇甫嵩停驻博平,等待朝中旨意。 六月中旬,圣旨传,令皇甫嵩讨冀州。 圣旨下来的第二天,皇甫嵩召集诸将,於帅帐军议。 军议没什么好的,圣旨里讲得明明白白,令皇甫嵩必须在五天内动身西入冀州。朝廷催得这么急,却是因为冀州的战事陷入了僵局。 冀州的汉兵本是以卢植为将,卢植刚开始打得很顺,自入冀州,“连战破贼帅张角,斩获万余人”,可在张角等走保广宗后,两边陷入了僵局。黄巾军不擅野战,守城却没问题。广宗城墙高厚,城中黄巾兵多将广,难以强攻,因此卢植“筑围凿堑”,用出了围困之计。天子遣黄门左丰来督战。黄门品秩不高,六百石,可却是皇帝身边的亲近人也是皇帝的密探,“掌侍皇帝左右”c“关通中外”。可这左丰是贪浊之人,卢植帐下的亲信建议卢植“以赂送丰”,卢植与皇甫嵩一样,坚决不肯行贿。左丰千里迢迢地跑一趟,什么好处也没捞着,回京师进谗言,对天子:“广宗贼易破耳。卢中郎将固垒息军,以待天诛。”天子大怒,遂槛车征卢植,改用董卓为将,攻广宗,临阵换将本是大忌,董卓虽名震西州,却也不是百战百胜的,结果不克,打了个败仗。 刚好这个时候,皇甫嵩平定了东郡。 朝廷无奈之下,只好再令皇甫嵩西入冀州,接替董卓击张角。 这其中的曲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尽管皇甫嵩麾下的诸将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些,但当众说出来除了徒然伤士气外并无半点用处,所以皇甫嵩没有说这些内容,他只是向诸将传达了天子的旨意,大略地介绍了一下已知的冀州黄巾贼的情况,安排了一下各部行军的次序和路线后,结束了这次军议,最后他为了振奋士气,按剑起身,环顾帐内,慷慨地道:“前天我接军报,朱将军与南阳秦太守合兵,攻复南阳,连战连胜,已斩张曼成。南阳之贼离覆灭不远了。天下黄巾,三分在颍c汝,两分在南阳,此三郡贼兵一灭,剩下的只有冀州张角了。韩非子云:一手独拍,虽疾无声。张角虽拥众固守,负隅顽抗,但只是垂死挣扎,已然不足为虑,待我大胜之军合彼冀州之兵,以此击之,灭之不难!诸君,建功立业在冀州!” 只闻得帐中“哗哗哗”一片甲衣摩擦之声,诸将尽皆离席起身,躬身按剑,齐声道:“建功立业在冀州!” 皇甫嵩奉旨入冀州,对他麾下的汉兵来说或是建立功业之良机,然对冀州黄巾来说则将会是灭顶之灾。张角兄弟是巨鹿人,因此冀州黄巾的主力现就在巨鹿郡,其中张角c张梁两人统十余万黄巾精锐在巨鹿最东边的广宗,张宝统十万众在巨鹿最北边的下曲阳。 东郡c巨鹿郡分属两州,然相距不远,从汉兵所在之博平至张角c张梁所在之广宗,其间只隔了一个甘陵国,相距不到两百里。皇甫嵩开过军议,汉兵动了起来,将校组织部队准备出征,文吏分赴邻近诸县征纳粮秣。五天后,一切准备妥当,全军开拔。 出博平县,向西行四五里,即出东郡界,入冀州甘陵国。 甘陵国本为清河国,末代清河王刘蒜自杀国除,梁冀恶清河之国名,乃改名甘陵,梁太后立安平孝王之子为甘陵王。甘陵国内有一大姓,即后世鼎鼎大名的世家大族清河崔氏。不过在当下,清河崔氏尚远未有后世之名,虽然自其始祖西汉初年的东莱侯崔业以来,其族人历代出仕汉室,冠冕相袭,常为两千石,并有好几个被封侯的,但也就是在甘陵国c在冀州颇有声望。崔氏真正地名闻天下,跻身入天下名族的行列是从崔琰c崔林兄弟始。 周澈后世读书,读过崔琰之名,略知其事迹,现在的崔琰还没有成名,他“性顽口讷,年十八不能会问,好击剑,尚武事”,年轻时颇有游侠习气,今年刚加冠不久,还没有开始折节读书。崔林是崔琰的从弟,后虽为曹魏司空,并开了“三公封列侯”的先河,然其“少时晚成,宗族莫知,惟从兄琰异之”,此时亦尚默默无闻。 周澈对崔琰挺感兴趣的,记得他是汉末三国时一个有名的美男子,很想见见他年轻时的样子,不过兵事要紧,却是无空去造访崔家了。甘陵是个小国,国内只有七县,崔氏在东武城,并不在汉兵行军的路线上。实际上,从博平去广宗,中间只需要经过一个县城:即甘陵的国都甘陵县。 说起甘陵县,后世倒是出了个名人:武松。 行军到甘陵县外,天色将暮,皇甫嵩传下令来,命三军停驻,在此歇夜。军令如山倒,一声令下,数万步骑停下了步伐,分出巡逻之部,余下的就地筑营。 六月下旬的天气很炎热,行了一天的军,周澈汗流浃背,满面尘土,从马上下来,原勤c左桓指挥着亲兵从远处的小溪里舀来清水,请他洗沐。周澈瞧了眼,强自按住以水冲身c凉快凉快的冲动,说道:“兵卒还在筑营,我怎能先来洗沐呢?放到一边儿去吧。”令原勤,“你带几个人去溪边,再取些水来,送去伤营,供伤卒清洗。” 连经鏖战,周澈部下伤员不少,重伤的都留在了博平,轻伤的随军而行,周澈将他们独编为一部,处处优待。 原勤接令,自带人去了。 荀攸c桓玄从轺车上下来,摇着扇子来到周澈身边。天太热了,军中不少将校c文士都没有骑马,而是乘车行,原勤c左桓也建议过周澈不如乘车,但被周澈拒绝了。欲得将士效死,平时要与将士同甘共苦,何况再则说了,一军的主将皇甫嵩尚且骑马,何况他周澈呢? 桓玄不拘小节,敞着胸膛,一边抹去额头的汗水,一边拿扇子使劲地摇,抬头望了望天空,万里无语,虽暮色将至,落日依然炽烈,晒得人头晕眼花,他说道:“这天可是越来越热了啊!”转望周围。 皇甫嵩选的驻军之地正在野外,四面都是田野,甘陵县城在西北方向,由此地可遥望见之。桓玄眯着眼望了会儿,说道:“那是城墙塌了么?” 周澈c荀攸远望之,遥遥隐见甘陵县的城墙短缺了一截。冀州是张角的大本营,在皇甫嵩来前,甘陵国也起过黄巾。荀攸说道:“路上听说前两个月这里的黄巾闹得很凶啊,连甘陵王都被他们擒获了。” 路上听沿途的百姓说,两个月前,甘陵黄巾攻破了甘陵县城,抓住了现任的甘陵王刘忠,不过很快就又把他释放了。现在也不知道这刘忠逃去了哪里。 “说来也怪,我等一路行来,怎么不见一个黄巾贼子?”周涌c徐康也走了过来,徐康插口说道。 徐康也是热得一头汗,瞧了瞧桓玄敞胸露怀的样子,他颇是心动,想学一学,不过在又看了看虽然热得一身是汗但仍然披甲带剑c穿戴整齐的周澈,却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桓玄拿扇子打了下徐康的头,笑道:“季业,你怎么一会儿聪明会儿愚笨?还用说么?这甘陵的黄巾当然是就被张角召去广宗了。”卢植统数万步骑入冀州,连败张角,张角退居广宗,为了抵挡卢植带的汉兵,早就把邻近周边诸郡县的黄巾大多召了过去助阵。 徐康恍然大悟,闻得桓玄提起张角,他说道:“对了,桓君,我昨晚听你说李广和张伯路之乱,说张角与他俩可谓是一脉相承,正说到这里,你却被主公唤去了,没把话说完。为何你说张角与李广c张伯路一脉相承呢?这黄巾道不是近年才有的么?难道早就有了么?” 行军枯燥,桓玄c周涌c荀攸c徐康等人晚上无事的时候,常聚在一块儿谈天说地昨晚桓玄说起了光武年间的李广之乱和安帝年间的张伯路之乱,说张角与他俩一脉相承,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周澈叫去参酌军务了。此时听徐康旧话重提,桓玄拿扇柄敲了敲手,笑道:“想知道?” “想。” “圣人云:有事,弟子服其劳。” 徐康呆了呆,旋即醒悟,忙把扇子从桓玄手中接过,立在他的身边为他扇风。周澈c荀攸c周涌等相顾一笑。桓玄笑道:“看在你如此心诚,我就给你讲一讲。”瞥见了周澈c荀攸等的笑脸,说道,“皓粼,昨晚我说起此事的时候,公达在,你不在。你可知李广和张伯路么?” “有所耳闻。” 此李广非彼李广,彼李广乃是西汉名将飞将军,这个李广则是光武帝时皖地的一个“妖巫”。建武十七年,李广自称“南岳太师”,聚会党徒,造反作乱,他死后,他的弟子接着作乱,直到建武十九年才被彻底平定。张伯路是安帝年间的一个“海贼”,永初三年寇略沿海诸郡,后被法雄击破,张伯路投降,次年,他与三百余人自称“使者”,复又作乱,直到永初五年才被平定。 桓玄对周澈说道:“我说李广c张伯路与张角一脉相承,不知君以为然否?” 周澈低头忖思了会儿,拍手说道:“你要不说,我还真没有想到。听你这么一说,他三人还真是一脉相承。” 徐康越发不解,说道:“李广c张伯路c张角,一个是妖巫,一个是海贼,一个是太平道的宗主。这三个人怎会是一脉相承呢?要说李广和张角一脉相承倒也罢了,这张伯路是个海贼,怎么也与他俩一样呢?”李广是妖巫,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也算是妖巫一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3章 得遇故人董仲颖 瞧见草莽刘玄德 妖巫就是巫,巫在先秦时地位很高,此后逐渐下降,到了汉朝,已与百工c商贾一起被排除出了“良家”之列,沦为不齿於“齐民”的卑贱之人。虽然如此,巫在民间的影响仍然很大,周澈等行经之诸郡,所见之淫祠便皆是由巫在主持的,所以李广能“妖言惑众”,聚集党徒,而张角更厉害,借天下接连大疫之机,广为传道,弟子信徒遍及海内。 所谓“广为传道”,是说两汉之时的巫其实就是道教的源起,这个时候的巫和原始的道徒是很难区分的。比如张角,传的是道教之经典太平经,可拜的却是中黄太一。中黄太一是神名,即“天帝神师黄神越”,两汉之人认为“黄神越”是天帝的使者,对这个神的崇拜很普遍,汉人死后陪葬的镇墓瓶c镇墓文里常有“黄神越章”这样的称号出现,而这些镇墓瓶c镇墓文是巫做法后留下来的,也就是说,黄神越是巫信奉的神,张角也拜这个神,可见巫与道教之关系。 另外,妖巫李广自称“南岳太师”,张角自称“大贤良师”,两人自称的名号里都有一个“师”字,这个“师”指的其实就是“黄神越”,也即中黄太一。黄神越是“天帝神师”。由此也可见,李广虽为妖巫,张角虽建太平道,然此两人实则一脉相承。 而至於海贼张伯路,虽被称为海贼,可他却自称“使者”,这个“使者”其实说的也是“黄神越”,“黄神越”不但是天帝神师,而且还是天帝使者。这个月刚被朱儁和南阳太守秦颉斩杀的张曼成自称“神上使”,这个“使”和张伯路自称的“使者”一样,亦是指“黄神越”。 换而言之,可以这样说,李广c张伯路的两次造反实为此次黄巾大起义之先驱。 桓玄将这些话讲给徐康,徐康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这黄巾贼乱原是早有根源啊。” 荀攸对这些话题不太感兴趣,在桓玄详细解释给徐康听时,带了两个兵卒去到远处田中,这时折转回来。周澈问道:“作甚去了?” 荀攸回头遥指,说道,“我见那里墙倒屋塌,过去看了看。”他手指指的地方有一堆废墟,大略可以看出原本应是个屋堂。 周澈“噢”了声,随口问道:“是此地的亭舍么?” 荀攸摇了摇头,说道:“砖石废墟之中,见有被焚烧的痕迹和被烧得只剩下一截的乌黑木像,应是个淫祠,大概是被本地黄巾贼烧毁掉的。” 张角的太平道是个一神教的信仰,只信拜中黄太一,所以对信拜别的神鬼的淫祠常有破坏之举。不过这也是因地而异,颍川c汝南c东郡诸地刚起事不久就受到了皇甫嵩的雷霆打击,故此这几个郡的淫祠被毁坏得不严重,而冀州是张角的地盘,甘陵又离巨鹿不远,这里的淫祠就被毁坏得很严重。 周澈心中一动,想道:“要说起来,汉室平定黄巾不但是统治阶级在镇压被统治阶级,也是士族信奉的儒家与百姓信奉的巫道之争啊。” 他望着远处的淫祠废墟,心道:“儒以礼治天下,敬鬼神而远之,而张角所奉之道却是想建立一个地上神国,推行平均,希望天下能由此太平。这两种治国治民的理念水火不容,也难怪黄巾兵起后大多敌对士族,而士族亦仇视黄巾。”张角希望建立一个地上神国,儒则“未知生,焉知死,未能事人,焉能事鬼”?儒以礼治天下,讲究上下尊卑有序,而张角的太平道搞的却是平均主义,平均了哪里还有严格的尊卑界限呢?这两者的确是水火不容。 周澈贞不觉又由此想到了张鲁的五斗米道,张鲁在蜀中,以宗教来治理地方。张鲁自称“师君”,这个“师君”说的也是“黄神越”,他的道虽名五斗米,但在信仰上和太平道并无区别,若是张角成功,那么中华的历史没准儿就会发生改变。 他心中想道:“大概几百年后,欧洲确立了基督教的地位,张角若能成功,我中华归信一神,会不会也像欧洲的黑暗中世纪一样从此进入一段黑暗的时代呢?”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不过这样一想,却倒是让他一直为“屠杀”起义百姓而感到内疚不安的心灵稍微得到了点慰藉。 在甘陵休息一晚,次日继续西行。 甘陵国之原名清河国是得名自国内的一条河水,即清河。清河是绛水的支流,源出甘陵国的最西北边,贯穿甘陵国全境,向东南流经魏郡,至司隶校尉部。 从甘陵县到清河约有百余里,到了清河就等於到了广宗了,河对岸就是广宗。离开甘陵县,行军三日,抵达岸边。此处有座桥,名叫界桥。周澈记得日后似乎有个公孙瓒与袁绍的界桥之战,只不知那个界桥是否便是眼前这个界桥。早有一支汉兵在河边等候,却是董卓亲来迎接皇甫嵩。 董卓打了败仗,朝廷令皇甫嵩来代替他,皇甫嵩既是他的长官,并且他两人俱凉州人,皇甫嵩又是他同州的前辈,他亲来迎接在情理之中。看到皇甫嵩率部来到,董卓远远地迎接上来。 皇甫嵩看到董卓来迎,令三军停驻,带着一干将校出军上前,包括周澈。 在两支军马的中间,董卓与皇甫嵩碰面。 董卓先下马,皇甫嵩继也下马,跟在董卓身后的将校和跟在皇甫嵩身后的荀贞等人亦随之下马。 董卓行礼说道:“卓望督帅久矣!” 皇甫嵩回礼笑道:“与君多年未见,君之风采更胜往昔。” 借皇甫嵩和董卓说话之机,周澈细细打量董卓,他与董卓还是有一段渊源的,毕竟他穿越而来见到的第一个历史名人就是他,见董卓虽年逾四旬,但体魄健壮,披甲带剑,从马上跳下来时行动敏捷,走路虎虎生风,说话声音很大。 其实汉末三国最有名的人物里边,董卓绝对是一个。不过在周澈的印象里,董卓是一个骄横跋扈之人,但眼前的这个董卓却与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只从表面的言谈举止观之,董卓虽然言语粗豪,没甚文采,但对皇甫嵩很恭敬,一点儿没有骄横的模样。 转念一想,这也是应该。 不管董卓日后有何成就,有多么大的威权,现在他只是一个前任的河东太守c现任的东中郎将。别的不说,只皇甫嵩c卢植c朱儁这几个人就稳压他一头,也就是说,他还没有骄横的资本。话说回来,皇甫嵩虽是左中郎将,持节代天子征战,但董卓是东中郎将,皇甫嵩虽高一点,但两人地位相差不远,董卓似也不必如此恭敬。周澈心道:“董卓如此恭敬,十之是因皇甫嵩的家世。” 皇甫氏世代将门,久镇边疆,其父祖有名於天下,历仕二千石,门生故吏遍布边郡,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是“凉州三明”之一,更名震西州。董卓做为皇甫嵩的同州人,肯定打小就听闻皇甫氏之名,而董卓的父祖最高也只做过县尉,比起家世他拍着马也赶不上皇甫嵩,所以执礼恭敬。 董卓对皇甫嵩很恭敬,皇甫嵩对董卓也很客气。董卓的家世虽普通,但董卓这个人很有才干。 他是凉州陇西临洮人,说起来虽是凉州人,却与豫州有过一段缘分,他的父亲董君雅起於微末,初为郡县小吏,后来得了上官的欣赏,推举他,升迁到颍川郡轮氏县当了一个县尉。董卓就是在颍川郡出生的,不过在颍川没待几年就跟着他的父亲回凉州了。 所谓”关西出将,关东出相”,西州边鄙,土地贫瘠,百姓鞍马为居,射猎为业,因在边疆,时有战事,守塞候望,悬命锋镝,一闻有羌胡诸种犯界抢掠,青壮老弱,乃至妇女便即负戈急往,”去不图返”,去了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民风十分彪悍。董卓的父亲本就擅骑射,有武力,要不然也不会当上负责捕盗的县尉,既有家传,又受凉州的民风影响,董卓练就了一身出众的才武之能,尤擅骑射,能携带双弓,在奔马之际左右开弓射箭。 董卓性粗豪,有游侠风,他的母亲是羌人,他年少时尝游羌中,与羌人的豪帅们相结,后归家耕田於野,有次,有个羌人的豪帅来造访他,他宰杀耕牛招待之。耕牛是农人的命根子,汉法禁止私杀耕牛,而为了招待羌人来客,他把自家用来耕田的牛都给杀了,这令造访他的这个羌人豪帅非常感动,回去后就送了千余头的牛羊马等杂畜给他。事情传开后,他由是以健侠知名。 因为才武和名气,也因他熟悉羌人的情况,不久他就被州中征为州兵马掾。兵马掾是只有边州才有的州职,其职责与内地郡的兵曹掾差不多,责在守卫州土。董卓本身善骑射,又有健侠名,今又掌兵,遂为羌胡所畏。在州兵马掾的任上他干得不错,先帝末年,遂以”六郡良家子”的身份被征为羽林郎。”六郡良家子”,六郡指的是:凉州天水c陇西c安定c北地与并州的上c西河六郡,这几个郡都在边地,迫近戎狄,修习战备,民风尚武,百姓谙熟骑射,因自汉兴以来,朝廷常从这几个郡的良家子里选佼佼者为羽林c期门,充当皇帝的卫士。 如果说内地郡是以经书选士,那么在这几个边郡就是以材力选士了。两汉几百年,成千上万的六郡子弟就是通过这个途径步入仕途,建功立业的,其中名将多出,如董卓的同郡人c前汉的赵充国,又如前汉的甘延寿。这也是为何说:”关西出将”。 继而就如前面开篇所说的,凉州汉阳的羌人叛变,朝廷令凉州三明之一的中郎将张奂统兵击讨。张奂是凉州人,听说过董卓的才武和他在羌人里的威望,遂举荐他为军司马,从军击叛羌,破之,董卓因功被拜郎中。一为郎官,身价大不同,从此走上了升迁的快车道,稍迁西域戊己校尉,犯了错被免职,再又被征召,继为河东太守,前不久被拜为东中郎将,代卢植讨击张角。 董卓不但有才武,有健侠名,而且他这个人会笼络部众,能得将士效死,比如在他跟着张奂大破汉阳叛羌后,朝廷赏了他九千匹缣,他说:“指挥之功是自己的,但作战靠的是将士浴血。”因而把这九千匹缣悉数分给了吏士,自己一点儿没留。 周澈前世即知董卓之名,但对董卓出仕的经历不太熟悉,在来广宗的路上细细询问过别人,这会儿一边想着董卓出仕以来的经历,一边心道:“时势造英雄。如果没有黄巾之乱,如果没有日后的天下乱局,这董卓恐怕也最多是在边郡做个太守,又或者当个度辽将军之类的。” 董卓从出仕到现在,其人生轨迹有两个重要的转折:一个是被征为羽林郎,去了洛阳,一个是回到凉州c以军司马的职务协助张奂平定叛羌。如果没有前者,他的名声将会限於边郡,就算被张奂举荐估计也当不了军司马,如果没有后者,如果他一直在洛阳或者去了其它州郡,离开凉州这个土生土长的地方,以当下各地州郡各成一个地域集团的背景,他恐怕也难以发展自家的军事力量。可以说,他现在麾下得用之人,大多是在他为凉州兵马掾和讨击汉阳叛羌时招揽到的。 周澈把视线投注到董卓的身后,这个时候,恰好董卓与皇甫嵩叙谈完毕,董卓把随从他来的诸将召来,一一给皇甫嵩介绍。大多数的名字周澈皆在前世听过。 “此吾婿牛辅,此吾州豪杰胡轸,此亦吾州豪杰杨定,此北地李傕,此张掖郭汜,此安定樊稠c此武威张济,此武威段煨,此北地李蒙c此北地王方,此辽东徐荣。”等等等等,一干董卓麾下的将校里只有徐荣不是凉州人。介绍完自家麾下,董卓又介绍余下的人,“此校尉邹靖” 这时下午,远处河水粼粼,清凉的水气稍微减轻了熏热的天气。 闻得“邹靖”之名,周澈精神一振,急把目光从李傕c郭汜的身上收回,转目观之,见邹靖年三十余,其貌不扬,在他身后立了两个从者。他在邹靖身上略看了一看,目光即直奔这两个从者的耳朵和手臂上去,见其中一人猿臂大耳,心中一动,再又往此人脸上看去,见此人年岁甚轻,至多二十四五,身高七尺五六,与自己相似。周澈心道:“这人莫非就是?” 似是感到了周澈灼灼的目光,这人抬头举目,正与周澈对视。 周澈冲他微微一笑,这人莫名其妙,但见周澈银印青绶,知至少是个二千石之官,而他只是个白身,不敢怠慢,忙恭谨地略微弯腰,回了一笑。傅燮就在周澈身边,注意到了周澈的古怪,低声问道:“度辽与此人有旧?” 周澈答道:“不是。” 傅燮越发奇怪,因说道:“那为何冲他微笑?” 周澈答道:“此人长臂大耳,相貌异於常人,想来必是豪杰一流,因我笑之。” 傅燮瞧了瞧这人的胳臂和耳朵,颔说道:“确乎与常人不同。”心里有句话没有说出来,“生有异象的人多了,这人虽与常人不同,但观之却是白身,立於邹靖身后,仿佛亲兵侍卫,也不见得就是豪杰英雄。” 董卓介绍完随从他来的一众将校,皇甫嵩也给他介绍了一下北军的那几个校尉和傅燮c周澈等人。 介绍到周澈的时候,董卓笑道:“皓粼啊!咱们十余年没见了吧!真是想不到如今君名威震北疆啊!堂堂周度辽!其实咱们还是有缘分啊,君是豫州人,不过君可知,我就是在你们豫州出生的啊!我父曾在颍川郡为轮氏尉。”说起他父亲的官位,他大大方方,没有什么觉得“位卑惭愧”之态。” 周澈行军礼,恭谨说道:“董公客气了!当年若非公相救,澈焉能有今日之贵。昔澈为司刑巡察,行巡轮氏县,听县中吏民闲谈,他们至今还怀念将军父亲在时。” 董卓哈哈大笑,说道:“汝颍天下名郡,多博学宿儒,我小时候没机会,没怎么读过书,常自惭愧,一直都想再去一次贵郡,拜个名师,学学经籍。” 