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 作品相关 求推荐,求收藏,什么都求! 这本书不知不觉中,居然已经过十万字,这是酒歌百忙之中偷了余生写出来的血泪啊!没有打游戏,没有泡吧,连最喜欢的足球都没空看,众位看官,你们忍心么?忍心么?忍心么?是不是很想安慰安慰酒歌?那就别吝啬推荐票、不要舍不得收藏,当然了,如果有打赏就更好了,嘿嘿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作品相关 简短的上架感言 这本书从在创世发布到现在,已经两个多月,陆续三十几万字,就像一个婴儿从呱呱落地到牙牙学语,慢慢到了该上架的时候,说实话,浊酒本还想再等等,但合同如此,无法再拖下去,所以今天开始,本书上架。 感谢创世和各位喜欢工程师的众多书友,感谢你们在免费期的各种支持,没有你们,本书写不到今天,上架意味着正版与盗版的博弈,希望各位书友能继续支持浊酒。 另外,工程师的读者交流qq群:571500451,已经开通,欢迎大家入群吐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章 扬州十日 “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南朝宋人殷芸的故事文章《小说》中,进京赶考的几个书生救了一个老头,结果这个老头居然是不世出的老神仙,为了报答几人的救命之情,许几人每人一个愿望,其中最聪明的一个书生,就提出了上面的一句诗词作为愿望。 非是这个书生掉书包,而是自南北朝到元明时期的扬州,俨然当代经济中心,累世富庶之地,淮河上的一颗明珠。淮扬路上,瓜洲渡口,熙熙攘攘皆为巨贾豪商,作坊店铺遍布城内城外,工商鼎盛,人口密集,城中房屋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烟花丛中,寻花问柳之徒接踵摩肩,莺莺燕燕之声千娇百媚,故而唐代诗人贾岛有诗云:“闻说到扬州,吹箫有旧游。人来多不见,莫非上迷楼?” 明代以来,扬州府作为江苏省境内江北二府之一,辖三县领三州,地理条件更为得天独厚,以大运河为漕运依仗,交通便利,盐业发达,南货北上,北货南运,刺激了工商业的进一步发展,是以明人林章在风花雪月中忘情吟诗道:“不知今夜秦淮水,送到扬州第几桥?” 1645年,南明弘光元年四月,扬州。 狼烟遍地,哭声震天,城池四门紧闭,往日烟花繁华的城市已成为人间地狱。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身着铁甲、剃着金钱鼠尾辫的士兵拿着大刀长矛,狞笑着踢开街道两侧的大门,高呼“蛮子献宝!”冲进去杀光男子,抢虏妇女,翻箱倒柜,抢走一切可以拿走的财物,身高不及车轮的幼童则被带走,充作披甲人之奴。 一时间,扬州城中火光冲天,不分贫贱良萎、富室草芦,没有一家一户能逃脱屠城之灾,大街小巷尸横遍野,无数人头落地,千门万户家破人亡,号哭声声震百里。 扬州最热闹的东关街上,一家临街的铺子,朱漆大门已经被撞得稀烂,一名光头鼠尾辫的矮小敦实清兵右手提着长刀,刀尖上鲜血淋漓下滴,左手提着裤子,胡乱系着裤带,一脸的愤怒之色,气冲冲的走了出来。 另一个高大一些的清兵大笑着从身后追上,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墨尔迪勒,我的勇士,这就让你生气了?” 前一个清兵墨尔迪勒被人调笑,本就在气头上,又被人无礼拍了肩膀,不禁勃然大怒,就要发作,回头一看瞧清来人,却又顿时气泄,跪下低着头道:“额真,属下失礼!” 后一个清兵把他拉了起来,道:“也难怪你生气,入关以来你南征北战,跟明狗大小百余仗,从未被那些懦弱的汉人伤上分毫,今天却在这里被一个娘们咬伤了命根子。” 说道这里,他嘴角一阵扯动,又压抑不住的大笑起来。 墨尔迪勒又羞又气,一张大脸憋得通红,偏偏发笑的又是他的额真,掌握生杀大权的家族之长,不能造次,只得羞愤的站在街上,低头不语。 额真笑过之后,脸色一变,厉声道:“既然你知道羞耻,就应该把力气用到杀光汉狗身上,我告诉你,你今天丢了我的脸!如果不杀五百个汉狗的头来见我,我杀你满门!” 墨尔迪勒一呆,不禁出声问道:“额真,五百人,我一个人杀,今天怕是来不及了。” 额真展颜一笑,阴沉沉的粗声道:“豫亲王下令,杀尽城中汉狗,十日不封刀!这才第五日,再杀五百人,每天一百人,你做不到吗?” 墨尔迪勒闻声大喜,笑道:“还有五日,当然做得到!额真,你放心,不消五日,后天我就在城门前堆五百个人头献上!” 额真斜眼撇撇他的下身,那处血迹未干,晒道:“你的命根子没有大碍吧?” 墨尔迪勒尴尬的喃喃道:“无事,没有大碍,那个贱妇只是咬了一点皮外伤,还没有下死力咬就被我一刀砍了。” 额真正色道:“墨尔迪勒,你给我记住,这几天屠城才是正事,至于女人,待我们打下江南花花世界,还怕没有吗?五日之后,只要你能在城门外堆上一千个人头,我赐你一个明狗的诰命夫人又有何难?” 墨尔迪勒大喜过望,不顾下身疼痛,跪下大声回道:“是!属下遵命!请额真放心,我一定如期奉上人头!” 说罢,长身而起,提刀大步顺着石板街道冲了出去。 这样的情形,每一刻都在扬州城中上演,无数的清兵在街道上、店铺内、民宅中,抢夺财物,杀人放火,城破时躲入家中、希望能逃过一死的老百姓,被暴戾的兵丁从屋子里拖出来,不顾哀声求饶,残杀在门口。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就连青色的石板街道,也被染成了红色。 硝烟弥漫,凄惨绝伦。 漫天烽火中,一群畏畏缩缩的身影,出现在兵锋卷过的一条小街上。 街上全是尸体,血腥之气洋溢在空气中,几乎令人作呕。 一阵微风吹过,将硝烟中的身影显现出来,原来是二十几个身着青色麻衣的光头和尚,看年纪,都是不到十八岁的小沙弥,满脸稚嫩,神色惊恐,当看到满街的死尸时,更是吓得连脚都迈不出去。 “阿弥陀佛!”几个和尚闭目低声宣号,以此来抵御心中的恐慌。 “阿你个屁!”跟在几人身后的一个黄脸兵丁一脚踹在走在最后面的一个小和尚背上,这一脚势大力沉,小和尚遂不及防,被踢了个狗吃屎,脸碰在地上,顿时鼻血长流。 前面的几个小和尚连忙转身将他扶起,畏畏缩缩的站到一边。 “呸!晦气!”伸腿踢人的兵丁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这人一张脸脸色蜡黄,高颧骨尖下颚,一对鼠眼中满是刻薄无情,额头上一道细长的伤疤,似乎是弓箭划过的伤痕,身材不高却很结实,一看就是混过多年的老兵痞,他恨恨的骂道:“你们这帮小秃驴,老子看着就来气!别人在城里抢金银抢女人,升官发财,老子却要陪着你们抬尸体撒石灰,想着就来气!”越说越气,黄脸兵丁作势又要抬腿上去踢人。 一群小和尚挤作一团,恐惧的望着黄脸兵丁,瑟瑟发抖,却没人敢躲避,只是绝望的不断低声诵读“阿弥陀佛”。 其中一个瘦弱的小和尚,却咬咬牙,看了看坐在地上鼻血长流站不起来的同伴,毅然从一群光头和尚中站了出来,站到了黄脸兵丁面前。 这个小和尚面目清秀,剑眉星眸,虽然穿着一身明显偏大的破烂僧袍,却浑身洋溢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书卷气,如果不是长期营养不良,身材瘦小,面带菜色,打扮一下,倒不失为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不过个子虽然小,气度却不低,小和尚双脚站定,双掌合十,宣一声法号,低声道:“这位军爷,同为汉人,还请手下留情,我这位师弟已经受伤,行动不便,请饶了他吧。” 他这么突然站出来,倒出人意料,缩在一起的小和尚们脸都白了,也让黄脸兵丁反应不及,愣了一下,伸出去的腿不知不觉的悬在了半空。不过,黄脸兵丁旋即回过神来,想明白居然有一个小和尚敢公然跟自己对着干,火气愈发大了起来。 “你妈了个巴子,小杂种,你活腻歪了是不是?”黄脸兵丁大骂道:“什么汉人,老子现在是汉八旗,是旗人!跟你们这群汉狗不一样!” 黄脸兵丁脸色发黑,显然已经气到极致,盛怒之下,“刷!”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刀,嘴角一抽,狞笑道:“满洲贵人在杀人发财,老子就宰个和尚见见血!” 黄脸兵丁脚步一错,双手高举,雪亮的钢刀反射着惨淡的日光,慑人心魄,吓得身后一群小和尚惊叫出声,其中有一矮一高两个小和尚尤为着急,急叫道:“王欢,快躲啊!” 站在黄脸兵丁面前的小和尚同样脸色发白,看着即将破空而至的钢刀,全身微微发抖,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蜿蜒而下、流畅满面都浑然不觉,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中,什么都看不见,只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刀刃,仿佛吓傻了一样呆呆不动。 只是在他的双眸中,强烈的恐惧之下,却还有一丝如释重负般的解脱,一种绝望中的解脱,这是因为,这个叫王欢的小和尚,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是一个穿越者,来自几百年之后的世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章 悲哀的穿越者 小和尚名叫王欢,在几百年后的世界里,他也叫王欢,不过不是和尚,而是正牌矿业大学的大四学生,正在毕业实习的阶段,已经进入一间巨型矿业公司做实习小哥,凭借扎实的理论功底和靠谱的野外操作经验,已经在公司里站稳脚跟,很得上司的赏识,公司人事副总裁已经找他谈过话,准备在他毕业后,就正式签约。 跟大多数还茫然不知毕业后工作为何物的同学来说,王欢是非常成功的佼佼者,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正因为此,一帮子大学同学凑份子给他庆祝签约,王欢也是豪爽之辈,在大排档上喝的人事不省,当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穿越了。 穿越也没什么,说不定以他所学所会,在古代挖个金矿当个沈万三也能逍遥一辈子,享尽人间富贵。可千不巧万不巧,王欢偏偏穿越到了明朝末年,兵荒马乱的年代,而且好死不死,附身到了一个无依无靠、孤苦伶仃的少年身上。 当他好不容易打听到,现在是大明弘光元年四月,自己所处的地点是扬州城内时,差点没有昏死过去,因为历史成绩优异的王欢知道,自己穿越来的时代,正是明末清初,史可法扬州殉国的时候。城外满清豫亲王多铎大军压境,将孤城扬州围得老鼠都逃不出去,而惨绝人寰的扬州十日屠城,即将发生。 在墙角独自哼哧哼哧的挣扎一番恢复过来后,王欢才定下神来,先是正视一番目前这副躯体本尊的身世,发现这个少年出身贫寒农民家庭,父母家人在明末兵灾中死于战乱,自己一人逃入扬州城内乞讨度日,完全没有其他穿越者那样附身于豪门子弟的幸运,更是觉得悲从中来。王欢努力回忆之下,依稀记起,在一本历史书上有记载,清兵为了有人搬运尸体,没有杀和尚,于是为了保命,毅然冲到一间寺庙之中,抱着住持的大腿嚎啕大哭,坚定的要剃去三千烦恼丝,一心要青灯古佛长相侍奉,将老住持感动得当场收下这个小沙弥。 还没有来得及给他取个法号,第二天扬州城就破了,如狼似虎的清兵冲入城内,毫无悬念的开始了烧杀抢掠,与王欢预料的略有不同,清兵没有顾忌庙宇庄严,同样进入自己藏身的寺庙,将想同他们讲道理的住持一刀砍了,将庙里值钱之物搜了个干净,连大雄宝殿上的金身如来像都搬走了。 庙里的和尚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十来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小沙弥被清兵关在庙中柴房里,当作尸体搬运工,因为城里死人尸体太多了,如果不及时清理搬走,很容易爆发瘟疫,这是清兵不愿意看到的。 一连几天,每天都目睹如同修罗地狱一样的杀戮场面,王欢的世界观已经崩溃了,人怎么能这么残忍?虽然不同种族,但城里的士兵基本上都逃光了,剩下的只是老百姓,手无寸铁,毫无反抗之力,怎么会有这样的军队,以纯碎的杀人为乐?王欢所接受的教育,一直是民族和睦,大中华同乐的观念,虽然他也知道,几百年前的世界,民族这个概念还是如同国家一样的对立,但对立到这个地步,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的心已经完全绝望了,在这样的世界里,他就像一颗小草一样渺小,哪怕他胸中韬略满腹、所学足以振兴国家,却毫无用武之地,他完全可以想象到自己今后的下场,那就是被某个满洲贵族掳为奴隶,悲惨的在田间地头劳作一生,最后毫无尊严的死去。 “你妹的,我可能是穿越史上最悲催的一个了!”王欢这样想着,看着即将把自己劈为两半的长刀,悲愤的自语道。 就这样解脱吧,我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死了更好,死了最好,死了一了百了! 刀锋带起的劲风已经切到了他的皮肤,王欢却依然眼也不眨的看着黄脸兵丁和他手中的刀,甚至嘴角都带起了一点笑意。 这笑意让黄脸兵丁心中发毛,也让他更为的恼怒:“见过不怕死的,但像这样敢嘲笑老子的还是第一个,这小和尚留他不得,一定要砍死他!” 心头杀心起,手上的动作自然而然的快了几分,眼看王欢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分家,缩在后面的小和尚们已经由惊叫改为了尖叫,那一高一矮两个小和尚,甚至已经在情急之下,跳了出来,想要将呆立着的王欢拖走。 千钧一发之际,黄脸兵丁身后陡然有一只大手伸出,稳稳的托住了黄脸兵丁的手臂,将他下劈的刀势生生止住,黄脸兵丁用了全力砍下的一刀,被突然半途制住,差点将自己的手腕甩断,急忙撒手扔刀,才避免了手腕脱臼的下场。 那飞出的钢刀,擦着王欢的耳朵飞了出去,“啪!”的一声脆响,插进数丈开外的一段土墙上,没入半截,刀柄犹自还在“嗡嗡”发颤。 王欢恍然不觉,还愣在当地,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身后的一高一矮两个小和尚扑了上来,将他强行拖走。 高一点的小和尚长着一副浓眉粗眼,见王欢傻了似的双眼发直,知道他是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神经傻了,伸手“啪啪”两个大耳刮子,直接将他扇了过来。 王欢懵懂的张着一双眼睛,好一会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摸摸自己几乎被打出血来的脸,苦笑着对高个小和尚说道:“陈二狗,你下手真黑啊。” 高个小和尚不以为然,憨然一笑,矮个小和尚却喜道:“二狗是在救你,你刚刚都被吓傻了,亏得他两个耳光将你扇了回来。” 王欢笑容更苦了,心道:救我干什么?我活着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在清兵刀下救我? 他挣扎着起身,连忙向黄脸兵丁看去。 黄脸兵丁站在原地,脸上的表情更加愤懑,阴沉得可怕,他用左手揉着手腕,瞪着一双金鱼眼恶狠狠的冲着一个同样身着清兵衣甲的魁梧大汉怒吼:“李老三,你他妈什么意思?” 魁梧大汉身高起码一米八五,方面阔耳,一蓬络腮胡子从左耳根一直连到右耳根,高鼻大嘴,眉毛浓密,一双眼睛如铜铃大小,额头上纹路深深,饱经风霜,彰显着沙场老将的风范。他将右手放回身后,面无表情,没有说话,看来刚才就是他出手拦住了黄脸兵丁。他不说话,身后却闪出另一名清兵,拦在黄脸兵丁面前,沉声喝道:“田熊,不得无礼!竟敢对参将大人咆哮!” 此人身材高大,不比魁梧大汉矮上多少,年纪却要小上很多,同样高鼻梁大眼睛,虎目含威,往那儿一站气势逼人,森然杀气扑面而来,黄脸兵丁田熊似乎对他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面生怯意,继而想起了什么,“哈哈哈”怪笑几声,阴沉沉的道:“参将?李严,你他妈还当李老三是参将军官呢?也罢,你是他的亲兵,要把他当你爹都行,但别跟老子来这套!刘总兵已经带着我们投了大清,我们就是大清兵了,大家都是兵,谁他妈还在乎明朝官职?” 他越说越得意,伸手指着李严的鼻子骂道:“你居然还敢用明朝官职来压我,是不是还念着明朝的好处,不肯真心投靠大清,玩那套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把戏?信不信老子禀报额真大人,砍了你俩的狗头!” 李严面容俊朗,年轻气盛,被田熊一激,额头青筋暴起,眼睛几乎都要喷出火来,盯着田熊怒不可遏,右手搭上了刀柄,立马就要抽刀。 田熊嘴上说得厉害,真看到李严要砍他,心头却害怕起来,脚下连退数步,惊叫道:“怎么?你,你要造反?” 李严踏前一步,刀子刚拔了一寸,就被魁梧大汉李老三拦了下来。 李老三将李严的刀柄推回鞘中,低声道:“不要造次,冷静点!” 李严四下里一扫,看到押解这群小和尚的几个兵丁,都已经散开,仰着手中长枪,有意无意的将两人围在当中。冷哼一声,道:“大人,这几个土鸡瓦狗,我还没有放在眼里!” 李老三叹口气道:“你我即已降清,就不必在此好勇斗狠,记住我的话,大好头颅,要用得其时,不要白白丢了性命,尤其是和这等小人。” 言罢,李老三迈步向前,对瞪着自己的田熊冷然道:“田熊,既然我们都同时跟着刘总兵归顺大清,也算两世同僚,怎么会做出心意曲张的事情?你刚才乱说胡话,陷害我等,就不怕我向刘总兵告发吗?到时候,看我们谁先掉脑袋!” 田熊一怔,心里明白,论和总兵官刘良佐的关系,他是拍马也赶不上面前这位爷的,而刘总兵在满清贵族面前正是红人,自己虽然是个游击,而李老三因为不愿领兵,情愿当个普通士兵,但如果真的闹到上面去,自己怕是要吃亏的。 想到这里,田熊胆气泄个精光,只是强自嘶声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 李老三又逼近一步,目露寒光道:“为什么?你把这些和尚打坏了,要我们自己去搬运尸体吗?” 围在四周的几个兵面面相窥,都觉得李老三说得有理,加上这几人都是汉兵,李老三的积威仍在,不自觉的将手中长枪放了下来,这让田熊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将一口气闷在心里,冲着一堆小和尚吼道:“还他妈缩着干什么?赶快去搬尸体,等老子刀子来赶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章 白杆兵李廷玉 “李参将?”二人一愣,一脸茫然。 许狗蛋要明白一些,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今天救你的那个清兵?” 王欢点点头:“对。” 陈二狗一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道:“不行不行,那虽然是个汉人,但却是已经投降了满清的兵,他怎么可能帮我们?” 许狗蛋同样疑惑交加,赞同道:“是啊,那可是清兵啊,怎么会给我们一条生路?王欢,你可别以为他今天救你一命,就会帮我们了,你想想,他如果真是好人,会投降吗?肯定跟史阁部一样殉国了。” 王欢狡诈的一笑,成竹在胸般悠然道:“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你们是没见过我的本事,就乖乖在这里等着,做好准备,等下夜深人静,我出去一趟就能大功告成!” 许狗蛋担心的说道:“王欢,他们还要靠我们卖力气搬尸体,一时半会不会杀我们,但你如果贸然行事,招惹祸事就惨了。” 王欢沉声道:“无妨,大不了我一个人人头落地,大丈夫生死有命,但不能这样窝囊的活着。” 顿了顿,他补充道:“何况像我们这样的,国破家亡,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陈二狗和许狗蛋见王欢态度坚决,知道劝也无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就不再言语,躺在王欢身边休息去了。 不过心事重重,两人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不休,怎么也睡不着,连带着王欢也根本无法入眠,只得睁大着眼睛看着屋,不过木已成舟,怎么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这座庙并不大,在杭州城里就算个小庙,前面一座大雄宝殿,后面一圈僧房,再往后,就是菜园和柴房了。 王欢在这几天里,早已将这里混了个烂熟,地形胸中一清二楚,虽然天色黑暗,却难不倒他,一路向前面猫腰行去。 万幸的是,看守他们的清兵这几天忙得很,白天因为要守着这帮和尚处理尸体,没空去抢东西,只得看着其他清兵大发横财,入夜以后,心痒难耐,只留了几个人在前殿守着大门,其他的人早就一窝蜂的出去了。 王欢看看庙墙外面如同白昼一般雪亮的夜空,那是满城大火发出的火光,身处小庙中,如置身于火塘中一般,四面八方传来的惨叫和哀嚎,此起彼落,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这样一来,倒是省去了看不清路的苦恼,王欢出了菜园,来到了僧房院里,这里一圈房屋围成了一个“口”字形,现在已然成了清兵们的营房。 王欢四下里一望,看准了西边一间僧房,悄然摸了过去,可是还刚摸到门口,正想贴在门缝上朝里面看一看,里面本来亮着的灯光,陡然熄灭。 王欢心知里面的人已经发现自己了,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一把钢刀“刷”的一声破门而出,不偏不倚的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锋利的刀刃传来一阵慑人的寒意,几乎就要割破皮肤,王欢急得脱口而出:“自己人,别动手!” 这一声叫当然没有产生什么效果,刀子依然稳稳的架在他的脖子上,但也没有再入肉分毫,很有技巧的恰恰接触在王欢的皮肤上,让他动弹不得。 一个沉稳的男声低声问道:“是谁?” 王欢再也顾不得许多了,慌忙道:“是我,是我,庙里的小和尚。” 里面沉默了一会,没有动静,王欢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那把刀觉得有什么不对,顺势就砍了下去。过了老半天,刀子才缓缓收了回去,木门打开,露出李严那一张脸来。 王欢松了一口气,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刚刚居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李严板着脸,杀意森然的问道:“你是庙里的小和尚?你居然敢私自出来,就不怕掉脑袋吗?” 王欢把心一横,拱手正色道:“军爷,小的是冒着杀头的危险,来救军爷的!” 李严脸色一怔,见这小和尚不施佛门礼法,反而用上了拱手这样不伦不类的手法,觉得即滑稽又奇怪,而且不自称小僧,而自称小人,更是怪异,本来一直举着的钢刀不知不觉下落了一点,奇道:“你救我们?” 王欢左右一望:“正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可否让小人入内一述?” 李严眉头一皱,正欲说话,却听屋内有人低声道:“让他进来吧!” 王欢心中一喜,他自然听得出,这句话正是出自李老三之口,这位李参将果然正在里面。 李严面露不解,但还是侧过身子,让王欢进去,王欢再一拱手表示谢意,迈入屋内,李严再探身出去,左右看了看,然后轻轻关上房门,横身站在门边。 王欢抬眼打量,只见这间小小的僧房内,别无他物,一张桌子两把椅子,然后就是正对着大门的一排通铺,那是平时和尚们睡觉的地方,这个时候,那位李老三,正大刀金马的盘腿坐在上面,目光如炬的盯着自己。 王欢只觉浑身皮肤鸡皮疙瘩一阵暴起,李老三的目光让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一阵杀意,那是征战沙场的老将宿卒杀人无数而产生的气质,已经深入骨髓、油然而生的一种本能。王欢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的应对稍有差池,面前这位杀神会毫不犹豫的砍了自己的脑袋。 王欢将头一低,大礼参上:“小人王欢,拜见李参将。” 李老三眉毛一扬,粗声道:“这里没有什么参将,你拜错人了!” 王欢也不拘谨,长身笑道:“刘良佐座下哼哈二将,白杆兵帅李廷玉,谁人不知谁人不识?小人怎么会拜错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章 王欢的计划 王欢不待二人说话,接着说道:“仔细想想,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将军为人最重义气,带兵以仁字著名,爱兵如子,眼下刘良佐军中的将军旧部还有五百人,不知将军想如何带着这五百人回归sc李廷玉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听王欢一番自问自答,恍然明白这小和尚是怎么知道自己要偷偷带兵溜的,见王欢发问,下意识的答道:“还能怎么办?等大军十日屠城结束,就要分拨各军,到时候趁乱带着兵走了便是。” 王欢摇摇头:“从这里到sc中间隔着hn湖广,路途遥远,而且hn在李自成手中,湖广半壁州县基本上都已经被清兵占据,五百人成建制的游行,将军,你说行不行?” 李廷玉听了,面色一白,若有所思,趁这功夫,王欢也不客气,抓起桌上的茶壶倒满杯子,一口气喝干,接着又道:“况且,清军对新附降兵,素来不信任,必须要上战场交投名状才行,照我看来,等十日一至,清廷要么将刘良佐召回bj将他的部下打散分入其他各部,要么直接命令刘良佐带兵攻南京。不论哪种情况,将军到时裹在重重军营之中,别说带五百人走,就算带五百只耗子走,恐怕都会被立刻发现,到时将军必定身首异处,大计落空了。” 李廷玉听到这里,额头已经冒出滴滴冷汗,低头抿嘴沉思,而李严性情急躁一些,按耐不住,开口对李廷玉说道:“大人,这小和尚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我们……” 李廷玉将手一摆,抬头对王欢沉声道:“好,王欢,你说的有理,既然你想得到这些,又说要救我们,你一定有了助我等脱身之计了!” 不知不觉间,他对王欢的称谓,已经由小和尚改成直呼其名了。 王欢展颜笑道:“这是自然,将军,只是此计破釜沉舟,万一有所差池,就要人头落地,所以必须严格按照我的安排行事,不知将军可愿意?” 李廷玉和李严对视一眼,又盯着王欢瞧了半响,甚至仔细看了看王欢的光头,确定他不是清兵派来的卧底之后,皱着眉头道:“好!只要你的计策可行,听你的又有何难?” 王欢心头一块巨石终于落了地,不禁长吐了一口浊气,心头狂呼:大功告成也! 但是正事还没有说完,于是强压住开口狂笑的冲动,王欢凑近李廷玉耳边,如此如此的耳语良久,听得李廷玉不住点头,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一盏茶功夫之后,王欢从僧房中溜了出来,左右观察一番,顺着来路又溜了回去。 屋中的李严从门缝中警惕的目视王欢离去,又侧耳细听一会儿之后,确认没有异常,关上了房门。 屋中,李廷玉盘腿坐在铺上,看着桌上的油灯发怔,李严恭立到他身侧,低声道:“将军,这个王欢真值得我们相信?” 李廷玉瞄他一眼,疲惫的问道:“不信他,你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 李严一窒,搓着手道:“将军,上阵杀敌我还行,这想办法出主意,非我所长。” 李廷玉笑道:“所以说,我们都是大老粗,就别去挑周瑜诸葛亮了。这个王欢,虽然来历不清,但应该不是清狗派来试探我们的奸细,清狗不会派个和尚来试探我们的,而且他说的计划,如果不是对清廷有深仇大恨,绝对想不出来。” 他将蒲扇大的巨掌往桌上重重一拍,咬着牙道:“哼,兵法云:行诡道出奇兵,上策也。王欢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压上身家性命,赌上这一局!” 李严眼疾手快,伸手接住了从桌上震下来的一个空盘子,心中奇道:“这个王欢,临走时连桌子上的几个馒头都要,饿成这副德行,真的想得出好计策?” 李廷玉和李严在僧房里窃窃私语,这边王欢却已经溜回了后院柴房,这时候时间已经到了下半夜,由于扬州城中的更夫梆子都已经不知逃到哪里去了,也许被屠城杀了也不一定,所以谁也不知道时辰,但外面大殿里的清兵却一个都没有回来,还在城中抓紧时间杀人抢物发横财。 王欢简直是大摇大摆的回到柴房,他没有动门上的锁头,依然从墙洞中钻了进去,一抬头,就看到十五个光溜溜的头整整齐齐的排在自己眼前。 王欢吓了一跳,惊道:“你们怎么没睡?” 一个和尚道:“怎么可能睡得着?王欢,你出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逃了?” 王欢一个大白眼砸过去:“逃?现在出去,外面全是提刀砍人的清兵,你想死就出去,没人拦你。” 那和尚头一缩,似乎真的有刀砍过来一样,不敢言语了,这时许狗蛋和陈二狗挤了过来,将众人一阵喝骂,让他们去睡觉,然后拉着王欢来到角落里,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出去干什么了?” 王欢不答,却把短衣一掀,摸出几个馒头,递给陈二狗道:“你把这几个馒头,给他们每人分一点,这几天大家都没怎么吃东西,别饿坏了。” 馒头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众小和尚一阵欢喜,很自律的一人分了一点,许狗蛋留了一个,吞着口水递给了王欢。 王欢其实在柴房外面,已经偷偷啃了两个,这时候故作大方的摆手道:“我不饿,你和二狗吃吧。” 他深知后世的人事管理办法,用两个馒头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呢?许狗蛋却感动的差点哭了出来,和陈二狗分吃了一半,剩下一半怎么也不吃了,非得看着让王欢吃了才罢休。 馒头下肚,三人的精神振奋了一些,王欢还在剔牙,陈二狗和许狗蛋就压抑不住了,焦急的守着他,不住口的逼问。 “别着急,再过几天,我们肯定能离开这里,只是这消息先别给其他人说,否则人多嘴杂,万一走漏了风声就糟了!”王欢咧咧嘴,吐了一口口水,把脸一板,表情严肃的说道。 陈二狗和许狗蛋看了看吃了馒头、倒头睡在地板上的小和尚们一眼,一齐点头道:“好,我们知道轻重,只是你去了这大半宿,到底怎么回事,给我们透露点吧,我俩心里也有个数。” 王欢嘿嘿一笑,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道:“不用,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是本色演出就行了。” “本色演出?”陈二狗和许狗蛋面面相窥,听不懂王欢的意思,一头雾水,正想再问,却见王欢已经倒在地上,打着呼噜沉沉睡去。 天色依然深沉,夜空如墨,两人无可奈何,只得也倒头睡去,伴着寺庙外隐隐可闻的叫嚷喊杀声,慢慢入了梦乡。 天色将亮的时分,田熊带着一群兵丁满脸兴奋的从外面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每人身上扛着的包袱和几个衣冠不整、满面惊恐的女子。 “把这几个女的先带到我房里去,哦不,那个老的就不用带去了,你娘的,不许乱摸,那是老子要先用的!”田熊满身是血,随手将长刀丢给一个兵丁,趾高气扬的大声叫喊着。“快打点水来,老子要洗洗,你娘的,溅了老子满身血。” 一个兵丁讨好的递上毛巾,笑道:“总爷,今晚上收获可不少啊,可算是补上了这几天没能上街的损失了。” 另一个兵也拿着一杯茶水过来,笑颜逐开的说道:“那是,亏得田总爷英明,不然死守着这帮和尚,我们这群兄弟只有看着别人发财的份儿。” 田熊一脸得色,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椅子上,惬意的擦着脸喝了一口水道:“哥几个跟着我,以后有你们发财的时候,告诉你们,刘总兵马上就要跟着豫亲王南下江宁,江宁那,那可是南京,比这扬州还要好上几分,女人钱财满街都是,听说城里的有钱人家,那大门都是黄金做的!” “哦!”一群兵围在他身边,听得双眼放光,仿佛坐在那里是不是田熊,而是一尊金灿灿的人形金锭。 一个兵亟不可待的问道:“田总爷,刘总兵刚刚投诚,豫亲王真的就要派咱们跟着下江宁?” 田熊晒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这叫投名状!咱们刚过来,人家凭什么信咱们?不杀几个明朝官儿,那是不行的,不过呢,如果运气好,宰了一个两个明朝宗室或者学士大臣,说不定能立马抬旗、连升几级也不一定。” 一个满脸横肉的兵粗声道:“田总爷说得对,你们看平西王吴三桂,原来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是降兵降将,现在人家可是王爷,如果刘总兵也当了王爷,那咱们这些老兄弟,还不跟着沾点光啊!” “对,对,到时候田总爷当伯爷,我们也弄点总兵、参将来当当!”一群兵油子立刻跟着起哄道,将大殿中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大殿中闹闹嚷嚷的声音,自然清晰的传入了后面僧房中,李廷玉微微皱起眉头,睁开了一下眼睛,眨了眨,又闭目睡去。 守在门边睡在地上的李严,则满面愤慨的张嘴“呸!”了一口,将捏在手中的长刀紧了紧。 ps:今日两更,豁出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章 和尚的主意 当李廷玉回到城中小庙的时候,李严已经告知了王欢计划执行情况,两人正坐在柴房外的石阶上,轻声低语着什么。 李廷玉大步流星的走入后院,虎目一扫,见只有王欢一个和尚在,不由奇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小和尚呢?” 李严站起身行礼,低声道:“大人,那田熊一早就过来,赶着小和尚们去上街搬运尸体去了。” 李廷玉听了大怒,道:“让小和尚们去搬尸体?我不是要你过来,就是让你护着这些和尚吗?那田熊跟我们不对付,得知我们要带小和尚走,必然变着法子为难他们,你干什么吃的?” 李严躬身低头,不敢吭声,还是王欢在一边解释道:“李将军,这怪不得李严大哥,当时田熊人多,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还亏得李严大哥态度强硬,抽刀要拼命,才把我留了下来。” 王欢一番解释,让李廷玉稍稍消了点气,不过依然愤懑难平,在石阶上一屁股坐下,粗声粗气的对王欢道:“按你说的,我今天已经办妥了,刘良佐已经答应我带本部兵后日出发,护送军中家属辎重北上徐州。” 王欢闻之精神一振,连声赞道:“李将军真是智勇双全,这么难的事情,顷刻之间就办成了,在下佩服佩服!” 李廷玉没好气的道:“佩服什么?定下计划的是你,猜到清军要拿家属当人质押往徐州的也是你,别来这套,你这办法让我差点露了马脚,我李老三就是一拿大刀的军汉,你却让我去装梨园戏子,出了一身冷汗才把这场戏演下来。” 王欢笑道:“是,是,难为李将军了,日后颁个奥斯卡奖给你。” 李廷玉一呆:“颁个什么?” 王欢自知失言,连忙岔开话题道:“既然第一步已经成功,值得庆贺,只是这还是计划的开始,后面的步骤,依然凶险万分,我们还要从长计议。” 李廷玉被吸引了注意力,马上忘了奥斯卡,站起来道:“对,我们马上开始,我让你去找的地图找到没有?” 后一句话,是对李严说的。 李严站在一边正惶惶然,听李廷玉叫自己才反应过来,立刻答道:“已经找到了,就在我怀中。”从怀里摸出一叠纸。 李廷玉伸手接过,目光左右一扫,对李严道:“你守在这里,千万别让外人进来,如有不对,就发声示警。” 李严称是,李廷玉带着王欢,转身进了柴房,关上房门。 柴房中连桌子都没有,两人就席地而坐,借着房了吗?天下之大,又有何处能安身呢?”王欢反问道,“如今处处烽火,遍地狼烟,大半个中国已经落入建州鞑子手中,我愿意帮助将军,就是看将军有匡扶社稷,力挽狂澜的意愿,还有将军身后那一位巾帼英雄。” “你是说秦总兵?你认得她?”李廷玉诧异。 “神往已久,无缘拜尔。”王欢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他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佩服那位北征辽东、南镇西南的女中豪杰,现在算算,秦良玉年龄应该七十有二,居然还能上马迎敌,是战神一样的人物。 李廷玉一直看着王欢,确认他真的不是在表演之后,重重一掌拍在他肩上,感慨道:“没想到秦总兵竟然还有你这样一位崇拜者,无妨,只要我们能活着回去,我一定向她引荐你!” “那多谢将军。”王欢把脑袋重新转向地图:“不过我们还是再来复核一下这条线路,估计估计会遇到哪些问题。” 李廷玉见说到正题,精神一振,指着地图抢先说道:“这个,我昨晚上就算了一下,有三个问题,第一是从这里到淮安,不知道清军会派多少人和我们同行,我这五百弟兄,一定会被解除武装,纯粹当作民夫使用,到时候怎么杀掉清军,是个问题。第二是横跨洪泽湖,那里有水贼据水作乱,我们在那里能不能找到船只?这个问题在长江上同样存在。第三,从信阳到襄阳,这段地盘,还在李自成的掌握之中,我们是明军,跟流贼水火不相容,如何通过,也是个大问题。” 王欢闭口静听,完全投入到思考当中,这时候补充道:“不错,将军所言极是,还有一个棘手的麻烦,五百人的队伍,一路上吃的喝的,怎么解决,还得好好计划计划。” 李廷玉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几乎都快并成一团了,看着地图愁眉苦脸半天,想破了头,也没有想到一个办法来破解自己提出的几个难题,正无奈间,却听到王欢说话了。 “将军,这几个问题,小人不才,已经在心中思虑了无数遍,现在已经有了初步的破解之法。” 李廷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了一呆,看着王欢不动,王欢一笑,附耳过去,一番叽叽呱呱,让个铁塔般的李廷玉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 “哈哈哈,果然是个聪明小子,竟然想出这样的法子,不过是不是有点卑鄙啊。”李廷玉高兴之余,有点局促。 “你死我活的战争,没有君子小人之分,将军只管去准备,到时候我来下手。”王欢耐心开导他。 李廷玉不是假模假样道貌岸然之辈,脑筋立刻转了过来,拍着王欢的肩膀道:“我明白,老子杀人无数,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把自己圈起来,打仗嘛,怎么打不是打。不过,王欢,你这脑袋怎么那么灵啊,以后可得叫你一声小诸葛了。” 王欢吓了一跳,双手乱摇:“别,别,什么诸葛诸葛的,我可担当不起。” “那可不行,你入我军中,没个名头怎么指挥下面的人?这样如何,后日成军上路,我就让你当军师,这样可以方便点。” 王欢心中暗笑:军师?五百人的流民般的队伍,连武器都没有,要哪门子的军师啊? 不过他可半点没有小瞧川中白杆兵的意思,那可是在辽东唯一跟清军面对面放过对没有输过的纯步兵军队,即使人数严重不对称,被包围绞杀,也没有一人投降的铁军。实际上,王欢抓住李廷玉不放,一门心思的要帮助他,其实有他的小九九。 于是王欢笑意满面,拱手道:“多谢将军提拔,王欢拜谢。” 当晚,陈二狗和许狗蛋等一群小和尚半死不活的回来了,一见到王欢,几乎哭了出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章 重回军营 李廷玉站在原地,望着空中飘扬的旗帜,久久挪不动脚步,思绪如飞舞的树叶,飘向远方。这是跟随他转战多年的军旗,朝廷调兵令行至sc时,由总兵秦良玉亲手授给他,从此再也没有更换过。在辽东大凌城下,在bj九城门外,在gz深山老林之中,在hn千里沃野之上,直至这江南水乡里,陪伴他无数个征战的白天黑夜,秦良玉临行前告诫他的话:行军作战,旗在人在,旗倒人亡。李廷玉从未忘记过,也真正做到了。 直到刘良佐毫无征兆的投降,他才被迫离开自己的军营,这面明朝旗帜,原以为会被丢弃,践踏在马蹄滚滚下,却没有想到,他离开多日,这面旗帜却依然飘扬在辕门上空。 李廷玉站着不动,后面的王欢等人也只得站在他身后不动,于是一行人就这么静立在军营外的简易道路上,半响之后,李廷玉才缓缓从沉思中恢复过来,回头冲众人大吼道:“走!随我进营!” 李廷玉的一举一动,王欢尽收眼底,对于李廷玉这样的举动,他完全能够理解,心中要收纳白杆兵入自己私囊的念头愈发浓烈,如今这样忠肝义胆的将领可越来越少,军阀却越来越多,自己如果想要在这个时代打出一片天地,扭转历史的车轮,如李廷玉一般的人才必不可少。 怎么才能让他为我所用呢?王欢动起了脑筋,眼下当然不可行,自己还是他的小军师,说难听点,就是李廷玉所救的一个难民,想要翻身上位,还要大费一番周折。急不得,只能缓缓图之。 不过时间大把,从这里到sc千山万水,有的是机会,王欢暗暗激励自己:事在人为,凭自己比这时代古人多几百年的知识累积,还怕达不到目的? 一边想,一边紧跟李廷玉的脚步,走进了由木栅栏围成的营盘。 门口穿着破旧明军红色鸳鸯战袄站岗的哨兵,远远望见了来人,早已入营通报,当李廷玉走到辕门之下的时候,“呼啦”一下,从军营里涌出来一股人潮。 “是将军,真的是将军!” “将军,你可回来了!” “将军,我们还以为你丢下我们不管了呢!” “你日妈少放屁!将军怎么会不管我们呢?” “是,是,将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群军汉将李廷玉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个个兴高采烈,七嘴八舌的说话,闹闹嚷嚷,欢呼雀跃,比过节还热闹,把跟在后面的王欢等人,生生挤到了一边。 李廷玉也非常激动,拍拍这个的肩,拉拉那个的手,仿佛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情,慢慢的,辕门处人越聚越多,几乎整个军营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把这辕门弄得跟集市一样热闹。 眼看日头高升,在门口呆了半天,李廷玉还没有往里走的意思,王欢站在人群之外,不由焦急起来,走过去对李严耳语一番,李严不得不挤进人堆里,附耳对李廷玉说了几句,李廷玉这才消停下来,对李严点点头。 李严立马张开喉咙,对面前的一群军汉大喊道:“大人有令,各军自回各营,严守纪律,千总以上军官到中军帐候令!” 李严一开口,原本闹闹嚷嚷的一群人立马燕雀无声,待到命令一下,几百人一起齐声答道:“是!”声若奔雷,将王欢等没见过世面的小和尚吓了一大跳。 接着,王欢见识了白杆兵的军纪,围着李廷玉的人群,随着一阵军靴乱响,在一眨眼的功夫散得干干净净,该干嘛干嘛,辕门处除了几个军官留了下来,再无一个闲人,就连刚刚还满脸激动的哨兵,也挺胸持枪,目不斜视的标枪般站立不动。 李廷玉大手一挥,带着众人朝着军营中央鱼贯而行,李严则叫了一个小军,领着除了王欢外的众和尚,自去寻营帐安身。 王欢边走边看,注意到李廷玉营中的士兵,几乎都还穿着明朝军队的军服,大红色的鸳鸯战袄分外耀眼,虽然破旧,却浆洗得很干净,没有普通明军那种邋遢的感觉,走路做事无不昂首挺胸,成行成列,一丝不苟,一直走到中军营帐,也没有见到一个以前在扬州城内的明军那样席地而坐、大呼小叫的士兵。 而眼前的中军营帐,更是威武,两排二十名鲜衣亲兵肃立两旁,白色的大帐比普通的营帐大上两倍,两侧排有数面大旗,风中猎猎飞舞,一切都显得肃穆庄严。 王欢心中既感慨又高兴,感概在现在的明军当中,居然还有如此井然的军队,以前在历史书中读到过白杆兵如何能打,今天亲眼目睹,更是震撼,居然隐隐有后世那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铁军风范。可惜人数太少,几百人的队伍扔到动辄几万人混战的战场,就如丢入大海中的一块小石头,溅不起多大的浪花。 不知不觉间,众人已走入中军大帐,李廷玉当仁不让的坐上居中的帅椅,李严仗剑立在身后,几名军官很自然的分立两侧。王欢东看看西望望,轻轻站到了大帐靠门口的一边。 众人站定,李廷玉开口就问:“马全,近日军中情况如何?粮草可够?军心可稳?” 一名军官应声往中间一站,朗声回道:“大人,自大人走后,刘总兵就没有供应粮草,至今已有十天,军中是靠城破前史阁部发给的存粮度日,标下每日计算,才勉强支撑到今日。” 李廷玉点点头:“这些日子我不在,难为你这个千总兼军需官了。” 马全拱手道:“标下尽本分而已。” 李廷玉将大手在面前长案上一拍,长身而起,沉声道:“诸位,本将在刘良佐投降之日,愤他背主求荣,挂印而去,其实是为了麻痹清军,等待时机带领全军重归sc非是置全军将士于不顾,这件事,我虽然没有通告全军,但给你们几个说过。” 几个军官一齐拱手道:“标下记得。” “但是,现在有个更好的机会。”李廷玉掩饰不住内心的高兴,满面笑意:“本将提前回来,还带回了刘良佐的将令和清军的行文军令,明日,我们就要作为辎重营,护送全军家属去往徐州安置。” 众军官皆是一喜,大家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这话里的意思一听就明。马全立刻问道:“大人,是不是我们要借此良机脱身?这可是个大好机会!” 李廷玉微笑着摸了摸那一蓬络腮胡子,点头道:“本将正有此意,此去徐州,过县穿州,路上有不少地方清军没有时间完全占据,我们可以趁机布置,全军回川!” 军官们听了这话,更加热血沸腾,回家!这是多么诱惑的字眼,虽说马革裹忠骨,丹心照汗青。大家并不怕死,但如果能活着回家,更是极好的。 一个军官激动的站了出来,声音发颤的说道:“太好了,大人,请大人下令,我等必遵守将令,毫无二志,万死不辞!” 李廷玉笑着摆摆手:“诸位,事情是我办的,这个计划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李老三还没那种脑子,这计划怎么执行,还得由他来说说。” 言罢,李廷玉将手冲着大帐门口方向一指,军官们愣了一愣,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原来门口还站着一个小和尚。 李廷玉笑道:“王欢,躲在那里做什么?上来吧。” 王欢朝冲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军官们团团施了一礼,施施然穿过一群人高马大的军汉中间,来到李廷玉身边,朗声道:“小子王欢,拜见各位将军。” 李廷玉对着军官们道:“自今日起,本将命王欢还俗,归入我军中,任行军参议,跟随本将。” 一众军官明显反应不过来,呆立了一会,才乱七八糟的应道:“见过参议。” 李廷玉见众将不以为然的样子,知道王欢一个小和尚的外表,必然无法让这群厮杀汉瞧得上,于是有心让王欢露露脸,将怀中的地图取出,摊在长案上,对王欢说道:“来,你来给大伙具体讲讲。” 然后又冲军官们吼道:“都过来,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将官们又是一呆,然后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围在长案周围。 这么一来,王欢站在众人中间,如众星拱月一般,他先清清嗓子,然后正色道:“各位将军,此计名为暗渡陈仓,我军目前无兵器、无粮草,明日北上,清军肯定有八旗兵随行,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贸然行动,只会自取灭亡。所以,我们的行动,必须先按照清军军令,沿官道规规矩矩的北上,沿途丝毫不能有任何不恭、不服的征兆,而且要作出军心涣散,死心塌地归顺清军的样子,麻痹清军,让他们失去对我们的戒心。” “然后。”他指着地图,用手指沿着图上墨色的道路划了一条线,定在了“淮安”两个小字上。“在这里,我们趁夜间,群起攻之,杀了监视我们的清军,夺其兵器服色,改容易貌,伪装成清军,于当晚赶至洪泽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清兵随行 第二天一早,凌晨时的一抹晨曦刚刚在天边露头,刘良佐大营中就人喊马嘶,无数人忙碌不停,所有的军将都忙着最后打点自家物品。家室富裕的,将一个个大木箱搬上自家牛车马车,用绳子捆绑牢靠;次一点的兵将,也弄了一辆手推车,绑了一车的家什物品,坛坛罐罐也不少;但大多数穷苦大兵,没有条件购置大车推车,只好把要紧的东西打几个包袱,让自己的家人背在背上,围在腰间。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战火不休,良人也许不再归来。 犹如生离死别,营地中一片哀叹悲凉,兵将们和家人相拥痛哭,互诉衷肠,叮嘱告别。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回名义上是将家属乔迁安定富裕之地,其实是纳为人质,只要刘良佐敢再有二心,那么这几万家属就会第一个人头落地,这么一来,就算刘良佐敢反,下面的军将也不会答应。 刘良佐站在中军帐前,被一众副将偏将簇拥着,面色铁青,一言不发。他的家眷昨天就已经安排好了,坐上了三辆内部铺着软垫安逸舒服的马车,家中细软也已经打包装载,由十余辆马车驮运,扎扎实实的由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护卫。他身后的一众将领都是如此,所以这时候才冷然旁观。 “大人,早知如此,我们该早点把家中要紧的东西运走,也不至于今天手忙脚乱。”一名亲信将领凑上来,小声对他耳语。 刘良佐瞪了亲信一眼,冷然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亲信看着乱哄哄的家属队伍,肉痛的说道:“可惜我那五房妾室,才收进门不到一个月啊,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到了徐州,人地两生,别被打了吃了。” 刘良佐眼皮跳了一跳,脸色越发阴沉,这话可说到了他心坎上,别人怎么样他不怎么关心,但自己的家室可也在队伍当中,还有数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细细的包裹在木箱里,装在大车上,就这么北上徐州,他如何能放心?徐州那地方,不是他的地盘,到时候别人欺他家属,夺他金银,他也鞭长莫及,向满洲贵族告状?别逗了,说不定下手的就是满洲人。 可又能怎么样呢?一万个不情愿也得乖乖的把全家都送过去,否则就算自己投降了,清军的大刀一样会落在自己头上,到时候别说财产了,就是性命都保不住。 他招招手,将护卫在自己马车边的亲兵头领叫了过来,这是一个跟随他多年的老军,忠诚度没的说,让他去死也没有二话,所以才敢叫他担任护卫的重任。 头领小跑过来,刘良佐抱着他的肩膀,老脸一酸,正准备说几句感人的话来勉励交待一番,却听到远处有人高喊:“额真图海大人到!” 刘良佐一惊,来的应该是多铎的传令兵。连忙把身边的亲兵头领打发回去,正正身上衣袍,带着身后的一众将领就朝辕门跑去。 脚下没走几步,就听辕门处马蹄声起,一队骑兵顺着黄土马道疾驰而来,眨眼功夫就到了身前,领头的骑士一勒缰绳,胯下神骏长嘶而起,前脚腾空,后腿据地,人马合一般原地停下,马尾一扫,扬起一股黄土。 刘良佐正好站在黄土之中,被呛得几乎无法呼吸,好不容易伸手挥去尘土,抬头却见面前的马背上,一个留着金钱鼠尾辫的大汉道:“还能怎么样?撤吧!全都撤回来!” 刘泽洪闻声还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瞧见刘良佐那一脸吃了大便的样子,没敢吭声,自去撤除亲兵队了。 李廷玉等人就在辕门外等候,见图海领兵过来,连忙低头躬身,恭敬的站在道旁。 图海掠过时瞄了一眼,见是一群没有武装的降卒赶着大车推着推车,轻蔑的从鼻孔中哼了一声,嘴里晒道:“民夫而已。”绝尘而去,奔到一处树荫下,那里有五百正白旗士兵列队等候,图海下马布置行军事宜去了。 王欢站在队伍中,远远望去,只见八旗兵队列整齐,军容严整,长枪如林,旌旗如墙,人人內着铁甲外罩棉甲,头顶皮盔,胸前护心铜镜闪闪发光,马不叫人不乱,与大营内乱成一团的明军相比,恍然两个世界。 这是王欢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八旗兵军阵,以前对满清战力的认识,都停留在历史书当中,而书中纸上谈兵,说得又模糊,根本谈不上直观的肉眼观察。现在迟尺之遥,看得清清楚楚,让王欢的心里又提起了一块石头。 “看这军纪,就比普通明军高了不止一个层次,怪不得清军下江南,短短半年就攻下了南京。南明几十万军队在面对十万清军的时候,就像白痴一样溃败,野狼撵羊群也不过如此。”王欢心里一阵悸动,不过转身看看身边的白杆兵,对近在身侧的八旗兵目不斜视,人人脸上一点也没有害怕惊慌的表情,队伍安静有序,跟八旗军阵隐隐不相上下,心中的石头又放下了不少。 “你有狼群,我有雄狮,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牙齿厉害些!”小和尚嘴角一咧,笑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四章 窝藏逃人罪 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从刘良佐大营内缓缓开出,走了半个时辰,前锋已经走出去五里地,最后的尾巴才刚出辕门。 八旗骑兵在队伍中间不断穿梭,挥舞马鞭大声喝骂,看到走得缓慢拖拉的,立刻就是一顿马鞭砸去,下手狠毒,根本不管被打的人是女人还是老者。 队伍中都是明朝降军的家属子女,几乎没有青壮,女人和小孩占了大多数,余下的也就是一些老人了,马车牛车只有家室富裕的才有,大部分人都是靠双腿走路,队伍的速度根本无法快起来,骑兵们的鞭子都快抽断了,除了换来漫山遍野的哀嚎和哭泣,对于加快队伍行军速度于事无补。 图海骑在马上,走在队伍中间,也只得慢慢行进,这样的行军很是无聊,让习惯了纵马由缰的满族士兵非常不习惯。 “娘的,走得这么慢,还弄一堆和尚在那里念什么经!”图海皱着眉头看着自己前面不远处的牛车队伍,不满的对苏勒道:“你去看看,那些降卒在干什么?” 苏勒跟在他身边,举目一望,果然看到李廷玉的苦力队列中,有十几个光头和尚正坐在牛车上,敲着木鱼齐声在念诵经文,声音虽然在几万人的嘈杂声中并不容易出众,但紧跟在后面的图海正好能听到。 苏勒答应一声,一抖缰绳,策马奔了上去。 这时候,王欢坐在牛车边上,靠着身后的大木箱,两只脚在身下晃来晃去,很是悠闲,他手里拿着一只刻的坑坑洼洼的圆木头,用一根短木棍敲击着,跟着身边的小沙弥们一起,念着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经文,哼哼唧唧的一通吟诵,像唱大戏一般有趣。 反正大家都不会认真听,糊弄糊弄也就行了。 众和尚念一段经,就坐着歇一歇,吹吹牛聊聊天,看看天色观观风景,坐在牛车上也不觉得累,这一路行来,居然感觉像郊游一样惬意,除了路上奔来奔去的清军骑兵有些煞风景之外,王欢觉得跟后世组团旅游没有区别。 正当王欢想唱首小曲陶冶一下情绪时,却听到身后马蹄声急响,一匹白马驮着一名铁甲清兵赶了上来。 王欢以为这是一名跟其他清兵一样的游走于队伍两侧的骑兵,一掠即过,赶紧装模作样敲了敲木鱼,想等他走了之后再唱,却听马蹄声缓了下来,那清兵竟然在自己身侧放慢速度,跟牛车并肩而行。 王欢心中一紧,抬眼看去,正好和那名清兵眼对眼视线交织在一起。 苏勒满身铁甲,皮盔面罩将脸部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如鹰目四顾,杀气四溢,将王欢看得心中一颠,连忙调转目光看向别处。 苏勒盯着坐在牛车的和尚们看了一圈,心头疑惑众生,将手中马鞭在车身上一抽,“啪!”的一声炸响,惊得小和尚们一齐住嘴,胆子小的,差点从车上栽了下去。 “呔!你们这群和尚,在这里干什么?”苏勒厉声喝道。 李廷玉带兵一向与手下士兵同甘共苦,这时候在后面和推手推车的士兵们走在一起,距离牛车队有一段距离,看不到这边的情况,跟在王欢身边的,只有李严。 李严就坐在前面一辆牛车上,听到声音,扭头一看,大惊失色,吃不准这清兵怎么突然找上了小和尚的麻烦,连忙跳下车几步赶过来,满面带笑的回答道:“大人,这群和尚,是刘总兵派过来的。” “刘大人派来的?”苏勒更加奇怪了“派过来做什么?” 李严解释道:“因我军中阵亡将士很多,客死他乡,尸骨不能带回,刘大人仁慈,为了让死去的将士免做孤魂野鬼,特意找来了这群和尚随军做法事,替他们招魂,早入轮回,也是一桩恩德。” 苏勒听了略略点头,满清同样信佛,对于因果轮回也知道一些,甚至在军中,出征作战有时也会找和尚占卜,看战事吉凶,一些满清贵族家中,同样设有佛堂,每日早晚供奉,跟汉族信佛者别无二致。 他又转了转眼珠,眉头却没有舒展,又问道:“怎么全是些小孩?” 李严额头冷汗都出来了,连忙解释道:“大人,这年月,年长点的和尚,早就跑了,这些小和尚,还是刘总兵好不容易才找来的。” “真的是小和尚?”苏勒一双眼睛在一众小和尚身上打转,显然疑惑未消。 小和尚们低着头,看都不敢看,心里紧张得要命,个别胆小的,连身体都开始发抖。 苏勒见了,心里更加怀疑,冷笑道:“我看和尚是假,你们窝藏逃人是真!” 王欢心里一颠,暗叫糟糕,这下麻烦了。他知道,清初年间,凡是在战争中被抓获的战俘或者是被掠夺的平民,会被满清贵族分配到各旗各户,给满族人为奴,永世不得翻身,这样的奴隶很凄惨,真的是猪狗不如,生死完全由主家掌握,根本没有一点尊严可言,所以很多奴隶会趁主家不备,偷偷逃走。清政府对逃亡的人制定了很重的法律,抓住就处死,就连保护藏匿的人也一样同罪,这罪名就是窝藏逃人罪。 窝藏逃人罪在清初是高压线,无论是谁,只要触犯了这一条,都难免死罪,就连大名鼎鼎的靖南王耿精忠、平南王尚可喜,得知自己被定了这么一条罪,都吓得半死,耿精忠甚至在恐惧之下,直接自杀了事。 所以当苏勒冷冰冰的说出这么一句,在场的人全都冒了一身冷汗,顿时都跪了下去。 李严嘶哑着嗓子辩道:“大人,这些和尚的的确确是从庙里找来的,不是逃人,窝藏逃人是死罪,我等即已投入大清麾下,怎么会去做那样的错事!” 苏勒冷哼一声,马鞭一扬,那长长的鞭梢如灵蛇般一卷,在空中炸了一个鞭花,王欢只觉自己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手上一痛,那只雕得不伦不类的木鱼就到了苏勒手上。 苏勒拿起木鱼看了看,冷笑着扔在李严面前,森然道:“有这个样子的木鱼吗?真和尚会用这种假货?” 李严低头跪在地上,看到了木鱼,心中哭笑不得,额头上的汗水流了满头,暗暗苦叫:“完了完了,这怎么解释?” 苏勒不再理会李严,将马鞭在马鞍上一挂,“铮!”的一声长吟,腰间利刃出鞘,厉声喝道:“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逃出来的?” 白晃晃的长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炫目,印在人眼中,犹如死神一般可怕,李严心一横,他是被李廷玉叮嘱过的,一定要保证王欢的安全,这时候只有破釜沉舟,豁出去了。李严双臂暗暗聚力,心里盘算着如果自己发力扑上去,有没有把握一击中的,将这个铁甲骑兵从马上扑下来。 正当他蓄势待发之时,却听到一个不慌不忙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将军弄错了,我们真的是扬州城中天宫寺僧众,不是逃人。” 李严愕然抬头,就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和尚站在苏勒马前,自然而立,,长刀就定在他的鼻尖上,却似感觉不到一样,眼睛看着马上的凶神,目光淡然平泊,毫无惧色。 “王欢!”李严低声叫道。 苏勒听到了,赫然转脸:“你说什么欢?” 李严哑然,低头不敢言。 王欢双手合十,恭敬道:“那位将军是在叫小僧的法号,无欢。” “无欢?还有这样的法号?”苏勒皱着眉头问道。 “佛曰,四无量心。小僧入寺之时,属无字辈,故法号无欢。”王欢依然目不斜视,看着苏勒平淡的回答道。 苏勒上上下下看着王欢,把目光凝聚在他脸上,眼眸中凶光闪闪,像是要用视线把这个小和尚活剐了一样,而王欢夷然不惧,就那么入定般站在原地,抬头合掌,平静的等待着。 王欢身后的小和尚们如果抬头看一看,就会发现,他背后的僧袍已经被汗水湿透,紧贴在身上,而王欢内心,更是紧张得要命,只要面前的长刀再往前那么一点点,自己的穿越生涯就要宣告终结,生命就将永远停留在十七岁。 可是如果自己不站出来,生命终结的时间可能还要提前,这个清兵已经在怀疑自己不是正经和尚,不打消他的疑虑,这事儿不会善终。要让他相信自己是个真和尚,除了自己站出来证明自己,别无他法。 事实证明,在生死面前,有些人的胆子是可以突然变大的。王欢把心同样一横,急智上头,就这么迈着脚步站了出去,还圆了李严失言的错误。 苏勒目光闪动,显然内心里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两人就这么一人马上,一人马下,对视了良久。 “将军若是不信,请听小僧念诵一段经文。”王欢突然开口道。 这话一出,李严和一众和尚大惊失色,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清楚得很,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在庙里呆的时间超过一个月,大部分人还不识字,那些经文繁琐沉珂,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背得下来,王欢入庙的时间更短,这里又没有经书,他怎么念? 苏勒听了,却觉得有点道理,毕竟这也是一种证明方式,于是点点头:“好,你念,念不出来,或是念错一句,我就砍了你的头!” 王欢微微一笑,道:“将军放心,且听我念诵。” 转身一挥衣袖,朗声道:“请众师兄弟敲响法器!” 和尚们面面相窥,不知道该怎么办,陈二狗和许狗蛋牙齿一咬,带头敲打起木鱼来,其他的小和尚如梦初醒,连忙手忙脚乱的拿起手中圆不圆方不方的木鱼念珠,一齐敲打起来。 王欢双目微闭,头略略低下,听木鱼响起,嘴巴一张,一串梵音脱口而出。 梵音韵律十足,抑扬顿挫,虽然声音不大,却似大音无声,大象无形,念者沉醉其中,听者如坠佛门静室,虽不明白说的什么,但那神韵却是很明白的。 苏勒愣愣的听了一段,建州虽然也有和尚,但他出身不高,并不是十分懂得佛教经典,家中也没有设置佛堂,长这么大也没有听过几回和尚念经,更别提梵音了。这会儿如坠五层迷雾,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欢念了一盏茶功夫,才停了下来,心神经过这么一段时间,更是淡定从容,只见他张开眼睛,面容祥和,居然看上去有大家高僧之风,将苏勒唬得竟然呆滞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六章 四百里长路 王欢没有料到,这行军居然如此混乱,连吃饭都没有保障,这哪里是随军家属迁徙,完全是战俘营啊。 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天色黑尽,一群小和尚端着个空碗回来了,他们排在最后,连一颗饭粒都没有捞到,还被火头军一通讥笑,说他们只是吃闲饭的无用之辈,半点用也没有,活该没有饭吃。 看着一群小孩神色黯然的坐在自己身边,又累又饿的样子很是凄惨,王欢眉头皱了起来,自己也饿,不想想办法恐怕不行。 正琢磨间,有一个壮汉端着个瓦罐从帐篷林立的营地中间走了过来,远远地就在呼喊王欢的名字,小和尚们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严。李严等人的营地和王欢等人的帐篷并不在一起,因为要就近看守着装运木箱的车辆,所有的白杆兵被圈在营地正中央,睡觉就睡在车边上,而王欢等人,则被安排在营地边缘,算是可有可无的一种安排。 李严身后还跟着一人,却比李严还要高大几分,一蓬乱乱的络腮胡子,正是李廷玉跟在后面。 “没有抢到饭吧?”走近了,络腮胡子李廷玉笑问:“来来来,不要紧,这里有。” 瓦罐中一阵饭香飘了出来,香醇浓郁,白米饭的味儿让人的喉咙里几乎都要伸出爪子,王欢等人一阵激动,恩人那! “别慌,饭管够,还有咸菜。”李严用一个木勺给小和尚们装饭,瓦罐上有个小碗,里面果然有一些咸菜。 普通的白米饭,如果在后世,没有点荤素搭配,光吞白饭,是很难吃得下的,但在这时候,别说有咸菜了,就算是干白饭,王欢也能干下三碗不带歇气的。 瓦罐很快见了底,十几个小和尚意犹未尽,眼巴巴的看着李廷玉,目光中充满希冀,那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啦:“恩人,还有吗?” 这些小孩这么能吃,却让李廷玉和李严吃了一惊,这可是十个成年人的量,是他们避开清兵的监视,从自己手下的口粮里省下来的,满以为足够了,却看上去只让小和尚们吃了个半饱。 二人尴尬的互看了一眼,李严拿起瓦罐,哼哼唧唧的道:“那个,没了,没了,明天再多弄点。” 李廷玉性格豪爽,哈哈笑道:“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说实话,今天确实就这么点了,这还是我们从牙齿缝里抠出来的,明天我们再想想办法,多给你们带一点吧。” 王欢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也不顾脚上痛疼,连忙站起来拱手道:“原来是大人从自己的口粮中省下来的,太感谢了,只是给了我们,大人怎么办?” 众小孩一听,知道这饭是怎么来的了,连忙也跪下叩头感谢,李廷玉大手一挥,晒道:“一顿饭而已,至于么,我们一人少吃一口,就够撑死你们了。你们小小年纪,也别去跟那些难民抢吃的了,以后每天每顿,我派人给你们送过来,清兵们对别人的粮食敢克扣,我们的却是不敢。” 陈二狗奇道:“为什么?” 不等李廷玉回答,王欢却笑道:“那是自然,他们可不敢让你们饿肚子,不然万一有人饿了之后,偷上一个半个箱子逃走,就够他们受的了。” 众和尚不解,王欢和李廷玉三人却言通意会,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李廷玉一个眼色,李严就带着小和尚们走开,去给他们讲自己沙场征战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对于十五六岁的孩子来说,很有吸引力,正好吃饱了饭欢呼雀跃着去了。 等闲人们走远,李廷玉和王欢不约而同的向四周看看,确认无人之后,两人凑近篝火,坐在了一起。 “今天出了一点小波折,但没有引起清军的疑心,总体情况很顺利。”李廷玉低沉着嗓子,缓缓说道:“我听李严说了,你的反应很不错,临危不乱,那个找茬的清兵叫苏勒,可是有点本事的,你能把他糊弄过去,很了不起。” 王欢微笑道:“事急之下,也只能那么办了,只要他没有起疑心,就太好了。” 李廷玉道:“他们把你当做小和尚,更便于行事,从这里到淮安,按照今天的脚程,还得走上三天多,这三天你们要受点累,能挺住吗?” 这种程度的行军,对于白杆兵来说,连热身都算不上,他们的记录,可是一昼夜负重行军两百里的强人,这一点在明代军队中,无出其右者。但李廷玉知道,王欢等人可不同,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孩子,脑子虽然很聪明,可代替不了肉体啊,而且但凡思想很牛逼的人,一般身体都不好,这样一天不停歇的赶路,算是很大的挑战了。 “没事儿,能坚持。”王欢亮亮臭脚丫子,把脚掌上的水泡露了出来。“今天出了水泡,挑破了明后天就能结痂,等长出了茧子,那就没问题了。” 出几个小水泡,在李廷玉眼里就跟长胡子一样平常,所以王欢说没问题,他也没多问,转了个话题。 “今天我一直在注意观察,还用刀子偷偷把一个箱子撬开了一条缝,看了看里面的东西。”李廷玉道:“里面果然全身金银物事,连熔都没有熔,乱七八糟的什么样子的都有,看来清军装得很急。” 王欢精神一振,喜道:“他们急着南下,当然没有时间处理,不过确认了是运的金银,那就跟我们预计的一样了。” 李廷玉点头问道:“那现在是不是就应该派人先走,去打打前站了?” 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已经对王欢打心眼里佩服,有什么计划都言听计从,从不以王欢年幼就装大尾巴狼,摆参将的架子,所以行事必定先征求王欢意见。 王欢略一思量,赞同道:“好,也该派人去了,这个人必须要信得过,能力强,事情办得好,可以极大的方便我们行事。” 李廷玉点头道:“我这就去安排人,今晚上趁天黑就走,赶在队伍前面,可以提前两天到淮安。” 二人商议一番,计议已定,李廷玉也不多耽搁,提着空瓦罐就先走了,王欢自顾自的继续挑着烫着水泡,时不时的怪叫两声缓解疼痛。 过了一会,陈二狗和许狗蛋带着一帮和尚回来了,边走还边讨论,兴奋的说着战场上的事。 “王欢,你说我们如果上了战场,能不能像李将军一样,神威盖世威风八面?”陈二狗一屁股坐在王欢身边,意犹未尽的说道。 不等王欢回答,许狗蛋就笑道:“得了吧,就我们这样儿,连重一点的刀都拿不稳,怎么打?” 陈二狗怒道:“怎么拿不稳?李将军不是说了吗,英雄不问出处,年少自有英杰,只要胆子大,技艺高,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比一比,我们不比建州鞑子差。” 许狗蛋撇撇嘴:“莽夫,就知道打打杀杀,打仗也得用脑子,只知道瞎冲瞎跑,有什么用?你学学人家王欢,用脑子想办法才是王道。” 陈二狗反唇相讥:“脑子?你有吗?王欢敢在刀剑加身的时候眼睛都不眨,那就是胆子大技艺高,你当时好像吓得裤子都掉了吧?”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带劲,偏偏每一句话都把王欢带在里面,好像没了王欢,他们这番话就没有参照物一般,把王欢搞得哭笑不得,连忙好言相劝,把二人的吵吵停了下来。 “两位,别争了行不?明天天亮还得继续行军,这天都黑尽了,饭吃了故事也听了,是不是该睡觉休息休息,我们好歹是出家人,消停点行吗?” 陈二狗趁机贴了上来,凑近耳边低声道:“王欢,你把我们师兄弟活生生的带了出来,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陈二狗这条命就是你的了,各位师兄弟也是这个意思,你给我们说说,等到了徐州,我们大伙跟着你,是不是真的要去落草当山大王?” 王欢无奈的看着两张兴奋的脸,心道:得,合着我在你们心中就这么点志向,当山大王?那是出路吗? 于是叹口气,对两人说道:“当什么山大王?我们就算无路可走,别不会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杀人劫道,难道真的就是替天行道?你们评书听多了吧。” 二人一齐遭逼:“那……我们去做什么?” 王欢一人踢了一脚:“去睡觉!” 说罢,也不理他们,自己钻入一个帐篷,和衣躺在地上,眼睛一闭,犹自沉沉睡去,这一天太累了,累得全身无处不酸痛,头一粘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未亮,一阵低沉的牛角号声,就开始在营地上空飘荡,伴随着号角,马鞭和喝骂声同时响起,清兵开始一个个营地挨个清查,看到号角声起还不出帐篷的,直接就闯进去一顿乱抽。 很快,炊烟升起,早饭依然是稀粥,伙头兵们满头大汗的忙碌着,将糙米和水搅在一起,用大勺乱搅拌一通,大火一烧,熟了就分发。 有了昨晚上的教训,尤其是血淋淋的尸体出现后,人们自觉了许多,战战兢兢的排着长队领取着少得可怜的一点稀饭,端回自己家人住处,草草果腹。 太阳升起的时候,队伍已经收拾完毕,人们扶老携幼,麻木般的迈动脚步,背着身上的包袱,机械的向前走去,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十八章 意外的命令 这一声声高喊,有如一次次重重的锤击,一下下的打在王欢的胸口上,脑子里急转不停。 “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不走了?是发现了什么端倪要停下整顿吗?”王欢心中转了几个圈圈,把没有一根头发的脑袋拍了又拍,头都大了,也浑然不明白这推迟出发的命令背后的原因。 推迟出发,当然是好的,延后两个时辰,照辎重营中庞大的车队和老弱病残的行军速度,今晚天黑以前是无论如何也倒不了淮安城,而天黑以后,这么大的队伍,绝对无法摸黑赶路,那样风险太大,万一有车辆黑灯瞎火的翻入路边深沟就得不偿失了。今天晚上,必须是在距离淮安几十里路的地方宿营了。 但是,凡事无常必有妖,图海不会莫名其妙的下达这个耽误时间的命令,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王欢思考了半天,也无从得知。 为此事烦恼的不止他一个人,很快,李严带着李廷玉的询问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问题只有一个,为什么要推迟出发? 李廷玉心里着急啊,计划已经到了紧要关头,千头万绪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就绪,眼看今晚上趁着月黑风高就要掏刀子杀人了,这可是九死一生的买卖,稍有不慎被人察觉,那就会几百颗人头落地,自己这几百号弟兄好不容易看到一点生还回乡的希望,可千万不能出问题功亏一篑。就这么一会功夫,李廷玉的嘴巴都急得冒泡了。 王欢听了李严的来意,内心同样焦躁不已,但问题是情报根本就没有,清军中也没个内线,图海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无从揣摩,要想找出原因,只能靠猜了。 王欢在地上走来走去,眉头深皱,陈二狗等人见李严到来,知趣的走到一边,给二人圈出一块空地,远远的望风去了。 李严眼巴巴的看着王欢来回度步,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这位和尚的思考,这位爷现在可是李廷玉倚重的参议,唯一的智囊,他在想办法,可是眼下的希望所在。 脚下突然一停,王欢猛地站住,顿在原地,抬头望天,嘴里吐出一个字:“等!” 等?李严愣了。 “只有等,清军这么做,必然有原因,我们情况不明,什么都不知道,无法判断,只能等。”王欢斩钉截铁的对李严说道:“告诉李大人,千万沉住气,我们的计划应该还没有暴露,否则以清军的作风,早就把我们全都围住杀个干净了,现在我们没事,说明清军另有所图,或者只是简单的想休息休息而已。” 李严一脸的不明白,迟疑的说道:“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清军发现了我们的图谋,干脆趁他们还没有发动,先下手为强,那怕用木棍菜刀,也要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能杀出去几个人。” “千万别。”王欢急忙道:“我们手无寸铁,连刀都没有一把,跟清军硬拼,只有吃亏的份,那样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你马上回去告诉李大人,就说我又九成九的把握,这次推迟出发,不是针对我们,请他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这几句话说得语气严肃,非常郑重,李严不敢怠慢,连忙认真记下,也不再啰嗦,道声别,就匆忙离开赶着回去复命了。 李严走后,王欢又走了几个来回,皱着眉头深深思索一番,良久之后,皱成一个“川”的眉毛才舒展开来,自言自语道:“没可能,没可能发现我们,一定不是针对我们的。” 他抬头看看天,早晨的旭日已经慢慢升起,在天际画出一轮红光,世间万物笼罩在一片红色朦胧之间,模模糊糊似是而非,隐隐充斥着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宛如此刻的心情。 王欢狠狠握紧拳头,自语道:“等,等一等,就什么都知道了。” 然而清军并没有让他等太久,两个时辰一过,清兵就骑马一路吆喝过来了,皮鞭在空中舞得“啪啪”作响,催促着人们上路。 庞大臃肿犹如难民营一样的队伍,什么?” 许狗蛋喘口粗气,他一路奔跑,几乎没有停歇,这会儿平了平气息,边走边低声说道:“那小孩对这一带很熟悉,他说从这里往前走,一直到淮安,都是平坦官道,路上村镇也多,只有一个地方,是一座山脉,中间有一道峡谷,官道从山中穿过,正好从峡谷中过去,那里荒山野岭,树木森森,叫做虎啸谷,传说有野兽出没,虫蚁害人,附近十几里地几乎没有人居住,要说险要狭窄之地,就数那里了。” 王欢听了,把拳头一握,沉声道:“没错,一定是那里了!” 许狗蛋见王欢这副模样,更加紧张了,颤声道:“什么就是那里?王欢,那里会发生什么事?” 王欢冷笑道:“现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清军先迟后急,这套路摆明了就是想要把整个辎重营赶到一个他们想去的地方。” 许狗蛋眨巴着眼睛,似乎有点明白,但似乎又更不明白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王欢凑近他耳边,叮嘱道:“你赶快找个借口去到李大人那里,请他派人到我们这里来一趟,另外,你给他带几个字过去,一定要亲口告诉李大人。” 许狗蛋忙道:“好,没问题,是那几个字?” 王欢面色凝重,缓缓说道:“赶羊入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章 马贼来了 几万人的队伍,鱼贯从山谷入口涌入山中腹地,官道在这里骤然收窄,初入的一段,甚至仅容两人并行,大车经过都要擦着两侧山壁,但走过十几丈路之后,眼前又赫然开朗,山壁分往两旁,山谷中出现一片谷中空地。 谷底树木深深,夜风从谷中吹过,掀起阴风阵阵,夜枭啼声四起,让人浑身激起一股鸡皮疙瘩。如果有人单身夜行,走在这条路上,魂儿都会被吓飞。 王欢借着天上星光月芒,粗略看清了这谷中地形,这山谷是典型的两端收口、中间鼓出的纺锤状山谷,四周高岗崛起,将这片谷底围在中间,从谷底到高岗之间,有缓坡连接,整个山谷形态像一个巨大的澡盆。山上山下林木茂密,野兽行迹随处可见,没有人烟迹象,的确如许狗蛋所说,是一片荒芜的野地。 清军骑兵打着火把,又从队伍侧面掠过,高声传达将令:“各营自寻空地扎营,烧火做饭,不得喧嚣!” 这命令一下,人群立刻停步,各营指挥带着队长、伍长,就近在道边空地上选地扎营。山谷中树木丛生,空地并不多,黑暗之中无法砍树劈地,当然帐篷也就搭不起来,大部分人只得裹着蓑衣油布,蜷缩在一起,靠着篝火将就过夜。 于是官道两侧,星星点点的火光燃起,点缀在谷底,犹如夜空繁星,散布四处,火头军埋锅造饭,分发出去,人们吃过这少得仅能充饥的一点晚饭,一家家的聚在一起,在火光中慢慢睡去。 王欢带着十几个小和尚,并没有吃饭,李廷玉的送饭使者也破例没有出现,他们好像没有人关心的弃儿,孤独的躲在大队外围。 陈二狗满头大汗的猫着腰,顺着谷底山坡一溜烟的滚了下来,他动作敏捷,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就这么跑到了王欢跟前。 “打探到了,李大人果然连人带车都被清兵圈在了山坡上,清兵有一两百人围在他们外侧宿营,李大人怕是出不来了。”陈二狗擦擦脸上的汗水,急急忙忙的向王欢禀报道。 王欢抬眼朝陈二狗伸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山侧的一片缓坡,那里地势较高,但坡度又能让大车勉强拉上去,这个时候坡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于是十几个人连声应道:“明白了,明白了。” 但胡大海性子急,胆子大,压抑不住心中的疑问,忍不住开口问道:“王欢,到底有什么事情啊?” 小和尚们的目光一下又聚在王欢身上,耳朵全都竖了起来。王欢沉稳的扫了一圈,一字一句的说道:“今晚,有清兵装作山贼,将要进谷抢掠,这辎重营家属队,会有一场杀戮劫难。” 这话如石破天惊,把一众小孩震得呆立起来,他们一直以为,离开了扬州城,就此脱离了战乱是非地,只要到了徐州,就会安稳一点,却没有料到,才出虎口,又入狼窝,这才没过几天安稳日子,又要面临生死考验。 “大家不必害怕,只要按照我说的办,不要慌乱,一定不会有事情。”王欢又说道。“况且,我们不是清兵抢掠的目标,只要躲起来,就是安全的。” 陈二狗和胡大海对望一眼,筹措一会,愤然粗声道:“王欢,我们倒不怕,大不了追随死去师兄弟一起往西天极乐,只是这谷中妇女老弱众多,他们的性命,这就要被那些清兵随意取走了,我们堂堂男子,就这么看着?” 王欢心中一痛,近代世上华夏被外族入侵,欺压掠夺的历史仿佛又浮现在眼前,那些黑暗的岁月,斑斑血迹油然在脑海里闪现。 王欢摇摇头,咬着牙道:“现在我们没有能力去帮助他们,我们只有保住自己性命,留住大好身躯,日后才有机会报仇。我和你们一样心中不甘,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记着,等不到十年,我就会让你们手刃仇敌!今晚,你们必须听我的命令,暂避仇人锋芒。” 一群人顿时默然,没有人说话,一双双眼睛或悲愤,或痛苦,或无奈,万般情绪闪烁其中,复杂的情感在心胸间激烈碰撞,双拳紧握,十几个身影立在黑暗中,站立良久。 此时此刻,山坡上军营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中军帐中灯火通明,清军将此处隔离开来,外人不得靠近。营帐里面,苏勒全身披挂,身穿明显不是清军制式装备的破烂皮甲,头戴一家拥万贯都是谦虚了,在全国主要城市,都有他的家业田产,那才是主要的财源。 月上中天,整个山谷陷入一片沉静的时候,一阵隐隐的马蹄声在谷外官道上响起,慢慢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到了最后,已经声如惊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乱 清军中军大营的营地当中,李廷玉站在银车话的胡大海,这位身高高出众人一头的大个子首先叫了起来:“李大人真是血性汉子,不愧是一方豪杰,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反正杀鞑子报血仇!” “可是,会不会太冒险了?清兵有很多啊。”说这话的是一个叫圆福的小和尚,有些胆怯的问道。 剩下的人都不说话,看着王欢,这时候大家都把他当做了主心骨,自然要听听他说什么。 王欢静静的扫视着众人的表情,慢慢的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大家,今晚上冲进山谷抢劫杀人的,是清兵假扮的,他们为了抢劫家属队的钱财,故意装作马贼,为的就是图财害命,还让人认不出来是谁做的。他们抢了东西就走,而且必定不会再回来了,今天晚上,这座山谷中的清兵,不会超过两百人,李大人有五百精锐,肯定不会失手。” 众人又是一阵寂静,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太刺激了,需要时间消化接受。 这回是陈二狗先开口了,他踏前一步,梗着脖子叫道:“我不管了,王欢,你说我们该怎么做吧,这世道没法活了,我就听你的,跟着你才有活路!” 许狗蛋被陈二狗感染,满面激动,跳了出来也想说点什么,却被胡大海后发先至,一个大步把他挤到一边去了,胡大海站出来和陈二狗并肩而立,扬眉道:“对,我和二狗一样,王欢,今后你就是我们的头领,你带着我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我们听你的!” 王欢这时候也感到热血上涌,头上一阵眩晕,精神振奋起来,双手拍在二人肩上,激动的说道:“好!其实我早已经和李大人有过计划,今晚他动手之时,就是我加入他的队伍之日,实不相瞒,李大人对我信任有加,已经任命我为他军中参议,今后将随军议事、共同作战。如果大家愿意,也可以随我一同加入,我们兄弟十四人今后患难与共,祸福同享。” 众人一听,王欢居然在明军中当官了,这可更不得了了,以和尚身份当上军队参议的,从古到今恐怕没几个人吧,大家更加激动了,一齐叫道:“患难与共、祸福同享!” 胡大海几乎留下泪来,这大个子弯下身子,把王欢抬了起来,扛在自己肩膀上,振臂高呼:“这世道,大家都别做这和尚了,跟着王欢,一起豁出去奔条活路来!” 王华坐在胡大海的肩头,看着十几双热烈的眼睛透着强烈的信任望向自己,十几只手臂朝着自己舞动,那一声声“王欢王欢!”的欢呼,他深深的意识到,从这一刻起,他有了自己的第一支铁杆队伍,虽然这只有十几个弱不禁风的少年,却将是最为可靠、将来发展壮大的根基。 王欢扬起了自己的右手,高高举向天空,欢呼声更加热烈了。 山谷中,马贼带来的混乱已经渐渐平息,人们燃起篝火,收拾尸体,安抚伤者。死者的家属在痛哭,伤者在呻吟,指挥们粗粗统计,在这一场劫难中,竟然有五百多人死亡,无数人受伤,因天黑夜深,伤者数量无法统计,而那五百多死者中,只有一百多人是被马贼所杀和清兵射死,剩下的,都是在黑暗中相互踩踏致死。 各营指挥们本人也大多带伤,个别倒霉的,甚至直接死在了混乱之中。他们聚集在一起,商量如何处理这个烂摊子。 “老李,你是大人的旧将,快拿个主意吧,万一那帮马贼又来一次,我们可怎么办?”一个指挥头上裹着白布,布上渗透了斑斑点点的血渍,有气无力的冲一个另一个高大的指挥叫道。 被喊的指挥眉头深皱,没好气的道:“能怎么办,清兵根本不管我们,就我们这几个人,丢到外面人堆里泡都不会冒一个,乖乖等到天亮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洪泽湖 在场的指挥们对血腥气在熟悉不过了,都是上过战场的宿卒,红过眼睛的厮杀汉,怎么会闻不出来,这时候顿时齐齐脸上变色,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开口问话的指挥抢步上前,一把就掀掉了盖在哨兵头上的斗笠,顿时一张血腥狰狞的面孔露了出来,这兵士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口子,伤口已经凝固,人早已死透了。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一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彼此脸色发白的对视一眼。 事情大了! 动手推倒哨兵的指挥已经语无伦次起来,双手乱摇,冲着众人结结巴巴的叫道:“不、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不是我干的!” 没人理他,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在想着一件事:清军军营里怎么样了? 几个老成稳重的指挥目光交替一下,不约而同的迈步奔了起来,抢进辕门中,整个营寨中毫无声息,几人如无人之境,冲进距辕门最近的一个帐篷里。 帐篷不大,一目了然,里面一遍狼藉,几具倒在地上的尸体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满地鲜血,呕吐物的恶臭和刺鼻的血腥气混在一起,差点将闯进去的几个人熏了个跟头。 几个指挥都是胆大之辈,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来。 “散开,每个帐篷都看看。”退出来的人带着颤音说道。 十几个指挥立刻分散开来,在营帐中奔跑起来,穿梭于帐篷之间。 整个军营空空如也,没有一个活人,到处都是倒在地上的尸体,死者全都要害被重创,要么被抹了脖子,要么胸口一个碗口大的洞。 片刻之后,指挥们又聚在了辕门处,个个脸色煞白,个别胆子小点的,连路都走不大稳了。 “尸体都硬了,死了应该过了好几个时辰,大概是昨晚上就被杀了。”有人推断,杀过人的军汉,对这种事有准确的判断。 “难道是马贼?”有人提问。 “不可能,昨晚上你也看到了,马贼抢了马车就走,根本没有上这里来过。”立刻有人反对。 “我看到圈在营地中间的辎重营和李廷玉的队伍都不见了,会不会是他们干的?”说这话的,是刚才进入过营地中央的一个指挥。 “嗯?”此话一出,一众指挥本来就煞白的脸色开始发青了,这太可怕了,李廷玉跟他们一样,是刘良佐的旧部,刚刚投降的降军,清军历来是把他们视为一体的,现在清兵被杀,连佐领图海都被砍了脑袋,李廷玉又不见了,这事情再清楚不过,李廷玉反了! 可是,他们怎么办?他们可没敢反,清兵会怎么想?会不会迁怒于他们?一想到这里,大家的腿肚子都开始打颤,脖子上凉飕飕的。 正当十几个指挥胆战心惊的站在山坡上,束手无策的发着呆的时候,山谷外面又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听上去,似乎有大队骑兵正在急速冲进来。 山坡上居高临下,一眼就能看到谷口,现在正当午时,视线极好,众人没费什么力气,就一眼望见,冲进谷口的,是一百多骑骑兵,马上骑士披挂整齐,头戴八瓣铁盔,身上内穿锁子甲,外罩棉甲,脚蹬牛皮马靴,人人腰挎长刀,身负长弓,马踏官道,扬起黄土漫天。 指挥们心中一紧,还没来得及下去山坡,那一群骑兵就策马扬鞭的冲了上来。 领头的骑士身材高大,铁盔下一双犀利的双目炯炯有神,一身锁子甲在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整个人雄踞马上,令人望而生畏,有眼尖的,已经脱口而出的喊道:“是苏勒大人!” 苏勒勒马辕门前,见一群降卒聚在辕门口畏畏缩缩,冲着自己一行人探头探脑,而军营中了无生息,心中疑惑,立刻在马上厉声喝道:“辕门重地,尔等在此聚集,不知军法吗?” 众指挥相互看了看,不敢作声,却悄然闪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倒在辕门处的那个死人哨兵。 看到死得硬邦邦的尸体,苏勒脑子里犹如响了个霹雳,炸得身子在马上晃了晃,随之立马闪电般长刀出鞘,厉声高喊道:“降卒造反!统统拿下!” 跟在他后面打马上坡的骑兵训练有素,听到苏勒一声高喊,立刻齐齐刀出鞘、箭扣弦,马蹄纷飞,眨眼间就呈扇形围了上来,将十几个指挥团团困在中间,刀尖寒光闪闪,居高临下的指着他们的脑袋。 这些指挥是看到清兵就腿软的主,一见这阵势,胆子一寒,先跪了下去,瑟瑟发颤,一起叫道:“大人,大人,不是我等,我们也是刚刚才上来的,人不是我们杀的!” 苏勒冷哼一声道:“不是?等会见到佐领大人,跟他解释去吧。” 指挥们低着头白着脸互相对视,抖得更厉害了。领头的老成指挥壮着胆子,膝行几步,眼角一挤,掉出几滴泪来,然后气运丹田,大嘴一张,“哇”的一声痛苦流涕、抬头号哭道:“苏勒大人,佐领大人,佐领大人和全营旗兵,全都遇害了啊!” 这一声如石破天惊,惊得八旗兵们全都面无人色,全都不住的向营寨中张望,苏勒脸色变了几变,顾不得地上跪的是他视如猪狗的明军降卒,虎躯一跃,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双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铁掌似一对钢夹紧紧掐住了喉咙,怒吼道:“你说什么?!” 老成指挥被勒得几乎窒息,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情急之下,忍不住翻着白眼振声狂嚎:“死了!营中的人都死了,图海佐领也死了,全都死了!” 苏勒如被雷击,身子猛的站起,将被自己掐的就要昏迷的老指挥随意一丢,冲还围成一圈的骑兵们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马上进去看看!” 骑兵们如梦方醒,纷纷下马,蜂拥着奔进营去了。 另一边,当天色刚亮的时候,李廷玉和王欢到了洪泽湖边。 时间正逢旭日初升,万丈霞光映照在千里碧波之上,泛起金光粼粼,风景无限,有一层色如牛奶的薄雾若隐若现的笼罩在水面上,阳光一照,飘散无踪。湖上水色清澈,微风拂面,水声滔滔,鱼跃浪滚,有早起的渔民泛舟水上,船只倒影在水中,与湖景浑然一色,整个湖面一望无边,似大海般宽广无垠,轻舟点缀其中,让人心旷神怡。 王欢等人不禁看得呆了,如此美景,忍不住驻足岸边,观赏了一番。 “的确不愧是三千里洪泽湖啊,这良辰美景,真不是盖的!”李廷玉赞赞有声。 王欢同样心生感慨,脱口而出道:“扁舟飞跃趁清空,斜抹湖天夕照红,夜渡浅沙惊宿鸟,晓行柳岸雪花骢。” 李廷玉和站在二人身侧的一众大头兵与小和尚双目一亮,他们纵然不通诗词,也听得出来这是一首赞美湖水美景的诗,诗中字句恰恰说出了众人想说却又说不出来的一番意境,搔到了大伙痒处,于是齐声喝彩。 李廷玉翘着大拇指高声笑道:“不愧是我的参议,这顷刻间就能作诗念词,文采太好了,这诗也做的好,你们文人就是厉害,脑袋里全是装的文章啊。” 众人又是一阵称赞,全都学李廷玉翘着大拇指。 王欢老脸一红,心头狂汗,这是后世陈毅元帅过洪泽湖时做的一首诗,被他触景生情,随口念了出来,却被一群古人当作他的作品拿来夸奖了,纵使他脸皮厚如城墙,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这首诗是写的夕阳晚景,这时候太阳还没完全升起呢,念出来也太不对头了,真有文采的人,一听就会觉得有问题。 王欢连忙装腔作势的笑了一笑,转移话题道:“李大人,这景是美景,却不是良辰啊。” 李廷玉一拍脑袋,恍然道:“对对,只顾着看风景,差点把正事都忘了。” 他手搭凉棚,冲着湖面上张望起来,看了一会,好像看到了什么,嘴角一咧笑了,指着湖面道:“说曹操,曹操到,你看,那里不就是了。” 大手所指的方向,一串黑色小点正在湖上水天交际处慢慢出现,因为距离太远,若非李廷玉目力异于常人,能瞭望很远,根本发现不了在太阳升起的方向有这么一串黑点。 李廷玉转身吆喝起来,让躲藏在岸边芦苇丛中的手下出来,麻利的将早已割好堆在一起的芦苇杆点燃,顿时一股黑烟平地而生,似狼烟般直冲云霄,烟柱又浓又直,很远就能看到。 湖上的黑点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黑烟,开始朝这里移动过来,缓缓接近,过了一袋烟的功夫,黑点开始慢慢变大,逐渐的人眼可辩,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船只的样子显现出来。 李廷玉和王欢站在岸边,紧紧的盯着远处的船只,由一个个小小的黑点,变得越来越大,又过了一刻钟,船队接近到了岸边不远处。 “是漕运粮船。”李廷玉沉声道:“我在运河上见过这种船,没有错。” 王欢点点头,他也看清了船只的外貌,这是一种方头平底船,船身肥大,吃水很深,载重能力在内河船只中首屈一指,正是明代漕运的重要交通工具:漕船。 “看来马全成功了。”王欢道。 第一艘船的船头,一个身着文吏装束的壮汉昂首挺立船头,正焦急的冲着岸上张望,在他身边,赫然站着一个身着清廷长袍服色的官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笑纳大礼 李万才看到李廷玉等人一脸惊讶的神情,以为自己的一番苦心终于得到了回报,豫亲王的亲信佐领见了脑后的辫子果然对他另眼相看,不禁更加得意,立刻媚词如潮,口若悬河的大肆拍起马屁来。 李廷玉听得直犯恶心,额头上青筋隐现,几乎就要暴走跳起,却感到衣角被人轻轻拉了一下,侧头一看,却是王欢。 王欢靠近李廷玉耳边,悄声说道:“此人可有大用处,先稳住,上船再说。” 李万才就站在身边,话不好说得太多,王欢只是略略点了一句,就挪开身子站到一边去了。李廷玉也是聪明之人,一点就透,立刻明白了王欢话里的意思:这等大奸大恶之人,他的人头随便送给谁,都是一等礼物,就算没人要,抓住做个人质也是极好的,这可是个大礼,别让他跑了! 于是李廷玉忍住想要暴打一顿面前这个夸夸其谈的老头的念头,紧紧捏住握紧了的拳头,勉强张开绷得紧紧的嘴,打断李万才的话头:“那个,李大人,闲话我们等下空了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李万才说得口沫横飞,被李廷玉这么一断,连忙应道:“对,对,图大人说得对,先办正事办正事。” 他先验看了图海的告身文书,确认了身份,告身上写有图海的大致相貌,不过寥寥数语,只能写得像个人而已,根本不能让旁人通过告身弄清楚本人长像,所以李万才也只是仔细看了看告身的真伪,告身当然是真的,李万才确认无疑。确认了身份,李万才忙道:“下官带来的漕船二十艘,都是运河上运粮的船,船身宽大,定能载重图大人押送的货物。” 说话间,漕船已经一艘接一艘的靠在码头上,紧紧挨在一起,船与船之间用缆绳连接,非常稳当。 李廷玉将手一招,身后的士卒从芦苇丛中将银车纷纷推了出来,几人一组,将一个个沉重的木箱从车上抬下,小心翼翼的运上船去。 近两百辆银车,一共三百多个大小木箱,如蚂蚁搬家一般,被慢慢搬运上船,放置在漕船货仓中,这种漕船是吃水很深的货船,载重能力很强,饶是如此,木箱全部上船之后,再加上五百多人,每一艘船都是满载,船身被压得很低,湖水几乎要涌上甲板。 这一番搬运下来,耗费了不少时间,看看日头,已经过了午时,木箱上船的过程中,李廷玉和李万才坐在树荫下看着士兵搬运,李万才还在不停的套近乎,希望能够让图海加深印象,甚至厚着脸皮拐弯抹角的打听多铎喜欢什么,李廷玉纵然信口开河的胡言乱语,说得久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幸好这时候见搬完了,连忙站起,跳上船去。 李万才慌忙跟着上了船,王欢在一边跟每一艘船上的领头将领交代了几句,打发各人上船,也跟了上来。 李廷玉望了望来路,见没有追兵上来的迹象,心中大定,微笑着拍了拍李万才的肩膀,说道:“李大人,开船吧。” 李万才被他这么一拍,身子一轻,喜上眉梢。顿时感到自己这一趟没有白来,拍自己的可是豫亲王的亲信啊,这成了拍肩膀的哥们,不就预示着搭上这条线了吗?