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家的大数家》 我们想办法一起逃 纪子期在一阵颠簸中清醒过来,浑身酸软无力,颈后剧痛。 耳边传来达达的马蹄声,和老牛喘气般的车轱辘声,偶有光线从不断摇晃的窗帘布空隙透进来,给黑暗的空间带来一丝光明。 纪子期的视线逐渐适应,发现她躺在一个狭小的移动空间里。 右手臂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旁边有人在轻轻地摇晃她。 她艰难的微转过头,借着偶尔飘进来的光,看清那是一个十岁左右、面色蜡黄的小女孩。只一双灿若星辰的眼,在昏暗中露出欢喜激动的神色。 “这……?”纪子期张嘴想问这是哪里,刚说出一个字,小女孩立马伸出手捂住她的嘴,面露惊慌,另一只手竖起食指,放到唇边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出声。 窗帘陡的被掀开,刺眼的光照进来,纪子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小丫头,别再想出什么幺蛾子?老娘耐心有限,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将你姐姐弟弟都发卖到最下等的娼寮!”女人的声音轻柔却阴冷,视线在闭眼躺着的纪子期身上停留了两秒。 窗帘放下来后被掩得严严实实,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娘子,有没有发现问题?”一个粗嘎的男声响起。“没有,”女人的声音有丝阴郁,“刚刚的声音是车帘被风吹散了。” “娘子,我就说你多心了。”男人的声音很是轻松,“上次那小丫头趁你不备,冲下车跟路人求救,还不是被我们轻松解决了?她若敢再不老实,我先取他弟弟性命,再打断她姐姐的腿!” “话是这么说。不过,相公,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那丫头被我下了特制的哑葯,最近饮食又减半,稍微看牢点就出不了错。那一大一小隔天喂点逍遥散,一天喂点食物,只要这半个月死不了,能牵制住那丫头就成。娘子放宽心,你我二人做这行当十多年,哪次有出差错?” 男子的声音突然压低,渐渐变得暧昧,“倒是为夫这几日连夜赶路,咱俩已许久未曾……,有些憋得慌,不如今晚……” 声音渐低,一阵寂静中传来衣衫悉窣的响动,以及急促的喘气声,那女子娇嗔一声,“好了,冤家!现在大白天的,消停点!今晚上奴家好好补偿你!” 男子一阵放肆大笑,马车加速朝前驶去,惊得林中鸟鸣阵阵。 纪子期将刚听到的信息大概整理了一遍:一,她落入了人贩子手中,被下了迷魂散,无法动弹;二,身边的小女孩被下了哑葯,无法言语;三,人贩子经验丰富,稍有动静立马就能察觉;四,如无法顺利逃脱,她将下场凄惨。 结论是:她必须和身边的小女孩一起,同舟共济,骗过人贩子,携手成功相逃。 纪子期动了动被小女孩轻轻抓住的右臂,勾勾手指,示意她握住她的手,然后用手指在她手心写道:“识字?” 黑暗中小女孩的手停顿了一阵,“识。” 很好!纪子期继续写道:“知道现在的处境?” “知道。” 看来不是个傻的,纪子期略放宽心,“,如何?” “好。” “你之前向外人求救时,为何会失败?”“我吃了药说不了话。那个女人说我们是她的儿女,你们生病许久,我因为姐妹情深,心里着急你们的病情,急病乱投医,所以见人就下跪磕头。” 每写四五个字,小女孩就停下一会,似在积攒力气。 “你们?” 又是一阵停顿,纪子期感觉小女孩在她手心写字的手指有些颤抖,“弟。” 嗯,原来就是刚刚那对男女提到过的弟弟。 “你试过一个人逃跑吗?” “没。” “为何?” “我不能丢下你们。”所以才会被那两人威胁。这次轮到纪子期沉默了,手心里的手指微微发烫。 良久,她再次开始和小女孩用手指交流起来,商讨逃跑的方案。 大约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不一会,外面传来噼噼啪啪的柴火燃烧的声音,一阵肉的香味顺着风飘了进来。 纪子期的喉咙不自觉的分泌出唾液,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车帘掀起,一个妇人端着两只木碗走了过来,碗中各盛有半碗清粥。 按刚才小雨,就是小女孩的说法,这个时候她应该清醒过来了。 纪子期睁眼打量那妇人,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妇人原本不俗的容颜更显娇艳,细长的眼睛,小巧的脸庞,颇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难怪小雨求救时,无人相信那妇人是个人贩子。 妇人望向纪子期清冷的眼,只觉得那眼神过于专注和冷冽,隐隐透出一股威严,竟下意识的移开了眼。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怯懦,妇人有些恼怒,抬起纪子期的头,将一碗粥一股脑地倒入了纪子期口中。 “咳咳”,纪子期被呛到了,咳嗽不断,粥水喷出,部分溅到了妇人衣衫上。 “晦气!”妇人咒骂一声,手陡的松开,纪子期的头重重地头撞在车厢地板上。 她将另一只木碗扔到小雨面前,“小丫头,快点吃!老娘换件衣服就来收碗!”说完,嘴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妇人边走边将溅有粥水的外衫脱下,那男人见状调笑道:“这天才刚刚黑,晚膳都还未用。娘子就这么心急?” 妇人呸了一声,“那个大的将粥水溅到老娘身上了!”说完将外衫用力扔到地上,开始脱另一件。 凹凸有致的身形在火光下格外诱人,那男人白天未熄的火被勾起,将妇人一把拉入怀中........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变态的男女 妇人声音柔媚似水,“那两个……两个丫头……还没睡……” 男人的笑声越发□□,“这有啥?去到扬州清夫人那儿,不出两年,全都懂透了,现在正好提前让她们适应适应!而且,娘子不觉得,这样会更刺激吗?” 真是个变态!纪子期心里啐了一声,脸上阵阵发热。 小雨不知从哪摸来一块布,将纪子期身上的粥水擦拭干净,然后将她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端起粥开始喂她。 原来今晚到了喂逍遥散的日子,按两人商量的,纪子期故意被呛到,将有药的粥水呛出,小雨无药的粥则留给纪子期,确保她保持清醒又能存些体力。 碗底还剩一些粥时,小雨将纪子期放下,转过身在角落里摸索。不一会,角落里响起小男孩猫咪一样的轻哼声。 小男孩似有些不满,嘟哝两声,最后还是顺从地将小雨手中的粥喝下。 小雨将他放下,将碗整齐的放在车厢边,靠近纪子期睡下。 那边的响动已消停,酒足饭饱后,男人靠在树干上开始打呼噜。 女人收拾好后,走向车厢,掀开车帘,见三人规规矩矩地睡在一起,车厢内已清理干净。她暗道一声,算你们识相,收起两只木碗就走了。 早上小雨的早餐是一个干硬馒头和一晚清水。按理纪子期今天是昏迷状态,所以妇人并未监视小雨用餐。小雨将馒头一分为三,她吃了一份,一份放入袖中,准备等小风醒了喂他。 纪子期停了药,休息了一晚,精神好了许多。为了防止那个多疑妇人的突然袭击,纪子期只略微动了动手脚,并未起身,馒头也是由小雨就着清水喂食的。 马车走了半日。纪子期一路留心路上的动静,发现这半日来竟是一人都未曾遇到。 看来这是一条人烟罕至的秘道,难怪这两个贼人这么轻松。 只是若不能趁二人放松戒备的时候逃走,到人多繁华之处,二人直接加大药量让她睡上几天几夜,就更难了。他们的目标是小雨,怕下药对她有影响,坏了卖价,还会怜香惜玉一些,至于纪子期,肯定没那么客气了。 一日多过去,今晚又要喂药,纪子期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时,远处隐约传来马匹的嘶鸣声。 纪子期心一动,捏捏小雨的手,写道:“听到没?” 小雨重重回捏她,“有马。” 马蹄声渐渐清晰起来,有两匹,声音传的很快,应该是有人骑在马上赶路。 纪子期的呼吸随着马蹄声变得急促,时间紧迫,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她没时间多想。 “等会马快到的时候,我跳车,你推我一把。” “不!”小雨激烈反对。 纪子期用力写道:“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很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小雨沉默了,一会才同意:“好。”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清晰的吆喝声和鞭子的抽打声。 纪子期再心中默数,“三、二、一,跳!” 身后传来一股助力,纪子期从马车上滚了下来。额头撞到地上,有热热的液体留出,浑身似散架了一般。 前面那匹疾驰而来的黝黑色马的双蹄正要踏在她的身上,纪子期无力躲避,只得闭上了双眼。 “嘶”,缰绳被大力猛的往左急扯,黝黑马前蹄腾空,将将落在了纪子期脸旁。 有重物落地,咚地一声,踉跄了两下。 后面马上的人急忙勒住缰绳,焦急问道:“少爷,没事吧?”随即跳下马,飞窜上前,将之前下马的人上下检查一番,便朝地上的纪子期怒吼:“你不要命了吗?” 纪子期睁开眼,有两人站在她身前。 一个十四五岁年纪,眉清目秀,正对她怒目而视。一个戴着红缨头盔,眉头微蹙,双眼看向自己手掌处,半脸胡子,瞧不清长相,只一身铠甲被夕阳染成了红金色,透着幽幽的光,隐隐闻到一股血腥气。 她下意识的伸手抓住那人的衣角,久未说话的声音嘶哑难听,“救我!” 此时那对夫妇已经赶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边磕头边求饶:“兵爷饶命!兵爷饶命!这是我家大女,她不是有意冒犯兵爷的!” 那妇人边说边用手去掰纪子期抓住衣袍的手,纪子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命抓住不放,那妇人竟是掰不动分毫。 小雨跟着下车,她无声流着泪,先向那二人磕头,后用手不停推那妇人。 纪子期想开口,却发现那妇人一只手按在她胸口,她张张嘴,竟然无法发出声音。 “你们这是闹的哪出?”年轻那人有些疑惑,“还不快快让开!我家少爷有急事要办,若耽误了,你们几人脑袋砍了都不足以谢罪!” “官爷,都是小妇人的错,”那妇人立马改了口,“我家大女得了怪病,医治许久都不见好,因花光了家中多年积蓄,她心中愧疚,就一心寻死。我家二女天生口不能言,与我大女姐妹情深,竟是要成全她一死之心。只是可怜了小妇人和我家相公,含辛茹苦将二人拉扯大,眼看就要白头人送黑头人,民妇心里苦啊!” 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声音悲切。 那男人也跟着捶地痛哭,“大妞,二妞,都怪阿爹无能!都怪阿爹无能啊!若阿爹有本事,请得了那当世名医,定能治得了大妞的病!大妞,你这样一心寻死,叫阿爹怎么活下去啊!” 这二人哭声竟是如此情真意切,妇人悲悲泣泣,楚楚可怜,男人隐忍哀切,犹如困兽。 还是那少年的声音,充满了同情,“这样啊!你们也真是可怜!”又转向纪子期道:“你这小娘子得了绝症虽然可惜,但为了你爹娘,怎么也得努力活下去才是正理!”妇人连声道是,并用力按住纪子期。二人翻身上马,“少爷,我们继续赶路吧!” 纪子期心中一阵冰凉,随即漫延至全身,此情此景,异地而处,她也不会相信那二人是坏人。她的手渐渐松开,衣袍从她手中滑落,她紧紧盯着那一角衣袍,眼一眨不眨,有一瞬怔仲。 衣袍消失在视线里,纪子期维持着原样一动未动,妇人暗中用力掐她,她也没力气呼痛。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我也是你们要护住的百姓之一 马蹄声久久未响起。 “少爷?”那少年轻唤。 “罢了。”那大胡子男人终于出声,声音低沉悦耳,犹如拨动琴弦,余音袅袅。 纪子期心里一颤。 只见大胡子突然出手,两道暗光疾射向那对夫妇。 咚咚两声响,那对夫妇瞬间倒在地上。 那少年惊呼,“少爷……” 大胡子伸手制止他的发问,长鞭一挥,正欲策马离开。 “等等”,纪子期出声阻止。 大胡子立在马上,居高临下,双眸微垂,看不出表情,头略转纪子期,却并未看她。 “小女谢过官爷救命之恩。只是救人救到底,还望官爷将小女三人送到安全之处。” “什么?”那少年大叫,“你知不知道我家少爷每耽搁一刻钟,就可能会有数十人死去!你竟胆敢叫我们留下先安置你?” 其实少年心里并未相信那夫妇是坏人,只是少爷说的话做的事肯定都是对的,他是无条件拥护的。 纪子期冷冷一笑,“你们征战沙场,血洒边疆,不就是为了护住这天下千万黎民百姓的性命吗?现在你们眼前的,就是你们拼死也要护住的百姓之一,为何你们却视而不见,反而舍近求远?” 少年语塞,明知她说的不尽然,却找不出话反驳。 马上的大胡子闻得此言,眸中露出一丝玩味。 这护我天下万千黎民百姓平安,从来都只是一句挂在嘴边的笺言,如同“吾皇万岁”四字一般,每人都说得诚恳万分,毕恭毕敬,但谁都知道那不是真的。这小丫头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道出,到底是愚蠢之至?还是聪明之极? 他抬眼看向纪子期。那眼光似剑,清清冷冷,深处又似火般炙热。 纪子期分辨不出,只瞪着眼与他对视,不肯退让。 大胡子心中一动,看来是个伶俐的丫头。“那二人被我暗器伤了心脉,至少两日后方会醒来,即便醒来以后也如废人一般,你三人定无性命之忧!” “但我三人年幼又身中逍遥散,现天色已晚,若再遇心怀不轨之人,或夜间遇到野兽,我三人定无力自保,岂不辜负了官爷的相救之恩?”纪子期咬定不松口。 少年心中大怒,这哪来的不识好歹之人?可少爷没让他出声,他只能在心里腹诽。 大胡子似乎笑了一下,只是胡子遮住,看不真切,“嗯,你说的也有理。但我有军令在身,确实耽误不得。你说待如何?” 那声“嗯”从鼻腔溢出,缠缠绵绵,似有无限魅惑,纪子期心中一跳。 她稳住心神,灿然一笑,有种小计谋得逞的狡猾意味,尽管额头还在渗血,面上肮脏不堪,还是晃花了男子的眼。 “官爷有军务在身,小女自是不敢耽搁。小女只是希望官爷,一是顺路将我三人捎至安全处,二来顺便证明一下我三人原属良民,是被坏人拐带至此。” “姑娘这两点要求,在下怕是都满足不了。” 见纪子期的笑脸僵住,大胡子停顿一会,又幽幽开口:“不过,天顺府离这不足十里,在下倒是可以告知姑娘去的路线。还有……” 你丫的!能爽快点将话一次性讲清楚吗?纪子期忍不住暗暗磨牙。 大胡子瞧见纪子期咬牙切齿又隐忍的模样,心头不知为何竟生出些许快活,“姑娘要的证明在下今日无法办到,不过在下可以送给姑娘一块通行令牌,确保姑娘进城不会受到阻碍。” 纪子期被吊起的心终于落地,对大胡子之前明显的捉弄也不介意了,重新露出真心的笑容,“多谢官爷!小女没齿难忘!” 达达的马蹄迎着夕阳余晖,向远方驶去,尘土飞扬,如同画卷一般。 纪子期想起“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名句,无端生出些许苍凉之意。 小雨似乎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获救了,她躺到地上,左右翻滚,双脚腾空乱蹬,一会又跑到纪子期身边,咧开嘴露出一口惨不忍睹的缺牙,无声地大笑。 纪子期被她感染,任她疯一阵后,才开口道:“好了,小雨!今晚咱们还得在这待一晚,养足精神才能离开。你保留点体力,等会的活计还得靠你帮忙。” 小雨依照纪子期安排,先解开缰绳放走了马,又将那贼夫妇的包袱拿过来。 纪子期打开一看,里面尽是瓶瓶罐罐,上面贴着不同颜色的纸做记号,她分辨不出哪是哪,索性让小雨挖个土坑,一股脑倒进去全埋了。 里面还有一捆细细的绳索,尽管那男子信誓旦旦,保证这贼夫妇即使醒来也无伤她们之力,纪子期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她和小雨合力用绳索将二人绑在树干上。 纪子期将他们包袱和身上的银钱收刮干净,总共只几两碎银,她分成三份,给了小雨俩份。 拿出煮食用的瓦罐,纪子期点燃火,装上水放在架上,在等水开的时候,她盯着火光,双手拖腮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火光中干枯的树枝噼里啪啦作响,白日里那少年,盯着自家少爷吃干粮时不断蠕动的胡子,忍不住开了口: “少爷,你是如何看出那对夫妇是坏人的?那夫妇一举一动,说的原由,小的怎么想也觉得很合情合理!而且,少爷,那妇人相貌温婉,气质楚楚,怎么看也像是个良家子!小的就想不明白了,少爷你问都未问,怎么就直接断定那夫妇是坏人?” 大胡子知道自家这贴身小厮,若不问个清楚明白,今晚定会睡不着觉。 “你看那夫妇二人衣着朴素,却气质不俗,很符合那妇人说的,为治女儿病散尽了钱财?” “嗯。” “你看那妇人相貌美貌,与你想像中的奸滑猥琐之人相去甚远?” “嗯,” “你看那……” “少爷!您可不可以直接说重点?”那少年不依地扭动身子抗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偷看小娘子胸口 大胡子朗声一笑,“少爷我其实只看到了一点。那妇人并不是从车厢内下来,而是从前面车辕边下来。试问哪个担忧重病女儿的娘亲,会让女儿躺在车厢,而自己却和相公再一起?” “那难道不许她是和相公商量女儿病情吗?” “你这样想也说得通。不过还有一点,那夫妇二人虽衣着朴素,却整洁干净。但那两个女儿衣着陈旧肮脏,大的那个胸口还有一圈干了的水渍,起码几个时辰了,试想你爹娘会这样对你?” 那少年的重点却不在此,他跳起身,大呼小叫:“少爷,你竟然偷看人家小娘子的胸口?” 大胡子恼怒地捡起一根枯枝,用力朝他身侧扔了过去,“什么小娘子?不过是个未发育的小丫头而已!” “那也是……”少年在大胡子的怒瞪下讪讪闭了嘴,心中却暗道,切,连人家未发育都看出来了,还说不是心怀不轨! 过一会又蹦到他身边:“少爷,你既然一早就看出来了,为何不一开始就出手相救?” 大胡子淡淡道:“我有军务在身,不想多生枝节。” “那少爷后来为何又出手相救了呢?” 大胡子想起那小娘子紧盯着从她手中滑落的衣角的模样,眼神中的绝望让他心悸。那一刻,他就像看到战场上受伤将士濒临死亡前,流露出的那种不甘和绝望。 正因为如此,他最后才出手相救。 “就像那小娘子说的,将士的职责便是保卫这天下黎民百姓。所以少爷我就出手了。” 大胡子往地上一躺,将剑横抱在胸口,闭上眼,“夜深了,歇息吧,一大早还要赶路。” 少年有些不满自家少爷的敷衍,但见他已闭目入睡,只得闭上嘴躺下。 纪子期盯着翻滚的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到了这里,这身体未发育的胸口,稚嫩的少女口音,还有柔若无骨的手指…… 她上周才去做过指甲,大红镶碎钻的假甲,配上白晳纤细的手,竟生出一种奇异凌厉的美,一向吝啬赞美的杜峰也夸了几句。 对了,杜峰,她的现任男朋友。昨天刚给了她一张1000万的单子,利润够她公司三年的开销了。 她记得她拿到单子后,兴奋异常,以前所未有的热情,主动地和杜峰纠缠了一夜,令沉稳的杜峰不断在她耳边低呼“小妖精,是想要我的命吗?”却又紧紧抱住她不肯松开,与她抵死缠绵至天亮。 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精神恍惚的从杜峰公寓出来,迫不急待地要到公司开会,安排单子的后续事宜。 她记得她开车的路上一直很亢奋,脑海中不断计划着如何扩大她的公司,如何分配这次的利益所得,如何……如何…… 然后,“碰”的一声,有车撞上了她。她意识到是出了车祸,“还好买了保险”,这是她陷入黑暗前的最后念头…… 旁边有人在晃动她,纪子期回过神。她转过头,看到小雨担忧的脸。 小雨用手指指瓦罐,里面的水不知了多久,纪子期手忙脚乱地将米倒入瓦罐中。 水声消了下去,纪子期觉得自己不能再胡乱猜想,她决定面对现实。 她正对着小雨坐下,眼神专注,认真问道:“小雨,你认识我吗?” 小雨点点头。 “那我是谁?” 小雨在她手心写道:“姐” “亲姐?” 小雨点点头。 “咱们三人是亲姐弟?” 小雨继续点头。 看来真是她鸠占鹊巢,占了人家姐姐的身体。 “我的名字?” “纪小雪。” 纪子期忍不住一阵恶寒,她们爹娘起名字的水平可真不咋的,这么玛丽苏白莲花的名字!不过还好都姓纪! “那爹娘呢?我们是如何被抓的?” 这个回答写起来有点难度,小雨断断续续写了好久。 纪子期整理了一遍,“咱们同爹娘一起外出游玩,娘突然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然后爹扶着她,我就看着你和小风。后来你看到有一卖糖人的,很精致,被吸引了过去,我和小风追着你过去,再后来你就被人迷晕了。贼人的目标是你,我看到后正想呼喊求救,那对夫妇怕生事端,便将我和小风也打晕了,顺便一起绑了?” 小雨点点头。后面如何抓住纪子期和小风,是小雨从那夫妇对话中推测出来的。 难怪醒来时后颈那么痛!纪子期下意识摸摸脖子后面。 小雨见她动作,写道:“痛?” 纪子期点点头。 “所以不记得了?” 纪子期迟疑一阵,点点头。 小雨的表情却如负重释,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写道:“我以前听回春堂的黄掌柜说过,有人撞到头后,会忘记一些人和事,他说那叫失忆。姐,你放心,不要急,养好伤后,你会慢慢记起来的。” 受伤失忆?倒是个现成的好借口! 只是天真的小丫头,失忆这回事,姐我活了25年,在讯息这么发达的网络社会,也就听过几回,比中彩票的机率还要低得多多多。 那个什么堂的黄掌柜用来骗骗小孩子的故事,你也信以为真,以为只要是撞个头就会失忆了吧。 不过也好,否则她还真不知如何解释现在这情形。 晨光初现,大胡子和少年已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纪子期才刚刚伸了个懒腰,从睡梦中醒来。昨晚吃的足,睡的又香,她的身体除了酸痛外,体力已基本恢复。 纪子期跳下车厢,伸出手以拥抱的姿势闭眼迎向太阳,深呼吸,古代的空气清新自然,带着树木花草阳光微风尘土的气息。 吐掉胸口最后一丝浊气,纪子期睁开眼,即来之,则安之!今天便是她新生的第一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美貌是种罪 车厢内有动静传出,而后响起小风撒娇似的轻哼。 纪子期转身走向车厢。 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帅先从里面钻了出来。他一看到纪子期,眼睛就弯成了两个小月牙,咧开嘴笑了起来,伸出双臂,软软喊道:“大姐,抱。” 纪子期下意识的伸手抱起他,好沉的小家伙! 小风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她胸口,软绵绵的,带着小孩特有的香味。 纪子期心中一软。低头望向怀中的小风,细碎的绒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圆圆的鼻头,肉嘟嘟又粉嫩的脸,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小风!”小雨情急之下,一时忘了她暂时不能说话,没想到竟发出了声,只是有些暗哑不清。 她有些惊喜。当她发现不能言语时惊恐万分,那夫妇安慰说这药效过些时日就会消散,对嗓子没有影响,让她不用担心。 她信了,心想贼人既然想将她卖个好价钱,自然不会真的弄哑她。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幸福来得有些突然,她忘了接下来想说的话。 纪子期看向小雨的脸,顿时被惊艳到了。 原来小雨脸上病态的蜡黄,不知何故一夜之后全部消失了,露出原本的容颜。 苍白透明的皮肤在晨曦中散发出珍珠般透明的光泽,黑曜石般的双瞳似泡在一汪深潭里,长翘的睫毛,象牙似精致的鼻,红润小巧的唇,好一个海棠般娇艳的小美人! 那夫妇给小雨脸上抹的那层药极易去掉,只须用温水擦拭便可。 昨夜小雨入睡前用瓦罐里的热水洗过脸,当时那药便融化了,只不过天黑二人未曾留意。 纪子期心道,难怪那夫妇会甘冒风险,不惜稍上她和小风两个累赘,也要将小雨完好带走。这不出四年,必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少女! 念头一转,又有些发愁:在这个时代,无权无势,美貌就成了一种罪,让现在才十三岁的她如何能护得住?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不过小雨能说话了是好事,这几日天天用手指写来写去,她都烦了。“小雨,你的嗓子真好了” “嗯,姐,我真好了!”这差不多七天没说话,可把她给憋坏了。看到纪子期怀中的小风,想起刚才要说的话,“小风,乖,快下来!大姐身体有些不舒服,过来二姐这边。” 小风噘着嘴,顺着纪子期的身体滑到地上,向小雨走去。 用过早膳后,三人便动身朝天顺出发。 纪子期嘱咐小雨将灰土抹在脸上,盖得住一分是一分。 经过此次,小雨也懂得了自己的容貌不仅会带来惊叹和赞美,也会带来毁灭的危险。 她乖巧的照做了。 临走前纪子期拿起那对夫妇的包裹,里面还剩下一些勉强能用得上的。 看到绑在树上仍昏迷醒的二人,心中无一丝怜悯。你们自求多福吧!她心道。 三人边走边聊。 纪子期了解了一下现在所处时代的大概情况。 皇家姓黎,尊为黎国,并不是纪子期历史知识中存在过的朝代。 现时是天元二十年,朝廷通过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武举选拔人才,全国各地设有大大小小的初中高等书院,通过童生试之后的学生均可缴纳一定费用后入读。对于成绩优异者,学院还可以全免费用并给予一定的奖励。 除此之外,还设有特殊学院,为一些在六艺礼艺射御书术方面,主要是艺、射御、术方面有突出才能的人专门设立的学院,特别是在术一科。 自上一位帝王即位起,大力推动术科的发展,将其定位为国富的基本政治策略。推广至今六十余年,术一科已在普通民众心中已种下了高不可攀的种子,凡有幸成为术师的人,都是十里八乡民众和乡绅富豪敬重景仰巴结的对象,文武百官也避其风芒,比文武状元风头都盛。 其他方面如艺与射御的专才学院倒慢慢没落归属到原来的普通学院里去了。 只是相对于其他五科已有几千年的历史而言,术科短短数百年,取得的成绩并不瞩目。 全国术师只百来人,一等术师十数人,目前仅存的大术家仅有两人,一人在皇宫供奉,一人常年游历在外行踪不定。 这个时代的女子并没有裹脚的习俗,一般十八左右出嫁,十六出嫁的也有,二十出嫁的也很多,若超过二十五未嫁者又无声名在身的,如乐师术师等,都会被当地官衙安排婚配,当然青楼女子和尼姑除外。 女子也是可以去书院读书的,只是不可以做官,成绩好的说亲事都会被高看,去到婆家更是地位不同一般,基本就是下一代的当家主母人选重点培养。 看来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好的当家主母能影响三代的概念还是挺重视的。 因此,只要家境过得去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会想方设法送女儿去学院,这里面也有一些打着女儿将来攀高枝提携家人的心思的人家,说来比那些将女儿送给达官贵人为妾换取前程的人家要光明正大坦荡得多,毕竟人想往高处走是数千年来直到后世都亘古不变的信念。 根据大胡子给的路线,三人走走停停,晌午过后才到达天顺。 门口的守城士兵看了一眼纪子期手中的通行牌,并未多问,便放三人进了城。 纪子期的目的地是衙门。 先报案,官府能联系到原主的爹娘最好,联系不上,最少也能证明三人的来历。 而且那对夫妇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 午膳吃的是馄饨,三个铜板一碗,鲜香料足,老板娘很热心,给她们指明了去衙门的路线。 一个多时辰后,三人站在了衙门口。 守门的门房告知:“今日城东罗府宴客,大人师爷和书吏捕头等都去了,明日沐休。你三人有事后日再过来吧!” 纪子期有些失望,也只能无奈接受。 今日不知何故,每间客栈均是爆满。纪子期一连问了三四家,都找不着落脚的地方。 小风停住不肯走了:“大姐,二姐,小风累!” 三人身体这些日来亏损得厉害,本就有些虚弱,今日又奔波了大半日,确实都有些吃不消了。 旁边是家包子铺。纪子期掏出铜板买了几个包子,坐在凳子上边吃边歇息。 老板娘见三人衣着打扮,有些怜悯。“小娘子,你们是找不着住的地方吗?” “是的,大娘。”纪子期站起回话,“不知大娘有没有熟悉的客栈可以介绍?” “这几天刚好是集会,客栈紧张,天色又这么晚,怕是很难找到客栈了。 不过,出了这条街往左走大概两里,有一间旧屋。那间屋子因连续死了三家住户男主人,被大家视为不祥,再便宜也没人敢买,连乞丐都嫌弃,慢慢就空了下来成了一间破屋,只偶尔会有不知情的过路人在那借住一宿。边上不远处是衙门,安全问题倒是不用担心。你们三人要是不怕的话,可以去那待上一晚。” 纪子期道过谢,又买了三个肉包子打包带走。 在天完全黑之前,三人站在了那旧屋前。 推开半掩的大门,一股难闻的气味冲鼻而入,三人马上掩住鼻子,待空气流通一阵味道变淡后,方进入屋内。 左边屋顶的瓦不知被谁揭走了,只剩下几根横梁,月光照进来,看得到里面空荡荡的,有黄泥烧成的土灶,旁边堆着一堆不知是啥的黑漆漆的东西。 纪子期解开包袱,铺在左边的墙角下,招呼小风小雨坐下。拿出肉包子,分给二人。 刚咬了一口。 黑暗中一个苍老尖利的声音突然想起,“是张记的肉包子吗?” 三人吓了一跳,包子都差点掉地上了,灶房旁那团黑呼呼的东西动了动,向她们移动过来。 “啊!”小雨小风尖叫一声,手捂着眼睛躲到纪子期怀里。 那团黑影走到月光下。 纪子期看出那黑影原来是个高瘦的老人,穿着一身黑衣,佝偻着身体,头顶的发髻用黑布包着,脸上不知道是脏的还是皮肤原本就黑,看起来也黑乎乎的,高耸的颧骨,尖长的下巴,少许的细长胡须。 知是他望向纪子期手中肉包子的眼神太过光亮还是何故,纪子期无端的觉得他的气质,嗯,怎么说呢,就是有点猥琐。 老人对着空气不断地耸动鼻子,伸出手拈着下巴上的胡须,嘴里啧啧出声,“张记的肉包子天顺府闻名,老夫昨日才吃了一笼解馋,想不到隔了仅一日,又被勾起了瘾,”“啧啧,真香啊……” 小雨小风移开捂着眼睛的手,偷偷地看向老人,发现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后,慢慢坐直了身子。 老人摸摸肚子,又伸出舌头舔舔嘴唇,眼睛盯着三人手中的肉包子一眨不眨,露出贪婪的神情。 纪子期冷眼看着他,这老头昨天才吃过一笼,看来并不是什么乞丐,或饿得垂死的人,所以她并不打算发挥她的善心。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寻找庇护之所 一旁的小风迟疑的伸出拿着肉包子的手,“老爷爷,你饿了吗?要不这个给你吃吧!” “小风!”纪子期出言阻止,却见那老头一阵风似的卷过来,眨眼间小风手里的肉包子就不见了。 他将到手的肉包子整一个塞进嘴巴里,脸颊向青蛙似的向两边突出,不断地变幻形状,几个呼吸间就咽下去了,吧唧吧唧嘴巴,眼睛立马亮晶晶的又盯向纪子期和小雨手中的肉包子。 