他这话只是客套,他要真想拜师早就拜了。 众人见礼毕,各归军中。 由董卓在前引路,皇甫嵩先过界桥,留下傅燮等指挥大队渡河,他特地带上了周澈和他一起。 借此机会,趁皇甫嵩与董卓等在前策马徐行说话的空儿,周澈压住马速,让过邹靖等人,等来那个长臂大耳的年轻人,笑问道:“观足下相貌必为英雄,澈敢问足下大名?” 董卓刚才介绍的只是将校,这个年轻人在军中没有职位,所以没通姓名。 周澈发才冲这个年轻人微笑已使这个年轻人颇为呆怔,这会儿见周澈又主动等他过来c问他姓名,更觉得奇怪,忙答道:“久闻君之威名,在下刘备,草字玄德,涿郡涿县人也。” 周澈“噢”了一声,心道:“果然是此人!”扭着头上下打量他,笑道,“足下姓刘?莫不是?” 刘备闻得周澈此言,精神一振,说道:“正是,在下乃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周澈於马上拱手,说道:“失敬失敬。” 刘备谦虚地一笑,往周澈腰间的青绶和印囊上溜了一眼,颇是羡慕,心道:“此人年岁也就而立出头,只是略长我几岁,而已是位秩二千石。”虽不知周澈缘何主动和他说话,却也知机会难得,犹豫了片刻,心道,“此人待我似十分友善,虽不知何故,但我若能抓住这个机会?” 刘备虽然在若干年后做下了一番很大的事业,眼下却还只是初出茅庐,尽管他自称“汉室宗亲”,实则中山靖王的后裔多不胜数,传到他这一代已与平头百姓无异,其祖刘雄也仅仅官至东郡范县令而已,特别是他的父亲早逝,之后他家家势顿落,为了生计,不得不自食其力,与其母贩席织履为业,过得也就是普通黔的生活罢了。 身为汉室宗亲,却沦为与寻常百姓无异,刘备今年才二十四岁,正当有雄心壮志之时,对此很是不满,所以一听说卢植统兵击讨冀州黄巾,他马上就带人来“助阵”了,卢植和他同郡,他十五岁那年,也就是熹平四年,卢植“以病去官”,在家著书立说,并授学於缑氏山中,他与同宗刘德然c辽西公孙瓒等因求学於卢植门下,也就是说,卢植是他的老师,他是卢植的弟子其实只是记名弟子。 这次带人来给卢植助阵,他本是雄心勃勃,想借此立下一番功名,却不料卢植竟因不肯行贿而被左丰诬陷,导致槛送京师。卢植一走,他马上就成了无根之人。现在广宗城下聚拢了汉家的大批能臣勇将,各有来头,或州郡名士,或贵族子弟,先前掌兵的董卓和将要掌兵的皇甫嵩又各有麾下嫡系,他一个无根之人,兼之又是白身,名气也不大,在这样一个情况下,建功立业等同妄想。因此之故,卢植离开后,他未免就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是生性坚韧,恐怕早也就随之离开了。 适才皇甫嵩介绍周澈的时候,他在边儿上旁观,分明看出皇甫嵩对周澈甚是器重,知周澈必是皇甫嵩的麾下爱将。今见周澈待他似十分友善,他自是要抓住这个机会。 他踌躇了下,对周澈说道:“久闻君族清名,昔我从师卢公c求学於缑氏山中时,与辽西公孙伯珪相善,公孙兄常与我言:当至汝颍拜访君族,只是一直不得闲暇,故此至今尚未成行。没想到今天却在这里见到了度辽,备三生有幸。” “噢?刘君曾从师卢公?” “是。” 周澈点了点头,说道:“名师出高徒,难怪一见足下,便觉足下与常人不同。”故意问道,“辽西公孙伯珪?可是出任辽东属国长史的公孙瓒么?我与他曾在幽州并肩作战。” 公孙瓒虽然因为母亲地位不高,出仕的较低,但毕竟家是辽西冠族,世为二千石,可谓家世巩固,刘备显然为有这样一个朋友而感到自豪,不过他与周澈相似,年纪虽轻,很有城府,“喜怒不形於色”,把“与有荣焉”的情绪克制住,尽量不动声色,说道:“正是。” “噢?原来他与足下是同学。” “是啊。卢公以病去官,授学缑氏山中,伯珪兄时为郡门下书佐,弃官就读,与备同学,因他年长於备,故备兄事之,直到熹平六年,南夷反叛,朝廷征拜卢公为庐江太守,伯珪兄与备方才各自归家。伯珪兄归郡后,初被举为上计吏,再举孝廉,现为辽东属国长史。” 刘备从师卢植时才十五岁,比公孙瓒小得多,因此兄事於他,各自归家后,常有书信来往,故而对公孙瓒之后的升迁经过非常清楚,这会儿故作平淡地对周澈一一讲出,尽管已经尽力掩饰,但是眼里却终究难掩对公孙瓒的羡慕。 说起公孙瓒为辽东属国长史,周澈忽然想起在幽州和他并肩作战的往事。 所谓“属国”,即“存其国号而属汉朝”。属国之设,始於前汉武帝之时,当时武帝效仿秦朝掌管少数民族的“典属国”之职,设置“属国”以安置降附和内属的少数民族,类似於今之民族自治区。属国最高的长官是属国都尉,比二千石,其副手被称为“丞”或“长史”,“郡当边戍者丞为长史”,地处内郡的属国副手叫“丞”,地处边疆的则称为“长史”,此职千石。 辽东属国设於安帝时,起因是乌桓叛服无常,为了加强对乌桓的控制,安帝改“辽东西部都尉”为“辽东属国都尉”,置“辽东属国”,从辽东c辽西二郡各划三县归“属国”管辖,以安置c管理降附的乌桓族人。因为起地处北疆,所以从设立之日起,辽东属国都尉就与度辽将军c护乌桓校尉一起成为了捍卫汉室北疆的重要官职。能在辽东属国为官的要么是已经成名的名将,要么是边地大族的子弟,要么乌桓的部族首领。“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就做过辽东属国都尉。 公孙瓒虽出自辽西名族,但“其母贱”,他并非是公孙氏的嫡子,得不到家族太多的扶持,能够以三十来岁的年龄出任辽东属国长史这么重要的武职,可以说全是他自己奋斗的结果。 要不是他本身有才,刘太守就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要不是他变服易容,冒着获罪的危险陪从刘太守诣京师,并又冒着死在日南的风险下决心陪刘太守去日南,在北邙山上祭辞先人,他就不会名扬洛阳。如果没有名扬洛阳,他就不会在归郡后很快即被提拔为上计吏,所有的上官都喜欢这样忠心的下吏,接着又被举为孝廉,跟着又被升迁为辽东属国长史。 人这一辈子,两样东西缺一不可,一个是机遇,一个是才干。公孙瓒有才干,也抓住了机遇,所以日后他能一飞冲天也就不奇怪了。 公孙瓒的事情想到这里,周澈和刘备都是心有戚戚。 周澈感触的是:这公孙瓒的出身与他类似,其奋斗的过程也与他类似。公孙瓒不是公孙氏的嫡子,周澈也不是周氏的嫡脉。公孙瓒踏上仕途的快车道是因为遇到了刘太守这个贵人,是因为刘太守他才名扬洛阳,周澈升迁则是因为遇到了袁家这个贵人,是联姻袁家才把他擢为了司刑令史。 因为有过从底层做起的经历,周澈知道这有多么不容易,所以对公孙瓒很是佩服。 刘备感触的内容和周澈差不多。 刘备乃中山靖王之后,今虽沦为与平民无异,但毕竟是汉室血脉,说起来和公孙瓒“大族庶子”的出身勉强算是相似,这也是为何他与公孙瓒交好的一个缘故。出身相似,只是机遇不似。刘备至今还没有遇到他的“贵人”,卢植也许本来能算一个的,可仗打到一半,卢植却受诬被槛送京师了。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公孙瓒c周澈c刘备三人的出身都相似,只是公孙瓒c周澈先后都遇到了他俩的“贵人”,也先后都抓住了机遇,而刘备至今却一直还没有这个机会。 也正是因此,刘备的感触比周澈更深。 他看了看周澈,心道:“此人出身周氏,族中长辈有名於天下者众,而今党锢已解,也许不久后他族中的长辈就会被召入京师为官了。除了他族中的长辈外,他好像又深得皇甫将军的器重。难得他对我似有好感,我如果能够抓住这个机会,建功立业就在冀州也非不能!” 有了这个念头,对周澈不免就刻意“讨好”,顺着周澈的话有问有答,两人竟是说得极为投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4章 刘备有心交贵人 皇甫遥望谋贼民 这时骑马走在前边的邹靖回头瞧了眼刘备,心道:“玄德平时少言寡言,今儿个的话倒是挺多。” 刘备的性格和周澈有点像,平时话不多,尤不喜说废话,并也是喜怒不形于色。除了性格之外,他昔日在涿县的经历和周澈早年也有点像。周澈在安成,克己下士,招揽豪杰,他在涿县也是“善下人,好结交豪侠”。又除了性格c经历外,在读书这块儿,他和周澈也较像,他“不甚乐读书,喜狗马c音乐c美衣服”,而周澈虽然“乐”读书,可天资有限,与同族好学的比起来,学问差得远,所以平时与人闲谈很少会主动说经籍。两人都不谈经籍,周澈对狗马c音乐c美衣服没甚兴趣,话题不知不觉就说到了各自在家乡时招揽豪杰c与轻侠交往的故事。 起初,刘备还带点刻意的意思,周澈也有点刻意的味道,但说着说着,俩人就说到一块儿去了,不时欢笑。 过了清河,前行不远就是广宗城池。董卓在前引路,领着皇甫嵩等来到他的中军。 董卓久在凉州,和西凉羌人的关系很好,部众里多有羌胡。这些羌人披发左衽,发式衣着与汉兵不同,成堆的聚在一块儿。有的正在就着火堆烤肉,肉还没熟便血淋淋地从箭柄上取下,以刀割之,血流满手,顺着指头缝往下淌,而割肉的羌人却丝毫不嫌,拿起来就往嘴里塞,一边大嚼,一边提起奶囊往嘴里倒奶。周澈等人看到,有没有去过凉州的将校下意识地打个哆嗦,差点吐出来,忙以手掩嘴,转眼不看,有的将校轻笑一声,意甚轻蔑,低声说道:“真是野人。” 看到董卓来到,这些羌人纷纷站起,说着周澈等听不懂的语言,热情而谦卑地向董卓行礼。 董卓挺着肚子,指着皇甫嵩,用羌话说了几句,周近的羌人们举起刀剑,大声呼喝。 董卓转首,笑与皇甫嵩说道:“督帅,他们在欢迎你。” 皇甫嵩也是凉州人,懂羌语,不必董卓说,他也知这些羌人在呼喊些什么,面带微笑,立在董卓身边,举起手示意羌人们安静下来,也用羌话说了几句。不知他说了句什么,这些羌人们放声大笑。与董卓相比,皇甫嵩和这些羌人们并不熟,但皇甫氏的威名不但董卓从小闻之,这些羌人也是从小闻之。从皇甫嵩的曾祖皇甫棱起,皇甫氏两任度辽将军,一任扶风都尉,这两个武职都是针对少数民族的,尤其皇甫嵩的从父皇甫规,勇武善战,剿抚并用,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威震西羌,“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相劝降者十余万”,要论在羌人里旧有的威望,董卓远不如皇甫氏。 见眼前的这些异族羌种为皇甫嵩的一句话而欢呼大笑,周澈c刘备相顾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这心思却与在东郡时潘璋因见周澈之英武而说出的那句话一样:英雄当如是! 潘璋艳羡周澈之英武,周澈与刘备艳羡皇甫嵩的威名。周澈嘴角带笑,盯着刘备的眼看了片刻,直到刘备因受不住而转开视线,他这才把目光重投放到皇甫嵩的身上。 注视着皇甫嵩,他心中却想道:“刘备年已二十余,现在尚是白身,就世家大族的弟子而言,就算他现在出仕也算是晚的了,而方才与他一路言谈,他虽起初似因卢植之离开而略有灰心之意,但却很快就又振作精神,与我侃侃而谈,这会儿见皇甫将军威名赫赫,他的眼中更又透出狂热光芒,如此顽强坚韧,又能善下人,招揽英雄,难怪孟德对他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 前世读三国,周澈最喜欢的是曹操,生子当如孙仲谋,最佩服的是刘备。 自古成大事者大多有一个共同的优点:坚韧不拔,即使遇到挫折也不丧气。上下五千年多少英雄豪杰,如果只论坚韧,刘备不排在前三也得排在前五,如丧家之犬地东奔西走了二十年却百折不饶,始终不肯放弃,不肯为人下,最终成就大业。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周澈心中暗想:穿越到这个时代至今十余年,苦心经营,厚积薄发,遂名满大汉,今又借此次黄巾起事的机会,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立下了极大的功劳,并终于见全了曹c孙c刘三人。 细数他与这三人的交往。 最早认识的是曹操,那会曹操才十三四岁,却敢救下何伯求,真是仗义!英雄出少年啊。不过曹操轻脱c不拘小节c文采飞扬c雅善音律,又诙谐幽默,会关心人,与人交使人如沐春风,个子虽不高,相貌虽也寻常,但却极具人格魅力,周澈自愧不如,而凭借自己的家声和武功,他也成功地使自己得到了曹操的看重与敬佩。 再说那孙坚,孙坚是武职出身,所以周澈与孙坚的交往主要就是基于一个“武”字,是在战场上肩并肩作战打下来的交情。孙坚的猛鸷让他叹服,而他两次救援孙坚的大恩也让孙坚为之感激。 接着现在又结识了刘备,他和孙坚c曹操都不同。 孙坚是年少扬名,十几岁就以勇武闻名州郡,未弱冠便得以出仕郡中,后又征讨反叛,获得战功,升迁为县丞,历任三县之地,治管数万之民,常经浴血之战,久历州县要职,因此虽与刘备一样也是出身寒门,言谈举止里却不但带着一股武人特有的慷慨激烈,而且颇有杀伐独断之威。曹操贵族子弟,尽管他不以身份自傲,可“居移气,养移体”,言谈举止中常会不自觉地带出点“贵气”,比如说起饮食c说起衣服配饰c说起在洛阳的见闻时等等。而刘备,名为大汉宗室,实为寒家子弟,年已二十余,尚未出仕,又不好读书,又基本没有出过远门,最远只去过缑氏山,平时几乎没有离开过本县c本郡,相比孙坚c曹操的见多识广,他带着浓浓“乡土气”,可能也正是因此之故,他话不多,要不是说起了他在家乡结交轻侠c称雄县中的过往,恐怕还在和周澈保持着“一问一答”的对谈状态,可也正是说起了他在家乡结交轻侠的故事,让周澈感到了亲切。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周澈与孙坚结交的基础是“武”,与曹操结交的基础是“义正义和道义!还有彼此敬佩的个人能力”,这两者其实某种意义上都是带有一定的功利性的,而现在与刘备结交却没有什么功利性的,他纯粹是觉得刘备的性格c经历与自己很像,觉得很亲切,有“一见如故”之感。当然,这只是对周澈而言,对刘备而言,在说起自家以前在县里的事情c并听周澈说了些他在任横路亭长的事情后,刘备固也觉得与周澈“一见如故”,觉得两人很能说到一块儿去,很有共同语言,可却因为身份的关系,他对周澈却还是有些功利性的目的的。 对刘备的这点小心思,周澈一清二楚。 他心中想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我也有被刘皇叔巴结的一天。”如前文所说,三国三雄里边,他最佩服的是刘备,如今被自己最佩服的人“巴结”,这感触别有一番风味。他瞧了瞧刘备,又想到,“我记得演义里说刘关张是在黄巾起事时结的义,然后从校尉邹靖讨贼,史书中却似未记他三人是何时结识的,也不知关张二人现在与刘备相识了没有?” 演义里说是校尉邹靖是涿郡太守刘焉的属下,这是错误的。一则,现在的涿郡太守并非刘焉,刘焉去年刚被迁为宗正其次,校尉乃是比二千石的武职,或为大将军属,或为特置,不可能听从一个太守的命令。既然这个说法是错误的,那刘关张现在是否如演义里说的一样已经相识了呢? 关羽c张飞可以说是汉末三国最有名的武将之二了,周澈寻思想道:“我该怎么问问呢?”略一踌躇,已有定计,乃徐徐笑道,“玄德兄,我刚才听你说你在涿县结交了不少豪杰,这次从军应该是带着他们一块儿来的吧?” 刘备不知周澈何意,点了点头,笑道:“正是。” “燕赵之地,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我昔在汝南时就常闻燕赵豪士之风,心向往之,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不知兄带来的这些豪杰里以何人为最?” 刘备谦逊地说道:“燕赵固多慷慨悲歌士,然君此赞,备不敢当,备昔在涿郡亦常闻君州豪杰,沛国夏侯惇,年十四手刃辱其师者,汝南周直,侠闻江c汝,如此等等,非吾地可比。今次从备前来击贼的诸人里,若论勇武以两人为胜。” “谁人?” “一名关羽,字云长,河东解县人,一名张飞,字益德,备同郡人,此两人皆壮烈勇敢,有过人之勇,以前在涿郡时常为我御侮。” “御侮”,语出诗经大雅绵:“予曰有御侮”,意为:有武力之臣,能折止敌人之冲突者,是能扞御侵侮,故曰御侮。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贴身警卫。 “我生平最爱壮士豪杰,玄德兄,今晚你若无事,可带此两人来我帐中。军中虽不能饮酒,你我可以水代之。初至贵地,即遇豪杰,秉烛畅谈,不亦快哉!如何?” 刘备本就有意与周澈拉近关系,听得周澈此话,自是求之不得,连声答应。 谈谈说说,周澈c刘备随着董卓c皇甫嵩来到了董卓的中军帅帐。帅帐里坐不下这么多人,刘备等随从们和官职低微的一些武官在帐外侍候,周澈c傅燮等千石以上的将校依照品秩高低,排好队列,分从皇甫嵩和董卓进入帐中。 目送周澈等人入帐,刘备往帐中瞧了眼,只隐约瞧到皇甫嵩c董卓分主次落座,还没看到进入帐中的诸将落座,帐外的亲兵侍卫就放下了帘幕c遮掩住了他的视线。他收回目光,仰头望了望天空,又转目四顾,看了看周围的兵营和兵卒,碰上了几道熟人的目光,他微笑点头示意,随即调整了下站姿,按剑挺胸直立,静待邹靖出来。他脸上的表情平淡若水,心中却起伏不定。 回顾自己以往的经历,他只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似要从胸中扑出。 这渴望,当然是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是对做个“贵人”的渴望。 实事求是地说,在十五岁以前,他虽然也想过出人头地,也想过以后要做个“贵人”,但当时只是为了能得到好吃的食物c漂亮的衣服,能出入有车马坐c不管去哪儿都有人前呼后拥,只是为了口腹之欲,只是单纯地为了炫耀“威风”。这种想法带着孩子气。直到十五岁他去了缑氏山从师卢植,在遇到公孙瓒等同学后,才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出人头地,什么是真正的“贵人”。 卢植是马融的弟子,名闻北地,来求学于他的不仅有幽州的名族c豪门弟子,还有冀州乃至凉州的,可以这么说,在当时的缑氏山中,北地的贵族子弟云集。刘备在这里结识了公孙瓒,公孙氏世仕二千石,公孙瓒虽为庶出,然那份豪气和底蕴却仍远非刘备所能相比的。十五岁的刘备开了眼。又见到一些北地名族c豪门嫡出子弟的摆场,更是让刘备自惭形秽。 这些倒也罢了,公孙瓒时已任过郡吏,亲身接触c见过“权力”的魔力了,闲谈时对刘备说起些在郡府时的见闻,给刘备年少的心灵造成了更大的冲击。他头一次知道了权力居然可以使成千上万人低头臣服,他头一次明确地意识到了华服美食c车马从人的背后其实都是权力。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从这以后,他不再渴望口腹之欲,不再渴望幼稚的炫耀威风,而开始渴望获得权力。 熹平六年,卢植被诏拜为庐江太守,散了私学,刘备归乡。 他不甚乐读书,在卢植门下待了一年多,没学到什么东西,但却开阔了眼界。两汉游学之风极盛,游的是什么?学的是什么?游的是眼界,学的是知识。没学到多少知识,可却有了眼界,在郡县市井少年们的眼里他便俨然是一个见过世面c与州郡里的大人物交往过的了不起的人了。 少年们的崇拜一方面让他飘飘然,很享受,另一方面则更加剧了他对权力c对成为一个贵人的渴求。他本就好结交豪侠,如今有了野望和对权力的渴求,越发能克己下士,慷慨大方,于是“年少争附之”,手底下渐渐地聚拢了一帮县乡少年,成为了知名郡县的一个少年大侠。关羽c张飞就是他在这期间结交到的。成为了“大侠”,有了名气,就有了势,有了势,钱自然也就来了。 涿县是涿郡的郡治所在,来往经过此地或专门来这里做买卖的商贾很多,其中有两人,一个叫张世平,一个叫苏双,乃是中山的大马商,常携千金来这里贩马,大约为了买卖能够太平,就常拿钱给刘备这个地头蛇,算是保护费,买个平安。但凡人若想聚众,两者缺一不可,一则名则钱,刘备有了名,又有了钱,又有了关羽张飞和简雍等为班底,“由是得合徒众”,像滚雪球似的,手下的人越来越多。刘备聚人的过程与周澈起家的过程非常相似。 只是可惜,虽然聚了人,有了钱,也有了些名,却因为无人举荐之故,一直不得出仕。刘备虽不安于现状,却也无可奈何。今年黄巾起事,为镇压黄巾,朝廷下旨:“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诣公车”,刘备没有“诣公车”的资格,可在听说带兵讨冀州黄巾的主将是他的老师卢植之后他却敏锐地察觉到“机会来了”!马上召集手下,把这些年积蓄的钱财尽数拿出,买甲造兵,汇拢了数百人前来参战助阵。 