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想那漕运总督的位置,自己不是旗人,可能没那福分,但混个漕运副使问题不大,嘿嘿,那个位置可是千金难买,不知多少达官显贵盯着的,明朝李万才没有大靠山,只能看着流口水,到了清朝,只要豫亲王多铎轻轻推这么一下,还能当不上吗? 想到这里,李万才精神为之一振,对李廷玉躬身应了一声,然后神气的挺直了腰杆,站在船头,对着二十艘船上的水手大声喝道:“开船!” 船工们立刻一声长喏,无数根长蒿竖起,插入水中,随着一阵号子声起,漕船一艘接一艘的离岸,缓缓滑入湖中。 李廷玉和王欢一起并立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远的湖岸,心情一阵轻松,入了洪泽湖,后面的追兵就是有千军万马,除非能在水上跑马,否则就休想追上来了。 碧水涟涟,木船劈波斩浪,径直向湖中驶去,湖上清风阵阵,船工们升起船帆,白帆接风,将重载的漕船推行得越来越快,渐渐的,从岸边看去,变成一个又一个的小黑点。 船队离岸一个时辰之后,王欢等人的来路上,大股烟尘扬起,并不宽敞的土路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啼声隆隆,渐渐如奔雷阵阵,如一阵风吹,顷刻间就来到了漕船停靠的小码头上。 前头的几个斥候骑士在码头上转了一圈,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丢弃在芦苇丛中的空牛车,牛群无主,很悠闲的在草丛中或走或卧,吃草的吃草,饮水的饮水,瞪着一双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疯了一般从远处扑来的一队队骑兵。 数百骑兵铁甲铮铮,杀气漫天,个个刀出鞘、弓上弦,如临大敌,头领骑士手持长刀,纵马狂奔,一直几乎冲到水边才勒马回头,冲着几个前头的斥候咆哮道:“人呢?银车呢?都到哪里去了?” 斥候们单腿跪地,指着草丛间的牛群道:“苏勒大人,我们来晚了一步,南蛮已经弃车登船,朝湖上去了。” 这群急匆匆赶来的骑兵,正是图海手下的苏勒等人,苏勒在昨晚上装扮成马贼,在辎重营家属队中肆意劫掠之后,按照图海的安排,带着抢来的马车一夜间狂奔数十里,来到淮安城附近的一处村庄暂避,在天亮时换上清军服色到官道边等候,却不料左等右等,等到将近中午时分都不见图海大队到来,心中觉得有点不对,就留了一百多人看守抢来的财物,自己带着剩下的人马奔回虎啸谷,却看到了满营死人,还有图海身首分离的尸体。 情况很快就弄明白了,被当做苦力的明军降将李廷玉在酒食中下药,杀害了留守的整营清兵,趁天黑偷走了所有银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虎啸谷,去向无踪。 苏勒当时冷汗就下来了,脑袋里一片空白,几乎都站不稳了:监守自盗,丢失巨额银车,擅离职守,上官被杀自己却活的好好的,随便哪一条,都是死罪,何况这么多条,自己的脑袋被砍八遍都不够。 咬着牙抱着头思来想去,却想出来一条妙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祸事全都推到李廷玉等降军头上,是这伙身在曹营心在汉的降军,勾结马贼,意图劫营,图海觉察有异,派自己领兵外出查看,却不料被马贼和降军趁机而入,杀了留守清军,图海也力战身亡,降军抢了银车,马贼劫了财物,一起逃跑。 苏勒想了一遍又一遍,觉得这么解释没有漏洞,于是找来几个把总,把形势利害一一分析给他们听,几个军官同样正惶惶然,不知道怎么办之际,听苏勒这条妙计一说,顿时都觉得如云开日出,醍醐灌辞,也许自己还能脱掉干系,但一旦银车进入洪泽湖,千里波涛滚滚,上哪找去?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斥候们话一出口,苏勒的身子在马上晃了几晃,一头栽了下来。 幸好跪在地上的斥候们动作快,一把将苏勒接住,才没让他碰个头破血流。众把总这时候可把他当做了主心骨,见他昏迷,全都围了上来,拍背的拍背,掐人中的掐人中,一通忙乱,苏勒也是一时血气上涌,痰迷心窍,一口气没接上,昏了过去,趴下拍一会背心,吐出一口浓痰,就悠悠缓了过来。 刚一醒转,苏勒就跳了起来,一把将人群推开,几步奔至岸边,见小小的码头上,还留有明显的船舶靠岸痕迹,明显有大船在这里接走了那伙降军,心中一怔,沉思起来。 几个把总也站过来,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一个把总皱眉道:“奇怪,那些降军被圈在军中,怎么会有船队接应?” 苏勒听了,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那气急败坏的模样,眉头一舒,沉声道:“这伙降军,并不简单,诸位,你们看他们这几个步骤,环环相扣,从下手到逃走,莫不是经过深思熟虑,就连这水上船只都已经准备周全,行的是险棋,走起来却万无一失啊。” 说话的把总略一思索,不禁惊道:“对啊,他们昨晚上发动叛乱,趁的就是我们离开之后,时机掌握的很恰当。” 苏勒看了他一眼,默然道:“不是时机恰当,就算我们在营中,他们一样会动,只不过要多费手脚而已。” 把总们听了这话,顿时感到一阵恐惧,想起军营中图海等人惨死的样子,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杀官抢船 李万才急了,再也顾不得李廷玉要欣赏风景,连声道:“图大人不知,其实这洪泽湖上很不安生,近年来有一股水贼作乱,滋扰百姓,抢劫过往客商,而且胆大妄为,连朝廷漕运都敢劫扰,下官不才,一直在努力剿灭,只是苦于军力薄弱,一时间不能斩草除根,眼下水贼仍然势大,附近流民更是蚁附而去,他们的窝子之一,就是前面的穆敦岛,而图大人重任在身,如果碰上这伙贼盗,恐会节外生枝,所以请大人赶快下令转向!” 扮作图海的李廷玉听着李万才急巴巴的说着话,却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大刀金马的站在船头斜眼看了看李万才,不削一顾的道:“李大人怎么对这洪泽湖水贼如此惧怕?难道水贼真的比我八旗精兵还要厉害?” 这话一出口,就把李万才呛得差点吐出一腔血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再劝了,只得解释道:“图大人多心了,下官不是这意思,八旗精兵自然天下无敌,只是这水贼……” 李廷玉手一挥,粗声打断道:“李大人不必多言,本将在关内关外,纵横沙场,见过多少雄兵悍将,杀过无数贼兵,手下怨鬼成千上万,谅这区区水贼,又何足挂齿?” 李万才嘴巴喃喃几下,还想再说,却见李廷玉脸皮一板,似乎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不满,越是什么话也不便再说了,立在那里发呆,只觉这图海是北方人,没见过水上战阵,不知道水贼的可怕,妄自尊大,但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心头转了无数念头,最后决然想到:既然自己话已经说到了,你图海要自找麻烦也怪不得我,如果能借清兵之手干掉水贼最好,如果反被水贼干掉,对不起,我李万才还有大好前程,就不陪你了。 主意一定,李万才立刻又挂上笑脸,附和道:“是,是,图大人精兵强将,想来那水贼如若敢自不量力前来骚扰,图大人定能摧古拉朽般将其斩尽杀绝,为这洪泽湖百姓了去一桩祸事。” 李廷玉面色这才缓和,扬声笑道:“那是当然,哈哈哈,李大人,来来来,快来看那岛上,绿树成荫,鸟兽鸣叫,隐隐还有人烟居住,似乎很有趣,不如我们上去,狩猎一番来点野味置酒饮乐如何?” 李万才勉强抽动脸皮,笑了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哑着嗓子拱手道:“图大人雅兴,下官理当遵从,可惜下官还有急切公务,不能再陪大人了,不如大人上岸狩猎,下官就先告辞了,他日下官必到大人军中,携带厚礼,再和大人共同把酒言欢!” 说罢就转身回头,想叫亲随备船离去,却不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光头。 王欢笑嘻嘻的站在李万才身后,道:“李大人哪里去?我家大人说要请李大人上岛去吃酒呢。” 对于这个和尚一样的少年,李万才非常不放在眼里,只当这是李廷玉的癖好,喜欢带着个小和尚在身边而已,于是强压住心中的不悦,冷声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已经向图大人说明了,这就要先走一步。” “哦?穆墩岛上风景秀丽,李大人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不如这样,请李大人的从人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可以先办着,李大人就别急了,且上岛去吧。” 王欢嬉皮笑脸的说道。 李万才顿时神情大变,怒目圆瞪,叫道:“大胆!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王欢依然面带笑容,冲身后招招手,高声叫道:“送他们下船!”李万才的亲随在这条船上,约有十余人,这时候毫无防备的东一个西一个分散开来,只见白杆兵们应声而动,一拥而上,没等亲随们有所反应,就已经抽刀砍了上去,转眼间一声声惊叫惨呼连起,鲜血四溅,十余人都被砍死,丢下湖去,染红了一片湖水。 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李万才完全呆了,这是在清军船上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王欢面不改色,带着笑意看着李万才。 笑容满是恶意,明明是在笑,李万才却觉得有无数刀剑从那张笑脸上扑面而来,刀刀砍在自己心里,看得他心神乱颠,连手脚都发起抖来,几乎站立不稳,慌忙回身过去,口中乱叫道:“图大人,图大人救我!” 一转身,就好似一头撞在一堵墙上,撞得李万才眼泪鼻涕乱流,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李廷玉大手一伸,拎住了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提了起来。 “看看,李大人你着什么急啊,既然来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吧!”李廷玉笑眯眯的凑着李万才的脸说道。 李万才身材不高,只及李廷玉的胸口,被人拎起,像一只小鸡一样手脚乱舞,惊叫起来:“啊!图大人,图大人,下官怎么了?为何要如此对待下官?我是朝廷任命的漕运官员,你这样不怕朝廷降罪吗?” 李廷玉将李万才随手一丢,扔到甲板上,晒道:“朝廷?哪个朝廷?清廷还是明廷?” 几个白杆兵上来,捆手捆脚,将李万才捆成了一个粽子,再脱下他的一只袜子,塞进了嘴里,丢进船舱中去看押起来。 李廷玉还在那里振声大笑:“这狗官,还当老子真是鞑子呢,死到临头还要装腔作势,真他妈恶心!” 王欢上前一步,站上了船头,望着不断靠近的穆敦岛,沉声说道:“有了他,我们更有把握进入淮河,接下来,就看水贼们敢不敢来了。不过我们两套方案,冒险的一套居然如此顺利的成功了,花钱买船的第二套方案,反而用不上,不知道水贼们还会不会如约前来。” 李廷玉冷哼道:“怕是不敢来了,这些土贼,一贯欺软怕硬,见钱眼开,前几天我们的人去找他们的时候,只是说有大户要买船过路,没有说明我们的身份,这时候见了我们这一身清军打扮,说不定躲得远远的,早就跑了。” 王欢看了看他,苦笑道:“李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他们不出现,倒是为难我了。” 李廷玉奇道:“为难?为什么会为难?我们现在有了船,直接开船走就行了,水贼不来更好啊,我们现在不需要向他们买船,正好省下了银子。” 在这艘船上动手杀人,就是一个信号,余下的其他漕船上同时也开始杀掉随船的漕运衙门的人,威逼水手,强令他们继续驾船,那些水手都是普通百姓,被征役而来驾官船,哪里见过这种杀人场面,战战兢兢的连声讨饶,很顺从的听从了命令。于是这二十艘漕船,全都在白杆兵的掌控之下了。 王欢看着被抛入水中的尸体,对李廷玉解释道:“李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两百万两金银财物?是带着它们回sc吗?” 李廷玉一愣,随口道:“当然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带回去献给秦总兵,不管充作军饷还是用做民生,都是大善啊。” 王欢叹口气:“这路上千山万水,在淮河上还好说,但是从信阳到襄阳再到宜昌,我们怎么运?hb地界上清军和李自成正打得热火朝天,混乱不堪,带着巨额财物无异于自招虎狼。何况我们这五百多人,没有大车牲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搬运这么大重量的金银上路的。” 李廷玉又呆了,习惯性发问:“参议,想办法出主意,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王欢把头一抬,沉声道:“主意是有一个,就是有些强人所难,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采纳。” 李廷玉见王欢说得郑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肃声道:“参议且先说来听听。” “带着这大件财物上路,如同带着一个巨大的累赘,根本走不快。我想,既然不能带,干脆就放在这里。” “啊?不要了?”李廷玉一脸肉痛的表情。 无欢皱眉道:“钱和命,哪个重要?” “都重要!”李廷玉像是有人要抢他的老婆一样喊道:“参议,你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不是?” 无欢无奈的摊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把钱放在这儿,也不是不要了,而是投资于未来?” “投资?”李廷玉茫然了:“做买卖?” “不是,是个比喻,意思是说,把这钱用来投在对我们将来有利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既不用带着这么重的财物上路,免去了搬运之苦,也没有白白丢掉这来之不易的巨额财物。”王欢仔细解释道,投资这个词语,在明代还是个新鲜词,在南方资本萌芽的地方,有一定范围的流传,李廷玉这样的大头兵,在江南呆了这么久,也有所耳闻,但也只是以为是投钱做生意,故而王欢必须解释一番。 李廷玉一听就明白了,王欢这是要把钱花出去,虽然比起把钱运回sc好充作军饷的原意来,似乎有点走样,但细细一想,这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任何人都明白,带着这么庞大的银车队伍上路,产生的风险可谓无比巨大,降低行军速度不说,五百白杆兵就像一家镖局,押着一批起码要五千人才能押送的镖货,每个人头上都印着“快来抢我”四个大字,乱世中的任何一家草头王都会来试试手气,这么一来,别说回sc了,大家恐怕连这洪泽湖都出不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章 布下伏笔 李廷玉不以为然的摸着胡子道:“少来这套虚的,说说吧,你的计划是怎样的。我先告诉你,那伙水贼可不好对付,我曾经别人提起过,这湖里水贼聚众上万,多是这附近渔民百姓,个个都是水性极好的汉子,聚之为匪,散之为民,那头目有三人,大头目浪里白龙,姓王名涛,原为淮安渔业行大财主,富甲一方,可惜因崇祯十年朝中靠山倒台,被官府盯上,害怕被杀人掠财,干脆下水做了响马。另有二、三当家,都是他从江湖上招揽的辽东逃军,颇有些操军本事,将一众水贼操练得像模像样,数年来盘踞湖上,故而官军数次围剿,都无功而返。我们想打他们的主意,可没那么容易。” 王欢听得很仔细,一个字都没落下,特别是听到水贼头目那一段,尤为认真,待李廷玉话音一落,立即问道:“那就是说,水贼其实由那招揽来的二当家、三当家操练掌握,而那大当家王涛,其实仅仅是一个富有的商人,因害怕家产被官府夺去,才落草为寇?” “是啊,这年月,这种事还少吗?大凡巨室富商,背后都有朝中大佬的影子,大佬一倒,任你有万贯家财,那都是别人眼里的肥肉而已,轻者家产被夺,重者人死家灭。”李廷玉感慨道。 王欢眉头一展,舒颜道:“如此说来,这真是大好时机啊,我们可如此如此,不过,请大人先将马全请过来。” 李廷玉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摇头笑道:“原来你是打这主意,我叫你一声小诸葛,还真没叫错。” 他侧头高声招呼一声,站在船尾的马全应声过来,三人围成一个圈子,王欢低声密语一阵,听得李婷玉和马全二人不住点头,诺诺连声。 “计划就是如此。”言罢,王欢直起身子,长吐一口气:“只要水贼现身,照此行事,我们可获全胜。” 李廷玉和马全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道:“岂有不胜的道理,参议这计谋,别说是那浪里白龙王涛,就算五省总督洪亨九来了,怕是也要上当。” 三人一阵大笑,笑声说不尽的诡异奸诈,在湖上荡起一阵阵的回音。 笑罢,李廷玉又缓缓向马全问道:“参议所说的,你有没有异议?如果有,就早点说出来,我会考虑的。” 说这话时,李廷玉的两眼都不大好意思看着马全,而是抬眼望天,他实在是有点觉得良心上过不去。 从扬州离开的时候,他信誓旦旦,放出言语要带着一众手下齐展展的回到四川,这才没走多远,就要让马全留在这非亲非故的洪泽湖中,为了那虚幻般的未来冒险打拼,甚至要忍辱负重,这样的事儿,的确不怎么地道。他知道,马全家中,同样有父母妻儿,同样在家中盼望亲人归来,虽然自己是上官,但一直亲如兄弟,要强令马全留下他也没办法,但内心着实不忍。 于是他咳嗽两下,偷眼看了看一张扑克脸站在旁边的王欢,慢慢说道:“实在不想留下,可以直说,我们再换换人选。” “不!”未等马全开口,王欢发话了,他斩钉截铁般说道:“此事换成别人,必坏大事!要想在这虎狼环视之地得以生存,还要发展壮大,非有勇有谋,果敢坚毅之人不能胜任,我观大人手下众将,除了马全大人其他皆不可!” 李廷玉听了心中腹诽:“那干脆你留下得了。”不过他很清楚,王欢留下,自己也别走了,离了王欢,剩下的千里逃亡路,自己这点人分分钟会被人围剿,王欢必须跟着自己一起走。所以只能肚子里暗暗发两句牢骚,不敢说出来。 两人一起看向马全,王欢目光希冀,李廷玉眼神复杂,定定的瞅着马全,等他的反应。 这个中年军官,身材中等,面容白净,没有如李廷玉一般的悍然凶气,但同样的沉稳果断,一双大眼中透着胜于常人的坚毅。这时候迎着二人目光,双手抱拳道:“参议军令,马全敢不从命!只是标下家中老小,还请大人多多照拂,他日如大事可成,标下必摆酒相谢!” 李廷玉眼中一热,一把拉住马全的双手,重重点头道:“好兄弟!你放心,你家中老小,就是我李老三的家小,有我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挨饿,有我一件衣穿,就不会让他们冻着!包括你的手下兵士家属,都不会受到丝毫委屈,如若不然,教我李老三不得好死!” 马全急忙单膝下跪,口中慌道:“大人不必发如此重誓,标下代手下众兄弟,拜谢大人厚恩!” 二人对白,让一边的王欢不胜唏嘘,什么时候,白杆兵能对自己如此忠心,那就完美了。 此时船队已经靠近穆敦岛,岛上景物清晰可见,却静悄悄的无声无息,连人影都没有一个,岸边一人多高的芦苇丛,迎着微风轻轻摇曳,将岛上一切都掩藏在其中。 王欢等人已经停止笑谈,站在船头睁大着眼睛,看着寂静无声的岸边,努力想分辨出在树影草丛间,有没有人影晃动。 “没有人啊。”看了半响,李廷玉回头道:“难道真的被我们这一身鞑子装吓跑了?” 王欢还未搭话,却听岛上高处一声巨响,炮声在安静的环境中几欲震耳欲聋,青烟冒起,显然这是一声号炮。 伴着炮响,刚刚还随风摇摆的芦苇丛猛地乱晃,喊杀声四起,无数小船渔舟从其中钻出,蜂拥而至,像无数的蚂蚁蝗虫一样四出,刹那间呈扇形四面围了上来,二十艘漕船,如同二十个大青虫,被无数的小船团团围在当中,密密麻麻的小船摆满了方圆两里地的水面,每艘船上都站有三四个被太阳晒得黝黑的汉子,手持兵刃,鼓噪着呐喊着。 与此同时,岸上水边,变戏法般冒出无数人头,像是从地下钻出来一样,排满了水岸,人人手持长短兵器,刃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杀气腾腾。一面大旗在岛上高处竖了起来,迎风招展,上书八字:“替天行道,水泊王涛。” 大旗下,有一堆人拥着两个人站在前面,冷然看着湖中漕船队,看模样,应该就是水贼首领。 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漕船队被牢牢的围在了正中,进退不得,王欢心里一紧,这种面对面的冷兵器对峙情景,他还是第一次经历,难免有些紧张,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王欢舔舔嘴唇,看向身边的李廷玉和马全,却发现二人全无惧色,连神情都没有变,一副淡然的样子,似乎全然没有把水贼弄出来的这副场面放在心上,只是眼睛紧盯着岸上大旗下的那一堆人。 “唉,还是经历太少啊,今后必须要强化这方面的应对。”王欢脸上一愧,心里感叹道,要想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这样的厮杀阵仗,自己肯定得多加锻炼,不然见血就慌,还怎么实现自己的目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离间计 李廷玉满不在乎的应道:“这个自然,你就看着吧,老子把这帮土贼的粪都吓出来!” 言罢,李廷玉大手一挥,身后的亲兵哗的一声,排成两列,脚下军靴乱跺,砰砰有声,站立成列后立刻又似青松般巍然不动,目不斜视,手中长枪稳稳的笔直朝天,枪尖成林,虽然仅有十八人的队伍,无人说话默然无声,却隐然有庞然巨物的气势。 李廷玉的目光冷然朝码头上一众乱七八糟远远立着的水贼扫视过去,眼神里似夹刀带枪,与他目光对上的水贼莫不感到那凌厉的眼神简直要把自己吞了,急忙或左或右的转移视线,就连羁傲不逊的王涛,也有些吃不消,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外强中干!”李廷玉咕哝了一句,然后一马当先,大步朝前走去。 他一动,王欢和李严紧跟而上,紧随其后的是两列亲兵,二十人脚步一致,迈步踏出,同时着地,跺地声音似一人在踏步,整齐的砰砰声在木板栈桥上轰然响起。这样的军容声势,直冲云天。 王涛面色开始发白,他也是识货之人,与明军在这洪泽湖上纠缠多年,何时见过如此强兵?如果来剿灭他的明军有一半这样的军容,他手下的乌合之众早已被灭了无数遍。他严重怀疑,假如对面这二十多人冲过来,就靠围在自己身边的几百水贼,能不能保证将他们挡得住?恐怕得打个大问号。 “果然将李自成的大顺军赶得如丧家之犬的建州军马,才是天下第一的强军啊,不能再犹豫了,如果不趁这个好时机赶紧投靠清廷,等人家腾出手来收拾自己,那就什么都晚了。”王涛在这一瞬间,立刻坚定了内心中早已有所决定的信念,不再观望摇摆。他急忙整整身上的衣甲,踏前几步,迎了上去。 “洪泽湖草民王涛,恭迎佐领大人。”王涛情绪急切之下,连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开始公然自称草民来。 跟在他身后的众水贼脸上齐齐变色,面面相窥,自己的大当家是什么性子他们清楚得很,那是自造反之后什么官都不放在眼里的枭雄,亲手斩了的明朝官儿怕有二十个,怎么今儿见了清官,一下子就被吓得丢了魂儿,像只鹌鹑一样没了气势。 李廷玉领着两列兵,砰砰砰的大步走到王涛面前,脚下一顿,站住脚跟,身后的人无人下令,自动同时收脚,手中长枪往地上一跺,啪的一声响,全体士兵如同一人,森然站在李廷玉身后。 王涛脸上的汗水又冒出来了,他头都不敢抬,这阵势实在太震撼了,二十人而已的队列,却俨然将自己这边数百人的队伍牢牢的压制住了,看看自己身后,那帮平日里好勇斗狠的家伙连大气都没人敢出,就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明朝的军队糜烂腐败就不说了,但李自成的大顺军王涛可是听说过的,摧古拉朽般的从陕西一直打到北京,马上就要夺了朱家江山的悍军,这样的军队在面对清军的时候也是败多胜少,如此可推断出清廷八旗兵的可怕。而可怕的八旗军,现在正站在自己眼前。 于是王涛低头拱手,眼皮下垂,恭敬的施礼,现在他已经心服口服,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然把李廷玉冒充的清军,当作即将投靠的新主子了。 李廷玉见王涛像只小鸡一样拜在身前,而站在四周的水贼们黑压压的同样低头一片,手中高举的刀子早已放了下来。当然也有觉得不服气的个别悍匪,不肯低头认输,但在周围都是一片拜服气氛的影响下,也不情不愿的低下了头。 “戏做的差不多了,该给点甜头,加快内讧的进度。”王欢低声道,声音几不可闻,只有站在他身前的李廷玉能听到。 李廷玉微微点头,于是脸上一变,冷冷的神情变戏法一样消失不见,脸皮抽搐着挤出笑容来,用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对王涛说道:“王头领辛苦,可头前带路,寻一个议事的所在。” 王涛忙道:“当然,图佐领请跟我来,到我寨中大厅坐下先喝一杯茶。” 李廷玉微微点头,王涛连忙转身领路,自有手下水贼先一步跑着离开,去准备茶水点心。 李廷玉一动,身后二十人又跟着动了,同样的一致脚步声再次响起,轰然而行,在一群面色惊惧神情错愕的水贼中旁若无人的穿行而过,顺着岛上的石板道路,跟着王涛朝着水贼山寨中走去。 这个时候,在远离码头的岛上一侧,祖天赐正手搭凉棚,聚精会神的朝这边打着望,当看到王涛朝李廷玉躬身行礼,而李廷玉领着二十人的小队伍在数百人的水贼中扬长而去的时候,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虽然距离太远,祖天赐听不到声音,但肢体语言很清楚的告诉了他:王涛对清军大将很有礼貌,或者说,很服从,很恭顺。 “这么好的机会,大当家怎么不砍了那鞑子狗,只要杀了领头的,剩下的兵全都得被我们剁碎了扔到湖里去喂鱼!”站在祖天赐身边的一个粗壮汉子叫道:“南船北马,建州狗儿再凶,在这水上也得抓瞎。” “杀?”祖天赐冷笑道:“怕是大当家的不敢杀!看着这架势,他是铁了心要跟着建州鞑子走了!” “真的?大当家要受了建州鞑子的招安?”粗壮汉子惊疑的吼道。 “祖边,我俩逃了这么远,原以为在江南水乡,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处,没想到建州鞑子狼子野心,占了关外辽东千里山河还不满足,竟然打到了这里,看来今天,我们兄弟没的逃了。”祖天赐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话道:“我也不想逃了,再逃,他娘的真成狗了!” 说话的粗壮汉子,正是与祖天赐一起由辽东军中逃来的败军、同族兄弟祖边,此人与祖天赐外形相似,红脸膛小眼睛,身材不高,壮实敦厚,穿一身麻衣,外罩有几个洞皮甲,有所不同的是,面容更为年轻一些,脸上也没有胡须。 “大哥,我听你的,今天我们就豁出去,大当家要不顾义气贪图富贵,从了清廷,是他不义在先,我们没有错处,谁也不能说我们不讲义气!”祖边愤然道。 “好!”祖天赐看着王涛引着李廷玉一行人,开始顺着道路朝岛上山寨的方向行去,越看越怒,王涛的行为已经非常明白,已经在出卖二人,要投降清廷了。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狼牙棒,赫然转身,跳上了一块大石。 身后,无数皮肤黝黑的水贼默然站立,这些人,都是湖中贫苦渔民,连年渔税压迫之下没有活路,被逼投入水贼,是祖天赐兄弟二人训练出来的厮杀汉子,对二人的感情,要远胜于不通军事的王涛,所以当王涛下令散去的时候,他们仍然听从祖天赐兄弟的命令,聚集在二人身边。 此刻,众人抬头仰望着站在大石上的祖天赐,而祖天赐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面色凝重,所有的人都默不着声,静静的看着扫视全场的祖天赐,气氛寂静压抑,好似酝酿中的暴风雨前夕,沉闷而让人心悸。 “各位弟兄,大当家的要不顾我们兄弟的性命,只图自己一人富贵荣华,我祖天赐一条命倒是贱,本就是交给大当家了,死不死无所谓,但老子心里不甘啊!”祖天赐黑着脸,嘶哑着嗓子叫道:“满清鞑子,那是什么?是畜生!是禽兽!说远点,在辽东杀我全家,荼毒关外汉家百姓;说近点,扬州屠城,杀光数万城中人口。大家说,受这种异族的招安,甘心吗?” “不甘心!”无数人异口同声,齐声喊道。 “大哥,别说了!所有的兄弟都是你我的手足,大家都一条心,你说怎么做,大伙爷们儿都跟着你走!”祖边激情澎湃,一张红脸涨成了黑红色,拿着一把鬼头刀在人群前面蹦了起来,带动着众人群情激昂,立马就要炸了开来。 “好,军心可用!”祖天赐眼中寒光一闪,一股豪气从脚底直冲脑门,脸上钢针般的胡须都立了起来,狼牙棒朝天一举,指着山寨的方向,满怀愤懑的大声喊道:“建州狗儿就在山寨中,各位兄弟,只要我们冲过去,斩了那帮卵蛋,大当家的自然会回心转意,我们洪泽湖好汉仍然会立于天地间,不背负那忍辱偷生、贪生怕死的恶名,大伙儿跟我走!” 下面的人群一阵沸腾,人人都在高声叫着,将手中的兵器在头顶挥舞着,如一锅开水,杀气似蒸汽弥漫。 祖天赐轻身一跃,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水贼们分开一条路,祖天赐越众而出,带头朝着山寨的方向奔去,在他身后,人群汇成一股洪流,紧跟着向前漫卷而去。 所谓的水贼山寨,建在岛上一座小山岗之上,山岗是穆敦岛的最高处,整座山是一座石头山,颇为险峻,有石阶顺山势而上。山顶有一块不大的平地,原有一座水神庙,供奉有老子的塑像,传说洪泽湖中有妖龙作怪,是老子降服妖龙,还湖中一片安宁,从此渔民以老子为湖中守护神。 老子庙只是小庙,一座大殿两座耳殿而已,王涛占据穆敦岛之后,在山岗上建了刁斗望楼,修了数座房舍,当作平时住宿议事的地方,那座大殿,当然就是议事厅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隔岸观火 听了这话,下面“啊”的一声,跪在地上人同时一起抬头,表情各异的看着坐在太师椅上李廷玉,有人错愕,有人惊讶,有人茫然不知所谓,不过最兴奋的,就要数浪里白龙王涛了。 这个矮胖子脸上笑得有如牡丹花开,在地上膝行几步,几乎靠到了李廷玉的脚边,急切的问道:“大人,大人!豫王爷真的对我等下了王令?” 李廷玉满脸不屑,斜眼看着王涛道:“本将刚刚到来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有王令在身,尔等竟然忘了么?” 王涛嘴上连道:“不敢忘,不敢忘。”心里却是乐开了花,他虽蜗居在这洪泽湖中,却不改以往做生意时走南闯北资讯畅通的习惯,对于天下大势四方局势,很注意收集,所以满清豫王爷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心中清楚得很,豫亲王多铎是多尔衮授命的征南大将军,自黄河以南除了皇帝和摄政王就是他最大的封疆大吏,权势滔天,他要招安小小一群洪泽湖水寇,那就是一句话的事。 李廷玉瞧瞧王欢,点点头道:“请参议宣读王令吧。”让他演戏装神还勉强可以,要杜撰不存在的王令,李老三还没那种文采。 王欢躬身答应,伸手自怀中摸出一卷卷轴来,捧在手中,厉声冲王涛道:“王令在此,尔等速速摆案接令!” 王涛等人顿时傻眼了,朝廷规矩对他们这样的大老粗来说那是太高端的东西,该怎么接完全不知道啊,好在王涛多少还算是个乡绅,懂一点点规矩,连忙喝骂着一群文盲水贼从外面搬来一张长案,堂屋中摆不下,只好放到屋外空地上,然后简单摆上一个土炉,焚上三柱香,就算成了。 李廷玉带着一群人走到屋外,王涛等人很自觉的立马又跪到了香案前面,以头触地,大气都不敢出,静候王欢宣读王令。有水贼在一边暗自嘀咕:“奶奶的,今天这一天叩的头,比老子这一辈子叩的都多!”声音很小,却被王涛听到了,顿时瞪起圆眼,一副吃人的样子狠狠的看了那水贼一眼,吓得那人不敢作声了。 王欢咳嗽一声,走到香案后,将手中卷轴缓缓展开,然后高高举起,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心里同样有些紧张,因为卷轴展开后,白纸上一个字也没有,王欢得靠自己临场发挥,生生现场编出一篇王令来。他脑子里尽力回忆后世电视剧中太监宣读圣旨的模样,同时把以前看过的古文想了个遍,揣摩着文言文应该怎么写才对路。不过想了半天,猛地回过味来:下面跪着的可是一群文盲啊,我一个大学生难道还忽悠不来几百年前的一群文盲吗?难道他们比我还懂得多些?怎么可能! 于是清了清嗓子,王欢朗声读道:“豫亲王并征南大将军令:洪泽湖水寇作乱多年,截断水道,祸害四方,本应大兵剿之,擒其头目,悬首示众,以儆效尤。但本王念其乱起有因,盖皆是明朝官宦荼毒乡民,逼之太甚,官逼民反耳。又因本朝天子仁慈,有令行于天下,但只前朝匪类人等,有洗心革面、臣服大清者,可法外赦免,保全其身,另寻地方安置。故而令正白旗额真图海,往洪泽湖招安水寇首领王涛以下,如愿归附大清,可全性命,否则,旦夕间大军挥至,寸草不留!此令!” 面对白纸一张,王欢硬是读出了一篇文章,憋得他额头上汗水都下来了。站在他身边的李廷玉和李严,同样满头大汗,他俩可看的清楚,那张纸上连标点符号都没有一个,王欢一边读,他俩一边暗急,生怕王欢读到一半,读不下去了,那就不好办了。直到王欢读完,三个人一齐松了口气。 话音落地,全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全都默不着声,跪在地上的人不敢动,站着的人也没有说话。 顿了顿,王欢把卷轴一收,对地上的王涛道:“王首领,可听明白了?” 王涛抬起头来,双眼赤红,牙关紧要,那模样似乎要疯了一样,把王欢看得眉头一皱,下意识的就想要去摸怀中短刀。 不过下一秒,王涛就跳了起来,仰天长笑:“哈哈哈,朝廷要招安了!大清要招安了!哈哈哈!” 他疯了一般扭头过去,冲着还跪在地上看着他的手下一通吼叫,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兄弟们,我们终于可以不再躲在这鸟山鸟湖上了!奶奶的,这鸟湖老子呆够了,我们要回城里去,哈哈哈,不用再刀尖上舔血了,不用再吃了上顿没下顿了,我们要当上大清子民、有享不尽的富贵了,哈哈哈!” 这一通狂叫,把地上的水贼们喊醒了,立刻全都从地上蹦了起来,附和着王涛开始大笑起来,有人高声叫着“恭喜大哥!”,有人大喊着“大清万岁!”,更多的人则是乱叫乱喊,场面一时间混乱起来。 王欢和李廷玉对视一眼,心里都清楚,这事儿成了,离间计的第一步已经达到了。 李廷玉冲李严使了个眼色,李严点点头,悄然从空地上走了开去,消失在了人堆中。 跳了叫了一会,王涛头脑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起,自己光顾庆祝了,背后的贵人却被忘了。连忙转过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李廷玉和王欢二人大礼拜下,几乎语无伦次的说道:“大人,大人,小的,哦不不,草民们愿意归附大清,愿意投降,什么都愿意!” 王欢微微一笑:“归顺大清,是要剃头的。” 王涛正在兴头上,闻声立刻道:“当然,当然,草民愿意立刻剃头!请大人们验看。” 他将头上汗巾一揭,随手扔到地上,转身从一个水贼腰间抽出短刀,二话不说,将锋利的刀刃朝头上划去,刀至发落,长发纷纷落地,顷刻间,大半边头什么?没看到大人们在这么?老子割了你的舌头!” 手下急忙把嘴巴一捂,畏惧的朝李廷玉和王欢看了一眼,低声道:“大当家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带着人,从岛西面冲过来了,说要,要,要……” “要什么?你他妈说啊,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王涛听着不妙,也有些急了,一劈手纠住了手下的衣襟,怒道。 “要,要宰了清廷大人们,让大当家的断了招安的念头!”王涛矮胖身材,却力大无比,将手下纠起来举过了自己头顶,手下一慌,几乎是叫喊着将后半句吼了出来。 这一下全场的人都听到了,围在周围的水贼们“嗡”的一声,杂七杂八的议论起来,有人低声附耳交谈,有人连忙跑出去抓兵器。 王涛把脚一跺,将手下一丢,大吼道:“都他妈安静点,乱什么乱,老子还在呢!” 这一声吼,镇住了慌乱的水贼们,大家安静下来,王涛这才转身冲李廷玉和王欢拱手道:“请大人到屋中稍坐,容王涛处理一下门户,稍后就来向大人赔罪。” 李廷玉面无表情,阴沉沉的道:“看来王头领山寨中不是铁板一块呀,好,请王头领自便,本将静候王头领。”转身带着王欢等人,进了小庙大殿。 王涛被李廷玉这么一句话弄得额头青筋乱冒,满清大人似乎对自己有意见,这可不妙啊,万一人家见自己镇不住部下,改了主意,不招安了,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美好的前景立马化作泡影,这是王涛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王涛躬身送李廷玉等人进了大殿,待人一进去,立马转身气急败坏的冲报信的水贼问道:“你娘的,祖天赐和祖边那两个卵蛋带了多少人?” 手下揉着脖子从地上爬起,应道:“大概有七八百人,” 王涛脸色变了变,七八百人,虽然不多,但应该都是祖氏兄弟的亲信,对外作战的主力,拼起命来战斗力远远超过七八百普通人,要压制住他们,自己非得聚齐上千人才靠谱。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只要平了祖家兄弟,明天就能靠上大清这条船,死点手下算什么,招安之后这票渔民水贼也要散去,留着也没用。王涛抄起一根长矛,粗声冲聚在身边的小头目们吼道:“都去把底下的孩儿们叫过来,跟着我下去看看,那俩小子吃错了什么药,做出这等忘恩负义的蠢事!奶奶的,他俩的命都是老子救的,全他妈忘了吗?” 骂骂咧咧的,王涛带着一群手下,乱哄哄的涌下山去,片刻之间,山顶小庙连一个水贼都没有留下。 李廷玉和王欢站在大殿门口,端着茶杯,彼此虚敬一下,喝了一口茶水,悠然向山下望去。 “参议啊,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呢?”李廷玉惬意的咕噜一声吞下茶水,问道。 王欢笑着吹了吹飘在杯中水面上茶叶,眉毛一挑:“大人明知故问啊,当然是稳坐钓鱼台,隔岸观火了。” 二人相视一笑,再次举杯共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我们是卧底 王涛在内心中,其实是很看好祖氏兄弟的,要不然也不会让这两个如丧家之犬的辽东逃军堂而皇之的当上山寨的二、三当家,实在是这两人的军事能力的确有几把刷子。他俩在辽东,曾经是赫赫有名的关宁铁骑之一,在吴三桂军中当过兵,祖天赐更是做到过千总的位置,算是小有地位,可惜在沈阳之战中被上司陷害,背了黑锅,生活在沈阳城中的家人也在此战中被灭门,兄弟二人不愿等死,趁乱逃入山海关,一路南行,直到跑到了洪泽湖上,遇到了王涛,才安顿下来。 故而祖氏兄弟的武功,王涛是很清楚的,真较起真来,十个王涛也弄不过一个祖天赐,所以一上手,王涛就先趁人不备,扎了祖天赐一矛,本想趁机上个连招,要了祖天赐的命,却没想到这东北汉子如此彪悍,竟然生生的将矛杆折断,那喷出的血柱还障碍了自己的视线,将本已施展开的攻势一下卡住了。 祖天赐面色虽然变白,手上力气身体反应却没有削弱,手掌一翻,将折断的矛杆随手一丢,狼牙棒换到右手,杵在地上瞪着两眼冲万涛厉声道:“大当家的,这一矛半腔血,可不是我祖天赐薄情,而是你无义。你我兄弟情谊就此斩断,大家生死各安天命罢!” 王涛哈哈大笑,恨声道:“去你妈的,说得好听,到这地步还来这套,你他妈傻了吧?” 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如落英纷飞,卷起漫天剑花,似一道银色长蛇,寒光闪闪的刺向祖天赐,隐藏在剑光背后的脸,满面狰狞,滔天的恨意夹杂在刺出去的长剑中,将剑势徒增数倍。 而王涛脚下步伐轻盈,脚尖点地一掠即过,身法在空中变换了几个方位,虚虚实实的,让对手无法琢磨,这一套剑法是他毕生一直练习不休的,最是精湛,死于剑下的镖客官兵,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对阵单挑,敌人往往在一片剑影中还没看清长剑刺来的真正方位,就已经中了招。 此刻祖天赐中矛受伤,行动不便,对于这种飘逸的剑法,正是很难闪躲的时候,王涛很有自信,这一剑刺出,剑尖颤动,藏了好几个变化,肯定能破了祖天赐的喉咙。 祖天赐的伤口似乎比他口中说的要严重得多,他连脚步都无法迈开,怔怔的立在原地,看着疾如闪电般迎面而来的长剑,反应很慢,那剑尖离他的身体只有数尺之遥了,他手中的狼牙棒才缓缓提起,慢的要命的挥了起来。 王涛冷笑一声,脚下连续点地,身形一晃,整个人就换了一个身位,长剑去势不减依然直直的对着祖天赐的喉咙,而祖天赐的狼牙棒,却对着长剑原来的轨迹继续挥了过去,这么一来,狼牙棒是无法磕开长剑的。 王涛已经放弃剑招的变化了,留着后手是多余的,所有的力量完全可以集中在一击上,剑势如霹雳般迅捷。他已然迫不及待的想看到祖天赐变成一具尸体了,那样的话,王涛愤怒的内心才会稍稍平静一点。 祖天赐似乎没有留意到王涛的身形变化,他的狼牙棒仍然保持着挥动的趋势,划了一个弧线,照着他预定的方向,砸了过去,只是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单手挥出的狼牙棒,竟然和别人双手挥出的一样迅猛,瞬间就划过王涛身法变化产生的距离,砸向扑过来的王涛。而王涛吃惊的发现,自己如果继续这样刺过去,说不定先中招的会是自己。 “动作怎么会这么快?他不是受伤了吗?”王涛脑海中炸起这么一个念头,匆忙之间,他的招式已经用老,无法再有变化,连闪躲也做不到,情急之下,王涛将长剑急收,护在身前。 “铛!” 一声金属撞击的脆响,瘆人心魄,王涛手中的长剑被砸得弯曲成一张弓飞向天空,眨眼间就无影无踪。 他的身子在狼牙棒的冲击之下,震得飞起,倒退出去好几步,然后仰面朝天跌倒在地。 而祖天赐仍然好整以待的站在原地没动,狼牙棒又收回身边,杵在地上,看他的样子,好像刚刚打出去的是一只棒球,他是一个打出了全垒打的明星击球手,很轻松的看着掷球手沮丧的表情。 重兵器和轻兵器硬碰硬的下场,简直和鸡蛋与石头的碰撞差不多,不论拿着鸡蛋的手力量有多大,该吃亏的,还是要吃亏。 祖天赐沉稳的朝前走了一步,王涛惊叫起来,费劲的爬动着,朝后挪了一步。 他感到自己的左手已经提不起来了,刚才招架那一棒的时候,长剑脱手,自己身子没有躲开,被狼牙棒扫了一下,左手臂的整根骨头已经断了。 “大当家的,我早就对你说过,打仗对阵,那些花哨招式是没用的,我们厮杀汉子,靠的就是力气和速度,你那套剑法,只能杀杀庸手,碰上我这样的,那就不行了。”祖天赐缓缓说着,又朝前走了一步:“看吧,你总是不听,着了道儿了吧?” 王涛咬着牙,拼命往后缩去,他的四周,潮水般的涌上一群水贼,将他护在当中,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扶起。王涛忍着剧痛站了起来,口中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去,半边身子都无法直起来。 王涛受伤,对他这一边的水贼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厮杀中的水贼们顿时惊慌起来,土匪本是乌合之众,打仗砍人就靠一股气,主将一倒,好似抽去了骨头,立刻没了斗志,一窝蜂般的向后退去。 王涛被几个亲信小头目护在中间,搀扶着连滚带爬的跑在溃兵之中,他手臂受重伤,神智倒还清楚,口中连声叫道:“快上山,快上山!据险守卫,只要撑到外围的兄弟们来到,还不砍死祖家两个兔崽子!” 小头目们一边带着王涛后退,一边喝骂着身边的水贼回去顶住,还挥刀砍了几个跑得快的,在死亡的压力下,一些水贼不得不掉头走了几步,但一看到肩膀上插着半截长矛浑身浴血像杀神一样大踏步冲过来的祖天赐的时候,腿就软了,要么“扑通”跪下求饶,要么掉头就跑,还绕着弯儿跑,绕开了王涛等一众人。 这么一来,王涛身边除了十几个亲信的人以外,居然形成了一圈真空,自己的人四散而逃,后面祖天赐等人紧追不舍,整个场面就像全岛的人在追杀他们十几人一样。 山岗下面血流成河,厮杀声响成一片。山岗上小庙门口的李廷玉和王欢却看得舒心得很,瞧见王涛等人似丧家之犬一样朝山上爬来,两人将手中茶杯放下,缓步走了出去。 “这群傻蛋,居然还朝山上跑,不知道我们是卧底吗?”王欢自语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清军还是明军 “我说,参议啊,这根老鼠尾巴是不是可以去掉了?拖在脑袋后面像吊死鬼一样,心烦得很啊!”李廷玉抱怨道。 “当然可以了。”王欢含笑道,伸手到李廷玉脑后,一把扯掉了用胶粘在后脑勺上的辫子:“现在目的已经达到,用不着装神弄鬼了。” 李廷玉长舒了一口气,厌恶的把辫子接过扔到地上,踩了几脚,泄愤似的怒道:“这帮鞑子,天天吊着这么长的辫子也不嫌累,换成我杀了老子也不干!” 身后的其他人见李廷玉去了伪装,立刻有样学样,纷纷将粘在脑后的辫子扯了下来,这些辫子都是从虎啸谷中的杀死的清兵头上割下来的,辫子发根还带有丝丝鲜血,就这么粘在头上,很不舒服,大家早就想扯掉了。 辫子一去,所有的人都感觉身上一松,好似去掉了一座大山般自在,精神为之一振。 李廷玉把腰间长刀“哗!”的抽出,满脸兴奋的指着正顺着台阶奋力向上爬的王涛等人叫道:“好!兄弟们,大家一起冲下去,宰了这些舔鞑子屁股的怂包,让他们看看大明官军的厉害!” 众人“嗷!”的一声回应,十八个人抄起长枪,站到李廷玉身边,瞬间排成两排,第一排九人,第二排十人,肩并肩站在一起,堵住了上山的石板小道,枪尖前指,明晃晃的枪刃封住了王涛等人的来路。 王欢的个头跟这些军汉比起来,要矮上很多,十九个壮汉排的密不透风,像两排墙一样横在面前,将石板路堵了个严严实实。王欢插不进去,拿着把短刀左边拱一下,右边瞄一瞄,想瞅个空子站到队列中去,最后却发现,根本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只能站在后面吆喝着壮壮声势。 李廷玉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王欢正在努力想加入到厮杀阵中来,他正看着狼狈爬着石板阶梯的王涛一群人,哈哈大笑。 “大胆水贼,竟敢公然杀人私斗,还有没有王法了?统统停下,束手就擒!” 李廷玉站在队列正中,威严的喝道,正气凛然。旁边的人却觉得有些尴尬,大人你是不是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这是水贼窝子里啊,你来这儿讲王法,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小道上低头狂奔的王涛闻声抬头,愕然看到了一个枪阵森然对着自己,长枪蓄势待发,似乎自己再往前一步,就能被捅上十几个血窟窿。 “图大人,是我啊,王涛啊!”王涛忍着手臂剧痛,不得不站住脚跟,留在长枪一击的距离之外,急切的喊道:“反贼凶猛,草民抵挡不住,请大人快快施以援手吧!” “啥?”李廷玉假意惊道:“竟然是王头领!快快过来,我护着你。” 枪阵略略一摆,左右分开,露出中间一个空档来,可容两人穿过,王涛等人大喜,慌忙拥挤着跑了过来,后面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再不上去就没命了。 路过李廷玉身边时,王涛感激的朝李廷玉弯了弯腰,表示谢意,再抬头时,眼睛一瞟,却吃惊的看到一道寒光劈了下来,还没看清是什么东西,视角变换,脑袋就飞了起来。 李廷玉动了手,站成两排的枪阵也刺了出去,挤在一起的十几个水贼如糖葫芦一样被串起,几乎每一杆长枪都穿了好几具身体,“噗呲”声连响,枪尖带起鲜血,洒满了石阶。 王涛的头被刀势带起,飞出去很远,落到了石阶上,然后顺着石阶像皮球一般咕噜咕噜的一路滚下,正好滚到了追击而来的祖天赐脚下,双眼犹未闭上,瞪大着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二当家,这好像是大当家的人头!”有眼尖的水贼惊叫道,人头虽然被血污沾满,但轮廓样貌未变,看熟了的人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祖天赐伸脚拨弄了一下地上的头,再抬头向上望去,正好看到李廷玉大刺刺的一脚把颈项中正在喷着血雾的无头尸体踢翻。 “大哥,好像是清狗杀了大当家!”祖边叫道,语气充满了惊疑,他就追在祖天赐身后,山岗上的景象看得很清楚。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祖天赐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顿住脚步迟疑着不知该冲上去还是该留在原地,他本来是带着人追王涛的,现在王涛被人先干掉了,杀人的还是来招安的清兵,这事情反转得太出人意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看着山顶的清兵将串在长枪上的十几具尸体一个个蹬掉,继续摆着长枪阵的模样,祖天赐感到脑袋里一阵恍惚,智商有些不够用了。 一群人就这么呆呆的站在石阶上,后面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前面突然不动了,不明所以,拥挤成一团,数百人就这么堆在小山岗底下,进不进退不退,乱了起来。 正在这时,有水贼自岛东面狂奔而来,一边跑一边惊慌大喊:“有官军上岛了!有官军上岛了!” 穆敦岛左右方圆数里地大小,地势并不宽,只不过因地貌坑洼不平,所以视野并不广,只有岛上最高处的小山岗顶,才能鸟瞰整个小岛,但这时候站在上面的,恰恰是李廷玉和王欢等人,所以祖天赐等水贼根本不知道在小岛的另外一侧有人偷偷登岸。 听到报信的人狂喊,祖天赐如梦初醒,将脚下的人头一脚踢得飞起,咬牙道:“糟了,我们上当了!清狗招安是假,借机围剿是真,妈的,我们都上当了!” 周围的人心里一阵冰凉,自己人打了半天,原来中了人家的计,这下可好,岛上的人自相残杀,剩下的人还不到一千人,清兵有备而来,又以逸待劳,这仗还怎么打? 祖边劈手抓过报信的水贼,面容扭曲的问道:“清兵有多少人?湖上还有没有他们的援兵?” 报信的人本来满面仓皇,听了祖边的问话,却又一脸茫然起来,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是清兵,来,来的是漕船上的兵,全都是穿的明朝军服,都是明朝官军。” 此话一出,祖天赐和祖边再一次懵了,不约而同的朝小山岗上看了一眼,在那里耀武扬威的,不是来招安的清兵吗?怎么漕船上会是明军?船上的人和山上的人是一起来的,清军八旗兵什么时候和明朝官军关系好到可以同乘一条船了? 祖天赐把报信的水贼一把抓过来,瞪眼问道:“你看清楚了?是明军不是清狗?” “绝对是明军,脑袋后面都没有辫子,看错了二当家的你挖了我眼睛!”报信的水贼发誓。 祖天赐松开手,开始发呆。 “大哥,这里边好像不对!”祖边判断道。 “屁话!当然不对!”祖天赐没好气的吼道,瞪着大眼看向小山岗,他隐约觉得,这件事从一开始,自己似乎就着了别人的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置于绝地 双方都在跑,距离眨眼般缩短,凶悍的水贼们恶狠狠的冲到了明军眼前,已经发觉明军的阵势跟以前遇到的方阵不一样,不过也没人花时间停下来去研究研究,而且明军兵阵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依旧笔直的将枪尖稳稳对着前方,冲在前面的水贼,滑稽的像自己用身体撞上枪刃一样,惨叫着被长枪刺了个通透,跟在后面的水贼们心中一颠,开始觉得这些明军似乎有点棘手了。 哼哼,只不过是一群胆子大一点的明军罢了,兔子再凶,也变不成狼。水贼们心中想着,脚下没有退缩,高举着手中长刀,借着替死鬼战友串在长枪上的机会,一拥而上,只要近了身,长枪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就会荡然无存,到时候自己手中刀子一寸短一寸险的威风就出来了。 李严手中长枪如长蛇出洞,灵活无比,一杆枪被用得无比强悍,他根本不去躲闪招架水贼们砍来的刀,只是一门心思的用力刺出、收回、再刺出,每一刺,都带起一蓬血花,响起一声惨叫。 有凶悍的水贼躲开他的枪刺,想从侧面突进,却被第二排的两只长枪刺个通透,又想绕到第二排两人侧面的水贼,再被第三排的长枪刺中。 长枪层层叠叠,后排掩护前排,越靠后长枪的数量越多,攒刺的密度越大,整个三角形的枪阵,就像一只三角形的刺猬,肆无忌惮的冲入身着黑衣的水贼群中,而水贼们咬也咬不动,躲又躲不了,身着红色鸳鸯战袄的枪阵似一根尖锐的分水刺,将黑衣水贼群像流水般的毫无障碍的劈为两半。 有眼力的水贼很容易就看出来了,冲击力极强的枪阵最为要紧的就是金字塔尖的李严,这个人是最为强悍的战士,整个枪阵的核心,他就是尖锥枪阵的破门锤,所向披靡,在他面前没有一合之将,看似简单的一刺一收之间,动作迅猛无比,每一枪都带走一条人命,带着整个枪阵稳稳的向前推进。偏偏身上又重甲在身,偶尔有水贼冒着生命危险瞅空子砍上一刀,精钢长刀在甲胄上劈出一串火花,却愣是无法砍开重甲,反而下一刻就被好几杆长枪穿成人肉串。 没有悬念地,水贼们的抵抗没有超过半柱香,当地上尸体的数量超过一百具的时候,水贼们开始崩溃了,不知道是谁首先丢下兵器、转身就逃,立刻在人群里蔓延开来,所有的人发一声喊,齐齐的转身朝湖上奔去,湖水广阔,只要跳入水中,凭众人在湖上讨生活的本事,游到淮安都不是问题。 到得湖边,有跑在前面的人已经率先跳下水去,奋力游向湖中,却听到一阵弓弦声起,一阵箭雨从停泊在离岸十余丈的漕船上射来,准确的落到游得最快的几十人头上,足以破开甲胄的重箭射中人头,几乎将头爆开,中箭的人在湖水上打个旋,沉入水中不见了。 水贼们急忙在岸边扎住脚步,这才发现,二十艘漕船已经在湖上一字排开,下锚落碇,守住了水贼下湖逃走的去路,船上人影晃动,显然有弓手据守。 下湖是死,返身去与那枪阵拼命?那恐怕死的更快。 守在祖天赐身边的祖边,绝望的看着在小山岗底下到湖岸边这一片狭长地段中乱窜的部下,看着步步紧逼的恐怖枪阵,看着湖上如长城般封锁着水面的漕船,泪流满面,恍然如在梦中,今儿这是怎么了?不就是不知是清廷还是明廷或者两边吃了耗子药一同派了五百多人来招安吗?放在以前别说是五百人,就是五千人洪泽湖群寇也没有放在眼里啊,怎么如今发展成这步田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祖边茫然了,与身边几个小头目呆呆的守着昏迷的祖天赐,不知所措。 王欢在山顶上看了半天戏,这时候可不愿意再给他思考的时间,他看看天色,对李廷玉道:“大人,时辰不早了,天色将晚,该我们上场了。” 李廷玉和十八个部下坐在石阶上大大咧咧的休息,浑然不把守在山下的水贼们放在眼里,已经歇了半天了,正在百无聊赖间,听王欢这么一说,纷纷精神百倍的站起身来。 “好啊,参议,我们这就冲下去砍瓜切菜,杀他个片甲不留,不能光让李严立功、我们等在一边看着啊!”一个部下扯着嗓子喊道,却招来了李廷玉劈头一个巴掌扇在后脑勺上。 李廷玉骂道:“杀、杀、杀,就知道杀,一辈子就配当个莽夫,参议让你们冲杀了吗?都竖起耳朵,机灵着点。” 王欢摆手笑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此行意在将水贼纳入囊中而非赶尽杀绝,逼得急了,对我们有害无益,所以呆会下去,请大人容我与那匪首对话,如其冥顽不灵,再下杀手也为时不晚。” 李廷玉一甩胡子,豪气道:“那是自然,如今若不是参议之计,洪泽湖水贼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被我们区区几百人攻破,参议你要说什么,只管去跟那伙怂货说去,有我们在你身边,谅他们也不敢不听!” 众手下起哄道:“参议,不如干脆让我等动手,将那伙水贼一一绑了,把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到时候也不劳参议多费言语,参议所说的他们如敢不听,直接抹了脖子痛快点。” 王欢正色道:“这不是服人之法,以刀逼之,只能让人表面屈服,稍有反复,立刻翻脸背叛,要想让人死心塌地的跟我们走,必须要他心服口服。” 李廷玉转头对一众手下道:“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笔杆子杀人,秀才们发起狠来,比我们这些大头兵厉害的多。” 又回头对表情略微尴尬的王欢道:“参议,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也让这帮子草包见识见识。” 这话里大有乾坤,隐隐有让王欢在众人面前露脸的意味,王欢一听就懂,明白这是李廷玉在抬举自己,连忙躬身道:“请大人为王欢助威。” 李廷玉把手一摆,白杆兵立刻收起嘻嘻哈哈的做派,操枪成阵,目不斜视,眼冒凶光,紧紧的排成两列队形,长枪前指,随着李廷玉的口令:“行!”迈动脚步,一步一喊的朝山下走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私人招安 “如今半壁江山已落入鞑子手中,生灵涂炭、百姓如陷火坑,汉家龙脉眼看就要改为异族之手,身为汉家男儿,怎能窝在这水泊中苟且偷生!”王欢大义凛然,语速快似机关枪连发,祖边别说插嘴,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 斗嘴骂阵,王欢是很有自信的,在大学里,他是校辩论队的选手,如今面对一群不善口齿的土匪,他游刃有余。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王欢用上名人名句,总结道:“祖边,你兄弟二人还不为国家出力,上愧对祖宗、下耻于百姓,难道真要当那缩头乌龟,白白浪费一身武艺,在这水洼子里虚度光阴吗?” 话音一落,圆阵内外鸦雀无声,所有的人全都呆住了,如果不是亲耳所闻,谁都不敢相信这些话是来招安的清军说出来的,搞什么啊?你不就是鞑子吗?为什么还一口一个汉家汉家的,莫非还嫌汉人抵抗得不够坚决、想增加点改朝换代的障碍? 不过水贼中有眼神利落的,已经看到圆阵中的李廷玉等人脑后的辫子不见了,于是一阵窃窃私语声在外圈水贼中传播开来:“你看,他们的辫子不见了,难道真是白杆兵装的?” 祖边脸色一连数变,他的脑筋再笨,也发觉事情有异,想了想,皱眉问道:“你是白杆兵帅李廷玉?白杆兵的威名我曾见过,李廷玉的名号我也听说过,但你这副模样,不像啊。” 王欢胸脯一挺,理直气壮的叫道:“当然是我,我就是白杆兵帅李廷玉!” 此话一出,不止是水贼们,就连围成枪阵的李廷玉等人都有些脸红了,真人就在眼前,还要冒名王涛也是洪泽湖大当家,千错万错,也是三人之间的事情,不管是与清廷,还是明廷都无关。于是祖边又开口了,只是声音降低了不少,很没底气。 “大当家纵有不对,那也是为了众兄弟的出路,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话音未落,王欢就接上了嘴,噼里啪啦一阵语速极快的反驳扔了过去:“为了众兄弟的出路?你转脸过去,看看你大哥肩膀上的洞,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真的如你所说吗?” 说得兴起,王欢干脆伸出双手,排开面前的白杆兵,越众而出,李廷玉心里一惊,想拉一把都没有来得及,就看到王欢大模大样的走出了圆阵,站到了祖边面前,几乎就要脸对脸的站到一起。 “王涛身为大当家,却只图自己一己私利,受了清廷招安,他当然可以一世富贵,可是你们呢?祖边你兄弟二人与清狗不共戴天,你俩如何自处?王涛考虑过吗?没有!这些跟随你们的兄弟呢?他们本是被朝廷逼迫,不得已才入了伙,你觉得清廷对造反的渔民会发慈悲吗?运气好点发配苦寒之地,运气差点直接派给满族鞑子为奴,永世不得翻身,如果真到那一步,祖边,你就是罪魁祸首!” 王欢说一句,就往前逼一步,祖边下意识的就退一步,王欢连进七步,祖边就一连退了七步,二人几乎就深入水贼群中了,急的李廷玉伸长脖子慌忙张望,却又不便指挥枪阵直接压过去,万一把水贼逼急了直接砍了王欢就糟了。无奈之下,只得留在原地跳脚。 祖边面色苍白,手脚无措,看着比自己矮上一个头的王欢,却觉得似有一座大山压在眼前,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左右看看身边的水贼兄弟,发现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他,眼神黯淡,满脸都是一副绝望无助的表情。 “真,真有如此地步?”祖边瞄了一眼王欢,迟疑着道。 王欢如教训徒弟的老师,愤然道:“当然有,你自辽东来,鞑子的脾性最是清楚不过,他们什么时候对汉家百姓讲过仁慈?” 王欢叹口气,眼望四方,面对着围得里外三重的水贼们大声道:“眼下神州危难,满清鞑子的兵锋已攻到南京,大明覆亡就在旦夕之间,各位身为汉家男儿,想想你们的妻儿,想想你们的将来,你们是愿意当那亡国之奴,永世作别人的家奴吗?” 顿一顿,他深吸一口气,怒吼道:“还是为了活下去,为了全家能够活下去,豁出去加入我们,和清廷拼命!” “当然是和清狗拼了!”一个人群中的水贼脱口而出。 “好汉子!”王欢冲那人站立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说话的水贼话一出口,其他人纷纷朝他侧目,向他看去,那水贼本是小角色,这场面如论如何没有他说话的份,他也自知身份,只是刚刚王欢说得慷慨,自己激动之下,脑子一热就叫出声来,这时候看众人目光全都过来了,顿时忐忑不安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这一声回应却似死水中荡起的一圈涟漪,“嗡嗡”的低语说话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水贼们纷纷交耳结舌,渐渐的话音大了起来,很清楚的能够听到有“他说得不错!”的话音响起。 祖边没有说话,脸上阴晴不定,显然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内心斗争激烈。 王欢趁热打铁,目露真诚,恳切的看着祖边问道:“祖边,加入我们吧,不是受明廷招安,而是受我王欢,代表白杆兵的招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不留后路 祖边双手抱拳,冲李廷玉拱手道:“李大人待我祖家兄弟厚恩,我祖边铭记在心,日后必定鞍前马后,听从驱使,以报大人恩德!” 李廷玉呵呵两声,随意应过,眯着眼睛笑道:“祖边,这人可是清狗高官,杀了他,你们可就没有退路,可要想清楚啊。” 这话是刚刚王欢教给他的,这时候说出来,就是想刺激一下祖边,让这愣子的神经更加亢奋一点,只要他动手宰掉李万才,也就断了投降清廷的后念,从此以后,只能死心塌地的给自己这边做事,这也算是一个投名状吧。 李廷玉本来没这想法,单纯的就是想给祖边一个人情而已,至于祖边杀不杀李万才,倒是无所谓,反正就算李万才逃回去,自己也早已也远走高飞了。王欢看得要远得多,他很清楚,等白杆兵一走,湖上就剩下马全等少数人留下,要想牢牢的控制住水贼,不动点心思是不行的,让祖边杀李万才,就是一个保险,能够有效的防止水寇事后反悔,杀了清廷三品大员,以满洲人的性格,还会对你好言好语的招安吗? 所以李廷玉一边嘴上说着阴险至极的话,一边心里又在腹诽:“读书人阴毒啊,这招看似简单,却是断了祖家兄弟的后路,以后无论怎么蹦,都跳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了,偏偏我现在还假惺惺的劝道,这可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还是参议够狠!” 果然,祖边听了李廷玉这话,额头上青筋鼓了几鼓,一言不发的快步朝地上的李万才走去,到得近前,手掌中一翻,刀子倒转,反握在手中,雪亮的刀刃就亮了出来。 李万才魂飞魄散,被捆住的身子在地上乱扭,尖声惊叫起来:“我是三品大员,你不杀我,什么都好说,要钱给钱,要……” 还未等他说出要许下什么承诺,祖边的刀子已经电光火石般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刀,刀光一闪,快如闪电,就见祖边把刀子随手一扔,“嘡啷”一声掉在地上,王欢看了一眼,那刀刃上连血花都没有粘上一点。 李万才的下半句被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僵立在地上,保持着惊悚的表情,像被施了定身法,动也不动,一直到祖边转身走开,那一颗头颅才砰然从脖颈上掉落,一尺多高的血柱轰然喷射而起,飞到空中,又化作血雨漫天落下。 祖边虽然已经走开,却也被血雨飞了几滴到脸上,让他一张狰狞的脸越发显得可怕,看得王欢腿肚子不由自主的闪了几闪,这样当面杀人的情景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但穿越而来的王欢还是很不适应,看着人头在地上翻滚,胃中的东西在喉咙边打了几个转,好容易才忍住没有当场吐出来。 “大人,祖边和我大哥既然有幸重新为人,必会万般珍惜,请大人放心,我等心中,唯有李大人,不理其他。至于清狗那边,就算没有大人这次招安,我等也不会理会,什么退路不退路,祖家兄弟从未想过!”祖边走到李廷玉身边,大声说道。 王欢听他话语之中,没有提明廷半个字,开口闭口都是李大人,心中明白,这是明末军队中的惯例。自崇祯末年以来,各地总兵、总督,就是一个个独立的军阀,在各自地盘上拥兵自重,朝廷根本无法掌控,形成独立王国,三大宪权力分散的体制早已名存实亡,在一些地方,如武昌的左良玉,甚至已经控制了赋税收入和官员任免,比皇帝还要嚣张。这些情况,在辽东军阀祖宗李家呆过的祖边,清楚得很。 而且朝廷早已不知多少年没有给除四大镇以外的军队发饷了,故而祖边投降,是向李廷玉投降,然后算是李廷玉的私兵,自然应该向李廷玉效忠,而不是向明廷。这也是明末明军数量庞大却不堪一击的重要原因,史可法孤军守扬州,贵为阁部发出的救援军令却没人响应,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大家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谁还管你朝廷的存亡啊。 李廷玉却很耿直,直接把王欢拉到身边,对祖边介绍起来:“祖边,这是我军中参议,王欢王大人,本将的亲信军师,所有计谋策划,都出自王参议之手,他才是我军中肱股,离了他,本将恐怕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今后他的话,就等于本将的话,你要谨遵参议号令。” 王欢拱手施礼,展颜笑道:“祖大人,王欢有礼了。” 祖边人虽然有些直,有点憨厚,但却并不笨,从起初混乱中王欢指着自己的鼻子大骂开始,他就感觉到,这个光头少年在李廷玉军中的地位非凡,想想看,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竟敢在两军对垒时挺身而出怒骂对方主将,这份胆识气魄就非寻常人所有的,那一番义正言辞的责骂,现在还言犹在耳,荡人心肺。而且听李廷玉的介绍,此人似乎是白杆兵的智囊,在军中算二号人物,虽然人看上去不大像,但李廷玉亲口说的,做不得假吧! 于是祖边急忙拱手还礼道:“王大人,起先多有得罪,还请恕罪则个,今后请大人多多关照,祖边必然谨记,以军师参议号令为尊。” 言罢,三人相视而笑,杀气顿时烟消云散。 此时天色渐晚,一个白天下来,穆敦岛已经改天换地,那杆“替天行道”大旗,被取了下来,今后的发展方向,等待王欢来明确。 李廷玉把所有的手下都带上了穆敦岛,准备在岛上过夜休息,而祖边则在马全的配合下,忙碌不休,岛上的水贼,愿意留下来的,继续呆在岛上,重新登记造册,核定人数,今后这些人将有固定饷银,按照大明士卒标准发放。而不愿留下的,也发给一点遣散费,散去自生自灭。当然,也不是说想留下就能留下,王欢和马全亲自把关,对所有水贼排队检查,重点是询问一下身世,目测一下身体,凡家中有妻儿老小要抚养的,家中独子单传的,身体瘦弱无用的,胆小懦弱混饭吃的,统统遣散而去,只要精兵强壮者。 王欢打算得很清楚,今后的一两年里,江南的形势是一年比一年严峻,混乱的局面不会有太大的改观,清军疯狂的要站稳脚跟,各地反清力量会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各种势力借机浑水摸鱼,在这种形势下,庞大的人数并没有什么卵用,反而是一支可战精兵能够在一团乱麻的环境中能够有所作为,所以去弱留强,马全等人才能有力量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壮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棋子 王欢语速极快,嘴巴一张一合似竹筒炒豆,噼里啪啦的讲了起来:“洪泽湖地处漕运枢纽,是南粮北运、北兵南下的重要要道,如果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多尔衮肯定会睡不着觉的。所以,一旦能腾出手来,多铎的大军回师经过时,一定会顺手料理个干净,几位难道认为清军大兵一到,凭我们这一千多兵,上万的渔民能挡得住吗?” 王欢把手一挥,断然道:“不能!清狗虽然可恶,但绝非明军的战斗力那么低下,相反,却要强悍的多,我们与之硬拼,失败是早晚的事,白白失去无数忠勇士兵的性命,所以只能智取。而要智取,莫过于趁他兵未到,先以二位的假首级作为大礼,让以水寇身份出现的马全持之向淮安知府请降,许以重贿厚礼,眼下清廷正是用人之际,也被反清力量弄得焦头烂额,有洪泽湖水寇这种数年剿之不清的义军主动上门投降,必定会欣喜若狂,竖为典范。加上贿赂,我有十分把握能得到一个洪泽湖漕运守备的位置。” “同时,祖天赐改头换面,归隐乡里,依仗我们留下的财力资源,买田置地,成立商行,买卖贸易,招兵买马,成为富甲一方的地头蛇,如此一明一暗两着伏笔,才能在这运河之上的险要之地站稳脚跟,将这个咽喉要点牢牢的控制在我们手中,等待时机!” 一口气说到这里,王欢才停了下来,也不理三人,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着壶嘴咕咚咕咚的灌了一气。然后气定神闲的看向了在场的人。 这一席布置,马全是知道的,只是起初说要借祖家兄弟的人头时吓了一跳,弄明白是要李代桃僵后才平静下来。而祖家兄弟就没那么淡定了,计划复杂的几乎让他俩的脑袋都不够用,必须慢慢思考消化,才能明白清楚。 于是屋内王欢坐在凳子上,耐心的看着另外两人,看着他俩张大的嘴巴慢慢合上,才微笑着问道:“如此计划,二位觉得可行否?” 祖边的双手已松开,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瞪着两眼发呆,他是指望不上说什么了。王欢又看着床上的那位,祖天赐脸上的潮红已经褪去,本已撑起的上半身又倒了回去,闭着眼睛喘起气来,等了好一会,才眯着眼慢慢说道:“此计凶险啊,我俩的长相很多人都见过,如何蒙混过去?” “这个简单,昨天死的人当中,找两个容貌略略相像的,然后用刀子劈上十几刀,鲜血一污,任谁也看不出来。况且清狗看重的马全带去的一千水寇,只要洪泽湖从此太平无事,那管这点小事。”王欢道。 祖天赐瞄一眼马全,沉声道:“可清狗反复无常,如果马大人带人投降,反而被清狗翻脸杀害,或者调往他处,又待如何?” “清狗不敢,眼下四方未定,正是收揽人心之时,如果杀了主动投降的人,以后谁还敢信鞑子的话?反正都是死,大家不和清狗死拼到底才怪。而且清狗正以假仁假义收买人心,别说大明旧臣,就是那些李自成大顺政权里的官员,他们也欢迎得很,只要投降,都赏与要职。”王欢冷静分析道:“至于调往别处,那是有可能的,所以才需要送份厚礼重贿,清狗和明官一样,都是贪财之徒,只要金银分量够,别说守备,当个漕运游击都有可能。” 马全应声说道:“这个我有门道,现在的清廷淮安总兵,正是许定国,此人原是大明hn睢州总兵,乃贪财重利之徒,他也从未见过我,如果我以原大明官军逃兵身份去见他,诈称因无路可走逃入湖上当了水贼,后来见大清势大,又反正杀了贼酋,特来归顺,再送上厚礼,必能达到目的。” 王欢喜道:“如此大善,万事可期也!” 祖天赐皱眉思索,想了半天,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显然非常矛盾,顾虑重重。 王欢是个妙人,最是擅长察言观色,此刻观祖天赐犹豫不决,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开导道:“祖天赐,我知道洪泽湖你经营多年,这么突然就放弃掉,是有些可惜,但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岂能只着眼于一隅一地,失去的,我们今后会将它夺回来,但是如果鼠目寸光,守着坛坛罐罐不放,只能当个守财奴,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大明朝就是个例子,如果当初崇祯帝不是被那帮臣子蛊惑,守着bj不走,怎么会弄得如今这个下场!” 这几句话说得祖天赐心中一震,猛然抬起头来,脑子里如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眉头一展,深深的看向王欢道:“参议大人,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定下这个计划,不计钱财的布下我们这些棋子,到底在谋划什么?李廷玉大人要回sc距离此处千山万水,又有什么用处?” 王欢站起身来,在室中走了两步,站住脚恨声道:“为了什么?为了汉家江山!为了这华夏神州不至于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为了我们的后代不受那列强欺凌,不再有东亚病夫的招牌挂在我们的脖子上,你们懂吗?” 这回三人一齐懵逼了,千百年后的事,他们哪里懂? 王欢眼珠一转,觉得要换一种这时代的人比较容易接受的说法,于是他把手掌在桌上一拍,怒道:“别看现在鞑子花言巧语,不改服剃发,我敢断言,再过一个月,多尔衮就会下令留发不留头,到时候祖宗的脸都要给丢尽,我们又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这回三人一下就怒了,一齐叫道:“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王欢如一个传销头子,循循善诱道:“清狗的人就那么多,靠什么来统治人数比他们多上百倍的汉人?只能靠这种奴化方式,剃了我们的头发,谁还敢反抗他们!” “好!王参议,不管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我听你的!留在这里,为你守着这千里碧波,等着你带领大军打回来的那一天!”祖天赐咬着牙,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王欢赶紧抢前一步扶住他,祖天赐抓着他的手,边喘气边说道:“我祖天赐拼着这残躯,当一回大人的棋子!” 王欢心中乐得几乎要跳了起来,有祖天赐这等悍将助手,将来的计划又平添了一份助力,这实在是太好了。 一边的祖边见两人说得热火朝天,忍不住了,吃吃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闷声道:“参议大人,你说了半天,好像没说我,这里边没我什么事儿吗?” 王欢正在兴头上,闻声笑道:“怎么会?祖边,我记得你兄弟二人好像是辽东关宁铁骑的将官,对不对?” 祖边一听,有些得意了,粗声道:“是,我大哥还是军中军官,想当年在吴三桂帐下,我兄弟二人可杀了不少建州鞑子,他的狼牙棒,我的鬼头刀,胯下骏马,在辽东千里雪原中可威风得紧啊。” 王欢笑容更加浓厚了,口水都差点滴了下来:“那就更好了!你大哥伤重得休养,而且另有重任,就留在这里,你跟我走!”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声东击西 众人一阵侧目,看得王欢身上很不自在,忍不住对马全叫道:“我不穿这一身了,赶快再去找找其他衣服,不然弄得我格格不入,这一路怎么蒙混过关?” “我们这次乔装的是布商,一群从川中到江南运蜀锦到江南后购买松江棉布回去的商人,里面有一个秀才账房,也是很合理的吧。” 李廷玉笑吟吟的看着王欢,瞧见王欢一张脸洗的干干净净之后眉目俊朗,配上一身交领长服风度翩翩,心想如果等这小和尚的头发长出来,倒不失真有文人秀士的风采。 “是啊,参议。”李严附和道:“李大人说得有理,就这么着吧,有个秀才打扮的人在船上,碰上河上水关检查路引,也方便与那些小官打交道。” 这话说得有些道理,明末的河道巡检,虽然都是武人充任,但重文抑武之风却是历朝之最,从九品巡检是不入流的小官,更是随时被那些读圣贤书的文人看成鹰犬走狗,见了一个小小的庠生都得客客气气的说话,更不用说有功名的秀才了。 王欢一听,也没了脾气,只得,威慑力十足。 马全望望王欢等人的船队已经消失不见的西边,再看看漕船队吃力航向的北边,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两队丝毫无关的船队,脸上浮现出佩服的表情,嘀咕道:“参议妙招啊,这么一来,清狗们想要追上大人,可是难上加难了。” 站了一会,待漕船队也缓缓远去,马全才将手再一挥,带着剩下的十几个人,跳上码头上最后余下的几只小船,朝着祖天赐等人所去的方向,飞快的划行而去。 片刻之后,原本喧嚣的穆敦岛,归于一片宁静,岛上风吹草低,除了有水鸟鸣叫之外,再无声息,仿佛这两天来在这座岛上发生的种种事情,都是一阵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正白旗随甲苏勒,此时正骑马奔驰在淮安通往运河的官道上,身上的甲胄已经满是尘土,头上的铁盔也被取下,挂在马鞍后面,露出一张刀刻斧削般的面容来,泛着青光的额头眉头深皱,满脸疲惫,一双眼睛血丝密布,看上去似乎一夜未眠,不过饶是如此,他的目光却是冰冷异常,整个表情寒意似水,要吃人般透着一股子愤怒,一鞭又一鞭的抽打着胯下马匹。 大清淮安总兵许定国策马跟在后面,同样不顾坐骑生死的死命打马,唯恐落后苏勒半步。二人身后,一道长长的烟尘扬起,无数的骑兵紧随在后,放眼望去,竟然充斥了整个官道。 许定国心中是又怕又怒,前面的这个随甲,论身份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一个随甲而已,上不得台面,可偏偏竟然有豫王爷的王令,奉命追杀在淮安地界上杀人夺财的一伙明朝叛军,那王令写得很清楚,沿途汉军皆听其指挥调动,自总兵以下如有违抗,可先杀后报。 这就要了命了,许定国纵然心中不满,也只得跟着苏勒追,而且这事情发生在淮安地面上,他许定国脱不了干系,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盛怒的满洲人当作替罪羊治罪。许定国本是明末农民军的头领,因贪图富贵才受了明朝招安,后来又见清军势大,设计杀了南明江北四镇之一的高杰,再次反水投降了清朝,好不容易才保住了家财富贵,如果因这事儿倒了,那就太不值得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十九章 跗骨之蛆 淮安境内的京杭运河,宽窄不一,随地势而不定,宽处有十丈出头,窄处仅不足五丈,但即使是最狭窄处,容两船并行都绰绰有余。 一队千余人的骑兵,在运河一侧轰然疾行,道路上的行人车辆纷纷闻声侧目,避之不及,如今正处战时,这样的情形倒不少见,过往人们只是在道边漠然垂首下跪,偶尔抬头偷偷看一眼留着辫子的兵丁们,发现他们急匆匆的一边往前赶路,一边不住的朝运河上望去。 苏勒等人已经在岸边疾行了小半个时辰,五月的江南水岸,花开草深,绿意盎然,阡栢纵横,到处一派鸟语花香的风景,这队大兵却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只顾急吼吼的赶路,那河上的船只,每一艘都纳入他们的眼中,瞧了又瞧,可惜没有一艘是他们要找的船。 越往前走,苏勒和许定国的心中就越凉,情绪就越焦急,这都跑出去几十里地了,看看地界,往前都要快要到sd了,却还没有看到那二十艘漕船的影子,这河上的船,总不能就这么没了吧? 苏勒心中一直在祈祷,祈祷那帮降军千万别脑子一转,又在某个隐秘的河道,偷偷把船凿沉,将金银弄上大车改走旱路,南直隶之大,随便往哪个山沟沟里一藏,自己上哪儿找去? 正想着,却听到有眼尖的斥候骑兵在前面大声叫喊起来:“那河上的船只,快快靠岸!” 二人脑子一热,连忙朝河上望去,却见河心里,有一队大船正缓缓随波而动,不急不慢,似乎船上载重很大,吃水很深,即使船帆已然鼓得满满,也走不了多快。 许定国先观船身,船只肥大,比民船宽大得多,是漕船无疑,心里就有些激动起来,再一数数量,整整二十艘,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顿时人就从马上站了起来,高声冲苏勒叫道:“苏大人,正是这队船,就是这队船!” 兴奋之下,连声音都走了样,苏勒早已听见,这时候拍马纵到河边,如果不是马儿嘶叫不肯下水,他怕是已经跳下河去了。 “靠岸靠岸!船上人的听见没?快快靠岸,不然我们就放箭了!”许定国扯着嗓子吼道。 一千多人马顿时拥挤在河边,一边高声叫喊一边张弓摘箭,作势要射。 漕船不为所动,仍然缓缓向前移动,船上有人朝岸边张望,却似乎不怎么在意,船舱中钻出几个魁梧大汉,身上花花绿绿的纹着满身的花纹,冲岸边也喊了一句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河道很宽,恰巧是这段运河上最为宽阔的地方,河心的船离岸边有四五丈远,但苏勒和许定国就站在岸边,听得一清二楚,那船上的人喊得是:“我的儿,有本事就来啊!” 两人身贵权重,也是战场上杀出来的铁血将领,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而且是被几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无名小卒羞辱,脸色瞬间就变了,苏勒话也不说,直接把挂在马鞍上的弓箭取下就射,许定国稍稍稳重,沉着脸把手一招,嘴里吼道:“放箭!” 这一千多兵,都是他的能战之兵,人人都能弯弓搭箭,他的命令一下,立刻箭如飞蝗,密密麻麻的一片黑色箭雨朝河上笼罩而去。 船上的人却笑声不停,不待箭雨落下,一个个翻身入水,跳入河中去了,水面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小漩涡,河水深深,入水之后连人影都看不见。 只听“邦邦”的响声不绝,如雨打芭蕉,数百支狼牙箭尽数射到船身上,连人毛都没有沾着一根。苏勒恨着脸,一箭又一箭的拉满长弓,朝着纹身汉子落水的地方射去,他的力量可开碑裂石,一张硬弓拉得如同满月,射出的箭也快似闪电,但水势沉沉,再有力的箭,入水之后也会力滞,根本没有什么用。 射了两轮,木质漕船已经有如刺猬,插满了羽箭,船上已经看不到一个人影,苏勒这才泄了愤,停了下来,对许定国道:“派会水的人下去,把船靠岸。” 许定国一声令下,有数十个会水的兵士立刻脱了衣甲,只着短衣兜裤,纷纷杂杂的跳下去水,朝漕船游去。 运河不宽,水却很深,离岸两步就有两人深度,下水的兵只留一个头在水面上,舀着水埋头游,游出去不到两丈远,最前面的几人就一声惊呼,头一下沉入水中,整个人就不见了,稍息,一股血水从原处冒起,弥漫在水面上,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紧跟着在血泊中浮了起来,脖子上老大一道血口子。 后面的人看到这一幕,吓得面无人色,一定是漕船上跳下去的水鬼在水里杀人夺命,许定国军中的这些会水之人,只不过能游泳而已,要比起在水里持刀搏命,他们还差洪泽湖上的水贼几条街呢。于是发一声喊,众人又齐齐掉头朝岸上游了回去。 许定国摸摸自己的脖子,怔了一怔,旋即又怒吼道:“放箭,放箭!朝水里放箭,射死水里的人!” 这次不用他说,所有的兵都看到了,漕船上的人没有跑,他们躲在水底,等着人下去抹脖子呢,又一次箭如雨下,“啵啵”的入水声不绝于耳,溅起无数水浪。 射了一阵,铁青着脸的苏勒大喊一声道:“停!” 许定国心有余悸的看看河中,河水如墨,箭一停,水面又恢复宁静如初,连半点血花都没有浮起,显然这一场密集的箭雨,连水底下的人皮都没碰着。 苏勒指着河道上游数十丈远的对岸沉声道:“他们在那里。” 许定国等人循着苏勒的手看去,只见有四五十人已经水淋淋的从河里爬起,一边笑骂着,一边脚底抹油,一溜烟的跑进岸边树林里不见了。 “叫人带两百人从上游找路过河,一定要把这伙贼子赶尽杀绝,不然就别回来了!”苏勒冷冷的说道。 立刻有千总应声答应,分出两百骑兵,朝上游去了。 许定国只觉得心烦意乱,水面上自己手下的浮尸还在那飘着呢,杀人的对手却眼睁睁的从自己手上跑了,偏偏还无奈何,这种感觉,除了当初和满清旗兵对阵时有过外,还从没遇到过。 “再叫人下水,把船靠过来!”苏勒俊朗的脸上慢慢恢复了一点人色,冷静下来之后,立刻再次发号施令。 刚刚从水里死里逃生游回来的兵丁们面面相觑,抖抖索索的不敢再下去,直到许定国把刀抽出来亮了一亮,剩下的脱了衣服的兵才壮着胆子,再次向停在河心的漕船游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川中布商 当许定国忙着调集船只军队入洪泽湖的时候,淮河上一溜船队,正乘风破浪,昂然逆流而行。 古时逆流上行,船只是没有动力的,只能靠船老大的经验,利用风向改变船帆的朝向,借助风势驱船上行,如果风向不利,那就只能靠桨和蒿划行撑动了。 李廷玉站在船头,头上的布巾被河风吹动,凉意拂面,惬意得很,他哈哈大笑,回头叫道:“参议,你看这西北风吹得,真是天助我也,儿郎们都用不着划桨,船只就走得飞快,这是何其幸运啊。” 坐在船帮上的王欢,正捧着一本书埋头细看,听李廷玉说话,抬头笑着应道:“大人吉人天相,这老天爷都帮助咱们。” 李廷玉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感叹道:“本将一生打仗行军无数,从来都是兵行正道、以力取胜,却未想今日得了参议这个妙人,才知道还有兵行诡道、以谋致胜,如果不是王欢你这一路上智计百出,恐怕我们这几百人都已经丢到战场上化为白骨了。” 王欢笑道:“大人堂堂将军,当然讲究的是战阵威仪、凛然正气,即使用谋,也是阳谋,而王欢人小力弱,自然考虑的方式就不一样了,用点阴谋诡计,也不足为奇。” 李廷玉收敛笑容,摇头道:“非也非也,话不能这么说,兵书上说过,兵者诡道也。不应以兵多兵少、强弱论之,而应顺应时事,顺势而为,我们如今千里奔逃,深入敌境腹心,更应该小心谨慎,这跟你我身份年龄,没有关系。” 王欢起身对李廷玉拱手道:“原来大人胸怀如此豁达,小子还深恐让大人乔装易服,会不会伤了大人的廉耻自尊之心,看来是小子多虑了。” 原来王欢深知,李廷玉这样的勇将,最重羽毛,让他上阵杀敌,浴血拼命,他不会皱一点眉毛,身家性命都能不顾,却最重视自己的名声,这一路走来。让他假扮了清兵,脑袋后面粘过辫子,这回又让他装扮成明代地位低贱的商人,怨气积累之下,炸了毛就麻烦了。 李廷玉嗔目瞪了王欢一眼,晒道:“廉耻心?那值几何?参议,你别以为我李老三就是个一根筋的憨货,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何况为了救我全军上下,你这小和尚都能弃佛门不顾而还俗,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王欢心道:“和尚?鬼才想当劳什子的和尚,我可是恋着花花世界的。” 嘴上却称赞道:“大人心胸似海,王欢自愧不如啊。” 李廷玉斜眼瞧着王欢似笑非笑,叹气道:“王欢,你胸中有智谋,胆中有勇气,还不居功自傲,实在难得,这吹牛皮拍马屁的本事,我看也不简单,如果换做太平盛世,以你所学,说不定能高上庙堂,可惜了可惜了,在乱世之间,浪费了你这个人才啊。” 王欢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心中哀怨,不由得暗自怨道:是啊,这怪谁呢,老子好不容易穿越一回,却来到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愿意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到处血肉横飞?天天吃糠饭喝稀粥,妈的,老子前世是不是作了什么孽,才遇到这样的坏运气? 李廷玉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指着沿河两岸,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本将也曾到过hn那时候还是万历年间,虽然也有灾荒年月,河岸两边,却仍然船行如梭、人口稠密,你看看,这才过了多久,都破败成什么样了。” 王欢深有同感,船队在河上行了大半日,举目所见,到处都是一片荒芜景象,人迹断绝,真的是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其实古来淮河,自宋元伊始,黄河夺淮河入海以前,河上经济繁荣,是贯通东西的运输动脉,沿途州县以水运为纽带,东西往来,形成不少沿河城镇集市。但是在南宋决黄河以挡金兵以后,淮河每隔几年就闹一次水患,次次都很大,两岸百姓苦不堪言,是以自元以来,淮河流域的农民起义络绎不绝,几乎贯穿了整个封建王朝上千年的历史时期,就连明朝开国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是两淮人氏。 而hn一省,更是淮河水患的重灾区,这十几年来,年年闹水灾,偶尔有一年不闹了,却又闹起了蝗灾,田地歉收,偏偏明朝地方官府和中枢朝廷对处于水深火热的底层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熟视无睹,不但不大举赈灾,反而照常加粮派饷,弄得千里沃野十室九空,流民遍地,当李自成为首的农民军自陕、晋入豫时,遇到百姓夹道欢迎、箪食壶浆的场面也就丝毫不出奇了。 李廷玉沉默了一会,黯然又道:“朝廷年年剿匪,这流贼却越剿越多,李孽还纠集百万之众打进了bj城,现在东奴又撵走了李孽,眼看就要夺了汉家江山,王欢,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否真的如刘良佐所说,大明气数已绝,该改朝换代了?” 王欢捏着手中的书,想了一想,悠悠答道:“大人,花开自有花落,历朝历代,都有昌盛没落,要想永远屹立不倒,就得顺应天时人和,而大明立朝两百年,已经烂透了,烂空了,大人在朝为官,看得比我更加清楚透彻,那流贼疯起,撼动社稷,难道不是朝廷的原因?建奴东来,难道不是庙堂上各位大佬的罪过?以我看来,就算建奴不入关、李逆不起事,大明也早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李廷玉皱眉细听,又低头想了良久,抬头深深的看向王欢,说道:“我们此行归去,就算回到了川中,那里也是张献忠的地盘,秦总兵仅仅守着石柱弹丸之地,张献忠之所以不愿大举进攻,一则是秦总兵威名在外,二则是因石柱山高路险,土地贫瘠,没有费力得之的必要,我们就算回去,多半也是守着祖业等死,王欢,你还年轻,跟着我回去了种田太委屈你了。” 顿一顿,他面容诚恳的续道:“我观你非池中之物,靠着我这个莽夫白白空费了大好青春,而华夏之大,南有黔国公镇守yn东有潞王在杭州监国,如果将洪泽湖上的马全等人马和那两百万两金银当作见面礼,一定会换个出身,不如……” 王欢不待他说完,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头,沉声道:“大人不必多言,王欢既然已追随大人入川,自当效死力,怎可朝秦暮楚?你将我等从扬州城里救出,自有救命之恩,王欢却不愿作那忘恩负义之徒。况且黔国公地处偏远,潞王昏庸不堪,明廷内犹自内斗不止,那样的地方,就算封候又有何用?早晚死路一条。等到了石柱,王欢自有立足之道,大人不必多虑。” 李廷玉定定的看着王欢,眼神复杂,双眸中闪烁不停,王欢则目光坚定,瞳孔里透着不容质疑的决绝,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直到李廷玉长叹一声,扭头转身。 前面,淮河的第一个水关怀远城,已经近在咫尺,关上高耸的望楼在水天线间,露出了轮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行贿过关 王欢退回岸边,李廷玉急忙跟上来,张口就悄声问道:“如何?” 王欢看着十几个巡检兵丁懒懒散散的站在船头打屁聊天,就是没人动手检查,轻声回答道:“妥了,那胖子收了钱,应该不会为难我们,告诉大家都等等。” 李廷玉脸色铁青,心里既担心在这里耽搁久了,清兵追兵会不会赶上来,又恼怒巡检司的人狐假虎威,他本是沉稳坚毅的性子,这时候却也焦躁起来,在木排上走来走去,不住朝淮河下游来路上张望,最后干脆一跺脚,跳到船上去眼不见心不烦。 王欢一个人傻愣愣的等在木排上,心里却很平静,他算过时间,那用作诱饵的漕船队,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能够给他们争取一天的时间,等到追兵们发现中了计,再掉头反过来追的话,此刻估计还在洪泽湖上吃风,留给他的时间还有大把。在这个没有电话电报的时代,讯息传递是很缓慢的,他根本不必着急。 时间慢慢的在百无聊赖中度过,半个时辰之后,收了贿赂的胖子才慢吞吞的从水寨上走了下来,领着一群巡检兵丁踏上了跳板,上船检查来了。 王欢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赔着笑脸好话不休,把胖子奉承得脸上一直带笑,把每艘船都草草看过之后,挥挥手,就算了事。 “开关放行!”胖子巡检官在路引上盖了个章,扔给了王欢。 那伙巡检兵丁最后下船的时候,又抬走了两箱上好的松江布,收据也不打一个,松开了系船的缆绳。王欢丝毫不计较,这些布匹反正也是水贼的赃物,得来容易弃之不可惜。 等到船队趁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入河而去的时候,王欢才站在船头,长吐了一口气,这第一道水关可算是过去了,有惊无险之余,也让他对后面的关卡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 “看来清朝的官儿,论起贪污贿赂来,比起明朝官儿丝毫不落下风啊。”王欢感叹。 “天下乌鸦一般黑,哪朝哪代都一样,千里求官只为财,连那些有功名出身的读书人都如此,更别提市井小吏了。”李廷玉刚刚在黑着脸瞪着巡检兵丁一言不发,这时候离开了水关,才恢复了点正常神色,又站到了船头,和王欢搭话。 “大人,他们越是贪心,我们就越是安全,收钱的人不可怕,不收钱才麻烦。” “这我知道,乱世黄金最放心,这年头,谁不想往自个腰包里多弄点银子呢,乱世纷争,钱财防身那。”李廷玉也叹口气道:“只有你,扔银子出去像扔什么似的,你胸中又有雄才大略,没有财力支持,以后拿什么去争呢?我也曾与你说过,石柱贫瘠,百姓困苦,可比不得江南富饶之地啊。” “呵呵,这个大人就不用担心了,等到了地方,你就看我的吧。”王欢信誓旦旦。 李廷玉瞪他一眼,又摇头叹气,心里直为王欢可惜,觉得这个少年才华横溢,机智过人,以后困在川中一角,没有施展才华的舞台,实在是有些浪费人才。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提过一次,被他断然拒绝,也无法再开口相劝,只有等到到了石柱,由秦总兵来劝解他了。 西北风吹了一天,王欢等人的好运气也到了头,到了天黑之际,风停了,众人只得用桨划船,挨到了一个河上一个小市集边,下锚停船,烧火煮饭过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船队就升帆起航,风向有些斜,但也不是逆风,水贼出身的船老大经验丰富,不断转变船帆的朝向,尽力吃风,船上人多,李廷玉一声号令,全都拿起木桨长蒿,划船撑蒿,紧赶紧慢的一路前行,但逆水行舟,没有顺风的情况下走得要慢上许多,一天下来,也不过航行了五十里的距离,跟第一天的顺风而行差了不少。 第三天、第四天,风向依然不好,甚至根本没风,这可把王欢和李廷玉急得冒泡,跑路的人最忌讳的就是跑不快,虽然沿途又过了几道巡检水关,靠着不计本钱的重金贿赂和路引,安然过关,但二人心中悬着的担忧,越来越重,压得两人愁眉不展。 王欢和李廷玉召集几个军官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大家都对水路行进的速度感到非常缓慢,虽然后面的追兵如果也是乘船来追同样很慢,不必在意,但陆上的追兵就很让人担心了,淮安到信阳的官道近两千里,一路都是清军的地盘,骑兵一日可行两百里,五天就能赶在船队的前头去,如果一人双马的狂追,速度更快,仅需三天就能在岸上看到这一队在河上蹒跚而行的庞大商船。 弃舟登岸?有人提出这么一个办法,寻个大点的城市,或雇或买一些骡马大车,同样也能伪装成商队。