纪子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瞪了老头一眼,转头催促小雨快吃,并将手中的肉包撕碎塞到小风的嘴里。 两个肉包子吃完后,老头见已无望,唧吧唧吧嘴巴,佝偻着身子向灶台边走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老头已经不在了。 纪子期今日的目的是看看能不能打份工。 她想,即使到衙门报了案,信息交通都不发达的古代,运气不好的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到原主爹娘,就算运气好,最快二三个月能找到原主爹娘的话,她手中的银子也不够支撑。 所以,先找份工,才是明智之举。 纪子期三人来到繁华的街道入口。 两旁是一家挨一家的商户和小贩,琳琅满目的货品五彩斑斓,地上是整齐的青砖地,拥挤的人群,行走小贩的吆喝声,小孩的嘻闹声,妇人的喝斥声,夹杂着各种牲口的叫唤声,热闹非凡。 不时有小食店冒出阵阵白烟和哧哧的声响,随即诱人的食物香气扑鼻而来,吸引住饿着肚子赶早集的人的注意。 纪子期寻找的商铺,主要是货多人流旺的铺子。 趁人家暂时空歇的时候问上一句是否需要雇人,基本都是懒得搭理,挥手让她们快点离开。 因为等待的时间长,一上午才问了三家,结果不太好,都暂时不雇人。 纪子期三人正要寻找下一家,后面一个轻柔的妇人声音响起,“小娘子,是要找工吗?” 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眉清目秀身材圆润的妇人正微笑着看着她。 “是的,大婶,请问是您家要找帮工吗?” 妇人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约十米左右的一间店,“不是,我刚听到小娘子要找工,想起那家店的掌柜前两天说要找个小娘子帮忙。” “谢谢大婶,小女想了解一下,具体是哪家店?做什么买卖的?要找的小娘子需要什么条件?” 妇人楞了楞,似乎没想到一个着急找工的小娘子会作出这等反应,其实纪子期这完全是生活在现代的成年人的一种自然条件反射。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铺面不远,就在前面,要不我带你们过去吧。” 纪子期看了看妇人所指的地方,离这隔了几个铺位,也是中心地带,点点头跟着妇人向前走去。 妇人在前带路,经过刚刚指过的铺头的面前时,见妇人并未停留,低着头继续往前走。 纪子期心生警惕,再走了五米左右后,此处的人流明显少了很多。 她停了下来,对着继续行走的妇人高声道,“大婶,小女看天色已接近黄昏,大婶家中应还有小儿需要准备晚膳,就不麻烦大婶了,大婶直接告知小女店名,小女回去准备好后明日再来。” 说完转身牵着小雨小风准备离去。 一个彪形大汉挡在了三人面前,一道甜腻的女声传来:“啧啧,小娘子真机灵,可惜了哦可惜了。” 来人是倚红楼的管事甜娘,当然此时的纪子期并不知道。 甜娘人如其名,不仅声音甜,长相也甜,圆圆的脸上两个大大的梨涡,笑眼弯弯,两边嘴角天生自然翘起,让人忍不心生亲近之意,涂着丹蔻的玉手轻执纨扇,露出半截香滑的白嫩肌肤,配着粉红色的半透明衣裙甚是迷人,纤腰酥胸,体态妖娆。 只见她眼波流转向身边的一个大汉,那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扔给之前那带路的妇人。 妇人带着歉意的目光看了纪子期三人一眼转身离去。 原来纪子期三人昨日刚到就已被人盯上了,确定这三人没有长辈跟随后,便雇了那妇人行骗至行人少处动手。 纪子期护住小雨小风,戒备地看着甜娘三人,“大娘子拦住我三人是何意?” 甜娘轻笑一声,却不答她的话。 手中纨扇遮住半张脸,眼睛却眯得更深了,她用食指轻抬起小雨的下巴,细细一番端详后,笑开了颜,“看来这次是捡到宝了。大的机灵聪慧,小的这张脸洗洗后,定是国色天香。不出几年这倚红楼的招牌必是这两位了,卿姐这次可得好好奖赏奴家了!” “带走!”甜娘干脆果断的轻喝。 两个大汉分别抓住纪子期和小雨,欲将她们分开。 纪子期作最后的挣扎,“大娘子,我前些时日碰见一桩案件,昨日已在衙门报案。官府已有我三人信息,这几日定会传唤我三人上堂。你就不怕招为祸患吗?” “小娘子果真聪明,”甜娘妩媚一笑,声音却是无情,“只是却骗不了我。你三人昨日去到衙门,只在门口待了片刻,如何报案?” 纤手一挥。 两个大汉一人一只手捂住她们的嘴防止喊叫,一手用力拉扯。 纪子期和小雨紧紧抱成团,中间的小风嚎啕大哭,许是顾忌怕伤了两人,直到把纪子期身上的包袱都扯烂了,还是未将两人分开。 纪子期暗暗后悔,自己这警觉心也太差了!而且刚刚应该拉着小雨小风直接跑掉的,还说什么明日再来,真是蠢到家了! “苍天大老爷啊,终于让爷爷我找到你们三了,你这个死妮子,不就是偷懒被爹娘斥责了几句吗?有啥大不了的事,你个硬气的竟带着弟妹离家出走,一去几日不归,你爹娘和爷爷我都快急死了,不眠不休找寻你们好多日了,这不,你爹带着五六个人在那边问着呢,马上就到了。你个死妮子,一会一定要好好向你爹磕头认错,你娘都快病死了,哎哟,你个死妮子……” 一个身穿黑衫佝偻着身体的瘦高个老头,一边哭喊一边从不远处跑过来。 一把抱住纪子期三人,伤心欲绝,大声号叫,蒲扇般的大手拍打在纪子期的背上,似在惩罚她的离家出走。 纪子期看了老头一眼,发现是那晚在破屋里的那个老头。 倒不是纪子期眼力记性有多好,主要是这老头的衣着打扮与那晚仍旧一样,而且现在白天一看吧,纪子期发现那老头比那晚看起来气质似乎有所变化。 嗯,感觉更加的猥琐了。 纪子期松开抓住小雨的手,抽泣着转向老头的怀抱。 恶,真臭!死老头!这是有多久没有换过衣裳了?还有要不要这么用力拍啊,我这小背都快断了。 “爷爷,对不起,是小雪错了,小雪再也不敢了,爷爷不要生气了,呜……” “不,爷爷,不要怪姐姐,是小雨的错,小雨的错,呜……”小雨见状也顺势抱住老头的胳膊,一张俏脸满是泪珠,楚楚可怜,顿时四人抱作一团痛哭出声,吸引了远处的人不断向这边张望。 甜娘抬眼看向四处,见人群慢慢聚拢,脸色变了变。 咬咬牙似乎心有不甘,最终跺跺脚,招呼两个大汉放手走人了。 回到破屋处,纪子期带着小雨小风跪下,真心实意地给老头磕了个头。 老头摆摆手,“以老夫的年纪,受你们一拜也当得。不过,老夫之所以救你们,完全是看在那晚小家伙的肉包子相赠之恩的份上,怕他一人小小年纪流落街头丢了性命,救你们俩个只是顺手,老夫不需要你们的感激。 你这丫头是有几分聪慧,可心地一般,老夫不是甚喜,今日包子之恩已还,从此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见亦当未见。看在小家伙的份上,老夫再提醒你几句。 今日那几人并未死心,明日若再被他们看见,可就没人可以救你们了。你们相貌皆上选,又孤苦无依,最易成为人贩子和青楼的囊中物,尽快找个庇护之地吧! 老夫言尽于此,告辞。”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纪子期慢慢冷静下来,安抚着怀中惊魂未定的二人。 虽说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小雨的容貌会给她们带来麻烦,只是没想到,这青天白日就有人敢直接动手抢了。 她好像忘记了上次三人被绑,也是光天化日之下的。 只能说当时亲身经历的人是原主,她只是由小雨手述,印象并不深刻。 当然,纪子期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的她,也成为那些人眼中的猎物之一了。 有小雨的珠玉在侧,这原身清秀的容颜确实容易被忽视掉。 但当纪子期现代人的灵魂融入其中后,眉宇间的柔弱变成了坚毅,竟无端的生出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衬的清冷冶艳,摄人心魄,与小雨相比已是不分伯仲。 看来就像那老头说的,必须找个可靠又能护得住她们的庇护之所才行!纪子期心想。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做丫环不仅要美貌还要会算术? 一夜辗转反侧。 天刚亮就起了。三人站在衙门前时,大门还紧闭着。 约小半个时辰后,厚重的深红实木大门缓缓打开。还是前天碰到的那个门房。 他心中了然,唤过另一个小厮,带纪子期三人朝里面走去。 衙门里面很静,只几颗参天大树,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 小厮带她们走到一悬挂“录案厅”匾额的门口,抬手敲敲门,里面一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 “这位是田书吏。”小厮推开门,说完就走了。 长形案牍后坐着一昏昏欲睡的白发老人。 “小女带弟妹见过田书吏大人。” “好,好,上前来说。”田书吏打了个哈欠,招手唤她们上前坐下。 “有何冤屈?姓甚名谁?一一细说。” 纪子期便将被那夫妇绑架的过程说了一遍。 田书吏执笔飞快记录,龙飞凤舞,苍劲有力,端的是一手好字。 纪子期刚讲完,田书吏也录完了。 他放下笔,和纪子期核对无误后,又誊抄了两份。 纪子期安静坐在一旁,待田书吏写完搁笔后,才开口到:“田书吏大人,小女还有两件事想麻烦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田书吏见三人经此劫难,虽狼狈却不怯懦,行事说话有条不紊,态度沉稳不急不躁,心下赞叹。 他精于世故,心知于人方便,便是与己为善,当下便道:“说来听听。” “回大人的话。这其一便是不知衙门何时会派人去寻我爹娘,小女该向谁去打听消息; 二来是小女盘缠不多,未找到爹娘前,须先找份活计养活自己和弟妹。只是小女身上无文书证明自己的来历,怕是人家不敢随便收留。所以还望书吏大人能写个文书,证明小女三人的来历。” 都是举手之劳的事。田书吏也不托大,取过两张笺纸,刷刷写好后盖上印鉴装入信封,递给纪子期。 “这里的两封信,一封是你要的证明,一封你交给郑捕头,看在老夫的薄面上,他会优先处理。郑捕头办公的书房出去后左转第五间。” 纪子期起身双手接过信封,行礼道谢。 “老夫今早过来官衙的时候,路过苏府,外面一大早的站了许多人,老夫好奇之下一问,原来是苏府在招丫头。苏府是正经人家,这倒是个好机会,你姐妹二人可去一试。” 这个消息对现在的纪子期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她深深行了个礼,“多谢书吏大人厚爱!大人的大恩,小女铭记于心,必不会忘!” 田书吏摸摸下巴上花白的胡须,笑眯眯地目送三人离开,心中很是满意。 来到郑捕头办公的书房,郑捕头正要外出,听纪子期简单说明来意后,收下信笺,让她半个月后再过来。 纪子期还想确认若他不再还可以找谁,郑捕头已急匆匆出去了。 无奈她只得带着小雨小风离去。 离开衙门前,纪子期向门房打听了一下苏府的情况。 虽说田书吏的推荐应该可靠,但接连两次的被绑未遂,纪子期还是觉得多方求证比较稳妥。 苏府离这不远,约两三里路,府中太太是天顺林府林老太爷唯一的孙女,嫁给了外地来此定居的苏老爷,夫妻恩爱,并无通旁妾侍。 那府中下人大多是林小姐从林府带过去的。林家百年治家最是严谨,林老太爷尤为规矩,现在的苏府与以前的林府无异,整个天顺府最好名声的就数城东罗家和这城西苏家了。 府中仅有一少爷,年八岁,天资聪颖,因是独子,府上老爷夫人甚是溺爱,很少约束。只听说性子有些怪异,最喜养一些蛇虫鼠蚁等稀奇古怪的玩意。 所以仅管府中月银高福利好,还是吓跑了不少胆小的丫环。 苏府人口简单,主家低调甚少宴客,府里人手不多,丫环小厮一向都是家生子,较少从外挑选。 这次是便是因为不少丫环都被那苏小少爷吓跑了,才决定对外挑选。 若是胆子大点的,倒不妨一试。 纪子期了解了个大概,心想,若真如此,还真是个好去处。 苏府的门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由爹或娘陪同。 还特意找扮一番。有红衣配绿裙的,有头上戴满珠花的,有擦着大红胭脂的。 真是不忍直视! 许是在家野怪了的,东张西望,并不怕生。一旁的长辈不停提醒她们要注意规矩。 不一会儿,一位三十左右的青衫男子走了出来,那男子中等身材,国字脸,一脸浩然正气,“敝姓王,是这府中管事,各位可以称我为王管事。来竞选丫环的请到我左手边排好队。” 哗啦啦一下子,数十位姹紫嫣红的少女便排成了一列。 王管事看清那些衣着妆容,脸皮不由抽了抽。“我府挑选丫环,是为少爷寻找一陪玩丫头。今日少爷沐休在家,由他亲自挑选。各位随我进来,一个一个按顺序来,不要挤!” 一行人跟着王管事从偏门进入,左右小边是青砖小道,中间大道足有二三十米多宽,正中约一半铺着红地毯,路的尽头是一道门,那门后方是府内,里面假山玉石,矮树小亭,经过几个亭子后,向左拐入一个院子——谨园。 进入院内,入眼皆是五彩斑瓓。 细看竟是各样物件上都包裹着一层鲜艳丝绸,柱子、石桌、凳子等均用大红大绿靛蓝明黄等艳色覆住。 院中打扫及来往的仆人和丫头均身着红衣绿裙,头髻一朵碗口大的□□,面白腮红,活脱脱一个移动的大花园,还是品味恶俗的那种。 众人眼花缭乱,一时迈不开脚。 一身形高挑丰满的丫环,指挥众人一行六人排好队。 那丫环面色愤愤,看起来心情欠佳。也是,任谁被作如此打扮,心情能好才怪了 正屋门被打开,纪子期站在正中间,抬眼望去,正好可以看清屋内摆设。 里面的摆设倒是正常,左右两边及正中均摆着雕花椅,边上连着茶几,几盆菊花疏落有致点缀其中,墙上挂着一幅鱼跃龙门的水彩画,那鱼眼睛活灵活现,似有水珠滚动,如宝石一般。 脚步声响起,一个小男童,正是那苏小少爷走了出来。 只见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头上的发髻用一绿玉簪固定,身着镶金边华服,所配玉饰精美通透,竟是一副风流纨绔少年公子之态。 一旁的小厮搬来张椅子放下,他施施然坐下。斜眼看向一旁的王管事,问道:“这些就是这次过来应征的丫头?” 王管事作揖道是。 “行,那就开始吧!”苏小少爷道:“这本少爷选丫环,首先得看姿色如何!” 说完,便走入众少女中间,品头论足。 “你,太肥!落选!” “你,太丑!落选!” “你,太黑!落选!” “你,鼻子像猪鼻!落选!” …… 被点到的少女沮丧地退到一边,有些还小声啜泣了起来。 来到纪子期身边,又看看旁边的小雨,色眯眯地点点头,“嗯,不错!不错!” “你二人!留下!”低头看到小风,惊讶道:“小不点,你也是来应征做丫头的?” 纪子期回道:“这是小女的弟弟。小女与爹娘失散,只能带在身边。” 苏小少爷哦了一声。 看见小风忽闪忽闪的,盯着他瞧的大眼睛,觉得很是有趣,蹲下身与小风平视,问道:“小不点,你叫什么名字?” “小哥哥,我叫小风,今年四岁了。”说完还伸出四个手指比划了一下。 不知是哪句话取悦了他,苏小少爷喜笑颜开。 “少爷!”之前那身材丰满的丫环唤了一声。 苏小少爷好似记起正在选丫环,站起身,摸摸小风的头,“小风,待着别动。等会跟少爷哥哥一起玩。” 那些家中有弟弟的落选少女投来羡慕的眼神,早知道这苏小少爷喜欢小孩子,就将自家弟弟一起带来了! 一轮过后,便只剩下了十人。落选的少女由小厮带了出去。 苏小少爷坐回椅子上。“这第一轮,你们算是通过了。少爷我喜欢术,这接下来,便是考这算术了。你们一次上来一人,我出题,答对留下,答错离开!” 余下少女表情不一,有人暗喜,有人忧悉。 第一个少女走上前去,正要行礼。那苏小少爷不耐烦地摆摆手,直接出题“十五加十八,合计多少?” 那少女伸出手指,数来数去数不清,憋红了脸。 “真蠢!这么简单都答不出!落选!离开!” 那少女哭着跑开了。 轮到小雨了。 “二十三加十九,多少?” “四十二。” 苏小少爷满意地点点头,“不错,终于碰到个不那么蠢的了!留下!” 随后还有纪子期和另外两个少女三人过关。 苏小少爷命人搬来四套桌椅,摆上笔墨,“考完了术,接下来就要看看你们的字,还有机智程度了。安杰,上试题!” “时间,一柱香!”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想大小通吃的苏少爷 纪子期拿起试题,题有十道,如下: 一、有一物,众人皆说为狗,少爷以为是猫,尔以为何? 二、母亲院中有一绿菊,少爷甚喜,求之,父不允,如何得之? 三、以少爷年岁想饮酒,有何法? …… 都是一些小孩子顽皮玩乐的事情。 最后两题是较为正常的算术题: 九:前日安杰带十文钱上街,一块红豆糕三文,一块糯米卷两文,安杰可买几块红豆糕,几块糯米卷? 十:昨日安杰上街,风车三文一个,共买三个,糖葫芦一文一串,共买五串,木偶两文一对,共买四对,安杰合计花费几文钱? 第一题倒好答,出钱的是大爷,别说把狗说成猫,说成猪都成…… 纪子期拿起边上的毛笔毫不犹豫地写下答案,写完后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她小时候练过一段时间毛笔字,长大后就都还给老师了,本来还担心歪歪扭扭的被人笑话。 可卷上这字筋骨分明,一撇一捺自有章法,哪是她能写出来的,看来是这原主身体的本能使然。 一柱香过后,安杰将试卷双手奉上。 苏小少爷先前故作漫不经心,歪倒在雕花椅上,看着看着身子就坐直了,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 “哈哈,妙啊,妙啊,”还一边指给安杰看,“安杰,嘿嘿,这个就照这个办,这个照这边这个办。” 安杰顺着苏小少爷的手指左右卷上轮流看着,冷清的脸上现出一丝裂痕,嘴角抽搐两下,面色越来越青,忍不住为自己悲惨的未来担忧。 “这题少爷最喜欢,‘母亲院中有一绿菊,少爷甚喜,求之,父不允,如何得之?’,答曰‘闯一祸,父揍之,至母前痛哭,再求之’,哈哈,” 苏小少爷仰头大笑两声,笑罢又歪头做思考状,“安杰,你说少爷该闯个什么祸才能让爹打我一顿又不至于打得太惨?至我记事起,这大大小小能闯的祸我都闯了个遍,爹现在可是越来越精了,一般祸事眼眉都懒得扫我一下,生怕罚了我之后娘心疼,关心我,然后抢了他的宠爱。”说着鼻腔里还不屑地哼了一声。 安杰心里有苦难言,我的少爷啊,老爷是放过你了,可哑叔没放过小的呀,小的这屁股上的肉可没一天好全过。做奴才做到小的这份上可真是不容易,既要顺着老爷还得哄得住少爷才行,偏偏这两父子似是前世有仇般天生不对盘。 “少爷,不知这哪位更合您的心意” “这个嘛,有两份势均力敌,各有千秋,都深合少爷心意。”苏小少爷一手执一卷,犹豫不定,“这纪小雪的这份,字迹纤细却大气,隐有风骨,少爷甚是欢喜,三五七题答得最合我心。哪位是纪小雪?” 纪子期站了起来。 苏小少爷点点头,“纪小雨呢?这名字就差一字,莫非是姐妹?” 小雨站了起来,回道:“是。” 苏小少爷同一旁的安杰道:“这纪小雨的这份,二四六答得妙,只这字秀气无力,原本说来是纪小雪更胜一筹。只是这小丫头嘛,生得甚是美貌,得加上一分,故两人又平分了。” 而后转向纪子期二人,摸摸下巴,面露轻佻,“嗯,这大的清秀,小的艳丽,看来本少爷艳福不浅,以后可享尽齐人之福了。哈哈……” 一旁的丰满丫头冷声道:“少爷,老爷和夫人早就定下了规矩,您只能找一个陪玩丫头!” 苏小少爷的幻想顿时破灭,伸出小手抓抓头,有些懊恼自己的忘性,“这,少爷我着实是难以取舍啊!安杰,你看要不咱们再选多几个放一起比比?少爷我再多出些题,增加点难度,今天这事就先缓缓?” 安杰眼皮一跳,这要再来几出,小的屁股何时才能安生啊,“少爷,小的听说城东罗家也在找丫头,您要是不先下手为强,这么好的小娘子就成别家的丫头了,少爷到时千万莫后悔。再说以后少爷您长大后,这院里总是还要再添人的,到时候还不由得您想出几次出几次题,想出多少题出多少题?” 纪子期冷眼旁观。刚听闻府中只找一人时,她心中一凉,正愁如何找时机能让二人都留下来,见此情形正中下怀,立马恳求:“苏少爷,小女姐弟三人感情深厚,不愿分开。苏少爷,您就将小女和妹妹二人都留下吧!” 小雨也跟着哀求:“苏少爷,小雨实在不愿跟姐姐分开,少爷您就让我们两人都留下来吧!” “少爷我也想如此。只是我爹娘早已定下规矩只准选一个,就只能选一个,这我是做不得主的。”苏小少爷眼珠一转,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不过,规矩既是爹娘定的,也可以由他们变更。要不少爷我带你去求求我娘?我娘既温柔心地好又心软,只要我娘同意,我爹是不会反对的,我爹最听她的话。” “少爷”,安杰听到此言,面上竟然现出恐惧之色,急声道:“老爷待会就回来了……” “我知道”,苏小少爷厌恶的皱皱眉,倔强地说:“我偏要去。安杰你今日要是敢拦我,少爷我就找人扒了你的裤子吊在院子中央,让灵菊灵玉都瞧瞧你的屁股蛋。”安杰今年已十五,早已懂得男女之别,真要是被扒了裤子吊起来以后可就没脸见人了,闻言只得愁眉苦脸地退到一边。 纪子期将小雨小风留在了谨园,嘱咐她们要听话,不要乱跑,便一人随着苏小少爷和安杰一起去拜见苏夫人。 苏夫人所在的苏心园与谨园完全不同,里面甚是古朴淡雅,安静异常。 一慈祥的老妇人迎了出来,墨绿暗花衣裙,头戴抹额,甚是精神。 见到苏小少爷,脸上笑开了花,“小少爷,今儿个这么早过来,是想夫人了?” “崔嬷嬷好”,苏小少爷收起之前的浮夸,正色作揖,“娘亲今日身体可好?” “夫人今日精神甚好,午膳时还喝多了小半碗米粥。灵菊刚过来,正在里面陪她说话呢。” “言儿,你来了,”纤细温柔的女声传入纪子期耳中。 仿若一阵微风拂面,沁人心鼻,缭缭绕绕,宛若梦中,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快进来。” 苏小少爷整整衣冠,轻手轻脚推开门。 夕阳从小窗里照进来,屋内半明半暗,素色丝帐被开门进入的风吹起一角,遮住了纪子期的视线。 门关上,丝帐落下,露出了床沿边素色衣衫妇人的脸,这妇人正是苏夫人。她尖尖下巴,眉眼柔和精致,杏眼如波,温柔含笑,只面色有些苍白,正向苏小少爷招手,“言儿,过来。” 她身旁站着那名为灵菊的丫头,正是先前谨园那丰满高挑的丫环。 苏小少爷规矩地行了个礼,“娘亲”,然后紧挨着苏夫人坐下,小心翼翼。 苏夫人抚摸着苏小少爷的脸,手指纤细,指尖苍白,竟似透明一般。“言儿,听说你又调皮了?” “娘,言儿没有调皮,您不要听灵菊姐姐瞎说,她就会告言儿的状。” 苏夫人看了旁边冷着脸的灵菊一眼,宠溺轻笑,换了话题,“今日选丫环选的如何?” 苏小少爷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起那些丫头们的言行打扮,表情夸张,手舞足蹈。 苏夫人面上始终挂着淡淡的温柔笑意,怜爱地看着努力逗趣表演的儿子。 “娘,言儿今儿过来,还带了一个丫头过来。言儿让她自己跟您说吧。” “小姐,姑爷快要回来了!”崔嬷嬷是苏夫人的奶娘,在这屋内还是按着旧时林府里的称呼。 “既然人都来了,就见见吧,年哥早晚也会知晓的。”苏夫人招呼纪子期,“丫头,过来吧。” 纪子期跪在离苏夫人两三步远的地方,趴低身子低着头。 “苏夫人,小女姓纪名小雪,年十三,因家逢变故需外出谋生。今日无意间听说苏府请丫头,便带着弟妹一起前来应征。苏小少爷对我姐妹二人甚为满意,可府中规矩只能留下一人。小女三人姐弟情深,不愿分开,遂斗胆恳求夫人,能格外开恩留下小女。小女不敢奢求服侍府中贵人,只求能留在府中让我三人有个落脚之处,做牛做马亦心甘情愿,求夫人怜悯。” “小雪,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苏夫人温柔道,纪子期依言抬高头,直视苏夫人。 苏夫人眼含怜惜,“好个清秀的小丫头。” 正欲再言,院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会之后方轻轻推开门,暗哑的男声响起,“阿芸,我回来了。” “年哥!”苏夫人站起身惊喜望着来人,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红晕,露出几分少女的娇羞之态。“怎么早了半个时辰到了?” “我想你了,所以连夜赶回来的。”那男子眼中似乎只有苏夫人的存在,丝毫不顾忌外人在场,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 他紧紧盯着苏夫人,从入门后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她,连自己的儿子苏小少爷也不曾看过一眼。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难道我不是爹亲生的? 苏夫人双颊晕红,眼波流转中似有春水溢出,含羞仰头与男子对视,竟似这房中只有这二人的存在一般。 崔嬷嬷拉起纪子期站到一边,向二人行了个礼,带她往偏房走去。 灵菊和安杰二人一人一边挟着苏小少爷便要离去,那苏小少爷涨得脸通红,却硬赖着不肯走。 “苏谨言,滚回你的院子里去!” “不,我不!” “苏谨言,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男子厉声道。 苏谨言眼眶里泪珠打转,强忍着不肯掉下来。 “好了,好了,你们两父子啊,真不让人省心。”苏夫人出声打圆场,安抚苏老爷,“年哥,累了吧,我已让夏棉准备好了热水,你先去洗漱一番。” 又转向苏谨言,“言儿乖,今天先回去,你爹一路赶路回来已经累了。明儿个再过来,娘让崔嬷嬷准备你最爱吃的红豆糕。” 苏谨言哭着跑回自己的院子,啪的一声关上门,待在另一丫环灵玉屋里的小雨小风吓了一大跳。 灵玉捏捏小风的脸蛋,浅笑着示意他没事,不要害怕。 不一会儿厢房里传来毫不掩饰的大哭声,还有东西噼里啪啦的倒地声和破碎声,良久哭声渐小,只剩下隐隐约约的闷哭声。 灵菊推开门,里面狼藉一片,柜子椅子东倒西歪,衣裳扔得到处都是,破碎的瓷器儿发出惨白的光。 她上前掀开被子,抱住深埋在被子里的苏谨言,轻拍他的背。 “姐,你说,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是不是不是他亲生的?我是不是娘亲捡回来的孩子?”苏谨言双眼红肿,在灵菊怀里哭着控诉。 从苏谨言会说话起,已不知问过灵菊多少次这个问题了,刚开始她不懂,也怀疑少爷是不是不是老爷亲生的,还偷偷问过她娘崔嬷嬷。 崔嬷嬷摸着她的头叹息说,那是因为姑爷太爱小姐了,已分不出一丝的爱给别人,哪怕那人是他的孩子,也不愿夫人将注意力多放一分到别人身上,哪怕那人是她的儿子,那时的灵菊懵懵懂懂。 随着年岁渐长,明白夫妻之情与子女之爱原本是独立的两件事后,灵菊就越发不能理解老爷,为何对自己的儿子视若无睹,心底也越发的心疼苏谨言,这个从开口说话就喊她姐的小少爷,虽后来大些崔嬷嬷说主仆有别不许小少爷喊她姐才改了口。 面对苏谨言的哭诉,灵菊也不知如何回答安慰他,总不能说老爷是因为太爱夫人了,所以不爱你。 她只能沉默不语,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地拍着苏谨言的背安抚他,像以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直到他哭累了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这边苏心园偏房里的崔嬷嬷听到之前的声响,只微微叹息,摇头不语,纪子期也不好出声。 崔嬷嬷沉默一会后,对纪子期道:“小雪,既然你已求到小姐跟前了,按小姐的性子,肯定会将你留下来的。老身明日禀明夫人,同府里的王管事商量一下,看哪个院子里可以加个人。这两日你先跟灵菊睡一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你安心回谨园等两天,一有消息我让灵菊通知你。秋铃,带小雪去谨园灵菊那儿。” 纪子期道过谢回到谨园,将此消息告诉了小雨小风,姐弟三人高兴地抱成一团,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那晚三人挤在一张小铺上,叨叨絮絮说了好久,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末了小雨说起苏谨言回来后发生的事,询问之前发生过何事,纪子期虽从头目睹事情的发生,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第二日响午的时候,灵菊告诉纪子期,夫人那边传来话,让她先去那边当两个月的差。 原来苏心园里负责打扫院子的小丫头秋水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扭伤了脚,早上大夫瞧过后说至少要休息月余,崔嬷嬷跟夫人请示后,便让纪子期暂时去苏心园替秋水两个月。 偏房里崔嬷嬷正等着她,“小雪,看来你与夫人有缘。秋水那小丫头做事一向谨慎沉稳,甚少出错,昨晚偏偏不小心扭伤了脚,也是你的造化。 在这院里,你主要是打扫大院,一日早中晚各三次,还有小姐和我吩咐的一些跑腿的事,事情不多,没事不要乱跑,有事要出院的话先来我这说一声。 你在这虽只短暂待两个月,有些事情还是要先提醒你: 一是在这府里当差,品行一定得端正,做事勤快,尽心尽力,绝不可小偷小摸,欺上瞒下,更不可搔首弄姿,存那不该有的想法。 二来在这院里说话、走路、吃饭、做事都得轻声,不得喧哗吵闹,小姐打小身子骨弱,睡得差吃得少,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惊醒,你要切记。 三则平素绝对不要主动打扰小姐,有事找我便可,若夫人唤你去说话解闷,你要尽量说些逗趣话逗她开心,若是姑爷去到,你一定速速离去。 最后一点就是这名字的事情,姑父名讳小年,你的名字有个小字,在这院里服侍犯了他的忌讳,你得改改。 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必须劳记于心,苏府虽在此地时间不长,也是遵纪守法的清白人家,府中若有违法者必按规矩严厉惩处,轻者罚银重者逐出苏府,伤风败俗伤天害理者送官府查办。明白了吗?” 纪子期道了声明白。 苏嬷嬷继续道,“秋季的衣裳我已让人去做了,这两天你先穿秋水之前的衣裳,有些大,晚上我让夏荷改改,晚膳过后,我带你去正式拜见夫人。你先随秋铃去住所吧。” 苏心园里的下人不算,多加上崔嬷嬷共七人。 崔嬷嬷是夫人奶娘管着院里的小厮丫头,两个大丫头,一个叫夏荷,负责夫人四季衣裳的保管,一个叫夏棉,负责夫人的装扮。 两个小丫头,一个秋铃,负责茶水和房内的清扫,一个秋水现换纪子期了,负责大院的打扫,帮两个大丫头做事,偶尔帮夫人和崔嬷嬷跑跑腿。 两个小厮,一个苏文守在院门口,一个苏武协助院里的丫环做些使力气的活和往外跑腿的事。 平素院里除了苏老爷和苏小少爷进来外,一般是没有外人来的,因此下人们的活计算不上繁重。 到了晚上打扫院子的时间,纪子期抱着比她人还高又笨重的大扫帚,扫了不过十几下就气喘吁吁,这原身的力气也太小了点,这院子虽不大,可按这速度得扫到啥时候啊。 纪子期停下喘喘气,这扫帚也着实重了些,得想个办法才行。 待终于扫完,天已完全黑了。 纪子期手臂酸痛浑身散架一般,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正待去用膳,秋铃过来说,崔嬷嬷让她去夫人房里。 纪子期只好空着肚子朝正房走去。 苏老爷并不在,苏夫人刚用完晚膳,正靠在贵妃椅上吃茶消食,面上带着饱饭后的慵懒之色。 “纪子期见过夫人,谢夫人收留之恩。” “子期?这名字改得挺特别的,之子期宿来,孤琴候萝径。”苏夫人默念了两句诗,嘴角含笑,对纪子期柔声道,“用过晚膳没?这几天可习惯?