他在卢植门下时不是个好学生,卢植对他印象不深,可毕竟是师生一场,见到他来帮忙非常高兴,便把他拨到了校尉邹靖的麾下,并许诺:如立战功,便荐他出仕。 到了军中,亲眼见到数万汉家兵卒对卢植伏首贴耳,卢植一令之下,万千男儿赴死,卢植一怒之威,将吏无不屏息战栗,这样的威势让刘备眼热不已。为了自家有朝一日也能有这样的权柄,他带着关羽c张飞奋不顾身地与张角兄弟部众作战,倒也是立下了一些功劳,却没有想到,就在这时卢植居然获罪了!卢植自身难保,给他的许诺当然也就不作数了。又在这时,他遇到了周澈。 他握紧剑柄,把胸膛中对权力的渴望冲动压下,又转目看向帅帐,心道:“早年有个叫李定的方士路经吾里,奇我家舍东南角篱上的桑树高大怪状,树冠如伞,遥望童童如小车盖,乃指着我家说道:此家当出贵人。大凡贵人多有异於常人处,我垂手下膝,顾见自耳,且身为汉家宗室,流着高祖皇帝的血,为童子时又说过惊人之语,我族父赞我非常人也,由此种种,李定所说的贵人必定是我!皇甫将军c卢公能做到的,我将来一定也能做到!周澈年与我相仿,之所以能为千石吏,谅来不过是赖周氏c袁氏之荫,我今日虽不及他,可日后肯定能超过他!” 正想到这里,看到帅帐的帘幕被打开,皇甫嵩c董卓等出来,周澈c邹靖c傅燮等亦从之出,目光与周澈对上,刘备脸上现出谦卑的微笑。 周澈回了一笑,冲他点了点头,等皇甫嵩与董卓在帅帐前话别毕了,跟在皇甫嵩的身后,经过刘备时略微停了一下,笑道:“玄德兄,我今晚便在帐中悬榻相待了。” 刘备忙道:“是。” 走在前头的皇甫嵩听到了这句话,回头瞧了一眼,待走出董卓的中军后,把周澈召来,问道:“皓粼,你与那猿臂大耳之人是旧识么?” 周澈笑道:“我与他以往并不相识,今天乃是初见。” 皇甫嵩奇道:“初见?刚在来董中郎中军的路上,我就见你二人沿路笑谈,好像很熟稔的样子,适才又听你邀他晚上去你营中,却原来竟是初见?” “督帅有所不知,此人姓刘名备,乃是中山靖王之后,卢公的弟子,涿郡人也。数月前,他闻卢公奉旨讨贼,因聚众前来助阵,被拨入邹校尉麾下。方才在清河岸边,我见他相貌奇特,故与之攀谈,却不意三言两语之下,说得竟是颇为投机,所以邀他晚上来我营中再秉烛夜谈。” “原来如此!” 虽然知道了这个“猿臂大耳”之人是汉家宗室,中山靖王之后,但汉家至今将近四百年的天下,刘氏一族开枝散叶,宗室多不胜数,这个“中山靖王”更且是前汉时的一个诸侯王,距今年代久远,后裔里早就没有什么大人物了,观刘备的年岁打扮,二十多岁了而却仍是白身,以此推料,他的家世怕是连一个普通的士族也不如,因此皇甫嵩并不以为意,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此时他们已出了董卓中军,可以骑马了。一个亲兵牵着马过来,皇甫嵩踩蹬翻上,坐於鞍上,却不急着走,而是转首回顾,不是去看董卓的营垒,而是远望广宗。 广宗东临清河,其余三面都是旷野。远望之,城墙高耸,守卒如蚁。除了城上守卒,城外并有黄巾军的营垒,与城中成掎角之势。 先前卢植统兵时,因城中黄巾兵多,又骁勇敢战,兼之城高而厚,难以速克,乃大发人手筑围凿堑,在黄巾军城外的营垒外筑造起了连绵的土山,挖掘出了深深的壕沟,以围困之。这是传统的攻城办法,看似笨拙,却是大杀器。这个手段一旦使出,再坚固的城池也有被攻克的一天。只是土山c沟堑等这些工事刚筑凿成不久,卢植就被槛送京师了,如今却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土山和壕沟之外则是层层叠叠的汉军营垒。 这会儿早已过午时而离傍晚还远,日头毒辣。刺眼的阳光下,无数的旌旗飘扬在这些汉军的营垒中,时闻鼓声号角,遥有马嘶传来,一派金戈铁马的气氛。 皇甫嵩望之多时,这才拨马而走。 他带来了数万步骑,得有驻扎之地,董卓已经提前给他们找好了地方,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一行人前去筑营之所,却是在广宗城西c南两面的汉军营垒之后。 一边走,皇甫嵩一边问周澈c傅燮诸将,说道:“冀州贼是由张角c张梁亲自统带的,适才在帐中听董中郎说,其众甚是精锐敢战,城又坚厚,取之不易。诸君,有何良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5章 用兵攻战暂行缓 兄弟三人应邀来 相比颍川c汝南c东郡等地的黄巾军,冀州的黄巾军乃是张角的嫡系。张角在冀州经营多年,麾下多死士能人,他本人又是太平道的魁首,威望无人能及,极能得道众效死,其部远比颍川等地的黄巾军敢战。卢植天下名士,董卓西凉悍将,两人统数万之众先后攻之而败多胜少,由此可见冀州黄巾的战斗力。 周澈c傅燮等人都是初到,人生地疏,既不熟悉地理,又没有亲眼见到过冀州黄巾的战斗力,饶是诸人或勇或智,一时间也是悉无良策。 傅燮说道:“我军初到,才与董郎将c宗校尉会师。以下吏愚见,似是不必急着攻城,可让部众休整一二日,趁此时间,我等先探探城中虚实,摸摸情况,然后再议如何破贼不迟。” 傅燮说的这个“宗校尉”就是此时正在前边引路,带他们去筑营之地的那个将校,名叫宗员,现为护乌桓校尉,原为卢植的副手,现为董卓之副,皇甫嵩既然已到,那么他自然也就又成为皇甫嵩的副手了。皇甫嵩又问周澈,说道:“皓粼,你以为呢?” 周澈答道:“傅司马所言极是。我等刚到,虽然听董君说了一下城中的情况,但一来董君也是刚到不久,与贼兵不过交手一阵,恐怕对贼兵的虚实也不是非常了解,二来毕竟耳听为虚c眼见为实,耳听之言实不足为用兵攻战之本,再则三来。” “三来如何?” 周澈瞧了瞧前头引路的宗员,放低声音,说道:“三来,卢公所部多为天下诸郡兵,而董君所部多为凉州秦胡,督帅初至,对他们也还不太了解。既不知彼,也不算知己。因此之故,澈以为傅司马所言甚是,我等还是稍微等些时日,待将军亲自摸清了贼兵的虚实后再做打算为好。” 黄巾乱起,为了平乱,朝廷倾尽全力,先后征募到了五六万兵马。 这五六万人来源不同,有的是戍卫洛阳的部队,如北军五校,有的是从洛阳周边招募来的,有的则是郡国兵。根据来源之不同分为两路,皇甫嵩c朱儁所带一路主要是招募来的三河骑士c京畿精勇,共计四万余人,而卢植所带之一路则主要是由北方的诸郡国兵组成,计有两三万人。——当然,现在又多了一个来源,即董卓所带之凉州羌骑。 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说起来皇甫嵩现在麾下足有五六万之众,但除了他的本部外,对卢植c董卓的旧部他都不熟悉,既不“知己”,又没与张角交过手,也不“知彼”,确实不适合急躁浪战。 事实上,除了这三点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周澈没有说出来,即:临阵接连换将,军心不稳。从卢植出京到现在,短短几个月间,加上皇甫嵩,冀州汉兵的统帅已经接连更换了三个。先是卢植被诬获罪,槛送京师,接着董卓浪战,又兵败失利,朝廷的诏书已经下来,令他等皇甫嵩到后便立刻去京都领罪。前线主将接连获罪,连战不利,军心岂会安稳?士气必然不高。 周澈想到这里,不由想起了董卓前不久的战败,心道:“董卓久经沙场,乃是西凉悍将,凭借战功,从一个小小的羽林郎一步步升迁到今日之二千石,岂会不知临敌需当稳重,最忌冒进?而却一奉旨代卢植击广宗,刚至营中席不暇暖便就催军急进,浪战城下,恐怕也正是因为‘临敌换将,军心不稳’之故啊,所以他急於取得一场胜利,以安定军心,却不料反而战败。” 皇甫氏将门世家,皇甫嵩精读兵法,对这些道理他一清二楚,之所以询问周澈c傅燮等人,其实是怕诸将因为连胜而气傲轻敌,此时闻得周澈c傅燮两人之言甚合他的心意,当下颔首说道:“二卿之言,正合吾意。”他仰脸望了望天空,复又说道,“夏日炎热,便让各部兵卒多休息两日。明天送走了董郎将之后,后天咱们开个军议,再好好议议这攻城破贼之事。” 随从他马边的诸将齐声应诺。 他们是先渡河而来的,在董卓的中军待的时间不长,所带之诸部各营此时尚未渡河完毕,仍在络绎过河。由宗员带着,诸人先去筑营地看了看。董卓下了心思,给他们选的营地平坦干燥,又离河不远,是个绝佳的筑营之所。皇甫嵩很是满意,笑对宗员说道:“有劳校尉引路了。” 宗员行军礼道:“愿为督帅效犬马之劳。” “我这边营地未成,就不留你了。你且先归营去,待明日你我再好好叙谈。” 宗员知皇甫嵩治军的特点,知道每当驻军之时,他一向都是等兵卒们建好营垒,扎好营帐,有地方住后才会就舍帐,因此也不矫情地邀请他先去自家营中休息,应诺告辞离去。 送走宗员,皇甫嵩给诸将各自划分了一下筑营的区域,又带着诸将来到河边,迎各部渡河。 数万步骑或搭桥横渡,或於水浅处驱马涉水而过。夹杂在步骑之间,又有辎重车辆连绵不绝。号令此起彼伏,人声马嘶,甲衣兵器碰撞,车轮声响,喧哗之音传达到十里之外。 皇甫嵩勒马高处,观部众过河。 周澈c傅燮诸将纷纷策马来到岸边。他们的部曲有的已经渡过河来,有的正在渡河,有的还在对岸。人太多,河边太乱,各人只能通过高高扬起的旗帜来寻找自己的部下。周澈c傅燮深得皇甫嵩信用,两人的部众是皇甫嵩所部的精锐,渡河最早。很快,周澈就远望见了本部的军旗,岸上人多c车多,到处都是人群拥挤,骑马不快,不到两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两刻钟才到。 原勤c左桓等亲兵侍卫见他回来,忙带众前迎,驱散围堵在前的别部兵卒,把他接入部中。桓玄c荀攸c徐康c周涌等纷纷过来,徐康说道:“主公,回来了?”问道,“怎么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董郎将没有安排宴席为皇甫将军接风洗尘么?” 周澈说道:“皇甫将军的治军之风你还不知么?军士不食,他岂会尝饭?董郎将倒是安排了酒席,但被将军谢绝了。”顾望左右,见部下兵卒许多席地而坐,在本部的周围拥挤了很多别部的士卒,并有更多的别部兵卒源源不断地从河上渡来。他蹙眉说道:“元福他们呢?” 徐康答道:“各在本部约束部卒。”天本就热,人又簇拥密集,越发热气熏人,徐康满头大汗,抹了把汗水,又道,“过河的兵卒太多了,一多就乱,各部混杂,刚才接连发生了好几起斗殴”指了指远处一个临时竖起的高杆,说道,“连砍了三个脑袋才制止了混乱。” 周澈顺着看去,见那杆子上悬挂着三个血淋淋的人头。 皇甫嵩带的人马主要是由三河骑士c京畿壮勇组成,大多是招募而来的。皇甫嵩虽然军纪森严,这些人毕竟缺乏足够的纪律意识,混乱之下,你推我搡,不同的部曲之间难免会发生斗殴之事。 “有咱们的人参与斗殴了么?” 周涌接口笑道:“没有。刚上岸,公达就叫元福c公覆诸人各自严格约束本部,没有军令,不得妄动。” 每支部队都有王牌,王牌是什么?王牌就是最能打的。在皇甫嵩的麾下,周澈部便是一个王牌,其他各部都认得他们的军旗,没人敢招惹他们,所以只要他们不惹事就不会有事。 “皇甫将军已经给我部划好了营区,传令下去,命各部次第开拔去筑营之所”周澈望望天色,说道,“争取在日落前搭好帐幔。天气虽热,却也不能让部卒们露天过夜。” “诺。”原勤c左桓等人应诺,分出数人去各部曲传令。 周澈令行禁止,军令一下,各部曲很快就动了起来。 此时渡过河的差不多约有一两万人,这一两万人分属四五个营,周澈部在其中本就是最为整齐安静的一个,此时一动起来,军旗飒飒,鼓号齐鸣,各部次第而行,前后有序,进退有据,在一片混乱中更是引人瞩目。驻马高处的皇甫嵩一下就看见了,本来他对各部的混乱不堪很不满意,这会儿乃露出了一点笑容,指着行在最前的周澈将旗,与左右说道:“皓粼如鹤立鸡群。” 在暂时不用规划营区c挖掘壕沟c竖立栅栏,只需要搭建帐篷以过夜的情况下,筑营是很快的。不到傍晚,周澈部就头一个筑好了营地。伙夫埋锅造饭,炊烟袅袅。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周澈立於帐前,负手观望暮景,时有暮风吹来,温热熏人,乃不觉有感,遂吟诵古歌:“南风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周涌c荀攸c徐康c桓玄诸人皆立在他的左右,闻其吟歌,周涌乃笑道:“‘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风》’,此舜所作之歌也。皓粼,时方夏日,南风未起,为何忽有此感触啊?” “黄巾贼起,百姓流离,出汝颍以来沿途所见,十室五空,野露白骨。想起这些惨状,不觉恻然,因有所感。唉,天下的百姓都在渴盼南风啊。” 周澈过往的经历和刘备很像,但就兴趣爱好上而言,他与曹操较像。曹操喜音乐c好文学,周澈不懂音乐,可也喜好文学。两汉的知识分子大体来说共有两类,一类是士族,以钻研经书为业,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志,一类是阉宦,不好经书而好文学,能诗善赋,精通书画等各种雕虫小技。曹操是阉宦子弟,所以喜好文学,周澈虽是士族子弟,但受前世的影响却也较为喜好文学,故此,他时不时地会吟诗诵赋,借以表意,桓玄c荀攸等早就习惯了。 周涌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到一只倦鸟从空中飞过,笑道:“我等离乡出征之时尚是早春,而今炎夏已至,疏忽数月已过,征战不息,尘土满袍,铠甲生虱。皓粼,你口吟《南风》而却目随归鸟,你到底是在为百姓哀伤,还是想家了啊?” 被周涌这么一戏谑,倒是勾起了周澈的一桩心事,他心道:“说起来,好些日子没有收到家信了。”他从军征战,居无定所,袁薇就算给他写信,恐怕也不知该寄到何处。不过虽无信到,料来袁薇c戚绣绣等家中人却应是无碍的,毕竟安排了姜枫领了三百兵卒护卫,族中有诸房长辈照顾,郡里有许阳c文瀚等照看。正在想念袁薇,典韦披甲带剑,虎虎生风地走来。 “主公,营外有四人求见。”今天该典韦轮值,他这是刚从辕门过来。 周澈收回思绪,心道:“四人求见?”猜是刘备,但却疑惑,“怎么是四个人?”问道:“是何人也?” 典韦叉手答道:“领头的是个长臂大耳之人,自称名叫刘备,说是应君之邀而来。” 周澈转顾荀攸c桓玄等人,笑道:“公达,楚虚,我给你们介绍几位涿郡英雄。走,你们随我去迎一迎。” 典韦在前带路,荀攸c桓玄c周涌c徐康诸人随从在后,众人齐往辕门去。路上,周涌说道:“涿郡英雄?是谁?皓粼,我怎不知你在涿郡还有友人?” “倒也说不上是友人,今天刚刚结识的。”周澈简单地把刘备的身世c过往对周涌c荀攸c桓玄等介绍了一遍。 桓玄撇了撇嘴,说道:“身是汉家宗室,又为卢公弟子,年已二十余而仍是白身。皓粼,如此人物,如何称得上是英雄?” 也难怪《演义》里董卓一闻刘备是白身就对他爱答不理,在这个年代,如果二十多岁还没有出仕,也没有出名的话,确实算不得英雄豪杰,难免被人看轻。汉末一些有名的人物,袁绍c曹操c孙坚这些雄主都是年纪轻轻就出仕地方,名扬州郡,荀彧c荀攸c钟繇c孔融包括郭图在内的等这些文士有的虽然因党锢之故出仕较晚,但也都是少年时便就扬名。 周澈心道:“刘备吃亏就吃在家声不显,又无后台靠山,出名太晚,所以虽有雄才,然却不得不颠沛半生。”这些话不用对荀攸c桓玄说,未到辕门,远远地见营外站了四个人。 这四人年纪相差不多,都是二十多岁,当先一人长臂大耳,正是刘备。 在刘备身旁,左边站了两人,右边站了一人。右边这人身高雄壮,穿着一件绿袍,头裹帻巾,唇上蓄胡,颔下黑须,昂然而立。左边这两人皆黑衣戴冠,离刘备近的这人相貌普通,然亦雄壮高大,虎背熊腰,腰上插剑,离刘备远的这人身材削瘦,鼻高唇薄,一双眼灵活有神。 周澈的视线在这三人脸上一掠而过,心道:“这个绿袍之人和这个带剑之人雄壮十分,异於常人,莫非便是关张?”快步来到刘备等人身前站定,含笑说道:“玄德兄,候君久矣!” 刘备深深一揖,礼毕,直起身子,笑对周澈说道:“董郎将帐前与君一别,虽方半日,然如三秋,备於营中坐立不安,早就想过来与君再叙了,但是知君方到,需得扎营立寨,所以不敢搅扰,连着遣了三拨人来看,直到闻君帐幔已立,这才急忙前来。”摊开手,笑道,“来得太急,礼都忘了拿了,空手登营,尚请度辽毋怪。” 周澈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亲热地说道:“古人云:‘白发如新,倾盖如故’。我与玄德兄虽是初见,然一见如故,你我之间贵在交心,何必那些虚礼?”目注他身边几人,问道,“这几位是?” 刘备抽出一只手,指点介绍:“此即关羽,此即张飞。这位名叫简雍,吾郡人也,是我少年故交,亦有志报国,所以此次随我一起从军击贼来了。” 周澈心道:“简雍?” 这个名字很耳熟,知他是刘备手下的一个重臣,似乎口才甚佳,是个不错的说客,周澈冲简雍微笑着点了下头,目光随即就又落在了绿衣人和带剑人的身上。果然如他猜测,这两人便是关羽和张飞。只是却与他前世在荧幕上见到的不同,关羽不是红脸,张飞也不是黑脸。 “果如玄德兄所言,纠纠昂昂,真壮士也!” 周澈留恋不舍地在关羽c张飞的脸上c身上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关羽微微蹙眉,把脸扭向一边,面色似乎不怿,这才醒悟,想起给刘备介绍周澈c荀攸等人:“此吾族兄,名涌,字伯涛;此吾州俊杰荀君,名攸,字公达。此二位是我乡人,这位名叫桓玄,字楚虚,这位名叫徐康,字季业。”又把典韦叫过来,笑道,“此吾麾下勇士,名唤典韦,陈留人也,现掌我部陷阵曲。” 荀攸c周涌仪表不凡,英气逼人;典韦膀大腰圆,似一人型铁塔。刘备四人的目光分别落在他几人的身上。 简雍是个文士,自然首先打量荀攸c周涌,而早在刘备等刚到辕门时,关羽c张飞做为武士就很诧异典韦的身量,此时听了周澈的介绍,闻得典韦现掌周澈部中陷阵曲,对典韦更是刮目相看。陷阵者,汉时称为“陷陈”,陈,陈列的意思,即指兵卒临战时陈列队形,能被选入陷阵营的都是一军之中的勇士,而典韦现为陷阵曲之长,足见其勇。 刘备先观荀攸c周涌,继而观典韦,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听到的一件事,因而问道:“备多年前在涿县闻马商言:陈留有位典君,为人报仇,由陈留趋百里入梁国,杀睢阳李某,只身逼退数百追者,安然返乡。不知道那位典君?” 周澈笑道:“便是典韦。”拍了拍典韦的臂膀,笑道,“阿韦,你的名声已传到幽州去了!” 典韦咧嘴一笑。 涿县属幽州,与陈留郡说起来隔了一个冀州,其实相距并不太远,由涿县南下,快马半天即可入冀州河间,再南下过甘陵国便是东郡,再从东郡南下就是陈留,也就是说涿郡和陈留郡之间大概只隔了三个郡国。幽州c冀州的马商很多,许多来往于幽c冀c兖c豫诸州,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起到了信息流通的作用。被典韦杀死的睢阳李永曾经做过富春的县长,同时被杀的还有李永妻,这件命案在当时影响不小,典韦都被通缉了,画像悬挂於天下诸郡国的亭舍之内,刘备见过他的画像c听过他的故事不足为奇。 周澈注意到刘备c关羽c张飞c简雍几人额头上汗水涔涔,张飞的黑衣甚至都被汗水浸透了,因笑道:“夏日炎炎,虽已是傍晚仍暑气如蒸,刚才还有点风,这会儿连风都没有了。咱们也别在辕门站着了,我早已在帐中备下了凉汤,诸位,请入吾帐吧?喝点凉汤,解解暑气。” 刘备应道:“好。” 周澈头前带路,留下典韦继续守卫辕门,余下诸人分主宾顺序随从周澈入营。入了营中,到得帐上,分宾主落座。周澈招呼帐外的亲兵奉上凉汤,瞧见关羽c张飞不肯落座,立在刘备席后,当下笑道:“二位皆壮士也,岂可侍立不座?快快请入席。” 关羽目不斜视,不瞧周澈。张飞恭谨答道:“君乃尊者,刘君长者,尊长之前,飞不敢入座。”这张飞不仅不是黑脸,也不是莽夫,言谈举止很是守礼。 “哪来的这么多繁文缛节?坐,坐。” 周澈再三请他两人入席,关羽只是不答话,张飞虽然恭谨却执意不肯。周澈无法,只得笑与刘备说道:“玄德兄,云长c益德不但纠纠英雄,而且执礼恭谨,真忠壮之士。” 刘备回头看了看关张二人,温言说道:“周度辽既请你们入席,便就入席吧。” 得了刘备之话,关羽c张飞行了一礼,这才入席就坐。 送走刘备c关羽c张飞c简雍,夜已深沉。 周澈返回住帐,在帐前停了一停,仰观夜空,只见月明星稀。 营中搭建起了一座望楼,就在他的住帐之侧。此时没有睡意,夜又闷热,他索性援梯而上,登入楼顶。高处有风,乃稍觉凉爽。他扶住望楼的护栏,居高远望,深黑的夜空下,远处的广宗城内灯火点点,近处连绵的汉军营地中亦火光处处,观望之,仿佛如星河落地。 荀攸c周涌c桓玄c徐康和他一块儿送的客,此时随从在他的左右。 