这个提议立刻被否决了,因为岸上不确定因素太多,巡检更是多如牛毛,山贼土匪也不少,四百人的队伍目标太大,比起一艘装十几人的船来说,很容易引起地方上的怀疑。 于是无奈之下,王欢还是建议继续走水路,李廷玉权衡了一番,也同意了,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河水蜿蜒,弯来弯去,绕得众人心中悬吊吊的忐忑不安,李廷玉每天的固定工作就是站在船头,看着前面的水道皱眉计算速度,在地图上用手指瞄来比去,估算着今天又能走多少距离,然后沉默一会就开始骂天。 王欢在最初也跟着烦躁了一两天,后来却冷静下来,反正就这么着了,尽人事听天命,天不刮风或者反着吹谁也没奈何,你把满天神佛都骂遍了也没有什么卵用,还不如安静下来好好看看书,听李严和祖边讲讲这时代的风土人情和山川地理,了解了解上学不到的冷兵器时代战争细节,为将来更好的融入明末世界打下基础。 他手上的那本书,却是李廷玉随身不离手的一本兵书,乃是明代战神戚继光的著作《练兵实纪》,此书在明末将领中影响很广,李廷玉在刘良佐军中得之,将它奉为珍宝,一有空就拿出来仔细研读,深为书中的练兵之法所折服。王欢的专业是历史和矿业,对军事本一窍不通,穿越前所有的军事知识仅仅来自于大学军训的三个月,关于冷兵器作战更是闻所未闻,为了自己将来的目标,不得不临时抱佛脚,必须恶补军事知识,李廷玉就把这本书给了他,顺便有空就给他讲讲自己的作战心得,有心栽培这个少年郎。 书是繁体,看得习惯于简体字的王欢头大,不过大了几天后,也慢慢习惯了,那一个个繁琐的字体,潜移默化的与头脑中的简体字一一对应,当整本书看完,王欢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能够驾驭没有标点的古文了,对于古时的练兵手法也有个初步的感觉。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五章 大悟三关 天亮时分,在距离信阳州城十里开外的官道边数十丈远的地方,有一片洼地,地势崎岖,坑洼不平,杂草丛生,灌木荆棘掺杂其中,加上树木深深,官道上偶尔过路的行人即使留心去看,也无法看清里面的情景,况且谁又会去刻意细看呢。 李廷玉领着四百手下,正在里面横七竖八的倒头大睡,鼾声震天,如果不是离官道尚远,捂着耳朵也无法入眠的王欢真的担心会被人所察觉。 昨晚一夜疾奔,走惯了山路身体素质耐力惊人的川中兵士,竟然在六个时辰内跑了近两百里,在鸡鸣之时,从光州赶到了信阳州,这个行军速度,跟后世那支铁军相比也不遑多让,而且还是在身负数十斤布匹兵器的情况下取得的,更是难得可贵,让王欢对白杆兵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即便是与魏武悍卒比起来,这样的体能水平也不差啊。 王欢忍受着身边如雷鸣般的此起披伏的鼾声,闷头想到,昨天晚上,他拼着老命,也仅仅是在第一个时辰中能勉强跟上白杆兵的行军速度,从第二个时辰起,他就像条死狗一样,瘫软在一个强壮士兵的背上,吐着舌头被一路背了下来,他也看到,自己那一群死党小和尚,如陈二狗、许狗蛋之流,也只比自己多坚持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同样被当做货物般背在别人背上跑到了天亮。 “这些家伙还是人吗?我骑个电动车走夜路恐怕也比这群人形摩托快不了多少。”王欢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捶腿掐腰,恢复酸软的身体,一边捶一边想。 “咦?参议这么快就醒了?”有人在一边树影中轻声呼道,随着声音飘来的,还有一阵米香,大米在铁锅中加水煮熟后的香气,在饥肠辘辘的人闻来,是挡不住的诱惑。 王欢闻声寻味望去,却见是李严正蹲在不远处一道土坎下,架着一只铁锅煮饭呢。 “粥熟了,参议来喝一碗吧。”李严笑道。 王欢跳了起来,几步奔过去,双手胡乱抓起一把土来,就朝锅子底下撒去,嘴中惊叫道:“天杀的!你烧火冒烟,被鞑子看到可如何是好!” 李严起初一愣,等王欢撒了几把土,弄明白他要干什么之后连忙拉住王欢的手,急叫道:“参议!别,别撒了,再撒这粥就没法喝了!” 他把王欢双手抓住,王欢却还挣扎不休,一双脚还伸长着去够锅子,想把锅踢翻,李严吓得急忙把他拖开几步,知道王欢是真急了,连忙又叫道:“参议休急!我这煮法,是不冒烟的!鞑子看不到。” 此话一出,慌得脑袋也在冒烟的王欢才冷静下来,不再剧烈扭动,李严见他静了,才心有余悸的放开他,先把锅里的土用木勺舀出来,然后再仔细给王欢解释。 “参议你看,我煮饭之前,先在这土坎下挖了一个洞,然后在土坎上面洞的上方再挖了一个洞,两洞相通,在上面的洞再挖出去三条浅坑,坑是用来散烟的,坑上覆盖打湿的树叶枝干,从土坎下面的洞中生火架柴,烟气顺着三条浅坑散去,被湿气干扰吸收,只有很少很小的烟气冒出,被风一吹,就算鞑子就在树林外面瞧,也看不见有烟冒出。”李严道。 王欢一边听,一边仔细看了看锅子下面的土灶,发现的确正如李严所说,洞里的火烧得烈焰熊熊,上面连一点烟也没有,只有淡淡的白雾从树叶之间飘起,但这点白烟,根本无法聚拢成形,一飘出来就散了。 “传说这是诸葛武侯的法子,一代一代在川中居民中流传,当年朝廷在石柱设矿采银,那矿监更是赛食人猛兽,百姓躲入山林间,为防止矿监搜查发现,煮食热饭就用的这个办法。”李严见王欢一脸惊异,不禁面有得色,炫耀似的说道。 王欢不住点头,这种无烟灶,跟后世的方法差不多,自己在野外勘探矿脉的时候也曾见同行用过,刚才自己一时情急,担心烟气被过往行人发觉,没有细看就慌乱行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听到李严的后半截话,王欢眼珠子一下瞪得溜圆,猛地抬头急问道:“银矿?石柱已经开采银矿了?” 李严笑道:“哪里有银矿,那不过是矿监敛财的把戏罢了,他们诡称民房下面有矿,逼迫房主缴纳银钱索贿,否则就要推平房屋建矿,其实地下根本没有矿脉。” 王欢闻之,心头一松,暗道好险,如果明朝矿监抢在自己前头把矿挖了,自己这时候巴巴的再去,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挖不到了。 这一惊一乍的,弄的王欢本就疲惫的周身都软了下来,李严看他四脚朝天的又靠着一棵树躺了下去,笑呵呵的舀了一碗粥递过去,说道:“参议既然醒了,还是先喝碗粥吧,吃点东西,恢复得才快。” 王欢伸手去接,还没接到,斜刺里却伸出一双大手,一把将木碗夺过,一个粗豪的声音叫嚷道:“好香,好香!是谁在煮饭?好香好香!” 木碗在一只巨掌手中,像个茶杯一样小巧,只见李廷玉眼睛都还未睁开,闭着眼头一仰,将碗中热粥一饮而尽,然后嘴巴砸吧两下,懵懵懂懂的睁开双眼,睡眼朦胧的问道:“这饭味道不好,怎么有一股泥巴的味儿?” 李严和王欢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去抓碗舀饭,殷勤劝道:“大人,再来一碗!” 夜晚的奔波,对于铁人般的白杆兵来说,虽然坚持了下来,但同样够呛,一直休息到当天下午,众人才陆续醒过来,然后架起无烟灶烧火吃饭,王欢借着这段时间,赶紧躺下合眼打了个盹,梦都还没做一个,又被人叫了起来,说李大人找他商量要事。 王欢揉着眼屎找到李廷玉,这大汉和李严、祖边与几个千总军官,正对着地图皱着眉头,想着什么,一见王欢来到,看他一副睡眠不足哈欠连天的样子,李廷玉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了:“王欢,少年郎当朝气蓬勃,这都休息了大半天了,你还如此模样,像什么样子?” 王欢心道:“大哥,你们的鼾声赛过大象奔驰,我是一直没合眼好吧?” 这理由当然不便理直气壮的提出来,否则更会招来不和普通士兵打成一片的斥责,于是王欢认错道:“大人说的是,王欢懒惰了,以后一定注意。” 李廷玉不满的哼哼几声,又连忙将他拉过来,巴阿巴拉的说道:“从信阳往襄阳,中间横隔大别山,要从此过,路有两条,我们该怎么走?” 他指着地图道:“如果从道路畅通好走与否来选择,当选南阳道,此路官道良好,宽阔平坦,走起来一马平川,只是信阳至南阳四百里,由南阳至襄阳又有三百里,加起来有七百里路途。”手指一晃,又指向地图上另一条墨线:“而另一条路,则由信阳经礼山县穿大别山小道到襄阳,全程六百二十里,距离上要短一点,但是必须通过大别山十三关,道路崎岖,难度要大一点。” 王欢盯着地图看一会,不假思索的说道:“走大悟三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武昌道 平靖关乃古来天下九塞之一,历来为南北交通要道,中原紧要之地,战国时孙武曾攻略此地,从此关南下几乎灭楚,两边五峰岭、凤凰山如两扇大门,将一线天似的谷底夹在当中,王欢睁大两眼看去,只觉黑暗中的关楼,墨影栋栋,如夹在两侧山壁间的一块巨石,高不可攀。两侧山峰高达万丈,关底宽约二十丈,被厚实的关墙牢牢锁住,除非长上翅膀飞越而过,否则只有关门一条道可走。 李廷玉低声道:“关上没有灯火,可是没有守军?” 祖边喜道:“那太好了,多半是李自成的手下军士弃关而去,清军又忙着赶路追击,最后谁都没人来守关了,正好便宜了我们。” 王欢却筹措起来,心中孤疑万分,觉得这种情况太不合情理,如此险要关键的隘口,怎么会无人守卫?莫非清兵是扳包谷的猴子,夺了一处就直奔下一处,不管夺去的地方了? 李廷玉也觉得不可思议,本来还准备了重金贿赂,以行商赶路的借口过关,现在却用不着了,他皱眉道:“前面两队人没有示警,也许真的无人守关。” 李严道:“应该是,否则前面两队人无论出了什么事情,总会有人发焰火示警的,现在平安无事,必定两队人都顺利通过了。” 众人都点头称是,李廷玉沉吟一会,派了一个身手灵活没有夜盲症的手下去探路,那手下顺着道路,如一只灵猴般悄悄摸了过去,不大一会,就原路回来,兴奋地报告道:“诸位大人,前面的关楼一个人也没有,关门大开,看那模样,似乎是好一段时间没有人守卫的样子。” 这么一来,大家连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乱世炎凉,看来清军打下这片地的时间不长,流动作战的习惯未改,加之进军顺利,兵力有限,没有来得及动一动仔细经营的念头,一股脑的追着李自成去了,竟然连这险要的关卡,都放弃不守。 李廷玉大手一挥,领着众人迈开大步,顺着官道向关楼走去。 王欢走在头里,看着那黑暗中的高大关楼越来越近,心里不安的念头就越来越强烈,当走到关楼前,进入那如甬道般的城门时,心头的不安达到顶峰,心脏几欲脱壳而出,特别是抬头一看,那悬在城门上方的铁质千斤闸,似乎随时都会落下,然后伏兵四起、八面火亮,将自己这几十个人像坛子里的乌龟一样杀个干净。 但是,这样的情形直到众人走出城门另一边,也没有发生,城门里外的拒马东倒西歪,拦门条石垃圾般随处乱放在地上,到处都能见到一些烂旗破鼓,似乎这处隘口,已经许久无人料理了。 众人一步也未停留,从关楼下直穿而过,顺利踏上了关内的道路,一直走出去老远,王欢都觉得恍如在梦中,如此轻易的就通过了这闻名天下的险关。 李廷玉在行走中回头看了一眼,借着火把的光芒看到王欢一脸铁青,牙关紧咬,似乎还没有走出平靖关险要地形带来的巨大压力,仍然沉浸在焦虑之中。不禁咧嘴一笑,心道:“这小子聪明机智,胆子也大,就是遇事有些慌乱,这小小一道隘口,就把他吓成这样,看来还得好好锻炼锻炼。” 他伸手拍拍王欢的后背,示意他放心,有自己这个胆大的在,万事无忧。 王欢勉强冲李廷玉笑了一笑,回头又向已经消失在夜色中的关楼方向望了一眼,心里那沉甸甸的感觉,始终无法消去,摇摇头,又回头走路了。 天明时分,旭日在山巅升起,温暖的照耀在崇山峻岭之间,湿润的山林里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白雾缭绕,又在树顶草末间游动,将整个大别山笼罩在如梦似幻的仙境里,露珠颤动,晨风轻轻,早起的小兽跑出巢穴,眨巴着眼睛四处觅食,一派自然而祥和。 一颗水珠在铁甲上慢慢凝结而成,顺着铁叶的缝隙,滑了进去,露水冰冷,贴肤即寒,将铁甲的主人冻了一个啰嗦,忍不住低声骂道:“娘的,在这鬼地方都两天了,连个鬼影都没有,真他妈活受罪!” 声音很低,但在一片安静的环境中,还是传了出去,顿时招来几道凶狠的目光,说话的人立刻打了个寒战,低头不敢再作言语。 苏勒由那个发牢骚的马甲旗兵身上收回吃人般的目光,重新从树叶的空隙看了出去,他所处的位置很特别,是在一处高坡的顶端,有树林遮蔽身形,从这里望出去,正好能将山坡下的官道看个清楚,只要有人在官道谷底中一露头,他隔着一里远的距离,也能发现。 他如雕塑般线条笔直的脸庞上,神情淡然,眉头微皱,双眼坚毅有神,强健有力的身躯紧紧靠在树干上,如等待猎物的豹子,蕴藏着充满爆发性的力量,纵然全身穿着数十斤的铁甲,也没有一点沉重费力的感觉。 “大人,吃点早饭吧。”有人在身后说话,递上了一块肉干。 苏勒略略侧目,见是自己的亲信旗人福全,又转脸过去仍然仔细盯着官道,只是伸手接过了肉干,放到嘴里狠狠咬了一口。 福全待他吃了几口肉,又递上水囊,轻声道:“大人,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两夜,连南蛮的影子也没看到,他们会不会没走这条道?” 苏勒一窒,咬肉干的动作停了一停,复又加大力气咬了一口,几乎把一条硕大的肉干全都吞进嘴里去,一边咀嚼一边沉声道:“不会,那李廷玉狡猾如狐,定然不会去走大军云集的南阳道,除了这条路,他没有其他路可走。况且我们故意调走了前面守关的汉军,麻痹大意之下,他们更加不会怀疑有诈。” 福全张张嘴,意图再说点什么,却见苏勒猛的嘴巴一定,将口中的肉干囫囵吞下,整个人腾的立起,眼睛盯着前方冒出逼人的寒光,心知有异,赶忙向坡下望去,只见官道尽头,晨雾中闪出一个人影来,紧接着出现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一队汉人打扮的行列,走了出来。 苏勒身形不动,双手冲身后招了招,福全会意,立马转身,在树林中低声传讯,顿时林间铁甲触动之声不断,无数魁梧身影从树林深处汇聚过来,由各自拔什库带领,静静的立在苏勒身后,数数人数,有三百人左右。 一个敦实汉子全身披甲,铁叶铮铮的大步走来,站到苏勒身侧,粗声道:“苏勒,南蛮可是来了?” 苏勒转身肃然道:“额尔济大人,南蛮已至,等会请待苏勒发令,一齐发动。” 唤作额尔济的清军牛录额真满面横肉,身材不高而粗壮,脖颈间竟有寻常人大腿粗细,一身铁甲紧紧裹在肌肉盘根错节的身躯上,也许是找不到合适的护臂和肩甲,一双手臂****在外,上面触目惊心的遍布一道道伤痕,在石块般坚硬的肌肉映衬下,更是刺眼,手上提着一把巨大的开山斧,凶悍之气溢于言表。 额尔济闻声应道:“你有豫王爷王令,我自然要以你为尊,等下听你的便是,只是夺了金银,你可得须记得我的功劳。” 苏勒轻笑道:“那是自然,额尔济大人今日过后,也许就将是甲喇章京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焰火 额尔济头一昂,不以为然的说道:“那是什么汉人的鬼话,我听它作甚?” 苏勒叹口气,表情无奈:“额真没听过?没关系,意思就是说,别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蒙了眼,要着眼于真正的猎物,我们白山黑水间的英雄,应该要牢记我们的目的。” 额尔济叫道:“那是自然,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追回豫王爷在扬州辛苦打下的财物吗?” 苏勒一窒,被额尔济的话呛得无法回应,他说得没有错,多铎给他的王令,的确写得清清楚楚,以追回那巨额的金银为首要任务,因此才给他将功补过的机会和调遣军队的权利。但苏勒心中因图海屈辱死去的痛,如鲠在喉,无法释然,将捉拿李廷玉不知不觉的放在了此行的首位。 额尔济见苏勒沉闷不语,知道自己说中了,得意的叫道:“既然你执着于抓那姓李的南蛮叛徒,那不如这样,你我分兵,我去追前面走掉的那三队人,你就留在这里,等着他露面可好?” 旋即又道:“丑话说在前头,等我追回了金银财物,那就是我的功劳,你不能抢!” 一边的福全听了,愤懑不平,忍不住出言道:“额尔济大人,苏勒大人是王爷亲自下令任命的领兵者,你这么说,可还将王爷的命令放在眼中?” 额尔济凶狠的看了福全一眼,怒道:“我正是遵从王令,才跟着你们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大山里,现在你们却胡乱行事,眼睁睁的放过南蛮,我看不将王令放在眼中的,却是你们!” 他手一挥,不待苏勒回答,冲苏勒略一抱拳,转身即走,林子里静静站立着的几个拔什库,立刻带着一队队兵丁甲士跟了上去。他们向后走出几步,来到一片林中空地上,那里有数百匹马正悠闲的在草地上吃草休息。 额尔济奋身跳上一匹健马,举起手中巨斧振臂高呼道:“儿郎们!随我杀敌建功!” 手中缰绳一提,双腿一夹,马儿人立嘶鸣,四蹄奋起,箭一般的冲了出去,身后的近两百清兵,纷纷怪叫起来,也挥舞着兵器,纵马跟了上去。 额尔济策马在树林中穿行数十步之后,就穿出了林子,眼前出现一片缓坡,从坡上奔下,转一个弯,就能看到白杆兵们行走而过的官道,他领着身后的骑兵,四蹄如飞,冲了下去。 苏勒仍然站在山坡上,透过树叶缝隙,看着大队骑兵离去腾起的一片烟尘,眉头深皱,脸色铁青,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只是双手紧握手中长刀,几欲出水。 福全在侧,回头看看还留在林间的一百兵士,愤怒中带着一丝忧虑的说道:“大人,额尔济如此行事,太过放肆!” 苏勒嘴角的肌肉抽了抽,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放肆?福全,这样的事,你我遇到的还少吗?他们欺你我出身生女真,不是熟女真的自己人,哪里将我放在眼里?如果不是王爷王令在我身,恐怕今天额尔济来都不会来!” 福全年纪看上去比苏勒还小,大约只有十七八岁,长得长身猿臂,健壮有力,浑身血气方刚,闻言更加生气,怒道:“那大人你回去向王爷参上一本,让这伙自大的家伙吃不了兜着走。” 苏勒摇摇头:“不行,王爷虽于我有大恩,但也不能一味袒护纵容,他这次能开恩让我将功补过,也是法外容情,我岂能再去找他告状?那样只能显得我苏勒无能。” 福全愁道:“可是,额尔济这一去,将他的兵全都带走了,我们自己的五百人分散在各个隘口,留在这里就剩下一百人,会不会不够?” 苏勒咬着牙说道:“如果不是大别山十三关隘口太多,为以防万一,我在另几处隘口也放了兵马设伏,兵力太过吃紧,否则哪里有他额尔济什么事?不过不要紧,从今天过去的那三队人来看,南蛮叛军每队不超过五十人的数目,凭我本部一百人,硬吃下他们没有问题。” 福全想一想也道:“对,我大清旗兵天下无敌,对南蛮可以一敌十,就算他李廷玉三头六臂,也必定束手就擒。” 苏勒微微点头,不再言语,却把躲在一边的田熊招来,要他继续看着山坡下,不得懈怠。 说话间,从后面往武昌道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喊杀之声,有凄厉的惨叫随风传来,众人一听就明白,那是额尔济已经追上了过去不久的第三队人,正在围杀。 声音转瞬即没,似乎厮杀没有持续多久,不消片刻,远处就归于沉静,山风吹拂,鸟鸣声声,如果不是空气中随风传来一丝淡淡的血腥气,谁不会知道,在这山林间,刚刚发生过一场屠杀。 福全撇撇嘴:“额尔济这憨货,动作到挺快。” 苏勒淡然道:“以有心算无心,骑兵对步卒,这光景算慢的了。” 福全叫道:“是啊,大人,如果是我们,恐怕花的时间比那额尔济还要快上三分。” 听了这话,苏勒脸上才微微露出了一点笑意,他出身低微,蒙多铎相助才抬入正白旗,非军功所得,名不正言不顺,故而自尊心最是强烈,得到多铎的欣赏之后,更是一心要建功立业,为自己的家族打下一个赫赫威名,让后世子孙不再受人白眼低看,为此,他愿意忍辱负重,不顾生死领兵上阵,作战之时身先士卒,悍不畏死,手下士卒也同样凶悍无比,论起作战勇猛,在正白旗中无出其右者。眼看这回只要跟着多铎打下南京,就能立功升职,却不料出了李廷玉这个南蛮叛逆,将他辛苦功劳一下打了个水漂,心中的愤懑屈恨,重如大山。 于是笑容一闪即过,苏勒恢复了一副扑克脸,转头目不他顾盯着山坡下的官道尽头,眼光凶狠又充满期盼,仿佛那里会出来一队金娃娃一样。 在无聊的等待中,时间过了午时,太阳高挂,已经不似早晨那么暖和舒服,毒辣得有些令人头昏目眩。虽然躲在树丛间,田熊的身上已经出了一身大汗,看了一上午,眼睛都有些花了,他想讨声饶,到一边休息一下喝口水,刚一转眼,却见身边的那位清军将领苏勒,仍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稳稳的看着山下。田熊想了想,又舔舔嘴唇,一声不吭的继续当他的望夫石去了。 大约午时三刻的时候,一天中最为让人昏昏欲睡,精力大减的当口,一队人突然出现在了田熊的视野中,那当头的一个,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子,大步流星的走在官道上,不是李廷玉却是何人? 田熊正眯着眼偷懒,恍惚间看到了,猛地一激灵,伸手揉揉眼,定睛看了一看,跳了起来,扭头就要大喊出声。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牢牢的捂住他的嘴,大手的主人冷声问道:“可是来了?” 田熊拼了命的点头。 苏勒放开手,转身走入林中,步履矫健,一点不像生生站了一上午的人,见他走来,或坐或躺在树木间的兵士,立刻全都站了起来,苏勒沉着脸,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将手一挥,就带着兵士朝空地中的马匹走去,身后的一百多人,无一人出声,紧跟着他的步伐,走到空地骑上战马。 苏勒跳上自己的千里驹,从马鞍边摘下头盔,戴在头上,整理了一下兵刃,将长弓取在手中,回头向后看了看。 一百骑兵静静的立在他身后,看着苏勒的一举一动,人人眼中都发出热切的光芒,他们都知道,山坡下正主到了,等了足足两天半,立功的时候就要到了,大清以战为尊,以军功为荣誉,对于杀戮,他们有一种近乎崇拜的天性。 苏勒看着手下健卒,一股热血冲上头来,强烈的战意驱散了所有的理智,这一刻,他已经等待了许久,血管中的力量,即将得到释放。他举起手中的弓,就欲下达冲锋的信号。 远处的天空,恰在这个时候,升起了一道色彩艳丽的焰火,一朵五彩斑斓的烟花,在高高的空中炸响,在烈日的映衬下,好似绽开了一朵绚烂的彩花。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一章 缠斗 作为战场的山谷,两侧陡峭,坡度很高,布满裸露于土壤外大石头,仅容两人并行的官道曲折于谷底之中,两边又有树木茂密,如果奔入山林中,只能在林木间隙里隐约看到一个个人影晃动,要想在里面搞追杀玩包围,难度很大。 眼下清兵们就面临这样的局面,李廷玉的手下四散而逃,官道两边都有人影或远或近的闪现,偏偏几乎没有一个人影是在一个方向上的,清兵也只能分开,几个人追一个人影。 苏勒领着二十多人,紧紧跟着刚才大嗓门咋呼的高大身影不放,他那一双鹰目一刻也没有从李廷玉的背影上离开过,有好几次命令手下张弓射箭,都被那人利用树木掩护,躲了过去,这让苏勒更加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脚下生风,飞到李廷玉身边去。 可惜正在爬的这座山坡,就是一座石头山,李廷玉很会选地方,山上除了石头就是树,坡度很陡,须手脚并用才能向上爬行。李廷玉本是川中人氏,从小就习惯了翻山越岭,爬山如履平地,山地对他来说就跟遛弯一样轻松,他又丢掉了被羽箭插得像刺猬一样的包袱,身上一轻,像只猿猴一样在山石间跳动腾挪,眨眼间就爬上了山点好听点的!” 李廷玉也举头望了望上方,肃容道:“不管上面有没有路,王欢说得对,也只能向上爬了,快!别啰嗦,下面的鞑子快上来了!” 十几个小和尚慌忙奔到山岩处,手脚并用,纷纷攀附在石头缝隙中,努力向上爬去。山壁几乎直上直下,幸好有一些藤蔓从山缝中长出,加上石缝岩角,可以搭手放脚,也不算十分难爬。 咬着牙爬了一段,王欢只觉手脚都快脱力了,这样悬在半空中,仅仅靠双手双脚用力支撑,外加高处的眩晕感,很容易让人产生恐高,力气小点的,如王欢之类,立刻就感到疲惫起来。 但不爬的话,下面的鞑子追上来,也是死路一条,王欢左右看了一看,许狗蛋和陈二狗等小和尚,却灵活无比,附在山壁上像挂在墙壁上的壁虎,蹭蹭蹭的一个劲往上升,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一个个就上了顶。 王欢无奈,心中大骂这伙家伙不仗义,但这时候全靠腹中一口气撑着自己,一开口叫人就会泄了气,立刻就会掉下去,只得紧紧闭着嘴巴,眼睛盯着山顶不敢挪窝,一步一步的向上挪去。 正当身心俱疲之时,石头山顶却甩下一根长长的藤蔓来,直接丢到了身边,王欢一看,就见山顶上冒出一串头来,许狗蛋叫道:“快抓住树藤,我们拉你上来。” 王欢大喜,心中立刻又欢叫道:“还是这帮小兄弟够意思。”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树藤,把自己吊在上面,然后上面众人一齐用力,将他像一头猪一样拉上了山顶。 脚踏了实地,王欢长吐了一口气,然后立刻开始观察身处的这块地方来,发现石头山顶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四面凌空,无路可走,随便哪一面,都是悬崖峭壁,下面都是近百米高的谷底,要想下去,怕是只有学习狼牙山五壮士,直接跳崖了。 陈二狗跟着王欢四处看了一看,脸色变得惨白,抓过许狗蛋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你这乌鸦嘴,瞧瞧你干的好事!” 许狗蛋捂着头,带着哭腔道:“我干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干啊!” 胡大海急道:“王欢,现在可怎么办?我们从哪里逃走?” 王欢瞪他一眼,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眼下就是一个死地,除了天上降下一朵五彩祥云,把我们全都装上去飘荡开来,根本没撤。 心里这么想,嘴里可不能这么说,王欢是死过一次的人,又被李廷玉在田熊刀下救过一次,分外明白生命的可贵,求生的欲望格外强烈,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轻言放弃,哪怕此时面临绝地,他也仍然紧皱眉头,紧张的思索着脱身之计。他一寸寸的扫视着山顶的地貌,猛然间却想起了另一件事情,这山顶上,似乎少了一个人。 “李大人呢?他在哪里?”王欢眼睛一瞄,就发现了问题所在,李廷玉没有上来! 小和尚们面面相觑,刚才忙乱,谁也没有察觉这个问题,王欢不顾一切的扑到爬上来的那处山壁边,向下看去。 只见下方小山包顶上,白杆兵帅李廷玉正躲在山石之后,偷眼看着下面努力爬动的清兵们,瞅见哪个爬得快的,就要靠近山顶的,抓起一块大石头就丢下去,准确的砸在那人头上,然后立刻又缩回石头后面,躲开射上来的弓箭。 山壁之上根本无从躲避,况且爬山是不可能一直抬头向上看着的,李廷玉一砸一个准,被砸的人头破血流,哀嚎着滚下山坡去,亏着小山包的坡度虽陡,还是有点平缓,滚下去不至于丧命。 苏勒怒火中烧,今天太他妈诡异了,先是一只焰火把轻而易举就能拿下的一队叛军弄成惊弓之鸟,将自己苦心经营的围猎搞成现在的爬山比赛,然后好不容易围住了贼首,却被他一个人用石头就砸得自己无计可施,这仗打得实在憋屈,自己一定永生难忘。 “散开,从后面也派人爬上去!”苏勒咆哮道:“抓住贼首的,赏三十个奴隶,外带白银千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三章 石头山十四壮士 苏勒一声令下,周围的满洲甲士慌忙将兵器插在背上腰间,纷纷冲到那一面近乎垂直竖立的山岩面前,手脚并用,向上攀爬起来。 山岩上有不少石头缝隙可借力,还有许多从上面垂下的树藤可抓,旗兵们个个身手矫健,抓牢树藤脚踩在石缝,飞快的爬了上去,眨眼间,就有数人上了山岩半途。 苏勒站在底下,翘首向上观望,见手下们踊跃着不断上升,面容才略略好看一点,刚才本已到手的李廷玉居然如此强悍,宁愿自杀也不甘落入自己手中所带来的恼怒,渐渐去了一点点。 “大人。”福全也从小山包下面爬了上来,凑近苏勒禀报道:“奴才已经查看过死掉的南蛮所背负的包裹,里面都是一些布匹,没有发现有金银财物。” “什么?”苏勒惊讶道,转身瞪着福全:“布匹?没有金银?” “是的,有几个人怀里搜出一些银两,但分量很少,跟我们失去的比起来,差得太多了。”福全道。 苏勒脸色顿时又一次变得铁青,这伙狡猾的南蛮,他们一定把夺自大清的两百万两金银藏在他处,轻装上路。他立刻再次懊悔起来,刚才失去了抓住李廷玉的机会,丧失掉从他口中逼问出金银下落的途径,这下可好,找谁去问呢? “其他跑掉的南蛮呢,有没有抓住一个活口?”苏勒把目光转向大别山的崇山峻岭间,刚才还漫山遍野乱跑的人群,都已经跑远,只有山间茂林深处,隐约有怒斥喝骂之声传来,显然在其他地方,仍然在发生着追击搏斗。 福全摇摇头,恨声道:“这伙南蛮硬朗得很,要么跑得比猴子还快,儿郎们追赶不上,要么被包围之后,搏命至死,还没有抓住一个活口。” 苏勒眉头深皱,略微思索一会,眼珠一转,看向头顶的石头山,冲山岩上还在攀爬的兵士们吼叫道:“大清勇士们,山顶的南蛮要留活口!抓住一个,赏格再加十个奴隶。” 附在山岩上的兵士闻声嗷嗷乱叫,四十个奴隶,带回辽东可是一笔不菲的财富,于是愈加兴奋起来,精神头更加足了,手脚用力,爬得快了几分。前头的几个,已经距离山顶不到两丈远。 正当此时,山顶乱石丛中,探出了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朝底下望了一望,然后伸出一只手,手上拿着一把亮闪闪的短刀。 苏勒手搭凉棚,抬头望见了,心里咯噔一声,一声:“不好!”还未叫出声来,就见那只手麻利的持刀一划,将一根树藤割断。 攀附在那根树藤上的兵士,身材魁梧,膀大腰圆,此刻正当即将登顶的关键时刻,全身重量都吊在那根树藤上,树藤一断,他只来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人就像一个秤砣一般,伴着一声惨叫,从数十米高的山岩下掉了下来。 “吧唧”一声,一滩肉泥样的人儿摔在苏勒面前,那攀附在树藤上的兵士,跌得出气进气全无,死得透透的。 攀附在山岩上的其他兵士,目瞪口呆的看着摔成一堆肉酱的同僚,怔怔的呆住了,连手上爬动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紧接着,山顶上的光头不断来回晃动,手上的短刀一下接着一下,不断朝山岩上的树藤划去,挂在树藤上的兵士,化为无数个秤砣,砰然有声的一个接着一个,坠下山去,一连摔下去四五个,剩下的人才回过神来,慌不迭的丢开树藤,以手指抠住石缝,转附到山壁上,才止住了变身秤砣的下场。 苏勒已经不去看摔死的手下了,他一言不发,将长刀插回腰间,两步跳到山壁上,将满腔愤怒化为全身的力量,闷头就向上爬去,福全见状,连忙高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赶快上去,等着苏勒大人给你们开路吗?” 众旗兵这才回过神来,恢复了悍勇的样子,争先恐后的向上爬去。开玩笑,老大都在自己脚底下爬了,如果自己还落后,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只是没了树藤的借力,光靠石头缝隙落脚搭手,爬行的速度必然就慢了下来,爬行过程中,清兵们还不时抬头观察,查看是否有人丢石头下来,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被石头砸中可难受的很。 清兵在攀岩难受,山顶上的王欢也不好受,刚才急中生智,用短刀割断了树藤,减缓了清兵上来的节奏,可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早晚如狼似虎的清兵还是会爬上来,而这石头山顶,全是一块块巨大的石山,没有一块碎石,想找一块来砸人都找不到,根本守不住。 王欢心急火燎的奔到小和尚们身边,火烧屁股的问道:“如何?绳子可接好了?” 许狗蛋满头大汗的头也不抬,闷声应道:“还差得远呢,这树藤太少,长度不够啊。” 十三个小和尚团团围在一起,将采集来的藤蔓接在一起,捆扎成绳,人人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大家都知道,现在真的到了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困在这只有一间堂屋大小的山顶之上,就算底下的清兵们不上来,守上十天半个月,自己饿也饿死了。 王欢看了看藤绳的长度,估量了一下,断然道:“别在用三股藤了,太费事,后面就用一根藤,节约时间!” 许狗蛋急道:“王欢,不行啊,一根藤太细,根本承受不了我们这么多人。” 王欢满头大汗,话也不说,抱起已经成形的藤绳,几步抢到山顶靠悬崖的一侧,探头看了看下面,只觉山风呼啸,望下去头晕目眩,下面的树木小如盆景,这悬崖之高,怕有百来米。 王欢顾不得许多,将扎好的藤绳一端打个死结,牢牢套在一块大如磨盘的巨石之上,刚刚将绳子捆好,就见山顶另一端,一个清兵露出了脑袋。 那清兵是个拔什库,头戴皮盔,身着铁甲,嘴里咬着一把精钢长刀,手在山顶石头上一按,一个翻身就跳了上来,脚一站稳,就看到了聚集在崖边的一群小和尚。 拔什库明显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有想到,山顶上会有一群和尚,上来之前,以为会有几个强悍至极的猛士在等着他厮杀,自己也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血管里的战斗热血已经沸腾起来,鼻中仿佛已经闻到了血腥的味儿,满身的肌肉都在悸动,却等来了眼前这么一个情景。 哪里来的和尚? 王欢趁他愣神的功夫,急道:“快下快下!”拉过一个身材瘦小的同伴,将他朝藤绳上推去。 小和尚们已经胆颤心悸,不待王欢再说,一个接着一个的,纷纷抓住藤绳,就朝山下滑去,眨眼间就下去了两三个,那拔什库此时也回过神来,发一声怒吼,迈开大脚,朝这边疾奔过来。 王欢目光一寒,牙关紧咬,操着手中短刀就欲上前阻挡,却被陈二狗一把拉住,将他朝藤绳上一丢,口中叫道:“你不能死,让我来挡住他!” 剩下的小和尚们也同时站了过来,虽然他们身子发着抖,却毅然决然的站到拔什库面前,手中拿着树枝,声音发着颤的叫道:“王欢,你快走!” 王欢头脑已经发热,依然不管不顾的要朝前挤,却被许狗蛋拦腰抱住,哭叫道:“王欢快走啊,不能让他们白死!快走啊!” 陈二狗也被其他和尚挡在了后面,他看一眼那状如索命恶鬼的清兵,将牙一咬,仗着身高手长,伸出一只手将许狗蛋和王欢一起抱住,腾出一只手抓住藤绳,眼睛一闭,三人一齐冲悬崖下面滑落下去! 王欢被两人紧抱,无从挣扎,只来得及看到山顶上的最后一幕,那清军拔什库狞笑着,斜拖着长刀,一步步慢慢的向围成一团的剩余小和尚们走去,眯着的双眼里,仿佛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王欢闭上眼睛,一串泪珠从眼中流出来,任凭自己的身子顺着藤绳自由下落,耳畔呼呼的山风,如悲似泣,眼泪洒满石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五章 乞丐 一天之后,从大别山的山沟中,钻出来三个光头污面少年,衣衫破烂,面容消瘦,一看就是父母因战乱死去,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们畏畏缩缩,走上了从武昌到襄阳的官道。 武昌道北靠大别山、桐柏山,南依大洪山,自古为东西要道,道路宽敞,路面平坦,不少路段甚至以青石板铺就,晴雨无碍,可容两车并行,来往客商络绎不绝,十里一驿,五十里一集,论行人车马通行数量,不比京师大城周边官道少上多少。 即使在如今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条路上依然来来往往人不断影,只是少了行商骡队,多了行伍军汉,更有许多拖家带口、面带倦容的老百姓,从武昌方向蹒跚而来。 王欢等三人在大别山中,小心翼翼的躲过苏勒搜山的手下兵丁,在山里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才钻出大山,来到武昌道上,三人乞丐般的模样,当然无人理会,自然而然的混入从武昌方向来的难民群中,裹着向襄阳方向行去。 三人又累又饿,身上的银钱都在坠岩和逃亡中,丢得无影无踪,眼下身无分文,别无长物,连买一碗稀粥的铜板都没有。 许狗蛋仗着人小胆大,装出一副可怜模样,死皮赖脸的在路过一个集市的时候,向一间茶棚老板讨了一碗解暑茶水,宝贝般的捧着回来,与王欢和陈二狗一起均分喝了。 茶棚中有路人在打尖休息,一商贾模样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子旁边对另几个同伴谈论时局,只听他道:“做完这趟买卖,咱们就歇一歇了,局面太乱,我们襄阳买卖人行走在路上太过危险,我家里那小妾刚过门,可不能让他做了寡妇。” 另一人道:“掌柜的你好福气,家大业大,我们跟着你也能得些好处,只是我听说李自成已经遁入两广,这武昌道即将太平起来,掌柜的为何要歇业?” 中年掌柜摆手道:“你听谁说的?李自成大顺军那可是打下过京城的,都是悍卒猛将,你看看官道上,那些从武昌来的难民,问问他们,你就知道了。” 他喝口水继续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烂船也有三斤钉,李自成哪儿那么容易就丢了武昌,那边打得凶着呢,大顺军的大将白旺,据守武昌跟大清的英亲王正你来我往天天耗着,听说那江上的死人,都把河水塞住了,满江河水都变成红色,我看前几个月潼关大战,都没这么惨烈。这趟买卖,我们到前面就回头,别去当炮灰了。” 茶棚中的人听得一阵唏嘘,外面的王欢等人,也听了个明白,看来这湖广一省,落入满清手中,即将是早晚的事情了。 三人一起缩在墙角,捧着茶碗喝着水,陈二狗舔了舔干裂的嘴皮,发愁道:“王欢,我们这般情形,就算走到了襄阳,如何才能到得宜昌?路上兵荒马乱的,我三人势单力薄,怕是困难至极啊。” 许狗蛋也道:“是啊,我们在那石头山下找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李大人的尸身,李严、祖边和其他人的音信也全无,我们身上连个信物也没有,就算到了夔门,那川中的大人们,会善待我等吗?” 王欢裹着一身破衣,看着行人匆匆的官道,却淡然道:“当然有困难,不过我们除了去川中一条活路,根本没有其他出路了,去了夔门,我还能有办法在秦总兵帐下谋个出身,李大人手下八队人,总有人能活着回川,到时一定能为我在秦总兵面前作证,那才是我们的存活之道。” 许狗蛋看看王欢,欲言又止,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只是从这里去川中,千里万里,险阻无数,我们三个少年,能活着到吗?” 陈二狗怒道:“怎么?狗蛋你对王欢没有信心了吗?没信心就滚,我就看不惯你这畏缩的模样!” 许狗蛋忙分辩道:“你说哪里话!我只是说说眼下的情形罢了,哪里又对王欢没有信心了。” 陈二狗大声道:“王欢救我们出扬州险地时,我们可是发过誓,什么都听他的,是男子汉大丈夫,就要信守诺言,不能做那背信弃义之徒,出来行走江湖,义气可是最重要的。” 许狗蛋应道:“当然,我可是最重义气的。” 王欢待二人说了半天,闭着眼想了想,缓声道:“如今我们什么都没了,更应该团结如一,你俩也别吵吵了,李大人为了带我们归川,连命都不要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舍不下的,纵使前路刀山火海,我们也得闯一闯。” 二人忙道:“当然当然,我们一齐闯,大家患难与共。” 李廷玉的死,对王欢来说刺激很大,起初的一帆风顺,让他略有大意,觉得古人不过如此,凭自己多出几百年的智慧,逢凶化吉建功立业易如反掌,直到在平靖关中了那么大一个圈套,他才回过神来,这时代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称王封侯的,要成就一番事业,扭转乾坤,鲜血与付出,是必须的代价。 他扪心自问,自己一介书生,要想在这时代持掌军队,开展民政,怕是连门都摸不着,后世的一些经验,要转换为实际操作,没有脚踏实地的作风,根本在这里行不通。 路还很长,自己必须得更加谨慎,更加努力,否则死亡的阴影,还会继续笼罩在头上。王欢长叹心道。 男人的成熟,就是在这失败中吸取经验,不断成长而得来的。 “我们先去襄阳,再做计较。”王欢断然道,他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无论如何,哪怕一路乞讨,自己也必须去石柱,只要在那里,才有这时代唯一的能与满洲兵马抗衡的军队,掌握了那支军队,才能放眼天下。 喝完碗中茶水,许狗蛋陪着笑脸归还了茶碗,他还想去讨俩个馒头,被人不耐烦的赶了出来,斥道:“小叫花子,滚一边去!” 三人灰溜溜的忍着肚饿,又踏上了往襄阳的官道,幸好沿途州县集市很多,总有一些好心人存在,偶尔能讨来一些残羹剩饭,路边野果虽然苦涩,总能果腹,王欢三人饥一顿饱一顿,路遇一些寺庙,还能借着头上头发还仅仅冒出一点,糗着脸冒充小沙弥,去混一顿斋饭。 走了近十天,三人几乎都把自己真当作了乞丐,跟着无数的难民,走过了数百里的漫漫长路,带着满面疲惫与尘土,看到了位于襄阳盆地南侧的巨大城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七章 窝头 襄阳城内南北长三里有余,东西宽近三里,城池方正,中心有十字大街,商铺林立,人居稠密,鼓楼、钟楼立于其中,与城墙上四角楼遥相呼应,城东南方,有明襄王府,占据了城内四分之一的面积,巍峨宏伟,可惜自崇祯十四年张献忠攻破襄阳城,将襄王朱祤铭捉上城头当众枭首后,一把火将王府烧成白地,其子朱常澄逃出襄阳,继承王位,现在逃亡九江府苟且偷生。 王欢三人闭住呼吸,难熬的推着粪车入城之后,勉强走了一段路,回头偷眼望望城门处的守军没有注意自己,如蒙大赦,慌忙闪入街边一条小巷内,干呕了一阵,又以手作扇,张开衣襟,扇了好一阵,闻闻彼此身上那股臭味不那么明显之后,才敢大口呼吸空气。 “王欢,我们现在该如何?”陈二狗喘着气,问道。 王欢直起身子,有气无力的应道:“只能在城里等等了,进来容易出去难,城门口的兵丁看守得很严,我们只能等那粪车收了夜香,出去的时候跟着混出去了。” 陈二狗和许狗蛋一听等会还得跟着粪车来上一遭,一张脸就哭丧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三人从小巷中钻出,但见城内街道上,已经人来人往,这时代的人都起得很早,日出而作,是以虽然天色刚亮,辰时刚上二刻,大街两边的商铺就已经打开门板,开张大吉。 战乱时代,城内城外宛如两个世界,城外难民成堆,饿死病死者尸首遍地无人过问,城内却繁华依旧,李自成撤离襄阳非常匆忙,来不及破坏,城内还保持着人口与活力,商铺门头上挂的招客旗幡迎风招展,伶俐的伙计高声在揽客,叫卖店内货物,与太平盛世几乎没有区别。 王欢却看得眉头深皱,感到清朝收揽民心极为得法,大兵过境却对城内秋毫无犯,虽然这是因为襄阳是没有抵抗的归顺清兵,不似扬州那样敢于闭关御敌,但从此可以看出,满清贵族并没有采取杀鸡取卵、粗暴掠民的政策,而是稳步经营,待一切掌控之后再推行强硬手段,如此建国方针,很容易淡化汉民的反抗意识,认为只是明去清来,正常的改朝换代,而忽视了民族压迫和异族统治。 多尔衮马上打天下,这坐天下的本事,比起皇太极来,也不遑多让啊,甚至过犹而无不及。 王欢在考虑天下,陈二狗和许狗蛋却在关心自己的五脏庙。一路行来,风餐露宿,三人就没有吃过一顿热饭,腹中空空如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这时候街道两侧的饭馆餐铺中,蒸的香气四溢的馒头花卷,烤得金黄色的烧饼锅盔,还有油炸的果子,馋的两人口水滴了一地,怔怔的半天挪不动腿。 王欢拉着两人,边走边看,越看越饿,终于受不了了,三个人一起站在一家把馒头蒸笼摆在门口的铺子跟前,直勾勾的盯着那热腾腾的馒头,再也走不动了。 许狗蛋站了一会,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抹抹脸,就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人家门口,宣一声法号,就想继续装作出家的沙弥,要化缘白拿几个馒头。 他口中一声“阿弥陀佛”还没有念完,案板后面的伙计就抄着一根扫帚,凶神恶煞的奔了出来,扬起扫帚就赶人,口中大骂道:“哪里来的秃驴,敢装和尚骗人,快快滚远些,莫要耽误了我家生意!” 王欢三人落荒而逃,跑出去好远,见那伙计没有追来,才停下喘气,陈二狗埋怨道:“狗蛋你傻了吗?你瞧瞧你头上,头发都有一寸长了,哪里的和尚像这样?骗骗外面的乡民还成,这城里的人都成了精的,怎么会被你骗到?” 王欢劝道:“狗蛋也是一片好心,你也别骂,他看大家都饿坏了,才去讨食的。” 许狗蛋被扫帚打了几下,头上鼓了个包,用手抱头哭丧着脸问道:“这下可好,连和尚都没得装了,我们难道要饿死在这城里不成?” 王欢和陈二狗也毫无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钱是大爷没钱就是奴才,这道理恒古不变,放之四海皆准,现在没钱,谁白给你吃食? 三人只得继续沿着街道行走,循着粪车的臭味跟了上去,等粪车在城内转上几圈,收完了夜香,出城去再做打算。 毫无目的在城内闲逛,转过一条街,突然有人在三人身后高喊:“喂,那三位少年!” 王欢等一惊,听上去好像在叫咱们,这襄阳城他们是第一次来,怎么会有人招呼他们,莫非有诈?忙回头一看,却是有一个衣着朴素布衣的中年男子,在一条小巷子口子上冲三人招手,在他身边,有一群十几岁的少年正聚在一起,蹲在巷子里的地上吃窝头。 三人惊疑的互视一眼,都迷惑不解,脚下却是悄悄动了动,准备稍有不对就立即开溜,那唤人的中年男子却热情得很,见三人犹豫不过来,从摊在地上的布包中拿出一个窝头,笑着叫喊道:“饿坏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那黄灿灿的窝头,是小麦磨成的面粉所蒸,加上粗粮糙米,并不十分好吃,但在现下,却是比满汉全席还要勾人食虫,王欢心中一发狠,不管了,先过去啃个饱再说。 三人一起奔过去,中年男子慈爱的拍着他们的肩膀,一人发了一个窝头,看着三人狼吞虎咽,几乎是一口就把拳头大的窝头吞进肚里,一个个梗得直伸脖子,笑着又递过一碗水,柔声道:“慢慢吃,别着急,这还有呢。” 王欢三人喝过水,一人又吃了两个窝头,肚子有了底,这才心满意足的擦擦嘴,看到那中年人还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才想起,这人是谁啊? 王欢连忙作个揖,谢道:“多谢大官人的施舍之恩,小子们没齿难忘。” 中年人摸着下巴上一缕胡须,微笑道:“不用不用,这世道艰险,谁都有难处,几个窝头嘛,做做工就回来了。” 王欢一听,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来了来了,果然白吃的东西不好吞,且看他要我们做什么工。 连忙道:“是,是,我们吃了大官人的东西,理应劳作,不知大官人要小子们做什么?” 中年人笑道:“简单简单,你随我去,就知道了。” 他收起地上装窝头的包袱,冲蹲在地上吃着的少年们重重说道:“吃完了,就赶紧去干活,别蹲着偷懒,误了收成,我打断你们的腿!” 地上的那群少年似乎很怕中年人,没人敢吭声,纷纷将手中的窝头吃完,站起来离去,王欢这才注意到,这群少年身上都是乞丐装扮,衣不遮体,而且人人都带有残疾,要么断了一臂,要么是瘸子,甚至还有人没有眼睛,两个黑洞吓人的空着。 只有两个健壮的少年似乎是这群少年的头目,也站起身来,却不离开,站到了王欢三人的身后,隐隐有防止他们逃走的意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跳墙 王欢三人脚下生风,没了命的奔跑,他们不熟地理,似无头苍蝇,在这片破屋贫民区中乱窜,看到小巷就钻,瞧见出口就跑,可是这城墙附近的小巷多如牛毛,繁似迷宫,样子都差不多,跑了一阵,三人却还在里面绕圈子。 身后的喊叫怒喝声越来越近,三人心中越发焦急,一旦被追兵赶上,肯定就不止是被断手断脚弄去乞讨那么简单了,箩筐帮最是残忍,规矩如山,杀了他们的人,一定会被活剐了的。 跑过一条巷子,眼前出现一个三岔路口,陈二狗脚下一停,拉住王欢道:“不对,这儿好像刚刚来过。” 他指着路边的一户人家的大门道:“这里有个石头狮子,我还记得,错不了,我们刚才从这里跑过去的。” 许狗蛋喘着粗气,扶膝也说道:“这里好乱,像迷宫一样,我们迷路了!” 王欢皱着眉头左右看了看,陈二狗说的没有错,在他的记忆里,也能忆起的确经过过这里,刚才好像是朝右边巷子跑过去的。 抹一把头上的汗水,王欢哑着嗓子道:“这回我们跑中间的路,快走。” 他一马当先就跑入中间的巷子,陈二狗和许狗蛋连忙跟上,巷子两边,都是高高的围墙,红砖黑瓦,似乎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外墙,巷子里万籁俱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三人的脚步声回荡。 跑了一段,前面赫然出现了一堵高墙,与两侧的围墙连为一体,再无出路,这是一条死胡同! 三人脸都白了,站在墙前停住脚步,王欢后悔不已,刚才怎么就选了这条路,这不是找死吗?转头想回去,却听后方不远处,嘈杂的喝骂声已经跟了上来,有人在高声叫喊:“这边这边,那三个兔崽子朝这边跑了!” 听到这声音,三人明白,后路已经被人堵死,回不去了,许狗蛋却喊道:“看,这两边都有门!” 死胡同尽头的两侧围墙下,各有一个小门,朱漆大门紧紧关闭,陈二狗忙道:“这应该是人家的侧门,我们赶紧敲敲门,看能不能让我们进去。” 他和许狗蛋一边一个,冲上去大力拍门,将门拍得啪啪响,门内却无声无息,任凭二人手掌拍得发红,也无人应声。 王欢止住二人,沉声道:“别拍了,没用的,这是大户人家的后院边门,平时没人在这边,你喊破嗓子也无人应你。” 许狗蛋带着哭腔道:“那怎么办?难道就等着他们来抓我们吗?” 王欢左右看看,又抬头一望,见那高墙是青砖筑就,高达近一丈,墙头黑瓦覆盖,修建得非常漂亮,围墙那一端,一定是非富即贵的人家居住,心头一亮,对陈二狗和许狗蛋道:“我们翻墙过去,那边一定是贵人住宅,那些丐帮恶人不敢滋扰,进去就安全了。” 许狗蛋急道:“可是富贵人家,都有护院武师,我们这么翻墙过去,一定会被当做小贼,乱棒打死的。” 王欢喝道:“顾不得那么多了,不进去就会被后面恶人一刀刀活剐而死,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围墙很高,二狗你行不行?” 陈二狗傲然道:“你就瞧我的吧,扬州城中这样的大墙我翻过无数,断然不会失手。” 他退开两步,留出一段助跑距离,王欢和许狗蛋站到两边,空出中间,陈二狗吐口唾沫在手心,搓揉两下,提神静气,定定的望着高墙顶端,蓄力于两足,口中大喝一声:“哈!”发力疾奔,如脱弦之箭奔到高墙之下,借助势头,单足在墙上一点,人就站上了墙皮,另一足旋即跟上,好似在墙上行走一般,几步上了墙头,一丈高的大墙在他脚下像平地一样轻松,双手一搭,再翻身一跃,整个人就坐到了墙头上。 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说起来繁琐,做起来就是一两秒钟的事情,把王欢和许狗蛋仰头看得痴了。 陈二狗朝他们急道:“愣着干嘛?快上来啊。” 许狗蛋学着陈二狗的动作,也助跑一段,然后就想跳上墙去,却因腰力不足,脚在墙皮上没跑两步,就“吧唧”一声,掉到地上。 王欢估摸自己的身手,跟许狗蛋差不了多少,暗叹一声,老老实实的蹲下身子,让摔得哎吆哎吆的许狗蛋站在自己肩头上,再由陈二狗把他拉上去,最后自己助跑两步,到了墙下努力向上蹦,将手伸得老长,抓出许狗蛋的腿,坐在墙头上的陈二狗用力拖拽,拉得额头上汗珠直冒,才将二人都拉了上去。 三人刚上墙头,就见巷子入口处人影绰绰,追兵已经赶了上来,瞧见围墙内是一片草地,四顾无人,连忙一齐翻身跃下,落在了草地上。 围墙外的声音大了起来,一群持刀拿棒的汉子奔进巷子,只看到空无一人的死胡同,汉子们四处查看,一眼就瞧见了雪白的围墙上,那几个脚印。 一个为首的汉子看了看围墙上攀爬的痕迹,狠狠的骂道:“兔崽子,身手倒是麻利,这么高的围墙都能翻得过去。” 身边一个麻衣汉子阴沉应道:“那也无用,我们抓不到他们,三个兔崽子也别想活着出来。” 为首汉子皱眉道:“怎么说?” 麻衣汉子道:“那围墙里面,是襄阳府知府衙门后宅,居住的都是满清贵人,他们进了里面,不被当做贼人棒杀了才是怪事。” 为首汉子恍然明白过来,喜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算是了了此事,再候在这里也无用,走,回去向龙头复命罢。” 一群人闹闹嚷嚷的离去,片刻之后,小巷中重归于平静,除了墙上那几个黑脚印,仿佛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样。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一章 鸟为食亡 王欢白了许狗蛋一眼:“不如你去看看,我们在这里给你望风如何?” 许狗蛋一个劲的摇头:“罢了罢了,那些鞑子汉子个个凶神恶煞,估计女子也强不到哪儿去,我们还是赶紧离开才是正道。” 陈二狗道:“此处人多,我们再走一段,绕到房子后面去,我看到那里有几棵大树,可以爬到树上,跳到墙外,就能免去爬墙之苦了。” 王欢对他的眼力有些不放心,探头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秀楼后面,的确有几棵高大树木,树冠挺拔,枝叶茂密,有一些粗大的树枝直接伸过了墙头,只要上了树,就能安全的跳到墙外去。 看了个清楚,陈二狗领着两人,悄无声息的躲开花丛间忙碌的一众妇女视线,顺着墙根,来到了秀楼后面,秀楼后面无门,开有几扇窗户,从窗外能直接看到室内,恰恰此时在秀楼内洒扫的丫鬟已经打扫完毕,抬着水桶走了出去,无人能发现房屋后面竟然潜藏者三个男子。 三人心中大喜,连忙挑了一棵最为高大的树,施展身手,一个接着一个的向上攀爬,三人手脚麻利,一会儿工夫就爬上了树干,陈二狗看了看,选定了一根粗壮的树枝,这树枝横着长出去很远,遥遥的伸出了围墙之外。 陈二狗当先顺着树枝,小心翼翼的爬到了树梢上,看了一看,欢喜的低声叫道:“果然这里能跳到外面去,快随我来。” 他把身子挂在树梢上,竭力伸长身子,然后手一松,整个人就向下落去,落地后打个滚,毫发无伤的站了起来。许狗蛋如法炮制,也顺利的跳了出去,二人站在地上,仰头等着最后的王欢下来。 王欢正准备走上树枝,却无意间回头一望,身处的大树,正好对着秀楼的三楼,此刻楼上窗户打开,从树上能看到屋内有一张圆桌,桌上玲琅满目摆满了果子糕点,香气从树上都能闻到,王欢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吞了吞克制不住自动涌出来的口水,王欢仔细观望了一下,确定三楼无人之后,他冲墙外的陈二狗和许狗蛋做了个吃东西的手势,再做了个偷偷摸摸的动作,意思是他要去做一回梁上君子,偷点吃的来给三人充饥。 地上的两人立刻明白过来,反应各不相同,陈二狗急了,担心的做手势让他快下来,别去冒险,而许狗蛋则竖了个大拇指,做手势让他多拿点。 王欢回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也不去管两人的反应,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另一根朝向秀楼的树干,鬼鬼祟祟的爬了过去。 这棵大树长得太高大,怕有百年之龄,树干一直长到了秀楼三层的窗户外边,再过几年,怕是要从窗户中长进去。这极大的方便了王欢,他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直接就从树干上跳进了屋子里。 脚一落地,却是踩在了一根圆凳上,那圆凳就放在窗边,像是放的一根踏脚凳一样,舒舒服服的就能靠它在窗边爬上爬下。王欢有些意外,看了看圆凳的位置,心里冒起了一个奇怪的感觉,觉得这扇窗子被外面的大树挡了个严实,坐在这凳子上只能看到外面的树叶,放个凳子在这里,不像是用来坐的,倒像是用来爬窗的。 王欢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感觉也太过怪异,谁家的小姐没事专门爬窗啊。 四下一看,屋里摆设简单,有一间华丽的拔步床占去了屋子三分之一的空间,另有一柜一台,屋角有一面屏风,内有一个浴桶,墙上奇怪的挂有一些刀剑弓矢,屋里焚有檀香,暗香四溢,屋子里果然空无一人,王欢大喜,猛扑到屋子中间的圆桌上,抓起一块手掌大小的千层糕,一把塞进嘴里,嚼了两下一口吞了,又拿起一只绿豆糕,往嘴里猛塞。 一边吃,一边冲到衣柜边,从里面抓出一条金丝镶嵌的罗裙,也不管名不名贵,摊开在桌子上,将盘子里的果子糕点一股脑的往里倒去,将裙子当作包袱皮,横过来竖过去打了个包,提在手中,又看了看屋子里,觉得没有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后,就欲离去。 刚把包袱背到背上,却听门外楼梯声响,有一个女声在外面高昂的响起:“快给我打水来,流了一身汗,热死了!” 王欢心中一惊,胆子都颠了一颠,做贼心虚就朝窗户跑去,却在慌乱中在圆凳上靠了一下,腿骨靠得生痛,顿时没了力气,而门外脚步越来越近,即将进到屋内,王欢心惊胆战,也顾不得爬窗了,提着包袱就跑到那张巨大的拔步床边,身子一缩,躲进了床底。 床底下低矮,王欢将身子缩成一团,大气也不敢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盯着门口不敢作声。 只见随着大门一开,一双穿着马靴的俏足踏了进来,那高昂的女声又起:“珍珠,月儿,把水弄凉一点,这天太热,凉水洗起来舒服一些。” 王欢躲在床底,看不见说话女子的容貌,只觉说话的人语气干脆,步履不似这年代正常闺中女子那般轻柔细碎,从走路间就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跟在马靴女子身后,也是两双穿着马靴的腿,有两个俏生生的女声应道:“是,格格。”然后退出屋外。 先进入的马靴女子走到圆桌边,先抓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一气喝完,然后“咦?”了一声,显然是发现了桌上的空盘子。 王欢心中暗道:“苦也,这闺房的小姐发现了糕点不见,一定要大肆搜查,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了。人道鸟为食亡,我倒是成了鸟儿,也为这吃的要丢掉性命了。” 马靴女子却没有发怒,反而笑道:“这些洒扫的婆子,要拿些吃食回去,正正当当的说一声便是,这般偷偷摸摸的,算什么样子?” 又叹了一口气,自语道:“唉,世道艰难,这些汉人也是不易,家中都有一口口吃饭的嘴,也难为她们了,算了罢,如果告诉了和岳图叔叔,怕是又要打出几条人命来。” 马靴一边自语,一边朝床边走来,坐在床上,哔哔嗦嗦的不知在做什么。 王欢却在床底下长舒了一口气,听马靴女子的口气,似乎把自己偷东西的行径,挂到了那些晒扫婆子的身上,而且这女子心底善良,并不想追究此事,如此一来,自己可算是安全了。 正当放缓心境时,却听到屋内“咚”的两声,又把王欢吓了一跳,赶忙朝外望去,却见是两只马靴,被脱下来扔在了地上,一双晶莹剔透、白皙如绸的俏足,出现在眼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劫财?劫色? 少女听了这话,明显表情一愣,继而满面怒容,嗔目看向王欢恨声道:“无耻之徒,亏你们南蛮满纸仁义道德、礼义廉耻,竟然如此欺负一个女子!”不但没有站起来,反而朝水里缩了缩,只留了一个头在水面上。水面上浮有许多花瓣,将她水下春光遮了个干净。 王欢一窒,有些理亏的红了红脸,但旋即低声反驳道:“对于遵守妇道的汉族女子,我当然要以礼相待,对于你们这种蛮横的异族,当然不能讲礼貌。” 少女被羞辱了,一张脸气得通红,顿时怒道:“我是大清和硕格格,你是何人?敢如此辱我。” 王欢把头一甩,傲然的回应道:“我叫王欢,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大王的王,欢喜的欢。” 少女冷冷说道:“好你个南蛮,擅入知府宅院还如此大胆,你可知犯的死罪?” 王欢嘿嘿一笑,晒然道:“那你叫人啊,看是你先死还是我先死!” 一边说着狠话,一边把手中短刀又冲少女的脖子上递了递,刀锋上一股寒气直逼皮肉,少女不禁抖了一抖。 见少女害怕,王欢心中一股扭曲的满足感油然而生,但又有一种负罪感冒了出来,心道:“妈的,老子是越来越变态了,怎么欺负不穿衣服的女孩也这么舒坦,难道这些日子抱头鼠窜草木皆兵落下了心理疾病?” 少女却很倔强,见王欢笑得猥琐,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骨子里的坚强一下子就战胜了心中恐惧,脸色一板,冷然道:“那你要怎样?我告诉你,这知府衙门上下有好几百满洲勇士,你如果乱来,别想出这个门。” “哼,那又如何……”王欢听有几百人守卫这里,心里愈加慌乱,嘴里却不露怯,正要说几句狠话,猛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恼羞成怒道:“你还没站起来呢!都被你岔开话头,差点忘了,你给我站起来!” 少女不动,王欢狞笑着把刀子动了动,轻轻在她脖子上割了道口子,却只是皮外伤,流出了几颗血珠,少女吃痛,忍不住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一串晶莹的泪珠来。 王欢把自己头一拍,长叹一声:罢了罢了,自己铁汉柔肠,还是做不来这强买强卖的买卖。 他扭头走到床边,抱起一床被子,丢到浴桶里,说道:“你用被子把自己包起来,我就看不到了。别他妈啰嗦,快着点,老子脾气很差的,再不起来,我就,我就,我就。” 一连说了三个我就,却怎么也我就不下去了,那一句“xx你”怎么也说不出口,脸皮憋得通红,有心想装个逼耍个色狼样儿,却怎么也装不下去,只得徒叹自己太正直,太正经,平生受的教育太正面,只能当一辈子正人君子。 少女奇怪的看着王欢,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的,等了半天都不见这绑匪说出下文。王欢与她眼光对上,看到她目光中隐隐有讥讽之色,不禁大怒道:“不管我要干什么,你快起来!” 少女抱起被子,裹在身上,顺从的站了起来,被子横裹,露出了下身一双修长的大腿,白皙如怀玉,弹性十足,笔挺饱满,看得王欢吞了一口口水。 “到床上去。”王欢又命令道。 少女又惊又怒,努力作出威严的样子,愤然道:“到床上去做什么?我是大清……” 王欢露出邪恶的微笑,咧着嘴道:“我知道你是咯咯叫的贵人,别啰嗦,是要等我来抱你过去吗?” 一边说,一边张开熊掌,作势要搂过去。 少女一惊,连忙躲开魔掌,慌不迭的朝那张拔步床走去,她身上被子裹得很紧,大长腿迈不开,只得迈着小碎步以极快的频率走过去,这么一来,那姿势可是勾人魂魄,被子包裹下的屁股一扭一扭,看得王欢眼睛都直了。 “啪!”王欢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里默念几遍清心咒,几步赶过去,一脚将少女蹬倒在床上,然后纵身一扑,整个身子都压了上去。 少女大惊,人已经倒在床上,那可恶的南蛮竟然敢压在自己身上,那张邪恶的脸距离自己的嘴只有咫尺之遥,嘴唇一张,就要张嘴叫喊出声。 王欢就等她这个动作,待她嘴巴张大,还没发出声音,一只白袜子就塞了进去,将她的高声喊叫堵在了喉咙里。 王欢又扯过床头上搭的几件衣服,暴戾的几把扯成布条,按住少女的身子,隔着棉被将她捆成了一只粽子。 做完这一切,王欢拍拍手,道貌岸然的傲然道:“哼哼,我是堂堂大丈夫,不会做出什么欺负女流之辈的龌龊事,大汉男子岂如你们建州旗人,行那猪狗不如的事情,你放心,本人劫财不劫色,不管你是什么格格还是侍女,哪里入得本人法眼。” 说罢,他看看露在被子外面的大长腿,又吞了一口口水,暗道这马背上张大的女人就是腿长。 被堵住嘴巴的和硕格格张开泪眼婆娑的双眼,又惊又怕的看着王欢,目光里大惑不解。刚才王欢那一番猛烈的动作,让她以为在劫难逃,正要以死相抗,却不料剧情转折,王欢突然住手了。 辽东大山和草原上,讲究的弱肉强食,部落之间的战争,胜利者就是天,战败者只有死亡和屈辱两种选择,和硕格格海兰珠从小就听身边的老人讲述过以前的故事,那些在战乱中被俘虏的妇女,下场之凄凉,她是知道的。 大清崛起后,海兰珠也曾见过被俘虏而来的汉族女子,像畜生一般被建州族人充作家产,生死不由己,自己也习以为常,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建州败了,女真女子必然也会落得如此结局。 所以当王欢持刀逼住自己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思想准备,女真建国杀戮无算,又以汉人居多,今天偏偏劫持自己的又是个汉人,他怎么对待自己都有可能,为了大清皇族的荣耀,海兰珠只能以死来捍卫清白了。 王欢在房中翻箱倒柜,浑然不理躺在床上的美女,好像放在那里的是一块木头,这让海兰珠又有了一种奇怪的不满感觉,觉得自己被忽视了,刚刚自己身上可是寸缕未着,那从未给男子看过的大腿现在都还露在外面,可那南蛮瞧都不瞧,只顾翻找东西,难道是因为你自己不美吗? 王欢哪里知道海兰珠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一门心思的想找些财物,当作路上盘缠,他将梳妆柜中的一应珠宝首饰捡了个干净,这还不算,又返身凶巴巴的凑近过来逼问海兰珠道:“你有没有私房钱?放在哪里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五章 熟人 从襄阳到宜昌,必过荆门,是荆州道的一段,古来北方豪强征服南方,从襄阳沿荆州道南下江陵,逆流而上可攻天府之国sc顺流而下可窥六朝古都南京,地理紧要,是偏安江南的各个******的命门,北方豪强只要占了襄阳,从此进退自如,顺荆州道可攻可守,只要随便派几队兵出来溜一圈,南方就会如临大敌,惶惶不可终日,如果再占了荆州,那就等于拦腰切断了川中与江南的直接联系,历史上多次出现丢襄阳后南方朝廷不久即灭亡的实例,南宋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但是在明末来说,襄阳就不那么重要了,几年前大明就丢了sc弘光皇帝守着长江过小日子,现在清军通过sdhn过淮河,直接打下了南京,压根就没想去荆州横渡长江,李自成的大顺军碍于张献忠占着川中,不便于去抢地盘,也没有朝这个方向发展,而潞王跑到杭州去做监国,彻底地放弃了长江上游,所以这荆州道上,反而出现了难得的清静,各方势力暂时都没有打这一片的主意,宜昌本地居然还是奉南明弘治为正统,南明湖广总督何腾蛟在长沙设总督行辕,派有守备官员驻宜昌,与sc境内的南明残余势力遥为呼应。 王欢三人靠着从和硕格格海兰珠那里抢来的银两首饰,一路装着逃难百姓,混杂在难民堆里,慢慢行走,走了十余天,来到了宜昌城外。 宜昌城在这年代,并不是什么大城,虽处要道,却多年未受过兵灾,城墙只有一丈来高,夯土所就,只有一段城墙包有青砖,大部分墙体还是黄土露着,城上城下的守卫官兵,穿着明军破烂鸳鸯战袄,连甲胄都没有,无精打采的应付着差事,只有城门处的巡查兵丁,为了抽税贪污,还精神抖擞的在检查进城的客商。 王欢为了避免出现襄阳那样的风险,不敢多作停留,连城门都没有靠近,只在官道上远远的望了一望,对宜昌城有了个大致的印象,就急匆匆的离去,冲长江方向行去。 宜昌靠江,州城离长江不过五里,王欢三人行不多久,就看到了一条波澜壮阔的大河,出现在眼前,此时正值水丰时节,长江上水波浩瀚,河道宽广,水上来往船只如过江之鲫,络绎不绝,河边建有码头,不时有船舶靠岸停留,客商来往穿梭,大包小包的货物被行脚挑夫搬上搬下。岸边茶棚客店建了一片,酒肆旅店旗幡飘扬,小二茶博士在门口高声揽客,还有一座土窑子混杂其中,几个脸上盖着浓浓脂粉的世俗女子,尖着嗓子在二楼依栏而坐,嘻嘻哈哈的娇声勾引着楼下过客。 看着眼前的景象,王欢几乎忘了自己还身处乱世,恍然以为战火已然远离,生活归于平静,直到他走进一家饭馆棚子吃饭,才闻到了一点战乱的气味。 气味来自邻桌的几个客人,这桌人身着布袍,脚上穿千层底布鞋,外套麻鞋,说着一腔的sc话,看样子,似乎是从川中过来的行商。 其中一个领头的,方面大耳,年约四旬出头,模样甚是稳重,似乎是这一桌子人的头儿,身穿的布袍里子,隐隐露出一丝绸缎的边儿,正在给众人谈论川中形势。 “张家胆大,竟敢这时候还敢去成都府买蜀锦,那张二真是财迷了心窍!成都府现在能去吗?”他喝着一杯酒,慢腾腾的说道:“别看现在曾总兵领着zq府,我们这一带还算平静,可那成都府早就成了一锅粥,八大王可比不得去年,威风大减,周边许多州县都反了他,那边打得一锅粥,去那里发财,嘿嘿,我看是送死还差不多。” 其他同桌人附和道:“掌柜的仔细,我们走这边一样能做买卖,别去搅这通烂泥。” 领头者受了奉承,很是得意,接着说道:“大西朝廷听说派出四大将军,八方剿之,砍了不少脑袋,倒也威风。可惜他们本是泥腿子,学着大明建官府,可笑可笑,周边的士人官绅哪个服他?保宁府、顺庆府、龙安府都竖了义旗,都向曾总兵交好,请大明官军一起发动,将八大王赶出成都去,我看哪,那张献忠这皇帝也当到头了。” 王欢叫了一壶茶和几样小菜,就着干饭,和陈二狗、许狗蛋一边吃着,一边侧耳细听,心中暗暗点头,看来历史发展没有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发生改变,张献忠在弘光元年占据成都之后,设百官,开六部,称帝改元,建立大西政权,正式当了皇帝,与李自成建立的大顺政权,有两雄并起之势,如果不是清兵入关,击败李自成,恐怕以后这两位农民军领袖为天下大宝,定有同室操戈,一较生死的一天。 历史上的纯粹农民起义,不管掀起过多大的风浪,哪怕占了京城,建国立号,好日子都不长久,短时间内一定会被地主势力扑灭,这里面有农民战争阶级性的必然因素在里面,也和农民军成事后立即转为奢靡腐化的客观规律有关,前有汉朝的绿林、赤眉,后有张献忠、太平军,无不以确凿的事实多次证明了这一点。 张献忠同样摆脱不了这一命运,占据sc之后,除了跟李自成部将贺珍抢了一把汉中,被迎头痛击退回川中,就故步自封,大封百官,大造宫殿,穷奢极欲,广选秀女,日日躲在后宫中饮酒作乐,守着天府之国稳稳的当了一年欢喜皇帝。 等到第二年,随着清兵入关,李自成败退入湖广,sc境内的南明势力开始蠢蠢欲动,南明总兵曾英趁其不备,由湖广进军,夺回了zq杨展进叙州,王祥占顺庆,******破涪州,马应试又攻泸州,松潘卫又从来没有服过,更别提秦良玉坐镇的石柱了。整个川中除了成都一地,烽烟弥漫,其他各地的原明朝官绅眼看明朝官军势头又起,纷纷暗地里来往交流,暗流涌动,偌大的大西国,竟然陷入了政令不出成都城百里的窘境。 当然了,张献忠回过神来后,又会以雷霆手段,来一场血腥屠杀来巩固自己的统治,不过这是后话,要到年底的时候才会发生。 王欢边听边吃,心中计算了一下,叹了口气,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现在五月底,明年年中,清军豪格部就会大举入川,张献忠就会死于此战,如果不趁清军入川之前起事,恐怕难度会大上许多。 嘴里嚼着一口菜,王欢正发着愣想着心事,却不料突然有一人从门外走进,直接来到三人桌前,屁股一拍就坐了下来,抄起筷子就去夹菜。 王欢三人同时一惊,抬眼看去,只见这人戴着一顶斗笠,露出一个下巴,发觉三人看他,从斗笠下飘出一个熟悉而激动的声音:“参议,好久不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七十七章 马公子 帆船悠悠,逆水而行,由宜昌至夔门的水路,非常平静,没有流贼横行,没有清兵压境,处于明朝势力的控制中,但时局残破,sc南部和湖广交境处虽暂时没有战乱,却处于阿济格大军之侧,只要英亲王愿意,旦夕间就能大军挥至,所以这一带的明朝官员,早已无心尽责,只是一门心思的琢磨着大难临头的时候,怎么投靠新的主子,是以政事秃废,各州县的衙门里几乎无人当值,大门紧闭,只有各处的大小军阀,乐得文官不来呱躁,大肆搜罗民脂民膏,充实自己的腰包,当上了土皇帝。 王欢在船上,天天拉着祖边询问辽东旧事,当年与清军的战斗,每一场都要祖边细细道来,还拿出纸笔,认真的记下,还有关宁铁骑的组织架构、兵将编成、兵器骡马,清军的战法、装备,领兵将领的风格,凡祖边知晓的,都被他榨了个干净,特别是当初浑河一战的具体过程,白杆兵和zj车兵是怎么在数倍于自身人数的清兵围攻下,坚持了大半天,又是怎么被破阵围杀的,详细问了个明白。 祖边本是粗人,说话间颠三倒四,缺乏逻辑,事情又过去久远,被逼得努力回忆,头发都揪掉了不少,才勉强让王欢满意。 拿着手中墨迹淋漓的记录,看着上面并不怎么好看的毛笔字,王欢蹲在船头,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原本他以为,清军之所以能横扫明军和李自成的农民军,靠的就是铁骑无双、骑射无敌,问了祖边,才知道骑兵只是清军迅猛的切骨刀,那纪律严明、彪悍无敌的重甲步兵,才是破阵的重锤。每当迎敌对阵,清军都以步兵冲阵,先是用火器、弓箭予以对手远程杀伤,射乱阵脚,后以重甲步兵顺势直接冲击对手大阵,清军前锋都身披三层甲胄,悍不畏死,如巨浪席卷,冲散对手前阵,对手主将必定调集中军或左右翼支援中央,这时清军再以骑兵冲两翼,分割包围,一举定胜败,一般的明军和农民军,在这三板斧下基本就溃败奔跑,成为清军追击射杀的靶子。从辽东到关内,基本上都是这种套路。 偶尔有敢战的明军,如zj车兵,仗着火器犀利、车高盾强,围成车阵,或是白杆兵,以同样严格的纪律和战斗意志,组成枪阵,清军重甲步兵和骑兵就不会傻傻的冲阵了,改为外围滋扰,大队骑兵切着火器的射境边缘,抛出一阵箭雨就退,以远程对远程,用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引诱明军火器消耗,以消耗明军弹药为目的,等到明军弹药告竭,再靠近射箭,基本上明军就完了。当初浑河战役,六千明军就是这样被活活围杀的。 对付这样的对手,应该用什么样的战法呢?王欢皱眉细思,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发更加犀利的火器,例如射程极远的遂发枪,或是开花大炮,用热兵器对战冷兵器,以武器的代差轻易就能战胜强悍的八旗兵,用子弹收割肌肉强健的挥舞着大刀的骑兵,就像美国西部大开发时代牛仔们对印第安人做的那样。 只是,自己到哪里去找遂发枪呢?石柱铁矿不少,却没有造枪的工匠,自己来?别逗了,如果王欢能造枪,他就不会去挖矿了。 想了半天,王欢觉得,还是得在白杆兵赖以成名的枪阵上下功夫,只要选择合适的战场,占据地利,步兵战胜骑兵并不难,这样的例子在历史上有很多,而步兵对决,那就是较量谁最后眨的那一下眼睛了。 时间在问答和思考中不断流逝,十三天的江上行舟,浑然而过,第十四天的早晨,王欢看到了长江三峡中的巫峡。 “十二巫山见九峰,船头彩翠满秋空,朝云暮雨浑虚语,一夜猿啼月明中。” 王欢默念着苏氏名句,看着两岸绝壁千刃的雄秀风光,静静立于船头,陈二狗和许狗蛋站在他身后,而祖边,因为这几天被王欢折磨怕了,犹犹豫豫的立在三人后面远一点的地方。 “秦良玉,那位传奇女英雄,今年应该七十二岁了吧?她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真是期待啊。”王欢吸一口江风,湿润的空气灌入肺叶,凉爽畅快,重岩叠嶂的群峰随江水不住退去,巫峡过后,江水转缓,山势霍然开朗,一座临江小镇,现于江边。 “那里就是西沱镇,几位客官,你们要去石柱,就在此下船了。”船老大收着船帆,对四人说道。 小镇有一座码头,建于江边,有一群人围在码头上,船刚一靠上去,王欢四人还没有踏上跳板,岸上就有人高声喊道:“可是王欢王参议到了?” 王欢不禁愕然,许狗蛋和陈二狗则大喜过望,原来王欢名头如此之响亮,连忙应声道:“正是正是,船上的人就是王参议。” 这一声回答如止水中炸起一声惊雷,岸上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无数个声音同时响起:“是王参议,真的是王参议来了!”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面露喜色,竞相奔走,蜂拥着要涌上船来,王欢所乘的船本就不大,这么多人涌上来,非弄沉不可,急的船老大叫了起来。 立刻又有人大喊:“大家稍安勿躁,等马小官人接下王参议再说!” 王欢莫名其妙,茫然不知所以,陈二狗和许狗蛋没有料到自己答应一声反应却如此强烈,也畏缩起来,躲在一边不敢再作声了,只有祖边,却大踏步的走上前来,立于王欢身边,嗔目瞪着岸上众人。 片刻之后,几个身着黑色皮甲的军士,自人群中排开一条路来,护着一个白衣箭服的少年,走上跳板。这少年年纪不过十八九岁,方面阔鼻,大耳粗眉,龙行虎步,顾盼之间英气四溢,隐然有将门之后的风范。 他来到船头,举目一扫,看到虎背熊腰的祖边,顿时眼前一亮,紧赶上前,抓住祖边的手就不放,口中喜道:“久闻王参议大名,救我川中儿郎千里回乡,今日一见,果然英雄了得,且受我一拜!” 言罢,作势就要跪下大礼参拜,急得祖边慌不迭的一把将他托住,伸手拉过一边满面遭逼的王欢,忙道:“小官人误会了,我名叫祖边,这位才是王参议!” 方面少年顿时僵住了,脸色发红,愣了片刻,不过他反应很快,连忙又转向王欢,正欲拜见,一看却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少年郎,身子又一次的僵住了。 气氛很尴尬。 王欢眼珠转了转,抢上一步先向方面少年拱手施礼道:“小子王欢,蒙李廷玉李大人不嫌弃,居于军中参议,见过马公子。” 方面少年条件反射般的拱手回礼,顺口道:“哪里哪里,马万年应该拜见王参议才是……你我第一次见面,怎么知道我的姓氏?”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一章 难民 当天众人尽欢而散,因王欢等人舟车劳顿,秦良玉在土司城中为几人安排食宿,设宴款待,此后连续三天让马万年陪同王欢在石柱四处参观玩耍,了解石柱风情,这让王欢对石柱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石柱宣慰使司,隶属sc布政使司夔州府,地处长江之南,东连湖广,南接zq北与万州比邻,西北与忠州为界,自古为少数民族聚居区,以土家族为主,另有苗族、独龙族等散布,境内多山,少平地,算是巫山大娄山的一部分,齐岳山和方斗山贯穿全境,山势崎岖,有无数的坪、坝点缀其中,构成一个个部落村庄。 土司境内,与大明州县府的基本政府架构有所不同,大明官府至县为底,县以下,明初为里甲制度,一百一十户为一里,设里长,十户为一甲,设甲首,以当地丁粮最多者担任。城市中则设坊和厢。明中期又改里甲制为保甲制,一保辖十甲,一甲辖十牌,一牌辖十户,分别设置保长、甲长和牌头,以地方上大户或德高望重者居之,负责征收赋税并维护治安。 而土司境内,不设里甲,以自然村落部族划分,不论村落中人数多少,户口众寡,都有头人,头人掌一村一部的大小事宜,除非涉及军事赋税,其他事情都可以一人裁决,权利极大,但头人又受宣慰使的节制,每月按时交纳税粮,安排族人服徭役,遇有宣慰使调兵打仗,必须按人数出丁作战,有点类似于后世的联邦制国家。 现在石柱有大小头人一百多个,除石柱县城由宣慰使直管,其他地方都是大大小小的头人掌控,当然,宣慰使一般就是势力最大的头人,故而这种政治制度一向行之有效,在蛮夷不开化的山区之中,大多都是土司的天下,朝廷文官政府,根本无法掌控,故而明朝不论中央还是地方,都对土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哄着不闹事,按时纳粮征兵,其他都不过问。 “什么?石柱只有一万五千户?不足十万人口?”王欢大吃一惊,脚下一顿,站住不走了。 陪在他身边的马万年一副忧愁的样子,叹气道:“是啊,朝廷年年打仗,又以我祖母带兵有方,士卒强悍,几乎每年都要抽丁出战,这十几年下来,境内青壮几乎都被抽尽了,朝廷又战事不力,我土兵虽有白杆兵美誉,但也架不住如此消耗,眼下我境内军兵,能战者仅有不足一千人,如若不然,去年张贼入境,祖母带兵抵御又岂会寡不敌众,由得张贼长驱直入占了川中各府。” 王欢点头释然,马万年说得不错,秦良玉是朝廷倚重,每逢大战,必从石柱抽兵,把白杆兵当成了取之不竭的兵源地,山区本就人口稀少,哪里经得起如此消耗,特别是五年前巡抚邵捷春大战张献忠,秦良玉尽起境内人丁,得兵三万,星夜驰援,却因邵捷春布防失误,大败而归,三万子弟兵几乎全军覆没,让秦良玉一蹶不振,从此归于石柱,再也无法组织起当年出辽东那般强军了。 王欢皱起眉头,此刻他与马万年带着祖边、陈二狗、许狗蛋,正行走在石柱往南百里之遥的一处头人村落中,此地后世探测出银矿蕴藏,储量丰富,所以王欢不辞辛劳,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冒着晕乎乎的酸水来到了这里。 他实地查看了一番,发现银矿所在的山脉没有任何发掘的痕迹,保存完好,心里正在高兴,却有听到马万年说了这么一段,心情一下又恶劣起来。但凡地方崛起,离不开人和钱,钱好挣,王欢挖挖地下,金银就来了。人口数量却急不起来,一代人从出生到成年,总得一二十年吧,没有人丁,怎么称雄。 这人上哪儿去找呢?王欢犯了难。 陪同的地方头人也叹道:“马小官人说得极是,我们部落这些年来,几乎都没有了壮年男子,老的老小的小,要不就是妇孺,连那些外来的难民,都有些无力控制,前些天因为缺粮,还闹出了是非。” 王欢正犯愁,听到头人说的最后一段,顿时眼前一亮,赫然转身急问道:“难民?哪里来的难民?在哪里?” 头人见王欢急促,有些莫名其妙,顺手一指,说道:“唔,从此间往南二十里,有山寨,名唤土堡寨,原来是防山贼土匪的一处石头城,后来废弃,近年来有许多邻近州县的难民因张贼作乱,避祸而来,都被宣慰使大人安置在此地附近,慢慢形成了规模,开荒种地,繁衍生息,估摸约有数万之数,让我等很是头疼。” 王欢看向马万年,这方脸少年也道:“的确如此,祖母看那些难民可怜,就划了在土堡寨周边划了一片地,让他们自己结茅而居,暂时安置,还拨了一些粮食救济,等朝廷明文下来了,再按朝廷意思妥善安排。” 王欢脸上掩饰不住的狂喜,忍不住大笑出声,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想什么来什么,数万难民啊,怎么说里面也有近一万的成年男子吧,这就是劳动力,这就是兵源,可千万别让他们跑了! 他拉住马万年,急吼吼的道:“快带我去看看,难民生活艰苦,我一定要去瞧瞧,抚慰一番。”因为焦急,他连马车也不愿意坐了,一跳跳到了马万年所骑的马匹上,要和马万年同骑一匹马。 众人面面相觑,陈二狗和许狗蛋都是心道:这难民关你毛事啊,你这么急着去搞什么? 而马万年和头人,却是很感动,觉得这新来的参议很是体谅民间疾苦,听到有难民聚集就坐不住了,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 他们哪里知道王欢心中打的算盘,一行人骑马而行,翻过一个山口,就见到一座不高的土山上,果然有一座石头寨子,沿着山寨,有无数的茅屋窝棚搭建成片,延绵而出,整个山间谷底都是整片整片的棚子,此刻正当午时,炊烟阵阵,不知有多少人正在里面生活作息,有一些人望见了策马而至的王欢等人,都只是麻木的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 王欢看去,其中的人都是面黄肌瘦,身形瘦弱,果然都是一些逃难而来的百姓。 “唉,朝廷无能,乱世纷争,可苦了这些子民了。”马万年长叹道,他是侠义性子,最是看不得这种场面。 “你还没有去过hnsx等地,那里才是人间地狱,这里算是好的了。”王欢在他后面拍拍他的肩膀,说道:“看够了,走,我们回去见秦大人吧。” 马万年愣住了,这才看了一眼,心系百姓的王参议怎么又要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立威 王欢赞叹一声道:“好兄弟,你我三人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这次我们第一次独立做事,一定要做好,才能有下一步施展身手的可能。” 陈二狗和许狗蛋用力的点点头,许狗蛋下意识的抽了鼻子,陈二狗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 一会儿工夫,马新田将一众手下带了进来,站在院子里,这些兵都是白杆兵的余丁,这些年跟随秦良玉血海中存留的百战之兵,虽然外面声若雷鸣,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静静的站在院中,眼望着王欢,目沉似水,不动如山,虽然没有声音发出,但王欢清晰的感觉到,沉寂的静默中,那一具具强健的躯体里,蕴藏着碾压一切力量。 这才是百战强军,跟李廷玉带的兵差不了多少。 稍息,马崇明也带着一帮子人从后门进来了,王欢一看,暗暗摇头,这帮人小的小老的老,小的十几岁,比自己三人还小,老的头发都白了,怕是上了五十岁的年纪。 王欢皱着眉头问马崇明:“这就是你部落中的壮丁?” 马崇明忙道:“这还是好的了,其他有些头人部落,就这模样的都拉不出这么多呢。” 王欢无奈,只得将就了。他将马崇明和马新田招到身边,对二人说道:“等会大门一开,我和马头领的人先出去,清出一块场子,马头人的壮丁就留在我们后面壮壮声势。” 马新田看了一眼墙头,沉声道:“参赞,外头人多,清场要武力进行,难免会伤人。” 王欢寒着脸冷声道:“乱世用重典,要想压下乱民,跟他们讲道理是不行的!” 马新田目光一冷,抱拳领命。 王欢看了看马崇明,这个头人明显就是一个商人做派,讲价钱论条件口若悬河,真要面对面见真章的时候,一下子就怂了,这时候听到外面滔天般的叫骂声,连一声都不敢吭,躲在人群最后头都不敢露。 心里鄙视了一下,王欢也不理他,定了定心神,迈步走到被流民在外面擂得震天响的大门边,沉声对陈二狗和许狗蛋道:“把门打开!” 二人急忙上前,使劲抬起拦门粗棒,再抽开门栓,那两扇厚达十公分的木质大门,“哐”的一声被从外面猛地推开! 几个身材壮实的流民正擂门擂得欢,突然手上劲道一松,本来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几人措手不及,一下子被身后拥挤的人群推了进来,一个踉跄,赶紧站稳,猛然见到满院子的皮甲兵士一个挨着一个黑压压的一片,沉默不语,一双双眼睛盯着自己,那目光冰冷可怕,身上一下子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几人心头胆颤,发一声喊,连滚带爬的又滚了出去,声嘶力竭的大叫:“有兵!里面有兵!” 王欢趁此机会,当先一步跨出大门,身后陈二狗和许狗蛋紧随其后,而马新田领着一众甲士,鱼贯而出。 站在外面的人层层叠叠,后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一个劲的叫骂起哄,但是那几个被挤进去又滚出来的人那一声“有兵!”的叫喊,声震寰宇,却是隔得再远的人都听得到的,顿时“呼啦”一下,围在门外的人潮水般的向后退去,留出了一个老大的空地。 这时代的兵,比献贼还可怕,张献忠占着cd建立了政权,找了几个秀才举人当幕僚,听了两天课,知道了收拢人心,以图大计,渐渐淡了流贼做派,对境内的百姓杀戮抢掠越来越少,改征税了。而官兵就不一样了,到一地抢一地,反正朝廷又不给军饷,不发粮草,不抢兄弟们吃什么用什么?这种有组织的抢劫比强盗厉害多了,基本大兵一过,任你高墙土堡都化为白地,还杀人冒功,故而老百姓把官兵、东奴、流贼并称三大害,官兵排名第一。 王欢黑着一张脸慢慢走到了空出来的坝子中间,陈二狗和许狗蛋强自镇定的站在两边,马新田按着刀柄站在三人之侧,阴沉沉的瞄着围成一圈黑压压的人头,目光似刀,看得被他瞄上的人脖子一凉,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脑袋。 “本官乃宣慰使司参赞军官王欢!尔等流民,安敢喧哗聚众,扰乱秩序!”王欢扯着嗓子吼道,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一下子将乱哄哄叫嚷嚷的场面镇住了。 他身上穿着新换的圆领青衫,头戴方巾,肃容之下器宇轩昂,虽然个头不高,但在身后一众壮实甲兵护卫下,也充满不怒自威的气势,流民们只是仗着人多起哄,其实骨子里仍然畏官如虎,哪里见得这阵仗,自然而然的矮了一头。 王欢对这效果很满意,皱着眉头扫视全场,目光到处,莫有敢与其对视者,他正要鼓起中气,发表一通演讲,却目光一定,看到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从流民群中走了出来。 “学生刘明亮,乃丰都功名秀才,见过这位大,呃,大人。”中年人施了一礼,面带笑容的瞧着王欢,显然有些不把这位看上去很是年少的官儿当回事:“请大人容学生说两句。” 秀才是有功名的,按例见官不跪,何况王欢还不算是官,所以这刘明亮大刺刺的站在他面前,不慌不忙的开口说话,而且明末乱归乱,在有官府文官坐镇的地方,读书人还是很有地位,就连cd的张献忠,这两年也八方贴招贤令,礼遇读书人。 刘明亮见王欢瞪着眼看着自己不说话,心中一笑,心道:这少年蛮子也是土人,在这山间长大的草莽,没见过世面,且看我用圣人言论开化于他,让他们收了那逼人做工的恶令。 他称呼王欢为蛮子,是因为这时代的汉人,特别是繁华大城中的人和读书人,看不起来自山区偏僻之地的少数民族,称呼他们为山蛮、洞蛮,从骨子里觉得他们是一些野人。所以纵然白杆兵作战彪悍,当世无双,却因土家族军士为主的原因,却只是落得个马前卒的下场,朝中大佬们是只呼来喝去,随便给了几个总兵、参将的名头,压根没有政治地位。 “子曰……”刘明亮摇头晃脑,刚起了个头,正要侃侃而述,却听半空中猛地起了个霹雳,一声断喝当头砸来。 “住口!酸儒休要妖言惑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六章 矿脉 哭闹的人一被带走,整个空地上顿时安静下来,围在四周的流民难民,目带畏惧的看着站在场子中间的王欢,似乎这位不到双十年华的土官,原本瘦小的身躯徒然变得高大起来了,殴打捆绑的雷霆手段,让王欢身上增添了一种霸气和暴戾。 自古刁民闹事,必有为首者煽动鼓吹,附者云集,雪球越滚越大,如果当政为权者不第一时间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势必会让事情越来越不可收拾,到了最后,陷入一种法不责众、不敢强硬压制的境地,政府、法律威严丧失,连底裤都会被狂暴的刁民扒掉。 王欢看多了历史上的这类事件,是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好好和这些流民说话,只管把自己的政策阐述清楚,听不听就不管了,听话最好,不听话大不了就硬来,反正外面兵荒马乱,他吃定了这些人无路可走,必然会顺从,而且自己开的条件并不差,挖出五斤矿石就得一钱银子,这可比地里产出五斤粮食要容易得多。 刘明亮等人的哭喊声消失在后面之后,王欢嗔目怒容扫视又散开了几步距离的人群,他的目光到处,无人敢和他对视,流民们纷纷慌乱的低下脑袋,全然没有了刚刚叫骂连天的样子,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动都不敢动。 “挑头的似乎就只有刚才那几十个人,剩下的就不足为虑了。”王欢暗道,深吸了一口气,气沉丹田,再次声若洪钟开口大声对人群说了起来。 “在场的各位乡亲,俗话说话丑理端,凡事都逃不开一个理字,我石柱宣慰使司的所作所为,但凡有点良心的,有谁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刚刚那帮子酸才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无耻败类,用谎话蒙蔽大家,我相信,各位乡亲心中自有明镜,该怎么办,人人都有一杆秤,愿意以工换银的,我保证,每天两顿热饭准时供应,工钱也按时按每人的出产发放!” 人群中又是一阵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畏惧的眼神开始变得炙热起来,有几个胆大的,彼此互相推推攘攘的,想出声发问却又不敢。 王欢看到了,鼓励道:“有什么想问的,尽可开口询问。” 有一个个子高大的庄户人模样打扮者被这话所动,壮起胆子高声喊道:“大人,你刚才说的,只要下矿做工,挖五斤矿石出来就能得到一钱银子,还能免费吃两顿,可是当真的?” 王欢转身,冲着贴在头人宅院外墙上的布告一指,微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宣慰使司的大印如假包换的盖在上头,难道是儿戏不成?” 那庄户人脸一红,喃喃道:“我等不识字……” 他略一低头,又想起了什么,愤怒的抬头喊道:“大人,刚才那些读书人欺我等不识字,念给我们听的布告,根本就不是原意,他们欺骗我等乡民,压根没提官府要给银子这码事儿,我们都受骗了。大人,我麻六愿意下井挖矿,现在就愿意报名!” 这庄户人一表态,后头的无数人也七嘴八舌的乱叫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喊道:“我愿意我愿意!” “我也愿意!” “大人,我要挖矿赚银子!” “我也要去。” …… 顿时群情鼎沸,一扫起初激愤的模样,恨不得立马就能扛起铲子去上工,大家都是算得很清楚,挖五斤矿石就能得到一钱银子,只要舍得出力,一天挣个一两二两的都不是什么难事,要知道,平时里大家在家中种田,那一亩地能产出多少粮食,换回多少银子,简单算一算,人人都能得出这下矿做工的营生,可比种地划算多了。 王欢淡淡的笑着,侧头对一众松了一口气的书吏说道:“还愣着干嘛?快摆桌子报名啊。” 书吏们如梦初醒,赶忙上上下下的忙活起来,这报名的人太多,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自觉还有二两力气的,也拥挤着朝前拱,逼得马新田又派出了十余个兵丁去维持秩序,免得书吏们桌子被挤翻。 王欢也不去理会,由得书吏们去张罗,他转身疾步走进院子,匆匆的朝二堂走去。 头人马崇明的宅院很大,前后五进的宽大院落,在这山区中算是极阔气极富裕的了,仅次于宣慰使司的土司城,此时他跟在王欢身后,一边惊讶于王欢的凶狠手段和胆魄,感慨秦良玉身边什么时候有了个如此有魄力的少年义子,一边的问道:“王参赞,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王欢路过首进大院,看到了被打得鼻青脸肿、捆成一堆的一众庠生贡生,皱着眉头不耐烦的道:“先关几天,现在没工夫理睬他们。” 对于明代的书生,王欢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他们百无一用,脑子里塞满了经义子集,却又不懂具体的治国之道,整天空谈误事,上至庙堂下至乡学,处处充斥者夸夸其谈上知先秦下明当代的腐儒,不接受新事物,维护旧体制,这样的人去当国家的管理者,这个国家不出问题才是怪事。 王欢一句话打发了书生们,迈步走进了二堂,坐到上首的交椅上端起备好的茶水喝了一口,急吼吼的朝马崇明发问道:“马头人,矿工可找到了?” 马崇明连忙回答道:“早就找好了,石柱多山,原本就有几处煤矿开采,现成的矿工就有好几百,按参赞的吩咐,已经挑选了善于掘井者一百二十人,现在土堡寨山下候着呢。” 王欢把茶杯一放:“时不我待,走,我们这就去土堡寨!” 马崇明刚刚见到王欢三言两语之间就化解了一场民变,还粗暴的殴打关押了一群庠生读书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原本有些轻视王欢的神情也发生了变化,言辞间变得恭敬起来,这会儿看王欢风风火火的往外跑,心道难道真的能挖出银子来?心中已经由不相信变成了将信将疑,连忙屁颠屁颠的跟着王欢跑了出去。 王欢选的矿址,在一座并不十分高大的山底,四面有小丘围绕,这里几百年后,开采出来品相一流纯度极好的银铅矿石,王欢曾参与过此矿的生产,故而轻车熟路的找到了这里,石柱地质条件稳固,历史上没有发生过大的地震等地质灾害,所以地形变化并不明显,这后世的矿山入口处,在数百年前几乎没有变化,王欢直接带着一队矿工,来到了山坳中。 “就是这里,从这里到那边三丈远的地方,开始构矿,记着,挖的时候不能用火药炸,必须用铁镐钻头细挖,不然崩坏了矿脉,就不容易露天开采了。” 马崇明和一众矿工听得面面相觑,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看向王欢的眼神充满怪异,觉得这位少年参赞是不是傻掉了,在这里挖矿?还是露天银矿? 一个头发斑白但身体壮实的矿工看了那荒山沟一般的山坳一眼,躬身向王欢说道:“大人,我等世居此地,已然三四十年了,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了然于胸,这几十年间,穿梭的矿监也不少,这座山岭间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勘察过,从没有发现有矿脉,挖掘是徒然无功,是不是到别处再找找?” 王欢站在一块巨石上左顾右盼一番,成竹在胸道:“你等只管挖,放心,我自有分寸。” 矿工们仰视着站在石头上的王欢,觉得自己看到的人像一个巫师般在信口雌黄,但谁叫他是宣慰使司的官呢,他说的话就得听,于是一群矿工无奈的操起镐头,心不在焉的开始挖掘起来。 陈二狗和许狗蛋不安的看着挖着石头的矿工,有些紧张,那边报名要来当矿工的流民已经有近千人了,更多的人正在热情的拥挤着,如果这边最后找不到银矿矿脉,那么多的人受骗上当,恐怕就不是王欢再说几句话就能收场的了。 