我这院里一贯挺冷清的,你小小年纪正是喜爱热闹的时候,在这可别太委屈自己了。” “子期一切安好,谢夫人挂念。” 苏夫人并未计较,“看你发丝紊乱,脸色发红,额头出汗,想必是刚干活,衣衫都湿了吧。快先回去换了衣裙,免得着凉。有空就来屋里坐坐同我说说话解解闷。” 纪子期想到自己仪容不整,面上一热,行了个礼便告退出来了。 用完膳洗漱完,夜已深了。 纪子期有些挂念小雨小风二人,这是这段日子以来,三人分开的第一晚,不知道二人没有她在身边,会不会害怕哭泣? 早上起来,纪子期胳膊酸痛得抬不起来,想到那笨重的扫帚不由有些发怵。 一日三餐都得扛着那个大家伙,这身子可吃不消,就算能坚持,将全部精力和时间浪费在这上面可不行。 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纪子期决定先要改善现在这靠它吃饭的家伙。 用完早膳,纪子期正在房里按摩她的小胳膊小腿,思考着如何改善那吃饭的家伙,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子期,在吗?” 纪子期找开门,是苏武。 “苏武哥,我在,有事吗?” 苏武今年十六。“老爷找,喊我带你过去。” 像她这种级别的丫头,正常情况下,府中老爷是不会随便召见的吧? 纪子期有些惶惶然,想起苏谨言说过他爹最听他娘的话,又觉安心。 忆起昨日见夫人时衣冠不整的尴尬,纪子期理了下头发衣裙,盼着能给苏老爷留个好的第一印象。 苏武带着纪子期穿过一路长廊,来到一挂着静安二字的门前。 门口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下人,嘴角向下,神情严肃,头发半白,看模样并不像普通的下人。 他伸手敲了三下房门,里面苏老爷威严的声音传来,“进来。” 里面是书房,两旁都是书架,苏小年坐在一长形案牍后,正提笔写着什么。 这是纪子期第一次看见苏小年的长相。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0、眼含杀气的苏老爷 苏小年年约四十,褐色脸庞,方脸直鼻,留着一小撮八字须,样貌甚是普通平凡,令纪子期有些意外。 以苏夫人的相貌,原本以为苏老爷也定是相貌风流倜傥之人,没想到如此平常, 不过那苏谨言倒是生得俊俏可爱,看来是随了苏夫人的长相。 纪子期福了福,“纪子期见过苏老爷。” 苏小年并未搭理,继续写字,纪子期也并未再开口,站着沉默不语。 约半柱香后,苏小年放下手中的毛笔,抬头看了纪子期一眼。 那眼光中竟似含有冰雪一般,直直射向纪子期。 纪子期顿感周身一阵寒凉,如身处腊月寒冬。此时,她方才明白,为何崔嬷嬷安杰等人一提到苏老爷,会是那般神情。 “以前有个人说自己阿爹死了没钱买棺材下葬,求阿芸施舍他,后来老夫便找人把他爹打残了;又有个人扮成乞丐到阿芸面前行乞,老夫就找人打断他双手双脚,让他一辈子只能乞讨为生;还有个人求到阿芸面前说重病要钱治病,老夫就找人给他下了奇毒,一辈子药不离身。 这十多年来,老夫处理的这些人已数都数不清。阿芸心地善良,见到受伤的小猫小狗、乞丐病人定会上去帮助救治,哪个下人家里出了事碰到困难她知道了也定会周济一二,因此总有些人想利用她的善心成全自己的私心。 这次算你走运,阿芸这段时间身体不适,老夫不想她心里为你忧心,暂且放过你。老夫不知你为何要入苏府,也不管你为何入的苏府,你即入了我苏府便得守我苏府的规矩! 以后在这府里,你最好规规矩矩,切莫行差踏错,若被老夫抓到把柄,上穷碧落下黄泉,也定不会放过你姐弟三人!” 苏小年的语气冰冷残酷。 纪子期打了个寒噤。 她感受到一股毋庸置疑的杀意。 她丝毫不怀疑苏老爷话中的真实性,她相信,如果苏老爷真的认为她别有所图的话,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她。 她心道,看来这苏府也非久留之地。 下午王管事叫她与小雨契约,二人签了一份三年的,这已是最短的年限了。 回来的时候,小雨站在谨园入口,拉着纪子期的手恋恋不舍,“姐,陪陪我和小风,我们都一天没见过了。” “好,不过姐不能待太久。”纪子期也想了解一下小雨这边的情况。 小风跑过来扑到她怀里,“大姐,一天没见你了,小风好想你!” “小风,这两天乖不乖?晚上睡觉有没有调皮?” “小风可乖了,灵玉姐姐绣花,我给她递线,她洗脸,我给她递帕子,灵玉姐姐不停夸我乖,晚上睡觉还唱歌给我听,她可喜欢我了,说要认我做弟弟呢。”小风抬着头,骄傲地说。 “小风真乖。”纪子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风害羞的将脸埋进她怀里。“小雨,少爷好相处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 “我这两天都跟着灵玉姐姐,少爷前天傍晚回来后一直在屋内没出来过,灵菊姐姐陪着他。昨天他一大早去了学堂,晚上很晚才回来,今天也是一大早就去学堂了。听说少爷心情不太好,估计这几天都没时间理我呢。” 纪子期并未将苏老爷说的事情告诉小雨,毕竟小雨只是一个真正的十岁小女孩。 三个闲聊了一会,纪子期嘱咐二人要相互照应,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苏心园找她,想着出来已将近一个时辰就回去了。 苏心园里,苏武正在帮秋铃修理梳妆盒。 秋铃今年十四,身体刚刚发育,已到了开始爱俏的年纪,苏心园里不准丫头打扮得过于出挑,不过抹点胭脂戴个小花啥的还是允许的。 去年秋铃月事来的时候,她娘送了她一个精致的梳妆盒,庆祝她长大成人。 盒子一共有五层,可以分别装入花钿、妆粉、石黛、胭脂和口脂,打开盒子,背面开还有一个小铜镜。 秋铃喜欢得不得了,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番。今日不知何故,梳妆盒有两层无法打开,秋铃便找来苏武帮忙修理。 苏武拿起盒子,仔细观察了一会后,捣鼓了两下,盒子竟好了。 秋铃高兴地将盒子抱在怀里,连声道谢,说下次夫人若赏赐糕点,一定要分给苏武作为答谢。 纪子期心一动,问苏武:“苏武哥,你手这么灵巧,是学过手工活吗?还是家里有人会手工活?” 苏武道:“我爹是木匠师傅,我从小跟着他帮忙,看得多就会了,我爹去世后,那些老客人怕我年纪小做不好活,都不来我家店里订活了,我娘就将门关了,送我进府做了小厮。” 哦耶,真是天助我也! 纪子期心中狂喜,面上却强忍:“那你为何不去其他木匠铺里干活?” “木匠手艺都是一代一代由祖辈传下来,很少外传。即使收徒弟,没个二十年也不能出师,没有工钱不说,逢年过节还得孝敬师傅,何况那些活计我都会做。我爹在的时候,那些活计我都有帮忙一起做。 我娘就我一个,我得为她着想。在府里,要是哪些家具坏了要修整,都是我修的,这手艺也丢不了。等攒够了钱出府后,我重新开个木匠铺,将祖传的手艺传下去。”苏武十三岁的时候他爹生急病去世了,十四岁进了苏府,签了五年契,再过三年就出府了。 “那如果有一幅图纸,大概讲解一下原理和想要的效果,你能做出来吗?” “没看到图我也不敢保证,但我可以试试。”苏武腼腆地搔搔头,“子期,是你想要什么玩意吗?” “是的,苏武哥,不过不是玩意。我今晚将图画出来,明天早膳后,你要是有时间,我去找你。” “不用不用,我来找你好了。” 早膳过后,纪子期顶着两个黑眼圈坐在屋檐下等苏武。 因为改良扫帚的事,昨晚上硬撑着冥思苦想,以致今日一副严重睡眠不足的模样。 苏武走了过来,“子期” “苏武哥,坐这儿。”纪子期指了指旁边的空地,示意苏武坐下。 她从怀中拿出一张纸,“苏武哥,给”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苏武从未见过的东西。 一根长杆连着两个轮子,杆上左右两边约三分之一的地方各伸出一个细杆,像把手的模样,长杆前装着一排细细密密又不规则的东西。 “苏武哥,其实是这样的。我在这园里的活主要是打扫院子,只是那扫帚又大又笨重,光拿起来都有几分吃力,还要不停挥动,我着实有些吃不消,所以我就想着整个轻便些的家伙来代替它。” 其实纪子期最初的第一念头就是换个小点的扫帚,想想总是弯着腰,年纪轻轻的,搞个什么腰椎盘突出可就亏大了。 她想像中的改良扫帚就像现代工地小推车原理一样,不过上面是空的,在前面装上扫地的柔软枝条,一边推着跑,一边将那些叶子杂草之类的聚成堆。 “子期,你这个想法真特别。”苏武一下子来了兴趣,“这个不难,我明天早上就可以做出来给你了。” “真的?”纪子期兴奋不已,又有几分不好意思,“不过,苏武哥,这原材料的钱你可不可以先垫上?我现在身无分文,等发了月银我立马还你。” “不用不用,我跟柴房的刘叔要好,修理家具要换个部件啥的,普通的都是去柴房找。你这推帚不用贵重木料,耗料也不多,我去刘叔那找找合适的就成了。” “那就先谢谢苏武哥了,等发了月银,我再好好答谢你。” 苏武憨笑道:“答谢就不必了。到时这推帚做出来后要是好使,我就用你的方法再做多一个给我娘。” 苏武的娘在唐府做工,做的是最下等的苦力活。 苏武爹因是木匠,当年说媳妇的时候便想找个力气大的娘子,可以帮忙搬搬抬抬,后来就娶了苏武娘。 苏武娘三十出头,正值壮年,天生力气大,打扫大院这等事做来倒是利落的很,只是时间长了难免有几分腰疼。 如果用这个推帚的话,确实可以省不少时间和力气,因此孝顺的苏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娘。 “没问题。推帚这名字真贴切,推着的扫帚,嘻嘻。”问题解决了一半,纪子期带着几分轻松。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1、欺骗苏夫人 这时,夏荷从屋子里走出来,“子期,你等一会有空吗?” 夏荷就是帮纪子期改衣衫的大丫头,十五岁,中等个子鹅蛋脸,性子有几分活泼张扬。 “有空啊,夏荷姐姐有什么吩咐小的?”纪子期俏皮道。 “哎哟,你个小丫头,生得一张巧嘴,”夏荷笑骂道,“就眼看就要入秋了,趁今日太阳大风好,我打算把夫人的秋冬衣裳拿出来哂哂透透气,你要是空闲的话,过来搭把手。” “好嘞。” 苏夫人的衣衫多以素色绸缎为主,月牙色、淡黄色、浅绿色,有些带着浅浅暗纹,袖口裙脚边镶上同色略深的花边,绣着单色竹荷梅等花形图案。 纪子期到古代后,第一次近距离的观赏和抚摸富贵人家的衣衫,触感柔软,比她身上的衣服不知舒服了多少倍。 “小丫头,羡慕啦?”夏荷打趣她,“等你再大些,让夫人给你找个如意郎君,出嫁的时候就有绸缎可以穿了。” 夏荷本想羞羞纪子期,看她脸红红的小模样。 哪知纪子期却坦然的很,反而笑回她,“是姐姐想嫁人了吧,姐姐有意中人没?要是没有的话,你看安杰哥怎么样?要不苏武哥也行,都看不上的话,姐姐说说未来姐夫的条件,我去跟夫人说说,一定帮姐姐找个称心如意的俏郎君。” 夏荷反被捉弄,脑羞成怒,举着手作势要打她。 纪子期慌忙笑着跑开,夏荷却不放过她,追着她跑。 她个小跑得慢,不一会就被夏荷抓住,夏荷用手挠她的胳肢窝。 纪子期痒得受不了,哈哈地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求饶:“姐姐,夏荷姐姐,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吧。” 夏荷这才住手,恨恨道,“小丫头,知道姐姐我的厉害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取笑我!” 纪子期忙道:“不敢了,不敢了。” 快傍晚的时候,纪子期扫完院子,帮夏荷将苏夫人的衣裳一起收拾好放入衣橱。 却听到苏谨言的哭声一路传来,“娘,娘,我屁股好痛,爹把我屁股都打开花了,呜呜……” “言儿乖,别哭,快给娘看看,伤到哪了?”苏夫人看到伤心痛哭的儿子,温柔的声音中带了一丝焦虑,伸手就要脱苏谨言的裤子查看伤势。 苏谨言紧紧按住裤腰头,“娘!我都这么大人了,还要被看屁股!多丢人啊!” 苏夫人又担心又好笑,将他搂进怀里,擦擦他的眼泪,“言儿,说给娘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谨言委屈道,“昨日下学堂的时候,言儿和李成明宋世万几个同学约好,今日午膳大伙各带各家的饭食一起共食。后来用膳的时候,李成明说有好东西要分享,就拿出一个水囊,给我们各倒了一小碗说是尝尝味。 言儿一喝发现那水又辣又甜,味道挺奇怪的,一问才知是酒,就不敢喝了。宋世万几人却道好喝,将酒全喝完了,一个个脸红红的。下午夫子讲课的时候,几人呼呼睡着了,夫子气得不行,叫人将他们的爹请过来,训斥了一顿后,把他们带回去了。 然后爹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说我小小年纪就学喝酒,拿着鸡毛掸子狠狠打了我一顿。” 说完眼泪就漱漱往下掉,“娘,我又不知道是酒,再说那酒难喝死了,我才喝了一小口。”然后又嚎啕大哭,“娘,我屁股好痛,呜呜……” 里面的纪子期听得面皮直抽,该不会…… “好了,我言儿受委屈了。”苏夫人心疼地抱着他哄他,“言儿肚子饿了没?要不让崔嬷嬷做红豆糕给你吃?” “绿豆糕?”“不吃!”“糯米卷?”“不吃!” “言儿上次不是说想要只鹦鹉的吗,那要不给言儿买只鹦鹉?” 苏谨言停了停,继续大声干嚎起来。 “锦鸡?” 苏谨言哭声更大。 苏夫人此时已完全明白过来,戏谑道:“那言儿,你说你想要什么啊?” “我要那盆绿菊”,苏谨言立马大声道,“鹦鹉和锦鸡也要。” 苏夫人捏捏他的脸蛋,“好,都依言儿的。等会叫苏武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娘,我自己现在就拿回谨园去。”说完从他娘怀里跳出来,抱起桌上的绿菊,一溜烟跑了。 苏夫人等人哭笑不得。 晚上苏小年回来的时候,发现桌上他花重金买来送给苏夫人的那盆绿菊不见了,便问道:“阿芸,那盆绿菊呢” 苏夫人放下苏小年的外衫,道:“送给言儿了。” 苏小年的眉头蹙起。 苏夫人解释道:“下午的时候,年哥不是冤枉他打了他一顿吗?我看他委屈得直哭,就把那盆绿菊送给他,当赔礼了。” “冤枉?”苏小年眉毛抖动,“他怎么说的?” 苏夫人见夫君面色有异,茫然道:“言儿说他同学拿酒骗他喝,你因此事打了他一顿。” 苏小年咬牙切齿道:“骗他喝?岂有此理,这事我本想不了了之,他竟敢来骗你?你可知这一切都是他想出来的主意?下午的时候,我和阿哑刚从铺头回来,碰到李成明宋世万几人的父亲,他们拦住我,非要我给个说法。 原来那臭小子和李成明打赌,说李成明家虽是开酒庄的,但肯定不知酒味。李成明说他是从小在酒缸里泡着长大的,怎会不知酒味?那臭小子说不信,道除非他拿壶酒来当着他的面喝才肯相信。后来还给他出了个计策,让李成明去酒庄,假装帮客人送酒,偷偷用一水囊装满,再在酒里掺水。 今天中午的时候,李成明将酒带到学堂,拉着几个相好的同学一起,结果那几人都喝醉了。夫子把几人的爹叫去训斥了一顿,说下次若再发生,叫他们将儿子领回去,他教不了。碰巧那买酒的客人正回来抱怨,说李成明家的酒味道比以前淡了,李成明他爹把这事一琢磨,知道是自己儿子使了坏,一逼问之下就明白过来了,于是便合着其他几个同学的父亲一起过来,让我给个说法。 老实说,这等小事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不过是碍于那几人的面子,便拿着鸡毛掸子打了他几下。我亲自动的手,使了多少力,我还不知道?真打痛了他,心痛的还不是你?不过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外人罢了。他倒好,借题发挥,直接跑到你这来哄骗你来了!简直是太岂有此理了!” 苏夫人此时方明白事情原委,轻轻将手放在苏小年手背上,“好了,年哥,别气坏了身子。想来言儿是真喜欢那绿菊,他讨要过那绿菊好几次,你都不松口,方才想了这一出来。” 苏小年反握住苏夫人的手,余气未消:“我没生气,只是恼他欺骗你!我知道你喜欢绿菊,当初花费了好长时间才托人找到,那臭小子哪里懂得欣赏?不过是贪新鲜,过几日没兴趣了,便放在那任它自生自灭,辜负你这一片慈爱之心。” “年哥,我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我只是心疼你。”苏小年望着苏夫人娇羞的脸庞,心神激荡,忍不住湊上去亲了一口。 苏夫人嘤哼一声,倒在苏小年怀中。 红烛微摇,人影渐消,杏纱帐里,一片旖旎到天明。 谨园里,苏谨言得意扬扬地趴在床上,屁股挨了几下虽不太痛,躺着还是不行的。 不过酒也尝过了,绿菊也得到了,还顺带多了一只鹦鹉和一只锦鸡,那捱的几下揍根本算不了啥。 这时突然想起出计策的纪子期两姐妹来。“安杰,帮我叫小雨进来。” 第一次上工的小雨有些战战兢兢,“少爷,找小雨有什么吩咐?” “没啥事,上次你们出的计策成功了,论功行赏,该奖赏奖赏你们俩姐妹。安杰,赏!” 安杰的屁股下午被哑叔狠狠揍了一顿,说他没看管好少爷,让少爷胡来。哑叔是哑巴,说不了话,安杰被揍得多了,从哑叔的表情就能领会到其中的深意。 安杰面无表情,从荷包里拿出两块碎银递给小雨。 小雨道谢接过银子,那两块小碎银约有几钱重,差不多是她一个月工钱了,她的月例四百文,纪子期是五百文。 她对苏谨言得到绿菊的详细情形有些好奇,便问道:“少爷,不如讲来给小雨听听,您是如何做到的?” 苏谨言本就有此意,闻言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小雨崇拜道:“少爷,你好聪明!可是,你真的不怕苏老爷打你吗?万一他真的很重很重地打你怎么办?” 苏谨言道:“只要不是违背祖训之事,他才不会重打我呢!他根本不把我看在眼里,只会怕我娘伤心。” “可是少爷,你欺骗了苏夫人,不会心里不舒服吗?骗人是不对的。” “大丈夫做事,理应不拘小节。”苏谨言小手一挥,颇有几分豪迈之气。 一旁的安杰明白事情的后续发展后,在心里暗暗叹口气,祈求老爷明天不要秋后算帐,这样他的屁股才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第二天天微亮,纪子期拖着大扫帚准备开始她的工作的时候,苏武拿着推帚过来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2、花坊是什么东西? “子期,快试试!”他语气中有丝兴奋。 “这么快就好了?”纪子期接过推帚,两根把手缝上了垫着棉絮的套子,捏上去软软的。 纪子期像推车一样推了两下,发现很是轻便。 地上的落叶很快就聚成了一堆。 她推着跑到苏武身边,高兴道:“苏武哥,很称手,比想像中还轻便。你真厉害!” “做完的时候,我试了一下,确实挺好使的。下面的那个平面扫把我做成了活动的,方便坏了好更换。”苏武也很开心,“还有没有需要改进的?没有的话,我再整把送给我娘。” “没问题了,苏武哥。代我问候大娘。” 纪子期伸展伸展手脚,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推着推帚跑了两圈,院子里很快就干净了。 不知道可否整来去卖,赚几个钱呢? 自入苏府后,纪子期就一直在筹谋着两件事。 她做了最坏的打算,防患于未然。 一是如果衙门找不到这原身的父母,自己无论多困难,花多长时间也得找到,将小雨小风好好的交还给他们。 二是小雨小风的启蒙学习问题。小雨已启蒙,但还得再教育不然就是个半文盲。小风来年就五岁,必须得开始启蒙了。 只是这两件事,都需要钱,不少的钱,是以赚钱现在成了纪子期心中的执念。 不过这推帚制作简单,普通人看一眼就能仿制了,又没什么版权可言。 看来此路不通。 早膳过后,小雨过来找纪子期,两姐妹坐在房间里说话。 小雨见房内无人,就拿出一个荷包,递给纪子期,“姐,这个你收好。” “什么来的?这么神秘?”纪子期打开荷包一看,发现里面装着两个小银块,吓了一跳,“小雨,哪来的?” 小雨便将昨日苏谨言告诉她的讲给纪子期听。“少爷赏的,你一个,我一个。姐,你帮我收着。少爷叫我快去快回,我先走了。” 纪子期遂明白了昨日发生的事,不禁有些担心被苏老爷知道是她们两姐妹出的主意后,会惩罚她们。 虽然是进府前的事,可苏老爷明显不是什么讲道理和爱护弱小的人,只盼望这小少爷不要把她俩供出来。 又想这小少爷好像有点高兴得忘乎所以了,苏老爷对他喝酒的事可能不会追究,当成是小孩子好奇调皮,可他欺骗苏夫人这事,就可大可小了。 若是骗的外人,也许大事就化小了,这苏夫人可是苏老爷的逆鳞,碰之者死,管你苏谨言是谁。 纪子期有预感这事可不会轻易过去。 果不其然,这厢小雨刚来找纪子期,苏谨言和安杰二人便被叫到了苏小年的书房。 “跪下”,苏小年厉声道。 安杰腿一颤,立马软了下去,苏谨言倔强不肯跪,安杰拉拉他的衣衫,他才不甘不愿地跪了下来。 “苏谨言,你可知你犯了何错?” “不知。” “不知?现在你还不知错?你为何欺骗你娘?”苏小年质问他。 苏谨言双唇紧闭,不肯回答。 “好,好,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打算听你的解释。 苏谨言,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娘昨天答应你的鹦鹉和锦鸡我安排人买给你,但你院里之前养的那些小动物,我已派人去捉去卖了,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院里想要添加哪怕一根草都不行。 这是对你欺骗你娘的惩罚。还有你别想着去你娘那里告状,你娘已经同意了。” 不得不说苏小年真是老奸巨滑,一出手直击苏谨言要害。 苏谨言闻言立马从地上嗖的一声站起来,没说一句就飞快跑向自己的谨园。 安杰向苏小年磕了个头,喊着“少爷,等等我”也跟着冲了出来。 门口的哑叔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安杰欲哭无泪,因为那手不是要扶他,而是用那五个手指头告诉他,他的屁股五天后又要受罪了。 苏谨言回到谨园时,原本养着那些动物的笼子都已经不在了,小雨刚好回来,小风在旁边哭丧着脸。 这几天小风都是陪这些猫猫狗狗蛇蛇鼠鼠玩打发时间的,早上来了几个不认识的大叔将那些全部捉走了,他阻拦也没人理他,只听那领头的对灵菊姐姐说是老爷吩咐的。 现在都没有了,他也好伤心,他给那两只猫都取了名字了,一个叫小红,一个叫小花。 苏谨言气得胸脯一顿一顿,转身见到灵菊,便愤怒地朝她吼道,“你为什么不拦着?你为什么让他们捉走了?” 灵菊道:“少爷,这都是老爷吩咐的,灵菊不敢拦也拦不住。” “不是,分明是你不想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养小动物,可这院里我才是少爷,就算我爹来,你也应该拦着!最少也要拦到等着我回来为止!”苏谨言已有些口不择言,“你这种不听话的奴才,要来干什么?我要让崔嬷嬷早点把你嫁出去!我要换个听我话的丫头来伺侯我!” 灵菊一听,面色瞬间惨白,似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一言不发转身往偏房走去。 苏谨言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拔腿便朝灵菊跑去。 门已关上,苏谨言边拍门边喊,“姐,对不起,是言儿说错话了!你开开门,我不是想对你发火,姐,对不起……” 里面传来灵菊压抑的哭声,“奴婢命薄,这辈子是不会嫁人的了,少爷要是嫌弃奴婢,奴婢自会自行离去,少爷又何必专戳奴婢的痛处?” 原来灵菊今年已十八,三年前的时候定了一门亲,是罗府管事的小儿子。那管事娘子是崔嬷嬷自小的姐妹,灵菊与那未婚夫相差两岁,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大后又互生爱慕。 两家原本就有意结亲,便高高兴兴地替二人订了亲,准备灵菊十八一过就娶进门,谁知去年夏天的时候,那未婚夫出外办事,不幸掉处江中尸骨无存。 灵菊伤心了好长时间,那时苏谨言已七岁,虽未懂那男女之情,也知人死不能复生,知道这事是灵菊心中的痛,万万不可触碰的。 这一气之下不小心说错了话,触到了灵菊的伤心处,苏谨言也甚是后悔。听到灵菊的哭声,想到自己爹不疼娘不能爱,也跟着哭了起来。 小雨触景伤情,想起自己的爹娘,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其他的丫环小厮受到影响,各自想到自己的伤心处都红了眼眶,一时间整个谨园愁云惨雾,哭声一片,只小风茫茫然不知发生何事。 良久,偏房内的灵菊止住了哭声,她打开门,双眼红肿。 苏谨言立马抱住她,哽咽着认错,“姐,对不起,言儿是生爹的气,不是要说你的!姐,对不起,言儿不是那个意思,你原谅言儿!” 灵菊自是知道他是无心之失,只是她自己一时情绪上来才失去控制。 静下来一想,其实少爷有点说的是对的。这谨园的主人是他,就算她不能违背苏老爷的命令,却可以拦住苏老爷派来的人,等少爷回来处理。 看来不知不觉,少爷已经长大了,以后必须将他当成大人看待了。其实灵菊自小看着苏谨言长大,名为主仆,心中却是将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来疼爱,在姐姐的心目中,自家的弟妹不论长到多大岁数,都依然是那个天真无邪不懂事的小小孩童。 “好了,少爷,奴婢没事了。”灵菊摸着苏谨言的头对他道。 “真的吗?”苏谨言抬高头,“那姐,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或者其他的什么都行,言儿能办到的一定马上办,当成给姐赔罪。” 灵菊心中一软,这个善良的小少爷。“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嗯”,苏谨言忙点头。 “那,要不就把这园子还有奴婢们的衣裳恢复成原样吧。” 原来前些天苏谨言从学堂处回来后,突然问安生,花坊是什么东西。 安生答估计就是种满花的坊间吧。 因府中不许种过多的花草,苏谨言听后不出怎的就想出了这个点子。 苏谨言犹豫了一下,想起还没有给那三人看呢。随即一想,算了,灵菊姐姐最重要,“好,安杰,灵玉,小雨,快动手。” 又讨好似地冲着灵菊笑,“姐,可以了吧,还有没有别的要求?” 灵菊被他哄得笑了出来,“好了,我的小少爷,您可真会哄人。奴婢刚才可是真伤心,现在可就是真不伤心了,您还是唤回奴婢灵菊吧,不然被我娘听到了,又得念叨我不知礼数了。” “是,小的明白。”苏谨言学做下人回答,灵菊又乐得笑出了声,抬手轻打了他一下。 隔日到了学堂里沐休的日子,苏谨言在园子里甚是无聊。这园子里的动物都被发卖了,只剩下鹦鹉和锦鸡,逗趣了两日也没什么新意了。前两天刚得罪了灵菊,心里还有些发怵,只能老老实实待着。 只是他一向好动惯了,坐在院中的亭子里拿着书本勉强捱了一个时辰,便受不住了。看到正在帮灵玉哂衣服的小雨小风,便招手让她俩过来。 “少爷,有何吩咐?”小雨福了福,说道。 “少爷哥哥,有何吩咐?”小风学着小雨福了福,跟着说道。 苏谨言和小雨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苏谨言将小风拉到身边,“小不点,男子汉不是这样行礼的。” 说完举起双手做了个示范,“那,看到没?是这样的。” 小风学着他的样子作了个揖,“是这样吗?” “是的,小风真聪明。”苏谨言夸奖他。 “是少爷哥哥教的好。” “好小子,有前途,”苏谨言乐得不行,“以后小风你就跟着少爷我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少爷!”小雨在旁边抗议,这么不靠谱的少爷,她才不放心。 “干什么?小雨,不放心少爷啊,少爷我可是说到做到!” 说着挺挺胸脯,像证明他说的话是有保证似的。“再说了,小雨,我可是你少爷,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小心我把你卖到勾栏里去。” 苏谨言并不知道这勾栏是何处,小雨年岁虽长一些,却也未曾听过,因此并未觉得这话有何不妥。 不过小雨虽在这只待了几天,也知道了这少爷就是嘴里发发狠的人,所以并不是很怕他。“少爷,你是不是很无聊啊?” “是啊,再在这坐下去,少爷我都要发芽了。”苏谨言闷声道。 “少爷哥哥,人怎么发芽呢?”小风不懂苏谨言的幽默。 “比方,就是打比方,懂不懂?” “少爷哥哥,什么是比方?”小风是个好学的孩子,不懂的就会一直问下去。 小雨怕苏谨言恼羞成怒,忙打岔道:“少爷,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3、四岁会玩算术的小风 “什么游戏?”听说有得玩,苏谨言立马有了兴致。 “我们原来在家经常玩的,叫数字接龙。 规矩是这样的,比如说,我说五加三等于几,你就回答说八。 接着你问八加七等于几,小风答十五,然后问我十五加六等于几,轮流反复。加的数字只能是一到九,中间停顿的时间不能超过三个呼吸,超过算输,算错了的人也算输,余下的人继续玩,直到分出最后的胜负,人越多越好玩。” “这个好玩,这个好玩。”苏谨言兴奋道,“小风这么小也会玩?” “少爷哥哥,小风会的,不过小风都是先输的那一个。”小风有点不开心。 苏谨言惊讶了。自己算不上聪明绝顶,也称得上灵敏聪慧,这学堂考试哪次不是第一,但他三四岁的时候可只会玩泥巴啊。 不过现在玩最大,这惊叹也就立马先放到一边了,“好,规则我知道了,开始吧,开始。” “少爷,这玩游戏嘛,最好是有个彩头比较有趣。”小雨笑眯眯地道。 “说得对,就以一两银子作为彩头,谁赢了归谁。” 小雨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好,少爷,咱们开始,小风打头,接着是我,少爷最后,怎么样?” “好,开始吧。”苏谨言只盼着游戏快点开始。 “二加五”,“七,七加六”,“十三,十三加四”,…… 玩到一百零九加八的时候,小风先输了,超过一百以上的数字,对小风来有点难度。 苏谨言和小雨还在继续,“三百二十二,三百二十二加八”,“三百三十,三百三十加七,”……,两个人一直说到“一千零二十五加九,足足玩了小半个时辰,苏谨言败下阵来,他懊恼得直拍脑袋。 这个游戏考的是专注度,越到后面,注意力越是集中,不然很容易听错或说错数字输掉。 苏谨言犯的就是这个错,嘴里说的是“一千零三十四”,后面本来要接着说的是“一千零三十四加八”,结果直接说成了“一千零四十二加八”。 “再来一局,再来一局。”输给个小丫头,苏谨言有些不服气。 “少爷,午膳时间到了,要不咱们吃过饭再玩?再叫上灵菊姐灵玉姐安杰哥,人多更好玩。”小雨懂得见好就收,赢了不怕少爷赖账,赢多了灵菊灵玉两位姐姐可不会放过她。 苏谨言看到厨房送膳的下人已经提着篮子过来了,知道灵菊一会就会找他。 这几天灵菊可是不能得罪的,便略有不甘地放过了小雨二人。 用过膳后,苏谨言便让灵菊灵玉安杰三人加入了游戏。 因为灵菊的反对,赌注换成了糕点。 小雨略有些遗憾,她本想光明正大再多赢一些。 游戏结束后,小雨装着银子抱着点心兴冲冲地去找纪子期。 纪子期正在用推帚扫地。 她一下子忘了自己来的目的,盯着推帚问,“姐,这是什么?好好玩的样子!” “这是推帚,用来扫地的。你看,是不是方便了很多?” “是啊,是啊,”小雨猛点头,“这是哪来的?” “这是我和苏武哥一起做的。”纪子期不敢说是自己想的。 她指指怀中的盒子,“小雨,这个是什么?你这个时候过来有事吗?” “哦,姐,这里面是糕点。”小雨回过神,将与苏谨言他们玩数字接龙的游戏说了一遍,从怀里掏出那一两银子给了纪子期。 这丫头可真是生财有道,没几天就快挣两两银子了,看来是继承了这纪家生意人的头脑,对数字反应特别快。 纪子期想想她小时候参加心算班拿奖的事情,暗忖说不定现在这纪家真是她的祖宗,都有对数字特别敏感的天赋。