徐康年纪最轻,藏不住话,早在帐中时就纳闷周澈为何会“冒失”地向刘备吐露招揽之意,这会儿忍不住问了出来:“主公,你与刘备只是初见,以前并不相识,他又是幽州人,不是吾郡乡人,你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何招揽他吧?” “是。” “季业啊,我且问你,今晚在帐中,你观关羽c张飞何如人也?” “雄健壮士。” “简雍何如人也?” “简慢轻脱,无礼放浪。” 周澈一笑,说道:“他虽然简慢放浪,然言辞机敏,在我帐中从容不迫,亦一时之杰也。” 徐康不得不承认周澈说得对,答道:“是。” “如此,你观刘备何如人也?” “能得此三人效力,刘备不是常人。” “他既然不是常人,那么我招揽他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可是”徐康总觉得哪儿不对,但却又说不出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董卓认罪赴京师 就在徐康感觉蹊跷难解之际,桓玄接口笑道:“皓粼,诚如你所言,刘备不是常人,固然值得招揽,可‘交浅言深,乱也’,你与他只是初识,还不了解他的为人秉性却就贸然开口招揽,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徐康被桓玄提醒,说道:“正是!主公,你一向谨言慎行,厚重质朴,远的不说,只从军征战以来,在沿途郡县里见过的杰出之士也不是只有刘备一人,为何对别的杰出之士你没有流露过半点招揽之意,而对刘备如此另眼相待?刚刚结识就迫不及待地出言招揽?” 周澈远望广宗,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才幽幽说道:“刘备这个人与别人不同。” 前世时,周澈读书,非常佩服刘备的坚韧。这个“佩服”是作为旁观者而言的。现在他穿越到了汉末,与刘备成为了同一个时代的人,对刘备就不再只是单纯的佩服,而更多的是“忌惮”了。 纵观刘备这一生,完美地诠释了一句话:“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他可以被消灭,但永远不能被打败”。面对这一种不能被打败的人,不管失败多少次,他永远不肯认输,不管颠沛流离多久,他永远不肯居于人下,只要有一点阳光他就能灿烂,只要给一点机会他就要出头,就好比巨石下的野草,看似被碾压得已经没了半点空间,然而却始终不肯放弃,顽强不屈,怎能不让人为之心惊,为之忌惮?稍微细想一下,周澈甚至都觉得毛骨悚然。 “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曹操雄才大略,文武兼资,刘备顽强不屈,永不认输,遍观汉末三国群雄,也确实只有他两人称得上英雄二字,也确实只有他两人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徐康不知道刘备日后的事迹,不知道刘备具有坚忍不拔c顽强不屈的性格,因此听不懂周澈话里的意思。不止他听不懂,荀攸c桓玄c周涌也听不懂。在荀攸c桓玄看来,刘备或许是个人杰,但通过今晚在帐中的接触,却似乎也没觉得他比其它的“人杰”强出多少。 荀c桓对视一眼,诧异周澈对刘备的看重,不过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追根究底了,毕竟周澈是他们的“主公”,不需要每件事情都对他们交代清楚。徐康却又不忿起来,忿忿不平地说道:“主公这样高看刘备,他却竟不领情!面对君之招揽,居然推诿再三。” 周澈的思绪回到了方才的帐中。 “这片天,你我一起撑起。更努力,只为了我们想要的明天!好好的!这份情好好珍惜。” “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 “我们不一样!!!虽然会经历不同的事情。我们都希望,来生还能相遇。” 此时回到自家营帐的刘备也在想晚上周澈的突然招揽一一周澈说,“那么你是否愿来助我?”这句话说得的确冒失,刘备措手不及,所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仓促地答复说道:“备受卢公所遣,现在邹校尉帐下听令。君之厚意,备感激不尽,然卢公是备之恩师,邹校尉又是备的州里人,备只恐身不由己。” 刘备确有结纳周澈之意,可他与周澈乃是初识,就像桓玄说的:周澈不太了解他的秉性,他也一样还不了解周澈的为人,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他现在对周澈也只是有结纳之意而已,还远没有到投靠的地步。不管怎么说,至少邹靖与他同州,而且他又是卢植亲自安排进邹靖营中的,看在同州与卢植的面子上,邹靖虽然没有能力让他高升,但平时待他还是很不错的。他虽不满意现状,可却也不肯冒失地改换门庭。如果冒然换个长吏,说不定会得不偿失。 周澈见他婉拒,也知自家失言,过于急切了,把这份急切强自按下,徐徐笑道:“玄德兄言之甚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放下这个话题,端起汤水,笑顾帐中,笑道,“玄德兄乃心王室,忠诚可嘉,不辞路远,从涿郡至此,率义从相从助战,待平定了张角后,朝廷论功行赏,肯定少不了君这一份。君乃人杰,日后必能成就大器。我先在这里预祝兄前程似锦了!” 帐中诸人齐端汤水,共饮一椀。 周澈不再提招揽之话,彼此只说些各自历经的征战故事,讲些豫c并c幽几州的风土人情。荀攸c周涌博学之士,简雍幽默滑稽,关羽虽默然不语,然张飞却时常开口,刘备笑不离面,言必温声,话虽少却不让人觉得生疏,周澈大气不拘小节,亦让人不由亲近,帐中气氛甚佳。 直说到夜深,刘备等这才告辞。 周澈把他们送到辕门,临别,握住刘备的手,恳切地说道:“君非常人,今虽潜卧於渊,然万不可懈怠丧气,我有一句话想赠与汝闻之。” “君请讲。” “云长c益德皆虎士也,一名羽,一名飞,而兄名备,只要君常年有备,夙夜不懈,早晚能借羽而飞,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今晚周澈给了刘备好几次惊奇诧异,这句话又是一次惊奇,不但惊奇,而且惊喜,正说到了刘备的心窝里。刘备感受着周澈手的温暖,抬起头,视线与周澈的目光交汇,从周澈的眼里,他看到了一点不像作伪的真诚和殷殷切切的祝愿与希望,他惊喜过后,只觉得一股暖流似从周澈的手上和眼中传来,浑身上下变得暖洋洋的。与周澈相识半天加小半夜,起初只是聊得投机,在帐中也只是气氛融洽,而此时此刻,经由周澈的这句话,他却忽起了一种知己之感。 这么多年了,周澈是第一个是这样看重他,又这样真诚地祝愿他的人!涿县楼桑里家外的高大桑树又划过他的脑海,身上流淌着的太祖高皇帝的血脉又在提醒他高贵的出身。他心中想道:“是的,我现虽潜卧在渊,然只要我时刻有备,夙夜不懈,早晚能一鸣冲天!” 许多话从胸腹中涌上,到了喉间,却阻塞得不能说出。 刘备紧紧握住周澈的手,用力地晃了两晃。“知己,真是我的知己啊!”他这样想道,但是最终他却只说出了几个字,“夜深了,君请归营,备告辞。” 辞别周澈,回去本营的路上,憋了一晚上的关羽发泄不满,对刘备说道:“初至辕门,周澈望我和益德而笑,是狎也,入帐中对谈,冒然邀君转入他的帐下,是无礼。对这样不庄重c无礼的人,君何必与他多言?” 刘备对关羽的这个性子也很无奈,说道:“唉,云长啊,你千好万好,只是有时太过骄傲。” “刘君!” 刘备问张飞和简雍:“益德,宪和,你们说呢?周度辽是个怎样的人?” 张飞说道:“周度辽于辕门望云长兄与我而笑,飞以为,这不是‘狎’,而是‘和’,这说明周度辽为人和气。” 张飞平时在涿县经常来往厮混的多是轻侠之徒,虽也见过些士子,但像周氏这样的高门弟子却甚少见过,对周澈的观感不错,顿了顿,复又赞叹地说道:“虽居上位而不傲人,果然不愧是中原名族子弟。” 简雍说道:“‘居上位而不傲人’,益德这话说得不错。”对周澈的不傲人,他本身深有体会,当着周澈的面他箕踞倚案,而周澈却丝毫没有显露出半点不快。他接着说道:“至于在帐中邀君转入他的帐下,虽说冒失,但实事求是地说,却也不能说他无礼啊。” 周澈现为二千石的度辽将军,刘备是个白身,招揽刘备理所当然,尽管有些唐突,却不无礼。 刘备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难怪周君能得皇甫将军看重,确是英雄。云长,益德,宪和,不知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周君帐下的荀攸c周涌都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啊!荀攸引经据典,周涌博学多闻。还有守辕门的典韦,云长c益德,单论勇力,恐怕他不在你二人之下。周君送我等出来时,於营中路上先后碰见了两个带队巡逻的军吏:周仓和陈到。这两个人,我看也不是寻常之辈。除了这些人物,进出周君营时,我特地观察了下,虽然因为是刚刚扎营,沟堑栅栏不全,营中似也没有特别的规划,但却依然整整齐齐,有条不紊,轮值的c巡哨的c警夜的各队兵卒秩序井然。你们发现没有?我等进营和出营的时候,营中竟无一人乱跑,尤其我等出营时,除警夜兵卒的行走声外,偌大个营地竟无半点声息,军纪森严,军纪森严啊!” 刘备的观察能力很强,被他这么一说,关羽c张飞c简雍也回忆起了在周澈营中时的见闻。 简雍说道:“日常衣食与兵卒同甘共苦,扎营夜宿军纪森严,与客对谈亲切不拘礼玄德,这位周君可以深交。” 刘备笑而不语,心道:“当然可以深交!就冲他知我重我,我就可与他深交。” 想到此处,他倒是有些后悔在帐中拒绝周澈拒绝得太早了,骑在马上,回望周澈营舍,思忖想道:“他若是再对我露出招揽之意,我该如何回复?”变得有点拿不定注意。 望楼之上,周澈收回心神,笑道:“初识不久我就冒然相召,实在是唐突了点,他拒绝也不奇怪。不要紧,过些日子,待我与他较为相熟后,我再试试看能否把他招揽。” 被拒绝一次还不够?徐康c周涌面面相觑。 周涌诧异地说道:“皓粼,这刘备纵是人杰,也不必这般重视吧?他到底有何德何能,值得你再三招揽?” 周澈笑而不语,心道:“我招揽的不是刘备,是关张啊!” 刘备一生不居人下,先投公孙瓒,再投陶谦,三投曹操,四投袁绍,五投刘表,六倚孙吴,虽颠沛流离,如丧家之犬,然终不屈志,要想得到他的效忠,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也所以,周澈压根就没想过能得到他的臣服,虽然出言招揽,实际上招揽的却是关张。 周澈立在望楼上,转首遥望,隐见几点火光渐渐远去,那是打着火把夜行的刘备等人。他思忖想道:“刘备如今只是个白身,如果能把他招揽到手下,也许可以找个机会?” 然而一切还都只是空想,是否能够成功,没人知道。 广宗灯火点点,眼下且需先攻破了此城,然后才能再说别的。 次日,皇甫嵩集召诸将,送董卓离营。 董卓自从张奂征讨并州,有功,被拜为郎中后,凭借其骁勇善战,在随后的这近十年中官运亨通,先是被外放为广武令,继为蜀郡北部都尉,接着又被迁为西域戊己校尉,这已是执掌一方的高级将职了,因为犯了过错被免职,但因其善战,很快就又被征拜为并州刺史,继为河东太守。纵观董卓的仕途经历是以军职为主,之前的河东太守看似文职,实则此两地或处边疆,或汉胡杂居,日常仍是以征战为主。比如董卓在河东太守任上时就曾先后“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可以说董卓是以武功起家,也是以武功一路升迁的。 兼之河东郡离巨鹿郡不算太远,从河东郡向西过并州上党郡就是冀州赵国,从赵国再往西紧接着就是巨鹿,所以在卢植被诬获罪后,朝廷便紧急拜他为东中郎将,调他赶来巨鹿战场,希望他能赶场救火,只是却没料到他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猛将却在广宗城前折戟沉沙。 董卓现在是个待罪之人,皇甫嵩是一军主将,不用送他太远,只将他送出营门即可。周澈c宗员c邹靖c傅燮等军中一干将校随从在皇甫嵩的身后亦来相送。 营门处,皇甫嵩与董卓话别。 董卓来时雄心万丈,想通过讨平张角使自己飞黄腾达,张角这样的“巨贼”两汉之未见,若能讨平之,朝廷论功行赏,少说也会拜为将军,封个侯,既得美名,又扶摇而上,两全其美,然而兵方交戈却就一战失利,反成了待罪之人,这前后的落差不小,不过董卓久经战场,出生入死,心理素质不错,倒还承受得住,至少从表面上看来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从河东来时,他带来了数千骑兵,今去洛阳领罪,这支部队他却是带不走了,只能留下来交给皇甫嵩。如前文所述,他这支骑兵的将领多是他凉州的老乡,有一些是在他从张奂征讨并州时就追随他的,还有一些是他在任西域戊己校尉时跟随他的,可谓铁杆亲信,也可能正是因此,他很大方的就把部队交给了皇甫嵩。——话说回来,他不大方也不行,他现在既非河东太守,也不是东中郎将了,一个待罪之身哪里还有权力再去指挥部队? “胜败乃兵家常事。君虽失利于广宗,小挫而已,此去京师,纵抵罪去官,以君之武功,想来很快就能复起。” “唉,我不担忧获罪,督帅,我只忧这广宗城内的贼兵啊!督帅出京都c入颍川c击汝南c定东郡,连平数郡,凯歌频传,此固是因督帅神武,我所不及,可是您却万不可轻视冀州黄巾。张角部众极是精勇,不畏死,我征战这么多年,很少见过这样的贼人!” “董君良言,嵩谨记在心。” “时辰不早,我也该走了,趁着清晨凉爽好多赶些路。” 董卓麾下的诸将此时都跟在他的身后,他把董旻c牛辅c胡轸c段煨c董越c徐荣几人召来,交代说道:“我走之后,尔等需谨守军令,严从皇甫将军调遣。” 董旻等人应诺。 这几人是董卓亲信里的亲信,心腹中的心腹,向来是最得董卓信用的。 牛辅c胡轸c段煨c徐荣不用说了,他们几人昨天去迎过皇甫嵩,一个是董卓的女婿,一个是凉州的豪强,一个是名将段颎的族人,一个是唯一一个非凉州人的董卓部将。董旻c董越两人昨天没去迎皇甫嵩,当时留在军中坐镇,不过后来也去了董卓的帅帐,周澈时在帐中,故也已认得他两人,知道他两人一个是董卓的同产弟,一个是董卓的族弟。 董卓交代完毕,翻身上马,於马上略一拱手,扬鞭呼喝,便即打马离开。随他同行的只有十余骑,带队的侍卫长名叫董璜,是董卓的从子。来时千乘万骑,去时从骑寥寥。 此时清晨,朝阳升起不久,路边田野青绿,东边远处清河如带,十余快马沿官道向南而去,掀起阵阵尘土,没多久就融入到了这夏日清晨的画卷里,渐行渐远。 周澈立在诸将队里,遥望董卓等的身影渐小,心道:“一道圣旨下来,董卓即老老实实地入京领罪,只看眼前,谁又能想到若干年后当他再次去洛阳城时,洛阳将因他而成废墟?” 皇甫嵩送董卓一是回报董卓的昨日相迎,二是看在与董卓同州人的情分上,既送走了他,也不用在营外多耽搁了,领着诸将回到军中。 为将者,不可不了解自己麾下的将士,昨天周澈谏言皇甫嵩不要急着攻打广宗,原因之一就是不“知己”,因此,皇甫嵩今天打算去宗员c邹靖c董旻c牛辅等人的营中转一转,看一看,瞧瞧他们部下兵卒的装备怎样c斗志如何,也顺便和这些将校们熟悉熟悉。 周澈c傅燮等人不需要跟着皇甫嵩去,他们昨天下午才到,营地还没扎好,只是粗略地搭建了一下帐篷,正好趁着今天的空儿可以再整治一下。得了皇甫嵩的许可,周澈等归回本营。回营的除了他们,还有董卓的部将。皇甫嵩准备先去宗员c邹靖等的营中看看,所以让董旻c牛辅等人也先回去。 说来也是凑巧,周澈c傅燮的营地恰好在董旻c牛辅营的南边,几个人干脆牵马同行。 董卓麾下的这些部将在后世名气最大的应该是李傕c郭汜。不过现在他两人在董卓军中的地位还不高,部下皆只有一曲之卒。如今董卓离军去了洛阳,剩下的这些董卓部将自便以董卓之弟董旻为首,牛辅c董越c胡轸c段煨c徐荣次之,李傕c郭汜c张济等再次之。 周澈c傅燮是皇甫嵩的爱将,董旻c牛辅等对他两人很客气,不过相比之下,他们似乎更亲近傅燮。这也并不奇怪,傅燮是凉州北地郡人,与董旻等人同州,老乡见老乡自然亲切。 傅燮年少时被举孝廉,先有因慕“南容三复白圭”而给自己易字“南容”的故事,后又有因举主去世而弃官为之行服的义举,成名很早,董旻c牛辅等人早就听过他的名字了。 凉州边鄙,儒学不昌,董旻c牛辅这群董卓的部将又是武人,大多没有读过书,好些人出身很低,像郭汜,在从董卓前是个西凉的盗马贼,这样一群人和人交谈的时候自然不会引经据典,讲说儒学,也就是说说以往征战中遇到过的趣事,回忆回忆家乡。 段煨是段颎的族人,段氏乃武威名门,段煨读过些经籍,因为段颎的关系也听说过一些朝中的轶事,笑对傅燮说道:“司马,我闻君师故太尉刘公昔为天子讲经,有次醉酒,天子问之,君师答曰:‘忧心如醉’,果有其事么?” “君师故太尉刘公”说的是傅燮的老师弘农人刘宽。刘宽是故司徒刘崎之子,做过宗正,本朝熹平五年代许训为太尉,天子好文艺,召见他的时候常令他讲经,有次他在座上装出醉酒入睡的样子,天子问他:“太尉醉了?”他回答说道:“臣不敢罪,但任重责大,忧心如醉。” 这件事正是发生在傅燮拜入刘宽门下不久时,傅燮虽然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在闻得段煨此问后却变色不乐,怫然不悦,厉声说道:“刘公,吾师也,向弟子询问师长的私事,这是无礼。你是下吏,却询问公卿贵人的私事,这不是为臣吏之道。段公,请慎言!” 刘宽做过两次太尉,一次是在熹平五年,一次是在光和二年,后来因日食被免,现为光禄勋。光禄勋是九卿之一,段煨只是个普通的武官,确实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探听刘宽的私事。 周澈扭脸瞧了傅燮一眼,见他面孔涨得通红,心道:“刘宽以宽厚扬名,海内称其长者,傅南容却怎么性格刚烈,一点儿也不像他的老师呢?” 段煨没想到傅燮会这么大的反应,楞了一愣,连忙道歉,肃容说道:“是我失言,司马毋怪。” 周澈再又扭头瞧了段煨一眼,暗自称奇,心道:“南容骤然变脸,不留情面地喝斥,我本以为段煨会勃然大怒,却不意他竟诚恳道歉。”段煨比傅燮年长得多,今年已四十多岁了,却肯低头向傅燮道歉,倒是丝毫也不像是一个骄横跋扈的西凉悍将。 段煨虽没生气,董旻c牛辅等人却不高兴起来。 (本章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二章 玄德倾心兄事之 徐荣肺腑说建议 大家本来正热热闹闹的说话,一句话不投机,你傅南容就忽然翻脸,咱们还都是同州人,太不给情面了。跟从在后头的郭汜鼻子里哼了声,按剑就想往上去,却被身边的李傕拽住。董旻冲傅燮拱了下手,说道:“我等营垒就在前边,没多远便到了,周度辽、傅司马,告辞了。” 他当先上马,牛辅、董越、李傕、郭汜等人随之上马,一行人扬鞭拍马,扬长而去。段煨送给周澈、傅燮了一个带着歉意的笑脸,也跟着走了。 周澈望着他们离去,心道:“这些人跟着董卓南征北战,威震凉州,手下也不知杀死过多少羌胡,一个个都是从死人堆里跌打滚爬出来的悍将,有点脾气方是正常,要是都像段煨那样反倒才是奇哉怪也了。”他的目光追随着董旻等人,最后落在了一人的身上。 这人正是徐荣。 适才董旻、牛辅、段煨等与傅燮说话时,周澈没有插口,只在旁边静听,同时暗暗观察,发现了一件趣事:这群董卓麾下的部将大部分彼此熟稔,言谈无忌,时常开些粗俗的玩笑或者戏谑对方两句也没人气恼,唯独在对待徐荣时他们却不约而同地似乎都带些冷淡和生疏。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徐荣和他们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周澈很快就猜出了原因,看着徐荣远去的背影,心,逃去下曲阳,反倒增强了下曲阳守贼的力量,不妥不妥。” 皇甫嵩问道:“然则君有何计?” “以下吏愚见,与其纵贼出城,使其与下曲阳贼合兵,不如沿用卢公之计,广筑围堑,重围广宗,徐徐攻之。待下广宗,再击下曲阳。如此,就算稍微耽误点时间,至少可以分别克之。” 周澈转目观之,见说话的是邹靖。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校尉言之有理。” 面对广宗这样一个坚城,攻取不外乎二策,要么围攻,要么用计把守卒调出,野战歼之。宗员、邹靖各持一策。余下帐中的诸将次第发言,有的支持宗员,有的支持邹靖。 董旻、牛辅、徐荣、段煨、胡轸等有资格参加军议的这几个董卓部将也在帐中,皇甫嵩注意到他们没有发言,因询问道:“诸君有何意见?” 