祖边也同样很紧张,一张黑脸绷得紧紧的,反倒是王欢好整以待的坐在石头上,一双脚荡啊荡的,浑然不当回事。 挖掘已经进行了两个时辰,天色渐渐深沉下来,六月的天,黑得要晚一些,时辰已近酉时三刻,却依然能够看得清物事,王欢仍然没有下达收工的命令,矿工们一拔拔的轮流上阵,那处山坳,已经成了一个宽达四丈余,进深三丈左右的巨大洞穴。 马崇明皱着眉头已经站了很久,眼巴巴的看着那越来越深的大坑,心头渐渐失望起来,如果这里真的有露天银矿,这个深度已经能探到矿脉了,却连一块矿石的毛都没找着,果然人年轻办事就是不牢靠啊。 他转身过去,准备去找王欢商量一下如果找不着矿脉,如何向那数万流民交待的问题,却听身后一阵欢呼响起,无数的人在叫嚷:“找着了找着了,找到矿脉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八十八章 万寿城 “不行!绝对不行!”马崇明尖声叫道:“凭什么要我的银子去给你筑什么城!我不答应!” 这胖子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围着椅子转了个圈,一脸被火烧了屁股的表情,急的声音都变了调。 王欢保持着淡然的神情,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听到马崇明撕心的叫嚷。目光如秋水不澜,没有一丝波动。 “马头人,稍安勿躁!”秦良玉也皱起了眉头,出声呵斥道:“王欢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你先坐下!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马崇明悻悻的回到座位上,岔开两腿手扶膝盖,一双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看着王欢,气鼓鼓的样子好像王欢就要抢了他老婆一样。 秦良玉又慢慢向王欢说道:“我儿,说说你的理由。” 王欢心中对秦良玉油然生出一种敬意,刚才自己突然提出那么惊悚的要求,这位老夫人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仍然气定神闲的坐着,稳稳的态度仿佛在谈论的不是一座富可敌国的大银矿,这种养气修养,不是装装就能像的。 王欢咳嗽一下,飞快的在脑中整理一下思路,缓缓说道:“理由有三,一为御敌,二为安民,三为以图将来。” 他顿一顿,看了看气鼓鼓的马崇明和一脸沉静的秦良玉,解释道:“第一御敌,我石柱地处偏僻,高山重岭环绕,进军不易,占之不利,有如鸡肋,故而献贼和清军都不屑一顾,不愿意劳动大军耗费粮草大动干戈,我石柱得以在乱世中偏安一隅。但那是以前,今后呢?一旦我们开出银矿的消息传播出去,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俗话说财不露白,没钱无人顾有钱万人寻,清军不必说,早晚会打进川中;那大西政权的张献忠狼子野心,又最是爱财,肯定会垂涎于我银矿的产出,大举入寇;这二者如狼似虎,我们如何敌之?如果不能敌之,这银矿不是给他人做嫁衣吗?还会给石柱带来一场无妄兵灾!” 这一段话出口,堂中两人都是面色一变,马崇明表情错愕,呆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秦良玉面露思索之色,沉吟良久,继而点头道:“好,你接着说。” “抛开两者不谈,还有一条咬人的狗,最是紧迫。”王欢答应一声,接着说道:“那就是占据重庆的明总兵曾英,此人原是湖广总督何腾蛟部下,拥兵数万,野心极大,我听闻他有效仿前蜀孟之祥的意思,只是志向远大,却苦于无钱无粮,不能壮大实力,如果他知道了我石柱有银矿,绝对会以近水楼台的地理优势第一个向我们发难,此人心狠手辣,不会顾及同为大明臣子的身份,一定会悍然出兵攻打而来。” 马崇明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一心扑到钱眼里,压根没有往深层次去想开银矿带来的附加问题,这时听王欢挑明了一提,才想起以前朝廷开矿,都是重兵守护,以防盗抢。有无数的大豪巨室私人开金银矿,无不伴随着血雨腥风,那出产的银锭,没有一块不带着淋漓的鲜血,那还是在太平盛世的年代,现在世道混乱,石柱兵少力弱,这时候爆出挖出银矿的消息,那还不是宛如一个小孩身着金冠银带走在遍布强人的夜路上吗? 秦良玉赞许的点头道:“说的有理,马头人,你明白了吗?” 马崇明机械般的点点头,嘴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秦良玉看着王欢,肃容道:“所以你才想在万寿谷筑城立寨,挡住由旱路入石柱的必经之道,以为石柱屏障。” 她接着道:“在此立城,还可安流民,万寿谷方圆十数里,地势平坦,可屯田种地,安置上十万人口也没有大碍,况且此地地形险要,易守难攻,的确是筑城的好地方,以此出谷,大兵可西进蜀中,顺长江攻渝州重庆,北上蓉城cd进而以图全川,孩子,我说的可对?” 一法通百法通,秦良玉久经沙场,一点即透,王欢的下文她三言两语就说了个明白,却比王欢自己还说得更加透彻。 王欢心悦诚服的躬身道:“义母大略雄图,一言即道出了王欢心中所想。” 秦良玉沉吟半响,对候在大堂门口竖着耳朵旁听的马万年喝道:“速速请你的两位舅舅前来议事!” 马万年正听得惊心动魄,被祖母突然使唤,连忙答应着去跑腿,片刻功夫,就请来了秦翼明和秦拱明。 二人坐到堂上,先是听王欢再说了一遍土堡寨开银矿的事,然后秦良玉简单介绍了今后的局面,二人都是大惊,觉得非常棘手。 王欢再将自己的提议说了出来,二人想了半天,觉得唯有此计可保石柱安宁,都很赞同。 “姑姑,除了王欢在万寿谷立寨筑城,我土司城也必须征兵练兵,以备不测。”秦翼明皱眉道。 “就是,那曾英和献贼乃我手下败将,只要有三千兵马,我保管此二贼子不能踏入我石柱半步!”魁梧的秦拱明粗声道。 秦良玉苦笑一声,叹气道:“可惜我石柱为国尽力,境内青壮抽调一空,我标营仅有五百人,分了两百给王欢,剩下这点人,怕是不足以挡贼子之锋芒啊。” 秦翼明起身正色道:“此石柱危亡之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请姑姑下令,境内各头人,族中十三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男子,皆应征入伍,交由我兄弟二人严加训练,争取以最快的速度,练出一支可战之兵!” 他又看向王欢,充满希冀的说道:“至于万寿谷,我建议就交由王欢负责,我相信,能由眼前银矿虑及石柱危亡的人,必有大智慧,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王欢大喜,忙道:“如果能筑城屯田,一定能招揽更多的流民来附,只要从中抽取壮丁,编练成军,万寿谷自保一定无忧。” 秦拱明也大声道:“好,王欢,你只管在那什么鸟谷中认真干事,我等就是你的后盾,什么都别怕,那张献忠和曾英来了,自有我给他好看!” 这汉子语气粗狂,充满军汉本色,却是一遍爱护之心,王欢也感激的朝他拱手施礼道:“王欢多谢秦总兵厚意,一定努力。” 秦良玉微笑着看向众人,缓声道:“既然大家都认为应当在万寿谷筑城立寨,那就交由王欢去办,土堡寨的银矿产出,这前一年的收入,也全由王欢处置,算作立城经费,马头人认为此举可行否?” 众人都看向了马崇明,这胖子头人愁眉苦脸的坐在椅子上,有心不甘,却又更怕真有官兵流贼来抢银,只得苦着脸应道:“全凭秦宣慰使安排,我绝无二话。” 王欢笑道:“马头人不必沮丧,这筑城引民,离不开大量粮食,境内缺粮,这银矿的产出,大部分还得落到头人身上,依靠你去外面收购粮食回来才行,这其中的利润……” 马崇明一听,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对啊,光有钱又不能当饭吃,还得花出去才行啊,这粮食买卖的差价利润,嘿嘿,跟挖银矿比起来要少,可也同样可观,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于是他挺起胸脯,荣光焕发的高声应道:“说什么利润,能为宣慰使司出力效死,是我的本分,不要谈钱不钱的,俗气!我马崇明一定将这买卖粮食的责任一力承当,参赞大人就不要再推给别人了。” 石柱粮商不止他一家,这么一表态,反倒是将他奸商气质一展无余,堂中众人想笑又不方便笑,憋得很辛苦。 不过这么一来,万寿城的事情就算定下来了,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王欢心中一定,捏着双拳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章 经营 王欢欣然道:“好,如此,我万寿城必定固若金汤,宵小无赖之徒莫不侧目而视!” 许狗蛋喜道:“欢哥,既然银矿那边已经用不了这么多人,我明天就带着人将大批的流民赶过来,在这边参与屯田筑城。” 王欢点头道:“行,义母已经下令,万寿谷中新屯的田地,可以三年不纳粮入库,可由我自由支配,我思虑良久,觉得这头一年,为了让流民能安心在此地落叶生根,应当免去他们的征粮,所得归己,另外,我万寿城还要提供耕牛、种子和农具,都是无偿提供,提高他们的积极性,这样一来,万寿城才能成为远近流民自觉自愿前来归附的世外桃源。” 马崇明听了不禁咋舌,失声道:“王大人,这么一来,可得花多少钱啊?耕牛、种子都不便宜,我们上哪儿弄去?” 王欢道:“无妨,马头人忘了,这银矿头一年的收入,可是全都给我使用,买一些耕牛农具,还是应付得来的。” 马崇明哆嗦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了很久,才不出声音的自语了一句:“败家子啊败家子。”脸上的肉抽抽不停,好像在挖他的心肝一样。 王欢不去理他,压根没有注意他在说什么,忙着对马新田吩咐道:“马千总,银矿那边,你安排人轮流守卫之后,就不必天天亲自守在那里了。” 马新田一副波澜不惊的冷漠脸蛋,闻声只是点点头,看着王欢等他的下文。 “我们要练兵,义母和两位副总兵在石柱练兵,我们也要练,我准备从愿意在万寿城长久居住的流民中抽丁,选取十八至二十八岁的壮丁成军,组建我们的军队。”王欢狠狠的挥了一下拳头,沉声道:“你就是练兵千总,要为我万寿城练出一支白杆兵一样的强军!” 马新田目光亮了起来,虽然脸上仍旧一副神怪不惊的表情,眼神却炙热起来,难以掩饰的放射出期盼、兴奋的光芒,就连抱拳答应的时候,全身都隐隐有细微的颤动,但片刻之间,又恢复如常,淡然应道:“末将领命!” 王欢转身,面向谷底,谷中潭水青青,草木悠悠,鸟鸣微风,寂静安详,有打前站的军民,在其中砍树伐木,清理平场。远处山峦起伏,层层叠叠一望无边,谷口的官道,从山谷中弯弯曲曲的延伸出去,消失在山峰迭起处,再向前,就是外面的世界了。 “这里是我起家的地方,绝对不容有失,我穷尽后世所学,一定能在乱世之中,活出个赫赫威名来,让历史改变轨迹,按我的想法,重新打造一个堂堂大中华!”王欢目光如炬,热烈无比,那眼眸中流出的火一般的情感,几欲燃烧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土堡寨附近的流民聚居地中,一阵鸡飞狗跳,许狗蛋和陈二狗领着一群文吏,跟着王欢带着的一队经过训练、口齿伶俐的土人进去,先找着各个甲首保长,宣布了王欢的政策,甲首保长都是流民中说话管用的人物,不是家族长老就是原本居住地的翘楚之人,他们如果同意搬迁并长久留下,事情就要好办多了。 口舌没有费多少,甲首保长们就同意了,王欢的条件如此优惠,傻子才不同意。一年不征粮,开拓的田地归自己,还有耕牛种子农具免费提供,自己只需出点力气,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大家正是因为家里房子被烧钱财被抢才躲进石柱的,本以为就要在这山沟里躲藏一辈子,却无端碰上这等好事,有谁不同意啊,再说了,如果等以后世道太平了,留点产业在这里,人完全可以再回乡去。 王欢脸上带着童叟无欺的笑容,不住的劝说,心里却腹黑道:“今后再走?嘿嘿,这么些田地房子都在这儿,哪儿那么容易舍下,坛坛罐罐最是磨人,谁也舍不得丢下,你们就踏踏实实的当我的子民吧。” 在实打实的利益勾引下,流民中的头头脑脑们很快就成了王欢的说客,有个别不大愿意的,想起王欢动手殴打秀才的野蛮行径,也心中一凉,觉得这时候别人笑脸上门劝说,如若不给面子怕是等会就是大兵们拿着棒子来赶人了,那时候不去也得去,何苦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于是剩下的事情更简单了,许狗蛋带着人把布告往四处一贴,每处站上一个书吏和一个甲首,向围观的群众们高声宣讲,花言巧语,把个现在还是一片荒地的万寿谷描绘成一个人间仙境,只要大家肯跟着王欢走,以后吃穿不愁。 这时代的人思想很单纯,只要有饭吃,有衣穿,没有刀兵战乱,日子安定,就会对为政者感激莫名,奉为父母,这时候听甲首书吏们一鼓吹,简直把王欢当做在世尧舜,纷纷雀跃起来,背起包袱裹儿,扶老携幼的浩荡而行,只一个白天,两万多人就来到了万寿谷中。 在今后灿烂优越的生活鼓舞下,在王欢画出的那一个巨大无比而又美妙无限的大饼引诱下,流民们干劲十足,一到地方,就在谷中边上早已划好的地方建起窝棚,搭起容身之处,然后许狗蛋等人按照一甲一保的管辖,安排所有人的工作,上山伐木的有,挖取石材的有,还有挖土夯土的,在工匠的指挥下打地基的,就连妇女孩童们,也力所能及的参与进来,整个万寿谷,宛如一个巨大的工地。 王欢忙的像一个被鞭子猛抽的陀螺,连转个身都没有空,他也住在工地上的窝棚里,每日早上一睁开眼,喝一碗供应的稀饭,就在工地上连轴转,指点工匠,协调各个方面,下午又到银矿中去,亲自下井,指导挖掘,又和银匠们讨论矿石炼化成银的工序,一天天下来,人都瘦了一大圈。 “大人,你看,我们先用锤子砸碎矿石,然后细磨成粉,用筛子粗粗剔去大的杂质,然后送矿粉入炉,高温加热,熔炼成液,加入强酸,洗去铅质,如此反复多次,尽可能的榨出银中的其他杂物,最后冷凝后,将银液倒入模具,得到银锭。”一个头发花白的老银匠在炼化场中对王欢说道,旁边的高炉烈焰熊熊,火焰燃烧产生的热风吹动他的白色长须,一扇一扇的,让王欢很担心会不会把他的胡子都点着:“亏得王大人寻得的这处矿脉太过纯净,都是上等良矿,几乎一块矿石出来,三天就能炼化成型,而且成银率很高,一斤矿石能出五钱纯银,赚大发了!” 高炉中的火光映得在场的人脸上都红彤彤的,分不出是因为激动高兴还是被火烤的,说话的老银匠嘴巴已经笑得合不上了,王欢规定,凡炼化出银一两,银匠们就能分一毫,这座矿如此富饶,天天在这里劳作,想不发财都不行啊。 王欢也笑得欢畅,这银矿出产良多,自己的腰包越来越鼓,虽然花钱似流水,但架不住那滚滚而来的银子多啊,今后看来得建一个大的库房,来好好存放现银才行。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二章 甲胄 王欢跳了过去,拉住马崇明的手急道:“粮食可是买回来了?” 马崇明黑着脸道:“当然买回来了,一共两千石,费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 王欢听了更加高兴,乐呵呵的道:“马头人果然能干,这灾祸连连的年月,也能筹措到这么多的粮食,太好了!” 马崇明满脸不悦的瞪着王欢粗声道:“好是好,可是王大人,你这十几天里,弄出如此大的场面,花了多少银子?我买粮的钱可是找别人高利贷借的,你得赶紧的给我。” 王欢微微一笑,慨然道:“那是自然,回头我就给你。马头人也别在意那些银子,好钢用在刀刃上,银子不用就等于破铜烂铁,吃不能吃穿不能穿的,你说是不是?” 马崇明心痛的嘟哝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土堡寨银库中银子虽然多,照你这用法,怕也支撑不了多久。” 王欢听了哈哈大笑,把头一甩,对跟在身边的一个书吏喊道:“周成,你来给马头人报个数,让头人也明明白白的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家底,能盘多大的场面!” 老成书吏周成微一躬身,应道:“是。” 他从怀中摸出一本簿册,翻到写有密密麻麻文字的一页,清清嗓子念道:“土堡寨银矿,现有矿工两千人,分为两班,日夜开工,另有冶炼厂银匠六百人,守卫兵丁一百人,民壮五百人。自六月二十五日开矿,除去前两日构矿所需时间,近十天来,每日出产矿石二十万斤,耗费冶炼所得银锭两千两,截止今日辰时,共得银两万两。” 王欢笑眯眯的看着马崇明:“马头人,听到了吗?” 马崇明已经不会说话了,震惊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指着周成手中的簿册问道:“日,日,日产两、两千两?” 周成沉稳的鞠躬道:“头人,是的。” 马崇明突然失声叫道:“不可能,大明最好的银矿,日产不到两百两,我们这穷山沟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产量!” 王欢笑吟吟的道:“我听说你一回来,就跑到银库中去瞧了瞧,难道你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马崇明顿时想起自己在银库中撒欢打滚的事情,那一堆堆的银砖银锭,可不是铁皮做的,而是实打实的足色银子,没有假的。不过自己身份贵为头人,这等丢人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也不大光彩。 但他久于世故,脸皮比王欢还厚,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吃惊的看向王欢:“王参赞,你是如何做到的?” “从技术上说,银矿分成色,大明的银矿,官矿矿质好,成色足纯度高,但贪腐严重,自短斤两,出产一千两上报一百两,产量自然就不高;私矿没有选矿探矿手段,找到一处是一处,如盲人骑瞎马,碰运气而已,当然不会有什么优良好矿。”王欢气定神闲的上课:“而且矿石挖出来了,如何冶炼也是个大问题,如今无论官矿私矿,皆用火法冶炼,效率低损耗高,产量极低下,而我用自创的湿法冶炼,一天的功夫等于火法冶炼五天,你说我们的产量如何不高?” 马崇明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大明白,不过他还是知道了一点,眼前的王欢,就是一尊行走的财神爷啊! 王欢笑问道:“所以,你那点买粮食的银子,得花费我们多少天的产出?” 马崇明呆了一呆,脑子里一转,旋即大手一挥,豪放的喊道:“别提那点银子了,王大人,你说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我还信不过你吗?先记在账上。” 王欢一窒,心道如果没有最后那一句尾巴,还真以为这马崇明听到有这么大的银子产出突然变傻了。结果还是没傻啊。 他亲热的拉着马崇明的手,热情说道:“既然马头人如此信任,那再好不过,来,我们走一走,说说话。” 两人顺着满是建筑工地的城内道路,慢慢散步般走去,城内的道路只是被平整了一遍,尚是泥土地面,还没有铺上石板,不过行走没有问题。 马崇明满脑子都在计算,算银子一天出产两千两,一月又是多少,一年又是多少,自己所占的份额,能分到多少,算来算去,不觉脸上笑开了花,傻子般的呵呵乐个不停,正欢乐间,却听到走在头前一步的王欢向自己问话了。 “马头人,我听说以前我义母出兵作战,军中军士,都是由各部落所出,甲胄自备,宣慰使司只负责训练和兵器,是不是这样的?” 马崇明连忙从傻笑中挣脱出来,财神爷问话,可不能分神,急忙应道:“是的,正是如此,说起这个,可是话头长了。朝廷征兵,向来只给秦总兵标营兵器甲胄,秦总兵的标营只有两千名额,多出的,就只能我们自备,秦总兵好歹争取了一些银子,解决了兵器,但这甲胄衣服,就得我们自己准备了。” “所以我石柱白杆兵外出征战,兵器统一,身上的穿着就五花八门,秦总兵标营着铁甲,我们部落兵多是着皮甲,竹甲和藤甲。” “竹甲?藤甲?”王欢停住脚步,转身问道,目光中精光闪闪,似乎听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情。 马崇明没来由的兴奋起来,这位年少的王大人点石成金,只要他感兴趣的事情,说不定又能寻出赚大钱的商机,于是连忙答道:“正是,竹甲和藤甲都是我土家、苗家所特有,大人知道,蜀中多产竹、藤,少铁,兽皮也少,故而甲胄稀缺,先人睿智,用竹子切割成片,仿照铁甲样子,用线缝成竹片甲衣,竹子坚韧,箭矢不能穿,能起到一定防护效果。” “这种做法,能防远距离的箭,却不能防近距离的箭和刀砍枪刺,效果聊胜于无。”王欢点点头,若有所思道:“那藤甲呢?” 马崇明得意起来,扬着下巴道:“藤甲却是三国时孟获传下来的,大人听过三国演义的评书吧?嗨,对,藤甲正是诸葛亮火烧藤甲兵的藤甲,那是采自山间长藤,编成甲块,浸入桐油中泡上一两个月,拿到太阳底下暴晒,干透之后再浸,再晒,如此反复四五次,藤条变得坚硬无比,堪比铜铁,却又无比轻盈,穿上后腾挪无碍,可防刀枪箭矢,远近不惧,但这藤甲有个缺点,就是怕火,只要沾点火星,一点就着,所以现在用的很少。” 马崇明一口气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个干净,然后眼巴巴的看着王欢,满怀希望的试探着问道:“王大人,可是要制作这竹甲、藤甲贩卖?这种东西买家可不多,竹甲易损,穿上跟没穿差别不大,藤甲怕火,火烧藤甲兵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谁来买呀?” 王欢抬头望天,眉头轻皱,像是要把天看出个洞来一般望了好一阵,弄得马崇明也抬头望了望,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从天上收回视线,却看到王欢正笑嘻嘻的看着他,问道:“你部落的库房中,可还有多少藤甲?”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嚣张 “使者?”王欢闻声皱起了眉头,问那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报信人:“是谁的使者?有多少人?” “不知道是谁的使者,有四五十人,陈大人正在谷口拦着他,大人快去看看吧。”报信的人是个马崇明族中民壮,平时跟在陈二狗后面做事,因陈二狗是王欢的兄弟,虽然屁官都不是,流民土人按着王欢的称呼,也叫他陈大人,弄得陈二狗又不好意思又欢喜得意,做事情更加积极起来,努力让自己配得上这称谓,王欢见这样能提高他的工作积极性,也就随他去了。 王欢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在渝州有什么交集,猜不着什么使者来了,只得先去谷口看看再说。 脚下走了几步,他又唤过一个随从,吩咐道:“去将马千总叫过来,让他带着在万寿谷的所有兵丁,到谷口来找我。”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现在正是银矿出产的关键时期,别被有心人盯上了。 马新田此刻正在万寿谷的另一边,那里王欢划了老大一块地,准备平整出来之后,待城池建设完毕,用作练兵的校场。马新田正带着所有的兵丁和一些流民,在那里拉着石头碾子平场呢。 跟在王欢身边的只有十个甲士,因为万寿谷中都是被自己训得服服帖帖的流民,没有什么危险,王欢也就没有必要时刻带着百把号人到处跑了。但这个时候,人似乎少了一些,王欢是个不怕死但也珍惜生命的主,派人去叫马新田后,还觉得不踏实,又招呼了附近工地上劳作的近两百流民,跟在自己身后,浩浩荡荡的往谷口去了。 万寿城离万寿谷口并不远,也就四里地,众人走的快,没一会功夫就到了,隔得老远,就遥遥望见了那一座已经成型的高大关楼,楼高三丈,通体为黄土夯就,没有包砖,但也是雄壮非常,城墙上宽一丈,可容五人并行,放置一些守关器械绰绰有余,虽然看上去很简陋,但重在实用,寻常马贼山寇,没有重型攻城装备,根本攻不下来。 这座关楼,是王欢首先抢修的,有了它,在万寿城建成之前,就是一处险要的屏障,能抵挡潜在的敌人。 王欢看着越来越近的关楼,心中欣喜,越看越高兴,嘴角都不由得露出笑意,走得近点,却又看到城门处有许多人聚集喧嚣,有一群骑在马上的人大刺刺的站在城门中间,自己派去守关的人则畏畏缩缩的站在两边,神色慌张,隐隐有喝骂之声传来,参杂着不少粗言秽语,还有马鞭抽动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因隔得较远,看不大真切。 王欢眉头一皱,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情形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心头不安的情绪又涌了上来,脚下不禁加快了几分。 关楼处,有几根立着的高大木杆,本来是用来悬挂灯笼火把,夜间照明用的。这时候,有一个人被反绑在上面,披头散发,身上麻衣被抽的一条条一缕缕,遍布鞭痕,血从鞭痕中渗出,染红了满身,触目惊心。 被打的人紧咬着牙关,虽然表情痛苦,却强忍着不发出一声惨叫,只是瞪着一双眼睛,狠狠的看向被一群骑士簇拥在中间的一个华服短须者。 那华服者身材不高,年约三旬,一张马脸拉得老长,鹰钩鼻子吊稍眉,一双细目眯起来就看不到眼睛,颧骨高耸,留着一寸长的八字胡,修建得很整齐,整张面相充满着刻薄寡情的样子。此刻正一脸鄙视的居高临下,望着被打的陈二狗冷声道:“小贼,知道错了吗?” 陈二狗咬着牙不语,只是拿吃人般的目光盯着他,满脸的羁傲不逊。 拿着鞭子抽打的壮汉身着紧身箭袍,满脸麻子,伸手擦擦脸上因为用力挥鞭流下的汗水,侧头过来讨好的笑道:“大掌柜,这小贼硬气得很,怎么也不吭声。” “哼!我看是你没吃饭吧!老子给你的银饷,你他妈都拿去泡窑子了吗?”华服男子冷着脸道:“再用点力!” “是!”箭袍麻脸汉子讪笑着,脸上的麻子一抖一抖,恭声道:“小的这就把这小子抽的真说不出话来。” 拥在华服男子身边的骑士们哄笑起来:“李麻子,你怕是昨晚上在娘们的肚皮上把力气都用干净了,如今没劲了吧,快快回去,让哥哥们来。” 麻脸汉子脸上青红交加,一股子怨气憋着,又不敢回头骂回去,脸上黑得都要流出水来,狠狠地将手中的鞭子紧了紧,低吼一声,双眼紧盯着陈二狗的身子,卯足力气,高扬起皮鞭,就要抽过去。 “咻!” 一声破空之声闪电般地响过,在麻脸汉子肩头炸起一朵血花,他只觉一阵剧痛由肩上传遍全身,手一抖,那鞭子都甩在了地上,大叫一声,左肩上赫然插上了一根羽箭,倒在地上哀嚎打滚。 骑在马上的人都是一惊,有人大喊:“是弩箭!保护大掌柜!”立刻好几匹马被骑士驱动,掩在了华服男子身前,将他挡了个严实。华服男子也是一惊,眯着的眼睛陡然睁开,看向了十几丈外站着的一群人。 王欢将手中的摧山弩缓缓放下,心头暗叹一声,这连弩威力确实不大,这么近的距离居然只是将人射了个跟头。 “据盾!”有骑士大叫,一个头领模样的人将身子躲在马脖子后面,高声叫道:“什么人敢放箭射人,莫非想谋反不成?” 他很紧张,因为站在王欢身边,还有九个身着皮甲的人也端着四尺长的弩,一动不动的稳稳瞄着他们这群人,那弩箭上有箭盒,是连发的利器,一旦发动,近百支箭就会如飞蝗般射来,自己这边几十人起码有一半会被射成筛子。而且那端弩甲士后面,还有黑压压的数百人,拿棒持棍的盯着这边。 王欢没有搭理他,将手中的弩交给一个甲士,大步走到被绑在木桩上的陈二狗面前,抽出怀中短刀,割断绳索。 陈二狗已经被打得无法站立,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王欢一把将他接住,入手处满是湿滑,那是鲜血的滑腻感,陈二狗的上半身,已然找不到一寸好肉了。 “欢哥,对不起,我给你丢人了。”陈二狗强自睁着眼睛,靠在王欢肩上,低声道。 王欢双目含泪,轻轻扶着陈二狗的腰,沉声道:“不要说话,先回去再说!” 陈二狗虚弱的点点头,王欢搀着他,慢慢走回,早有几个流民奔出,轻手轻脚的接过陈二狗,将他往后面扶着走了。 有几个骑士见王欢旁若无人,根本没有自己这边发的话听进耳朵,勃然大怒,纵马就要奔出,站在原地的皮甲弩手有两人手扳弩上把手,两只箭擦着那几个骑士的头皮飞过,吓得几人立马勒住缰绳,站住不敢动了。 王欢一张脸黑得吓人,寒若冰霜的看向站在城门两边、一脸惶恐的流民,他们都是陈二狗带着,在这里修缮关楼最后的扫尾工程,同时兼顾守卫的人。 “为什么陈二狗挨打,你们不上前抵抗?”王欢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目光冷得几欲结冰,杀气四溢。 一堆流民胆都吓破了,你望我我望你,谁也不敢搭话,最后一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住叩头。 王欢脸色由黑转红,火气越来越大,一双眼睛里血丝迸现,冷冷说了一句:“下去,每人挨三十鞭子,今天不许吃饭。” 跪在地上的流民听了,哪里敢说半个不字,头也不敢抬,只顾一个劲的叩头。 “也不能怪他们。”一个慢悠悠的声音传来,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很不起眼的小事:“他们不敢。” 王欢身子一顿,停了片刻,然后缓缓转身,面向说话的华服男子,脸上已经恢复了神色,不喜不忧,静若秋水。 华服男子被一堆盾牌护在中间,安全感十足,八字胡一摇一摇的悠然道:“你是此间何人?敢伤我护卫。” 王欢看着他,静静的不说话,眼神上下打量,看了半天,却将手一挥,对跟随而来的流民喊道:“上关楼!” 立刻有十几个流民高声应道,从两侧阶梯奔上关楼去。 那华服男子莫名其妙,左右看了看,眉头皱起,加重语气道:“我是大明渝州银器坊大掌柜徐千里,奉总兵曾大人之命,有要事与石柱宣慰使秦良玉相商,尔等何人?敢伤我护卫,拦我去路,耽误了本人差事,担待得起吗?” 说到最后,徐千里已经声色俱厉,威风十足,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少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带有弩箭甲士,还有数百拿着棍棒的人,大概是此地土人子弟,虽然比自己这边人多,但民向来畏官,只要把身后的曾英名号亮出来,此人自然就会退去,不足为虑。 王欢安静的听着他说话,看他咆哮完了,嘴角一咧,居然“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个行商。”王欢吃吃笑道,只是那笑声说不出的诡异,犹如鬼音般难听,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笑了一声,王欢把脸一板,面部表情转换之快,让人措手不及,森然道:“行商为万民之末,这是太祖皇帝的祖训,怎么到了今天,成了一省总兵的使者,真是咄咄怪事!” 徐千里那边不干了,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指着王欢想吼几句骂几句,却不知道该怎么骂出口,因为王欢说的,的确是事实。 不过他手下的护卫,却没有那么讲道理,一见这山间土人居然敢伤人骂架,还侮辱大掌柜,顿时乱七八糟的叫了起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六章 计议 徐千里咬牙切齿,怒目横对的瞪着王欢,耳侧的剧痛一阵阵的撕扯着神经,时刻提醒着他,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子,或是胆大包天的傻子,居然仗着手下有几百个土民,就敢羞辱自己这个重庆城中跺跺脚地皮都要抖一抖的角色,他难道不知道,如果曾英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王欢一脸从容,看上去根本没有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当回事,说话间语气平淡,仿佛割了耳朵,报了陈二狗的鞭打之仇,大家一码归一码扯平了,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了。 “你们来这边,想做什么?”王欢继续问道,用手中短刀挑着手指甲。 徐千里已经从暴怒和恐惧中恢复过来,能在银器坊这种专供皇家御器的大作坊中贵为大掌柜的人,总有二两本事,见过不少世面,此刻忍着伤痛,喘着气愤愤然道:“我是曾总兵派来的,专程来见秦良玉,你是她帐下何等身份,得罪了曾总兵,吃罪得起吗?劝你快快给我松绑,自缚手脚去重庆请罪,免得曾总兵一怒,踏平了石柱弹丸小城。” 王欢听了,把刀子一转,闪电般的朝徐千里的右耳宰去,徐千里右边脑袋一凉,那右耳又血淋淋的掉到地上。 徐千里一愣,旋即杀猪般的大声嚎叫起来,叫声中满是痛苦。 王欢叹口气:“我问的问题,你没听明白,还留着这耳朵做什么?” 顿一顿,又道:“你的舌头也不大会说话,不如也不要了罢!” 他眼神游离,在徐千里的嘴巴上瞄来瞄去,刀子左手丢右手,右手又丢左手,把徐千里吓得不敢叫喊了,一迭声的应道:“别,别,我明白,我明白,会说话,会说话!” 他这回是真怕了,如果再装腔作势,怕是身上的零件今天会一样样的全丢在这里,面前的少年,就是一尊阎王啊。 王欢冲他扬扬下巴,淡淡的道:“那就说吧。” 徐千里舔舔嘴皮,心有余悸的瞧了一眼王欢手中的带血的短刀,语带颤音的答道:“曾总兵近日听说,石柱发现了一处银矿,产出甚为丰富,一日可冶炼白银上千两,心中大喜,如能将矿产所得,充作军需,一定能招募无数勇士,成百万大军,则我大明江山恢复,指日可待,因为我身为银器坊大掌柜,对银矿之事素来精通,所以特派我来石柱,现场看看银矿是否真的属实,故而我带人来到此间。” 王欢眉毛一挑,徐千里说的,他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石柱贫瘠,重庆大城方向从来不怎么来人,这会突然来了个银器坊掌柜,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定是冲着银矿来的,这并不难猜。 他又问道:“既然是来刺探的,为什么要鞭打我守关官员?” 徐千里愣住了,官员?鞭打?刚才我打的是个官?那是个穿麻衣的土民好吧,哪有那穷酸样的官! 徐千里吞吞吐吐,有心想说那人哪里像个官了,但一看到王欢手中的短刀,作势在自己的皮面处晃来晃去,双耳畔剧痛难忍,胆子一下又怂了,闷着嗓子低声道:“那位大人拦住我们,要检查我等身份,我心中焦急,一时猪油蒙了心,打了那位大人,请王大人多多恕罪。” 王欢点点头,道:“既然知道错了,那也善莫大焉,这样吧,你先去城墙工地上劳改一年,一年后,看你的表现再说吧。” 他把短刀在徐千里的绸缎衣服上擦了擦,插回腰间,拍拍手站了起来。 徐千里呆住了,劳改?什么是劳改? 这时,从万寿城方向,急匆匆的赶来一群人,端着连弩,拿着长枪,领头的人正是马新田,他的校场离得比较远,所以这时候才赶来,一来就看到了满地血迹和厮打痕迹,大吃了一惊,四下里一看,发现王欢没有什么事情,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拜倒在王欢面前,口中自责道:“末将来迟,请参赞大人恕罪!” 王欢亲热的将他扶起,晒然道:“无妨无妨,几只苍蝇而已,已经解决了。” 在王欢眼中,徐千里之流,就是几只苍蝇,但苍蝇后面的那只狗,才是自己要重视的。 王欢让马新田带着一群没有了半只耳朵的人和两只耳朵都没了的徐千里,去工地做工赎罪,自己则急匆匆的赶回了万寿城。 城内的建筑,大部份都还只是个雏形,王欢集中人力,先搭了个条石为墙,以木为柱的大堂出来,作为议事开会的地方,大堂中间,摆有一张巨大的桌案,用泥沙聚堆为山、朱砂细撒为河,做了一个简陋的沙盘,尺寸规模以万寿谷周边为限,比起这时代那涂鸦般的地图,要直观许多。 王欢站在沙盘前,皱起眉头,一改刚才在马千里面前那从容淡定的神情,愁容满面,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堂外马靴声起,马新田和祖边二人并肩走了进来,许狗蛋、马万年跟在二人身后,他们一进门,就冲王欢抱拳道:“参赞,你找我们?” 王欢随意招招手,四人来到沙盘边,一脸新奇的看着上面的山川河流,马万年还好奇的摸了摸,看看是什么做的。 王欢双手按着桌子,抬头冲几人沉声道:“各位,眼红的狗儿上门了,有人盯上了我们的银矿,意图强占。” 马新田双目一眯,肃容道:“大人可是说的今天来的那些银商?” 祖边在冶炼厂守着,马万年在银矿蹲点,还没有听说徐千里一行人的事,讶然道:“狗?银商?” 王欢将徐千里等人前来刺探银矿虚实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听得几人一阵冷汗冒出,都有些发怔,虽然大家都知道银矿开采的消息传出去,眼红的人很多,但第一个上门的竟然是同为大明总兵的曾英,却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那曾英贵为湖广何总督的旧部,同为大明臣子,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竟敢打官矿的主意!”马新田第一个怒了。 祖边却要沉着得多,不是说他有多稳重,而是他出自辽东,那里军阀将门最多,这样的事儿看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于是出言道:“这有什么,当年在辽东,同为大明官军还彼此抢过对方的军饷呢,占个矿很平常啊,谁人多谁够狠,谁就是赢家。” 马新田不禁有些吃惊呆滞,他跟在秦良玉身边,一向不与其他总兵的明军厮混交流,他看不起别人别人也不愿意搭理他,反而对明军中的种种陋习弊端了解得不多,听祖边说起,一时竟有些转不过弯来。 祖边又道:“既然他派人来刺探,一定就有了这份吞下我们的心思,虽然我们把他的人留下了,能瞒住一段时间,但肯定会有第二波人来,而且到时候来的恐怕就不会只是带着几个护卫的商人了。” 王欢和他对视一眼,赞同道:“对,不是贵客不临门,所以我请两位来,就是想计议计议该怎么办。” 祖边瞧了瞧沙盘,笑了:“大人聪明,运筹帷幄,还问我们干什么?请下令吧。” 王欢苦笑一下:“哪有那么多主意,所以才问问你们。” 祖边摸摸头,看着王欢的脸色道:“大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的就是了,还商量什么。” 这个粗壮汉子一脸兴奋,从洪泽湖逃回来后,很长时间没有打仗了,天天守着冶炼厂烧烤,平淡得让人发疯,有人上门寻衅,让他血管里的厮杀基因再次活跃起来。 马万年看看跃跃欲试的祖边,忍不住道:“欢哥,赶紧向祖母求援吧,我听说曾英麾下十万带甲,兵势滔天,很是厉害。” 马新田瞪他一眼,扑克脸沉声道:“马公子,你应该叫王参赞。”马万年被他看得心虚,连忙认错,他是秦良玉亲随,性格严谨,看着马万年长大,平日里教导马万年刀枪棍棒没少给他苦头吃,积威之下哪里敢犟嘴。 王欢不以为意,摆摆手:“哪里有这么多兵,吃都把他吃穷了,了不起他有两三万人就差不多了,再多,他那点地盘也养不起。” 许狗蛋接口道:“所以他才想打我们银矿的主意。” 王欢点头道:“对,正是如此,狗蛋,我们现在有多少人口了?” 许狗蛋平时领着一众书吏专管民政,虽然年少,胜在头脑灵活,又粗通文墨,识得文字,能写会算,故而上道得快,秦良玉派来的书吏们又很得力,一甲一保的保甲制度贯彻得非常彻底,帮王欢节省了很大的力气。 许狗蛋略一思索,脱口而出:“到昨天晚上为止,一共有一万一千零五十二户,共计人口三万五千八百零二人,其中十八岁以上男丁八千四百九十一人,余者皆为老弱妇孺。” 王欢吃了一惊,瞠目道:“怎么这么多了?上个月不是才两万人吗?” 许狗蛋苦笑道:“是啊,这个月以来,流民天天增加,那一片窝棚区日日扩建,再这么下去,我们万寿谷仓库中的粮食耗费,可得大大增加。”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九十八章 练兵 第二天一早,马万年和许狗蛋就往石柱土司城出发了,他俩一走,王欢也没有懈怠,仍然带着万寿谷中的流民百姓,加班加点的在田野和城池工地中忙碌着。 万寿谷谷底宽大,地势平整,方圆十八里,呈长条状,面积约有二十平方公里,换算为亩,大概有三万亩左右,这些土地都是优良肥沃的谷地,加上谷边有一个大水潭,水质清澈甘甜,人畜饮水浇地都没有问题,是一处天然的人类聚居地。只是石柱人丁稀少,交通不便,况且离土司城较远,故而以前无人在此居住。 王欢以从谷地中间穿越而过的官道为界,一边划为城池和军营校场,留了一些林地作为今后备用,一边划为田地,足足有近一万五千亩,以条石为料,构筑了无数纵横其间的沟渠,引水灌地,将这半边谷底做成了肥沃的水田,种有一些桑树点缀在田坎上。 如果有人以前来过万寿谷,又在弘光二年的七月初再次回到这里,一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还是那印象中满地荆棘、荒凉无人的原始山谷吗?看那映入眼帘的宽广水田,阡栢纵横,扶犁耕地、插秧劳作的无数妇女老人散布其中,狗吠鸡鸣,欢声笑语隐约可闻,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乡野气氛。再看官道对面,一座气派的城池已经初初成型,高达两丈五尺黄土夯就的城墙,已将砌起了一长段,许多皮肤在太阳下晒得黝黑的壮年男子,喊着号子,用粗木扁担抬着一担担黄土从四周的山脚下走出,来到城墙处卖力的将土倒入木板夹出的城墙模板里,将墙体加长加高,从城墙还未建成的地段望进去,城中也是一片忙碌,一座座连成整齐排面的土房,已经拔地而起,虽然简陋,却是足以遮风挡雨,此刻正是饭点,民居中有很多烟囱冒出一缕缕的炊烟。有几座高大的房屋,貌似城内衙门、官署的所在,更是砖木建筑,气派宽敞。 城西的一片大得足有两个足球场的平整校场上,数面大旗迎风招展,上锈的斗大“王”字在几里外都能看清,烈日下,有一排光着上身,只着麻裤的人墙巍然站立,王欢汗流浃背的手持一根木枪,跟百余个年轻后生站成一列,一动不动的站军姿。 是的,就是站军姿。 这个后世无数学子进入高等学府后上的军训第一课,被王欢活学活用的套现在这个时代,用来训练自己从流民中招募的第一队兵士。 万寿谷建设离不开人手,迫在眉睫的战争更需要战士,王欢头疼不已,最后只能折中,从流民中选择有家室、愿意留在此地长居的青年男子,挑选性格朴实、外表忠厚的体壮者,组成了第一个百人队,作为万寿谷子弟兵开始练兵。 马新田本来想直接按照白杆兵练兵方略进行,却被王欢所阻止,他思考了半宿,决定这成军第一课,头三个月,应该自己来,按照后世的军训方法,亲自上阵,同操同练。 这么做,有王欢的深意,一来自己的本尊身体偏弱,同样需要在训练中加强体魄,以应对将来的血腥征途;二来就是私心了,秦良玉满门英烈,对明廷忠心耿耿,虽拜为义母,自己对她高山仰止,但王欢穿越而来,早已看透明廷的腐败无能,要他当个匡扶社稷的愚忠之臣,替那帮只知道关起门来自己人互相斗小心眼的无能之辈打天下安天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因此日后到了和明廷翻脸的那一天,白杆兵的态度就很难揣度,必须将军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才是根本。 枪杆子里出政权,王欢奉为信条。 掌握军队,莫过于培养一批自己信得过的军官,奉自己为魂,将王欢的意志灌输于每一个层面,这样的军队,才可称为王家军。 这批流民来自五湖四海,跟石柱没有关系,一清二白,练出来就是自己的,正是培养亲信的大好时机,所以王欢哪怕百忙之身,也将所有事物甩给了旁人,反正筑城和开田已经上了轨道,按部就班的进行即可,用不着天天看着,脱身而来一门心思的带队开始军训。 这批招募的兵,个个都有家有室,王欢按照职业军人的建军思路,入伍即可分得水田十亩,每月按时给五钱军饷,衣食无忧,忠诚度很有保障,但却个个都是文盲,一二三四都认不全,让王欢很是费了一些力气,光是教他们分清左右就花了一天的功夫,最后没有办法,把每个人的左手左脚都绑上绳子,又用棍子教育了一番,才勉强达到不出现同手同脚叫往左而往右的目的。 马新田像一颗青松般站在队列前面,他是监督官,手上拿着一根木棍,一旦有人出现偷懒的情况,由他负责用大棒纠正。 他困惑的看着挺胸抬头站在前列的王欢,一脸的不解,这样的练兵方式,闻所未闻,难道到了战场上,站着不动比谁站得久就能打胜仗? 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慢慢流畅,皮肤上顿时涌起一股麻痒,王欢眯着眼睛,忍受着身体的疲意和酷热,双手紧贴着裤缝,纹丝不动,待到汗水流到嘴边,他悄悄伸出舌头,将水滴舔入口中,用那略带苦涩的咸味,稍稍驱散脑子里越来越浓的眩晕。 “咚!” 一个队列中的兵直直的倒在地上,昏迷过去。 从一边的树荫中急速奔出几个人来,手脚麻利的抬起此人,又跑回树荫底下,用凉水敷面解暑急救。 马新田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瞄一眼地上的日冕,板着脸盘算一下时间,高声叫道:“一个时辰到!全体稍息!” 整个队列依然一动不动,所有的人脸上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痛苦神色,这是因为全身已经僵硬,得缓一缓才能动弹,过了一会,才慢慢的活络开来,一窝蜂似的涌入树荫下围住几个瓦缸,狂灌凉透了的开水。 马新田走到动作宛如僵尸般慢慢行走的王欢身边,神情复杂的问道:“大人,可坚持得住?” 王欢轻松的笑道:“无事,小儿科而已,我还撑得住。” 马新田看着他那一眼就能看出乃是强制装出的轻松,无奈的摇摇头,陪着他一起走到一处安静的树荫下,用木勺舀过凉水来,递给他。 王欢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抹抹嘴,脸上才恢复了一丝人色,然后疲倦的背靠着树干,惬意的闭上眼:“舒坦!” 马新田接过一滴水都不剩的木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说道:“大人,末将听闻,千金之躯坐不垂堂,如今大人贵为城主,何必跟士卒同操?这等足末之事,交给末将就行了。” 他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王欢,又道:“而且大人练兵之法,异于寻常,与末将军中做法大不相同,这…..” 王欢两眼缓缓睁开,瞧着马新田打断问道:“白杆兵军纪无双,那么马千总以前是如何练兵的?” 马新田一振,以为王欢终于觉察到练兵法子不对,要向自己讨教了,连忙应道:“我白杆兵练兵,都是招收本土之民,选力强悍勇者为兵,教授阵列之法和技击之术,在阵列中共进共退,闻鼓而进,闻金而退,为将者居首,兵丁士卒皆随将首进退,将死则副将上前,副将死则偏将、裨将上前,如皆战死,则队列靠前者上前,以此为军规,故而无敢后退者。” 马新田又道:“同时,练兵如此,必须军纪如山,令行禁止,我土家子弟品德淳朴,世世代代都以宣慰使为尊,宣慰使旌旗所向,即使刀山火海莫有畏惧,故此朝廷谓我强兵,每战必为倚重。” 说到此处,马新田神情傲然,一股悍然之气溢于言表。 王欢由衷赞道:“好个军纪如山,这才是白杆兵纵横天下的法宝,只是这军纪,是如何练到如山的?” 马新田一怔,想了想才说道:“这个,练兵时多讲,多打,多教,兵士们自然就记住了,如有违反,按照军纪处理便是。” 王欢含笑问道:“还有呢?” 马新田抓抓头皮,饶是他性格沉稳如山,这时候也有些忐忑起来:“然后?然后,然后……” 王欢接口道:“我来说吧,其实白杆兵军纪森然,照我看来,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士兵来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章 曾英 坐在书案后的,正是大明四川总兵官、都督曾英,此人长于武将世家,先祖曾为元朝三品武将,自幼习武,熟读兵书,明末时原为湖广总督何腾蛟手下部将,在与农民军的战斗中显山露水,打了几次胜仗,得到何腾蛟力挺,短短几年由游击将军升为一省总兵,虽然南明总兵官多如牛毛,手底下有五百一千把号人朝廷就敢封总兵,但曾英的总兵官职位,却是实实在在用军功堆出来的,从他能生生将重庆府等州县由张献忠手中夺回,就可见一斑。 收复重庆后,曾英脱离湖广体系,在蜀中自成一派,当起了独立军阀,占据着重庆府、夔州府和叙州府一部,就连播州宣慰使司,也被他收入囊中,手下能战之兵三万余人,号称二十万,对抗着张献忠的大西军。 曾英年近四旬,长须马面,下颚突出,宽额大耳,整张面皮就透着一股子狠劲,一双细长眼睛总是眯缝着,投射着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寒芒,此刻,他听着手下锦衣卫千户蒋理的进言,摸着桌上的茶盏,陷入了沉思。 锦衣卫千户,本是自成体系,不归省道督抚管辖,但在明末乱世,朝廷政令早就无人理睬,锦衣卫的威严失去了朝廷这个背景支撑,成了落毛的凤凰不如鸡,随便那一个掌兵的总兵就能伸个手指头按死,一省锦衣卫才多少人?敢对抗军队吗? 故而蜀中锦衣卫千户蒋理见风使舵,投靠曾英,鞍前马后的奔走,沦为鹰犬,做些特务、刺探的事情。 石柱开发出银矿的消息一传出来,曾英很感兴趣,问了两次,可惜石柱偏僻之地,锦衣卫根本没有在那里布置眼线,全部力量都投入到张献忠的地盘上去了,毕竟那才是主要威胁。 蒋理不敢怠慢,立刻派出自己手下、银器坊大掌柜徐千里亲自去往石柱打探消息,徐千里领命之后,大咧咧的认为石柱蛮夷之地,秦良玉又垂垂老矣,不必偷偷摸摸的刺探,而且沿途土匪多如牛毛,干脆领着大队护卫风风光光的去了,以为只要自己一到,亮出曾英的招牌,如果真有银矿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料徐千里一头撞上了王欢这块铁板,一干人等有去无回,蒋理等了许多日子都没有回音,恰在此时,刘明亮等书生逃来告状,两下里一结合思考,蒋理断定,徐千里凶多吉少,证明了石柱银矿确有此事。 “如果那两个书生所言无误,石柱土堡寨银矿可是好的很呐,日产千金!我大明从未有过如此优良的银矿,如此一来,我军饷用度,根本不用愁了。”蒋理斟酌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曾英闭着眼单手摸着茶盏,上好的西川细瓷光滑如缎,手感滑腻,如美人凝脂白玉般的皮肤,让人陶醉。 眯缝着的两眼,缓缓睁开,手指一定,按在盏盖上,冷声问道:“秦良玉年过七旬,儿子已死,两个侄儿又是无用之辈,一个在河南兵败夺职,一个被张献忠打得屁滚尿流,不成气候,她一个女流,还开银矿干什么?难道还想东山再起?” 蒋理迟疑一下,他手上没有秦良玉的情报,不敢妄自猜测,只得沉默不语。 曾英深吸一口气,眼皮眯成一条缝,摩抚着盏盖的手指又动了起来,慢慢续道:“采矿取财,必有所指,这世道,任你有万贯家财,大兵一至,还不是给他人做嫁衣,秦良玉聪明一世,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她为什么要冒着石柱招来兵灾的风险,决然开矿呢?她石柱只是道路难行,又不是世外桃源,开矿的消息早晚会为人所知,真不明白,不明白啊!” 蒋理听到这里,心中一动,皱眉插嘴道:“莫非她雄心未泯,意图重整军威?” 曾英冷笑一声:“重整军威?前几年和张献忠一战,她白杆兵三万精锐损失一空,她就算有钱,又从哪里去招兵?没兵就是个空架子,有钱也无用。” 蒋理沉思道:“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冒险开矿呢?” 突然间他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刚才刘明亮的一句话勾起了他的联想,脱口而出道:“莫非这矿不是秦良玉所开,而是那个蛮子土官王欢所开?” 曾英双目一睁,讶然道:“土官王欢?” 他停止在茶盏上转动手指,想了一想,看着蒋理道:“你派去石柱的人,是一个商人?” 蒋理忙道:“是,派去的是银器坊掌柜徐千里,此人精通银矿开采,故而派他前去,但这么些日子都还没回来,下官再派几个得力的人去看看?。” 曾英摇摇头:“不必,如果能回来,早就回来了,这人一定被留下了,或者被宰了也不一定。” 他霍然站起身子,眯着的两眼睁大,满面悍气,粗声道:“你的人不用再去,不管那银矿是秦良玉还是别人所开,我要定了!” 双拳紧握,噼啪有声,两眼透着贪婪而狠辣的光芒,看向面前的空气,仿佛能穿透万千崇山,直抵土堡寨银矿中堆积如山的银锭一样。 “我大军正缺银饷,困惑本将多时,如此大的一个生财聚宝盆,放在那老婆子手中太浪费了,拿到本将手中,才是物尽其用,哈哈哈!” 蒋理眼前一亮,银矿入手,那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处吗?立刻高声附和道:“军门英明,谅那小小石柱,也不敢挡军门精兵所向,土堡寨银矿一定是军门掌中之物!” ……. “阿嚏!”万寿谷中的王欢,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一定有人在说我。”他抽抽鼻子,坐在万寿城中议事厅中正中的交椅上。 “参赞多注意身体,别累坏了身子。”马万年正色道:“你可是万寿城之主,诸般事物都离不开你啊。” 方头方脑的马万年说着关心人的话,总让人有些不自在,王欢在椅子上扭动一下身子,咳嗽一声道:“嗯,你们这次回来,带来了多少火药?” 马万年和坐在身侧的许狗蛋对视一眼,笑颜逐开的喜道:“我二人奉大人之命,到土司城向祖母报信,祖母非常赞同大人的主张,特颁下土司令,授予我二人收集火药的权利,我俩刻不容缓,跑遍了石柱大小煤矿,脚底板都跑大了,终于收集到五百六十斤火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二章 流民 马新田身子端坐于胯下坐骑之上,任道路颠簸却如青松般巍然不动,一双沉稳的眼睛坚定的看着前方,从中透射出无边的自信:“秦总兵虽年高,那曾英也会投鼠忌器,摄于秦总兵威名,他不敢直接从水路攻石柱,要来,只会从旱路来犯,这一点,我毫不怀疑。” 王欢策马与他并肩而行,从马新田的语气中感受到莫大的自信,这种自信,来源于马新田跟随秦良玉浴血数载的耳闻目染,来源于在血与火的厮杀中建立起来的巨大信心。 王欢表面上微微顿首,貌似很随意的点点头,心头却是又羡慕又感慨,这就是骨气,这就是志气,只需要一个名字,喊出来:“老子在此!”就能让部下感到有了主心骨,能够为你效死命,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在马新田的心中建立起如此信心,那就能够与秦良玉比肩了。 兵以将为骨,将在兵雄,将若是头羊,手底下就算是全是狼也是披着狼皮的羊,成不了气候,将如是头狮子,领着一群绵羊也能战胜狼群。 “老子也要成狮子,再不济也要当一只头狼!”王欢一双黑眸中精光闪烁,狠狠的抽了坐骑一鞭,势如疾风般奔驰着,咬牙暗道。 马队蹄声隆隆,跑在崎岖婉转的山路上,沿途都是宽不过一丈的泥巴土路,弯多路窄,尘土漫天,这条官道,平时来往百姓不多,毕竟大宗商贾出川,都是走水路经夔门,只有一些运货到石柱贩卖的小商小贩才会由此路过,行人较为稀少。 但是一路上,王欢看到不少百姓扶老携幼,挑着担子背着包袱,在官道上蹒跚行来,都是从前方朝石柱方向走的,几乎隔个几里路就会碰上一群,一个个灰头土面,样子狼狈得很。 王欢忍不住停下来了一次,拦住一队百人上下的人群,下马向其中前头的一个白须老汉问道:“老丈,你们是从何处来?往哪里去?” 那群百姓本来见迎头来的是一队披甲官兵,早早就避到路边,拜服于地,头都不敢抬,那老汉拄着一根拐杖,也颤悠悠的跪在道旁,却不料马蹄在自己身前停下,有人下马,偷眼一看居然有军官问话,顿时脸都吓白了。 老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又猛地趴下身子失声叫道:“军爷,军爷,我等只是逃难的老实庄户人,身上没有银子,脑袋也不值钱,请军爷放过我等,求求军爷放过我等!” 跪在身侧的一众百姓也哭喊声一片,都是同声哀求着:“求求军爷放过我等,求求军爷放过我等!” 王欢脸都青了,额头上青筋都冒起几道,这场面让他措手不及,本来和颜悦色的问话变成了仿佛要杀人越货的劫道,按照剧情,不是应该自己体恤百姓流民,流民感恩戴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拜谢吗?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老子长得就那么像土匪吗? 眼皮跳了几跳,那凄凉的哭喊声始终未停,终于将王欢最后一丝耐烦心磨掉,他跳了起来,跺脚怒吼道:“闭嘴!” 身后的甲士同时齐声吼道:“闭嘴!” 如夏雷轰鸣,炸响在晴空中,哭喊的百姓一下就被震得全身发软,闭上嘴巴,清静了。 王欢粗鲁的指着跪在地上发抖的老汉喝道:“你这老汉,本官好好问你,你却将本官当作那乱兵流匪,着实可恶!” 老汉心里愈加惊惧,慌忙答道:“不,不,大人,军爷,小老儿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王欢假意怒道:“既然不是,那就起来说话。” 老汉微微抬头,眼神中满是惧意,抖抖索索的半天站不起来,陈相在一边看的有趣,笑吟吟的喊道:“老汉,这位是我石柱宣慰使司参赞,万寿城主王欢王大人,他叫你起来,你就起来罢。” 一听“万寿谷王欢”几个字,跪在地上的百姓们顿时骚动起来,脸上的害怕神情去了不少,纷纷抬头偷看,那老汉也呆了一呆,随即喜道:“王大人,王善人?真是王大善人?” 王欢差点跌了个跟头,王善人?谁给我封的? 老汉仔细看了看王欢,只见面前的军官面如冠玉、目若星辰、鼻如悬胆,身着青布长衫,头戴方巾,年不过二十,跟传闻中所说的一模一样,顿时热泪盈眶,像终于找到组织的地下党,拄着拐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真的是王善人啊!” 王欢满头黑线,让老百姓夸奖自己是好事,但这称谓不怎么对头啊,不是应该叫自己飞将军、赛周瑜一类的吗?大善人,怎么听怎么像地主豪绅啊! 老头哪里去管王欢怎么想,一个劲的自顾自说话:“王善人,哦不,王大人,我们是从重庆府逃来的百姓,听闻石柱在开仓放粮,能讨一条活路,于是全族来投奔,请王大人大发慈悲,收留我等。” 此话一出,王欢有些意外了,万寿城中安置的流民,大部分都是周边州县的百姓,这很好理解,明末大灾,除了兵灾还有旱灾、蝗灾、水灾、白灾,只要你能想到的灾,全都出现了,短短十几年间,在华夏大地上轮流肆虐,几乎每个省份都不同程度的受灾,粮食减产,不少地方化为白地,除了这些自然灾害,还有人祸,官吏横征暴敛,马贼溃兵烧杀抢掠,蜀中虽号称天府之国,却也同样生灵涂炭。 人们为了避祸,躲入山林,石柱就是一个好的去处,四邻百姓就近逃了进来,但这老汉整个家族却是重庆府人氏,那里隔万寿谷数百里路,怎么也不辞辛劳的朝石柱跑呢? 而且重庆在曾英手中,虽说此人人品不好,也是一个军阀兵痞,但却是忠于明廷的,历史上他在张献忠死后,与孙可望等四将军血战,兵败自杀,倒是有点气节,按理说这样的人治理之下,百姓生活纵然不好,也应该能生存下去,不应该举族逃走。 于是王欢皱眉道:“重庆府?那里距离此地六百里,曾总兵已经从献贼手中光复此城,你等为何还要逃往我万寿城呢?” 他不提不要紧,一提曾英,老汉的眼泪哗哗的下来了,哽咽着几乎要跌倒,王欢连忙抓住他的手,老汉站稳身子,扬起脸来,他满脸皱纹堆成一道道沟堑,岁月积累的面孔涌起无穷悲切,泣不成声的说道:“大人,重庆府,已经不是人住的地方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四章 此处可炸山 王欢分出一个护卫,带着千恩万谢的张家一众人走了,张老汉感激涕零,一连叩了几个头,才一边哭一边笑的上路。 这王大人的确不枉王大善人的招牌,不仅收留了全族人口,还承诺让他继续经营自家的皮货生意,如果银钱不够,甚至可以向万寿城官署贷款预支,这是从未听闻过的好事啊,从来只有官向民收钱,没听说过还有民能向官要钱的。 万寿城,万寿谷,那里真是如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啊! 王欢目送一行人慢慢走远,消失在官道的拐角处,还站在原地思索良久,这才翻身上马。 陈相有些不解,凑近马新田身边,轻声问道:“欢哥有些不对啊,路上那么多流民,他打招呼说话抚慰的也不少,怎么对一个破落皮货商如此重视?” 马新田冷然道:“叫王大人!” 陈相忙改口:“是,是,是王大人,不是欢哥,我错了,我错了。” 马新田看他一眼,暗暗叹口气,策马跟着王欢的马行去,陈相连忙跟上,他心知马新田面冷心热,最重上下尊卑,虽然出言呵斥,但一定会为自己解释的。 果然,马新田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然后好像漫不经心般用竖着耳朵的陈相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张家从重庆来,又是城中富商,定然是有底蕴的,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大的家族产业,怎么会说丢就丢,一定留了人在城里的,况且他是当地土著,人熟地熟,大人之所以交好他,另有深意,你懂了么?” 陈相懵逼着一张脸,想了好一会,双掌一击,猛然明白过来,惊讶叫道:“啊!你是说,大人对重庆……” 马新田脸都没有转过来,一双眼睛紧盯着驱马走在前头的王欢,目光充满着崇敬的色彩,由衷的说道:“我们的王大人,志向不小,区区万寿谷不是他的目标,我想,就连重庆府,也只是一个跳板。” 他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彩,精神振奋,面容肃穆的说道:“身为武人,跟着他,我们才不枉在这世间走这一遭,陈相,你跟大人这么久,难道没有发现么?” “发现了,发现了,你这么一说,我发现得更透彻。”陈相的粗眉毛扬了起来,眉飞色舞的喜道:“哈哈哈,欢哥,哦不,王大人,我等必为他效死力。” 马新田轻轻顿首,笔挺的身子在马上稳如泰山,军人的威姿跃然而出,脚下一夹,座下马儿嘶鸣,四蹄奋起,追在王欢马后,绝尘而去。 八十里的山路,在天黑之前,终于跑完了,一行人来到两座山峰相对的一段狭窄官道上,举目望去,山体有如刀削,直上直下,连草都没有长一株,唯有青苔密布,猴子都爬不上去。 两山之间,有一丈多宽的缝隙,一条小道从中穿过,蜿蜒在其中若隐若现,此时正值傍晚,行人绝迹,山间光线昏暗,阴风阵阵,纵然正值夏季,吹在人身上也感到透骨般的凉意。站在远处看去,竟然有一进山谷,如同进入阴间冥界的错觉。 “此地就是一线天,两侧山高百丈,有小道可从山后上去,翻越起来很费力气,陡峭难行,故而行者都走山间官道。”马新田站在谷口,用马鞭指点着山体,对王欢介绍道:“因有风从山间吹出,风啸时其声怪异,犹如恶鬼出世,恐怖慑人,乡民惧怕,所以此地得名黑山谷。” 王欢感受着从山缝中吹出的凉风,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身上衣服,风从身边穿过,在众人耳畔回响着类似厉鬼嘶吼的回声,的确是慑人魂魄般的吓人。 身后的一众护卫,都面有惧色,神鬼之类的东西,对这时代的人有莫大的杀伤力,而自唐代兴盛的佛教,更是将这种效果发扬开来,所谓神佛乱人心,正是此意。 王欢不信鬼神,倒是没什么感觉,他左右观察了一番,又举目借着余晖眺望了一下高大的山峰,开口道:“将那位樵夫带上来罢。” 马新田招招手,有护卫领上来一个粗壮汉子,一身麻衣,手脚长大,一看就是惯于山间行走的乡民。 王欢回过头来,看向来人,那樵夫慌忙跪下道:“小人拜见王大人。” 王欢微笑着扶起他,亲切地问道:“麻六,你在万寿谷中,过得可安好?” 名唤麻六的樵夫一脸惶恐,受宠若惊的连忙应答道:“谢大人,麻六一家现在有房住,有饭吃,大人又新分下田地,家中安好得很,都盼望着今年年底有个好收成,这都是大人赐予的洪福,我全家都万分感谢大人。” 这个麻六,正是刘明亮等秀才闹事时,出言拥护王欢的那个庄户人,他第一个报名下银矿,又第一个报名到万寿城筑城,很得许铁柱的赏识,将他提拔为甲长,恰巧此人在逃难入石柱前,是丰都县的乡民,经常在山间打柴砍树,对这黑山谷的地形地貌,非常熟悉。许铁柱无意间得知了,立即将他推荐给王欢,所以这次就一并带来了。 “好!来,麻六,我知道你是此地樵夫,熟悉这片山岭,你来看看,如果我们要在此设伏制造一场山崩,应该在哪里埋药?”王欢拍着他的肩,引他到山前,充满期望的问道。 麻六被他拍得几乎矮了一头,心中自豪感爆棚,拍自己肩膀的是谁?王大人呐,万寿城之主,居然跟自己称兄道弟般拍肩膀,回去跟那帮一起挖土的泥腿子一吹,那还不把自己捧上天去,看他们谁还敢看不起我麻六。 麻六只觉得这时候就算自己为王欢去死都没有二话,心情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伸手抖抖索索的指点道:“大,大,大人,这左边的山,名为照母山,山体全是泥山,石头很少,根基松软,下雨天容易塌方;而右边这山,名唤夸父山,山上都是巨石,坚不可摧,树木都不易生长,照我看,如果要炸山埋人,照母山不易成事,最好在夸父山上寻一处要点,只需数百斤的火药,就能炸塌数块巨石,从高处砸下来,一定能断绝谷中通道。” 王欢看着麻六所指,点头赞同道:“不错,泥山虽经不起雨水冲洗,容易塌方,但要想人力促使,却是不易,反而那石山倒是容易被炸塌,只是我手中火药较少,就怕炸不塌啊。” 麻六脸上笑意满面,献殷勤道:“大人休忧,小人在这两山间砍柴十年,一草一木都清楚得很,这夸父山看似一块整体的石山,其实并不是,在山顶之上,有一处石缝,斜斜的连着山顶巨石,约有上万斤重,只要炸开石缝,那巨石就会滑落而下,化为无数碎石,塞满谷底。” 王欢两眼一下睁得老大,惊喜的看着麻六,大力的拍着他的肩膀,口中哈哈大笑不已:“好,果然不错,麻六,回去你就是甲首了!什么?你已经是了,那就多分给你家五亩土地。” 麻六同样惊喜万分,一迭声的称谢,欢喜得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身子又被王欢拍矮了几分。 “今晚我们就在这谷底宿营,明天陈相穿谷往重庆,我们上山去!”王欢喜不自胜,笑眯眯的发令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六章 冶炼之城 第二天早上,王欢骑马领着二十几个护卫,由几名向导领路,离开万寿谷,一头扎进了石柱深山之中。 所有的人都是一身短打,轻衣绑腿,以方便翻山越岭,腰间悬利刃,背负弓箭,手中却拿着一根登山木杖,有好几个人还背着一个大背篼,里面空空如也。 “欢哥,你这是要进山去打猎吗?”他们这副模样让送行的许铁柱迷糊起来,弄不明白为什么王欢在这节骨眼上还有这种消遣的兴致。 王欢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却细细叮嘱道:“你对那三千户分到田地以外的人,认真统计打听一下他们来万寿谷之前居住地域,然后将他们打散分开,重新编为新的保甲,每一千户编为一营,我回来后就有用。” 许铁柱两眼眨巴眨巴,他是极机灵之人,最善于从言语间听出苗头,这时眼珠子转了转,立刻问道:“欢哥,你难道又要开矿?” 王欢哈哈一笑,有些欣赏的赞道:“什么都瞒不住你啊,不错,我这次进山,是寻找新的矿脉,你将人群编好之后,要向他们预先透露一下这个消息,这回当矿工,工钱不变,只需矿工一人进山挖矿,家属可以待在万寿城,今年年底之前还是由我官署保证每天的饭食,但明年开始,他们就得靠自己的劳动给全家挣钱买粮了。” 许狗蛋马上低头想了想,又抬头道:“这没有问题,虽然没有分到田地,但能出卖劳力换取银两,还能换取免费的粮食,他们只会高兴。” 王欢点头:“那就抓紧办吧,我最迟半个月就回来,到时立刻就要有大批的矿工进山,你们可不能出岔子。” 这句话,不仅仅是对许铁柱,也是对站在许铁柱身后的一众文吏说的。 以周成为首的文吏一齐躬身应道:“是!” “那些孤儿的教育,还有百人队新兵的训练,我都安排着具体的人每日如常进行,你要定期去盯着,别懈怠了。我不在,你代行城主之职,有事就去土堡寨找马万年和祖边多多商量,马万年是石柱宣慰使公子,他在土民之中很有威望,有他在,就不会出大乱子。”王欢最后放远目光,望着谷外延绵不绝的群山沉声道:“如果一切顺利,此行不仅能解决上万人的劳作问题,还能为我万寿谷今后的发展,踏出一条明路来。” 许铁柱和周成等人,肃容点头,将王欢的话都牢记在心间,同时也对王欢此行期望无比,如果他能再寻出一处银矿矿脉,那就太好了。 诸事交代已尽,王欢勒马扬鞭,迎着早晨初生的旭日,轰然踏上出谷的黄土官道,一众护卫紧紧跟随,一会儿工夫,就消失在青山绿水间不见了。 许铁柱待王欢走后,领着一众书吏,认认真真的按照王欢的要求,一边督促筑城,一边重编保甲,他已经清楚领会了王欢重编保甲的意图,这是因为人都有抱团群居的习惯,特别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更是会以原本居住的地域为单位,抱团聚居,有事容易有个照应,比如后世遍布全国的湖广会馆、四川会馆,就是其中的具体表现,更不用说全球几乎每个国家都有的中华同乡会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会带来另一种管理者的困惑,一旦有不利于流民的政策出台,或是为了整体的利益而必须损害部分人的利益的时候,就会遇到很大的阻力,抱团的人越多,阻力越大,这是王欢不愿意看到的,万寿城中,不应该再有丰都县人、夔州府人等等地域分类,而应都以万寿城人氏自居,只有这样,手中的居民才能真正成为自己的人,将所有的人力拧成一股绳,为我所用。 保甲重编,就是第一步,三千户分到田地的人,已经基本上做到了,剩下的人,还得一步一步来。 这项工作很不容易,自然而然会激起反抗,不过许铁柱已经有经验了,王欢的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的法子屡试不爽,先找到流民中的头面人物,许以好处,游说利害,将这些说话管用的人物争取过来,然后由他们去解释,遇有顽固份子,死活不听的,就由兵士们出面,直接拿人丢出谷去。 现在的四川,要么是张献忠的地盘,要么是南明军阀的领地,两边战乱不休,处处狼烟,被赶出去很难过上现在的稳定安全的日子,生存都是个问题,流民们看着不听话被哭喊着拖家带口赶出万寿谷的人,背上都是冷汗直冒,再也没有敢出头顽抗顶着的人了。 土堡寨中的马万年守着银矿,祖边盯着冶炼厂,一丝一毫不敢放松,他们责任重大,一要防着外来的奸细混入银矿刺探底细,银矿的出产数量,是比天还大的秘密,除了万寿城顶层的几个人,其他都不能知晓。二要防着矿工们监守自盗,毕竟在矿坑中偷偷拿几块藏在身上隐秘处,怀着侥幸心理夹带出去的人多多少少有那么几个。 这股歪风邪气,必须强力弹压,否则就会不可收拾,沦为大明官矿一样的结局。藏私的人,花样百出,有将银块藏在衣服夹层中、鞋帮子里、头发束里的,还有嘴巴含着的,甚至还有塞**里的。 不过祖边边军出生,治军御下铁面无私,马万年则虽年少,却是一根筋的人,二人管理之下制度森严,手下兵丁都是痛恨贪腐的土兵,出入逢人必搜身,搜身必彻底,严查之下,清出了几十个敢于夹带银矿石和银块的矿工银匠,对于这些人,王欢定下的规矩摆在那里:砍去一只手,脸上墨刺“贪腐”二字,全家逐出谷去。 砍下的手,用盐码一码,摆放在银矿大门口,每一个上工的人进出都看得到,近百只断手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木架子上,视之触目惊心,再有心怀不轨的人也得掂量一下,这么做划不划得来,于是偷盗之风立止,银矿风气为之一正。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半月即逝,万寿城在几人用心经营之下,越来越红火,蓬勃向上的朝气激荡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人人都觉得,生活在这里,比大明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全,都要公平。 没有欺压,没有苛捐杂税,没有如狼似虎的差役,只要能劳动,就有饭吃,有钱可赚,难道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生活吗? 半月后,王欢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的脸黑了,身子更加结实了,充满着山民的彪悍气息,而跟着他的护卫们,所携带的背篼中,装满了矿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零八章 不平等条约 许铁柱和周成的两眼,一下子瞪得比铜铃还大,张大着嘴巴,却连声音也不能发出,傻了般的看着那缕缕漏下的沙流,仿佛被其中闪烁的金光晃瞎了眼睛,僵立在原地,保持着弯腰膛目的姿势,动也不动。 王欢手中一把沙漏光,直起身子微笑着看着二人,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等待着。 议事厅中鸦雀无声,一股诡异的气氛油然而生,不论是站着的许铁柱和周成,还是坐着欠身观看的头人们,都是一副震惊得无法言喻的表情,死死盯着那个装在背篼中的布袋,那狼一般的目光,犹如看到如花似玉美娇娘光着身子的老单身汉,几乎就要冒出火来。 良久,许铁柱舔着嘴皮子,喘着粗气道:“大,大人,这金沙,是我石柱所产?” 王欢转回自己的圈椅上,悠然坐下喝了一口茶,砸砸嘴道:“当然是了。” 头人们眼前一亮,兴奋起来,都在心里急切的想着,这金沙是不是在自己的领地上发现的,如果是,那自己就发了,那马崇明的银矿算什么,有了金山,谁还会在意银山。 不过王欢马上兜头向众人浇了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不过这金沙只是给你们看看,乐呵乐呵,却是不能现在开采的,连地方都不能告诉你们。” 众人愕然,继而不甘,看着金子化成水是谁都不愿意的事,厅内顿时炸了锅,大家纷纷出言,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言道万寿谷诸般事物都是用钱的,要广开财路;有人说道石柱贫穷,需要大笔金银来重整雄风;还有人干脆就直接点明,有金有银,在这乱世中就有了雄厚的资本,到时候想干什么都能成事,王大人志存高远,不会不想弄个独霸一方的封疆大吏位置来坐坐。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半天,中心思想就是企图让王欢打消见财不捡的傻念头,带着大家一起发点财,从此走上小康的道路。 王欢安静的听着,捧着茶杯笑眯眯的不说话,听一会抿一口茶,像是一个听相声的看客。 等到众人说累了,惊觉自己这边说了半天,正主声都没有作,厅内静了下来,目光都汇聚王欢身上的时候,这个少年老成的万寿城主才慢慢放下茶杯,问了几句话。 “银矿开采没有一个月,就招来了重庆府曾英,虎狼之辈啊,如果再开个金沙矿,诸位想想,又会招来什么?” “狼来了,狮子来了,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我们怎么抵御?大家手上拿得出来的战力都有多少?一百还是两百人?” “现在的情况下去开金矿,等于锦服怀玉,夜行于环盗之地,除了被人抢了去,人死财亡,没有其他结果,诸位难道想这样吗?” 众人一听,细思之下,身上冷汗就冒出来了,是啊,石柱虽偏僻,却不是进不来的地方,以前张献忠不来动石柱,不是不能动,而是不愿意动,贫穷野蛮的荒地,抢来做什么?但如果开了金矿银矿,情况就不同了,冲着金银就会派出大军强攻,白杆兵就剩个空架子,挡得住人家吗? “而且土堡寨银矿收成不少,足够我们日常用度,这金矿,就暂且留着,待日后时机成熟,再去开采,反正除了我万寿城,没人知道矿脉在何处。”王欢淡然说道。 许铁柱等人听了,一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想通了就什么都明白了,悟道王大人果然深谋远虑,想得周全考虑得透彻,看向王欢的目光,更加佩服,一起躬身拱手道:“大人所言极是,我等唐突了。” 王欢呵呵一笑,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折扇,单手一展,扇着风作高深莫测状,宛如诸葛再世一般昂然端坐,看得头人们几乎呆了,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马屁如潮奉上。 “大人高明!” “大人智慧!” “大人……” “行了!”王欢止住献媚的浪潮,朗声道:“诸位头人,我请大家回来,就是为了商议各位领地上的矿产采取之事,千头万绪,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耽误,这就开始吧。” 头人们闻声振作精神,心知正事来了,开矿取石,跟自己的切身利益息息相关,得认真计议一番才是。 商议过程很顺利,毕竟有土堡寨银矿的成例在前,照着依样画葫芦就行了,一天之内,王欢就与众头人签订了契约,画押签字。 所有的矿山,由当地头人负责开山修路,建一条足够马车通行的便道连接到通往万寿谷的官道上来,以便矿石运输。同时,在靠近矿山的地方,修建草房窝棚,供矿工居住生活,第一年的产出,王欢不需要支取任何费用,矿山所取得的矿石无条件的提供给万寿城使用,一年之后,按照时令价格论斤卖给王欢,但不得卖给王欢以外的任何人,否则宣慰使司必有严惩。 矿山的安全保卫,也由头人们负责,矿石除了王欢派出的运输队可以拉走,其他闲杂人等不等靠近矿山,违者以细作探子处理。 这个条约,不公平到了极致,将头人们压榨得出了血,但相比以前守着荒山过苦日子来说,却有好了许多,毕竟以前这些矿石根本无人问津,烂在山里也没人要,况且土堡寨的银矿也是这么个规程,头人们都欢天喜地的签了字按了手印,一点没有上当受骗的觉悟。 骗了人还让人家帮忙数钱的王欢将一张张契约吹干墨迹,仔细交给周成收好,志得意满的哈哈笑着,看向许铁柱道:“矿山说好了,矿工可备好了?” 许铁柱忙道:“按照你走的时候所吩咐,六千人组成的六个营头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进山。抽走这些人,万寿谷还剩有近一万人,不会耽误城池的建设。” 王欢大喜:“好,六个营头分作五个矿山,石灰矿、黄铁矿、硝石矿、石棉矿和铁矿,待道路一通,就开拔进山。” 许铁柱算了算,奇道:“六个营头五个矿,多了一个啊。” 王欢叹口气,有些肉痛的说道:“多出来的营头,是用来养猪的,我早已吩咐马崇明,这次运粮回来的时候,购进一千头肥猪和种猪,唉,可花了我不少银子啊。” 许铁柱和周成愣住了,一千人来养猪?这是要给大家改善伙食吗?王欢王大人好大方啊,不愧有大善人的美誉。 王欢苦着脸,度着步子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自语念叨:“一头猪的价钱,都够老子买十斗粮食了,这年月的肉食,怎么这么贵啊?如果不是有急用,我才不会便宜了那帮小子们呢。” 他的声音很低,只有自己能听到,身后的许铁柱等人根本听不见,只觉王大人步履沉稳、身形高大,爱民如子的形象,顿时深入人心。 王大人要给大家伙吃肉的消息,如草原上秋风,快速的散向四方,人们干活干得更欢了,都纷纷赞道,在王大人手下过活,真是愉快,王大人真是活菩萨,就算为他去死,也是甘心。 王欢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有了这样的效果,他此时此刻,一门心思的在专研着另一样东西。 在万寿城高大的官署之中,有一个长宽数十丈的大广场,是用来演武习兵的地方,这个时候,在广场中间,却建了一个土炉子,仿佛砖窑一样的形状,而在另一边靠近广场边缘的地方,则划了一块圆形禁地,旁人不能靠近,王欢带着几个人,正在其中铺了一层树枝干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章 试炸 “油?”众人大张着嘴巴合不拢了,眼中满是诧异:“合着王大人忙了这许多日子,就是为了熬油?” 许铁柱孤疑的凑近,仔细看了看碗中的淡黄色油状液体,不解的问道:“大人,我万寿城中虽然物资比较匮乏,但菜油之类的东西还是不缺的,再说这种油闻上去并不怎么香,用来炒菜没有厨子会喜欢。” “是啊,如果是用来擦拭兵器,又淡了些。”马新田摸着下巴琢磨道。 王欢笑盈盈的不说话,只是紧紧端稳手中的碗,不让旁人触碰。 祖边挤开众人,一脸不屑一顾的晒然道:“你们懂什么,这都哪跟哪,这油不是用来吃的,也不是用来擦拭兵器的。” 王欢眼睛一亮,有些吃惊的看向祖边,这个粗莽的辽东军汉,见识竟然如此高深,能够一语指出别人的谬错,莫非他真的识得这种后世烈性爆炸品? 祖边见大家都一脸惊讶的看向自己,心中得意,把腰板一挺,咧着大嘴说道:“这是火油,我闻着味儿就知道了,当年在大凌城守城的时候,我没少用这玩意儿,嘿嘿,那些鞑子一爬城墙,我们就从城上往下倒油,都是烧热了的,一粘身上就掉一层皮,鞑子们被烫死一批,我们再瞄准了射火箭,引燃火油,又烧死一批,可厉害了。” 他扬着方脑袋扫视全场,目光得意非常,脸上写着仿佛写着清晰的“学霸”二字。围观的众人听了“哦!”的一齐出声,觉得祖边说得很有道理,果然是久经战阵的宿将啊。 王欢差点把手中的碗掉到地上,赶紧稳稳神,站定脚跟,没好气的骂道:“屁!不懂别装懂,这火油你用火箭试试?不炸死你个莽子才怪!” 祖边和众人都懵了:“啥?这不是火油?” “当然不是,走!跟我出去,让你们开开眼。这里地方小,施展不开,不然万一把我的官署炸了就划不来了,不过都离我远点,这玩意儿炸了就什么都完完。”王欢招呼着众人跟着自己,从官署中鱼贯而出,走到街上。 他小心谨慎的端着碗走在前头,一些兵丁在前头让行人回避,清空街道,祖边、许铁柱等人隔着十丈的距离,远远的坠在后面,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走了大半个时辰,王欢才迈着小步子走出了万寿城,上了一边的高山,来到一处早已准备妥当的山间林地间,这里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石头中间用铁锤砸了一个小坑,坑的上方,五尺高悬有一坨铁块,由一根很长的绳子悬空吊着,绳子的另一头,通过大石头上方的树枝绕了一圈,在树林间笔直的伸向远处,最后捆在二三十丈开外一棵树干上。 在捆扎绳子的树边,挖有一个半人高的大坑,可容十余人躲藏,王欢安排跟着自己上山的所有人等都躲进坑里,然后独自一人大汗淋漓的走到大石头处,凝神静气,屏住呼吸,缓慢的将手中碗里的硝化甘油,一点点的倒进石头上的小坑中。 倒了好一会,王欢才将碗倒空,那石头上的小坑被注满,淡黄色的硝化甘油好似一汪清澈的泉水,倒映出王欢绷得紧紧的脸。 王欢心中一直紧张万分,此刻终于放下心来,从万寿城到这里的路上,他几乎不敢有一丝松懈,端碗的双手酸麻无比,又不敢放下碗来休息一下,全身都被汗水打湿,连脚底板都是水。 王欢转身快速的跑回土坑里,跟其他人躲在一起,将捆在树上的绳子解下,大喊道:“周围都清空了吗?” 立刻有兵丁在远处回答:“大人,方圆三里地都清空了。” 许铁柱等人大惊,急忙问道:“大人,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将这样大的范围清空?莫非是要放炮?” “放什么炮,我是要炸掉那块巨石,你们看到了吗?”王欢手里拽着吊铁块的绳子,眼睛瞄着大石头。 众人一愣,旋即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无比可笑的事情一般,收都收不住,如果不是顾及到王欢的脸面,好几个人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哈哈哈,大人,你说要用那一碗菜油炸石头?”许铁柱抱着肚子,很辛苦的没有笑出眼泪来,咧着嘴巴边笑边说道。 祖边则一边忍着笑,一边劝道:“大人,那一碗火油是你亲手调制的,肯定是上等货色,烧起来呱呱叫,但要说炸,你这绳子不是火绳,无法引火,况且那点火油也太少了,又是敞开着,没有密封,怎么炸得起来?” 他这么一说,众人又是一阵呱躁,七嘴八舌的一齐摇头,道:“大人在逗我们呢。” 王欢脸上波澜不惊,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的蹲下身子,将全身都隐藏在土坑中,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双手稳稳的抓牢绳子,两眼紧盯着远处大石头上的硝化甘油和悬在上方的铁块,估量了一下,头也不回的吼道:“别说话!都蹲下!” 众人笑哈哈的七七八八蹲了下来,心里却没怎么当真,刚刚笑了王欢那么久,可真扫了他的面子,少年人脸皮薄,别笑黄了,这时候怎么也得听他的,就当陪他玩耍吧。 王欢却面容严肃,死死的看着铁块的位置,林中有风,风吹动悬吊铁块的绳子,所以绳子有些细微的晃荡,王欢必须保证铁块准确的砸在硝化甘油中间,才能够取得爆炸的最大效果。 众人刚学着王欢的样子,全都蹲了下来,就见王欢眼神一定,手中抓牢的绳子徒然一松,长绳飞一般的从他手里挣脱而去,而在另一边,悬吊着的铁块失去吊挂的力量,从五尺高的距离上突然砸落下来,狠狠的掉到注满硝化甘油的大石头上。 铁块掉落的位置很准确,正好落在硝化甘油中间。 轰! 一声巨响响彻天地间,仿佛无数门红衣大炮同时炸响,震得所有人的耳朵一时间什么都听不到,一股浓烟像一朵巨大的蘑菇,腾起在树林上空,下一秒又如浪潮般向四面八方弥漫而去。 众人只觉耳边一响,眼前一瞬间红光闪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见,人人都在那一刹那本能的低头躲避,将全身都埋到土坑里,饶是如此,伏倒的后背上,也感到一股狂风呼啸而过,阵阵的刮得后背生痛。 无数的碎石头渣子弹片般的从头顶飞过,打得周围的树枝噼啪作响,打落许多枝叶落到土坑中,无人敢去伸手抚弄,只是死死的抱住自己的脑袋,趴到在地,只恨这土坑挖得太浅。 良久,树林中微风吹过,散去了浓浓的黑烟,空气中依旧充斥着浓重的硝烟味儿,王欢第一个抬起头,直起身子,看向前方。 “欢哥,小心!”许铁柱被吓破了胆,像个鸵鸟一样撅着屁股,惊慌的叫道。 王欢摸了一把脸,擦去面上的泥土,笑着对众人道:“都起来吧,已经没事了。” 祖边等人心有余悸的抬起头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正想出声询问,却发现王欢两眼发直的看着前面,一脸的喜悦,大家顺着王欢的目光,看向前方,顿时又一次的目瞪口呆起来。 在远处原本放置硝化甘油的巨石,已经变成了一堆大小不一的碎石,周围的树木,方圆十丈范围内,没有一棵完整的大树,一片仿佛山火燃烧后的惨状,就连地上的泥土,都化为一片焦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火药厂 “我大明神器万人敌,诚如祖边所言,犀利非常,威力无边,可惜太过沉重,不便于使用。”马新田站在议事厅中间,高声说道:“那是因为我朝宋应星宋大人在设计制造时,苦于火药效果的原因,必须在泥球中灌入大量火药,不然爆炸威力不够,达不到炸死大批敌人的目的,以致万人敌不得不做得如此巨大。” 他举起手中竹筒,仿佛那里面已经灌满了硝化甘油的一样,神色激动的提高声调道:“可是现在,王大人巧夺天工,调制出了这威力无边的新火药,一点点新火药,就能抵过去五六倍的旧火药,这意味着什么?诸位,这意味着我们能够在这小小竹筒中,装入少量火药,就能抵得过一个万人敌的威力!” 此言一出,说得再透彻不过了,众人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这霸道的火药,除了开山炸石,还能有如此妙用,这样一来,不是相当于小型化的万人敌吗?而且威力不减反增,炸起来比使用黑火药的万人敌还要厉害许多,重量又不会很重,一个普通士兵就能扔出去很远,如果大量使用,简直是敌人的僵梦。 “除了火药,还得加上一些铁钉和碎石。”王欢出声补充。 在场的人只觉背上一寒,不自觉的集体打了个哆嗦,装铁钉和碎石?大家立刻回想起来试炸时,树林间那一副乱石横飞的场面,趴在土坑中都能感受到头顶石子激射的速度感,如果被随便一颗小石子打中,怕是穿着铁甲也会被射个通透。 这效果,比弩箭厉害多了,火枪鸟统也不过如此。 大家看向王欢的目光,顿时有些躲闪起来,在小型化的万人敌里面装铁钉,这样做会不会生儿子没***王大人真狠呐。 “大人高见!”马新田面无表情的拍马屁。 王欢站起身来,走到马新田身边,接过竹筒,施施然的在空中虚抡了一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边做边说道:“我算了算,选取手臂粗细的竹杆,截取一尺长的一段,其内可装入五两新火药,五两铁钉和石子,共计一斤左右,寻常士卒,只要稍稍训练,投出去十来丈远没有问题。” 马万年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忍不住插嘴道:“大人,我可以扔出去二十丈!” 王欢点头:“的确,如马公子这般神力者扔的再远些也是可能的。” 他在厅中度步,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嘴角压抑不住的一翘一翘,声音激荡起来:“大家想想,如果在战阵之上,两军对垒,双方接近至二十丈的距离,我们突然全军一齐扔出去上千个竹筒万人敌,会是个什么情况?” 上千个万人敌? 祖边等人已经呆住了,脑海中自动想象出一幕匪夷所思的场面:沙场上,铁甲兵戈,猛士列阵,敌我双方逐渐接近,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即将开始,正在此时,无数个万人敌突然从自己头顶飞出,呼啸着砸向对面一无所知的敌人,那一个个带着死神问候的竹筒,“吱吱”燃烧着火绳引线,落到对方头顶,然后爆炸开来,伴着山崩地裂的巨响,无数朵黑色蘑菇云升起,下雨般的铁钉横飞,石子乱砸…… 血肉地狱啊! 太毒辣了,太厉害了! 众人又一次深深的看向了王欢,王大人真黑呐。 不过黑归黑,狠归狠,但是我们喜欢! 议事厅中短暂的沉默后,响起雷鸣般的欢呼,祖边嘴巴中吼着听不清的叫声,疯狂的擂着桌子;马万年脸都扭曲了,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一个劲喊着好;许铁柱拍着巴掌,手都红了,还浑然不知;唯有马新田,这个沉稳汉子,依然淡淡的站在原地,袖手静静的看着,只是眼神中,一闪一闪的透着光华。 “如果当年在辽东,老子手上有这样的火器,大凌城不会丢,沈阳城也不会丢!那么多兄弟啊,就不会白死了……呜!”祖边已经失态了。 马新田伸手揽过他的肩,轻轻拍了拍,一言不发。 马万年挥着拳头大喊着:“大人,如此火器,请你取个名字吧,万人敌万人敌的喊着,有些太对不起它了。” “对!”众人齐声道:“请大人命名!” 王欢将手中竹筒捏的噼啪作响,眉毛一展,猛地单手一举。 大家眼巴巴的看着他,满怀期待。 王欢神色凛然的举目一扫,无比严肃的道:“好,我决定,这火器就叫做……灭虏弹!” 灭虏蛋?众人神色略变。 好奇怪啊。 不过这没什么,管它是什么蛋,只要能炸死鞑子就是好蛋,厅中众人也没心思去分辨到底是蛋还是弹,正是欢庆时刻,考虑那么多干嘛。 于是厅中欢声大起,“灭虏蛋!灭虏蛋!”的喊声响成一片,简直连房顶都要掀翻了,那个竹筒,像宝贝一样被众人轮流传递观赏,恨不得马上就能拥有两颗带在身边。 不过这事儿急不起来,那一堆湿漉漉的新火药还没干呢。 火药得阴干,不能在阳光下暴晒,于是接下来的几天等待时间里,王欢忙着在万寿谷周边选址,准备建造火药提炼厂,这个厂子必须远离万寿城,土法提炼危险性太大,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爆炸,厂址要远一些。 明朝北京城在历史上曾发生过一次火药场爆炸,黑火药几乎崩掉了小半个京城,人员死伤过万,如果换成王欢提炼的黄色火药,那还不把整个京城都炸上天去,更别提小小的万寿谷了。 找了半天,王欢最后在万寿谷外三十里的荒地中,寻找到了一处小小谷地,那里四面环山,除了一条小道外无路可出入,封闭起来很安全,就算有了意外炸起来也不会影响到外面。 王欢派人搬空了附近的土民,拓宽了道路,在出入口建起木城,砍树平场,建房修棚,又筑起石灰池,垒起土炉,最后用条石捡高处不易受潮的地方,修筑了坚固的火药库。 提炼的工匠,必须要百分百可靠的人,王欢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从石柱本地土民中,选取一些老实持重的人来充任,虽然他们都是文盲,不过提炼方法简单易学,只要细心,牢记流程即可。 王欢多了个心眼,也为了提高提炼效率,他将整个提炼流程分了几个部分,不同的工匠只需学习某一个部分就行了,比如学脂肪提炼甘油的只学如何提炼甘油,蒸馏酸液的只学如何提炼酸液,其他一概不学,如此一来,即简化了土民工作的繁琐程度,提高了效率,也能增强整个火药提炼的保密性,如果工匠中有人叛逃,也只不过带走完整提炼流程的一步而已,旁人根本无法弄清整个提炼过程。 路拓宽很快,大大小小的两轮车运载着从石柱各个矿山中采来的矿石,陆续运了进去,马新田的手下兵士,分了五十个进驻,护卫火药场。 万事具备,只待肥猪了。 马崇明正在外地调粮买猪,等他回来,千人养猪场和火药场,就能同时开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白袍成军 百人队站成五排,每排二十人,按照个子高矮顺序,从前到后的排列整齐,横竖成线,个个挺胸凸肚,目不斜视,肃容站在青石板广场上,森然有序。 马新田站在第一列左首第一名,眼睛盯着站在阶梯上的王欢,整张脸冰塑般的没有表情,静静的犹如一棵树。 百人队人人如此,除了眼睛闪动外,没有一丝动静,连呼吸声都隐约可闻,一百人组成了一片树林,林静风不吹。 祖边站在王欢身侧,眼热不已,但凡带兵的人,一看就知这是一批绝好的悍兵苗子,光是站着不动就能感到一股扑面凛然雄风,不像大明那些卫所兵,同样的立正却总让人觉得是外强中干的样子货。 祖边瞄一瞄王欢,很辛苦的才把心头想将这些兵收入自己麾下的话头咽下去,他知道,这批人是王欢亲自训练出来的,那就是亲兵,自己万万不可乱想。 王欢也很满意,短短一个多月,能把一群瘦弱不堪的老百姓练成这个模样,很难得了,看看他们的样子,哪里还有刚入伍时那般畏缩胆怯,高强度的体力练习和严格的队列训练,强健了体格、增强了意志,让羊群变成了狼,虽然还没有见过血,但此刻看上去,已经有了强军的底子。 “授甲!”王欢一声断喝,回荡在广场上。 从他身后,涌出一群手捧藤甲的杂役,他们按照许铁柱的指挥,奔到站在原地不动的百人队军士面前,一齐动手,将藤甲捆扎在军士们身上。 许铁柱亲手捧着一套散发着桐油香的藤甲,来到王欢身边,恭敬问道:“大人,你也换上吧?” 王欢点点头,许铁柱将一套七块藤甲,逐一捆扎上身。 马崇明眼睛睁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看堂下,又看看王欢,露出想不明白的神情,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道:“大人,这个,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王欢低头系着甲块上的带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但讲无妨。” 马崇明闷声道:“诸葛亮火烧藤甲兵,路人皆知,这藤甲早就被视作无用之物,遇火就着,大人为什么还要用它?大人博今知古,不会不知道三国志上的这一段吧?” 王欢还没有作声,许铁柱就从王欢腋下探出脑袋,笑着道:“马头人,你可就瞧好了吧,大人自有妙着,防着火攻这招呢。” 他几下把王欢身上最后一块裙甲的带子系好,从后面拿出一样白色的东西来。 马崇明伸头一看,居然是一件白色大袍子,许铁柱将它罩在王欢身上,将全身甲胄遮了个严严实实,又用一根牛皮带束在腰间,皮带上有铜扣,可挂兵器。 广场站着的兵士,也披上了这样一件白色的罩袍,腰系皮带,整个队列一片白袍飘飘,更增添了一种神采俊朗的气质。 “认得这布吗?”王欢微笑着问道。 马崇明用手摸了摸王欢的袍子角,只觉手感有些粗糙,仿佛是用什么比较粗的线纺织而成,不大像麻或者棉,茫然的摇摇头。 “这是火浣布,遇火不着,再大的火势,也引不燃这种布料。”王欢弹弹白袍,悠然道:“所以里层藤甲,外罩布袍,即可防刀砍箭矢,又可防火烧油滚,万无一失。” 马崇明听了一怔,失声叫道:“火浣布?竟然是火浣布!传说此物原是汉时从西域传入,是避火神物,但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大人从何处得来的?” “也没什么,我万寿谷山中就产火浣布,我弄了几台纺机,就造出来了。”王欢云淡风轻的说道,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大人造出来的?”马崇明的小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满眼不相信:“我万寿谷山中就有?大人,你在骗我?” 祖边眼睛一瞪,厉声道:“马头人,慎言!大人金口玉言,怎会骗你?” 许铁柱笑道:“马头人,大人没有骗你,这火浣布的确是王大人从山里采取的石棉矿,纺织而成,只是我等才疏学浅,哪里能想得到。” 马崇明这才将信将疑的信了,不过他心思灵活,满脑子都是做生意,小眼珠转了转,立刻又想到了什么,面色立刻转喜,欢声道:“大人,我……” 王欢:“不行!” 马崇明一呆:“大人,我还没说呢。” 王欢白他一眼,晒然道:“火浣布是我万寿城机密,不得外卖盈利,违者斩!” 马崇明顿时如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焉了下去,看着满眼的白色火浣布,喃喃自语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王欢又大声喝道:“授兵器!” 许铁柱的杂役们,再一次涌出,将一把把摧山弩和箭袋,挂到兵丁们的腰间皮带上,摧山弩并不长大,挂在腰间很合适,箭袋也不大,因为摧山弩的弓矢只有八寸长,一只箭袋足以容下许多弓矢。 