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妻入寒门》 第 1 章 ------------------------------------------------------- 本书由www.biqugedu.com【听疏雨】整理上传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如不慎该资源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麻烦通知我及时删除,谢谢! -------------------------------------------------------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贵妻入寒门》(弃fù不做黄脸婆之三)作者:金萱 内容简介 传言兰家千金遭登徒子玷污,名节尽毁,被未婚夫嫌弃退婚…… 兰郁华:呸,她早就想甩了那个贱男人,现在正好找个好男人嫁了! 前一世,她错把渣夫当良人,不但连累父母最后自己也是凄凉等死, 或许是上天感受到她的无穷悔恨,竟让她回到错误还没发生的时候, 她深切体认到过去自己的骄纵任xìng,诚心改正的收获就是得到忠心的下人数枚, 未婚夫悔婚不成想以平妻之礼迎她入府,也被她狠削脸面赶出家门, 这一世,她另有想嫁的人,她想嫁给那个从登徒子手中救了她的恩人, 尽管裴翊只是个行商的小老百姓,家无恒产权势,个xìng却极为正直, 因此她一点也不认为下嫁寒门的自己有什么委屈的, 他不善言词,她却能从他的嘘寒问暖中感觉到他在努力对她好, 只是两人才刚新婚他便要离家,她就算心中不舍还是帮着说服婆婆, 可没想到他一去就失了踪,让她挺着大肚子还忧心不已, 然而她一直坚信他不会有事,因为他答应过自己会回到她身边, 即使两年过去,她还是这么相信,岂料他的出现出乎众人意料, 不但在她差点落入匪徒魔掌时救了她,身分还有了天差地别的大转变, 他竟成了高贵的世子爷,就连xìng子也变得热情如火, 不但夜夜缠着她,还满口甜言蜜语,包下整条河道为她庆生…… 第一章 兰郁华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双眼直勾勾的瞪着眼前杏色的帐子,眨也不眨的。 她的脑袋分不清是震惊致使还是怎么的,整个就是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作用。 房里很安静,静得就像这世上没有其他人,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睛酸涩的眨了眨,这细微的动作似乎牵动了罢工的脑袋,让它缓缓地动了起来,有了思绪。 是梦吧? 她应该是在作梦吧? 她脑袋混沌的想着,一定是在作梦没错,如果不是梦,她又怎会回到过去,回到未出嫁前她所居住的闺房之中,躺在因爹娘疼宠而骄纵放肆的随自己喜好,在床上挂着接近丧白色的杏色床帐的床铺上呢? 如此的任xìng,如此的不吉祥,如此的随心所yù,也只有在她未出嫁、还是兰家娇宠的千金小姐时,才有的待遇吧?因为出嫁为人妻,为人媳fù之后,她为了能在婆家立足,不得不改变自己,收起当姑娘时的骄纵与任xìng,努力讨好所有人,包括夫婿、公婆、小姑们,甚至是讨好一些受主子们重用的心腹丫鬟或婆子们。 她,兰家的嫡长女,兰学士的嫡长千金,外貌出众,从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兰郁华,竟会沦落到必须讨好下人们才能有稍好的日子可以过的一天光是用想的,她就觉得讽刺,觉得好笑,觉得不可思议,以及可悲与可笑。 可是又能如何呢?这亲事是自己要死要活、死命强硬要来的,这样的生活自然也是她自找的,她能怪谁又能怨谁呢?只能怪自己、怨自己,然后夜夜含泪吞苦果了。 兰郁华闭上眼睛,泪水随即从眼角滑落。 原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已干涸,没想到竟还有泪。 「夫人。」 安静的空间致使厢房门外的声音清楚的传进房内,传进兰郁华的耳里。 「小姐还昏迷不醒,没有醒来的迹象吗?」 疲惫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哀伤与心痛,感觉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感觉,会是谁呢?兰郁华淡漠的想着,在席家能被称之为夫人的除了她之外,就只有二弟妹和三弟妹这两位妯娌了,但她们俩向来瞧不起她,又怎会在她病倒后前来探视卧病在床的她呢? 她漫不经心的想着,没意识到来人问话中所使用的称谓「小姐」。 在席家,姑娘们都已出嫁,即使回府也都称为姑nǎinǎi,而下一代出生的,不管是内外又全都是小子,连一个女娃儿都没有,因而府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小姐,一个都没有。 「我进去看看。」门外那疲惫的声音说道,接着兰郁华便听见房门发出被推开的「咿呀」声响。 奇怪的是,这「咿呀」声竟也让她有种又熟悉陌生的感觉,好似…… 对了!是她未出嫁前,闺房房门的声音。 她还记得这声音娘觉得吵,她却觉得很有安全感,不必担心有人悄悄推门而入,因而一直保留了下来,没让下人修整。 所以,她仍在梦中吗?那么门外的夫人不,现在已推开房门进入她房内的夫人,会不会就是、就是……她倏然张开双眼,转头看去 「娘」沙哑又带着浓重哭腔的声音蓦然从她喉咙深处冲了出来,她完全不由自主的泪流满面,只因现实之中,娘早已辞世多年,而且还是被她所害。 「华儿,你总算醒了!」见她醒来,兰母快步上前,激动的紧抓着她的手,泪如雨下的责备她道:「你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做傻事?你把娘吓坏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坏丫头!坏丫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寻短……怎么可以……呜……」愈说愈难过,说到后来已是整个泣不成声。 寻短? 兰郁华泪流满面的愣了下,心想她竟是梦到十四岁那年改变她人生不,应该说是改变她的人生、爹的前程和娘的命运,她最悔不当初、最后悔莫及的那时候吗? 那一年她才十四岁,青春正盛,仗着爹娘的疼宠,天不怕地不怕的假借访友之名,只带了个丫鬟与车夫就大胆的跑到城外云隐山灵佛寺的后山去赏花,却不幸遇上一个登徒子,差点被玷污,幸得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所救。然而即使如此,她的名节也已经毁了。 事发之后,当初没有阻止她而随她出城上山的丫鬟和车夫双双被打死,而她这个被宠坏的始作俑者非但没有悔意或歉意,反倒觉得理所当然,觉得解气,觉得她会遭遇那种事都是那两个奴才害的,是他们没将她保护好,本就罪该万死。 她没有丝毫反省的念头,全忘了这一切根本就是她的一意孤行所致,也难怪会得到报应。 她的报应来得很快,与她有婚约的学士府席家竟隐晦的透露出想解除婚约的意思。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她遇劫身子被玷污之事已在京城里传开,名节可谓已毁,但她却蠢得认为那只是虚惊一场,根本就没事,以至于得知席家竟打算退婚这晴天霹雳的消息时,她因打击太大,不甘受辱,又带着些许报复的意图,愤而留书投池自尽,后来被救起还昏迷了两天两夜,把爹娘都给急坏了。 「华儿,你放心,爹和娘绝对不会让你受辱的。」兰母拭去脸上的泪水,带着绝然的口气向她保证道。「你爹说了,席家若是敢悔婚,他即使是告御状也会让他们」 「不要!」兰郁华倏然惊声大叫,反手紧紧地捉住母亲的手,使劲到指节都泛白了,原就苍白的面容瞬间变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 「怎么了,华儿?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跟娘说,娘就在这里,在这里。」兰母被女儿激动的反应吓了一跳,无视自己被抓痛的手,轻柔的安抚着女儿。 兰郁华完全无法自已,即使她明知道这只是一场梦,知道自己身处于梦中,即便如此,她也无法眼睁睁的看一切在她眼前重蹈覆辙。 「娘,不要,告诉爹不要这样做,不值得的,会后悔的,千万不要这样做,您答应女儿。」她挣扎的坐起身来,紧紧地抓着母亲的手,急切的恳求道。 「好,娘答应你,你先躺下来,躺好,别这么激动。大夫说你需要静养一阵子,最忌情绪波动大太。」兰母柔声安抚着她,扶她躺下来。 母亲所说的这一点兰郁华又怎会不知道呢?当初她便是紧抓着这点不放,要死要活的逼得爹娘不得不对她执意要嫁给席世这件事妥协,以至于从此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中,恶有恶报。 躺回床上,兰郁华缓慢地深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才以平淡而冷静的语气重新开口。「娘,既然席家想退婚,那就让他们退吧。」 「华儿?」兰母被吓得一瞬间睁大了双眼,觉得这话不像女儿会说的。「华儿,你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怎么会这么说呢?」她伸手探探女儿额头,担心她是不是脑子正在发热才会说出这种不像她的个xìng所会说出来的话。 「女儿没事,女儿只是想通了而已。」兰郁华平静的说。 「想通了?」兰母一脸错愕的表情。 「嗯,想通了。」兰郁华以肯定的语气点头应道。 「真的吗?」兰母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一整个就是难以置信的感觉。 「真的。」兰郁华再次以肯定的语气对母亲点头道。 兰母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你一直以来不是都很喜欢世那孩子,一直期待能与他成亲,嫁他为妻吗?」 是啊,没错。因两位父亲同窗又是同袍的关系,她和席世自小便认识,可谓青梅竹马。虽然随年纪增长,两人已不能像小时候那般随意的jiāo谈与相处,但偶尔还是能见到面,说上几句话。加上席世刚好又有着俊逸挺拔的外貌,温文儒雅的气质,琴棋书画、吟诗作对都难不倒他,是京城中少有的才貌双全贵公子,叫怀着少女心思的她如何能不心动,不为自个儿优秀的未婚夫所着迷? 然而,谁又知道、又会相信席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与他本xìng完全判若两人,私底下的他不仅暴虐、自私还好色呢? 在与她成亲之前,席世的屋里就有十指之数的通房,与她成亲之后,更是借着公婆对她这个媳fù的不喜广纳小妾,宠妾灭妻,让她这个正妻在席府里过着四面楚歌、水深火热的生活,而他却对她没有任何一丝的怜惜或是歉意。 这便是她的夫婿,她过去心目中的良人,她拚死拚活、被人讥笑恬不知耻也不在乎,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嫁的男人。她真是愚蠢至极,不仅愚蠢还瞎了眼才会嫁给他。 「娘,从女儿在云隐山发生那件事至今已过了几天?」她不答反问的开口问母亲。 兰母愣了下,虽不懂女儿怎会突然问起这个,还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答道:「过了明天就二旬了。」 「也就是二十天了,但他却始终没有捎来任何只字片语的关心,连席家前来提出想退婚之事后,他都毫无动静、毫无表现,这样女儿若还想不通,还执迷不悟的话,那不是太愚蠢了吗?」兰郁华轻讽的自嘲道。 「华儿,我可怜的女儿……」兰母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弯下腰来抱着可怜的女儿泣不成声。 「娘,您别哭,也许这对女儿来说反倒是件好事,能在成亲之前先看清那个人的真面目,不必等到成亲后再后悔莫及。」她伸手轻抱着母亲,柔声安抚道。她多希望此时此刻的她是身处在现实之中,而不是一场梦境之中。 「我可怜的女儿,你这个傻孩子,傻孩子。」兰母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得心痛难抑。 好?这有什么好的?女儿在云隐山遇劫之事已在京城传开,她与老爷原本还商量着要不要去趟席家,和准亲家商量将成亲的日子提前几个月,用事实来证明女儿身子已被恶徒玷污的谣言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怎知他们还未行动,席家却率先来人向他们暗示想退婚之意。 席家的不道义彻底的让他们夫fù俩心寒,恨不得能当下就点头退了这门亲事,然后从此与无情无义的席家人断绝一切往来。 然后女儿现今所面临的情况却由不得他们如此意气用事,因为一旦接受了席家的退亲,城里那些关于女儿的谣言将不会只是单纯的谣言,而会被传成事实,因为席家的退亲就是最好的证明,铁证如山。 为此,他们即便早被气到内伤,面上依然笑容可掬的招待来人,更像是没听懂对方的暗示一样,直到送客之后才怒不可遏的沉下脸来破口大骂。 这是他们最失策之处,因为没有先下禁口令,更没想到消息会传得如此快速,女儿会如此xìng烈决绝,得知此事后竟做出留书自尽的傻事。 幸好后来人给救了回来,要不然她也活不下去了。 过去两日见女儿气若游丝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时,她的心有多痛,对席家的怨恨就有多深重。 今早,她甚至差点忍不住冲去席家大闹一场,豁出去的想,反正都要退婚了,要难看大家一起难看。 她不怕丢脸,就不知道向来爱面子的席夫人怕不怕? 结果,临出府前却让老爷用一句话便拦了下来。 老爷说:「夫人难道忘了华儿绝笔书里的内容了吗?」 华儿绝笔书中这么写着:即便席家退了亲,我兰郁华生是席世未过门的媳fù,死亦然。即便身死,亦绝不二嫁。 华儿想嫁给席世的意念是如此的坚决,身死都不二嫁。 换句话说,华儿她是嫁定席世了,而做母亲的她若是真跑到席家大闹的话,最受伤的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 章 不会是别人,而是他们的宝贝女儿。 想通这一点之后,她当场又生气又难过的哭晕了过去,直到不久之前才醒过来。 女儿的清醒让她喜极而泣,也让她意识到只要女儿能活着,不管她要什么,她都会成全她,包括嫁进已令她和老爷万分失望的席家,只要女儿高兴,即便要和席家那些人做亲戚,虚与委蛇一辈子她也认了。 然而令她又惊又喜的是,女儿不仅人清醒了,理智似乎也跟着清醒了过来,竟跟她说她想通了,愿与席家解除婚约,让她既难以置信又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但感受最深的还是心酸与心疼。 退婚之后,她可怜的女儿今后该怎么办? 谣言加上退婚的推波助澜下,华儿还找得到好人家嫁吗?还会有人愿意明媒正娶,迎娶她当正妻,而不是为妾或填房吗?她可怜的女儿今后究竟该怎么办? 「娘,女儿不孝,让您担心,还和爹cāo碎了心,甚至害得家族因女儿而蒙羞,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自己何时会梦醒,兰郁华趁机将这些年一直压在心上、没来得及对爹娘说出口的歉意与忏悔一股脑的出说来。 即便明知这只是一场梦,她也想亲口说出来。 「不是你的错。」兰母泪眼模糊的摇头道。 「不,就是女儿的错。」兰郁华伸手替母亲拭去脸上的泪水,忏悔的说。「若不是女儿骄纵任xìng,仗着爹娘的宠爱胆大妄为的话,也不会发生那种事,事后女儿甚至还不知反省与悔改,将责任全推给下人。一直以来彩环都是那么尽心尽力的服侍女儿,女儿竟然眼睁睁的看她被发落,被杖责至死也没为她说一句话。女儿现今会有这样的下场,全都是报应。」她苦笑。 「华儿别胡说!他们没能阻止你出城便已犯了错,出了城之后又没有保护好你,让你遭遇那种事本就罪该万死。」兰母坚定道。 兰郁华再次对母亲摇头,缓声说:「不是的。他们是下人,主子有令怎敢不从?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女儿才是罪魁祸首,而今会有这样的下场则是罪有应得。」 「华儿!」兰母满脸震惊与担忧。「你是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娘。」 「娘,女儿没事,只是有些难过,觉得对不起彩环。」兰郁华情绪低落,难过的低声道:「彩环的爹娘一定对女儿充满了怨恨吧?」 「他们不敢!」 「是,就是因为他们不敢,女儿才更加的难过。做错事的明明就是女儿,为何没人责怪女儿,没人与女儿说实话,告诉女儿做错了,而让女儿一错再错,终至后悔莫及,无法挽回的地步,只能用一生来承受那悲苦的报应与苦果。」 「华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快点!快点去请大夫过来,快去!」兰母惊慌失措的转头对站在一旁的丫鬟叫道。 丫鬟立即点头,转身狂奔而去。 女儿这情况很不对劲,这些话根本就不像是她会说的。 「娘,女儿真的好后悔当初不听爹娘的劝告,执意强求不属于自己的未来;好后悔自己的自以为是和骄傲自满,以为每个人都应该像爹娘那样无条件的疼爱女儿;好后悔瞎了眼爱错人、信错人,女儿真的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啊!」 苦苦压抑在心里多年的痛苦与悔恨一寻到出口便再也拦不住的整个决堤而出,兰郁华就像魔怔了似的,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袖,一股脑儿的吐露她积压在内心里的悔与恨。 「华儿,你别吓娘,你到底是怎么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未来,什么爱错人、信错人,你到底在说什么?」 深陷悔恨情绪之中的兰郁华就像没听见母亲的问话,继续地说着,「席世是个伪君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席家每一个人都是势利无情之辈,爹娘千万不能相信他们,不要被他们的伪善给欺骗了。」 「华儿,这话是谁告诉你的?」兰母脸色丕变的问道。席家人的势利无情他们也是在经过近来这件事才发现的,华儿她怎会知道呢?还有,世那孩子是伪君子?这是谁告诉华儿的? 「他们都不是好人,嘲笑女儿,羞辱女儿,在外总是表现他们的宽容大度,造谣女儿不知好歹,不知感恩;在家却使劲的折磨女儿,日日立规矩,不时的冷嘲热讽言语伤害,宠妾灭妻的让每一个姨娘甚至是下人都可以欺负女儿、瞧不起女儿,让女儿四面楚歌、憋屈的过活,想死都死不了。」 兰母被胡言乱语的女儿吓得面无血色,迅速将魔怔般的女儿拉起来紧抱进怀里,大声的对她说道:「华儿,别说了,那都不是真的。你刚刚是不是作了一场恶梦?那都是梦,不是真的,是梦!」除了作梦,她想不出女儿怎会说出这么令人无法想像的一席话。 「梦?」兰母的话终于传进兰郁华的耳朵里,却是因为这个梦字。 「对,那只是一场梦而已,你看着娘,再转头看看四周。这是在咱们兰府,在你的厢房里啊,哪来的席家,哪来的席家人啊?」兰母捧着女儿恍神的脸,柔声的安抚道。 兰郁华眨了眨眼,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四周,看向只有梦境中才能看见的过去的景象,不由自主的露出一抹悲伤的微笑,低喃道:「我多希望那真的只是一场梦,而不是眼前这一切才是一场梦。」 「华儿,你说什么?」兰母没听清楚她的低语。 兰郁华看着满脸因她而忧心与疲惫的母亲,轻轻地摇了下头,转移话题的问道:「娘,爹呢?女儿好久没看到爹了,很想爹。你派人去告诉爹,让爹早点回来好不好?」 兰母轻愣了一下,故做吃味状道:「只想爹,不想娘啊,这样娘可是会吃醋的。」 语气虽轻松,但眼底和心里的忧心却更浓重了,只因为老爷虽和她一样也是宠着女儿的,但总爱摆出一脸严肃,而且动不动就爱考校女儿学问,女儿躲都来不及了,何时曾主动说想见他? 华儿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何醒来之后所说的话和一些举动都不太对劲,她该不会是因为退婚的事打击过大,因而得了什么疯病吧? 不会的,不会的,老天不会这么惨忍的对待她的女儿,绝对不会的。她不由自主的摇着头,拒绝接受这么残忍的可能xìng。 「娘,你怎么了?为何一直摇头?」兰郁华问。 「华儿,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咱们家里有些什么人?爹爹是谁?娘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兰母紧紧地盯着女儿,浑身紧绷的开口问道。 兰郁华瞬间便明白自己刚刚所说的话定然惊吓到母亲了。她柔声道:「娘,女儿都记得,并没有忘记任何事,也没有发疯。」 「华儿,你别吓娘,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不准你再吓娘听见没有?」兰母瞬间将女儿紧紧地拥进怀里,既是请求又是命令的哭声道。 「对不起,娘。对不起!」兰郁华伸手紧紧地回抱着母亲,也是泪如雨下。 「娘不要你的对不起,娘要你答应娘,不准再做傻事,也不准再吓娘,听见没有」兰母哭着命令。 「好,女儿听见了,女儿答应娘,以后不管娘说什么,要女儿做什么,女儿都听您的。」兰郁华亦是哭泣的点头应道。 母亲俩就这么抱着对方哭了许久,直到丫鬟匆匆地前来禀明大夫来了,这才抹去脸上的泪水,将大夫迎进门来。 大夫来了又走,爹爹也来了又走,母亲则是一直陪伴在她身旁,亲自喂她吃粥喝yào后,强势的命令她闭上眼睛睡觉。 兰郁华不想睡,就怕这一睡再次睁开眼便是梦醒之时,再也看不见听不到母亲关心的面容与声音。 她不想梦醒,不想回到悲凄的现实,宁愿就这么永远的活在梦中,永远不醒。但她还是睡着了,在强撑中不知不觉的失去意识,彻底沉睡了过去。 再度恢复意识醒过来时,兰郁华依旧清楚的记得那个梦境,清晰的记得爹娘的容颜,记得他们与自己说的每句话,甚至记得百合粥入口时的香甜与汤yào那苦涩的味道。 事实上那苦涩的味道不仅存在她记忆里,甚至还停留在她口中,感觉真的好真实。 不过仅一瞬间她便明白了一切,在现实的她可不是正卧病在床吗?口中会有苦涩的yào味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除非席家那些人真想要她死。 其实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死,一了百了,但却舍不得儿子,即便她的儿子从出生后就被婆婆抱养在身边,与她不仅不亲,甚至还有些敌视她、瞧不起她,但他依然是她怀胎十月、痛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孩子。 也因此,她这才深深地领会到过去爹娘对她有多么的爱重与无奈,以及自个儿过去又有多么的不懂事与不孝,但一切皆已后悔莫及。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缓慢地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是一片明亮的杏白色,而不是总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沉重朱红色。 她愣住,先是眨了眨眼,再转头看向周遭。 「难道我还在作梦,还没醒过来吗?」她喃喃自语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又觉得有些开心。难道是老天爷听见了她的恳求,终于第一次大发善心的让她梦想成真? 不管如何,能在这个美梦里多待片刻也好,感谢老天慈悲。 「有人在吗?」她从床铺上坐起来出声唤道。 「小姐。」守在门外的丫鬟立刻进入房内。 感觉眼前的丫鬟有点面熟,却又想不出她的名字,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彩袖。」彩袖表情有些讶异的开口答道。 「帮我稍微整理下,扶我到外头走走。」兰郁华没理她讶异的神情,迳自吩咐道。 「小姐的身子……」彩袖有些犹豫。 「只是到院子里走一会儿,不碍事。」兰郁华不由分说的断然道。「先帮我梳头,简单的编发就行了。」 「是,小姐。」彩袖只能认命的点头照做。 骄纵任xìng的小姐一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现在只能祈求待会儿小姐可别撑不住晕倒在院子里,否则她肯定得受罚,即便错根本就不在她,就像彩环一样。 想到彩环的下场,彩袖便不寒而栗,感觉到惊恐与害怕,但身为奴婢的她又能如何呢?只能更加谨慎小心的服侍主子。倘若哪天不幸落到和彩环一样下场的话,她也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兰郁华不知道自己仅一个举动就让丫鬟想了这么多,其实她只是单纯的想在梦醒之前多走走看看,借着旧地重游唤起那些日渐模糊的记忆。 这个梦境是如此的清晰而鲜明,或许她能在这个梦里让逐渐模糊的记忆变回清晰而深刻也不一定。经过这么多年,那些记忆已随时间的拉长愈来愈模糊,遗忘的也愈来愈多,因此她才会有到外头走走的想法。 她人生中所有的幸福、欢笑与快乐似乎只存在这个宅府里,在她离开这里之后,幸福、欢笑与快乐便与她绝缘,从此难再寻,更难再拥有。她虽不知这回梦醒之后,自己还能记得多少,能不能加深在现实中早已变得模糊的记忆,但是能在梦里清晰的回忆一遍,她也心怀感激与感谢。 「小姐,您看这样行吗?」 丫鬟的声音令她倏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只见镜中人脸色虽然有些苍白病态,但却依然掩不住青春貌美的容颜。看着这样的面容,真的很难想像几年之后,眼前这张脸会变得甚至比母亲还要苍老与憔悴。 见小姐半晌没说话,彩袖一颗心忐忑不已,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是不是不喜欢这种编发,要不奴婢帮您重新编过?」 「不必,这样就行了。」兰郁华说。 彩袖顿时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为小姐披上披风,再仔细的检查确定没问题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扶着病弱的小姐走出厢房。 第二章 临池庭院,清风暖和,曲廊楼台,碧树红花,入目景致每一幕都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令兰郁华心生祥和与幸福感,这才是她的家啊。 小莲池里有不少鱼,她曾坐在池边垂钓,也曾顽皮的拿竹竿打水吓鱼,恶作刺的欢笑声似乎还飘散在空中。 曲廊楼台上有不少她的提字与画作,还有被爹爹发现后罚站训斥的画面,一切都是那么地历历在目。 这棵树原长在爹娘的院子里,因她喜欢,娘便让人整棵移种了过来。 这几盆花也是,还有那颗黑色的大石头也是。 娘宠爱她的笑脸总是那么地温柔,爹严厉训斥她之后的表情总是那么地无奈,在这个宅子里她总是那么地无忧无虑、笑容满面,爱怎样就怎样,到处都有她像只蝴蝶般翩然飞舞的身影,到处都充满了她的欢笑、快乐与幸福的回忆。 「小姐,您已经出来走了好一会儿,该回去休息了。」彩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的鼓起勇气开口。她是真的很害怕小姐会晕倒。 「我不累,咱们再走走。」兰郁华根本舍不得结束这回忆之旅,恨不得踏遍宅里的每一寸土地,看遍府里的每一个景物,每一道风景。 彩袖面有苦色,却也不敢有异议,只能陪着小姐继续往前走下去。 走着走着,前方花圃后头隐约传来有人在说话的声响,声音随着她们的接近愈来愈明显,对话的内容也愈来愈清晰可闻。 「你说的是真吗?」一个略带惊愕的声音道。 「当然,这事在外头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还能假的了吗?就算假的,迟早也会变成真的。」另一个声音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3 章 着笃定的语气说。 「这话怎么说?」 「我跟你说,你可别跟别人说。」 「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听说啊,咱们老爷和夫人压根就没答应退婚的事,这一切都是席家单方面决定的。」 「那这就不是退婚,而是悔婚了!」 「没错,就是悔婚,但席家却不愿意做那失信之人,所以才会先下手为强的将退婚这事传得人尽皆知,逼咱们兰府不得不认这个哑巴亏,解除两家的婚约。」 「老爷和夫人不会答应的。」 「但这回却不得不答应。」 「为什么?」 「你想想,小姐在未出事之前就有人说她骄纵任xìng,配不上才貌双全的席家大少爷,出事后名声都毁了,若还硬要嫁过去,那会被说得多难听?」 「只要席家大少爷和席家不在乎就行了,管别人说什么?」 「你傻啦?如果席家不在乎,还会千方百计把事情弄大,逼咱们兰府承认两家已经退婚的事吗?」 「小姐好可怜。」 「会比彩环可怜吗?我觉得这根本就是报应。」 「你不想活啦!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这里除了咱们俩又没别人,怕什么?」 站在兰郁华身边的丫鬟彩袖,背部整个都被冷汗浸湿了。她好想出声提醒花圃后面那两个人,告诉她们这里除了她们之外还有其它人在,而这其它人不是别人,正是她们议论中的小姐。 可是她却完全不敢出声,就怕小姐会认为她与花圃后那两人是一丘之貉,这才会出声向那两人示警,真到那时她只怕是有口难辩。 所以,虽然感觉到满心的歉疚与不忍,她还是决定要明哲保身,毕竟她也只有一条小命。 那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还在继续说。 「彩环那丫头若是地下有知见着这结果,恐怕会大笑三声说句「活该」吧?」 「那丫头向来心善,对小姐又是忠心耿耿的,不会落井下石。」 「心善和忠心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好心没好报?只是可怜了李勇那一家子,现在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原本女儿的月俸可以补贴家计,日子勉强还过得下去,现在女儿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一阵子也就罢了,怕的是以后一家子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还过不过得下去。」 「张树家也是啊,孩子还这么小就没有了爹,孤儿寡母的让人看了心酸。」 「所以我才说这是报应,一定是彩环和张树死不瞑目,冤魂还徘徊在府中,所以小姐之前才会落水,然后现在又被席家悔婚退亲,一定是报应。」 彩袖神色惨白的看着同样面无血色的小姐,整个心惊胆颤得都快要晕倒了。花圃后头那两人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什么话都敢讲!她们想死也别拖她下水啊。 「小姐,让奴婢看看到底是哪些家伙胆敢在背后随便议论主子的?」再也管不了什么明哲保身,彩袖怒不可抑的开口,随即转身朝花圃那头怒声喝道:「谁躲在那里胡说八道?还不出来向小姐认错,求小姐饶命!」 彩袖的声音一出,花圃后的两人立即被吓得噤声,过了一会儿才从花圃后头现身出来,一出来就直接跪地磕头,两个人都颤抖到不行的匍伏在地乞求道:「求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小姐饶命,求小姐饶命。」 「小姐,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彩袖虽然内心忐忑,但表面仍努力维持镇定的恭敬请示。 兰郁华不发一语的看着匍伏在地上的两人,看得连同彩袖三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满脑子只剩下死了,完了,她们这下死定了这些绝望的想法。 然而小姐接下来的反应却让彩袖目瞪口呆。 只见小姐轻轻地摇了下头,平静地开口说了句,「走吧。」然后就径自举步往前走,没再理会匍伏在地上那两人。 彩袖呆愣了一会儿,这才赶紧追了上去,犹豫的开口问:「小姐,那两个人该如何处置?」 「算了。」兰郁华摇了摇头道。 彩袖简直难以置信会从小姐口中听见这样的回答。算了? 「可是她们说了不该说的话,这样胡乱诋毁主子,议论主子的奴才不让她们吃点苦,受点教训,只怕不会学乖,只会变本加厉。」彩袖说。她不是落井下石,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只是单纯的尽责尽职,该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们只是在说实话,不算诋毁。」兰郁华轻轻地摇头道。 彩袖整个下巴都被惊掉下来了。这种话怎么可能会从小姐口中说出来?这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 「小姐,您还好吧?」她忍不住脱口问道,一顿后,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又赶忙亡羊补牢道:「您已经出来许久了,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希望小姐没听出她第一句话的真正意思小姐您还好吧?您怎么可能会如此宽宏大量,不计前嫌?这真的不像您啊。 兰郁华当然听出她的本意了,但总不能跟她解释说这只是一场梦,她又何必跟梦中人计较呢?更何况以她此刻的心态,真不觉得刚才那两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更过分一百倍、一千倍的,她在席家都听到耳朵长茧了,这种实话根本伤不到她,只会让她自省而已,她还想感谢她们呢。 「彩环家和车夫张树家的事,你知道多少?」她忽然开口问。 彩袖不由自主的震颤了一下,不知道小姐问这事想做什么,该不会是想赶尽杀绝吧?她有些担忧惊怕,却又不得不老实回话。「奴婢对彩环家的事知道的比较多,张家的事只听说过一些。」 「说说看。」 「彩环的爹是个木匠,彩环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母亲在生弟弟时过世,家里还有一个长年卧病在床的nǎinǎi。李叔也就是彩环她爹的木工手艺不错,可惜在彩环八岁的时候上山寻找木料时伤了腿,生意锐减,养家活口变得极为困难,身为长女的彩环这才会卖身为奴,替家里省一份吃食,多添一份收入。」 「少了彩环的月俸,他们一家人的生活是不是就真的变得过不去了?」兰郁华出声问道。 彩袖沉默了一下才低声答道:「彩环有两个妹妹,她们跟奴婢说:姊姊能做的事,她们也能做。」 也就是卖身为奴了。这个答案出现在兰郁华心中,让她一颗心顿时整个沉甸甸的,她以前从来就不曾关心过彩环,根本不知道这些。 人啊,只有在经历过苦楚,才会设身处地,才懂得将心比心。 「张家的情况呢?」她又问。 「听说车夫张树从小是孤儿,被粮行的张掌柜收养,后来被推荐到咱们府上当车夫,他家里只有个媳fù和两个娃,一个四岁,一个刚满周岁。他那媳fù也算能干,听说现在每天都带着两个娃到附近的饭馆厨房里做些杂事以换取母子三人的温饱。」彩袖说到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才又低声接续道:「只是听说那饭馆大厨好像对张树媳fù有什么想法,外头已有些不好时传言。」 兰郁华愈听心情愈沉重,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她年少时的任xìng妄为到底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明明犯错的人是她,受苦受罪的却是一群无辜的人。她现今会有这种下场真的不冤,真的是罪有应得。 「彩袖,你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帮助他们,让他们接受我的歉意与帮助吗?」她轻声问道。 「啊?」彩袖顿时被吓傻了,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想帮助他们,想赎罪,彩袖你替我想想办法。」兰郁华转头看着自己的大丫鬟,表情认真的说道。即使她明知道这是一场梦,她也想做点什么让自己能够心安一些。 「小姐,您还好吧?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的,奴婢扶您回庭芳院休息可好?」彩袖小心翼翼的问道,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的。小姐若是在她陪同时出了什么状况,例如精神失常,她就算有十条小命也不够赔啊。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兰郁华说。 彩袖即使心急如焚,还是命令自己冷静的先给小姐一个满意的答案,将小姐安抚下来才行。 她说:「不管是李家还是张家,他们最缺的就是银两,小姐若要帮助他们可以给他们一笔钱,或是安排一份差事给他们,让他们能够拥有稳定的收入支撑生活。小姐若担心他们不愿接受小姐的好意,只需要暗地里做这事,别让他们发觉就行了。」 