董旻起身答道:“吾等部众皆是骑兵,昔从吾兄在并州、河东击讨叛羌多为野战,攻坚不多,不太擅长攻城之道,所以吾等不敢乱言。等到攻取之日,悉从将军调令就是。” 皇甫嵩笑了一笑,正要再说话,牛辅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将军,下吏有个办法。” “噢?是何妙计?” “妙计谈不上,一个小小的主意罢了。将军,以我看来,广宗城之所以屡战不克,不是别的缘故,只因为一样。” “哪一样?” “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又自号天公将军,这虽是妄称妄号,但以我看来,此贼也许还真是有些能耐,会两手妖术,我军所以屡战不克,说不定就是因为受了他的诅咒。他能诅我军,我军亦能诅他啊!何不请个筮人先算上一卦?再请几个巫祝诅诅他们?” “啊?” “将军若是仓促间找不到合适的筮人、巫祝,不瞒将军,吾等部中尽有,可以借给将军用之。” “这……牛君好意我心领了,不过现在还用不上这个。” 牛辅的这个建议听起来可笑,但在战争中使用巫者於当下来说却是一件寻常可见的事情。前汉与匈奴作战时,双方都用过巫者“诅军”以求胜利,如太初元年,西伐大宛,汉军就用巫者“以方祠诅匈奴”,王莽末年,赤眉军中也常有巫者鼓舞,以求神助。牛辅等是凉州人,地方边鄙,与羌胡杂居,尤信此道。 帐中诸将除寥寥数人露出不屑嗤笑的表情外,余下诸人对牛辅的提议并无任何嘲笑之意。 皇甫嵩将门出身,深谙兵法,自是不会信这一套,敷衍过牛辅,刚准备转脸再去询问别的将校,蓦然注意到徐荣嘴唇嗫嚅,似是有话想说,便又回过头,笑问道:“徐君可有妙策?” 徐荣迟疑片刻,站起身,说道:“荣以为,邹校尉所言甚是。” “噢?” “张角无计,集一州之贼屯聚两城,这是上天赐给我军的大好战机。荣以为,与其纵贼,不如严守。纵贼有两弊,严守有两利。” “愿闻其详。” “张角、张梁若弃城走,入下曲阳,与张宝合兵,那么首先,下曲阳将会很难被攻克,其次,贼势必将大涨,如果他们再从下曲阳分兵攻掠入幽、并,则很可能会挑起边郡羌胡之乱,更难制之,此纵贼之两弊也,而若严守,一来,如邹校尉所言,吾等可徐徐攻之,分别克之,二则,张角乃黄巾魁首,又是张宝之兄,张宝断然不会舍广宗而去,吾等自也就没有了幽、并之忧,万一张宝按捺不住,发兵来援,我军又可围城打援,一举两得,此严守之两利也。” 帐中诸将,徐荣是第一个指出如果放张角、张梁出城,那么因为南下的道路已被皇甫嵩阻断,就很可能会出现张角兄弟干脆舍弃冀州,攻入幽、并的情况,而一旦张角兄弟这么做了,朝廷接下来将要面临的也许就不再单只是黄巾的危患,还要再加上羌、乌桓等诸胡的叛乱了。 他此言一出,帐中为之一静。 “这徐荣果然不同凡响,难怪会连败曹操、孙坚,难怪会得到董卓的重用!” 周澈握着剑柄,坐於席上,转目看着徐荣,眼放异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三章 桓玄谋计振军心 校尉试探欲败北 徐荣的正反两面解析,正说到皇甫嵩的心里。皇甫嵩当世名将,用兵如神,谋不再计,对广宗城该怎么打是早有定见,宗员所谓之“网开一面,纵敌出城”实为下策,邹靖、徐荣所云之“沿用卢植旧策,团团围城,把张角、张梁彻底消灭於此地”,这才是上策。 听徐荣说完,皇甫嵩赞道:“徐君所言,正合我意。” 他是主将,赞扬徐荣的话一说出,就等于给这次军议定下了基调,宗员等持“网开一面”意见的诸多将校也就不再坚持己见了。基调一定下,剩下的议事就很快了,经过众人的讨论,结合本人之谋,皇甫嵩制定出了一个具体的作战计划。 因为皇甫嵩是晚来的,没有亲眼见过广宗黄巾的战斗力,所以他的这个计划分两步走:首先,遣派一支人马试探性地进攻一下,看看广宗黄巾的战斗力究竟如何,然后通过这次进攻争取找到广宗黄巾的弱点,找到弱点后,再针对其弱点展开大规模的攻击。 为了表示不厚此薄彼,为避免卢植、董卓的旧部心生不满,同时也是为了更能“如臂使指”,这个担负“试探性进攻”任务的部队,皇甫嵩决定从本部中选用。既然是试探性的进攻,就不用选取最精锐的部队,当然也不能选择最弱的部队,最好是选用中等水平的部队,这样才能更好地看清楚广宗黄巾的真实战力,也才能对敌我的实力做出准确的判断。 周澈的部曲是皇甫嵩麾下最精锐的部众之一,皇甫嵩既决定选用中等水平的营头出击,这次试探性的进攻自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周澈也乐得轻松。这要是换在颍川、汝南、东郡,他可能会自告奋勇,但这次他不打算这么做,决定老老实实服从皇甫嵩的军令。为何?卢植的军事能力如何,周澈不清楚,可董卓的军事能力他是很清楚的,董卓部众的剽悍敢战他也是很清楚的,连董卓都吃了亏,足可见广宗黄巾之精勇,而这次试探性的进攻既然标明了是“试探性”的,那么出击的部队肯定不会多,铁定是要吃亏,他麾下现虽有八千步骑,可这都是他辛辛苦苦、一点一点积攒出来的,他当然不肯损失在一次试探性的、注定失利的进攻上去。 倒是傅燮积极请战。 傅燮和皇甫嵩是同州人,皇甫嵩一向来都很欣赏他、重用他,傅燮的部曲没有周澈多,可也是皇甫嵩麾下的一支精锐部队,所以皇甫嵩称赞了他的勇气,但是拒绝了他的请战。 最终,皇甫嵩从由洛阳精壮组成的主力部队中挑选出了两个部,由北军五校的一个刘姓校尉统带,承担起了这次试探性进攻的任务。一个部通常下辖五个曲,大体以一两千人为常制,两个部就是三四千人。用这三四千人攻城肯定是不够,但广宗黄巾在城外安的有军营,用这几千人攻一下他们的兵营却是足够了。 选定担负进攻任务的营头后,皇甫嵩单独把刘校尉和这两个部的军司马留下,面授机宜,余下的诸将起身告辞。 出了帅帐已经快到中午了,阳光耀眼,暑气腾腾,扑面的热气熏人。猛然从阴凉的帐中出来,令人颇不适应,周澈停在帐口闭了下眼,适应了光线的变化,再睁眼,看到了刘备。 刘备是跟着邹靖一块儿来的,他是白身,没资格入帐,因留在帐外等候。 在日头底下站了小半天,他汗流浃背,满脸通红,一股股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滴落到甲衣之上,又滑落地上,不过饶是如此,他却依旧铠甲齐全,按刀而立,连兜鍪都没去。 周澈扭头往帐内瞧了眼,见邹靖正在与一个将校说话,还没出来,便就迈步走过去,笑吟吟地说道:“玄德,那边不是有望楼么?好歹有些荫凉。你却怎么就在帐外日头地里站着?”右手握拳,轻轻地击打了下刘备胸前的铠甲,笑道,“瞧你热的,这甲都快被汗水浸透了。” 帅帐边儿不远处有座望楼,来帅帐参与军议的将校们各带有随从侍卫,这些随从里有不少人都跑去了望楼底下乘凉避晒,这会儿见自家的主将出来,热热闹闹的从望楼底下蜂拥过来。 留在帅帐外不避日晒,坚立不动的没有几个,刘备是其中之一。 “望楼荫小而乘凉者众,与其去那里拥挤受热,还不如在这里凉快。” 望楼那里的人再多,至少可以躲过日晒,帐外的人再少,也不可能比在望楼下还凉快。荀贞心知刘备是不愿贬低别人、抬高自己,因此才会这么说,他也不揭破他,心道:“后世皆言刘备宽厚长者,今他虽年轻,却是已了几分日后宽仁的雏形了。” 见刘备虽满头大汗而站姿笔挺,周澈又不觉想道:“从军前他是涿县的一方小霸,通过这两天的长谈,我对他的以前也算略有了解,知他喜好华美的衣服、音乐、犬马,说白了,虽是个普通人家的弟子,却颇有贵族纨绔子弟之风,却是难为他在烈日下一站半天,丝毫不动了。”欲想成就大事,身为男人,就得对自己狠一点。刘备现是邹靖的随从,就得有点随从的样子,主将在帐内议事,随从岂能跑去乘凉?要是连日晒这点小苦都吃不了,还能成就什么大事? 这两天周澈虽与刘备多有畅谈,但大部分的时候,两人只是各自说说以往的经历,就共同感兴趣的话题笑谈一番,刘备的“隐忍”和“宽厚”,这却是周澈头次亲眼见到、亲耳听到。 “云长和益德没有来么?” 刘备答道:“邹校尉出行从来不好兴师动众,今天又是来中军帅帐议事,因此只带了备一个人来……,兄长,多谢你的矛、甲、弩、矢之赐。原、左二君把这些物事送来时,可把益德、宪和他们给乐坏了。说来惭愧,备带三百义从来后,卢公、邹校尉虽也分别拨了些军械铠甲与备,可毕竟数万大军屯集,拨给备的为数不多,甲衣尤缺。前几次与贼激战,备带的这些义从许多都是穿着布衣、持着短刀上阵,与贼血战,伤亡不小。这些义从大多跟随备许多年了,且与备多为同乡,尽为忠壮之士,却因衣甲兵器不足而死於贼手,备每念及,常心痛不已。今得兄长所赐之矛、甲、弩、矢,备深深感激,代备部下的义从们多谢兄长了。” 周澈送给刘备的还有几柄宝刀、精铠,当时刘备虽也感谢了,感谢的程度却不及眼前。周澈笑道:“只谢矛、甲、弩、矢,却不谢宝刀、良铠么?” “宝刀、良铠精而量少,能用者唯备、云长、益德三人而已,三人力寡。矛、甲、弩、矢量多,备部义从悉能用之,量多力众。力寡,杀贼少;力众,杀贼多。杀贼越多,这黄巾之乱就越能被早点平定。故此,备虽感激兄长宝刀、良铠之赐,更感激兄长矛、甲、弩、矢之赐。” 周澈熟视刘备,不由感叹:“玄德,你真是个忠义之人!” 说话间,邹靖从帐内出来。 昨天得了周澈宝剑之赠,拿人手短,兼之周澈又是名族子弟、皇甫嵩的爱将,邹靖的态度较之昨日初见时热情很多,与周澈一路寒暄,直到出了中军,这才带着刘备与周澈分别。周澈目送他与刘备远去后,自也归营。 次日上午,皇甫嵩再击召将鼓,千石以上的校尉、司马云集中军,齐登望楼,观刘校尉带部击广宗黄巾设置在城外的营垒。 广宗城东边临清河,向西去二十里则是漳水。城东、城西或临水太近,或土质太松软,皆不适合布兵列阵。 城南、城北皆合宜。广宗黄巾驻在城外的主力在城南,同时皇甫嵩的中军也在城南,因此皇甫嵩选择了城南做为试探性进攻的方向。 辰时初刻,皇甫嵩击响了召将鼓。 夏季天长,这个时候虽还是早上,但天光早就亮了,汉兵的三军也早已吃过了早饭,迎着早晨的凉风,在隆隆的战鼓声里,周澈、宗员、邹靖、董旻、牛辅、傅燮等千石以上的司马、校尉悉数来到,云集中军。刘校尉带着昨天选出的两部兵卒,出汉营垒,於营前列阵。 奉令前来观战的将校不少,好在中军搭建的望楼也多,诸将校分别登上不同的望楼,於高处观之。今天是个大晴天,此时天蓝无云,初升不久的朝阳洒下光辉,远近的田野林木碧绿葱葱,顾盼左右,只见清河、漳水皆如玉带,清河近,能够清楚地看到河面反射出的水光。 周澈、傅燮做为皇甫嵩的爱将,和皇甫嵩同处一个望楼。同在这个望楼的还有宗员、董旻、牛辅等人。皇甫嵩知周澈帐下的荀攸、桓玄多谋善计,特别下令,允许他俩跟着周澈上来。 处身诸多千石、比二千石的将校之间,荀攸眼观鼻、鼻观嘴,捧手肃立在周澈身后,一副拘束的模样,和他平时在周澈、桓玄面前的挥洒畅快意判若两人。周澈、桓玄素知他每当有外人之时往往沉默少言,外貌若怯,因对他的这副模样倒也并不惊奇。 桓玄是个不受约束的性子,虽和荀攸并肩立在周澈身后,但姿态形貌就轻松随意得多。望楼高达数丈,居高可以望远,他望了会儿在营前列阵的出击部队,大约是觉得有些无趣,遂左顾右盼,却不是看望楼上的诸将,而是眺望周边的风景城池,他翘足往西边望了好一会儿,喃喃说道:“可惜,可惜!” 刘校尉刚出营没多久,还没列好阵,诸将又知此次进攻只是试探性的,因此都较为放松,皇甫嵩听到了他的低语,转首笑问道:“桓君连言可惜,不知有何可惜?可是营前刘校尉列的阵有不足处么?”皇甫嵩在最前,诸将环列在他的身后,因此他没有看到桓玄之前是在左顾右盼、眺望风景,以为他是在可惜刘校尉所列之阵,故有此问。 桓玄不慌不忙地答道:“非也,非也。”抬起眼皮,望了眼营前列阵的汉兵,说道,“我闻刘校尉出身将门,少习兵法,排兵布阵自是其拿手之事,某岂敢妄加置喙?” “那你在可惜什么?” “玄是在可惜此地离巨鹿太远,不能於望楼上远见其城。” 从广宗往西,过了漳水,再行一二十里便是巨鹿县。秦末时,项羽便是在这个巨鹿破釜沉舟大破的章邯。皇甫嵩“噢”了声,笑道:“临贼将战而桓君好整以暇,当此战鼓将擂、兵卒将发之时而桓君却尚有兴致吊古,寄托幽情,真胆勇士也。” “将军,玄所以有暇,却是因为广宗黄巾必败。” “我等兵方临城下,尚未交一矢,桓君就怎知广宗贼必败?为何这么有把握?” 桓玄遥指营西北,说道:“敢问将军,可知彼处是何地么?” 皇甫嵩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汉兵营外的西北就是广宗城外的西北,乃是一片望之无垠的田野,中有丘陵矮树,外是漳水流淌。皇甫嵩说道:“桓君说的是漳水么?” “非也。” “那么说的是大陆泽么?” 由广宗向西北,过漳水,在巨鹿县的北边有一处大泽,名为大陆泽,占地数万顷,汪洋浩荡,乃是天下有名的大泽之一。昔年大禹治水,“北过绛水,至於大陆”,大陆便说的是大陆泽。 桓玄又摇头说道:“非也。” “那是什么?” “广宗城西北不远,古时有处沙丘,在前汉时尚存。” 桓玄说到这里,皇甫嵩恍然,接口说道:“原来桓君说的是沙丘离宫。” “然也。” 广宗县境内地势平衍,土壤概系沙质,到处堆积成丘,故古名沙丘,先后有两个国君在这里建造过离宫,一个是商朝的纣王,一个是战国时的赵王。不过,此地之所以有名,倒不是因为这先后的两座离宫,而是因为自商纣以来有三个帝王、国君直接或间接地死於此地。 最近的一个便是始皇帝,始皇帝在巡天下的路上病故於沙丘平台,即此地。往上追溯,推行“胡服骑射”使赵国得以强盛的赵武灵王也是死在此地,因为儿子们争夺王位,他被困在沙丘离宫,最终饿死宫中。再往上,商纣王虽非死在此地,然其之所以国灭身死却是因骄奢纵欲,筑造沙丘离宫也算是他骄奢的一部分。商纣、秦始皇帝、赵武灵王都是一代之雄主,特别始皇帝,乃是华夏之祖龙,却都或直接或间接的死在此地,这沙丘台又怎能不为天下王者忌讳?又怎能不有名於海内? 皇甫嵩若有所悟,说道:“桓君的意思是?” “此困龙之地也。真龙尚且接连陨落此地,况乎张角?就算他倚仗兵多粮足,能守城一时,早晚必为将军所擒!昔巨鹿一战,项羽名震天下,今广宗战后,将军定亦能威震海内。” 皇甫嵩哈哈一笑,说道:“嵩一介匹夫,只知报国安民,不能与项羽相比。”沉吟片刻,心道,“困龙之地虽为无稽,但兵卒多村野民夫,却是相信这个。”因此下令,“把桓君的话传下去,告之三军,就说城西北就是沙丘平台,真龙至此尚且不得活,况且张角贼子?” 传令兵应诺,即下楼传话。 皇甫嵩观望楼上漏斗,见已是辰时三刻,又见刘校尉已列阵毕,即又命传令鼓手击鼓。 刘校尉闻得鼓声,便就挥动军旗,指挥部众缓缓前进。早前卢植挖掘沟堑、筑造围墙的时候,没有把整个广宗城都围住,毕竟要想克城还是得依靠兵卒进攻,所以空出了一些地方,供兵卒在攻城时所用。刘校尉所部前行数里,即至卢植留下的空口处,在此处又暂停列阵。 广宗城外的黄巾兵早就听到了汉兵营内的鼓声,知道他们要发动进攻了,因也早早地就遣派了数千人出营,在营外相待。 此时见刘校尉部停在了空口处,他们没有站在原地等,而是踏着营中的鼓声持兵列队前行,迎了上来。别的不说,只这份积极迎战的作战态度就值得皇甫嵩等高看广宗黄巾一眼。 出营的黄巾兵卒前行,刘校尉部重列阵完毕。很快,两支人马就相逢於沟堑和围墙的空断处。 汉营中军,望楼之上,皇甫嵩等人观望敌我两部对阵。 宗员说道:“广宗虽坚,不是大城,张角、张梁部众数万,连带妇孺老弱差不多得有十余万,城中住不下,大半都在城外营中。将军,来日与贼决战,只要能把他们在城外的营垒击破,那么取城就易如反掌了。”他先后跟着卢植、董卓与张角、张梁作战,对城内城外的敌情非常熟悉了解。 皇甫嵩以为然,颔首说道:“校尉所言甚是。” 他一边和宗员说话,一边放目远望,紧盯着刘校尉部和出击的黄巾兵卒。 那里虽然离中军比较远,好几里地,但身在望楼之上,居高眺远,又是晴天,兼且敌我的兵卒都不少,各有几千人,远望过去也能看个大概清楚。 天高无云,日光渐烈。敌我两部接阵於战场,先是汉兵营中鼓声大作,继而黄巾营中亦鼓声激昂,受到本部主将的催促,敌我两部的将校遂麾军而进,两下接战。此时,刚过辰时。 周澈因为自身的英武以及皇甫嵩的爱用,望楼上的诸将都敬他三分,故此得以占了一个较好的位置,视野开阔,可以没有阻碍地观望战局。他眯着眼,手搭凉棚,细看战场。 战事一开始就很激烈,出营的黄巾兵首先发动了进攻,派了大约千人猛烈冲击刘校尉的阵型。 刘校尉既然能被皇甫嵩挑选出来担任此次试探性进攻的任务,本身当然是有些才干的,就像桓玄说的,他是将门出身,少习孙吴,因此虽然一上来就迎来了黄巾军的猛攻,却并没有显得慌乱,一边约束本阵坚守不动,一边分出了大约数百人,从左翼出击。 董旻、牛辅、徐荣、段煨诸将立在皇甫嵩的左手边。 段煨点头说道:“刘校尉知兵,此本阵迎贼,辅以左翼出击,此乃兵法之正奇兼用之道。左翼若能突入贼兵阵中,则本阵可随即而入;本阵若能击溃当面之贼,则左翼如虎添翼。” 说话间,数里外战场上的敌我兵卒已短兵相接。 千余的黄巾兵卒呐喊如狂,都没有扎发髻,只以黄巾抹额,披头散发地持着兵器撞入刘校尉的本阵。刘校尉从皇甫嵩征战数郡,乃是北军五校的校尉里立功最多的一个,也是久经沙场,与黄巾军交手过多次的了,当在西华城外之时,汝南黄巾的骁将刘辟、吴霸也曾这般地冲击过汉兵阵地,他和他麾下的部众不是头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尽皆能稳住阵脚。 牛辅“咦”了声,指着广宗城上,说道:“那两人是谁?” 众人的目光离开战场,转望城头,见不知何时,城上“天公将军”的大旗下站了两个人。 只见一人穿着黄衣,持一长杖,另一人披甲带剑,立於其侧。在这两人左右环列了数十个甲衣锦服的黄巾渠帅、小帅。 “天公将军”者,是张角的自号。所谓“天公”,大约一是指黄天,太平道拜信的黄越神是天帝的使者,二来也有自居皇帝之意,汉人有称皇帝为“天公”或“钜公”之习,三则又是指《太平经》里“有天治、有地治、有人治,三气极,然后歧行万物治也”这句话里的“天治”。所谓“将军”,则是表示自家位尊,统带大军,两汉的“将军”不比后世泛滥,很尊贵,比如这次带兵出征的皇甫嵩、卢植、朱儁等主将,各统兵数万,征战一方,也只是一个中郎将之衔罢了。张角因以天公将军自称,并号张宝为地公将军,张梁为人公将军。 董旻说道:“穿黄衣,持九节杖,又被一群黄巾渠帅簇拥,料来应是张角此贼,至於那个披甲带剑之人,或许便是张梁。” 周澈尽力望之,却因为离得远,到底还是瞧不清张角、张梁的相貌。他心道:“颍川波才、何曼,汝南彭脱、龚都、刘辟、吴霸,东郡卜己,才有长短,人有优劣,然各拥兵数万,攻略一郡,若不是因为皇甫嵩的镇压,几乎功成,皆不失为一地雄豪。太平道中各地的渠帅已是如此,这张角又不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他传道甚早,今年怕已五六十岁了吧?” 张角能够拥有这么多的信众,得到这么多各地雄豪效忠,本身必有过人之处,只不知是口才雄辩过人,还是宽宏结士过人,又或是雄才大略过人,又或是气度风姿过人?又或是兼而有之?两汉方士、道徒作乱的很多,而能做到这么大规模,一人振臂,八州响应,百万众揭竿而起,州郡为之一空,朝廷为之震动的唯独张角一个。 周澈对这个人真的是很好奇,很想能亲眼见他一见,望城头良久,心中想道:“囊日天下大疫,张角持杖云游天下,不惧病死,深入疫区,虽然他的治病之方实为无稽之谈,又或许当时他就有了不轨之意,但这份不顾性命、冒险拯救疫民的作为却值得尊敬。” 这时周澈心中忽然想起了后世的一首古风歌似乎很配张角: 化外山间岁月皆看老,落雪无声天地掩尘嚣。他看尽晨曦日暮,饮罢腰间酒一壶,依稀当年孤旅踏苍霞尽处。 风霜冷冽他眉目,时光雕琢他风骨。浮世南柯一梦冷暖都藏住,哪杯酒烫过肺腑,曾换他睥睨一顾,剑破乾坤轮转山河倾覆。 他三清尘外剔去心中毒,尝世间百味甘醇与涩苦。曾有谁偏执不悟,谈笑斗酒至酣处,而今不过拍去肩上红尘土。 风霜冷冽他眉目,时光雕琢他风骨。浮世南柯一梦冷暖都藏住,哪杯酒烫过肺腑,曾换他睥睨一顾,剑破乾坤轮转山河倾覆。 到最后沧海一粟,何必问道多殊途。当年论剑峰顶谁几笔成书,纵他朝众生再晤,奈何明月终辜负。 坐听晨钟难算太虚有无,天道勘破敢问一句悟不悟。 山河茫茫,正邪谁掌,天地无光。黑白不辨,我自断阴阳!笑苍生,谓正道,是非对错一生烙上。 尽人心,尽险恶,尽虚妄。逆者戮尽看清模样!舍我一身血肉,也决不退让!善与恶,但凭一纸糊涂卦。 笑千古,说邪魔,胜者为真负者何假?尽世俗,尽残疤,尽浮夸,问人之初以生死答。 求梦醒一刹,纵我满身罪孽,也绝不会怕!苍生怒骂!天下共伐!我无牵挂!以杀止杀!屠出个真假! 是地狱,邀君下,看透世间虚妄浮夸。何为道?何为正?何为法? 我行即道我身即法! 正邪无需话! 血染山河换一个天地无瑕! 这时皇甫嵩只往城头望了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重又注目战场之上。 