又一批杂役上前,这回他们是扛着一支支长枪来的,长枪不同于一般的大明官军兵器,乃是白蜡杆做枪身,长达三丈,两端都有铁器,向上的一端,枪尖长两尺,中间横着有一道弯曲的开刃铁钩,类似于钩镰枪的样子,向下的一端,是一个沉重的空心铁环。 兵丁们接过长枪,右手持枪,左手放到腰间摧山弩上,双脚岔开,配上洁白的罩袍,英武之气跃然于队列之上。 王欢没有持长枪,而是配上了一把长剑,祖边也同样藤甲白袍的打扮,手按鬼头刀,二人立于阶梯上,一个英气勃勃,一个雄姿威武,看得许铁柱等人羡慕不已。 王欢踏前一步,向着肃立于阶下的百人队朗声说道:“诸位,时逢乱世,民不聊生,朝廷羸弱,流贼丛生,外有鞑子侵我国土,内有逆贼乱我朝纲,天下百姓饱受饥寒交迫,苦不堪言,但是,你们入我万寿谷,可吃得饱、穿得暖?” “吃得饱、穿得暖!”百人齐声回答,声若奔雷。 “你们的家人呢?他们过得好不好?”王欢吼道。 “过得好!” 队列中的马新田将手中长枪一顿,铁环叩地,一声龙鸣赫然响起,他高声喊道:“是什么地方让你们安居乐业?是谁让你们吃饱穿暖?” “是万寿谷!是王大人!”百人齐吼。 “愿为大人效死!”马新田领头吼道。 “愿为大人效死!”百人一起附和,奔雷依旧。 “好!练兵千日,就为用兵一时。”王欢正色肃容,高声说道,空旷的广场上回音震荡,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是我万寿谷第一个百人队,不是用来摆花架子给人看的,军人肩负着保家卫土的职责,平日里训练辛苦,就为打仗时能克敌制胜。” “今日授甲,意味着我们万寿谷标兵营的成立,从此以后,你们就是一道墙,要御敌卫家,你们就是一把刀,要开疆裂土,你们就是一股洪流,要奔腾在九州大地,复我大汉河山!” “喏!” 广场上所有的人一起吼着,就连站在后面的杂役们,也被激荡的言辞和肃穆的气氛感染,同声叫嚷着,满脸的振奋,看着站在广场中的白袍军人,充满羡慕。 王欢将白袍一撩,抬头举目,向天单膝跪地,底下的军士们也学他动作,整齐划一的撩袍下跪。 “王欢在此向天发誓,此生愿为汉家百姓,为天下苍生,驱逐鞑虏,复我江山,矢志不渝,望苍天佑我,所向披靡!” “苍天佑我,所向披靡!”白袍军齐声吼道,声震寰宇。 已经被挤到最后面的马崇明,脸色潮红,几乎不能自已,激动的嘴巴都哆嗦起来,他喃喃的看着满目的白袍军人自语着:“陈庆之,这是陈庆之啊,白袍战神,难道今天我石柱要出一个百年难遇的战神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敌 从重庆城中列队而出的兵马,分前中后三队,皆是步卒,前队三千人,中军四千人,后队辎重三千人,彼此相隔五里,相继而行。 旌旗招展,兵戈铁马,虎虎生威,浩荡大军行进在官道上,如一股铁流,一往无前的踏步而进,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空中,闻者莫不变色,官道上立刻连人影都没了一个,来往行人早就躲到一边,生怕与官兵打上照面。 这年头的官兵,可比流贼还要吓人。 领兵将领叫做杨展,年约四十,方脸阔嘴,一身肌肉像大猩猩般扎实,乃总兵曾英的副将,二人共事多年,从曾英还在何腾蛟手下的时候就开始引为千总,生性凶狠,军户出身,打起仗来如疯狗般不要命,手持大刀****上身冲锋在前,又力大无比,惯用的大刀重四十斤,能舞得如风车般水泼不透,极像大明悍将刘挺,人送外号“賽张飞”,是曾英手下一等一的亲信爱将。 此刻他骑在一匹高大马儿上,左右亲兵环绕,很是意气风发,顾盼间得意非常,这也很自然,因为曾英在出发前向他面授机宜,此去石柱,大军万人,挥鞭断流,小小石柱定然灰飞烟灭,只要完整的控制住土堡寨银矿,回来就是大功一件,银矿的产出,也会有他的一份。 嘿嘿,听说那银矿日产千金,哪怕曾英给自己十分之一的收成,一天天下来,很快就能成为富家翁,到时候盘置产业,封官荫子,买个勋爵都指日可待。 一想到这些,杨展的嘴角都裂到了耳朵根,控制不住的笑声就脱口而出。 对于此战,他没有半点担心,石柱白杆兵的确威名在外,换成前几年,带着一万兵马去石柱死磕,他是绝对不敢的,秦良玉虽老,白杆兵可不是吃素的。 但现在,他可放了一百个心,因为前几年与张献忠的大战,陈士奇那笨猪耗尽了川中兵马,不但没有赶走张献忠,还丢了锦绣天府,川中白杆兵全军覆没。最后才会便宜了曾英的湖广兵,入川占了重庆府等地,如今论战力,曾英绝对是川中翘楚,自己带的一万人放到哪里都是一等战兵,石柱那残余的一点人,伸个手指头都按死了。 不过杨展行伍多年,经验丰富,虽然狮子搏兔,该怎么做还是有规矩的,前中后三军整齐排列,依序而行,行进中人不乱言不语,默然沉静。 能赶跑张献忠的人,多少还是有几分本事。 这是陈相下的结论。 他赶着一辆驴车,车上装载着军械物事,混在后军辎重营中,随着大军慢慢向前。 大军出动,重点的武器军械不会都由士兵们扛着,那样可能走到了地方,人也累得爬不起来了,所以军中一般都有辎重车辆,如果不够,就靠征用了。 陈相当伙计的大车店,车马众多,东家又和曾英有旧,当然被征用入伍,曾英自然不会给钱,不过有承诺在先,如果夺了银矿,会补偿一些银两,东家大喜,把所有的车马伙计都派了出去,跟着大军编入辎重营,陈相作为壮劳力,也是其中一员。 这极大的方便了陈相的探子工作,没走多远,他就打听到了领军将领姓名、军队人数、队伍编成等等诸般事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下,装入竹筒,偷空子交给自己手下的人,传回万寿谷。 杨展哪里知道,自己还没摸着石柱的边,对方就将自己的一切都摸了个通透,不过他也无所谓,大军碾压,任你什么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渣。 …… 王欢带着手下仅有的一百五十人战兵,领着三千农民,已经提前赶到了黑山谷,与留守此处的马龙见了面。 夸父山上的炸药已经埋好,引线就绪,随时都能起爆。 王欢在一线天外的一块大石上坐着,看着陈相最新传回的一份竹筒信。 “一万人中竟然有三千鸟统手,这曾英还真是富裕啊。”王欢看着信,不住感慨。 鸟统,大明军中广泛配备的火器,九边军队几乎每个总兵都有不等的数量,内地卫所兵也有部分装备,使用者对它褒贬不一,贬低者占大多数,甚至有人认为因为使用火器,造成军队不再近身肉搏,失去了死战到底的勇气,是大明军队败给建州鞑子的罪魁祸首。 对此,王欢不敢苟同,枪械的威力,在冷兵器时代绝对是代差的杀伤效果,虽然鸟统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完善,但使用得当,比弓箭弩箭都要犀利,名声不好,不过是使用者自己的原因。 怎样才能把这三千鸟统弄到自己手上呢?王欢陷入了沉思。 杨展不可能乖乖的把鸟统就这么给自己。 陈相信中说得明白,三千鸟统手,一千配备于前军,两千配于中军,如果山一炸,上吨的石头砸下,固然杨展的一万人会死翘翘,但那鸟统也不要想去拿了,挖都挖不出来。 王欢在一线天中走了个来回,一里多长的狭窄山道,半柱香的时间就过了,山道狭窄,一万人只能成单人队列行进,一线天中最多同时有千把人在里面,炸山不可能埋葬一万人。 王欢抬头看看高耸的山体,心中思考了半天,有了定计。 他唤来马新田和马龙,命令他二人带领原本的五十个白杆兵,手持摧山弩,守在一线天出口处,将杨展的前军斥候,全部拦下射死,一个都不许放回去。 遮蔽战场,这是首先要做的。 不能让杨展知道,自己在这边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杀他个措手不及,才能出其不意。 二人领命而去,王欢又唤来祖边,让他领着六百人的农民队伍,三人一组,练习使用那巨大的橹盾,橹盾近两人高,全是一根根实木排列而成,用铁钉连接,正面又铺了一层木板,厚达一尺,沉重无比,一个人根本扛不动,必须三人一同用力,才能抬动。 因为沉重,橹盾的使用严重依赖地形,只有在这种谷口地带,军队移动不便,对方又没有骑兵,没有腾挪的空间,橹盾才能排上大用场。 剩下的农民,王欢根本没想他们做什么,到时候排在后面,扬着手中木棒壮壮声势就行了,毕竟冷兵器时代,人多就代表着力量。 王欢在一线天等了三天,第四天一早,第一匹杨展的探马斥候,从一线天的出口处冒出了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一十八章 鸟统手入谷 杨展越说越喜,哈哈大笑起来:“秦良玉老婆子想学那诸葛武侯,用空城计吓退十万雄兵,可惜我杨某人不是司马仲达,区区一个黑山谷,就想让我大军驻足、筹措不前吗?哈哈哈,老婆子打错了算盘,我就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看那黑山谷中,究竟埋伏有多少人马!” “牛思成何在?”杨展将下巴上的三尺长须一撩,威风凛凛的喝道。 牛思成赶忙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命你领前军三千,立刻加快速度行进,一鼓作气,冲破黑山谷,为我大军开路,如有土兵设伏,一个不留,全都杀了,让我军此行,见见血气!”杨展肃容下令,铿锵有力。 牛思成被杨展的话说得心花怒放,原来秦良玉是用的空城计,前面山谷中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千把土兵,装神弄鬼的想把自己吓唬走,幸亏姐夫睿智,不然自己还真的要着了她的道。这回可差点丢了大脸,得赶紧催促儿郎们杀光那伙蛮子,挽回一点面子。 于是牛思成腰板一挺,大声回道:“是,末将一定杀尽土蛮,让石柱蛮子们见识见识天兵手段!” 杨展微笑着点头,抚须矜持的巍然不动,名将之风跃然而生。 不过他想了想,又招手将已经翻身上马的牛思成叫至身边,低声耳语道:“你此去,也要小心,别被兔子咬了手,列阵时牌手在前,鸟统次之,防他弩箭,大军不可同时入谷,要分批进入,你自己要身居后阵,你个兔崽子如果伤了,你姐姐不活剐了老子才怪!自己当心点。” 牛思成嘿嘿一笑,心道你刚刚那么凶,要吃人的模样,原来还是怕我姐姐啊。 他将头上漂亮的孔雀羽一甩,在空中划了个完美的弧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姐夫放心,三千人强军打一千人土蛮,如果还输了,我也没脸在军中混了,你就瞧我的吧。” 牛思成向杨展一抱拳,然后策马扬鞭,直往前军头里而去,一边跑,一边意气风发的大声喊道:“军门有令,全军加快速度,冲破黑山谷,杀尽土蛮!第一个破谷者,赏十两银子!” 身侧亲兵一齐高声附和:“第一个破谷者,赏十两银子!” 声若滚雷,在前军将士头上翻腾而过,三千人顿时沸腾了,十两银子啊,可以在城里最好的窑子里睡顶好的姑娘了,于是不少人怪叫起来,挥舞手中兵器,“万胜!万胜!”的喊声直冲云霄。 杨展驻马道旁,看着前军似滔滔河水,奔腾而过,军士们如下山的猛虎,踊跃而行,不禁大乐,抚须笑道:“牛思成,还是可以用的,哈哈哈!” 此刻十里外的黑山谷中,马龙伏在夸父山顶,已经能清晰的听到官兵呐喊,众口齐声的“万胜!”犹在耳畔,官道上扬起的尘土弥漫了半边天,哪怕还隔着好几重山都能看到。 “官兵好像加快速度了。”马龙手搭凉棚,凝目望去:“向大人通报,官兵即刻就到!” 身边的一个手下,立刻转身下山而去。 马龙捏着手中长长的火绳,扭头看看身后堆积如山的数百斤黑火药,心中稳如泰山,哼,管你千军万马,也要让你变成手下亡魂。 …… 十里山路,在急行军的奔跑之下,也不过两刻钟的事情,转眼间牛思成的前军就到了黑山谷谷口,他勒马谷前,看着陡峭的山势,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险的地形,如果真的在此设伏,别说我军三千人,就是三万人也过不去啊。”牛思成看着仅容两人并行的一线天,不住摇头:“幸好秦良玉兵马不足,不然今天我这个先锋官可算是当到头了。” 一个随他进军的千总策马来到他身边禀报道:“将军,刚刚派出的探马再次确认了,谷中没有兵马,只有谷外有土兵列阵,观其规模,约有千人的样子。” 牛思成闻声哈哈大笑,将身上大红的披风一甩,差点甩到那千总脸上,轻蔑的晒道:“千人?哼,就算她老婆子有万人又如何?今天这破谷头功,我牛某要定了!” 他又将披风一甩,高声道:“传我将令,大军快速入谷,牌手在前,鸟统居中,余者和我殿后,一鼓作气,灭了土蛮!” 有千总出声提醒道:“将军,谷中道路狭窄,我军不能一齐出谷,只能次第而出,不若鸟统手在前,出去之后列队放他一排枪,驱散土兵,站稳脚跟,后面大军才好摆阵列队。” 其余几个千总闻声,立刻摇头晃脑的附和:“对,对,这是老成之言,可防土蛮堵住谷口,跟过河作战防半渡而击是一个道理。” 牛思成想了想,觉得似乎说的不错,很有道理,于是大手一挥,道:“好!如你所言,就由你打头阵,带领鸟统手冲锋在前,这头一功,就算给你了!” 那千总大喜,高声应道:“是!末将一定不负将军。” 于是三千前军,在黑山谷前扎住阵脚,好一通忙乱,分出一千鸟统手,由那位千总带队,变为一字长蛇,冲入谷中去了。 牛思成领着剩下的人等在谷外,打算候着鸟统手们出谷开辟出一块足够大的空地后,再进入山谷中,毕竟那一线天太窄了,一千人都得等上好长时间才过得完。 牛思成眼珠转了转,越想越不对味,这头功不能就这么送给别人啊,老子还等着军功升迁呢,不行,我得去! 于是唤过一众副手千总,大刺刺的道:“我想了下,这冲锋陷阵,主将怎可置身事外?我要随鸟统手一同出谷,你等留在这里,等我传令而至,再进谷来,明白了吗?” 众千总心中大骂,都道你个孙子,不就是想抢功劳吗,说得这么好听,大家都知道谷外不过千把土兵,你一千鸟统手一轮齐射就能杀个大半,如此轻松的战事,用得着你个主将亲去? 千总们口中却恭维:“牛将军身先士卒,真乃我等楷模,佩服佩服!” 牛思成哈哈大笑,双腿一夹,纵马上前,引一百亲兵护卫,随着鸟统兵一起跑马入谷。 千总们看着他的马屁股消失在山谷一线天中,心中乱骂却无可奈何,只得无精打采的领着剩下两千人,候在谷口静等。 那打头的千总心中激动万分,带着鸟统兵一路急进,在一线天中狂奔,鸟统兵都是身着鸳鸯战服,头戴红缨毡帽,没有披甲,跑起来倒也不是很费力,在谷中一穿即过,很快就从另一头出了谷。 千总第一个从谷口冒出头,站住脚步四顾,却见谷外赫然开朗,从谷口往外,如一个巨大的喇叭形平地向远处展开,两侧都是山坡,谷口约有十余步宽,越往前走,地形越是开阔。 千总当机立断,立刻又往前奔了十余丈远站住脚,高声下令道:“快,快,列阵列阵,以我为标尺,列横队!” 他不敢往前跑了,因为前面一百多步远的地方,一堵高大的盾墙横在哪里,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去路,盾墙两边与山坡相连,除非从山坡上绕过去,否则只能正面冲击了。 盾墙后有长枪棍棒晃动,土兵们一定在后面。 千总一边呵斥不断从谷中跑出的鸟统手列阵,一边向两边山坡上望去,还好,探子所说的弩弓手没有看到踪影,如果现在有弩弓向自己射箭,手下兵丁乱做一团,肯定有损失。 哼,土蛮就是土蛮,不知利用时机,现在我列队已成,你那弩弓也毫无用处了,千总冷笑心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章 射击射击 王欢的橹盾,打造得坚实无比,用山上砍伐手臂粗细的松木,十根钉为一排,正面覆以平整的柏木板,高达八尺,下端有横木,横木两边又钉有支撑木架,使用时橹盾凭木架支撑能自行竖立,不需人力扶持,只是移动时有些费力,厚重的橹盾必须要三人一起用力才能抬起,喊着号子慢慢行走。 这时六百多民壮,正在祖边的号子吆喝下,闷头抬着橹盾,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向一线天谷口方向挪去。 跟在橹盾后面的,是三千多手持木棍竹枪,神色紧张的万寿城青壮,他们大多是一辈子耕田的良民,头一次上战场,难免胆怯,但出发时王大人说得很清楚,此战是关系万寿谷存亡的一战,败了什么都完了,辛辛苦苦几个月好不容易建好的良田,温暖的家全都会被杀来的强盗烧个干净,如果不想自己的妻儿老小重新变成流民,就像个男人一样,跟着王大人上阵御敌。 王大人还说了,上阵其实很简单,跟在盾牌后面,到了近前,从盾牌缝隙中用手中竹枪往前捅就行了,杀人者有赏,畏缩不前、掉头奔跑者受罚,就这么明白,人人都听得懂。 高大的橹盾挡住了万寿城青壮的视线,也给了他们莫大的安全感,跟在这么巨大的盾牌后面,想来没那么容易被打中吧? 于是身着麻布衣服的万寿城大军,在橹盾的带领下,嘶吼着“杀敌!杀敌!”的口号,如一群忐忑着想要咬狼的羊群,慢慢的逐渐靠拢了牛思成的鸟统兵阵列。 一百多步的距离,缩短为九十步,然后八十步,七十步…… 炸山的影响,混乱的多是鸟统阵后面几列,前面的人在千总军官的努力弹压下,很快重新整队,以每人相隔一步的间距,建立起了射击队形,鸟统兵们手上缠绕的火绳,已经点着了火头,正缕缕冒着淡淡的青烟,随时能点燃平端着的鸟统火门。 站在前排的千总头上冒着冷汗,看着逼近的橹盾,心中一万匹羊驼奔过,后悔不已:妈的,老子刚才怎么鬼迷了心窍,想出了鸟统手在前入谷的馊主意,这全怪那几个傻不拉几的斥候,他们说谷外有土兵盾牌列阵,没说是什么盾牌,如果有可能,老子一定要拉着那几个斥候的耳朵扇上一百个耳光,然后问他们,这他妈是盾牌吗?是木城还差不多! 千总是老兵,一眼就判断出,对面的橹盾厚实无比,靠着手中的鸟统,能在三十步****穿就要烧高香了,这还是冒着炸膛的危险,往枪膛中死了命的填火药才可能达到的效果。 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橹盾靠近的步伐,估算着距离,牙齿都把嘴唇咬出了血,强制忍耐着,拼命不让身边的唢呐手吹号,唢呐一响,第一排鸟统手就会点火射击,距离这么远,射出去的铅弹根本打不穿橹盾,徒费弹药而已。 他强行冷静着,手下的兵就不行了,如山一样高大的橹盾缓缓逼近,这种心理压力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了的,鸟统手以前在军中,都不是靠近肉搏的兵种,往往在两军接近时,在射程极限上放上一两轮排枪,然后就慌慌张张的向后撤退,鸟统射击之后重新装弹很花时间,站在原地只是等死。 前两排的鸟统手已经有人腿发软了,盾墙已经接近到了五十步,橹盾正面的木纹都清晰可见,橹盾边缘,留有一些半圆形的孔洞,两个橹盾正好组成一个圆孔,有许多前端削尖的长达两三丈的粗大毛竹,从中穿出,对着自己,随着橹盾的靠近逼了过来。 被这种竹枪刺中,比被长矛长枪刺中还要可怕,鸟统手们端着鸟统的手已经有些颤抖,汗水淋漓,不住的偷眼向左侧的千总方向看去:怎么下令开枪射击的唢呐声还没响起?莫非千总挂了? 不知道是第一排中哪一个人率先沉不住气,在漫天的“杀敌!”声中,也不知是有意射击还是无意走火,打响了第一枪。 “砰!” 鸟统阵中腾起一股青烟,铅子激射而出,“啪”的一声打在一面橹盾上,溅起木屑一片,却连柏木板都没有打穿,镶在了木头上。 这一声枪响,如同一个信号,火统手们像被黄鼠狼刺激了的鸡群,一个接一个打响了手中火统,噼里啪啦的枪响混成一片,整个阵列上空硝烟翻滚,几乎遮蔽了战场视线。 橹盾正面,木屑翻飞,盾墙前面仿佛正在下一场雨,弹雨。 抬着橹盾的民壮们只觉手中橹盾一重,好像有无数的标枪被大力士所投掷,下雨般射到身前的盾牌上,不过橹盾厚实,“邦邦邦”的声音如雨打芭蕉,却无法穿透松木盾牌。 就跟盾墙给鸟统手们带来无穷的压力一样,爆竹般响起的枪声同样也给抬橹盾的民壮带来了恐惧,他们这辈子最多在过年的时候听过一点点鞭炮爆炸声,如此剧烈的鸟统射击场面,所有人都闻所未闻。 盾墙的移动,出现了停滞,一些橹盾继续前移,一些却慢了下来,盾墙作为一个整体,有了裂纹。 祖边从后面奔上,一把掀开一个民壮,顶上他的位置,用粗壮的肩膀顶上橹盾后面的横木,奋起粗大到几乎压过枪声的大嗓门,怒吼起来:“都******给我顶住!他们的枪子打不透木头,往前走,谁他妈停下我砍死他!”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祖边的一嗓子,让几欲崩裂的盾墙重新变为城墙,略一停顿,又慢慢的移动起来。 王欢站在山坡上,面色焦虑,双手紧紧捏成拳头,注视着山坡下战事的发展,官兵的反应在意料之中,自己这边的人能不能顶得住,才是关键。 排头的官兵千总额头上青筋暴跳,是谁******不听指挥,擅自开枪? 橹盾盾墙距离自己还有四五十步,这个距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射得穿那粗大的木盾,现在开枪,打热了鸟统,等下炸膛怎么办? “都他妈住手!停止射击,靠近了再打!” 他用腰刀劈了几个站得近正胡乱开枪的鸟统手,血淋淋的刀子在空中挥舞,却无人理睬他,如雷般的射击声中,他的嗓门跟一只小鸟的叫声没什么区别。 相反的,从鸟统阵的后方,牛思成正尖着嗓子,领着身边的上百个护卫一起高声喊着:“射击!射击!射死这帮土蛮,射死他们!” 他身边也带有唢呐手,一个劲的憋着气鼓着腮帮子吹响了尖利的喇叭。 唢呐声一起,一千人的鸟统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大家一窝蜂似的涌上去开枪,你挤我我挤你,开了枪又慌忙奔回后面装弹填子,这个过程混乱无比,因为距离太近,一些人的火绳引燃了身边其他人火罐,人群中乌烟瘴气,叫骂声爆炸声响作一团。 王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静静的看向马新田,冲他点点头,轻轻说道:“擂鼓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胜了还是败了? 此刻在黑山谷的另一端,杨展正黑着脸,隔着一线天中乱七八糟堵塞着道路的巨石,仔细听着山谷那边传来的声响。 他是在炸山后的第一时间,骑马从中军过来的,那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怎么听怎么不对,到了前军一看,果然不妙,狡猾的蛮子,居然想到炸山堵路,让自己大军无法通过。 看到山谷前逗留的前军,杨展略感欣慰,前军没有进入山谷,没有被山崩隔断,就是大幸,虽然土蛮断了去路,自己的军队也没有损失,大不了另寻去路罢了,土蛮耍小聪明,难道就能挡得住大军兵锋?旱路不通,退回去再走水路一样,不过多费时光而已。 等到他四下里一望,发现自己小舅子牛思成的身影迟迟不见,前军的人数似乎也少了一些,才顿感不好,前军留守的几个千总,畏畏缩缩的向他一禀报,言说牛思成牛将军已经带领一千鸟统兵,在山崩之前已经穿谷而去,杨展两眼一黑,差点从马上栽了下来。 稍后他清醒过来,雷霆大怒,头一件事就是把前军剩下的几个千总全都绑了,捆作一团下令督阵官鞭打,那几个千总也垂头丧气,主将被陷,他们作为麾下军将却安然无事,自然逃不过军法的。然后,杨展就下令前军剩下的两千人,放下兵器,去给他搬运一线天中堵塞的石头,如果不能搬出一条通道来,两千人全都不要回去了。 而他自己,则巴巴的站在谷口,用心听着山谷那边传来的声响,揣测着战局。 生气归生气,不过他气的,多半是牛思成这蠢货,不听安排,自作主张的仅仅带着鸟统兵就先行过去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虽然土蛮不足为虑,一千人过去也能打个大胜仗,但如果碰上的是张献忠呢?又当如何? 杨展的副将来到他身边,察言观色道:“军门不必担心,牛将军韬略过人,勇冠三军,麾下又是悍勇儿郎,虽然被断了退路,不过一样能扫清土鸡瓦狗般的山蛮,说不定等我们挖通山道,牛将军已经打到了万寿谷,夺了土堡寨银矿呢。” 听了这话,杨展心中稍稍痛快一点,长吐一口气道:“你不必为他说话,我这小舅子,有几两本事本将最是清楚不过,我气的是他不听我将令,自行其是,如果真的遇上劲敌,如他这般,早晚不是被敌军打死,就是被上官军法从事,如何上得了台面。” 叹口气,他又道:“罢了罢了,我本想让他这次立回大功,也能拜将登坛,光宗耀祖,既然他这般不争气,等回去,老子就撤了他职务,回去守着产业度日算了。” 副将偷笑,心道你那小舅子早就不是个东西,你如此偏袒宠幸,早晚把你个老头子也牵连进去,你明白最好。 嘴上却说道:“军门不必如此,牛将军吉人天相,福将一员,喏,你听,这枪声多密集,饶是土蛮举全境之人,也抵不住牛将军虎威啊。” 说话间,正逢鸟统队列阵开枪的时刻,炒豆子一般的枪响如雷贯耳,隔着一座黑山谷都能感觉到那凌厉的杀气,听着枪声,杨展和众将都是一片宽心,喜色满面。 杨展甚至想到,就算黑山谷落石塞道,自己过不去,只要牛思成在那边凭着一千人,一路势如破竹般直抵万寿谷,夺了银矿,自己同样大功一件,牛思成不遵将令的事情,也能看在他能夺矿立功的份上,暂且饶了他吧。 嘿嘿,土堡寨银矿日产千金,自己该怎么花呢?最好向曾英行行贿,送上一些奇珍异宝和绝色美女,请他将这银矿的管理之职让牛思成担任,这样一来,自己家的财源不就滚滚而来了吗? 哈哈哈,杨展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兴奋,可惜军中无酒,不然一定要豪饮一杯尽兴,恰在此时,山谷那边有鼓声大起,枪声由密转疏,渐渐消停下来,众将一振,纷纷出言道:“军门请听,枪声渐渐稀疏,想来必是牛将军杀尽了土蛮,正在奋起余勇,追杀余寇,可喜可贺啊。” 杨展也春风满面,得意非常,不住口的喝令前军将士,加紧挖掘,一定要把山道挖通,他已经急不可耐,想要纵马奔到银矿之地,看看到底是个怎样的情景。 可是五百斤黑火药爆炸的威力不是盖的,夸父山几乎半个山头都被削下,堆满了一线天内,那重达上千斤的巨石岂是人力就能搬开的,累得浑身大汗的军士,反而被塌下的余石砸伤了好几个,忙了半天,仍然一筹莫展。 杨展心急火燎的在原地转着圈圈,等了一会,却又听到山谷那边,有剧烈的爆炸声起,震得他心头肉跳,猛地顿了下来。 爆炸声一下接着一下,似乎是许多红衣大炮在轰鸣,经久不息,良久之后才停止,随之就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静,不再有任何声音传来。 抬头看去,只见一股黑云在山谷那边升起,弥漫了半边天。 杨展和身边的人都呆住了,仰着脑袋看着天上的黑云,木桩般僵立。 半响,杨展缓缓开口,哑着嗓门问道:“我军中,有这般厉害的火器么?” 身边的副将看向其他人,无人敢吭声,只得硬着头皮低声应道:“这个,好像没有吧。” 杨展困惑的扭头看向他,有些不安的再问:“那这是什么东西?” 副将张大着嘴巴,无言以对。 一种不祥的念头在杨展心头升起,呆立原地看了一会黑云,双眼目光渐渐凌冽起来,疯了一般冲着被捆着的前军千总叫道:“松开他们!让他们去挖山,不在今天之内把山挖开,老子就砍了你们的脑袋!” 亲兵慌忙上前,松了绑,几个千总屁滚尿流的叩头谢恩,忙不迭的滚去挖山了。 杨展又回头向副将怒喝:“选取善于攀山之兵,从悬崖上爬上去,看看虚实,看看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副将一颠,连忙应声领命,去选取士兵了。 余下的将领,互相对视一样,悄悄的同时退了几步,这个时候,傻子也看得出来,山那边的情况有些不对头了,牛思成带的是鸟统手,不是炮兵,这股直冲云霄的黑云,不可能是鸟统发射所能产生的,牛思成,一定出了什么事! 可到底怎么了?无人能回答。 难道真的一千鸟统兵被土蛮灭了?这个念头,众人想都不敢想,那怎么可能呢,白杆兵全盛时期,也是靠长枪阵克敌制胜,没听说过石柱土蛮还使用过火器。 而且观那黑云,怕是数千斤的黑火药爆炸效果,秦良玉有那么多火药吗?就算有,难道牛思成是傻子,站着不动看着土蛮靠近点火引爆炸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四章 打扫战场 黑山谷外,硝烟已经散尽,山风吹拂,树影婆娑,一切又已回复平静,仿佛一个时辰前的那一场大战,都只是幻境。 王欢和马新田、祖边一起,站在稍稍远离谷口的一处山坡上,谷口那边血腥气太重,熏着催人呕吐,不得不离得远一点。 一队队官兵被长绳捆住双手,十人串为一串,由两个手持竹枪木棍的民壮押送着,低着脑袋从山坡下走过,全然了没有了起初威风凛凛的样子,垂头丧气的一声不吭。 “大人,打扫战场之后,清点尸体,总计阵斩敌军四百九十二人,一共得完好鸟统七百六十九杆,药罐五百零七个,腰刀九百七十把,俘获兵丁五百一十八人,大胜仗啊!”祖边喜笑颜开的报着数,连眉毛都在笑。 “另外,还抓住了杨展的先锋官牛思成,听说这人还是杨展的小舅子,很得杨展照顾。”马新田淡淡的补充道,说话的时候几乎连嘴皮子都没动,祖边眨着眼睛看他,想弄清楚他是怎么发出声音的。 王欢向山坡下的俘虏群中看去,远远的看到一个身着漂亮山文甲、头戴八瓣铁盔的武将,也被串在一队官兵俘虏中,步履蹒跚的行走着,不由眉头一皱。 “这个样子货,除了他杨展小舅子的身份,什么都不是,不过身上的甲胄倒是光鲜,扒了它吧。”王欢摇着头道:“他穿在身上,真是可惜了。” 马龙抱拳应一声,飞步跑下山坡去了。 王欢看着一队民壮押着十几辆大车从俘虏队侧走过,车上满载着鸟统腰刀等物事,吱吱嘎嘎的往万寿谷方向拉去。 “此战我军大获全胜,以一百五十个战兵,四千民壮,击败了一千曾英大军,而且打死四百多人,俘虏六百余人,而我方仅仅战死十余人,可谓大胜。”王欢沉声道。 祖边乐呵呵的咧着大嘴:“那十几个战死的,还有五六个是最后杀红了眼,不听号令被我砍死的,真正死在官兵手上的,怕是不足十个。” 王欢点点头,语带忧虑的看向拥成一团,笑嘻嘻的正在排列成队的民壮们说道:“这正是我所发愁的事情,我们的战兵太少,民壮们可以应急,但不可依靠,令行禁不止,冲锋出击时畏首畏尾,相持时贪生怕死,赢了又得意忘形,这样的队伍,打顺风仗还好,一旦稍有伤亡败像,就会溃败如山倒。” “如果今天官军主将不是牛思成,换成杨展或者曾英,恐怕我们几个,现在就不会如此轻松的站在这儿聊天了,最后那不到一百人的官军,不怕死的反扑冲锋,居然差点让数千民壮掉头逃跑,如果不是祖边稳住阵脚,怕是要出大乱子。” 马新田面露思索之色,神情复杂的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牛思成懦弱无能,群龙无首之下官军才会那么容易跪地投降,换一个能干点的,今天的战事就是另一个结果。我们也能赢,但是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欢叹口气,重重的拍了拍祖边的肩,诚恳的说道:“祖边,幸好你当机立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冲阵时你身先士卒,受降时你竖立军纪,不愧是大明边军悍将!今日你当为首功。” 祖边的方脑袋都要晃荡得变圆了,得意而又故作推辞的文绉绉道:“哪里那里,大人谬赞,大人谬赞,都是大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末将只是尽些微末之力罢了。” 他嘴上这么说,却左顾右盼,不住的朝马新田等人挤眉弄眼,炫耀的神情就写在脸上,那模样如果有尾巴的话,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马新田却只是淡淡一笑,他知道王欢在祖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存在,能得到王欢的肯定,当然欢欣雀跃,马新田性格淡泊,毫不往心里去,对他的小动作视而不见,祖边的炫耀都给鬼看了。 王欢把目光重新投向串成糖葫芦的俘虏队列,肃容道:“看来我们还是得练兵,哪怕再忙,也得抽丁成伍,教习阵列,否则曾英的下一次进攻,我们不可能再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按住腰间悬挂的摧山弩,沉声向马新田和祖边道:“从明天起,每日午时过后,万寿城三千丁户,到校场训练,风雨无阻,练兵方式,就由百人队的兵士们每人负责三十人,按照我教授的方法训练,而百人队,则上午由我亲自训练!” 马新田和祖边面色一正,同时振声道:“喏!” …… 万寿谷外,杨展的脸已经黑得发紫了,前军挖山的两千人,忙碌了半天,除了挖出了大大小小的石头无数,却没有推进半点距离,那堵塞山道的土石堆,不减反増,依旧严严实实的塞满了山谷,其实也不怪军兵们不尽力,实在是这山石太多,层层叠叠的堆积着,挖了下面一块上面又滚下一堆,如何挖得完? 而派出去善于攀山的人,去了良久,也没有回来,自己手下空有站着发呆的九千大军,却只能傻傻的站在山谷外看风景,如此憋屈,怎能让他不恼火? “军门,军门!攀山刺探的人回来了!”有千总急匆匆的从山谷中跑来,扯着嗓子大喊。 杨展精神一振,忙不迭的起身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冲着叫喊的千户奔去,不住口的道:“人呢?赶快上来!” 一个满身泥土的兵被千总拉着,一路踉跄着来到杨展面前,杨展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几乎要吃了他一般将他扯到跟前,瞪着眼睛问道:“如何?可是看到那边的情况了?” 兵士却哭喊起来,语不成声的哭诉道:“军门,败了,大败了!” 杨展只觉眼前一黑,心头担心的事到底发生了,不过他咬紧牙关,强打精神,手上一紧,恨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兵几乎被勒得背过气去,翻着白眼梗声道:“小的攀山而过,趴在山顶,看到牛将军全军覆没,死伤者满地都是,血流成河啊,有上千的土蛮押着捆绑的官军,朝石柱方向去了。” 一边有杨展的亲信见杨展铁青着脸,牙齿几乎要把脸皮都咬穿了,却格格响着说不出话,连忙替他问道:“牛将军呢?你看到牛将军没有?” 兵士抓着自己的脖子,极力板着杨展的手,费力的说道:“牛将军被土蛮所俘,蛮子当众剥去牛将军衣甲,赤裸裸的赶着他也朝石柱去了。。” 杨展闻声,再也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众将大惊,鸡飞狗跳的将他抬起,向营帐中蜂拥而去,一边跑一边大喊:“郎中,郎中何在?军门受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分析 马新田眉头微皱道:“既然曾英必会再次来犯,我们须得仔细准备准备。” 王欢起身,来到沙盘前,环顾众人道:“大家都过来,我们一同参详。” 厅上众人连忙过去,王欢单手伸向沙盘中,指点道:“黑山谷官道已经被堵上,要想疏通它,可能性不大,那处狭窄山谷中的土石量,没个小半年挖不完的。” 众人点头同意:“大人所言极。” 王欢又道:“但曾英吃了这么大的亏,必然不可能就这么干等着挖山,以各位所说,此人性格促狭,受不得委屈,一定会第一时间就起兵报复,黑山谷不通,他会走哪条路?” 他的手指顺着沙盘上表示长江的丹砂线条,一路游走,最后定在了用小楷书写着“西沱镇”的圆石上,沉声道:“除了水路,他别无他法!” 王欢的沙盘,用朱砂为河捏土为山,至于一个个城池,就用的大大小小的圆石头代替,大的石头表示大城,小一点就是小城了,西沱镇这种千把人居住的小镇,用的是一块最小的石头,写在上面的字,几乎要用放大镜来看。 众人纷纷点头:“曾英唯此一途,没有其他路可走。” “曾英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扯下最后的遮羞布,恼羞成怒之下,再也不会顾及义母的威仪,悍然从水路直接攻击土司城。” “这么一来,义母那边压力陡增,她的兵马数量,可能跟我们这边差不多,只是不知两位副总兵大人练兵练得如何。”王欢有些担忧。 马万年也焦急起来,脱口道:“那我马上回土司城去,禀报祖母得知,也好早作打算。” 王欢将手指在沙盘桌上轻轻敲动,一下一下的很有节凑感,这是他在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在后世就养成的习惯,改不了了,穿越而来也保持了下来。 指节敲击木桌,发出轻微的“咄咄”声,王欢边敲边字斟句酌的慢慢说道:“杨展被堵在黑山谷,得退回重庆府城报与曾英得知,然后再准备下江的船只,重整旗鼓顺江而来,一来二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弄不妥当,你今天就走,义母有十天左右的准备时间。” 马万年立即抱拳,向王欢和厅中人等团团一揖,告声罪就窜出门去,火烧屁股般在在门外大喊:“赶快给我最快的马,我有事要走先!” 他一走,厅中的气氛更显压抑,打了胜仗的欢乐劲头从大家的心中如大风吹去,换上一片忧愁的惨淡。 “下一次曾英攻来,带的人也许比这一次更多,以他的个性,不把石柱土司城烧成白地,将万寿谷拆个精光,不会罢休,那土堡寨银矿,和我积年家业可就难保了。”马崇明脸色白了几分,从他的商人朋友处听得的一些传闻,让这个视钱财如祖宗的胖子非常害怕,很自然的联想着如果曾英大军占了石柱,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 马新田和许铁柱鄙夷的看了看他,马新田不说话,许铁柱就要直率得多,撇着嘴撺掇道:“那不如你干脆向他投降吧,说不定还能保住产业家财。” 马崇明满脑子的想法,下意识的回答道:“不行不行,那曾扒皮可是出了名的残暴,对富人可不讲仁慈,除非一开始就投靠他,现在投降,已经……” 说了几句,他猛地回过神来,一脸惊慌的看向许铁柱和王欢,口中惊叫:“啊?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投降,我可是一心向着万寿谷和土司城的,王大人明鉴,我马崇明家业全族都在石柱,不可能做那通敌卖主的事情,万万不可能啊!” 许铁柱笑嘻嘻的道:“开个玩笑而已,你那么慌张做什么?莫非心里有鬼?” 马崇明怒了,大喊起来:“你胡说!我有什么鬼?本人行事光明磊落,对万寿城一片赤心,日月可鉴,今天你不给我说个明白,我跟你没完!” 王欢哭笑不得的看着二人吵吵,皱眉向许铁柱道:“铁柱休要乱说,马头人为我谷中买卖粮草,功不可没,怎么会投靠曾英?” 他眼神意味深长的瞧了马崇明一眼,森然道:“而且马头人家业俱在石柱,投降了那专扒富人皮的曾英,能落到什么好?到时候,下场一定比我等还惨啊。” 说话听音,王欢的话听上去是劝解,落在马崇明耳中却满满都是警告啊,胖子浑身一颠,表情尴尬的强自笑了笑,却比哭着还要难看,嘴里呐呐道:“是极是极,王大人说得在理。” 刚刚他还在寻思如果石柱顶不住,自己怎么才能保住万贯家业来着,被王欢这么一吓,立刻就没了。 王欢吓唬吓唬了马崇明,又用眼神阻止了许铁柱的进一步冷嘲,敲敲桌子沉声道:“既然黑山谷来路已断,从正面威胁我万寿谷的通道已然没有,那么除了矿山和屯田,我们必须尽快练出一支军马,以备急需。” 马新田刚才冷眼看着许铁柱和马崇明斗嘴,这时才开口道:“大人所言极是,只是练兵非一朝一息所能成的,纵然按照大人练兵的法子,恐怕没有个半年左右,也不敢称作能战之兵。” 这个良将种子,看问题的确一针见血,王欢的军训方法,在后世也是三个月新兵期练队列纪律,再花上一年时间训练才能称作兵,他说半年成军,都是夸大了一些。 “半年时间,曾英都把整个石柱都打下来了吧?”马崇明又忍不住了,白着一张脸开口道。 “那倒不至于,这得看曾英肯投入多少人了。”王欢冷冷一笑道。 “不是刚才说,曾英下一次进攻,一定会比这次带的人更多吗?”马崇明急道:“这回是一万人,下次怕是两万人,或者更多。” 这话是刚刚马崇明说的,众人也都引以为然,曾英面对只有一百来兵马的万寿谷都要投入一万人和一个身经百战的副将,进攻秦良玉统兵的土司城,带兵人数不增反减,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王欢冷笑一声,面容沉稳道:“那可不一定,毕竟曾英面对的,可不止我们一个敌人,在重庆府的西边,张献忠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动作了,大西国难道就这么消停?” 马新田一愣,讶然道:“曾英自从献贼手中夺走重庆府和夔州府,两边就交锋不断,不过最近两个月的确没什么大的战事,两边都在僵持,故而曾英才敢派出一万人攻打我万寿谷,不过王大人,献贼既然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怎么能断言他近日又会进攻曾英?” 王欢笑着道:“张献忠虎狼之辈,枭雄之志,岂是甘心被土狼一般的曾英夺走两府十三县?他不动,是另外有因。” 他指着沙盘上最靠近西边的一块道:“大西国立国初衷,就是隐然有雄踞川中,效仿三国时刘备据蜀州,与曹阿满夺天下的意味,去年李自成东征西战,眼看就要进北京占了大明京浦,江山即将易主,张献忠如果不赶紧找个根据地立国,恐怕今后不是被李自成蚕食吞并,就是落得个四处流窜最后当个山贼的下场。” “所以张献忠才匆忙入川,占了cd却又不料今年鞑子入关,赶走了李自成,阿济格还在湖广直接灭了他,曾经占了半个天下的大顺政权土崩瓦解,这么一来,张献忠的战略就有所改变,由占据蜀中,变为有了收编李自成原来地盘的想法。” “所以他在今年,收缩兵力,全力囤积于川西,想要攻占汉中,出子午谷征关中,占陕西,意图占据养马之地,将关中和蜀中连成一片,扩大势力范围,与鞑子分庭抗争。” “却不料李自成虽死,部下却没有垮,如今的汉中,仍然牢牢的掌握在其部将贺珍手中,此人善战,又有地理,张献忠这几个月在他手底吃了大亏,损兵折将,却连汉中的城墙都没蹬上过,灰溜溜的撤兵了。” “张献忠在西边吃了亏,回到cd自然要找人泻火,趁他空子占了他两府的曾英,自然就是第一个被痛殴的对象。” “所以说各位,张献忠和我们比起来,谁的威胁更大?” 王欢笑吟吟的问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曾英的怒火 明代军制,总兵之下有副总兵,下辖参将、游击等裨将,副总兵的级别仅仅比总兵低了一级,一般也授予都督同知级别的官位,平时与总兵分处一省内不同地域,管辖一个方面,其所辖的战兵曰奇兵,与总兵的正兵有所区别,但同样地位超然,总兵对副总兵没有任免权利,虽名为上下级,却是正职与副手的关系,彼此间客客气气,相处融洽。 而到了南明,情况就不同了,总兵们相当于一个个割据军阀,在自己的地盘上就是土皇帝,朝廷对其麾下的将领任免根本无法插手,总兵想让谁当副总兵就能让谁当,朝廷非但不敢斥责,反而对兵力雄厚的军阀,还得上赶着按照总兵们拟好的名单送上走程序式的任命旨意,送晚了个别脾气暴躁的总兵还会抽宣旨宦官的大耳刮子,左良玉就干过这样的事。 四川总兵曾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他军中所有的将校佐官都是自己一手指定,从副总兵到旗牌官,都是他拟好名单后朝廷照方抓药,故而曾英对手底下的人,控制力非常强大,因为谁上谁下,就他一个人说了算。 参将、游击的名号响亮,其实就是曾英的家将,杨展贵为副总兵,算是个高级点的家将,但这样地位,曾英一怒,同样说打就打,半点不带犹豫的。 杨展兵败回去,自行跪在了大堂上,曾英听他把情况讲完,什么都没说,直接就下令,先抽一千皮鞭再说。 行刑的皮鞭,不是普通的马鞭,那玩意儿是皮革中缠绕着一圈圈的铁丝,堪比现代的钢丝绳,一鞭下去可抽走一块肉,向来是军法刑具,再强悍的军人,能抗住三百鞭不死的,从来就没有过。 杨展垂头丧气,他知道,失败的理由再充分,也抵不过一万战兵打千把土蛮失败了的事实,还损失了一千鸟统手,那可是曾英费了千辛万苦才组建起来的火器部队,耗了大笔银子不说,光是鸟统兵每年训练、作战所需的火药铅子,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用银子堆出来的鸟统兵,居然就这么窝囊的损失了一千人,让曾英如何不气? 当然,就这么把杨展打死了,也不至于,曾英只是气愤之下,杀个鸡看看而已,众将苦劝之后跪下叩头之时,下台阶的机会就到了。 曾英黑着脸慢慢转过身来,一张马脸拉得更长了,几乎就要掉到长案上去,细长的两眼闪着寒芒,吃人般看向了堂下摇摇欲坠的杨展。 “既然众将为你求情,就饶你不死,拖下去,养好伤之后,再论其罪!”曾英语气冰冷的说道,言辞间透着恼火的恨意。 众将闻声一颠,旋即又一喜,这么听着,杨展这一关总算过去了,既然让他养伤,就不会再想着把他弄死,这条命可算保住了。 杨展昏昏沉沉,被两个健卒架住拖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呻吟道:“多谢军门。” 曾英挥挥手,打发了就剩下半条命的杨展,余怒未消的坐在长案后的虎皮交椅上,双手据案,咬牙切齿道:“这个杨展,将本将军令当作儿戏,让他领正兵营的鸟统兵出征,就是担心石柱蛮子难于对付,他奇兵营啃不下硬骨头,他却马虎大意,居然任命自己的小舅子当先锋官,那牛思成是那块料吗?逛窑子睡娘皮还差不多,白白害死了一千儿郎!如诺不是尔等求情,本将非军法处置不可!” 堂上众将官连忙又是一番劝解,都道:“军门息怒。” 曾英细目一闭,长叹道:“如今可好,石柱银矿没有到手,cd献贼又蠢蠢欲动,前方频频告急,我军军力不足,扩军就在眼前,而大军开支用度,却还没有着落,如何是好?” 座下左右面面相觑,沉默半响后,一人小心翼翼的看着曾英脸色道:“军门,我军军力号称十万,旌旗百里,谅那献贼只是虚张声势,断然不敢越境来犯吧?” 曾英冷笑一声:“十万?那是骗外人的,诸位都是我肱骨之将,难道还不知道实情吗?” 他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挨个指着众将的鼻子道:“本将正兵营八千人,两副将奇兵营各五千人,共计一万三千人,余者诸位,参将、游击手下的游兵、援兵加起来,不足两万人,总兵力不过三万出头,那献贼可是实打实的十万之众啊,当初打下这重庆府和夔州府,不过是趁了献贼打汉中的空子,如今他要打回来,自然是摸清了我军虚实,况且他手底下四大义子,皆是身经百战,我们靠着手上这点兵力,却之难啊!” 坐在堂下左首的一将,听了这话,却站了起来,大声道:“军门休慌!我军可即刻征兵,重庆府和夔州府人口密集,法令一出,必定应者云集,十万众唾手可得,献贼贼子虽多,却失了民心,十万对十万,我军必定能战而胜之!”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说话者身高六尺有余,腰阔体健,头大如斗,满脸横肉,虬须密布,说话间声如雷鸣,正是曾英手下两副将的另一位王祥。 此人是个粗人,此刻说的话却引得众将纷纷点头,都道言之有理,可以采纳。 静立一边的蒋理却偷偷白了王祥一眼,心道武夫就是武夫,没带脑子,刚才军门不是说了吗?扩军就在眼前,招兵是自然的,难就难在没钱啊,没钱谁来给你当兵?就算抓民夫强征,没钱发军饷发粮草,总不能空着肚子去打仗吧?问题的核心是缺钱缺粮,不是缺人。 曾英明显暗暗叹了口气,连眯着的两眼都略略睁大了几分,不悦道:“征兵是必然,可是这兵来了,总得发饷吧,得给饭吃吧,军中钱粮吃紧,本将召集诸位来此,就是问问大家的意思。” 这话一出,在座的将官们又不做声了,王祥左右看看,见众人都是瞧着脚下的石板发呆,按耐不住,又粗声道:“军门,那还不容易吗?缺钱就问那些富户取啊,这些奸商最是狡猾,不弄痛他们,就不会吐银子出来。” 王祥性格粗鲁,做事简单,勒索富户的事情他干得最多,乐此不彼,这会儿见曾英发愁,直接就把这用烂了的一招提了出来。 曾英却摇摇头道:“我等官军,岂可搜刮民财?此等为非作歹的事情,不可再提!” 王祥一呆,心想军门是不是傻了?这事儿可是你带头干的啊?怎么这会儿又不干了?这还能金盆洗手吗? 他一脸呆滞,张大着嘴巴还想再说,却被旁边一人偷偷拉他的衣角,让他坐了下来。 王祥大怒,谁他妈敢拉老子的衣服?扭头一看,气就消了,却是曾英帐下头号智囊谭文。 谭文是川中土著,文武双全,原为巡抚陈士奇手下部将,陈士奇被张献忠打得屁滚尿流之后投靠了曾英,此人三十来岁,面白无须,足智多谋,善于用计,多次给曾英出谋划策,很得赏识,只是因为不是曾英旧部,多少有些隔阂。 谭文深知曾英在重庆、夔州两府倒逆施行,民愤蹈天,半年来境内富户几乎被搜刮一空,奔逃者不计其数,不少州县内十室九空,逼得曾英不得不有所收敛,况且富户都跑光了,逼迫那些没多少油水的穷苦百姓也没多大意思,干脆就不再干这没本钱的买卖,另辟捷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章 鸟统怎么用?(上架爆更第二章) ??  鸟统,又叫鸟嘴统,本是泊来物,实际上就是火绳枪,乃大明嘉靖年间,明军收复双屿岛时,从日本人和葡萄牙人手中缴获而来,当时叫做日本铁炮,一起缴获的,还有一些造枪工匠,明军在此战中吃了火绳枪的大亏,一时引为神器,朝廷命大明工匠学习仿制,因火绳枪的扳机火夹做成鸟类嘴部形状,故称鸟统,又有一种说法,认为火绳枪能准确的打下天上的飞鸟,所以才称为鸟统。 不管为什么叫鸟统,火绳枪的引入,比明朝原本自行研发的火统要好上许多,它有照门、准星,能精确标准;射击时双手能腾出来,稳定的端住枪身;装弹更是比火统的速率快上很多,所以鸟统仿制成功后,立即成为大明运用最为广泛的火器,仅仅在嘉靖三十七年一年间,就开足马力生产了一万杆,足见明朝对鸟统的重视程度。 王欢手中的鸟统,产自崇祯十年,已经是七年前的东西了,由大明皇家兵仗局制造,鸟统末端用阴文篆刻着制造工匠和督造官的名字。 统管被磨得油光水滑,散发着精铁的幽幽暗光,木质的统身有好几处已经掉了清漆,斑驳的木纹隐隐浮现,全统长约一米五,统壁厚一厘米多一点,统管前有准星、后有照门,统管约有九十公分长,统口直径大概有十一毫米,重六斤有余。 王欢端详着手中的鸟统,口中赞赞有声,他实在想象不出,几百年前的明代,用着那些落后的制造工具,工匠们是怎么把这个后世看来简单无比现在看来复杂尖端的鸟统造出来的,心中对中华劳动人民的聪明才智,由衷的感到敬佩。 王欢端起鸟统,习惯性的想像军训时操作五六式一样,将鸟统尾端抵住肩膀来瞄一瞄,手一握上枪把,才发现这鸟统没有枪托,末端只有一个弯曲的把手,可供单手掌握,另一只手只能托住鸟统前端,才能稳当的举枪瞄准。 “这鸟统怎么没有枪托啊?如何瞄准呢?”王欢随口问道。 他的身边,站有马新田和祖边两人,马新田不擅长火器,自然答不出什么,祖边却闻声奇怪起来。 “枪托?那是什么?” “嗯,就是一个木制的长大把子,装在统尾,可以用来抵住肩膀,让眼睛紧贴统身,这样一来可以更方便瞄准,二来射击时也能更稳定。”王欢一边说,一边做着动作,将手中鸟统贴近自己的脸。 祖边一怔,更加迷惑了,迷惑中又带有一点笑意,他咧着大嘴道:“大人,你说的枪托我不懂,不过假如像你这样用鸟统,先不说火门中蹦出的火星会烧烂你的脸,难道你就不怕鸟统炸膛炸瞎你的眼睛吗?” 这下该王欢愣住了,他不解的问道:“烧烂脸?炸膛?” 祖边一下兴奋起来,原来天上知道一半地下全知的王大人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他来劲了,一把接过王欢手中的鸟统,指指点点道:“大人一看就是从未用过鸟统的人啊,让我来讲解一下吧。” “鸟统射击,分倒药、装药、压火、装弹、装门药、装火绳,点火射击七步,军中规矩,作战时全体鸟统手听指挥号令声一齐动作,发令一声,动一步,令过七声之后,以唢呐声为号,唢呐响一声,开一排枪,然后前排退后排上,循环往复。” 王欢和马新田睁大着两眼,认真听着,祖边看在眼里,愈加得意起来,把一杆鸟统操作得麻溜无比,一边拨动火门扳机,一边继续说道。 “鸟统射程一百二十步,不过戚爷爷军中定下的规矩,八十步为考核距离,十发七中为精,可惜后来浑河战事后,大明再无戚家军,这考核制度也无人能遵从。” “说到鸟统,不得不说说我大明兵仗局,那伙吃兵肉喝兵血的孙子,造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能称为鸟统,跟烧火棍都不如,大人手中这杆,还算不错,大概是曾英花了不少银子才买来的。兵部配发的,如果没有花欢喜银子,根本没人敢用,那上面没有督造官的名字,几乎每杆都炸膛,那统壁薄的跟纸一样,还凹凸不平,没法用。” “再说火药,如果没有给兵备道和兵部郎中送银子接善缘,你别想用上合格的火药,那药里面全是沙子,火绳都点不燃,更别提炸响了,多少总兵在这上头吃了大亏,当年在辽东,我有次就着了道,手中鸟统怎么也打不响,又不敢多装火药,生怕炸膛,结果干脆丢了火统用刀子。” “所以大人你刚刚把自己的脸贴那么近,就差挨着火门了,那鸟统一响,火池中火星乱溅,不把你烧成麻子才怪,而且鸟统极易炸膛,拿远一点,炸起膛来起码不会变成瞎子。” 祖边一气说完,连停都没有停一下,将王欢听得津津有味,原来这时代的鸟统竟然有这么多讲究,在后世中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过,我观,戚家军中步兵营中,共有两千六百九十九人,却配有一千零八十杆鸟统,占了四成兵力,如果鸟统真如此不堪,为何戚家军会配备那么多?”王欢想了想,提出了疑问。 “嗨,大人呐,你还不明白啊。”祖边拍着大腿道:“坏的不是鸟统,而是造鸟统的人,戚爷爷那会,谁敢用次品敷衍他?鸟统上都有工匠姓名和督造官姓名,出了事谁也跑不掉,哪儿像现在,炸了膛没人管,那些督造太监不收银子不出货,出了货也是次品。” 王欢点点头,眼神闪动的轻轻道:“原来如此,敢情事情坏在规矩上,坏在体制上。” 马新田也微微颔首:“祖将军说得不错,我虽从未用过火器,但征战在外,与其他总兵军将谈论时偶尔听说过,说鸟统百无一用,用了怕炸膛,不用又可惜,天下兵马,唯有京营神机营所装备的鸟统最为上乘,可靠稳妥。” 祖边晒道:“那是天子亲军,兵仗局的杂碎再怎么贪,也不敢去惹那帮勋贵子弟,不过神机营都是些软蛋充数,早已不复当年威名,一打仗先跑的绝对是他们,倒是可惜了那些上好火器,唉!” 他重重的叹息一声,不知是在感叹神机营的战力低下,还是在可惜神机营的火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透甲(上架爆更第四章) ??  马新田捧着两套盔甲走到另一个草垛边,回头问王欢:“大人,先试哪一套?” 王欢想了想,答道:“先试试铁甲。” 马新田遵令将那套从牛思成身上剥下来的山文甲披到草垛上,草垛并不大,山文甲又太重,马新田只能将胸甲捆扎在上面。 山文甲是精钢所制,由一片片铁甲叶交错叠加在一起组成一块块甲胄,铁叶结合紧密,样式漂亮大方,对穿着者的保护功能非常强悍,铁叶的厚度达到两毫米,防护能力接近于西方的板甲,是中国古代盔甲中极为出色的一种,但相应的,这种盔甲很沉重,相比锁子甲之类的甲胄来说,重量要大上很多。 祖边仍然站在五十步开外,熟练的操作鸟统装弹填药,完毕后稳稳端起,瞄准草垛上的山文甲放了一枪。 “砰!”硝烟腾起,铅弹准确的击中了胸甲,冲击力让甲胄在草垛上晃了晃,却没有掉下来。 王欢等人奔了过去,取下甲块查看,只见胸甲正中的甲叶上,有一个清晰的印迹,弹丸在甲叶在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凹陷,但没有击穿。 “看来在五十步的距离上,十一毫米口径的火绳枪无法击穿两毫米以上厚度的铁甲。”王欢心中有了计较。 他要求祖边继续射击草垛上的山文甲,距离逐步缩短,每接近十步放一枪,然后验看射击效果。 祖边又放了两枪,一直到接近至三十步的距离上,火绳枪才勉强击穿了山文甲,在铁甲叶上打了一个小小的洞,但无法穿透另一边。 王欢拿着甲块,看着那个小手指头都穿不过去的小洞,皱眉道:“祖边,鸟统的威力,都是这么个样子吗?” 祖边眨眨眼睛,有些不解答道:“是啊,怎么,大人莫非认为这威力还不够?” 王欢摇摇头,将甲块递给一边的杂役,又道:“换上我们的藤甲试试吧。” 祖边笑了,将手中的鸟统扛到肩膀上:“大人,藤甲必然是比不上铁甲的,藤甲胜在轻便,同等重量下防护力也比铁甲好上许多,但可是败也败在重量轻便上,藤甲要想达到铁甲的防护效果,必须叠加多层,可是藤甲块那么厚,别说多层,重叠上两块就把人包得像个粽子了,根本无法活动,还怎么打仗啊。” 王欢不置可否,只是道:“先别下结论,试试再说。” 说罢,起身就往射击位置走去,祖边撇撇嘴,扛着枪跟了上去。 杂役将草垛上的山文甲取下,换上了一块藤甲,依然用绳子捆扎牢靠,然后急忙跑开。 祖边仍然站到五十步开外,如刚才试铁甲一般,开始试验,他装弹点火,在王欢和马新田的注视下,朝靶子开了一枪。 火光一闪,五十步开外的草垛上,藤甲甲块正面腾起一阵碎屑,用不着走近就能看到,这一枪射出的铅弹打出了一个远距离都肉眼可见的洞。 祖边吹吹鸟统口的烟,摇着头道:“大人,我说的不错吧?我敢打赌,就算再加上一层藤甲,鸟统一样能击穿它。” “哦?”王欢笑了:“这么有信心?” “嘿嘿,那是自然,鸟统末将是知道轻重的,当年在辽东,鞑子们穿着棉甲在五十步的距离上,一样被打成筛子。”祖边吹嘘道。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怎么样?”王欢道:“如果下一枪你打不穿,就上山去抓几只野味来今晚上下酒。” “好啊,没问题。”祖边牛皮哄哄:“大人,要是我赢了呢?” “那这把鸟统就归你了。”王欢慷慨道。 “好!大人,君子一言既出,四匹马难追。”祖边大喜,连忙抓住王欢话尾:“嘿嘿,这鸟统我可要定了。” 马新田遥遥看着藤甲上的洞,听着两人的对话,也面带忧色,藤甲是目前万寿谷唯一可以大量提供的甲胄,这盔甲轻便灵活,又能防刀砍枪刺、弓矢弩箭,非常实用,可是现在看来,对鸟统的防护效果却是很差,这可不好办。 王欢面不改色,仿佛这一枪的效果在他意料之中,他与祖边打完赌,也没有费工夫跑过去看那个洞有多大,直接吩咐杂役道:“换一块甲片,上面罩上火浣布。” 顿了顿,他又道:“取那套火浣布所制的布甲来,用它罩在藤甲上面。” 杂役应承一声,跑去换甲了。 祖边听到了王欢的话,怔了一下,目露疑惑的问道:“布甲?大人,什么布甲?” 王欢简短的回答道:“火浣布所制的布甲呗,现在别问,等下就知道了。” 祖边抓抓头,茫然不明,于是向马新田投向了询问的眼神,马新田漠然不语,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说的表情,梗得祖边更加迷惘。 不多时,杂役小跑着带来了王欢所说的东西,祖边伸头望去,只觉那是一套跟平时战兵们所穿戴的火浣布袍子差不多的罩袍,不同的是好像厚了不少。 杂役将草垛上的甲片换上一块新的,再罩上白袍,那草垛顿时大了一圈,像一个瘦子猛然间变成了一个胖子。 祖边和马新田都是有些意外,这件罩袍看来不仅仅是厚了一点点,而是加厚了起码好几倍,不知道是多层火浣布缝制叠加在一起还是中间添加了什么东西。 王欢等杂役跑开,简短的吩咐祖边:“再来。” 祖边莫名有些压力上身,那肥大的草垛仿佛有些古怪,他迟疑了一下,偷眼看了一眼王欢,见他全神贯注的看着草垛等着枪响,于是悄悄往统中多放了一点火药。 他很清楚手中火统的质量,多加的火药,不会导致炸膛。 用通条压实弹丸的时候,他额外用了点力气,然后脚下往前不动声色的挪了两步,端起鸟统,瞄准硕大的靶标,扣下了扳机。 枪声响起,火光乍现。 五十步外的靶子,一动不动,晃都没有晃一下。 马新田侧目看向祖边。 祖边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议的看了看靶子,又瞧瞧手中的鸟统。 失手了?没有打中? 不可能啊,明明喵的很准啊,那么大一坨白色,比刚刚的草垛要大了两三圈,怎么会打不中。 祖边头上汗都冒了出来,这次脸可丢大发了,居然上靶,辽东老兵的脸往哪儿搁? 他摸摸脑袋,尴尬的干笑一声,连忙一边低头抓药装弹,一边不住口的解释:“额,刚才走神了,没打中,再来再来。” 一只手伸过来,压下了他竖起来朝统口装火药的鸟统。 祖边愕然抬头,却见王欢一改皱眉愁目的模样,满面春飞眉飞色舞的说道:“什么没打中?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看着王欢的神色,祖边愣住了,怎么?没打中过去看什么? 他没明白,看着王欢疾步向靶标走去,愣了会神,心中猛地一惊,莫非,这一枪打中了,而靶子没动。 这说明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改良甲胄 祖边将手中鸟统往一边站着的杂役手中一丢,连忙跟在王欢身后,小跑着向草垛方向奔去。 到了近前,祖边一瞧,顿时舒了一口气,咧嘴笑了起来,那白袍草垛的正中间,一个黑色的弹孔绽放,原来刚才那一枪,明明白白的打中了。 打赌输赢事小,丢脸事大啊。 王欢听他笑,抬头看了一眼,晒道:“你笑什么?你已经输了,赶紧趁着日头还早,快上山搂兔子去吧。” 一边说着,王欢一边把罩在草垛上的白袍取了下来,露出捆扎得很牢靠的藤甲块,那藤甲散着桐油清香,完好如初。 祖边愣了愣,不相信的凑近过去,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才在甲块上找到了一处不很明显的破损,有两根藤条有些细微的折断痕迹,但并不显眼,不认真看根本看不出来。 王欢看着他瞪着大眼的样子,微笑着扬起手中的白袍,从里面摸索出一样小小物事,说道:“你在找铅弹吧?在这里呢。” 他摊开手,手心里,一颗圆形铅弹静静的躺在那里。 祖边和马新田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欢的手心,惊讶万分,那颗鸟统射出的铅弹,居然没有射穿王欢手中的白袍,仅仅在白袍后面的藤甲上留下了一个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铅弹还镶在了白袍中。 “大人,这件罩袍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能挡住铅弹,几乎堪比铁甲啊。”祖边惊道。 王欢将手中铅弹随手丢掉,翻起白色罩袍给二人观看,面带浓烈的笑意道:“这件罩袍,有所不同,你们看,罩袍分两层,都是火浣布所制,但是在两层布的中间,加入了压实的棉絮,棉絮压实后的效果,祖边你是知道的。” 祖边点点头,有些明白了:“大人,这不是棉甲吗?” “对,跟棉甲差不多。”王欢道:“整件罩袍,一共用了七斤棉花,压实了填充在胸口后背,而且在第一层火浣布和棉絮之间,还有一层甲片,虽然很薄,却能够起到大作用。” 祖边和马新田用手翻开布料夹层,果然如王欢所说,这件罩袍共有四层,第一层和第四层都是厚实的火浣布,第二层是很薄的铁叶甲片,第三层就是压实的棉絮了。 摸着布料,祖边有些不解,抬头问道:“大人,你这做法,和棉甲又有所不同啊,棉甲只是普通压实的棉袄,铁叶也是镶在里层。” 王欢点点头:“是的,我做了改良。” 祖边已经翻找到铅弹在白袍上射出的弹孔,弹孔不大,却穿透了布料和棉絮、铁叶,在白袍里子露出一个小洞,这个里层小洞与外层弹孔比起来,要小了很多。 看到这里,祖边已经有些明白了,喜道:“大人高见,如此稍稍改变,效果却大不一样,如果换做大明军中棉甲,末将刚才那一枪,铁定已经射穿了,但换做这套白袍,却只是堪堪穿透而已,铅弹去势已尽,故而在最里面的藤甲上只是留下了一处印迹而已。” 马新田比祖边要明白得早一些,当看到藤甲完好时就已经知道王欢新做的白袍肯定不一般,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王欢只不过改变了一下棉甲内的甲叶棉絮顺序,就能起到完全不同的效果。 这种凯夫拉防弹衣的原理,王欢自然不会说出来的,说出来二人也不懂。 厚实的火浣布在第一层,即防火又能起到一定的阻滞作用,第二层薄铁片,再次阻滞一次,而第三层的棉絮,则会大大减缓铅弹,第四层的火浣布再次减缓,如此四层效果叠加,五十步开外射来的铅弹已成强弩之末,再碰上坚固的藤甲,当然无法透甲而出了。 这是王欢冥思苦想了好几个夜晚,将一套棉甲扯开来反反复复研究了无数遍,才参照现代凯夫拉材料的原理,将就现有的材料,土法上马的原始防弹衣。 改良棉甲在前,藤甲在后,如此一来的设计,再经过主编的射击实验,王欢有把握在四十步的距离上能保证箭矢火器不穿,而在四十步以内,灭虏弹的投掷完全能够覆盖,想想看,铺天盖地的灭虏弹扔出去,对面手持弓箭火统的敌军还能有站着的吗? 这是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除了王欢,哪怕明末清初再杰出的将领也不会理解,更无法破解。 而制作这种火浣布棉甲的工艺,唾手可得,除了藤甲需要时间制作以外,其他的材料都是现成的,石棉矿已经开始量产,大量的石棉纤维徐徐不断的供应到万寿城中的纺织作坊中,棉花在石柱是广泛种植的经济作物,作为纺织材料哪家农户房前屋外没有种上一点?稍微麻烦点是铁甲叶片,石柱铁匠少得可怜,到现在万寿谷中的铁匠作坊中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大部分还是学徒,不过无妨,王欢想好了,铁甲叶片没有,竹片也能充充场面。 一句话,有钱好办事,而眼下的王欢,最不缺的就是银子,这种硬通货,在明末的社会非常吃香,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贵重金属在乱世中总是能找到喜欢它的人。 故而祖边惊喜着说穿了白袍防弹衣的秘密,王欢毫不避讳的点头道:“正是如此,清兵忌讳我大明火器,却又能在屡次战役中频频取胜,抛开战术和军队能力不说,鞑子们穿着的厚实棉甲绝对是一大重要原因。” 祖边恍然大悟般一拍脑门,叫了起来:“对对对,大人不说我还真没想明白,以往和鞑子作战,都在辽东的冰天雪地里,鞑子身着棉甲,有时里外还套着锁子甲,我们的鸟统火器打在他们身上,距离远了根本没效果,距离近了鞑子弓箭又凶猛,弄得咱们无所适从,原来这棉甲还有避弹的作用啊!” 马新田也爱不释手的摸着厚实的布袍,面容沉静声音却高昂了几分道:“大人的棉甲,比大明官军配的棉甲厚实了许多,重量却没有增加多少,加上内穿的藤甲,整套甲胄穿戴下来,恐怕还不如一套山文甲一半的重量,防护效果却毫不逊色,虽然略显臃肿,但丝毫不影响行动,稍加训练的士兵只要适应一下,一定能如虎添翼。” 他的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王欢的土法甲胄,完美的解决了白杆兵无甲可穿的窘境,光着身子打仗跟全身甲胄的士兵比起来,在冷兵器时代如同代差的效果,如此一来,不知可挽回了多少万寿谷子弟兵的生命。 王欢却有些不满足,用挑剔的眼神看着祖边抱着的布面棉甲,有些遗憾的说道:“可惜了,如果有好的铁匠在,我还可以在棉甲中再加上一层铁叶片,否则祖边你这一枪,怕是连布甲都穿不透。” 祖边和马新田一听,两眼都在放光了,五十步的距离上仅仅凭借布甲就能防鸟统?那弓箭之类的东西更是渣渣,穿着这套甲胄的兵还不成了横冲直撞的铁拐子了吗? 两人吞了口口水,异口同声的说道:“好好好,大人,我等恭候大人佳音!” 说了这话,祖边又想起了什么,讪笑着往外挪动脚步,红着脸喃喃道:“那什么,大人,你喜欢吃兔子还是野猪?我这就上山打去。” 上架爆更五章,今日完毕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忙碌的生活 ??  谭氏兄弟在奉节忙活着的时候,王欢也在万寿谷忙碌,谭家有三兄弟,王欢却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是说王欢的手下不能干,恰恰相反,马新田、祖边等人都是一时人杰,马崇明和周成一个精于经营、一个长于管理,就连小小年纪的许铁柱,也在短短数月间长成了面对繁琐的民政不慌不乱的能手,这些人放在外面,都能在衙门里谋个好职位。 王欢忙碌,是因为有些事情只能他才能干,有些知识只有他才精通,比如火药场的诸般程序,没有他亲力亲为的指导,招募而来的土民怕是要把整个山谷都炸上天去,特别是后期黄铁矿石转化为硫酸铁、添加硝石制成********的过程,更是危险万分,王欢在火药场中泡了十几个下午,才勉强培养出几个机灵的匠人。 而每天上午,王欢雷打不动的赶到校场,训练经历了一场战阵的百人队,祖边不止一次的建议道,将百人队扩大,扩成千人队,至少也要增加到两个百人队,否则仅仅一百人太少了。 王欢没有采纳这个听上去很不错的建议,他认为,兵贵精不贵多,百人队的训练成果距离他心中的标准还有不少的差距,贸然扩大规模,没有足够的教官,练不出什么精兵的。 祖边有些惊奇,百人队现在的样子已经跟大明官军强上许多了,虽然赶不上大将家丁,却也足够:“大人,你究竟要练出什么样的兵啊?末将觉得现在的百人队与辽东战兵已不相上下,扩军正当其时啊。” 王欢笑而不语,只是摆手,他心目中真正的强军,乃是后世太祖带出的那一只泥腿子队伍,行军不扰民,宿营不入户,作战如虎意识如铁,不怕死不畏难,这个时代,没有一支军队达到那个程度,就算是号称满万不可敌的鞑子,也远远不够。 百人队的训练,已经逐步减少了枯燥的队列站军姿等项目,开始操练持枪和投掷,马新田负责教授枪刺之术,祖边负责教授投掷之术。 “哈!”“喝!” 伴着马新田一声声高喊,百人队百人众口齐声呼应,所有人站成一个尖锥形,马新田是最前头那一个,他手持长枪,弓步扎马,双臂端长枪于腰际,不断重复着前刺和收回两个动作,做一次喊一声,身后的人紧盯着马新田,将手中长枪学着他的样子,狠狠刺出,飞快的抽回,一百多杆钩镰长枪寒芒闪闪,就连校场上空的空气,似乎都被这肃杀的气氛所激荡,充斥着热血澎湃的朝气。 马新田的课程之后,就轮到祖边了,这个红脸辽东军汉搬来了许多粗糙的石锁,每个重达五十斤,他的训练方法很简单,每人都抱上一个石锁,绕着校场跑圈,十圈为一轮,跑完了就站到校场上将石锁不断从地上举过头顶,百下为一轮,这一套练完了,就能休息半个时辰。 这下就要人命了,所有的人几乎都**的虚脱,如果不是王欢加大了饭量供应,还在饭食中参杂了许多猪肉,保证了营养,恐怕大多数人都会累得吐血。 王欢每天跟着百人队一起挨训,天天下来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却还不得休息,下午还得去火药场经历生死考验,看着他走路都晃晃悠悠的模样,许铁柱忍不住出声劝道:“欢哥,你这是何苦,我看那些衙门里的官老爷,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跟着大头兵一起吃苦的,你现在是城主,琐事杂务够多的了,何必如此呢?” 王欢用疲惫的眼神瞪他一眼,喝道:“你懂什么?如果不是现在万寿城民政事务众多,你小子也别想在一边偷懒,等你稍微得空,我早晚拉你一起练!” 许铁柱好心换回好大一个惊吓,脸都白了,就自己这小身板,在大太阳底下暴晒苦练,不脱层皮才怪,立刻闭嘴走开,以后好长时间都不敢出现在王欢视线范围内。 许铁柱心虚躲了,马新田和祖边却正是热火朝天,两个恶军汉换着花样虐待着百人队,挥舞着棍棒和鞭子大声喝骂着偷懒的人,从天色初亮和暮色沉沉,整个校场上空就轮番回荡着两人高昂的声音。 仿佛恶性循环一般,到了下午,轮到百人队的兵卒当作教官训练万寿城三千民壮时,这一百人咬牙切齿的就要报复社会,每个士兵都分配到三十个民壮,划片训练。 民壮们心惊胆战的看着一个个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浑身腱子肉的百人队士兵狞笑着走向自己时,不由自主的腿肚子都在发抖,仿佛这些兵比黑山谷外的鸟统手还要吓人。 站军姿、齐步走,由简单的队列训练开始,战兵们用尽各种手段让朴实的民壮们很快认识到什么叫做当兵,齐步走同手同脚、左右不分,笑料百出,战兵们纠正两次后,第三次犯错的人就开始被棍子纠正了,还用上了王大人教给的新鲜惩罚手段---俯卧撑和绕圈跑,弄得民壮们哭爹喊妈、痛苦万分。 就连站军姿昏倒的,拖倒树影下浇上一盆凉水休息一会,就得起来接着练,没人能够在那帮被祖边和马新田训练有点心理变态的战兵手中偷懒。 纵然如此,却无人敢当逃兵,一人当逃兵,全家都遭殃,配给的田地收回不说,所有财物充公,一家人都得灰溜溜的滚出万寿谷去,至于去哪,万寿谷不管。 而且当逃兵,能逃到哪里去?万寿谷就这么大,除非不想在这儿呆了,逃到外面去。 那就是开玩笑了,外面哪儿都吃人,官府横施暴敛、献贼喜怒无常,哪里能如万寿谷这般安稳,何况城门口的硕大石碑上刻写的条文犹如一针鸡血,战死者丰厚的报酬几乎让家属后顾无忧,谁还会让自家男人逃回去? 于是悲催的男人们只得在校场上挥洒着汗水,度日如年的煎熬着、摔打着,锻炼着身体,锤炼着意识,时不时的还被王欢抽空上政治课洗脑,灌输生是万寿谷的人、死是万寿谷的鬼的邪恶思想。 王欢巧舌如簧,死人都能说活,忽悠这帮老实的百姓,容易得很,比上传销课简单多了。 忙碌的日子日复一日,万寿谷的诸般事物逐步的上了轨道,各处矿山一个一个的量产,足以保证温饱的收入让居民们越来越愿意留下来,民心趋稳。 田地间的禾苗茁壮成长,从水潭中用水车送来的甘泉水灌溉着万亩良田,到了秋末,一定是一个丰收年。 纺织场内,一些身体瘦弱的妇女们守着一台台从外地买回的织机,细心缝制着一套套夹杂着压实棉絮的石棉白袍。 养猪场二师兄嘶叫着撒欢,火药场的爆炸已经十几天没有发出了,灭虏弹终于再次生产出了一百多个。就连宏伟的万寿城,那高大的城墙也接近完工,黄土夯实的墙体厚实严整,彰显着万寿谷威严的气魄。 从黑山谷之战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王欢终于等来的曾英再次出兵的消息。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献策 王欢的打算,还盘旋在他的脑子里,仅仅是他个人的想法,能不能实施,还得秦良玉拍板,故而此刻他仅仅下了一个命令,要求马新田和祖边立即召集万寿城的壮丁成军,编排行伍,第二天就往石柱开拔,而他自己,则和马万年快马加鞭,先一步往石柱去了。 二人一路疾行,只半天时间就赶到了石柱,还未进城,就见一路上络绎不绝的百姓扶老携幼、挑担扛箱的从石柱县城里出来,往山中行去,而又不断有从山中三三两两走出一些成年男子,手持兵刃往土司城方向奔去,兵荒马乱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脸上,行者莫不惶惶然。 形势紧迫,王欢两人只是略微一撇,就打马上山,入了土司城高大的城楼内,早有亲兵在门口等候,直接将二人引入了大堂上。 大堂上,秦良玉和秦翼明、秦拱明三人正在议事,在座的,还有几个较为紧要的头人,王欢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愁云惨淡扑面而来,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眉头紧锁,空旷的大堂中充斥着沉默压抑的气氛。 王欢二人走入堂中,向上的秦良玉大礼参拜,又向左右的秦翼明、秦拱明躬身行礼,最后向几个头人同样拱手施礼,团团拜尽了,得秦良玉肯,才在右侧下落座。 “我儿来的正好,我正与众位头人商议却敌之道,你们就来了。”秦良玉微笑着看着二人道:“一起来参详参详吧。” 王欢和马万年起身答应,趁这功夫,王欢抬头细细看了看秦良玉,只觉数月不见,她脸上的皱纹又密了几分,瘦削的身体似乎更显佝偻,原本挺拔的腰板慢慢低了下去,坐在圈椅中没有了初见时那种凛然气势,手上的龙头拐杖,紧紧的握在手中,露出衣袖的手腕如枯柴般细小,只有炯炯的眼神依然神采奕奕,看向王欢和马万年的目光流露出说不尽的慈爱。 英雄迟暮,却有老骥之风,唯叹青山不老、绿水长流。 王欢心头一酸,几欲流下泪来,眼角竟然湿润了一片,他城府深厚,连忙趁着低头的功夫,悄悄的擦了擦。 “欢儿,你前些日子在黑山谷那一仗,打得不错,巧借地形打了杨展一个措手不及,以三千民壮灭了他一千人马,自己竟然丝毫无损,如此战果,抵得上名将之风了。”秦良玉看着王欢,连声赞叹,喜爱之情从语气中就能清楚的听出来,只是言辞间疲态尽显,仿佛这一段话,她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完。 “谢义母夸奖,那一仗全靠帐下兵将努力,孩儿只是做了些策划,没有上阵杀一兵一卒,当不得名将。”王欢连忙谦虚道,他得维持自己沉稳谨慎的好印象。 秦良玉果然高兴,看着王欢笑意更浓,坐在一侧的秦拱明不干了,他大声嚷道:“胜了便是胜了,王欢休要推辞,那一仗换做我来打,必然不会有此大胜,姑姑的赞扬可是很难得的,我这一辈子征战无数,她也没怎么夸过我。” 他这么一表白,在座的人全都面露笑意,秦翼明笑着冲弟弟道:“你且先坐下吧,别说你了,就连我姑姑也没像这样夸过,王欢这仗打得的确漂亮,当得起姑姑这一番话。” 堂上气氛被笑声一冲,松了几分,好像王欢的到来,给了众人几分底气,就连几个王欢并不熟悉的头人,也频频好奇的打量着他,想弄明白这个秦良玉晚年收的义子,到底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位二品诰命夫人如此抬爱。 秦拱明被大哥一句话按了回去,秦良玉才又开口道:“欢儿,我与你两位叔叔及众头人已在此计议了半天,也没有一个良策,既然你来了,不妨你也说说,可有什么好计退敌。” 王欢连忙推却道:“义母,王欢辈低身轻,哪里能提什么计策?不如先听听叔叔们的。” 这堂上每一个人都比他官大,当然不能一来就将自己的主意提了出来,那样太过唐突,必须要众人都说过了,自己才能瞅空子说一说。 他这番表态,很得众人欢心,都心道这孩子年龄小却很识大体,懂得上下尊卑,不错不错。 秦翼明微笑着道:“其实我们商议了这么久,无非两条路,一是战,二是降。” 他一边说,面色逐渐转为严肃:“降是不可能的,纵然当初献贼大军压境,我石柱也没有妥协,大明封疆之臣,岂能毫无气节的投降造反恶徒,这一条路我等否决掉。” “既然不降,那么唯战一途,但是怎么战,却是要好好计议的,石柱不同于万寿谷,与奉节之间除了长江,再无天险,无法炮制黑山谷一战的样板,因此除了在长江上设防,堵住谭文渡江,是唯一的法子。不然一旦他渡江上岸,以我石柱老弱之军,断然不能抵他虎狼之师。” 他话音刚落,秦拱明就嚷嚷开了:“大哥,长江那么长,我们怎么堵?就算沿江十里设一烽火台,日夜瞭望现对面渡江就点火示警,我们的人也不够啊,等我们调派军队赶过去,人家怕是早就过来了。” 秦翼明道:“那就只能分兵,在沿岸每隔三十里驻扎一队人马,见了烽火即赶去,足以来得及反应。” 秦拱明叫得更大声了:“大哥,你忘了?我们只有两千新兵,五百头人部落兵,怎么分?照你的主意,除非一百人一队,可是一百人能吧,大家都等不及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碾压 秦拱明是个堪比祖边的粗人,和人打交道向来不顾辈分,这一声王老弟一下把身边的秦翼明辈分都拉低了,他也毫不在意亲大哥投射来的责问目光,闷声向王欢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在这儿等着谭文来吗?” “当然不,这样的话就失去了将谭文引来此地的意义。”王欢沉声道:“这片松林,就是谭氏兄弟葬身的坟地!” 他向秦翼明拱手躬身道:“请将军带领石柱一半兵马,到松林谷地另一端列阵待敌,等下火起,将军严防谭文狗急跳墙、不顾死活的冲过火海,宁愿被烧成焦炭也要狂奔向土司城。” 秦翼明笑道:“好,我这就前去布阵,就算谭文长出翅膀也休想飞过去。” 他向周遭众人略略点头示意,拍马领着候在身后的一千人马,呼啸着顺着松林间的大道,奔驰而去。 待他离去,王欢又向马新田道:“马新田,引火之物,是否已经准备妥当?” 马新田抱拳沉稳的应道:“大人放心,末将已经收集石柱全城的火油,集中于松林间各处引火点,又命五百将士砍伐松枝,堆砌成山,只待末将一声鸟统响,将士们就放火。” 王欢深深的看向马新田,这个脸上很少出现表情的男人,却一向让人觉得非常可靠,不论交给他什么样的任务,他都能出色的完成,即使是诱敌入松林这般危险的事,他一如既往的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对马新田,言语是多余的,王华只是重重的点点头,平淡的说了一声:“即如此,一切小心!” 待谭文在西沱镇肆虐之后,将会顺着大道直奔石柱县城,如果一路上连个拦路的都没有,那也太可疑了,所以马新田的任务,除了放火,还有担任且战且败的诱敌之兵,退要退得自然,败要败得真切,等不露痕迹的将谭文引到松林中间,马新田会用鸟统放一枪,四下里的伏兵就会纵火,连绵不断的松林方圆数里,正值天干物燥,烧起来比诸葛亮火烧藤甲兵还要迅猛,身处林中,烤都要被活活烤死,到时谭文除了返身退回一条路,没有其他办法。 这样一来,马新田同样也会身处火海,如果他退的不及时,大火是不会认自己人的。 马新田默然点头,向秦拱明拱手告别,转身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马崇明也拱拱手,先走一步了,接下来的厮杀,他这个胖子商人是无用的。 三人走后,在场的头目只剩下王欢、秦拱明和祖边三人,他们将是谭文现情况不对后,返身逃窜时正面迎击的主力。虽然松林间树木枝干密布,遮挡了道路,却也有十余步的宽,被大火烧烤的谭文一定会亡命般的冲出来,三人能不能挡得住,关系到此战最终的成败。 “接下来的事,就看我们的了。”王欢面向静静肃立在身后的数千人马沉声道,这当中,有万寿谷民壮三千人,白杆战兵两百人,还有一千秦拱明训练的土兵,共计四千两百人,排成一个大方队。 “王老弟不需担忧,那谭文的兵也不是什么悍勇之辈,你的大火一烧,十停就去了七停,我军再照你的阵法摆上,枪林箭雨,谭文今天一定死在这黑松林中。”秦拱明粗声粗气的大声道,他的战法一向大开大合,两军对阵抡起刀子就上去对砍,谁先转身谁就输了,干脆利落,今天算是开了眼,跟着王欢见识了什么叫做计谋连环,这让他又是感叹又是惊讶,对王欢此人的看法,再次改变了许多。 “这小子手段多多,比我这个打了十年仗的老兵还狠还黑,今后跟他在一起,就不怕被别人阴了,谁比他还阴呐?”秦拱明腹诽道。 “那么,各位,我们这就先带兵避一避吧,不能让谭文看出我军痕迹。”王欢扫视着眼前茂密的松林,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的火海,以及火海中悲惨呼叫的兵卒,他暗自打了个冷战,向秦拱明和祖边说道。 …… 西沱镇上,谭智满面狰狞,飞马来去呼喝着,他的马鞍上,悬着五个人头,都是渡河之后与石柱兵马交锋时阵斩所得,此人作战一贯喜欢砍头挂在马上,以此彰显自己的武勇。 “大哥,起初秦拱明领着一队人来拦阻,被我如屠猪狗般杀散,他堂堂副总兵落荒而逃,痛快痛快!”谭智高叫着,对策马渡河而来的谭文道:“亏我们还高看了秦家,原来已经如此不济事。” 此刻满街的散兵到处都是,镇上无人,丝毫不妨碍他们打家劫舍,稍微趁眼点的物事,店铺中的商品,都被大兵们打包掠走,甚至有人还背着一口铁锅,当作盾牌般负在背上,也不知如此沉重他怎么打仗。 谭文看到前军一副下山土匪的样子,皱起眉头,有些不悦道:“三弟,此刻离石柱还远,你就放纵儿郎们,太过孟浪了!” 谭智晃悠着脑袋,还没有从兴奋中摆脱过来,晒然道:“大哥太过小心了,我观石柱兵马不过尔尔,让儿郎们放松一下,有何不可?大不了等下收拢便是。” 谭文更加恼火了,一张脸顿时就黑了起来,谭弘见势不妙,连忙呵斥谭智:“听大哥的,赶紧将队伍召集起来,整队向石柱出!” 谭智这才有些清醒了,眼前的大哥可是说一不二的,凶狠起来连爹妈都不认,连忙告一声罪,灰溜溜的去冲手下脾气去了。 谭弘又向谭文道:“大哥,三弟一向如此,打仗勇猛、凶狠洒脱,他这样也是为了让儿郎们更有劲头。” 谭文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啊,罢了,这石柱看来的确如马崇明所说,兵力分散,无人可用,我们也别耽误了,就与前军混做一起,直接杀向县城吧。” 他这话一出,手下将领们立刻就动起来了,中军和后军的人马来的晚,西沱镇都被前军洗了个干净,他们什么都没捞着,此刻再不快点,上县城去抢掠一番,那这次就白来了。 于是六千人的队伍排成一字长蛇,呼嚷着顺着大道鱼贯而行,有马的占便宜,簇拥着谭氏三兄弟跑在前头,步卒们只得扛着兵器怒骂着跟在后头疾跑。 出西沱镇不到五里路,就有一队匆匆而来的石柱兵马拦路,看样子似乎是从别处仓促而来的,一个个神色惊慌,领头的人持一杆钩镰长枪,迟迟疑疑的站在前头。 打头的谭智大喝一声,扬起手中宣花大斧拍马而上,照着领头那人当头就砍,那人举枪招架,不过两三个回合就力怯,将长枪一拖,一声喊拔马就跑,跟着他的兵卒跑得比他还快,兵器丢了一地,一溜烟的往石柱飞奔。 谭智哈哈大笑,勒马回身,向站在后面兵阵中的谭文谭弘高声叫道:“二位哥哥,石柱军马就这德行,胆小如鼠,咱们这就挥师直取县城吧!” 谭文也含笑而立,心道此去石柱大道通畅,除了山道有些难行却没有险要之地,如果这是诱敌之计,那我今天就要以力破巧,看你秦家有什么幺蛾子。 想到此处,他又不禁哑然失笑,马崇明早已说明,石柱兵寡将少,都分散在沿江各处,刚刚那一队人看样子就是从别处赶过来的,秦家哪里还能有什么幺蛾子?都是自己太过谨慎多虑了。 于是他长剑出鞘,坐在马上朗声大喊道:“众将士,随我杀敌立功!” 双腿一夹,胯下骏马疾奔而出,马蹄翻飞似雪花舞动,白马如箭般的射了出去,身后的兵将们振奋起来,主将号令如财的信号,大家都跟着上吧。 千人奔腾,足踏大地,浪潮般的兵马汹涌澎湃,追着前方一小撮狼奔豚突的石柱败兵,紧紧跟了上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反扑 谭智没有想到,败成惊弓之鸟的石柱兵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那面望去大概有两百来人拖在后面,这两百来人就是两百来把劲弩,弩箭闪着寒光堪堪正对着毫无防备的自己。 两边人马相距一百来步,正在弓弩射程之内,看到对方亮出了弓弩,谭智的手下像被马蜂蜇了的驴子,惊叫了起来。 “有弩箭!对面有弩箭!” “快取盾,牌手,牌手快上来!” “退啊,赶快退啊,你他娘的还冲个球!” 叫骂声不断,正憋着一股气冲锋的大兵们齐刷刷的脚下一顿,集体向后转,他们是抱着打落水狗的想法在冲锋,很少有人拿着防御性的盾牌,那玩意儿多沉啊,一定会妨碍抢银子的。 前面的人在慌张后退,后面的人还一个劲的向前冲,一时间人喊马嘶,乱做一团,被冲锋的军马挡住视线的谭文还不明所以,只是皱眉暗道:谭智带兵怎的如此差劲!连土匪都不如啊。 只不过稍稍一息间,马新田手中的摧山弩就射响了,弓弦绷紧后陡然松开的“梆梆”声密集响起,一下接着一下,连绵不断好似雨落秋潭,带起一片乌泱泱的箭雨铺天盖地的落下。 谭智也是宿将,打过多少仗了,情急之下丢开手中大斧,左手探向马鞍抓取挂在那里的圆盾,右手猛勒缰绳,双腿急踢马腹,胯下坐骑伴着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同时他缩头弯腰,来了个镫里藏身,将魁梧的身躯严严实实的藏到了马脖子底下。 这一串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亏得他利落,几乎当他刚刚做完,第一根弩箭就落了下来,不偏不倚的扎在马脖子中间,“噗呲”一声没肉而入,只剩个箭尾巴在外面摇晃。 摧山弩是连弩,只要扳动弩机把手,箭盒中十枝弩箭可以在半分钟内全部射出去,火力强劲。马新田等人用的抛射,射程可远达百步之外,虽然这个距离对于披甲者来说威胁不大,可是谭智的人都是布衣,连个半身甲都没有,所以当密如雨滴的弩箭落下时,伤亡惨重。 箭矢到处,惨叫声响砌云霄,谭智的追兵乱做一堆,你推我我拉你,四处奔逃,整个追击的队形变成了溃散的散兵。 差不多两千只弩箭在半分钟内全都射了出去,完事后马新田看都不看,将弩弓往腰间一挂,拍拍屁股直接就跑,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又是半分钟都不到,这伙人护着银车,消失在官道上的拐弯处,影子都看不到了。 谭智的马中了四五支箭,在地上悲鸣不已,眼看是不活了。而谭智则在马儿倒地的一刹那甩蹬跳下,用手中圆盾护住全身,缩成一团蹲在地上不动,上千支箭矢没有伤他分毫,等箭矢一停,他在圆盾后面又躲了一会,才慢慢小心的站起身来,探头一望,只看到前面空荡荡的黄土路。 谭智惊魂稍定,这才现自己带着的兵,几乎没有还站得起来的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满地都是,箭矢将这片地面插成了麦地,到处都是箭杆,鲜血染红了泥土,重伤者在哀嚎,轻伤者在叫骂,还有许多在刚刚那一瞬间居然跑到路边远处树林中的兵在探头探脑。 谭智简直有些恍惚了,自己在追杀敌军啊,怎么突然间就生了这样的事,石柱兵手中的弩箭是什么连弩?射如此之快,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到了眼前。 定一定神,谭智又怒火中烧,这仗打成这样,脸都没有了,他在原地转了一圈,从一具尸体下面找到了自己的宣花斧,正了正头盔,黑着脸刚想找匹马,就见到两个哥哥来了。 谭文站在远处,最初没有现异样,正和谭弘微笑着等待好消息,护卫银车的石柱兵不足为虑,谈笑间就能击溃,那车上的银子等下就是奉节大军的了。 却不料情况突然生变,一阵弩箭急促射来,将二人吓了一跳,虽然距离尚远射不到这边,却让谭智的追兵如被惊吓的鸡群,鸟兽四散,谭文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又气又急。 二人带着人过去,谭弘招呼着手下将官收拢逃散的兵卒,重新整队,谭文则阴着脸看着谭智,问道:“三弟,你没事吧?” 谭智很狼狈,浑身都是泥土,漂亮的罩甲上绑缚的护心镜也歪在一边,差点到了腋下,他狠狠的拉扯着皮带纠正位置,低头向谭文道:“大哥,小弟……” “不必说了!”谭文断喝道:“你如果还有几分脸面,就找匹马坐上去,带着儿郎们去砍了那群射箭的怂货,别丢光了我谭家的脸!” 谭智一声不吭,低着头窝着火去找马了。 谭弘收拢了散兵,又下令着人鞭打几个跑得太远的兵,这才回到谭智身边,揣测问道:“大哥,还追吗?” 谭智脸色更显阴沉,冷冰冰的道:“追!怎么不追!?” 他挥鞭指着前方冷笑道:“如果那伙石柱兵就这么把银车丢下跑了,我还怀疑其中有诈,不过看他们舍生忘死的都要护着银车先走,我反倒去了心中疑惑,试想换着二弟你,遇到大军追赶,你是要钱还是要命?” “要命,没命了钱也无用。”谭弘很快权衡一下,答道。 “那不就结了。”谭文道:“前面必定没有埋伏,我们只需一路追赶,直到土司城,想来那队银车既然是朝土司城而去,城中银子一定堆积如山,嘿嘿,虽然折了百把号人马,只要得了银子,倒也无所谓。” 谭弘闻声大喜,连忙笑道:“好,大哥,那换我做前军,直捣土司城吧。” “不!”谭文摆手阻止道:“这回我们要步步为营,稳妥为上,牌手在前徐徐而进,防着石柱军又像刚才那般反扑一手,乱我军心就不妥了。” 这时谭智也到后面军中换了一匹马跑了上来,谭文白了他一眼,让他不用再冲在前头了,三人一起,排了个四人成排的一字长蛇阵,不分前后军,六千大军簇拥而行,杂兵在前,自己披甲的族兵居中,杂兵扫尾的阵势,不急不慢的向前奔去。 沿途可见不少丢在地上的毡帽破矛,还有一些跑丢了的草鞋麻鞋,似乎前面的石柱兵很慌张,连鞋都掉了。 谭氏兄弟见了心中越安稳,看来那伙石柱兵只敢远远的放一阵箭,根本没有近战厮杀的勇气,射完了掉头就跑,前面的银车沉重,根本跑不快,在到土司城之前就能追上。 果然,行不了几里路,遥遥望见前面的官道上,那伙石柱兵拥着十余辆银车,乱七八糟的正在奔逃,不少兵卒还在马车后面帮忙推车,似乎很看重车上的银子。 “哼,人为财死!”谭文眯眼看见了,不屑晒道:“传令,大军加快度,追上前面的人,为战死的兄弟报仇雪恨。” 将令一下,全军立刻脚下快了几分,数千人的步伐踏地犹如巨象奔驰,连官道都在隐隐颤动。 前面的石柱兵觉了,领头的军官回头看了一眼,大喊一声,催促慌乱的部下也加快度跑了起来,转眼的功夫,就转过了一个弯。 谭文驱军跟上,也拐了过去,只见前面的石柱兵,慌慌张张的顺着道路,急匆匆的涌入了被一片松林遮蔽的官道里,树木葱翠,人影很快消失不见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放火 谭文怒了,非常生气,一种被嘲弄和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更可恶的,是那个胆大妄为的石柱兵居然一个人还敢站定了朝自己放枪,他就不怕被乱刀剁成肉泥吗? 自己麾下六千人,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淹死他,只需谭文一声令下,就会冲上去将那小子连人带马踩死,却因为一时的谨慎,在刚才被那匹夫玩弄于股掌之间,大队人马躲在盾牌后面眼睁睁的看着他大摇大摆的离去。 这口气如鲠在喉,今天不将那人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谭文血气上脑,一股脑的催促着、叫骂着,将手中皮鞭舞得啪啪作响,领头追了上去。 而前头的马新田一边狂奔,一边暗自嘀咕,对王欢的安排五体投地,此计连环不断,先是以败兵诱敌,让谭军心气上成为骄兵,然后假意遗弃银车,以金银财物带起谭军贪念,最后让自己故作疑兵,让谭文在盛怒之下打消最后的防备,如此几次三番,就算是心思再谨密的将领,也会中计。 “大人真是大才啊,如此计谋,我脑袋想破了也想不出来。”马新田回头望望身后,那里不远处就有一大片尘土扬起,蹄声如雷,大队谭军正紧随而来。 幸好换了一匹马,此时马力充沛,虽然后面千军万马,马新田却一骑绝尘,越跑越快,和追兵的距离越拉越大。 从空中看下去,黑松林中间的官道上,一个小黑点正在前头狂奔,后方数百步之外,一大片将整个官道塞得满满的黑影紧随其后,伴着漫天的烟尘,好似草原上追逐落单绵羊的狼群,不断接近着广袤的松林边缘。 从这个视角,还能够看到,在两侧的松林中,有一些人影在晃动,一堆又一堆的干燥松枝被点燃,一些被浇上火油的松树立刻燃起了大火,山风吹过,火借风势,燎原大火旋即蔓延开来。 当然了,这一切从天上才能看得到,身处松林之中的人们,这个时候还不能看见,他们的眼中,只有前面那个跑得飞快的马新田。 故而一道道缕缕升起的黑烟,在起初并没有引起谭文的注意,点火地点离得有些远,一时半会烧不到官道上来,一心追赶的谭军又被高大的松树挡住了视线,没有人想起去抬头看看天空。 八月的天气,别说故意纵火了,打个雷都能引燃一片山。干柴与烈火,很快融洽的交织在一起,迅将火焰弥漫向松林中间的官道。 直到黑色的烟雾变成了一股股烟柱,整个天空都开始充斥着黑色烟尘,几乎盖住了上千人奔跑扬起的黄土,谭文等人才开始惊觉起来,兵士们一边跑,一边诧异的看着天。 用不着思考太久,头脑灵活一点的人立刻就能反应过来,起火了! 温度开始变得灼热,一种烧烤的感觉从两边扑面而来,这火势如此迅,几乎没有给谭文反应的时间,从注意到黑烟柱到温度变高,差不多就在半刻钟内生。 “大哥,不对啊,石柱兵在放火!”谭弘惊叫起来,拼命打马靠近谭文喊道,周围的士兵已经惊慌起来,有人看天有人迟疑着前追,更多的人则不知所措的站住脚步打转。 谭文抹一把头上的汗珠,两眼瞪得浑圆,这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着了道中了计,石柱兵下了那么多本钱,又是抛银子又是假意败退,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火攻!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这里两边都是易燃的树木,道路狭窄,一条道走到黑,别无岔路,简直是博望坡的翻版,难道今天我谭文要学一学夏侯惇吗? 谭文的汗水又滚了下来,他声嘶力竭的大吼:“向前冲,前面就是出口,出了这片林子就安全了!” 他脚夹马腹,猛抽马鞭,领着两个弟弟率先疾奔。 谭文想得很清楚,前面的那个诱敌的石柱兵也在这林子里,除非他想同归于尽,那么必然还留有一条出路在前面,否则那小子也别想活了。 马新田跃马扬鞭,抢先奔出了松林,黑松林外面正是一片坡地,秦翼明领着一千兵守在此处,在他们和黑松林之间,一条宽约丈许、深达五尺的壕沟,横在当中。 壕沟上架有两块长长跳板搭就的木桥,马新田奔到壕沟前,丝毫没有停留,纵马从跳板上一跳而过,到了壕沟另一端,漂亮的一个回旋,来到了秦翼明身边。 秦翼明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眼睛盯着前方,因为谭文已经在松林那边露出了头。 谭文望到了壕沟,也看见了马新田是怎么过去的,壕沟太宽,马匹跳不过去,而那两块跳板似乎很重,又非常长大,只要自己马儿够快,也许能够在那些石柱兵将它撤掉之前踏上去,只要过去几个人,一定能占住跳板。 他心中愈加焦急,不住口的大吼着:“快!加快度,夺了那座独木桥!” 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亲兵,无论武技胆量,都要比杂兵高出一大截,此刻已经有人一边催马狂奔,一边取弓搭箭,或者抽刀持矛,要拼命了。 马蹄奔腾,壕沟越来越近,生路也越来越近,而站在壕沟边上的,只有寥寥三两个兵丁,其他的大队石柱兵,则远远的站在离壕沟足有十余步开外,列成横阵。 站那么远,只要过了沟,那点人根本挡不住骑兵冲击,谭文已经在狞笑了,甚至已经分了一点心思,开始考虑等下怎么杀掉壕沟对面的石柱兵了。 但下一秒,他的心顿时凝固了,两眼圆睁的看向壕沟处,口中声嘶力竭的大喊道:“不~~!!” 只见站在壕沟边的三个兵丁,领头的一个拿出了一个火折子,小心翼翼的点着,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扔进了壕沟中。 一股烈焰如火山爆一样猛地从壕沟中窜起,腾空一丈多高,然后像一道火墙般向两端极快的延伸,几乎在一瞬间,火墙就锁住了松林的出口,袭人的火苗让人无法靠近半分。 原来那道壕沟中,填满了干柴,又倒有许多火油,一点即着,而丈许宽的火墙,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纵马飞跃,这么做,要么落在火坑中烧死,要么还没走近就被高温烫死。 两侧的松林,也早已被点燃了火头,想要逃入林中然后穿出去也办不到了,到了此时,谭文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石柱兵要站得离壕沟那么远了,是怕被火焰烤着了! 谭家兵丁们急忙勒马停在了火墙十余步之外,有几个人止不住马匹,差点冲入火坑中去,被烈焰烧掉了一些毛,灰头土脸的转了回来。 “大哥,怎么办?”谭智被热浪烤的汗流浃背,虽然官道上还没有火苗烧过来,但高温已经让人有些受不了了。 谭文眼神定定的望了望壕沟,心中明白,去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急转动,想着脱身的办法。 “走!掉头回去,刚才的来路我们走过,那里没有沟渠,这么短的时间里不可能也挖出了一条壕沟,我们有马,抢在火烧过来之前能赶回去,快!”谭文瞬息间就做出了反应。 为今之计,除了从来路杀出一条生路,别无他法,石柱定下这火烧计策的人是个人才,一定会在来路同样也设下伏兵,不会给自己留下可乘之机。 