兰郁华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丫鬟和自己有同样的想法,但想了下又觉得没什么好惊讶的,毕竟这是在她梦中,丫鬟会说出她所希望的想法与答案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好,就这么办吧。」她点头道。「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银两从我这里支出,差事让赵管事安排,就说是我说的。」赵管事是兰府的总管,虽是听命于爹娘,但也不会拒绝帮她这个小姐一个小忙。 「奴婢遵命。奴婢先扶小姐回庭芳院休息,这就去办这件事。」彩袖认真的应道。 「好。」兰郁华点头道。 彩袖顿时松了一口气。总之先将小姐完好如初的送回庭芳院,先过了这关再说。至于小姐那些显得有些异常的反应,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实禀报给夫人知道了。 这就是他们身为奴婢、奴才的命啊,无时无刻都不得不小翼翼的,就怕会行差踏送错掉了小命。 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杏白色的床帐,兰郁华依旧身处在她未出嫁前的闺房里,而这已是她入梦后的第六天,过了整整五天五夜后的第六天,而过去的五天中,她所遇见大大小小的人事物,没有一件感觉是虚幻的,每一件感觉都是那么的真实,记忆也是那么的清清楚楚,一点都不模糊。 这真的是一场梦吗?兰郁华开始感觉到怀疑。 可是如果这不是一场梦,那又是什么?是真实吗?如果眼前的一切是真实,那么她过去所经历嫁人、生子那漫长的十数年又是什么?难道那一切才是梦吗?一场恶梦。 躺在床上,兰郁华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杏白色的床帐,脑袋有些迷茫,有些紊乱。 她回想着入梦前的事,感觉仍是那么的历历在目,痛彻心扉。那一切怎么可能会是梦呢? 她的亲生儿子不亲她也就罢了,竟然还当她是眼中钉ròu中刺,希望她去死,明明知道她是被那些姨娘们联合陷害的,却宁愿帮那些姨娘们撒谎也不愿帮她说句公道话,甚至连她病危时心心念念的想见他一面还得三催四请,好不容易将他盼来了,得到的却是他冷漠无情又不耐烦的一句话。 他说:「你怎么还没死?」 她当场便呕了一口血,只见眉头轻蹙的儿子脸上没有一丝关心或担心,有的只是嫌恶。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娘?」她痛心疾首,嗄哑的问已经年满七岁的儿子。七岁已经不小了,不可能不懂事,她是他的亲娘啊。 「你不知廉耻的让爹和席家蒙羞,也让我蒙羞。」儿子说,不管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对她充满了恨意。 「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祖母吗?」她惨笑的问道,感觉又有一股血腥的热流冲至喉间,让她勉强咽下才没呕出来。 「祖母和爹都这么说。」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希望娘死吗?」她问。 「你死了表姨就可以做我娘了。我要表姨做我娘,不要你做我娘。」 一股又凶又猛的热流从喉咙底部冲了上来,她来不及阻止,只能急忙用手捂住嘴巴,但血依然从指缝间流了出来。 「把他带走,带下去。」她捣着嘴,挥着手对身边的丫鬟说,然后用着最后一丝力气目不转睛的看着让她过去忍辱负重也想活下去的儿子,她唯一的希望逐渐的远离她,直到再也看不见后,她闭上眼睛,整个人倏然被黑暗吞没。 在她进入这个梦境之前,她隐约还有一点意识,记得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话,感觉有人将她扶起,灌了她几次又苦又涩的yào,所以在她睁开眼看见过去时,她才会本能的以为自己在作梦。 但是现在认真回想起来,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已经死了,毕竟那时的她原本就已病入膏肓,再加上呕血与失去求生意志,死亡似乎是她唯一归宿。 身死魂灭,本应该是这样才对,但是她的魂魄却不知为何回到她十四岁这一年,回到最令她悔不当初的那段时间,让她有机会再重新活过一次,会是这样吗? 兰郁华知道自己此刻的想法有多么的不可思议与匪夷所思,但是除此之外根本无法解释她现在的情况。 这不是一场梦,因为没有一场梦能做上五天五夜不醒,还能让梦境中的一切有如身历其境般真实,每一刻、每一个瞬间,每个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那么的深刻而鲜明。 这不是一场梦,绝对不是。兰郁华告诉自己,并为此而热泪盈眶。 她不知道这件不可思议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与想法究竟是对是错,她只知道自己有了改变一切的机会,可以不再继续生活在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中,却连一丝挽救或补偿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她现在所拥有的生命到底是重生而来,又或是梦境所给予的她都不在乎,只要能让她不再后悔与痛苦,有机会补偿她的罪过那就够了。 她蓦然深吸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拨开帐帘,扬声问道:「有人在外面吗?」 她感觉此刻的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希望与活力。 「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梳洗。」一个穿着二等丫鬟衣裳的婢女捧着她梳洗的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4 章 品走进来,微笑的对她说。 「彩袖呢?」她疑惑的问道。过去五天她每回醒来,出声招唤时,那丫头总会出现在她面前,怎么今天早上却不见人影? 「彩袖姊姊被夫人唤去尚未回来。」二等丫鬟恭敬的答道。 原来是被娘叫走了,难怪没守在她身边。兰郁华恍然大悟。 「帮我梳洗下,我要去向娘请安。」她吩咐道,一边心想着不知道娘找彩袖做什么?希望不是有什么事要将那丫头从她身边调走。 对于彩袖那丫头,经过过去这五天的相处她可是中意得很,不仅手脚利落、进退有度,还很聪明,办事牢靠,简直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此刻的她身边正缺这种人才。 至于忠心,那不是一蹴可几的,需要慢慢培养,而这对有过一次看尽人生百态经历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忽然之间,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呆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自己。此刻的她外在明明还是个未及笄、未出嫁的小姑娘,但内在却是个三十岁,早已因看尽人xìng丑恶与世态炎凉而心如槁木死灰的fù人。 这种感觉说真的很奇怪,但她却不得不为此感谢上苍让她保有曾经历过的所有记忆,因为这样她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现今的她最该做的就是做一个善解人意、懂事体贴的女儿,让爹娘从此不再为她心烦与忧心。 梳好妆,她带了个丫鬟动身前往爹娘院落,途中却遇见了返回的彩袖。 「小姐,您这么早是要去哪儿?」彩袖上前向她福了福身后,疑惑的问道。 「去亭兰院陪母亲用早膳。」 「奴婢正巧刚从亭兰院回来,夫人已用完早膳了,小姐要不要明日再去陪夫人用早膳,今日先回庭芳院用早膳?」 彩袖努力表现正常的微笑道,但依旧让兰郁华看出她在听见她说的话后,瞬间僵直的反应。 兰郁华没拆穿她,只是摇头道:「没关系,我先去向母亲问安,再回来用早膳。」然后继续举步往前走。 彩袖无奈,只得赶紧追上前,开口唤住小姐老实道:「小姐,夫人让您今天一天都待在庭芳院里,别离开庭芳院。」 「理由?」兰郁华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 彩袖看向一旁的二等丫鬟竹墨,竹墨立即向她告退一声,先行退下,兰郁华这才发现彩袖在她院里奴婢地位中的与众不同。不过她倒是不会因此就怀疑彩袖,因为她是母亲在她出事之后特地调派到她身边服侍的人,而母亲是绝对不会害她的。 竹墨离开后,彩袖苦笑着开口道:「小姐,其实夫人是要奴婢别让您知道这件事的。」 过去五天不仅兰郁华在暗中观察她的大丫鬟彩袖,彩袖也一样一直在观察她这个主子。她总觉得投池自尽被救回来的小姐似乎在一夕之间长大了,不仅变得成熟懂事,懂得体恤他人,以往的天真浪漫与骄纵任xìng也不复见,感觉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不过有道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所以她依旧是小心翼翼的服侍着,观察着,直到小姐做出对李家和张家的指示与处理,并且确实贯彻始终之后,她这才确信小姐是真的变了。 也因此,她在服侍小姐的态度与方式上也有了改变,不再以明哲保身为出发点,而是真心真意视小姐为主子,尽心尽力的为小姐做事,毕竟她的未来可是掌握在小姐手上。以前的小姐她不敢期待,现今的小姐却让她充满希望。 「说吧,母亲若是怪罪,责任我来扛。」兰郁华平静道。 「奴婢先谢过小姐了。」彩袖先福身道谢,然后才低声对小姐吐露道:「夫人不让小姐离开庭芳院的原因是,席家大少爷昨天突然送来拜帖,说今天会前来拜访。」 兰郁华轻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道:「席世勋吗?他来做什么?」 彩袖认真的注意着小姐的反应,正如她所猜想的,小姐并未露出任何激动或欣喜的神情,有的只是疑惑不解以及嫌恶? 彩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总之,她猜想的没错,小姐是真的想开了,不是在故做姿态强颜欢笑,是真的放下对席家大少爷的感情与执着了,真好。 「奴婢不知道,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便是绝对与小姐的婚约有关。」彩袖开口答道,一边上前扶着小姐朝不远处的方亭走去。 方亭那里除了有石凳可让小姐坐下来歇脚外,四周宽敞无处可藏人,完全可防止隔墙有耳。 「我和席世勋的婚约不是已经取消了?」兰郁华蹙眉道。 「小姐不知道吗?」彩袖有些讶然。 「知道什么?」 「老爷和夫人尚未点头同意与席家退亲啊。」 「什么?!」兰郁华倏然停下脚步,惊愕的叫道,脸色更因震惊而变得苍白。 「这怎么可能?娘不可能不顾我的意愿,我要去找娘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迅速转身要走,却让彩袖给拦了下来。 「小姐,您先别急,听奴婢把话说完。」彩袖赶紧说。「老爷夫人不是不想退婚,而是想趁机给席家一点教训,这才晚些点头罢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兰郁华冷静下来开口问道。 「这是奴婢猜想的,不知对不对。」彩袖本能的先为自己留个后路,她是真的怕死。 「没关系,你说。」兰郁华点头道。 「小姐,咱们到前面的方亭坐下来说可好?」彩袖伸手指着前方不远的方亭问道。 兰郁华抬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主仆二人立即朝方亭走去。 来到方亭,彩袖扶小姐坐下,自己也得了小姐的赐坐而坐下来之后,她才将自己的观察与想法说给小姐听。 她先向小姐说明京城中关于兰席两家婚事众说纷耘的情况,当然是用含蓄的说法,目的只是让小姐知道一切谣言的始作俑者是席家,而席家的目的只是想逼兰家,逼老爷夫人在情况恶化前不得不认栽,承认退婚之事。 「席家人真的很卑鄙。」彩袖忍不住怒不可遏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刚说爹娘想给席家教训是怎么一回事?」兰郁华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关于席家的司马昭之心她上辈子已经历过,没什么好惊讶的,她比较好奇的是爹娘想做什么。 老实说,这一刻她真的觉得很羞愧,身为女儿的她竟不如一个奴婢对自个儿爹娘的了解,她真是愧为兰家女儿,愧对爹娘啊。 「奴婢猜想,老爷大概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彩袖说。 「什么意思?」兰郁华不解。 「简单说,席家应是看准老爷夫人疼爱小姐,不忍小姐声名再次受损,定会在谣言扩大到一定程度前不得不认了两家已退婚之事来消弭谣言。可现今情况正好相反,想退婚的是咱们,急不可耐的是席家,当谣言扩大到一定程度而始终没有新的进展时,它将会反过来被质疑,到时候情势会趋向何方可就不是席家能控制得了的了。所以奴婢在猜想,老爷应该是在等席家自食恶果之后,再松口同意退婚之事。」 彩袖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让兰郁华听得双眼发亮,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彩袖,你好聪明。」 「奴婢只是胡乱猜测,不确定真假。」彩袖赶紧说道。 「你识字,上过学堂对吗?」兰郁华突然对这丫鬟充满了好奇心。 「奴婢的确识字,却没上过学堂。」彩袖摇头道。 「那是谁教你读书识字的?」 「奴婢的父亲是位夫子,读书写字都是父亲教的。」 「那你怎会落到卖身为奴?」兰郁华讶异极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丫鬟竟会是个夫子之女。 「小时候家乡遇水患又遭逢疫病袭村,奴婢在父亲病死又无家可归的情况下,只有选择卖身为奴才能活命。」彩袖苦笑的答道。 「那时你几岁?」 「七岁。」 兰郁华微张着嘴巴,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 七岁。她想到了她的儿子,同样是七岁的年纪,一个是孤苦伶仃,为活下去而自愿卖身为奴的小女孩,一个则是养尊处优,不解世事,错把仇人当亲人,把亲人当仇人的小男孩。同样都是七岁的孩子,怎会差别如此之大?如此的令她感到悲伤难过? 一种怜惜的感触在她心底泛开,她不由自主的开口问道:「彩袖,你想赎身恢复自由吗?」 「想。」彩袖毫不犹豫的点头答道。她作梦都在想。 「好,晚点我会跟母亲要来你的卖身契,我放你自由。」兰郁华毅然点头道。 彩袖瞬间整个人都惊呆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小姐,结巴的问道:「小、小姐,为、为什么?」 「以你的聪明才智和出身根本就不应该做奴才。」兰郁华认真的看着她说,似乎看见一个瘦弱的七岁小女孩脸上挂着不似她年纪该有的认命神情,带着沉重步伐走向牙婆的模样。「重获自由后,你要忘了自己曾为奴为婢的事,好好的过生活。」 彩袖终于遏制不住的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她边拭泪边对小姐摇头道:「奴婢谢谢小姐,有小姐这几句话就够了。奴婢愿意一辈子待在小姐身边,为奴为婢的服侍小姐一辈子。」 「你不是想赎身?」兰郁华被她的反复搞晕了。 「奴婢想,但更想一辈子留在小姐身边服侍小姐。」彩袖擦去脸上的泪水,苦涩的扯唇微笑了一下,道:「奴婢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了,离开这里根本无处可去,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还不如留下来。虽身为奴婢,但在这儿有吃有住还有俸可领,比在外头无家可归得挨饿受冻、餐风宿露好。」 兰郁华轻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你想清楚便行。不过哪天你若改变主意想赎身再跟我说,我说会放你自由的承诺不会改变。」 彩袖闻言顿时激动不已的立即起身,双膝跪地的朝小姐磕头谢恩,同时表忠心。「奴婢叩谢小姐大恩,今后奴婢必当尽心尽力服侍小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一刻起,兰郁华拥有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心腹,一个在今后人生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 第三章 今日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慢,兰郁华感觉自己回庭芳院用完早膳后都过了好久,但问彩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彩袖却告诉她巳时正。 听见彩袖的回答时她还呆愣了许久,随即苦笑的摇起头来。看样子她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洒脱与放得下,对于那个人依然介怀。 想想也是,毕竟是与她纠缠了一辈子的人,她上辈子的喜怒哀乐和生命几乎可说是全葬送在他手里,要她默默地就当它从未发生过又怎么可能? 况且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他从不做白费力气的事,这回前来肯定有目的,爹娘应该不会被他的虚伪与做作给迷惑,不知不觉的应允了他什么承诺吧?她愈想愈无法放心。 「彩袖,我决定去见席世勋。」她起身宣布道。 「小姐?」彩袖有些惊愕又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见他不是因为想见,而是必须见,有些话我得当面与他说清楚才行。也正好趁这机会让爹娘明白我是真的想通了,而不是在强颜欢笑。」她对彩袖微笑道,神情坦然而坚定,没有丝毫的勉强。 彩袖见状后同仇敌忾的毅然点头道:「好,让奴婢好好的帮小姐您打扮打扮,最好美得让席家少爷看得目不转睛,让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让他看的到得不到,后悔到死。」 兰郁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也觉得这样还挺解气的,因为席世勋本就好美色,让他看的到得不到的确也是一种折磨。 「好。」她笑着点头,主仆俩便开始翻箱倒箧的忙碌了起来。 与此同时,席学士家的大少爷席世勋刚抵达兰家,正随着兰家下人的领路朝西侧院的厅堂走去,只是他压根儿没想到,在抵达厅堂之后,他却一个人被晾在那里等了近半个时辰之久,兰夫人这才姗姗来迟的在丫鬟的陪同下出现,而兰学士却依然不见踪影。 等得有些恼火的席世勋见状心里顿生不满,心想他都先递拜帖说隔天要来拜访了,晾他一阵子也就罢了,兰学士竟然连个面都不露,只让一个后宅的女人出面招呼他,这也太不把他当回事了吧? 不过虽然不满,他表面上还是态度恭敬有礼的向兰夫人行礼作揖。 「小侄见过夫人。」他起身拜见道。 「坐吧。」兰母入座后,面无表情的对他说,接着连废话都懒得与他多说上一句,直截了当的就问他,「你今天来此有何目的?」 「小侄是特来赔罪的。」席世勋露出满脸歉疚的表情认真的答道。 兰母愣了一下,压根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答案。「赔什么罪?」她皱眉道。 「退婚的事。」 「退什么婚?你和华儿的婚事吗?我们兰家可还没答应。」兰母冷笑道。 「是,小侄真心感谢夫人及兰大人没答应退婚,因为小侄一直以来都很喜欢华妹妹,也一心想娶华妹妹为妻,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今这情况」 「这情况难道不是你们席家一手造成的吗?!」兰母忍不住怒声chā口道。 「是,小侄很抱歉没管好家中的奴才,让他们胡言乱语,但那些恶奴如今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请夫人放心。」 兰母不以为然的撇唇冷笑,不置可否。 席世勋假装没看到,继续往下说明他今日的来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5 章 「小侄今日除了来赔罪外,主要是要来表白心意的。小侄并不想与华妹妹解除婚约,可因父母之命难违,小侄只能接受,但这些日子来,小侄每天都为此夜不成眠,一想到华妹妹就心痛难抑」 「你到底想说什么?」兰母不耐烦的问道。什么夜不成眠、心痛难抑,嘴巴上说说谁不会?况且就算他说的是真的好了,那又如何呢?比得上她女儿为这事差点把自个小命都给赔了吗? 「小侄真的无法放弃华妹妹,仍想娶华妹妹为妻,小侄请夫人允准。」席世勋倏然站起身来,朝兰母九十度鞠躬请求道。 兰母这回不仅是愣住,根本是目瞪口呆,随之则是怒不可抑。她冷冷地开口道:「你是在耍我吗?刚刚才说父母之命难违,现今又要我将女儿嫁给你?」 「小侄不敢,小侄敢做此请求是因为小侄已经说服爹娘收回成命,允许小侄娶华妹妹为妻了。」席世勋说着再度朝兰母福身请求。 此话一出,兰母都被吓呆了。 这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都决定要答应退婚了,怎么席家却反倒改变主意了,难道席家已经看穿他们的打算决定反将他们一军,利用他们兰家的主动退婚来突显他们席家的仁义吗?太卑鄙无耻了! 「我可以请问,这个妻是世勋哥的正妻吗?」 忽然之间,兰郁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接着人随后步进堂屋内,同时为屋内众人带来一道令人眼睛一亮的美丽风景。 兰郁华的皮肤很白,明眸皓齿,秀发乌黑柔亮,长相属于端庄秀丽型的,但平日因爱美的关系总是打扮得贵气而华丽,虽添增了几分艳丽,却反倒将她原本的优点都遮掩了。 但是今日她却完全反其道而行,简单的发髻上只chā了支碧绿色蝶形步摇,白净的脸连一点脂粉都没擦,只薄薄的抹了些香膏,衣着也是淡雅的浅绿色,裙上绣着几朵栩栩如生的荷花,将她秀丽的美色完全衬托出来,加上她娴静的神情,闲庭漫步的姿态,整个就是出水芙蓉,美不胜收。 席世勋双眼发亮的看着她,只看一眼便移不开目光。在他惊艳的神情中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美丽脱俗得有如出水芙蓉的美人儿会是自己的未婚妻。但是他又不得不信,因为她的长相并没有改变,仍是那张脸,那五官,变得只有穿着扮相与气质。 「华儿,你怎么来了?」兰母惊愕的问,谴责的目光犹如两把利剑直接刺向彩袖,让她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女儿有话想和世勋哥说,听说他来了,便过来了。」兰郁华对母亲微笑道。 「你这丫头……」兰母轻皱了下眉头,因席世勋就在一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无奈的摇头,然后对她说:「你想和他说什么?他人就在这里,你说吧。娘就坐在这,不会chā口。」意思就是,你有话就说,但是别想要娘走开。 兰郁华当然听懂了,但却毫不在意,因为她本来就希望娘在场帮她镇镇场面,同时也让娘明白她的决心。所以点点头,直接转向席世勋开口微笑道:「世勋哥好像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席世勋眨了眨眼,这才猛然回神的想起她刚才所问的问题,一个犀利的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这个问题他早有预料可能会遇到,因而准备了答案,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问他这问题的不是至今尚未露面的兰大人,也不是兰夫人,而是让兰郁华这个小丫头给捅了出来,真是始料未及。 「我定会以八抬大轿,同迎娶正妻的方式和礼数迎娶你进门。」他深情而温柔的看着她,以坚定的眼神和语气说道。 「同?而不是用?」兰郁华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重点,然后以不疾不徐的语气将「同」字所代表的意思说出来。她说:「简单说,只有方式和礼数是同正妻,名义上却不是正妻就对了。」 席世勋浑身一僵,没想到她不仅没让他的温柔深情给迷惑,还如此敏锐,瞬间就将他话中的陷阱给揭发出来,令他冷汗直流。「华妹妹你听我说」 「其实世勋哥什么都不用说。」兰郁华缓慢地摇头打断他道,「不管你想以八抬大轿迎娶进府的是正妻也好,平妻也罢,甚至是小妾通房都无所谓,只要世勋哥高兴就好」 「华妹妹!」席世勋不由自主的叫道,整个人因惊喜与激动而忘情的喜形于色。她的意思是在告诉他,她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根本不计较名分吗? 「因为这事与我无关。」兰郁华缓慢地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让席世勋顿时有如被人兜头浇了一桶水一样,一路凉到心里。 「华妹妹你在说什么,这是咱们俩的亲事怎会与你无关?」他不可置信的开口问道,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没有咱们俩,更没有所谓的亲事,席公子。」兰郁华缓慢地摇头道,同时也改了对他的称呼,天知道接连几句的「世勋哥」喊得她都想吐了,偏又不得不做做样子,免得突然变化太大让人起疑。 「你……叫我什么?」席世勋瞬间瞠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席公子。」兰郁华面不改色的回答,并向他要求道:「今后也请席公子改唤我兰姑娘。」 「华妹妹,你这是怎么了?」席世勋迅速冷静下来,改用动之以情的策略。 「你是不是在气世勋哥这些日子一直都没与你连络?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一直在想办法说服我爹娘收回成命,告诉他们咱们俩是真心相爱,非君不嫁不娶!我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才说服爹娘收回成命;答应咱们俩的亲事。我知道这段日子你一定不好受,我也一样,但是没说服我爹娘让他们收回退婚的决定之前,世勋哥根本就没脸来见你,这才会一直强忍到现在,忍到咱们的亲事终于能照原定计划举办才来见你,你别生世勋哥的气好吗?」 「我没生气,只是接受了与席公子无缘这个事实。」兰郁华面不改色,平心静气的说。 「你不再叫我世勋哥就是在生气。」席世勋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想从她平静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礼不可废,既已没了婚约关系,就该知礼守礼以防人言可畏。」兰郁华直视他的目光,振振有词的说道。 「华妹妹你到底是怎么了?」席世勋完全无法接受突然变得如此冷静直接、不管是神情还是目光之中都再无一丝对他的爱恋存留的她,尤其她刚刚才让他感受到惊艳与怦然心动。 「谁说没了婚约关系,咱们依旧是未婚夫妻,再过几个月你及笄之后就要成亲了。」他坚定的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这事是不可能改变的,只要他们席家没退婚。 「成亲?是嫁给席公子做平妻还是正妻?」 「当然是正妻!嫡妻!」席世勋毫不犹豫的答道,这一刻他再不改口就是笨蛋了,至于回家后他要如何向父母亲解释为何平妻会变成正妻,那是之后的事了。此时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非将这丫头给拿下不可。 「正妻、嫡妻吗?可惜兰郁华没这个福分,配不上这个正妻、嫡妻之位。」 兰郁华微笑道,笑容带着些许嘲讽,席世勋却将它当成了自嘲,赶紧接口帮她恢复自信。 「怎会配不上?你可是学士府的千金小姐,兰学士的独生爱女、掌上明珠。」 「是兰学士那在云隐山上遇劫失身,已成残花败柳,被席学士府退婚的女儿,现在城里的人提到我应该都是这么说的吧?」兰郁华面色冷淡的纠正他道。 「那些全是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吗?但席伯父伯母却为这些胡言乱语向我爹娘提出了退亲的要求,席家当真是我兰家最好的至jiāo好友。」兰郁华嘲讽的说,毫不客气的将席家的无情无义给说了出来,让席世勋顿时有些狼狈与不知所措。 「不是这样的,华妹妹你听我说……」 兰郁华摇头打断他,「席公子什么话都不必再说,即使是席家决定不退婚了,我也不可能嫁给你,嫁进席家。身为兰家人,兰学士的女儿,我可不是那种任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掌声从门外响起,兰学士带着满脸的笑容,鼓着掌,缓步跨入厅堂。 「女儿给爹爹请安了。」看见父亲,兰郁华顿时笑靥如花的屈膝福身。 「小侄见过兰大人。」席世勋跟着作揖道,脸上表情相当的不自然。 「你来啦。」兰学士皮笑ròu不笑的朝席世勋点了点头,道:「之前有事耽搁,直到现在才得闲过来,贤侄该不会怪老夫怠慢吧?」 「小侄不敢。」席世勋赶紧答道,感觉充满了压力。 以往兰学士在他面前就是个博学多闻的亲切长者,没有丝毫的官威或气势,所以他一直都把他成学堂夫子般的人物,没什么实质的威胁xìng,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兰大人对他之所以亲切没官威,是因为真把他当成了子侄在疼爱的关系,而今两家反目成仇,兰大人又怎会继续亲切的待他,属于大人的官威和气势也就自然而然散发出来了。老实说,真的很吓人。 「你今天来此有何目的?」 兰学士看着他问道,和其夫人一模一样的问题与直接令席世勋有些傻眼。 「小侄是来赔罪,并请求兰大人及夫人能答应将女儿嫁给小侄。」席世勋躬身道。 「赔罪的事我接受了,但嫁女儿不可能。」兰学士直截了当的说,没有丝毫的犹豫。 「兰大人」席世勋开口想力争表达自己的真心,却被兰学士直接举手打断。 「你该知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将她视若珍宝,不管她想要什么,我都会尽全力的满足她,即便是这回你们席家说要退婚就像一巴掌打在我兰顶立的脸上,我仍是笑脸以对没有翻脸,你知道为什么吗?」兰学士缓声道:「因为我知道华儿喜欢你,一心只想嫁给你,即使我再不愿、再不满,也不想让她失望,见她伤心难过。」 「爹……」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哑声轻唤,泪水早已盈满眼眶,模糊视线。 「不过我刚才已亲耳听见华儿说她不会嫁给你,」兰学士继续说,「这是她亲口说的,是她的意愿,做爹的我当然要满足她。所以你可以走了,我兰顶立的女儿嫁谁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嫁给你,嫁进你们席家门,听清楚了吗,席世勋贤侄?」 兰学士说到后来完全是以嘲讽睥睨的神态,把席世勋年轻气盛的那股傲气都给刺激了出来。 「兰大人真以为小侄非令千金不娶吗?」他冷然的开口道。「小侄完全是看在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分上,同情、可怜令千金在遭遇到那种事之后又被退婚的话,今生恐难再有什么好姻缘,这才勉为其难的替她争取了一个平妻的身分,怎知却是好心没好报。」 「说完了吗?说完就给我滚。」兰学士冷然迸声道。 「赵管事,送客。告诉门房,以后凡是姓席的都不准跨进我兰家大门一步。」兰夫人怒气冲冲的接着扬声下令。 「爹、娘,你们别生气,咱们犯不着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所说的话生气,不然京城中说三道四的人那么多,咱们不是无时无刻都得被气得七窍生烟?」 兰郁华缓声说道,再度把席世勋气得咬牙切齿,脸色铁青。 「小侄还有事要处理,先行告辞了。」他冷硬的开口,说完随即转身,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兰郁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觉既开心又解气,还有一种终于挣脱命运束缚的轻快感受,令她好想大声的尽情欢笑。 不过时机好像不太对,因为爹娘脸上表情都很沉重,一点笑意都没有,娘甚至眼眶一红,眼泪就从她眼眶中滚落了下来,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 「娘,您怎么了?您别哭,别哭。」她手忙脚乱的上前安抚道,却让母亲一把拥进怀中,紧紧地抱着。 「华儿,我可怜的女儿,今后究竟该如何是好?呜呜……」 「娘,您别哭,女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女儿有全天下最好的爹娘的疼爱,女儿真的觉得自己很幸福,真的。」 「华儿,华儿,呜呜……」兰母闻言后不仅没停止哭泣,反而哭得更伤心。她女儿明明是那么的美好、懂事,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待她,为什么? 「华儿你放心,爹一定会为你再寻到一门好亲事的,我兰顶立的女儿长得是那么的漂亮、聪明又懂事,不可能找不到好人家嫁的,你放心。」兰学士信誓旦旦的向女儿保证道,语音也有些哽咽沙哑。 「爹,这事您先别忙,其实女儿已有想嫁之人。」兰郁华摇头说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 此话一出,不仅兰学士惊愕的脱口惊叫,连原本呜咽哭泣的兰母都瞬间停止哭泣猛然抬起头来,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嗓音沙哑的开口追问道:「华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有想嫁之人?这是真的吗?那个人是谁?」 「娘,这事只是女儿自己想的,对方接不接受还不知道。」兰郁华摇头道。 「没关系,你告诉娘对方是谁?」一顿,兰母腾出一只手抹去自个儿脸上的泪水,以信心十足又不可一世的气势补充道:「我的华儿这么聪明漂亮又多才多艺,谁能娶到那是三生有幸的事,只有傻子才会不接受。」 兰郁华先对母亲微微一笑后,才缓缓地说道:「娘是自个儿的孩子都是最好的,其实女儿一点也不好,仗着爹娘的疼爱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6 章 纵任xìng又无知,总是做些让爹娘担心与伤心的事,不是个好女儿。」她的神情和语气都充满了浓浓的懊悔与忏悔之意。 兰学士与夫人不约而同的对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惊讶与欣慰。 看样子经历过这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他们的女儿终于长大、懂事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告诉爹,让爹的宝贝女儿看上的是哪个幸运的小子?爹亲自出马帮我家宝贝提亲,看有谁敢不给我兰顶立面子,当面拒绝我。」兰学士霸气的开口道。 兰郁华轻愣了一下,随即对父亲摇头道:「爹,女儿希望这门亲事是双方都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丝强求或勉强的成分在里面,如果有的话,女儿宁可一辈子不嫁人,削发为尼,长伴青灯。」 女儿一脸认真严肃的表情让兰学士愣了一下,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承诺道:「好,爹答应你,不强求,不勉强。现在你可以告诉爹娘是哪个幸运的小子了吗?」 兰郁华深吸一口气,这才开口道:「他便是在云隐山上救了女儿的那位公子。」 「什么?!」兰学士和夫人同时错愕的脱口叫道。 「华儿,你说什么?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兰母的脑袋一片紊乱,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在云隐山上救了女儿的那位公子?那哪是什么公子,根本就是一个穷小子,一个家徒四壁,和母亲相依为命,没能力住在京城里,只能窝在山脚下自个儿耕地种菜吃的穷苦人家。她宝贝女儿竟说想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不可能!她绝不答应! 「华儿,你老实告诉爹,你为什么会想嫁给那个小子,除了救你那天之外,你应该从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爹说的可对?」兰学士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 「对。」兰郁华点头道。 「那是为什么?