他已经接连平定了两州数郡的黄巾军,斩获数十万,张角虽是魁首,冀州黄巾虽然悍勇,但现今广宗被围,彼等在他的眼里也只不过是笼中之鼠,他有十分的自信早晚能把广宗攻下。广宗只要一下,张角就任他摆布了。因此之故,他现在对张角并无什么兴趣。 交战场上,敌我两部的兵卒陷入了缠斗。 不过广宗黄巾尽管悍勇,却明显得不擅长布阵,冲入刘校尉阵中的黄巾兵卒大多只是倚仗个人武勇,很多都是单打独斗,彼此配合得不多。刘校尉部在顶住了黄巾军的第一波猛攻后,随着左翼那数百人的出击奏效,渐渐地在守阵之同时有了余力展开反击。 汉兵中军。皇甫嵩所在的望楼上,一个汉军司马撇嘴说道:“广宗黄巾亦不过如此!” 这个司马是随从皇甫嵩来的。他此言一出,宗员、董旻、牛辅等人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如此”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不是在讽刺宗员、董旻等人连这样稀松平常的敌人都打不过,久战无功,耗费粮饷么?董旻和董卓一样,从小生活在北地,精於骑射,颇有勇名,最受不得别人小觑,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只希望等会儿司马还能说:广宗黄巾不过如此。” “此话何意?” 董旻不回答他,冷笑道:“且观战就是。” 这司马莫名其妙,追问再三,董旻只是不说,忽然闻得营中另外几座望楼上欢呼声起,忙转目望向阵中,见刘校尉部的左翼成功地击穿了出战的那千余黄巾的后阵,刘校尉趁机击鼓挥旗,率本阵三千余人急击之。两面夹击之下,这千余黄巾抵挡不住,节节败退,眼看就要退回到排列在营前的那数千黄巾兵卒的阵前了。 这司马大喜,说道:“前锋失利败退而列阵营前的贼军主将却不知避让,被这股败兵一冲,必乱阵型。阵型一乱,贼将败矣!” 董旻嗤了下鼻,不理会他。 周澈心知此中必有蹊跷,聚精会神地观望战场。 荀攸在他身后,突然低声说道:“不好!” 桓玄也说道:“刘校尉恐将败矣!” 刚才那个司马说黄巾兵败了,这会儿桓玄却说:刘校尉将败。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四章 黄巾死士有何惧 举荐关张万人敌 由于周澈、桓玄、荀攸以及那个军司马都站在皇甫嵩旁边,此时皇甫嵩听闻桓玄细语心道:“桓玄江东寒士,背负叛逆旧名,向无高望,却竟机智多谋,长于战阵之道,也不知皓粼是怎么收服他的?皓粼本就英武,又得此人与荀攸相助,也难怪他昔日在颍川、汝南能以区区数千郡兵、义从与拥众十万的波才、何曼、刘辟抗衡,保全半郡,并又在其后的汝南、东郡之战里屡立奇功。” 他赞同荀攸、桓玄的意见,也认为刘校尉恐怕要落败了,却是因为他看到排列在黄巾营外的那黄巾兵主阵在迎对败退的那千余同袍时稳立不动。既然稳立不动,说明必有后手。 果然,正如他和桓玄、荀攸之所料,败退的那千余黄巾在快要退到营前主阵的时候,发一声喊,分为两股,向左右奔去,不但没有冲击本阵,反而将本阵一下暴露到刘校尉部的前方。 从皇甫嵩、周澈这里望去,可以看到刘校尉部在败退的那千余黄巾蓦然散走之后,整个阵型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刘校尉有些措手不及,大约也是意识到了中了敌人的诱兵之计,好像有撤退之意,然而此时他们距离黄巾兵的主阵只有百步之远,却是退之不得了。 周澈转身,向皇甫嵩进言:“督帅,刘校尉似是中了贼兵诱敌计,澈愿率本部出营救之。” 皇甫嵩摇了摇手,说道:“今日出战本就是为试贼兵战力,胜败不重要。刘校尉虽中贼计,本部四千人伤亡不多,犹有三千余,且阵型未乱,纵使会有小败,安全撤回应是无碍。” 周澈应道:“是。”转回身,接着观战。 适才出营的黄巾兵卒约有五千人,分出了千余人去击刘校尉部,剩下的还有四千兵卒左右,此时悉数列阵营前。宗员於望楼上远望之,说道:“刘校尉中贼计,深入敌中,前为贼之坚营,后距我营甚远,当此之时,只有奋力进击,将眼前之贼击溃,才能安然撤回。” 若不把列在黄巾营外的这四千黄巾兵卒击溃,那么在撤退时就必会受到他们的追击。行军打仗靠的是一口气,进攻时气可能提得很足,可一旦撤退,这口气就没了,气一没,斗志就没,斗志一没就任人宰割了。尽管皇甫嵩在汉兵营外放的有接应人马,而且其中有骑兵的存在,可毕竟距离刘校尉部比较远,就算能及时地赶过去,刘校尉部恐怕也会伤亡惨重。 这是兵家的常识,刘校尉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很快就约束住了部众,不再有撤退之想,复又振作击鼓,连挥旗帜。他用的是红旗,在上午的阳光下很是显眼。望楼上的诸将看得清楚,宗员说道:“刘校尉是要麾众突击了。”虽听不到刘校尉的命令,但能看得懂他的旗语。 列在黄巾营外的四千黄巾兵卒阵中,随之也旗帜摇动,站在最前边的几队兵卒忽然分向左右,数百人从他们分开的道中走出,排列到了阵势的最前。汉营望楼上的诸将观之,周澈等这些后来的将校尽皆惊讶,宗员、董旻等亦为之变色。牛辅口快,哎呀叫道:“没想到广宗贼这么快就派出了他们的精锐!”董旻变色之余,不忘瞧了先前说话的那个司马一眼,冷哼一声,说道:“这是广宗的精锐,你可以等看完他们的战力再说一次‘广宗黄巾不过如此’!” 出阵的不过数百黄巾兵卒而已,望楼上的诸将却为何尽皆吃惊变色?却是因为这数百黄巾兵卒的打扮实在奇怪,他们没有一个人披挂铠甲的,悉数肉袒,至有一丝不挂、赤裸上阵的,皆持大斧立於阵前,两军激战之际,蓦然出来这么一群人,令人观之即生震撼之感。 皇甫嵩说道:“这就是尔等所言之广宗死士么?” 先是卢植、后是董卓,都曾与这支广宗的精锐交过战,宗员、董旻诸将对他们印象深刻,包括董卓在内都给皇甫嵩提过。 宗员答道:“是。广宗城内和城外的贼营里像这样的死士共约有五千人,乃是张角从冀州数十万黄巾道众里精选出来的,悉为勇士,尽不畏死,下吏多次与他们接战,着实悍勇不可挡。” “如此,本将倒是要细细一观了,看看他们究竟有多么悍勇。” 皇甫嵩目光不离战场,这时刘校尉部的前锋已经开始冲击。在那数百肉袒的广宗死士后边是几列黄巾兵的弓弩手,迎之放矢。箭矢如雨,汉兵里有不少人避之不及,中箭倒地。箭矢虽急,然敌我相距太近,矢不过两发,冲在前边的汉兵已接触到了广宗死士。 这些死士虽然肉袒乃至赤裸,可斗志高昂,齐齐举斧,同声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数百人之呼声竟然震天动地,远在数里之外的汉营里的战马都不安得嘶鸣起来。呼声罢了,数百人持斧横握,伴随隆隆的战鼓,大呼奋击,不避敌众,虽死不退。 大斧是一种中型兵器,其长度介于矛、刀之间,因其用铁多,较之矛戈费工费料,所以在战场上不常见,而一旦成建制的出现就会给人带来一种强烈的冲击。矛只能刺、挡,斧可以直砍、砸,这两种兵器的杀伤力不可同日而语,尤其是当勇士使用大斧的时候。 尽管汉营里的望楼距离战场较远,但当看到这数百广宗死士挥动大斧,呼喝奋战的时候,周澈等人亦不觉吃惊震动。在厚重、锋锐的大斧前,矛戈虽长,却毫无用武地。周澈亲眼看到,只片刻功夫,只他的视线所及处,就至少有十余支汉兵的矛戈被这些广宗死士的大斧斫断。砍断矛戈后,广宗死士随之挥斧横击。出击的这些汉军兵卒皆穿有皮甲,可却根本就挡不住大斧之斩,有的被砍断了胳膊,有的胸腹被砍伤,有的甚至被横腰截断,而有的则头颅横飞。 这般惨烈之状,饶是周澈等屡经苦战,亦为之失色。 桓玄惊道:“贼有越人之蛮勇!” 越王勾践与吴王阖庐战,使死士挑战,至吴阵,呼而自刭。眼前的这些广宗死士虽然还没有到自刭敌阵前以震动敌人的程度,但肉袒持斧却也差不多已经显示出他们相同的不畏死了。 傅燮、荀攸色变,周澈叹道:“真精锐也。”适才说话的那个司马瞠目结舌,惊骇无言。 数百广宗死士迎击三千余汉兵,不但不落下风,反而尽占上风。黄巾兵营前的主阵里战鼓擂动,随着军令,这些死士迈步向前,硬是在重重的汉兵进击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前行十余步,复又分为两路,一路转向左,一路转向右,所过处,无论前面有多少汉兵,尽数摧折。 区区几百人,居然慢慢地搅乱了三千余汉兵的阵型。 猛然闻得黄巾营中战鼓大作,营门大开,十余骑从侧门里驱马驰出,绕过前边的主阵,直击刘校尉部的侧翼,却竟是把适才刘校尉所用的战术原封不动地给以奉还。 汉营望楼上诸将齐现惊容,周澈听到不远处的两座望楼上传来阵阵惊呼之声,而身边的这些将校虽然因为皇甫嵩在的原因没有人失态惊呼,可也有不少人倒吸冷气,一人喃喃说道:“方才刘校尉正奇兼用,这贼兵却是学得快。……,这出营的贼骑小帅是谁?只带了区区十余骑就想突破刘校尉的侧翼么?” 徐荣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接口答道:“不知其名,唯知贼兵呼他为丈八左豹,可能是姓左。” 黄巾军中多为穷苦百姓,不识字,因此为了方便传诵威名,军中凡是有勇武才干的将校通常都会被起个绰号,这绰号往往是根据他们本人的某个特点而起的。名为“丈八左豹”,“左”大概是姓,“豹”应该是形容此人勇猛如豹,“丈八”则指的是此人之兵器,一杆丈八马槊。 徐荣先前从董卓击广宗黄巾时与此人交过手,吃了点小亏。徐荣从军以来,征战南北,无论是击讨叛羌,还是镇压民乱几乎没有过败绩,因此虽然只是吃了点小亏,却对此人记忆犹新,远隔几里地就把他认了出来。 “噢?徐君认得他?” “贼中用槊的不多,用槊而黑甲黑马、猛鸷勇锐的更是只此一人。” 相比大斧,马槊制之更不易,而且用之也更难,在汉军的骑兵里是一种仅次於马戟的兵器,也和马戟一样,没有长久的习练,断难用之如意。周澈转战江东、幽州、并州、颍川、汝南、东郡,在所有见过的黄巾军渠帅、小帅里,只有东郡的李复是用马槊的。现在又多了一人。 也因马槊用之不易,所以但凡敢使用此物之人大多勇力过人,技艺娴熟,放在一军、一营里边足为一军之胆。这个丈八左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只见他驰出营垒,催马奔入刘校尉部的侧翼中,虽只带了十余骑,冲击数千之敌却如入无人之境,骁勇无匹,奋槊挥剑,驰突阵中,汉兵不能制,阵型大乱。刘校尉惊急交加,急调了七八个弓弩手过去,乱箭射之。 乱箭没射中丈八左豹,却射中了随从在丈八左豹马后的一个黄巾骑士的额头。 这个黄巾骑士反手自拔之,随手把箭矢丢掉,伤处的皮垂下来挡住了眼,又将伤皮撕掉,血流满面,擦也不擦一下,便就拨马催骑,直奔偷施暗箭的弓弩手而去。那几个弓弩手哪里见过这般悍勇的人?惊骇胆裂,丢掉弓弩转身逃走。 前边的汉兵太多,这个黄巾骑士追之不及,取出腰剑,猛力掷出,腰剑从挡路的汉兵头顶飞过,正中一个逃跑的弓弩手之后背,这弓弩手痛呼一声,一头栽倒。这个骑士哈哈大笑,打马转回,追上丈八左豹,继续冲突厮杀。 阵前有肉袒持斧的广宗死士,阵中有驰突无敌的广宗骑士,受此两面夹击,刘校尉再也弹压不住部众,遂蹈了此前黄巾军那千余先锋的覆辙,其部很快就溃败奔逃。 目睹广宗黄巾之悍勇,望楼诸将里胆气不足的股栗,皇甫嵩鼻息自如,笑与左右说道:“转战数郡,唯此冀州小戆。”稳坐望楼,从容下令,命营外的步骑出击,接应刘校尉部。 颍川、汝南、东郡等地的黄巾军是各自为战而冀州黄巾已被张角统和,从数十万的冀州黄巾中选些死士、勇士出来并不难,所以相比颍川等地的黄巾,张角的部众就显得精勇敢战。细想之下,若是颍川、汝南、东郡三地的黄巾也如冀州一样合兵一处,波才、何曼、彭脱、龚都、何仪、刘辟、吴霸、卜己、李复等这些人汇聚在一军之中的话,那么也是很难对付的。 刘校尉部溃败奔逃,汉兵营外的步骑虽急奉令接应,到底相距稍远,待接应到时,三四千汉兵已折损大半。 见汉兵接应的步骑来到,追击的黄巾兵卒亦不再追,大胜归营。 周澈于望楼上俯视刘校尉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回来,抬眼又远望广宗城头,张角、张梁已然下城去了。 他回忆着方才之所见,心中想道:“若是换了我带兵出击,此仗我该怎么打呢?” 想来想去,有荀攸、桓玄相助,或许在计策的运用上他能够比刘校尉强上一些,可是谋略本就非黄巾之所长,观今日之战,黄巾之所以胜,凭借的全是一股悍勇之气。也就是说,不管自家的计策多么高明,在兵力相当的情况下,最后还是得硬碰硬,比拼武力。 刘备、关羽、张飞、简雍也观战了,他们没资格登上望楼,在营门附近观看的战事。 关羽刚傲,冷眼瞅着队乱旗靡,大败而归的刘校尉部,不屑地说道:“黄巾贼所仗者不过数百死士,十余精骑,吾一人便足以尽杀之,何足道哉!今日此战若有我在,必胜。” 张飞也撇嘴说道:“麾下数千之众而却奈何不了贼之数百死士、十余精骑,反被破阵,北军五校戍卫京都,赫赫威名,这个刘校尉却是这样的一个无勇之徒!” 张飞和关羽作为刘备起家的班底与曹操日后的班底夏侯惇等人不同,与周澈的班底周仓、姜枫等也不同,夏侯惇是曹操的族人,所以得以掌兵权,周仓、姜枫虽勇,至多百人敌、十人敌,而关张两人却是真正的万人敌,关羽万军之中刺死颜良,张飞长坂坡只带二十余骑惊退曹操追军,说来都令人不可置信,也正因此,他两人以勇武自傲,瞧不起刘校尉的落荒败逃。 刘备如今还年轻,虽有些城府,尚不及日后之深沉,在涿县他又是一方小霸,身上带有轻侠之气,亦小看刘校尉,口中不言,心中想道:“这等庸人也能职掌北军一校,位居校尉,吾辈英豪却苦无出头之地!可叹可叹。”刘备没有学过兵法,老实说,他对行军打仗并不精通,不过虽不精通,却不妨碍他鄙视刘校尉。鄙视完了,他转头望向中军的望楼,又想道:“皓粼吾兄此时想必正于望楼上陪从皇甫将军。我观皇甫将军甚是爱他,也不知他在战场是何等表现?我听说他在颍川、汝南、东郡多立战功,常居军中第一,总不会不如这个刘校尉吧?” 就像周澈在见识到了北军的那几个校尉和皇甫嵩麾下的那些州郡名士的才能后,觉得他们也不过如此,由此少了几分对汉室和天下英雄的敬畏一样,野心勃勃的刘备和有虎狼之勇的关张在见到如雷贯耳、名闻已久的北军校尉居然被同等兵力的黄巾击败后,亦顿生轻视之意。 这次黄巾之乱不仅动摇了汉家本就腐朽的根基,而且一下挑开了汉家身上的遮羞布,参与平叛的这些校尉、司马们无不是朝中的“勇将”,地方的“名士”,在战场上却大部分表现平庸。曹操、刘备、孙坚、董卓等等这些日后的诸侯里有很多人也参与了此次的平乱,汉兵的表现尽落入他们的眼中,也不知在他们中有多少人和周澈、刘备一样从此暗自蔑视朝廷王师? 这些不得而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原本历史上随后而起的边章、韩遂等等之乱却绝对有这个原因在。 …… 刘校尉大败归营,皇甫嵩于当天下午再次召开军议。 跟从皇甫嵩后来的周澈、傅燮诸将今天上午亲眼目睹了广宗死士、丈八左豹等骑的勇悍,尽数收起了骄兵之气,不敢再小看冀州黄巾。尽管上午的大败略微有损士气,但在注意到诸将不再轻视敌人、态度改为慎重之后,皇甫嵩还是很满意的,心道:“骄兵必败。我部转战数郡,平定两州,部将自恃有功,多有骄兵之气。冀州黄巾,大贼也。以我骄兵敌之,恐怕会落败。现如今通过上午一战,改变了诸将骄傲的态度,却倒是好事一件。” 别看皇甫嵩在诸将面前从来都是晏然从容、胸有成竹的模样,实际上他承受的压力很大。压力分两个方面,一个是国,一个家。 国即汉室,他奉朝廷之命、统数万之兵平贼讨逆,成,则为汉家功臣,青史留名,败,重则汉室可能因此倾覆,轻则他本人免不了下狱抵罪。家乃家声,皇甫氏世代将门,他的父祖们威震西州,这份名望来之不易,如果他战败,不但个人受罪,还会连累家族。 国与家都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压力怎能不大?所以自颍川以来,每一战他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胜仗打得越多,他越是提醒自己要谨慎小心,“行百里者半九十”,只要这黄巾还没有被彻底剿灭,只要这最后一仗还没有打,只要张角还没有伏法,他就不能大意。 可是,他只能管住自己,却管不住诸将,麾下的诸将虽然因为敬爱他的威名而对他毕恭毕敬,可他最多只能在军法上约束他们,对他们的常胜骄横之气却是没有办法控制的,常为之忧虑。 却不料今日刘校尉之败,不但试探出了冀州黄巾的战力,同时也改变了诸将的骄横之气,这却是意外之喜了。 黄巾死士和丈八左豹的悍勇,一方面勾起了宗员、邹靖、董旻、牛辅等的回忆,一方面震动了后来者诸人。较之昨日军议,今天帐中的气氛有些压抑,聚於帐中的诸将皆沉默不语。 皇甫嵩心道:“过犹不及。没有了骄横之气固然好,可若是因此灰心丧气、丧失斗志却也不行。”因此笑顾帐中,说道,“今日刘校尉虽败,在我看来却是虽败犹胜。” 傅燮问道:“督帅此话何意?” “临战交兵,岂有不败之军?一场小败,无足挂齿。最主要的是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了什么?” “不错,……南容,你说说看,吾等从这场小败中得到了什么?” 傅燮忖思稍顷,答道:“经由今日之小败,吾等了解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 “战力如何?” “黄巾死士不可小觑,丈八左豹实为勇将。” “以你观之,我军中谁可胜过他们?” “孙文台若在,定然足以扑杀彼等。”孙坚的猛鸷奋锐、上战场不要命,皇甫嵩麾下的诸将是有目共睹,傅燮顿了顿,接着说道,“惜乎孙司马从朱将军去了南阳,而今……” “而今我军中就没有能胜过他们的人了么?” 傅燮的目光一一落在帐中相熟的诸将身上,最后停在周澈的脸上,说道:“周度辽英武奋发,其部典韦、庆锋、周仓、陈到诸人皆猛士也,每临战,所向无前,周度辽部亦能胜过彼等。” 孙坚的猛鸷主要是来自他本人,周澈部的善战则大半是来自他部下的这些勇将,周澈个人的勇武虽因自小习练骑射、击剑而胜过常人,但并不是特别的出众,而且在战场上他虽然也不惜命,可毕竟比不上孙坚的那种劲头,孙坚十几岁就以勇扬名,在战场上那是真正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所以在皇甫嵩、朱儁麾下的诸将里,说到“敢战”二字,他逊於孙坚。 听得傅燮此语,周澈笑道:“如果说谁能胜过他们……督帅,我有一人向你推荐。” “噢?谁人?” “邹校尉部义从刘备。” “刘备?”皇甫嵩怔了一怔,很快想起,说道,“便是那长臂大耳之人么?”早在来广宗城外的第一天,周澈就给他介绍过刘备。 周澈点头说道:“正是。” “此人有贲育之勇?” “这倒不是,他虽忠壮,然若论勇力亦只是常人,不过他部中却有两人,一名关羽、一名张飞,实有万夫不当之勇,古之恶来一流人物,万军之中取敌将头颅如探囊取物!” 皇甫嵩知周澈不是个说大话的人,闻他此言,又惊又喜,转问邹靖:“邹校尉麾下竟有如此豪杰?” 邹靖心道:“关羽、张飞?古之恶来?”刘备虽是他的部众,但他堂堂校尉,秩比二千石,平时厚看刘备一眼那是看在卢植的面子和同州的情谊上,对刘备手下的关羽、张飞两个人他虽也见过,却印象不深,见皇甫嵩问话,他不敢隐瞒,答道,“靖部刘备的义从里确有关羽、张飞这两个人,但靖也只是见过他们,并不知其能。” 周澈笑道:“我与刘备一见如故,这数日闲暇时常相往来,每次相见,关张二人常从侍座畔,故我对他两人之能略有所知。督帅,耳闻为虚,眼见为实,若是心中存疑,何不将他两人召来,於帐前一试便知。” “好!就依卿言。” 皇甫嵩当即下令,命召刘备、关羽、张飞入帐。 …… 刘备就在帐外,仍如昨日,又是正站在日头地里晒太阳。 昨天军议是上午,今天军议是下午,下午的日头可比上午毒辣得多,他正被晒得汗流浃背、眼花面烫之际,忽见帐幕掀开,出来一人,急忙一边振作精神,一边还忍不住奇怪地想道:“今天军议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正想着,这人立在帐前,听得他大声问道:“谁是刘备。”他呆了一呆,心道:“找我?”来不及细想,忙迈步前行两步,按刀躬身应道:“在下刘备。” “督帅令你速带关羽、张飞来,入帐进见。” “……?诺。”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五章 牛辅暴走来寻衅 云长傲气一挑二 皇甫嵩的这个军令下得突兀,毫无预兆,刘备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先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明悟过来,心道:“督帅正在帐中与诸将议事,忽命人传我与云长、益德进见,此必是得了谁人之举荐,故欲用我三人破贼啊!” 