如果她知道小风小小年纪都会一百以内的加法,应该会更确定。 “姐,这叫啥?”小雨还在眼馋那推帚。 “推帚。” “这名字真贴切!”小雨拍手,“姐,等会用完借我一宿,我带回去给少爷瞧瞧,他一高兴又会赏银给我了。” 苏谨言果然有兴趣,他拿着推帚试了试,发觉轮子滚动时非常顺滑,毫不费力。 他推着推帚在院子里跑了两圈,玩得不亦乐乎,看到牵着小雨手的小风一脸羡慕,猛然想到一个法子。 他吩咐灵玉找来一块结实的棉布,两头绑在杆子上,中间形成一个小兜。 一把抱起小风放在上面,问小风怕不怕。小风高兴地大叫不怕不怕。 开始时,苏谨言只是推着慢慢走,后来越走越快。 坐在上面的小风还有些不满意这个速度,一只手拍着把手杆,嘴里喝道:“驾,快跑,快跑”, 苏谨言于是跑了起来。呼呼的风从耳边吹过,血液里天生对速度与刺激的追求令两人兴奋不已。 等停下来时,苏谨言已累得全身湿透,满面潮红,眼睛里却是亮晶晶的。 小风意犹未尽,小雨低头斥责了他几句,他只好嘟着嘴任由小雨抱着去洗漱。 苏谨言一日之内玩了两样从未玩过的新鲜有趣的游戏,心情异常兴奋,躺在床上,想着如何同学堂的同学炫耀,如何同那三个家伙玩数字游戏,让那姓吴的裤子都输掉…… 纪子期得知苏谨言对那推帚感兴趣后,便将它进行了改良。 按古代战车和现在黄包车的思路改成了简易推车,只不过前者是用马或人在前面拉,而后者是由人在后面推。 在原推帚的基础上,四周加了两层栏杆,右侧作成门的样式,中间加了个小凳子,可坐也可站。 若站在上面,举起双手,高喊“冲啊”,颇有几分将军骑马冲锋陷阵的英勇气势,于是纪子期给这车取了个威武的名字——将军车。 因是要送给少爷玩耍的,苏武便多花了几分心思,用了五天的时间才整好。 整部将军车刷成了大红色,把手和坐垫用彩蓝色丝绸内嵌棉花制成,把手制成凹型,防止手滑。 轮子比原来大了一倍,材质都换成了结实的枣木。 纪子期坐上车试了试,苏武在后面推着跑。 不过这车既然叫将军车,得有旗才行,遂又央着夏荷绣了一面锦旗,彩蓝色丝绸,大红的“长胜将军”绣字,装在那车子前端左侧,异常相衬。 隔日是苏谨言沐休的日子。 黎国的学院都是五日休一日,每月月底休两日。 苏谨言前两日已听小雨说今日有份惊喜要送给他,问小雨是什么惊喜,小雨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他心痒痒了几天。 原本按他的计划,他今日是要约那三人一起去玩的,顺便炫耀一下特别是向那姓吴的炫耀。 这几日他在学堂每日都多留一个时辰,和同学一起玩数字接龙,基本未输过。 教术科的朱夫子知道后,还称赞他脑子灵活,友爱同学,想出这个法子和同学一起寓乐于学。 那平时有几个术科差的家伙,昨天的小测验考试上竟然拿了高分,原来是因为玩游戏输得太快嫌丢脸,回去后在家狠狠地练习,这游戏水平上去了,术科成绩也跟着提高了,他们几个爹高兴地不得了,提了几斤朱夫子爱喝的酒来多谢他费心了。 这次的小测验朱夫子教的这个乙甲班,成绩整体一下子提高了好多,朱夫子老脸都笑成了一朵花,心想马上到来的月试成绩,这次甲乙丙丁四个班,他的甲班肯定是毫无疑异的第一名。 所以,他允许下学后,同学在学堂里可以玩多一个时辰的数字接龙游戏,若当日没能分出胜负,第二日下学后,可以接着玩。 因此,苏谨言这几天的日子过得份外舒心,白天在学堂里是赢家,回到家拿着推帚推着小风疯跑几圈,吃得饱又睡得香,脸上红扑扑的,晚上去请安的时候惹得苏夫人捏着他的脸爱不释手。 苏谨言在正房里等得有点不耐烦,一听到门外小雨说,“少爷,可以出来了,”便急不可待地冲了出去。 只见院中放着一个用黑布盖住的大块头。 他走到大块头跟前,问道:“这是什么? 小雨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盈盈地说:“少爷,请掀开揭晓最后的谜底!” 苏谨言手臂一挥,黑色布幔顺势而去,只见一辆耀眼的红灿灿的改良式推帚车出现在他的眼前,绣有“常胜将军”的彩蓝色旗帜随风飘舞。 “少爷,请少车!”纪子期打开边上的门,示意苏谨言上车。 目瞪口呆的苏谨言依言上车。 纪子期关好门扣上门闩,示意苏武上前去推。 苏武会意,走上前去抓住两个把手,微微用力往下一压,车便翘了起来,“少爷,抓稳了,出发啰!” 说完便推着将军车跑动起来,苏谨言此时才明白这车的妙处。 “哈哈,哈哈,”他站在车上,一手抓住扶杆,一手高举,耳边旗帜哗哗作响,他兴奋地叫:“冲啊!冲啊!” 他感觉自己好像一个英勇的将军一样,身后跟着千军万马,所有人都听从他的指挥向前冲去。 “少爷哥哥,带上我一起玩!小风也要玩!”小风高举双手,跳着叫着,这几日和苏谨言一起玩耍,两人已熟得不行。 在小风的意识里其实根本不知道主仆有什么差别,他以为少爷哥哥和灵玉姐姐一样,只是少爷的名字叫少爷,而灵玉姐姐叫灵玉。 苏谨言从小到大,无论在苏府罗府还学堂里,都没有比他小的玩伴,当碰到聪明而又纯朴可爱的小风,用软绵绵的嗓音喊他“少爷哥哥”时。 他的心完全被融化了,真把他当成了弟弟来,激发起了作为哥哥的胸襟和担当。所以他一听到小风的叫声,便让苏武停了下来,扭头问道:“苏武,带上小风一起可以吗?” 苏武想着之前试重的时候,二百多斤的大石头都没问题,加个瘦小的小风更不是问题了,“少爷,可以的。” 苏谨言便打开车门示意小风上来,小风欢呼一声跑过去 两人站在车上,一大一小都高举着小拳头,整齐的一上一下,嘴里的口号声都是一致的,“冲啊,冲啊,冲啊。” 不一会,苏武累了便换上了安杰。 等到安杰累得不行的时候,苏谨言和小风的嗓子也快发不出声了,脸上的表情均是兴奋不已。 灵菊端来一壶茶,倒了几杯分给众人,“少爷,先歇会,润润嗓子。” 苏谨言接过来一饮而尽,喊道:“痛快!痛快!少爷我今日高兴,谨园里人人有赏!”众人闻言纷纷道谢。 又喝了一杯后,转向小雨:“这谁的主意?这车取名字没? “我姐和苏武哥一起做的,叫将军车。” “好,好想法,好名字。灵菊,帮我再单独赏他二人!” 二人道了谢,纪子期上前一步,道“少爷,子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苏谨言正心情大好。 “这车是子期为报答夫人与少爷的收留之恩,特与苏武哥做出来回敬少爷的。 只是玩物丧志,少爷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若少爷因此误了学业前程,却是子期的不是了。 所以子期希望,少爷每日在此车上玩耍的时间以半个时辰为限。” 谨园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苏谨言自小聪慧早熟,通事又早,最讨厌别人跟讲大道理。 灵菊等人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有些担心苏谨言发飚。 谁知苏谨言今日似转了性般,干净俐落的应了,“好,除沐休日外,其余日子每日均不超过半个时辰。” 众人心想,看来这少爷是长大晓事了。 哪知他接着说:“那你们以后要多做些有趣好玩的东西呈上来,知道不?” 晕,谨园众人绝倒,原来如此! “好的,少爷。”纪子期回道,“子期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少爷将这将军车介绍给同窗时,若有同窗也想要一辆,少爷可否让他找苏武订做?”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4、将军车的第一次订单 苏谨言一拍手乐道,“好主意,我方才光想着让同学来苏府参观。好,我明日便坐这将军车去学堂,苏武跟着一起去。” 苏武激动得跪地磕头,“谢谢少爷!” 要知道那学院里有甲乙丙丁四级,每级又有甲乙丙丁四个学堂,每个学堂里二十至三十人不等,整个学院差不多四百人左右。 能上学堂的大多家中富裕,若有一百人来预订,每辆车他只收三百文的手工费,自己分一百三十文,也有十三两银子,差不多是他两年存下来的钱了。 纪子期拿着灵菊赏的四个小银块,给了两个苏武,小的一个给了夏荷。苏武只肯收一个,夏荷也不肯收。 “苏武哥,这一个是你的材料钱,一个是你的工钱。夏荷姐,那旗子垫子把手套都是你做的,这个是你的工钱。” 苏武道:“那材料钱七百文左右,剩下的三百文作工钱就够了,这主意是你出的,这银子理应你拿得多些。” 夏荷也道:“就是,那些绣活一会功夫的事,外面请个上好的绣娘也就二十文钱,这几钱银子太多了,受之有愧。” 纪子期见二人均推辞不似作假,便道:“要不这样吧。苏武哥你就用这一两银子,给咱们这院里做多一辆将军车。夏荷姐呢,你就去买点好吃的,咱院里人人有份,怎样?” “好吧”,二人见纪子期坚持,便答应了。 苏武又道:“子期,刚少爷同意接活那事,我想这样,每辆车除材料钱外,我就收三百文的手工钱,夏荷三十文,其余你我二人各一半,你看如何?” 纪子期道:“苏武哥你熟行情,你定价。不过这分成,我收二成就行了。” “不,不行,你分太少了,这多亏了你想的点子,咱们才有这钱赚。” “苏武哥,这点子我只是想了个大概,其余都是你完成的,收两成已经不算少了。” “不行,你太少了”…… 夏荷见二人争执不下,便道:“好了,我做中间人。子期三成,苏武哥七成,至于我那三十个铜板,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我多想些花样绣在上面,保证你那三十文花得值。” 苏谨言第二日坐着那将军车去到学堂,果然引起了轰动。 课休时间和中午午膳时间,他的将军车边上便围满了大批的人,在外围挤不进来的还坐在小厮肩上向里张望。 苏谨言得意非凡,下午下学回家的时候,站在将军车上,高举着手,不停向众人招呼,像皇帝巡游一般。 苏武今日一下子就接了五十张单,都是学院里家境最好的学生,平时荷包里都装着几两碎银,那些人均表示,要跟苏谨言的一模一样,至于多少钱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苏武每人收了一两银子订金,怀揣着五十两银子,走回苏心园时,腿还在不停发抖。 五十两啊,他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不过他又有些发愁,五十两车再快也得三个月才能全部完工,可是那些小少爷们急切的模样,恨不得明天就能拿到车,到时候没能先拿到车的少爷们发起脾气来,他苏武可吃不消啊。 刚开始接单的时候心里太兴奋,也没想清楚,等想明白的时候已经接了五十张了,原本今天可以接更多的单的,因为这个原因,他都不敢接了。 见到纪子期与夏荷时,他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 “怎么样?苏武哥,”纪子期问道,她预计应该可以接到十张单左右的。 苏武伸出一只手。 “五张?也不错了。”纪子期道。 “不是,五十。” “五十?”纪子期和夏荷大吃一惊。 “是的,五十,还是因为工期长,不敢多接,不然今天起码要接一百单,还有好多询问价钱的。” “这么多?”纪子期和夏荷吸口气。 “是啊,可是麻烦来了。我算了一下工期,再赶工也要两个多月,那些个小少爷们个个得罪不得,这可如何是好?”苏武搓着手,很是忧愁。 夏荷听了,也跟着担心起来,“这确实是个难题。这绣花倒快,十几天就完工了。但苏武哥那活计是实打实的,再快也快不了多少天,总不能天天不睡觉赶工吧。” 纪子期道:“苏武哥,你难道打算自己一个人做吗?” “这事不好请人。最主要的是怕偷师,”苏武腼腆道,“这将军车没什么大的窍门,就是一个新鲜,一旦传出去,那些木匠师傅一分,就没什么单好接了。” 看来这苏武虽老实,脑子还是清醒的。 纪子期微微一笑,“苏武哥,我有个法子,你看行不行?” “子期你快说说看。” “你先做一辆将军车出来,将每个零件分别拿到不同的木匠店,让他们按原样做出来。你定个取货时间,零件取回来后,你再进行组装。” 还可以这样做?苏武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木匠铺接活都是整套齐全的。 “怎么样?苏武哥,可行吗?” “可行,可行,”苏武一琢磨,立刻明白这其中的妙处,“我晚上再好好琢磨,明早同你们细说。” 第二天一大早,苏武双眼通红来找纪子期和夏荷,神色是掩藏不住的兴奋。 “子期,夏荷,我算过了。我用两日时间做一辆出来,将一些零件分别分到三家,车轮最复杂最费工,这个找两家,再加上我一个。现在是淡季,木匠铺的活计不多。估计三天都可以完工了,回来安装两天,满打满算十天足够了。这样算下来,每辆车我们还可以挣二百二十个铜板。” “太好了,那我也要加快绣花的速度!”夏荷开心道。 纪子期听了也很开心,“夏荷姐,你也可以这样分工来做。你和夏棉绣字,秋铃缝制,我帮着垫棉絮和想名字。 苏武哥,还有几件事子期要提醒你。 一是这做的数量,以五十五辆车来计算,防止组装的时候,有些零件不好使有得替换, 二是这油漆你统一买,最好将涮几遍放多长时间的要求都定下来,保证各部件的色泽尽量一致, 三来是这活计分好后,你跟着少爷再去学院一次,这次能接多少就接多少。趁第一批的货还没面世,这车还保持着神秘感,我们就将那些小少爷们一网打尽!” “捞鱼么?什么一网打尽这么难听,”夏荷轻拍一下她的后脑勺,“真不知你这脑袋里都装的是什么?” 苏武做事踏实又勤快,不到三天已经将所有事情安排妥当。 第四日他又随苏谨言一起去到学院,这次接回两百张单子,答应十五天之内可以交货。 上次已订货的学生迫不急待地追问他何时可以拿到将军车,苏武笑呵呵答到最迟不超过七天,大家就都可以拿到了。 有位等不及的小少爷说可以多付银子,想要早点得到。这几天看苏谨言每日坐着将军车上下学堂,羡慕得不行,加上还未进学堂的表弟表妹正在家中做客,好想带回家炫耀炫耀,享受漂亮表妹崇拜的眼神。 苏武一时心软,说让他四日后晚上去苏府取,旁边其他的小少爷们便不依了,也纷纷表示要加银子早点取,苏武无奈,只好通通答应下来。 这边纪子期正咬着笔头想名字,二百多个名字,既得威武,又得新奇,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不得已,纪子期只好将现代看的那些书上的名字借来用一用了。 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太白金星、太上星君、托塔天王、牛魔大王、……云里金刚、立地太岁、八臂哪吒、……独孤求败、东方不败、神雕大侠、白眉鹰王、金毛狮王、青翼蝠王、万里独侠、虎面霸王……等写了一遍。 还是不够,便将那将军之名重复用了又用,威武将军、虎面将军、金枪将军、铁臂将军、打虎将军……心思一转,又想了个挣钱的法子,这里暂且保密不说。 将军车各部件回来后,众人连夜安装,贪玩的苏谨言还跑过来搭了一把手,后来在灵菊的催促下,不情愿地回去休息了。 在第八日也就是苏武答应取货的第四日早上安装完成了。 下午下了学堂后,谨园里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一个少爷,带着一个小厮,一百多号人,闹哄哄的。 纪子期站上石桌,大声道:“各位小少爷们,排好队,不要吵,每人都有。这车领走之前,小女先有一言相劝。” 院子里慢慢静下来。 “这将军车始终是玩物,我们苏少爷每日给自己半个时辰来把玩,其他的时间还是放在学业上面。所以各位小少爷们,希望大家回去后,也给自己定个时限,切莫玩物丧志。 若从苏少爷这听说有哪位小少爷只顾玩而耽搁了学业,下次苏府再有什么新鲜玩意的话,那这位小少爷就对不起了,苏府就不能提供给您了。” 下面众人面面相觑,哪有人卖玩意还限制玩的时间的? 纪子期明白他们的想法,说实在这些话其实主要是说给这些小孩子家里长辈听的。 那些人都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谁也不知后面有什么权势,说句不好听的,他家儿子若不上进牵怒于她,也只能自认倒霉。所以纪子期就想着这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真有事也怪不到她头上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5、咱这绣的不是字,绣的是银子! 众人交头接耳讨论了一阵之后,传来稀稀拉拉的同意的声音。 纪子期也不在意,反正目的不在此。 她拿起苏谨言将军车上的长胜将军旗帜展示给大家看,问道:“小少爷们,你们都见过苏少爷将军车前面的旗帜,这将军车上配上这长胜将军旗帜威不威风?” “威风!”那些少爷们都大叫。 “那你们想不想要?” “想!” “可是各位小少爷们总不能都叫长胜将军,是吧?所以小女就想了许多不同的更威风的名字,”纪子期笑眯眯地道:“比如,齐天大圣,这个名字谁喜欢?……喜欢的举手!” “我”,“我”,……底下一下子举起了十几只小手。 “独孤求败呢?”哗哗哗,三十多只小手一齐举了起来。 纪子期接着道:“如果一个名字这么多人都喜欢怎么办呢?大家都愿意用同一个名字吗?” “不行,不行,我要独一无二的!” “我也是!我也是!” “要不这样,价高者得,谁出的银子多谁就拿,不愿多出银子的就在剩下的里面挑,大家说怎么样?”一个样貌俊俏的小少爷提议。 纪子期笑嘻嘻地听着下面的对话,任凭事情朝着她计划的方向发展。那些相邻的小少爷们相互低头讨论了几句,便都点头同意了刚才价高者得的提议。 纪子期见状便道:“既然小少爷们提了自己的想法,那小女就照吩咐办了。小女先将名字全部念一次,小少爷们在心中记下自己最喜欢的几个名字,等开始一一叫价的时候,各位就可以针对自己喜欢的出价了。” 五十个名字念完后,开始进入了竞价环节。 纪子期叫出第一个“独孤求败”,底下“五百文”,“八百文”,“一两”,喊价声便不断传来,一路往上涨。 苏武和小雨呆住了,就一个名字而已?怎么还可以这样换银子? 之前听纪子期在台上这么说的时候,想着最多也就几文到几十文不等,结果一开始的出价就把他俩给吓着了,五百文?都可以买两匹丝绸绣一两百张旗了。 他俩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独孤求败”旗帜的叫价已到了五两银子,最后以五两五百文成交了。 那位竞得成功的小少爷高高兴兴地付了钱,拿过锦旗插在车头,站在车上,由小厮推着,雄纠纠、气昂昂地走了,刺激得其他同学小少爷们嗷嗷叫。 苏谨言也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对自己喜欢的名字出手。 等到绣有“东方不败”的旗帜出价的时候,现场出现了一点小小争执。 要知道这些个小少爷平时吃穿都有人准备好,需要用到银子的地方少,荷包里放点碎银都是用来以防万一的,是以数额不算太多。 一个虎头虎脑的赵家小少爷就懊恼不已,因为带的银子不够多,前面喜欢的“独孤求败”和“齐天大圣”被姓张的和姓于的那两个小子抢走了,这个“东方不败”是剩下的里面他最喜欢的了,无论如何也不能被抢走。 另一个脸庞黝黑的司马少爷也是对“东方不败”情有独衷,可两人刚好都只有两两银子,再加上这两人在学堂就一直不对盘,这不就一时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司马少爷是个脑袋灵活的,他看了一眼看热闹的苏谨言,道:“苏谨言,你借我一两银子,我明日还你。” 那赵小少爷也不甘示弱:“苏谨言,你借我两两,” “借我三两”,“借我四两”…… 纪子期有些傻眼。 这些个小少爷们不知疾苦,不懂银子的价值,他们随意花个两三两银子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管那东西值不值这个价,以他们的家世想必家中大人也不会太在意,只要自个儿子开心就好。 但如果那银两花得太多,如眼前的司马少爷与赵少爷,再把价钱往上加,到时候就不止是小孩子贪新鲜好玩,而是恶意欺骗的行为了,这个罪名纪子期可担不起。 还有一点就是一旦他们开了这个头,剩下的人有样学样,这局面可不好收拾,不过这事她没法出头,只能求助于苏谨言。 苏谨言开始时并不是很在意,他觉得自己欢喜的东西,花点钱根本不算什么,几十两银子完全是小事。 纪子期将厉害关系同他讲了一遍,他还是似懂非懂。 纪子期只好承诺,如果他帮忙解决眼前的问题,她就再想个好玩的点子给他,苏谨言眼一亮,便答应了。 他爬上石桌,对二人道:“好了,你二人不要再争了。这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规矩中没有说可以借钱,也没说不可以借钱,但是呢,今天我是主人家,而你们来者都是客,所以我谁也不能帮。你们要借钱,可以,除了我苏府的人之外,你们可以互相借,也可以跟你们的小厮借。” “那不等于没得借?”哪个小厮有钱。 “那就看你们本事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可不能做那等耍赖的事,到时被其他同学取笑。”下面的人遂没了声响,要知道苏谨言年纪虽小,在学堂里颇有影响力,他聪明想法多,肯带着同学一起玩,人也大方,有好东西都愿意分享,所以好多人都愿意听他的。 赵小少爷最后以多出五文的竞价胜出。 原来他身边的小厮刚好今天带了十五文在身上,他高兴地拍拍小厮的背,保证回去后一定重重有赏。 赵小少爷站上将军车插好旗帜,挑衅地看了司马小少爷一眼,把司马小少爷气得不行,想到刚才苏谨言说的话,又发作不得,只得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缩得像个鹌鹑似的小厮。 终于到了苏谨言最爱的“金毛狮王”。 纪子期刚念出来,苏谨言立马举起一只手,伸开五指,大声道:“五两!” 众人顿时齐齐望向他,纪子期未料到这少爷会跟着捣蛋。 之前输掉“东方不败”的司马少爷便不依了,“苏谨言,你刚才才说过自己是主人家,要公平,现在你出价,我们手中的银子怎能和你这个主人比,你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其他的同学也跟着起哄,苏谨言只得作罢,不高兴地退到了一边。 最后这“金毛狮王”被那司徒少爷两两银子买走了。 剩下的旗都以几钱银到一两银子的价格卖掉了。 最后一数,竟然卖了差不多一百二十两银子,苏武想到那五十辆将军车也才挣了十多两,这一块丝绸绣了几个字竟然卖了一百二十两,那可是纯利,看着纪子期的眼神不由得带上了崇拜。 纪子期拿了十两银子分给谨园的众人,又取了五十两要分给苏谨言,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沾他的光。 苏谨言蔫蔫的,挥挥手示意不需要,他又不缺银子,纪子期知道他还在为刚才没有得到“金毛狮王”失望,便附到他耳边,小声说:“少爷,苏武不是又接了二百张单子吗?我那里已经想好了那二百辆将军车的名字,少爷要不要先去选选?” 苏谨言闻言,立马精神抖擞,跟着纪子期去选名字。最后挑了个“天蓬元帅”,纪子期脸皮一抽,问他确定要这个?苏谨言万分肯定的点头,纪子期便由他了。既然你有颗想做猪的心,姐也只能尊重你的选择。 苏武将卖锦旗得到的银两从袋子里倒出来堆在桌上,闪花了正在做绣活的夏荷和夏棉二人。 “这,这,这怎么这么多?”夏荷都哆嗦了。 “这是卖锦旗的钱。”苏武答道。 “这锦旗能卖这么多钱?”沉稳的夏棉都沉不住气了,有些不相信。 苏武便将之前在谨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夏荷手一抖,针刺到了手都不觉得痛,“这后面还有两百张呢,那得多少银子?” 又有些发晕,“咱这绣的不是字,绣的都是银子啊!不行不行,得再绣得细致点。” 纪子期给三人一人分了二十两,道:“这二十两是你们三人的,还有十两分给那些帮忙的其他院的人,剩下的四十两小妹就不客气了。” 三人分到二十两都吓一跳,太多了都不敢收下。 夏荷道:“子期,这钱说白了都是你自个挣的,我们虽也爱财,也知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对于不属于自己的万不能贪心。子期,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以后有什么好处你也会关照我们的。 所以这次的钱,这样吧,我和夏棉姐一人拿五两,苏武哥到处奔波理应拿十两,剩下的都是你的。 你姐弟三人现在爹娘不在身边,需要多点银子傍身。子期,就这样了,按夏荷姐说的办。” 于是纪子期也不推拖了,爽快地道:“行,夏荷姐就按你说的办。反正这些银子只是个开始而已,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挣。” 那后来的两百辆将军车,因为批量生产,并没有因为数量增加了四倍而增加太长时间,之前五十张是三天完成,这次五天就交工了。 组装的时候,找了柴房刘叔和前院王管事晚上一起帮忙。 夏荷这边绣花的活,又找了谨园的灵菊灵玉帮忙,崔嬷嬷也好奇参与进来,帮忙绣了一些,还有苏武娘也接了一些晚上赶工。 终于齐心在七天后完成了,比原定半个月要交出的活提前了四天。 这一次的竞价纪子期改变了方式。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6、不容易得到的才会觉得珍贵 上一次拿到将军车的小少爷们,想必将通过竞价获得喜爱的旗帜的消息传了出去。 人心就是如此,越是不容易获得的越会觉得珍贵。当那些小少爷们趾高气昂地炫耀自己将军旗的名字时,那独特的旗帜更会成为其他少年心中的渴望。此次定会带足银两前来竞价。 这钱今时今日的纪子期还不敢赚,收几两银子是乐趣是赏赐,多了就是哄骗是欺诈,性质是截然不同的。 这次采用的是猜价的方式。 先结合众人的意见,将这些名字按预估的喜好程度排了个高低,标明价钱,从五百文到八两银子不等。 不是价高者得,而是猜价,猜的价格与原标价最接近者得,本质上来说,这里考的基本上是运气了。 这次人数众多,来的人除了小少爷和小厮,听说各府还有一些好奇的长辈或管事会一起过来。 那最少有六七百人了,那场面不可谓不大。 纪子期心里明白,估计是那些小少爷们向家里使出手段,讨要了不少银两准备来竞价锦旗,那些长辈或管事的,怕自己家子侄或少爷被人当傻子般欺骗,又不好明说,对外便宣称是好奇。 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想取消又取消不了。那些个小少爷们现在正在兴头上,一部分是因为即将得到将军车。 另一方面便是因为这锦旗的竞价环节,这与人争夺得来的总是会有趣些。 贸贸然取消,定会败了那些小少爷们的兴致,万一闹起来可不好收场。 口碑这东西建立难,要毁却太易。若以后有什么好点子想赚点钱,可就难了。 纪子期有点赶鸭子上架了。 人数众多,都是有身份有地位,却不可像上次只提供茶水那般怠慢了。 她提前将此事告知了王管事,王管事一听,便有些慌张。 要知苏府甚少宴客,最多也就十几人,这次一下子六百多人,这坐位安排、食材准备、各人喜好,包括杯碗碟筷桌椅等,三五天哪里能准备得来?别人家宴客,哪个不是提前最少一个月就左右开始准备的? 可眼下这情形推也推不了,这下可怎么办? 纪子期想起了现代的美食节和自助餐,“王管事,子期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这各府宴客,重点是场地、排位、吃食、安全。 先说场地,就在入门口和长亭处,中间搭个简易高台,环绕摆上长桌,桌上放着将军旗的名号以及顺序号。每位小少爷凭苏武写的订单,领取五张印着苏府字样的小素笺用来猜价,在左右两侧备上笔墨用来写猜价笺; 这排位,就用先来先选位的方式,喜欢坐哪坐哪,谁也得罪不了。 吃食,我们可以用外包的方式。可以安排城中著名的酒楼和小吃糕点铺,由他们自己准备食材,最后吃了多少跟苏府结账,喜欢吃啥吃啥; 现在秋季水果多,多买一些榨成汁,用些好看的瓶子装起来,再备一些不同口味的水酒,贴上标签,喜欢喝啥喝啥; 最后就是这安全问题了,各府至少两个人,小少爷们的安全,自是不需要我们操心了。 门口可以请衙门派几个捕快过来把把关,以防备有宵小之徒趁机入内使坏; 另外就是杯碗碟筷桌椅之类的,买些精致素雅的就好,不用贵,能租就更好了,到时有破损的才付钱。 我们这将军车和竞价会,本就是取的新奇二字,所以这整个活动下来,重要的也是新奇二字。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人不小心冲撞了夫人,老爷那里我们担待不起。” 王管事听子期这一条条一桩桩安排得妥妥当当,松了口气,抱拳道声多谢,急匆匆地走了。 纪子期前一晚对众人进行了简易培训,确保竞价会上若有客人不明自规则,随时可以进行询问。 她分给每人一块绣着苏府二字的布制吊牌。 交待明日必须带上此牌,头上配带菊花,方便客人们一看就知道是苏府的小厮丫环。 当然她自己、苏谨言、王管事的还有苏武则行使了特权不必戴花。 竞价大会如期举行。 今日是个沐休日,苏谨言从一个早开始就激动得不行。 他爹前两天出远门了,这次的竞价会每个环节王管事的都会向他请示。 其实王管事将每件事安排妥当后,象征性的跟他报备一下,苏谨言说的最多的就是好照办吧,但也让小小的苏谨言第一次产生办大事的自豪感和满足感。 苏府众人除了崔嬷嬷陪着苏夫人待在苏心园外,其余人等一大早就忙碌不停,搭台的、搬桌的、压榨果汁的(当然不是榨汁机,用捣药的木杵)、搬酒的、排位的…… 苏府门外更是热闹,张记包子铺、李氏馄饨、陈记点心、万客楼、鱼香阁等天顺府知名的小吃和酒楼摆满两旁,延绵数十米。 有两家酒楼昨晚搭了个简易的蓬,还挂上了招牌,其它店家看到便纷纷效仿,派小二回去报告掌柜速速派人前来,一些机灵的未受邀请的小贩,也纷纷挑着担子跟了过来,卖花的、卖糖葫芦的,一时竟比正街还热闹。 要知道这些商家何以如此兴师动众,难道苏府竟有如此大的面子不成? 当然不是了,这天顺府除了每年一次的开学典礼外,基本上没有哪一家能够将这城中这么多的大小名流集中在一起, 虽说这次来到苏府的,只是府中小少爷和家中的长辈或管事,真正主事的当家人并没有来。 但人人都知这小少爷多是各府的未来,陪同前来的长辈或管事也是在家中能说得上话的,若能在今日获得越多贵人青睐,那必将是钱途不可限量。 是以各家均不敢怠慢,铆足了劲想拔得头筹。 辰时过半(早上八点左右),已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来到,门外门内都开始热闹起来。门口处负责的小厮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规矩。 一些相熟的人打过招呼后聚在一起喝着小酒,或与一些并不相熟的人举手作揖相互介绍一番。 那些小少爷们则对里面的果汁最感兴趣,每一种口味都要倒出来尝一尝,然后选择自己最喜欢的那种口味。 另外对于外头的那些小吃也是馋的不行,不停跑来跑去。平时家里管的严,这些小少爷们很少有机会能够一次性去品尝这么多外面的美食,这不,那些包子铺馄饨店糖葫芦等,都围满了好多的人。 巳时已至(早上九点),来参加竞价会的贵人均差不多到齐了。 纪子期同王管事的做了个手势,示意时间已到可以开始了,丫鬟小厮们开始安排那些跑动的小少爷们就座。 王管事的走上台,清清嗓子:“各位府中的大爷们、小少爷们、管事们,对于各位拔冗前来参加苏府举行的将军旗竞价赛,苏府老爷夫人小少爷均感激不尽。老爷因身有要事,不得已前两日外出,夫人又不便同各位相见,小少爷年幼,便由王某代表主家向各位表示这感激之情。” “府内备有简单酒水和果汁,请各位贵人随意品尝,这门外的酒楼小吃等,各位贵人可随意选择,最后由苏府统一结帐,若这其中有招呼不周之处,王某先在此处给各位赔个不是,” 略微停顿了一下之后,王管事的接着道:“在进入竞价会之前,王某先给大家简单的介绍一下此次竞价会的规则。这竞价会上共有二百一十面将军旗,每一面将军旗上都绣有不同的名号。