如果是为了与席家解除婚约而自暴自弃的话」 「并不是这样的,爹。」兰郁华不得不开口打断父亲,解释道:「这是女儿深思熟虑后,为自己将来的幸福所找到最好的出路,这才会有此决定。」 「什么将来的幸福?你可知他家里的情况,可知道他家徒四壁,家里连个下人都没有,什么事都需要自己动手做?娘不同意!随便嫁给城里哪户人家都比嫁给那个穷小子好!」兰母板着脸chā口道。 那人拒收谢礼后,为防这人是个心思狡诈之辈,她让人调查过那家伙。 兰郁华沉默了下,开口问道:「娘真的这么觉得吗?」 「当然!」兰母毫不犹豫的说。 「那爹呢?」兰郁华转头看向父亲。 「我要先听听你做此决定的理由。既是深思熟虑,定有理由。」和妻子相比,兰学士显得更加理xìng与冷静。 他的女儿过去的确有些骄纵任xìng不懂事,但近来却有明显地改变,尤其是刚才看她在面对席家那小子时冷静自若的态度与反应之后更加确定。他想听过女儿的想法再做决定,即使他心里和夫人一样有着不同意的想法。 兰郁华点了点头,然后又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缓地将她的想法说出来。 她告诉爹娘,以她现今名节被毁又和席家解除婚约的处境,想找到好人家嫁根本不太可能,除非是远离京城,远嫁他乡,但有道是纸包不住火,瞒得了一时却不见得瞒得了一世,只怕一旦东窗事发,她的人生也就完了。 因此她觉得隐瞒不可行,只能坦诚获得理解与接受,她才会有未来。 然而她虽能坦诚面对一切,却无法确认他人是否真能理解与接受她,毕竟嘴巴说是一回事,心里怎么想又是另外一回事。哪天若她与婆家的人有了争执口角,对方拿这事来说嘴伤害她,那岂不是拿刀捅她的心又在她伤口上洒盐吗? 她的说法好像有点夸张又像是想太多了,但是又有谁知道她是亲身经历过那种备受攻讦、字字诛心的生活与痛苦呢?她真的受够那种折磨了,这回她的人生绝不要再承受那些。 「云隐山上的遭遇已成为女儿这辈子都摆脱不了的污名,即便女儿说破嘴当天并未失身,但这世上除了爹娘会毫不怀疑的相信女儿之外,大概也只有那天救了女儿的那位公子了。这便是女儿想嫁给那位公子的理由之一,女儿不想未来生活在被夫家质疑与言语伤害的日子中。」兰郁华认真的说道。 兰学士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下,开口问道:「理由之二呢?」 「之二是女儿真觉得他是个可以放心托付终生之人。」兰郁华带着些许回忆的道:「虽然女儿与那位公子只有一面之缘,但从他突然出现救了女儿,到将女儿平安送回家,还谢绝咱们家的谢礼这一连串的举动看来,他不仅有正义感,身手不错,处理事情井然有序,品xìng尤其没问题。除了娘刚才所说的家徒四壁之外,好像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但不是有句话说,莫欺少年穷吗?」 「还有理由之三吗?」 「有,不过之三是专门为如果被他拒绝的话所想的。」兰郁华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 「喔?说来爹听听。」兰学士听了有些感兴趣的问道。 「我女儿能够看上他是他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他敢拒绝?」兰母哼声道,一脸如果那家伙胆敢拒绝,看她怎么修理他的表情,明显已不再反对这门亲事。因为她忽然想到她和老爷就这么一个女儿,兰家的一切早晚都是要留给女儿的,女婿家徒四壁,穷得揭不开锅又怎样?他们兰家总不会让女儿女婿过着饥饿的生活却置之不理吧? 所以,贫富不是问题,人品比较重要。女儿看的真是比她还要透彻啊,她这个做娘的还真是汗颜。 兰郁华揉着衣袖扭捏了一下,这才低声说出她的理由之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女子只能以身相许。」 兰学士夫妻俩皆露出一脸呆愕的表情,随即不约而同的bào笑出声。 这是自从女儿在云隐山出事之后,夫妻俩第一回放声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因为实在是太好笑了。 不过在大笑之余,两人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抹感叹,他们一直捧在手心中小心呵护的女儿终于长大了,懂得为自己的未来打算与着想,还懂得逗近来总是心事重重、心情沉重的爹娘开心。 雏鸟长大就要离巢了,今后将要面临的是外头的风风雨雨,再不能躲在爹娘的羽翼下无忧无虑。 有点舍不得,有点担心,但终究得放手让她学会飞翔,然后经历风雨,成长茁壮,将来自个儿当了母亲才有本事保护自己的孩子。 所以飞吧,我的女儿。勇敢的迎接挑战,战胜一切,拥有幸福,爹娘相信你一定办得到的。 一定! 第四章 今天是兰学士嫁女儿的日子,上门的宾客很多,很热闹,但在这热闹的气氛之中却明显地掺杂着好几种情绪,一种是看热闹的情绪,一种是尴尬的情绪,还有一种是粉饰太平、装模作样的情绪,总之就是气氛怪异。 但是最怪异的却是身处在这气氛中的众人却一点也不感觉到奇怪,完全就是处之泰然,见怪不怪,好像早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本来感觉有些不解的人稍微想了一下,顿时也就想通了。 兰学士只有一个独生爱女,几个月前他的女儿在云隐山遇劫失身之后,随即就被自小订亲的席家退了婚,虽然退婚之事众说纷耘,有人说是被席家退亲,也有人说是兰家主动退亲。 总之退亲是事实,加上云隐山遇劫失身之事,大家都以为兰学士这女儿今后要想嫁人可能遥遥无期,但没想到才过了几个月,兰府就办起了嫁女儿的喜事。 新郎官是谁没人知道,而新娘子嘛,除非是兰学士有养外室,外室又替他生了一个已经大到可以成亲的女儿,否则的话,新娘子除了那位被席家退亲的弃女外,不会有别人。 弃女二嫁,这可是京城中近来最引人注目的大新闻、大消息啊,大家都想知道那个倒霉不是,是勇气可嘉的新郎官到底是何许人也,又是得了兰家多少好处与承诺,这才愿意娶这么一个残花败柳做妻子,所以今天的宾客有很多都是不请自来的,目的就是想满足那人皆有之的好奇心。 等了又等,外头终于响起鞭pào声响,迎亲队伍来了! 众人不约而同的立刻往大门方向移去,伸长了脖子想看清楚迎亲队伍屮的新郎官,怎知却看见一个只能用寒酸两个字来形容的迎亲队伍。 轿子是八抬大轿没错,但新郎官却是徒步而来,别说是俊马了,连匹驴子都没瞧见。 乐手五六个,虽吹奏着喜庆的乐曲,但因乐师人数不足,乐曲便显得有些气势不足,然后再加上一个穿着全身红通通的媒人婆,再来……再来就没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想不出兰学士去哪儿找来这么一个寒酸的亲家?兰学士是不是因为对原本视若珍宝、捧在手心呵护的女儿失望透顶了,这才随便找个人把女儿这个祸水给嫁了?有可能。 虽然前来迎亲的队伍寒酸,但该进行的仪式与礼俗却一个也没落下,直到新娘被背上花轿,起轿,寒酸的迎亲队伍在零落的喜庆乐声中渐行渐远,众人这才回过神来,jiāo头接耳的回到酒席上,边吃酒席边讨论这门令人看不透的婚事。 「所以,那新郎官到底是什么人?」有人问道。 结果大伙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的出来。 「总之,不是住在京城里的人,因为花轿就在刚刚已经出了城门,往城外去了。」有人说。 「看样子兰学士当真是在嫁祸,而不是嫁女儿。」 「看也知道,你难道没注意到嫁妆只有少少的几抬而已,陪嫁的丫鬟也只有两个,连个帮扶的婆子都没有,我看这兰家姑娘以后在婆家的日子可有得熬了。」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现场出现不同的声音。「我觉得兰学士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人,捧在手心上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就算做错事,也不可能这样翻脸不认人。虎dú还不食子,更别说一个原本对女儿宠爱有加的父亲,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 「谁知道?总之,我是不赞同大家拿嫁祸来说这个亲事。」 「我也不赞同。」 同一张席次上顿时出现两派见解不同的人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论了起来,兴致高昂,热闹非凡。这情况几乎在每张席次上都看得见,不过这都和坐在花轿里、正一步一步的被抬向未知新生活的新娘子无关。 此刻的兰郁华很忐忑也很不安,很想后悔,却不能后悔,因为这是她的选择,更是她推脱不了的罪责。 为什么想要嫁给他?其实理由除了她对爹娘所说的那三个之外,还有第四个决定xìng的理由她没有说,不是不说,而是不能说,只因为它关系到她的上辈子。 上一世由于她任xìng的死活要嫁席世勋的关系,父亲为她公私不分递折上奏,母亲为她做恶,恩将仇报的将她的救命恩人灭口,只为死无对证。 她原先并不知道此事,直到有一回被席世勋后院那些魑魅魍魉的女人们陷害,让席世勋的第七位小妾一尸两命的命丧黄泉,席世勋怒不可遏的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狠dú无情,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将母亲为她所做的这件事说出来之后,她这才知晓。 其实一开始她根本拒绝相信,认为他只是为了伤害她才胡乱编造谎言,但后来随着爹爹遭小人陷害入狱,这件事被揭发出来,她这才知道自己的愚蠢害了多少人,又连累多少无辜之人为她丢了xìng命。 自从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而是真的重生一回之后,她一直在想如何不让自己再生活在悔恨之中。改变原有的命运是一定要的,除此之外还得欠债还债。 欠丫鬟彩环和车夫张树的,她只能补偿在他们的家人身上,而欠她救命恩人裴公子的两条命,除了以身相许还报一生之外,她真想不出来还能怎么做,因为对方明显不要钱财,也没有想攀附权力yù望,不然也不会在当初救了她送她回家时什么谢礼都不收了。 事实上她猜的没错,因为爹爹找上裴公子,透露有意将女儿下嫁于他以报他对女儿的救命之恩时,裴公子立即毫不犹豫的就摇头拒绝,还将对她的恩情撇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肯受这个对他来说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恩情,更别提是答应让她以身相许了。 为此,亲自前往的爹爹有些恼火,倔脾气一起,硬是将当初他虽救了他女儿,但同时也坏了女儿名节,让她被退婚难以再嫁的罪名安在对方身上,要裴公子负责。 裴公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应了这门婚事,然后垂死挣扎的开出几个娶她的条件,包括他家穷出不了什么聘礼,所以嫁妆不能多;还有他家小没多余的房间给下人住,所以陪嫁丫鬟也不能超过两个;再来就是他母亲身子不好,媳fù进门是要侍疾、服侍婆婆的,倘若做不好他有休妻的权利,简直就把爹给气到火冒三丈。 爹回家把这事说给娘与她听时,娘也气到冒火,倒是她在得知此事后,反而有种意外之喜,迫不及待的前去见爹娘,对他们说她愿意。 娘着急不已的问她是不是病了,傻了,她却摇头,开口要娘换个身分,将心比心的想象一下,倘若娘是裴公子的娘亲,娘会不会以这个儿子为荣为傲,会不会为他的孝顺感到欣慰?就算不是裴公子的娘亲,而是一般的旁人,扪心自问,又有谁会觉得这三个条件苛刻呢?它们全在情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7 章 理之中。 爹被她说服了,不再感觉到生气,反倒对这个未来女婿起了欣赏之意,但娘依旧充满了不满,所以将不满全发泄在她的嫁妆上。别看她的嫁妆只有基本的三十六抬,符合裴家不多的条件,但是内容物却抬抬价值不菲,一抬抵三抬,最让她哭笑不得的是,早上娘还硬塞了一万两的银票给她当私房,而那捆银票现今正揣在她怀里。 想起爹娘对她的疼爱与付出,兰郁华的心头顿时暖了起来,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她告诉自己,反正她嫁到裴家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赎罪,所以成亲后她会努力付出一切,尽全力做个好妻子、好媳媳,倘苦这样仍达不到裴家的要求,最后的结果仍是被休离的话,至少她曾经努力付出过,可以问心无愧。 最重要的是,即便最后结果是被休离,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因为她还有娘家可以回,还有爹娘会疼她爱她。况且说真的,席家后宅那种魑魅魍魉纵横的人间地狱她都待过了,对家中成员只有母子二人的裴家,她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兰郁华在摇摇晃晃的花轿中挺直了背脊,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红盖头下的目光变得坚定不移,勇敢的直视前方,迎向未来。 裴翊的目光一再的看向身旁的花轿,好似希望目光能透视,能看清楚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是何模样。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看到的始终是大红花轿的外观,看不见里头坐着的人,但是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然不由自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在那花轿上。 对于兰学士大人的千金小姐决定下嫁给他这个穷小子这件事,他一直都抱持着怀疑与不信的态度,总觉得这其中好像有什么yīn谋,例如移花接木、丫鬟代嫁或义女代嫁之类的,所以他一直很怀疑现今坐在花轿里的新娘子根本就不是兰大人的千金。 他会这么想不是没理由的,因为虽说兰姑娘因山上遇劫与被退婚之事名节受损,但她毕竟是学士府的千金小姐,还是兰学士的独生爱女,想高嫁或找个门当户对的亲家或许是有些难,但找个身分比他高、家境比他好、学识比他渊博的根本就是易如反掌,再不济,招个穷书生做入门女婿也行啊,怎会看上他呢? 为报救命之恩?这样一个理由真的是很难令人信服啊。 裴翊不由自主的又转头去看花轿,随即又失笑的摇了摇头。 其实新娘子是不是兰家千金本人这答案等他们到了家,拜了天地,进了洞房自然能获得解答,他在这边胡思乱想基本上就是太闲了,一点当新郎官的紧张感或期待感都没有。 这门亲事对他来说真的是非他所愿,当初兰大人找上他时,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不想接受,在被逼无奈之下才会开出明显刁难的条件想要对方知难而退,怎知对方只犹豫了一天就全盘接受,让他顿时骑虎难下,最后也只能赶鸭子上架,认了这亲事。 除了母亲,没人知道他有多郁闷,多悔不当初,早知救人也能救出这种麻烦来的话,他当初就不会多管闲事了,真是后悔莫及。 母亲倒是不赞同他这想法,对他说一切都是缘分,还说不管今日坐上花轿嫁给他的人是否真为兰学士的千金,其实对他们母子俩都没差,因为新媳若是符合条件能留在他们裴家,必定是个乖巧懂事又孝顺的媳fù,若是不符合条件休了便是,反正他都言明在先了。 换句话说,最好的结果就是娶到一个好媳fù,最差的结果就是回到原点,如此而已。 好吧,他被母亲理智的分析与说法给说服了,所以一直到他穿上新郎官的大红衣袍,领着迎亲队伍走到兰府大门前迎亲时,他都还悠悠哉哉,犹如事不关己般的把自己当成一个观众在看戏,完全没其它想法。 可是看着新娘子被人背上了花轿,迎亲队伍抬着花轿一步步地朝他家的方向走去,而且愈来愈接近家门的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戏,他也不是局外人,而是他真的在娶媳fù,娶个女人进家门,今后家里将多一个人他思绪一顿,转头看向走在花嫁另一侧的两个丫鬟,木然的想着不,不是多一个,而是多三个陌生人侵入他的生活空间,而且其中一人以后还得分享他的房间、他的床。 一想到这点,他当真是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 直到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他可能又被母亲给忽悠了,什么对他们母子俩没差?或许真对母亲没差,但是对他可差多了,真是太郁闷,太令人无言以对了! 他的母亲是个奇女子,他小的时候不觉得,但随着年纪愈长,学习与见识愈多之后,这种感觉愈加的明显与笃定。 自小他便与母亲相依为命,没有其它家人或亲人。 小时候他曾向母亲询问过父亲的事,得到的只有「死了」两个字。 照理说,即便父亲死了,也该要有父族的亲人或是母族的亲人出面照看他们这对孤儿寡母才对,但是从小到大他从未见那些人出现过。 记忆中,一直以来母亲都是独自抚养着他,为了挣钱生活,他们母子俩流浪过许多地方,也在许多地方居住过,直到五年前母亲突然病倒,身子大不如前,他们这才在云隐山的山腰上定居了下来。 整整十九年的时间,他与母亲朝夕相处,相依为命,然而即使如此,母亲对他来说依然是个看不清的谜团。 母亲懂的东西非常多又杂,即便是私塾里的教书先生都没有母亲的博学多闻。 虽然居无定所,生活拮据,他依旧上过私塾,学习过四书五经,但是为他启蒙的其实不是夫子,而是母亲。 除了四书五经那些八股文外,琴棋书画、天文地理他都有涉猎,但同样的,不是在私塾先生那里学来的,而是母亲教的。母亲甚至还教了他经商之道,让他学会如何做生意赚钱,也让他终于有本事承担起养家的职责,让母亲不需要再为他们母子俩的生活而劳累辛苦。 母亲的神奇之处不仅在她的博学多闻上,还在她与一般为人父母对子女的教育与期待上有显着的不同。 一般父母总是望子成龙,希望儿子能好好的读书,参加科举考试,金榜题名,然后做个官老爷光宗耀祖。可是母亲却从不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反而告诉他行行出状元,重点在于学以致用。至于要不要去参加科考,一切皆由他自个儿做主,他将来若走仕途就去考,不想就算了,只要他开心就好。 他的母亲很博学、很奇特、很与众不同,但却是他在这世上最敬最爱的人。 想到这,想到母亲,他忽然整个人都释然了。 成亲这件事对一般人而言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因为他有位与众不同的母亲,所以在亲事上他拥有自个做主的权利。 母亲明确的告诉他,想娶什么人为妻由他自己做主,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选了就不许后悔,更不许三心二意,因为裴家不许纳妾,至少在母亲仍在世、管得着他之前她是绝不允许的。 也因此,他才会到了十九岁都还没有娶妻生子,因为不得不慎重其事。 过去致使他在亲事上犹豫不决的主因并不是他没遇见欣赏或喜欢的姑娘,而是担心他喜欢的母亲会不会喜欢。母亲为他辛苦一辈子,他可不想娶个媳fù回家制造婆媳问题,让母亲受气。 可是现在他却拥有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观察婆媳相处,明白母亲对儿媳会有何期望与要求的机会,他何乐而不为呢?最重要的是,不满意还可以休妻。这根本就是天下掉下来、求之不得的好机会啊。 虽说眼前这媳fù并不是他自个儿看上的,这门亲事他更是被赶鸭子上架强迫完成的,但却不影响他的初衷,就像母亲所说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娶到一个好媳fù,最差的结果就是回到原点,如此而已。 得到结论的瞬间,裴翊不由自主的呆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起来。 说真的,对母亲他真的是想不服都不行。 瞧他在这里纠结挣扎的想了半天,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母亲老早之前就对他说过的话,真是太无言以对了。 就在新郎官一连串的胡思乱想之际,花轿终于抵达位在云隐山半山腰上的裴家。 平日的裴家总是安安静静的,但今天特别热闹当然不能跟兰府比偌大的院子里摆着六桌酒席,人来人往的,一个个都笑容满面,看起来就很喜庆。 六桌的宾客有一半是裴翊生意上认识的朋友,另一半是同住在这山腰上的邻居们,虽然户数不多,但大伙携家带眷的也坐满了三张席次。也幸好有这些人的存在与帮忙,不然让娘一个人为他的亲事张罗这么一大堆事,肯定会累坏的。 在热闹喜庆的气氛中,新郎官将新娘子迎进门,与新娘子各执一端用红绿彩缎结成的同心结,立在高燃的大红龙凤喜烛堂前行拜堂之礼,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jiāo拜,送入洞房。 站在新房里,裴翊接过喜娘递来的秤杆时,心里不知为何突然多了一抹紧张的感觉。明明不在意,事到临头竟还是会紧张,这感觉真是奇怪。 不管如何,答案终于要揭晓了。 他拿着秤杆轻轻地挑起新娘头上的红盖头,一张涂着厚厚脂粉的新娘妆容慢慢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新娘子垂着眼,完全不敢抬眼看向他或是周遭这些前来凑热闹的宾客们,显得既紧张又羞怯。 可是即使画着浓妆,娇羞的低垂着头,他依然瞬间就将她给认了出来。新娘子真的是他当初在山上救的那位姑娘,也就是兰学士府的千金小姐,如假包换,他自信绝不会认错人。 所以,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真如当初兰学士大人所说的,是为报救命之恩,所以以身相许? 裴翊呆呆的看着坐在喜床上的新娘,脑袋晕乎乎的。 「好漂亮的新娘子啊!瞧,咱们的新郎官都看呆了,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呢。」喜娘笑呵呵的开口道。 新房里顿时响起一片揶揄调侃的嬉闹声。 裴翊呆愣愣的被喜娘拉坐到新娘的旁边,随众人向他们抛金钱彩果,然后看着新娘子被喂吃生饺,在喜娘嬉笑的询问生不生时,羞羞赧赧的低声回了句,「生。」 众人顿时大笑出声,而他的目光却莫名的再也移不开来了。 最后,在喝完合画酒礼成后,他被众人赶出新房到外头去招待宾客时,竟还升起了一抹舍不得离开的念头,感觉……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何感觉了,就是晕乎乎的,脑袋糊成了一片的感觉。 「娘,您睡了吗?」 听见儿子的声音突然从房门外传来,原本正准备要躺下歇息的裴母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今晚可是儿子的洞房花烛夜啊,这个时间,这傻小子不去入他的洞房,跑到她这里来做什么?虽然这么想,她还是开口应了声,「没,进来吧。」她起身披上外衣。 儿子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脚步因醉酒而有些虚浮踉跄,但神智看起来还满清醒的,紧皱的眉头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他此刻正为某个或某种想不透的难题所困扰着,需要她的帮助,不然他今晚肯定会睡不着。 没急着问什么事,她先让儿子坐下,再替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下,又见他用力的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之后,她这才开口。 「什么事让你这么困扰,连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烛夜都无法转移你的注意力?」她开口问道,完全就是调侃的语气。 「娘,儿子头痛yù裂,您就行行好,今晚别从儿子身上寻开心了。」裴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向母亲求饶的苦笑道。 「这时间你应该待在新房里陪你媳fù儿,半夜跑到这里来,娘没训你一顿你就该偷笑了,还敢有意见?」裴母没好气的白了儿子一眼,却也没继续调侃他,直接道:「说吧,什么事?」 「新娘子真是兰大人的千金。」裴翊说。 「然后呢?」裴母平静地问道。 裴翊呆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母亲,问:「娘,您都不觉得惊讶或怀疑吗?」 「惊讶什么?怀疑什么?」 「门不当户不对的,兰大人为何会把独生爱女嫁给孩儿,他这么做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孩儿实在是想不透。」裴翊眉头紧遵的说。 「儿子啊,你这根本就是庸人自扰。不管兰大人为何将独生爱女嫁给你,你先问问自己,咱们家有什么能让兰家觊觎的?没钱、没权、没名望、没地位,有的就只有这间远离繁华城市,位在半山腰上的破房子和咱们母子俩的两条命,你说人家能从咱们家得到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儿子才想不通,才觉得奇怪。」 「所以娘才说你庸人自扰。」裴母忍不住给了儿子一个白眼。「既然咱们家没什么好失去的,别人有何目的又与咱们何干?」 「可是兰姑娘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裴母愣了一下,不懂儿子话说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扯到那边去了? 「咱们家是没什么好失去的,但是她呢?一个知书达礼的千金闺秀,原本可以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继续过着富贵显赫、奴婢成群的生活,如今却下嫁到咱们家,她所失去的该怎么办?」 裴母闻言露出些许怪异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儿子,半晌没有说话。 「娘怎么这么看着孩儿?」裴翊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么快就喜欢上人家啦?」裴母似笑非笑的瞅着儿子缓声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8 章 「什么?」裴翊呆愣了一下,随即皱眉,「娘在说什么啊?孩儿只是觉得既然咱们不会失去什么,却害了一个姑娘的人生就这么毁了,感觉有些不公平。」 「是你要求结这门亲,强迫兰家小姐嫁给你的吗?」裴母问儿子。 「当然不是。」裴翊反shè的回答。 「那就是了,难道别人要跳河或是上吊自杀,明明与你无关,你也要把责任揽在自个身上说是你的错吗?」说着裴母摇了摇头,叹息的对儿子说:「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认真、太正直了,简直就是个大傻瓜。」 「娘,哪有做母亲的说儿子是大傻瓜的?」裴翊哭笑不得的抗议。 「你不是傻瓜是什么?人家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了,就你这个傻瓜会在娘这里浪费宝贵的时间。」裴母白眼道,然后像是赶苍蝇蚊子般的挥着手,赶儿子离开,「走走走,好好的去享受你的洞房花烛夜,娘要睡了。」 被母亲赶出房门的裴翊满脸苦笑,只因为他还有一个很困扰的问题想向母亲请教,只是有些难以启口,还来不及说,人已被母亲给赶了出来。 真糟,这下该如何是好呢?因为他没来得及开口的问题正与他的洞房花烛夜有关,问题没解决,他没法走下一步啊…… 「夫君?」 在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明明是那么的悦耳,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浑身一僵。他转头看去,只见他的新娘子举着烛台正朝他缓步走来。他没让她走过来,而是自己迎了上去,只因为母亲刚才说要睡了,他不想让两人的对话声吵到母亲的安歇。 「你怎么还没睡?」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烛台,低声问道。 「夫君一直没回房,妾身担心你会不会睡在浴间。」她轻声道。 「有事与母亲说,所以去找母亲说了一会儿话。」他解释。 「说完了吗?」她问。 他点头。 「那咱们回房休息吧。」她对他微微一笑道。 他找不到理由拒绝只能点头,然后和她一同走回房,关上房门。 烛台放在桌上,发出叩的一声轻响之后,房里安安静静的再没有其它声响,也没有其它动作,气氛有一点点尴尬。 兰郁华等了一会儿都等不到他的任何举动,只好选择由她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开口走向他道:「夫君,让妾身帮你更衣。」 「不用了,我还有点事要处理,你先睡吧。」裴翊反shèxìng的往后退了一步,迅速摇头道。 在洞房花烛夜时被夫君说有事要处理,还露出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反应,这对任何一个新娘子来说,都像是被人狠打了一巴掌一样。 兰郁华此刻的感觉就像突然挨了一巴掌一样,痛得她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虽说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嫁到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家,在生活上定会遇上许多的难题与磨难,甚至是刁难与难堪,但是她从未想过第一个给她难堪的不是婆婆,也不是生活上的贫困,而是她的夫君。 夫君明显拒绝的反应让她觉得既难堪又委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者他当真如此不喜欢她,如此的厌恶她吗? 这门亲事虽是由女方家主动提出的,但也征询过他的意愿不是吗?如果他不点头,她是不会硬嫁给他的,可是现在…… 她眼眶里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的垂落下来,一滴接着一滴,一滴接着一滴,无声的淌流着。 她的泪水让裴翊浑身一僵,顿时整个人都被吓呆,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很多年前听过一句话叫梨花带雨,听说是形容女子哭泣时的娇美姿态。他始终无法想象,因为他所见过的女人哭泣,不是哭天抢地的嚎啕大哭(受冤屈),就是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悲惨模样(三餐不济的难民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在伤心绝望时还能哭得娇美的? 可是就在这一刻,看着他刚娶进门的媳fù,他终于明白什么叫梨花带雨了。 第五章 不知道被什么惊醒,兰郁华倏然睁开眼睛,首先进入眼帘的便是在微弱的晨光中侧卧在她身旁、已成为她夫君的男人的睡脸。 裴翊,他的名字。她是在决定嫁给他之后,两家jiāo换了婚书才知道他名唤翊,没有字号。 因为她义无反顾要下嫁,爹娘虽动摇不了她的决定,还是找人将他调查了一下,然后得知他们母子俩是外来户,五年前才来到京城,落户在城外云隐山的山腰上,平日以做生意赚钱糊口。 娘听见裴家竟是士农工商中最低等的商户人家,反应瞬间就激动了起来,再度举起了反对旗帜,但爹接下来所说的却让娘整个息怒沉默了下来。 爹说,五年前裴母身染重病,裴翊当时年仅十四岁,在人生地不熟、初来乍到的京城中,他一个依然可以称之为孩子的男孩,既要照顾病重的母亲,又要挣钱赚取母亲的医yào费和生活费。因为租不起城里房子,只能带着母亲住到城外的半山腰上,每日城里城外辛苦奔波的生活着,还能将母亲所患的重病医治好八成,谁又有资格瞧不起他去经商,做为一个商人? 当时的她真的被震惊住了,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而十四岁的他又是如何在那种艰辛困难的生活中挺下来,还长成不被权财所惑,心志坚定,堂堂正正,有孝心又有正义感的一个人。 这样一个令爹欣赏娘折服,令她心情澎湃,不由自主的心生佩服与仰慕的男子,如今已成她的夫婿,只是想到昨晚,兰郁华想高兴都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满心苦涩。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注定只有付出感情的命,而没有得到回报的命?上辈子对席世勋如此,这辈子即使嫁了不同人,换了一个夫君,依旧得不到对方在感情上的回报吗? 她感觉得出来,昨晚夫君明显是不想与她洞房的,先是在醉酒清醒后借梳洗而逃避了一回,而后在她抛开新娘子的娇羞,走出房门将他领回房主动想替他更衣时,他又拒绝了她一回。 第二回的拒绝直接又明确,就像一巴掌狠打在她脸上,打得她措手不及又痛彻心扉,泪水也跟着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她没想要哭的,因为在出嫁之前她便告诫过自己,这是自己的选择,不管以后面临的是何种生活都不许哭泣,因为她是来赎罪而不是来享受的,况且她也不认为嫁到裴家会比嫁到席家的日子更难过。 可是她也不知道昨晚的自己怎会突然变得这么脆弱,一下子眼泪就涌了出来,不仅自己被吓到,也吓到了他。 他手忙脚乱的向她道歉,安抚着她,温柔的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一而再再而三却依然止不住她不断滑落的泪水后,终于伸手将她拥进怀里,低头亲吻着她,从眼睫、脸颊到唇口,然后不知不觉的上了床,不知不觉的进了洞房,完成了他们的新婚之夜,周公之礼。 静静地看着他晒得有点黑,不似京城中那些少爷、公子们白皙俊俏,却更显得英气逼人的脸,兰郁华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他醒后会对昨晚所发生的事做何反应,而他们夫妻俩今后又会变成一对什么样的夫妻,是相敬如宾呢?还是貌合神离?想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应该是不可能了吧? 轻轻地闭上眼,她让自己别想了,能够重新再活一次,避开上辈子的悲剧,偿还上辈子的欠债,不再被罪恶感与悔恨逼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这就够了。 至于婚姻的幸福或是人生的幸福,她不会强求,但也绝对不会放弃,会尽己所能的去获得,得之她幸,不得她命,就这么简单。 想通这个道理,回到初衷之后,兰郁华的一颗心也迅速地稳定下来,不再多愁善感,也不再忐忑不安。 「少nǎinǎi,该起了。」房门外忽然响起彩袖轻声的提醒。 昨日她担心今晨会睡过头,特别jiāo代彩袖到点时来提醒她一声,免得入门第一天就睡过头徒惹婆婆不满。 这回成亲,因裴家事前的要求,她只带了两个陪嫁丫鬟过来,一个是彩袖,另一个则是彩袖的好姊妹彩衣,两个都是自愿跟来的。 彩袖不需要多说,彩衣的自愿倒是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因为她原在是母亲那里服侍的二等丫鬟,虽不比大丫鬟,在府中丫鬟的地位也是排得上名的,但却自愿跟她到与兰府相比可谓是贫困的裴家,让她着实想不透。 于是她将那丫头叫到面前,开门见山的问她为什么,怎知竟是因为她对李家和张家所做的事,那丫头觉得她这个小姐不仅厚道还心善,根本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跟着她很放心也很舒心,让她一整个无言以对。 从那丫头直白的答话方式来看,她大概可以明白为何彩袖会与那丫头是好朋友了,因为她总觉得彩袖是个聪明、心思缜密且谨慎的丫头,这样的人和心思同样复杂的人相处肯定会累死,只有和xìng子直又没心机的人相处,才能真正的放松,而彩衣正好就是这样单纯没心机的人。 为了确定,她又问了母亲与彩袖,得到的答案与她想的差不多,彩衣就是个没心机的,所以她的陪嫁丫鬟就定了彩袖和彩衣这两人了。正好彩袖善于服侍人,彩衣则擅长厨房里的事,两人完全互补,配合的恰到好处。 彩袖的声音响起时,兰郁华第一时间看向身旁的夫君,只见他依然安稳沉睡,并未被惊醒,她也就稍稍地松了了口气,因为时间还早,他完全可以再多睡一会儿。 至于她,除了要先梳洗准备去向母亲敬茶之外,还得去趟厨房帮忙准备早膳,毕竟这里不是兰府,服侍的下人多,这里只有彩袖和彩衣两个丫鬟而言,她得帮忙分摊些工作才行。 在不吵醒夫君的情况下,兰郁华忍着身子的不舒服小心翼翼地起身下床,披上衣服后,走到房门前轻轻地将房门打开,然后对着门外的彩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让她进房来服侍她梳洗更衣。