他如坠梦中,初尚不敢相信,随即狂喜涌上,心道:“不意督帅亦知我刘备!”惊喜之极,强压住喜悦之情,领了军令,去找关羽、张飞。 出了中军,他飞奔急跑,奔入本营,见着守营的兵卒,一叠声催促快去叫关羽、张飞出来。 下午炎热,关张两人闲来无事,正躲在帐中,一个在读,一个在提笔练字,闻得刘备召唤,丢掉书笔,出来相见。 简雍也摇着扇子出来,看见刘备满头大汗的等在营门口,奇道:“玄德,何事如此慌张?” “宪和,督帅召我与云长、益德进见!” “啊?” “没有想到督帅也知世间有我刘备!”在自己人面前,刘备不用掩饰欢喜得意,见关羽、张飞穿着布衣,没有着甲,忙对他俩人说道,“快去换了甲衣来!” 张飞既惊又喜,说道:“督帅召我等进见?” “是啊,是啊……你两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回去换了甲衣,带了兵器出来?不能让督帅久等。”关羽、张飞领命,忙转身回营,刘备猛然想起一事,又在后头冲他俩的背影叫道,“云长,记着梳理下你的胡须。益德,也好好整整你的容貌!……对了!把马也牵出来!” 虽在大喜时,刘备依然心细,如他所料不错,皇甫嵩召他们是为了破贼,那么很可能就会试试他们的骑s步战,带上马有备无患。关张两人扭回头,大声应了个“是”。瞧着他两人急匆匆地回去换衣甲,简雍既是欢喜,又是奇怪,说道:“奇哉怪也,玄德,现今汉兵营中如吾等这样的义从不下数千,皇甫将军与我等无亲无故,又非同州同乡,却是怎么知道我等名字的?” 刘备在路上就把这个问题想通了,充满感激地说道:“此必是吾兄推荐了吾等!” “为何不是邹校尉推荐的?” 简雍话未落地,自家醒悟过来,说道:“是了,我等自入兵营便在邹校尉麾下,若是邹校尉举荐,不会等到今日。”感叹地说道,“玄德,周度辽与你相识未及两天便就与你称兄道弟,亲昵过火,我本还为此疑惑,以为怪事,而今观之,却是我多虑了。看来他是真的爱重你啊!” 卢植走后,刘备本以为没有出头时了,却没想到与他仅仅相交三四天的周澈居然如此看重他,甚至把他推荐给了皇甫嵩。起初周澈与他相交,确实热情过度,他亦不免为之稍存疑惑,可周澈先是赠他宝刀,接着又赠他矛甲弩矢,现在又向皇甫嵩举荐他,一件件的实事让他疑惑尽消,感觉到周澈是真正的爱重他,百感交集,叹道:“得兄如此,夫复何憾!” 关羽、张飞披挂整齐,牵马出来。 简雍说道:“你们先去吧,我换身衣服,然后去中军营外等你们。”他出来前正赤ll地卧在床榻上读书,出来时只随便披了件衣服,皇甫嵩召刘备等进见,对他们这个小团体来说是件大事,他也得去看看,只是皇甫嵩没有召他,所以只能在中军营外等候。 刘备身在营外,心在帅帐,随便应了声,审视了下关羽、张飞的甲衣穿戴,朝他两人脸上细看了两眼,见收拾得不错,当下不多停留,带了关张二人急返中军。三人急趋紧行,入到中军,到得帅帐外,请帐外卫士为他们通传。卫士旋即出来,说道:“督帅唤汝等进去。” 刘备低声问道:“我衣甲兜鍪如何?” 张飞答道:“很好。” 刘备兀自不放心,又整了整衣甲,正了正兜鍪,置了置佩刀,这才说道:“走吧,随我进去。” 三人昂首迈步,进入帐中。 帐中y凉,三人骤觉一凉,暑气顿消。 虽然凉快了很多,可刘备心中却是火热,提醒着自己不要失礼,同时又提醒自己要落落大方,心道:“皇甫嵩将军虽位高尊贵,然与卢公一样都是中郎将,今见皇甫将军只当是又拜见卢公便是,万万不可拘束紧张,以免被人小看。”在帐内立定,谨守礼节,跪拜行礼。 “起身吧。” “谢督帅。” 站起身后,刘备不敢左顾右盼,也不敢直视皇甫嵩,下意识地想要低头,忽醒觉,心道:“不可给人以怯懦之感。”遂平视向前,左手按刀,挺胸直立。 皇甫嵩於座中细观刘关张。他前几天见过刘备,但当时没有细看,只记得是个大耳长臂之人,今日细细观来,只见刘备昂首挺胸,器宇轩昂,虽是白身,然立於诸多千石、比二千石的高官大吏席中却不卑不亢,心中暗赞,又观关羽、张飞,见他两人虎背熊腰,雄健高大,披甲带刀,越发显得雄武,虽然雄武,然立於刘备身后,却意态恭谨。 皇甫嵩心道:“只观此三人形貌,已可称豪士。”温言问刘备,“我闻周度辽言,刘君是中山靖王之后?” “是。” “既为宗室,请入席坐。” 帐外的亲兵取坐席进来,放在诸将席位的末尾,位置紧靠着帐篷门口。 刘备谢过皇甫嵩,入席跪坐。关羽、张飞按刀侍立在他的左右两侧。 皇甫嵩目注关羽、张飞,片刻后移开视线,笑问刘备:“此两人可就是君之义从关羽、张飞?” “正是。” “周度辽说他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乃当世恶来,眼下一见,果然雄壮威武……那佩双刀之人是谁?” “是关羽。” 关羽少时采都山铁为二刀,一铭“万人”,一铭“无前”,今天来见皇甫嵩,张飞带的是周澈所赠之宝刀,而他带的则是这两柄爱刀。皇甫嵩笑问道:“勇士用刀,多为一柄,关君却携带双刀,想来必有过人之长了?” “羽少从名师习骑s、矛刀,至今十余年矣,不敢说有过人之长,然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见过能令羽用双刀之人。” 关羽话虽谦虚,意实骄傲,言外之意,他的确在用刀上有所长,只是从习武到现在,十几年中还没有遇到一个能令他出双刀的敌人。 帐中诸将闻言,表情不一。 周澈抚髭而笑,宗员等面带怀疑,董旻、牛辅这些悍将则尽皆不满。牛辅冷笑说道:“哪里来的狂徒,在督帅座前口出狂言?” 关羽撇了他一眼,没有理会。 牛辅大怒,倾身跽坐,按剑对皇甫嵩说道:“督帅,我牛辅没什么本事,从小生长在西州,后从军征战,常与叛羌搏斗,别无所长,唯有几分勇力罢了。这个关羽不过是个区区义从,像他这样的人,於我军中车载斗量,不可胜数,此乃中军帅帐,哪里轮得到他来发狂撒野?请将军把他乱g打出!” 董旻、牛辅这帮凉州人是真正的骄兵悍将,但凡骄狂之人最看不惯的便是同样骄狂的人。关羽的自傲一下就激怒了牛辅。先前只因与傅燮一言不合,牛辅等便就当场甩脸子走人,傅燮是他们的州里人、官居护军司马,他们尚且如此,何况对关羽这个白身?当然更不客气。 皇甫嵩哈哈笑道:“关君既敢口出此言,想必定有长技。牛君何必动怒?” 牛辅哼了声,转脸鄙夷地瞧了眼关羽,转回头,复对皇甫嵩说道:“督帅既然这么说,辅愿与此人比比武技,若是他胜,辅向他请罪,若是我胜,请督帅治他无礼之罪。” 皇甫嵩摇了摇头,不同意,笑道:“牛君乃我军中猛士,岂可轻易出马?不妥,不妥。” 董旻也不同意牛辅出手,他心道:“这个关羽敢在中郎的座前口出狂言,定有勇力。牛辅是我兄长的爱婿,如果战败,是给我兄长脸上抹黑。”因此说道,“督帅所言甚是。我营中李傕、郭汜皆勇士也,督帅若是同意,我可将他们召来,与这位关君比比高下。” 皇甫嵩转顾周澈,见周澈只是笑吟吟的,不说话,心道:“李傕、郭汜常年从董卓征讨叛羌,转战并州、河东,久经血战,位虽不及董旻、牛辅,勇猛实过之,乃是董卓麾下的悍将。皓粼闻董旻此言却毫不惊乱,行如无事?”由此可见,关羽刚才的话定非狂言。 他来了兴趣,笑道:“好。” 董旻当即唤来帐外的随从,命去营中召李傕、郭汜来。 关羽冷眼旁观,按刀傲立在刘备座后一言不发。 不多时,李傕、郭汜来到。 在来的路上,他两人就听董旻的亲兵讲了前因后果,入到帐内,拜见过皇甫嵩,目光不善地打量关羽。皇甫嵩说道:“帐中人多地窄,施展不开,我等可移步出帐,观彼等交技。” 众人应诺,离席起身,跟着皇甫嵩出到帐外。 刘备、关羽、张飞、李傕、郭汜也从在后边出来。 在帐外的诸将的亲兵们已经得知了有人要比武,在望楼下乘凉的和在帐外守候的悉数聚至场边。 刘备常从邹靖来中军,这些亲兵们都认识他。 刘备为人宽厚,善与人交,口碑不错,很多亲兵对他有好感,虽然因为各自的主将在场,不好给他和关羽鼓气,却也纷纷眉眼传意,通过眼神来给他们加油。 周澈立在皇甫嵩的左近,对面正是亲兵们聚集之处,把他们这些人的表情尽数收入眼底,心道:“这刘备还真是能得人心,他和这些亲兵们应该并不太熟,只是常在中军相见却就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实在难得。”当诸将的亲兵们大多躲在望楼下乘凉时,刘备是为数不多坚持等候在帐外日光下的一个,按理说,与众不同、标新立异的人常常会受到排挤,而刘备却不但没有受到排挤,反而能得到他们的支持,这要换成是周澈,周澈自问就做不到。 李傕、郭汜低声商量了两句。 郭汜是盗马贼出身,骑术精良,胜过李傕,但步战稍有不如。两人决定,先由李傕上阵,与关羽步战,若是胜了,万事大吉,若是败了,那么再由郭汜上场和关羽比较骑战。 李傕为表示勇锐,取下兜鍪不带,只穿着甲,提矛入场,乜视着看着关羽,等他进场。 关羽不瞧他,旁若无人地取下兜鍪,又徐徐解下甲衣,接着又摘下佩刀。 皇甫嵩奇怪地问道:“关君此是何意?敢是要与李君比试r搏么?” 关羽答道:“若用刀剑恐伤人,故解之。”此前筑营垒时砍伐了不少树木,没有用完,剩下的存放军中。关羽说道:“请督帅赐羽一木枝,愿以此来与他较量。” 李傕大怒,心道:“好个狂夫,居然当众轻视乃公!待会儿等你入场,我誓报此辱!”虽然大怒恚恨,然却正因大怒,他没有提出也换木枝,打定了y损的主意,等会儿要当场斩杀关羽。 皇甫嵩壮关羽之胆气,应允了他之所请,命亲兵取木枝来。 亲兵抱了一堆木枝回来,放到地上。这些木枝有粗有细,粗者如壮汉大腿,细者如婴儿手臂。 关羽拨开粗的,选了根最细的,在手里掂了两掂,又将之折断了一截,只余下如环首刀长短,向皇甫嵩、刘备行了一礼,转身步入场内。 他的这般种种作态,早就令李傕大怒难忍,挺矛就要上。 关羽止住了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汝一人非我敌,只与汝一人斗,吾胜之不武。”瞥了眼立在场外摩拳擦掌的郭汜,接着说道,“不如叫他一起来。” 李傕暴怒,他从董卓征战多年,虽说不上威震西羌,却也早已勇名在外了,不管羌人还是凉州的汉人,提起他少不得要赞一声“勇士”,哪里受过人这样的轻视?郭汜亦是大怒。 两人转眼去看董旻、牛辅。董旻、牛辅暗自切齿。董旻微微点头,示意他两人答应关羽。 郭汜抽刀在手,跳入场中。 李傕入场早,抢先挑了一个好位置,背对下午的太阳,立在场西。郭汜站在他的右侧。 关羽入场晚,只能站在场东,正好对着烈日,微微眯了下眼,却并不以为意,因为不屑先出手,对李傕、郭汜说道:“两位请吧。” 李傕、郭汜对视一眼。 李傕微微动了下手中长矛,郭汜了然他的意思,丢弃矛不用,改抽刀在手。矛长刀短,正好用来配合。准备已定,李傕杀气腾腾挺矛直击,郭汜恶狠狠趋前挥刀,从右上向左下疾劈。 这两人配合得不错。关羽如果闪避长矛,那么腿就有可能会被郭汜砍到,如果闪避长刀,那么前胸就有可能会被李傕刺中,他手中此时若是有矛或者有刀,那么大可以先用来招架,然后趁隙进击,可他偏又弃矛刀不用,手里拿的是一支细短的木枝。眼前的这个状况,正所谓是:“进之不能,退之也难,招架不行,唯有被动挨打”。围观的皇甫嵩等不觉为他担忧。 众人忧心才起,只觉眼前一花,听得两声痛呼,再定睛看去,却见郭汜已被踹翻在地,而李傕长矛落地,关羽手中的细木枝正顶在他的脖颈处。 诸人瞠目结舌。 董旻、牛辅面面相觑。 牛辅失魂落魄,喃喃说道:“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关羽动作太快,他没有看清。他这个旁观者都没有看清,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李傕、郭汜了。李、郭二人呆然发怔,莫名其妙。郭汜揉着腿从地上爬起来,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说道:“我怎么摔倒了?” 围观的亲兵们听到他这句话,许多人忍不住捂嘴偷笑,一边笑,一边敬畏地看着立在场中的关羽。李傕满脸涨红,怒视关羽,想挥拳再上,可木枝顶在他喉上,却是已经落败了。 周澈看得清楚,却原来刚才关羽是打了个时间差:李傕、郭汜尽管配合不错,矛与刀几乎是不分先后,可毕竟有快有慢,快的是矛,慢的是刀。当矛、刀初发时,关羽稳立不动,而后瞅准时机,在间不容发之际,先侧身避过长矛,随即一脚踹翻郭汜,再迈步疾进,右手挺木枝虚指,左手抓住长矛,受他大力拉扯,李傕向前趔趄了几步,喉头刚好顶在木枝上,又因为力气不及关羽,长矛被夺了去,关羽随手丢到地上。关羽的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迅捷无比,在李傕、郭汜乃至旁观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干脆利落地赢了这一场比武。 看起来关羽赢得轻松,然细思之,却发现这其中先后体现了关羽的胆气、判断、敏捷和气力。 皇甫嵩大喜,说道:“好!好!真猛士也!” 场上彩声不绝。 关羽面现自矜之色,一言不发地丢掉木枝,径自转身,把背后卖给两个恼羞发狠的手下败将,竟是丝毫不怕他两人骤起发难,从容地重披衣甲,安c佩刀,随后回到刘备身侧,抬颔肃立。 …… 关羽轻松击败李傕、郭汜,西凉诸将固然惭怒,皇甫嵩却甚是欢喜,夸罢关羽,笑对邹靖说道:“校尉麾下有此猛士,不可私藏啊。校尉,待我军再与贼战时,我可以借用一下他们么?” 刘备等本是义从,严格说来并非邹靖部属,邹靖虽也惊诧关羽之武力,后悔没有能早点发现,然闻皇甫嵩此言,却也没有不允的道理,答道:“悉从将军令。” 皇甫嵩又笑顾周澈,说道:“若非皓粼举荐,险失一猛士。” 周澈微笑不语,心道:“若想招揽刘备,非得下血本不可,只送些兵械远远不够。刘备心存野望,我把他举荐给皇甫将军,给他出头的机会,此正是‘投其所好’;再则,关张皆万人敌也,将军不知他两人才材勇倒也罢了,一旦知晓,必会‘重用’,如今果如我之所料,将军已向邹靖暂借他们,所谓‘重用’,自然是把他们用到最该用的地方,说不定会用他们来击广宗黄巾死士,黄巾死士悍勇,不畏死,关张倒也罢了,刘备的勇力却是寻常,又是初上战场,经验不多,对上这等悍敌,刀枪无眼,弄不好就会……,哈哈,哈哈。” 弄不好就会阵亡。刘备若一阵亡,他身为刘备的“兄长”,招揽关张自是顺理成章。他先是送刘备兵械,接着又举荐刘备,对刘备可谓厚矣,有这份对刘备的“厚恩”,料来关张应也不会太过抵触,就算关羽不肯投他,至少能得一个张飞。当然,战场上的事儿谁也说不准,刘备也可能不会阵亡,那也没关系,恩情已经送出去了,早晚能得到回报。此乃一举两得。 想到得意处,他眉眼带笑。 刘备瞧见了他的笑容,心中感动,以为是他在为自己高兴,心道:“唉,吾兄这般欢喜,笑难自禁,应是在为我能得到皇甫将军的重视而高兴。他如此待我,我真不知该何以为报了啊!” 比武是个c曲,比试完了,皇甫嵩带诸人回入帐内,特地叫刘备、关羽、张飞随同一起。 李傕、郭汜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在皇甫嵩和一干军中的将校们面前丢了这么大一个脸,没面目留在中军,灰溜溜地自回本营去了。 他俩如何的咬牙切齿、盘算报此大辱且不说,只说帅帐内。 诸人安坐。 皇甫嵩笑道:“我军中既有周度辽部精锐步卒,夺旗溃阵,所向无敌……”说到这里,他顿了下,瞧了眼生闷气的董旻、牛辅等,接着说道,“又有董、牛诸君所带之凉州铁骑,勇锐善战,威震并凉……”得了皇甫嵩此赞,董旻、牛辅面色稍虞,皇甫嵩继续说道,“今又得了关君这样勇比恶来的猛士,冀州贼之死士、丈八左豹虽然悍勇,不足惧也……诸君,咱们接着刚才的话题,你们且说说从今日之战里得到了些什么?适才南容说,让我等了解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皓粼,你以为呢?” “澈以为,通过今日上午的一战,不但让我等了解到了冀州黄巾精锐的战力,而且还让我等看到了冀州黄巾的弱点。” “什么弱点?” “弱点就是他们不通战阵之道,临阵唯凭匹夫之勇。” 皇甫嵩颔首说道:“不错。刘校尉部只有不到四千人,交战地距贼城外营不到两里,而贼虽获胜却不能把刘校尉部留下,只是凭借勇力冲杀了一阵而已,由此看出,贼确实不知兵。” 帐中诸将以为然,觉得周澈说得对。 原本经由上午一战,诸将在目睹黄巾死士和丈八左豹的勇悍后不少人心生怯意,可今天下午先是见皇甫嵩晏然笑谈,似是丝毫没把上午之败放在心上,不由自主受到影响,平静了三分,接着又见到了关羽的勇武,又不禁振奋了三分,继而方才又听周澈指出了广宗黄巾的致命弱点,顿又不觉轻视了张角、张梁三分,觉得他两人也不过如此,重新鼓舞起了斗志。 皇甫嵩环顾帐内,见诸将重振奋发作,暗暗点头,笑问周澈:“君既看出了贼之不足,那么可有破贼之计?”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六章 广宗黄巾破绽出 兵贵神速凌晨击 中军帐里皇甫嵩问周澈,可有破贼之计? 周澈顿了顿说道:“上午观战后,澈与公达、楚虚归营坐议军事,皆以为:我军取胜之机就在今天上午的这场小败之中。” “此话怎讲?” “督帅与朱将军、卢公分兵出京,平定诸州,从二月至今,数月征战,人马不歇,豫、兖诸州之贼已灭,南阳张曼成亦身死殒命,所存者唯张角兄弟。先是卢公攻之不克,继之董公受挫城下,而今督帅至,亦获小败。广宗贼连胜,定轻视吾等,‘贪兵死,骄兵灭,此天道也’,兵骄者灭。故澈与公达、楚虚皆以为今天上午我军看似败了,而实则却正是我取胜的良机。” 卢植、董卓相继攻广宗数月,不能克,二人反因此获罪,一个被槛送京师,一个自赴京都领罪,皇甫嵩来后也小败於城下。短短几个月,冀州汉军接连换了个三个统帅,无不是声威远震之人而却皆败於此地,常理推之,城内城外的黄巾军必会因此骄狂轻敌。 冀州黄巾一骄狂轻敌,汉兵的机会就来了。 傅燮连连点头,说道:“周度辽说得对!难怪督帅方才说:今日刘校尉虽败,然在将军看来却是虽败犹胜。如此说来,督帅早就料到广宗贼会骄傲轻敌了?” 皇甫嵩微微一笑。 刘校尉上午的出击实为一举三得:一则试探出了广宗精锐的战力,二则让汉军诸将收起了轻敌之心,三则助长了冀州黄巾的骄狂。 段煨忖思片刻,说道:“周、傅二君所言甚是。督帅,既然如此,我军不妨掩门休战,以示怯弱,好让冀州贼更加地轻视我等?” “在诸君来我帐中前我已传下军令,命叫营门关了。” 段煨怔了一怔,佩服地说道:“督帅远见!” 傅燮与段煨之前有过点小过节,不过军机大事当前,他却是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段煨同坐一帐商讨军事,他思忖着说道:“冀州贼越是轻视我等,我等越好破贼。督帅,这营门不妨多关几天。冀州贼见我等久闭营门,必定会更加的狂妄自大,然后我军可伺机攻之。” “不可!” 傅燮转眼看去,却是周澈出言阻止,奇道:“周君为何言‘不可’?” 周澈先言冀州黄巾会因为接连获胜而骄傲轻敌,这会儿却又说不可久闭营门,不但傅燮奇怪,帐中诸将也大多奇怪,不知周澈是什么意思。刘备不善军事,更搞不懂周澈的意思,他坐於末席,疑惑地看向周澈,等他解释。唯皇甫嵩抚须而笑,微微点头。 周澈说道:“我军数万步骑,虽受小挫,无损实力。朝廷急於平定冀州,这是冀州黄巾所知道的。我军既实力无损而若久闭营门,必反会引起彼等的疑虑。因此,这营门万不可久闭。” 数月间,朝廷接连换了三个冀州战场的主将,董卓只因小败就被抵罪,可见朝中对平定冀州的迫切。如果皇甫嵩久闭营门,肯定会引起张角等人的怀疑,一旦他们起疑,防备必然森严,防备一森严,城就更难破,对汉兵来说就是弄巧成拙了。 段煨、傅燮、刘备等思之,深觉有理,不觉频频点头,赞同周澈的意见。 傅燮问道:“如此,君有何良策?” “我以为:破贼之良机就在明朝!” 一言既出,帐中哗然。 诸将顾不上皇甫嵩在座,交头接耳。 有的说道:“明天?”有的说道:“太急了吧?”有的说道:“今儿个刚败,明儿个就攻?”有的说道:“好歹多等两天,如傅司马所言,等贼兵更加轻视我军后再出击不迟啊!” 皇甫嵩咳嗽了声,示意诸将收声,待帐中渐渐静下来后,说道:“诸位稍安勿躁,且听周度辽细说。皓粼,你为何说明天是良机?” “澈方才说‘破贼之机就在明朝’时,老实说,本来只有六分把握,但现在却有十分把握了。” “为何?” 周澈环顾帐中,笑吟吟地说道:“适才澈话音刚落地,帐中诸君便深为惊诧,或云‘明日太急’,或云‘多等两日’。督帅,连我军的诸将都不觉得明日是良机,那么冀州贼肯定是更加想不到我军明天会与他们决战了。他们想不到的就是我军的良机!此兵法之‘出奇制胜’也。” 