各位前来参加竞价位,图的是新奇,所以为了满足大家的新鲜感,我们对此次竞价会的游戏规则进行了调整,不再是价高者得。” 确认下面各人的好奇心被挑起之后,王管事接着往下说:“而是越接近原定价者得。什么意思呢?大家请听我细说,各位贵人们请看,王某手上有一张纸,纸上写明了我苏府众人对于这些名号的内部定价,从五百文到八两银子不等,这即为原定价。” “众位小少爷们要想得到喜欢的将军旗,只需要进行猜价,猜到与我苏府原定价最接近的胜出,胜出后便可获得将军旗一面。 比如其中一个名号‘齐天大圣’,原定价为三两银子五百文,若有三位少爷对此进行了猜价,其中一位是四两银子,一位是五两银子,另一位是三两银子八百文,则定价为三两银子八百文的那一位胜出。” 各府的长辈和贵人开始露出了趣味的表情,小少爷们则还有些疑惑不解。 “在这台的四周贴有全部名号的总列表,而在我下面的这些桌子上,可以看到这些将军旗的名字,已经按照编号摆在了上面。 每位小少爷凭苏府写的将军车订单领取五张素笺,即有五次机会,对于看中的名号,在笺上写上您的府邸姓氏名字,以及您猜测的银两价格,放在相应的将军旗编号台上,可以一个名号用一张素笺,也可以一个名号用多张素笺,但不可一张素笺写多个名号。笔墨在另一处,各位贵人们全部写完之后我们就会一一揭晓。”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7、苏夫人的悲伤回忆 下面顿时响起纷纷的小声的议论声,小少爷们一时还有些不明白这游戏的规则,怎么又不是价高者得了呢?小少爷们低头摸摸自己鼓鼓的荷包,这不白白耍赖苦苦哀求了吗各府的长辈们或管事们却面露满意和惊奇之色,低头与自家的小少爷解释。 王管事见下面议论的声音渐小,便道:“另外,由于每位小少爷有五次猜价的机会,也就是说会有人多次胜出,也有人一次也无法胜出。那多次胜出的这位少爷,则可以选择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名号,胜出而未选择的名号则由顺位第二位的获得,最后统计胜出次数最多的前十位的小少爷,还可额外获得将军旗一面。 王某讲解完毕,不知各位贵人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要询问王某的?” 底下一片安静,王管事接着道:“各位在猜价的过程中,若有疑异之处可以找苏府任何一人咨询。猜价会现在开始!” 随着王管事的一声宣布,各位小少爷们欢呼一声,向着贴有全部名号的高台冲去。 各府长辈和管事们坐在原位不动,微笑着看着自家的少爷。 不一会儿,那些小少爷们陆续回座,满脸兴奋,同自家的管事或长辈商量,对于自己喜欢的将军旗名号,该写下多少的钱银数额比较好。 其实各府的长辈和管事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只因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技术可言,纯粹是完全的运气。 纪子期在边上看着众人的表情,有的兴奋到有些苦恼了,因为只有五个选择,可他喜欢的实在太多了,个个都想要。 有的则在小声嘀咕,三两银子会不会太少了?旁边的管事便回道,我的小少爷,这不是比谁出价高,是在比谁出价准…… 正在这时,有个小丫鬟来找纪子期说崔嬷嬷有请。 原来是苏夫人有些好奇,想了解前院现正在发生的事情详情。 纪子期简单描述了一下。 苏夫人双眼亮晶晶的,脸上露出羡慕的神情。 崔嬷嬷看了她一眼,心里明白这是苏夫人小女孩心性发作了。只见她不一会儿眼眸就暗了下来,想必是想到前院人数众多,她一妇道人家不便与之相见。 纪子期与崔嬷嬷见状均心有不忍。 纪子期道:“夫人,子期有个想法。要不您穿上老爷的衣衫,装扮成男人去前院看看?” 穿男装扮男人苏夫人的表情又亮了,竟有些跃跃欲试。 崔嬷嬷却觉得太过惊世骇俗了,但看到小姐开心的神情,又不忍心说出不合礼节这种话。 她找出苏老爷的短打,纪子期帮苏夫人缠上裹胸,头发束起,用石黛粉和妆粉混在一起调成深色抹在脸上,画粗眉毛。 苏夫人穿上短打之后,立马变成了一个面色微黑的瘦弱男子,看不出原本温柔美貌的面容。 崔嬷嬷叮嘱纪子期一定要照看好苏夫人,至于她自己年纪大了不好扮成男人,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纪子期和苏夫人来到正院的时候,王管事的正因一桩突发的状况,而焦头烂额。 制造这状况的贵人,是隔壁何府老爷那随爹娘从京城回来探亲的□□岁的小侄子何小少爷。 之前考虑到外面卖吃食的临时铺子会占据附近数户人家的位置,王管事的便一一上门拜访说明原由,并邀请各府老少爷可今日过来一起相聚。 今日那京城何小少爷瞧着新鲜好玩,便随着那何府管事一起来到苏府,后见到其他小少爷们在玩竞猜游戏,也想要一起玩。 但因他手中并没有苏武写下的将军车订单条,负责提供便条的小厮,便严格遵守苏谨言吩咐的纪子期之前的规定,没有订单便不给素笺。 这何小少爷便闹了起来,王管事的和那何府管事是好言相劝,可那何小少爷是家中一霸王,不得到便不肯罢休,两人束手无策,引得其他人等纷纷侧目。 纪子期询问了情况后,便让陪伴在王管事身边的小厮去找苏谨言。 此时苏谨言正在外面的张记包子铺前,要了一笼和小风二人吃得是满面笑容。 小风念念不忘张记包子铺肉包子的味道,和苏谨言从苏府出来之后,便直奔张记包子铺。 苏谨言回来的时候,嘴里还嚼着包子,两颊鼓鼓的,瞧了纪子期身边的苏夫人一眼,竟未看出来是他娘亲。 纪子期对苏瑾言耳语了几句,苏谨言一听怒了,竟有人敢在他苏府捣乱?让小爷来收拾,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 纪子期又向他低语了两句,苏谨言点点头,便朝那何小少爷作了个揖,道:“何小哥哥,我是这苏府少爷苏谨言,今日我爹不在,万事都由我作主。 听王管事说你想参与竞猜,你我俩府相邻,算得一家人,不必这么见外。这样吧,你就和小弟我一样享有这主人家特权,我们一人拿五张便素笺,跟他们一样对自己喜欢的将军旗名号写下银钱数,然后由我身边的小丫头单独保管,小哥哥你看如何?你要是觉得好,写完了我带你去我院子里一起玩那将军车。” “将军车这是何物?为何我在京城从未听到?”何小少爷一听可以参加还有特权,又有玩的,立马停止了吵闹。 苏谨言挺胸骄傲道:“这是我天顺府独有,苏家制造的,你自然从未听说过。” 那何小少爷也是个骄傲的性子,嗤了一声,不屑道:“我京城乃天子所在之地,各地奇珍巧手聚集于此,全国各地各种盛行的玩意儿,都是从京城带领流行然后再传开。 你那将军车虽名字未听过,说不定只是在京城流行过后再流传你天顺府的玩意,换了个名字而已。” 苏谨言也不生气,道:“何小哥哥,你我也不必作口舌之争,你随我见过便知这将军车的妙处在哪,若不合心意,小弟就给你赔不是。” 何小少爷便略不服气的随着苏谨言去了谨园,已将猜价之事抛在了脑后。 几人这一去,直到申时(下午三点至五点)才由何府派人接了回去。 苏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处事不急不躁,跟以往那个喜欢撒娇耍赖的小调皮竟有天壤之别,又骄傲又满意又是心酸。 纪子期倒了一杯桔子汁给苏夫人,苏夫人饮了一口,小声问道:“这是什么?酸酸甜甜的,味道甚好。” 出来之前纪子期特意提醒过,因为苏夫人的声音太过温柔动听,听之难忘,很容易就会暴露身份,因此尽量要少出声,出声也要小声。 她俩却忘了,苏夫人男子打扮却喝小孩喝的果汁,又与一清秀小丫头耳语,在有心人眼中看来也甚是怪异。 “回夫人,是桔子汁,加了少量蜂蜜,比单纯的桔子汁要略甜些。”纪子期道。 苏夫人点点头,纪子期又给她倒了一杯苹果汁后,便带着她往竞价桌走去。 几乎每张将军旗名号前都摆上了素笺,有的二三张,多的上十张,苏夫人差不多每张台都饶有兴趣地看了一遍。 “夫人,要不您也试试?我帮您单独记下来,到时候看看您的猜价准不准?”纪子期怂恿道。 “可以吗?”苏夫人眼睛睁大,像个小孩子似的询问。 纪子期点点头,“您在这等我一下。”便去找丫环拿了纸笔过来,开始记录苏夫人的猜价。 苏夫人一气猜了差不多二十个自己喜欢的名号。 今日老天爷赏脸,秋高气爽,多云无阳光,且吹有丝丝微风,午时过半(中午十二点),苏夫人娇弱的身体便有些受不住。 纪子期扶着她,在长亭处的空位上坐下休息了一会后,问苏夫人想不想去外面逛逛那些美食摊子。 苏夫人道好,二人便朝门外走去。 门外的临时小摊位热闹非凡。每个店家脸上都是笑嘻嘻的,除了苏府里的客人外,这附近数十户人家的丫环小厮小少爷小姐们也出来了,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包子铺的老板娘已认不出她了,换了衣裳,再这一个月的调养,纪子期面色比之前好了不少,人也圆润了些。 人实在太多不好说话,纪子期只好要了一笼打包拎走。 路过馄饨店,刚好有两个客人吃完了正要走。 纪子期连忙扶着苏夫人坐下。“大娘,来两碗馄饨!” “好呢!贵客请稍等!” 老板娘利索的端着两碗馄饨送过来,“贵人,请慢用!” 子期拿出一个肉包子,递给苏夫人。 苏夫人咬了一口肉包,吃了一个馄饨,柔声叹道:“这味道,还是和以前的一样。” 等吃完一个肉包后,又道:“我小的时候经常去罗府姨祖母那,每次去的时候,姨祖母都会买一笼给我吃。说起来,自姨祖母去世后,我已好久没有去过罗府了。” 苏夫人又吃了一个馄饨,咀嚼片刻,面露微笑,似是陷入了回忆,“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已去世,我是由祖父亲手带大的。 祖父甚是宠我,我想吃什么都任由我吃。有一日晚上,我突然想吃馄饨,祖父便派人去那李氏馄饨,使银子让店家立马做了一碗送过来。 结果我吃撑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哭,祖父吓得半死,抱着我老泪纵横,不停地说,我的小芸儿啊,我的小芸儿,你要是出了事,让祖父怎么活啊,让我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祖母和爹娘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8、才多金多情多的吴三多公子 苏夫人面上仍然带着笑,眼眶却已发红,声音哽咽,看得纪子期心酸不已。 “我嫁给年哥后不到十天,祖父便去世了。原来他的身本早就不行了,可当时我还年幼,总以为祖父会长命百岁。 他硬撑着帮我办了婚事,硬撑着看我回了门,看到年哥宠我的眼神,看到我脸上幸福的笑容,他心满意足了,可我当时还什么都不知道,像往常一样在他面前欢笑撒娇。然后没几天,他就撒手人寰了。” 纪子期哇地哭出了声。 苏夫人的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冲花了脸上的深色粉,一片狼藉。 “两年后,我姨祖母也去世了。再后来,我看到一次肉包子和馄饨就会哭一次,慢慢的,府里就不再准备这两样了,而我,也已经好久没吃过了。” “对不起,夫人,对不起,”纪子期边哭边道歉,自责不已,“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些事,我不知道会引起您的伤心事。” “跟你没关系,子期,我是在责怪我自己。祖母爹娘相继过世,祖父先是痛失所爱,而后白发人送黑发人,深受打击,郁结于心,这病根就慢慢落下了。我小时候身子弱,爱哭闹,晚上总不肯睡觉,崔嬷嬷哄我不住,祖父便整夜抱着我在屋内走来走去,哄我睡觉。一直到七八岁,他还经常抱我。 姨祖母因为我没有了爹娘,把我当亲孙女般疼爱,表叔表姑还有表姐表弟也从未将我当成外人,疼我宠我让我。我小的时候不懂,以为人人都有两个家。 我总是两府轮流住,后来大了才知道,去罗府住的那几日,都是祖父身体不好要吃药的日子,他怕将病气过给我,又怕下人照顾不周,所以便将我送去罗府姨祖母处。 我少不更事,不懂人有悲欢离合,以为祖父他们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祖父去世后,姨祖母也病了,我从未尝过生离死别的滋味,一直处于伤心之中,表叔他们担心我,便没告诉我,我因已嫁给年哥,去罗府的次数少了许多,每次去的时候姨祖母总是装出一副精神的样子逗我说笑,是以我竟然一直不知她已病入膏肓。 两年后,姨祖母去世的消息传来,我才知道她因病重已卧床许久。在祖父承受心痛和身体的双重折磨时,我未能好好安慰照顾他,姨祖母自小对我疼爱有加,她卧病在床时,我却没能反哺这养育之恩。 子期,我是在责怪我自己当初没能尽到为人子女的孝心。” 纪子期想起在现代已去世的母亲。 想起在知道父亲外遇后,一直郁郁寡欢郁结于心,患肝癌去世的母亲。 想起她指着母亲的鼻子质问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已经变心的男人折磨自己? 想起得知母亲肝癌晚期时,她当着母亲的面装作若无其事,背后却嚎啕大哭的事。 想起母亲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却装作没事的样子,默默忍受疼痛的事情。 想起母亲最后的岁月里两人温馨宁静的日子……子欲养而亲不在,才是这人世间最深的伤痛。 什么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活的好好的便是死去的亲人最大的安慰;只要她还在你心中便会一直活着;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等等。 呸,都是屁话! 我只知道人死如灯灭,我只知道我再也听不到她的唠叨,看不到她怒其不争的脸,吃不到她亲手做的饭,感受不到她的体温。 我只知道从此家乡变成了故乡,我成了无根的浮萍。 所以纪子期什么也说不了,只能紧紧地抓住苏夫人颤抖的手,静静的陪着她。 苏夫人回到苏心园时很是狼狈,双眼红肿,面上黑白相间,把崔嬷嬷吓了一跳,正欲要问,纪子期朝她使了个眼色。 二人服侍苏夫人洗漱完毕,苏夫人今日活动了许久,刚才又情绪激动,有些支持不住便上床歇息了。 崔嬷嬷与纪子期走出门外,问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纪子期将在门外馄饨店发生的包子和馄饨引发的事情讲了一遍。 崔嬷嬷气得恨不得伸手掐她,“小姐因为这老太爷和罗府姨老太太去世的事情,悲痛万分,自责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将这伤痛慢慢淡忘。今日却因为你功亏一篑,你呀你,之前还觉得你乖巧懂事,这眨眼你就闯下大祸!” 纪子期道:“崔嬷嬷,子期不是很认同您的说法。 这人的伤痛有两种,一种是身上的伤,随着时间逝去,慢慢就会好了,一种是这心里的伤,越是掩盖越容易腐烂,时间越久痛越深。 如果这情绪被堵在心里不发泄出来,就会生病,越病越压抑,越压抑就病得越重。苏夫人就是这后一种。 而苏夫人之所以压抑自己的情绪,就是因为怕你们伤心。只是这失亲之痛,又怎是时间流逝就能淡忘的? 我只知道老天爷给了人七情六欲,便是让人饿了就吃,累了就睡,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该生气时就生气,该高兴时就欢笑,这样才活得畅快。 所以以子期觉得,她哭,便让她痛快地哭就是,旁人只需在一旁静静的相伴,用这样的行动告诉她,这世上她并不是一个人。” 崔嬷嬷怔了怔,这丫头年纪小小的,这语气怎么像经历过这生死似的?是了,她骤变之下与爹娘失散,又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与那失去亲人之人又有何区别 正院里的竞价会正如火如荼,准备揭晓第一百一十三个名号的胜出者,王管事站在台上,“第一百一十三个名号原底价二两银子三百文,猜价者四位,朱府朱清林猜价三两银子,秦府秦富猜价四两银子,钱府钱有来猜价三两银子五百文,王府王丹峰猜价二两银子八百文,王府王丹峰胜出。” 底下的朱府朱清林小少爷本以为自己要赢了,激动得不行,哪知却被最后那位王府小少爷胜出。 他气得直踢身边的管事,“都怪你,我就说猜二两银五百文。” 那管事的只能苦笑,心道,少爷您说的二两银五百文,是刚输的编号九十九的那一个。 可这时少爷已输了四次,正在气头上,管事的也只能闭口不语,默默承受。 很快又揭晓了十几个胜出者,这些号里有参与猜价的小少爷们,输者懊恼胜者欢呼。 而没参与猜价的小少爷们,有的暗自紧张,就快到我了,不知等会能不能赢呢?有的幸灾乐祸,瞧你小子平时的得瑟样,今天蔫了吧 更多的则是为胜出者叫好,特别是那些个与原底价同价的人。 那个猜中的小少爷坐在小厮的肩膀上,双手乱挥,得意洋洋,其他的人捧场地大声欢呼尖叫,场内气氛一时达到最□□。 大门入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三位少年公子,十四五岁模样。 身穿白衣的俊美公子,一双桃花眼中波光潋滟,风流韵致,望之似含情一般,身姿如绿竹,雌雄难辨,若不是身着男子衣裳,怕是会被人误认为是女子了。 他声音清朗,带着几分少年人独有的尖利,正对身边着浅蓝衣衫的公子埋怨道:“都怨你,我都说早点过来,你说什么跟一群小孩子一起,能有什么好玩的?非得用了午膳才过来,你看,现在都快结束了。” 浅蓝衣衫公子亦是一俊俏少年郎,剑眉星目,唇似刀削,两人身高相似,只那身形已带有几分男子之势。 只见他唇角微翘,似不可见,“这不还没结束吗最后的结果都还没公布。况且早来晚来有何干系?莫非来得早了,你还能同那群乳臭未干的小子们一起抢不成?” 白衣公子斜眼给了他一记飞刀:“我说唐宋唐大公子,你这人真是无趣的很,这叫参与感懂吗?最要紧的是享受这过程,结局如何又有何干系?” 唐大公子嘲讽道:“所以你今天拿着金钗去倚红楼追小桃香被人赶了出来,明日写淫诗给那程府三小姐,被程府将信送到你爹手中,后日又哄得你娘出银子去投资那丝绸庄,亏得血本无归。 吴思语吴三多少爷,所以被你爹揍得鬼哭狼嚎抄了五百遍家训停了你半年月银天天眼着我混吃混喝,这结局一点干系都没有吗?” 吴三多恼羞成怒,扑到唐大公子身上,呲着白牙张嘴就要咬,唐大公子表情不变:“吴三多,你属狗的吗?你要是敢咬我,这两个月的伙食钱你自己挣吧。” 吴三多顿时蔫了,悻悻放开他。 过了一会,朝左边一直未出声的蓝色衫个子略小些的少年道:“罗术痴,怎么不见你表弟小苏子呢?” 原来那蓝色衫的公子是苏谨言的表哥罗书,面容清秀苍白,还是一副孩童模貌,带着几分婴儿肥。只因他性格内向痴迷术科,吴三多便称他为罗术痴。 罗书道:“不知,你想见他吗?” 吴三多笑道:“谁想见他了,就想这小子送份请柬给我,只写了苏府宴客,巳时恭候。也不告诉我有这等好玩之事,是故意想让我错过后悔吧?”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19、小少爷们高兴了,谁敢说不好? 唐大公子道:“吴三多,这你就冤枉小苏子了。这次是以苏府的名义办的,自有管事统一安排。我堂弟唐勉收到的也是一样的。而且,你不早就从你家侄子家中见过这将军车和将军旗名号了吗?当时你怎么说的?” 吴三多瞬间又怒了,唐大公子见好即收。 罗书却接口道:“他说这黄口小儿的玩意,送他都不要。什么竞价会,都是赚钱的名头”。 唐大公子面上露出笑容,这可不是我说的。 吴三多瞪了一眼罗书,心知这人一向少根筋,又觉浪费表情,转眼换上一副无赖样,“得,你们就继续损我吧。想我吴三多,才多金多情多,号称三多公子,加之英俊不凡,风流倜傥,我知道你们俩早就嫉妒我了,才合起来这么挤兑我。 也罢,我吴三多大人大量,敢作敢当,当时觉得无趣是真觉无趣,现在觉得有趣也是真觉有趣,这叫此一时也彼一时。” 唐大公子懒得理他,任他自说自话,罗书早已专心看向竞价台。 过了一会,见竞价已接近尾声,三人便自行离去了。 竞价会这边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人离开。 胜出的人想看看自己有没有机会进入前十名拿多一面,没胜出的人则等着多次胜出的人,主动放弃自己最心爱的那一个名号,是以这些平时好动的小少爷们,一个个老老实实,翘首以盼,饿了渴了就吩咐小厮出去买吃的,拿喝的。 而那些长辈或管事的,知道这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后,一开始心情便很是轻松,悠闲的喝着酒。 只是这越到后来,越深想越是心惊。 这些人多是各府二三把手,对于如何把握人心甚有一套。 今日这事看表面看来是小孩子胡闹的游戏,实则暗含高深的生意之道。 简单的赌运气,因为参与其中而充分调动了这些小少爷们的好奇心,主家大大方方地赚了银两,客家高高兴兴地玩得痛快,宾主尽欢。 还有这新奇的宴客方式,是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毕竟这主角是那些小少爷们,小少爷们高兴了,谁还敢说不好? 不简单啊,不简单,从各府说要派人过来到今日不过短短四五日,就安排得如此妥当,这苏府管事可谓深不可测啊,如此人才以后必有大出息,日后若再见切不可随意对待了。 有些心思想得远的,便想着如何将这法子用在自家生意上,已闭目思考起具体的事项来了。 也有一些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品着小酒,打个小盹。 总之不管这众人作如何想,全部人一人都未曾先行离去。 竞价会终于结束了,各位小少爷们站在将军车上,插上将军旗。 那些猜价胜出获得额外奖励的,插上一面,手里还举着一面,全部的大红车身,宝蓝色坐垫及旗帜,浩浩荡荡离开苏府,蔚为壮观。 当然离开前那些临时小吃摊子又忙乱了一阵,都是要打包带走的。 备货少的很快卖空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人家备货多的银子收的当当响。 其实之前王管事已说过免费吃带,不过这些小少爷们高兴起来早抛在脑后了,让小厮付了银两就走人。 所以苏府最后结算时,在吃食这块,原本三百两的预算总共只花了八十两银子,桌椅杯碗碟筷砚台镇纸等租赁和破损赔偿总共花了五十两银子,水果美酒等其他杂项花了约七十两,总共约二百两银子,而那两百面将军旗却卖了近一千两银子。 这次的利润所得,纪子期却不能自己分配了,她打算将钱交给王管事,由他来负责此事。 王管事沉浸在只花了两百银子宴请了七百人结果还宾主皆欢的震惊中。 别家府邸宴客百人已是极大场面,花费上千两银子不说,总会有去哪家赴宴不痛快,哪些吃食难吃,哪家丫环难看,总有人气冲冲离去等传闻。 但今日苏府办的这一次宴,看得出都是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不光是那些八面玲珑的大人,重要的还有那些不懂掩饰情绪却最难服侍的小少爷们,想来今日之后,我苏府在这天顺府的地位又要往上提一提了。 纪子朝难得看到正气磊落的王管事脸上掩饰不住的得色,她站在一边许久都察觉不到她的到来。“王管事。” 王管事从自满中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笑盈盈的纪子期,面上一热。 想到这一切的大功臣都是眼前这十三岁的少女,不由心生惭愧,自己只是按要求办事的人,换成其他人来做想必也一样能做好,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 如此一想整个人如感到醍醐灌顶,清醒过来,面上神色渐渐恢复平常,“子期,找我有什么事吗?” “王管事,子期找您是关于这次竞价会所得的八百两,该怎么分配的事情,子期想交给府中安排,此次用的是苏府名义,这银两子期不敢自行决定。” 王管事道:“话虽如此,但这事当初是少爷亲口答应你们的,以府中名义收回安排却是不妥,子期你还是自己安排吧。” “这事虽是少爷答应,但这事传得太开,不出几日只怕整个天顺府都知道了,外人不知这事情来胧去脉,若在这其他方面出点什么乱子,被有心人传开就不好了。” 纪子期担心的是这利益分配不均引起众人不满,好事变成坏事。 她年纪轻无威信,闹起事来压不住,若由苏府出面进行奖赏,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这种负面事件的发生。 王管事的一想,明白了纪子期的担忧,“那行,我这就去拟定一份奖赏名单和银钱数,上交给夫人定夺,你也来给点意见。” 两人商议良久,最后的奖赏方案是这样的:先取一百两做福利基金,若有人生病或家中遭遇困难者或年老退休者,可从中免费领取或借取一定数额的银两。 纪子期是最大功臣,奖一百两;苏武夏荷二人各奖三十两,其他帮忙组装将军车以及绣字人等各奖十五两; 当日所有其他帮忙的丫环小厮奖五两,小风陪何小少爷有功奖三两; 苏瑾言负责整件事情有功且在何小少爷事情上处理得当,奖五十两;王管事负责此事完满成功奖三十两; 还有在默默支持的苏夫人苏老爷各奖二十两,在外遗憾缺席的哑叔奖二两。 苏夫人正在看王管事呈上来的奖赏状,看到最后,肚子都笑疼了,“哎呀,子期这鬼丫头,我和年哥言儿都有奖赏呢,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这府中事办得好的,主人家都有赏。” 崔嬷嬷今日的心情很好,昨天下午苏夫人大哭过一场睡了一觉后,整个人精神好多了,晚上睡得特别沉,一夜都未翻身,今天早上和中午,食量比往常的多了大半不止。 或许真是如子期所说的,痛哭一场将心中郁闷舒发出来,人反倒精神了。 崔嬷嬷接过一看,也笑得不行,跟着打趣:“老奴也从未听说过呢,不过这奖赏里怎么就少了老奴呢?不行不行,得把她叫过来好好责问一番。”便打发夏棉去叫纪子期。 纪子期进来后,崔嬷嬷故意板着脸问:“子期啊,你这奖赏状上为何没有老奴呢?” “怎么会忘了您老人家呢?您不是有帮忙绣字吗?这有绣字者人人奖励十五两。”纪子期忙道。 崔嬷嬷拍拍脑袋,“哎哟,小姐,你看老奴这记性,都把这事忘了,看来老奴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得告老还乡啰。” 纪子期看出崔嬷嬷有心逗苏夫人开心,顺着意往下接,“崔嬷嬷,瞧您说的,您这要出去照个面,保准人家都喊您崔婶子。子期看您这身体呀,等到少爷成亲再帮忙带小少爷都没问题。” 崔嬷嬷乐的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姐,照我说啊,这一百两银子赏得太值了,不说子期这脑袋瓜里的装的东西,光这张巧嘴,都值一百两了。” “嬷嬷说的是,”苏夫人在一旁跟着笑,“子期,你说说看,为何我和年哥言儿,还有哑叔都有得赏?” “夫人,将军旗竞价这事,虽是子期开的头,却是苏府上下齐心一起办成的一件事。 所谓论功行赏,说的是有功者便赏,按功劳大小赏。没钱人看中的是钱银的多少,有钱人则看中的是这功劳,只是用钱银来代表而已。所以夫人老爷和少爷们,您们得到的奖赏不仅仅是这钱银,而是这钱银所代表着的功劳。” 纪子期接着道:“至于哑叔,因要陪伴老爷无法参与,但他是苏府的一份子,不能将他排除在外,所以便给他设了这遗憾缺席奖。” 苏夫人听着连连点头,“说得是,说得好,看来我这二十两子得专门用个锦盒装起来才是。说起来,这可是我第一次挣银子呢。”接着又问,“这福利基金怎么说?” 纪子期道:“夫人,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明天的事谁也说不准。若哪家明天突发急事,需要紧急借钱,便可从这基金里先借,条件实在困难的,就免费给。 那些告老还乡的老人家,容易生病,又失去了收入来源,不知家中子女是否孝顺,多些银钱傍身养老总是好事。 这样少了后顾之忧,大伙干活也起劲些。” 苏夫人叹口气,道:“为何我之前想不到这主意呢?总是有人求到我面前来,或我看到遇到,才能施舍一二。子期,你这法子好。嬷嬷,以后每年从我的月例银子里拿出一百两做这福利基金。” “好的,小姐,那嬷嬷也跟着出十两吧。” “多谢夫人,多谢崔嬷嬷。”纪子期跪下替众人谢恩。 “是我得多谢你。”苏夫人扶起纪子期,凝望着她的眼睛,满是温柔,“子期,你是个好孩子。” 府中众人收到奖赏后,个个心花怒放,在知道福利基金的存在和用意后,更是欢喜若狂,人人见面都是笑逐颜开,做起活来干劲十足,整个苏府一派喜洋洋的气氛。 苏谨言收到银子后,激动地对灵菊道:“灵菊,这五十两银子你专门绣个荷包装起来,挂在床头,少爷我要天天看着,这可是少爷我长大么大第一次挣的银子!” 小风也拿着银子傻乐欢呼,“小风也能挣银子啰!” 苏府竞价会的事情,在第二日就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0、只是需要你的陪伴而已 那些受邀去的商家铺子,都用此噱头来招呼客人,“客官,您看,这是昨日参加竞价会的李府少爷称赞过的,您试试,保您满意。”“昨天你们铺子去了,什么情况?说来听听。”然后那伙计就开始天花乱坠地讲起来,就像他亲自参加过一样…… 那些被苏府租赁的桌椅杯碟碗筷砚台镇纸等铺子,则专门在外挂出“苏府竞价会桌椅(砚台等)租凭铺”字样,并在那些被租的物件上放上标识,吸引众人购买。 有灵活的伙计指着某个砚台说,这是在竞价会上最多胜出者使用过的砚台,然后那个砚台便被纷纷抬价,最后以原价十倍价卖出。后来这一方法被效仿,所有去过苏府竞价会的物件均以原价二到五倍的价格售出,赚得那些老板是盆满钵满,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纪子期后来知道后,感叹到这古代商人的脑子真是灵活,又懊恼自己为何当初没早想到,不然那些银子可都是自己的了。 纪子期现在手上的银子加上小雨小风的,总共有一百五十两。这算是一笔不小的钱银了,以王管事每月十两的月银来算,也差不多是他一年挣的银子总和了。 纪子期在入苏府后半个月,曾抽空去找那郑捕头问过原主爹娘的消息,却得到查无此人的结果。 她心想小雪已十岁,断不会自己家乡都不知道,只是不知这中间出了何差错。 衙门结果已出,便不肯再安排人手去办此事。所以,纪子期只能自己花钱托人来找。 她将这笔钱大概做了一下安排。其中五十两投资苏武开木匠铺,这是前两天跟苏武商量好的,另外五十两用来寻找原身的爹娘,剩下的就是三人的学费及开销。 这一日,谨园里苏谨言和小风正在玩将军车,小厮安生进来禀告,说吴府吴三公子派小厮送了请柬过来。 苏谨言接过请柬,只见那柬外面写着“苏府谨言小弟亲启”落款是“吴府思语兄”。他取出里面的小笺,将请柬随手一扔。 只见那笺上面写着:小苏子,月余未见,甚是想念你被哥哥我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小样,前几日竞价会的事情,哥哥我很是不痛快,过两日城南秋波亭见时,哥哥我必要解这心头之不快,小苏子你若是害怕了,不来也无妨。另:传闻你新得了一甚为貌美的小娘子,顺便带出来让哥哥我开开眼界。 苏谨言鄙视地撇撇嘴,惯会装模作样,吴三多,小爷我怎会怕你?你等着接招吧! 忽然耳边传来小风一字一顿的声音:苏..言..小..亲..吴..兄.. 扭头一看,原来小风将他随手扔下的请柬从地上捡起玩耍,看到那柬面上有字,正一字一字地在读那上面的字。 苏谨言见状大为惊异:“小风,你识字?” 小风抬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少爷哥哥,字是什么?” 苏谨言指着手中小笺上的“月”字问他,“这是什么?”“月”,“这个呢?”“见”,“这个呢?”“红”…… 苏谨言一连指了十几个字,小风基本都读了出来。苏谨言心中顿时有如千万匹马呼啸而过,“这是什么怪胎?