全程主仆两人都轻手轻脚的,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整理好容装后,主仆二人这才又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门,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两人并不知道在她们走出房间、轻手将房门带上的同时,躺在床上「熟睡」的裴翊已经睁开眼睛,眼中根本没有丝毫的睡意,只有挣扎与苦恼,还有他自个儿都不知道的淡淡温柔与怜惜。 兰郁华在彩袖的带领下来到裴家的厨房,彩衣已在里头忙碌着,她毫不犹豫的走上前卷起了袖子。 「小姐不是,少nǎinǎi。」彩袖一时口快叫错了称呼,赶紧纠正过来。「您这是要做什么?让奴婢来就行了。奴婢虽不擅长厨房里的事,但帮彩衣打个下手还是行的。您站在一旁指示就好,别沾手。」 「一起动手做比较快。」兰郁华摇头道。「这里不是兰学士府,我也不再是府里十指不沾阳春水,可以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你们俩要记得。现在的我身分是裴家的媳fù,本就该学习做家事,不然要如何服侍好婆母与夫君?你们俩以后不仅要帮我,也要教我。」她认真道。 见主子一脸坚定、认真、执着的表情,彩衣只好将挑菜的工作给主子做,一边教她。 彩袖被分派到烧火的工作,一边做事,一边忍不住的对主子说:「少nǎinǎi,其实家里就只有夫人、少爷和少nǎinǎi三位主子,奴婢和彩衣两个人就能将所有的事情做好,真的不需要您亲自动手。」 「奴婢也这么觉得。」彩衣立即附和道。让主子站在自个儿身边听她命令做些打下手的事,她怎么都觉得不自在啊。 「我总不能将你们俩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吧?过几年总是要嫁人的,我得先学着未雨绸缪。」兰郁华调侃两个丫头,微笑道。 「少nǎinǎi,说好的,奴婢在这世上已没有任何亲人,可是要一辈子跟着您的,您可不能说话不算话,过河拆桥。」彩袖赶紧说道。 「嫁了人就不能继续服侍少nǎinǎi吗?奴婢看老爷府上有很多嫁了人的姊姊、嫂子们继续待在府中服侍老爷夫人。」彩衣疑惑道。 「那是因为她们许的人原就是府里的人。」彩袖说。 「那少nǎinǎi也把奴婢许给咱们府里的人好了,这样奴婢就能继续留下来服侍少nǎinǎi了。」 彩衣毫不犹豫的直线思考,把兰郁华弄得哭笑不得。 「你这个笨蛋!」蹲着烧火的彩袖瞬间跳起来在彩衣额头上敲了一记,训道:「饭可以多吃,话不能乱说,懂吗?」 「不懂。我说错了什么?」彩衣揉着被敲痛的额头,一脸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 彩袖无言以对的瞪着她,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把她许给咱们府里的人?问题是咱们裴府里就只有一个男人,也就是少nǎinǎi的夫君,彩衣要少nǎinǎi将她许给府里的人,意思不就是要少nǎinǎi将她许给少爷做小吗?这个傻丫头当真说话都不经大脑的,要不是少nǎinǎi和她都知道这丫头就是个没心机、脑袋一直线的笨丫头的话,当场就能把她拖下去活活打死了,真是个笨蛋。 「等咱们少爷赚了大钱,换了房子,家里有了其它的奴仆之后,你再说这句话懂吗?」彩袖最后只能这么说。「现在赶紧做事,少nǎinǎi一会儿还要去向夫人敬茶,没时间耽搁了。」 彩衣一惊,立刻忘了一切,全心全意的投入煮食的工作中。 彩袖则是转头对主子歉然一笑,无声的说着,「彩衣她不是有意的。」 兰郁华点点头,安抚的对她微微一笑,表示她知道,不会怪罪。 彩袖立即曲膝福身,无声的感谢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9 章 。 主仆三人都没发现,在厨房的入口处,裴母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将三个人刚刚所有的对话与互动全都看进眼里,然后点了点头后,犹如来时般安静地转身离去。 兰郁华掐着点回房,准备唤醒夫君,一会儿要去向婆婆敬茶。怎知她回到房间后才发现夫君早已起身,人根本就不在房里。她愣了一下又转身出房寻人。 走着寻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情况有些离谱好笑。 她可是昨天才刚进门的新媳fù,连给长辈敬茶,正式介绍给家人们认识这过程都还没走到,结果不仅先进了厨房做事,接着这回又一个人在家里头乱走乱转的寻找失踪的新婚夫婿,像她这样一个没有娇羞只有自来熟的新嫁娘,古往今来应该没几个吧?不过她的夫君也不遑多让就是了,竟然一早就搞失踪给她找。 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裴翊是在醒来之后没见着她,这才会出房寻人去,因为要找人总该先在家里找上一遍,找不到才出门去找吧,她的人就在厨房里,他真要找她不可能找不到。而他,很明显根本就不在家里。 果然不出她所料,堂屋大门的门栓已被打开,说明有人出去了,所以,她现在也要跟着出门去寻人吗? 兰郁华站在堂屋中愣神了许久,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要有何种心情与反应,还有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如果他只出去一会儿,待会就会回来陪她去向婆婆敬茶也就罢了,如果他迟迟不归,她难道要一个人吗? 一个人去向婆婆敬茶也就罢了,倘若婆婆问起她的相公呢?她难道要答不知道,又或者她可以趁此机会向婆婆诉说自己的委屈,说相公不喜她才会这样故意制造这种难堪给她,要婆婆替她做主?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苦笑了起来。 「少nǎinǎi,您怎么站在这儿?不是要唤少爷起床,一起去向夫人敬茶吗?」出来寻找茶具泡茶的彩袖看见她,讶异的问道。 「他不在房里,也不在家里。」兰郁华苦笑的对自个儿的丫鬟说。 彩袖瞬间瞠大双眼,有些愕然又有些难以置信,她小心翼翼的问道:「少nǎinǎi的意思是说,少爷不见了?」 兰郁华苦笑的点了点头。 彩袖嘴巴微张,整个人呆愣的说不出话来,半晌后才带着些许疑惑、气愤与关心的语气蹙眉问道:「少nǎinǎi,这是怎么一回事?您和少爷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兰郁华鼻头有些酸涩,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摇了下头。 彩袖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迅速而冷静地做了决定,道:「奴婢这就到外头去找找,少nǎinǎi别担心,先回房等着,奴婢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立刻打开大门,从门缝中钻了出去。 兰郁华叹了口气,正yù转身回房等候消息,怎知眼前才关上的门又被打开,彩袖去而复返的瞬间又出现在她面前。她怔然的看着彩袖,还来不及开口问什么,就见彩袖露出一脸怪异的表情,开口对她说 「少nǎinǎi,少爷在院子里,」一顿,表情又显得更怪异些,道:「在院子里打拳。」 兰郁华愣住,不由自主的重复道,「打拳?」 彩袖缓慢地点点头。 主仆俩无言以对的对视了一会儿后,兰郁华举步走出家门,走到门外的院子里,果然在院子左侧的一颗大树下看见她的夫君正挥汗如雨的将一套拳法打得虎虎生风。 她看得目瞪口呆,脑袋只有一个想法,是谁说她的夫君是一名商人的?他其实应该是一名武夫或者是武师吧?不过这拳打得真好看。她看得入神,看得忘我,连一旁的彩袖何时离开都不知道。 裴翊早注意到她的出现,但却没有停下练到一半的拳,而是继续将整套拳打完。 这套拳法是在他六岁的时候,跟同住在小胡同里的退休武师爷爷学的,武师爷爷说他根骨好,是练武奇才,若跟着他多学几年的话,说不定将来长大了还能去考个武状元。可惜他们母子俩只在那小胡同里住了一年多的时间就离开了,不过这套拳法他倒是一路练了下来,这些年甚至连一天都没有停止过。 其实他小时候并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孩子,当年离开那个小胡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练了一年多,每天晨起的练拳习惯给丢了。 直到有一天,他们遇到一个人面兽心的混蛋,见他们只有孤儿寡母两个人就起了色心想欺负娘,当时那套拳法在他盛怒下大bào发,竟让他一个不足八岁的孩子打倒了一个大男人,虽然自己也伤痕累累,但还是惊险的救了娘,之后他便天天练拳,一天都没有再落下了。 打完最后一招,裴翊缓缓地收了功,然后拿起事前挂在树枝上的巾子抹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之后,这才举步走向站在晨光中显得比昨晚更加娇美明艳的妻子。 她的肌肤白玉无瑕,眉目如画,微笑时明眸皓齿,美目盼兮,美得跟仙女下凡一样,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就怕仙女转眼会不见。 她日光下的美貌着实让他有些意外与惊艳,但奇怪的是他之前也不是没见过她,可是那时的感觉和现在的感觉真的很不一样。一样是漂亮的,一样是贵气逼人的,一样的脸蛋与五官,但是感觉就是不一样。 嗯,该怎么说呢?他实在形容不出来,只能比喻。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就像是烫手山芋和稀世珍宝一样,一个想让人赶紧丢开,一个却让人想将它藏起来独自拥有。 说真的,对于这巨大的差异他也觉得莫名其妙,但这就是他的感觉。 走到她面前,他低头看她,不自觉的放柔了嗓音开口问道:「怎么出来了?」 「我以为你不见了。」兰郁华有些窘然的老实说,不想对他说谎。 裴翊愣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知道她会有此误会肯定和他昨晚的态度有关。 昨晚,他其实一直犹豫不决是否要与她行周公之礼,总觉得她这么一个千金小姐不可能服侍好母亲,迟早都要休离的,未免横生枝节例如不小心让她有了身孕之类的,他总觉得两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可是谁想到她会哭呢?还哭得那么梨花带雨,让他心生怜惜,不知不觉就做了男人都会做的事,一失足就与她成了真正的夫妻。 问他后悔吗? 是的,他后悔了。 昨晚事后冷静下来他就后悔了,一直到早上醒来他还在后悔。 可是当他发现她早起的目的竟是去厨房为他与母亲准备早膳时,他所有的后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簇带着觊觎与希望的火光。同时间也让他赫然发现一件事,那便是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已对她动了心,要不然又怎会有觊觎与希望呢? 这种情况,老实说不太好,因为对他来说母亲是最重要的,同样的,他在母亲心中肯定也是最重要的,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他的媳fù,即使这个媳fù与母亲相处的不融洽,母亲肯定也会为了他这个儿子而忍受与忍让的,这就是他的母亲。 所以,他绝对不能让事情往那方向发展,一定得想办法遏止才行。 他当然可以喜欢她,但先决条件是她必须要值得他喜欢才行,如果她不能与他一样孝敬母亲的话,又哪里值得呢?不是吗? 「走吧,回去准备下,一会儿该去向母亲敬茶了。」他开口道。 妻子点点头,跟着他回房,服侍他梳洗换好衣服后,夫妻俩一起到母亲房里将母亲请到堂屋来接受媳fù的敬茶。 夫妻俩一起跪在彩袖事先准备好的跪垫后,裴翊开口道:「娘,儿子带着媳fù来给您敬茶了。」 兰郁华立即将彩袖刚端给她的茶盏捧高,微垂着脸,恭敬的对婆婆说:「娘,请喝茶。」 待婆婆将茶盏接过去之后,她认认真真的对婆婆磕了三个头,再抬起头来时,只见婆婆和蔼的对她微微一笑,然后开口道:「以后你就是裴家的媳fù了,咱们家是平民小户,没什么大规矩需要学习遵守的,所以你可以放轻松点,别太紧张。」 「是。」她恭敬应道。 「娘也没什么要说的,只希望你们夫妻俩今后能和和美美,互敬互爱的过日子,家和则万事兴。」裴母说。「好了,都起来吧。」 两人皆站起身之后,裴翊突然开口道:「娘,孩儿有事要与您说。」 「什么事?」裴母问。 「孩儿打算要去歧州一趟。」裴翊对母亲说。 歧州盛产玉石,裴翰所做的生意中有一大部分与玉石有关,但却得透过他人,因而不管玉石的质量或价格也都受制于他人,因此一直很想亲自去一赵歧州,不仅是想了解价格的问题,更想趁此机会学习有关玉石的一切,更加深入的了解玉石。 兰郁华闻言,脸色不禁有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即垂眼,眼观鼻,鼻观心的就这么恭立着,候在一旁听他们母子俩对话。 「怎么突然想去歧州?」裴母眉头轻蹙,疑惑的问道。 「并不突然。」裴翊摇头。「其实孩儿一直想去歧州一趟,只是先前不放心母亲一个人在家没人陪伴,但是现在家里不仅有郁华,还有两个丫头陪您,孩儿也就放心了,便想亲自走一趟歧州。」 裴母自然知道儿子想去歧州的理由,所以也不好拦着,只能问:「从这里到歧州来回就需要两个月的时间,你打算要在那边待多久?」 「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既然去了,孩儿打算趁机在那边学习有关玉石的一切,至少要待上三、四个月的时间吧。」裴翊将自己的打算告诉母亲。 「意思就是这一去大概需要半年的时间?」 裴翊点头,接着语出惊人的说出自己的计划,道:「孩儿打算这几天就出发,若是这几天就出发的话,应该能在过年前赶回来。」 裴母有些错愕的看着儿子,然后毫不犹豫的摇头道:「这几天不行。」 「为什么不行,娘?」裴翊愕然问道。 「你还问娘为什么?」裴母瞪了儿子一眼,有些想骂人。她看了一眼一直恭敬的站在一旁默不出声的媳fù,蹙眉对儿子说:「你才刚成亲而已,怎么能立刻丢下新婚妻子出远门去,而且一去就是半年的时间?不行,娘不答应。」 裴翊顿时有些着急,他想离家去歧州就是想和妻子分开。他想,半年的时间应该足够让母亲看明白他这媳fù的心xìng,若是个孝顺的、好的那最好,若不是他也能在感情未深之前快刀斩乱麻休了她,再去寻一个乖巧又孝顺的妻子回来侍候母亲。 「娘,孩儿也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但孩儿所认识的商团这几天就要出发了,若是错过这机会,也不知道他们下回去歧州是何年何月?去歧州的路途遥远,孩儿是不可能单独上路的。」他努力说服母亲。 「总之就是不行。」裴母摇道。 「娘,机会难得。」裴翊着急的说。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裴母丝毫不肯妥协。 「娘」 「娘。」一直静默地站在一旁的兰郁华忽然开口轻声唤道,瞬间就吸引了裴家母子俩的注意,母子俩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向她。她没有怯懦,柔声的开口为夫君请求道:「您就让夫君去吧,就像夫君所说的,机会难得。」 「你们俩才刚刚成亲。」裴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夫君是个有志向要做大事的人,媳fù没本事帮忙,至少也不能成为夫君的绊脚石。」面对着婆婆的注视,兰郁华柔和而坚定的说道,并没有针对刚成亲夫妻就分离两地这件事多做回应。 「你们俩才刚成亲,应该要多些相处的时间来了解和熟悉对方,这样夫妻才会有感情,感情才能稳固,哪能一成亲就分隔两地的,这样不行。」裴母摇头道,态度依旧没有软化的迹象。 「娘,要相处等孩儿从歧州回来之后再相处也不迟,但与可靠安全的商团同行去歧州的机会可能就此一次,错过这次难得的机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碰不到了。」裴翊望着母亲,满脸皆是请求的神情。 裴母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儿子今日有些奇怪,因为以往只要是她不同意的事,儿子都会听她的话,不会违逆她的意思,可现在是怎么了?她都一连说了好几次不行,还把她不同意的理由说得明明白白的了,他怎么还在坚持己见,不肯妥协呢? 肯定有问题,裴母心想着。至于问题的源头也不必猜,八成和刚娶进门的儿媳fù有关系。 她转头看向刚才开口之后又再度微垂着脸,静静地候在一旁的媳fù,柔声开口问道:「媳fù,你真不介意这家伙刚将你娶进门,转头就要出远门,而且一去就是半年的时间吗?」 兰郁华轻轻地摇了下头,道,「男儿志在四方。」 裴翊目光微亮的看着他的媳fù,发现她对自己的吸引力真的是愈来愈大了,他若不紧赶与她分隔两地的话,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的感情八成就会沦陷。 他转向母亲,再度开口求道:「娘,郁华都点头了,您就答应孩儿吧。」 看着站在她眼前满脸请求的儿子,以及始终沉静自若的媳fù,裴母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妥协的点头,但却有个条件。她说:「三日后你必须陪你媳fù回门」 「当然。」裴翊迫不及待的点头应道,只要母亲能同意他去歧州就行了。 「娘的话还没说完。」裴母看了迫不及待的儿子一眼之后,这才缓慢地说出她的条件。「你要去歧州这件事,你得自己与你的岳父母说,只有他们同意,娘才会同意。」 此话一出,惊愕的不是裴翊,因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0 章 裴翊早已对母亲的奇特和与众不同免疫,倒是兰郁华有点被惊吓到了。 一直沉静自若的兰郁华瞬间愕然的抬起头来,脸上尽是错愕与难以置信的表情,她怎么也想不到婆婆会说出这么一席话,竟要夫君先取得她爹娘的同意之后才肯答应? 此刻的她除了觉得难以置信与不可思议之外,还有一股淡淡的感激与感动流淌在她心底。 她突然有种感觉,觉得她这个婆婆也许会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觉得她这一回可能真的误打误撞的嫁到了一个好婆家。 真会是如此吗? 忽然之间,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第六章 虽然裴翊的歧州之行还得争取到岳父岳母的同意方可成行,但裴翊却是信心满满的相信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因为即便岳父岳母听了他的决定之后心里会不悦,也不可能会反对他,毕竟就像他们所教出来的女儿说的,男儿志在四方。 所以,在与母亲和媳fù一起用完早膳后,他立刻就下山去了城里安排出行的事了。至于刚娶进门的媳fù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丢给母亲去教导有关他们裴家的一切,一直到入夜之后才返回家门。 听见他的叫门声,他的妻子亲自前来开门,温柔体贴的问他用过晚膳没?听见他回答还没,立刻就吩咐丫鬟去准备,自己则是替他准备干净的衣衫,打算服侍他沐浴。 他急忙拒绝,拿要先去向母亲请安当借口赶紧逃到母亲那里去。 「娘,孩儿回来了。」 「进来吧。」 裴翊暗自松了一口气,真怕他今天各种不负责任的反常举动会把娘给惹恼了不理他,还好没事。他推开房门,走进娘房里。 「把门关上。」娘说。 裴翊有些意外,随即想起这个屋里现今可不只住着他们母子二人,还多了三个人,在完全接受与信任那三个人之前,他们的确得防隔墙有耳。他安静地将房门带上。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等他找张椅子坐下,母亲已开口问他。 「什么怎么一回事?」他装傻道,早想过肯定躲不了这一关,但实话是不能说的,唯有装傻。 「别跟娘装傻,快点说。」裴母瞪眼道。 「娘在问什么,孩儿真的不懂,您要孩儿说什么?」裴翊眉头轻皱,一脸疑惑的表情,好像真的不懂。 裴母懒得与儿子纠缠,直截了当的问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去歧州?别跟娘说什么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娘要听实话。」 「这就是实话啊,娘。」裴翊苦笑道。 「少来。」裴母压根儿不信。 「这真是实话。」裴翊死咬这个理由不肯松口,为表示他说的是实话,还进一步认真的解释道:「娘,那商团是秦家的商团,您应该知道他们在咱们大汉王朝是属一属二的商号,孩儿也是在因缘际会下认识商团中的一位老大哥,经他帮忙说情,才得到能够同行的机会。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机会难得。」 「你真的不肯跟娘说实话?」 「娘,您应该知道,孩儿从未对您撒过谎。」 「任何事都有第一次。」 「娘,孩儿刚才说的都是实话,真的。」 「就算你刚才说的都是实话,但是娘相信你这么心急着要去歧州的原因绝对不只有你跟娘说的这个原因,一定还有其它原因。娘说的对不对?」 裴翊顿时无言以对,因为他无法否认,否认就是在对娘说谎。 看儿子紧闭双唇不发一语的模样,裴母就知道这件事自己是永远得不到答案了,因为这个臭小子虽从不对她撒谎,但是只要是他不想说的事,你也别想从他嘴里挖出来。他这个倔强臭脾气真是自小就令她头痛不已。 「算了算了,随你了,反正儿大不由娘。」裴母哀伤道。 裴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道:「娘,这句话您从孩儿七岁的时候就开始说了。」 「可见你有多不听话,七岁就知道惹娘生气!」裴母瞪眼道。 裴翊立刻闭上嘴巴。 裴母见了只觉得一阵恼,她挥手道:「走走走,既然不肯说就别在这里浪费娘的时间,这时间娘都能多打一条络子出来了。」 「娘,跟您说过好多次了,孩儿现在赚的钱够咱们一家花费了,您就别再这么辛苦打什么络子了,尤其是晚上的时候做特别伤眼,您怎么就是不听孩儿的话呢?」裴翔蹙眉道。 「知道了,娘不就是无聊做几条来打发时间而已,没你说的这么严重。」 「那也别在晚上时候做。」 「知道了,知道了。」完全就是敷衍的态度。 「娘,过去您总说一个人在家无聊,打打络子时间过得比较快,现在家里有郁华,还多了两个丫头,以后您无聊就让她们陪您说说话,或到山上的灵佛寺走走也行,别再打什么络子了。」裴翊劝着母亲。 「你怎会这么不喜欢娘打络子?」裴母不解的问儿子。 「因为伤神,大夫说过你的病最忌伤神,您忘了吗?」裴翊说。母亲打的络子总是不断换着新样式,每一个新样式的创造都得花上许多时间思考设计,这是城里织坊掌柜跟他说的,说这事很费神。 「娘的病这不是都好了呜?况且只是编几条络子,能伤什么神啊。」裴母失笑的对儿子摇头道。 「没全好,大夫说至少还要花个几年的时间慢慢将养,娘的病才能算全好。」 「知道了,娘听你的就是了,以后晚上绝不碰络子。」看儿子一脸自责的表情,裴母顿时只有投降的分。 这个傻孩子总觉得她当年会病倒是他害的,觉得那十多年来她全都是为了养育他,才会这么的含辛茹苦,直到把身子给掏空,再也撑不下去病倒为止。这个傻儿子难道不知道即使真是如此,身为一个为了自己孩子而付出一切的母亲,她也甘之如饴吗?真是个傻孩子。 「娘可要说话算话。」 「知道了。好了,你在娘这里也待得够久了,今天又在外头跑了一天,也该回房去好好陪陪你媳fù了。」裴母说。「这几天要对她好点,有时间就多陪陪她。刚成亲就把人丢下,一去半年真的是有些过分。」 「娘……」裴翊看着母亲有些yù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干么吞吞吐吐、yù言又止的?」 「娘觉得郁华她怎么样?」裴翊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 「什么怎么样?」裴母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没听懂儿子的问题。 「她好像和城里的传言不太一样,传言都说她骄纵任xìng、得理不饶人,说她任xìng妄为,从来只想到自己,不会考虑到他人。甚至还说她对席家大少爷用情至深,非君不嫁……」 听见「非君不嫁」四个字时,裴母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娘,您在笑什么?」裴翊疑惑的问。 裴母笑着摇了摇头,不答反问:「如果非君不嫁她又怎会嫁给你?」 「因为被席家退婚,名节又因之前在山上遇劫的事受损,所以」 「所以恩将仇报的逼你负责,逼你娶她?」裴母chā口道,不由自主的对儿子摇了摇头,真觉得她这儿子就是个半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傻瓜。 「孩儿没这么说。」裴翊赶紧表明清白。 用逼字太严重了,他完全没那个意思。他想说的是,因为名节受损在先,被退婚在后,她的成亲之路因而变得困难重重,只能选择低嫁,至于为何低嫁给他,当然是为了还恩,一举两得。 「你真是一点都不了解女人,一个对他人用情至深、非君不嫁的女人是不会嫁给别人的,只会以死明志,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裴母对儿子说。「也就足说,她会嫁给你,而且神情宁静平和的没有一丝不甘或怨慰,那就代表城里那些传言根本不可信。什么用情至深、非君不嫁的,全是杜撰的胡说八道,懂吗?」 「孩儿一直以为非空穴不来风。」裴翊眉头轻蹙的说。 「那就观察看看吧。」裴母道。 裴翊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歉然的对母亲说:「娘,看样子这件事还是得麻烦您了,毕竟未来半年孩儿不在家,想观察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您还可以趁这半年的机会,好好看看这个媳fù合不合您的心意,若是不合,等孩儿回来之后,孩儿再找个孝顺合意的媳fù回来侍候您。」 裴母的心跳顿时漏跳了半拍,之前一直未从儿子口中得到的答案,在这一刻已是昭然若揭。 原来儿子离开是为了要将决定权jiāo到她手上,这个媳fù的留下与休离都将以她的决定为决定,而未来的半年就是观察期。 何谓知子莫若母?就是能够见微知着的从儿子的一句话就能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或是在打什么主意。 她这儿子真的是一个傻孩子,一个至纯至孝的傻孩子。他也不想想,媳fù是要陪他走一辈子的,而不是陪她这个老母亲,当然是要以他的喜欢为主啊。她这个母亲再喜欢,儿子却不喜欢又有何用,夫妻的感情不睦如何能得到幸福?身为母亲的她,当然希望儿子能够获得幸福啊。 可是即便知道这个道理,她却什么也不能说,更不能揭穿这件事,只因为这全是儿子对她的孝心,她不能不换受。 「知道,娘会好好观察的。」她开口应道,就见儿子顿时憨憨的咧嘴而笑。 真是一个傻儿子啊,她最孝顺、最贴心、最让她引以为傲的傻儿子。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走得飞快,转眼就到兰郁华回门的日子。 一早,她带着彩衣和回门礼,坐上裴翊亲自驾的小车下山,缓缓地往京城的方向前进。 今天回门她本想带聪明机灵的彩袖陪她回娘家的,但彩袖却建议她带彩衣回去,理由是彩衣xìng子憨直不会说谎,由彩衣回府回答夫人的提问,比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机灵的她来回答更能让老爷和夫人安心,也更能让老爷和夫人相信小姐在姑爷家过得比大伙预料的都还要好很多。 她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便改带彩衣陪她回门,而将彩袖留下来服侍婆婆。 说到她的婆婆,兰郁华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婆婆。 婆婆的外表看起来很年轻,一点也不像是个做婆婆的人,身形偏,面容婉约,眉眼柔美,气质清雅,除了在发上戴着一支玉钗,手腕上带了一只玉镯之外,身上没有其它饰品,衣着不管是样式或颜色都偏素,但即使如此,她依然一点也不像是个村fù,反而比她还像系出名门的大家闺秀。 过去两天,她的夫君为了准备歧州之行的事每日都早出晚归,她只能由婆婆带领熟悉家里的一切,包括屋内屋外的环境,平日用水与食物的来源,他们母子俩的生活作息方式等,虽然全都是一些生活琐事,但对新来乍到的她和彩袖、彩衣来说却是及时雨,因为光是厨房的水和菜用完了要从哪儿补充这件事,就让她们主仆三人伤透了脑袋。 家里的用水取自山泉水,屋后不远处的那面山壁下就有个泉水池,不过那池泉水大都是用来洗衣,家里用水则有水槽,槽里的水接自山泉,就在屋后的左边,可节省不少提水的时间和力气。 至于家里使用的食材,每五天就会有人专程从城里送过来,但因为婆婆个人较爱蔬菜,所以在后院还辟了块地自个儿种菜吃,甚至还养了几只鸡,说是以备不时之需。 婆婆带着她,身后跟着彩袖和彩衣两个丫鬟在屋里屋外走着,边走边与她说事时,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让人毫无压力,只想亲近。 有时婆婆在说到自己觉得好笑有趣的事时,还会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时,xìng子单纯憨直的彩衣就会不由自主的脱口问婆婆在笑什么,而婆婆也丝毫不在意彩衣的无礼与唐突,总是有问必答,整个人好相处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所以,她才会说不知怎么形容她的婆婆,因为实在是太与众不同了,好的太过了。 今日回门,她一定要好好的问一问母亲,这个世上真会有如此好的婆婆吗?会不会有什么yīn谋诡计之类的?总之,每回想到「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句话时,她就会感到不安。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兰府的大门远远地已可以看见,彩衣兴奋的声音在车厢里响了起来。 「少nǎinǎi,您看,咱们快到家了!」 透过被彩衣掀开一角的帘子,兰郁华果然看见兰家大门,还看见母亲贴身的大丫鬟盈秀正站在大门前等候着他们,领着他们到正堂拜见。 三日不见,娘看起似乎憔悴了一些,爹好像也老了一些。 过去三天来,爹娘应该一直都在担心她吧?担心她不知道在婆家过得好不好,担心她的夫君不知道对她好不好,更担心她的婆婆好不好相处,会不会为了彰显婆婆的威严与地位,迫不及待的给她这个新媳fù下马威? 爹娘的担心她都知道,因为上辈子便是如此,在她回门那天,拜见过爹娘之后,爹便找了个借口把席世勋带往书房,娘则将她带回厢房细问她在婆家的一切。 那时候的她还很天真也很愚蠢,根本不懂得察言观色和见微知着,完全沉浸在嫁给席世勋的喜悦中,开口闭口都是席世勋与席家的好,蠢到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爹娘坐在正堂上首,面带微笑的接受他们夫fù的跪拜磕头。 待他们起身后,兰母看向女婿,有些皮笑ròu不笑的开口问道:「我家华儿应该没给女婿你添麻烦吧?」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1 章 郁华温柔恭顺,勤快懂事,家母很喜爱她。」裴翊正正经经的答道。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兰学士微笑着点头。「我们夫fù俩就这么一个女儿,因此华儿自小就被溺爱、娇生惯养,xìng子养得有些任xìng骄纵,以后你要多担待些。」 「是,岳父。」 「你可别以为你嘴唇这么上下一碰,说个是就了事,我可是会好好的睁大双眼,看你是怎么待我女儿的。」兰母皮笑ròu不笑的撇唇道。 「娘。」兰郁华娇声求道。 「怎么,这就舍不得了?」兰母白了女儿一眼,她这是在帮她啊,没想到女儿嫁出去不过三天而已,心就向着女婿了,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女儿哪有。」兰郁华忍不住面露娇羞。 「好了,知道你们母女俩感情好,一定有一堆话想说,我们就不在这里碍眼。女婿,和我到书房,陪我下盘棋吧。」兰学士开口道,一顿后又突然想到他连女婿会不会下棋都不知道,于是又问,「你会下棋吗?」 「会一些但不擅长。」 「会就行了。」兰学士点头道,反正他也不是真要和女婿下棋,只是想借这机会和女婿聊聊,更加了解女婿和女婿家里的一些事罢了。「走吧,咱们去书房。」 他起身道。 「是。」裴翊起身跟着岳父走,临走前不忘看向自个儿的媳fù,虽然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但两人似乎完全能够明白对方这一眼的意思。 裴翊的意思是:我和岳父去书房了,会顺便趁此机会与岳父提起歧州之行的事。 兰郁华的意思是:妾身明白了,妾身也会与母亲说,并会得到母亲的允许,请夫君放心。 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本是妾身该做的。 谢谢。裴翊轻点了下头,收回目光,目不斜视的随岳父步走出堂厅,朝书房而去。 兰郁华则是不由自主的一路目送,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听见母亲揶揄的声音,才猛然回过神来。 「好了,别再看了,你爹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兰母说。 「娘,女儿又没说什么。」兰郁华赧然的低声道。 「你的确不需要说什么,因为你脸上的神情已替你说了一切。」兰母理解的点头道。 「娘。」兰郁华不依的叫道,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看着女儿脸上娇羞的迷人绯色,兰母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有何种心情,是放心安心,还是担心忧虑,抑或是吃味,感觉自己已不是女儿心目中最重要、最为依赖的那一人,只能说五味杂陈。 「走,咱们到娘房里好好说话。」她牵起女儿的手起身道,母女俩随后也离开厅堂,朝后院内宅的亭兰院方向走去。 来到母亲的厢房,丫鬟们将早已备好的茶果端上桌后,随即安静地退出厢房,关上房门,留她们母女俩单独说些悄悄话。 「好了,这里没其它人了,你老实跟娘说,这几天你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女婿对你好不好?你婆婆呢?是个怎样的人,难不难相处,有没有故意刁难你,让你守规矩,或是指使你做一堆家务事?」兰母将女儿拉到床边坐下,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没有。」兰郁华摇头道,「婆婆对女儿很好,夫君也一样。」 「你可别骗娘了。」 「女儿说的都是实话,事实上,因为婆婆对女儿实在是太好了,反倒让女儿有些忐忑不安。」兰郁华露出些许迷惑的表情对母亲说。 「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仔细说给娘听。」兰母的表情立刻变得凝重了起来。 于是兰郁华便将婆婆异常的好相处,以及和蔼可亲没半点婆婆架子的事告诉母亲,其间还特别提到憨直的彩衣总是忘了自个儿的身分,忘情的chā嘴询问,但婆婆却连一次都没有生气,总是带着微笑回答彩衣各式各样层出不穷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婆婆还会忍不住的笑出来,害得站在一旁的她和彩袖都替彩衣感到丢脸尴尬了。 兰郁华自个儿不知道,当她在与母亲说起这些事时,脸上总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与笑意,而兰母却看得非常清楚,刚才猛然提起的一颗心也随之慢慢地放了下来。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虽然在兰母心里已经相信女儿说的都是真话,她依然在女儿说完之后问了这么一句。 「嗯,女儿所说的句句属实。」兰郁华认真的点头,对母亲说:「娘,您若不信待会儿可以叫彩衣来问话,您应该知道那丫头根本不会说谎。」 「嗯,我会找那丫头过来确认。」兰母点头道。 兰郁华闻言暗自庆幸听了彩袖的建议。娘果然没办法听她的一面之辞就相信一切啊,带憨直不会说谎的彩衣回来果真是带对人了。 「彩袖那丫头有没有说什么?」兰母问道。 「啊,说什么?彩袖会说什么?」兰郁华猛然被吓一跳,还以为彩袖帮她耍的小心机被母亲发现了。 「那丫头对你婆婆的平易近人难道没有任何看法吗?」兰母问女儿,总觉得那丫头应该不会什么都没说。对她来说,那丫头就是个趋吉避凶的能手,察言观色的高手,有她在女儿身边她多少能放心些。 兰郁华恍然大悟的急忙点头,道:「有,彩袖说她有认真观察婆婆的言行举止,但却看不出任何虚假,不过她说也有可能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无法观察入微。最后她说日久见人心。」 兰母点了下头,略沉吟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你婆婆她都没要求你做什么,或是纠正你任何事吗?」 「有。」兰郁华点头道。 「什么事?」兰母精神一振。 「第一回全家人一块用餐时,女儿本yù起身服侍婆婆和夫君用餐,为他们布菜,却让婆婆阻止了,说家里没这规矩,也不兴这事,让女儿坐下来一块用餐。」 