但是不回头,就要烧死在这里,谭文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谭智和谭弘听了他的话,立刻吼叫着催促手下亲兵们聚集起来,掉头组成一个冲击队形,因为跟在身后的大批步卒堵住了来路,必须用骑兵冲出一条路来,否则根本回不去。 “让开让开!让将军离开!”亲兵们吆喝着,倒转长枪,抽打着拥挤在官道上的步卒。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四章 火烧谭家军 官道就那么宽,几千人闹哄哄的挤在里面,要想快速的返身回去谈何容易,但现实的情况已经容不得耽搁了,大火已经烧到了眼皮子底下,不纵马疾奔大家都等着烤成猪头吧。 生死攸关的时刻,谭文顾不得许多了,喝令谭智领着亲兵立刻冲出一条路,下面的步卒反正基本上都是杂兵,丢掉了再招一批便是,既然顾不上了,让他们自求多福吧。 亲兵们起初犹豫了一下,后面层层叠叠的都是拥挤着乱成一锅粥的自己人啊,其中还有不少族兵,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在一起喝过酒嫖过妓的哥们,这马一冲起来,撞到人身上那可是骨断筋折的后果,是不是太残忍了?心有芥蒂,动作自然就慢了几分,回撤的速度并没有起来。 所以往后冲的马队并没有跑出多远,就被汹涌的人潮生生挡住,这下可好,大家想跑都跑不掉了,后头的步卒还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在两边的大火威胁下闷头前冲,想冲出去,前头的人又看到了燃烧的壕沟想退回来,前后拥挤,彼此踩踏,你不让我我不避你,在松林并不宽敞的出口处乱做一团。 有人急了,高声叫骂着动起了手,很快就发展成了械斗,场面更加混乱,谭氏三兄弟在亲兵马队的护卫下,挤在乱流之中,如同罐头中的沙丁鱼,动弹不得。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再耽搁一会火就烧过来了!”谭智的胡须被烈焰烤焦了一些,卷曲着像个阿拉伯人,脸红的像关公,急切的叫喊道。他的马前后都是人,紧贴着挤都挤不开。 谭文心里也明白,不果断一点,谁也别想走,他心狠手辣,杀戮决然,此刻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抄起长刀,猛地向前劈下。 鲜血狂喷,一个挡在马前的步卒被一刀砍作两半。 主将下了狠手,兵丁们当然不能手软了,再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谭氏兄弟的表率下,亲兵队五百多人毫不留情对自己人动起了手,刀砍斧头劈,但凡敢挡路者砍死了事。 雷霆一下,一条血路被冲了出来,步卒们初初被杀得措手不及,万万没有想到将官们真的会对自己下杀手,连滚带爬的朝两边退去,等到谭家兄弟纵马蹄声隆隆的从面前飞驰而过,才有反应快的警觉过来。 “将军逃了,将军逃了!” 有人大声喊叫起来,跌跌撞撞的跟在马队后面向来路奔去,本能告诉他们,只有跟着谭文,今天才会有生路。 但两条腿是跟不上四条腿的,一匹又一匹马从眼前驰过,步卒们越来越绝望,两边的火势愈加猛烈,站在官道上能看到远处的火头像一条生死线蔓延而来,见识过山火的人都知道,这片巨大茂密的松林,烧起来就是一个焚化炉,任你钢筋铁骨也要化为铁水。 有人在绝望中爆发了,凭什么骑马的能有一线生机,老子的命就不是命了? “兄弟,让我也骑上来,我们一起跑吧,求求你了!” 有人哀求。 “拉他们下来!妈的,大不了一死,要死也得一起死!” 有人歇斯底里。 更多的人直接动了手,生拉硬拽的把奔驰的骑兵拖下马来,好几个人同时拉住了缰绳,都想蹦到马上去,结果就是谁也上不去,甚至将健壮的高头战马都生生拖倒在地。 谭文骑在马上,被忠心的亲兵簇拥着冲出了人群,他没有回头去看,部下的生死已经不重要了,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自己活着,多少军队都能再招,两条腿的人命还不如四条腿的马值钱。 在黑松林的另一端,王欢已经站在了入口处,他站得有点远,因为入口处也有几个点火地方,漫天的大火已经烧得很近,空气中炙热已经让人呼吸都有些难受,他手中拿着一张凉水打湿的毛巾捂住了口鼻,以此抵御高温高热。 在他身前,有两百人正在忙碌,他们同样在脸上包着湿布,将一排排木质拒马摆在了松林间的官道上,重重叠叠的摆了四五层之多,拒马上的尖刺对着谭家军马方向。 而在他身边,四千人的军队肃然而立,三千万寿谷民壮排在前头,五百人为一排,共有六排,而一千秦拱明的土兵,则分为两队,护住了两翼。 六排民壮,都是一身麻衣短打,本来王欢考虑过给他们授甲,但此战是火战,藤甲虽然有石棉罩袍护体,可是仍然有些冒险,为求稳妥干脆还是布衣上阵。 第一排的民壮,手持一人高的大盾立在前面,这种大盾是长方形,厚木铁钉所制,比橹盾要轻便,可一人扛动,底下有长齿,能钉入泥土中。 在第一排和第二排之间,有两百人的战兵间差其中,这些战兵由百人队和秦良玉派给王欢的护卫组成,人人都藤甲罩袍,铁盔长枪,腰间挂着摧山弩和布袋,布袋中装着灭虏弹。他们是杀敌的主力。 从第二排往后,民壮的大多还是手持的竹枪,白杆兵的钩镰长枪太少,不能人人配备,铁匠又稀缺,虽有铁矿却无人打造,这也是制约王欢军队扩大规模的重要因素:技术性人才不够。 王欢和祖边并肩站在第二排,对于这个站位,祖边强烈反对过,理由是太过危险,王欢是主将,应该身处更安全的地方。 王欢对此嗤之以鼻,他早已打定主意,此战必须身先士卒,冲在前列,以自己的表率作用鼓励还不成熟的民壮,尽快的带起一批能用的战兵来。 秦拱明被安排到侧翼,他有些不满意这个布置,不肯过去,直到王欢说等下开战后,侧翼的冲击是击垮谭家军的主力,这位副总兵才勉强被说动。 如果有时间,在前面再挖上一条沟,烧上一沟火,那事情就更简单了,甚至连厮杀都不用,大家站在一边看着就行了,等火灭了进去收骨灰吧。 可是时间太短啊,王欢暗自叹息着,从听到马新田的鸟统枪响,到松林里再次传来隆隆马蹄声,不到短短一刻钟。 谭文被烟灰熏黑的面孔,就出现在松林的官道拐角处。 此刻谭文很落魄,六千人的大军,跟在身边的不过寥寥四百人,五百马队有一百多人丢在了和步卒的纠缠中,剩下的人也汗水淋漓,分不清是累的还是热的。 看到谭家军马出现,摆放拒马的石柱兵立刻撤开,退回两翼中。 谭文瞳孔都收缩了,石柱这特么太毒了,竟然在入口放着这么多拒马,要冲过去必须将这些碍事家伙搬开,否则战马宁肯烧死也不会向前,可是,站在火场外好整以待的石柱兵会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去搬吗? “下马,分两百人去搬开拒马!”谭文怒喝道。 立刻有两百骑兵下马向前奔去,他们动作很快,因为两侧的松林大火已经靠近到快烧着近处树木的地步了。 王欢平静的看着蜂拥而至的谭家兵,等着他们奔至拒马边上开始下力气扳动的时候,才淡淡的向祖边下令道:“第一排和战兵出动吧。” 祖边粗声应承:“喏!” 他做了一个手势,身边的唢呐手立刻鼓起腮帮子吹起了唢呐,一声短促的高音响起,第一排民壮和战兵闻声而动,持盾端弩齐步向前。 而扳动拒马的谭家兵立刻发现了新问题,那些拒马上居然钉有倒刺铁钉,几乎无法用手去搬动,碰一下就是一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六章 厮杀 离着近两百步的距离上,谭文和王欢隔着重重人头遥遥相望,两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野兽一样红通通的,他们都明白,最残忍的一刻就要开始了。 冷兵器时代,战争难以想象的充满血腥,战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为了活下去拼命挥舞手中武器,杀掉对方一个人自己生存的希望就会大一分,这种面对面的冷血更加让人心悸。 谭智已经陷入了疯狂的境界,浑然忘我的抖着脸上的横r,近了,近了,战马全力奔驰下,只一息间就跨越了一百来步的地面,石柱兵的木盾近在眼前了。 还有三十步,斧刃就能砍到木盾上,谭智的大斧重三十斤,他有十足的把握将厚实的木盾一击而破,连带着砸碎后面持盾兵的脑袋。 可惜他的亲兵不能像蒙古和建州鞑子一样在马上开弓s箭,不然趁着接近的功夫就能放箭杀掉一批石柱兵,破阵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没有死亡随时会到来的恐惧,谭智赤红的双眼中只有前面的木盾和木盾后隐约的人头,他精确的估算着伸出木盾两丈多长的竹枪之间的缝隙,凭借熟练的控马技术,他有自信能避开竹枪和长枪,直接撞上木盾,木盾虽厚,但在高速奔驰的战马撞击下,会像纸一样四分五裂。然后借着冲劲,劈波斩浪般从六层人墙中透阵而出。 木盾后面,持盾的民壮根本无暇去探头观察骑兵还有多远,他们低着头用肩膀紧紧的抵着盾牌,将自己的血r之躯化为盾牌的一部分,盾牌下的木齿已经深深的钉入泥土中,双腿呈弓步牢牢的蹬着地,准备着接受可能夺去自己性命的撞击。 持竹枪的民壮最为紧张,他们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能感觉到马蹄踏地的力量,绷得能挤出水来的脸几乎失去了血色,双腿都在打抖,却无人敢逃走,王大人平日里和蔼可亲,但打仗的时候,那一副阎王像想想都可怕。 竹枪林立,盾墙坚固。 马匹雄壮,势不可挡。 针尖对麦芒的对撞即将发生。 就在这一刻,一声尖利的唢呐声响起,站在王欢身侧的号手,终于吹响了唢呐。 谭智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石柱兵吹号干什么?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从木盾后面,飞出了数十个小小的东西,一尺来长,看上去非金非铁,飘飘然的扔了过来,落在了距离盾墙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好像是竹筒啊,这是谭智脑子里最后一个闪现的念头。 下一秒,山崩一样的巨响炸起,犹如地下埋了万斤黑火药一般的爆炸在竹筒落地的地方发生,泥土翻飞,铁钉碎石乱s,冲锋的骑兵队伍正好飞快的进入这片地域,瞬间就被黑色的硝烟和炸起的泥土包裹,巨大的冲击波撕裂着人和马的r体。 血r横飞,断肢漫天,鲜血像下雨一样落下,谭智的大斧被炸成两截,人也成了两段,上半身连着头被爆炸抛上了天,重重地落在盾墙前面一点的地方,他的眼睛瞪得溜圆,只是里面失去了生命的光彩,到死他也没有明白,自己是怎么丢掉性命的。 三百人的冲锋队伍一刹那就被炸死了一半,冲在最前面的重甲者没有一个活下来的,全都变成了碎尸散布在木盾正面百余步宽的地面上,双层甲胄也不能保护骑兵们的周全。 “是万人敌!将军,蛮子用的万人敌!”有亲兵惊叫着,谭文军中也有老兵,认得真货。 后续的骑兵被剧烈的爆炸陡然止住了冲击的势头,速度猛地降了下来,这倒不是他们有意为之,而是马匹受惊,纷纷乱窜,马上骑士无法控制。 “放p!有那么小的万人敌吗?蛮子用的巫术,大哥,一定是巫术!”谭弘的头盔被一块飞来的碎石打中,凹陷了一个坑,如果不是铁盔质量过硬,他的头就碎了,这个都司被吓坏了,歪着头盔向谭文惊叫起来。 “万人敌?巫术?”谭文也是大惊失色,心中又怕又急,前面满地的尸首让他的大脑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石柱兵丢出来的是什么?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威力?脑袋里一片空白,无法理解。 片刻的犹豫后,谭文的脸再次扭曲起来,一半人的死亡刺激了他的血性,他扬起长刀怒喝道:“蛮子在前面埋了火药,刚刚引爆了,他们不可能还有,给我冲过去!杀过去!” 踏着遍地血水,谭文领头纵马提速,再次冲锋起来,他的吼声能够解释刚才的爆炸,埋伏的火药炸了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谭文的反应很快。 只是现在距离太短了,只有不到二十步,骑兵想要提到最高速度根本不够,但谭文不可能掉头回去助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就这么冲吧,石柱兵不过仗着火药而已,论拼命厮杀,靠他们流贼一样的装备不可能挡住堂堂大明参将的亲卫骑兵。 谭文纵马奔出数步,就有忠心的亲卫从两翼围了上来,将他裹在当中,剩下的一百多骑在短短的距离上组成一条松散的横线,穿过还未消散的硝烟,猛扑而去。 祖边挺着超长的钩镰枪,将枪尾圆环狠狠的扎进地面泥土中,半蹲着身子,憋着一口气,双臂肌r暴起,将枪尖上扬,架在木盾上沿,尖利的枪刃正对着一名从烟雾中闪出的骑兵。 “噗!”奔腾而至的战马撞上了枪尖。 枪刃刺入了战马的身体,喷出一股热血,强大的冲击力将白蜡杆枪身顶成一道弯月,白蜡杆就是这点好,柔韧性强到变态,就算折成了三四十度,它也不会断。 祖边的脸憋得通红,双腿几乎离地,但双手仍然牢牢握住长枪,整个人像一个撑杆跳高运动员,用全身力量顶住马的冲击力,胸口中有一腔血在翻涌,他强忍住张口欲吐的本能,狠命的坚持着。 马上的骑士被人立而起的战马掀了下来,他身手不凡,一边下落,一边扬起手中长刀,狠狠的砍在挡在身前的木盾上,将坚固的木盾砍裂了一条缝,但转眼间,四五条竹枪攒刺而直,从身体不同的部位透体而出,竹枪一刺就是一个碗口大的血d,骑兵被串在竹枪上,全身抽搐了一下,不动了。 被祖边的长枪生生挡住的战马嘶叫着一声悲鸣,也倒了下去,砰然砸在地面上。 一百多匹战马几乎同时撞上了盾墙,一些马被竹枪和长枪捅在了木盾前,马上骑兵立刻被刺成了糖葫芦,另一些则撞断了竹枪,冲入盾墙中,抵住盾牌的民壮被马蹄压下,踏成r泥,但骑兵冲势受阻,再也无法突破后面的五层人墙,斩马刀也无法格挡开十余把四面八方刺来的竹枪,半身甲也不能防住近距离的刺杀,一个个骑兵要么像架在烧烤架上的兔子同时被数把竹枪刺中举起,要么被竹枪横扫打下马来,按在地上乱刀剁死。 一百多人的冲刺,很快泯灭在万寿谷民壮阵中,只有正中间的位置,还有一小团人在困兽犹斗。 这些人是谭文、谭弘和他们的十余个亲卫,亲兵们悍不畏死的冲击在民壮盾墙中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们疯狂的用自己坐骑冲击,用长刀砍杀,有数人就算被竹枪刺中也悍然将竹枪斩断继续厮杀,这等不要命的死士为谭氏兄弟挣回了一线生机,六层竹枪阵,居然被他们破开了一个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王欢的野心 谭文一呆,眼神困惑的盯着王欢动也不动,显然在脑海中搜索关于“王欢”两字的记忆,想了半天,才迟疑着问道:“王欢?秦良玉的那个义子?” 祖边“啪”的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道:“秦总兵的名謂是你随便喊的?王大人的名字也是你随便喊的?狗杂碎!” 谭文被扇的有些懵,昏然之际还不忘问道:“你是主将?” 祖边又是一巴掌扇在他另一边脸上,晒然道:“王大人当然是主将,火烧你们谭家军,就是他的妙着,服了吧?服了就起来。” 他一把抓j仔一样将谭文从地上揪起,拢二臂卸俩肩,用麻绳牢牢的捆住双手,祖边身材不高却很壮,摆弄谭文跟摆弄什么似的,谭文虽比他高出一个头,却丝毫不能反抗,由着他上绑,两眼却不可思议的看着王欢,满脸的惊惧即使隔着血污都能透出来。 “走吧,去土司城里的牢里慢慢等秦总兵发落吧。”祖边笑骂道:“你不是一直想去那里吗?现在就让你得偿所愿!” 民壮们爆发出一阵充满嘲讽之意的笑声,戏谑的对被捆成粽子的谭文推推揉揉,把他押着走开。 一直走出去数步远,谭文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挣扎着扭过身子,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嘶吼起来:“不可能!这场仗不可能是你指挥的,你在骗我!” 押送他的民壮连忙拉住他,强行将他扭回去,谭文犹自还在高声喊叫着:“不会的,不可能!秦良玉在哪里?我要见她,一定是她设计的,不会错,只有她才能战胜我!” 民壮拖着他渐行渐远,声音越来越模糊,王欢听了,只是侧头看了看,不置可否的笑笑,由着他去了。 祖边却有些忿忿不平,叫道:“这呆子,明明是你将他打败的,却不肯信,胡言乱语什么的,大人你不要生气。” 王欢笑着看向他:“生什么气,他是不服,见我年轻,又没有名气,败在我手下多么丢人,所以才不肯面对现实而已,不必管他,等他在牢里呆一段时间,消磨了戾气,再去理会他吧。” 祖边有些意外,问道:“听大人的意思,你还要去见他?” 他撇撇嘴:“这家伙有什么好见的?曾英的爪牙,一刀砍了便是,省得浪费粮食,关着他还得给他饭吃。” 王欢目光深深的朝谭文离去的方向看了看,别有意味的淡然道:“此人临阵有些道行,倒不愧智将的名头,御下也有手段,光看最后那么多兵愿意为他而死就可见一斑,就这么杀了,倒是划不来,留着吧,说不定有用呢。” 祖边眨眨眼,满心不解却又不便发问,不过无妨,因为有人来找麻烦了。 秦拱明气冲冲的从远处走了过来,他穿戴整齐的铁甲闪亮夺目,光洁如新,连一丁点血迹和尘土都没有粘上。 他就那么傻呆呆的领着一千人,站在两翼紧张的看了一场戏,从头到尾,没有一个谭军士兵朝他所在的方向过去,王欢的阵中打得热火朝天,他却耍得无聊,干瞪着眼抓了几个从松林中窜出半死不活的步卒。 这跟他的希望大相庭径,秦拱明是来厮杀的,结果反倒被一群民壮抢了风头,虽然王欢战兵抛出的那些会爆炸的竹筒给了他强烈的震撼,却不能弥补被欺骗了的内心伤痛,于是他上门寻王欢来了。 “王欢老弟,你太不实诚了!”隔着老远,秦拱明就嚷嚷开来:“你说这场仗由我从侧翼进攻定胜负,结果我等了这半天,连个人毛都没捞着,你倒好,杀了个痛快,我呢?我呢!” 他现在还挂着副总兵的官衔,又是秦良玉的亲侄儿,王欢可不敢造次,连忙赔着笑脸迎上前去,嬉皮笑脸的说道:“秦副总兵神威盖世,谭文根本就不敢冲你那边过去,光是你的名头就吓傻他了,王欢能有此大胜,就是靠您在一旁掠阵啊,没有秦副总兵在场,这场仗可打不赢。” 秦拱明吹胡子瞪眼,满脸不爽,不过有道是千穿万穿,马p不穿,王欢一番吹捧,将这军汉心头花都吹开了,一肚子愤然也消了大半。 “别给我戴高帽子,我不吃这套,有一说一,今天这胜仗王欢你居首功。”秦拱明豪爽性子,片刻就将没砍成人的不满丢到九霄云外,夸赞起王欢来:“火烧谭文、阵斩谭智,六千人被你一把火烧个精光,换做大明强盛时,论功行赏,你小子连升三级当个千总都司都够格了。” 王欢嘿嘿一笑,没有接话,脸上却透着一丝不屑,似乎没有将什么千总都司看在眼里。 秦拱明何等人也,虽然粗犷却不呆傻,一眼就看了出来,摇头叹道:“可惜适逢乱世,你一身才能,埋没在此太可惜了,如果我石柱白杆兵还在,定能让你大展拳脚。” 王欢淡然应道:“白杆兵只是人没了,神还在,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再造一支强军,毫不逊色与当年的白杆兵。” 秦拱明一惊,愕然看向王欢,眼神里都是惊讶,他听出来了,王欢的意思,怕是不仅仅是守着石柱保住一方平安,而是想要有更大的出息。 可是,石柱能有多少人?撑得起王欢的志向吗? 他张了几下嘴,却又不好意思开口,难道说石柱极弱、不能提兵四出收复河山的话,很好听吗? 王欢却开口了,他很诚恳的向秦拱明抱拳道:“如果能有那一天,还望秦副总兵助我,一齐败流贼、杀逆臣,光复川中,夺回天府之国。” 秦拱明震惊了,这理想好大啊,占着成都可是张献忠呐,先不说他,光是重庆的曾英就不够石柱这点兵力去塞牙缝的,今天这仗虽然赢了,靠的是防守,有地形优势,出去进攻就不同了,兵法云倍则攻之,没有比对方多一倍的兵力,怎么去攻? 他舔舔嘴皮,下意识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出川打鞑子了,副总兵可别忘了,在江南洪泽湖中,我们还有一着棋呢。”王欢笑着道,一脸灿烂,仿佛说的是一件自然而然水到渠成的事,没有什么难度。 秦拱明却几乎要呆了,这念头连秦良玉年轻时都不敢想的啊,打鞑子?当年大明千军万马良将如云都被建州兵打得一败涂地,王欢现在有多少人?三千民壮吗?说这种大话就不怕闪了舌头? 狂妄,自大,秦拱明脑子里冒出了这么四个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章 封赏 秦翼明和秦拱明抢前一步向秦良玉下跪施礼,他们起身后,王欢才有资格带着马新田和祖边也上去施礼,这是礼数,不能乱。 秦良玉微笑着连连让他们起身,不住口的轻声赞扬,让众人如沐春风,笑意满面,心里暖洋洋的充满骄傲,能得到这位传奇人物的亲口夸奖,可是不容易的。 轮到王欢时,秦良玉笑意更浓了,眼里满是慈爱,更有一层隐隐的得色,整个战事的过程她都听说了,晚年收的义子如此优秀,年不及弱冠就能毫不逊色于两个官至副总兵的侄儿,胆识惊人,谋略出众,居然连曾英手下两大参将杨展和谭文都奈何不得,谭文更是全军覆没之后被生擒,这份彪悍的功劳,无人能及。 眼前的王欢,身材壮实挺拔,麻衣下的肌r坚强有力,刀削般的面部线条刻画出深刻的轮廓,双目深邃,英气勃发,活脱脱一个少年版的马祥麟。 要是自己的儿子马祥麟还活着,也许和王欢一样吧,秦良玉布满皱纹的眼角略略湿润,一层雾气悄悄蒙上了眼帘,眼前的王欢在忽明忽暗的灯火跳跃中,面庞似乎越来越像马祥麟,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英姿飒爽,就连嘴角带着的微笑都仿佛如出一辙。 中年丧夫,老年丧子,秦良玉坎坷的一生充满了悲情,世人只知她横刀立马,又有谁能明白她心中隐藏至深的痛苦?此刻看着王欢,万般情感交集,再坚强的人也会露出脆弱的一面。 “麟儿…..娘亲想你啊。”秦良玉情不自禁的轻呼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抓住了王欢的胳膊。 王欢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义母,我是王欢呐!” 秦良玉猛然惊觉,眼前的幻觉陡然消失。 她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缓缓收回手臂,面上的纹路又加深了几分,静静的看了看王欢,欣慰道:“好,欢儿,这仗打得好啊。” 王欢身材本没有秦良玉高大,但老年秦良玉身形瘦削,常年征战落下的病根让她腰部几乎直不起来,所以背部微驼,让王欢能一览无余的看到满头的苍苍白发。 白发如雪,没有一丝的杂色。 这让王欢突然对这位七十古稀的老将,产生一种怜勉的感觉,如果没有差错,就在两年后,秦良玉充满传奇的一生就将在土司城中画上句号,在后世,这年龄应该儿孙满堂、安度晚年了,可是她却要拖着病体,仍然奋战在第一线,忍受着常人无法背负的痛苦,承担着无比艰巨的责任。 临死之前,她还教导马万年,要忠于大明,不可忘记祖宗,可惜她身死之后第二个月,大清军豪格部就进了石柱,灭了土司城。 但是如今王欢来了,一切都将不同,秦良玉为国为主,已经付出得够多的了,保家卫国、打仗杀敌,那是男子的责任,巾帼英雄固然可敬,却也让大明儿郎汗颜,难道堂堂男子汉,连女子都不如吗? 王欢心头百转千回,当然也明白刚才秦良玉那一声“麟儿,娘亲想你了”的凄凉,不禁有些哽咽着应道:“义母夸奖了,全靠两位副总兵大人一手维持,孩儿只不过做些微薄之事罢了。” 秦翼明在一边听了笑道:“王欢,你这就不对了,过度谦虚就是骄傲,我和秦拱明做些什么世人皆知,都是些打下手的事情,此战要论功劳,那就全是你的。” 秦拱明也叫道:“对极,王欢你不要客气,姑姑明察秋毫,你瞒不过她的。” 王欢连忙又是一番客气推脱,那两人却坚持不休,三人笑嘻嘻的互相吹捧,后面的大车队也跟了上来,那满车的兵器甲胄让众人更加欢喜,当谭文被押解上来时,门楼处的欢愉气氛达到了高c。 “谭文,枉我还与你同朝为臣,你怎敢大逆不道,公然受曾英指使攻我石柱?”秦翼明大声喝道。 谭文低着头,将散发遮盖着面目,不发一言。 秦良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意道:“押他进牢里,且先关着吧。” 她顿一顿,笑着道:“厅中宴席已备好,大家都先进去,共饮一杯得胜酒,以庆此胜吧!” 众人欢呼起来,高呼万胜,簇拥着涌进土司城中,当晚推杯换盏、一醉方休,略过不提。 第二天日上三竿,宿醉的王欢被秦良玉亲卫叫醒,说总兵大人已经在大堂上久候多时,等他议事了。 王欢急忙爬起来,穿好衣服就赶过去,到了一看,满堂的将领都在,秦良玉也肃容端坐堂上,不觉有些尴尬,连忙告罪一声,坐在下首一张为他留着的空椅上。 秦翼明和秦拱明两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王欢心里直冒火,又很奇怪,昨晚上这两人缠着他喝酒,一杯又一杯,让他当场吐得不亦乐乎,一场大醉,不过这两人也喝了不少,怎么这会儿看着像没事人一样呢? 他在那里胡思乱想,秦良玉却坐在上首开口了,今天议事,无非是论功行赏,这场大胜之后必须要犒赏将士,才能安定军心。 石柱宣慰使司,在民政上归于夔州府管辖,相当于个州,并不大,但在军政上,却是总兵级别的职位,而且秦良玉还是二品诰命、柱国,按南明军制,可以带兵三万,这三万人,按规矩是需朝廷供应粮饷的正兵,当然就有许多武官职位。 秦良玉拿着一份名册,一个个名字念下去,都司、游击以上的武将,叫到一个,就由堂下上到厅中,当面谢赏,有封官升官的,还要当场交给印绶腰牌。以下的,则由上官代为接受,然后在分发下去。 封赏无非是银两绸缎,贵重之物,都是大家喜欢的。 只见一个个武人雄赳赳气昂昂的来来去去,喜笑颜开,秦翼明和秦拱明也乐呵呵的看着手下得到应有的赏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矜持地对向他二人鞠躬的武人们点头致意,说两句“好好努力,不要忘了秦总兵厚恩”的场面话。 王欢稳稳的坐在下首,一次也没有起身过。 秦良玉的封赏,似乎把他忘了,根本没有提及他的任何部下,当然也包括他。 这就有些意外了,论功劳,秦翼明和秦拱明的手下拍马也不及他一成,论功行赏怎么能没有万寿谷的呢? 不过王欢沉得住气,端坐不动,同样微笑着向得到赏赐的石柱武人报以祝贺,压根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现。 果然,一直到封赏完毕,秦良玉也没有提到王欢的名字,议事就这么结束了。 王欢心中却在这段时间里,渐渐琢磨出了一点道道,两眼间精芒闪动,转来转去,对秦良玉的用意似乎明白了些。 果然,当众人离去的时候,秦良玉向他招招手,道:“王欢,你留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地盘 “过几天,待诸事齐备,老身就召集全体头人和大小佐官,当众宣布你的任命,各处远近镇将和朝廷,也会收到老身的传信和禀报,朝廷必然不会有什么问题,潞王已经降清,鲁王在绍兴监国,仍然沿用弘光年号,唐王也在福州监国,听说这阵子还在忙着称帝,但一国不容二主,哪里能有两个监国?唐王和鲁王必有一搏,这朝廷中是越来越热闹了,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 秦良玉神色无奈的惨笑一下,饱含对南明朝堂的失望之色,江山已经丢了大半,朱元璋的子孙却还忙着争抢皇位,殊不知这皇位抢来还能坐多久,抢了皇位,也跟当个布政使差不多,这样的皇帝当来又有什么意思,朱元璋地下有知,一定会被气活过来。 “不过这么一乱,两位王爷都争着给老身封官许愿,意图拉拢我这老婆子,前几日唐王还遣来中官,要封我做伯爷,中官现在还留在土司城中未走,正好让他来宣读诰书,将样子做足。” “只是周边镇将多半不会承认,湖广的何督臣和堵巡抚还好,他二人与我交厚,不会过于为难,反正现在总兵多如牛毛,多一个少一个不算个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难的是曾英之流总兵、参将,他们各镇一方,早就不把大明朝廷放在眼里,朝廷也管不着这些兵首,突然多了你这个总兵,势必会与他们抢夺资源地盘,虽然他们打仗不怎么样,却是个麻烦,你要想在川中有所作为,头一个就要解决这些角色。” “川东人力物力,不及川中,几个府的赋税产粮加起来还不及成都一地,要想据蜀自立,必占成都府,所以早晚你会与张献忠面对面的打上一仗,此贼纵横天下十数载,狡猾如狐凶狠如狼,多少良臣悍将在他手下吃了亏,甚至丢了性命,你虽机智善战,却也要小心应付。至于曾英之流,目光短浅的鼠辈而已,一定不是你的敌手。” “为了方便你今后自立,秦翼明和秦拱明我会把他们留在石柱,不会粘万寿谷分毫,马万年你可以带在身边磨炼,他今后是石柱宣慰使,属于地方土司,跟你的军中职务不会冲突,当然了,如果你认为他有那份能力,也可以提拔提拔他的军职,只是年儿是马家唯一的血脉,还请你多多照拂。” 秦良玉徐徐道来,将王欢今后面临的形势一一分析清楚,提了不少中肯的建议,虽然王欢心中早已对今后发展的走势有清晰的认识,也有自己的应对计划,但秦良玉毕竟在川中耕耘多年,大小官员、土豪乡绅等人物地理了如指掌,说出来的建议却能对王欢有很大帮助。 而且她的话,怎么听怎么像是托孤遗言,还说出了要求照看马万年的话,很不吉利啊。 于是王欢急忙道:“义母说哪里话,马公子年少英杰,又是义兄单传,今后自有富贵,王欢如果日后能承义母吉言收复川中,定然不会忘记他,请义母放心。” 秦良玉长吁一口气,她虽久未统兵征战,但天下大势却看透彻,大明气数已尽,就算诸葛再世、白起复生也难以回天,建州和流贼打光了大明出色的武将,内讧和党争耗尽了优秀的文臣,最后掌握大明命运的,都是一些平庸和稀泥的老油子,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维护的是小团体,根本不顾大局所在。 但是忠义二字,一直贯穿秦良玉的一生,从小父亲家训“忠君事国”始终铭刻在她的骨子里,所以就算当年矿监害死她的丈夫,她也义无反顾的带兵万里奔赴北方勤王,披肝沥胆毫无二话。 她神色转为凛然,肃容向王欢,双眼目光突然间严厉无比,一字一顿的说道:“还有一点,欢儿你要牢记,我等生为大明之臣,死亦应为大明之鬼,当忠于君上,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效忠皇上,朱家子孙无论由谁称帝,你都要听命于他,不得行那贰臣、逆臣之事,更不可学左良玉公然造反,所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要牢记,否则,我定不饶你!” 王欢心中苦笑一声,这等愚忠,他是万万不认可的,皇帝家天下,他自己都不着急,我上赶着急什么?扶持一个没落的王朝,那是和历史规律作斗争,何其难也,正所谓花开花落、朝代更替,新生力量取代旧的势力,如浩荡江水、延绵入海,岂能靠人力阻拦? 心中暗自感叹,嘴上却不能顶撞,王欢眼珠一转,就有了计较,立刻正色道:“义母所言极是,王欢一定牢记,今后不管成败荣辱,心中始终不忘汉家儿郎的血脉,此生以驱逐鞑虏、复我大明河山为首要,忠于社稷、万死不辞,只要此躯不死,壮志不渝!” 他这番话油滑至极,说的是要收复大明江山,忠于社稷,可没有说明忠于哪个社稷,于是将心中不肯愚忠的意思,轻轻带了过去。 秦良玉哪里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也无力去管王欢的今后,说这些话,不过是吓唬吓唬王欢而已,希望王欢能像自己一样,把一生都献给朝廷。 王欢说得大义凛然,单手抚胸作忠烈状,让秦良玉颔首微笑,心中大为满意。 两人又说了些授官任命的具体事情,秦良玉就有些疲劳不堪,于是王欢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两天,王欢就呆在土司城中,静候中官授官,他先将三千民壮派了回去,继续万寿谷中的修建和农田事物,留祖边和马新田在身边等候。 第三天早上,秦良玉广召石柱大小头人佐官,在土司城大堂中宣布王欢的任命诰书。 唐王派来的中官,做这样的事情驾轻就熟,这些年不知读了多少类似的任命,他亲自在秦良玉提供的空白诰书上填写字迹,反正这么干也不是头一回了,远在福建的唐王肯定不会怪罪,相隔万里的蜀中早已不是朝廷能掌控的了,只要这里的军阀能还奉大明为主,或者说奉唐王为帝,再给几个总兵的名份都行,中官宣读完了,回去告诉一声就成。 中官高高站在堂前的台阶上,手展黄色缎面诰书,尖着嗓子向跪在阶下的无数人等,宣读了名义上由监国唐王任命的总兵人选,当王欢的名字由这个太监读出来的那一刹那,王欢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颠,他心情复杂的抬头躬身谢恩,三呼万岁接下了诰书。 王欢转过身,将手中诰命高高举起,长身而立,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一层金色,跪在阶下的众人,恍然有朝圣的错觉,那一刻,王欢显得无比威严,意气风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三章 校场论兵 诰命和印绶都是这两天现备下的,还散着热乎劲,王欢收好这两样代表着今后身份的物事,私底下塞了点金银给中官,然后向秦良玉辞行,赶回万寿谷去了。 临行前,秦良玉本想把缴获至谭文的武器铠甲尽数交给他,王欢却推辞不要,只是要求把白杆兵标配的白蜡杆长枪送一些,秦良玉大手一挥,直接就将仓库中存留的五千多杆长枪都给了他,让王欢嘴巴都笑得合不上了。 回到了万寿谷,与留守谷中的许铁柱、马崇明和周成等人碰了面,几人分别向他汇报了这几天里各自分管的情况,都没有什么事,王欢着重审核了银矿的账目,并实地查看了各种制度是否被这胖子放松了执行,一番折腾下来,王欢才放了心,马崇明果然将银矿看成了命根子,比王欢还重视,各种搜身、保卫等规程制度执行得一丝不苟,也没有贪墨的情况,因为账房中的书记,都是王欢从土司城带来的人,马崇明还担心王欢贪墨呢,双方都留神着相互监督,反而不会造成误会。 水田里的庄稼茁壮成长,各处矿山进展顺利,矿石源源不断的运送到万寿谷中的工坊中来,就连最为危险紧要的火药场,在王欢带出的徒弟用心操作下,这段时间也没有生爆炸事故。 只不过肥猪太少,甘油提炼很成问题,马崇明的族人天天都在外面州府奔波,四处收购生猪,弄得几乎临近地方的人都知道石柱人生活越来越好,顿顿都要吃猪肉,这不,拿着银子八方求猪,将生猪的价格都抬高了不少。 这样却也间接宣传了万寿谷,老百姓们一听,好家伙,我们这里连糠都吃不上了,石柱那个万寿谷居然还能吃肉!简直是人间天堂啊,于是奔涌到石柱的人越来越多。 很快的,万寿谷人口总数轻松的上了五万人,这么大的人口数量,让许铁柱和周成忙的不亦乐乎,将谷中能够用上的土地都建了房子窝棚,安置新到的百姓,再分配入山开矿还是到谷外寻地拓荒。 当初看似巨大的万寿谷,立刻显得有些狭小起来,虽然散了不少人到山中矿山,也非常拥挤,更重要的是,增加了这么多人,粮食吃紧。 必须开辟新的地盘了,王欢暗暗心道,而且刻不容缓。 三千年民壮,回到万寿城后并没有马放南山,而是仍然坚持半天劳作,半天练兵,王欢还从中选择了三百人,都是在黑山谷和松林两场战斗中表现突出、敢于厮杀的人,这三百人与一百五十人的战兵一起,全天训练,作为骨干来培养。 训练的方式,也改为上午队列体能训练,下午进行阵型和兵械训练,还要熟悉金鼓唢呐的声音,懂得什么样的信号是要求他们做什么,不能出现鸣金收兵反而一股脑向前冲的情况。 王欢预计在九月初的样子兵奉节,那个时候,正好是曾英与张献忠在纠缠的紧要关头,曾英兵力不够,肯定不会出兵来干扰,万寿谷兵马可以轻轻松松的占了奉节以西的大片土地,吞并整个夔州府。这片地方本来除了谭文,还有王祥等人镇守,可是为了对付张献忠,曾英只留了谭文,其他人都调往了重庆府,非常空虚。 趁你病要你命,是王欢的日常,这么大个空子,他不会放过的。虽然曾英收到谭文兵败的消息,明知夔州府空了,也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王欢捡了这个桃子。 于是从八月下旬到九月初的这段日子里,王欢天天守在校场上,监督着练兵,而三千民壮,也渐渐成型,虽然不及亲卫百人队,也赶不上一百多白杆兵旧部,却也足以堪用。 这天下午,趁着练兵休息的空档,马新田抄着两杆长枪,向王欢和祖边讲解起来。 “大人,白杆兵长枪分两种,一种长,一种略短,用途不同,各有千秋。长的这种,全长三丈三尺,前略细后略粗,枪刃长两尺,后配铁刺,可扎入泥土中稳固枪身,是用来对付骑兵的,因为沉重,非强壮者不可用,又称为拒马枪。” “而短的这种,是平常使用的,全长两丈,前后粗细等同,枪刃长一尺三寸,后配铁环,枪可突刺钩削,也可竖立起来用铁环砸躺在地上的人。” “战时列阵,拒马枪前列,如果敌方皆是步卒,人数相等,则可列尖锥阵,以我方进攻为重,效仿尖锥破泥的意思;如果敌方以骑兵为主,人数差不多,可列三叠阵,枪兵居前,弓手弩手与火器居后,;如果敌方人数远于我方,则可列圆阵待援,同样拒马枪在外,枪兵次之,弓手弩手等最为靠里,如果能够有车兵配合,则可以坚持很久而不破。” 祖边点头道:“这种战法,很像浑河之战时的战法,可惜车兵的火药最后告竭,建州鞑子又拖来了佛郎机炮,才轰开了车营。” 王欢看着两杆长枪,若有所思,眯着眼睛沉思了一会说道:“如果我军与敌军人数相等或者相差无几,但敌军都是骑兵,靠着白杆兵的枪阵,能不能与之一战?” 马新田眉头一皱,摇头道:“战是能战,不过只能防御,只要士卒训练有素,临危不乱,保持枪阵队列不散,骑兵不可能冲得破,但要做到这一点很难,而且这么做只不过缩成了乌龟壳,困守等死而已。” 祖边也道:“骑兵对步卒,本来就不对等,我在辽东,在关宁军铁骑营里谋过差事,那铁骑出动,真的是来去如风,步卒怎么打?追不上跑不过,骑兵想攻就攻,不能攻就远远的骚扰你,让你不敢行军,时刻严阵以待,拖也拖死了。” 王欢道:“北方地形平坦,便于骑兵奔驰,故而北地多骁骑,不过如果把战场换做山地呢?骑兵还能那么自如吗?到处都是沟沟坎坎,想必骑兵也跑不起来吧?” 马新田和祖边一愣,想了想才一齐点点头,祖边道:“那是当然了,骑兵作战,地形很重要,没有大块的平地,无法奔驰,自然就威力大减。” 马新田也道:“正是如此,当年诸葛武侯以蜀地立国,同样缺乏骑兵,却仅能靠步卒就能与曹魏一争高低,依仗的就是汉中与关中崎岖的地形,在秦岭一线,基本就找不到平坦的地儿,曹魏骑兵根本无用武之地,而只要占了汉中取了关中,就能望西北羌地,羌地能养马,假以时日就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骑兵队伍,可惜武侯早亡,否则三国志也许能改写呢。” 说到这里,马新田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望着王欢呆了,他刚才无意间,说出了王欢心中思考很久了的打算。 王欢想过,如果自己能造枪造炮,当然简单,直接组建一支装备着火枪铁炮的现代化军队一路碾压,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路放着枪打着炮打到沈阳就完了。可惜不能,那些造枪造炮的工匠,连影子都找不到。 自己手中有的,只有白杆兵,装备只有摧山弩和藤甲,可谓简陋到了极点,基本上停留在冷兵器时代,除了灭虏弹,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要跟建州鞑子拼命,怕是胜算不大。 女真以骑射立国,披甲者都是骑射精湛的优秀射手,骑弓的射程又远摧山弩,论火力输出无法取胜,而灭虏弹的投掷距离不可能比牛角骑弓还远,自己的兵握着威力巨大的灭虏弹还没扔出去,就给人家射死在原地了,这么一来,仗还没打,就能预料到结局。所以与骑兵交战,步卒必须选择合适的战场,最好是山地等崎岖地形,骑兵冲不起来,被迫步战,这么一来,像白杆兵这种步卒就胜算大增。 当然了,江南南明覆灭是另一回事,水乡作战,建州和蒙古的骑兵也派不上大用场,南明基本上是被投降的汉人打垮的,建州兵没费多大力气。隆武和永历等******的军队,输就输在士气和心气上,冷兵器作战拼的就是勇气和斗志,没有铁一般的意志和坚强的纪律,不可能战胜强悍的百战精兵。南明自上而下都是一滩烂泥,别说山地,就算让他们蹲在水泥碉堡里,一样会溃败。 所以王欢才会想入川,才会想掌握白杆兵,以擅长山地的白杆兵据蜀中,然后北出汉中占关中,建立骑兵,再寻机图后续,这就是他的路线图。早在扬州的破庙里见到李廷玉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了,要想成功,要想力挽狂澜,以自己的条件,除了这条路别无他途。 诸葛武侯鞠躬尽瘁,死在五丈原,王欢却不会,他坚信这一点。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整军 马新田和祖边心中热血沸腾,原来王欢是如此打算的,两人本来隐约明白,王欢的所作所为,不是一个安于万寿谷现状的人,迟早要弄出点事情来,只是不明白他究竟要如何做?四周豪强林立,大小势力星罗棋布,靠眼下的实力,没有一个长远的眼光来计划盘算,非常容易泯灭在乱世当中,如今王欢第一次向二人阐明了自己的通盘战略,想来着实可行,让这两个军汉振奋不已。 人都是有野心的,希望在明主手下发光发热,将来能博得富贵荣华,如果王欢是个小富即安的庸主,难免让他们失望。 只有宏图壮志的雄主,才能让祖边和马新田这样的武夫甘心卖命,进而广聚人才,壮大声势,在乱世中创下一番基业。 “大人,你是说我们也要效仿诸葛武侯,据蜀中而望天下,复我汉家河山吗?”祖边也听出来了,激动地站起来振声道。 王欢摆弄着手中长枪,斜眼撇他:“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激动什么?先把手下兵练好吧,没有好兵,望什么天下?” 祖边把胸口一拍,傲然道:“大人放心,按你的法子,这伙庄稼把式早已经够当战兵,又打过两场仗,见过血杀过人,再c练几天,保证不输给大明任何一个总兵的手下。” 马新田也沉声道:“大人对兵丁要求很高,我平生少见,大人这套练兵方法,比秦总兵的练法都要严厉几分,效果更是好上不少,而且大人御下刚柔并济,赏罚有度,兵将都很服气,没有怨言,如此强军,已经足以傲视朝廷诸多军镇。” 王欢放下长枪,轻轻吁了一口气,摇头道:“还不够啊,跟鞑子比起来,差距还很大。” 祖边和马新田闻声同时一窒,低头不语了,鞑子的强悍他们是见过的,连李自成的战兵营都败下阵来,的确不是一般的厉害,从北京一直追到陕西,半年内就抄了大顺国的都城,将眼看就要坐上龙椅的李闯王活活追到山上被乡勇弄死,说起来就心惊。 大家对清军恨归恨,客观事实也必须得承认。 王欢抬起头来,将目光投向了校场上喊声震天的民壮们,不久前还握着锄头把子的乡农们,已经像模像样列队c枪,齐进齐退的按照鼓点摆阵刺杀,这才多久呢?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日子太忙,都有些淡忘了。 他精神一振,大笑着对祖边和马新田道:“沮丧什么?我们万寿谷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练就一支连胜官军的队伍出来,应该高兴才对,你们说的没错,清军还远在江南和长江以北,隔我们还远着呢,等他们打过来,我们早就今非昔比,等不到一年,不,半年!只需要半年,我就能让儿郎们在鲜血中成长,用敌人的脑袋,当作将士们强大起来的踏脚石!” 祖边和马新田双目一亮,对视一眼,同时也笑了起来,王欢如此有信心,当然没有问题了,他们本来就觉得万寿谷民壮早就能独当一面,王欢提到鞑子,才让二人有些担忧,王欢会不会怕了,既然他很快有想通了,那就再好不过。 “将新来的流民组织起来,代替三千民壮的筑城工作,让三千人都解放出来,充作职业战兵,每天训练,用最快的速度,争取在九月出发之前,尽可能提高作战能力,这三千人,都按照大明战兵的月钱发给军饷,发我们自产的足银,不能发外面的折色银子。”王欢站起身来,凝神道。 马新田起身道:“大人,莫不是要效仿唐时,设牙兵和内衙兵么?” “不,牙兵后来尾大不掉,极易成兵疙,反而约束主将,聚众为乱,我们的兵,称夔州兵足矣。”王欢双目炯炯,沉声道:“听命于本将,效忠于本将,不属于任何其他任何人,领兵者只领兵,不能带兵,所有粮饷由本将控制,如此,方可保不复唐时的覆辙。” 祖边和马新田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凛然,然后一齐单膝跪地抱拳道:“大人深谋远虑,末将等佩服万分,谨遵大人令!” …… 时间一晃而过,万寿谷在紧张的训练中,迎来了九月,天气开始慢慢变得凉爽起来,高温天气逐渐褪去,虽然还有秋老虎肆虐,但毒辣的日头已经不再那么强烈。 王欢的纺织作坊加班加点,用山中开采得来的石棉纤维,赶制了三千套白袍,因为时间紧迫,里面都没有镶嵌铁叶,不过藤甲倒是很充足,民壮们每人都发了一套甲一身白袍,再裹上白色的石棉头巾,手持白蜡杆长枪,列阵一站,立刻就由一群流民般的土蛮,摇身一变成为威风凛凛的肃然整军。 授甲仪式上,王欢亲自给每个人发放兵器甲胄,每发一个人,许铁柱就在边上问一声:“你是谁?为谁战?” 民壮响亮的回答:“我是万寿谷百姓某某,我为王大人而战!” 然后王欢再勉励几句,换下一个上来,三千人的队伍,王欢每人都见了一次面,虽然一天下来,能记住的面孔不多,但这三千民壮,却人人都记住了他,也记住了自己喊出来的那两句话。 王欢要的就是这效果。 接下来,就该设全军编制了。 在这之前,王欢只是粗略的按照百人队的规制,百人编为一队,是一种粗犷型的民兵管理方式,基本上没有军官,反正那两场战斗都是规模不大的击溃战,以人多取胜,大家一窝蜂的上,冲上去乱拳痛殴,敌军都是慌了神的,胡拼乱打都能取胜。 今后就不同了,那种痛快简单的作战方式可遇而不可求,应当有一套自上而下行之有效的指挥体系。王欢参照明代军制,决定以十人为一队,设队长一人,队副一人;十队为一百户,设总旗百户一人,也称百人队长;十个百人队为一千户,设千总一人,副千总两人;千总以上,则三个千户为一营,设营将一人,目前仅有三千人,就有三个千户官,一个营将。 王欢自领营将,下面三个千户官,祖边和马新田各领一个,副千总先空着,而余下的一个千总,王欢犹豫了很久,也没有想到可靠稳妥的人,只得先自己先兼任着。 最早成立的百人队,则作为一个特殊的编制,充任自己的卫队,这批人都是王欢亲自训练出来的,忠诚可靠,留在身边作为教导队,认真培养。 千总下面的百户,共需三十人,都由白杆老兵充任,这些人跟随秦良玉打老了仗,经验丰富,由他们出任初级军官,让人放心。 至于最基层的队长队副,则由王欢从民壮中先期选出的三百人充任,他们骁勇敢战,在战斗中历练一下,将来都是初级军官的好苗子。 十人队是最基层的作战单位,受限于武器种类数量,现在还只能分为牌手和长枪手,十人中四人持刀盾,六人持白蜡杆长枪,长枪兵同时腰挂摧山弩,兼任弩箭兵;刀盾兵用的木质覆盖着铁皮的圆盾,持的腰刀。 “等到将来有了火器,再将刀盾手换成鸟统手,减少一个枪兵,换为大盾手。”王欢看着横竖成列的整齐队伍,心中暗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能将就着把军队武装成这个样子,也很不容易了。 “传令全军,放假三天,回去和家人团聚,三日后辰时,全军出发收复夔州!”王欢大声下令,在他头顶上,绣着斗大“王”字的大旗猎猎飘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谭氏家族 三天以后,三千夔州兵整军出,由万寿谷顺着官道往石柱,再由西沱镇渡江去奉节。 出城时万寿城万人空巷,百姓们拥在道路两侧,为子弟兵送行,王欢军规森严,饷银到位,出之前就先放了三个月的饷,这在大明军队中绝无仅有,大部分军阀不拖个半把年不会银子,如王欢这般的简直是慈悲到家的菩萨,再加上立在城门口的石碑,能当上王欢的兵绝对是一份好工作,而且看着那一身崭新的白袍,雪亮的兵器,威武的军姿,无不透着彪悍的气势,让那些新来的百姓流民,眼热不已,纷纷向分管民政的许铁柱和周成要求入伍参军。 但王欢有言在先,军队宁缺毋滥,不在万寿谷挖上一年矿,休想参军。 经过石柱时,王欢接上了马万年,秦良玉果然信守诺言,不但不让秦翼明和秦拱明出来参合,连自己也不露面,仅仅让马万年代表宣慰使司出来送上了一些粮食,王欢干脆把马万年也带着一起走,这粗壮少年高兴得很,连衣服都没回去收拾,骑着马就跟上来了。 西沱镇过江,到奉节县城不过三十里,天天跑半程马拉松的夔州兵完全没有问题,下午天还没有擦黑,奉节县那破败的城墙就入了王欢的眼帘。 奉节县周长不到五里,属于小县,境内居民不到五万人,连年兵灾,早已让这座古城破败如斯,当王欢大军出现在城外长亭时,县令就领着一群乡绅耆老诚惶诚恐的敲锣打鼓迎接来了。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这白帝城可是当年刘备托孤之地,奉节县有此掌故,可谓人杰地灵。”王欢先吟诵了一古诗,卖弄了一下,立刻让举人出身的县令孟知雨大生好感。 “王总兵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呐,奉节能有王总兵镇守,今后可高枕无忧了。”孟知雨马屁拍上。 这位奉节县令,说起来也可怜,他本是山东人徐州人,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举人,也到了四十岁“高龄”,参加了两次会试,不出意外的名落孙山,从此断了念头,到礼部走了点八竿子打不到的老乡关系,行了大笔贿赂银子,好不容易当上了奉节县令,却未曾想到刚刚上任,大明就亡了。 南明迁到了南京,川中富饶之地转眼就变成张献忠的地盘,孟知雨被困在了奉节,他当机立断,农民军还没到奉节就跑入深山避祸,直到曾英打回来才敢下山,却又被土著谭氏压在头上,受了不少窝囊气,让谭文当作管家一类的角色驱使,成天除了替谭家征税收粮,毫无尊严可言,偏偏还不敢离去,生怕还没出城门就被逮住杀了,日子过得步履维艰。 现在谭家倒台,又来了个王欢,这位爷是什么样的主孟知雨心中没有底,只是听说此人在石柱很得民心,依靠流民数万就经营了好大的局面,端的是不得了。 这样的人物,孟知雨更不敢得罪,听闻今日人家要来,一大早就候在城外巴巴的望着,如今整个夔州都是空的,半个兵都没有,曾英把人都调到重庆府去了,王欢来了当然就是夔州之主,今后就是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必须巴结。 本以为王欢是个粗俗武人,不好相处,却没想到人一来就出口成章,虽然是抄的古人大作,但至少说明此人不是个莽夫,文人嘛,都是能说上话的,孟知雨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王欢笑呵呵的与孟知雨见过,然后在亲切与他带来的一群乡绅长者一一寒暄,面容和蔼可亲,没有一点架子,让一众乡老大感意外,纷纷挤眉弄眼交头接耳,私底下都小声议论着:这位总兵,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凶狠的角色,大家以后日子好过了。 孟知雨待王欢做足了架势,弯着腰笑道:“王总兵,县衙内备了薄酒为大人接风,请先入城吧,大人带来的大军,可先安置在城中军营,那里是空的,大得很。” 王欢大笑道:“好,让儿郎们先入城,不过酒可以等下再喝,先办一件事。” 孟知雨有些迷惑,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要办什么事?可需下官准备准备?” 王欢笑容不改,朗声道:“的确要先准备,听说贵县县丞、县尉、主簿等佐官,都是姓谭?” 孟知雨心中“咯噔”一声,紧张起来,连忙道:“是,正是如此。” 王欢环顾左右,笑道:“可在此间?” 孟知雨脸色渐渐白,一阵白毛汗从背脊粱上冒起,语带颤音道:“这个……呃,衙门里最近事务繁多,他们……” 结结巴巴的还未说完,就见王欢面容一变,冷冷的换上一副寒意四溢的表情,哼声道:“我也知道他们很忙,这样吧,烦请孟知县派人引路,带我手下兵将去他们家中,看看他们在忙什么,可需要本将帮忙!” 他将手一挥,身后的祖边和马新田挺身上前,向孟知雨抱拳高声道:“请知县大人引路!” 二人白袍飘飘,腰悬利刃,满脸冷漠的神色,如两个白无常降世,吓得孟知雨一个哆嗦,大脑里短暂的停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急忙向王欢躬身低语道:“王总兵,谭氏世代居于奉节,树大根深,在全县是第一大族,大人如果要除去谭家势力,怕是日后民心不稳。” 王欢淡淡的瞧着他,皱眉道:“有何不稳?” 孟知雨舔舔嘴唇,壮着胆子道:“大人,全县钱粮赋税,下官其实根本无法染指,如泥胎木偶,都是谭家子弟在管理,如果大人刚刚占据此间,就行那雷霆手段,奉节以后恐怕就要废了。” 王欢闻言,有些同情的看了看孟知雨,摇摇头不搭话,却仰天大笑起来,笑得狂野,笑得欢畅,笑得孟知雨呆立着不明所以。 少歇过后,笑声徒然而止,王欢面容一收寒着脸道:“废了?如今的奉节,跟废了又有什么区别?本将强军入城,难道还拿不下几个跳梁土著吗?就算他谭家有万人如何?杀万人与杀一人,对本将来说,都是一样的!” 他厉声道:“废话少说,赶快带人引我入城拿人!” 孟知雨脸上汗水“哗”就下来了,杀万人?这是要把谭家连根拔起呀,这件事他当然也想做,也做了一年的梦,却只敢做梦,根本不敢想,谭家家族上万人,触角深入全县各个角落,上至县衙各司,下至里长乡老,都有谭家族人,甚至可以这么说,谭家的人跺一跺脚,奉节县就要跳一跳,谁敢动它? 这位王总兵面相和善,却是笑脸和尚死金刚,一来就要灭族啊,也罢,如今乱世,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自己这县令管不了。 他却不知道,王欢已经把奉节县的情况摸了个明白,如今的奉节县,就是谭家的,不把谭氏势力拔个干净,彻底制服,今后这帮孙子一定会背地里给自己下烂药,到时候前面要和曾英拼死拼活,后面还要防着有人扯后腿,甚至当夔州兵稍有败绩,说不定这帮人还会直接扯旗造反。 所以无论如何,先得下手把这帮人收拾干净,以除后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奉节白帝城 孟知雨被王欢的断喝吓得再次打了个哆嗦,偷眼看了看身后那群同样脸色发白的乡绅,那里面也有一些姓谭的人,这时候都在偷偷的朝人群后头缩去,心头暗道一声这可怪不得我了,是王总兵要寻你家的麻烦,可不是我撺掇的。 他唤来两个躲在一边的县衙班头,交给马新田和祖边,作为向导去县城各处寻人,班头们点头哈腰的来到祖边两人面前,引着二人入城去了。 王欢待祖边两人一人带一个百户的人走了,这才将面色转换回来,和气的向孟知雨道:“好了,现在我们可以进城了,却不知孟知县的酒,可是好酒?” 孟知雨嘴角抽抽的赔笑着道:“酒是城内临江酒坊的窖藏,很是爽口,只是粗陋地方,比不得大城佳酿,不知能不能入大人法眼了。” 王欢仰头大笑道:“哈哈哈,既如此,倒一定要喝上这台酒了,孟知县,请带路!” 孟知雨连忙殷勤的伸手引路,出来时他坐的轿子,但王欢却是骑的马,这时候当然不便再坐轿子了,但高头大马他又不敢骑,于是赶紧叫人牵来一头驴,骑了上去,落后王欢一个马头的位置跟在后面。 三千夔州兵,刚刚一直肃立在官道上,待得王欢下令,才一齐迈步而行,但见千人着装统一,一色白袍白巾一尘不染干净整洁,迈步时步伐一致,踏地声整齐划一,人人精神振烁挺胸凸肚、眼神凛然目不斜视,扛在肩上的长枪闪闪发亮、挎在腰间的劲弩幽幽生辉,旌旗招展雄姿英发,光看着这纠纠阵势,就知道来的是一只能战的强军。 长亭里外围观的乡绅百姓,见了纷纷暗自咂舌,都明白,这王总兵的队伍,比谭文的军队只强不弱,怪不得能将神气活现的谭家军马打得一个都没逃回来,原来真的是有实力的。 夔州军排成四人一列的纵队,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昂然而行,跟在主将王欢身后,进了奉节土城。 这奉节县城,破败无比,城墙乃黄土夯就,不少墙体都长出了青草也无人料理,城门上的关楼,连瓦片都残缺不全,看上去随时都会塌陷。就连那城门上不知哪朝哪代那位名人所题的“奉节”两个城名,也灰里吧唧的挂满了灰尘泥土,看都看不清。 入得城来,只见一条宽不足两丈的石板街道,两侧都是矮小的砖房土院,没有一栋像样点的房子,街道上怯生生的躲在两边屋檐下的百姓,穿着破烂,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饭的饥民。空气中有一股明显浓烈的屎n气味,似乎城内没有完善的污水处理措施,居民们都把屎n倒在街上。 王欢皱眉看着这一切,额头上拧成了一个“川”字,似乎非常不悦,奉节的破烂,烂的出人意料,也不知道谭文一家是怎么经营的,怎么会把一个县城弄成这个样子。 到了县衙门口,王欢看了,差点没有一个跟头栽下马来,大明的县衙,无不堂堂正正,里外几重院子,高门大院的修建的坚固堂皇,而这奉节县衙,却好像一个乡野间的土地庙,大门上朱漆斑驳,铜制的门环有一个不翼而飞,两头镇宅石狮子长满了青苔,连模样都认不出来了。围墙上杂草丛生,站在门口就能看到有好几处缺了口子,门口站岗的衙役,看上去似乎是花了点心思将衣服浆洗了干净,却露出了几个补丁,就连手里的水火g,有一个人拿着的只有半截。 王欢膛目结舌,百姓也就算了,这县衙也是如此就说不过了,莫非这奉节历任县令都是海瑞般的清官,每月拿着朝廷那点奉银克己奉公、鞠躬尽瘁,连朝廷的脸面都不修一修吗? 孟知雨将王欢的表情看在眼里,脸红了一阵又一阵,尴尬的低声道:“让总兵大人见笑了,奉节县衙如此已经好多年了,下官前任的前任的前任,就是这个样子,下官有心想修一修,却无钱无人,没奈何,只得将就将就。” 王欢长吐一口气,表情沉重的转脸看着孟知雨,叹息道:“孟知县,你受苦了!” 孟知雨受宠若惊般抬头,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感人啊,王大人竟然这么体贴,实在难得,自己在奉节像个小媳妇一样受尽了委屈,有苦没处说,别人做县令赚个盆满钵满,自己却天天喝西北风,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向谁说理去?王欢的一句“受苦了”,刺痛了孟知雨内心深处的伤处,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法自制。 这一刻,孟知雨产生了一种甘为王欢赴汤蹈火的冲动,大明文人士为知己者死,就冲着王总兵这句话,今后只要用得着自己的,绝对没有二话。 在这样的人手下当官,肯定不会如谭家那样憋屈。 王欢站在门口看了看县衙,连马都没有下,直接就问孟知雨:“谭文的总兵行辕在什么地方?” 孟知雨正在感动中,闻言有些哽咽,连忙深呼吸一下稳住情绪,振声道:“下官知道,请大人随下官来。” 王欢不进县衙,不是不给孟知雨面子,而是真的担心,那房头上的瓦片说不准就会掉下来,摇摇欲坠的墙壁会不会轻轻碰一碰就得塌,为了让拯救大明江山的任务能够继续,他不能进去。 孟知雨如打了j血一样,兴冲冲的拍打着驴子在街上横冲直撞,跑得飞快,加上县城本就不大,横竖四条街,转过弯就能看到一片灰扑扑的军营房舍屹立在远处。 到了近前,王欢才发现,这谭文的总兵行辕比石柱土司城的规模差不了多少,半个县城都是它的范围,一座气派的门楼立在前头,两扇钉着铜钉的厚重木门半开半掩,守门的兵丁早已不知逃往何方。 王欢毫不客气的穿门而入,行辕分两边,左边是总兵私宅,有前后三进宅院,右边则是校场和军营库房,有连绵数排房舍可容五千人马居住。 夔州兵自有将校带领去军营安顿,王欢带着百人卫队和孟知雨,来到了总兵私宅中。 私宅已经人去楼空,据孟知雨介绍,自从谭文兵败,三兄弟在石柱死的死抓的抓之后,奉节就翻了天,树倒猢狲散,谭家族中长老慌了神,整日里忙着商讨对策,谭文的大小老婆收拾细软趁空子逃之夭夭,偌大的总兵衙门,很快就成了空壳,留剩下的一些守营老军也弃营而走,走时还偷了库房中的许多物事,如今军营中只有空营一座,别无他物。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给条出路 王欢在总兵行辕门口停留了一下,等亲卫们将桌翻椅子倒的大堂收拾干净了,在和孟知雨走了进去。 大堂高大宽敞,六根一人环抱的粗大木柱撑起了两三丈高的屋,那个胆小的知县已经投靠王欢了。 “嗯?那你们自己说说,你们聚在一起,商议些什么呢?”王欢端起杯子,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慢冲几个县领导问道。 几个谭家主事人面面相觑,当然不敢承认他们在议论怎么假装投降、暗地里准备勾搭曾英反扑的事情,只是跪地叩头辩解说害怕而已,故而不敢露面。 “怕?怕什么呢?”王欢喝下一口酒,悠然道:“本将那么令人害怕吗?谭文我都没有杀他,你们心中没鬼,我怎么会杀你们?” 这回几人连话都不敢说了,只是叩头,额头上都红肿了。 “罢了,既然害怕,我就安排一个安全的所在,那里什么危险都没有,只要你们安分守己,自然就没什么害怕的。”王欢晒道:“孟知县,你那里有奉节谭姓家人的名册吧?” 孟知雨想了一下道:“这个不难,谭家家谱就在他家祠堂中,我马上派人去取。” 王欢赞了孟知雨一声办事得力,微笑着向正在叩头的几人道:“明天一早,你们就举族搬迁,搬到石柱去,分散到各个头人部落中。不管你们有多少人,如果明天辰时,那本家谱上有名字的人还有留在奉节县境内的,就会人头落地。” 他笑着道:“到了石柱,你们可以去挖矿,或者种田,但不得离开石柱,会有人看着你们,等到几年之后,如果你们没有二心,再考虑是否给你们自由。” “不过你们也可以试试组织一次暴动,因为今晚我会把你们放回去,你们举族上下也有数千男丁,兵器什么的也不少,可以试一试能不能把我夔州兵打回去。” “不过要这么做之前,最好先想一想,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另外你们的力量,跟谭文的六千战兵比起来,孰强孰弱,自己掂量一下。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这些话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祖边将他们放出去。 几个谭家主事者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似乎不大相信,跪在地上半天没动弹。直到祖边上来一人踹了一脚,才慌不迭的爬起来滚了出去。 几人一走,王欢就把手中酒杯一放,刚才倦懒的神色荡然无存,双目中精光四射,身子挺立端坐而起,哪里还有刚刚喝着酒夹着小菜的惬意模样。 “孟知县,你立刻带人去祠堂取名册,弄清楚上面每一个人身在何处,是否在县中为官,干什么营生,明天早上就向我复命!” 孟知雨酒马上就醒了,流着冷汗起身答应着,撩着官袍就跑了出去。 “马新田,你带四个百人队,分守四处城门,严禁任何人等出入,违者杀无赦!” “祖边,你领着其余的部队,在营中休息待命,不得脱甲,时刻准备剿灭叛乱!” 他顿了一顿,最后看向跃跃欲试的马万年,沉声道:“马万年,你带着一个百人队,在城内巡逻,不准任何人天黑后上街出门,违者抓入军营内关押,有反抗着杀!” 众人静听他的安排,末了齐声应道:“諾!” 王欢面色如铁,目送众人离去,站在堂前阶梯上良久,轻声自语道:“希望谭家有自知之明,不要让我妄増杀孽……”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经营夔州 当夜无话,风平浪静,县城中连狗都没有叫一声。 第二天一大早,谭家的人就四处奔走,向族人们传递消息,这些人很识得分寸,经过一夜考虑后,发现除了按照王欢的要求办之外,别无他法,反抗只会招来灭门的惨剧。 过了午时,县城里就开始有谭家族人扶老携幼,挑着担子驾着车子,带着家当由王欢派出的士兵押送着,聚集在城门处,也陆续有散居在乡间的谭家人赶过来加入进去,慢慢的,城门外的人数越来越多,等到差不多了,承头的谭家人就是那个县丞,他点了点人数,向骑在马上手持长枪的祖边报告了一声,祖边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 谭家族人汇流成一条长龙,在前头带路的夔州兵带领下,顺着官道向石柱方向走去,在石柱,王欢已经派人安排好了,秦良玉会将这些人打散分开,按户分到各个头人寨中,务工种田,自己养活自己。 这么干按现代的眼光来看有些残酷,但在当时的情况下,却是很人道的做法了,换做谭文占了万寿谷,怕是凡是跟王欢沾边的人,都会被砍了脑袋。 奉节一共才五万多人丁,一下子走了近万人,空出许多田地来,当然不能浪费,王欢立刻组织新近归附而来的流民百姓向奉节迁徙,奉节虽然也是多山地,但比石柱要好上很多,最起码良田不少,种植得当足以补给王欢缺少的粮食,减少外购的数量,节约大笔开支。 王欢开的条件很慷慨,田地能无偿分配,只要愿意拓荒的,开垦的荒地也归拓荒者本人,田地无价,光是这一点就吸引了不少自愿归附者。另一个条件,就是免去奉节一年的田赋,官府不纳粮,这是天大的好消息,种什么都是自己的,不过去就是傻子啊,同时,免田赋的法令也换取了奉节县本地居民的民心,本来他们还对谭家的放逐有兔死狐悲的感情,这法令一出,立刻转换为对王欢无比的拥护。 王欢又在奉节县城门口立了一块碑,刻上了跟万寿城一样的参军抚恤条文,这又是一颗炸弹,原来当兵还有这么好的待遇,就算战死也让全家人下半辈子吃喝不愁,还能按月拿饷银,奉节举城沸腾,如果不是王欢对参加夔州军有极严格的要求,当月就能招起一支上万人的人马。 九月间,王欢忙个不休,从奉节往东,大巴山西侧,位于四川盆地内的其他几个夔州府属县,在王欢一纸将令传递下,纷纷由当地知县亲自来向夔州军投靠,这其中当然有孟知雨的功劳,他奋笔疾书,向这几个属县的知县写了好几封信函,直言新上任的夔州总兵是堂堂明主,一心为了夔州,与曾英之流养兵如养匪、待民如待猪狗的兵油子大不相同,这一点从一上来就免了奉节一年田赋就能看出来,最关键的是,王总兵是个儒将,儒将是什么意思?是通文墨的啊,文人呐,自己人,天下读书人同气连枝,当然要力挺了。 于是短短一月间,王欢收复了夔州府十县一州,领地千里,人口二十余万人,除了重庆府等寥寥几个府县和个别偏远土司以外,整个川东都入了王欢手掌中。 如此广袤的疆域,当初曾英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一个县一个县的攻克,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光战死的兵将就接近万数,战火弥漫,烽烟遮墙,这场战事的后果就是川东一个县比一个县破败,民生凋零,曾英派出的镇将又不通民事,只顾剥削仅剩的一点民脂民膏,那些当地知县知州作为文官倒是懂得大战之后应当休养生息,却又说不上话,当地的百姓历经张献忠和曾英两次兵灾,导致整个川东都贫穷异常,不少村寨空无一人,大片田地荒芜,到处都是一副末世景象。 王欢可以说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他倒是无所谓,反而觉得一张白纸好作画,人少可以用外迁而来的流民填充,少了当地大族豪强的影响,更有利于自己施政和控制,只需采用分田地和当年免田赋两条乱世收取民心的不二法门,很简单的就能让民心归附,竖立起夔州军的绝对权威。 任何人把王欢与以前控制夔州的文官武将稍稍作个比较,就能得出王大善人名不虚传的结论,无论当地土著还是外迁而来的流民,无不对他感恩戴德。 这一切,都建立在雄厚的财力基础上,没有钱,王欢也寸步难行,土堡寨银矿的重要性无时无刻不在体现,随着熟练矿工和巧手银匠的不断增多,王欢要求马崇明扩大了矿的规模,提高产量,由日产两千两加大到三千两,这几乎是旷古烁今的产量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银矿能够达到,马崇明几乎整日里笑得睁不开眼睛,数着白花花的银锭乐此不疲。 源源不断的新矿工开入了石柱的深山中,加大了采矿的力度,这时候的矿山安全性很差,经常发生坍塌和透水,死人稀松平常,但人们毫无怨言,争先恐后的去报名,原因无他,银子给得足够而已。 奉节县作为夔州府府治所在地,知府早就不知逃到何方去了,王欢也乐得没有平级的文官约束,反正大明政体已经乱了,无所顾忌,干脆将孟知雨以知县身份署知府权利,大小民政方面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自己只定原则和底线,其余的交给他去斟酌。 孟知雨简直是如千里马遇伯乐,欣喜如狂,干劲十足,认认真真的按照王欢的指示,忙里忙外,最后为了便于就近向王欢请示,干脆将整个县衙都搬到了总兵行辕当中,占了一片院子,原来的县衙早已破败,丢弃了事。 如此一来,等于整个夔州的军政民政都收入了王欢手中,他请秦良玉从石柱派来了一批可靠的吏员,派驻各个州县,名义上是协助知州知县办事,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才是正主,这批吏员,在当地招收起民壮,建立起地方武装,人数或多或少,不低于五百人的底数,取个名字叫团练,负责当地的治安维持和自保,由自己亲卫百人队派出了二十几个兵充任团练教官,也可以充作夔州军的预备队,以此完善了夔州军事防务。 方方面面的事情,耗去了王欢两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川中和川外,发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事,*死李自成、占领南京以后,清军多铎和阿济格班师还朝,留梅勒章京佟养和守武昌,任“总督八省军门”,节制江南驻军,防备南明。 第二件事,清摄政王多尔衮传昭天下,凡男子必须剃发留辫,不从者杀无赦,“留发不留头”,天下震动。 第三件事,张献忠和曾英在重庆府对峙,相持不下时,李自成旧部留守陕西的李过、高一功、贺珍等人取道四川,沿江南下,从长江顺流到湖广,意图与已经停留在湖广的闯军主力汇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章 夔门送行 贺珍的突然大喊,让李过和高一功面色微沉,心里都道:前方哨船没有示警,作为一方总兵这么一惊一乍的像什么话。 心里虽不悦,但也凝目向前方贺珍所指的方位看去,一看不要紧,两人都有些惊讶起来。 只见前面江水两侧,都是悬崖峭壁,高达万丈,如刀削斧劈,直上直下猿猴莫攀。山壁夹江而立,让江上行船者隔着很远就能看到上面的东西。 在其中一面峭壁上,从过什么夔州总兵。在曾英入川后,也是受封四川总兵,手底下有杨展、王祥两个副总兵,在无别家,这夔州总兵何时来的,末将不知。” 李过眉头皱得更深了,奇道:“既如此,这王欢是何许人也?上面写的忠贞营又是何人?莫非不是写给我们看的?” 贺珍也莫名道:“上面还写着,要送十船粮食给忠贞营李将军,无缘无故,送粮送船,这是要干什么?” 高一功是个急性子,性烈如火,最不喜欢猜谜动脑子,听两人说了这几句,茫然不明所以,干脆叫道:“既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没有看到有埋伏的样子,那就不管了,直接过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船送粮来,就明白这白布黑字是不是写给我们看的了。” 粗人斩乱麻,倒比细致人要简单得多,李过和贺珍一想也是这么个理,既然不可能停下不走,那就走吧,是龙潭虎穴还是阳关大道,闯一闯就知道了。 于是船队乘风破浪,劈波疾行,所有的兵卒都持盾操刀立在船帮上,以防有兵马突袭,大江上设伏,不过唯有一种方法,就是前面铁索横江,断了去路,然后两岸炮矢齐,后面冲出战船断归路,将整个船队困在当中江面,就能瓮中捉鳖。 不过李过毫不担心,如果真有这种情况,手下八万大军直接向两岸抢滩,登6扫清伏兵,用大火烧熔铁索,就能破了埋伏,他很自信,在川中除了张献忠,无人能组织出一支比自己还要强大的军队,所谓的埋伏指不定是谁埋伏谁。 如果真有夔州总兵王欢这么一号人物,敢螳臂挡车,李过不介意在军功簿上添加一个明廷将官的名字。 那副白布,远远的被抛在了后面,随着船队的行进,渐渐消失不见,江面上除了自己船队,在视线范围内连一个船影都看不见,两侧的山壁浅滩也无人现身,平静得连风都停了下来。 贺珍转身向身后几个裨将问了几句,扭头回来向李过和高一功道:“两位将军,我们已经进了夔州地界,前面就是奉节江面,再走一段,就能看到白帝城了。” 李过闻言,油然有感道:“白帝城,刘备托孤之地啊,千年前诸葛武侯在此临危受命,辅佐后主数载,留下佳话和彪炳武功,不知我等今日从此出川,是不是也能效仿武侯,为皇上尽力效忠,成就大顺百年大计。” 高一功昂然道:“制将军所言当然,皇上虽然南撤,只不过是一时失势,我大顺还有百万大军,挥鞭断流,只需休养一段时间,当能卷土重来,满清鞑子不得人心,早晚会被我汉家儿郎杀尽驱逐,将军不必多虑。” 贺珍听了,也附和着说了几句,不过他说话间眼神闪动,仿佛言不由衷,似乎有些勉强,恰好李过与高一功将注意力放在观察两岸江面,没有在意。 三人交谈间,船队顺江而下,又过了一段江面,转过江上一个大弯,眼前就看到在长江右侧,有一座建在岸边的城池赫然出现,城池古色古香,沿江而立,却没有城墙,只有一座小小的码头,筑在岸边。 码头边,泊有十条长江上常见的平底货船,船上盖着苫布,船帮子几乎靠着水面,显然船上装满了货物。 码头上空荡荡的,别无他物,立有一根高杆,上面飘扬着一副白布,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绣在上面:“大明夔州总兵王”。 高杆下,设有一张圆桌,几把椅子,桌上备有一坛子酒和几样菜肴,一名身穿白色儒衫,头戴方巾的男子,正悠然自得的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感谢萧飞和我想去桂林的支持,感谢感谢感谢,重要的事说三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下合州 报信的兵丁带着哭腔,嚎道:“大人,重庆城被占了,被夔州来的白杆兵占了,守城的张参将战死,弟兄们都被打散了,小人是冒死冲出来报信的,大人,快拿主意吧!” 曾英只觉大脑间一片空白,连日来奋战在城头上的疲惫好像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心头急火攻心,一股甜意顺着血管冲上嘴边,一口气没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血喷了那报信的兵丁一脸,他本是拼着一口气来报信的,被血腥气劈头盖脸的喷到脸上,鼻中一滞,也昏倒在地。 两个人滚做一团,在场的人全都乱了,七手八脚的去扶,又高声的叫随军郎中,几个老将有经验,赶紧把曾英扶到榻上躺下,又取来凉水,浇一些到他脸上,灌入口中,终于让曾英幽幽的醒了过来。 曾英一睁开眼,就看到杨展和王祥两个大脑袋凑在他面前,像两个长满毛的西瓜。 他有气无力的挥挥手,气若游丝的叫道:“快,快,去向张献忠议和,他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只要他肯退兵,什么都给!” …… 重庆城浮图关外,王欢意气风发的站在城头上,看着几个白杆兵把城头上飘扬的“曾”字大旗砍断,换上一面绣着“王”字的旗帜。 此刻的重庆城,远不如后世那般重要,仅仅只是川中一个普通的府治,因为扼守着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是长江水运上的一处重要水关,历朝历代都在这里设有江防水师和巡检税吏,码头上船来船往,商业发达,城中商贾成群,富户成堆,是四川商业联系外界的一个紧要节点。 不过对于朝廷来说,重庆倒不是那么重要,这里山多地少,种地没多少产出,而商户虽多,却没有交上多少税收,盖因为避免惹上与民争利的恶名,没有哪个皇帝敢大张旗鼓的开征商税,故而此地的商贾南来北往、东奔西走,赚了个家财万贯,但在官方眼里,远没有成都平原上农业发达的地方那么关键,所以世人谓四川天府之国,只是指成都一府而已,重庆处于非常普通的地位。 曾英之所以在重庆发了财,当然就是靠的盘剥富户,不过仅此一项,他就基本上维持住了几万人的吃喝军饷,足见重庆富户之多,财富之广。 “大人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如此一来,曾英怕是要被气得死去活来啊。”祖边哈哈大笑着,把砍下来的“曾”字旗一脚提到远处。 王欢淡淡一笑,看向身边一个头发胡子斑白的老头子,由衷赞许道:“大计得以成功,还得多亏了张老板,没有他族人作为内应,重庆城也没有那么容易就拿下来。” 皮货商张老汉受宠若惊,慌忙躬身道:“大人折煞小老儿了,我张家在石柱能安身,全靠大人维护,不仅给我全家饭吃,还资助我家重开门户做生意,这份厚恩没齿难忘,为大人效力,正是我家本分,大人这么说小老儿愧不敢当啊。” 他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潮红一片,得意的神色显露无疑,王欢攻重庆,他张家的确是出力不少。 离开白帝城码头,王欢就马不停蹄的赶往重庆,为掩人耳目,六千夔州兵没有走官道,而是顺着江畔的古栈道,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嘉陵江对岸,潜伏在江边草丛中,一直等到天黑。 陈相与张家留在城内的族人接上了头,双方的人合在一处,趁着夜黑风高,城头哨兵懈怠之际,摸上了城门,杀了守门的十余个兵丁,赶在城内官兵有所反应之前打开城门,王欢见城头火起,立刻领着全军冲进城中。 城内留有曾英的两千人马,还有一员参将,那参将本来这几天一直很紧张,生怕过路的大顺李过军马顺便把自己收拾了,等到李过船不停留的走了,才吐了一口气,当晚就纵情声色,领着一众心腹在城内最大的青楼中过夜,当祖边领着人冲进妓院把他从女人肚皮上揪起的时候,这人还醉醺醺的嚷着再来一杯呢。 将官如此,底下的人更不用说了,大队白杆兵铁蹄隆隆的冲入城内,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为数不多的几个持刀者一轮弩箭就被s趴下了,剩下的兵被堵在军营门口,乖乖的当了俘虏,仅有十几个曾英的亲兵逃了出去,奔到顺庆报信去了。 这一仗打得如此轻松,连祖边和马新田都有些不敢相信,偌大的城池,上万户居民,就这么简单的落入了夔州兵手中,想想都不可思议,攻城战最为艰辛,不死上几千人类似重庆这样的府治根本不要想打下来。 两人看向王欢的眼神,愈加崇拜起来。 王欢却没有觉察,只是勉励着张老头,让他组织城中商户如常经营,明天所有铺子都要开业,张老汉拍着胸脯去了,为王欢做事,他心里有底。 孟知雨和许铁柱也被王欢带来了,王欢精力有限,打下城之后的治理得靠孟知雨和许铁柱来干,他二人也足以应付。 “马上撰写安民告示,明天太阳升起之前就要遍贴城中大街小巷,上面要写明,废除一切曾英的苛捐杂税,免除一年天赋商税。还要开除所有衙门衙役,换上我们的人,重新招募民壮三班,将整个重庆再最短的时间内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王欢肃立城头,向许铁柱和孟知雨沉声吩咐道。 二人点头领命,对于怎么做事,有夔州经验在,c作起来就要熟练多了。 “马新田,你有半个月时间,把曾英留在城内的兵进行筛选,去掉那些兵疙子,选取强壮善战者,再从百姓流民中招募愿意从军者,三天之后要凑足五千人,稍加训练,半个月后必须赶到合州钓鱼城,与我汇合!”王欢又对马新田说道,语气严肃,郑重无比。 “我明天就带着六千夔州兵,前往钓鱼城,在那里挡住曾英的大军,为你争取时间,我夔州军存亡成败,在此一举!” 马新田眉头微皱,沉声道:“大人,不若末将带人往合州,请你留守重庆,你是主将,不可涉险。” 王欢摇摇头:“不!此战极为关键,非我亲去不可,曾英凶险狡诈,兵马上万,不是你们所能对付得了的。” 见祖边和马新田等人面色有急切之色,他又笑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曾英人虽多,却是疲兵,和张献忠耗了几个月,再急匆匆的跑回来,我们不吃了他们,天理何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七章 攻 中军官的尸体拖拉在马p股后面,尸体的胸口一个血d朝外冒着血花,在两边算起来上万将士面前像一只麻袋一般,从两军阵列前穿过,窜入树林中不见了。 战场上沉默了片刻,一阵哄笑从白色的夔州兵阵营中爆发起来,肆无忌惮。 红色的王祥军中却是一片尴尬的鸦雀无声,兵将们互相看看,都有些丧气。 王祥铁青着脸,瞪着夔州兵阵中青烟冒起的地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捏着大刀的手几欲出水,这是活生生的打脸啊,本来想让人上去说几句辱骂的话语,挑衅挑衅。 这叫骂阵,骂的水平高的,可以让对方呛得说不出话开不了口还不了嘴,从而达到打击士气的目的,却没想到夔州兵根本就不接这茬,直接一枪就把自己的骂将放到了。 不讲规矩啊,这是。 “传令,各军加快列阵,前军鸟统手在前,弓手在前,准备进攻!”从王祥口中,蹦出了这么几个字。 手下传令兵立刻高声应承,策马奔了下去。 王祥军中,共计五千人的奇兵营,分为前中后三军,各军装备各不相同。 这是因为大明军队历经数百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制度体系,分工明确,职责各异,前军作为冲锋陷阵、抵挡御敌的主力兵种,向来是主战力,仅次于中军,王祥的兵马源自湖广何腾蛟部,属于南派军种,少马而多步卒,战力与北派军兵比起来较弱,重视各种装备间的配合,尤其火器弓弩的运用,所以火器装备较多,在南明诸镇里算是二流强军。 王祥作为曾英方面大将,手下奇兵营虽不及总兵的正兵营精良,但也不能说差,五千营兵,编有五百鸟统手,一千刀牌手,一千弓手,两千长枪手和五百骑兵。 其中有五百长枪手内套锁子甲,外套罩甲,是主力战兵,五百骑兵是家丁,穿的半身腰甲,其他都是杂兵,穿着鸳鸯战服,只有个别人穿着件皮甲。 面对夔州兵,王祥按惯例,排出五百人的正面,派出了鸟统手散兵横线在前、弓手两排在后,在后为长枪手杂兵的阵型,而精锐的重甲长枪手为中军,护在自己身边,五百骑兵为后军, “吹号,击鼓!”王祥冷着脸,观察了一下夔州兵的阵容,冷笑着道:“传令前军出击,一鼓而尽!” 对面的夔州兵,同样排出五百人宽的正面,第一排兵手持长方形木盾,后面一排排的长枪林立,似乎都是长枪手,除了刚才放枪打死自己骂将的人,就没有其他装备火器的兵了。 关键是,夔州兵骑兵很少,只有不到五十名骑马者在两翼游动,根本对整个战局无足轻重,很短的时间内,王祥就根据看到的对方军阵组成,决定了自己的战术。 “先以鸟统手和弓手*近s击,打乱石柱蛮子的正面,长枪手前进至五十步距离内压迫,石柱蛮子必然收缩,以待我军冲锋,这时候我军骑兵从他们的右翼冲进去,由左翼冲出,穿透他们的阵型,石柱蛮子必然打乱,然后长枪兵趁乱冲锋,一局定胜负!”王祥满脸横r的面孔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对付这种傻呆呆的蛮子,看来不会费多大力气。 前军将领领命而去,片刻之后,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严阵以待的前军中,奔出了五百名鸟统手,列成一条松散的横线,慢慢向前走出。 鸟统手奔出二十步后,一千名弓手排成两列,跟在鸟统手身后,以同样的步伐频率走出阵列。 三列长枪兵依然静静的立在原地,他们和紧挨着的两列刀牌手,是近战主力,须等到鸟统手和弓手取得一定战果后,再视情况出击。 鸟统手一动,王欢就看到了,站在四轮马车木质车厢改造而成的台子上,虽身处千军万马中,也能将对面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王祥的鸟统手动了,这是大明诸镇的惯用战法,先由鸟统手施放火器,然后弓手放箭,s乱敌军阵脚后近战兵种冲锋,不过他的骑兵未动,还留在后面,估计是等到我们与他的前军正面接战后,直接冲击我军侧翼。”在王欢身边,马万年、马龙、陈相等人也站在大车上,凝目观望着,祖边是老兵,一眼就看出了对面王祥的打算。 “战法没有错,只要鸟统手和弓手胆子够大,接近至一百步内开枪s箭,我军纵然有盾牌防护,也会被*得不得不立刻出击,否则就会一直被动挨打。”马龙沉声道,他与马新田一起跟随秦良玉四处征战,也有一种自己的战场观点。 王欢点点头,笑了笑道:“他这是欺我军中无远程武器啊,祖边的那一枪,难道还没有给他提个醒吗?” 马龙凝目看着前方不断接近的鸟统兵,接口道:“大人不知,我白杆兵向来以长枪著称,以往为朝廷出战,都没有使用火器的先例,弓手弩手也少于使用,故而在王祥这类大明军将心中,白杆兵只有长枪、而无s手的印象根深蒂固,他过来的鸟统手和弓手算一算起码有上千人,轻易就能压制住我们,所以就算祖将军刚才开枪打死他一人,王祥也不会引起重视。” 王欢乐了,笑道:“既如此,那就让他长长记性吧,如果他今天能逃出去,一定能永远都记得我夔州兵的劲弩。” 几人谈话间,松散的鸟统兵已经慢慢腾腾的走入了两百步的距离内,随着距离的接近,鸟统手们的脚步越来越慢,红缨毡帽下的兵丁脸上也越来越白,不少人已经端起手上的鸟统,不时吹吹枪上火绳,偷偷的向两侧观察,瞧瞧是否有同伴已经停下来了。 刚刚白袍兵中响起的那一声枪声对王祥没多大感觉,对同样使用鸟统的鸟统手来说,却是很不一样,对面也有鸟统啊,走近了,难道互相对s吗? 以往作战,鸟统手都是在接近到一百多步远的时候,就闹哄哄的开始打枪s击,对面只要一冲,就得赶快往后撤,退到刀牌手和长枪兵后面偷空子放枪,安全无比,就算败了也可以因为距离上的原因逃的最快。 端着鸟统,散兵线一样的鸟统手横队慢的跟乌龟爬行一样了,大家都在等着唢呐声响起的那一刻,只要唢呐声一响,大伙抄枪就s,然后就可以后退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弓手横队同样慢了下来,鸟统手的心思他们懂得很,等鸟统手一开始s击,他们也可以放箭了,最后大家一起退,谁也别想拉下谁。 走在鸟统横队右侧的火器千总心里也在打鼓,出战时王祥的命令很明确,必须要进入到有效s程内才能开枪,s要s得准,不必担心对方的鸟统,那些石柱穷鬼可能只有一把,凑巧就s死了骂阵的中军官,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走近了放上一轮,一定能s死一大片。 千总很了解手中的武器,鸟统s程虽然有上百步,不过要想打准,穿透木盾,必须接近至五十步以内,否则神仙都不知道铅弹会s到哪里去,但是五十步距离,纵使对面是步卒,只要不怕死在一轮排枪后也能冲上来,自己这五百人就危险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六十九章 侧翼 王祥军中号角声又起,短促激昂,站在长枪手横队中间的刀牌手闻声而动,从阵中缝隙间奔出,将手中圆形盾牌高举过头,向抱头鼠窜的鸟统手和弓箭手跑去。 其实他们用不着跑多远,鸟统手站立开枪的位置在夔州兵阵七八十步的距离上,朝后面跑十几步就能脱离弩箭的s程范围,只不过残余的鸟统手胆已经破了,兔子一样跑得飞快,刀牌手在两百步上接下了他们,然后举着盾牌,徐徐退回阵中。 王祥铁青着脸,看着惊慌失措的一百多个鸟统手,额头上青筋暴跳,那双眼睛鼓得都快突出眼眶了。 五百鸟统手啊,费了多少银子心血,说没了就没了,如何不叫人气恼。 特别是对面的夔州白袍兵,见鸟统手逃散,弓箭手退走,也停止了弩箭s击,慢悠悠的跑出几十个人来,手脚麻利的捡拾着扔了满地的鸟统,嘻嘻哈哈的一人抱着一捆,兴高采烈的样子让人看了愈加血往头上冲。 “前军准备,整队进攻!”王祥扯了一把胸口的甲片,弄松了一点紧勒着脖子的护脖,咬着牙关暴怒道:“中军随后,前军退着杀无赦!” 左右裨将都有些忐忑,心知王副总兵这是血气上头了,要不顾一切的蛮干。 但是对面弩箭凶猛,谁都看得出来,起码有两千以上的弩手在扣弦以待,刚刚那一波密如雨滴的s击已经够可怕了,这时候如果让步卒列阵而上,那不是傻啊? “大人,不可!”众将官也不顾触及王祥逆鳞了,纷纷劝道:“蛮子弩箭猛烈,不可硬冲,否则会徒增死伤,坏我大计!” “那怎么办?”王祥瞪着眼道:“就这么和他们耗着?” “这个……”将官们语滞,对面的夔州兵摆明了就是欺负你弓弩火器不如他,摆下大阵等你来攻,你不来他就不动,你来就箭雨伺候,谁上谁成刺猪。 现在这种情况,明智点的办法就是用炮,摆上几尊弗朗机炮,打上几发,管你什么强弓劲弩都能轰成渣渣,一发炮弹打出去就是一条血路,如果夔州兵站着不动就等着成炮灰吧。 但是王祥出发的时候心急啊,炮车一般的笨重物品根本没带,否则也不可能日行七十里。 有一个老成点的裨将看众同僚都低着脑袋作无奈深思状,而王祥的脸色越来越黑,随时都要暴起,只得舔舔嘴皮子上前道:“大人,敌军弩箭很猛,让步卒们去冲效果不会很好,不是诸位兄弟怕死,而是的确不划算,将士们都是大人的家底,耗光了今后大人根基不稳呐。” 裨将们闻声抬头,向他投去了佩服的眼神,果然老成谋国,有经验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同样的意思说出来就像是在为王祥考虑一样。 王祥被这话一说,怒得血管都快爆了的脑袋立刻冷静下来,这时代什么都可以失去,兵不能丢,兵没了就没了资本,曾英手下可有的是人盯着自己的位置呢。 前军虽然是杂兵,可也是战兵,白白去送死也是可惜,一想到这点,王祥就把捏得啪啪作响的马缰松了下来,定了定神,眼珠子转了几转,眉头仍然皱成一堆,粗声道:“你说的对,夔州兵也许正等着老子送上门去!他弩箭多,老子就不攻正面了,王贵!” 站在他身后的一个铁甲将领催马上前,冲他抱拳高声道:“末将在!” 将官们一见王祥叫此人的名字,都暗中松了一口气,王贵是王祥的家将,掌握着五百亲卫骑兵,叫他上来,肯定是要动用骑兵冲阵,不会再让自己这帮子步卒冲在前面了。 “你来看,夔州兵正面坚固,长枪长达三丈有余,又有弩箭,防卫森严,硬冲不利,但是侧翼却是弱点,没有盾牌,也没有拒马长枪,只有几十匹骑马的人在护卫,看那架势,都是些不善骑s的雏儿。”王祥以长刀代臂,遥指着远处的夔州军阵,沉声对王贵道:“既然正面不可冲,那我们就直接冲侧翼,侧翼一乱,正面必然阵脚不稳,你可明白?” 王贵早已经刚才的战斗尽收眼底,对夔州兵的阵势也看得清楚,王祥一说,就知道了他的用意,立刻叫道:“末将明白,大人,末将如何做!” 王祥将长刀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对王贵说道:“本将命你,带五百骑兵从侧翼绕个圈子,奔到蛮子军右翼,待前军压上,吸引蛮子之后,你纵马驱军急冲,将他军阵劈为两半,即为首功。” 王贵是个亡命之人,善战而骁勇,听了王祥的命令,连话也不说,直接抱拳调转马头,引立在后军的骑兵队去了。 王祥很满意,其他裨将也很满意,他们本来担心骑兵是王祥的老底子,轻易不肯动用,如果硬要他们领人上去冒着弩箭冲阵就糟了。看来王祥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速战速决,尽快打垮眼前的蛮子军了。 王祥扫了面露喜色的裨将们一眼,哼声道:“蛮子兵少,这里的军马大概就是他们的主力,只要击溃他们,后面的战事就简单了,尔等不得懈怠,随我奋勇向前,自有你们的好处。” 裨将们毫不脸红,一点不为王祥看透了自己心事惭愧,反正大家都是为了保命发财,傻子才去做出头鸟,一齐高声道:“愿随军门效死!” 于是在王祥的催促下,前军长枪手和刀牌手排成五列,刀牌手间差在长枪手之间,用盾牌掩护着,慢慢向前迈步而行。 夔州军这边,王祥从祖边手中接过刚刚从战场上捡回的一把鸟统看了看,笑着道:“不错,这鸟统虽然质量差点,却也堪用。” 祖边忙道:“大人你别挑剔,这样子的鸟统算好的了,只要控制好装药量,在打上百枪都没问题,这一回就捡了三百多把,赚大发了!” 他在辽东用惯了火器,对鸟统有特殊的感情,拿着这根长铁g爱不释手。 王欢把鸟统扔给他,收敛笑容道:“别得意,方才我们以有心算无心,打了王祥一个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我们军中有这么多弩箭,才会被我们破了他的鸟统兵,吃了亏一定要找回场子,赶快回阵,防他进攻!” 祖边答应一声,连忙走了。 祖边刚一走,马万年就在边上大喊起来,他个子高眼睛尖,一眼就发现了对面后军马队移动:“快看快看,马队动了!” 王欢等人翘首看去,之间王祥军后阵,一片烟尘飞腾,马蹄声起,那五百骑兵开始脱离大队,沿着战场边缘,向自己的右侧策马奔去。 “急性子啊,这么快就要动骑兵了吗?”王欢眯眼望了望,冷着脸道:“我军正面未乱,阵型严整,他骑兵冲阵难道认为我们泥捏的吗?” 马龙凝眉嗔目,低吼道:“大人,我白杆兵成名就是靠枪阵立足,只要严军成型,蒙古和建州鞑子都不放在眼里,这些个二杆子的骑兵,正好让他们尝尝厉害!”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前面王祥军中,又响起震天的号鼓声,鼓声隆隆,原本静立不动的王祥前军,开始迈步压了过来。 同样是枪手在前,五百人的正面上长枪横指,枪刃闪闪杀气腾腾,伴着“咚咚”的战鼓声,似铁壁前推,一步一步稳稳的*了过来。 “正面也动了?王祥看来还没有气昏脑子。”王欢扭头再瞄了一眼迂回在右边的骑兵,两边配合得很好,骑兵移动的速度与正面压迫的步卒步伐环环相扣,照这个样子,当王祥的前军*近到一百来步的距离上时,骑兵也恰好运动到堪堪足以发起冲击的位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屠杀 王祥的冲锋人数,有三千五百人,被弩手射跑了一千弓手后,还有两千五百人正面冲锋,余下的五百披甲枪兵,跟在自己身边尾随着任督战队。 而王欢的正面,有祖边率领的一千五百人顶着,两翼有一千五百人在手持摧山弩与弓手对射,人数两边基本旗鼓相当,不过当王祥的最大依仗骑兵灭了以后,两边都是步卒相对。 说实话,仗打成这个样子,非常出人意料,王祥的战术说来没有问题,如果对方是张献忠的人马,这时候说不定已经结束战斗了,五千对三千,自己还有鸟统手和骑兵,对方全是拿着长枪的步卒,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王祥还没有想明白。 好像先是一阵弩箭集中狂射,然后又是一场莫名其妙的爆炸,自己最有力的杀伤兵种和最疾猛的突击兵种就没了,稀里糊涂的就没了。 王祥已经不想去琢磨了,他只想像个武夫一样,提着大刀一个一个去砍了石柱蛮子的脑袋,比厮杀,自己总要强一些了吧,毕竟都是打老了仗的宿卒,石柱蛮子又打过多少仗?见了血会不会抖? 他的几个亲兵,****着上半身大汗淋漓的用粗木棒槌狠狠敲击着牛皮大鼓,用一声比一声急促的战鼓声,激励着战兵们的意识。 “杀!杀!杀!” 步卒们吼叫着,涨红着脸庞大步冲刺着,已经不到三十步了,长达一丈的矛枪都快与对方更为夸张的巨型拒马枪顶在了一起,血与铁的碰撞就要开始了。 祖边伸手拔去肩膀上的羽箭,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口水,然后嚎出一个字:“扔!” 队长们齐声附和道:“扔!” 第三排的白袍兵,弯腰伸臂,同时齐声道:“扔!”一个个灭虏弹脱手而出,冒着火花的引线如同闪烁的星星,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充满美感的冒着一股烟落到王祥军的脚下。 又是五百个灭虏弹集体爆炸,像生了一次火山爆一般天崩地裂,落在后面十几步远的王祥目睹了一场黄色火药的展示表演。 瞬间冒起的火光和泥土包裹了两千多人的阵列,许多人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出就化为了碎肉,被铁钉穿体的伤者飞上天空,嚎叫着摔了下来,爆炸不过眨眼间,留下一地血肉。 爆炸的巨响让活着的人耳朵失聪,像有个大锣在身边乓乓狂敲一样什么都听不见。 王祥的马受了惊,人立而起,几乎将他掀了下去,他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勒住缰绳,转了几个圈圈强行将马控制住。 他的五百甲士,同时顿住脚步,面面相觑,又惊又怕的不敢往前了。 “军门,蛮子莫非在正面也埋了炸药?”有裨将满脸是土的跑了过来,面无人色的喊道。 “不对!蛮子不可能埋的炸药。”王祥从他的口型看出他在喊着什么,但王祥跟在步卒后头,看得很清楚,爆炸不是从地下起的,而是石柱兵投出了一批奇怪的竹筒引的,不过那些竹筒看上去不过一尺来长,不过笔筒大小,怎么会如此猛烈,简直堪比大炮的轰击。 战场上暂时安静下来,除了一些伤者在低低的呻吟,再无别声。 腾起的黑色硝烟飞向高空,很快就将一片狼藉的战场显现出来,两千五百人的密集冲锋队伍,已经荡然无存,连一个能站立的人都找不到,缺手少脚的尸体中间,伤者都在地上爬动着,号哭着,惨呼着。 王祥的最后一丝希望被踩在夔州兵脚下,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交战,五千奇兵营竟然被歼灭得所剩无几,而夔州兵却不过一百多人的死伤,这种交换太过惨烈,无法让人接受。 特别是夔州兵的战法,闻所未闻,站着不动就将近五千人打得歼灭性的溃败,除了一千弓手大半尚存,其他的就剩下贴身五百披甲长枪兵了。 王祥已经忘了恼怒,傻呆呆的看着硝烟散去后的一地尸体,巨大的长刀无力的垂在身侧,跟他的主人一样毫无生气。 五百甲士,像失去灵魂的人一样,同样怔怔的立在原地,簇拥着王祥,不知所措。 敲鼓的亲兵是几个大汉,这时候鼓也不敲了,站在高高的鼓架上瞪圆了眼睛,不知是被爆炸吓呆了,还是被惨死的战兵尸体惊呆了。 五百人死寂般的立在原地。 两侧本来就退了很远的弓手开始转身不要命的逃。 短暂的平静很快被一阵呼喝和脚步声打破了,夔州兵两翼展开,白色的白袍兵从两边围了上来,看架势,是要包围王祥和他的五百兵。 王欢的几十个仅有的骑兵,也策马从左翼迂回,去堵王祥的后路。 王祥的耳畔还在嗡嗡作响,脑子里空白一片,这仗还怎么打?他不知道了。 忠心的亲卫拉扯他的马头,急切的喊叫着,不顾他的反应,拼命打马朝后退去,这时候只有逃了,否则没人能活下来。 正面的夔州兵口中高喊着号子,整齐的迈动着脚步,踏过一地的血肉,向围成一个小小方阵的五百披甲枪兵压迫上来。 如果这时候他们还不跑,绝对可称为强兵,面对三千人的包围还敢悍然迎击的,皆为死士,但是很明显,王祥的家丁不是死士。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反应过来,一声喊丢下长枪掉头就跑,挨着他的人旋即也醒悟,扭头跟上,五百人如被狼群追赶的鸡,一窝蜂似的朝来路溃败。 