哪来的怪胎?才四岁而已,识术又识字!” 他已经不知道说啥了,感觉自己的自尊心被彻底打击到了。 小风还在顺着念那小笺上的字,“美…小…娘.,娘..,娘..”他将这两个重复念了几遍,似在确认,又似在回想什么。 “娘,娘”小风好似突然间明白了这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大哭起来,“娘……,娘……” 苏谨言又被吓到了。 那哭声洪亮,振聋发聩,苏谨言脑袋里顿时嗡嗡作响,见小风的眼泪大串大串往下掉,慌忙哄他:“小风不哭,小风不哭”,又急忙对外大喊:“快来人!小雨,灵菊,灵玉,都快来!小风哭了!” 等了一会三人都未现身,听到哭声的安生在入口处探头探脑,“少爷,灵菊姐去夫人那了,灵玉姐去厨房给您做糯米卷去了,小雨刚被她姐和王管事叫走了。” “你,去把小雨和小雪找过来,不,不,先帮我哄他!”苏谨言手足忙乱,都不知道先干啥好了。 安生站在园门口傻眼,少爷,这,这我可干不了。 苏谨言瞧见他那呆住的傻样,“算了,算了,你快去把小雨和小雪找来。” 安生嗖地一下跑掉了,妈妈呀,那哭声可真吓人啊。 苏谨言看到躲到一旁的安杰,怒道:“安杰,你躲那么远干吗?还不快过来帮帮我?” 远处的安杰捂住耳朵,苦着脸,“少爷,这小的可真没办法,您知道我最怕小孩子了。” 小风还在大哭,哭声尖利高亢,撕心裂肺,慢慢已开始有些嘶哑,却仍然不停地呼唤着自己的娘亲,“娘……,娘……,” 苏谨言又是心急又是心酸,听到小风不停喊娘,情急之下,抱起小风就往苏心园跑去。 哭声一路从谨园传向苏心园,苏心园里苏夫人和崔嬷嬷还有灵菊听到不由得诧异,哪里来的这么响亮的小孩子哭声? 随后就听到苏谨言急促地喊娘的声音还有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撞开. 只见苏谨言怀里抱着一个小男童,正是那惊天动地哭声的来源。 “娘,你快哄哄小风”,苏谨言把小风往苏夫人怀里一塞,“他一直喊着要娘。” 小风被突然塞到一个带着淡淡体香的柔软怀抱里,他条件反射似地伸出双臂,紧紧地用力地抱住,然后感觉到有一双臂膀回抱着他并开始轻轻摇晃,有只手有节奏的在他背上轻拍,像以前娘抱着他哄他睡觉一样。 接着小风的耳边传来轻柔地声音,“娘在这,乖,小风乖,娘在这,乖,小风不哭,娘在这。” 小风的哭声慢慢停了下来,只剩下抽噎声,他转过脸,睁开那双已肿得快睁不开的眼,望着苏夫人温柔秀丽的脸,轻轻而又疑惑地唤道:“娘?” 苏夫人微笑着轻轻点头,“嗯”,然后将他的头按到怀里,“娘在这,小风乖,小风不怕。” 小风此时已把苏夫人真当成了自己的娘亲,在苏夫人怀中,委屈地闷声道,“娘,你怎么这么久都找不到小风?你把小风忘了吗?二姐说我们在和你玩捉迷藏,谁先找到了就算输,可是小风都玩了好久好久了,娘你怎么还找不到我?” “娘不对,是娘不对,小风真乖。”听着苏夫人的轻声细语,苏谨言都快要嫉妒起小风了。 灵菊在一边伸出手,“夫人,给我吧”,苏夫人摇摇头,示意她再等一会儿。 小风还有很多话想要跟他娘倾诉,可是刚刚哭得太累了,而娘的怀抱又太温暖,他很快就止不住睡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纪子期和小雨此刻正在前院王管事处。 之前她计划用五十两托人寻找原身爹娘,想着王管事人脉广,便找了王管事帮忙打听。 今日王管事找她过来,想了解多一些她父母的事情。只是纪子期已不是原来的小雪,她便叫了小雨一起过来。 王管事问了一下纪子期爹娘的名字和家乡,听到小雨说是黄湖县,便打断问道:“是黄湖?还是王扶?” 纪子期和小雨同时问道:“什么意思?” 王管事用毛笔在纸上分别写下“黄湖”和“王扶”字样,道:“这是两个不同的县,但两地一南一北,相差了近千里。我也是以前刚好听人说起过。” 小雨用手指了指黄湖二字。 王管事又问纪子期爹娘的名字、长相、年岁等,府邸周边的环境等。 小雨一一作答。 正准备告辞离开时,安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二人道,“小雪小雨,小风哭了!少爷叫你们赶紧回去!” 二人大惊,连忙告别王管事,向谨园奔去。 回到谨园,灵菊抱着熟睡的小风和苏谨言一道正好回来。 纪子期忙道谢接过小风,问苏谨言道:“少爷,小风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苏谨言便将刚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纪子期听罢,顿时情绪复杂,一言不发,只是将小风搂得更紧。 她想着这一个多月来,她忙着立地安身,忙着赚钱,忙着计划未来,忙着很多事。 她想着她对小雨小风有责任,有责任帮她们找爹娘,有责任供她们上学堂,有责任去考虑她们的将来,以为给她们好的物质生活就是对他们好。却忘记了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和一个四岁的小男孩来说,这时最重要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微笑,一声夸奖,一句鼓励。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因为生意忙总是不在家时她的抱怨,她想起小学作文课上她的愿望是希望父亲天天能在家里陪她玩,她想她生日那天父亲缺席她将他买的贵重的生日礼物扔到垃圾桶里。 那个时候她多大?啊,好像已经跟小雨差不多大了。那个时候的她不要芭比娃娃,不要漂亮的裙子,只想要父亲一个周末的陪伴。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1、这轻浮样原来是跟他学的 纪子期的眼泪忍不住往下掉,在小雨和小风的心里,是不是也如她当初一样的想法呢?在爹娘不在的情况下,是否希望她这个大姐能充当爹娘的角色呢?可是自从来到苏府后,她一心忙着赚钱,竟是很少抽时间过来陪小雨小风。 来到小雨的房间时,灵玉识趣地走开了,留下姐弟三人。 纪子期想将小风放在小雨的床上,小风却无意识地紧紧抱住她不松手,纪子期怕将他吵醒,只好抱着他一起躺在床上,她伸手招呼小雨一起躺下,小雨顺从地挨着小风躺下。 纪子期轻声对小雨道:“小雨,姐这段时间疏忽你和小风了,是姐不对,以后姐一定会多抽时间陪陪你和小风的。” 小雨嘴唇微微颤抖,哽咽道:“姐,不是你的错,你是想我们以后能有过上好日子,能快点找到爹娘,小雨明白的。” “嗯,”纪子期张开手臂,将小雨也搂在怀里,“小雨,小风想娘了,你也想娘吗?你想娘的时候怎么办?” “想,好想,刚开始一想就想哭,可是想到姐失去了记忆,比我更害怕,我就死命地忍住,忍不住了,就想黄掌柜的之前给我讲的故事,又忍不住了,就找小风说说话,想着小风这么小,都这么勇敢,我是做姐姐的,要更勇敢才行,后来慢慢就不哭了。” “小风晚上不找娘吗?你是怎么跟小风说娘的事的?” “我骗他说,我们是和爹娘在玩躲猫猫,要躲好远好远,不能让爹娘那么快找到,不然我们就输了。输了就不能吃糖葫芦,不能吃桂花糕。” “小风很喜欢吃糖葫芦和桂花糕吗?” “嗯,只要是甜食他都爱吃,但娘怕他甜食吃得多了,牙齿长虫,就总是不让他吃。” “那小雨最喜欢吃什么?” “我以前最喜欢吃花生糖,现在最喜欢吃张记的肉包子,还有崔嬷嬷做的红豆糕,还有灵玉姐姐做的糯米卷。少爷人可好了,有什么吃的都会给我小风留一份。还有,还有娘做的八宝鸭,好久没吃到了,等以后找到了爹娘,我一定要娘天天做给我吃。” “娘长什么样?她人好吗?” 于是小雨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她小时候的调皮事,她嘴馋想吃八宝鸭,她娘说小孩子脾胃不好不能经常吃,她就骗她娘说她生病了,她娘心疼的不得了,嘘寒问暖,又问她想吃啥,她说想吃八宝鸭,她娘说不行八宝鸭寒凉又油腻,等她病好了再吃,她听了马上从床上蹦起来,大声说娘我病好了,您快去做八宝鸭吧,她娘气得要拿扫帚抽她,最后还是爹求情挡住了。 “在家里,娘和姐都宠我,但数爹最宠我了,我说什么他都会笑眯眯地答应,嘴里不停地说爹的宝贝乖女儿,爹的宝贝乖女儿,爹,爹……”小雨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进入了梦乡,脸上挂着满足的笑,许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以前。 三姐弟便挤在小雨的床上拥抱着睡了一晚。 一大早就醒来的小风,十分惊讶地看着在他左右两侧睡着的大姐和二姐,他皱着小鼻子,昨晚不是和娘亲在一起吗?怎么会和大姐和二姐睡在一起? 小雨打个哈欠,伸伸懒腰,“小风,早啊,你这么早就醒了?再多睡会儿。” “二姐,娘亲呢?”小风问。 小雨捏捏他的鼻子,“小风想娘亲了呀?娘亲和爹真笨,这么久了都还没找到我们。” 小风有些疑惑,“我昨晚明明和娘亲在一起的。” “小风是做梦了吧。说给二姐听听,昨晚和娘亲在一起干啥啦。” 小风想起昨晚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不肯说,小雨心知,笑笑便放过了他。 纪子期一早就去给苏夫人赔不是。 苏夫人想到小风年纪小小就离开爹娘,心下叹息,嘱咐纪子期以后多点去陪他。 晩上纪子期来到谨园,见到正在绣花的灵玉,抱歉地对她说,“灵玉姐,以后子期可能要经常来打扰了。” 灵玉理解地点点头,“没事的,子期,小雨小风都很乖,我也很喜欢。” 又对小雨道:“小雨,你姐来了,床太小,你们三人挤着睡太累了,要不你过来陪灵玉姐一起睡。” “不要,灵玉姐,我要跟姐睡。”小雨抱着纪子期不肯撒手。 “那小风过来吧。” “小风也不要,小风要跟大姐二姐一起睡。”小风抱着纪子期另一边。 “哎哟,你两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姐就不认得灵玉姐了啊?灵玉姐可被你们伤透了心。”灵玉佯装生气,还故意捂着胸口叫唤。 三人顿时笑成一团。 临走前,小雨同纪子期道:“姐,明天少爷带我和小风出去玩。” 黎国的学院均是每月月底一考,考完后沐休两天。苏谨言与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表哥聚会就是定在这月考后的第一天。 吴三多信中交待要带小雨一起过去,苏谨言想到小风前两天想娘都想得哭了,就把小风一起带上去散散心。 两人站在将军车上,由安杰推着。 天顺府的路修得不错,一路都是平坦的青石板。小雨和小风入苏府后,从未出过门,看到路边有新奇的景色,都要停下来瞧瞧再走,要是有花还要摘一把。 本来半个时辰就可以到的路程,四人花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 到达秋波亭的时候,唐大公子、吴三多和罗书已经到了。 吴三多一看到苏谨言就怪叫起来:“小言子,你终于到了,哥哥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转眼看见小雨,立马将苏谨言抛诸脑后,上下打量一番,啧啧赞叹:“这小娘子果然名不虚传,面似芙蓉,眼若秋波,肤若凝脂,年纪小小已有如此美貌,若大些长开了,还不得倾城倾国?小苏子,这样吧,这丫头你送给我,你想要什么,哥哥全部都可以答应你!” 小雨经过这一月在苏府的调养,比之前圆润了些也略长高了些。加上刚走了这么久微有些喘气,面上布满红晕,更添丽色。 听这位白衣公子这么一说,心中一紧,有些担忧的看向苏谨言。 苏谨言还未开口,小风已经嘟囔出声了,“这是小风的二姐,不可以给你!” “这小子又是谁?”吴三多斜眼看向他,有些不满地向苏谨言道,“小苏子,你这是要把我们都变成奶妈子吗?想我一翩翩少年郎,跟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起已是掉价,看在你是罗术痴表弟的份上,忍忍也就算了。你还带个更小的来?” 又见小风生得趣致可爱,伸手捏她的脸,逗他道:“小子,你几岁了?有三岁没?昨晚尿床了没?” 小风闻言有些不高兴,挣开他的手,“小风已经四岁了,小风二岁起就没尿床了。” 见话题已从她身上转开,小雨定下心来,她盯着那吴三多瞧了瞧,总觉得他这语态神情,似曾见过似的。 苏谨言心道,吴三多,你别瞧不起人,等会你就等着惊掉下巴吧!“来,少爷先带你们认识一下人。那个穿白衣的讨厌家伙,叫吴三多,你们叫他吴三多就行了。”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吴公子好,”“三多哥哥好” “什么讨厌家伙,小爷便是号称才多金多情多的三多公子吴三多,风流倜傥,英俊不凡,不知是多少城中女子的春闺梦中人。小苏子,你可别在小美人面前诋毁我。”吴三多笑眯眯地说,“小风真乖,比小苏子可乖了。美人丫头,以后叫我三多公子即可。” “三多公子好”,小雨乖巧地道。 苏谨言没理他,也没反对,又指着穿蓝绿衣衫的唐大公子道:“那是唐大哥,人人都称呼他唐大公子。” “唐大公子好”,“唐哥哥好”。 唐大公子点点头。 最后指着深绿衣衫的罗书道:“这是我表哥罗书。” “表少爷好”,“罗书哥哥好。” 罗书狼狈起身,猛然间对上小雨的眼睛,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姑娘,小雨姑娘好。”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见小风年纪小,瞧着苏谨言对他似是不一般,是以被一个丫头的弟弟以哥哥做称呼,也不在意。 “吴三多,小爷我最近新得了一个游戏,敢不敢比一比?”苏谨言抢先向吴三多发难。 “你一小屁孩玩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吴三多伸个懒腰,没什么兴趣。 苏谨言也不恼,“好不好玩,听听便知。小雨,将数字接龙游戏的规则讲给三多公子听听。” 吴三多三人听着听着便来了兴趣。 唐大公子点着头道:“不错,有点意思。” 罗书没出声,但神情跃跃欲试。 吴三多斜眼瞧着苏谨言,“不错嘛,小苏子。行,哥哥我就陪你玩玩吧。” 小雨突然想起吴三多这神情像谁了。 当初第一次见少爷时,他就是这副神态,一副,嗯,轻浮的模样。 看来少爷嘴上说讨厌吴三多,话里话外都不让他,可心里肯定也是喜欢他或欣赏他的,不然怎么会学他那副模样? 当然,少爷现在这样子可比那吴三多顺眼多了,小雨想到这不由得抿嘴偷笑。 苏谨言有些得意,“不过这玩游戏嘛,得有彩头才好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2、从来只有被他欺负的份 “好啊,小苏子,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行,你说,拿什么做彩头?哥哥奉陪!”吴三多爽快道。 “第一局谁先输了,谁请客,中午鱼香阁。”苏谨言知道这三人在术科方面都很有天赋,特别是他表哥罗书,平时他是不敢跟他们比的。 不过这数字接龙游戏重要的是集中力,初次玩的人很容易因为疏忽而输掉。 而且,他想赢的人只是那吴三多,所以他就玩了个小小的心机,只赌第一局。 至于那吴三多有没有听仔细,嘿嘿,他要的就是他听不仔细。 “小苏子,你胃口不小,咱们这几人去吃一次,没十两银子可不行。不过哥哥既然答应了,就奉陪到底。” 唐大公子这时发话了,“奉陪到底?吴三多,你还有两个月才有月银拿,而且我听说你爹以后每月只给你两两银子,你要是输了,拿什么奉陪?” 吴三多怒道:“大不了我把那徽砚押给你。” 唐大公子不出声当默认。 苏谨言接着道:“行,那说定了。开始吧,小风,你开头,接着是小雨、小爷我、吴三多、唐大公子、表哥。” 小风噘着嘴,有些不情愿。 “小风?那小子?”吴三多又开始怪叫了,“还有这个小丫头?” “怎么着?吴三多?瞧不起人?”苏谨言对吴三多道,“小风小雨,给他点颜色瞧瞧,让他知道你们的厉害。” 小风才不情愿的开口:“三加五” 小雨接,“八,八加七” 苏谨言:“十五,十五加九” 吴三多:“二十四,二十四加八” 唐大公子:“三十二,三十二加五” 罗书:“三十七,三十七加六” 小风很快接上:“四十三,四十三加四”,唐大公子、吴三多、罗书对望一眼,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 很快一轮过去,罗书:“七十五,七十五加八” 小风:“八十三,八十三加八” 小雨:“九十一,九十一加五” 一轮又至,过了一百小风便有些吃力了,坚持了又一轮后,便败下阵来,“少爷哥哥,各位哥哥,二姐,我去和安杰哥哥玩船了。” 苏谨言点点头,小风便拉着安杰跑开了。 唐大公子三人确实不简单,第一局竟然和苏谨言二人玩到了二千八百多还未分出剩负。 当然最令这三人震惊的,是小雨一个十岁的丫头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到二千九百九十五的时候, 苏谨言:“二千九百九十五,二千九百九十五加九” 吴三多:“三千零四十……” 糟糕,吴三多懊恼地拍拍自己的嘴。 “耶……吴三多,你输了。”苏谨言高兴得直跳脚。 “你神气啥?小苏子,再玩下去就你输了。” “反正是你先输了,中午那顿先谢过了,小爷我要吃鲍鱼。” “这赢家只有一个,其余都是输家,把那小子和这漂亮丫头不算在内,只算我们四人输家也有三人,小苏子,你也有机会要掏荷包。” “吴三多,看来这规矩你没听明白啊。小爷我一开始说的条件是,‘第一局谁先输了,谁请客’。”苏谨言偷偷乐,这吴三多果然没听清楚。 “什么?不是输了才请?”吴三多瞪大眼睛。 唐大公子、罗书、小雨都点点头。 唐大公子道:“我可以做证,小苏子说的是‘第一局谁先输了,谁请客’,当时我不还问你拿什么奉陪?” 吴三多被噎住了,随即笑骂道:“好你个小苏子,阴哥哥我呢?行,哥哥大人有大量,不就一块徽砚吗?哥哥输得起。” 苏谨言冲他做个鬼脸,心中痛快极了,想着以前总是被他欺负,这下终于出了口恶气。 游戏还在继续,苏谨言因已经赢了罗三多,便随意的错了一个,退了出来。 这种简单的游戏唐大公子开始玩的时候还有点新鲜,慢慢就觉得无聊了,在苏谨言退出后,也犯了一个错误,退出游戏。 罗书和小雨还在继续。 罗书天生痴迷术科,在这方面有强烈的好奇心。而小雨是想给苏谨言挣面子,一直坚持。 两人一直玩到了差不多四千,小雨感觉脑子发闷,就快支持不住了。 她睁大眼瞪着罗书,试图在气势上赢过他。 罗书对上小雨乌漆漆的眼睛,面上一红,心神一慌,不小心念错了一个数字,就此结束了比赛。 接下来,唐大公子提出这游戏略微简单了点,便将游戏进行改良,将加的数字由一至九扩到到一至四十九,这难度提高了不少,对于还在初级学院的苏谨言以及还未考童生试的小雨来说太难了,两人不一会就败下阵来。 后来又将加的数字扩大到九十九,这难度更大。 苏谨言及小雨索性不玩了,由得那三个自己玩,不过无论怎么玩,基本都是吴三多先输,唐大公子居中,最后罗书胜。 后来还尝试着玩加三位数即一零一至九九九,三人只玩了两轮发现这速度太慢,没什么意思,就将条件限制在了一十一至九十九之间。这是最有趣的,不算太难也不算太简单,既考专注力,也要考心算能力。 看看太阳已至正午,苏谨言将安杰小风唤回,众人一起去鱼香阁用膳。 苏谨言果然要了那最贵的鲍鱼,吃得吴公子是咬牙切齿。 吴三多倒不是心疼那银两,而是从来只有他欺负小苏子的份,看小苏子气得跳脚,哪有轮到被他欺负,看他趾高气昂样子的时候? 他这口气多少有些咽不下去。 临分开的时候,吴三多忍不住了,“小苏子,敢不敢跟哥哥再赌一局?哥哥给你出道题,明日午时之前你若能答出,哥哥便算你赢,再请你吃顿鲍鱼又如何?” 苏谨言却没以前好骗,“吴三多,你莫骗我,你年岁大过我,学业高过我,若你出夫子布给你的作业,我如何能答出?” 吴三多道:“要说骗嘛,也算。这题是我十岁时解出的,你现在八岁不足九岁,确实是有些相欺。怎样,你不敢赌吗?” 苏谨言道:“若是你十岁时解的题,那小爷我倒可以一试,不过你就不怕我去问账房先生?” 吴三多笑道:“别的不说,这点我还是相信小苏子你的。” “行,你说来听听,你既信得过我,我也信得过吴三多你。” “好,小苏子,你且听题: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翁、母、雏各几何?”(意思是:公鸡一只1.5文,母鸡一只3文,3只小鸡1文,如果用只鸡,请问可各买公鸡、母鸡、小鸡多少只?) 唐大公子瞥了吴三多一眼。这题吴三多是在他十岁的时候解开的没错,只是耗时甚久。 五年前当时教他们术科的夫子,被吴三多在学堂上总是干扰他人捉弄夫子同窗的行径给弄得没了脾气,偏他又生得模样俊俏,嘴甜聪明,歪理一堆。 夫子便给他出了这道题,说吴三多若能解出,以后就随他,若解不出,以后学堂上就乖乖听话。 吴三多年少气盛受不得激,便答应了下来,后来花了足足五天时间才解开。 夫子原以为吴三多会自动放弃,未料他也有如此毅力,便承认是自己输了,以后便不再约束吴三多。 而吴三多经过这一题后,知道了自己的无知与浅薄,在课堂上反而开始认真了,并对术数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在术这一科突飞猛进。 当时唐大公子九岁,他花了二天时间解开。 后来过了一年,八岁的罗书用一天时间解开,被夫子惊为天人。 罗书在术科上是天顺府有名的天才,是进入术科最高学府——棋林书院的不二人选,而苏谨言虽也聪慧伶俐,在术科这方面却是远及不上罗书的。 是以吴三多现在以此题来与苏谨言作赌,唐大公子并不说破。 吴三多确实是十岁解开的,只是未曾告诉苏谨言,他总共是花了几天的时间才解开的而已。跟之前在秋波亭玩数字接龙游戏一样,设个文字或语言圈套,就看你自己警不警醒,机不机灵了。 吴三多在一旁出言挑衅,“怎样?小苏子?怕的话直接认输就行了,哥哥我不会笑话你的。” 苏谨言脑子一热张口应了下来。“行,吴三多,你等着再请小爷吃鲍鱼吧。” 从离开秋波亭开始到现在,罗书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三人早已习惯,只是他神情恍恍惚惚,脸上时不时泛起潮红,却是从未有过的,但大家当时的注意力未曾放在他身上,也无人发觉。 晚上纪子期去到谨园的时候,房间里只灵玉陪着小风在玩耍。 “小风,二姐呢?”纪子期问。 “二姐和少爷哥哥在一起,”小风扁嘴,少爷哥哥坏,已经好久不理他了。 “灵玉姐,是有什么事吗?”纪子期转向灵玉问道。 灵玉回道:“听灵菊姐说,少爷今日和吴公子三人相聚,走的时候吴公子给少爷出了道题,和少爷打赌,若少爷明日午时之前能解出,就算少爷赢。这不,少爷回来后就一头栽进了书房,晚膳都是我端进去用的,小雨在一旁陪着裁纸磨墨。两人到现在都没出来。” “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纪子期又问。 “平日里下学后有一个时辰,少爷的书房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这是老爷规定的。不过今日是沐休日,你跟灵菊姐打个招呼。”灵玉道。 灵菊现在是巴不得有人进去能劝住少爷。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3、被吴三多下套了 刚开始少爷还会应她一两句,后来是直接赶她走,再后来索性直接将门从里面闩上了,任她敲也不应。 她心里着急,怕少爷会出什么事,正打算让跟她一样悲催的安杰踹门的时候,纪子期来了。 “子期,来得正好。”灵菊把她往前一推,“快让小雨把门打开,少爷和小雨两人在里面解题好久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事?都急死我了。” 纪子期上前敲门,“小雪,我是姐,你开开门。” 一会儿,门吱地一声开了,小雨的脑袋探了出来,小声道,“姐,什么事?’ “我见天色已晚,你还未去休息,过来看一下。灵菊姐敲门没人应,她很担心你们。”纪子期数落小雨,“小雨,少爷年纪小不懂事,你不能跟着胡闹。” “是少爷不让的。他说别吵着他解题,要是谁吵着他了,他明日午时前解不出来,他就把这责任归到谁头上。”小雨低着头小声嘀咕,“听到姐的声音,我怕你被少爷责罚,就偷偷溜过来了。” “小雨,再拿点纸过来。”屋内苏谨言的声音响起。 “好的,少爷,”小雨伸出食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拿了一叠纸递给苏谨言。 苏谨言接过纸,拿起笔又刷刷地算起来,鼻尖上都是墨汁。 小雨又轻轻走到门口,“姐,灵菊姐,你们先回去吧,小雨会看着少爷的。” “那你呢?什么时候回去?”纪子期问。 小雨扁嘴,“看少爷什么时候解出来了,最迟就是明天正午了,跟三多公子约定的时间是那个时候。” “那如果一直解不出,少爷是打算一夜不睡了?” “看情形,是这样的了。” 纪子期和灵菊对望一眼,这可不行,主子有事一夜不睡,她们这些丫环们哪能睡?做少爷的明天可以休息,她们这丫环明天还得做事啊! “小雨,要不这样,你把吴公子出的那道题说出来听听,我和你姐还有灵玉也一起合计合计。”灵菊此话正中纪子期下怀。 小雨忙道:“不行不行,少爷和三多公子打赌,要自己解出来才行,别人解的不算。所以少爷才一人躲在书房里解题,只让我给他裁纸磨墨。” “小雨,听姐说,我们只是合计合计,不一定能解得出,而且就算解出来了,只要不把答案告诉少爷,便算不得违规。” 小雨一想,姐说得也对,便将那道题说给了纪子期和灵菊听。 纪子期听完,心道这不就是一个简单的二元一次方程式吗?需要解这么久吗? 又想到苏谨言不到九岁,对他来说貌似是难了点。 灵菊听到题后,有点傻眼。 平日里算算这谨园里的开销账目,简单的进进出出,她倒是能应付得来,这,这么难的题她可不会啊。“我先去厨房里,让朱婶子多准备点宵夜。” 灵菊这是放弃了,少爷倔起来谁也劝不住,她也帮不上忙,只能准备好吃食在一旁陪着他了。 纪子期在心里默算了一会,已知晓了答案。“小雨,要不姐跟你一起进去?姐小声点,不会吵着少爷的。” 小雨点点头,二人一起轻轻入内。 苏谨言刚在椅子上屁股都坐疼了,此刻正趴在地上,屁股对着进来的纪子期和小雨二人。 他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不一会儿,一张纸就用完扔到了一边。 “小雨,再拿点纸来。” “好的,少爷,稍待。” 小雨又拿了一叠纸过去。只见苏谨言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额头微有汗珠,面上已有好几处墨汁。 纪子期站在一旁,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苏谨言答案。 之前发生的事情,她都可以瞒过小雨。 可是这术一科之事,没有人引导天资再聪慧的人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就懂了,何况原主小雪从小到大在这术科上并未表现出很惊人的天赋。 而现在,如果她以一个未参加童生试的十三岁少女身份,去解答一个初中生才会解答的术科问题,小雨又会怎么想? 小雨与小雪岁数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从未分开,对小雪各方面的才能和天赋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原主小雪据说性子安静又少外出,奇遇什么的都是扯蛋!就算有,也应该是那个总爱往外跑喜欢听些奇怪故事的小雨才对。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是纪子期之前不太敢与小雨小风太亲近的原因之一。 小风年岁小,还不知事,小雨心思活络,对小雪又熟悉,相处久了很容易就能察觉到纪子期的异常之处。 纪子期心想,要不干脆趁此机会跟小雨摊牌,毕竟以后她不能一直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是个机会,趁此机会跟小雨说了吧,这样她才能放开手脚。纪子期下定决心。 “少爷,我知道答案。”纪子期心知此时开口,一不小心就会被烦躁中的苏谨言给赶出去,所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苏谨言果然惊到了,抬起头望着纪子期,与小雨同时问出声,“你知道?”“姐你知道?” “嗯。”纪子期点点头。 苏谨言眼睛一下亮起来,随即又暗了下去,“不行,不行,我跟吴三多打赌,必须得自己解出来才行,我不能作弊。” “我不是直接告诉您答案,少爷,”纪子期道:“我只是给您讲解一下解题的思路,最后还是您解答。” “这样也行?”苏谨言狐疑道。 “当然了,这就好比您在学堂里,夫子给您授课一样,总不能说夫子给您授了课解了惑,考试的时候就说您作弊吧。”纪子期继续鼓动他,“古语有云,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子期不才,自不敢称为您的老师,不过在某些事情上,子期还是可以与您探讨探讨的。” 苏谨言边听边点头,“你这么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纪子期再接再励,“您和吴公子打赌的时候,有说不许别人提点吗?” “这倒没说。” “所以了,少爷您看,我给您提点一下,根本就没犯规则。再说了,那吴公子当初解题的时候,是他自己解的还是有人提点他才解出来的?他到底用了多长时间解出来?一天,还是十天?” 苏谨言沉思了一会,终于察觉那吴三多是给他下了个套。吴三多只说这是自己十岁时解出的题,却没说花了多久以及如何解出的,摆明就是想用一天的期限来困住他。 苏谨言恨恨道:“好你个吴三多,又跟小爷来阴的!” 这一想明白,也不纠结了,从地上爬起来,坐到书桌旁的椅子上,“小雪,过来给少爷我讲讲。” 纪子期走过去,拿起毛笔,开始给苏谨言讲解思路: “我们来看这道题:鸡翁一,值钱五,鸡母一,值钱三,鸡雏三,值钱一,百钱买百鸡。少爷,我们先假设一下,如果这些鸡都齐齐涨价了,鸡雏现在一文一只的话,那鸡翁多少钱一只?鸡母多少钱一只?总共得花多少钱才能买一百只鸡?” 纪子期记得小时候学珠心算的时候,老师讲解过古代数学的起源和发展,这分数在古代的古今中外都是一大难题,而九九歌也就是现代的九九乘法表,在中国出现的时间非常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所以纪子期决定先将分数变成整数,在此基础上再进行下一步的引导。 苏谨言想了想,道:“鸡翁十五文一只,鸡母九文一只,总共得花三百文。” “答对了。”纪子期毫不吝啬地夸奖他,“那少爷您先将这个等式写下来。” “什么等式?什么意思?” “嗯……举个例子,鸡翁十五文一只,买三只,鸡母九文一只,买两只,鸡雏一文一只,买五只,合计花了多少文?在计算的时候,少爷您会怎么写?” 苏谨言提笔在纸上写,“十五文乘三只,九文乘两只,一文乘五只,再合,结果是……”,他想了想,“六十八文。” “少爷真厉害。好,我们现在在回到这道题上,把少爷上面刚写的三只,两只和五只,分别变成鸡翁数只、鸡母数只以及鸡雏数只,那会变成怎么样?” “十五文乘分鸡翁数只,九文乘分鸡母数只,一文乘分鸡雏数只,再合分,……结果是三百。” “那少爷,这里的鸡翁数只、鸡母数只以及鸡雏数只,总数是多少只? “一百只。” “那好,鸡雏数只还可以换成什么写法?” “什么什么写法?”苏谨言有些茫然了。 纪子期道:“举个例子,鸡翁数只、鸡母数只以及鸡雏数只总数是一百只,那鸡翁数只,是不是等于一百只鸡减鸡母数只以及鸡雏数只?” “是的。”