兰母听完已是目瞪口呆、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又问:「还有别的事吗?」 「婆婆要女儿不需要特别为早上的晨昏定省早起,睡到自然起即可。」 「你该不会真的就因此睡到日上竿头吧?」兰母迅速又着急的问道。 「娘,女儿不是笨蛋。」兰郁华哭笑不得的说。 「你虽不笨,但自小被爹娘娇生惯养长大,娘怕的是你会犯懒。」 「娘,女儿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骄纵任xìng不懂事了。」 「嗯,我的华儿是长大了。」兰母闻言不由得眼泛泪光,这感触她比谁都深。 不想让母亲陷入感伤的思绪中,兰郁华紧接着说道:「虽然婆婆这么说,但女儿隔天还是看准了时辰起床准备去向婆婆问安,结果却让夫君给拦了下来。」 「女婿为什么要拦你?」 「他要女儿别太早去向婆婆请安,因为婆婆没有早起的习惯,女儿若太早去请安,婆婆会有要早起的压力,因为不好意思让女儿在门外等太久。」 「他是认真的吗?」 「非常认真。」兰郁华点头道。 兰母嘴巴张了张,半晌之后才涩涩地说了一句,「你婆婆很特别。」 「女儿也这么觉得,但却因此而感觉到有些不安与害怕。」兰郁华对母亲说,表情迷惑而不确定。 「你在不安什么,害怕什么?」兰母问女儿。 「女儿听过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兰郁华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 兰母愣了一下,随即对女儿摇了摇头,说:「虽然你婆婆的确有些特别,但娘并不觉得她反常。」 兰郁华不由自主的睁大了双眼,不解的问道:「母亲不觉得吗?」母亲的看法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 「华儿,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兰母不答反问。 「什么事?」兰郁华露出一脸茫然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你婆婆只是个平民百姓,而你却是学士府的千金,你们俩光是身分上的差异就让她底气不足,她待你自然也就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了。」兰母分析自己的看法给女儿听。 闻言后,兰郁华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兰母问。 「娘,婆婆虽然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但她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个平民百姓,在她身上女儿可以感觉到一种系出名门的气质。」 「这是真的吗?」兰母讶然的问道。 「嗯,虽然婆婆总是穿着简单朴素,好像真是个村fù一样,但是身上流露的气质与涵养却是骗不了人的。」兰郁华一脸认真的点头道。 兰母惊愣了好一会儿,随后却对女儿摇了摇头,说:「华儿,你还年轻,经历和见识有限,气质和涵养这种东西不是随便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兰郁华顿时无话可说,因为她总不可能告诉母亲她还拥有前世十几年的生活经历与见识,所以她看得出来吧? 「娘觉得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害怕,你婆婆对你好既然是实在的,那就够了。娘最担心的其实就是你婆婆会仗着长辈的身分颐指气使的奴役你,毕竟他们家连个下人都没有,娘真怕你嫁过去之后什么事都得做,不忙死也累死。」 「女儿身边有彩袖和彩衣在,娘怎会担心这事?」兰郁华讶异的问道。 「如果你真遇到一个坏心眼想折磨你的婆婆,就算你带了十个丫鬟陪嫁,她一样能使唤你做这做那,只需要一句我觉得媳fù做的比较好,丫头们做的不好。这样,你能不做、不亲力亲为吗?」 兰郁华顿时无言以对。她的确听说过这种口蜜腹剑的婆婆,真的是很让人不寒而栗,太可怕了。 「至于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兰母继续说。「娘觉得只要你婆婆她没针对你、陷害你,她妖不妖又与你何干?眼前她对你好你就好好的接受、享受,至于以后会变怎样,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就不信咱们兰学士府会斗不过一个没权没势的村fù!」 最后兰母总结道:「总之,彩袖那丫头说的对,日久见人心,咱们等着看就知道了。」 兰郁华点点头,一脸受教的表情。 第七章 回门过后隔一天,裴翊就跟着秦家商团出发去了歧州,家中顿时只剩下婆媳俩和两个丫鬟,以及从兰府借来的两名护院。 回门那天裴翊向岳父禀明要去歧州的事时,他的学士岳父果然没有阻拦,只是仔细的询问了他的想法与对未来的展望,见他始终侃侃而谈,对自己想做的事和未来的生活方向没有一丝犹豫之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却突然的开口向他提了一个请求,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岳父对他说,希望他将来若是有两个儿子的话,能让其中一个姓兰,用以传承他们兰家的香火。 他并没有立即答应,一来实在是太过突然了;二来则是他和兰郁华是否有缘做一辈子的夫妻尚不可知,现在提孩子距离太遥远。 所以,他对岳父说这件事他必须回家请问母亲才能做决定。结果母亲果然与众不同,二话不说竟就点头说了句「可以」,还让他隔天跟秦家商团出发去歧州前,记得要先去趟兰学士府回复这事,免得让岳父岳母干着急,让他一整个无言以对。 他问母亲,「娘,我和她都还不确定能否做一辈子的夫妻,这么快答应这事,是否不妥?」 「有何不妥?」母亲看着他,然后摇着头说:「倘若你们夫妻俩真没缘,真走到和离那一步,两家肯定是要撕破脸的,多这件事或少这件事有差吗?反之你们夫妻俩若和和美美的,多生个儿子姓兰也是应该的,毕竟那孩子身上也流着一半的兰家血,没道理孩子只能跟爹姓,却不能跟娘姓。」 总之,虽然他心里一开始是有那么一丝不愿,凭什么他的儿子不能跟他姓裴,得姓兰,但最后还是被娘说服了。娘总有她的道理,总能说得他无力反驳。 出发那天早上他起的很早,还是习惯先练几趟拳法之后再出门,昨晚他已先向母亲辞别,早上出门的早就不吵母亲了。 他的妻子与他同榻而眠,他起身时动作虽已放轻悄,但在他走到院子大树下一套拳法都还没打一半,她已从屋内走了出来,然后就这么倚靠在门外的坐凳栏杆上,静静的看着他打拳,无声的陪着他。 裴翊的心不是铁石做的,自然感受得到新婚妻子对他的温柔体贴,感受得到她望向他的目光中逐日增加的情意。 但是他心里有个坎不过不行,所以这次的歧州之行他非去不可,他只希望他的妻子能度过这半年的考验,倘若她真能得到母亲的认同,和他一样敬爱母亲的话,他发誓这辈子定会爱她、惜她,绝不伤她、负她。 原本该打上三遍的拳法,他打了两遍就停了下来,擦去脸上颈上的薄汗后走向妻子。 「你怎么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他柔声问妻子。 兰郁华摇了摇头,看着他汗湿的前额,柔声问道:「让妾身服侍你沐浴可好?」 裴翊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见妻子的目光在瞬间变得暗淡,他不由自主的解释道:「跟商团出发后,一路上肯定锨是风尘仆仆,这一点薄汗就要沐浴更衣实在是用不着。」一顿,他忍不住又说了句,「我不是故意要拒绝你的好意的。」 兰郁华瞬间笑逐颜开,白玉无瑕、眉目如画的脸顿时有如盛开的芙蓉般美丽,让裴翊见了有着瞬间的失神,停在她脸上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夫君,你……你在看什么呢?」兰郁华脸色微红,有些受不住他不加掩饰的炽热目光。 「咳,没什么。」裴翊被惊醒过来,脸色有些潮红,不过他皮肤较黑看不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2 章 他若无其事道:「回房吧,我差不多该准备出发了。」 「嗯。」兰郁华点头,随他进屋。 进房后,裴翊动手换上出行的装束,兰郁华则待在一旁,最后一次为他确认包袱里的东西,一边柔声的jiāo代他,「换洗的衣裳妾身都替你放进包袱里了,里头还多放了一双鞋和几双袜子。另外,妾身让丫头烙了些饼,一会儿夫君带上一些,路上饿了可吃。还有这个,妾身本想一样放在包袱里的,但又怕你一个不注意丢掉了,所以还是jiāo给你贴身带着比较安全。」 「那是什么?」裴翊看着妻子从袖袋中拿出来放在包袱上,似一封信的东西问道。 「一千两银票。」 裴翊瞬间瞠大双眼,不由自主的脱口道:「你哪来这么多钱?」一顿,忽然想到岳父岳母对妻子这个独生爱女的疼宠,于是又皱眉改口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出门在外总是需要用到钱」兰郁华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我有钱,就算没钱也不能用你的钱。」裴翊摇头道。 兰郁华略微沉默了一下,这才直视着裴翊的双眼,用缓而低的声音开口问道:「妾身的钱难道不是夫君的钱吗?在妾身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之后,夫君难道还要与妾身分你我吗?」 裴翊顿时无言以对,半晌后才缓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身上的钱够了,不需要带这么多,所以真的用不着。」 「就算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或是为了安抚妾身的忧心,夫君难道就不能暂时将它收下,待半年回来之后,若是真用不着、用不上,再将它还给妾身吗?」兰郁华幽幽地问。 裴翊呼吸一窒,再也无法开口拒绝。 「好。」他点头应道,终于慎重的将那货银票收起来,感觉似有千金重。银票有价,夫人的情意无价啊。 「谢谢。」兰郁华脸上终于露出笑容。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裴翊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终于忍不住开口提点她说:「母亲就拜托你了,家里也是。我不在家的期间,希望你能代我好好照顾母亲,把母亲当成自个儿的亲娘一样孝敬。」他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意思。 「夫君放心,妾身定会这么做的,会孝顺母亲,照顾好家里。」兰郁华慎重的点头,然后看着他柔声jiāo代道:「你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要小心,要照顾好自己,要切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裴翊点头。「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他说,一顿后又细说明道:「夏天过后,天气会日渐凉寒,咱们家不比你娘家,又位在半山腰上,会寒冷许多,你衣裳要多穿些,穿暖些,别受寒了。」 「嗯。」兰郁华轻应的点点头,感觉眼眶发热,鼻头微酸,不仅因为分别在即,更因为他的关心。 虽然很隐晦,但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夫君在对她保持距离。她大概知道理由,知道自己的主动下嫁难免会引得怀疑与防范,但真实感受到还是让她觉得有些难受。 可是以后再也不会了,因为她真的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关心是真心的,他并不是不在乎她,这就够了,真的。 「别哭。」 啊?谁哭了?她吗? 「半年后我就回来了,很快的。」裴翊伸手轻柔地抹去她眼眶中的泪水,柔声对她说。 「嗯。」她轻应,哽咽沙哑的嗓音让她明白自己真哭了,她原本没想要哭的,只想带着令他放心与安心的笑容送他远行,怎知此刻眼泪却完全不受控,一滴接着一滴的从她眼底滑落。 「别哭了。」他再次说道,语气好似有些无奈。 她努力想遏制泪水,但却怎么都停不下来,只能不停的抹去不断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一边沙哑的向他道歉。「对不起,妾身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眼泪就是停不下来。」 裴翊再也忍不住的轻叹一口气,伸手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 在被他拥进怀里的瞬间,兰郁华眼眶里的泪水似乎又流得更多更快些,她完全控制不了,只能将脸埋深进他胸膛,让泪水尽情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的泪水终于收敛后,她感觉到他轻轻地松开她,然后开口对她说:「我该走了。」 她从他怀里退开,抬头看他,只见他亦正看着她,脸上满是温柔与不舍,还有一抹决绝与坚定,说明着他的歧州之行势在必行。 她从没有试图想改变他的决定,或阻拦他前进脚步的意思。她只会支持他,义无反顾的跟随他,只因为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 「路上小心。」她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沙哑的开口道。 裴翊点头,拿起桌上的包袱,毅然举步往外走。 「夫君。」 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妾身会一直在这儿等着你,望你早日归来。」她说。 他点头,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之后,这才再次转身迈步,这回真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去半年后才能再相见。 半年,不长也不短,挨一挨也就过了,但怕只怕世事多变,人生无常啊。 兰郁华端着刚珞好的野菜饼走到前廊,放在婆婆身旁的坐凳栏杆上,笑盈盈的对靠坐在栏杆上的婆婆说:「娘,这是王大娘教媳fù做的野菜烙饼,您试试,看媳fù的手艺行不行?」 「好,娘试试。」裴母微笑的点头道,伸手拿起一块野菜烙饼放进嘴巴里。 「怎么样?」兰郁华目露期待的问道。 「很好吃,不输王大娘的手艺。」裴母笑着点头赞美。 兰郁华顿时笑逐颜开,喜不自胜的笑得眼弯弯的。 看着开心不已的媳fù,裴母真觉得老天的确是有在眷顾她,不仅给了她一个好儿子,竟还给了她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媳fù。明明是自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茶来伸手饭来张口,有着成群奴仆服侍的千金小姐,结果嫁到这里来之后,却事事都得自己动手做,甚至还陪她到菜园种菜,到鸡舍喂鸡,捡拾鸡蛋,清理鸡粪,任劳任怨的,真是苦了她了。 「辛苦你了。」她慈爱的拉起观察了三个月,愈看愈喜欢的媳fù的手,拍了拍说道,感觉媳fù的手有些变粗糙了,而这才过了三个月而已。 「娘说什么呢,只是烙几个饼哪会辛苦,何况还有彩衣和彩袖在一旁帮着。」兰郁华笑着摇头道。 「娘是说让你陪娘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冷冷清清的,想逛个街都无法,整日就得陪着我关在这个小院子里,就连想吃个零嘴都还得自个儿动手做,真是辛苦你了。」 「媳fù一点都不觉得辛苦。珞饼是因为媳fù对做这些吃食原本就有兴趣才动手做的,可不是为了想吃。况且媳fù也不觉得咱们家有何不好的,这里山明水秀,泉水涌流,静谧宜人,可是个林泉宝地呢,不是有福之人可住不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兰郁华认真道。 「什么林泉宝地。」裴母闻言失笑道。 「这可不是媳fù说的,而是王大上回进城,我爹听他提到咱们家后头的山壁上有涌泉,咱们吃的喝的用的水全都从那来之后,我爹说的。听说我娘听后,还说要找个时间到咱们家这个宝地来沾沾这里的宝气呢。」 王大便是从兰府借来的护院之一,另一个名唤林立,在裴翊禀明远行的当日兰学士就带夫妻俩去挑好的,待翡翊出发后才过来,两位在兰府护院中的武力排名分别是第二与第三,由此可见兰学士对这个独生女的重视与疼爱。 裴母闻言再也忍不住失笑出声,摇头道:「亲家母真爱说笑,哪来的宝气啊?不过咱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宝气,但景致却是不错的,你瞧。」 裴母伸手一指前方,只见秋天的阳光温暖恬静的映照着满山红了的枫叶上,衬着蓝天白云,似散发着金色暖人的光芒。秋叶在秋风和煦轻柔的吹拂下,摇曳飘扬,美不胜收。 「好美。」兰郁华低声赞叹道,就像怕声音大了会跑走眼前的美景一样。 「是不是?这里的景色四季皆不同,相同的是一样都有着惊人的美丽,你以后就知道了。而这也是我舍不得离开这里,搬进城里住的原因。」裴母望着眼前的美景对媳fù说,随后又言归正传,「倘若亲家母有时间的话,随时欢迎她前来做客。只是咱们家寒舍简陋,还望她多包含。」 「娘,媳fù真能请母亲到家里来做客吗?」兰郁华有些激动的问道。 「随时都可以。」裴母微笑的点头道。 「谢谢娘。」 裴母微笑的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看着远方被秋天染红的山头,轻声道:「不管孩子有多大,是否已成亲生子,只要不在自个儿身边就会思念、会担心,会镇日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天凉了有没有加件衣服,这便是天下父母心。」 兰郁华没有应声,只因为她知道婆婆这是在想儿子了。 转眼之间,夫君离开家去歧州都三个月了,这段期间,她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新嫁娘变成婆婆口中的乖媳fù,邻居口中的好媳fù,也在这个只有两个丫鬟帮忙搭手,万事都得靠自己动手做的平民百姓家中站稳了脚步,从举步维艰到慢慢习惯,然后逐渐融入,并且相信再过不久便能达到如鱼得水那般悠然自得。 老实说,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快就适应现今的生活,而且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然,没有一丝强迫存在。 她想,有个好婆婆绝对是主因,其次则是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明白这种平凡安定的宁静生活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所以才会下意识把握享受这种生活,进而迅速地习惯与适应。 说真的,当初决定嫁过来,她真是为了报恩与赎罪,并且早有受苦受难的心理准备,没想到结果却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不仅没苦没难,反倒获得前所未有的宁静悠然,感觉幸福而愉悦。 一阵凉风吹来,将周遭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也让她突然感觉到一股凉意,她转头对婆婆说「娘,风渐大了,媳fù扶您进屋里歇息可好?还是您想继续坐在这儿看风景,媳fù进屋帮您拿件披风?」 「进屋吧。」裴母摇头道。 兰郁华点头,起身搀扶婆婆,婆媳俩才转身准备进屋,却听见原本宁静的山林中似乎传来了马蹄声,而那声音明显正朝着她们家方向而来。 婆媳俩对看一眼,同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院门前方,只见两名护院王大和林立也现身在前庭院门外,全神戒备的凝望着已出现在路尽头的那匹马,与马匹上的陌生人,直到那人勒马停下。 「来者何人?」王大扬声问道。 来人似乎没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愣了一下才从马上跳下来,抱拳答道:「在下京城秦家人,特来面见裴大娘,有事相告。」 听见来人是京城秦家人,裴母和兰郁华婆媳俩已相偕迅速走下前廊,朝那位秦家来人走去。 「我便是裴翊的母亲。这位壮士,是不是我儿子托你带信给我了?」裴母上前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满脸的希冀。 这个臭小子在一个多月前,差人送了一封说他快要抵达歧州、一路平安的信回来之后便再没有第二封信,就是要她这个老娘为他cāo碎心就是了,真是个混小子。 看见裴母露出一脸期盼的表情,来人面露犹豫与不忍之色,略微沉默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大娘,对不起,我带来的并不是好消息,而是坏消息,裴翊他在歧州出事了,下落不明。」 此话一出,裴母脸色一白,当场身子一软便晕了过去。 「娘!」兰郁华眼捷手快的将瘫软的婆婆抱住,自己也有一种快要晕厥的感觉。 裴翊在歧州出事了?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她不相信,不会的,这不可能! 兰郁华抱着婆婆坐在地上,恍神了一会儿才倏然抬头看向那秦家人,怒火中烧的锐利眼神几可噬人。 「把话说清楚,出了什么事?你敢胡说八道,我绝对会让你们秦家后悔莫及!」她信誓旦旦的威胁喝令道。 「小嫂子,你这是在威胁秦家吗?」秦家来人有些不悦的眯眼道。 「没错。」兰郁华毫不退缩的与他对视着,如果对方真以为她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啥也不懂,只会狐假虎威的小fù人而小看她,不将她的威胁当回事的话,她绝对会言出必践的让秦家人后悔莫及。 「果然是兰学士的千金,虎父无犬女。」对峙半晌后,对方终于率先将目光移开,退让了一步。 「林立,先将我娘送进屋去,让彩袖和彩衣照顾,你立刻上山去请绝尘大师过来一趟。」兰郁华转头对林立说。此去京城请大夫太远,只有劳烦灵佛寺精通医术的大师下山救人了。 「是,小姐。」林立应声道,上前小心翼翼的将晕过去的裴母从兰郁华怀中抱起,执行命令去了。 兰郁华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裙摆与衣袖上的沙尘,动作优雅娴静,大家闺秀的教养展露无遗。她的手轻轻地放下,再次抬头看向秦家来人时,原就白皙无瑕的丽颜苍白若雪,但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先前乍听恶耗时那种惊震恐惧与茫然失措的神情。现在的她已经恢复冷静,而且冷静得有些吓人。 「麻烦你从头说起,将你所知道一切关于我夫君的事都告诉我。」她开口说。 那人轻点了下头,又吸了一口气,这才娓娓道出前因后果。 原来西北边境在前两个月突然战起,与边境之州麓州相邻的歧州顿时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3 章 也成了募兵与集兵之地,但凡年龄超过十六,非家中独子者都有保家卫国之责任,得强行参军,经过三个月军营的铁血训练之后再送入战场。 原本这事是麓州和歧州居民的事,与他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商团商人们无关,自然也与同是商团成员之一的裴翊无关,可是不知怎么的,就在商团要离开歧州之前,与裴翊有约,要为他带信回京而去寻他时,裴翊却失踪了。 秦家商团团长因知悉裴翊是兰学士女婿一事,不敢轻忽此事,特别花了些代价请人调查,这才查出裴翊被他拜师学艺的那户人家设计,李代桃僵的被送进军营当兵去了。可是当他们赶往城外军营想将人从军营中救出来时,军营之中却找不到任何一名名唤裴翊的新兵。 他们心想,裴翊的身手不错,会不会自个儿趁机逃出军营了?于是商团便在歧州华城中多待了半月,心想裴翊若真逃了出来,肯定会与他们商团的人连络,但是他们足足等了半个月,裴翊却依然音讯全无,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托人关注此事,先行回京了。 「也就是说,我夫君的失踪是因落入军中,而不是遭遇什么危难,恐有生命危险的失踪?」听完前因后果,兰郁华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缓声开口。 秦家来人点点头。 兰郁华顿时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松了一口大气,再度张开眼睛时才用着肯定的语气说:「那就没事了,我夫君他肯定平安无事。」 秦家来人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好奇的拭探道,「小嫂子好像很肯定?」 「没错,因为我相信他。」兰郁华坚定道,相信他不会抛下他最敬爱的母亲,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相信他会照顾好自己,平安归来,只因为他答应过她。 秦家来人点了点头,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然后抱拳道:「既然消息已带到,在下的任务已达成,告辞。」说完,他直接跃上马,旋即绝尘而去。 「王大,你去接应一下林立,看大师到哪儿了。」兰郁华收回视线,转头对王大说。 王大点头,立即转身往山上灵佛寺的方向飞奔而去。 兰郁华则是转身快步朝屋里走去,神情沉重的心想着不知婆婆醒过来没有,还是仍在昏厥之中? 大步走进裴母的房里,只见彩袖与彩衣皆立在房内,而裴母则是身盖着棉被,双眼闭合着,一动也不动的静躺在床上。 「少nǎinǎi。」见她进房,彩袖和彩衣同时朝她福身轻唤。 「娘曾清醒过来吗?」她轻声问彩袖。 彩袖对她摇了摇头。 她的心微微一沉,坐到床边,伸手握住裴母有些冰冷的手,柔声对昏迷中的婆婆说:「娘,您听得见媳fù说话吗?夫君他没事,您快点醒过来,媳fù才能与您细说原委啊。您听后一定也会跟媳fù一样,相信夫君他此刻肯定平安无事,只是身不由己,暂时无法向咱们报平安而已。娘,您听得见我说的话吗?夫君他平安无事,所以您也要平安无事,否则等夫君回来,见您因他而卧病在床,他会有多自责。」 突然之间,她感觉被她握在手中的手似乎轻动了一下。 「娘?」她有些激动的紧盯着裴母紧闭的双眼,呼唤的问道:「娘,您听得见媳fù说的话对不对?您若听得见就再动动您的手,或是睁开眼睛看看媳fù,娘。」 就在她说完这些话时,她看见婆婆的眼睫毛颤了颤,然后慢慢地在她眼前睁开了双眼。瞬间,她不由自主的泪如雨下。 「让你担心了。」裴母看着她,虚弱而沙哑的开口说。 她用力的摇头,伸手抹去从眼眶中滑落的泪水,关心道,「娘,您觉得怎么样?身子可有哪儿不舒服的?您先忍一忍,媳fù已让林立他们去请绝尘大师过来,想必大师就快到了。」 她话声刚落,便听见外头传来王大的声音。 「小姐,大师来了。」 她闻言立即起身道:「彩衣,随我去迎接大师。彩袖,你留下」她话未说完,只觉得头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听见同时有几个声音在惊声大叫 「少nǎinǎi!」 「媳fù!」 第八章 声音由远而近,飘飘dàngdàng,恍恍惚惚,似幻似真。兰郁华感觉自己好像也飘飘dàngdàng,恍恍惚惚的,好似身处在似幻似真的梦中。 梦中? 当这两个字从她恍惚的脑袋中掠过时,她瞬间就像被火烫到,被雷击中般的浑身一颤,猛然双目突睁的从幻梦中惊醒过来。 「少nǎinǎi醒了!少nǎinǎi醒过来了!」 彩衣欢呼的声音倏然从床边响起,入眼的则是近三个月来已然熟悉的六柱床,床帐既不是沉重的朱红色,亦不是明亮的杏色,而是淡淡的草绿色。 这里是裴家,是她与夫君裴翊的卧房。 她没从梦中回到过去或是回到前世,她仍身在裴家,是裴家的媳fù,裴翊的妻子。 她仍在这里,谢天谢地。 兰郁华不由得闭上眼睛,感谢天地。 兴匆匆跑出去通知少nǎinǎi醒来的消息的彩衣,在重回厢房后,看见床上的少nǎinǎi竟又再度合着双眼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心想着,少nǎinǎi该不会又昏了过去吧?那她还跑去通知夫人,让同样卧病在床的夫人下床白走这一遭? 一想到这可个可能xìng,她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要犯大错了,冲出嘴巴的声音不知不觉也加大了起来。 「少nǎinǎi?」她大声呼唤道,就好像希望这一叫能将昏睡过去的少nǎinǎi给叫醒过来一样。 然而令她惊喜不已的是,少nǎinǎi竟然真在她这一声呼叫中缓缓地睁开眼睛,真的醒过来了! 「少nǎinǎi,您吓坏奴婢了,奴婢还以为您又昏了过去,那奴婢跑去通知夫人,让卧病在床的夫人人白走这一趟就罪大恶极了。」心情经历巨大起伏,心有余悸的彩衣忍不住开口抱怨道。 「你说什么?娘要过来看我?快点扶我起来!」兰郁华瞬间彻底惊醒过来,想起了一切。 她想自己大概是晕倒了,因为她还记得那突如其来的晕眩感受,可是即使如此,她怎能让同样卧病在床,身子明显比她不好的婆婆前来探视她呢?要探视也该由她这媳fù过去啊,婆婆这是折煞她啊。 「哎呀,少nǎinǎi您先别起来,躺着躺着,您现在必须要好好的躺着休息才行。」 见她要起身下床,彩衣赶紧上前阻止道。 「彩衣你这是在做什么?我是让你扶我起来,不是阻碍我下床。」 「可是少nǎinǎi现在真的不能起床,这是大师特别jiāo代的,要您躺在床上静养几日才能下床。」彩衣为难的说。 「大师jiāo代的?」兰郁华愕然的愣住了,疑惑的问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有身孕了,傻孩子。」裴母出现在房门口,由彩袖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走进房里,最后坐在彩衣特地搬到床边,还铺了靠垫的椅子上。 兰郁华仍坐在床上发着呆,被裴母刚刚的回答给震呆了。 身孕?有了身孕? 「少nǎinǎi,恭喜您了。」彩袖微笑的开口道。她先前一直都待在裴母身边服侍着,还没机会向少nǎinǎi道声恭喜呢。 「少nǎinǎi,恭喜您了。」彩衣也跟着说,原来她也还未向少nǎinǎi道喜。 接连两声的恭喜,让兰郁华终于慢慢地回过神来,她眨了眨眼,先是缓慢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肚腹,虽然它被盖在身上的棉被遮盖着,但是它所在的地方她伸手准确无误的轻轻覆在那上头,感觉既震惊又难以置信。 她有身孕了?这里有个孩子吗?这是真的吗? 「娘?」她转头看向婆婆,梦呓般的轻声唤道。她想从婆婆那里得到确认,确定她不是在作梦,确定她刚才所听到的话是真的,确定她真的有了身孕,此时的肚子里真有个孩子正在成长中? 裴母微笑的对她点了点头,握着她的手,欣慰的沙哑道:「翊儿若是知道自己就快要当爹了,他肯定会乐坏的。」 原本巨大的惊喜随着婆婆这句「翊儿」而整个被冲散。翊儿,裴翊,她的夫君……如今下落不明…… 兰郁华只觉心里一阵沉重,突然想起这件事她还尚未向婆婆禀明,她涩然的开口道:「娘,媳fù还未与您说」 「王大都跟我说了。」婆婆轻轻地摇头打断她,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她说:「我与你有着同样的看法,相信翊儿肯定平安无事。秦家商团那些人并不了解翊儿,但我却比任何人都了解他,那孩子绝不会做一个逃兵,即便他是被人设计陷害才入伍从军的,他也不会临阵脱逃,因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所以我想他现在八成应该是在军中没错,而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咱们以后要这么想。」 兰郁华用力的点头,心里瞬间变得踏实许多。如果只是她一人那么想,她或许还会有些怀疑与忐忑,但是若是连婆婆都这么认为,那就不会有错了。夫君他肯定没事,总有一天会平安归来的。 心定后,她看向脸色苍白的婆婆,关心的问道:「娘,您的身子还好吗?绝尘大师可有说什么?」 「我没事,都是老毛病了,只是这个身子有些受不了刺激罢了。」裴母微笑的摇头,接着话锋突然一转,带着些许责怪的语气说:「倒是你这孩子怎会这么不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呢?竟然都怀了三个月身孕还不知不觉?真是太胡涂了!」 兰郁华顿时露出了歉疚与不好意思的表情,低下头小声道:「媳fù的癸水一向不准,加上与夫君行房的次数……」她的声音愈说愈小,终至无声。 对于这样一个意外惊喜,她真的无话可说,没想到就那么一晚而已,竟就有了。只能说这真是老天送给她和裴家最大的礼物,而且这个礼物来得正是时候。 「娘,媳fù没事了,您也快回房休息,快些将身子养好,媳fù和肚子里的孩子还得依靠您呢。」她对婆婆说,一顿后又补充了一句,「对于生孩子的事,媳fù真的完全不懂,一切都要麻烦娘教导了。」 「放心,jiāo给娘。」裴母感动的拍了拍媳fù的手点头道,完全明白媳fù说这话的意思。 媳fù是要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别再去想儿子失踪下落不明的事,要她专心在照顾这个未出世的孙子上头,因为人只要生活有了重心,有了念想与期待,便能够坚强的撑下去、挺下去。 兰郁华闻言顿时放下心里的大石头,偷偷地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她对婆婆微微一笑,旋即又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试探的开口问道:「娘,媳fù是否可以将怀有身孕的事告知娘家的父母亲?」 裴母轻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道:「当然可以,想必亲家听到这个好消息之后,一定会和咱们俩一样开心的。」 「谢谢娘。」兰郁华顿时笑逐颜开。 「谢什么,该是娘谢谢你才对。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裴母紧紧地握着媳fù的手,微笑的点头道,眼眶之中微微泛着泪光。 兰郁华见状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在发热,鼻头在发酸。她轻抽了下鼻子,用着微哑的嗓音开口对婆婆柔声说:「娘,让彩衣扶您回房休息吧。家中的事您别cāo心,只要专心将身子养好就行。媳fù虽然也得暂时躺在床上静养几日,但还是能指挥彩袖和彩衣这两个丫头做事的,您放心把一切都jiāo给媳fù吧。」 「好,都jiāo给你。」裴母点头道,也知道现今她最该做的就是将身子养好,别再给媳fù添乱。「但你也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别累着了。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她严肃的jiāo代道。 「嗯,媳fù一定会注意的。」兰郁华认真的点头应道,然后看向彩衣,后者立即上前去到裴母身边。 「夫人,奴婢扶您回房休息。」彩衣柔声说。 「好。」裴母点头道,又看了媳fù一眼后,拍了拍她的手,这才让彩衣扶她起身回房去休息。 目送婆婆离开后,兰郁华转头看向彩袖,露出些许疲累与软弱的神情,说:「彩袖,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 「少nǎinǎi尽管吩咐,不管任何事,奴婢都会帮着您,并且陪在您身边的。」彩袖认真的说道。 「谢谢你。」 彩袖摇摇头,一顿之后,忍不住犹豫地开口,低声问道:「少nǎinǎi,您真觉得少爷他会没事,定能平安归来吗?」 「嗯,夫君他一定会平安归来的。」兰郁华毫不犹豫的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这件事该让府中的老爷夫人知道吗?」彩袖眉头轻蹙。她知道自己会被派往兰府,通知老爷夫人少nǎinǎi有喜之事,到时她肯定得面对夫人的询问,仔细禀报少nǎinǎi这些日子在裴家的一切生活>可是这么一件大事,她到底该不该说呢? 「只怕咱们不说,爹和娘大概也已经知道了。」兰郁华叹息道。 「怎么会?」彩袖意外的瞠大双眼。 「爹曾亲自出面麻烦秦家商团照顾夫君,如今夫君在歧州出事,秦家怎么也该通报一声。」 彩袖登时傻眼,因为她并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回事,那么…… 「少nǎinǎi,您说夫人她在得知这事后,会不会强迫您回兰府啊?」彩袖不由自主的冲口道,以她对原主子爱女心切的了解,知道夫人八成会这么做。 「你倒是对娘挺了解的。」兰郁华对彩袖微微一笑,然后伸手轻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说:「若是没有这个孩子,我也会担心这事的发生,但是现在不必担心了。」 