王祥被亲兵们打马护在当中,裹在败卒中也在狂奔,恍然还在梦里,有些迷茫的眼神中,似乎在还在回味刚刚的莫名一仗。 没有马的步卒跑起来没有那么快,穿在身上的双层甲胄本是保命的屏障,这时却成了亡命的拖累,穿着轻便藤甲的夔州兵疾猛如虎,几个大步就追上了背心朝着自己的甲兵,挺着手中白蜡杆长枪,向前戳去。 白蜡杆长枪枪刃锋利,横着的铁钩可砍可削,一戳一钩,从没有甲胄保护的颈脖间划过,抹了脖子,王祥的兵捂着鲜血狂喷的伤口,口中“呵呵”有声,双手无力的在空中乱抓,然后倒在地上死去。 偶尔有个别绝望的兵回头想杀一个赚回本,却被同时刺过来的几杆长枪戳到在地,枪尾的铁环纷纷砸下,片刻就将其砸死。 祖边等前军用的拒马枪,枪身巨大长如房梁,拿着追杀太过笨重,干脆弃之不用,端起摧山弩,一边追赶,一边瞄准人的背心射击,只要距离在二十步以内,锁子甲抵挡不住弩弓的穿透力,一旦射中就会留下一个人来,非死即伤。 五百人的甲士,被追杀得狼奔豚突,只有个别见机得早跑得又快的,在身后的袍泽当替死鬼的情况下,窜入了树林里去。 而王祥在三十几个骑马亲兵的护卫下无法逃入林中,只得顺着官道跑,幸好他们马快,步行的夔州兵无法赶上。 这时王祥已经回过神来,死亡的恐惧战胜了战败的沮丧,拼命的抽打着马臀,只图赶紧逃命了事。 距离越拉越大,眼看就要脱离开夔州追兵,王祥的眼睛却猛地收缩,看到前面好整以待的横着一排骑马的白袍兵。 这些人正是被他称为雏儿的夔州骑兵,这时候正立马在前,挡住去路,人手一把摧山弩,静静的对着他。 三十几人一阵慌乱,待看清拦路的骑兵不过也只有近五十骑之后,又稍稍镇定下来,刀口舔血的凶性上头,王祥的眼神里恢复了几分暴戾的神采。 “冲过去,斩了他们!”王祥提起巨大的长刀,这场战斗从头到尾,他只用长刀砍了一个自己人,窝囊至极,恼羞成怒下终于找到可以挥自己长处的肉搏对象,胆气顿时壮了:“闯过去才有活路,随我杀过去!” 亲兵们纷纷抽刀挺枪,暴喝着跟在王祥身后,猛踢马腹,如脱弦之箭,狂奔而上。 白袍兵们依然不动,端坐在马上毫无惧色,仔细的瞄着冲锋过来的骑兵,扳动了弩机。 箭如飞蝗、人如纸片。 有几个骑兵很机灵,瞅空子朝两边跑去,避过了箭雨,不要命的打马而去,逃出了一条生路。 王祥被十几根箭同时命中,谁叫他冲在第一个呢? 他的马悲鸣着扑倒在地,翻滚着死去,他的刀脱手而去,带着砍了一个自己人没有砍到一个敌人的记录插在泥地上。 而他的身体被马匹压在身下,一只脚套在马镫中,无法抽出,双目圆睁,身子抽搐着好一阵子,死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五章 攻城 钓鱼城其实是一座巨大的石山,全山周长五里,长江蜿蜒从山下经过,绕着钓鱼山划了一个“几”字形,钓鱼山正好被包裹在“几”字当中,形成了一个半岛,故而钓鱼城三面环水,而且环水的三面,都是高达数十丈的峭壁,近乎直上直下,无处可落脚,猿猴莫攀。 而没有水的那一面,是一道薄薄的山岭,古来名为薄刀岭,岭上宽度不到一丈,两侧都是陡坡,修有一条上山的石板路,有城墙沿天然形成的石头峭壁绕山一周,筑成了钓鱼城,薄刀岭上有城门一座,南宋时余玠亲笔所题的“护国门”三字跃然其上,构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 整座城池,就是一座要塞,山上可容十万人居住,有耕地和水井,自给自足,只要守军意志坚定,防守得力,足以抵挡百倍于几的雄兵攻打,当初此城守住南宋半壁江山的史迹的确不是盖的。 此刻夔州兵副千总马龙身着藤甲白袍,站在高高的护国门城楼上,举目望去,只见眼前的崇山峻岭间,无数旗帜飘扬,人头攒动,人声鼎沸,气势汹汹的曾英军马,正驻足于山下,朝着钓鱼城指指点点。 曾英在薄刀岭下的官道一侧,与马龙对望,虽然因为距离原因,两人都看不清对方,但浓浓的敌意,却透过数百步的距离,直扑二人心境。 曾英面前的官道上,有一个弹坑,一发实心铁弹静静的卧在路边一颗两人环抱的大松树下,那颗松树已经从距地两尺多高的地方齐腰断折,生生的被打为两段。 “石柱逆贼用的炮,可是从重庆城头拉出来的?”曾英寒着嗓子问道。 身边的锦衣卫千户蒋理咳嗽一声,知道是在问自己,上前答道:“是的,石柱从未听说有过铁炮,而重庆城头的佛郎机炮据探子回报,已经被拉走不知所踪,看来定然被石柱逆贼拉这儿来了。” 曾英脸色难看起来,眯着眼满面戾气,杨展在一旁偷眼看了看曾英脸色,补充道:“军门,如蒋千户所言,那刚才开炮的佛郎机炮一定是原来架在重庆城头无疑了,此炮重六百斤,为大样佛郎机炮,长六尺,发s铁弹可远达千步之遥,所以刚才逆贼发炮,才能差点打中军门。” “这种炮,我们在重庆城头上有几尊?”曾英的语气已经越来越冷了,这也难怪,自家大炮,却被别人抢了去反过来打自己,换做任何人都会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大样佛郎机炮有两尊,中样佛郎机炮有四尊,官仓中还存有小样佛郎机炮四尊。”蒋理声音有些低沉的答道。 曾英咬着牙齿,恨声道:“当初我们花钱买这些炮,用了多少银子?走了多少关系?老子记得光是喂那几个兵仗局的阉人,就耗了足足上万两银子吧?” 杨展和蒋理对视一眼,不敢作声。 曾英暴怒起来,大声怒喝道:“如今却被石柱蛮子用来打我们自己!这******算什么事儿!” 十尊大炮,立在城头上,足以覆盖薄刀岭下官道好大的面积,任何人想要从此经过,只要城头上的夔州兵心情不好,就能随时要了他的命,重达数斤的大铁弹,砸在r身上谁也受不了。 但要想进重庆府,唯此一条路,想绕行过去,必须重新回到顺庆府,改道从叙州府而行,那得多走上好几百里路,而且小道难行,道路多塌方泥泞,大军行走不易。 可以说,钓鱼城就是一颗扼守住川东与川中咽喉要道的钉子,不拔掉它,任何想东进或者西去的人马,都会被堵在这里,当年蒙哥大汗就是这般被耗死的。 “攻!马上攻!”曾英暴喝道,抽出腰间佩剑遥指薄刀岭:“杨展,你带领先锋军马,攻上去就算你头功,夔州府就算是你的了!” 杨展大喜,躬身领命沉声道:“末将领命!” 蒋理看了看杨展,瞧他满脸喜色的样子,暗自叹了口气,摇摇头,又瞄了一眼曾英,想说点什么,想了想却又闭嘴不言。 曾英见杨展匆匆而去,脸色才略微好了一点,立刻转身离去,刚才护国门城头上的一炮就打在身前十余步开外的地方,如果再来一炮,说不准打到哪儿,危险的地方,还是离远点好。 杨展说做就做,巨大的利益让他斗志高昂,领着麾下八千奇兵营,在薄刀岭下排成阵势,压了上去。 “弟兄们,城上的炮不过几尊,没什么用,打不着咱们的,只要冲上去,爬上城头就是大功一件,****门说了,破了城大伙儿都有银子赏赐,都上啊!”千总把总们高声叫喊着,驱使着手下步卒们踊跃向前,用利禄重赏刺激着大兵们的积极性。 “呜~~!冲啊!” “杀蛮子啊!” 一个个狰狞着脸的步卒举着盾牌,挥舞着长刀长枪,吼叫着,沿着薄刀岭下崎岖的山道,漫山遍野的冲了上去,在盾手后面,有兵丁抬着匆匆砍树扎制的简陋长梯,准备冲到城墙时用来登城。 城头上的大炮一直没有发声,这让奇兵营的军将们很高兴,看来蛮子炮弹不多,舍不得用,这可便宜了咱们。 不过到了岭前,军兵们傻眼了,三道深深的壕沟横在眼前,壕沟中密布着竹签倒刺,只要摔进去不死也得掉层皮,壕沟又宽,除了袋鼠没人能跳得过去,于是数千人马顿时拥挤在壕沟边,一筹莫展。 壕沟距离城墙不过五十步,城墙又建在悬崖上,本来只要一丈来高的城墙凭空加高至十来丈高,站在城墙的马龙居高临下,一览无余的看着蚂蚁般的官军停留在壕沟边叫叫嚷嚷。 “放箭吧,别让他们等久了。”马龙端着摧山弩,带着笑意纵声喊道。 三千白袍兵有两千守在薄刀岭正面,余者散在其他城墙上,两千白袍兵人手一具摧山弩,一盒十矢的箭匣每人两个,几乎s靶子一样,瞄着山下挤作一堆的红衣官军,开始s击。 这种s击并不讲速度,而是讲究准确度,从城下往下俯s,站在窄窄的垛口边没有丝毫危险,而奇兵营中的弓手想还手就难了,仰s本来就不易,城墙垛口又细,想让弓箭从窄缝中s进去更是难上加难,于是没有任何悬念地,第一波弩箭带走了几十个人的生命,中箭者的惨呼瞬间浇灭了杨展步卒的战意,就跟蜂拥着冲上薄刀岭一样,步卒们在壕沟处逗留了很短的时间,又潮水般的退了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杨展被贬 山上山下的怒吼叫骂声、兵器彼此撞击的金铁相交声和利刃入肉带起的惨叫声在空中回荡起伏,烈火燃烧着云梯木头,冲天黑烟遮云蔽日,缭绕的烟尘让站在薄刀岭下的人几乎看不清山上的城墙。 从天明到天黑,数千人的攻防没有中断,攻城的兵潮水般的来,又潮水般的退,一浪接着一浪,如巨涛扑岸,狠狠的砸在磐石一样的钓鱼城上,摔得粉碎,化为飞沫四散无踪,只在城墙下丢下一具又一具残缺的尸体和满地狼藉的各式兵器军械。 残阳彩霞,一抹愁云。 原本平整的条石城墙上布满刀痕箭迹,斑驳的血迹到处都是,分不清是攻城者还是守城者留下的,战伤者的呻吟在寂静下来的战场上无助的飘荡,似游魂野鬼般闻之令人动容,一群黑色的乌鸦盘旋在空中,贪婪的瞅准血肉尸体扑下啄食。 杨展面色苍白的站在山脚下,看着垂头丧气的家丁们退回,心头如被重锤狠狠的放在铁毡上敲打,心痛不已。 今天的攻势,他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力量,杂兵们消耗一空之后,在中午时分,已经杀红了眼的杨展孤注一掷,把最后精锐的家丁队两千人也放上战场,力求一击破城,不料人上去了,除了有一段很短的时间占据了一小截城墙外,没有取得任何战果,冲上城头的人很快就被赶了下来,坚持的时间不到半刻钟,看着满山的尸体,八千奇兵营几乎一战被打残,死去带伤者差点占去了一半人,这样的结果除了让杨展意外,也让他心惊。 城头上数来数去,不过两三千人,倚险自重,竟然挡住了八千人一整天的轮番冲击,而且十门大炮一炮未,牢牢的锁住了官道,让曾英数万人停留在此间无法动弹,一想到曾英等下见到自己时的暴怒模样,杨展就浑身是汗,秋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冷战。 最后一道霞光消失在山巅,天色暗了下来,延绵数里的官军营帐中燃起篝火,浓郁的稻米香气飘扬在夜空里,晚饭时间到了,各营的士兵按照规矩,手拿自己的吃饭家伙,排队向火头军分饭的地点聚拢。 杨展愁眉紧锁的向曾英中军帐中走去,心头思考着等下怎么面对曾英的怒骂,想来想去,却没有头绪,仗打成这样,无论怎么辩解都是苍白的,越想越心凉,脚下似乎有千斤重量,行走间好几次差点踉跄摔倒。 突然一阵喧哗声起,一下将他从沉思中惊起,闻声望去,却是一处火头军分饭的地方起了喧闹,一群兵士围着火头军大声叫嚷,似乎在骂着什么,肥胖的火头军寸步不让,用油腻声音回骂着什么。 杨展顿住脚步,侧耳细听,原来那群兵士嫌分到的稀饭越来越清,几乎都能照见人影,水里的饭粒数都数得清楚,责怪火头军监守自盗,肥了自己虐待军士,火头军火气更大,回骂着随军粮食就那么点,吃了这顿没了下顿,要想明天还有饭吃,就得节省点,还说军士们都是猪头,这么个小城都打不下来,重庆府库里军粮多多,过去就能吃上饱饭,谁他妈叫你们这般无能?两边各不相让,叫骂声越来越高,惊动了军中佐官,出来劝慰了一遭,军士们才骂骂咧咧的走了。 杨展心头又是一惊,军中粮食不够,早有耳闻,在顺庆府与张献忠作战时军中粮草全靠川东各府供应,特别是重庆府的官仓存粮数以万计,作为曾英的老窝子一直是粮草从东运到西的中转站,自从落入王欢手中后,曾英才会心急如焚,宁肯吃亏和不共戴天的张献忠议和也要赶回去,无粮则胆泻,军心不稳啊。 这么一想,杨展心里又沉重了几分,一天的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军中粮草更加紧了几分,曾英会不会砍了自己的脑袋? 入得中军帐,只见曾英正面无表情的威严正坐于当中,一众军将分列两侧,帐中寂静无声,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到,杨展一进来,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眼神各异。 杨展硬着头皮上前躬身施礼,曾英略略点头,让他站到一边,杨展喃喃的张了张嘴唇,拖着脚站了过去。 曾英冷着脸,一迭声的连下数道将令,点了几个参将的名字,这几个人手下兵马算起来共有万余人,都是凶悍骁勇之辈,也是眼馋副总兵的位置很久的野心家,听曾英点将,都是一脸兴奋的高声接令,这几人心里都算计得很清楚,钓鱼城经过杨展一天的消耗,守城的夔州兵也元气大伤,明天这么多人一起攻,很可能攻得下来,如此便宜不占白不占。 杨展灰溜溜的看着意气风的几个参将,心中百味交织,但又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叹气干瞪眼。 曾英部署已罢,这才眯着眼睛斜撇向杨展,不阴不阳的淡然道:“杨展所部今日劳累,损耗颇多,就退回后军,负责护卫辎重,休养一下吧。” 此言一出,等于判了杨展一个死缓,明眼人都听出来了,这是要把杨展从一线战将中剔了出去,落到二线养老了,如果没有意外,等这场战事尘埃落定,曾英腾出手来就要重新布置麾下人事,杨展的副总兵,怕是要当到头了。 杨展闷着嗓子应了一声,军议就散了,曾英挥挥手,军将们鱼贯而出,各自回营。 原本负责后军的参将兴高采烈的向杨展办理交接,回去收拾军马搬腾营地,而杨展手下跟他前来的军官都知道了自己的下场,焉头搭脑的随着杨展领军向辎重营地而去,心头别提多么憋屈。 曾英的后军,位于整个营地的后侧边缘,远离钓鱼城战场方向,有粗木搭建的木墙环绕,地势较高,以避西南潮湿的地气,营地内搭有无数帐篷,为数不多的粮草就储存在其中,由两千辎重营民夫看守,加上杨展本部的残余数千败兵,共有近六千兵守护。 一番换营折腾下来,已是深夜时分,十月天气转凉,秋风正劲,吹得营中旗帜猎猎飘扬,云层遮蔽了皎月,看样子,一场秋雨即将来到。 杨展心中憋闷,坐在营帐中召集了几个心腹,喝起了闷酒,本来曾英治军森严,禁止作战中聚众饮酒,但杨展也顾不得了,不喝点小酒去去戾气,他睡不着觉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袭 “军门,我等都为你不平啊,别的不说,你这些血泡子里厮混,为朝廷立下多少军功,受了多少恩赐,就这么一场仗没打好,就打发到这辎重营里,凭什么啊?” “对啊军门,钓鱼城本是奇险之地,当年连蒙古人都过不去,就凭咱们这点人,怎么能一天就打下来,明摆着强人所难呐。” “最可恶的是那帮小人,今天咱们折损了许多儿郎,看看就要把石柱蛮子磨背气了,加把劲明天说不定就能攻下,曾大人一个军令就得便宜那帮孙子,这他妈公平吗?” 心腹们几杯酒下肚,七嘴八舌的发着牢s,他们本是军汉,没那么多讲究,大着舌头就开始议论开了,听得杨展越想越来气,越气越想不过味儿。 当初虽然自己立了军令状,保证攻下钓鱼城,一天时限到没有攻下,理当受罚,可自己确实尽了全力,死了那么多家丁,就这么被发配了,实在心里不甘。 杨展心里愈加憋闷,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酒,俗话说酒入愁肠,愁加三分。酒是劣质酒,喝了上头,几个人推杯换盏,边骂边喝,将几个酒坛子喝了个空,拍着桌子让亲兵又去寻了几坛子酒,就着一些r食,醉醺醺的挑灯夜饮。 一直闹腾到深夜时分,大帐中才消停下来,横七竖八的倒卧在帐中,流着口水鼾声如雷的睡去,杨展趴在长案上,鼾声最大。 主将们在喝闷酒,底下的小兵们有样学样,都是些兵油子,谁不知道偷懒啊,这一天下来,刀光剑影中存活,都累得够呛,纷纷倒在营帐中沉沉睡去,就连按规应当巡营的当值军官,也找了背风处偷着睡觉,这大军营盘,哪个不开眼的敢来偷营? 夜色深沉,黑云蔽月,除了营中各处散落的点点火把灯笼光芒,四下里漆黑一片,站在辕门口的岗哨搂着长枪,不住的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有一句没一句的打p聊天。 数万人的营盘,陷入了沉睡之中,山上的钓鱼城头,也是一片沉寂,敌我双方都在趁着黑暗,****着伤口,恢复着体力,为来日的生死相博积蓄着力量。 谁也没有发觉,辎重营木墙外的荒草堆中,响起了一个蛙鸣声,蛙鸣连叫三声,停了下来,立刻在隔着不远距离的树影间,也有蛙鸣回应,片刻之后,一个人影从树林间窜出,来到了草丛间。 这人一身黑色夜行服,个子魁梧,趁着天上的一点微弱星光,摸黑在草丛间猫腰疾行,走走停停,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一个人影从草丛间站起身来,抓住了他的手,把他拖入一堆草里,黑衣人顺势闪了进去,低声朝拉他的人道:“大人,你们来了!” 声音沉稳中又显憨然,正是陈相的标志性嗓音,而拉他的人,在草堆里露出半张脸来,探头向杨展辎重营的方向张望,却是王欢。 “如何?曾英营盘守卫可打探清楚?”王欢压低嗓子问道。 陈相凑近他身边,伸手向外指点道:“杨展今日攻城不力,惹得曾英大怒,将他发配到辎重营当看守来了,这却是我们没有料到的,本来守这里的是一个参将,天黑前与杨展换的防。”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喜意,指着木墙中央处的一个大帐顶道:“我在这里伏了多时,听大帐处有人高声叫来酒的声音,又见杨展和几个军将聚众而入,始终不见出来,多半是醉死在帐中了。” 王欢嘴角微微一咧,轻声笑道:“杨展吃了大亏,又被曾英嫌弃,心中必然苦闷,借酒浇愁,也是应该的。你看看,如此重要的辎重营地,居然没有派出巡路军士,也没有暗哨,就门口就几个明岗,这等懈怠,看来杨展心中全无斗志了啊。” 他的身后,又冒出了几个脑袋,正是祖边、马万年等人,在几人往后,则是黑压压的无数人影,披甲持刀,全副武装的弯腰蹲在草丛中,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王欢面容一正,沉声道:“如此正好,更有利于我们行事,等下按照策划议定的方法,由我带人冲辎重营,放起火来,你们各自认准自己的目标,潜伏在营外,以火起为号,一齐杀出,黑暗中曾英摸不清有多少人马,也弄不明白是什么人偷营,必然大乱,只要他军中一乱,任他成名多久的宿将也无可奈何,唯有逃命的份。” 祖边几人都笑了起来,这些人都是粗犷之辈,掩着嗓门发出的“嘿嘿”声让人毛骨悚然,王欢起了一身j皮疙瘩,打了个冷战,恶声问道:“都明白了吗?” 众人一齐轻声应道:“明白了!” 王欢挥挥手,众人都在黑暗中向他抱了抱拳,扭头就走,带着归属自己的白袍兵,沿着曾英大营火光照不到的边缘,摸了过去。 王欢带着陈相,隐在草中,静而不语,耐心的等待着,身后的夔州白袍兵同样不发一声,像一群埋在草堆里的石像,沉默的等候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曾英军中的梆子声响过了三巡,连营门口的十余个哨兵都蹲坐在地开始打瞌睡的时候,王欢站起了身子,口中低吼道:“行了,动手!” 他手提一杆白蜡杆长枪,腰悬利刃腰刀,头缠白巾,身披藤甲外罩白袍,茁壮的身材几乎与祖边身高等同,披甲持枪威风凛凛,随着他的站起,漆黑的夜色中无数白袍兵同时挺起身子,跟随他的脚步,无声无息的朝营门快步奔去。 辎重营的辕门处,燃烧着数个火堆,照亮了方圆几十步的地界,十余个散兵由一个把总带队,百无聊赖的或坐或躺,打发着时间,那把总闭眼想睡,却因地下潮气湿重,无法入眠,骂骂咧咧的又睁开眼睛,随意的向前面张望了一下。 这一看差点把他的魂魄都吓出来,只见前面火光隐约处,一群白色的鬼影窜了过来,那群白影远远看去似乎脚不沾地,飞一般的朝自己跑来,手中拿着勾魂的长长白色棒子,宛如地府来的白无常。 “有鬼!”把总吓得七魄去了三停,一声怪叫之后扭头就要跑,却听身后有破空之声连响,数根弩箭s来,透胸而出,将他活活钉在了地上。 王欢眼中杀气腾腾,手持长枪身先士卒,飞步上前,将长枪狠狠的刺入一个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正在发呆的哨兵胸腔中,又迅速拔出,任凭热血喷了满身,脚不停步的又冲着下一个哨兵刺去。 他身后的白袍兵无人出声,只顾把手中的摧山弩见人就s,c着手中长枪逢人便刺,一个照面就解决的辕门处的十几个哨兵,直接冲入了营盘中。 营盘中静悄悄的,无人觉察到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王欢等人杀进去时,营中居然无人迎战,各处帐篷中鼾声依旧,只有营火噼啪作响。 王欢乐了,这场夜袭到现在为止顺利得不像话,他从一堆营火中抽出一根燃烧着的干柴,随手扔到一个帐篷顶上,低吼道:“杀人!放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一章 生擒曾英 此刻延绵近十里地的曾英大营,到处都是火起,到处都有人高喊:“营破了,石柱兵杀进来了!败了败了!快逃命啊!” 夜空被大火映得红灿灿的一片,火光中无数人影闪动,分不清是敌是友,从睡梦中被惊起的官兵们不少人连衣服都没穿,赤条条的从帐篷里钻出来,然后在惶恐中被乱窜乱跑的人一裹,昏头昏脑的四散逃跑。 南明军队的劣根性在这时候暴露无遗,军将们带头逃跑,混乱中无人挺身力挽狂澜,所有人的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快逃,逃得越远越好。 特别是辎重营的散兵还带来了一个消息,连副总兵杨展都已经被偷袭的夔州兵生擒,冲进来的石柱蛮子数都数不清,见人就杀,身着白甲刀枪不入,还有人似乎在火影刀光中隐约看到了秦良玉的身影,这位老将的威名赫赫,让本就惊慌的官兵顿时被吓破了胆,恐惧如瘟疫般在兵丁们心中蔓延,四五万人的大营,甚至连踹营的白袍夔州兵都没见着,就形成了营啸。 曾英披头散发,被亲兵们从睡梦中叫起,连甲胄都来不及穿戴,只披了一件长袍,套一双内室所用的缎面布鞋,从中军帐里钻出,一脸惊怒的看到了混乱的大营。 祖边和几个百人队长,见辎重营火起之后,分别带人从不同的方位突入曾英的中军大营,一边放火,一边乱吼乱叫,那数十骑骑兵策马驰骋,在大营中如无人之境,仿佛千军万马奔腾一般,踏平了一座座营帐,将整座营盘扰得稀烂。 “亲兵营护住中军,不得乱跑,有兵马乱闯军营者杀!”曾英倒也了得,站在营帐外面吹了一会风,立刻就判断出袭营的夔州兵不多,冷静下来之后连声发令。 “大火是从西边辎重营冒起的,蛮子主力在那边,叫杨展努力,防住自己的营盘!防不住叫他小心自己的脑袋!”曾英观察了一下火头,向传令亲军高声怒道。 那亲军答应一声,飞奔而去,但不一会儿就转了回来,惶恐满脸的禀报道:“军门,外面有辎重营士卒逃过来,都说****们已经被生擒,被挂在旗杆上示众,辎重营已经被烧为白地了!” 曾英闻声心口一甜,一蓬老血差点喷出,辎重营被烧成白地!?那是仅存的一点粮草啊,被烧了吃什么?这是要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军门,快看,山上钓鱼城头有人冲下来了!”身侧的亲军有人惊呼起来,伸手指着头顶的钓鱼山。 曾英猛地抬头看去,之间原本寂静无声的钓鱼山上,此刻灯火通明,一路火把引着大队白袍夔州兵,喊声震天的从山上奔下,气势汹汹的直冲自己的前军营盘,厮杀声响成一片。 “命令前军顶住,把正兵营火统队调上去,列阵s击!把山上的蛮子挡在营盘之外!”曾英反应很快,惊怒之间立刻做出了部署,不过他话音未落,又有一人连滚带爬的从外面跑进来,一路带着哭腔高呼着:“军门,军门,大事不好!” 曾英心头一阵悸动,脸上的r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惊惧的喝骂道:“又怎么了?” 外面跑来的人是个前军传令兵,满脸是汗的几步来到曾英面前跪下,语不成调的喘息着道:“军门,东边官道有敌军袭来,黑暗中看不清人数,只闻杀声滔天!” 东边?曾英不禁愕然,东边不是重庆府方向吗?难道石柱蛮子留守重庆的人马也来了? 他心中顿时一团乱麻,四面八方都是一片喊杀声,到处都是火光,除了自己这处中军营帐被正兵营牢牢护住,还算稳固之外,各处营盘几乎都断绝了消息,黑暗里谁也不知道来的石柱兵有多少。 正在曾英皱眉思索时,一声巨响从东边营头炸起,如天雷落地,震得整个地面都是剧烈的一抖,曾英几乎站立不稳,脚下扑了一步才站住,抬头惶然向东边望去。 一股烈焰在远处向天腾起,隔得老远都能看到火光中的黑烟滚滚,一朵蘑菇状的黑云翻滚着冲天而起,直上九霄,紧接着又有几声同样的巨响传来,近乎天崩地裂一样猛烈,这回曾英站不稳了,一p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是火药库炸了吗?”曾英在地上还没有爬起来,颤抖着问道。 亲兵们无人能答,只是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曾英起身后猛地甩开扶他的人,怒吼道:“各处将官呢?怎么无人来见我,都******死绝了吗?” 报信的兵刚才被巨响震倒在地,听到曾英叫喊,连忙爬起来禀道:“军门,小人刚才从前军过来,看到几位参将大人带着家丁护卫,急急向外突围跑了,现在前军中只有几位游击将军在支撑着,但是军心涣散,兵丁们都在散乱着,不知能不能撑得住。” 曾英脸都黑了,却是气的,近五万的大军啊,石柱蛮子夜袭偷营的不过最多过万人,就这么生生的让自己多出四五倍的大军四散溃败,这传出去都是笑柄,可叹平日里还好吃好喝按时发饷,各个参将都有自己的地盘收税养兵,事到临头却如此不济事,这些年来的好处都给狗了吗? “这群废物,老子要他们何用?抓回来,都给老子砍了!”曾英的下巴都气歪了,一张马脸拉得比驴都长,咆哮声响彻天际,要不是身上衣着不端,他已经要抽刀砍人了。 “军门,军门息怒,事态紧急,还得先顾及眼下啊。”这时候穿着一身飞鱼服的蒋理带着一队锦衣卫从别处过来,手持狭长的绣春刀,一脸的黑灰,像是被大火撩烤过一样,急匆匆的向曾英劝谏道。 “下官从西边过来的,那边的几处营盘都已被石柱蛮子攻破,大火已经烧了过来,各处军将死的死逃的逃,军心已散,大势已去,如果不赶快想想办法,蛮子很快就要杀过来了!” 曾英脸色一变,眼神中寒光一闪,劈手抓住蒋理的衣襟怒道:“办法?你是要叫本将逃么?” 蒋理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住了,吞吞吐吐道:“不,不是,下官是说,是不是先避其锋芒……” 曾英手一甩,将蒋理丢了个踉跄,咆哮道:“我大军数万,势大无边,张献忠尚且不敢侧目看我,区区几个山中土蛮,岂能让我落荒而逃!” 蒋理被手下伸手扶住,脸色惨白不敢作声了,曾英正欲再说什么,却听到又一声巨响炸起,地面又是一抖,不过这次的声响,比刚才的声音要近了许多,听上去就在中军营盘里面。 一阵炒豆子般的鸟统声响起,然后怒喝厮杀犹如在耳畔响起一般大了起来,而鸟统声只响了一轮,就再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高亢的万人呼喝声“投降不杀!跪地不杀!” 在场的人顿时脸全都白了,外围的鸟统手足足有两千人,怎么才放了一轮枪就被破了,听声音,石柱白袍兵已经到了近处,距离中军大帐不过百步之遥。 “怎么回事?”曾英又惊又怒,望着爆炸声响起的方向瞪着两眼看了又看,只见火光乍起处人头攒动,无数人影在烈焰中奔走厮杀,自己的正兵营如刀口下的豆腐,被手持长枪的白袍兵一冲一个缺口,往日里彪悍无比的正兵营家丁,在势如破竹的白袍兵冲杀下,一个个鬼哭狼嚎的一哄而散。 曾英咬着牙关,恨声道:“取我铁甲来,本将要与蛮子拼个高下!” 蒋理等人一下懵了,纷纷跪下,苦劝道:“大人不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事皆可日后再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执意于一时意气啊!” 曾英怒道:“p!今日若败了,川中哪里还能有我立足之地,难道我堂堂大明总兵,要落草到山上去当土匪吗?都给我闭嘴,随我上阵杀敌!” 他大声呼喝着,令亲兵取来他那套漂亮的山纹甲,还没套在身上,就听到一阵振聋发聩的高叫声由远及近,有上百人齐声发出的:“曾英逆贼,速速跪降,可饶尔等一死!” 随着叫声,一队手持长枪,身披白色衣袍的夔州兵列成尖锥阵型,直奔而来,有亲兵悍不畏死的上前阻挡,被如林的长枪毫不费力的刺成血葫芦,长枪一伸一缩间,就有扑上去的亲兵惨叫倒地,在枪阵面前竟无一合之将。 尤其是排在最前列的那位军将,身壮如牛,白袍底下鼓鼓囊囊,竟然比其他白袍者大了一圈,不知里面披了几层甲胄,弓矢刀枪砍刺到他身上,如铜墙铁壁般无法破甲而入,手中一杆长枪动如雷霆,迅捷无比,铁盔下面一双眼睛红色发亮,像张飞一般无法阻挡。 “蛮子中竟然有如此人物,我军中怕也找不出这般勇猛的人物。”曾英心中吃惊,顿生怯意,刚才那股豪勇劲儿立刻消失无踪,所谓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见了比自己还要生猛的人,曾英也有些犹豫起来。 这么一耽误,那股白袍兵已经冲到了眼前,护着中军大账的家丁们倒是忠心无比,立刻挡在了白袍兵面前,数百人组成人海,生生将犀利的尖锥枪阵拦了下来。 “哼,垂死挣扎!”白袍兵领头的正是祖边,这个粗汉带人直扑中军,就是为了曾英,此刻距离近在咫尺,都能看到穿着长袍的曾英就站在数十步远处,岂能半途而废,他冷笑一声,长枪一摆,荡开冲上来的一群家丁,站住脚跟,高声叫了起来。 “灭虏弹三颗,正前方,扔!” 三个竹筒立即从他身后的枪阵中飞出,带着火花落到十余步开外的家丁丛中。 三颗灭虏弹几乎同时爆炸,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以炸点为中心,风吹麦浪般的倒下一圈圈的家丁,r体横飞,血溅八方,伴着一阵火光和劲风,硝烟翻腾,十步内无人再能站立。 曾英拿着刀,几乎傻掉了,不敢相信般的瞪着两眼,额头上滚滚汗珠畅下,原来刚才听到的一声又一声巨响就是这般缘由,还以为是火药库被炸了,现在才明白,是石柱蛮子搞的鬼。 祖边侧头避过飞过来的泥土,持长枪大踏步的向前奔去,在他面前,已经再无敢阻挡之人,远近的家丁都已经鸟兽散去,那三个竹筒太过吓人,瞬间就解决了十几条人命,还有许多未死的家丁躺在地上痛苦呻吟,这阵仗谁还敢上去? 蒋理见势不妙,闪身就跑,顿时曾英身边,只有两三个死忠的家丁护在身侧,也是惶惶然目露惧意,拿刀的手都在发抖。 “曾英小儿,还不束手就擒,等爷爷来捆吗?”祖边嗔目怒眉,声若霹雳面如金刚,挺着长枪荡开两名亲兵长刀,直抵曾英咽喉咆哮道。 曾英发髻未梳,长发披肩,突然狞声大笑道:“哈哈哈,想我曾某一生戎马,杀人无数,破敌无算,却栽倒在一群蛮子手中,老子不服!来来来,蛮将,与我力拼一场,较个高下!” 言罢,他错步上前,双手举刀,以力劈华山之势朝祖边当头就砍。 祖边站着不动,身后两杆长枪伸出,交叉而上,枪刃上的横叉将曾英劈下的长刀稳稳架住,持枪的两名白杆兵力大,同时奋力之下曾英竟被向后*得向后退了两步,踉跄间刀被甩在一边,露出中门好大的空子。 祖边闪电般的调转枪身,枪尾沉重的铁环上撩,自下而上的一道弧线划出,准确的击打在曾英腹部,曾英狂喊一声,长刀脱手,抱着肚子就倒了下去。 祖边身后的白杆兵一拥而上,杀散残余的家丁,祖边疾步上前,一脚踏住曾英的胸口,纵声大笑:“服了吗?” 曾英目疵欲裂,却因胸口被踩,腹部剧痛,不能发声,祖边轻蔑的瞧瞧他,轻描淡写的对身边兵丁道:“去禀报大人,我军击破敌中军,擒获官军主将曾英,灭其大军!”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三章 陈奇瑜 “陈知州听闻已在此地为官三载有余,深得民心,想必对合州一草一木、风土人情非常了解吧?”王欢将手向右边一张椅子指了指:“陈知州坐下说话罢。” 陈琨连忙道谢,坐了半个p股到椅子边上,清了清嗓子谨慎的答道:“王总兵过奖了,下官自崇祯十四年蒙吏部差遣,一道诏书到了合州任上,深感皇上圣恩,三年来兢兢业业不敢懈怠,要说合州的山川地理、户籍人丁,一直在下官头脑中时刻记忆,这都是下官本分。” 王欢抿了一口茶水,仿佛漫不经心的随意问道:“既如此,陈大人可知在本州境内,有多少发配戍边的犯官吗?” 陈琨愣了愣,他本以为王欢会问一些合州人丁户口、物产耕地之类的问题,这也是占据地盘后军阀武将正常应该关心的问题,人口和耕地,意味着兵源和粮草,要想在乱世中称雄争霸,离不开不这两样。去年曾英从张献忠手中夺回合州,陈琨随着官军从湖广回到这里,头一件事就是奉命清查人头户口。 可这位年纪轻轻的总兵大人,居然首先向自己询问犯官,太出人意料了,陈琨头脑中事先预备的一系列答话顿时没了用处,错愕的想了一想,才回话道:“这个,请总兵大人恕罪,下官得命下面吏员查一查才能知道。不过合州非九边之地,也非蛮荒苦寒的处所,一向不是罪官的发配去处,只有近年来一些从逆贼占据的地方逃出来的犯官无处可去,又不敢自行回归家乡,才逗留在本州,故而人数不会很多。” 王欢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就更好了,其实陈大人不必费力查找,我要找的这个犯官,名头很大,一问便知。” 陈琨心中一动,暗暗有些吃惊,脸上的表情僵硬起来,吞吞吐吐的道:“这,这个,嗯,不知总兵大人要找的是何人?下官如果得知其下落,一定禀报大人。” 王欢保持着微笑,人畜无害的眼神轻轻的看着陈琨,却看得陈琨心惊r跳,正彷徨间只听王欢说道:“本将要找的,正是陈大人的本家,当年五省军马总督,在车厢峡差点*死李自成和张献忠等七十二路反王,声名播于天下的陈奇瑜陈总督,不知陈琨大人可知其下落?” 陈琨顿时身如雷击,浑身发僵,双股颤抖,天气虽然已入秋季并不炎热,他却如身处伏夏般大汗淋漓,两眼定定的看着王欢,眼神空d无彩,像见了鬼一般。 大堂中静了下来。 别说陈琨,就连坐在一旁的孟知雨也吃惊不小,看一眼王欢,又看一眼陈琨,茫然又惊讶:陈奇瑜在合州?王欢是怎么知道的?陈奇瑜又怎么会在合州?他不是因为车厢峡一战一力主张与李自成议和招安,将一场本可全歼流贼的爽快胜仗生生弄成了闹剧,为此还陷害下台了不少反对招安的朝廷官员,结果李自成等流贼一出车厢峡抄起兵器复又造反,惹得崇祯帝龙颜大怒,又被百官弹劾,从五省总督的高位上灰溜溜的下来,被发配云南戍边吗? 王欢依旧笑吟吟的看着陈琨,等待着。 他早已知道,陈琨是陈奇瑜的族中晚辈,一直崇敬陈奇瑜,当年崇祯帝摔着御案上的茶杯下令流放陈奇瑜的时候,陈琨还是个举人,而陈奇瑜自己也知道,因为与流贼招安一事,得罪的人太多,到了云南一定被人弄死,所以拖拖拉拉的在路上走着,到了合州就称病不走了,在这里隐居下来,后来为了方便,运作关系让陈琨考上了进士,到合州上任当了地方官,为长久在此地生活提供便利。 这些消息,说起来很隐秘,但要隐瞒所有人的耳目却很难,王欢的夔州军刚一占领合州,就公门中人为投靠献上了这个信息,所以王欢得以直截了当的向陈琨问起,惊得陈琨呆了。 陈奇瑜,晚明的猛人,当年任陕西巡抚时就能以残兵灭了无数让大明多少能人闻之色变的农民军领袖,死在他刀下的流贼首领没有一百也有九十,陕西全境为之一安,李自成等枭雄为了躲避他逃到了河南湖广,可见此人能力之强,与洪承畴、孙传庭等名将相比并不逊色。 但此人能力出众,缺点也同样出众,最大的问题就是耳根子软,犹豫反复,在一众收了李自成贿赂的手下连番劝说之下,竟然不顾流贼反复无常的秉性,草率的决定招安,让自己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如果当初他能坚持铁血,洗了车厢峡,也许历史的走向就要改变。 对待猛人,王欢是很尊敬的,在这个时代,仅仅靠着自己和一群石柱土著,很难成事,一个好汉三个帮,历代帝王之所以能成就霸业,除了靠自已以外,一群猛人手下是必不可少的,记忆中的明末名将能臣,此刻要么已经投靠清朝,如洪承畴,祖大寿,要么还在农民军阵营中,如李定国、李过,或者在南明******里,如郑成功、堵胤锡,能有可能被自己这个小小夔州总兵说动的,除了类似陈奇瑜这种罪臣外,再也找不到了。 所以说服陈奇瑜出山,王欢诚意很足。 但陈琨不知道王欢怎么想的,此刻汗如雨下,狼狈异常,境内有罪臣逗留而不上报,也不驱赶,反而有窝藏嫌疑,可是重罪,一旦被发现也要被流放的,不过这是次要原因,陈琨心胆俱裂的真正缘由,是对陈奇瑜安危的担心。 陈奇瑜当时为了达到招安的目的,做了许多小动作,罢了不少人的官,判了很多人的罪,一些官员甚至死在了牢里,想弄死他的人海了去了,谁晓得这位夔州总兵是哪一路的,会不会对陈奇瑜不利,陈琨不知道。 于是他傻了一般喃喃着嘴皮子,木然道:“下官不知。” 王欢像是早就知道陈琨会这么说一样,叹口气起身,信步向州衙后院行去,嘴里自言自语:“听说合州州衙后院建的精致得很,多奇石园景,还有一座雅致的别院,今天来了,可得见识见识。” 陈琨触电般跳起,飞步窜到王欢身前,陈相和马万年脸色一变,抢身横在王欢和陈琨之间,狠狠的看着他。 王欢却还是保持着笑意,悠然道:“怎么?陈大人不欢迎?” 陈琨面色一暗,观王欢的言行,陈奇瑜就住在自己衙门后头别院的事情多半已经被他知晓,面对如狼似虎的夔州军将,拦是拦不住的,连曾英都被收拾了,一个手无傅j之力的知州又能怎么样呢? 但对陈奇瑜的敬仰和爱戴,让这个三十来岁的白净面皮文官额头上青筋暴起,梗着脖子挡住由前衙通往后院的月亮门口,粗声嗓门叫道:“王总兵,陈总督早已被皇上削职贬官,抄家驱赶,如今不过乃一庶民,他老人家别无所求,与世无争,该他遭的罪都受了,请总兵大人手下留情,别为难他了,如果总兵大人是代人寻仇,陈琨愿以身代过,替他接受,这一身大好皮囊,任凭大人处置!” 说着,陈琨摘下官帽,解开衣服,跪在地上叩头不止。 这一下该王欢傻了,陈相和马万年也面面相觑,陈琨来这么一出,弄得场面很尴尬啊。 王欢哭笑不得,苦笑着摇摇头,正要示意陈相去扶起陈琨,却听陈琨身子后面,一声透着无穷沧桑的叹息声起,一个沉稳中带着威严的声音轻轻传来:“陈琨起来吧,好男儿膝下有黄金,唯跪天地君父,岂能如此作贱?” 伴着说话声,一个身着青色长衫,头戴方巾的黑瘦老者,出现在月亮门边,将额头上肿了一块的陈琨轻轻拉起。 王欢眼前一亮,正主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兵仗局监丞 “陈大人所推荐的人才,必是当世英杰。”王欢几乎笑得把嘴角列到了耳根:“却不知人在何处?” 陈奇瑜摸着胡须也笑道:“是不是人才,还得看合不合用,此人就随我住在这小院中,这些年来伺候老朽做些粗重活计,每日间劈柴担水,可惜了他一身本事,故而向王总兵推荐。” 他放下筷子,高声朝门外唤了一声,陈琨立刻就拉开门探进了脑袋。 这个耿直官儿,倒一直守候在门外。 陈奇瑜吩咐他去将李白头叫来,陈琨点点头去了。不多时,他再次探进脑袋,恭声朝屋中道:“李监丞来了。” 他侧开身子,让身后一人走入,然后再将门轻轻掩上,门开合之间,王欢能看到陈相和马万年两人的身影,二人同样站在门外,如哼哈二将般守护着这间屋子。 初初听到陈奇瑜吩咐陈琨去叫的人名唤李白头,王欢心里还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叫这么个名字?待到人进了屋,这才恍然。 来人中等个头,一身麻衣,面白无须的五十来岁模样,高鼻梁阔额头,满脸麻子,一双眼睛始终低垂着盯着脚尖,仿佛地上有什么宝贝似的,面孔中透着一股钻研技术的人物所特有的木纳,而他的头发,居然是花白一片,连一根黑色都没有。 陈奇瑜微笑着指着李白头,向王欢介绍道:“王总兵,这就是老朽欲推荐给你的人,李怀恩,亲近的人都叫他李白头,三十出头就做到了大明内监兵仗局监丞的位置,火器方面是一把好手,制枪造炮本事很强,却因为一怀贪念,着了别人的道儿,给锦衣卫下了大狱,一夜白了头,差点丢了性命,y差阳错被老朽所救,从此就随我从了军,为我天雄军打造军械。” 李白头低着头,默默的听着,眉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陈奇瑜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陈奇瑜又向李怀恩道:“李白头,这位是大明夔州总兵王大人,从今以后,你就跟着他走吧,将你的一生本事,好好发挥,以后为我大明,再造一支天雄军。” 王欢友好的冲李怀恩拱拱手,微笑道:“李监丞幸会!” 李怀恩却充耳不闻,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陈奇瑜,喃喃道:“我走了,陈大人呢?” 陈奇瑜皱起眉头,不悦道:“我怎么了?照样过日子。” 李怀恩又将头低下,低声道:“我这条命是陈大人给的,我不走。” 陈奇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冲王欢道:“王大人,我与李白头有些话要说说,还得暂离片刻,请稍待。” 王欢笑着摆手:“陈大人请便。” 陈奇瑜满头黑线的带着李怀恩,向里间去了,李怀恩身着短衣,手肘以下露在外面。王欢注意看了看李怀恩的手,那双手黑兮兮的,浑然不似养尊处优的宦官所应该有的手,手背上布满一道道细密的伤痕,纵横交错,明显是天长日久敲打铁器所留下的,日积月累之下,那皮肤如一块破损的麻布,裹在血r上一样。 怪不得此人能三十多岁就做到监丞,仅仅凭这双手,后世同样是技术人才的王欢立刻可以看出,李怀恩的确是身怀实际c作手艺的熟练工匠,不似那只知道索取贿赂的混混内官,不过这种人,一般在险恶的内监兵仗局做不长久,想想看,一个只懂技术又有些木纳的人做到那等肥缺职位上,不是浪费吗?被人陷害是早晚的事儿。 王欢激动的心兴奋起来,如陈奇瑜所说,这是个人才啊,自己有铜有铁,资源管够,缺的就是工匠,李怀恩如果愿意来这边,造个鸟统不是跟玩儿似的吗? 鸟统啊,合格的鸟统啊,自己手上有不少缴获的鸟统,不过那些劣质玩意儿打黑火药尚且不可靠,经常炸膛,用猛烈的黄色火药不是等于自残吗?有了李怀恩,不说先进的遂发枪,就说火绳枪配上黄色火药那也是划时代的产品,就看李怀恩本事大不大了。 未来形势大好啊,王欢在屋中来回度步,依然难掩心中高兴,几步来到桌边,抓起酒杯自饮了一杯,笑意上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马万年和陈相闻声悄悄的把门推开一条缝,愕然看到王大人正在傻子般的一个人仰天畅笑,莫名其妙的对视一眼,陈相在马万年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噤声!大人正在思考!”然后急忙把门关了。 不多时,陈奇瑜带着李怀恩回来,陈奇瑜满脸笑意,李怀恩却仍然是一副木纳脸,不过眼神之中,惆然之色溢于言表。 陈奇瑜又和王欢交代了两句,李怀恩也顺从的向王欢行了上下之礼,就算作了交接,李怀恩今后就是王欢的人了。 了结了李怀恩的事,陈奇瑜开始面露倦色,王欢自知不可能再将他请出山来,唐王都没做到,小小夔州总兵更不可能,他能够为自己献上三策,推荐一个能人已经很不错,王欢很知足。 于是王欢于陈奇瑜告辞而去,言明得闲就来探望,带着陈相和马万年离开了州衙。 几人一走,陈琨就兔子般的窜了进来,焦急的向陈奇瑜道:“大人,是不是得换个地方居住?” 陈奇瑜站在门边,遥望王欢等离去的月亮门,摇摇头道:“不必,这位年轻武将,不似曾英那类莽夫,此子胸怀天下,坦荡无私,不会危害你我,相反的,我还有点喜欢这小子。” 陈琨懵了,呆着脸不说话,这种夸奖的言语,陈奇瑜从未对他说过。 “如果我能年轻几年碰上他,说不定又是一个卢象昇出世,可惜啊,老夫没有这个福分了。”陈奇瑜自嘲般的说道:“说起卢象昇,如果有王欢这般圆滑,不,应该说狡猾,他也不会死的那么早。” 他再次摇摇头,轻轻对陈琨道:“你日后如想出人头地,好好为他做事是一条捷径,如今天下动荡,烽烟四起,正是英雄辈出的时候,王欢有勇有谋,现在虽兵微将寡,但前途无量,假以时日必成大器,眼下他正值用人,你投靠他,他必不会负你。” 陈琨迷糊了,眨巴着眼睛道:“大人,大明朝廷还在南边,王欢再怎么厉害,也不过川中一总兵,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劝我去福建投靠唐王吗?怎么这会又叫我投靠王欢了?” 陈奇瑜看着前方,吁了一口长气,仿佛要将胸中憋闷着的什么东西呼出去一般,垂首道:“朝廷?弘光帝已崩,唐王鲁王互不想让,各派重臣自成一党,朝廷已经成了一团乱麻,除非李世民再世,这大明,唉!”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挥挥手,回身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把沉重的叹息留了一路,整个花厅中的空气都为之一顿,沉闷得让陈琨透不过气来。 陈琨扯了扯脖子上的衣领,看看陈奇瑜的背影,又回头看看月亮门,眉头深皱,若有所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国营粮库 出了合州州衙,王欢没有停留,立刻令祖边带着三千石柱子弟兵回师重庆府城,同时传令马龙和马新田,追剿残兵不宜过远,特别是不得进入顺庆府,那里是张献忠的地盘了,现在还不是与他开战的时候。 当晚到了重庆府城,王欢直接住进了军营里的总兵行辕,睡在了曾英的卧房里,曾英好奢侈,总兵居所像个宫殿般豪华,帷帐轻纱,绫罗绸缎,应有尽有,家具都是整套黄花木的漆面,照的出人影。伺候的老妈子小丫鬟一大串,但都被王欢放了回老家,换上亲兵,用自己的亲卫充当服侍仆人,用着放心,再说王欢也不是那么穷讲究的人,什么事都喜欢自己动手,也用不着多少下人。 第二天一早,王欢就召集孟知雨等人开会,作出了一系列部署,曾英新败,不出一天这消息就能传到张献忠耳朵里面去,本来大西永昌皇帝就不怎么把南明军将放在眼里,曾英一去,一定会更加无所畏惧,只要一旦川西方向能腾出手来,一定会调兵扑过来的,早晚与之一战,得早作准备。 大明军制,正常情况下一个总兵手下军兵不过五千人,过了这个数,朝廷不会再多出来的人头军饷。不过明朝末年,但凡能打的总兵麾下,哪个不是上万人的规模?朝廷那点军饷不过杯水车薪,都是靠自己想办法筹集,这办法就五花八门了,抽税盘剥、敲诈勒索,都是小儿科,还有直接剪径掠道光明正大干那抢劫营生的,甚至扯掉遮羞布做着比流贼还疯狂的杀人涂地的都有。 曾英就是如此,否则就养不起那么多兵,虽然与左良玉比起来,他还算好的,至少没有明着杀人抢物,多多少少还有些遮掩,但老百姓在他治下,依然日子过得艰难。 所以蜀中百姓,两头难过,西边的张献忠和东边的南明军阀,一个如狼一个似虎,都是一般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如两者相比,王欢就是活菩萨啊。 既然是活菩萨,就得让所有的人都要知道自己是尊活菩萨,王欢的命令如下:第一、在重庆府、夔州府以及已经投靠过来的叙州府诸城城门口,还有交通要道上,竖立起一块块石碑,刻上夔州总兵治下民政三律,一是凡新收复之地,一年免征田赋;二是凡流民愿在夔州总兵治下各处州县定居的,只要在各地保甲处填报户籍,即可开荒种地,新开荒的田地,三年不纳田赋;三是设官库,各家各户有余粮的,可以向官库以不高于市场价格的价钱进行出售。 这三条政令,惊得孟知雨几乎跳了起来,顾不得上下尊卑,高叫道:“大人,大人!不可,不可呀!” 王欢淡然瞧着他,喝一口茶水道:“有何不可?” 孟知雨摆着手,把头乱摇道:“大人,新收复的地方,一年免征田赋就已经够呛了,新开荒的土地三年不纳粮就更荒谬,大人手下现有多少军马,一天要吃掉多少米粮,一个月又是多少?新来的流民开荒种地,再收获之前是没有米的,总得给他们吃的吧?这一天一个月又得耗费多少粮食?日积月累,周而复始,就算大人能日进斗金,也架不住这种坐吃山空啊!还有那官库的设立,从民间买卖粮食,那不是将咱们的脖子放到粮商的刀口上吗?粮商完全可以储存粮食,控制市面上的粮食价格,把粮价抬高,让我们收无可收,民间的粮食却被他们以高于官库的价格收去,最后形成我们需要粮食的时候必须仰粮商鼻息,这是大忌啊大人!” 看到孟知雨一副痛心疾的样子,王欢倍感欣慰,对这个知县,王欢本来不是十分放心,毕竟不是石柱万寿谷出身的人,忠诚度有待检验,不过这时候孟知雨表现出的紧张,已经说明他已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绑到了王欢的战车上,死心塌地要跟着走到黑了,即使跟富可敌国的粮商们为敌也在所不惜。 “你说的没错,也很在理。”王欢放下茶杯,幽幽的说道,语气透着让人听了就遍体不舒服的狡诈:“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两个问题,粮食的周转和价格的稳定。” “第一个问题,我们抄了曾英的老窝子,缴获了他的留在后方的全部军粮,这好小子,这一年多折腾了不少好东西啊,你可知道他的官仓中有多少囤积的粮食?” 孟知雨摇摇头,曾英的粮仓在军营里,那里是王欢让马新田封锁着的,即使是孟知雨也没进去过。 王欢神神秘秘的伸出三个手指头。 “三万石?”孟知雨吃惊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王欢撇撇嘴:“你猜错了。” 孟知雨舒一口气,心道我说嘛,曾扒皮真要扒了老百姓的皮也弄不来那么多粮食,三千石还有可能。 他舒气的嘴巴还没有合上,立刻又被王欢的下一句慢慢悠悠的话激得张大了起来,大得足以塞进去一个鸭蛋。 “你猜错了。”王欢重复道:“官仓中经过清理度量,足有粮三十万石。” 孟知雨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一双眼睛几乎要鼓出眼眶外,身子“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口中“呵呵”有声,就是说不出话来。 王欢也不管他,自语般的计算起来:“一个人按每天吃粮半斤算,一个月就是十五斤,十万人一个月就要一百五十万斤,合九千三百七十五斗,一年就得十一万石粮食,我这里三十多万石,算上民间余粮,足够川东三府三十余万百姓这一年的吃用了,还能拉起一支上万人的军队。” 他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打入孟知雨心里的一针鸡血,让孟知雨原本苍白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在巨大的惊喜之下,一张脸红得似五月熟透了的樱桃。 “大人,此话可当真?监数的人可计量清楚?真的有三十万石?”孟知雨用刚才几乎脱臼的嘴巴,不敢相信似的喜道,然后看到王欢点了点头,喊得更欢了:“如此一来,万事无忧也!” “所以,第一个问题我们解决了,用曾英馈赠的方式。”王欢也笑了起来:“那匹夫将川东地主官宦得罪了个遍,才搜罗到的粮食,就这么便宜了我们。” “第二个问题,就要麻烦些了。”王欢继续说道,不过笑容收了收,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粮价关系国乍,毕竟民以食为天,没有吃的,再老实的人也会起来造反,崇祯年间陕西大旱,冒出来的流贼无数,就是先例。而天威不可测,谁知道四川会不会也来上一场灾害,所以,粮食必须垄断经营,必须由我们官府来经营。” 孟知雨听了,有些不解,从狂喜中回过神来,问道:“大人的意思我懂,可是这官库听上去跟现在的官仓没有什么区别,何以能垄断粮食买卖呢?” 王欢笑了笑:“当然有区别,官仓是靠征,每年的田赋农民必须上交,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交,而多余的粮食,官府不管,这就给各色粮商提供了机会,而朝廷腐败,硕鼠无数,官仓管理也是千疮百孔,说实在点,大明的粮食供应,明面上有朝廷掌握的官仓无数,其实不然,官仓中都是空额,就那么点都是霉的积粮,关键时刻根本不顶用,大量的粮食,都控制在诸多大粮商手中,换句话说,江南的粮商和山西的晋商,一南一北,掐着大明的咽喉,他们想紧一紧,大明就得咽气。” 他看向孟知雨:“你说,这种事情,能生在我们身上吗?” 孟知雨恢复了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的状态。 王欢斩钉截铁的接着说道:“当然不能!粮食乃命脉,除了我们自己,没人能控制!今后凡我王欢的地盘上,不会再有其他粮商,所有的粮食只能由我们买卖,这叫官商,而出面的机构,就是官库!” 孟知雨用手合了合下颚,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脑子里炸响着一个念头:与民争利,这是与民争利啊! 他在这一瞬间想起无数历史上的往事,那一幕幕与王欢举动类似的变法,从王安石到张居正,血淋淋的教训浮现在眼前,孟知雨惶恐了,这样做的下场让他想想都觉得可怕,这等于从虎口夺食啊,等于和天下士族为敌。 “大人!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官就是官,怎么能经商呢?这不符合圣人教诲……” 他急急说出的话还未落地,就被王欢打断:“不过是与民争利吧?哼,我看是与官争利!天下粮商,能力无边,甚至能左右朝廷中大员的任免,与其让商人们掌握定夺天下命脉的行当,为何不可以让我们来?争利争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将粮食买卖收归国有,乃利在千秋的事,你有所不知,在这种乱世当中,掌控粮食供应的关键性。” 王欢脑子里想起的,是后世那位伟人创建的国营粮店,在那样一个特殊时期所挥的巨大作用,有范例在先,自己不过按照伟人走过的路子来,一定会成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兵部尚书王应熊 李承恩脸上早已经没了木纳傻呆呆的样子,像见了美女的色狼一样紧紧抓着竹筒灭虏弹,视若珍宝,满面激动,脸上的一个个麻子都在挨个抖动,偏偏皮肤又很白,配上会动的麻子看上去很不对劲。 仔细看看那些麻子,就会现,那些其实不是麻子,而是一个个浅坑,镶嵌在脸上的坑,但凡经常射击鸟统的人脸上都有这种坑,这是因为瞄准射击时,只要认真瞄准脸都会靠近火门,鸟嘴夹敲在火门上,火星四溅,难免会溅到脸上,烧伤皮肤形成小坑,所以看一个鸟统手合不合格,只要看看他的脸就明白了,坑多的一定是老手,反之就是混日子的庸手。 祖边的脸上同样也有许多坑点,但像李承恩这般满脸都是的还是很少,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李承恩的确是火器行家。 李承恩已经坐不住了,屁股上仿佛坐着一根针一样扭来扭去不得安宁,王欢看他难受,干脆不等会议结束,就派了一队兵,带着自己的手书将令领着李承恩直接到石柱万寿城去找许铁柱,同时还严令孟知雨,要在十天内在川东三府中凑齐五百名铁匠,迁入万寿城去,以作李承恩成立兵仗局的匠人。 李承恩兴冲冲的走了,带着揣在怀中的灭虏弹。 接下来王欢继续议事,主要议题就是下一步的展方向,此时距离议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张献忠在成都周边的战事已经告一段落,那些小地主大财主组织的地方民团类武装在优势农民军的攻击下,坚持的时间不会很长,6续被逐一剿灭,挂在成都四门城墙上的人头,一串串的鲜血淋淋,密密麻麻如挂满了枝头的葡萄,视之者莫不胆寒。 恐怖的杀戮之下,川中和川西的乱局很快就会归于平静,大西政权费不了多少工夫就能东顾重庆府,曾英已灭,新崛起的夔州总兵怎么看怎么像个软柿子,以张献忠的为人,一定会第一时间杀过来。 不过王欢记得一件事,在今年十一月中旬,也就是本月十几号,张献忠会做出一件人神共愤的大事,此事事毕,他才会大军东去,来寻自己的麻烦。 这件事就是借开科取士,大开杀戒,屠尽四川读书人,他的开恩科不同于历朝历代,是强迫别人来的,地方上的读书人如果不来,就有兵丁上门来抄家灭族,即使是逃也没法逃,张献忠认为四川之所以久久不能平定,不是因为大西军不仁,而是四川读书人深受圣贤书的影响,蛊惑百姓造反,祸根在读书人身上,故而等到全四川的读书人到了成都,住进大悲寺,然后把门一关,几千人直接被杀个精光,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血溅大悲寺”。 只要这件事情一旦生,张献忠出兵之日就不远了,更为严重的是,按照历史展,最迟明年三月,春暖之时,大清豪格部就会从陕西经汉中南下,李自成的部下贺珍献汉中投降,张献忠杀妻北上抗清,最后死在凤凰山。 也就是说,必须抢在满清南下之前,占领入川的门户汉中,扼守金牛道,以奇险的蜀中诸关口挡住豪格进军的路,否则以王欢目前的力量,一旦放清军长驱直入直抵重庆府,压力太大了。 留给王欢的时间,不到半年,是否应该抢时间立刻整军攻成都,王欢举棋不定。 目前川东未稳,千头万绪的事情够让人头大了,各处山头的土匪还未剿清,错综复杂的世家大族还在观望,类似奉节谭家那样豪族的力量不容小视,一个不留神就会后院起火,毕竟川东三府不比石柱土司,地方和人口都要大多了。 王欢筹措良久,最后拍板,从石柱调出许铁柱和张成,将万寿城全盘交给秦良玉管理,所有的各处矿山和作坊,统统交给她,腾出力量集中于川东三府。 对义母秦良玉,王欢无条件的放心。 而孟知雨和许铁柱、张成三人,每人负责一个府,署知府事,就地招兵组建团练,筑城自保,剿匪灭贼,其中孟知雨署重庆府,许铁柱署夔州府,张成署叙州府,将孟知雨放在形势最为严峻的重庆府,乃是看重他的能力,而许铁柱在相对安全稳定的夔州府,则是锻炼他的能力。 而王欢自己,则留在紧靠顺庆府的合州,一边练兵整军,一边等候时机。 既然张献忠要杀读书人,就让他杀去吧,得罪了全川士子,天怒人怨,自己才好趁虚而入,作出一副替天行道的义师模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收拢民心。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整顿训练新招的士兵。 王欢现在共有九千正规兵,三千石柱老兵,三千夔州招募的战兵,三千在重庆筛选的曾英降卒,战力各有层次不同,忠诚度也有高有低,必须整顿一番,选取军官。 原先的几个千总,已经不够用了,王欢听取了马新田和祖边的意见后,从石柱老兵百人队长中选出了三个新的带兵千总,分别叫做马作衡、张建春和刘力。 马新田着重推荐了张建春,赞不绝口道:“此人乃当年四川副总兵张令的儿子,张令号称神弩将,当年神力惊人、箭法如神,可惜死在了张献忠手中,他的儿子逃到石柱,归附了秦大人,跟张总兵当年一般威猛,臂力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大人可以刻意留意。” 王欢于是面见三人,果然都是武勇出众、沉稳有余的宿将,特别是张建春,二十多岁,相貌堂堂,虎背熊腰,一看就是武将世家出身,用的弩弓比摧山弩大了好几个尺寸,弓弦力道有三石,还是他父亲的遗物。 于是王欢将夔州兵组成的三个千人队交给三人分任千总,而重庆府收的三千降卒,则带回石柱,交由秦良玉打磨一番再重新归队。 王欢把手中的六千人,全部摆在了合州,放出陈相的探子队,扮作各色人等混入成都,未雨绸缪的为不久后的军事动作打前站。 正当各项事务紧锣密鼓的进行着之时,从夔州府来了一个信使,带来了许铁柱的一封信。 王欢展信一观,眉头就皱了起来。 许铁柱在信上说,大明兵部尚书,云贵川三省军务总督王应熊到了夔州府治奉节,要见王欢。 “王应熊?他不是躲在遵义吗?他来干什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八十九章 应付 两天后,王欢走在了奉节府衙的台阶上,他快马驰回,不是因为惧怕王应熊这个三省兵马总督,而是另有打算。 王应熊,万历年间的进士,曾任崇祯朝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与内阁首铺温体仁一党,后来在党争中败下阵来,几经起伏,在南明弘光朝被委以重任,拜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总督云贵川三省兵马,专职进剿张献忠。 不过官位虽高,却是虚职,此时四川大部被张献忠大西政权占据,云南被造反的土司沙定洲引为私土、连黔国公沐天波都逃到了广西,更不用说王应熊了。于是堂堂朝廷一品大员的王应熊,无兵无饷,只得躲在山高涧深的贵州遵义,巴结招揽各地军阀土匪,来作为自己的军队兵马,境况糟糕。 曾英由湖广入川,收复了川东州府,让王应熊非常赞赏,立刻派人收买拉拢,而曾英又急于在朝中寻找靠山,二人一拍即合,互为后援,结成了朋党。不过未料到王欢突然崛起,三下五除二的就干掉了曾英,连王应熊都没有反应过来,夔州兵就占了川东三府,其军势之猛在大明军队中非常罕见,抛开明军内部自相残杀的问题不论,夔州兵的战力让王应熊刮目相看。 王欢在脑子里回忆着关于王应熊其人的记忆,走入了府衙大门。 许铁柱已经到奉节上任,带去了一批石柱宣慰使司的文吏和秦良玉提供的战兵,正大张旗鼓的按照王欢的民政军制,开荒地复耕田,招揽流民恢复工商,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就连本来破败的府衙,也被修缮一新,虽然不大却有了一点官府的样子。 许铁柱候在大门前,接着王欢,随他一起向内走去,一边走一边向王欢报告道:“信使是前几天就来的,我一看觉得不对,立马就派人送去给你,王应熊则是昨天才到,架子很大,理都不理我,只是说要等你来,现在我安排他住在后衙别院中,每天好酒好菜伺候着。” 王欢点点头,脚不停步的赞许道:“不错,这么安排就行了,他说什么了吗?” 许铁柱摇摇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派了些随员到处看看,自己足不出户,呆在府衙里喝酒读书。” 王欢眉头皱了皱,不再出声,在许铁柱的引领下。穿三堂过六房,直入后衙。 进了三堂,还未上得台阶,王欢就远远望见一个穿着青色圆领儒衫的老者立在堂前,白须飘飘,仪态堂堂,站在那里不动就有一股上位者久矣的气势扑面而来,即使隔着宽大的院子也能清晰感到。 许铁柱没大见过这么大的官,即使早已经经过王应熊此刻也有些露怯,明显脖子一缩,顿了一顿,而王欢却大步流星,昂首阔步的一路行去,眼睛紧盯着老者的面目,上下打量。 王应熊算算年龄,今年五十五岁了,久经宦场百炼成钢,眼睛毒得都成了精,他收到王欢到了的消息,立刻站在三堂门前迎接,一是为了表露自己礼贤下士的气度,二是为了好好看看这个灭了自己心腹爱将的王欢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龙行虎步,一个气定神闲,四只眼睛都在不断打转,在各自身上溜了个遍最后对上了眼。 王应熊眼睛微微眯缝着,寒芒*人,s出去目光透着噬人般的严厉,王欢却夷然不惧,来到这世上不知生死间走了几个来回了,还怕你的眼神? 迎着王应熊的眼睛,王欢两眼一鼓,眉目间杀气一腾,凶狠的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王应熊,手按腰间长刀刀柄,目光如同有形的刀剑,顿时将声色俱厉的王应熊捅了个通透。 王应熊眨了眨两眼,向左右扫去。 院子不大,王欢疾步走过,跟着的人谁也没有发觉,这会儿功夫两人已经过了一回招,当王欢来到台阶前时,王应熊已经满脸堆笑,亲切的走了下来,口中连连叫道:“哎啊,这位必定就是夔州总兵王欢吧?果然英雄出少年,俊杰啊俊杰啊!我大明中兴有望了!” 王欢同样笑得如一朵花开,虚伪的嘴巴及时接口道:“哪里哪里,总督大人夸奖了,末将对总督神往已久,苦无良机拜见,夜不能寐,酒食无味啊,今日见了总督,三生有幸啊!” 两人好似经年不见的老友,王欢跪下要行参拜大礼,慢吞吞的还没跪下,王应熊就急忙双手架住王欢的身子,连呼不可,王欢感激的流下了鳄鱼泪,二人又是一番彼此吹捧,极尽虚情假意之能事,然后王应熊拉着王欢的手,一同并肩进了堂中。 热情友好的见面,让跟在后面的许铁柱等人膛目结舌,都知道自家王大人精明,但脸皮厚到这个地步还是很吓人的,来的路上还y沉沉的商量着怎么对付王应熊,一见面却是拥抱相庆,让人简直无法接受。 许铁柱感叹,王大人果然不似常人,跟着他,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入得堂中,按官职落座,王应熊坐了首座,王欢坐在右侧,许铁柱再坐在下首,仆役送上香茗,两人都喝了一口。 “王将军任职之时,秦大人传了诰命副本给本督,当时本督就想亲往石柱一趟,与王将军见上一面,奈何军务缠身,故而没有及时过来,未能一堵将军雄风,本督一直引为憾事,今日得偿所愿,实乃大幸啊。”王应熊摸着下颚的白胡子,摇头晃脑的微笑着开口道。 王欢忍住心中恶心,将手中茶盏轻轻搁到身边的小桌上,抱拳拱手道:“总督大人有心,还请大人恕末将不向上官及时禀命之罪,盖因境内流贼四起,惯匪无数,逆贼横行,末将疲于奔命,所以今日才得机向大人见面禀报。” 王应熊摆手叹道:“国之不幸,必有妖孽横行,如今四海纷乱,社稷将倾,王将军扼守本职,保境安民,何罪之有?如果大明军将都如王将军这般忠心为主,何愁大事不定?唉,可惜啊,王将军这样的人才太少,本督上受皇命,领三省军马,却无可用之才,落得如今成就寥寥,问心有愧啊。” 说到这里,他面带和善的笑意,目露慈祥的光芒,如一位长者看向晚辈,又似亲切的长官看向下属,温言问道:“王将军不知现在军力若何?那逆贼曾英又在何处?” 王欢心中一动,暗道一声:来了,正题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三章 李廷玉的传奇 两日后的中午,一队长长的队伍,从合州城门前的官道上铿锵行来,人人都是白袍在身、长枪在手,腰间短小精干的摧山弩格外醒目,虽然其中有不少降卒,却没有官军常有的散漫和跋扈,一个个昂首挺胸,迈着整齐的步伐列队而进。 路上的行人百姓自觉的避于道旁,却不似往日里见了官军那般畏惧害怕,相反的,眼里却充满了敬重,一些年轻人还透着满满的渴望,向往着自己也能跻身其中。 这是夔州兵,标志性的白袍一眼就能认出他们的来历。川东诸府无人不晓,夔州兵不欺压百姓良民,还时常组织起来帮助驻地乡民抢种农活,不收取丝毫报酬,除了天兵天将,大家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言语来形容他们。 骑在高头大马上,那位领兵的战将,看着路边片片良田,路边笑着冲自己欢呼的百姓,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一丝笑意呈现在脸上,他抬起了头顶的铁盔,露出面容,只见包含风霜皱纹密布的大脸上,一蓬络腮胡子几乎占去了一半面积,高鼻梁上一只眼睛闪烁着精芒,另外一只,却被一个眼罩盖着。 王欢立于城门前,遥望见了,打马上前,直奔领兵者而去,而大胡子将领也望见了,隔得老远就滚鞍下马,疾步迎了上去。 王欢也从马上跳了下来,落地时因为太急差点没有站稳,跌跌撞撞的踉跄了几步,大胡子将领疾奔几步,一把扶住了他。 三目相对,王欢看着那张老脸和那个黑眼罩,眼睛就红了。 “李大人……” 王欢还没喊完,李廷玉就撒手退后,单膝跪地顿首高呼:“大明夔州参将李廷玉,拜见总兵大人!” 王欢愣了,急忙伸手去拉,李廷玉却如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动都不动,只是慢慢抬起头,用一只眼睛看着王欢,轻声道:“王欢,上下尊卑有别,你如今是总兵,就得有个总兵的样子,你我叙旧以后再说,别乱了军中法度!” 王欢如梦初醒,连忙直起身子虚扶一下道:“李参将快快起身。” 李廷玉恭声大喊:“末将遵命!” 然后挺起身子,拱手道:“末将奉石柱秦宣慰使大人之命,令三千虎贲向王大人交割,并归于王大人麾下,今日准时赶到,特向大人缴令。” 说罢,他双手奉上一支将令虎符,王欢接过,合堪无误,收入衣袋中,这一套军中缴令程序才算告一段落,他唤过马新田,令他带着三千白袍兵去军营安顿。 这个时候能克制住不激动的,也只有刻板的马新田了,其他的人,诸如祖边等人,都是一副恨不得马上扑上来拥抱李廷玉的神情,站在王欢身后憋得满脸通红。 王欢看着李廷玉,只觉近半年不见,李廷玉瘦了许多,满面沧桑,那一蓬乱糟糟的络腮胡子越发杂乱,像一堆杂草堆在脸上,原本就皱纹密布的额头上沟堑更显深厚,一道长长的伤疤从右眼上面一点的地方开始向下延伸,划过右眼眶,直落下颚,时间过去这么久,这道伤疤依然清晰夺目,足以可见当初的伤势多么严重。 “将军,你的眼睛……”王欢心惊r跳的问道,还未等他问完,李廷玉就晒道:“无妨,被鞑子砍了一刀而已,死不了,少了一只眼睛,看东西反而更清楚了,无伤大雅!” 众人一阵唏嘘,不胜感伤,抄了一目,哪有李廷玉说的那么轻松。 李廷玉却毫不在意,欣喜的上下打量着王欢,大笑道:“王总兵多日不见,越发魁梧了,哪里还有当初扬州城中的萧瑟模样,好!不愧是能指挥我李老三千里奔袭的人,李廷玉今后能在大人手下做事,心服口服,末将这条命本就是大人救回来的,今后也就交给大人了,火里水里,只要大人一声令下,没有二话!” 言罢,李廷玉又是深深一躬,大礼拜下。 王欢包含热泪,再也顾不得其他,双手将李廷玉扶住,他心里明白,李廷玉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就是为了树立王欢的地位,唯恐王欢感念以前的经历,自己来了后放不开手脚,上下隔阂,反而不美。 现在他主动放低身段,表明态度,那意思很明确,我李廷玉都甘心拜服在王欢座下,其他的还有谁比我资格更老?我都服了,还有谁能不服? 两人一起起身,相视大笑,笑声欢愉而又豪迈,生离死别之后再度重逢的喜悦尽显无疑,闻者无不动容。 “李严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吗?”王欢记起一人来,急问道。 “大人,末将在此。”李廷玉身后,一员健将摘下铁盔,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正是李严,这位李廷玉的贴身亲卫,喜不自胜的咧嘴笑着应道。 王欢上去就是一个熊抱,祖边等人也挨个上前打招呼,互相拥抱感叹,特别是祖边李严这类一起经历过那段苦难的,搂在一起又哭又笑,闹了好半天,才消停下来。 王欢引着众人,直接走向城外的军营,一路上,李廷玉叙述了自己死里逃生的经历。 原来那日李廷玉被清兵*得跳崖后,悬崖下全是茂密的丛林,树枝藤蔓横七竖八,将他下落的趋势挡了不少,落地时恰巧又掉进了一滩泥地中,虽然摔得半死不活,却侥幸没有大碍,能够自行爬起行走,于是他忍着痛疼,在树林里跌跌撞撞的冲着人声稀少的方向逃走,一路奔波,靠着吃草根吞虫蚁在大山间寻了十几天,却没有找到出路,在茫茫林海间迷了路,正当昏死过去的时候,被几个避祸山间的乡民救了下来。 乡民好心,采来草药给他敷裹,调理了一个多月,终于恢复了七八份元气,正当一切好转的时候,苏勒搜山的兵马寻找到了乡民躲避的村落,直接就要屠村,李廷玉见势不妙,趁着混乱,杀了两个清兵,逃了出去,因为身体机能没有完全康复,动作不够麻利,脸上也被劈了一刀,砍伤了一只眼睛,他用衣襟胡乱包扎一下,又一次闯进了大山之中。 这一次他辨明了方向,一路向南,在山岭间走了半个月,一直走到了武昌,找到了一个当年左良玉军中有交情的旧部,那人已经投靠清军,但也有几分义气,将他藏匿下来,抓药疗伤,但眼睛处的伤势已经化脓发炎,无法救治,只得废了右眼。待到几个月后全身伤势恢复如初了,又赠他一些盘缠,送他归乡。走到襄阳时,碰上了在这里苦苦寻找他的李严,二人相见痛哭,这时候李廷玉才知道,王欢带着剩下的人,已经回了石柱,于是赶紧赶了回来,正好碰上秦良玉派兵给王欢,索性就让他带人过来了。 王欢等人坐在兵营的议事厅中,听得连连变色,不住感叹,这样的惊险过程,抵得上一段传奇了,跟王欢三人的逃脱经历有得一拼。 “不论如何,我等大难不死,看来老天自有安排,古人云大难不死者必有后福,今日应煮酒相庆。”王欢起身大喊道,激起在座的军汉一阵欢呼。 军士们摆上酒食,众人端起碗来,喊一声:“为总兵与参将大人贺!”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王欢再斟满一碗,肃容向李廷玉道:“第二碗酒,敬从扬州到四川千里逃亡路上,死去的袍泽战友,望他们英魂安息,长眠于地下!” 众人齐声喊道:“理当如此!”李廷玉也默默点头,大家一起把碗中的酒洒在地上,以忌英灵。 “第三碗酒,遥忌扬州城中死去的万千同胞。”王欢眼睛红彤彤的,恨声道:“遥忌死在鞑子刀下的无数冤魂,天地有神在,善恶存轮回,我们身为大明军将,却不能外拒胡虏、内安逆匪,有愧于心啊,望满天神佛能助我等,光复华夏,还我汉疆!”言罢,洒酒摔杯,嗔目怒容。 李廷玉同样站起身来,脸上的刀疤一抖一抖,将碗中烈酒洒在堂上,摔碗而吼道:“好,我李老三誓死追随总兵大人!” “誓死追随总兵大人!”众人皆咆哮,把酒碗摔了满地。 望着一屋子激动的军将,王欢大笑起来:“好!今日我们欢聚一堂,共庆李大人归来,不说其他的,来来来,再上酒来,烈酒醉英雄、豪饮显君子,让我们不醉不归!” 众将又是一阵哄笑,酒香伴着豪迈的笑声,冲上屋梁,响砌云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刘进忠反叛 大西永昌二年的十二月份,即大明弘光二年冬,也是大清顺治二年的年末,注定是一个动荡中难得的寂寥期,割据中华大地的三股势力,大清、南明和大西政权,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收兵息鼓,在凌冽的寒风中暂时让溅满鲜血的神州归于平静。 大西宿卫军豹韬营都督张广才,将身子缩在熊皮斗篷中,伸出双手烤着屋中的炭火,仍然觉得浑身冷,四川独有的湿冷空气如驱之不去的幽灵,从毛皮的缝隙间、袖口里、头到这个份上,也不得不继续下去。 “这金山铺会师,我是不会去的。”张广才铁青着脸低声吼道:“大明国乍未尽,鞑子又杀了李自成,我估摸着啊,张魔头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你看看,这半年来地盘越来越小,大明官军从东面南面占了不少州府,贺珍又守着汉中不放手,而cd附近造反的人像割不尽的韭菜,杀了一茬又一茬,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心向背啊,前几天大悲寺的事儿你听说了吗?八千读书人呐,就那么一夜间就没了,说是失火烧死的,你信吗?” 刘进忠没说话,只是略略摇摇头。 “这就对了!孔孟门生他都敢杀,还一次杀这么多,这不是疯魔入脑是什么?”张广才鼓起腮帮子喋喋不休:“杀了读书人,这不得罪了天下士子吗?以后谁来给他出谋划策,谁来给他施政治国?那帮秀才光凭笔杆子就能将大西国骂死。” 他摇着头望向刘进忠,先向门外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偷听,才用唯有两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刘兄,你我二人自陕西归附了张魔头,这些四方征战,也对得起他了,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眼看大西国日薄西山,刘兄乃当世俊杰,死守着这根朽木,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本事?听闻大明三省兵马总督王应熊王阁部驱夔州总兵王欢一路西进,已经接收了曾英的川东三府,兵势滔天,不如我们反正过去,凭我俩大明边军的身份和手底下如狼似虎的儿郎,还怕谋不到一个官身吗?况且大明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在意我们投降张魔头的过往,到时候讨一张赦书,一笔勾销又是一片天地,何如?” 刘进忠闭着眼睛听了说了半天,待他消停下来,巴巴的看着自己,这才慢慢睁开眼睛,缓缓道:“你说的是真心话?” 张广才拍着心口毒誓:“当然!如有半句虚言,定叫天打五雷轰!” 刘进忠冷笑起来:“好你个张广才,皇上待你不薄,欣赏你的武艺,令你做了宿卫军豹韬营的都督,你却两面三刀,行那卖主求荣之事,我岂能容你!?” 张广才闻声色变,急忙叫道:“刘都督,我是为了你我都好啊……” 刘进忠怒喝道:“住口,来人!将这厮拖出去捆了!” 门外涌进几个粗壮大汉,将还愣神于椅子上的张广才抓了个结实,拖着就往外走,张广才魂飞魄散,杀猪般叫了起来:“刘都督,刘将军,小弟冒险来相劝,你不能如此待我!你不听我话,迟早要后悔的!” 几个大汉拖死猪一样拖着张广才到了院子里,一人摸出腰间刀子来,架在张广才脖子上,狞笑着作欲往下剁的样子,吓得张广才七魂去了六停,眼泪鼻涕齐流,喉咙中呵呵有声的叫着,却不出声音来。 正在此刻,却听堂中一声断喝:“住手!” 张广才流着眼泪瞧了过去,只见刘进忠大笑着走了过来,亲手将张广才从地上拉起,扶着站直,口中不住口的道:“对不住,对不住,事关重大,得罪了张兄,还请恕罪恕罪。” 张广才又惊又喜,擦着脸上的眼泪鼻涕颤声问道:“刘将军莫非在试探于我?” 刘进忠扶着他的胳膊,一边朝堂中走去,一边笑着低声道:“张兄莫怪,张献忠耳目众多,我如果不试探试探,恐怕早就死在他手上了,如今我才确认,张兄你是真心要反他,才敢跟你说些实话。” 他将张广才扶到堂中椅子上坐下,挥手让那几个大汉远远的守着,坐到另一把椅子上向张广才说道:“实不相瞒,张兄的意思,我早就有了。” 张广才愕然,继而大喜:“啊?刘将军早有此意?是否已经与大明王阁部有了联系?” 刘进忠阴测测的摇头道:“张献忠穷兵黩武,除了杀人什么都不懂,跟着他,早晚难逃一死,我等叛了大明,图的什么?不就是富贵荣华吗?既然张献忠不能靠了,那就另寻个主子!” 咬了咬牙,他又继续说道:“大明也不能回去,你我乃叛将,不会有好果子吃的,别看大明朝廷中那伙阁臣现在对反正的将领予于欲求,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卸磨杀驴,回归大明,不是上策。” 张广才眨着眼睛,眼神里有些迷惘,忍不住问道:“那,刘将军的意思是……” “咱们这回要投靠雄才大略之主,要投靠今后会坐天下的人。如今天下大乱,谁有坐拥九鼎的实力?唯有鞑子!”刘进忠恨声道:“你看吴三桂,当初跟我一样是个总兵,现在却是平西王,贵为王爷,足见鞑子皇帝对有功之臣的礼遇,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思来想去,不如干脆降了鞑子军,也换个王爷当当,再不济,至少也是个伯爵。” 张广才陡然心惊,脸色都变色煞白,心虚道:“鞑,鞑子?那帮子野人可厉害的紧啊,我们过去,能有好下场吗?” 刘进忠阴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早已******定西大将军、一等甲喇章京何洛会有了密信往来,只要我等投靠过去,反了他娘的大西国,就要授予我们汉八旗章京职位,日后若立有功勋,赏赐必不会少。” “大清国如旭日东升,比暮气沉沉的大明朝廷强了不知多少倍,我看你已经铁心反了,不如与我一同投了大清,将四川献于大清朝,共谋富贵如何?” 张广才听了这话,眉头一展,将大腿一拍,振声道:“既然刘将军已经有了定计,小弟敢不从命,日后还得请刘将军,哦,不,刘爵爷多多提点关照!” 刘进忠哈哈大笑,摸着下巴上一缕山羊胡子道:“好!眼下汉中的闯贼余孽贺珍还在顽抗,不过也是萤火之于皓月,早晚被何洛会大人所灭,待到汉中一开,就是我俩动手之时,在这之前,我们得暂时低头,以防张献忠有所察觉。” 张广才媚笑着拱手恭声道:“一切但听刘爵爷吩咐。” 二人又是一阵大笑,门外细雨斜风,敲打着窗扉,如为这无耻笑声伴奏一样,越来越急,越来越烈。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算计 农历十二月二十日这天,久日阴雨的天气难得的来了一个晴日,蓝天白云,冬日暖阳,站在校场上,享受着万里晴空,鼻孔中嗅着雨后清爽的空气,王欢觉得自己的骨头都酥了。 “大人,该出了。”一个满脸杂草般络腮胡子的脑袋凑了过来,不合时宜的粗声打扰道。 王欢闻声睁开眯缝着两眼,向策马立在身边的李廷玉笑道:“李将军刚刚涉险归来,就又要驱军陷阵,颇为不妥,不如还是先歇息一下,这次出征,我就带着马新田的营头去吧。” 李廷玉浓眉一扬,嗔目道:“大人哪里话?从军征四方,仗剑踏天下,何处不是险地?岂能贪图安逸、筹措不前,我李老三一日不摸刀、一天不骑马就浑身难受,征讨张献忠这等大事,更不能少了我。” 王欢张嘴就欲再劝,李廷玉直接把大手一张,佯怒道:“大人莫非看我李廷玉瞎了一只眼,就成了残废,瞧我不起?” 王欢忙道:“没有这个意思。” 李廷玉挥挥手:“那就行了。”他豪气万丈的扬起手中马鞭,朝前一指,意气风道:“大人请看,林字营儿郎整军前行,我李廷玉麾下就没有孬种,跟你的风字营比起来,也毫不逊色啊。” 他马鞭指向,一队队白袍兵正列成纵队,铿锵有声的踏出军营辕门,打着一面面绿色大旗,从校场上经过,向前方的大道行去。 王欢将手下的三个营头,按照孙子兵法四字真言:“风林火山”的顺序,分别称为风字营,林字营和火字营,各有颜色旗帜,风字营旗帜为青色,火字营旗帜为红色,林字营旗帜为绿色,如此一来,虽然兵将都同样身穿白袍,但旗帜不同,在战场上能一目了然,不会出现传令时亲兵眼里白茫茫一片人,找不到要找的营头在哪里的情况。 王欢自领风字营,李廷玉领林字营,马新田领火字营,三人各自的姓氏绣在战旗上,更易分辨。 王欢看着林立的枪刃、招展的旌旗从眼前经过,欣慰无比,一种自豪感从心底涌起,这是我的军队,从弱到强,一兵一卒都是亲手打造的子弟兵,我就要依靠着他们,去打下一个大大的天下,扭转历史的车轮,改变汉家屈辱的将来,做下将名字刻在史书中的千秋伟业。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不知这一去,何时才能重归宁静。 两人谈话间,听到耳畔马蹄声起,马新田打马来到二人身边,沉声向王欢拱手道:“大人,末将就此与大人分兵,赶赴顺庆府了。” 王欢和李廷玉一齐看向他,王欢神色肃然点头道:“好,你此行孤军深入,万万要百般小心,如有不测,先撤回来,不要行冒险之事!” 马新田顿答应道:“是,末将明白。” 王欢又道:“守顺庆府的,现在是张献忠的左军都督****利,虽然张逆调了他手中不少兵马到成都府,但****利手中仍然还有雄兵万人,加上各地县城中的杂兵,比你的火字营三千人要多出不少,你切记不可贪恋一城一地的得失,游弋周旋在顺庆府,牢牢记着你的任务:顺庆府是距离保宁府最近的地方,而保宁府紧邻汉中,待清兵由汉中入川的征兆一露,你即刻奔袭剑门关,抢在清兵之前占领剑阁天险,不惜一切将鞑子挡在关外!不过在此之前,不要暴露你的意图,以免****利识破,向成都请兵堵住你北上之路。” 马新田侧耳认真细听,然后再次抱拳沉声应道:“末将记下了,如果大人没有别的吩咐,末将这就去了。” 他见王欢点头,双手抱拳一礼,勒缰扬鞭,向着一队旌旗如火的白袍兵追了上去。 李廷玉凝视着马新田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侧脸不解的向王欢问道:“大人,既然我们的目的是要在剑阁挡住鞑子,为何要等到贺珍投降、献出汉中之后才动手抢剑阁?直接现在就杀过去多好。” 王欢摇摇头道:“不行,现在就出兵剑阁,等于将我们夹在鞑子和张逆之间,两面受敌,非智者所为。必须等到鞑子入川,张逆此人是个二世祖,凭着秦良玉的义子身份借白杆兵才胜了曾英,想来更加无用,白杆兵早在前几年与咱们争夺成都时就灭了种,这两年能有多少人?万人?哼,不过是射洪守备夸张而已,想借机讨些军饷。” 刘进忠听了,哼了一声,不满道:“必是如此,无妨,这倒是个于我们有利的好机会!” 张广才不解:“都督此话如何说?” 刘进忠阴笑着转回长案后坐下,幽幽的道:“张魔头不是要我们赶快剿清潼川州匪民,跟他到金川铺汇合、北上攻再攻汉中吗?现如今明军侵潼川,我们与之力敌,无法分身,堂而皇之的不去,他也无话可说,我们还能趁机多要饷银粮草,广招兵马。这个射洪守备,非但无罪,大大的有功啊。” 张广才恍然大悟,喜道:“都督高见,末将拍马不如也。” 刘进忠得意的笑了起来,夜枭般的笑声响了一会,他沉声道:“不过明军那边也不可置之不理,我们做做样子也得过去一趟,就算明军真有万人之数,不过一群兵油子而已,借他们演一场戏,待到清军入了汉中,张魔头必北上抗击,我们转身就乘虚入成都,端了他的老窝,这泼天大功,就归你我二人了,哈哈哈。” 说到得意处,刘进忠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张广才附和着大笑:“如此说来,明军来得正是及时,那个夔州总兵王欢,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成全了咱们的好事啊。” 二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大笑。 刘进忠一边笑,一边招来亲卫,唤来文书,开始字斟句酌的拟写给张献忠的报急公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章 计上计 刘进忠很烦躁。 他站在射洪城头的箭楼上,举目眺望远处影影绰绰的龙泉山,那里隔射洪县城足足有十余里地,但城外地势平坦,天气又好,眼力好的人看出去一望数十里毫不费力,龙泉山又是这附近唯一的大山,故而刘进忠能清晰的看清山势轮廓。 望了一阵,他皱眉仿佛自语一样问道:“明军上了山城,就一直没有下来过?” 候在一旁态度恭维的射洪守备官张大旗一直竖着耳朵,刘进忠声音不大,却一个字不落的进了他的耳朵,闻声赶忙应道:“是,都督,自五天前明军上去了,未见一兵一卒下山来过,只是守住隘口,不知为何。” 刘进忠瞪他一样,哼声道:“你手下也有上千人马,龙泉山城也是一处险要去处,怎么那么容易就让明军占了去?老子再三嘱咐你要牢牢盯住,你都听到狗身上去了吗?” 张大旗脸上冷汗淋漓,站在那里手足无措,闷了半天也憋不出个屁来,只是连连拱手作揖,红着脸头也不敢抬。 他身材不高,个子却很胖,原是屠夫出身,惯于耍横斗狠,市井无赖一类的人物,是张献忠在湖广时投军的老兵,因他杀人心狠手辣,作战时悍不畏死,虽然不认得字,但凭着一股匪气当上了军中头目,加上很会来事,送礼送女人一样不落,连刘进忠也得了他不少好处,所以才当上了一个射洪守备官。 刘进忠此时看着唯唯诺诺一脸惊慌的张大旗,心中不由得有所感慨:当初大明崇祯朝时,自己任河南总兵的时候,明军中就是这么一股子歪风邪气,任命将领从来不凭本事,而是靠裙带贿赂,谁送的钱多谁就上位,上行下效之下,明军全无战斗力,举国上下居然找不到几只能战精兵。如今到了张献忠的大西军中,没想到也是这么个情况,看来这大西国,的确不长久了,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早早的投了大清,找了一条光辉后路。 想到此处,他心里对张大旗的愤恨之气,莫名的消了几分,口气缓了下来:“罢了,说这些也无用,明军来了多少人,谁人领兵,这你总是打听清楚了吧?” 张大旗其实心里正在暗暗叫苦,明军攻来的当天,他其实并没有在射洪,而是带着一些心腹人去了附近的一处庄子,去抢一个听说姿色出众的良家姑娘,到了地方一找,现人果然很漂亮,那身材脸蛋,绝对上品,于是就在那庄子里逗留了下来,左右大西和明军有了罢兵协议,边境无战事,在庄子里耍耍也没有大碍。 没想到明军居然比自己还卑鄙,一声不吭的摸着就攻上了山头,龙泉山城中留守的几百兵丁无人防备,被杀得屁滚尿流,除了逃出了几个见机得快的人,其余的不是被杀就是被俘,而龙泉山是射洪屏障,丢了上面的山城,射洪无险可依,而城中守兵不过寥寥千余人,城墙又矮,如一个被剥光了的女人,赤裸裸的暴露在大军铁蹄之下。所以张大旗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向刘进忠告急。 听到刘进忠问起明军底细,张大旗眼珠子转了几转,急道:“这个小的已经打听清楚,听逃回来的人说,率兵的是明军夔州总兵王欢,麾下有近五万人,都是精兵强将,个个勇猛无比,端的是厉害的很!” 刘进忠撇他一眼,叹气道:“张大旗!你他娘的少来这套,明军有那么多人,早他妈打进你这麻雀一样的射洪城里了,还呆在山上做什么?你别以为夸大明军数量就能减轻你的无能,告诉你,老子清楚得很,别他妈想来蒙我!” 张大旗被他看穿,却脸都不红一下,只是讪讪笑道:“将军明鉴,小的佩服。” 顿一顿,他又凑近刘进忠身边低声道:“将军,小的前几天弄了个小娘皮,水灵灵的舒服得很,小的寻思着给您送去,赶巧您就来了,这不是缘分吗?今晚上我就给你送到营中去,晚上去没人看到,您先用着解解乏,另外还有一些金银之物,都是搜罗那些财主的,放在小的这儿不合适,也一并给您送去吧。” 这么明目张胆的行贿,刘进忠却一点不意外,坦然得很,眼神里淫光一现,嘴里却顾左右而言他:“嗯,照你说的办……那个,那王欢这名字有些生,却是何人?” 张大旗一听有戏,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活络起来,说话越顺溜,挺起胸膛道:“小的听说,这人乃石柱秦良玉的义子,仗着便宜老妈的关系,将明军总兵曾英赶下了台,自己翻身上位,此人年轻得很,不到双十年华,毛都没长齐,是个生蛋子。” 刘进忠眉头一皱,鄙视的看着张大旗,心道:“毛都没长齐就把你的龙泉山占了,那你算什么?”嘴上却说:“这么年轻,想必不过是赵括之流,但是主将不足畏,他手底下的兵却是实打实的。你说他有五万人,必是假话,到底有多少?你给我踏踏实实的说。” 张大旗想了想,犹豫道:“这个,小的估计,至少也得有近万人。” 刘进忠一听,长舒了一口气,晒然道:“近万人?就高估一点,算他一万五千人,那又如何,本督带来的儿郎足有一万,抵他一万五千绰绰有余,明军战力如何你我都清楚,是不是这个理?” 张大旗媚笑道:“当然,当然,我大西军个个都是勇猛善战之兵,明军羸弱,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刘进忠笑笑又道:“何况安西王带有禁军十六营的人马,正在赶来的路上,如此鼎盛军容,何异于狮子博兔,定能一战而胜,不管那王欢是谁的儿子,都难逃一死!哈哈哈!” 张大旗闻声惊喜不已,颤声问道:“安,安西王也要来?那可太好了,没的说,有将军您和安西王在此坐镇,别说收复区区龙泉山,就算打去重庆也易如反掌啊。” 刘进忠笑一笑,却没有接话,打去重庆?脑子秀逗了吗?那得花多少时间?大清何洛会大人昨天已经快马遣人秘密送来消息,汉中的贺珍已经降了大清,摄政王多尔衮得到这消息大喜过望,特的派出肃亲王豪格领平西王吴三桂等率满汉大军由北京出,兵进陕西,不日即可到得汉中,要求刘进忠赶快布置,待得清军入川,在后面放上一把火,让张献忠腹背受敌,灭亡在两面夹击之下。这等大事,怎么能耽搁? 不过估算下,张献忠多半也得到了汉中投降大清的消息,只要他没傻,同样也能判断出清廷紧跟就就要对付他了,这时候再与明军开战殊为不智,安西王特地赶来,一定是带着战决的意图,将明军赶回去了事,毕竟北边的威胁更大,需要李定国这等悍将去助阵的。 刘进忠一边想,一边将目光再次投向远方群山,心中又浮起一丝忧虑,占着龙泉山的明军死不下山,打的什么主意不重要,关键是他们不下来,李定国就一定不会走,就这么干耗着不是事儿,耽误了时间,说不定清军都打进成都了这边的事还没了结,那自己这个投名状的功劳就要大打折扣了。 明军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下山来呢?莫非真的就为了占个山寨? 刘进忠在费着心思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龙泉山顶的山城中,王欢也站在城墙上,极目远望山脚下平原上的射洪城。 龙泉山城,原是南宋四川抗击蒙古铁蹄三线百城之一,建在龙泉山之巅,高不可攀,扼守龙泉山隘口,地势极为关键,易守难攻,占了此处,就等于打开了东进西去的路口,由此向西,广袤平坦的成都平原一览无余,可长驱直入而无险可挡。 “果然是一座险要去处,张献忠的人也有废物点心,这么轻易的就让咱们得手,大西国之弊可见一斑。”王欢有感而,随意冲身边的人说道。 “险要是险要,可是大人,咱们就这么守在山上,也不是个事儿啊。”祖边有些不满的说道:“守着这山,成都也在数百里之外,咱们碰不到张献忠一根毛,他还在乐呵着呢。” 李廷玉嗔目责备他:“说什么呢?大人自有深虑,你懂什么?一边待着去。” 祖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李廷玉,洪泽湖上的影响在他心中种下了根,听李廷玉话,祖边闭上嘴不做声了。 王欢也不生气,笑一笑道:“怎么?沉不住气了?我告诉你们,咱们还得在这山上待上好一段日子,你们可得做好思想准备。” 这下李廷玉也不淡定了,吃惊的看着王欢道:“待上好一段日子?大人,你出兵时不是说我们在这边,得做好牵制,放着潼川州的敌军向北增援保宁府,为马新田制造机会吗?莫非守在山上就能牵制?” 王欢意味深长微笑着,用一根手指指节敲打着条石城墙的墙头:“对的,我们守在这里,就是最大的牵制。” “你们还不知道,就在两天前,陈相有飞讯送到,汉中贺珍已经降了鞑子,入川的大门已经敞开,鞑子大军随时可以顺汉中道打进四川来,张献忠的心思,现在恐怕已经没有放在我们身上了。” “但他还是派来了李定国,为什么?就是因为李定国最能打,为了战决,以最快的度解决掉我们,他派来了四大义子中极为善战的安西王,击败我们以后,然后李定国顺势从保宁府北上,支援张献忠主力,顺道还能收拾掉马新田,如此布局,非常明智。” “可惜啊,他漏算了两件事,一是他不知道刘进忠已经叛变,投靠了鞑子,只要解决掉我们,刘进忠就能跟在李定国后面一起北上,到时候在献贼与鞑子战斗最为关键的时刻,刘进忠从背后给献贼致命一击,就像鞑子当年在一片石对李自成做的那样,将献贼大军一举击溃,刘进忠的算盘打得也很响亮啊。” “第二件事,献贼算错了我们。”王欢凝视远方的眼神中精芒闪闪,透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气,仿佛目光所指,无人能挡一般:“他派李定国来,妄想以泰山压顶之势将我消灭在这里,他哪里知道,夔州军不是普通的明军,我王欢也不是一般的大明将领,这一着,是他这一生必定后悔的败着!” “鞑子势大,献贼虽凶狠,却依然不会是鞑子的对手,必败无疑。” “我们守在这里,牢牢的拴住李定国和刘进忠,等到献贼在北边吃了大亏的时候,再以雷霆之势,全歼此二人,然后会师西进,占领成都全境,十五天内奔袭剑阁,支援已在和鞑子苦战的马新田,稳住局面,再图后续。” 李廷玉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拐拐,王欢不说,谁也猜不透啊。 大家都是宿将,脑子里一回味,立刻明白了几个关键性的问题所在,李廷玉思维转得最快,立刻应道:“大人这计谋,的确犀利,算准了献贼、李定国、刘进忠和鞑子的盘算动向,计上加计,厉害非常。只是,有几个紧要的问题啊。” 他还未说完,王欢就转身摆手,脸色一片严肃,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沉声道:“不错,将军说得很对,我的谋算如果全部成真,也得有实力去做才行,先,我们要在十几天的时间里,击败李定国和刘进忠,将他们近三万人消灭在这龙泉山下,肃清成都境内的献贼残余,然后千里奔袭,驰援剑阁!” “其次,还得看马新田的啊。”王欢神色一沉,抬头看天:“他同样要在献贼与鞑子胶着大战的时刻,闪电般的击溃****利,攻下剑阁,否则,我说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无所依托。”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零二章 枪阵的威力 把总吞了一口口水,脚下慢了下来,他虽莽撞,却并不蠢笨,作为一个在无数场厮杀中活下来的老兵,他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前面像一道白色的海浪般压过来的枪阵,不是匹夫之勇就能撼动的。 悍勇的壮士,能在混战中大杀四方,英雄无畏,一百个这样的死士,能冲垮一千人的敌军,前提是对方的一千人不是一个整体,而仅仅是一千个人。 大明不少军队就是这样的,缺乏组织,没有纪律,上阵一窝蜂,打仗全凭人数,人多就势大,人少就逃跑,乱哄哄的如被驱赶的鸡鸭,毫无军队的严格阵势,哪怕是万人的规模,也仅仅是一万个人,而不是捏成拳头的整体。 说得难听点,那就是一万个流氓打群架。 这个把总原是流民,因饥寒所迫加入了张献忠的队伍,累计军功升为把总,随农民军辗转数省,与明军大大小小打了百余仗,早已看透了糜烂的明军,在脑海里种下了深刻的影响:原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军爷,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怂货,只要能比他们还横,就能战胜他们。 但是此刻压过来的夔州军,与他影响中的明军明显不同,把总说不出为什么,本能的将脚步慢了下来,让左右狂热的大西军士兵从身边越过去,将自己隐藏在人海里。 像这个把总这般有毒辣眼力介的人,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大西军将士浑然不觉,保持着狂奔的度,嘶吼着向前冲去,各式兵器在手中挥舞着,扬起一片钢铁的寒光。 主编你策马缓步走在本阵三个尖锥枪阵的中央,有十几个骑马护卫跟随着他,其中有两个胖大的护卫,背着两只巨大的牛角号,而祖边已经拉下了头上铁盔的面罩,透过面罩上预留的眼孔,冷冷的看着越来越近、状如野兽的大西军。 “止!” 当两军在疾进中急剧缩短彼此的距离,原本数百步的空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压缩到不到七十步时,祖边高声出一声命令。 两个胖大的号手飞快将牛角号放到嘴边,吹响了号角。 “呜~~~!!” 一声号角声延绵而又低沉,压倒了一些杂音,就连震耳欲聋的牛皮鼓声,也无法与之抗衡。 听到号声,两个巨大的枪阵同时止步,绿色和青色的大旗下,所有的夔州军兵士放下手中长枪,摘下腰间的摧山弩,拉弦指天,第一排的平端弩弓,后面的以四十五度抛射角度斜指,蓄势待。 与此同时,已经进入了射程的大西军弓箭手也弯弓搭箭,站定了斜指着上方,与弓箭输欧们一起跑在后面的前军统领舞着长刀,不住口的吼叫着:“射!射!射!注意别射着自己人!” 数百名弓箭手手持各色弓箭,有步弓、有骑弓、甚至还有猎弓,大概对准了夔州军的方位,松弦放箭,将一枝枝羽箭射上了天空。 如果说大西军的箭是一片雨,那么从夔州军中腾起的就是一片海! 乌泱泱的弩箭一根挨着一根,随着祖边和李廷玉比牛角号还要大声的咆哮同时射出,迎着冲锋的大西军,迎着大西军的羽箭,飞了过去。 因为箭枝太过密集,双方的箭枝甚至有一些在空中生了碰撞,彼此干扰,掉到了地上。 