苏谨言点点头,接着眼睛一亮,高兴地叫起来,“啊,我知道了,鸡雏数只还可以换成一百只鸡减鸡翁数只以及鸡母数只。” “少爷真聪明。”纪子期再欠夸他。 这次苏谨言有些激动,不像前几次听到夸奖时的不以为然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4、你是我的守护天使 苏谨言又提笔在纸上写下,“十五文乘鸡翁数只,九文乘鸡母数只,一文乘一百只鸡减分鸡翁数只以及鸡母数只,再合,结果是三百。”然后提笔划掉一个铜板字样。“然后将两边各减一百,鸡翁和鸡母的文钱数各减掉一个,那么,结果是……” 苏谨言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十四文乘鸡翁数只,八文乘鸡母数只,再合,结果是二百文。”他抬头看了一眼纪子期,用眼神询问是不是这样的。 纪子期肯定的点点头,“少爷真棒,接下来就靠少爷自己验证了。” 苏谨言开始由鸡翁一只开始进行验证,很快就得了结果,他将答案放到原题中验算了一遍,证明答案是对。 “啊……啊……”苏谨言兴奋地大声尖叫,猛地站起来,抱着纪子期转圈圈,“我答出来了!我答出来了!啊……” 刚好拿着宵夜进来的灵菊听到叫声,吓得手一抖,手中的盘子差点摔到地上。 纪子期笑道:“少爷,要不您再多验证验证,说不定有好多个解法呢!” 苏谨言现在已完全相信了纪子期,又立马回到椅子上,开始继续往下验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拿毛笔的手都因激动有几分颤抖。 一直验算到确定不再有答案后,苏谨言才停下笔,那小心脏是扑通扑通跳得要有多响有多响,哼,吴三多,哼哼,明日看你还得不得瑟得起来! “小雪,你真是厉害!”苏谨言拿起灵菊送进来的糕点,往嘴里塞了一块,又示意纪子期和小雨一起吃,“你帮少爷我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少爷,子期不要奖赏,但子期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说吧。” “子期希望少爷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子期年纪轻,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若有人问起,您就随意找个借口好了。” “子期,小雪,哎,我到底叫你啥好?一时小雪一时子期的。” “少爷还是唤我子期吧,若不小心在苏心园里唤了小雪,犯了老爷忌讳可不好。” “行。子期,你的顾虑少爷我明白。罗表哥就经常被那些喜欢斗术的人上门挑战,刚开始还新鲜,慢慢就烦死了,后来吴三多给他出了个主意,说要斗可以,一题以五百两银子为赌注,这才断了那些人的念头。” “不过嘛,”苏谨言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子期你这么厉害,你得出个题给我,让我也去考考那吴三多,挫挫他锐气才行。这样的话,少爷我拍胸脯保证绝不会把你说出去。” 原来这里还有斗数这种说法,纪子期心道,就不知道是怎么斗的。 苏谨言的要求不算过份,就是这难易程度不好控制,主要是对这黎国的数学水平不太了解。纪子期想了一下,便选了一个现代类似脑筋急转弯的题,简单也不简单, “有三个人去投宿,一晚三十文,三个人每人掏了十文凑够三十文交给了掌柜,后来掌柜说今天优惠只要二十五文就够了,拿出五文命令店小二退还给他们,那店小二偷偷藏起了二文,然后,把剩下的三文分给了那三个人,每人分到一文,这样,一开始每人掏了十文,现在又退回一文,也就是十文减一文等于九文,每人只花了九文,三个人每人九文,则三人乘九文等于二十七文,再加店小二藏起的两文,总共是二十九文,那问题来了,还有一文钱去了哪里???” 苏谨言低着头皱着眉,嘴里念念有词,“不对啊,明明是三十文,最后怎么只剩下二十九?那二十九明明是对的啊,三十个出没错,那,那一文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谨言思考许久,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沮丧道:“子期,少爷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你直接告诉我吧。” 纪子期嘴角微翘,忍不住笑了一下,这道题在没想明白前,在一定程度确实上会把人搞疯,明知不对偏不知哪里不对,等想明白后又会忍不住骂自己白痴笨蛋。她附到苏谨言耳边,小声将原理说给他听。 苏谨言听罢,心中暗骂自己愚蠢,这么简单的题都会被蒙混过去。不过,对付那吴三多还是可以的。想到此处,面上又高兴起来。 从纪子期开始讲解解题思路的那一刻起,小雨就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一直咬着唇低着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 纪子期明白,她这是心里有疑惑了。 在走出书房后,纪子期和小雨一起在园里的亭中坐下。 快十月的秋天晚上,风吹在身上带有一丝凉意,今晚没有月光,星光也很暗淡,只有廊下不断被风吹动的灯笼传来隐隐约约的光。 不知道在这样暗淡的夜晚讲这种阴森的‘鬼故事’,会不会吓到小雨。 但今晚实在是个比较好开口的时机,她不想错过,也不想小雨胡思乱想对她心生隔阂,或者说恐惧。 两人沉默了一会。小雨一直低着头,看也不看纪子期一眼,只隐隐地发出有些压抑而又急促地呼吸声。 纪子期拢拢衣裳,整理了一下思路,犹豫着开口道:“小雨,姐有一件事想跟你说。 ……姐当初醒来的时候,发现我不仅忘记了很多东西,脑子里也多了很多东西……” “那我姐呢?我真正的姐呢?她死了吗?”小雨的声音有些激动,猛地抬起头来。 纪子期大惊失色,“小雨,你说什么?”借着灯笼传来的光,纪子期这才发现小雨的眼眶里早已含满了眼泪。 “以前回春堂的黄掌柜给我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个人从山上摔下来,醒来后不认得自己的爹娘了,说他不是他们的儿子,还说自己的爹姓什名啥,家住哪儿,有几口人,有什么亲戚,还有那地方的环境都说得一清二楚。 后来他爹派人去打听,发现真有那么个地方,真有那么些个人,真有他说的那些风景。 但自已一家子从来没有出过县城,儿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当时所有的大夫都说不出原因。 黄掌柜说是因为那个人从山上摔下来时就已经去世了,同时在另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出了事,然后不知怎么回事,这个人的三魂六魄就跑到了那个人的身体里,然后活过来了。” 原来这个时代已发生过借尸还魂的事情了。 纪子期却不敢问后来呢,怕听到那个人被当成妖怪处死的下场,便顺着小雨的话往下问,“所以,小雨,你是不是认为姐是发生了跟故事里那个人一样的事情?” 小雨拼命摇头又点头,“之前不是。我是有想起过这个故事,可黄掌柜也说了那都是故事,是别人夸大了事实流传下来的,不可全信。而且姐对我和小风这么好,也没有抛下我们,如果不是我的小雪姐姐又怎么会对我们这么好呢?我一直都当姐是真的失去了记忆。 可是姐,现在我又不得不信了,以前小雪姐姐最讨厌的就是术科了。每次娘亲想跟她讲术科题,她就借口要画画弹琴或绣花,找理由避开。 但我很喜欢,我总是跟娘学,所以小雪姐姐的术科比我还差,她怎么可能像姐刚才那样不仅自己能解开那么难的术数题,还能引导少爷解开呢?” 所以刚刚我就一直在想,你还是我的小雪姐姐吗? 如果你是,那你为什么会多了你以前不会的学识? 如果你不是,那你是哪里来的?还有我的小雪姐姐又去哪了?你有见过她吗?她还会回来吗?” 纪子期知道小雨已经认定了她自己的想法,眼前纪子期已不是之前的纪小雪了,“小雨,我确实不是你的小雪姐姐。 我来的地方,怎么说呢。那里有很多很多的鲜花,很多很多的大树,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 那里每个人都有饭吃,每个人都有工作,沐休的时候还会一起出去游玩。那里的房子很高很高,是你想不到的高度,晚上还会发光。那里还有一种车子,大的小的都有,一下子就跑好远,比将军车快百倍千倍。 那里还有一种可以在天上飞的像鸟一样的东西,人可以坐在上面,从南飞到北,半天时间就到了,从上面往下看,这下面的人就跟蚂蚁似的一样小。” 小雨听得眼睛都发直了,在昏暗中熠熠生辉,“你说的是天上吗?你们都住在天宫里吗?你们都可以坐在鸟上飞,那你是那天上的仙女吗?” “嗯……嗯,算是吧。后来有一天,在那里我碰到了一个人,她说她叫小雪,她当时正在哭,我问她为什么哭,她说她跟爹娘和弟妹都失散了,弟妹本来是她在一起的,但现在她找不到她们,把她们弄丢了,她很担心她们,害怕她们没得吃饿肚子,被人欺负。” “那一定是我的小雪姐姐。”昏暗中看不清楚小雨的表情,只听得出声音中的哀伤。 “是的。原来她被一个仙人看中,仙人说要教她长生不老之术,不让她回来,你小雪姐姐急得直哭,后来仙人就派我下来了。” 小雨的眼睛又亮了,“那你真的是天上的仙女吗?那你会飞吗?” “我从天上下来的时候,仙人将我这些能力都收了回去,所以我现在只是跟你一样的平凡人。唯一不同的是,我在上面学了很多这里没有的学识。” 小雨似乎有些失望,哦了一声。 “所以小雨,你知道了姐的秘密,你能替姐保守这个秘密吗?要是再被别人知道了,仙人就会把我收回去的。” “小风也不可以吗?以后要是找到爹娘,也不可以吗?” “是的,小雨,除了你,除了我,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知道。因为你是我的守护天使,只有你能知道。” “嗯。” 第二日一大早,苏谨言就带着安杰,坐着将军车,急匆匆地往秋波亭赶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5、那一文钱去哪了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正在给一陈姓同学送行,这陈姓同学父亲与吴三多父亲少年时均在天顺府学院就读,同一年高中进士,同一年为县丞,所属县不同却相邻,两家素有来往,算得上是世家,当年还因两家夫人同时怀孕,戏称若一男一女便结为娃娃亲,结果两家夫人前前后后各生了三个婴孩,均为儿子,只得作罢。 陈同学父亲感激学院的教导,便将自己那三个儿子自小就送到天顺府就读。 现大儿和二儿均已成家,在京中任职,只剩下这个小儿。陈父本想让他在此继续完成学业,但他此次是高升外放,那地方离天顺府甚为遥远,没有十年只怕也回不了京,家中老母在听说那任职的地方也有一家出名的学院后,便吵着要将小孙子一起带过去。 陈父孝顺,怜其母孤单,便同意了。 陈同学性子敦厚老实,心知今日一别后,不知何日才会相见,不由得红了眼眶,握着唐大公子和吴三多的手,殷殷叮嘱二人一定要给他写信。 旁边小厮催促多次,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吴三多有些感慨,“这以后可又少了一个同窗好友了。“ “是少了一个可供你欺哄的家伙了吧!”唐大公子讥讽他。 吴三多早已习惯唐大公子的冷言冷语,也不恼,转身往亭中走去。 正待入座,看见远处正飞快赶过来就快来到的苏谨言,立马大声唤他:“小苏子,早啊,这一大早的赶过来,是想向哥哥认输吗?” 苏谨言听到吴三多的话,一下将军车,就急切地奔入亭中。 “切,吴三多,你也未免太小瞧小爷了。”苏谨言顾不得喘口气,掏出怀中写着答案的纸递给吴三多,“拿好了,这是小爷解出来的答案。” 吴三多有些不相信,接过他手中的纸,打开一看,瞬间脸色即大变,声音颤抖,“唐,唐宋,你看一看。” 唐大公子接过一看,脸色也是急变,只是他一向面上表情少,看得不是太分明,但这心里却是惊愕不已,这,这怎么可能? 只见那纸上写着:此题有三解,鸡翁四、鸡母一十八、鸡雏七十八;鸡翁八、鸡母一十一、鸡雏八十一;鸡翁一十二、鸡母四、鸡雏八十四。 居然只短短一夜就答出来了!这不可能! 居然有三个答案!这不可能! 居然这短短一夜时间还解出了三个答案!这不可能! 当初他自己花了五天、唐大公子花了二天、罗术痴花了一天,才解出一个答案!他比罗术痴还天才?这不可能! 这小子一定是蒙的!对,一定是蒙的! “小苏子,你这是蒙的吧!?”吴三多艰难开口,声音有些暗哑和不确定。 “切!怎么可能?小爷我可是货真价实地解出来的,”看到二人的表情,苏谨言得意非凡,左右一瞧,“表哥呢?怎么还没来?” “他今日不过了。”吴三多有些不满苏谨言转移话题,“你别想岔开,快老实交待,这真的是你解的吗?” “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将这道题改改,我半个时辰就可以给你算出来。”当然有些数是解不了的。 昨晚苏谨言躺在床上自己将那些数字改了又改算了又算,知道有些是无解,不过他没说出来,免得吴三多还以为他在推脱。 吴三多还真不信了,“好。你听题:鸡翁一,值钱四,鸡母一,值钱五,鸡雏二,值钱一,百钱买百鸡,问翁、母、雏各几何?” 苏谨言在心中计算片刻,还好这个是有解的,“此题只有一解,鸡翁四、鸡母八、鸡雏八十八。” 吴三多与唐大公子此时完完全全地彻底震惊了。 如果说此前他俩还有一丝的怀疑,此刻就真的是被苏谨言给吓到了。 可是,这事怎么说也不科学啊!两人百思不得其解。 沉寂半晌,唐大公子试探道:“小苏子,你是碰到高人了吧!?” “没错,”苏谨言爽快道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隐瞒。 “这就解释得通了!不是哥哥我小瞧你,小苏子,你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吴三多的信心又恢复了些,“不过,小苏子,咱俩可是之前就说好的,这题得自己解开才算赢了哥哥。” “吴三多,你阴小爷,小爷还没说你呢?这题你当时花了多少天?可有人指点?再说了,那位高人只是给我讲解了解题思路,这题可是我自个解出来的。 就好比学堂里夫子授学,授了你便是你的了,你总不能在考试的时候说,夫子这成绩不算,这是您指点过的!说不过去吧,吴三多,高人指点如同夫子授学,关键还得看学生的悟性是不?小爷我只是悟性好而已。” 苏谨言的这些问题,若今日他输了,吴三多还可以嘲笑他脑子笨中了圈套却不自知。 可现在人家漂漂亮亮地给解了出来,再问这话,可就是活生生地打脸外加鄙视啊他吴三多啊! 吴三多面上有些发热,这可真是偷鸡不成还蚀把米。 不过他这人有个优点,就是脸皮够厚,羞愧了那么一小会之后,马上就换上了笑脸:“小苏子,行,你赢了,哥哥我认输!之前玩数字接龙游戏你阴我一回,这次我阴你一回,咱俩算扯平了。今日中午吃了哥哥这一顿鲍鱼后,这事就此揭过不提了。如何?” 苏谨言也不是那小气之人,“行,成交。” 吴三多又道:“哥哥还有小小的请求。” “说来听听。” “你若能将那高人介绍给我们认识认识,那鱼香阁的鲍鱼,不,这天顺府的任何美食,无论你想吃啥,哥哥都包了!” 唐大公子难得的对吴三多的大言不惭没有出言讥讽和反对,因为这恰好也是他心中所想的,如果罗术痴知道了,估计比他俩还疯。 “这事小爷可办不了。高人说了,不想让别人知道。” 两人知道苏谨言年岁虽小,为人却是磊落,他既然说高人不想被人知道,那肯定就是真话了,不然他刚才完全可以将这份荣耀自己独占,根本不需要承认是有高人指点的。 吴三多虽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弃,又舔着脸问苏谨言,“小苏子,既然高人不愿见人,那要不你把那高人指点的解题思路也说给哥哥们听听吧。” 苏谨言本就没打算藏私,也不别扭,“行,再加两次鱼香阁的鲍鱼。” “没问题!” 苏谨言于是便将那解题思路跟二人讲了一遍。 二人听完后惊奇不已,连连赞叹,想不到还有如此简单的解题方法。 唐大公子道:“看来这高人,比学院里的三等术师赵夫子怕是还要高上一些。” 吴三多道:“也不尽然,赵夫子只是不擅长授学而已,他本身的术数造诣是非常高的。不过,那高人即使比不上,想来也相差不远了。可惜,我们却无缘一见。” 苏谨言听罢,在旁边嘿嘿笑道:“吴三多,这人虽无缘得见,但小爷我想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这下你又得感谢小爷我了。小爷我让她出了一道题,甚是有趣,既简单又不简单。这样你来我往的,虽见不着面,也还是可以请教切磋的,是不是?” “不错,小苏子跟得哥哥我多,脑子比以前可好使多了。”吴三多伸出大拇指,难得真心地肯定了苏谨言,“什么题?说来听听?” 苏谨言便将那‘最后一文钱去哪了’的问题讲了一遍。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听完后,果真如苏谨言之前预想的一样,陷入了一副抓头搔耳的蠢样中。 苏谨言也不急,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的糕点,细细品尝:不知这是哪家出的点心,味道还真不错,以后一定要叫安杰多买几次。 苏谨言边吃点心,边喝茶,边欣赏二人的窘态,还顺手赏了一块给安杰。 等他吃饱了喝足了,看看天色,掸掸衣袍,拖腮望向二人,“怎样?吴三多,快正午了,知道原因没?” 此时若小雨跟在一旁,定会偷笑这苏谨言,总是在不经意中又模仿了那吴三多的纨绔样。 唐大公子皱眉不语,吴三多抓抓他那零乱的发髻,肩部耸起又放下,泄气道:“不愧是高人!这题明明简单得很,偏偏就是少了一文钱,小爷我认栽,小苏子,告诉哥哥我吧。” 苏谨言双手撑住脸庞,双脚翘起前后晃动,得意非凡,“吴三多,你听好了。 这题嘛,其实很简单,主要是被‘那一文钱去哪了’给误导了,三人合计出了二十七文,掌柜的收了二十五文,店小二收了二文,岂不是刚好?” 二人思索一会,顿时恍然大悟,随即开怀大笑。唐大公子的脸上都挂上了明朗的笑容,如云见天日。 吴三多的桃花眼更似有星星闪过,光彩夺目,“妙啊,这题确实是妙啊!要知这出题可比解题难得多,这题看似简单实际也真简单偏偏还解不出,更是妙不可言,若是被那赵夫子知晓了,定会激动得五体投地,非得把那高人揪出来膜拜一番。” 唐大公子道:“确实难得又有趣又简单复杂,此题若在钻研术数之人中流传开来,必会引起剧烈的轰动。” 苏谨言想起纪子期的叮嘱和自己的保证,有些紧张:“唐大哥,那可万不能传出去,若被人知道从我这出去的,高人生气可就麻烦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6、老实交待 唐大公子道:“放心,我与吴三多均是爱好术数之人,既有责任发扬这术数,亦要懂得尊师重教。关于此题的出处,我二人定会遵守约定,保守秘密,绝不会将那高人牵连进来。” 苏谨言方放下心来。 唐大公子又道:“我认为我们现在的问题不应是担心这题目的出处被人知道,而是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得到高人的指点吗?或者说,如何才能得到指点,而不被别人知道?” 吴三多附和地点点头。 苏谨言道:“这个简单。唐大哥你们可以拿一解不开的题给我,我去找高人指点,回头转述给你们,然后我再让高人出一道题,反过来再来考考你们。然后如此反复。” 唐大公子有些狐疑:“高人如此好说话?你想见就能见?” 苏谨言心里有些懊恼自己说得太快,自家的丫环自然是想见就能见,少爷的话当然是得听了,只是不能告诉你们啊,怎么不早点想个理由呢? 吴三多见苏谨言沉默不语,问道:“莫非这也不能说?” 唐大公子沉吟片刻,“我听我爹说过,这世上确实有些世外高人,性子比较古怪,随心所欲,又不愿被人知晓,不喜受这世间繁文缛节的束缚。或许这高人也是如此?” 苏谨言忙点头,“嗯,嗯。” “那我们在背后应该如何称呼他?”吴三多问道:“叫他高人会不会有些不够尊重?” “既是那不拘小节之人,想必也不会在意这些细节。”唐大公子回道。 苏谨言忙点头,“是的,是的,她不会在意的。以后我们就以高人来称呼她就行了。” 唐大公子接着道:“好,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关于那不解之题的事情,我这里倒是有现在赵夫子正在研究的一道题,就是担心太难了点,万一高人解不出,以为我们有心刁难,而对我们心生不满。“ 苏谨言摆手道:“这点我可以保证,不管解不解得出,高人一定不会生气的。唐大哥,你就说出来听听吧。” “那好,我说了,听题:夫子街上走,提壶去买酒。遇店加一倍,见花喝一斗,三遇店和花,喝光壶中酒,原有多少酒?” 吴三多和苏谨言二人只思考片刻,便完全放弃。 “这种高深的题,还是留给高人去解决吧。”吴三多道。 苏谨言一回府,便将纪子期叫了过来。 把今日与唐大公及吴三多的约定告诉了纪子期,“子期,少爷这样决定,你可认同?” “子期听少爷吩咐,只是子期担心达不到少爷的要求。” 苏谨言大人似的伸手拍拍她的肩,“没事,少爷我相信你。” “那子期定当尽力,不负少爷期望。” 苏谨言从桌上拿起一张纸,“这是这次的题,子期你看看如何解?” 纪子期接过题一看,只略一思索,便同苏谨言讲解起了解题思路。 苏谨言边听边点头。他年岁虽小,但在术科上的造诣,早已超过同龄人直逼中级学院的普通学生,加之唐大公子三人均擅术数,因此苏谨言在这术科上以前也是下过一番功夫的,不时同他表哥罗书讨教,很是有几分水平。 纪子期讲解完后,苏谨言思索片刻,便理解了这解题的思路。 他望向纪子期的神情有些崇拜又有些怀疑,“子期,你说的很明白,我懂了。不过小爷有一事不明,子期你年岁也不大,与我表哥罗书相仿,罗表哥是天顺有名的术数天才,而你既然比罗表哥还厉害,为何从未听说过你的名号?我记得你与小雨均未考过童生试,那你这一身本领又从何处习得?” 在昨晚决定帮苏谨言解题时,纪子期已在心中想好了答案,不过当时苏谨言沉浸在题被解出的兴奋中,一时忘记了怀疑她。 “子期幼年遇到一位老人,当时子期看他年老无人照顾,便时时去看望他,因比老人对子期心生喜爱,便教了我许多高深的术数。老人性子古怪,不许我唤他先生,也不许我将他名讳泄露出去,且只准我一人独自研究。老人去世后子期谨遵老人遗志,不轻易展示这术数才能,再后来子期遭逢巨变,接下来的事少爷您也知道了。” 苏谨言想到唐大公子之前所说,有些高人性子古怪之事,加上小风年仅四岁,便已识给这字与数,心道这纪家三姐弟确实有些不同凡响。 是以便信了纪子期所言,只叹道:“可惜了,这么厉害的人物却无缘一见。” 忽又想起一事,有些兴奋,“昨日给我的那道题,唐大哥和吴三多果然都被惊艳了,我看这不出几日,这题便要在天顺各大小学院中流传开来了,可惜,这次小爷不能享受那荣耀了。”到最后语气流露出些许可惜。 果真如苏谨言所料,不到三日,‘那一文钱去哪儿’的题,便传遍了大大小小的学院,各大户人家,丫鬟小厮,最后传到了茶园酒楼,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将题传到苏谨言所在学院的,正是唐大公子的堂弟以及吴三多的侄子。 作为第一个将此题带入学院引起轰动的学子,那二人享受到了无上的光荣与赞叹。 苏谨言看着二人那得意样,牙齿咬得是咯嘣咯嘣响,心中有个声音在咆哮:那题是从小爷这出去的!是小爷先传出来的!你两个小子不过是拾爷牙慧! 隔壁书桌一小公子见苏谨言脸涨的通红,鼻翼煽动,以为一向被同窗拥戴的苏谨言,见那些人都去吹捧别人去了而心生不平。 便出言安慰道:“苏谨言,那唐吴二人只是暂时的得了个巧,一时风光而已,不会长久的,你不必放在心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你都比他二人优秀得多。” 苏谨言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他需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 “苏谨言,你去哪儿?” “茅房!” 赵夫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痴迷,拿到这题之后,便将自己关入了房中。 夜半时,赵府书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桀桀怪笑。赵夫人从睡梦中惊醒,不知发生了何事,两个小公子直接被吓哭了,啼哭声在夜半人静时格外嘹亮,奶妈以为发生了何事,急忙唤过丫环掌灯前去查看。 赵夫人命丫环将她简单收拾,披上批风急忙赶去看望自己的儿子。 一时整个赵府灯火通明,人影闪动,脚步急促。 这一动静很快就惊扰到了左右隔壁院子的人家,随后一家传一家,一家传一家,那各院的灯火像现代开幕式的开灯仪式一样,依次亮开。 两个小公子被奶妈抱着哄了一会喝了牛乳,便睡着了。 赵夫人想起那笑声好似从书房传来,在小公子睡着后,便让丫鬟举灯往那书房走去。 刚出房门便被自己的夫君赵夫子紧紧抱住,粗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兴奋:“夫人,你去哪儿了?让为夫好找!哈哈,那道题为夫知道是作何解了!为夫可真高兴,真高兴啊!”说完又大笑两声,神色激动,竟不顾丫环奶妈在场,在赵夫人脸上香了一口。 丫环连忙垂低头,灯下露出的脖颈通红。 赵夫人脸似火烧,呸了一声,欲推开那赵夫子,赵夫子却搂的紧紧的不肯松手,赵夫人知晓夫君有些痴性,只得作罢,二人相拥片刻,才会回到正房就寝。 而城中众人相见时,第一句话便是问“你听说过‘那一文钱去哪儿了’那道题吗?” 若被问者回答说未曾听说,那人便会面露鄙夷,“这你都没听说,太过孤陋寡闻了!我跟你说,这道题是这样的……”; 若被问者早已知晓,便会鄙夷回那人,“这题我早就听说过了,妙,确实妙!”然后二人又会将此题重新再说一遍。 赵夫子解开此题后,心情畅快,搂着赵夫人恩爱了一夜。 第二日来到学院,便找到将题告之他的人,追问他这题的出处,然后一直追问下去,方知最早源头来自唐大公子与吴三多。下学后,他便将二人单独留下,准备严刑逼供,誓要将那出题之人找不到可。 唐大公子与吴三多听说赵夫子花了半宿时间例想明白了这题,很是敬佩,一是感叹三等术师不愧是三等术师,果然名不虚传,二是对赵夫子的刻苦钻研之心更是钦佩,这等精神方配得上这术师称号。 二人心中自知以后若想在术数上再有长进,不只需要名师传授指点,这肯下苦功之心更是必需之径。 “唐宋,吴思语,你二人老实交待,这题是从哪里传来的?”赵夫子站在二人面前,高大的身躯带给二人沉重的压迫感。 吴三多先开口,“赵夫子,这是我们无意间听来的。” “唐宋你说。”吴三多素来口甜舌滑,赵夫子根本不信他之所言。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7、以为一切都上了轨道 唐宋道:“赵夫子,这确实是我们二人无意间听来的。” “哦,那你说说,在何处,是何人所说,那人生得何等模样。” “禀夫子,前两日陈生随他父亲远赴外地。陈家与吴家是世家素有往来,吴思语与陈生又是同窗,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吴思语代父前去秋波亭替陈家送行,我便随他一道去了。 陈生一家离去后,我们便在亭中等那苏府少爷苏谨言,因前一日去鱼香阁吃了那鲍鱼甚是美味,便约了今日一齐再去品味一番。我们三人在亭中坐了一会,突听前面五米处开外有两人在争执,细听之下正是‘那一文钱去哪了’。 我们三人听得有趣,便记了下来,回来后便当趣事讲给其他同窗听,未料到竟传开了。” “那那两人生得模样如何?” “好像是从南边来的人,个子不高,那语音听来有几分别扭。”唐大公子转向吴三多,“其他的我记得不太清了,当时只顾着听题,吴三多你还记得吗?” 吴三多悄悄地给他伸了个大拇指,“我记得其中一人着土黄色衣衫,一人着深蓝色,两人面容甚是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特别,可能就是那口音了,明显不是本地人,只是我出天顺府甚少,不知是何地口音。” 唐大公子接着道:“每年年末我都会随家父外出查账,也算去过不少地方,但那口音只听得出是南方口音,具体却不知出自何处了。” 赵夫子如同罗书一般,在术数方面都属天才,但那聪明都使在那上面了,在其他方面则是一窍不通,俗称一根筋。 加之唐宋一向是品学兼优人品稳重之人,赵夫子便相信了。 只是自那日之后,一有时间便往那秋波亭跑,一等数个钟头,害得唐大公子等人日后相聚,只得换了地方,以免被赵夫子撞破。 两人不愧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唱一和之下把那赵夫子给骗过了,“那一文钱去哪了”之事今日就暂且揭过了。 若不是唐大公子平时给人印象甚好,而赵夫子又是易轻信他人之人,换作其他人,这二人今日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唐大公子摸摸怀中苏谨言派小厮送过来的信笺,那上面正写着“夫子饮酒”问题的解题思路,还好这道题还没泄露出去。 “吴三多,看来以后这题不能从我们口中泄露出去了。一次还可以说是听来的,这二次三次怎么说?若还说无意间听来的,别说赵夫子不信,我自己都无法说服我自己,接受这么离奇的事情。” 吴三多点头表示同意。“你看这法子可行?我们将题找人抄好放入香囊之中,然后扔到学院或各夫子家中,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这题是从我们这出的了。” “法子倒是可行。只是这‘那一文钱去哪了’之题已引起了如此大的轰动,我怕被有心人守株待兔,这术数研究之人最不乏的就是有耐心又不顾一切的痴迷之人,你我二人被抓到了倒也没多大关系,毕竟我二人也只是传递者而已,只是怕连累了那高人。” “你这一说也有理。扔锦囊之法只可用一,不可用二。要不这样,以后这题我们先看看哪些是比较趣味老少皆宜的,再选一个放出去。至于以后,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暂时也只能如此了。”唐大公子道,“不过,今次为何只送了解题方案过来,没有出新的题?小苏子不是说,会同时将新题一起送过来的吗?难道出了什么岔,高人不愿意了吗?吴三多,要不我们写信去问问小苏子?” “我看我们先等两日,许是那高人一时没有功夫也说不定,莫催得太急了。” 其实这事是苏谨言故意拖延了两日,那日自己答应得太快,感觉太随意了,一点重要性也体现不出来。 两日后信笺分别送到了罗府、唐府和吴府。 罗书虽当日不在场,但以四人的关系没必要瞒他,所以他也知道苏谨言认识了一个高人。 崔嬷嬷经过苏夫人上次大哭之后身子反而好了一些的事情后,相信了纪子期所言,这情绪须得抒缓才行的道理。 至此之后,这苏心园里便时不时会出现各种口味的包子和馄饨,也会专门派人去城东张记包子铺买一笼肉包子,或将李氏馄饨店的老板娘叫来府中,专门包一锅馄饨。 苏夫人刚开始见一次哭一次,吃一次又哭一次,惹得苏小年大怒,要将苏心园及厨房众人发卖。 崔嬷嬷将纪子期之言告诉了苏小年,苏小年后见苏夫人每哭过一次之后,心情反而好了许多,吃饭也香了,睡得也沉了,便默许了这做法。 到后来,苏夫人还亲自下厨去学做那包子。 而每每忆起往昔时,也不再只是后悔和自责,还经常和崔嬷嬷谈起她小时候的趣事,以及她和祖父姨祖母相处的点点滴滴。这月余后,面色竟是好了许多,也不再如之前那般纤瘦了。 苏小年对苏夫人的此番变化很是满意,因此在秋水腿好回来后,还是将纪子期留在了苏心园。 