彩袖瞬间恍然大悟,暗骂自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4 章 笨,怎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少nǎinǎi,那奴婢一会儿就回兰府一趟,去向老爷和夫人报告您怀了身子这个好消息。」 「现在进城太赶了,天黑可能都赶不回来。」兰郁华摇头道。「还是明早再去吧,正好我还有其它事要你去办。」 「其它事?」彩袖讶然的问道。 兰郁华点点头,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有些沉思和严肃,而彩袖则是露出一脸好奇的表情,静静地等候主子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兰郁华突然抬头问彩袖,「彩袖,除了识字外,你看得懂账本吗?」 彩袖略微犹豫了一下,这才点头道:「懂。」 「太好了,这样就没问题了。」兰郁华松口气的微笑道,不等彩袖发问便接着说:「我打算在城里盘间铺子做生意,这间铺子以后得jiāo由你来掌管。」 彩袖顿时满脸错愕,怎么也没想到少nǎinǎi会有此突发奇想。「少nǎinǎi,您是说真的吗?您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您懂得做生意吗?」 「懂一些,就算不懂,你忘了咱们裴家本就是商人之家吗?夫君行商的本事可全是娘一手教出来的,只要有娘在,咱们怕什么?」 彩袖再度一愣,她还真忘了这事,但是 「少nǎinǎi,您好端端的怎会突激想行商做生意呢?」不说少nǎinǎi出身名门,以及身为女子又已嫁为人fù这些事,光是现今身怀六甲这情况,少nǎinǎi就不该莫名其妙cāo起想盘间铺子做生意这心啊。 面对彩袖的问题,兰郁华沉默了下才回答。「虽然我深信夫君定能平安归来,但那一天到底是一年后、三年后或是五年后,抑或是更久以后却是不得而知。这段期间总不能坐吃山空,或者是不断地向娘家伸手要钱吧?我是裴家的媳fù,在夫君回家之前,这个家该由我来守护。」她的声音坚定不移。 彩袖突然觉得有些感动、有些羡慕,觉得有家可以守护的感觉真好,不像她早已没了家,就算想守护也没人没家可以让她守护。但是还好,她还有少nǎinǎi,还有这个让她感觉到温暖与盘馨,其至已产生一些归属感的裴家可以守护。 「少nǎinǎi,奴婢发誓会帮您、陪您一起守护的。」她信誓旦旦的开口说。 「彩袖,谢谢你。」 落叶纷纷,又到了秋的季节。 兰郁华坐在前廊的坐凳栏杆上遥望远山,看着眼前满山枫红的美景,即便她都已经连看三年了,依然为它迷醉不已,往往一坐就忘了时间,一坐就是个把个时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她竟已在这个家迎来了第三个秋天。 第一个秋天有婆婆陪她赏景,第二个秋天有儿子陪她赏枫,第三个秋天她多希望陪伴在她身旁的人是她已失踪两年,音讯全无的夫君,但看样子她的希望可能又得落空了。 两年,真没想到时光就这样悄悄地过了两年。 这两年你还好吗,夫君?可曾记得你说过半年后你就回来,而今都已经过了四个半年,你到底还要过几个半年才要回来呢?可知我在想你,娘在想你,咱们从出生至今未见过他爹爹一面的儿子也在想你? 「娘,娘,抱。」 才想到儿子便听见儿子兴奋的声响,兰郁华回头看去,只见婆婆抱着一岁半的儿子从屋里走出来,小家伙一看见坐在前廊坐凳栏杆上的她,就在婆婆怀中兴奋的扑腾叫着,朝她这方向伸长了手,要她抱。 「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一见到娘亲就不要nǎinǎi了,亏nǎinǎi还把你当心肝疼。」 裴母松手让小家伙扑进她怀里后,伸手戳了戳小家伙的额头,以一脸疼这孩子没用的神情说道,让她看了想笑。 小家伙先是露出一脸傻笑,然后看看娘亲,再看看疼爱他的nǎinǎi,最后nǎi声nǎi气的开口道:「要娘,要nǎinǎi。nǎinǎi疼,nǎinǎi好。」 裴母顿时开心不已的倾过身来,吻了宝贝金孙一口,呵呵笑的赞美道:「唉呦,我的乖孙真聪明,还知道nǎinǎi疼你,知道鱼与熊掌可以兼得啊。」 兰郁华这回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哪是聪明啊,根本就是狗腿,小狗腿。 见她笑,小家伙伸手圈抱着她的脖子,将脸颊贴在她脸上,也傻呵呵的跟着她笑了起来。婆婆则是满脸慈爱的看着他们母子俩,脸上亦带着轻松愉悦的笑意。 秋风轻拂,远山含笑,幸福的光芒淡淡地笼罩在他们身上。 「你刚刚在想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裴母开口问媳fù。 「娘怎么会这么问?」兰郁华倒是有些惊讶。 「你每次遇到什么难题,都会一个人坐在这里沉思解决办法,你自个儿难道不知道吗?」 兰郁华愣了一愣,从不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习惯,但是认真回想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广阔的天空,优游的白云,宁静的远山,听风声鸟鸣,她的心总能迅速地平静下来,脑袋也能跟着冷静清醒,思考事情时自然也就能够想得更加仔细与全面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爹说的还真是没错,这里的确是一块宝地。 她对裴母微微一笑,摇着头回答婆婆刚问她的问题,「没,媳fù并没有遇到什么难题,只是被眼前美丽的景色给迷住了,所以才在这儿多待了一会儿。」 「这景色你都看了两年多了,还会被迷住,还看不厌啊?」婆婆揶揄她。 「娘呢?眼前这风景您可是比媳fù多看了五年多的时间,您可看厌了?」兰郁华微笑着反问婆婆。 裴母笑而不语的摇了摇头,然后转头看向远方被秋意染红的山头,有些惆怅的开口道:「秋天,没想到转眼又到了秋天。」 「娘。」兰郁华轻声唤道,眼底有着明显的担忧。这种季节不仅会令她陷入忧思,婆婆也会,而且情况比她严重许多,令她很担忧,因为去年婆婆还因此而病了一场。 「没事。」裴母转头对她微微一笑。 看着有些强颜欢笑的婆婆,兰郁华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的开口道:「娘,有件事媳fù一直想和您商量,又不知道该不该与您提这事。」她希望这事能转移婆婆的注意力与心情。 她脸上带着难以启齿又犹豫不决的表情,终于完全吸引注裴母的注意力。 「什么事?」裴母好奇的开口问道。 经过两年多朝夕相处与相依为命,她们这对婆媳早已亲如母女,到达一种无话不说的地步,因此对于媳fù此刻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她真的很惊讶,也很好奇她想与自己商量的到底是何事? 「娘,您对彩袖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裴母轻愣了一下,问媳fù,「你问的是我对她的人、她的能力,还是整个人的看法?」 「整个人。」 「一个聪明而忠心的好丫头。」裴母说,一言以蔽之。 兰郁华等了一会儿,见婆婆没有第二句评语,不由得有些呆滞。「娘,您对彩袖的看法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吗?」 裴母点点头。 兰郁华嘴巴张了张,突然有种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说什么的感觉。 「怎么了?」裴母问道,「难道你想与我商量的事和彩袖丫头有关?」 兰郁华点了点头。 裴母顿时皱起了眉头,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媳fù,脸上表情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问道:「你该不会是想与我商量,想让翊儿纳彩袖那丫头为妾吧?」 「什么?」兰郁华一呆,一张脸慢慢地白了。她从没有过那样的意思,但是婆婆会这样说,是不是婆婆早有这个打算了?不自觉的,她握紧了拳头,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却不小心压挤到腻在她怀里的儿子。 「娘,痛痛。」 儿子扁嘴的痛呼声立刻将她惊醒,她赶紧松开紧握的手,只是心上那种被揪紧的感觉却一点也没放松,只有更加紧缩,紧得她都快要窒息了。 然后,她听见自己开口说:「娘想要彩袖做夫君的妾室吗?好,那媳fù去问问彩袖,如果彩袖同意的话」 「等一下!」裴母打断她,「我的意思是问你,你想与我商量的事是为翊儿纳彩袖为妾的事吗?而不是我想要帮儿子纳妾。」 「媳fù原没这种想法,但是如果婆婆想的话」 「停!」裴母再度打断媳fù,对着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表现出若无其事的兰郁华说道:「我从没有想让儿子纳妾的想法,除非是儿子成亲多年,媳fù却始终生不出孩子,在无可奈何之下才会做此打算。但很明显,这个打算永远都不会用到了。」 兰郁华呆呆的看着裴母,脑袋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她问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婆婆刚刚说了什么,但空白的脑袋却无法回答她,直到婆婆突然伸手帮她拭去滑落脸颊上的泪水,听见婆婆带着心疼的语气对她说的话,她才确定自己刚刚没听错。 裴母说:「你这个傻孩子,不喜欢、不想要就要说出来啊,为什么要强颜欢笑的强迫自己去接受另外一个女人来分享属于你的家庭和夫婿?真是个傻孩子。」 「娘哭哭。娘,不哭,不哭。」儿子的小手落在她脸上,学着他nǎinǎi帮她擦着泪水。 「好,娘不哭,娘不哭。」她吸着鼻子,抹去泪水,对儿子微笑道,然后又吻了吻儿子的小脸后,这才抬头看向全天底下最好的婆婆。 她何其幸运,竟能遇见这样一个和蔼可亲、善解人意又好相处、好服侍的婆婆?即便这是老天为了补偿她上辈子所受的罪与苦,这也太过了,会让她受之有愧的。 「都说不哭了,怎么还泪流不止,孩子在看你呢,别哭了。」裴母再度伸手为她拭泪道。 「娘,媳fù定会好好的孝敬您一辈子的。」她开口沙哑的对婆婆说。 「好。」裴母满脸欣慰,笑逐颜开的对她点头微笑道。一顿后,又带着些许好奇,言归正传的对她说:「误会解释清楚了,咱们现在可以继续来说彩袖那丫头的事了。所以,你要与我商量的到底是什么事?」 兰郁华这回不敢再支吾犹豫、拐弯抹角了,免得又像刚刚那样横生枝节。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才开口说:「娘,彩袖这两年对媳fù以及咱们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想必您也都知道吧?」 自从两年前她决定一肩扛起守护这个家的责任后,彩袖便成了她的左右臂膀,为了帮她而城里城外两地奔波,甚至以一个小姑娘的身分行经商之事,和一群男子或莽汉们接触与周旋,只为帮她撑起她所盘下的那间铺子,帮铺子赚钱。 彩袖为她所做的一切真让她有种无以为报的感觉,即便她已将铺子十分之一的收益分给了她原本要给三分之一的,那丫头却死不肯接受,一直降到十分之一才勉强接受也不许她再以奴婢自称,并待她情同姊妹,但她仍觉得欠她许多。 因此她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一个彩袖绝对会接受,并且也能让她稍感满意的回报方式。 「嗯,娘知道。」'裴母看着媳fù点头道。 娘知道就好。兰郁华心想着,然后继续说:「其实有件事媳fù一直都没有告诉您,早在媳fù成亲之前,媳fù就已经将彩袖的卖身契还给她,所以彩袖并不是真正的奴婢。她之所以会成为媳fù的陪嫁,继续待在媳fù身边,是因为她在这世上早已没了亲人,无处可去,所以才选择留在媳fù身边与媳fù为伴。 「彩袖的父亲生前是位教书先生,说起来她也算是出身于书香之家,与媳fù的出身颇为相似,差别只在于彩袖的父亲生前未得功名,而媳fù的父亲却考取了功名,成了现今官拜四品的殿阁学士。 「所以,娘,媳fù有意想与彩袖做对结拜姊妹。这事本该请娘家父母亲出面认义女的,但因娘家父亲有官位在身,收养义女的繁文缛节太过复杂,牵扯太多,因此媳fù才会想问问娘的意思,如果娘不介意并且愿意的话,是否可以请您将彩袖收为义女?」 终于一口气将让她有些难以启齿的要求说出来,兰郁华有些紧张也有些忐忑不安,不知道婆婆会不会认为她的要求太过分了,并为此而感觉到不悦。 「可以,其实娘也很喜欢彩袖那丫头。」裴母毫不犹豫的点头道,说得轻松自然,没有一丝勉强。 兰郁华顿时松了一口气,对婆婆真的是既感激又感谢。有此婆母,夫复何求? 「娘,谢谢您。」她说。 「这件事你事先与彩袖提过了吗?」裴母问。 兰郁华摇头。「媳fù想确定之后才与她说。」 「那么这件事就由我来说,你别与她说。」裴母道。 兰郁华轻愣了一下,露出不解的表情。 裴母解释道:「由我来说她比较容易相信娘是真心想收她做义女,若是由你来说,那丫头恐怕会怀疑娘是受你所托所求,才勉为其难答应收她做义女。」说着她轻摇了下头,接续道:「那丫头的确是聪明又忠心,但心思太重,有时候总是会因想太多而不小心困住自己,苦了自己。」 「娘也发现了吗?媳fù常与她说别想太多,但彩袖好像也不能自已。」对此兰郁华也觉得无能为力。 「这xìng子若不是天生的,便是曾经经历过什么事,让她变得如此。娘会想办法开导开导她的,不然以她这xìng子生活一辈子,太累了。」 「麻烦娘了。」 「说什么麻烦,等收了义女,她就是娘的女儿啦,做母亲的当然得为子女着想,为子女cāo心,这就是天下父母心啊。」裴母叹息道,已经开始为这个半路认来的女儿cāo心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5 章 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微笑,为自己也为彩袖开心。她们俩真是三世修来的福气,才能遇见这样一个婆母与义母。 她望向远方枫红的山头,在心里轻声问道: 夫君,那么你又是修了几世的福气,才能修来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好母亲呢? 夫君,快回来吧,即便是为了这天底下绝无仅有的好母亲。 第九章 风一吹,落叶飘飘,秃了山头。 冷风呼啸了一夜,晨起,竟见山峰上已覆上一层皑皑白雪,深秋后的第一场雪终于降临,同时也预告着冬天就要来了,而一年也将进入了尾声。 一场初雪让空气变得冰冷,也让山上人家一个个都穿上了棉袄,户户炊烟袅袅的烧起了暖炕,没事就全窝在屋子里鲜少出门,裴家人自然也一样。 裴家屋子里,裴母抱着乖孙坐在暖炕上,逗着正在牙牙学语的乖孙,祖孙两人jiāo头接耳瞒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不时传来祖孙俩呵呵的笑声,很是愉悦。 一旁,兰郁华和彩袖两个人正在忙着结算这一个月以及第三季的帐,两人时而沉静专注,时而开口针对账册上的细目在那边低声讨论着。 裴母偶尔抬头看向她这两个都还不足二十岁的媳fù和义女,看着她们专注的神情,听着她们专业的对话,心里头只有一个感觉,那便是巾帼不让须眉。 对于这两个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掉下来的媳fù和义女,她真的是很满意,也很感谢老天对她的厚爱,让她们俩来到她身边,要不然面对儿子行踪不明,生死成谜这两年,若只有她一人,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挺不挺得过来。 「夫人、少nǎinǎi、大姑娘,午膳已经准备好了,不知主子们要在哪用膳?」丫鬟青儿前来请示。 兰郁华转头看向婆婆,以婆婆马首是瞻。 「就在这里用吧。」裴母决定道。 现在的裴家与两年前已大不相同,两年前,屋里除了兰郁华带来的两个陪嫁丫鬟之外,没有其它下人,而今不只有三个丫鬟、一个厨娘,护院王大和林立也正式成了裴家的护卫,不再是兰家的人,加上两人去年又先后成了亲,媳fù也一同住了过来,帮着彩袖做事,所以如今裴家的下人已足足有八个之多。 其实这变化也不是有意为之的,而是自然而然。 当年裴翊失踪恶耗传来,裴母病倒,兰郁华又动了胎气得卧床休养,心疼女儿的兰夫人恨不得能长住于此亲自照顾女儿到生产,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最后只能多派了两个丫鬟和一个厨娘过来,然后就这么一路习惯了下来。 后来彩袖受她所托,忙起了生意的事,屋里服侍的丫鬟便从四人变成三个人,其中彩衣因年岁已到,在今年初嫁给了自小订亲的表哥离开裴家后,兰母立刻又透过彩袖送来一个孤女丫鬟补了彩衣的空缺,因此家中丫鬟人数依旧是三个人。 由于家里下人的人数变多了,裴家仅有三房一厅的房子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因而在庭院西侧又建了一排厢房供下人们居住。正房主屋则没有太大的改变,平日就供裴家四个主子居住,其中彩袖因为要负责管理城里的铺子,大多时间都住在城里,七、八天才会回家一趟,住上个一两天又会离开。 经过两年间的改变,这便是裴家如今的样貌。 三个大人,一个小娃娃用完餐后,丫鬟将餐桌撤了下去。 裴母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往外看,只觉一阵冷风袭来,但数日不见的太阳竟然露了脸,让她想到外头走走、晒晒太阳的一颗心蠢蠢yù动。 「太阳出来了,陪娘到外头走走,顺便消消食如何?」她转头邀媳fù和义女同行。 姑嫂俩对看一眼,同时微笑的点头应道:「好。」 三大一小各自加了件棉袄后,兰郁华暂时放下账册,抱起儿子,和婆婆、彩袖一同走到屋外去散步消食,只是三个人才走进庭院,就见大门外路的尽头有人匆匆走来。 来人远远看见她们娘仨,迫不及待的便出声唤道:「裴大娘、裴家弟妹、彩袖姑娘,你们三个人都在,太好了!」 来人是同住在云隐山半山腰上,距离裴家约有一盏茶路程的顾家老大柱子,他比裴翊年长了几岁,裴翊与他相jiāo时都唤他顾大哥。 「柱子,你怎么来了?进来坐。」裴母迎上前去,招呼他进门。 「不坐了,大娘,我是来通知你一件事的,还要到别家去通知呢。」顾大柱站在门外摇头道。 「什么事?」裴母疑惑的问。 「叶大叔家昨晚遭了贼,大叔和大婶都被贼人打伤了。」顾大柱说。 「什么?」裴母惊声叫道,「伤得重不重?」 原本站在庭院中的兰郁华和彩袖闻言也走了过来,两人脸上都露出了关心与凝重的神情。 「还好伤的不重,叶大叔额额上开了个口,流了点血。大婶则是后脑上肿了一个包。」虽说如此,顾大柱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沉重。 「怎么了?还有谁受伤吗?」裴母问。 顾大柱摇头,道:「叶大叔、大婶省吃俭用了十几年,想盖房子的钱全被贼人抢走了。」 裴母明显松了一口气,轻摇了下头,开口道:「钱财乃身外之物,人平安比较重要。」 顾大柱闻言,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下,神情变得好一些。他点了点头,说:「这件事已经报了官,但也不知官府何时才能将那些贼人擒获关进大牢内。总之,大娘,你们最近要小心留意些,我还要去通知李家和王家,先走一步了。」 「好,路上小心。」 顾大柱又分别和兰郁华、彩袖,以及站在一旁的王大、林立点了下头之后才转身离开,身影迅速消失在山林小径上。 「刚忘了问顾大哥贼人有多少人了。」彩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的开口说。 「应该就一两个,不会太多人才对。」裴母眉头轻蹙的开口说。「咱们山上人家就几户而已,而且全都是家无恒产的平民老百姓,又是分散着居住,不会有成群结伙的强盗土匪大张旗鼓的特别跑到这里来打劫咱们这几户山上人家的。」 「这样我就放心了。」彩袖松了口气道。 「咱们家这么多人,还有王大和林立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兰郁华揶揄她。 「话不能这么说,少nǎinǎi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彩袖答道。 「你又叫我少nǎinǎi了。」兰郁华无奈的看着她说。 彩袖一呆,这才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尴尬的改口唤道:「嫂嫂。」 裴母笑看她们俩一眼,转身面向王大和林立道:「接下来一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俩了,晚上麻烦巡视一下,警醒一些。」 「夫人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俩的职责,不敢说辛苦和麻烦。」王大恭敬道。 林立虽没开口说话,但脸上的神情与王大如出一辙,想法自然也一样。 裴母对他们俩微笑的点点头后,又回过身来问彩袖,「闺女,你晚上要去城里过夜吗?」 「是的,娘。」彩袖点头道,有些歉疚的对义母解释。「明儿一早女儿和布庄的林掌柜有约,晚上若住家里明早再赶过去的话,可能赶不及赴约。」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承欢膝下,多待在家中孝敬将她视如己出的义母,无奈城里铺子的生意需要有人管理,在义兄未平安归来之前只得由她出面,没得选择。 「那你们俩快去把工作完成,别再散步了。」裴母伸手将乖孙从媳fù手上抱过来,一脸严肃的jiāo代道:「如今山上不平静,闺女,你早些出门,早点进城娘也比较放心。另外在这件事未解决之前,你暂时就待在城里别回来,有事让铺子里的小二哥走一趟就行,知道吗?」 「是,娘。」 「好了,快去工作,快去工作,别在这儿耽误了时间。乖孙就在这里陪nǎinǎi散散步,晒晒太阳呵。」裴母说完低头吻了吻怀里的乖孙,逗得小娃娃咯咯笑个不停。 兰郁华和彩袖对看了一眼,只有认命的转身进屋继续算帐了。 接下来几天都很平静,云隐山半山腰上的居民守望相助,每天都互通着有无,却始终没发现贼人的踪迹,于是渐渐的便有人猜想那贼人怕是早已经离开云隐山了。 这猜测获得大多数人认同,因为连日的平静加上官兵们也上山来搜捕了好几次都无功而返,因此大伙都认为那贼人怕是早就被官兵们给吓跑了。 为此,居民们全都松了一口气,数日草木皆兵的紧张气氛也散去了,笑容再度回到大家的脸上。 裴家婆媳俩得知这个结论后也都松了一口气,第一时间就派林立进城去告知彩袖这个好消息。 林立在午时过后出门下山进城去,一般而言,就算他到了城里临时有事多待上一个时辰,定也能在太阳下山前回到家。可是这回天都黑了许久,眼看都快戌时正了,却始终等不到林立回家来,大伙都很担心。 「王大,你带着火把沿路去看看,也许林立在半途遇到了什么事。」裴母沉吟了一下,随即下令道。 「夫人,小的若是离开,家里就没人护卫了。」王大犹豫道。 「只是离开一下不会有事的,况且那贼人都已经离开云隐山了,没什么好担心的。」裴母摇头道,「我比较担心林立的安全,以他的xìng子应该不会误了回程的时辰才对,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令他身不由己的事。」 「可是家里……」王大依旧犹豫。 「只要搜寻山路这一段就行了。」兰郁华开口道,「林立若是没在山路上出事就表示人没事,晚归恐怕真是在城里被什么事给耽搁了,这样咱们也不必担心。至于家里没护卫这事你更不需要担心,因为咱们家里人多势众的,应该没有哪个贼人会笨到找咱们家下手的,毕竟双拳难敌四手。」 王大想了想觉得有理,便不再犹豫,拿起火把就出发往下山的路去寻人。 王大离开后,兰郁华不想大伙聚在一起忧心忡忡的尽往坏处想,吓人又吓己,便派了工作给大家,将众人赶去各司其职,有事做才不会胡思乱想。 只是大伙因为她的命令而有事做,那么她呢?她又该做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才不会胡思乱想? 「娘,您说会不会那贼人根本没离开,被林立遇上了,所以才」胡思乱想中的她忍不住开口道,话未说完便让婆婆打断。 「别胡思乱想。」裴母说。 「媳fù也不想胡思乱想,但脑袋就是停不下来一直在乱想。」兰郁华苦笑道。 「林立的xìng子咱们都了解,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即便真是在城里临时有事耽搁了回来的时间,他也会想办法让人带个消息给咱们的,可是现在……」 「也许他在回来途中不小心崴了脚才会耽误了回来的时间。」裴母说,她只能让自己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不敢做其它想法。 「以林立的身手,娘真觉得有这个可能吗?」兰郁华没办法像婆婆这么乐观,反而尽往坏处去想,因为只有先做了最坏的打算,才能有以防万一的策略。 「娘,不管如何,咱们得做最坏的打算以防万一才行。」她说。「您带小宝到青儿她们房里躲会儿可好?只需要待到王大或林立回来就好。这段时间房里别点灯,把门锁上,最好再用桌椅子将门抵着,除了媳fù去叫您开门之外,您都别出声也别开门。」若真有贼人趁机前来抢劫财物,贼人也会先从正房搜起,躲在下人房会安全些。 「媳fù,真有这个必要吗?」裴母有些不解也有些犹豫。 「娘,以防万一。而且不知道怎么的,媳fù从刚才起便一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兰郁华眉头紧蹙的说道。 见媳fù一脸认真凝重的表情,裴母终于点头同意,抱起已经入睡的乖孙躲去了西侧院的下人房里。 确定婆婆带着儿子藏好之后,兰郁华回到正房把三间厢房里的灯火一一都点亮,企图营造屋里人多,而且都尚未休息的假象以吓阻贼人。 她一个人坐在厅堂面色凝重的心想着,希望一切都是她多虑了,是她在胡思乱想,自个儿吓自个儿。 可是当前院突然传来异响,接着又听见林立媳fù发出惊吓害怕的尖叫问着「你们是谁,你们想做什么」之后,她的一颗心便迅速下沉,感觉冰冷而恐惧。 没有多想,她立刻将发髻上的银簪给拔了下来,紧握在手中,然后下一瞬间,正房的大门便在她眼前被人一脚踢开,两名满脸横ròu、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莽汉拿着亮晃晃的大刀出现在她面前。而令她绝望的是,从前院不断传来下人们惊惧的声响来看,这两个贼人还有其它同伙。 「啧啧,好个娇俏的小娘子啊!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个美人。」青衫贼人发出啧啧的声响,赞叹道。 「真是美啊!老大,你要不要把这娘儿们带回去当压寨夫人啊?如果不要的话就赏给小弟吧,小弟屋里正好缺个女人。」黄衫贼人两眼放光,一脸好色的紧盯着她,瞬也不瞬的。 「滚!你屋里的女人还会少吗?倒是老三屋里缺个女人,这个正好合适。」青衫贼人说着逼近她,道:「小娘子,乖乖地跟大爷走吧。」 「别过来!」兰郁华迅速将尖锐的发簪握在身前,在对方将手伸向她的瞬间狠狠地划向他。 「没想到还是个有爪子的娘儿们啊,不错,这样更适合老三,哈哈哈。」 青衫贼人哈哈大笑,一点也不把兰郁华的威胁放在眼里,接着他突然大手一挥,反手一扣,兰郁华手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6 章 的簪子立刻被挥落地,手腕整个被对方扣住,青衫贼人一使力,她整个人便被扯上前去,落在对方的手里。 不过对方如果真以为她会这样就放弃挣扎,乖乖就范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倏然低下头,张开嘴,使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咬上对方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 「啊!」青衫贼人顿时痛得大叫出声,瞬间就松手将她狠狠地甩开。 重新恢复自由的兰郁华立即用最快速度与贼人拉开距离,同时寻找新的武器。 她抓到一张凳子,将它横在胸前与贼人对峙,却在看见对方手上白晃晃的大刀以及二比一的绝对优势时,一股绝望的苦涩感瞬间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真是愚蠢,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如果没让王大离开,如果…… 算了,没有如果。 也许真到了她命该绝的时候了,老天让她重生或许只是为了让她弥补前世的遗憾与悔恨,而今说起来她的心愿已了,的确是可以死而无憾了。 只可惜重生的这一世实在是太短暂了,竟然只有短短的三年时间,短暂却幸福,幸福的让她舍不得离开。她的儿子,她的婆婆,她的爹娘,还有彩袖,以及那个曾经答应过她半年后一定会平安归来,却至今仍生死未卜、音讯全无的夫君,这些人,这一切真的都让她舍不得现在就离开啊。 然而她却无法因为舍不得而让自己和她最爱的家人们受辱,在这些贼人身下苟延残喘的活着,她办不到!所以,她看向贼人手中亮晃晃的大刀,面无血色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绝,她心想,如果逃不了今晚这一劫,就用它来结束自己这一生吧。 「哈哈哈,老大,看样子她不仅有爪子还有利牙啊,哈哈……」黄衫贼人见老大受挫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落井下石。 「别笑了,还不去把她给我捉过来!」青衫贼人看着自己被咬到流血的手臂,有些发怒的说。真是yīn沟里翻船了,竟然被一个女人弄到受伤流血,这下真会被兄弟们给笑死了。 见老大发怒,黄衫贼人不敢再笑,收起笑声听令的逼近兰郁华,而她则因早有视死如归的打算,显得冷静异常,目光多停留在贼人手中的大刀上,想找个适合的机会与角度撞上去自我了断,让对方的希望落空。 兰郁华太过专注于准备寻死,完全没注意到庭院外传来的声音有了异变,好似变成了打斗的声音,不过那两个贼人却注意到了,两个人迅速的抬头对看一眼。 「怎么回事?」青衫贼人蹙眉开口道。 「我去看看。」黄衫贼人沉声道,转身往外走,结果他的前脚才踏出门坎,下一刻胸前却突然受到重击,整个人被踢飞进屋,狠狠地撞在厅里的一张椅子上,不仅将椅子撞翻还撞烂,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砰。」 突如其来的遽变让窝在厅内墙角的兰郁华呆滞傻眼,却让立在厅里的青衫贼人反应迅速的窜起,瞬间便闪身来到呆滞的兰郁华身边,将她当作人质扣在身前,明晃晃的大刀则架在她脖子上以警告来人。 来人是个陌生人,兰郁华原本是这样以为,因为这人皮肤黝黑,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气息,她所认识的人中并没有这样的,直到他开口说话。 「放开她,我让你们走。」来人说。 「凭什么让我相信你?」青衫贼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来人,浑身紧绷的问道。 他可以从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身上感觉到一股从战场杀出来的血气与杀气。这个人比刚噬过人的猛虎更让他心惊胆颤,而且由他刚才一脚就将老四踢飞的情况来看,对方绝对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们几兄弟就算连手恐怕也赢不了这人。 「因为她的命抵得过你们全部人的命,她伤,你们死;她平安无事,你们活。」来人说。 青衫贼人一听,握刀架在兰郁华脖子上的手瞬间紧了紧,他在挣扎,在犹豫,在取舍,心想着如果他手上的人质真对眼前这个人那么重要的话,他是不是可以赌一赌,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要她伤一根寒毛,你们全都得死。」来人森冷道,令青衫贼人不由得一颤。 「你,」青衫贼人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感觉喉咙干涩。「这娘儿们和你是什么关系?」他涩涩的问道,想确定这女人是否真有什么尊贵的身分,是否真能保住他们几兄弟的xìng命。 「她是我妻子。」 此话一出,不仅青衫贼人呆住,兰郁华也呆住了。 青衫贼人呆住是因为他本以为在他手上的娘儿们有什么尊贵的身分可以让他赌一赌,结果她竟然只是眼前这可怕男人的妻子,一个普通的女人?!妻子有什么重要的,不过就是一个女人,死了可以再娶,天下女人何其多。瞬间,他的希望全数破灭。 至于兰郁华呆住的原因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两个人呆住的反应都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是却已足够一个蓄势待发的武功高手反转局势。 裴翊就像一枝拉满弓弦的箭,看准那一瞬间疾shè而出,一击命中,将妻子从刀下救出揽进怀中,同时一掌轰击在那贼人的胸口,将对方打得狠撞上身后那堵墙,一口血喷出。 青衫贼人伸手捂着胸口,艰难的撑站着,没让自己滑落到地上去。他通红的双眼中溢满了惊惧与愤怒,指控般的对着裴翊叫道:「你说要让我们走。」 「我说:放开她,我让你们走。但是你并没有放开她。」裴翊冷冷地看着他,缓缓地说道。 青衫贼人迅速瞟了一眼同伙的黄衫贼人,只见他依然伏在那被他撞烂的椅子上,一动也不动的,而在外头那两名兄弟也一直未出现,八成也栽了。他的心沉到了谷底,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出来混果真是需要还的吗? 明知这回八成是逃不过了,但他依旧不想放弃,垂死挣扎的涩声道:「她并没有受伤。」 「受到惊吓也是伤,心伤。」裴翊冷声道。 「你根本没打算要放过我们。」青衫贼人苦笑道。 「如果你没动歪脑筋,在我转口要你放开她时立刻松手,我会让你走。机会只有一次,你没把握住。」 青衫人苦不堪言,这样的机会谁能把握得住?只有贪生怕死的愚蠢之徒才会连垂死挣扎都放弃,也才能莫名其妙的把握住这样一个机会。 突然间,两道人影一前一后的从门外窜进屋里。 「少爷。」 听见这称呼,青衫贼人再也无力撑住自己,缓缓地瘫跌到地上去。 进门的是王大和林立两个人,王大的模样还好,林立却是明显的受了伤,除了脸上挂彩之外,走起路来脚还一跛一跛的。 「外头的都处理好了?」裴翊问。 「都处理好了。」王大点头答道。 「有人受伤吗?」 「没有,都只是受到惊吓。」 裴翊点了点头,道:「这两人也jiāo给你们处理。」 「是。」王大应道,立即和林立两个人将一个已失去意识,一名则是失去抵抗的贼人捆绑起来,连同外头的那两个一起扔进柴房里,等明日天亮后再送去衙门。 处理完该处理的一切之后,裴翊终于有时间低头看向胸前自从被他揽进怀里之后便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他怀中,没有丝毫反应的妻子。 他的妻子并未看他,而是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与他记忆中一样秀丽无瑕的脸上表情在烛光摇曳的照映下显得鼷不明。 他看着这个在过去两年半来让他想念了无数次的妻子,嘴巴张了张,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默了下,慢慢地松开她,缩回手,开口问道:「娘呢?」 听见他的问话,兰郁华这才从他突然有如英雄般现身救了她,让她陷人一种分不清喜怒哀乐的复杂情绪中回过神来。 「在青儿她们的房里。」她开口答道。 「青儿?」 「家里的丫鬟。跟我来。」她迅速说道,脚步急匆匆的带头往西侧院的下人房走去,一边用着忧心着急的语气说:「刚刚那一连串声响娘一定听见了,她此刻肯定是担心坏了。」想到婆婆那不能太过cāo心与受惊吓的心疾,她的脚步不由得又加快了起来,由走改成了小跑。 她明显担忧着急到心急如焚的反应令裴翊有些讶异与怀疑,因为那不像是在演戏,但如果不是演戏的话,她的反应又太过了,即使是亲生子女忧心父母亲的安危,最多也不过如此吧?还是真如他当年所希冀的,她真将母亲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娘孝敬与对待? 裴翊突生一股浓浓的期盼。 「娘,我是郁华,您听得见媳fù的声音吗?没事了,您可以开门了,娘。」来到青儿她们的房门前,兰郁华立即伸手轻拍紧闭的房门,对着躲藏在房内的婆婆出声喊道。 「媳fù,真的是你吗?」 门内传来裴母的声音,令两年多没听见母亲声音的裴翊不由自主的眼眶泛红,鼻头酸涩。 「娘,真的是媳fù,事前媳fù跟您说过,只有媳fù前来叫您开门您才能开门,您记得吗?」 此话一出,房里立刻传来一阵移动桌椅的声音,接着紧闭的房门倏然被打开,裴母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一把便将站在房门外的兰郁华紧紧地抱在怀中,接着又迅速放开她,忧急如焚的将她从头检查到脚,再从脚检查到头。 「媳fù你有没有受伤?跟娘说,别骗娘。」 「娘,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裴母摸摸媳fù的手,又摸媳fù的脸,确定没看到什么伤口,也没摸到什么血之类的,这才让眼眶中的泪水滑落下来,将媳fù再度紧紧地拥进怀中,哭泣道:「太好了,你没事。幸好你没事,谢谢老天,谢谢你。谢谢你,媳fù。」 兰郁华伸手紧紧地抱着婆婆,同样泪流满面,这是劫后余生喜极而泣的泪水。 「娘。」 突兀的声响打断婆媳间的真情流露。 