周澈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帐中诸将尽皆思量。 徐荣出声说道:“今天我军刚与广宗贼打了一仗,广宗贼会不会因此?” “徐君是担忧广宗黄巾会因此加强戒备么?” “正是。” “恰好相反!广宗黄巾不但没有加强戒备,反而城中与营中皆防御松懈。” “噢?” “督帅,我午饭后骑马出营,去广宗城外和黄巾营外转了一圈。督帅初到时,广宗城上的守卒是立在垛口前,如临大敌,不时有渠帅、小帅走过,来回巡查,而今天中午,广宗城上的守卒却很多都倚靠在垛边,抱着兵器睡觉,半晌也不见有一个渠帅、小帅巡查。督帅初到时,城外的黄巾营中刁斗森严,十分警戒,而今天午后营中的守备却也很松懈,澈并且远远望见其营中炊烟股股,比前两天多了不少,这应该是贼将在劳军,贼军纪不严,获胜之后,主将劳军,少不了要喝些酒。城中、营中的防备皆松,兵卒又饱食饮酒,大凡人受苦寒时斗志昂扬,饱餐后常常困怠,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会再有上午的斗志。因此澈以为:明朝良机也。” 皇甫嵩连定两州之地,当他初到广宗时,张角、张梁如临大敌,故此警备森严,而今天上午没费多大功夫他们却就大败了刘校尉部,这就给了他们一个错觉,以为皇甫嵩也就是这样了。黄巾的将士们经过好几天的紧张,难免会一下子就松懈下来。 皇甫嵩笑道:“皓粼,汝颍间我与君相识时已经奇君之才,这才短短数月,你更胜昔时了啊!云:‘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你刚才数语,可谓尽得了孙子此两句之精髓,假以时日,必能成为我汉家的又一个兵权谋家!” 前汉成帝令任宏论次兵书,把兵家分为四种:兵权谋、兵形势、兵阴阳、兵技巧。兵技巧者,习手足、便器械、积机关;兵阴阳者,顺时而发,推刑德,随斗击,假鬼神而为助;兵形势者,雷动风举,后发而先至,变化无常,以轻疾制敌;兵权谋者,以正守国,以奇用兵,先计而后战,兼形势,包阴阳,用技巧。 简单的说就是:兵技巧重搏击、器械机关,如古之墨家。兵阴阳察知天文,借鬼神相助,和张角的黄巾道大约有点类似。兵形势重迅捷猛烈,讲究快准狠,不动则已,动必一击制敌,西楚霸王项羽是这一家的翘楚,孙坚也偏向这一路。兵权谋则偏重谋略,谋定而后战,并且同时也包含了技巧、阴阳、形势三家之所长,秦汉至今此家的翘楚乃是韩信,近代以来,皇甫嵩和日后的曹操走的也是这一路。 这四种兵家,不用说,自然是兵权谋家最高。其余三家都只是涉及兵事战术,成就再高也只是个将领,而兵权谋家却站在了战略的高度,不但能谋军事,且能以此谋国,“以正守国”,也就说古兵家所云之:道。皇甫嵩以兵权谋家来期许周澈,这是一个极高的赞誉。 “督帅谬赞,澈不敢当。不敢隐瞒督帅,这些东西并非是澈独自得出,而是在与公达、楚虚反复讨论后才得出的。” “何必过谦?”正在军议,皇甫嵩赞了周澈两句,便就带开话题,言归正传,说道,“诸君,以为皓粼所言如何?” 他的态度很明显,分明是赞同周澈的意见,而且周澈说的确实合理,帐中诸将皆道:“周度辽言之甚是。” “我虽然一天没有出中军,但是早在上午战后就派了数队侦骑悄悄出营,窥视广宗城内和城外营中的贼兵,正如皓粼所言,贼兵确实防御松懈,这是我军的大好良机!……诸将听令。” 帐中诸将包括刘备在内,齐齐起身,躬身听令。 “明日与贼决战!汝等各归本营厉兵秣马,今晚三更集结,鸡鸣出兵。” 是夜,汉兵各营二更俱起,没有点火,静悄悄地在营中集合。各营都提前备下了饭食,兵卒们席地吃饭,将校们则踏着月色星光齐至中军领命。 皇甫嵩披挂整齐,登上将台。 为避免黄巾军提早发现,中军也没有举火。各部出营的先后顺序以及中军、两翼等各个阵地的组成部分在军议的时候就定下了,夜中台上,皇甫嵩没有多说,主要是激励了一下士气,重申了一下军纪,便令诸将归回,预备作战。诸将领命,返回本营。 兵卒饱食已毕。依据诸将各自不同的领兵风格,各营分别展开战前的动员。 邹靖营中,刘备的义从虽少,却也提剑巡营,关羽、张飞、简雍随从其后。 刘备部下的义从多是他乡中的少年,皆是因敬慕他而追随他来从军参战的。 刘备走到他们中间,与他们说了会儿话,忽然悲从中来,涕泣垂泪。 张飞惊道:“君缘何忽然涕泣?” 刘备哽咽地说道:“备性愚钝,至今无所成,唯一最欢喜的是能与诸君相交。黄巾贼起,百姓受苦,备虽无能,亦知世间最重者‘忠义’二字,故此不自量力地来助吾师讨贼。诸君皆为义士,闻备有讨贼之意,遂从备慷慨赴危,来时共三百二十三人,数与贼战,三十一人战死疆场。今备与诸君虽存,然而逝者已去,永远不能再见,从此阴阳相隔,或只能於梦中相会。悲夫!人生之渺渺。悲夫!思往昔之欢愉!念及此,不觉悲从中来。” 关羽和刘备的义从们交情很好,听得刘备真情流露,眼圈顿就红了,别过脸,悄悄抹去泪花。 张飞不以为然,嗔目掣刀,奋然说道:“大丈夫因为讨贼而死,这是死得其所,别说只阵亡了三十一人,便是你我共死於此,飞亦无悔也!君何必效妇人模样,悲伤涕泣?” “话虽如此说,奈何从此后再不能相见,阴阳两隔,阴阳两隔也……” 刘备泪流不止,话都说不出来了,好一会儿,在关羽、张飞、简雍及诸义从们的劝慰下,这才止住悲声,振作精神,抽出刀来,环顾众人,说道:“历经鏖战,今天终於要与贼决战,便不说报国安民,只为了给死去的知交们报仇,今日我等就该鼓勇奋力,与贼决死!贼生,我死,贼死,我生,大丈夫誓不与贼共戴一天!” 战死的三十一人与这些义从们很多是老乡、故交,义从们受刘备感染,想起这些战死的乡人好友,又是伤感,又是悲愤,拔剑在手,指向夜空,同声应道:“大丈夫誓不与贼共戴一天!” 董卓的部将在一营中。段煨召来麾下得用的秦胡勇士,温言勉励。徐荣带着数十亲卫,威严地按剑巡行,检查部曲的战前准备。 傅燮营中。傅燮坐於帐前,佩剑插在席边的地上,把麾下各曲的军候分别叫来,一一当面用“丈夫当提剑平贼,澄清天下,为君解忧,为民解患,为己得功名”之类的壮语来激励他们。 周澈营中,他只带了亲兵两人,轻装简从,巡行各曲。 他麾下现有八千步骑,这八千人他几乎每个人都能叫得出名字,那些从汝颍时就跟从他的老卒他更是连他们家在何处、家中还有什么人都清清楚楚。对这些豫州的乡人,他以乡谊结之。 除了汝颍乡人,他麾下还有并州人,还有收编的黄巾降卒。对这些人,针对他们不同的性格,他区别对待之。对勇壮之士他以豪言鼓励,对利禄心强烈的人他许以利禄,对老实之人他不多言,只亲热地拍拍他们的肩膀,对油滑之人他用军法吓唬,对刚投降不久、尚存有疑虑惧怕的人,他温和地表示:临战,你只要跟着我的将旗就行了。 对各部的主将,他也区别对待之。 周仓、黄盖是最忠心,也是最可靠,最能让他放心的。行他二人部曲时,他只简单地交代了他二人几句注意的事项,最后叮嘱说道:“广宗黄巾颇勇,临战需稳,万不可轻身犯险,要以谨慎为上。”周仓、黄盖应诺。南凌是横路旧人,忠心也没什么问题,不过相比周仓、黄盖,这个人其实有些心计,且功名心强,行他的部曲时,周澈故作说笑似的对他说道:“从汝颍打到这里,总算碰上大鱼了!你要是今天能把张角抓住,我保你一个万户侯!”南凌虽知这不可能,亦登时斗志昂扬。 韦强也是横路旧人,且是周澈的“故吏”,忠诚也没问题。相比周仓、南凌,此人之长处不在勇武而在稳当,横路旧人里如今掌兵的不少,南凌、庆锋、韦强部下各有数百人,要论治军严整,令行禁止,韦强第一。他又处事灵活,诙谐慷慨,甚能得部众之心。对韦强,周澈是非常满意的。行他的部曲时,周澈说道:“伯驰、阿庆都是猛锐之士,不及你稳重,临敌交兵时,你不要上前,带着你的部众留在他们的后边,替他们看好后阵。他们若克贼垒,你就与他们并力向前,他们若有急,你就速速救之。”韦强笑道:“是,君请放心!” 庆锋、典韦同为悍将,性格不同。 庆锋暴烈,争强好胜。典韦忠直,感荀贞之恩。周澈对他两人也区别对待。 对庆锋,他严厉地约法三章:“没有军令,你半步也不能动,不许冒进。退兵的命令一下,不管你打得顺不顺手,必须马上撤回,不许停留。临敌交战,记着你是一曲之主,好生带着你的部众杀贼,不许恃勇斗狠,丢下部曲去追杀贼将。这三条,只要你违反一条,等到战后,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庆锋挠头咧嘴笑道:“是,是,绝不敢违。” 对典韦,周澈以仁孝恩义用之,笑道:“老典,广宗离陈留不远,今日击贼,你如能立下大功,想必用不了几天,你的战功就传到你家里去了。汝母闻之,不知该有多少高兴呢!”典韦忠孝,闻言登时浑身力气,应道:“主公,你就且看我今日如何杀贼,为君扬名!” 又行江伟、方悦部曲。 江伟、方悦部是以周澈亲兵为基础分离出去的,以并州兵为主,可以说是周澈最亲近的一个部曲了。周澈在并州的威望,并州兵视周澈为再生父母,没甚么可多说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对何仪、李复这班降将,周澈不以降将来视他们,像对待周仓等人一样的对待他们,何仪、李复皆感恩。 …… 三更到,营门开。 按照皇甫嵩安排好的次序,汉军各部次第出营,在营外列阵。 汉兵虽然没有点火,但数万步骑行动,动静还是很大的,黄巾军及时发现了异常,城外营中的渠帅、小帅们急忙叫醒兵卒,仓促地也出营列阵。 正如周澈的预料,昨天下午黄巾劳军,士卒们不少饮了酒,夜里睡得也晚,事起仓促,被将校们催赶列阵的兵卒们许多连衣甲、兵器都没有拿或者拿错了,乱糟糟一团。 好在汉兵人众,列阵需要时间,而汉营距离黄巾兵营也有一段不近的距离,倒是给黄巾将校争取到了一点调整队列、组织阵型的时间。 卢植先前在广宗城外挖掘了壕沟、筑起了矮墙,在没有战事的时候,这些壕沟、矮墙可以困住城内和城外营中的黄巾兵卒,但在发起总攻的时候,这些壕沟、矮墙就变成妨碍了。皇甫嵩早有预备,在汉兵主力列阵时先遣派了三千精壮,背负土囊、扛着圆木,直奔堑围,没用多久就填平了足够大军通过的壕沟并推倒了城南大部分的矮墙。 四更,也即鸡鸣之时,汉兵做好了所有的进攻准备。 四更就是后世的凌晨一点到三点,这个时候人是最困的,黄巾兵卒中很多都是刚刚入睡就被小帅们连踢带打地给弄醒了,懵头懵脑地起来,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赶出帐篷,匆匆的略一集合又被赶出营中列阵。城外营里共有黄巾兵卒五六万人,五六万人一窝蜂地从营里拥出来,乱得不成样子。即使趁着汉兵列阵的空,黄巾军渠帅、小帅们加紧整队,效果仍是不佳。 皇甫嵩登上营门口的望楼,居高远眺。 此时夜色深沉,遥可见敌营内外火光通亮,并不断有新的火光亮起,这是后出营的敌人在打起火把,又闻战马嘶鸣,黄巾的骑兵从侧门出来。侧门是留给骑兵专用的,可因为黄巾步卒太乱,很多人找不到自己的营头,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跑,把侧门都给堵住了,黄巾骑兵们或挥起马鞭猛抽,或提刀乱砍,把堵路的步卒驱散,艰难地外行进。 皇甫嵩笑道:“贼将倒也知先遣出骑兵护卫,以防我军突袭。” 周澈远望敌营,说道:“可惜贼营太乱。督帅,今日贼军必败了。” 依照皇甫嵩的安排,在今天的决战里周澈的部众被分为两个部分,一部由周仓、黄盖、典韦、陈到、何仪等率领,一部由周澈自带。周仓等皆为悍将,他们的任务是先击,周澈乃皇甫嵩麾下最为得用的一人,他的任务是留在皇甫嵩的身边,到关键时刻再上阵。 皇甫嵩转顾本部兵马,数万汉军依照他预先的军令已然尽数出营,整整齐齐地列在了营前。 整个汉兵的阵地总体上分为三部:中间是步卒,此乃中坚,是作战的主力,人数最众。两翼是骑兵,负责奔袭,左翼主要由三河骑士组成,右翼主要是董旻、牛辅等所带之秦胡精骑。诸部将校的使者络绎从各阵奔来,到望楼下高声禀报:“某某部列阵已毕,候将军令!” 皇甫嵩在看汉兵阵,周澈也在看。 他先找到了周仓、黄盖、典韦、陈到、何仪诸人。他们是先击的队伍,很好找,就在汉兵步卒的最前边。 三千人组成了一个突击锐阵。典韦部在锐阵最前,周仓、陈到部并列在典韦部的两翼,何仪部在中间,黄盖部在最后。疆场临战时,军法虽然规定兵卒不得说话,但出征的这些汉兵里招募的精勇占了不小的比例,相比正规军,军纪较为散漫,不少阵中都有兵卒们交头接耳的现象,而周仓等人的阵中却鸦雀无声,从望楼上望去,三千兵卒肃立如林,安稳如山。 周澈满意地收回视线,又往望楼的近处看去。 皇甫嵩乃是主将,虽然他所在的位置前有数万汉兵步骑,但左右仍是得有中军扈卫。望楼的周边和近处尽是汉兵的精锐部队。江伟、方悦等部亦在其中,为方便出击,他们的位置在这些中军精锐的最外侧。 目光从江伟、方悦等部掠过,转到他们的旁边,这里是刘备、关羽、张飞所部。 皇甫嵩问邹靖借刘关张的目的是想用关张的勇武来击广宗死士,在广宗死士没出现前,他们不必出击。刘备跟着卢植也打过几场仗了,但那几场仗的规模都不大,而且他当时都只是以普通一员的身份参与,今天他却被皇甫嵩留在了身边亲自指挥,皇甫嵩还拨给他了一批精甲铁矛,供他装备义从,他既兴奋又紧张,为能得到皇甫嵩的重用而兴奋,为即将迎击的大敌而紧张。广宗死士悍勇,老实说,对到底能不能击破他们,刘备也没什么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七章 西凉精骑破坚阵 李郭二人战雪耻 刘备兴奋紧张,张飞兴奋,关羽却是一副混若无事的样子。 昨天观战时,关羽就说:“黄巾贼所仗者不过数百死士,十余精骑,吾一人便足以尽杀之,何足道哉!今日此战若有我在,必胜。”他自恃勇武,完全没有把那些黄巾死士放在眼里。他也的确有傲慢的资本,悍勇如李傕、郭汜不也是他的手下败将么? 汉兵阵型虽成,但鏖战前需得让兵卒先定定神,不是每个人的心理素质都很好的,激战在前,兵卒中定有心慌腿软之人,若是刚列成阵就命他们出击,很可能会造成阵型混乱,乃至出现临敌怯战的情况,反正黄巾兵乱成一团,再多给他们点时间也是无用,所以皇甫嵩不急着下令出击,他注意到周澈也在打量汉兵诸阵,因笑问道:“皓粼,以你观之,何部最精?” “骑兵里董、牛最精。” 董旻、牛辅等人的麾下多秦胡,粗野惯了的,昔日在营中时常喧闹,至有斗殴,而今列阵却军纪肃然,阵型齐整,旗帜精明,器械森严,三千甲骑列阵,不闻人马之声,夜色下远望之,弥立於野,无一人马乱阵,临对强敌而却人马安闲,若无事状,可见其精良、胆勇。对比之下,三河骑士就差远了,虽然被带兵的将校一再约束,却依然阵型不整,时闻喧哗。 皇甫嵩点了点头,说道:“董君久在西州,素以谋勇出名,不但本人善战,而且能得众,确为我汉家良将。” 等到四更二刻,汉阵的兵卒安定了下来,远望黄巾营外,黄巾军的步卒阵型直到此时仍还没有列好,骑兵刚从从步卒的群中出来不久,正在乱腾腾的布阵,皇甫嵩心道:“决战之时来了!”却不先发步卒,而是将旗挥动,战鼓擂响,首先遣出董旻等人部的精骑。 这会儿夜深,只有星月之光,为了能让各部看清号令,望楼边儿上燃起了熊熊的火堆,把周近映照得如同白昼,远在数里外也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望楼上军旗的命令,兼之有传令兵驰行阵中,来往传令,因此不必担忧前线接不到军令或者误会军令。 董旻、牛辅、胡轸、段煨、董越、徐荣等闻令而动。 先是三千骑兵齐齐上马缓行,行出阵外后,董旻、牛辅拔剑前指,李傕、郭汜等中层军官麾旗为先驱,数千精骑挺矛刀在手,从首领高呼,尽皆鼓噪,催骑疾行,不动如山,其疾如风。虽为先发,独对敌众,却人人唯恐落后。交战场选的是平原地带,良於行,数千骑很快就提上了速度,奔腾雷动,尘烟翻滚,如箭般刺向黄巾军的骑兵阵地,掀开了广宗之战的序幕。 周澈遥指广宗城头,说道:“督帅,张角、张梁又登城了。” 汉兵攻城外黄巾营,城内的黄巾自不能旁观。 城头燃起了火把,远望之,四面城墙上火光点点,如一条蜿蜒的火蛇把城池围在其中。 昨天那两个被猜是张角、张梁的人又在一群渠帅、小帅的前呼后拥下登临南城楼,立在天公将军、地公将军的旗帜下临城观战。 周澈远望着说道:“澈闻传言,说张角前些时患了病,病得不轻,卧床不能起。这传言不知是真是假?” 传言说张角病重不能起而眼前的城楼上张角却黄衣扶杖而立,这显然说明传言是假的了,周澈却为何还说“不知传言真假”?却是因为兵不厌诈。张角乃黄巾魁首,一军主将,又黄巾道最大的凝聚力乃是信众们相信张角是大贤良师,是黄越神的使者,连疫病他都能治,还有什么能让他病倒的?他要是一病不能起,黄巾军心必乱,所以张角就算是真的病重了,也不会让兵卒知道,很可能会派个替身出来,一则“击破”谣言,二则在战场上振奋士气。 皇甫嵩帐下的一个幕僚说道:“等到今日战后,我等就知是真是假了。” 这是在拍皇甫嵩的马屁,暗示今日之战必胜,定能攻克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百五十八章 典韦阵斩左豹帅 周仓一拳奔马毙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临阵交兵,最重要的就是这股勇气。李傕、郭汜策骑分开,分从左右包抄而上。徐荣指挥六百骑急往前冲,一来接应李傕、郭汜,二来迎上丈八左豹的麾下精骑。近处周边的其余汉骑纷纷让开,给他们空出交战场地。 汉之马槊长一丈八尺,折合后世的单位换算,长有四米余,四米多长的马槊挺在手上,胯下是飞奔的骏马,给人的震撼力非常强。李傕、郭汜皆用矛,长度不及马槊,不能硬拼。此前与丈八左豹对阵,他两人就吃过兵器不如对方长的亏,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却是学的聪明了,两人仗着高超的马术,提矛在手,用双腿控马,先分别向左、右沿曲线行,避开别的黄巾精骑,再辗转腾挪,或用矛架,或俯身闪躲,接连挡避开丈八左豹的马槊,迂回到其近处。 两人配合默契,一左一右,马不停蹄,绕着丈八左豹疾奔,一边奔驰,一边呼喝怪叫。郭汜是盗马贼出身,嘴里发出尖利的啸声,简直是把丈八左豹当成了猎物。 丈八左豹毫不畏惧,因李傕近,所以舍弃郭汜,先击李傕。 李傕掉马转走,一边走,一边扭腰转头,把长矛放在腿边,取出弓矢,搭弓射之,却是回马箭。丈八左豹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岂会被他射中?马槊略微挥舞,即把箭矢砸开。便在这时,陡然闻得风声,他扭脸一看,却是郭汜不知何处也收起了长矛,取出了一个套索,抛掷过来。 郭汜盗马贼的出身,盗马时套索这东西少不了。他用得极为熟练,准头很正,正对着丈八左豹的脖子来。丈八左豹的马槊太长,却是回之不及,没法把套索挑开,躲避不及,正好被套索套中。这却是李傕、郭汜两人的声东击西之计。 他两人虽性子粗野,可久经沙场,却也是颇有智谋的。 眼见丈八左豹被套中,李傕大喜,正待回马操矛去杀,却听得丈八左豹大呼一声,将马槊交於一手,另一手反手抓住了套索的绳子。郭汜手拽长绳,打马转走,想把他拉倒,却只觉手中一沉,非但没有把丈八左豹拉倒,反而被丈八左豹拽落下马。 郭汜在打马转走时,也防着自己可能会力气不如丈八左豹,故此另一只手紧抓着坐骑的辔头,希望能够借助奔马之力,却没想到还是不抵丈八左豹。在丈八左豹的神力之下,他压根抓不住辔头,战马的头被他拽得生疼,硬生生止住奔腾之速,扬蹄长嘶,而他本人则被拉扯得腾空而起,“扑通”一声,重重地跌落在地。丈八左豹奋力向后拉绳,把他拽得在地上滚动。 郭汜急忙松开手,丢掉绳子。 短短片刻,他的手被绳子磨烂,从马上掉下来摔得太狠,兜鍪给震飞了,头晕眼花,好在是屁股先落地,虽好像被摔成了好几瓣,疼得都麻木了,总比脑袋或者手臂、腿脚先落地的好。 汉兵营门口的望楼上,听完了前线观战军官的急报,周澈吃惊地说道:“力竟能敌奔马?” 这真是一员悍猛大力之将。 郭汜跌落马下,摔得头昏脑涨,一时起不得身。 在战场上起不来身,尤其是敌人的勇将就在旁边时,这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丈八左豹拨马挺槊,便来取郭汜。要说离郭汜最近的本是李傕,可一见郭汜落马,李傕吓了一跳,催马就逃,只顾着自家性命,哪里还顾得上郭汜?亏得徐荣及时赶到,急调麾下数十骑拼死拦住丈八左豹,抢回郭汜。 丈八左豹挥动马槊,虎虎生风,高声大叫,拦他的这些汉骑皆为精锐士,却无人能阻得住他,丈八左豹舞槊大吼:“下!下!下!”每一大吼,常常便有一个汉骑被击落马下。马槊的槊头乃是用精钢所制,丈八左豹力气又大,每一击都能把对方的铠甲、兜鍪击碎,就算没有击碎的,凡中马槊之人也皆胸骨陷落、脑袋开花,摔落地上,或口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