不久前,王管事托人寻找纪子期父母下落的消息传了回来。 有好有坏,好消息是她们三人确实是来自黄湖县,那地方也确实是曾经有家纪氏布行,主人叫纪仲春,有三个孩子,名字、年龄、相貌描述等均与她们三人对得上。 坏消息是纪仲春夫妇在三个儿女失踪后,寻找数日无果,盘缠用尽便返回家中。 变卖了祖屋与布行,筹足了盘缠后,夫妇二人又出门去寻找三个子女了,只是无人知晓他们去哪里了。 负责打听的人非常仔细,在当地询问了数日,确定无人知道纪氏夫妻的下落后,才将消息送了回来。 小雨知道消息后,又是笑又是哭,高兴的是爹娘没事,总有一天能团聚,伤心的是爹娘不知她们三人生死,却还要不惜倾家荡产也要将她们三人找回,偏偏差那么几日就生生错过了,让他们一家人饱受离别思念之苦。 纪子期也有几分感动,这纪氏夫妇如此破釜沉舟之举,为了子女不惜豁出一切的行为,着实让人可敬可叹!果真是可怜这天下父母心啊! 苏武的木匠铺已经找好位置,年后就可以开张了。 他跟王管事提出了解约,因为所签年限不同而月银不同,苏武原本签的是五年,现在才过了两年,是以按规矩苏武除了需退还每月多得的月银外,还得支付一笔解约银子。月银是有规定的,但解约银子一事在契约上并未明说是多少。 王管事因之前竞价会之事,对苏武也是高看许多,因此只象征性的收了一两解约银子,至于那多发的月银还是要全部收回的,毕竟府中有府中的规矩,若有人开了先例,以后这府里的下人可就不好约束了。 纪子期和苏武二人原以为那将军车因易仿制,各大商行和木匠铺都会抓住商机,陆续推出,再来找他们订做的人会减少甚至会为零。 也确实有段时间无人找他们定做,但过了一段时间后,又慢慢多了起来,甚至包括京城或其他周边县城的一些大户人家,指定要从苏府出来的将军车与将军旗。 原来一是这质量,当初苏武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找是最擅长的木匠做的零件,苏武只收取这手工费用,批量生产降低了成本,又没有租金及存料费用,所以从性价比上来说,比其他商行和木匠铺做出的将军车是高出一倍不止; 二是这将军旗,其他商行和木匠铺要不就是抄袭之前的名字,要不就是新出的名字没什么新意,对一些有钱少爷来说,要的便是那独一无二,银子什么的是小事,所以对苏府以外出的将军车就有了几分不满; 三来就是名号了,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品牌效应了,拎个lv比拎个不知名的品牌包包,自然别人都会高看几分,哪怕这新包质量再好,用料再名贵,这档次还是比不了的。纪子期和苏武二人出的那将军车和将军旗,在竞价会上是一炮而红,除了苏府府内部分人,人人都以为出自苏府,所以这苏府将军车,便成了一个响亮的名号,孩童均以拥有一辆苏府将军车和一面独特的将军旗为傲。 现今这成就,是完全出乎了纪子期的预期,要知当初她只是为偷懒才让苏武帮她做的推帚,为了讨好并报答苏谨言才想出将那推帚改良成将军车,然后,后面的一切就顺其自然的发生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纪子期偶尔回想起来不免几分得瑟,又有几分感慨:古人诚不欺我,这发明多是由懒人发明出来的。 考虑到众人对苏氏将军车名号的认可,纪子期与苏武商量,让苏谨言也投资入股,这样打出苏府将军车的名号也更顺理成章,苏武自然是同意的。 苏谨言也欣然同意,以他一八岁孩童就能成为木匠铺的大股东之一,想想都有几分激动。 苏谨言入股的银子,便是当初竞价会获得的五十两奖赏,苏夫人知道后,也将自己那时获得的二十两奖赏拿了出来,说要参与投资。 纪子期简直无言以对。 苏夫人可以说是纪子期前世今生所遇到的最美好的女性,没有之一。 在纪子期的眼中,她如春之温暖,雪之纯净,玲珑剔透,纯粹又干净,能包容这世间所有的丑恶,让人忍不住想靠近,又愿尽全力去呵护。 只是,在苏夫人温柔善良只可远观的表皮揭开后,里面住着的,竟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都充满新鲜的好奇小精灵,这画风实在差别太大了。 好在苏夫人与苏谨言只是重在参与,赚银子什么的都是其次,不然这苏氏木匠铺就真变成苏府木匠铺了。 后来合计之下,苏夫人与苏谨言二人占股一成,纪子期三成,苏武六成。 就在纪子期感觉一切上了轨道,苏小年带给她的危险也已经慢慢淡忘时。 某个深夜的晚上,纪子期被打包带到了苏小年面前。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8、被要胁了! 套头的黑布袋被取下,嘴里的布被拿走。 她惊魂未定,身着单衣,披头散发,紧搂住身上的棉被。 苏小年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感情。 这是纪子期第二次直面苏小年。 她略松了口气。 只是有点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这苏老爷半夜将她绑来,莫非有些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 纪子期忍不住头皮发麻,看向苏小年的眼神变了又变。 苏小年被她奇怪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舒服,轻咳一声,平静道:“老夫找你来,是有件事,要安排你去做。” “可以拒绝吗?”纪子期问。 “你有拒绝的权利吗?”苏小年依然平静。 纪子期想起第一次见时,他身上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姐弟三人在他眼中跟蝼蚁无异。 在绝对的强者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那先说来听听。” 苏小年并不在意她话语中的不敬。 这几年来,北边年年干旱,粮食大量减产,有些甚至颗粒无收。老百姓家中无粮,只得四处乞讨,造成流民遍地,冲突不断。 黎国南方产粮甚多,国库粮食充足。皇帝陛下令南方各府齐力赈灾,帮助北方民众暂时解决了口粮问题。 但相临近的苍月国却没这么幸运了。 苍月国受灾面积广,流民多,因此抢劫流血事件日日发生。 苍月国皇帝不得已之下,派出官兵镇压。但动荡的根源是粮食,越镇压反抗越大。 后来苍月国宰相提出,既然问题的根源在于粮食,那就只能用粮食来解决;既然苍月国的土地里长不出粮食,那就只能向长得出粮食的地方要了。 黎国一向富裕,这江南之地,更是渔米之乡,世人皆知。 苍月国不惜打破与黎国数十年的和平,派兵攻打黎国。 他们的目的并不是占有黎国,而是以此作为威胁,想陛下能送粮食给他们解决内部的矛盾。 陛下不肯,两国就陆陆续续的打了三年多的仗。 苍月国本来军力远不如黎国,但此番双方开战,那些流民加入兵队,为了能夺得粮食生存下来,都不惜以命相博,双方胜负各五五。 陛下大怒:“我黎国人力物力财力军力均胜出苍月国多许,杜家军亦是赫赫有名,威震八方,竟被对方逼至平手,我黎国威望何在?” 杜大元帅亲自回京,将战事一一汇报陛下,却是因为后方弓箭、粮草、盔甲、医药、御寒服等物资不能及时补充到位,大军虽有十万众,平日能上场的不足五万。与对方四万兵力相比根本占不了优势。 陛下找来户部林尚书,质问是何缘由! 林尚书答道:“我黎国国库虽富裕,但东方修建船只,南方整休水坝,西边修筑边防,北方粮食紧缺,都是天下民生大事,无一不紧急,无一不需要动用到国库银两。 所以分配到购买军需上的银两数目就有所限制了,且西南、东方均有战事,各地工坊已连续一年日夜不歇赶工,扩招人手亦从未停止。 而户部购买、配送军需物资,均是按照前线所提需求,按紧急程度提供。” 杜元帅轻哼一声,道:“林尚书,这些事我杜某不懂,我只知道,现在天凉的粮草库里,物资是有一堆,能用上的却是有限!特别是紧急物资,总是最后才到!你得给杜某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林尚书也轻哼一声,道:“如果杜元帅需要及时得到物资,请提前上书朝廷整场战事准确的结束时间,准确的兵器粮草损耗数,准确的人员伤亡数,那么户部自会按此提前做足准备。” 杜元帅一听大怒,“这战场上的事情,还未发生的事情,如何能说得准?” 林尚书冷冷道,“既然未发生的事情说不准,那么户部在提前储备军需物资时又如何能分毫不差?这刀、弓、箭、枪、药品、铠甲、寒服等的制作,粮食的调配,都需要时间,不是张口说要,下官就能变出来。打了败仗,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杜元帅气极,一把扯起林吏书的胸前衣襟,“要不是因为户部提供物资不及时,老子会打败仗?” 林尚书哪受过此等侮辱,当下便和杜元帅大打出手,陛下制止都来不及。 林尚书一年老书生,连杜元帅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三两下就被打的鼻青脸肿。 兵部与户部的关系虽说一向不和,也从未撕破过脸面,如今闹到如此地步,自此之后就形同水火。 陛下年少时曾在军中待过五年,又执政二十年,对双方的难处都很理解,且战事紧迫,是以不仅没法狠下心来严惩,只各罚了半年俸禄,还得想方设法在中间调停。 他先从户部调派人选,分别前往各地前线营中,了解现场情况。又从兵部抽人,去户部去了解运作,期望双方在深入了解后能放下成见,一致对外。 结果却事与愿违。 兵部户部此番结怨太深,对对方派来的人刻意刁难,不但没相互理解,仇怨反而越积越深。 各地战事越来越胶着,陛下不得已,便对苏小年的顶头上司下旨,要求他暗中寻找合适的人选,派去前线暗中调停双方矛盾,解决问题,时限是三个月。而现在已过去两个多月了。 纪子期听完,心下已明白,她嘲讽道:“子期一弱龄女子,无官无职,不知老爷何以认为子期能担得起这重任?” 苏小年伸手摸摸胡须,淡淡道:“你以为这五个多月来,你在苏府的所作所为,老夫真不知么? 将军车将军旗,竞价猜价,奖赏分配,哪一样不是你在后面运筹帷幄?你异于常人的术数天赋,你与谨言之间的保密约定,对罗书唐宋吴三多的暗中指点,还有解开阿芸怨积多年的心结,论心机手腕,品性才能,对人性的把握,你样样不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你是一个女子,一个不到十四的女子。 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或许不是最完美的人选,却是当下最合适的人选。” 纪子期冷冷一笑,“苏老爷,你也太看得起子期了。这户部与兵部,如同婆媳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我又如何能有本事让她们成为真正的母女?” 苏小年闻言嘴角微翘,竟似挂上了一丝笑意,“看来老夫果然没看走眼!你即能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必能想出法子去缓解!同样的,相信你也明白,陛下虽不喜欢臣子之间相互仇视影响国事,也未必愿意见到他们亲如一家互相包庇。” 你丫的!这道理谁不懂!但是我能指出人家的画哪里不好,不代表我就能够画出好画,所谓评画人未必就是画画人! 纪子期正想着如何能让苏小年打消念头,苏小年却并不给她机会。 他语气转冷,“纪子期,你最大的弱点是心软,你的弟妹便是你的软肋;其次是机智有余,勇猛不足,过于畏手畏脚。这几月,你做了这么多事,有几人发现了你的全部才能?只怪你将自己隐藏得太深,如果早让世人知道了你,今日又如何会被老夫威胁? 所以,今时今日的你,除了接受任务没有别的选择! 还有半月就是春节,我会特意向上申请,过了十五元宵你再出发,阿哑会送你去到天凉城。你好好和你弟妹告别,到时出府的理由是养病,初四一过你就开始装病。 你弟妹老夫会暗中安排府中好好照顾,这点你可以放心。 还有关于此次的任务,切不可对外泄露半字,特别是老夫的身份,属于黎国最高机密,这天顺府知道的,不超过两人。为了你自己的小命着想,你要切记!” 说完便挥手让哑叔将她扛了出去。 纪子期连最后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哑叔一把将布塞进她嘴里,套上头套,抗上肩就走。熟练利落,像做过成千上万次似的。 当她重新躺回床上的时候,屋外还很黑。她睁着眼,睡不着。 回想起苏小年最后的话。 你大爷的!以为我愿意隐藏自己?若不是怕被人当妖魔鬼怪绑起一把火烧了,我会过得如此窝囊? 翻个身,还是没睡意。 这苏小年到底什么身份?莫非是什么锦衣卫东厂密探之类的?专门揭人阴私? 想想苏小年用他那张冰块脸,在背后打人小报告的模样,纪子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他面对他顶头上司时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还是完全换了个人? 纪子期在脑海里脑补苏小年点头哈腰的谄媚样,乐不可支。 又在脑海里想象自己将苏小年怒骂、鞭抽、灌水、火烧……整到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泪,甚至将他送去青楼做小倌,赤身裸体被几个彪形大汉围住的情景…… 停!再想下去就儿童不宜了! 纪子期烦躁的翻了个身。 这问题总得要面对,逃避于事无补! 她索性坐起身,下巴靠在膝盖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9、终于解脱了! 物资配送的重要性,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起来的,当时的美国就是依靠后方强大的军事物资调配补给能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至此之后一跃成为世界霸主。 后来对物资统筹能力的重视运用到了工业上,日本丰田率先提出time的概念,而后风靡全球,中国企业是在这近二十年才真正重视。 其实中国早已有“三军未出,粮草先行”的古语,说明古人很早就明白这战事物资的重要性。只是古代中国封闭自守,在思维上无法开拓,是以到了近代被他国后来者居上。 可是就算她有这先进的管理理念,也是建立在完善的系统操作和快速的物流配送的基础上。 在这没电脑没网络的时代,单靠人手统计,传个消息三五天算快的,十天半月是正常,加上路途遥远,运输缓慢,而战场变幻莫测,谁知道明天又会发生什么变故? 她又如何有能力办到?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此番前去,她根本就是师出无名,简单点说,就是趁机混进去的。如何能打探到如此机密的信息? 如果她主动表明身份,估计立马就被拉出去砍头了。谁会信朝廷会派个籍籍无名乳臭味干的小子过来?月国派来打探消息的探子还差不多! 纪子期叹口气,真是愁煞人也!也不知这任务有期限没有?做不好,会不会被杀头?做好了,会不会被灭口?去到前线,会不会不小心就挂了? 真想跑了算了,想到苏小年,嗯,貌似会死的更快! 他奶奶的!这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过好歹缩头还有点机会! 算了,不想了!就这么定了! 打定主意,纪子期就不再折腾了,眼皮发沉,睡意袭来,进入了梦乡。 纪子期依言从年初五开始装病。 苏小年不知哪弄来的药,纪子期吃下去后,全身酸软,咳嗽不断,连续请了几个大夫都不见好转。 十天后,有个大夫说,可能是肺痨,建议马上送走。 全府哗然。 这肺痨可是不治之症,又极易传染。 苏夫人不忍,苏谨言求情,苏老爷决定将她送到乡下的庄子去养病。 小雨哭闹着要一起去。 纪子期朝她使个眼色,“小雨,你是知道姐的能力的。姐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看着小风!” 小雨想起她说过来自天上的事情,便沉默了。 纪子期又同苏谨言道:“少爷,这下月小雨参加童生试,小风进学堂的事,还请少爷多多关照!” 苏谨言双眼含泪,依依不舍,“子期,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二天天刚亮,纪子期便在一片哭声中,头罩斗笠乘着小轿离开了苏府。 后来接到高人已离开,不知何时归消息的唐大公子吴三多很是郁闷,早知道今年就不外出了。 每年年考过后,唐大公子便会随他父亲去往各县唐家名下的商号核对帐目。 这是他十岁起每年的固定行程,顺利的话,能赶回家吃个团年饭,不顺利的话,只能随父亲在外过年了,有时甚至会延到学院开学的时候。 所以每次年末出门前,唐府中都会大聚一次,当成团年饭提前来吃。 吴三多今年同去年一样要随他爹去京城。 他爹是县丞,年前的时候要去京城述职,拜访一下同窗和上司。吴三多是前年十四岁开始才随他爹去的,原因是他爹说他这岁数已经可以说亲事了,想给他说上一门好亲事,便带他一起去京城。 吴三多爹对自家小儿子的容貌才能甚是满意,当然那性情就撇除在外了,在老爹的心目中,那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娶了媳妇有人管住就会好的了,像他年轻时一样。 那些上司和同窗家的夫人对吴三多果然甚是喜爱,就是有些担忧他样貌太过出众自家女儿管不住,所以虽心动却并未开口提起,而且吴三多年岁不大,也是不急。 是以吴三多他爹打算在儿子未确定亲事前,年年都要带他去一次京城,加深贵人们对他的好感,誓必要为吴家娶得一得力儿媳,当然能提携到他往上再升一升就最好不过了,想那好友陈生爹也是二子娶了一佳妇,这才高升远调。 唐大公子和吴三多捏着苏谨言送过来的信笺后悔时,纪子期已二十里外的路上了。 晚上在一家客栈休息时,半夜一个身形与她相仿的姑娘进入了她的房间,换上她的衣裳,戴上她的斗笠,清早随着抬轿的人离开了。 纪子期在客栈等了小半天,今早出发的哑叔就骑马赶到了。 哑叔带着纪子期一路不停歇的跑了一个多月,才到达了寒冷的北方。 纪子期是一路心中骂娘。 她一娇嫩的小姑娘,虽说早已做了男子打扮,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小娘子。 哑叔却丝毫无怜惜之心,每天天刚亮就出发,天不黑透不生火休息,寒风刺骨的,也不怕将她冻死。 最悲催的是,她的月事来了。 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苏小年找她单方面谈话后的第三天。 这样辛苦奔波,她的身体实在受不住,肚子痛得厉害,她都快痛哭了,求哑叔找间客栈休息。 许是看在她脸色苍白像鬼的份上,哑叔大发慈悲,同意了她的请求。 年轻就是本钱,一晚过后,纪子期立马生龙活虎了。 这一路上煎熬的不止是身体,还有精神的折磨。 试想一下,一个多月没人陪你说话,只有不停的赶路赶路再赶路,你的精神状态能好到哪里去? 所以,等看到天凉城三个大字时,纪子期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的苦难终于可以暂告一段落了。 哑叔掏出一块牌,与当初大胡子送她的那块一模一样。 守城兵看了他们一眼,就放他们进去了。 粮草署的巡官曹云清刚刚和神弓营的一队千夫长大干了一架。 前日出战,神弓队一队千夫长奉命在队伍两侧随行,带领一千弓箭手,护住中间步兵前行,结果上场时弓箭手水平发挥失常,射中对方人数不足计划六成,令步兵损伤惨重,若不是杜少将军支援及时,恐全军覆没。 杜元帅震怒,当着众多将士的面,怒斥分管神弓营的将军和营长是废物,监管不力,白白牺牲了那么多士兵的性命! 将军和营长深感耻辱,将一队千夫长狠狠揍了一顿,责令他下次立功赎罪,否则贬他去做个城门兵。 千夫长有苦难言。 当时命中率如此之低,他也大感惊讶,别说跟他们平时训练时的水平没得比,就是比之前上战场时的水准也低了许多。 他手下新兵不多,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断不会像头次上战场般乱了方寸,失了准头。 他每日亲自监督训练,自知手下士兵从未偷懒,而且出征前后身体亦无任何异常,绝不可能水平突然间下降这么多! 他召集手下百夫长,询问是何缘故?一百夫长答,恐怕是这次新配的箭同以往略有差异。这次弓箭的补给同上次相隔了半年,士兵们这半年早习惯了之前弓箭的手感,新箭刚到没几天,士兵们手感还有些生疏,元帅就下令进攻了。 这结果,我们也不想啊!这次吃了败仗,大家都说是咱们的错,千夫长您看看咱们一队的士兵,这些天个个都蔫蔫的,训练时都打不起精神,您可得想想办法,不然咱们第一的名号迟早被其他队夺走! 千夫长满肚子火无处发泄,便跑到粮草署与曹云清干了一架,指责因为他提供了不合格的弓箭,导致了这次战役的失败,他粮草署才是这次战败的罪魁祸首。 曹云清气的不行,当场掀桌子与千夫长干了起来。 你他娘的,老子为了要到这批弓箭,一日一封信往京中送,厚着脸皮将昔日同窗全求了个遍。 想想老子三年前未到这鬼地方之前,是何等孤傲清高,从来只有别人求我的份,哪有我去求人的? 若不是老子三年前脑袋进了水,会抽风跑到这鬼地方来受这种罪?若不是为了减少战士伤亡,老子会扯下脸皮跟人低声下气求来这批弓箭? 你这匹夫不但不感激老子,竟还跑来兴师问罪? 当下也不管军中私下打架军法处置的律例了,先把你打得你娘都认不出再说! 要说这曹云清本是曹大学士的幺子,出生书香世家,从小天资聪颖,备受宠爱,琴棋书画,骑射御术,样样精通。为人清高低调,礼数周全,京中人人称颂,是为京城三杰之一。 二十成婚后进入户部从主事做起,因家底深厚,又有才干,也没受到什么挤压,只得两三年便升任了户部巡官。 三年前兵部与户部发生冲突,曹学士忧陛下之忧,曹云清也略有所知这其中的矛盾。 所以后来陛下想抽派人手到前线军营时,他便毛遂自荐,来到了这积怨最深的杜元帅军中。 曹云清壮志酬酬,一心想解陛下与父亲之忧。 来到之后,才发现自己太天真。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0、强迫我收留他? 原粮草署的总兵在户部与兵部的战争中,干脆头一缩,成了甩手掌柜,万事不理。元帅说要什么物资,他就给朝廷上报什么物资,元帅说要多少物资,他就写多少物资。 至于朝廷来什么来多少,跟他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一边是你自己要的,出了差错怪不到我头上,一边是朝廷不给,我也没办法。 曹云清到来的一个月前,北方因一场寒流气温骤降,御寒棉服棉被准备不足,竟活生生冻死了几个新入伍体质较差的新兵。 杜元帅拿着剑,直接给了那总兵一剑,伤也不准养,便将他赶回了京中,差点要了那总兵的老命。 而后这一个月,无人接手这烫手山芋,只一师爷勉强支撑,一干人等遇到来讨要物资的各将军营长,还可以诉诉苦,若是那千夫长百夫长,直接抱头鼠窜,躲得不见踪影。 曹云清刚到,师爷便将这烂摊子撂手扔给了他。 他询问完相关信息后,被气得是人仰马翻。 将士名册不齐全,领取物资记录不全,库房物资存储数据混乱不清,弓箭乱七八糟摆在一推,药品不按分类存放,有些都已变色,不病的人吃了都要病…… 北方天气寒冷,有些士兵还穿着夹衣抱成一团取暖…… 接手第二日,一百夫长过来讨要棉服,粮草署其他人等立马鸟兽散,只留下不知情的曹云清拱手询问来人有何事? 那百夫长带领的是刚入伍的新兵,五日前已过来讨要过棉服,却总是碰不到人。 前日有一新兵受冻感冒,前来取药,吃了后不但没有痊愈,还上吐下泄,这两日陆续有五六个新兵被传染。 百夫长憋了一肚子的火,见到这粮草署终于有人在,不问三七二十一,握紧拳头就挥了过去。 曹云清何曾遇到过如此直接粗暴的人,一时懵了。直到嘴巴传来一阵血腥味,伸手一摸,鼻子剧痛,原来是鼻梁被打断了。 眼看百夫长的拳头又挥了过来,曹云清大叫一声,激起了潜藏的血性,左臂一挡,右臂一挥,双方激战了起来。 这两人一打两个时辰,打到后来力竭后,干脆如市井小儿打闹般用手撕扯、用嘴撕咬,拿到什么扔什么,将粮草署里是闹了个天翻地覆。 后粮草署有一人偷偷跑回来,看到里面的状况,怕闹出人命,又不敢进去劝架,便将此事报告了元帅。 元帅派人将两人提溜进帐时,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披头散发鲜血满面,用不服输地眼神瞪着千夫长,似地痞流氓般的人,是印象中曹学士那素衣白扇清风朗月风度翩翩的幺儿! 了解事情原委后,元帅当场下令:曹云清初到军中,念其不熟军令,只训斥告诫一番。 那百夫长明知故犯,念其心忧新兵,杖则五十以儆效尤。 哪知这一战,竟点燃了曹云清身上的叛逆因子,那谦谦少年郎自此一去不复返。 面对讨要物资蛮不讲理的人时,若对方动手不动口,他可如流氓无赖般十八武艺样样使上,气到对方骂娘; 若对方动口不动手,他可如泼妇骂街般骂得对手无招架之力。 于是粮草署一日三骂加动手便成了家常便饭。 在他影响下,粮草署中其他人也胆子壮了许多。打就打,打不赢还有巡官大人在!骂就骂,骂不赢还有巡官大人在! 因而在陛下派遣的户部人员中,只有他一人咬牙留了下来。 按他自己的说法是:他奶奶的,老子当初毛遂自荐,若这么灰溜溜地逃回去,不叫京中一干人等笑死?所以老子无论如何也要忍到这场仗胜利了才回去! 刚刚打完架的曹云清揉着被揍的脸,连连咒骂,那老小子,出手也太狠了! 这时一士兵来报,外面有人找。 然后哑叔带着纪子期走了进来,二人向曹云清拱手行礼。 哑叔将怀中信件递给他。 纪子期开口道:“这位哑叔口不能言,受人之托护送我来此地,个中详情大人见过书信就会明白!” 曹云清接过信,哑叔又行了个礼,拍拍纪子期的肩,径自走了。 留下二人大眼瞪小眼。 这算怎么回事? 强迫他收留我? 强迫我收留他? 曹云清有几分不满。 撕开手中的信,一连串的关系绕晕了他的头。 说是户部某位官员受宠小妾族中堂兄姨姐家二妯娌远房表哥家的顽乐幼子,因与当地一乡绅家独子斗殴,把人打伤了,他老娘怕他被人报复,便托人送他进来军中避祸,顺便管教一番。 曹云清将纪子期上下打量一番,十二三岁年纪,眉毛纤细,身材瘦小,北方寒冷的天气使得鼻头、面颊嘴唇都红红的,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正瞪着他。 那眼深不见底,里面无一丝波澜。 曹云清心中一动,到生得一对好眼! 这么个清秀的小子,竟会与人争斗? 转眼想到自己以前也是一谦谦君子,或许他也同自己一样,在一刹那被人激起了血□□! 他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将信笺往袖中一塞,对纪子期到:“子期,既然你是小肖大人的……远房亲戚,那你就留下来帮我抄抄文书,记记数吧。” 又大声对外喊到,“曹罗!” “到!”一个十五六岁的黑脸少年走了进来。 “这是我的小厮,曹罗。这是新来的文书,纪子期。曹罗,后面还有两间空房,你带他选一间。子期,你赶了一个月多的路也累了,今天就先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早上过来。” 纪子期悬挂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之前还担心该怎么接进高层核心又不被发现,现在好了,协助这巡官大人抄文书,必定能看到许多重要信息。 只是这曹大人为何一张英俊的脸上全是瘀青?刚和人打过架?不太可能吧,这曹大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身量虽高却并不壮硕,怎么看也不像是逞勇好斗之人! 黑脸少年曹罗不知是不爱说话,还是不想理她,一路也不出声。 纪子期一身疲惫,又在心中揣测曹云清的事,也懒得同他套近乎。 两间空屋子相连,纪子期随手推开一间,“就这间了。” 曹罗转身就走。 “哎,晚饭在哪吃?”纪子期朝着他的背影大声问道。 曹罗的声音远远传来,“今晚我给你送过来。” 纪子期本来还挂念着晚饭,随知一沾床就睡到了大天亮。 打开房门,地上放着已结冰的饭菜。 想起昨晚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有一男声说“放外面了,天凉冻得快,你记得快点吃”,自己嗯了一声当回答,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纪子期探出头,左右瞟了瞟,发现没人,将装有饭菜的盘子端了进来。 不一会,外面想起曹罗的敲门声,“纪文书,起了没?” 纪子期打开门,有些心虚,“曹罗哥。” “不敢当,唤我曹罗就好了,”曹罗还是面无表情,“你收拾好就随我一起去大人那报到。” “好了,好了。”纪子期忙答道,又有几分不好意思,“曹罗哥,昨晚我睡过头了,你送来的饭菜我没有吃,都结冰了。你告诉我厨房在哪,我中午去热一热,中午就吃它了。” 曹罗的脸色此时先好了一些,只是生得太黑看不分明。 原想着这南方繁华地方来的娇娇小少爷,定是不知这粮食的金贵,隔夜饭菜扔了就扔了。 如今见他主动提及温热来食,曹罗心中郁闷消散了不少。 纪子期到正厅时,里面已人来人往了。 曹云清正在核实刀伤止血药的数量。前两天那场战事伤亡太重,药品需求剧增,药房主事说存药已不多,须紧急补给,可这帐上明明还有一大批数。 见到纪子期,只胡乱朝她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又开始埋头核对。 纪子期等了一会,见他无指示,便道,“大人,子期先去别处转转,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曹云清头不抬的朝她挥挥手。 她走出粮草署。 天凉城是位于凉州府中心的一个小城,易守难攻,十年前陛下下令将此地设为军需物资存放处。 凉州府便在此地建立了若干大仓,分别用来存放武器、铠甲、寒服、药品等,并派五千精兵驻守在此。 原来留下来的官衙就成了粮草署办公地,民居则成了一应人等的居所。 纪子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库房看了一遍,当然,她只能在门口大致看上几眼。 不过也看出了各库房规划的不合理。 没有货架,没有行走路线,全都是堆在地上,或堆在木箱上。 每个库房的人手并不少。 有在忙碌中的,如兵器库。前几日战后剩余的弓箭还在入库。神弓营退回来的多余弓箭乱七八糟的放在一堆,能用的,不能用的,库房的人必须一一挑出不能用的,带血迹的还要先擦拭干净,然后将有用的十箭绑一起。 已花了两日多,还未整理完毕。 铠甲库也是如此,一边是排着队等着领军服的新兵,一边是清理堆积如山的,从伤患死者身上扒下来的铠甲棉服,臭气薰天,坏掉的还得缝制好才能使用。 药库门口更是混乱不堪,围着一堆骂娘的士兵。 前几日许多士兵受伤,过了三日还有许多兵未领到药,他们的好友、同乡、兄弟或战友们,不顾百夫长千夫长的阻拦,跑到药库前来大骂出口。 药库主事不在,管仓的人只得紧闭大门,任由那些人在外大骂。 纪子期也只远远的瞧了一眼。 快到粮草署官衙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喂!你,过来!” 纪子期左右张望,发现左边拐角处站着一个少年,十分眼熟。 她伸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叫我?” 少年不耐烦地道:“对,就你!我看这就属你最闲,快随我过来!” 纪子期走进一看,发现竟是当日被那贼夫妇绑架时,出手相救的那个大胡子的小厮。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