裴母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还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以为经历今晚的惊吓与危难,她因此而分外想念儿子,希望儿子能够在家里保护他们这群老弱fù孺,才会有此幻觉出现,可是 兰郁华松开婆婆,伸手拭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后,将婆婆转向夫君所站立的方向,对着婆婆哑声说道:「娘,您看看那是谁。」一顿,她不由自主的又说了一句:「夫君他回来了。」 裴母瞬间呆若木鸡,看着眼前熟悉却被泪水模糊了的身影,倏然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她的儿子回来了,终于平安的回来了,呜呜…… 第十章 裴翊的回归为裴家带来一片欢天喜地的气氛,大伙都高兴不已,但最高兴的不是别人,而是裴翊他自己。 裴翊目不转睛的看着被母亲抱在怀中熟睡的小娃娃,整个心情澎湃,激动得有些不能自已。他想伸手去抚摸娃娃的脸,又怕自己的举动会吵醒他,于是只能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不能摸,总能看吧?他热切的看着娃娃的每一寸,从眼睛、鼻子、嘴巴到脸颊、头发、耳朵、下巴,还有他肥嘟嘟的五短小手,以及被衣物包裹住的小身体,激动到双手都颤抖了起来。这是他的儿子,他竟然有了一个儿子,他的儿子! 他觉得不可思议,觉得难以置信,但是他就在他眼前,睡在满脸笑容的母亲怀抱里。 儿子,他的儿子,他真的从没有想过这种事,作梦都没有想过。 当年被人设计陷害落入兵营之中,失去自由与自主权利,又始终无法传递他还活着的消息回家,但他一直深深地相信,不管几年,母亲一定都会在家等他回去,至于那个才成亲不到五天就被他丢在家里的媳fù,他只能希望她也在等他,而没有因为他突然失踪、音讯全无了两年多而返回娘家或改嫁他人,因为他是真的对她动了心动了情,在过去血战沙场、出生入死那两年多里,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念着她。 母亲与媳fù是支撑他没有缺手缺脚的从战场上活下来的最大动力,他经常想象着他平安归来时的画面,母亲肯定会泪流满面,也会笑容满面。而他的媳fù倘若真的还在家中等他的话,或许会有些幽怨,但在他记忆深处的那些温柔体贴肯定不会变,然后,他应该会再次见到所谓的梨花带雨。 这些,他都想过,但是他真的从没想过除了母亲和媳fù之外的其它人,尤其是这么一个小小白白又胖嘟嘟圆滚滚,睡觉还会打小呼噜的小人儿。 看着这个似乎怎么看也看不腻的小人儿,他感觉眼眶发热,喉咙哽咽,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来,你抱抱他。」 母亲突然将小人儿递到他怀里,让他瞬间手足无措。「娘,我不会……他、他在睡觉,我、我会把他吵醒的。」 「吵醒正好可以让小宝见见他爹,让他叫你一声爹。」裴母对儿子说,不理会他因担心害怕的拒绝而将孙子直接放进儿子的怀抱中,并帮他调整手的姿势,教他如何抱好孩子。 裴翊真的是抱得心惊胆颤的,这比他在战场上被敌军围困,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更让他惊颤与害怕,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伤到怀里的小人儿。 但是即便他真的怕得不得了,怕得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力,因而让自己好似有点要窒息的感觉,但是在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儿子正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安睡时,那种溢满心田的感动与满足顿时让一切化做四个字夫复何求! 「小宝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乖孩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7 章 ,从出生后就好吃好睡的,从没让我这个做nǎinǎi的和他娘cāo太多心。」裴母对儿子说。 「小宝?是他的名字吗?」裴翊轻声问道,目光离不开怀中的儿子。 「他的小名,他的名字还等着你这个爹亲自为他取呢。」裴母说。 「裴熙。」裴翊只想了一下,便说道。「熙有光明兴盛的意思,也有和乐欢喜之意。我希望他的将来人如其名。」 「光明兴盛,和乐欢喜吗?好,就叫裴熙。」裴母笑容满面,满意的点头道。 突然之间,裴翊也不知道为何会忽然想到孩子的娘,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听他和母亲说话的妻子,轻声询问她的意见,道:「郁华,你觉得熙这个名字好吗?」 兰郁华微笑的对他点了点头,柔声答道:「好,是个好名字。」 「真的吗?如果你有别的想法可以说出来没关系。」裴翊客气道。 「没有,裴熙这个名字很好,真的。」兰郁华摇头,再度柔声微笑道。 裴母看着儿子和媳fù之间明显带着客套与距离的互动,突然惊觉她应该要先让他们夫妻俩好好的相处、熟识才对,毕竟他们虽然是夫妻,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但实际相处的时间也不过才三、四天而已,跟新婚夫妻没两样,她这个做娘的可不能这么没眼色,杵在儿子和媳fù之间坏了他们培养感情与恩爱的机会。 「唉,瞧娘高兴的都忘了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刚回家也一定很累吧?还有媳fù也是,经历今晚的事肯定也是又累又倦,想早点休息。所以,有什么话咱们明天等休息过后再说吧,你们俩早点回房休息。」裴母说着便起身朝儿子伸手道:「来,把小宝给我,以后小宝就跟我睡。」 「娘?」兰郁华忍不住惊愕的脱口唤道。 「你们房里的床也不是很大,夫妻俩睡刚刚好,多个孩子就太挤了。我一个人睡,床也够大,小宝过来与我做伴正好。」裴母微笑道。 「可是……」兰郁华本来还想说什么,不料裴翊却在这时突然开口。 「好,就这么办吧,小宝就麻烦娘照顾了。」他说。 兰郁华嘴巴微张,顿时间无话可说。 「不麻烦,照顾我的乖孙又怎会是件麻烦的事呢?」裴母笑呵呵的说。「好了,我要抱我的乖孙回房休息了,你们俩也赶紧回房休息。」 说完裴母便抱着孙子转身回房休息,厅堂里顿时只剩裴翊夫妻俩有些尴尬的杵在那里。 「咳,那咱们也回房休息吧。」裴翊轻咳一声开口道。 兰郁华除了点头,也不能说什么,夫妻俩一前一后的转身回房。 夫妻俩的房间依然是裴翊在家时所住的那间房间,只是房门一开,裴翊却有一种走错房间的感觉,因为里头的景物全变了样,变得温暖舒适、整齐洁净,和以前的单调冷清完全是判若两房。 裴翊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感觉真的很新奇,明明是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同一张桌椅,同一扇窗子,怎么他住在这里时就是那么的单调无趣,除了睡觉之外就没有其它作用,也不会想在房里多待上一刻,而现今他却有种想在这里赖到天荒地老的感觉?真的是太神奇了。这便是有了妻子,与妻子同住的感觉吗?裴翊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妻子。 「房里我做了些布置和变化,如果你不喜欢可以改回来。」兰郁华没错过他打量屋里布置的目光,在他看向她时,立即开口说道。以夫为天这个大道她可没忘记,即便过去两年多来她早已习惯自个儿做主。 「不必,我很喜欢这样的改变。」裴翊毫不犹豫的说。 兰郁华顿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你很紧张?」 他突然问道,令她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转移话题。 「夫君应该累了,让妾身服侍你梳洗完早点休息。」她说完直接转身道:「我去叫丫头准备下。」 「不用。」 兰郁华刚举起准备往外走的脚因他这句话而硬生生的收了回来,她望向他,发出不解之声,「夫君?」 「因为有事,我先进城一趟,在城里梳洗过了。」他为她解惑。 要不是事先梳洗过,风尘仆仆赶回来的他哪能像现在这般干净清爽,根本就是满身尘沙加满脸胡须,邋遢肮脏到娘见了肯定都不想认他这个儿子。娘爱干净的xìng子,他可是自小体会到大。 「喔。」兰郁华闻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能喔一声表示她知道了。其实她早发现他浑身清爽,一点都没有远行归来那种风尘仆仆的感觉,她只不过是想尽妻子的责任,加上找个暂时逃避的借口脱离他的视线罢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是她儿子的爹爹,也是她心心念念的思念了两年多的男人,可是未熟识就分离两年多的隔阂却不会因为这些原因就消失不见,所以此刻的她真觉得紧张又尴尬,尤其是在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 「你都没有话要与我说吗?」她的沉默让他主动出击。 兰郁华愣了一下,直接反应的开口道:「欢迎夫君回家来。」 裴翊顿时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后,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然后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过来这里坐。」 兰郁华不由自主的僵了一下,但还是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浑身僵硬。她也不想这样,但身不由己。 「谢谢你。」他忽然开口道,令她茫然不解的转头看他,僵硬的身子在不知不觉间放松了一些 「谢什么?」她问他。 「一切。」他说。「替我孝敬照顾母亲,替我生了一个儿子,还有等我回来。」 「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事,我是你的妻子。」她说。 他摇了摇头,认真的凝望着她,肯定道:「该做,却不见得可以像你做得这般好。我看得出来娘是发自内心喜欢你,你平日待娘肯定是至诚至孝,所以你们婆媳俩的感情才会情同母女。」 「娘待我有如亲生女儿,我自是要投桃报李。」她理所当然的回答。 「所以谢谢你,还有辛苦你了。」他温柔的凝望着她,柔声的说道。「这两年多的日子我音讯全无,生死不明,你要照顾婆母,照顾儿子,还要撑起这个家,一定很辛苦、很累,对吗?」 他所说的话和眼里明显的心疼与歉疚,让兰郁华完全措手不及,眼泪啪答一声就从眼眶中迅速溢出,然后掉落了下来。 其实过去两年多来她并没有他所以为的那么辛苦,因为她有个绝无仅有的好婆婆,还有个乖巧的儿子,以及情同姊妹的彩袖帮助,所以即便偶尔会觉得疲惫,但却从未觉得辛苦,反而常觉得自己很幸运,是受老天所眷顾的人。 可是不知怎么的,听见他这么说,她突然就觉得过去两年多来她真的既辛苦又疲累,还觉得满心的委屈,然后眼泪就掉了出来,接下来便哭得不能自已。 看见她的眼泪,裴翊感觉就好像回到两年多前,他要离家远行的那天早上,她原本也是摆出平静无事的模样,一切都好好的,却在他稍微表露一丝体贴的时候,她的眼泪就这样无声的滑落下来。 这个女人啊,明明是那么的得体与坚强,为什么却总是让他感觉到心疼呢? 裴翊轻叹一声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拍抚她瘦弱的背,开口吐露的还是那一句,「别哭。」他安慰女人的功力在经过两年多之后,依旧没有丝毫的精进。 兰郁华完全无法自已,她的身体就好像积了过多的泪水,在积压了两年多后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不让它们流完流光根本就停不下来,所以她只能继续的哭。 安抚无果,裴翊只能认命的让她窝在他怀里继续哭,因为他知道这是宣泄,这两年多的日子她肯定不好过,即使不是生活压力,也是心理压力。 她原是个千金小姐,名门闺秀,若非事出有因也不会下嫁于他这个平民百姓,结果成亲没几天他这个夫君就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只留下一个体虚的婆婆要她照顾,这对向来疼宠女儿的岳父岳母来说绝对无法接受,肯定会想接女儿回家。 有了孩子或许可以做为留下来的借口,但却不是绝对。第一,从他出事到传回家的时间算来,她有孕最多也不会超过三个月,要处理掉一个成形的孩子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兰家人真要做的话。第二,兰家没有子孙后代,将有孕在身的女儿接回家,再招赘个女婿进门,等孩子出生后直接姓兰也无不可。 光是从这两点便可以得知,她能够留在这里有多么的不容易,又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除此之外,虽然他们家在这半山腰上而不在京城之内,但应该也无法阻止一些有心人的落井下石吧? 裴翊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冷硬,眼神锐利而嘲讽,只因为他想起了今日在城里客栈之中无意听到的一席话。 席家人,名叫席世勋是吗? 他不介意那家伙与旁人提起曾与兰家女儿定过亲与退亲之事,但是将它拿出来嘲讽他人捧高自己就太过分了。 什么有眼无珠、不知好歹、后悔莫及,什么残花败柳、贱人贱命、活该受报应,虽然这些话并不是出自他口,而是围绕在他身边那群狗腿子所说的,但正所谓物以类聚,那家伙若不爱听这些话,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会这么说,而且还说得如此顺口吗?简直就是一群人渣! 不过没关系,他回来了,他会让那些人怎么说出那些话就怎么吞回肚子里去,至于姓席那家伙既然如此爱被人捧高的话,他就让他狠狠地摔落谷底,再无翻身之日。 「以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累,受人欺负与非议。」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轻柔却坚定的向她承诺道。 兰郁华泪眼婆娑的抬头看他,为他最后那句受人欺负与非议,不知道他这句话从何而来?过去两年多来,她除了偶尔有事一年会回娘家个一两回之外,根本都没进京,也没接触以前的朋友与生活,所以并不清楚至今还有人在非议她。 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因为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事实上她过得平安又幸福那就够了,虽然她的幸福圈中始终少了一个人。 面对她明显带着疑惑的神情,裴翊没有开口解释,只是伸手轻柔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感受她吹弹可破,细滑如凝脂的肌肤触感,然后情不自禁的低下头亲吻她。 这个吻来得太突然,突然的让兰郁华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而他却是食髓知味,原本只是亲吻脸颊的唇瓣,一瞬间便移到她因呆住而微张的嘴上,舌头长驱直入的探进她口中,迅速搅乱她所有的思绪与感官。 她想开口与挣扎这是本能反应他却完全不让她有机会,一个用力便将她压倒在床上,双手更是利落的扯掉她身上的衣裳,直接占有的覆在她因怀孕生子后变得更加饱满浑圆的酥胸上。 就在这一刻,她终于放弃挣扎,认命的让他在她身上满足yù念。 男人好像都一样,不管是不是孝子,平时温不温柔、体不体贴,当yù念一起就会化身为野兽,只为满足自己的欢愉,其它任何的人事物都能不管不顾。 或许因为他与她前世那位恶梦般的夫婿有着极大的不同,就像光明与黑暗,以至于让她对他充满了幻想与期待,不过在房事上,男人好像终归还是男人啊。 她有些叹息也有些小小的失望,决定逆来顺受的让夫君尽情在她身上发泄并满足他所有的yù望,怎知那本该传来带着疼痛的刺穿却迟迟未来,反倒是他的手竟来到令她羞赧之处,用着她无法想象的方式抚摸、揉弄、探索着她。 她不由自主的弓身而起,低柔的呻吟出声,这才发现他原本覆在她嘴上的双唇早已移开,转而往下,然后突然一口就含住了她的rǔ尖,用力的吸吮舔弄,让她不由自主的再度发出一声呻吟。 感觉有些不对,她茫然的想,他这是在做什么,他不是该压在她身上,用力的刺穿她以满足自己的yù望,怎么 「啊。」她不由自主的低喊出声,因为感觉到被刺穿,但是刺穿她的却不是所知的那一部分,而是他的手。 他到底想做什么?她迷茫恍惚的才这么想,便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在她体内移动着,带给她一种全然陌生而且从未感受过的感觉,令她再也无法思考,逐渐落入yù望所带来的狂喜之中,与他这一世她最亲密与亲近的夫君一起。 隔天早上在裴翊的怀中醒来时,兰郁华因想起昨晚的事,整个人羞得想装睡到天荒地老,不必面对任何人。 不过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因为她还得去向娘请安,去看顾儿子,也不知道那小家伙昨晚跟nǎinǎi睡有没有乖乖的,倘若没有而吵到他nǎinǎi的话,那她就得想办法让娘收回成命,打消让孙子今后都跟她睡的决定才行,她不能让娘太过cāo劳。 想到这些,她终于鼓起勇气张开双眼,准备起床,却一眼就落入他深邃专注而温柔的目光之中,并沉醉其中。 他突然朝她咧嘴微笑,然后接着低头亲吻她。 「早安。」他说。 瞬间,她整张脸都热烫了起来,完全不由自主,她只希望自己的脸没有红。 「早安。」她学他道,语气平静而柔和,但 「你的脸红了。」 他只一句话就让她自以为完美的冷静自如破功,然后脸在那一瞬间变得更加通红,整个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8 章 娇羞不已。 他倏然轻笑一声,又低头吻她一记,说:「该起床了,说不定咱们的儿子已经在找娘了。」说完,他径自翻身而起,还破天荒的吹起了口哨,心情显得极好。 兰郁华见状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何想法了,这样的他是她第一次看见,也不知道是本xìng还是今天的他心情特别好,总之就是,嗯,儿子可能真的已经醒来在找娘了,她得赶快起床才行。 见他换上练功服,如过去每天早上都要练拳一样的离开后,她出声唤来丫鬟为她准备热水,迅速的梳洗着装后,朝婆婆的厢房走去。 「娘,媳fù可以进去吗?」她站在房门外出声问道,已经从丫鬟那里知道娘早已经起床梳洗过了。 「进来吧。」婆婆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 她立即推门而入,然后一眼就看见乖乖坐在婆婆怀里,吃着婆婆所喂的面糊的宝贝儿子。 「娘,娘。」儿子一见到她就兴奋的朝她叫道。 她立即笑逐颜开的走上前,抱起了伸长双手要她抱的儿子,然后坐在婆婆对面,让婆婆继续喂儿子吃面糊。 「娘,您昨晚睡得还好吧?小宝没折腾得让您整夜无法入睡吧?」她带着些许歉意的表情,关心的问道。 「没,小宝一向都很乖,你应该知道才对。」裴母摇头道,随后笑咪咪的问孙子道:「对不对啊,乖孙?」 「对。」近来积极学说话的小家伙总是有问必答,而且永远是选择一个字的那个答案,例如是不是啊,他一定答是;对不对啊,他一定答对;好不好啊,一定答好;要不要啊,一定答要,总是让人觉得可爱又好笑。 兰郁华抱着宝贝儿子失笑的摇了摇头。 「翊儿呢?还在睡吗?」婆婆抬头问她。 「在院子里打拳。」她摇头道。 「还能继续这个练拳的习惯不错。」婆婆点点头,颇为欣慰的说道。一顿后又问她,「昨晚你们两人还好吧?」 兰郁华不由自主的红了脸,莫名心虚的避开婆婆探究的眼神,弱弱的答道:「还好。」 裴母是什么人,光看媳fù通红的脸就知道昨晚儿子和媳fù之间肯定是有戏,顿时展露笑脸,觉得心满意足。 唉,这样真好,儿子平安归来了,媳fù又孝顺贤慧,夫妻俩感情看样子也不错,而且还有一个这么聪明乖巧又可爱的孙子,她往后的人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真是夫复何求。她笑呵呵的想着。 裴翊走进房门时,看见的便是母亲一脸心满意足的模样,感觉既满足又快乐,这让他在微愣了一下之后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他顺着母亲的视线转而看向与母亲对坐的妻儿,瞬间完全明白,感同身受母亲所感受的满足与快乐。 他的妻子温柔贤淑、美丽动人,婆媳相处愉快,情同母女。他的儿子可爱乖巧,不管是昨晚睡着的模样,或是现今醒着的模样都萌得让人心泛柔情,恨不得给他一切所有。 他们母子俩有着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笑容,不一样的五官,却丝毫不会让人怀疑其母子关系,只因为母爱的光芒太盛,稚子的孺慕太明显,母子俩给人的亲密感觉太令人羡慕,恨不得加入其中成为他们之间的一份子。 「咳。」不由自主的,他轻咳一声宣布着他的到来。 三人闻声同时转头看向他,母亲立即笑逐颜开的对他展露开心的笑靥,妻子脸泛红霞,轻浅微笑,目光却羞涩的不敢与他对视,至于儿子却是睁着一双圆滚滚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没有羞怯只有好奇。 「翊儿,你来啦,昨晚睡得好不好?」裴母笑容满面的开口道。 「好。」裴翊点头道,忍不住看了妻子一眼,只见她脸上的红霞都蔓延到耳朵和脖子上去了,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一勾。 裴母没错过儿子脸上的任何反应,笑容又更盛了些,笑意盈满眼底。 「睡得好就好,来,过来,让小宝看看你这个失踪许久、不负责任的爹爹。」 她开口招手道,心情愉悦的忍不住开了儿子的玩笑。 对于母亲心情好时偶尔会有的黑色幽默,裴翊早已习以为常,倒是一旁的兰郁华有些当真了,赶紧缓颊的为夫君说话,道:「娘,夫君也是身不由己,不是故意的,您别这么说。」 裴母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于媳fù的护夫举动相当满意。 「娘开玩笑的。」她对媳fù道,然后白了一眼儿子,「还不过来,站在那里傻笑什么?」 「娘,儿子这哪是傻笑,明明就是开心的笑好吗?」裴翊走上前,为自己脸上的笑容辩驳。说傻笑多难听啊。 「你在开心什么?」裴母问儿子。 「母亲身体健康,媳fù温柔贤淑,儿子乖巧可爱,一家人和乐安康,您说儿子能不开心吗?」裴翊笑道,不让妻一子起身让座,自个儿搬了张椅子坐在母亲与媳fù之间,然后转头看着因他的靠近而微微地向母亲怀抱里缩了些的儿子。 「小宝,这是小宝的爹爹喔,叫声爹给爹爹听。」裴母对乖孙说。 小家伙脸上虽有着些许害羞怕生的表情,但却乖巧听话的应了nǎinǎi的要求,开口用着稚嫩的嗓音,清晰明确的叫了一声,「爹。」 裴翊顿时眼泛泪光,感动的不能自已。 「让爹抱抱好吗?」他伸手柔声问儿子。 小宝转头看娘亲,见娘对他点头,他又转头看向nǎinǎi,nǎinǎi对他说:「小宝给爹爹抱抱,以后爹爹会和娘和nǎinǎi一样的疼小宝喔。」 「娘疼,nǎinǎi疼。」小宝开口说,然后转头看向今天才第一次见面的爹爹,犹豫了一下,终于缓缓地伸出手道:「爹疼。」 裴翊忍不住笑出泪来,伸手将儿子抱进怀中,沙哑的笑说了一句,「小机灵鬼。」然后一颗心激dàng难抑的看着怀中的儿子,对儿子承诺的点头道:「嗯,爹会疼小宝,很疼,很疼。」 裴母和兰郁华不由自主的也都红了眼眶。 三个大人激动了一阵子后,情绪慢慢地缓和了下来。裴母继续喂乖孙吃面糊,兰郁华则是在请示了婆婆与夫婿之后,让丫鬟直接将早膳送到娘房里,一家人在经过了将近两年半的分离后,第一次围桌吃饭。 食不语,寝不言。 裴家虽是平常百姓之家,但家中两位女主人的教养都不似寻常百姓,一举一动都极有规矩。裴翊则是自小耳濡目染,举止亦是气定神闲,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教养与贵气。 以前裴翊并不觉得母亲的举止有何异处,也不太明白母亲对他的教养为何与众不同,只当是母亲个人的与众不同。而今看着母亲与一个殿阁学士的官家嫡女一同用餐,仪态举止却依旧优雅讲究得毫不逊色时,他这才明白这一切可不是用「与众不同」四个字便可以解释的。 他的母亲有个秘密,一个在心里藏了超过二十年的大秘密,有关他生父的秘密。 原来他的父亲还活着,原来他的身分竟是…… 第十一章 结束一家人的温馨膳后,裴翊先去处理昨晚那批贼人,让王大进城去请官兵来押人,同时顺便将他回归的消息送回兰家,让岳父岳母也能放下心来。 邻居们也是要通知的,尤其是擒获的那群贼人还需要叶家大叔、大婶来指认,确定没错后半山腰上的居民也才能彻底安心。 总之,待裴翊处理好一切琐事,其中还包括岳父岳母亲自前来确定了他的平安无事,有时间坐下来与母亲和媳fù仔细说起过去雨年多来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时,已是三天后了。 简单来说,一切就和裴母所想的差不多,当年裴翊被人设计陷害落入军中后,在他表明身分以及被人陷害之事却仍得不到自由时,不愿做一个逃兵的他就只能接受事实去从军。 然后,拜他身手不错,识知精明,谦默自守,脑子又好使等原因,他在军中也算是如鱼得水,不仅受长官赏识,还屡建奇功,仅两年的时间就弄到一个六品校尉的武官军衔,只是一切还得等朝庭正式封赏下来才算。 至于秦家商团的人当年去了城外兵营为何找不到他,那是因为负责征召他那一批新兵的长官突然接到紧急命令,没时间将他们这群民兵送到歧州城的新兵营去,便直接带着他们动身赶往关城的原故,因而秦家人自然也就找不到他了。 裴翊说的很简单,而且专挑在军中的趣事来说,战事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带过,但要在短短的两年时间,从一个被人陷害而从军,而且毫无靠山的民兵爬到六品校尉之职,那绝对是他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用血与汗所换来的。 裴家婆媳俩都不是什么无知蠢f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既然裴翊不想说出来让她们心疼,她们也就顺着他的意,听他说说笑笑,没有追根究底去询问战时那些惊险过程。 边关战事在两个月前已获得胜利,虽然偶尔还会有一些不死心的残兵出来作乱,但大致来说战事可以说是已经结束,因枇他在获得长官的理解与允准之后,才会以驿骑的身分送军情文书回京,比其它战士们先行一步返家。 说到这儿,裴翊又顺道说了那天林立进京报信晚归之事,林立就是因为在城里意外看见他,因距离太远无法确认便一路追踪他而去,结果却因太过靠近皇城被当成可疑之人而落得被捕的下场,待他办完正事得知此事将他从牢里救出来时,时间已晚,两人才匆匆出城赶回家来。 结果怎知又在山路上遇到怪异的埋伏,刚把人解决就见王大匆匆寻来,三人顿时察觉不对劲,又迅速飞奔,终在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挽救一场劫难。 裴翊说完他那方的事之后,转而问起家里的事,裴母便将过去两年多家里所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同时间狠狠地赞美了儿媳fù一番,把坐在一旁的兰郁华赞得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不时羞窘的开口说「这是媳fù该做的」、「娘,没您说的这么好」、「这不是媳fù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的功劳」之类的谦让语。 可是即使如此,裴翊看向妻子的目光依旧愈来愈温柔,愈来愈深情。 裴母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很开心,满脸笑容之外,眼底的笑意与欣慰也愈来愈浓厚。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样的情感与幸福她没那个福分可以得到,只愿她的儿子和媳fù能够拥有,能够相亲相爱,互相扶持,白头偕老,那么她此生也将了无遗憾。 「媳fù,家里有没有酒?咱们还没为翊儿的平安归来举杯庆祝呢,今晚就让咱们三人好好的喝上几杯庆祝庆祝。」她心血来潮的对媳fù说。 「娘,您的身子……」兰郁华有些犹豫。 「偶尔为之又不是常常。今天我特别高兴,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别坏我兴致嘛。」裴母说。 兰郁华犹豫的看向夫君,见夫君对她点点头,她只好起身去唤丫鬟准备酒和一些下酒小菜送过来。 婆婆今晚的心情好像真的很好,喝了不少酒,也说了不少话,等喝得约有七、八分醉意还想继续喝时,终于被儿子强制送回房里休息,不许她再喝。 兰郁华在婆婆房里侍候到婆婆确定入睡之后,这才留下青儿上夜服侍,以防婆婆半夜醒来需要喝水或如厕却酒意未过而发生什么意外之类的。 儿子小宝今晚自然是跟他们夫妻俩睡了,不过倒是不需要与他们共挤一张床,因为裴翊在回家的隔天便差人到城里找木匠连夜赶工做了张小床,小床今日下午刚送来,正好派上用场。 待她回房时,儿子已在他的新床上睡得打呼噜,夫君则半躺在床上,拿了本书册翻看着,似乎在等她。 「娘睡了吗?」见她进房,他放下手上的书,转头问她。 「睡了。」她点头道,走到儿子的小床边,仔细的为儿子盖好被子,确定不会半夜翻身就被踢掉。待她做完这一切转身时,却见夫君侧身躺在床铺上,只手撑着脸在看她。 「怎么了?」她问道。 「你好美。」他说。 她整张脸瞬间红透,然后是不知所措,再接着则是拚命努力的找话题想转移注意力。 「娘今晚好像有些奇怪,虽然是高兴,但真的和平常有些不同,夫君觉不觉得?」她说。 「过来。」 兰郁华不由自主的顿时浑身一僵,最怕听他说这句话了,因为自从他回家后,每天晚上都会热切与她行夫妻敦lún之事,让她在害羞与欢喜之余又有些吃不消,连日下来真觉得有些疲累与睡眠不足啊。 不过她可不敢抱怨,能得夫君的疼爱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之事,她可不能身在福中不知福。所以在微僵了一下之后,她还是举步走了过去。 他在她举步走来时便从床铺上坐起身来,在她走到床边坐下之后,立即从后方将她拥进怀中,然后下巴枕在她肩上,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半晌没有其它举动。 「夫君?」她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侧头看他,发出询问之声。怎么今晚不只婆婆有些奇怪,连夫君好像都变得奇怪了? 「你刚说今晚的娘有些奇怪,和平常不同对不对?」裴翊缓慢地沉声开口道。 「嗯。」 「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头。 「因为看咱们夫妻俩感情好,有感而发。」 裴翊说道,却让兰郁华听得一头雾水,满脑子的莫名其妙。 「呃,这是什么意思?」她不如下问。 「娘刚刚不是对我说,不许我始乱终弃、朝秦暮楚、三妻四妾,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19 章 如果我让你伤心,敢对不起你的话,她以后只会认你这个媳fù,而不会认我这个儿子吗?」 「娘她喝醉了,那是醉话。」 「不,那是真话,因为我爹就是这样伤了娘的心,娘才会离开他,一个人千辛万苦的将我抚养长大,也没有回头去找那个男人。」 这是兰郁华嫁住裴家两年半来,第一次听见有关公公的事。她惊讶不已的瞠大双眼,迅速转身面向夫君,脱口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公公他还健在,娘与你并不是真正的孤儿寡母?」 「很惊讶吗?」裴翊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很惊讶,因为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没有父亲,他不是早死了,就是一个抛妻弃子的恶棍,根本就不配做我的父亲。」 「但结果并不是?」兰郁华觉得自己的脑袋此刻有些紊乱。 「不是。」裴翊缓缓地摇头道。 「那是……」 「苍天弄人。」 「什么意思?你别卖关子了,快点把话说清楚。」兰郁华都快要急死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对夫君如此不客气,只是她还没注意到而已。 「简单来说就是娘误会爹要再娶,将对娘的所有承诺都忘得一干二净,在伤心绝望之际,决定在爹对她始乱终弃之前主动退让离开,导致夫妻俩因误会而分离了整整二十余年。」 「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你怎会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娘告诉你的,对不对?」 「因为我遇见我爹了。」 兰郁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瞠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说,你遇见了公公,这些事全是公公告诉你的?」 「嗯。」 兰郁华又目瞪口呆了一会儿,才问他,「你怎能确定公公所说的都是真话,也许」 「爹他孤家寡人一个,至今都没有再娶,也没有子女,家中甚至连个通房小妾都没有。」 兰郁华张口结舌,整个人都被吓呆了。半晌后,她难以置信的开口,有些结巴的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这件事也、也是公公与你说的吗?也许」 「你可曾听说过,在咱们朝廷之中有一位异姓王爷。」裴翊突然缓慢地开口说。 兰郁华先是轻愣了一下才点头答道:「项王爷。」 这位项王爷在他们大汉王朝中很有名,不只因为他是朝中唯一的一位异姓王爷,也因为他是当今皇上亲口承认过的金兰兄弟,更因这位王爷是一位龙阳君,对女人毫无兴趣,听说在他的王府后院里连个女人都没有,贴身服侍的也全都是小厮,断袖之癖令人津津乐道。 也因此,即便这位项王爷已经超过十年没出现在京城众人眼中,有关他断袖之事的传言依旧未止息,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你可知道有关他的传言?」 「夫君指的是?」 「断袖之癖。」 虽然这话题让人感到有些不自在,兰郁华还是老实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之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就像被人打了一棍一样,浑身一震,脑袋嗡嗡作响的在瞬间瞠大双眼,以不可思议的语气脱口而出那突然闪过她脑袋、令人匪夷所思的一个想法。 「你的意思是说,项王爷的断袖之癖不是真的,他之所以会不近女色的原因全是因为娘的关系……他、项王爷他、他便是公公,是娘的夫婿,夫君的亲爹?」 说完这些令自己也震惊与难以置信的一席话之后,兰郁华自个儿先惊呆的愣在那里,然后让她在下一刻更加呆若木鸡的是裴翊的回答。 他苦笑了一下,说:「娘子果然聪明。」 脑袋,一片空白。 四周,一片沉静。 心跳很紊乱,呼吸也有些乱,让兰郁华一会儿有窒息的感觉,一会儿又有头晕的感觉。 「你先让我冷静一下。」她抓着夫君的手,虚弱的开口要求道,然后半躺在夫君怀中平复紊乱的呼吸和心跳,过了好一会视感觉自己终于够冷静之后,才又挺起身子面对夫君,认真的问道,「你刚说的是真的吗?」 裴翊对她点了点头。 她忍不住又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据我所知,项王爷已经在京城中消声匿迹了十余年,没多少人知道他的去向,你怎会遇见他,又怎能与他相认?你不是说在此之前你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吗?」她有一堆无法理解的问题。 「他就在麓州,边关守将就是他。」裴翊回答她第一个问题。「至于怎能相认……你觉得我与母亲长得像吗?」他突然问道。 兰郁华认真的打量了他一下,老实的摇了摇头。婆婆的五官柔美,夫君却偏粗扩,虽然有时笑起来眉眼间和左脸颊上深陷的酒窝让母子俩看起来很神似,但老实说这对母子长得真的不像。 「因为我像爹,我和我爹长得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裴翊叹息般的告诉她。「在麓州的边关将士只要与我父亲相熟,或是见过我父亲几面的,在见到我时都是一脸呆滞的表情,然后会不断地摇头说真像。」 他这才告诉她之前没与母亲老实说的话,「其实我当初会决定将错就错的入伍从军,有一半的原因是听那些见过我父亲的士兵不断地议论说我与他们的将军长得真的很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我们俩是父子,我这才会决定去边关见见这个人。可是像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要见到大将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整整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有资格走到他面前让他看见我。」 「公公他一眼就将你认出来了?」 「怎么可能?如果我长得像母亲的话,他或许能一眼认出,但是长得像他,没有人不断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注意到。」 「那你们到底是怎么相认的?」 「在战场上,有回我军中了敌军的埋伏,我为他挡了一箭,他后来关注我的伤势,知道我便是与他长得极像之人后,也没有太在意,而是以打趣的方式随口问了我家里的情况,在得知我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之后,又问了母亲的姓名与我的生辰,才知道我竟然真是他的儿子,他在这世上竟然有一个儿子。」 「公公他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裴翊摇头道。「母亲,应该是在离开他之后才得知有我的存在,之后也没与父亲连络将这件事告诉他,因此他根本从头至尾都不知道我的存在。」 「公公他一直都在等母亲?」 「嗯。」裴翊点头,「听说是找了几年都没找到之后,就回到当初与母亲相识相恋的地方守着,期盼母亲某天或许会想旧地重游。」 兰郁华突然觉得有些心闷与悲伤。「夫君,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母亲?不都说是误会一场了吗?为了一场误会而让娘和公公分离了二十余年,老天太残忍了!」说着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着婆婆离开王府后便完全脱离了这个圈子,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否则怎会不知道项王爷身边连一个女人都没有的事,一想到这里便觉得心疼,真是造化弄人。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是当事人,想说也说不清楚,加上娘又有心疾,我怕一个说不好没能解开爹和娘之间的误会,反倒让娘的心疾复发,这才不敢提。」 「那怎么办?咱们不能明知道是误会一场,还让公公和娘分隔两地啊。」兰郁华着急道。 「你觉得爹等了娘二十几年,在得知娘的下落之后,他还会乖乖地待在边关吗?」 「可是公公不是边城守将吗?」 「守将不是他的职责,他只是正好待在边城,适逢其会的替皇上解劳,才会暂时担任守将,战事结束随时都可以卸任。所以我算算时间,大概过不了几天,你就能见到他了。」 「你的意思是公公会到这里来?」 裴翊露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缓慢地答道:「当然,娘在这里不是吗?」 裴翊所说的话仅隔了两天便获得证实。 这一天是入冬难得的好天气,雪停了,太阳难得从连日厚重的云层后头探出脸来,照得昨晚下在庭院里和树梢上的白雪一闪一闪的。 裴母将乖孙小宝裹成一个粽子一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颊出来见人,其它处都包得紧紧地,然后带着小乖娃到庭院中堆雪人玩雪。 未满两周岁的小人儿走路原就还不稳,上身上厚厚的穿着和软绵的雪一样的袄子,让他在雪地里玩时,就像个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倒下又爬起,爬起又倒下,乐此不疲的让人看了好笑。 裴母的笑声因而没有停过,笑声连连。 她愉悦的笑声向四周飘散而去,传到了踏雪而来的一群人耳里,其中被众人护卫在中间,衣着贵气却不奢华,长相粗犷却又带着一股清贵之姿,眉宇间则透着一抹化不开的忧色的中年男子,闻声后顿时浑身一震的停下脚步。 他一停下,护卫在他周遭的五名侍卫也跟着停住步伐,一行人就这样停在山路小径上,听着不断从前方飘来的开心笑声,偶尔夹杂了几句诸如「小宝好棒」、「小宝好勇敢」、「小宝来nǎinǎi这里」之类温柔慈爱的话语。 一行人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其中一名护卫终于忍不住轻声唤道:「王爷?」 衣着贵气的中年男子正是项王爷裴成项,裴翊的亲生父亲。他闻声后骞然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之后才对属下点了点头,一行人再度出发往前走。不过再往前十来步,上了一个小坡之后,位在路的尽头的民房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护院王大和林立一见山径上出现一群陌生人,立刻从门内闪身而出立在院门边,不过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紧张的神情,因为两天前少爷已事先告知过他们,这几日可能会有客人上门,来人应该不少,而且因为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人,身上可能会有明显地杀伐之气,让他们不需要担心或紧张。 「是与少爷一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王大当时曾这样问少爷,结果少爷却给了一句令他与林立摸不着头绪的回答。 少爷说:「你们看了就知道。」 他和林立想了半天仍没想透,不懂少爷是要他们看什么,又怎会看了就知道呢? 王大和林立两人不约而同的对看了一眼,同时在对方脸上看见答案终于要揭晓的表情,有些好奇,有些期待。 来人一行共有六个人,他们愈走愈近,六个人的长相也愈来愈清楚,王大和林立突然看见被护卫在中间那个中年男子的长相时,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对看了一眼之后又再度看向那张与他们家少爷可谓长得一模一样的脸,接着喃喃自语般的说道:「果然是看了就知道。」 一群人靠近的声音终于引来在院子里玩雪的祖孙二人注意,裴母直起身来转头看去,先是看到一群人,然后才看到站在那群人之中目光笔直、一瞬也不瞬的看着她的那个男人,那个被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不敢去碰触,更不敢随意去翻阅回忆的男人,顿时呆若木鸡。 「nǎinǎi。」小宝不知何时来到她脚边,一把抱住了她的腿。 她缓缓地低下头,神情有些僵硬恍惚,想伸手去摸摸乖孙的头,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连想抬个手都抬不起来。 一双穿着男子皮质冬靴的双脚突然来到她面前,停在她身前。她一动也不动的看着那双靴子,恍惚的研究着鞋面上所绣的图案。 「爹,您来了。」 声音来自她后方,是儿子的声音,所以他们父子俩已经见过面,已经相认了? 也是,儿子长得几乎与他一模一样,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不为过,只要见着面,没有认不出对方的道理。只是他们是在何时见面,怎会遇见,儿子怎么连提都没与她提过? 「爹。」 是媳fù的声音,恭敬而柔和,没有一丝惊慌、惊讶或疑惑在里头,平平静静的,似乎早有预料、早有准备的那种感觉。所以,媳fù也知道这个人会出现了? 儿子突然微弯下身来出现在低着头的她面对,先是给了她一个充满温暖与安抚的微笑之后,接着便将她脚边的乖孙抱了起来,然后便听见他说:「爹,这是您的孙子,名叫裴熙,小名小宝。小宝,这是爷爷,叫爷爷。」 或许是因为爷爷与爹爹长得太像了,小宝这回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便乖乖地开口唤道:「爷爷。」 「好,好,乖,乖。」 他的声音即便是超过二十年的时间没听到了,依然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容易从中分办出他的喜怒哀乐,只是不管是激动、紧张或伤心、难过,抑或是恐惧、害怕,她记得他的声音之中始终从未出现过哽咽与颤抖的情绪,因为他总是说男人流血不流泪。所以,刚刚应该是她听错了吧? 「爷爷哭,爷爷,不哭,不哭。」 小宝的声音令她顿时浑身一僵,猛然抬起头来。抬头的瞬间她还在想,这个向来流血不流泪的男人是绝对不可能会哭的,更何况是在这么多晚辈与外人面前。 可是当她抬头看见一张脸上布满岁月风霜,鬓发已霜白,泪流满面的脸时,过往的一切嗔痴怨恨似乎在都在那一瞬间随风而逝,留下的只有满心的思念与柔情,还有浓浓的歉意。 他们都老了,不再年轻了啊,曾经他们俩是那么地相爱,那么地依赖彼此,结果却因她的独占yù与任xìng而毁了一切,使两人分离了二十多年,使他这个宁愿流血也不流泪的男人泪流满面的出现在她面前,她真的觉得好对不起他。 「对不起。」她伸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0 章 轻轻地抚上他的脸,为他拭去脸上的泪水,自己却反倒泪流满面。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力的伸手将她紧紧地拥进怀中,紧得就像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面一样,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或是不适,只有一种终于回家的心安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见儿子柔声道:「爹,娘,外头下雪了,咱们先进屋吧。」 她猛然回过神来,急忙从孩子他爹的怀中挣脱开来,感觉自己整张都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唉,怎会忘了儿子和媳fù还在一旁呢?而且还有其它外人也在,这下子真是丢脸丢大了。 算了,不管了,还是先进屋吧。 「来,乖孙,nǎinǎi抱,咱们回屋里去。」她转身伸手将乖孙从儿子手上抱过来掩饰自己的尴尬,然后率先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去,迅速逃离现场。 「爹,您先进屋里去陪娘吧,儿子先安排一下陪您上山来的那些人,一会儿就进去。」裴翊对父亲说,随即又转头对妻子说:「郁华,你也留下来帮我。」 裴成项当然知道这是儿子为他制造的机会,立刻毫不犹豫的点头,大步尾随妻子走进屋里去。 「有告诉丫鬟了吗?」目送父亲的身影消失后,裴翊转头问妻子。 「嗯,让她们送上茶果点心之后就全部退下,不许留在屋里。」兰郁华点头道。「不过我担心小宝在会打扰到爹娘说话。」 「不会,小宝的存在只会让气氛更融洽,让娘和爹更有话题可说,还能免除尴尬。」裴翊的看法正好与妻子相反。 兰郁华想了下自己乖巧聪明又讨人喜欢的儿子,然后点了点头,同意了夫君的看法。 「夫君,你说娘会答应随爹回城里的王府居住吗?」她开口问道。 「这是迟早的事,总不可能要爹搬到山上来和咱们住吧?只怕这小院子容不下项王爷这尊大佛。」裴翊说,一顿后又疑惑的问她,「你怎么会这么问呢?」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不可能不知道才对。 「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两年多,但已经习惯这里的宁静与四周的美景,想到要离开就有点舍不得。」 兰郁华转头看向四周,虽然眼前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却随青皮古松,悬崖峭壁,高低起伏错落有致,待风起一吹拂,那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景色只能用叹为观止来形容,而这还只是四季中最清冷的冬季景色,还有春夏秋三季美景呢。 「有什么好舍不得的,以后这里会成为项王府的别院,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裴翊说。 「这是真的吗?」兰郁华倏然惊喜的转头望向他问道。 裴翊牵起她的手,柔声对她说道:「不管你想要什么,只需要告诉我,我来帮你达成心愿。」 兰郁华突觉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她怔怔地看着他,沙哑的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满脸柔情的凝望着她,缓声说道:「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第十二章 项王爷不是龙阳君,而是一位专情痴情的男子,为了等待因误会而分离的王妃回到身边,即使被传成断袖之癖也不在乎,依然深情痴守,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王妃携着儿子、媳fù与孙儿回归项王府,合家团圆。 这是京城近来大街小巷最让人议论纷纷的事,它并不是谣言,而是真真确确的事实,因为在王妃回归王府之后,在短短的三日之内,皇上就为项王府连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为敕封项王妃为一品皓命夫人之敕命,另一道则是为敕封世子。 也因此,项王爷不是龙阳君,而是一个痴情人,甘愿为项王妃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件事的确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而且羡煞京城之内的所有女人。 这么痴情又专情的项王爷大伙是不用想了,因为他的深情已经全给了项王妃。 那么项王世子呢?不求他在用情上全像其父,只要像个三成就足够了。 为此大伙开始打探项王世子,得知他仅有一正妃,没侧妃也没妾室,有心人便开始动作频频了起来,拜帖、请帖纷至沓来。 只可惜这些人全都要失望了,因为烦不胜烦的世子在受邀参加了几次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聚会后,终于忍无可忍的当众宣布他从没有要娶侧妃及纳妾的念头,只想与世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像他们的父母亲一样。 此话一出,京城之内顿时哭倒了一片未出嫁许人的姑娘们。 不过有些人却不死心,开始想尽办法打探起世子妃的事,想从世子妃那方下手,顺便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能让项王世子倾心,说出要与其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令人羡慕嫉妒恨的话语。 结果当真是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吓一跳,这位项王世子妃竟然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位故人,也就是三年前因云隐山遇劫之事而失了名节,遭席家退婚的那位兰学士的独生爱女兰郁华。 「这不可能!」 第一次听见这事的人皆纷纷摇头,拒绝相信这么离谱的谣言。 但当一些与兰学士jiāo好的人去了趟学士府回来之后,谣言不再是谣言,成了千真万确,令人匪夷所思与难以置信的事实。 大伙顿时回想起当年兰学士嫁女儿时那清冷的场面以及寒酸的迎亲队伍,还有事后让人当成笑料谈资的一切。 其中最让人回想起来脚底发麻、浑身发冷的就是,在兰氏成亲不到半年便听闻其夫婿遇难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这事之后,他们这些人全没少落井下石的,不仅把那兰氏说成了克夫命,还把其夫当成傻子、呆子来嘲讽取笑。 天啊,他们那时到底曾对哪些人公开说过那些话啊?那些人该不会在此时为了讨好圣眷正隆的项王府,就在他们背后捅刀,踩着他们的尸身往上爬吧? 京城中大多数的达官贵族们开始人心惶惶,勾心斗角,猜忌丛生,不知不觉间竟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就瓦解了不少在京城中结党营私的派系,让皇上在得知此事之后,整个龙颜大悦,直赞项王爷就是朕的福星。当然,这话只是在私底下说,除了贴身几个太监之外,没人知道。 总而言之,京城近来因项王府么事显得异常热闹,大街小巷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没一处不为这些事津津乐道着。 相对于外头的热闹,被全城百姓所议论纷纷的项王府却是宁静而祥和的。 项王爷的归来让原本因少了主子而显得死气沉沉的项王府顿时整个都鲜活了起来,下人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的。 王府中虽然一下子多了好几位主子,但每一个主子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好服侍,让原本有些担忧的下们人全都放下心来,尤其在见过世子妃的掌家能力与手段之后,不管是老奴少仆没有一个不心悦诚服的。 不过事实却是,下人们在见识过王爷对王妃的宠爱,世子对世子妃的疼爱,以及王妃与世子对世子妃的绝对信任之后,根本没人敢再倚老卖老的起什么心思,府中的一切自然也就因此而变得井然有序了。 「辛苦你了,媳fù。」裴母对媳fù说,知道管家的辛苦。 「娘说什么呢,这本来就是媳fù该做的事,倒是这些日子小宝都jiāo给娘您照顾,没让娘累着吧?」兰郁华微笑的摇摇头道。 「小宝乖的很,怎会累?况且还有你爹在。」一顿,裴母似吃味似投诉般的对媳fù说:「他们爷孙俩现在感情可好了,看得我都要吃味了。你瞧,现在两个人手牵着手又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兰郁华闻言遏制不住的笑了起来,安抚婆婆道:「娘,别理他们,媳fù陪您。」 「嗯,还是媳fù好。」裴母一脸认真的牵起媳fù的手拍了拍,满是欣慰的点头道。 兰郁华忍不住又笑了一会儿才止住笑意,陪婆婆闲话家常。 她们讨论到府中后院那一片荒地的应用,决定辟出来种些蔬菜,养些小鸡,和在山上时一样,也能多点乐趣,毕竟她们婆媳俩都不热衷jiāo际。 提到山上,她们讨论到盖在她们以前住的地方的那座别院听说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工,到时她们随时都可以去那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婆媳俩都对那里的美景念念不忘。 她们接着又讨论到在彩袖手上的那些生意的事,过去她们行商是为了考虑到生活与生计,而今王府的产业多不胜数,那两间铺子的存在也就没么重要了,要留、要卖或是并入王府产业,婆媳俩讨论了半天也没结果,最后决定晚些再问彩袖的意见,毕竟彩袖为那两间铺子所付出的心血比她们婆媳俩加起来还多。 接着两人又不约而同的想到彩袖的终身大事,对视一眼,忍不住双双的叹息烦恼了起来。 彩袖今年都二十了,却尚未婚配,之前为裴翊失踪之事,她们婆媳俩明知在耽误她,却又不得不依靠她,而今不仅裴翊回来了,他们一家人的身分也变得尊贵了,但彩袖的婚事却反倒变得更加困难。 虽是项王的义女,却是奴婢出身,年纪又大,听说过去两年多来还以姑娘家的身分,抛头露面的周旋在一群商贾莽夫之间行经商之事,至今依然。 总而言之,因这一堆原因,彩袖的婚事就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难题,如意郎君很难寻觅就对了。偏偏那丫头还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说终生不嫁也挺好的,能一辈子陪在义母和嫂嫂身边她求之不得,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 「这件事媳fù再请我娘家母亲帮忙留意一下好了,也许我娘那边能找到不错的人选。」兰郁华叹息道。 「你们要找什么人选?」项王爷手上抱着孙子,身后跟着儿子走进屋里问道。 「爹。」兰郁华起身唤道,看向跟在公公身后进门的夫君,眼里有着明显的疑惑。 因为王爷公公与王妃婆婆的不管事,他们夫妻俩只好一肩扛起项王府的所有事,男主外,女主内。 她倒是还好,因为不管是公公或是夫君,除了她们婆媳两位正妃之外,后院里根本就没有其它女人,少了那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后宅事,掌家对她是游刃有余。倒是夫君可就累坏了,不仅要管理王府产业,还得学习朝庭之事,以及想办法获得公公属下们的认可,以获得权力与军权的传承,总之就是忙得焦头烂额就对了。 所以,这个时间夫君怎会有空在府里呢? 看出她的疑惑,裴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对她微微一笑后,转头对娘说:「娘,小宝就麻烦您和爹了。」 「去吧。」裴母微笑的点头道。 兰郁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们母子俩,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小宝近来不是一直都在麻烦爹娘照顾吗?夫君现在才说这话不嫌太迟吗?还有,娘说去吧是什么意思?难道夫君是有要去哪儿吗?怎么都没与她提过? 在她还在疑惑茫然不解时,夫君却突然*#手过来握住她的手,对她微笑道:「走吧。」 「走去哪儿?」她眨了眨眼,呆呆的问道。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夫君只是微笑着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转头看向爹娘,两位长辈皆笑咪咪的看着她,却也没有替她解惑,而且很明显的,爹娘都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去吧。」娘微笑的再次说道,但这回却是对着她说。 然后,她就被夫君拉走,牵着她穿越半个项王府邸,走出王府大门,坐上了马车,任马车将她载往不知名的地方。 「让让,让让。」 一群穿着华贵的年轻公子挤过人群来到漓河畔,脸上全带着些许的不耐与怒气,其中有人忍不住开口抱怨。 「今天这漓河畔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把河岸两旁的景致都给破坏了。」 「就是,看这些人的样子也不像租得起画舫游河,全跑到这来凑什么热闹?吃饱太闲了吗?」 或许这人话说得大声了些,瞬间引来周遭好几个人对他们这群人回头张望。 「看什么看?难道公子我说错了吗?」那年轻公子瞪眼道,瞧这些人的穿着就是没钱没势的老百姓,他就不信这些穷鬼敢与他斗。 「公子难道不知道吗?」回头张望的其中一人将身子转过来面向他们说道。 「知道什么?」 「今晚的漓河从这里到甫亢河段,整个都叫人给包下来了。」那人说。 「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年轻公子群中有人愕然叫道,语气中充满了怀疑与不信。包下来要花多少银两啊?五万两还是十万,还是更多?是哪个暴发富或败家子在干这种蠢事? 「这是真的,不然您看现在河面上怎会连艘船都没有?因为这里的所有船只画舫都被人给租下来,今晚都不开船了。公子们今天若是想来游河的话,恐怕得失望而归了。」 众公子们面面相觑,其中家世最好的李尚书之子脸色有些难看的出声质问,斥责道:「到底是谁胆敢如此扰民?这漓河是我朝京城中最重要的运输水路之一,不是私人能够包下来的,他可有向朝庭官府请示报备过?真是太乱来了!」 那人道:「听说好像是项王世子爷。」 此话一出,李公子脸色一变,顿时无话可说。 「项王世子爷怎会突然包下这段河道,他要做什么?」其中一位公子疑惑的说。 「听说好像是要替世子妃庆生。」 那人就像是个包打听似的,竟是有问必答,只是此话一出,变脸的却换成同在这群公子群中的席世勋了,尤其是在同伴们听见这个答案之后,又一个个同情的转头看向他时。 「做什么这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 21 章 看我?」他牵强的微笑,出声问道。 「听说项王世子妃温良恭俭让,集各种美德于一身,不仅世子对她情有独锺,项王爷和王妃也对这个媳fù赞誉有佳,满意得不得了。」平日与席世勋有些不和的齐公子口若悬河的开口道。 「所以你想说什么?」席世勋瞬间冷下脸。 「没,只是觉得有人有眼无珠,不识金镶玉还挺蠢的。」齐公子耸肩道。 「齐桀!」席世勋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突然就bào发了。 他猛然冲向齐桀,一拳挥向他的脸,打得他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齐桀也怒吼一声冲向他,两个人倏然你来我往的打成一团。 这边因有人打架而显得有些热闹,那边却因项王府的马车终于出现在前方而骚动了起来,大家争先恐后的往前挤,就是想目睹现今名满京城的项王世子与世子妃的真面目。 随着马车愈来愈靠近,人群自动往两侧分开让道,马车一停下,马车前后两侧的十名侍卫立刻从马上跳了下来。从战场上下来,经过血的洗礼的他们一个个都有如一把出鞘的剑,锐利而充满凌厉之气,令人望之生畏,不敢试其锋芒。 现场人虽多,却因此而逐渐的安静下来,就连先前大打出手的那片紊乱之地都停手了,一群人朝着那辆富贵而充满气势的齐头三驾马车行注目之礼。 在异常安静的气氛中,长相粗犷却不凶猛,气势刚毅却不跋扈的项王世子身轻如燕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转身伸手去扶世子妃下车轿。接着只见一个气质温柔婉约,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秀丽端庄中透着一股雍容华贵之姿的美丽女子从车轿中探出头来,令人眼睛一亮之后,忍不住想深呼吸的赞叹一句:好个郎才女貌啊! 因没丫鬟侍女跟随而忘了备踩踏,世子爷手一伸,只见眼前彩影翻飞,世子妃已被他轻巧的从车轿上抱了下来,安然落地。但世子爷的手却没有因此而从世子妃腰上拿开,反正顺势一滑就圈搂住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蛮腰,让秀丽端庄的世子妃脸上顿时染上一抹红云,美艳绝lún。 侍卫开路,这对令人称羡的尊贵夫妻穿过围观人群,朝停泊在河岸上的美丽画舫移动而去,途中路遇那群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时,突然的停下了脚步。 「啊,那是席家的大少爷!」人群中有人眼尖的认出席世勋而脱口叫道。 「那是谁?」 「就是席学士家的嫡长公子席世勋,也就是和项王世子妃有过婚约的人。」有人不解,有人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带着看热闹的心情,热心的开口为不明就里的人们解惑,接着又将项王世子妃未出嫁之前曾经遇劫,名节受损,被席家厌弃退婚之事加油添醋的说了一番。 说明中,席家成了背信忘义之流,席家大少则是薄情寡义之辈,而项王世子妃却是个忍辱负重的良善之人,不仅未报复席家,还为了还报当初遇难时的救命之恩,以学士府千金女的身分下嫁至家中只有一对孤儿寡母的贫穷百姓之家,并在夫婿遇难生死未卜之际,责无旁贷、任劳任怨的担负起养家与照顾寡母、幼儿之责,这也难怪这对孤儿寡母翻身成为尊贵的项王妃与项王世子之后,依旧对这个媳fù疼爱珍惜不已了。 那边口若悬河的说着,这边却是安静无声。 这群人的头头,李尚书之子忍不住瞄了一眼因和齐桀打架而显得衣着凌乱神情狼狈的席世勋一眼,只见他就那么低着头,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毫无反应,他即便再不悦再不愿,还是得当这个出头鸟。 李公子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在下李刚,见过世子爷、世子妃。」 「你是李尚书的公子。」裴翊当下便将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刚给认了出来,然后问道:「你们是要来搭画舫游河的?」他的目光缓缓地从这群公子哥身上掠过,在看见席世勋那狼狈的模样时,忍不住轻挑了下眉头。 李刚没错过世子这挑眉的举动,看样子世子是知道席世勋的,以后他还是少和席世勋连络的好。 倒是世子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那人的存在,雍容华贵的朝他轻点了下头之后,就端庄贤静的站在世子身旁,在世子开口说话时温柔地凝望着他,静静地听他说话。夫妻情真,众人有目共睹。 李刚很想转头去看席世勋现在是什么表情,但还是强忍住了,只是回想刚刚他狼狈的样子,再对比眼前这对鹣鲽情深、幸福美满的夫妻,顿时他就只觉得席世勋这个人当真是愚蠢至极。 「是,不过看样子这心血来潮的游河之行势必是得作罢了。」李刚回答世子爷问话,摊了摊手,一脸认命的表情。 世子爷只是轻笑了一下,却没多做解释,也没有抱歉的表示,只道:「不能游河也有其它精彩节目可看,若是没事倒是可以多待一会儿。」说完便携着世子妃朝河岸上那艘最大最豪华美丽的画舫走去,登上了船。 天色渐暗,河岸两侧平日总是三三两两各自点亮的灯火,今天却在同一时间此起彼落的点亮了起来,就像跳舞一样,不一会儿昏暗的漓河岸上便灯火辉煌的有如白昼,盏盏精妙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美不胜收。 河面上唯一的画舫在轻波dàng样中缓缓地往前行,丝竹乐声从画舫内悠扬的响起,缓缓加入清亮的歌声,优美得让人不由自主的驻足聆听。 画舫上,兰郁华满脸藏不住的惊喜与新奇,四处走动,流连忘返的张望着,只因为不管是上辈子或这辈子,这都是她第一次上画舫游河。这种画舫飘香,丝竹声慢的美人窝、温柔乡向来都是纨裤们与才子们的天堂,与名门闺秀和良家fù女无缘,所以她真的作梦都没想到他会带她到这里来。 「你怎会突然想到要带我来这儿?」她带着掩藏不住的惊喜与开心转头问夫君。 「看样子你真的忘了。」裴翊表情有丝怪异,又有些心疼与无奈。 「忘了什么?」兰郁华眨了眨眼睛,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今天是你的生辰。」 「啊?」兰郁华呆若木鸡的看着他,认真的想了一下日子,这才发现好像是真的,今天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回想起来,她嫁给他都快要满三年了,但两人却分别了近两年半的时间,也因此她十六岁和十七岁的生辰因他的失踪与忙碌都没心情过了,连同这十八岁的生日她都在不知不觉间习惯遗忘了,没想到他却记得,还送了她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生日礼物。 「谢谢你,夫君,我很喜欢这个生日礼物。」她对他说,眼中溢满了柔情与爱意。 「生日礼物是别的。」他说。 「别的?」她讶然的看着他,然后忽然想到。「对了,你刚才好像和那位李公子说还有别的精彩节目可看。是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没有回答,却突'然反问她一个问题,「刚刚你有看到那个人吧?」 「看到谁?」她眨了眨眼,满脸茫然与疑惑。 「席世勋。」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出这个她几乎都快要遗忘的名字。 兰郁华微愣了一下,明显疑惑的开口问道:「他刚刚也在那里吗?」 「你没注意到?」 她摇头,只见他仍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其妙。「怎么了?」她问他。 「我有点吃醋。」他老实说。 「啊?」她目瞪口呆,问他,「吃什么醋?」 「过去你和他曾经定过亲。」 兰郁华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但看夫君有些yīn郁的表情又不似在与她开玩笑。她想了下,柔声的开口说:「既然夫君都说是过去了,又何必在意呢?我的确和那个人在儿时定过亲,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对我早已无任何意义,而夫君却是我的现在和未来,以及我生命的全部。」她认真地凝望着他,对他说:「我爱你。」 裴翊的心情顿时整个都飞扬了起来,双眼闪闪发光。「我突然变得有点感谢他了。」他说,「谢谢他退了与你的婚约,让我能够娶到你,拥有你。郁华,我也爱你。」说完,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往甲板的方向。 兰郁华还在为他那句「我也爱你」晕乎乎的,感觉心跳得好快,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他也会对她这么说。我也爱你。今晚除了画舫和这句令她心情激dàng的表白之外,他到底还要给她几个惊喜呢?她突然有些期待了起来。 画舫的甲板上已备好了软榻、务酒与美食等他们入座,乐工在一旁奏着乐,伶人唱歌,舞姬跳舞,轻风微拂,明月高挂,繁星点点,织成了一幅旖旎景象。 这气氛这美景绝对能让男子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但对兰郁华这个女子来说,渡过了一开始的新奇与叹为观止之后,好像就变得有些无聊了,还不如找个戏班子唱戏要好听好看的多。 所以陪夫君半躺在软榻欣赏了好一会儿歌舞乐曲之后,她终于忍不住转头问夫君,「这就是你说的精彩节目?」语气中有着浓浓的怀疑。 裴翊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突然伸手拍了两下。 瞬间,乐声、歌声和舞姬的舞蹈全都停了下来,并且安静地退到一边。 「你看。」他对她说,伸手指向天空的明月。 兰郁华抬头看去,突然就听「啪」的一声,一朵绚烂的烟花倏然在黑暗的夜空中绽放,有如星子盛开,一片繁星点点,闪烁生辉,而这只是开始而已。 空中闪烁的花火未熄,地上又响起另一声「啪」声,接着同样的声音此起彼落的响起,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升空,在天空中缤纷盛开,那五颜六色色彩缤纷的花火璀璨而绚丽,照亮整个夜空,美不胜收,也让兰郁华看得目不暇给、如痴如醉,整个心花朵朵开。 烟花绽放过后,兰郁华依然久久回不了神,只因为太震撼、太美丽了,她一辈子都会记得今晚,记得夫君送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谢谢你,夫君。」她转头对他说,嗓音微哑,眼眶微红,真的很感动。 「这是我该做的。」他摇头道,想到前两年都没能陪在她身边为她庆生,感觉很愧疚。他伸手将她拥进怀中,柔情万千的凝视着她,感谢的对她说:「郁华,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幸福而美满。」 甲板上的其它人早已在烟火放完后退进船舱中。 望着他眼中和脸上的深情,兰郁华怕自己会因为太幸福太感动而哭出来,便故意用着轻松的口吻对他说:「这样你就觉得美满了吗?」 「怎么,难道不是吗?」他觉得她好像话中有话。 虽然强忍住,兰郁华依然眼泛泪光,在画舫的灯火照耀下闪烁着。她带着幸福的微笑,伸手拉起他的手,轻轻地覆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无声的诉说着今晚的另一个惊喜这个惊喜是她给他的。 裴翊一开始还没反应,接着他慢慢地睁大双眼,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惊喜的抬眼看向妻子,有些紧张,有些葡抖,又有些不可思议的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是……」 「我好像又有了。」她笑着对他点头道。 「这是真的吗?」他沙哑的问,颤抖的手轻轻地在她小腹上移动着。 她点头,微笑的说:「虽然还没请大夫来诊脉,但已经迟了一个月,应该是有了。」 裴翊的反应是低下头,柔情密意、温柔缱绻的给了她一个深深地长吻,然后才抬头哑声对妻子说:「谢谢你让我的人生幸福又更幸福,美满又更美满。我爱你,郁华,今生今世,一生一世。」 兰郁华带着幸福的泪水,笑着偎进他怀里,伸手圈抱着他,在他怀中轻声念道:「上邪!我yù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一生一世一双人。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iqugedu.com---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访问小说分享者(听疏雨)的书库,阅读更多TA分享的书籍! 地址:http://www.biqugedu.com/u?id=34152 也可以百度搜索或者访问www.biqugedu.com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