大西军的箭,一些落在了空处,一些射到了边上,大部分还是射进了密集的夔州军中,射在人身体上的箭矢,被厚厚的火浣布和藤甲所挡,基本上无法穿透,唯有一些射在头上的箭,造成了伤亡,羽箭穿透了兵卒们裹在头上的火浣布,直入颅骨,被射中的人立刻倒地不起。 但身边的人视若无睹,他们的日常训练早已养成定式,只要自己没倒,就按照命令继续作战,军官们日复一日的灌输着一个理念:战友死去了,你还没死,要想活下去,就得抄家伙接着干! 白袍兵机械般的一下接一下的扳动着摧山弩的扳机,箭盒里的弩箭飞快的射出去,其密度和度,远非对面的弓箭手所能比拟的。 四千把摧山弩,在短短数个呼吸间,射了四万枝弩箭,犹如冷兵器时代的机关枪,嗖嗖嗖的笼罩了整个战场上空。 没有甲胄的人,面对如此密度的箭雨,除了变成刺猬,还能怎么样呢? 一部分弩箭划过大西军前军与中军之间五十步的距离,飞到了中军阵中,惊起一片恐慌,中军里除了刘进忠那两千铁甲家丁,其他的人基本上也是一身布衣,碰上弩箭,非死即伤。 刘进忠呆呆的看着前军三千人在箭雨中化为满地死尸,几乎忘了下达接下来的命令。 太快了,就一个照面间,自己的前军就没了,虽然是些杂兵,但同样拥有战力,面对正规明军也能一战,却就这么没了。 “都督,明军弩箭太猛烈了!兄弟们顶不住啊!”前军统领脸色白的跑了回来,他穿着一套罩甲,肩膀上的吞甲兽上,还插着两只颤悠悠的弩箭,幸好吞甲兽乃生铁打造,弩箭没有射穿。 刘进忠一言不,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惧,接下来如何是好,他急切间失去了主张。 前军没了,中军和左右两军直面对面的夔州军,那一个个三角形的战阵,居然又开始移动起来,白袍兵收起弩弓,拿起长枪,再次缓缓的向大西军逼近。 “攻!”祖边意气风,紧握着手中长枪,高声喊叫着挥枪前指,刚才因弩弓射击而短暂停止的鼓点又急促的响起,而且更加急了几分,数个尖锥枪阵随着鼓点节奏,由踏步改为小跑,加冲了起来。 “都督,明军过来了!”有副将靠近刘进忠,低吼着提醒道:“该怎么做,快拿个主意吧。” 刘进忠由迷茫中惊醒,眼神中精芒一闪,恨声道:“不要怕,明军弩弓虽猛,现在却主动前冲,一冲起来就没法射箭,弩弓也就没法用。我们人多,正面对抗不会输给他们。” 他将牙齿一咬:“传令左右军游击,向中军靠拢,变三叠阵为方阵,与明军对冲!后阵骑兵一千人,依旧从右翼绕过去,冲他的左翼,明军皆是步卒,一冲即散,只要击溃他一边,我军必获全胜!” 副将如获至宝,立即让传令兵将刘进忠的命令传达开来。 但是太晚了,传令亲兵的马还没有到地方,夔州军就已经冲过来了。 六个尖锥枪阵呈“品”字形排列,组成了两个更大的枪阵,分别冲入了大西军的左右两军。 长达两丈的长枪,如林似棘,根本没有给大西军将士任何机会,一排排的刺出去,一排排的收回来,一伸一缩之间,无数大西军士卒惨叫着到地,长枪太长,大西军兵卒手中的兵器几乎碰都碰不到对方,就被捅成了筛子。 一个悍勇的死士,红着眼睛拼死向前,怒吼着助跑后跳起,高高举着手中兵器,以力劈华山的姿势从天而降,盯着枪阵最尖端那一个高大白袍兵百夫长,要将他砍为两半。 百夫长头都没有抬,只顾着将手中长枪,狠狠的刺出去,带起一蓬血雾,然后收回来,再刺出去。 那个死士跳到最高点的时候,从百夫长身后第三排的位置,陡然伸出两杆长枪,将他牢牢的钉在枪刃上,枪刃上的横叉架住了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顺着枪身滑下来,死士不甘心的鼓着眼睛,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喊着什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出来,抄枪的两个白袍兵,随即一抖枪身,将他身体甩了开去,如一团死肉般丢在地上。 这就是枪阵的威力,长的枪身让手持寻常兵器的大西军无法近身,真正的触之者亡、碰之者死,六个枪阵,像六把利刃,劈波斩浪般在大西军左右两军阵中冲了个透,不到半刻钟,两个两千人的军阵,即化为了溃败的散兵,烟消云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零四章 静观其变 刘进忠一死,剩下的大西军将士如倒了大树的猢狲,胆颤心惊,立刻变气势汹汹的猛扑为四散逃窜,原本稍稍占有一点人数优势的骑兵对战,成了一边倒的追杀,无人再敢抵抗迎战,祖边带着一群并不怎么擅长骑马的白袍兵,酣畅淋漓的追了一阵,杀了十几个人,其余的追不上了。 而大西军的步卒,早已成了漫山遍野的蚂蚁,抱头鼠窜,兵器衣甲丢得到处都是,恨不得脱得赤条条的能跑得利落点。 但是人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弩箭。 白袍兵们好整以待的放下长枪,端起摧山弩,瞄着一个个起伏的大西军逃兵背影,一下接一下扳动弩机,收割着一个个生命。 祖边身背鸟统,高举着鬼头刀,领着一众骑兵纵横驰骋,一边狠狠劈杀跑在前头的散兵,一边高呼:“跪地者不杀,投降者不杀!” 这一招很有效,血与刀的威胁下,许多撒丫子跑的大西军士抖着腿跪了下去,被后面追上来的夔州军步卒驱赶着聚在一处,挨个用他们自己的衣袍脱下来捆住双手,串成长长的一串,往龙泉山上去了。 祖边得意洋洋耀武扬威的带着王欢的命令,押送俘虏去了,这个时候李廷玉也策马奔至,他带着林字营刚刚在打扫击败骑兵的战场,那些死去的人马身上,无论铠甲还是兵器,都是上好的东西,足够武装数百人,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哈哈哈,总兵大人,这次可赚翻了,我军阵亡者不过百人,受伤者也寥寥无几,却杀败了刘进忠上万兵马,大胜啊,大胜啊!”还没有走近王欢身边,那标志性的巨大嗓门就传了过来,李廷玉的笑声比鸟统的枪声还要响亮:“果然不愧小诸葛啊,练出来的兵比末将以前的白杆兵还要精锐几分。” 王欢知道李廷玉的脾气,只是微微一笑,道:“将军不必自谦,白杆兵当世无双,如今的夔州军正是自白杆兵脱胎而来,没有白杆兵打底子,夔州军不可能有如今的样子。” 李廷玉把手摆一摆,也不纠结于两人互拍马屁的套路,继而兴奋的大声道:“刘进忠我看是给咱们送礼来了,他的骑兵穿的都是上好的罩甲,那铁叶,那头盔,都是呱呱叫啊,用的马刀也是精钢打造的,一刀下去就是一颗人头,锋利无比,这家伙,哪里来的这么多好东西,咱们可赚大了,哇哈哈哈。” 他笑得合不拢嘴,连后面的话都说不下去了,幸好这个时候归于王欢风字营的千总张建春走了过来,这个年轻的壮实汉子,满头满脸的汗水跟血污,却又精神抖擞,得胜后的喜色绽放在面孔上,看上去充满着阳刚之气。 “军门,末将清点了战场,加上李营总那边的战果,此战共计斩四千五百余人,俘虏贼军四千三百余人,缴获兵器甲胄无数,具体数目,还得回去之后细细清点。”张建春很有大将风范,虽然与李廷玉一般兴奋,却不似李廷玉一样高兴得闭不上嘴,更不像祖边那样得意忘形,依然礼数周全的站在地上抱拳答话,举手投足间看得出仍然有为将者该有的清明。 王欢手下的军官,除了像李廷玉和马新田这般营总级别的高级军官外,余者无不与普通大兵一样,步行在枪阵中作战,即使如张建春这样的千总也不例外,故而张建春身上满是血污,都是亲自持枪上阵的结果。 王欢很欣赏张建春的性格,这家伙和马新田的冷静有得一拼,却又与马新田那张扑克脸和冰山性格不同,他很有人味儿,该乐呵的时候乐呵,该冷静的时候冷静,情商很高。 “好,你再辛苦一下,将缴获的辎重押送回龙泉山,清点造册,这些军器,我们今后还有大用处。”王欢赞许道。 张建春得令而去,沉稳的样子让李廷玉不由得“咦”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诧异的向王欢道:“这小子不错啊,很沉得住气,胜不骄想必败也不会气馁,是个好苗子,总兵大人,你捡到宝了。” 王欢晒道:“将军差矣,此人原是四川副总兵张令之子,因父亲被杀,逃入石柱,在我手下屈就做了个千总,如果张令还在,他应该已经是游击之类的将军了。” 李廷玉“哦”了一声恍然,然后又凑近一点道:“既然如此,不如将他调到我的营中,名门之后,自然要由我来培养培养,日后说不定比他老爹还厉害,为大人出一个得力悍将。” 王欢无语的看着他,叹气道:“将军,你已经有李严了,我那么向你要人你都不给,这会又想挖我的人,那可不行,今后这风字营,可能就要交到他手上呢。” 李廷玉惋惜的砸砸嘴,辩解道:“谁还嫌手底下能战的人多呢?再说了,李严那厮还不成气候,还得让老夫调教调教,等今后成器了,再放他独当一方,不过人都是你的,早晚的事儿,大人可别多心。” 王欢伸手从腰间取下水壶,饮了一口,随手抛给李廷玉,笑道:“多什么心?将军于王欢,那是过命的情谊,你的苦心我很明白,就是想为夔州军多培养几个能人,你放心,等不了多久,我会放人到你营头中历练,到时候你可别怕麻烦就行了。” 李廷玉双手接住水壶,大笑道:“好啊,老夫抄了一目,看人的眼光却没受影响,大人尽情放人过来,让我也在年轻人面前露露脸。” 二人调笑着,一路向龙泉山上城寨中信马行去,留张建春的千人队在战场上继续收拾,他们要将箭矢回收,毕竟摧山弩一次射击就要消耗大量箭枝,不回收就太过浪费了。 夔州军人人眉开眼笑,就连龙泉山城头留守的少量军士,也欢欣雀跃,唯有一人,哭丧着脸闷头坐在城头箭楼的台阶上,无精打采的呆。 这人就是马万年,王欢顾虑到他是马家独苗的原因,生怕他出什么意外,就将他留在城头上守城,这可是最无聊的工作,大西军从头到尾就没摸着城墙的墙皮,他除了擂了半天战鼓,吼了半天打气的话之外,什么也没做。 他琢磨着,该怎么向王欢提要求,他也要立军功,不愿意当个太平公子,熬到秦良玉之后做个宣慰使,守着石柱坐井观天。 王欢可不知道这个方脸少年在想什么,回到山城,他立刻吩咐李廷玉派出两个千人队,将俘虏的四千多人押回重庆府,交给孟知雨和许铁柱,由他们再派人分批将降卒送往石柱深山去挖矿。 王欢不会杀降,但也不会放心的用降军加入自己的夔州军,更不会像圣母一样放他们归乡,这些降卒什么人都有,放出去只会徒增山贼响马,在自己的地盘上绝对不能容忍山贼肆虐,而矿山中正好缺人,用这些不用给工钱的降卒充任矿工,皆大欢喜。三五年之后,如果这些人表现良好,也可以转为平民,愿意干什么就放出去干什么,种田经商回家都可以,王欢也不会让他们一辈子呆在矿坑中老死。 而那些武器甲胄,则全数交给孟知雨和许铁柱,他们治下的州府,都成立了团练,由夔州军中的伤兵或者老迈者退役后担任教习,负责维持治安、缉盗安民,因为饷银给得足,还粮米,应者云集,人是不缺的,但缺少武器甲胄,缴获的这些,正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然后,王欢派出了祖边和马龙,各带着自己的千人队,趁着当天晚上的黑夜,到射洪县城中走了一遭。 因为射洪守备官张大旗死在乱军中,刘进忠的人马虽逃走了几个参将游击,但属惊弓之鸟,根本不敢在射洪停留,一溜烟跑得远远的,于是射洪县城无人防守,就连大西国任命的县令,也在得知刘进忠惨白身死后,卷了府库中的银两,天还没黑就跑路了。 城中本就人丁稀少,加上畏惧兵灾的百姓纷纷逃亡,剩下的一些因为各种原因没走的,也战战兢兢的躲在家里,闭门吹灯,大气都不敢喘。所以到了当天晚上,县城中无声无息,连狗吠都没有一声,死气沉沉的如同鬼城。 祖边和马龙大刺刺的打着火把,喧嚣着从无人关闭的城门中涌了进去,直奔射洪官仓,王欢审问了几个俘虏的大西军将官,官仓里有刘进忠大军的粮草辎重,因为这家伙打算在这里长期耗着,所以囤积了万人所需的大量粮食,败得又急,逃走的县令等人只顾着卷了金银财物,粮食沉重,反而暂时无人过问,这就便宜了王欢。 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祖边和马龙吆喝着赶着大车的手下将一袋袋的粮食装上车,连一颗米都没有放过,全部拉回了龙泉山,这两个粗人在县城中等兵士装车时闲的蛋痛,还兴冲冲的带着一些个大嗓门的手下在街上大声叫喊,宣传夔州军的种种好处,什么新开垦的荒地三年免征田赋、所有归附的州县一年免征田赋、夔州军鼓励工商、奖励农耕、参加夔州军生活有保障等等,闹得一个小小的县城彻夜不休,一直到了快天亮的时候,官仓里的粮食拉完了,这两人才余犹未尽带着人走了。 可怜射洪百姓,被闹得一夜不敢睡,还半信半疑的听了粗汉们一宿宣传。 拉走的粮食,大概有三千余斗,足够王欢六千人的战兵吃上好几个月了,这白来的粮食,让众人开心不已,连声夸赞刘进忠是个好人,死了都要作出贡献。 有了这些粮食,原本要靠从重庆府沿着崎岖官道运送粮草的夔州军,更加无所顾虑,王欢要坚持钉在龙泉山上、等着清军进汉中的计划,再无障碍。 而大西军安西王李定国,此刻正在从成都远赴潼川州的路上,走到半路得到刘进忠全军覆没、其本人被一枪打死的消息时,大惊失色。 他本以为明军会一鼓作气,借得胜之师挥军西进,直接朝自己冲来,连忙在道旁选了一处地形,扎下营盘等着,却左等右等不见明军人影来,耗了两天,才弄明白,明军根本就没有下山来,这时候还守在龙泉山上呢。 李定国得到这个消息,先是愕然,继而下令,全军疾进,十六个营头共计两万三千人全走了两天,在第三天天色将黒的时候进了射洪县城,扎营安顿下来。 不待中军将行辕布置好,李定国就上了黄土城墙,在刘进忠曾经站立过的位置眺望龙泉山,眉头深深皱起。 傍晚的暮色中,远处的龙泉山隐没在一层淡淡雾气里,深冬的四川盆地,夜间极易有水雾弥漫,雾气朦胧了视线,让龙泉山在视野中只若隐若现的露着黑色的轮廓,即使李定国视力极好,也不能窥到山上的城寨。 李定国年不过三十,却饱经风霜,少年时差点饿死在陕西乡间,久历困苦让他有了磐石般的坚韧性格,常年征战又给了他洞若观火的细致和勇猛决绝的魄力,被西风吹得如岩石一样粗糙的脸庞上,自有一股英武之气,而亮若星辰的眼眸,更是让他内心的坚强显露无疑。 此时此刻,他肃立于城楼,凉风扑面,身边城墙上每隔一段,就有几个壮实的黑影挺立于墙头,那是站岗的军士。城中的安营扎寨的喧嚣隐隐传来,让寂静的夜色增添了一丝活络气息,看着远处群山,深深了吸了一口凉气,李定国皱起了眉头。 “明军到底是何用意?斩将而不夺城,杀人而不掳民,甚至连城中富户都没有惊扰,这还是明军吗?” 他暗自思量着,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听说明军领军者乃夔州总兵王欢,此子年纪轻轻,以前从未听闻过,也许是个傀儡,真正的主将,恐怕还是名声在外的李廷玉,而李廷玉性格激烈如火,以勇猛著称,不大善于阴谋诡计,那么他弄这么一出,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是畏惧我大西安西王和宿卫军的威名,退了回去?” 想到这里,他自嘲般的笑一笑,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他真的害怕,来都不会来,一个能将刘进忠万人军马打得全军覆没的人,不可能是贪生怕死之辈,明军这么干,一定有原因!” 但是原因是什么呢?李定国思考了良久,除了让头上身上沾满了雾气中的水珠外,毫无收获。 他有些沮丧,肩膀动了动,抖落了一身水滴,决定明日先按兵不动,观望一下再论其他。 夜色有些凉了,亲兵轻轻走上来,给他披上了毛皮披风,李定国从沉思中回味过来,觉得这么站着也无用,抬步走下城墙,临下去之时,他再次望了一望龙泉山的方向,迷惑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精芒:“莫非明军这莫名其妙的动作,都是那个叫做王欢的总兵所为?” 这念头一闪即过,他不由抽动一下嘴角,为自己有这种荒谬的想法而好笑,李廷玉百战悍将,那么年轻一个毛头,怎么可能指挥得动他?不可能,不可能。 恭喜创世第二位执事的产生,感谢书友“萧飞”,你的打赏简直惊天动地,一波接着一波啊,连绵不绝到令浊酒措不及防,你的角色很快就能看到,谢谢你的支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零六章 造谁的反 这一声叫喊如草原上刮过的风,传到了附近的大西军将士耳朵里,大家一看,果然是都督刘进忠的脑袋,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犹自圆睁着,狰狞无比。 “真的是刘都督!”一阵嗡嗡声在大西军阵中像苍蝇飞舞一般传播开来,军士们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那二十几个骂阵的兵,都忘了叫骂,扭头看向了带队的军将刘云。 有人跑上前去,将绑在长矛上的人头取下,用一块布包了送到刘云面前,刘云是认得刘进忠的,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确定是刘进忠后,不敢怠慢,连忙快马送至立在后阵里的李定国处。 “刘都督的人头啊,送到王爷那里的布包里装的是刘都督的人头啊!” “刘都督也是一员悍将,麾下上万兵,竟然被明军砍了头射过来,这么看来,城上的明军不一般那。” “嘘,小声点,王爷听到你长他人志气,非赏你一顿鞭子不可。” “但是刘都督的头就在那里面装着,又不是我胡编的,大家都看到了。” 诸如此类的议论,伴着递送人头的快马从刘云军阵中跑出,在大西军阵中此起彼伏,目睹这一情形的兵丁们小声耳语着,群情波动。 快马将人头送到李定国马前,李定国仅仅瞟了一眼,就示意部下将人头包好,收拾起来,等明天派人送回成都去给家属。 他也听到了阵中的嗡嗡声,知道这是明军反击骂阵而出的损招,不得不说,明军这一招做的很绝,自己这边想通过骂阵来打击明军士气,明军却懒得跟你对骂,直接把大西军大将的人头怒丢下来,没有比看到自己主将的人头更让人气恼的了,如果作为统帅的安西王不挥军攻城,大西军的士气恐怕会大大受损。 李定国脸上铁青起来,暗道明军这是让自己下不了台啊,但是攻城非他所想,激明军出城才是本意,知兵者都知道,兵法中攻城为下下策,实在迫于无奈才能行此险着,何况龙泉山城寨险要,山上明军看上去也非善茬,要想打下来,伤亡必定不会少。 正筹措间,却听刘云阵中又是一阵叫喊声起,高高的城头上,床弩特有的劲弦声连响,一根又一根的长矛嗖嗖的射了下来,飞跃数百步,至刘军军前力竭,砸入地面,每一根长矛上毫无例外的都绑着一颗人头,军中有认得的,纷纷叫嚷着喊出声来,他们认出那些人头都是刘进忠军中的军官。 城头上的床弩连射了近五十根长矛下来,连带着扔下了数十颗人头,那些人头龇牙咧嘴,血污满面,扎在地上的长矛像一根根草标,将绑在上面的头颅高高竖起,所有的人都能看到。 城上爆出一阵哄笑声,分外刺耳,有人高声嘲笑着,说流贼不过尔尔,就会耍嘴皮子功夫。 原来明军不是不会还嘴,而是要等着打脸啊。 那二十几个骂阵的军士脸色惨白,啰嗦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们距离射下来的长矛最近,感官最直接,受到的刺激也更大,这当儿被震的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喊了。 刘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头如烈焰焚烧,怒火攻心,深知这么下去,大西军势必得攻一攻了,否则今后如何在将士们面前抬得起头来。不过李定国军令未下,他也不敢擅自攻山,只能约束着部下,让他们不得妄动。 城头上的夔州军众人,却是一片笑声,祖边和马万年抄着各自方言,大声冲着城下嚷嚷着,极尽骂娘之能事,将刚才受的窝囊气一股脑的还给了大西军。 “大人,你这招果然妙啊。”李廷玉由衷的说道:“这下李定国从想勾引我们出城接战变成他不得不攻城了,怪不得你搜罗了刘进忠的级,原来是有此用意,太阴险了!” 王欢撇他一眼:“这叫阴险吗?兵不厌诈,死心眼是不行的,如果我们不来这么一招,还不活活憋屈死啊。” 马龙接口道:“军门,李定国被气得冒烟,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攻山了?” 李廷玉笑容一收,凝目道:“那是自然的,如果换成我,早就忍不住下令了,这李定国倒真能忍,这会儿都不动弹。” 王欢却摇摇头,眯眼认真的看着远处大西军中军,想分辨出黑压压的人影中李定国在哪里,嘴上说道:“也不一定,如果李定国真的可堪大将,不会攻山的。” 李廷玉面容一僵,迟疑道:“不能吧?他的都督都被我们宰了,他还能忍得住?” “因为今天不是时候。”王欢慢慢道:“他昨天才到,攻城所需器械一无所有,怎么攻?他如果真的敢此刻攻城,那么只能证明他是个莽夫,不足为虑。” 他等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我不是在说你。” 后一句话是对李廷玉说的。 李廷玉脸都不红一下,显然已经习惯被王欢连带打击了,只顾接着问道:“既然如此,他怎么还不退?” 话音未落,就听城下一阵铜锣声起,农民军果然鸣金收兵了。 李定国深深的看着龙泉山城,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缝着,仿佛像要看清那城楼上,是谁在主事一般。而他的军阵则井井有条的有序变阵,刘云的两个营头先缓缓收回来,缩进大阵中,然后后军变前军,两万多人由偃月阵变为方阵,后面留有两个营头警戒,全军整齐的慢慢向后撤退,整个过程中始终保持着随时展开接敌的架势。 城头上的人们有些惊讶的看着大西军这一场表演,都有点咋舌。 “李定国不愧是张献忠的头号大将,此等军容,末将从未在流贼军中见到过,比起我大明强军也不遑多让。”李廷玉惊讶的说道,目泛精光,显然吃惊于大西军撤而不乱,退而不慌的架势。 祖边早已闭上嘴巴停止乱骂,此刻也讶然道:“何止啊,我看这李定国已经比我大明官军强上太多,除了我们夔州军,恐怕再无能胜之的官军了。” 众人深以为然,不约而同的记起王欢起初坚持不出城与李定国野战的话来,打心底的佩服王欢英明。王欢说了,倒不是害怕李定国的强大,夔州军以现在的能力,击败李定国几无悬念,但是必然会折损兵员,夔州军每一个战士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没有必要白白损耗,反正现在的目的是拖住李定国,不让他北上保宁府,为马新田争取机会,守城野战都是牵制,那么稳妥的呆在山城中,岂不更好?何必去逞强呢。 大家议论了一阵李定国的军容,就听王欢沉声吩咐道:“今日已无事,但不可大意,估计李定国不会死心,还会来邀战,众将官切记本将军令:用心守城,凡擅自出城迎战者,无论胜负,皆斩!” 说这话时,王欢面无表情,说得斩钉截铁,语气冰冷,让众人不由得一齐打了个冷战,就连李廷玉慑于王欢的威仪,也悄悄抖了一下。 大家不敢怠慢,一齐拱手躬身道:“末将等谨遵军门令!” 果然,如王欢所预料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里,李定国一边打造攻城军器,一边挖空心思的引诱明军出城野战,先是派了少量军马列队山下,耀武扬威的来回谩骂,后面埋伏着大队,等着明军见大西军人少贪功而出。不料明军不吃这一套,还是射下一些绑着人头的长矛来,大声回骂讥讽,闹得城下的大西军将士很没意思,悻悻而归。接下来又派使者打着白旗上门,送来邀战书一封,要和王欢约定时间地点大家一起群殴,对于这种书生气十足的傻呆子行为,王欢嗤之以鼻,直接就打了使者几十个耳光,撕扯掉书信,让使者肿着一张脸回去了。 王欢的流氓气让出声流贼的李定国气不打一处来,有一种强盗遇上拐子的感觉,好言让哭诉着悲惨遭遇的使者下去后,他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 到底该怎么办?是投入重兵去打下那座一看就知道不好打的山城呢?还是放弃从此隘口通过顺保宁府北上的打算,回头直接从成都北上,追着张献忠的脚印一直到汉中去。 放弃这里,返回成都然后去汉中,就怕自己一走后头的明军就脚跟脚的顺着来,一路捡着州县,黏在屁股后面蚕食掉大西国的疆土,成都城坚兵多,倒是不惧,但其他州县都丢了,自己怎们跟张献忠交代?临出时,父皇可说的很清楚,让他击败此处明军,顺便收复重庆府的。 李定国举棋不定,望着帐篷中间那一炉熊熊的炭火愣,炉子里烧着粗大的木材,火光照耀着宽大的营帐,让中军帐里在这数九寒冬中也温暖如春,暖意让他的思维越混乱起来。 他烦躁的站起身来,披上一件羊皮坎肩,掀开厚厚的帘门,走出门去。 帘外寒风凛冽,一股冷风吹来,灌入他的鼻腔中,让他不由得皱了皱鼻翼,这鬼天气,越来越冷了,而且寒冷中还带着让人无法忍受的湿气,湿冷让营中的被褥仿佛永远干不了,夜晚躺在里面,跟躺在一摊湿泥中差不多,简直无法入睡。 帐外守卫的亲兵见他出来,赶紧齐齐的一个躬身,轻声叫声:“王爷!” 李定国摆摆手,示意他们放轻松,然后信步向营中走去。 亲兵分出一队人来,默默无声的紧跟在他面,与他一起行去。 时间已经接近午夜,营中一片寂静,鸟不叫虫不鸣,让冬夜的寒气更显得冷了几分,走在湿漉漉的泥巴地上,李定国只觉自己的靴子都快要冻住了。 他站定了身子,用力跺了跺脚,却无意间看见,跟在自己身后一名亲兵的手。 那双手上,布满了裂口,血肉模糊的,看上去非常瘆人,李定国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是开的冰口,在寒冷天气里不注意烫手烫脚而且长期裸露在外的皮肤很常见。 亲兵见他看自己的手,有些忐忑的连忙缩了缩,把手藏在背后,李定国笑笑,伸手拍拍他的肩,继续向前走去。 李定国把军营安在射洪县城外面,这么做一是因为他治军森严,部下一律不得扰民;二是射洪城太小了,除非把城中百姓赶出去一半,才能腾出安置大军的房舍来,这大冷天的,那些百姓不冻死才怪。 两万多人的营地方圆数里,扎下好几个营盘,各为依仗,非常合理,他的中军营帐,立在当中,有一座望楼高高建在营里,附近有什么风吹草动一览无余。 李定国漫步而行,走过了一处又一处营帐,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出了中军,来到另一处营盘里。 他沉思良久,仍然不得其法,不由得摇头叹气,觉得不能再耽误了,明日里就用连日打造的攻城军器,先攻一攻再说,如果不能得手,就抓紧时间顺原路返回,北上追赶张献忠,在他心里,始终有些莫名的担忧,总觉得张献忠这一去,凶险万分,鞑子不是那么好打的,大西军最能打的军队就是自己的营头,其他三个兄弟虽然也是百战之身,但认真说起来,那些最难啃的骨头、最惨烈的战役,都是安西王去打的。 想得入神,脚下一个没在意,在一块石头上绊了一下,李定国身子一晃,就要摔倒,身后一个箭步冲出一人来,稳稳的扶住了他。 李定国心头自嘲的一笑,扭头看去,现却是刘云。 刘云待他站定,缩手躬身道:“王爷深夜巡营,刘云特来护卫。” 李定国微微笑道:“好,你随我一起走走。” 他口中呼出的气体,在空中凝结成白雾,随风一散了无踪迹,刘云连忙道:“天气严寒,王爷千金之躯,可别冻坏了身子。” 李定国一怔,继而笑骂道:“冻坏身子?刘云,本王行于天下,当年什么苦日子没过过?还怕冻坏身子?你真当本王是金枝玉叶么?” 刘云不便搭话,连声道:“不敢不敢。” 李定国笑罢,边走边问起正事:“算了,咱们穷苦出身,当了这么些年流贼,如今得了富贵,是有些不大习惯,不过这也是好事,书上不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保得一份清明,自有好处的。” 刘云听得用心,他虽没读过书,却很好学,平日里也请了书生教自己认字,这些话也能懂得,随即应道:“王爷说得不错,大西国立国至今,不少人都丢了根子,只图享乐,忘了天下还不太平,却先过起了太平日子,这可不好。” 李定国意外的看看他,喜道:“不错,你能有这份心思,很不错啊。” 刘云谦逊的道:“跟着王爷,耳闻目染,就知道些事了。” 李定国又笑了:“马屁也拍得越来越不露痕迹了。” 他话锋一转,继而肃容道:“你说的很对,现如今的大西,文官武将都在抢权夺利,陷进温乐窝中而不自知,占了川中一隅就不知天高地厚,目光短浅,四周强敌环伺而不自危,徒叹奈何啊!” 刘云跟着他的脚步,稍稍慢了半个身位,迟疑着道:“但皇上圣明,自有定天下之计,王爷不必过于介怀。” 李定国轻轻叹气,低沉着嗓音道:“父皇虽睿智,可脱不了草莽气息,遇事一味杀戮,杀气太重,不是治国之道。” 刘云脸色一变,急忙冲身后摆手,让亲卫们跟得远一点,别听到李定国的说话,而李定国浑然忘我般犹在言语:“圣人曰,治国之道,一张一弛。民间疾苦久了,就盼着安定,能吃上一口饱饭,有一处遮风挡雨的陋室,就会心满意足了,可是眼下的大西,有这种可能吗?” 话头一起,李定国似乎有些收不住了,这些话在他心中压抑了很久,此刻夜深人静,说出的话不入三人之耳,他对刘云又是百分百的放心,是故说得非常酣畅。 刘云还未搭话,李定国就自问自答道:“没有,大西仍然是不改流贼本色,初初时父皇还能听我谏言,能不杀人,开荒屯田,与民安息,大西也有了一番气象,可待事情稍有起伏,有一些明朝余孽造反起事,父皇就勃然大怒,将板子打到百姓身上,大开杀戒,如此一来,这天府之国的蜀中,生生被弄成了又一个陕西,碰上灾年,就跟当年关中无异了。” 他叹口气,又道:“我观父皇,似乎也看到了这些问题,但他不想解决,在他心中,四川破败了,丢了便是,再寻一处富饶的地方继续当皇帝就行了,殊不知这样下去,早晚必亡!咱们是靠造反起家的,现在明朝都被打到南边去了,还能造谁的反?总不能自己造自己的反吧!” 刘云终于逮到他停下话头的时机,急切道:“王爷慎言!皇上他老人家耳目众多,只怕你的话被有心人听到,万一……” 李定国幽幽的长吁一声,望着黑漆漆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轻声道:“无妨,本王说的,都是实话,父皇也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零八章 大西军的意外举动 大西军中鸣金声起,溃退下来的败军稀稀拉拉的回归本阵,两千冲锋将士,活着回来的不到五百人,其余的化为肉饼永远的留在了山坡上。 看到山下大西军缓缓退去,祖边压抑不住的嚷嚷起来:“军门,贼军退了,何不趁此机会出城大杀一番,出一出心中鸟气!” 听他一说,众将官都有些浮躁起来,附和声四起,这场仗赢得太轻松了,趁你病要你命是夔州军的一贯作风,借着得胜之机,冲出城去追杀一阵,何乐而不为呢? 不料王欢和李廷玉异口同声的摇头道:“不可!” 众人一怔,却见王欢和李廷玉相视一笑,李廷玉躬身做了个拱手请王欢说道的手势,大伙儿就将目光投向王欢。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王欢淡淡的说道:“古人说的不错,但是现在,贼军可不是穷寇,连败军都说不上。” 他以手前伸,指着缓缓而退的大西军道:“诸位请看,贼军败而不乱,井然有序,隐隐间还有阵法规制,这样的兵马,随时能出雷霆一击,当我们以为他们败了、散了,大意之下草率追击,正好中了他们的圈套,你们看看,那紧紧圈在贼军中军的数千铁甲骑兵,一点也没乱,在野战时可厉害的紧!” 李廷玉连连点头,接口道:“军门说的不错,李定国这是故意卖个破绽,貌似全军败退,实则是在诱我出击,献贼军马,就重在一个快字,李定国中军骑兵,就是他的精锐,当年杨阁部十面张网都拦不住他,就靠的这些骑兵来去如风,我夔州兵都是步卒,出城野战,碰上他的精锐骑兵,并非上策。” 祖边等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定国假模假样的撤兵退走,还暗藏着这些道道,果然狡猾,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王欢和李廷玉并肩站在墙头,凝目远眺,静静的看着山下的大西军,磨磨蹭蹭的收拢败卒,拖拖拉拉的慢慢走远,瞧那意思,就差扯开喉咙放声大喊:“快来追我!” 李定国策马行在军中,脸上阴云密布,大西军已经撤退了很远,扭头回去看看,龙泉山城已经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城中的明军却一个人都没有出来。 刘云从后军骑马赶上来,憋着气禀报道:“王爷,明军没有上当,一点没有出城追击的意思,怕是看出我们的意图了。” 李定国铁青着脸,心中怒火万丈,但声音依旧沉稳,缓缓道:“意料中事,如果明军这么容易上当,也不会一战击败刘进忠了,这伙夔州军,劲敌也!” 刘云策马骑行在他身侧,愤愤然道:“李廷玉太过狡猾,居然想出用滚石当作防线的办法,如此毒辣,非大丈夫也。” 李定国哑然失笑,说道:“兵行诡道,善用计谋者为上将,你这么说,倒是在夸奖他了。” 他语气一转,有些疑惑的继续道:“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以李廷玉的性子和作风,绝对想不出滚石做墙的法子来,这个人一根肠子捅到屁股上,性情耿直,名声在外,不是今天这种耍心思斗心机的做派。” 刘云愕然:“王爷,你都看到了,明军都做出来了。” 李定国摇头道:“不,如果真的是李廷玉担当主将,他一定会打开城门,列兵背城而立,与我军大战一场,赢了就追,输了就进城死守,断然不会一上来就刷花样,而且赢了一阵,见我军败退而不追击,太沉得住气了,不像传闻中那个李廷玉,我看城中守将,不一定是李廷玉做主。” “不是李廷玉?”刘云皱眉道:“遍数明军川中诸将,除了一个李廷玉,末将真的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击败刘进忠的,刘进忠虽然有些跋扈,却也原是明军一方总兵,部下很有些能战之兵,当年如果不是皇上以人多围了他,他也不会降了我大西。” 李定国目光深远起来,投向远方:“所以我说,城中守将,是我劲敌也,不论他是谁,逼着我们用人命去填龙泉山城,是免不了的了。” 刘云脸色一变,凛然道:“王爷,难道要驱百姓去攻城?” 流贼以往作战惯例,凡攻击大城巨岜,一定会协裹流民百姓为前驱,充作炮灰,消耗守城官军斗志和炮火箭矢,反正老弱妇孺在他们眼中,根本不算个事,死了就死了,活着浪费粮食,充作前阵还能挥一点作用。那些妇孺百姓哭喊着向前冲的情景,凄惨无比,守城官军往往不知所措,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在犹豫彷徨间,流贼军士就杂在其中,呼啸着爬城夺门,一击而下。 所以刘云有此一问,龙泉山上那些滚石就摆在那里,明军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大西军攻上去,他们不会放滚石的,那些滚石又大又重,攻上去的人死路一条,用兵丁去攻,太划不来了。 但是不消耗掉滚石,大西军连龙泉山城的边都摸不到。 战兵与百姓,用谁去当炮灰,很容易做出决定来。 李定国侧头古怪的看了刘云一眼,皱眉道:“怎么?你觉得该用他们了?” 刘云脸色有些白,吞吞吐吐的道:“如果是平东王等在这里,可能今天就已经这么做了。” 李定国眉头深皱,肃容道:“平东王是平东王,本王是本王,我的做法,岂可和他们一样。” “大西既然已经立国,就不能再来流贼那一套,祸害百姓,除了呈一时之快,于我们没有半点好处,徒增民间激愤尔,当土匪容易,当官军就不能这么干了。” 李定国紧握马缰,继续沉声说道:“唐太宗说过,百姓是水,君王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驱百姓做马前卒,让他们的命去送死,就算我们能赢下这一场仗,今后我们就会多了无数的敌人,没人再敢亲近我们,天下人都要视大西军为魔鬼异类,咱们会寸步难行,只能用更可怕的杀戮来让别人害怕臣服,但那么一来,失去道义,大西这一年多来辛苦经营的清明世道和与民为善,好不容易挣下的一点民心,都会化作乌有。” 刘云默默听着,忍不住抬头说道:“王爷心系天下,关爱子民,刘云佩服万分,不过王爷一人这么想这么做,于大事无助啊,皇上跟其他大臣军将,没一个和王爷想的一样,诸位王公大将,都把百姓视作猪狗,他们……” 李定国把缰绳一提,打断刘云的话,厉声道:“闭嘴!朝中大事,岂可妄议!此处人多嘴杂,你想脑袋搬家吗?!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破城!” 刘云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声,诺诺的垂头不语了。 李定国了脾气,也不做声了,两万多人的大军,沉默着回到了射洪城边。 射洪城中百姓,在大西军出城攻山的功夫,已经逃走了大半,本就萧瑟的县城,更是不见人踪,除了一些老迈走不动的人之外,城里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李定国也不去追那些逃走的百姓,在城外军营中歇息到第二天,又驱动军马,到龙泉山下叫阵来了。 王欢当然充耳不闻,待得被叫阵的大西军骂的狠了,又射下一些刘进忠军中人头来,李定国当然又一次被气到了,驱杂兵营攻山,明知是死的杂兵们被身后督战队的弓箭逼着,硬着头皮上了山坡,这次上去的人少,躲躲闪闪的散得很开,明军居然不肯放滚石,用弩箭就把杂兵们射了下来。 李定国脸都绿了,喝令督战队射杀了几个退下来的军将,又复将两个杂兵营头逼了上去,这次明军看到人多起来了,高高兴兴的放下又一道滚石,滚石轰隆轰隆的滚下,收割了几百人的生命。 李定国已经铁了心,今天誓要有个结果,待第二道石墙一破,又驱杂兵营上去,如此几次三番的攻击下,硬是用近四千条人命,破去了夔州军摆在山城前坡上的五道石墙屏障。 当最后一道石墙化作滚石碾压着大西军将士的身体滚下山坡后,守在山坡上的白袍兵们也不敢托大,急忙涌进了龙泉山城中去,由坡下到城墙之间,光秃秃的再无障碍可以阻挡李定国了。 看着广阔的山坡上支离破碎的尸体和满地血污,李廷玉有些不忍,感叹着对立在城头上的王欢道:“李定国这是要拼命了啊,居然狠下心来宁肯耗费这么多兵来做炮灰,不像流贼风格。” 马龙也道:“而且他居然没有抓百姓来当作前军,竟然用自己的兵来耗咱们的滚石,流贼转性了?” “前年贼军攻成都,张献忠将周边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搜罗了个遍,每人根树棍就逼着他们去砸成都城门,当时我父亲兵败身死,队伍被打散,我带着几个散兵就躲在成都城外,本想进城,却被贼兵攻城所阻,亲眼看到了那幕惨状。”张建春语带苍凉的说道:“城下哀嚎之声如修罗地狱,贼兵们却躲在百姓身后,等城上守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鼓而,混在百姓中登上城墙,加上内应从城内打开城门,成都巨城,就这般被破了。” 王欢听了几人所言,凝眉眯起眼睛,淡淡笑道:“如此说来,李定国倒不失人性,懂得坏事不能做绝的道理,张献忠器重他,也有些眼光。” “不过现在不是夸奖他的时候。”他冷然道:“贼军攻城在即,接下来就要打硬仗了,诸将官,按各自分守的城墙,各归各位!” 众将轰然唱喏,大踏步的散去,龙泉山要塞上,顿时弓上弦刀出鞘,一副临战的肃然架势。 而城下,李定国已经立马山坡前,他面前的山坡上,数千人血肉模糊的尸体横陈满地,一想到还没有开始攻城就折损了好几个营头的人马,他就一肚子火气。 “传令,弓手横列城下,开弓压制,左卫左哨四营,前出攻城!”他咆哮道,拔刀在手,猛然挥向天空。 鼓声起,号角鸣,声如龙鸣势如虎啸,左侧队列中涌出四千大西军,扛着云梯,推着盾车,蜂拥着踩着满地血肉,费劲的顺着山坡,向山上的石头城呐喊而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章 豪格经大同 中军前的一声炸响,让站在山坡下近距离督阵的刘云吓了一跳,回头看看黑烟冒起,弄清楚烟雾底下就是李定国的方位时,他脸色白的策马就奔过去,直到穿过硝烟看到李定国正将因受惊而乱蹦的坐骑安顿下来后,高高悬起的心才落了下来。 “王爷,明军炮火凶猛,您还是退一退吧,以免被明军冷炮所伤。”刘云急切的劝道,李定国贵为皇亲,丝毫不能有所闪失,否则自己万死不能恕罪。 李定国拉近缰绳,把胯下马头勒了一把,彻底让它安静下来,脸上却没有受到惊吓后的慌乱,反而带着惊疑神色,朝刘云摆手道:“无妨,刚刚不是火炮,龙泉山上也不可能有红衣大炮,那是床弩。” “床弩?”刘云瞪眼不解:“床弩怎么会爆炸?” 李定国没有回答,只是眯起眼睛定定的看向龙泉山城头,望着喊杀声震天的战场瞧了好一会儿,突然凛然下令道:“传令,右卫战兵营上两个营头,把左卫攻城的人换下来,叫张德胜给本王用心些,如果他拿不下龙泉山,军法伺候!” 刘云心中一颠,抬头有些愕然,右卫可是战兵营啊,皆是披甲的边军,跟着李定国打老了仗的宿卒,精贵得很,平时都是到了最后关键时刻才派上去的,此刻攻城刚刚开始,杂兵营第一波还没有消耗殆尽,怎么现在就要上战兵了? 他愣在原地略微呆滞了一下,李定国就把凛冽的眼神看了过来,面皮板得无比严肃,厉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刘云全身一个激灵,连忙高声答应,拍马向右卫方向去了。 看着刘云奔去的背影,李定国额头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捏紧手中一根铁钉,那是刚才短矛上的竹筒爆炸时,从里面四处迸飞的伤人利器,一个亲卫内穿锁子甲、外罩罩甲,距离又稍远,这根铁钉才堪堪没有伤着他,只是镶在了心口的铁叶上,而没有穿透甲胄,被李定国看到了,取了下来。 “如此利器,岂能让懦弱的明军掌握,这龙泉山必须攻下,本王要看看,那竹筒中到底装的是什么,为何能有如此巨大的威力!”他着狠暗暗心道,原本仅有两三分攻陷龙泉山的决心,刹那间因为这意外的现而陡然剧增,膨胀为不惜一切也要达到目的。 只要城陷后,能找到那种能爆炸的竹筒,交给大西能工巧匠弄清楚其中奥秘,付出再多的人命、再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大西军右卫主将张德胜听到刘云的传令,同样有些意外,照平日里的攻城流程,这时候还不到他上阵的时候,不过军令如山,兴许安西王觉得那帮子不中用的杂兵营丢尽了大西军的脸,让他上去给城上明军致命一击呢。 这个壮汉也没有迟疑,大旗一挥,亲自带着手下两个战兵营救冲上去了。 安西王麾下战兵皆披铁甲,大多数是源自明军的半身腰甲,一些头目穿的锁子甲,铁叶铮铮,气壮如牛,两个营头四千兵如一股铁流,汇向厮杀惨淡的龙泉山城。 城头的王欢正稳坐在高高的箭楼上,一脸严峻的看着各处城墙上的攻防,大西军攻得凶猛,由不得他像起初那般悠然,冲锋的大西军士卒一个个悍不畏死,虽是杂兵却比寻常普通明军还要不要命,如果不是装备太差,基本上都是皮甲布衣,被城上箭矢一射一个扑,不然守城的压力还要大上几分。 “李定国果然不愧明末数得上的将才,带的兵不似一般,御下有方,有进无退,攻城的人明知必死也一往无前,如果张献忠不那么暴戾,多多重用这类人才,他大概也不会死得那么快。”王欢凝神看着城下蚂蚁般爬动的人头,不禁摇头,对李定国的影响又深了几分。不过兵卒虽勇,却只是相对而言,守城的夔州军并非普通明军,大西军碰上的是一块铁板,不怕死也架不住比他们还猛的白袍兵,龙泉山城守得固若金汤,连一个大西军将士也没有摸到城头上的砖。 正在此时,城下一阵铜锣声起,拥在城下的大西军顿时潮水般的退了下去,散向两边,留出中间的大片空地,从那里冲上来更多的大西军,皆是甲士,比退去的兵更加精锐。 马万年站在王欢身侧,见了脸色一变,急叫道:“大人,贼军上战兵了!” 冲上来的大西军同样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掩护着扛长梯的同伴,冒着城上弩箭飞也般的靠近城墙,看那一往无前的势头,就比刚刚在盾车后面躲躲闪闪的杂兵要凶猛许多。 王欢脸上表情更加严肃,抄起腰间摧山弩,把头上八瓣铁盔紧了一紧,冷然道:“好,带亲卫队随我下去,我们去会一会张献忠的宿卫军,让他们也见识见识,我夔州军的厉害!” 马万年兴奋的抓紧手中一张大弓,这是他父亲给他的铁胎弓,弦力二石,还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此刻终于有机会显显身手。他将手一招,带着一百亲卫,紧跟在王欢身后,踏着木头梯子从箭楼上下到城墙,张弓搭箭,举弩扣弦,向城下射去。 …… 龙泉山两军对垒,狼烟蔽日,而在千里之外的大同镇,也是一副旌旗飞舞、雄军盘踞景象,清朝大同镇守总兵姜瓖,穿一身清朝官服,正小心翼翼的陪在一位衣服上身前后背都绣着一团五爪金龙的满族大汉身边,行走在大同城外一处巨大军营中,谨慎的介绍着什么。 “王爷,奴才已经为大军备好军粮万石,箭矢五十万枝,草料万担,皆已装车完毕,由民夫两万人运送,待大军启程西去时,随王爷一同出,不会耽误王爷日程。”姜瓖的国字脸上,带着恭敬的笑意,哈着腰略微低着头,落后大汉半步,边走边说道。 姜瓖身为九边重将,麾下近十万虎狼之兵,在明朝时就以骄横著称,纵然投降清朝,等闲官员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是现在,在眼前这位大汉后面,他却大气不敢出,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倒也不能说他掉份儿,实在是大汉的身份太过贵重,由不得他放肆。 这大汉就是满清太宗皇帝皇太极的长子、正蓝旗旗主,大清肃亲王豪格,如此多的身份随便拿一个出来,就能把姜瓖压死,所以他才如此低调,像一个真正的奴才一样恭顺的伺候在豪格身边。 但是豪格似乎并不太领情,或者根本就没有过多的注意到姜瓖的态度,皱着眉头一言不的只顾前行。他身材高大魁梧,一点不像他那肥胖的父亲,倒很有祖父努尔哈赤的神韵,健壮的身体足有六尺有余,虽年近四十但依然强壮得如一头蛮牛,连接两侧耳根的长须配上浓眉大眼,让他整张脸都虎虎生威,很有彪悍的气势,用算命的话说,就是有龙气。 可是现在,龙气似乎距离他越来越远了。 豪格此次出征四川,名义上是戴罪立功,用军功来洗脱诽谤睿亲王多尔衮的罪孽,可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多尔衮在报复他。 身为皇太极长子,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的亲王,无论怎么说继承皇位都是理所应当,可就是这个理所应当,放在此时却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坐上皇位宝座的,却是那个不到七岁的九弟福临。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就是跟自己一样彪悍的叔叔多尔衮,论起军功,多尔衮和自己一般卓越,在八旗中势力巨大,努尔哈赤起家时亲自建立和带领的两白旗就在多尔衮兄弟手中掌握着,偏偏皇帝位子大家都想要,虽然济尔哈朗和代善明里暗里支持豪格,但一番争斗后,豪格和多尔衮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皇位,一群贵族扯皮之下,便宜了懵懂的福临,也就是顺治皇帝。 一想到这些破事,豪格气就不打一处来,说几句怪话、几句牢骚非常正常,以他的性子,没有抽刀子直接在朝堂上和多尔衮兄弟砍起来就很不错了,但那可恶的多尔衮却借此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向孝庄太后告状,而更可恶的是济尔哈朗和代善两个老滑头,典型的墙头草,见势不妙立刻转脸,让多尔衮如愿当上了摄政王,反过来把自己这个正牌的太子削为郡王,虽然后来又假惺惺的复位和硕亲王,但这深仇大恨、奇耻大辱,豪格一辈子都不能忘。 想到这些,豪格脾气又有些上来了,宽额头上冒起青筋无数,步子越迈越大,让跟在后面走着小碎步的姜瓖有些跟不上了。 和他们走在一起的,还有两人,余者都远远吊在后头不敢接近,这两人,可算是清军中与豪格极为亲近的人物了。 一人身材比豪格还要高大几分,几乎近六尺三寸,虽是寒冬却仅穿一件夹衣,外罩铁甲,露在外面的肌肉盘根错节,鼓囊囊的似能裂熊撕虎,头顶光秃秃的留着一根鼠尾辫,面上横肉让人不敢直视,整个人就给旁人一种蛮横有力的感觉。 另一人就要好多了,虽然同样身高体健,却匀称而优雅,年纪很青,看上去仅有二十出头,英俊而白净,如果李廷玉或者王欢在此,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他就是从扬州追着白杆兵一直到襄阳的苏勒。 而那一位人熊模样的,正是镶黄旗护军统领、日后的满清第一勇士鳌拜。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二章 王应熊的告急 大明隆武元年,注定有个多事的春天,冬雪还未化尽,华夏大地西边,先就起了波折,原本尚为一方乐土的四川,突然间成了兵家争夺的战场,从川北到川中,各方势力风起云涌,战乱不止,争夺不休。 明夔州总兵王欢与大西军李定国对峙于龙泉山,清军何洛会招降李自成余部贺珍后,磨刀于汉中,窥蜀中于卧榻之侧,张献忠倾巢而出,居全国之兵北上,意图与清军决战于国境上,为将来出秦关望中原打下基础,如此混乱的局面下,在湖广方向生了一些事情,也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 此时的湖广,自长沙一线,还在大明湖广总督何腾蛟手中,他与湖广巡抚堵胤锡算得上是明末有数的良臣,虽复土无功,但守成还能及格,与驻防武昌的清朝总督八省军门、梅勒章京佟养和南北对峙,勉强维持住了相安无事旗鼓相当的局面。 事情到了弘光二年末,有了变化,因为这一年年末,从陕西千里迢迢经四川来到湖广的李过等人,与李自成留在湖广的田见秀、李双喜等人汇合,至此,分隔千山万水的大顺军东西路终于重新归于一路,十余万雄兵屯于湖广荆州附近,给清朝和明朝都形成了巨大的威胁。 为了拉拢这支可以改变整个战局的力量,佟养和与何腾蛟都费了不少脑筋,起初何腾蛟不信邪,认为李自成一死,农民军就是一伙乌合之众,命总兵屠龙、莫宗文等人率兵清剿,打算打散了事。 却不曾想,前往清剿的官兵被打得灰飞烟灭,几乎全军覆没,逃回来的人脸色煞白,连呼贼兵势大不可敌,何腾蛟与堵胤锡这才明白,敢情这伙大顺军依然有着强劲的战斗力。 等到二人想明白这层道理,他们已经落在了佟养和的后头,在明军与农民军打仗的时候,清军的使者已经到了农民军大营里,谈了许多。 这时候在农民军中做主的,名义上还是田见秀和李双喜,一个德高望重资历深,一个是李自成的义子,保护着李自成的遗孀,所有拥兵的将领都还听他们的,田见秀和李双喜也看清了眼前的大局面,认为大顺已不可复兴,明朝也大厦将倾,四川的张献忠不值一提,放眼天下,清军一枝独秀,威加海内不过早晚的事,而且杀李自成的,不是清军而是明朝的地方武装,所以有了投靠清朝的想法,大家坐在一起,前前后后四四六六的说的不少,大的条件都谈得差不多了,官也许了,前程也给了,就一个问题僵持不下。 这个问题很要人命,因为这是摄政王多尔衮严令天下所有汉人都必须执行的。 那就是剃头令。 留不留头。 身为汉人,田见秀等人绝对不能容忍授之于父母的头被满人剃去,还得在脑袋后面拖根鼠尾辫,而佟养和同样强硬,别的条件都好商量,就这事必须答应,否则大家没的谈。 一来二去,大家谈崩了。 这时候敏锐的堵胤锡嗅到了机会的味道,趁佟养和的使者回去的空子,亲自微服冒险进入农民军军营,与田见秀等人见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拍着胸口保证,大明不计前嫌,愿意招安大顺军余部,归入大明官军,从今以后,大家肝胆相照,一起为匡扶大明社稷而努力,虽然大明的社稷很大程度上就是大顺军亡的。 十几万军队驻扎在荆州附近狭小的地盘上,粮草无以为续,迫切需要投靠一方来解决生计问题,堵胤锡这么有诚意,孤身单骑入敌营的气魄也让人敬佩,同为汉人,大家也有共同语言,至少不需要满语翻译,于是很自然的,农民军进入了明军序列。 这是件非常了不得的事,堵胤锡手下,等于无端多出了十几万人,抛开那些随军的家属,至少也有数万精兵,湖广巡抚堵胤锡,陡然成为了大明一方重臣,堵胤锡很守承诺,立刻上表隆武帝,要为农民军请爵位。 手底下多了那么多能战之兵,困守福州的隆武帝朱聿键非常高兴的,官职爵位大把丢出去,封李过为兴国候等等,将农民军改名忠贞营,取忠诚之意。 如此一来,湖广总督何腾蛟有些不高兴了,总督与巡抚,本是上下级,但放在明末大环境下,职务高低跟手上的兵马雄壮与否不无关系,像王欢这般,手中有兵有钱,王应熊虽贵为总督,照样鸟都不鸟,随时都能置之不理,何况一个巡抚手握重兵,岂不是过些日子就要把总督踹下去取而代之? 顾虑着这些,何腾蛟立即施展手段,拉拢农民军中手握重兵的将领,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人,趁隆武帝的诏书还在路上,把他们从忠贞营中分离出来,划到自己麾下,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如此一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农民军余部,顿时土崩瓦解,田见秀等虽极力劝阻,奈何拥兵自重的军将已经实为各自为政的军阀,有奶便是娘,谁给的奶多就跟谁,田见秀已经控制不住了。 树倒猢狲散,十余万的忠贞营,散了不少,然后分割成两大部分,各有数万人,一部分归入何腾蛟部下,如郝摇旗、王进才等;一部分入忠贞营,受堵胤锡节制,如田见秀、李过、高一功等。 手中有了兵,自然就有了想法,何腾蛟觉得,清军大部已经回了北方,留在湖广的,不过武昌的佟养和不到万人的人马,就算八旗战兵以一敌十,自己手中猛将如云、战兵数万,收复整个湖广不过旦夕间的事情,如果让堵胤锡抢在了前头,那么说不定真的会让他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于是何腾蛟悍然动手,先下手为强,出兵岳州,清兵遂不及防,被他抢了先手,何腾蛟马不停蹄又奔荆州,意图扩大战果,不过佟养和也不是善茬,立刻求援,清平南大将军、贝勒勒克德浑挥军来援,在荆州城外与明军野战,先攻何腾蛟,何腾蛟部一触即溃,两军铺一交锋稍有败绩立刻全军逃走,望风直接逃回长沙,连岳州都不要了,丢下在荆州另一边傻傻攻城的堵胤锡。 堵胤锡浑然不知自己被坑了,依然留在荆州城外,直到清军包围上来才突然惊觉,一场恶战之下,大败而归,丢下无数尸体仓皇后退,一直退到了常德才立住脚跟,在这场败仗中,田见秀、李双喜等将领被杀。 不过这些事,跟张献忠与清军的动作比起来并不出彩,顶多算是一省内的规模,故而并不醒目,就连熟知这段历史的王欢,也仅仅让夔州知府许铁柱派人关注了一下。 不过历史的走向正如王欢所担心的那样,已经因为他的到来生了改变,回到长沙的何腾蛟,把东山再起的主意,打到了夔州身上。 正月十日,长沙府总督衙门内,有两人并坐,黄花梨木的茶几上,两杯龙井香茗已经透凉,喝茶的人却毫无品茶的心思,正在唇枪舌战。 不过,准确的说,是一个人在厉声叫骂,另一个人冷笑连连。 叫骂的人,是王应熊。 “何总督,你我都乃大明重臣,说话行事,都得按朝廷规制来,岂能跨界越境,自行其是?”王应熊脸红脖子粗,几欲翻脸,拍着桌子叫道:“四川是本督所辖,自有方寸,你要进夔州,是什么意思?” 何腾蛟慢腾腾的摸着圈椅扶手,皮笑肉不笑的道:“王总督休要急躁,我这不是为你解忧吗?” 王应熊脖子一梗,怒道:“本督忧从何来?” 何腾蛟冷哼道:“忧从何来?王大人,你别以为旁人不知道,你的四川,早已乱做一锅粥,且不说张献忠占了大部分土地,就连原本归你管辖的将领,也闹起了内讧,你说,这是不是忧?” 王应熊脸色一变,吼了起来:“那又如何?这年头朝廷式微,有个把军将闹起兵变,乃是常事,又有什么?本督早就将其按了下去,如今川东三府安稳的很,不劳何大人挂念!” 何腾蛟冷笑一声,晒道:“安稳?你不就靠着秦良玉吗?那个老婆子早就该入土了,现在推个半大小子出来撑局面,怎么成得了事,我看早晚会把你那点底子给败光了,再说我也不会深入川中,就接手夔州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王应熊闻声,原本涨红的脸色变成了猪肝色,气愤之下站了起来,指着何腾蛟的鼻子道:“好啊,说了半天,这句话才说到了点子上,我说你怎么突然打起了四川的主意,原来就是看上了石柱银矿!你是想取银矿给你那些贼军饷吧?我就知道,那些贼军怎么会那么听你的话,没钱他们还跟着你才是怪事,现在赋税不够了吧?就想着占我夔州了?” 何腾蛟面不改色,显然涵养极好,轻飘飘的悠然道:“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什么你的我的,王大人,你我都是大明臣子,何须分彼此,你的银矿所得是要上交朝廷的,这么些日子都不交半两银子上去,安的什么心?我不过是代皇上收一点矿税,所得还不是用在朝廷军兵身上,说到底,是为了大明江山社稷,是忠义之举啊。” 何腾蛟舌灿莲花,把事情说得好像庄重无比,将王应熊气得浑身抖,手指乱颠,呛了半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而何腾蛟则施施然端起茶盏,现茶水早已凉了,微微皱了皱眉,却还是轻轻喝了一口。 “好啊,何大人,既然如此,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我这就赶到福州去,朝见天子,弹劾你这狂妄越境之罪,看皇上怎么治你!”王应熊颤抖着嘴唇,连头上的帽子都差点歪了,口中叫道,一副老子打不赢你就叫大人的模样。 何腾蛟砸砸嘴,伸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他今天和王应熊见面,不过是顾及士林之交,提前打个招呼,王应熊的反应并不重要,反正这人也没什么实力,吃了亏朝廷也不会给他撑腰,毕竟与仅仅守着遵义的王应熊比起来,手握重兵的自己才是朝廷倚重的对象。 王应熊拂袖而去,气哼哼的大步迈出了大门口,钻入了自己的大轿,一迭声的叫唤着快走快走。 亲兵护卫着他的轿子在长沙城中穿街过巷,向他下榻的地方走去,走到半道,他就迫不及待的喝令停轿,掀开轿帘换过一个信得过的亲卫,递出一封信来,信上居然在轿中就加盖了火漆,显然王应熊随身就带着这一套东西。 “把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往夔州,交到夔州知府许铁柱手上,不可懈怠,切记切记!”王应熊脸上汗珠子都冒出来了,一副焦急的模样,让亲卫吓了一跳,连忙答应着,贴身收好,急急去了。 望着亲卫远去的背影,王应熊抹一把汗水,脸上浮出狰狞的笑意,恨声道:“好你个何腾蛟,本官倒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敢窥探夔州,不磨掉你一层皮,我王字倒过来写!” 他一点也没觉自己话里的语病,急急把轿帘放下来,然后,从轿子里隐隐出一阵阵刻意压抑的笑声,充满报复得呈的畅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四章 谋事在先 从合州到奉节,可走水路,沿涪水入长江,顺流而下,不到三天就能看到白帝城的牌坊,船行通畅,没有颠簸之苦,所以陈奇瑜才敢抱着残躯慨尔出山。 临行前,他亲手给王欢回了一封信,简要说明自己愿意去夔州帮王欢过,打心眼里充满着佩服和崇敬,今天得以见到真人,顿感三生有幸,自肺腑的愿意服侍他。 看到这个年纪比王欢还要小一点的夔州知府,陈奇瑜眼都直了,这是怎么个情况?为何夔州官员一个比一个年轻,今后还有自己这种老人的立足之地吗?王欢已经够妖孽了,难道这个夔州知府也是一般少年老成吗? 还好,许铁柱几句话一出口,陈奇瑜就听出来,这个年轻知府并不似王欢那般仿佛无所不能,从谈吐间能大概知道,许铁柱其人跟他的名字一样,充满着民间乡土气息,虽然办事决断一丝不乱,很有章法,却没有那种士林读书人的酸楚气味,醇厚而不做作,又不失聪慧,眼眨眉毛动非常机灵,不似王欢那般语出惊人,但也是一个少年俊杰。 加上许铁柱一上来就不以知府自居,甘当陈奇瑜的拐杖扶着他下船,顿时博得了陈奇瑜的好感。 “有劳许知府了,陈某戴罪之身,怎敢让知府大人搀扶,还请大人放手吧。”陈奇瑜微笑着道。 许铁柱却死不松手,一直扶着他来到一台四名轿夫的大轿边,诚恳道:“陈大人切不可如此说,晚生能为陈大人牵马扶缰,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如若不是机缘巧合,晚生哪里能有机会见着大人一面,来,请大人上轿,我们回去再说。” 陈奇瑜笑吟吟的坐上了轿子,这轿子宽大无比,里面软榻碳炉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小书橱,放着陈奇瑜最喜欢看的一些古籍,如此体贴奢华的享受,陈奇瑜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了。 轿夫们稳健有力的抬着大轿疾行,陈奇瑜在里面坐的很舒坦,惬意间,他随手掀开轿帘,打算看一看外面的风景,瞧瞧这个嘴唇上毛都没长的小伙子治下的夔州究竟如何,轿帘一掀,一张满是汗水的脸映入了他的眼帘。 许铁柱居然没有骑马或乘轿,紧跟着轿子旁边,为陈奇瑜扶轿,从码头到县城,路途并不短,他贵为知府竟然放下架子为陈奇瑜一路扶轿到了县城。 许铁柱也许没什么感觉,他年纪轻轻却过惯了苦日子,为心中偶像扶一回轿子感觉理所当然,但落在陈奇瑜眼中,却是大不相同。 “年少得志而不轻佻,难得;尊老敬长而懂礼仪,更是难得,孺子可教。”陈奇瑜在这一刻,给许铁柱下了判言,并且不自觉的将许铁柱与王欢作了对比,心中默默权衡了一番,更觉得许铁柱比王欢还要合他口味。 他并不声张,只是看了看许铁柱汗流浃背的样子,就放下了轿帘,一句话也没有说。 轿子一路进了奉节城,开路的亲兵们大声吆喝着,排开热闹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很是费力的挤出一条路来,进了城内中心处的知府衙门。 落轿进入后衙,许铁柱早已收拾出一套三进小院子来,青砖黛瓦,假山小亭,素雅而不失精致,很有江南风情,陈奇瑜却无心欣赏,直接进屋疲惫的坐上了圈椅,圈椅下垫着一个软绵绵的垫子,让他倍感舒适。 三天舟船劳顿,虽顺风顺水也让这位老人有些吃不消,许铁柱很知趣,也不多叨扰,向随行的陈琨交割了院中仆役,就向陈奇瑜告了罪,退了出去。 待他一走,陈奇瑜原本懒软软的眼皮一下就睁了开来,眼泛精光,示意陈琨驱开仆役,关上房门。 “这位许知府,你可知晓他的来历?”陈奇瑜问陈琨道。 陈琨与孟知雨同为大明读书人,孟知雨是个举人,陈琨还中过进士,两人脾气相投,很是熟络,从孟知雨口中,陈琨也多少得知了一些王欢身边人的底细,作为王欢亲如兄弟的许铁柱,当然陈琨也知道一些,立刻说了出来。 陈奇瑜听得仔细,不住点头,陈琨言罢,他才摸着长须若有所思,自语道:“原来如此,父母不存,出身贫苦,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刻苦善学,方能在小小年纪做到这个地步,很不错。而且与鞑子有切肤之恨,又和朝廷并无刻骨的仇,如果好好教导,也许于朝廷不失为一位干才。” 陈琨听他言语,不禁附和道:“大人,许知府能从一个小小流民,短短一年间师从小吏,由乡里荒村到县城府治,善理民情精通民政,如今不到双十年华,就为一方知府,管辖境内近十万民众,的确值得夸奖。” 陈奇瑜微笑道:“为官理政,无为而治即可,关键是看他背后是什么人。许铁柱的施政方略,王欢早已替他拟好,他只需依样画葫芦就行了,而且夔州军百战无敌,只要他不乱来激起民变,当知府也没有多大难度,有王欢这尊神在,许铁柱知府任上很简单。”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能镇住一方,也很不容易了。”陈奇瑜摸着胡须眯起眼睛缓缓道:“民政千头万绪,极是考验人的耐心,我觉得,许铁柱正如一张上好的白纸,如果有人善加牵引,他今后一定还会更上一层楼,说不定不比老夫差。” 陈琨有些愕然,心头不由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自己为官多年,虽然因为要保护陈奇瑜的关系一直在知州任上不图升迁,但自负很高,尚且不敢说能在日后匹敌陈奇瑜,许铁柱何德何能,当得起这句话? 陈奇瑜敏锐的察觉到陈琨表情有异,瞪他一眼,不悦道:“怎么?你不服气?” 陈琨慌忙躬身道:“哪里,小子不敢。” 陈奇瑜也不理他,哼声道:“我有意要收许铁柱做门下学生,传授他毕生积累,你也可以在一旁听着,能学多少是多少,今后有何成就,就看你自己是否努力了。” 陈琨一听,又惊又喜,喜的是陈奇瑜一生传奇,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但在合州时心如死灰,整日闭门等死,自己有心想要讨教而不得门,如今终于有机会了。惊的是陈奇瑜竟然还起了要收许铁柱入门的心,许铁柱人是聪明,但天下聪明人多了去,也没见陈奇瑜收半个学生。 他的心思通过表情写在脸上,虽未说出口,却让陈奇瑜一览无余。 陈奇瑜微微叹口气,将身子靠上椅背,过了良久,才轻轻说道:“王欢很有主见,意志坚若磐石,我无法动摇分毫,偏偏观他言行,不似池中之物,年纪轻轻就以石柱弹丸之地坐下偌大局面,此子将来不可限量,如果他忠君事国,那是大明之福,如果他有二心怀二志,那大明,可能就会亡在他手里。” 陈琨听了无比震惊,面色苍白,颤声道:“那,那许知府与王欢乃过命的兄弟交情,即,即如此,大人何必还教授于他?” 陈奇瑜闭上眼睛,摇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这么说,正是赶在许铁柱还是白纸一张的时候,把事情做在前头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六章 安西王北上 刘云茫然看着李定国,惑然问道:“王爷,那我们到底走还是留啊?” 李定国脸上神色变换,显然也在犹豫,举棋不定,他盯着面前的碳火,面露思索之色,沉吟良久,也不说出一个字来,迟迟没有回答。 大帐中静了下来,无人说话,唯有炉中碳火偶尔噼啪作响,炸出点点火星,点缀着沉闷的空气。 刘云终究年轻一些,按捺不住,朝李定国偷偷看了好几眼,才迟迟疑疑的轻声道:“王爷,不若,我是说,能不能,按照平东王他们惯用的法子,明日再攻一次山,不定有奇效呢?” 李定国心头一颠,明白刘云说的法子是什么,大西立国之前,纵横南北时,逢城无不克者,不外乎两种手段,一是乔装提前入城,混作内应,攻城时放火呼喝,扰乱城中守卫,甚至直接动手夺去城门;二是驱民为前驱,以掳掠的妇孺老弱充作破门锤,健卒跟随在后,城上守军一旦有恻隐之心,或慑于礼法,不敢放箭抵御时,健卒呼啸登城,则城池无不破者。 这两种手段,都是流贼善用的不二法门,甚至不少明军觉得很有效,也学了去,比如左良玉等人,用起这些残酷的方法比流贼还熟络。 眼前的龙泉山,想在此刻再混入内应去是不可能的了,城门都不会开。那么只有第二个办法了。 此法刚到城下时,李定国就否定过一次,虽然以前跟着张献忠的时候,这种事同样干过,但每每回想起那些一边走一边号哭的妇孺,李定国就想起自己的老母,她当年被乱军抓走时,也是这般哭喊着看向幼时的自己,凄厉的“定国、定国”声还犹在耳畔,纵然如今身为杀人如麻的将军,李定国也从潜意识里面下不去这个命令。 “不可!此法太过毒辣,我李定国身为男子大丈夫,岂可用这些下三滥的卑劣手段,今后不可再提!”李定国黑着脸,近乎咆哮的喝道。 刘云浑身一抖,急急单膝跪地顿道:“是!末将遵命!” 李定国话一出口,才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长吐了一口气,缓声道:“起来吧,本王不是怪你。我们今日不同往日,当年是流贼,用些法子也属无奈,现在是大西官军,就应该有官军的样子,如果还以流贼自居,行那不法荒谬的事情,则永远也成不了大事,你年纪尚轻,我有心栽培于你,你当谨记。” 刘云低头答应着,心里却迷惑万分,官军应该是什么样子?官军跟流贼有区别吗?明军是官军吧?杀人放火比咱们流贼还厉害,抢东西连渣都不留。大西军要当官军,可平东王他们还是跟以往一样的做派,就连皇上高兴起来说屠城就屠城,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唯有安西王这个异端,做事风格大不相同,与民为善,维护百姓利益,经常教育自己民是根,老百姓过得好才能让大西稳固,虽然听不大懂,但刘云很喜欢,也因为这样,他才死心塌地的跟随李定国,一跟就是七八年。 不过,否定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方法去撞开龙泉山那座城呢? 帐中又恢复了寂静,两人都变作了哑巴,各自思考着心事。 过了一会,李定国猛地起身,决然喝道:“罢了,我意已决,明日你就带战兵营北上,从成都赶往汉中,本王带其他营头留下,再攻一次,然后退守射洪,与明军对峙。” 刘云忙道:“王爷,你是军中脊梁,不可离开,不如末将留下,请你带军北上吧。” 李定国笑了,摇头道:“明军不是笨蛋,看我王旗一走,就会推断我大军离开,定然会下山攻我城池,龙泉山上明军精锐,很是棘手,你镇不住的。本王留下,还可让他们忌惮几分,不敢妄动,等过得几日,本王趁夜黑快马追赶你便是。” 刘云还想再说,却见李定国摆手道:“唯有此法稳妥,可安得射洪一线安宁,你不必再说,快快去准备吧,明日夜间,你就带兵马走。” 他站起身来,来到刘云面前,加重语气道:“军中诸将,唯有你深得我兵法要义,行事作风也稳重妥当,将战兵营交给你,本王放心,你且努力,不要让我失望。” 刘云顿感一股热血直冲脑中,豪气横生,扯着嗓门抱拳道:“请王爷放心,末将在路上等着王爷,请王爷多保重。” 李定国微笑起来,拍拍刘云的肩。 第二天大西军中人喊马嘶,战兵营一番忙碌,将军器粮草打捆装车,准备妥当,待到夜黑之际,偃旗息鼓,悄悄的离开了射洪城,顺着来路而去。 李定国放出了所有斥候,一直撒到龙泉山下,防备着明军有探子侦知,幸好夜间明军没有外出的习惯,战兵营走的神不知鬼不觉。 又过了一天,李定国带着剩下的四千多杂兵营,鼓噪着又开到了龙泉山下,按照这一个多月以来的套路,摆开架势,开始骂阵。 山上当然无人理会他们,骂了一阵,自觉无趣,大西军又派出人马,呐喊着攻山。 李定国足足抬出了二十面牛皮大鼓,近五十只牛角号,敲打得声势滔天,鼓声和号角声能从山下一直传到射洪去,那汹涌的声波,震得站得近点的军士都要失聪了。 鼓声中的大西军将士抬着长梯,推着盾车,像海浪一般涌向山坡,步伐缓慢而沉稳,尽量将身形隐在盾车后面,跟在他们身后的弓手,则大力拉开弓,将飞蝗一样的箭矢射向城头,掩护着同袍冲锋。 不过攻势雷声大,雨点却小,当第一面盾车被一支绑着竹筒的床弩短矛炸毁后,跟在后头的其他盾车立刻停了下来,藏在后头的军士们止步不前,叫骂了一会,就悻悻退了回去,惹来城头上一片嘲笑声。 “哈哈哈,贼子们怕了,这般怂货,也配来与我夔州军对阵,趁早回去抱孩子去吧!”祖边站在城头放声大笑,大西军的旗帜在他的笑声中动摇。 王欢、李廷玉、马龙等夔州军将领,站在一起,立在城头,看着城下退去的大西军,笑声一片。 唯有王欢,却皱起眉头,似乎现了什么不妥的地方。 李廷玉察觉到了,忙问:“大人,有什么不对吗?” 王欢凝目眺望,盯着还赖在城下远处不走的大西军仔细看了一阵,沉声道:“你们没有现,今天来攻城的贼军,有什么地方不一样吗?” “有啊,他们胆子变小了。”祖边叫道:“被我们打怕了!” “不是他们怕了,而是他们不愿意再徒费人命了。”李廷玉摇头道:“贼军视人命如草芥,但战兵除外,这些天来死在城下的贼军,足有好几千,他们大概也耗不起了,龙泉山地势虽紧要,但也不是非打下不可的。” 众人连头,都觉得有理,王欢却道:“将军说得不错,其实还有一点,你们有没有现,贼军今日来的兵马,少了很多?” 他这么一说,众将都扭头看去,觉拥在城下的大西军,阵势的确缩小不少,往日足足能前后左右排上十几个大阵,今日却小了一大半。 “还有一点。”王欢继续道:“攻城的兵,身上的甲胄也不再精良,前几次打主力满身铁甲的战兵,似乎今天没有见到,上来的仅仅是一些铺兵之流。” “是啊,大人,的确如此。”祖边又是第一个搭话的,他的性格如烈火燃烧,永远包不住话:“莫非他们把战兵留着,等杂兵先耗光了再说?” 李廷玉看着王欢,若有所思的开口道:“不,李定国的王旗就在山下,他不可能只带铺兵随行,贼军宿卫军是精锐兵马,一向跟着李定国身边的,如今不在,会到哪里去了?” 大家膛目,不明其究。 “他们一定撤兵了。”王欢淡淡出声道:“李定国留下来,敷衍我们的。”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继而又大喜,李廷玉乐道:“果真如此?大善呐,就凭城下那几千杂鱼,我夔州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战而胜之,如能活捉李定国,川中再无可抗我之将,收复成都旦夕间而已,大事可期啊!” 祖边等人喜笑颜开,纷纷兴奋起来,撸着袖子叫嚷着这就冲出城去吧。 王欢却冷着脸,无情的浇灭他们求战的热情:“不可!” 他环视四周,负手道:“败李定国易,只需风字营足矣,但败了他以后呢?成都不稳,势必向张献忠求援,成都是他根本,哪怕汉中再急也必然会分兵回师,遣一大将甚至是张献忠本人带兵回来与我相敌,这与我们意图让贼军与鞑子火并的想法背道而驰,反而把我们推到正面与贼军精锐对阵的风口子上,让鞑子得了便宜。” 王欢侃侃而述,进一步解释道:“贼军回师,汉中力量减弱,鞑子得胜的机会就将加大,入川易尔!而我们与贼军精锐消耗后,再面对以逸待劳的鞑子,难度成倍增加,如此损人不利已的事,我们绝对不能干!所以,我们不但不能出城打击李定国,还要配合好他,假装没看破他的计谋,呆在山上,做出一副畏惧而不敢轻动的样子,方为上策。” “哦!”李廷玉等人大悟,一齐哦了一声。 “接下来,让军士们养精蓄锐,卯足力气,李定国在这里呆不了多久的,等到汉中开打,我们就要火北上。”王欢沉声道:“成都的内应和汉中的消息传递,都很关键,趁着这几天,我们要做好准备,一切成败,都也要在今后这一个多月里定下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八章 内应 夔州军密探队,已经慢慢扩张为上千人的规模,模仿后世某支伟大的地下组织,渗透入这个时代的每个角落中,三教九流、五湖四海的人物各种职业皆有,成员有街边的贩夫走卒,屠狗杀猪之辈,也有称枰之间,腰缠万贯之人。 密探的忠诚度,依靠可观的俸禄来维系,同时,也依靠人质来保证。每个加入密探队的队员,先经过严格的筛选考察,意志不坚没有家属的人绝对不要,必须要有家室儿女者才能进入密探队;其次就要先把全家迁入万寿城,以为人质,如果一旦叛逃或者投敌,家人先遭殃。这也是不得不采取的制度,毕竟乱世之中,人心不古,只有来点非常手段,才能保障整个组织的安全。 密探的俸禄非常可观,堪比一县县令,上千人的队伍,加在一起每个月夔州军光是月饷开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仅仅靠田租赋税,根本不够,何况王欢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免去新收复之地三年赋税,财政更是入不敷出,没有有力的财力支持,一般的地方政府根本支撑不了这么大的用度。 石柱银矿虽然储量颇丰,产量也大,但作为财政总管的马崇明依然觉得头大,这个精明的商人,恨不得一文钱扳成两半用,此时他的全部身家都已经绑在了王欢身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马家产业已经扩张到许多行业,隐然有夔州军国有商行的意思,当然了,王欢渗透了许多人进入马家商行,分去了马崇明的一些权力,对此马崇明毫不过问,已经成了人精的他很懂王欢这么做的意义,这是对自己的监督,提醒他不要想在账目上做手脚,要想保得马家现在的地位,就必须按照王欢的规矩办。 不过马崇明仍然是夔州军财政负责人,该说的话一定要说,他不止一次在王欢面前哭穷,摊开一本本账簿,板着手指头算账给王欢听,王欢也觉得应该再开财源了,于是石柱金矿应运而生。 三峡腹地、石柱长江流域,就在西沱镇上游,王欢在万寿城进山探矿时就现了金沙矿脉,这是一处在后世极为有名的金沙矿,用现代重型机械开采十余年后才告竭,金砂就在江边浅滩上,很容易开采,只需用一些简单的工具筛选加工,就能洗出纯度很高的金砂粒来,加以熔炼,就是一块块金锭出炉。 这种金砂矿的开采,比银矿要容易得多,王欢之所以迟迟不动手建矿,当然不是舍不得,而是一来银矿产出够用;二来江边露天金矿,安全性更显紧要,毕竟谁都看得到,也不好隔离,如果被人趁着不备抄了,损失可大了去。 为此,王欢再一次求助秦良玉,老夫人将两个侄子秦翼明和秦拱明全派了过去,二人带着练出的两千多新兵,起早贪黑,和马崇明的民壮一起,在长江边上用石头垒出了一圈简陋堤坝,坝上留有水流通过的口子,将整个金沙滩都圈了进去,然后在坝上筑石墙,修箭楼,建成了一个粗糙的防御,又在紧靠堤坝的江边建起水寨,派兵驻守,将个金砂矿护得密不透风,最大限度的保证安全。 金矿的产出,加上原本银矿的收入,让马崇明终于停止了叫嚷,笑眯眯的抱着账本走了。 石柱产的金锭和银锭,按照王欢定下的制度,每一块都打上了夔州标记,因为成色十足,基本上没有渗杂合金杂质,在市面上很受欢迎,比大明官仓的官银好上太多,以至于在同等条件下,商人们交易时都愿意优先收取夔州金银,甚至出现了专门以高出金银锭重量的价格收购石柱金银锭,然后转手熔炼掺杂铜铁伪作大明官银的金银贩子。 如此一来,夔州金银甲天下的名声慢慢传遍大江南北,就连北方清朝领地上都有了夔州官银标记的银锭流通,其信用度,远远高于明廷和清廷铸造的各类金银货币,更遑论一些割据政权私造的金银锭了。 有了巨额财源的支撑,外加蒋理带过来的原锦衣卫系统密探,夔州军密探队的情报网越广阔,就拿眼下的成都城内来说,陈相带走了二十号人北上汉中,留在城内的人手还有一百多人,加上张家皮货行在锦官城里的分号,蒋理可用的人足有近两百人,充作内应绰绰有余。 蒋理回到大车店内,这里是他们落脚的一个据点,自从陈相以大车店伙计的身份在重庆城里取得曾英出兵的情报以后,他就喜欢上了这份职业,这时代的大车店犹如后世的物流公司,南北货物运输离不开大车,商号官府都能搭上交情,每日里的信息量海了去,许多有价值的情报就从来往客商的嘴里有意无意的透露出来,以此为基础,再加上其他行业的探子,故而夔州军的情报总是能跟上形势的展,丝毫不比明廷的锦衣卫和清廷的粘杆处弱。 这家大车店,就是陈相花了银子从一个破了家的东家手里盘下来的,准备以后在全川开设分号,今后还可以开到外省,夔州军长矛指向哪里,大车店就提前开到哪里,店名就叫做“八方大车店”,当然了,为了掩人耳目,店的东家是一个跟夔州毫无关系的人,一应契约手续任谁怎么查,也查不出这个店其实是夔州军的联络处。 大车店内还留有几个密探队的小头目,陈相一走,成都城内做主的人就成了蒋理,这还是他投靠王欢之后,头一回挑重担,肩负王欢围城时,内应的任务。 蒋理有些兴奋,夔州军欣欣向荣的朝气和战无不胜的军力,在亲耳所闻、亲眼所见之后,已经让他深深的感到,这回是跟对了人,王欢有功必赏、有过必罚的森严制度,也让他看到了以军功求上位的希望,故而此次,他卯足了劲要露一手,漂漂亮亮的完成陈相留下的重任。 他很有底气,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完全了解的大西军在成都城内的底细,更弄明白了留守城内的文武官员名单,做足了功夫,并且手里握了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是一个人。 蒋理吩咐几个小头目在院子里守住大车店大门,自己则走入店内,进入了一间靠里屋子里,回头谨慎的四处看了看,觉得没有异常后,轻轻关上门,落下门闩,掀开里间的门帘,走了进去。 里间光线昏暗,没有窗户,大白天的也黑暗一片,如果不是桌子上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几乎无法看清东西。 借着这点灯火,可以看见,这间屋子非常狭小,唯有一桌两凳,桌上有茶一壶瓷杯数个,别无旁物,其中一张木凳上,已经坐了一个人,正面带惶然之色坐立不安,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张都督勿惊,是我。”蒋理稳稳的站在门边没动,先开口说话,因为他瞧见那位早到的人,已经电光火石般迅捷的从腰间抽出了刀子。 那人显然听熟了蒋理的声音,闻声明显放松下来,吁了一口气,讪讪的收回刀子,道:“蒋将军休怪,非常时刻,小心为妙。” 蒋理这才缓步走到桌子边,拍拍麻衣上的灰,在另一张木凳上坐下,微笑着替那人倒上一杯茶,推过去道:“无妨,张都督谨慎小心,应该的,毕竟大家做的,都是掉脑袋的事情。” 被他唤作张都督的人,面上青白交加,抿着嘴皮子想说些什么,却似乎又说不出口,憋了回去,恨恨的一把抓过茶杯,将杯中茶液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声将瓷杯顿在桌上。 蒋理胸有成竹的稳坐不动,将张都督的动作尽收眼底而视若不见,一味微笑着不说话。 张都督先沉不住气了,放下茶杯脱口道:“蒋将军,咱们有言在先,我还没有答应你们之前,那些书信,你们没有交给张屠夫吧?” 蒋理嘴角一咧,将笑意浓了几分,说道:“当然没有,夔州军言而有信,王总兵诚信无双,答应了你的事,我们自然要做到。” 他把油灯朝张都督的方向推了推,让张都督的脸更多的暴露在灯火光影下,问道:“那张都督呢?可考虑清楚了?” 油灯照亮了张都督的脸,显出一张满脸横肉,虬须密布,充满暴戾之气的面孔来,从面相就能看出,这张脸的主人必是一个杀人如麻的老兵宿卒,虽然因为焦虑胆怯,脸上有些白憔悴,但熟识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这位张都督,正是与刘进忠一起密谋投降清廷、大西军宿卫军豹韬营都督张广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章 朕替李自成教训他 成都城里阴云密布,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汉中城外,同样是黑云压城的景象,张献忠带领大西军精锐兵马,在大明绍宗皇帝隆武元年四月初十这天,出现在了汉中城外的旷野中。 旌旗招展,刀尖闪闪,近十万人的巨大营盘,就在汉中三十里开外的南郑县热火朝天的铺开了架势,上万名铺兵蜂拥入附近的树林中,伐木为桩,挖沟为壕,连营数十里,站在南郑低矮的土城墙上,只觉入目所见,各式营帐从城墙根下一直延绵到了天边,就连水波涟涟的汉水,似乎都为之一滞。 清廷刚刚任命的南郑县令吓得魂不附体,早就弃城而逃,奔往汉中去了,城中百姓也散去九成,只有几个舍不得家业的土老财,抖抖颤颤的领着一群乡老担着几口肥猪,挑着几担粮食前来讨好****。 张献忠随便派了个手下去打掉这群人,自己则敲鼓聚将,在刚刚搭建的中军大帐中排开座次。 西北边地,寒风呼啸,虽入了四月,天气却仍然带着寒意,不过没了四川那种湿冷,总算要好过一些。 时近酉时,距离天黑尚早,但帐中已经架起了火塘木架,一只只肥美的羊羔肉和切成大块的牛肉被铁条串起,架在火上烈焰烧烤,“吱吱”的冒着油泡,空气里飘荡着让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让跋涉了上千里山路的大西军将军们一进帐门就吞起了口水。 张献忠仰着一张黄皮脸,眯着眼睛靠着虎皮软榻,端着一只青花瓷大碗,一边瞧着鱼贯而入的麾下军将,一边小口喝着碗中酒液,他的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九条蟠龙龙张牙舞爪的绣在上面,活灵活现的模样显然出自巧匠之手,不过穿着龙袍,肩上却披着一条羊皮坎肩,毛茸茸的非常扎眼,让人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仿佛暴户了猛财就不知道怎么花钱了。 他的头上没有戴冠冕,却包着一块白色的毛巾,这是早年的落下的毛病---头风痛,一遇冷风吹就痛,所以头上包着头巾的时候比他戴皇冠的日子还多。 有从明军投靠过来的军将见了他这副模样,都憋着一股笑意,却不敢露出分毫来,唯有低头强制忍着,而跟着张献忠从草莽起事的老兄弟们却不以为意,因为他们也这么个打扮,怎么舒服怎么来,根本不理睬什么礼仪那一套,看到张献忠这身装束反而倍感亲切。 将军们入得帐来,先向大西皇上跪地问好,军中甲胄在身,也没了朝堂中那些三跪九叩的大礼,大家随便得很,张献忠也粗豪的随意答应着,招呼着他们坐下吃肉。 武夫最见不得肉食,特别是走了这么久的路,军中又不敢饮酒,喉咙里早就伸出了爪子,这会儿皇帝请客,当然不能客气,大家头也不抬,一阵猛吃,顷刻间就把架子上的肉扫荡了大半,伺候的亲卫连忙从外面又抬了些进来,赶紧烤上。 吃喝一阵,张献忠碗中的酒也喝干了,他慢慢坐直了身子,放下酒碗,神色严肃起来。 帐中都是些跟他日子长久的人,熟知张献忠的性子,见他动作,知道该说正事了,纷纷停下嘴巴,在衣襟上擦擦油手抹抹嘴,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腰板。 “吃了喝了,身子也暖了,该议议战事了。”张献忠特有的粗哑嗓子响起,在安静的大帐里回荡着:“贺珍小儿,反复无义,咱们怎么收拾他,可望,你跟他打过交道,你来说说。” 他点了孙可望的名,乃是因为去年的这个时候,孙可望奉命取汉中,在这里周旋了两三个月,被贺珍打得丢盔弃甲,围在了南郑,最后还是靠张献忠亲自领军来救,才解了围,得以归川。 孙可望坐在左上位,老脸略微红了一红,但立刻恢复了常态,长身而起肃容道:“父皇,贺珍乃明朝总兵,在汉中耕耘十载,熟知地理,深谙人文,其手下多门生家将,练兵有方,多计而狡诈,故而不可轻视之,儿臣以为,对付此人,须以堂堂军阵,正面攻之,以绝对的兵力优势碾压而去,方是上策。” 他有心争得头功,洗去上次兵败的耻辱,所以功课做得很足,抑扬顿挫的冷静得很:“儿臣探知,鞑子梅勒章京何洛会已经奉调离去,离开汉中已经半月有余,如今留守汉中的,不过贺珍手下三万残卒,加上何洛会留下的八旗兵五千人,合计三万五千满汉人马,而我大西军锐卒十万,三倍于他,足以围城急攻,只要三军用心,定能一鼓而下!” 众人听了,窃语声一片,不少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都觉得汉中坚城,守城人数不少,孙可望为了争功,把话说得太满了。 张献忠微微带着笑意,赞一声道:“可望我儿,威猛有加,好啊!” 孙可望带着得色,欣然坐下,脸上却波澜不惊,保持着自己在张献忠面前成熟稳重的形象。 张献忠夸了夸孙可望,有向众将问道:“平东王有意大军围城,急攻而下,抢在豪格那鸟人到来前拿下汉中,你们可还有良策?” 他这么一说,不赞成的人就不敢开口了。 帐中站起一人,大声喊道:“平东王说得好,贺珍小儿,怂货一个,只要我大军把那鸟汉中一围,定能让他俯而降!” 话语间声若霹雳,音似洪钟,震得火塘中的火苗都晃了几晃,大家一看,说话者原来是五军都督府的都督王尚礼。 这人是个屠夫出身,长得五大三粗,魁梧过人,使得一手大刀,力可开山,是孙可望的亲信之人,显然是跳出来为孙可望撑场面的。 听了王尚礼的叫喊,孙可望脸上压抑不住的露出笑意,王尚礼说的豪迈,带着不可阻挡的强烈自信,就连张献忠听了,也觉得很对脾气,嘴角的微笑列的更开了。 “末将也觉得平东王说的好!”又一人站起身来,却是都督冯双礼,只听他说道:“不过末将有一计,可事半功倍。” 他以手作笔,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兵法云,围师必阙。咱们大军浩荡,但也不可围死了,以免城中守兵觉得突围无望,生出必死之心,徒增攻城难度,不如放开东面,猛攻其他三面,然后在东边埋伏劲旅,待得城中守兵熬不住,从东门突围而走,可一击而得,如此,即能以最小的代价,击破贺珍。”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张献忠也抚掌大笑,振声道:“不错,好主意,正合朕意!朕帐下都是良将,想出的办法与朕如出一辙啊。” 他大笑之后,正要开口再接着说些什么,却听帐外有人高喊:“报!有紧急军报!” 张献忠脸色一沉,喝道:“什么事?带进来!” 有宿卫亲军掀开帐帘,一名背上插着小旗的斥候疾奔而入,在帐中跪下,顿喊道:“启禀皇上,汉中逆贼贺珍,带兵而来,兵锋已入南郑境内,距我大营不足十里了!” 帐中军将顿时全都站了起来,人人面带怒色,都觉得这贺珍不好好的缩在城内,居然还敢大刺刺的来挑战,活腻歪了吗? 张献忠也怒气横生,一张黄脸都气出了一抹血红色,奋身站起,怒道:“好你个逆臣贼子,朕没上门找你,你却送上门来了,好,今日朕就代李自成,狠狠教训教训他!”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凭什么 ???  汉中地形平缓,北连秦岭,南接大巴山,四周崇山峻岭,高岗密布,典型的山中盆地,东西长两百五十里,南北宽五十里,四面高中间低,如一只倒扣的脸盆,四周高山挡住了西北风沙,为汉中留住了难得的良好气候,故而古有“西北江南”、“鱼米之乡、国宝之府”美誉。 西面的金牛道为五丁开蜀的古栈道,过大巴山遥接川中;东边的陈仓、斜谷、子午谷是紧要通道,穿秦岭可通关中,古都西安不过咫尺之远。向来地势关键,兵家必争,从唐朝时就设立梁州总管府,在此间驻扎重兵守卫,历经数朝,汉中总兵的职位名称变换,却从来没有缺任过。 明末陕西民乱蜂起,作为扼守陕西入川的咽喉,汉中的地位更显突出,镇守这里的总兵官,从来都是手底下有两把刷子的边将,那些二世祖、世袭子弟,向来都不敢粘这里的边,虽然总兵官位可贵,但小命更可贵,镇守汉中那可是高风险的差事,特别是崇祯末年,隔上个把礼拜就要和流贼农民军血拼几场,刀子见红的血战,所以作为久镇汉中的宿卒,贺珍可算是一员拿得出手的战将了。 如果不是崇祯十四年以后,李自成太过威猛,连下数座大城,砍了崇祯皇帝几个叔叔的脑袋,将陕西搅得一团乱麻,还团灭了孙传庭天下无敌的秦军,将整个关中尽收囊中,四川又被张献忠抢去,贺珍孤军难敌,两面受迫,汉中说不定还能让他留在明廷手中挺一段时日。 降了李自成,贺珍起初并不受待见,李自成对他始终有所疑心,不让他留在汉中,放逐到甘肃去养马,吹了半年妖风,吃了一嘴沙子。直到张献忠趁李自成北上跟崇祯抢北京城的功夫派孙可望出兵汉中,留守的马广抵不住告急,李自成才又形势吃紧无兵可派,才在百忙中让赋闲在甘肃的贺珍回来,取代了马广。 贺珍利落的打跑了孙可望,重新恢复了汉中王的地位,从此再也无人能取代,他那骄横的性子也越发牛气起来。 就算现在投靠了清军,贺珍依然挽着发髻,不肯剃发,就足以看出他那跋扈的性格。 不过,就算再目中无人的横人,看到远处连天的营盘,也要倒抽一口冷气。 “没想到张蛮子来了这么多兵马,这是倾国而来吗?”一个身披重铠,头话时牙齿都咬得紧紧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蹦出来一般生硬。 “父皇,让儿臣前去收拾那厮,为父皇出这口气!”艾能奇人高马大,戾气横生,最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还凶,立刻策马而出,大声叫喊道。 张献忠虽怒,却不失枭雄本色,本能的喝止了鲁莽的艾能奇:“不忙,那厮都是骑兵,来去如风,贸然上去只会着了他的道儿,先看清楚再说!” 艾能奇憋着气退到他身后,张献忠凝神看了一会,沉思片刻,然后大笑起来。 孙可望很配合的连忙问道:“父皇为何发笑?” 张献忠以手中马鞭前指,晒笑道:“我观贺珍小儿阵势,一列横队,战非战阵,显然不是要与我堂堂对战,不过是想骚扰朕的大军,意图振奋士气罢了,如此小小伎俩,能瞒过朕吗?哈哈哈!” 孙可望喜道:“父皇睿智,那鸟厮定然不是父皇对手,父皇,我们现在怎么做?大军直接压过去吗?” “不!”张献忠断然道:“那鸟人就等着咱们全军上去呢,他必定会一分为二,两侧散开,以骑射滋扰我两翼,边打边跑,能捞着多少便宜就捞多少,然后就跑,我军庞大,不利于追赶,如果全军压上,就正中其下怀!” 他止住笑意,喝道:“冯双礼、王尚礼何在?” 两将闻声策马上前,滚鞍拜倒在张献忠马蹄下,同声应道:“末将在!” “命你二人,各带宿卫军骑兵一万,从大军两翼出,包裹敌军,如敌军分开,则各击一部,如敌军聚而不散,则牢牢牵制住,待朕亲自带全军压上,尽歼敌军!” “末将遵旨!”冯双礼、王尚礼高声顿首,然后上马急去,奔向两侧。 后面的艾能奇忍不住了,又凑了上来,憋屈的问道:“父皇,为何不派儿臣去?” 张献忠哈哈一笑,冲他摆手:“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种逆贼,还不消我儿动手,等下如果敌军不退,我儿再替为父取他狗头便是。” 他冷哼一声,又道:“贺珍不过李自成手下一走狗耳,你凭什么跟朕打?鞑子皇帝来了还差不多。” 孙可望也笑起来,向艾能奇道:“定北王休恼,这才刚开始,等鞑子到了,有的是仗打,不要急。” 几人说说笑笑,就听阵后鼓响,王、冯二将领着骑兵,在漫天的号角声中,从阵后门旗中,顺着两翼飞驰而出,腾起遮天的烟尘,如两条灰色巨龙,向前方席卷而去。 对面的贺珍仰天长叹,左右看着烟柱,摇头道:“张蛮子名不虚传,不好对付,咱们撤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杀个贼子祭旗 贺珍把马鞭一举,高声朝众将道:“罗岱和党孟先领右军,本军门自领左军,分两路撤退,按计划路线跑!” 党孟先和罗岱紧张起来,满脸肃容,大声喊叫着把贺珍的命令传递下去,顿时身后列成横队的骑兵一阵人喊马嘶,快的改变队形,在旷野上从中间分开,如两段被斩断的蚯蚓,分左右快向后奔去。 原本耸立着的一排人墙,化作两股烟尘,奔腾而去。 五里的距离,在健马马蹄下,不过一支烟的功夫,转瞬即到,冯双礼和王尚礼的骑兵队伍很快来到了贺珍列阵的地方,二人从左右夹击而至,汇合到一处,在贺珍刚刚站立的地方碰了个照面。 “贼子跑了!”王尚礼大喊着,勒住缰绳,出色的骑术让坐骑原地转了个圈,面向疾奔而来的冯双礼道。 “怎么办?追不追?”冯双礼回答道,张献忠只是交代了贺珍变阵交战的应对,没有说这种面都不见掉头就跑的情况下该怎么处理。 王尚礼筹措了一下,他是在张献忠还在陕西钻山沟沟的时候就投靠了的老边军,征战十余年,以沉稳著称,忠心不二,很得张献忠的信任,立国后出任中军都督,掌皇宫宿卫,在五军都督府五个都督中排行第一。 冯双礼问他,显然是要他拿主意了,王尚礼想了一想,断喝道:“追!但不可大意,吊在贼军尾巴上,把他们赶回汉中城即可,小心有埋伏!” 冯双礼抱拳应道:“好,你我分兵追赶。” 王尚礼回答道:“一切小心!” 两人同时把手一招,带着麾下骑兵,如两股滚滚洪流,短暂的汇合到一处旋即又再次分开,追着前方冒起的大股烟尘,疾驰过去。 后方的大西军大阵上,张献忠等人有些惊疑的看着贺珍的骑兵队还没有和自己的骑兵碰面,就掉头逃走,都瞪着眼睛莫名其妙。 “贺贼跑了?什么意思,来闲逛的吗?”众人议论纷纷,都觉得奇怪。 孙可望略一思索,向张献忠道:“父皇,贺珍果然怯弱,未战先逃,但恐怕其中有诈,还请父皇鸣金收兵,召二位都督回来。” 张献忠眼珠子连转,凝目望着越来越远的四股烟尘沉吟片刻,点点头,向孙可望道:“如果就此不追,难免锉了我军士气,贺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哪能那么容易?追还是要追,不可你说得没错,贺珍狡猾,其中极有可能有诈,须作防范,你和艾能奇各带一万人,跟随二将接应,记着,逢林莫入,逢山莫钻,追一追就行了。” 艾能奇早已猴急难耐,在后面抓耳搔腮的竖着耳朵听张献忠的言语,闻听要他带兵接应,大喜过望,立刻大声道:“儿臣领命!父皇请放心,我一定把贺珍那厮的脑袋拧回来!” 张献忠眉头一皱,喝道:“朕放什么心!朕刚刚怎么说的?追一追就回来,谁让你去拧贺珍的脑袋的?你这小子,就这么急躁,如果李定国在此,我也不会让你去追。罢了,你别去了,让刘文秀去吧。” 艾能奇脸上一窒,懵了,孙可望和刘文秀对视一眼,知道这个兄弟毛躁的老毛病又犯了,但这也是他的性格,做事鲁莽猛烈,让他稳重一点,那就不是艾能奇了。 大家兄弟一场,总不能让艾能奇在众将官面前丢了颜面,于是孙可望和刘文秀一起向张献忠劝道:“父皇,四弟性格如火,说话不过脑子,但心里清楚,不会误事,有大哥带着,敌军又是败退,断然没有篓子可闯,何况君无戏言,您刚刚已经下了军令,收回就儿戏了,还是让四弟去吧。” 张献忠哼了一声,想想也是这个理,斜撇着不做声的艾能奇喝道:“既然平东王和抚南王给你说情,这次就算了,你可要长点记性,别那么毛毛躁躁的,好歹是个战将,总这么不稳,如何担得大事?” 艾能奇憋屈的红着脸,偷偷看了看四周表面板着脸装着什么都没听到的一众将官,顿觉面上无光,心中急欲立功堵住张献忠瞧不起自己的愿望反而更加强烈,但口中却不敢逆言,乖乖的在马上躬身答道:“儿臣受教,一定谨记在心。” 张献忠这才满意的吐出两个字:“去吧!” 孙可望和艾能奇抱拳领命,转身离去,检点兵马追着几乎已经消失在天边的几处烟尘去了。 待得二人一走,张献忠目送浩荡的宿卫亲军滚滚而过,心潮难平,不由得高声笑道:“痛快,古人云,宜将剩勇追穷寇!今日朕王师远征,宵小之徒望风而遁,正应我大西国威当盛!众将,都随朕回大营聚会吃肉,待朕的儿子健将凯旋归来,一起喝一碗得胜酒!” 一群军将一起欢呼,马屁如潮,簇拥着张献忠领兵归营,列阵在后的大西军主力数万人,在各自将官的带领下,有序的回到军营,刚刚还黑压压的一片军阵,渐渐的汇入营中去了。 在大西军后军辎重营里,一群麻衣打扮的汉子趴在粗木制成的营栅上,目睹了这一切。 陈相憨厚的浓眉下,一双大眼精光闪闪,大脸表情严肃,在手中几张牛皮纸上用一支炭笔悄悄写着什么,完了收进怀中,招手带着一群同样打扮的手下,隐入了辎重营的大车中。 而在远处陈相看不到的地方,骑兵的追击还在继续,两团灰色的烟尘下,贺珍的两队人马正越跑越开,已经逐渐将横向间距拉开到了五六里的宽度上,在他们身后,王尚礼和冯双礼的两万骑兵形成了两团更大的烟尘,吊在后面四五里远的地方,穷追不舍,而在后面更远处,孙可望和艾能奇带着两万骑,紧紧跟随。 刚刚跑出大阵没多远,孙可望就觉前面分兵了,无奈之下,面对越跑越远的四股烟尘,他只得和艾能奇也分兵跟进,由于搞不清前面的王尚礼和冯双礼谁在左谁在右,他俩只能随意分配,各自带兵一万分开走。 艾能奇选的左边,临行前,孙可望放心不下的再三叮嘱道:“四弟,贼子虽退走,但一兵未损,咱们难言胜之,一切须小心为上,我和三弟为你在父皇前下了担保,可别热血上头,蛮干乱来,惹恼了父皇,谁也保不住你。” 艾能奇兴冲冲的叫道:“大哥,你真啰嗦,放心吧,出不了什么事,只要我哥儿俩多砍几个脑袋回去,父皇一定会高兴的,他一高兴起来,什么事儿都会揭过去,我不多说了,前面的人都跑远了!” 言罢,他迫不及待的在马屁股上猛抽一鞭子,大呼小叫的高声催促手下骑兵加快度。 孙可望摇摇头,领着剩下的一万人,朝着右边的烟柱赶去。 大西宿卫军的骑兵,用的都是健马,奔驰如飞,不消半个时辰,就跑出去近二十里地,距离前面的烟尘越来越近,远处的马群身影都隐约可见,孙可望现,前面的烟尘似乎停顿下来,片刻之后,开始掉头向自己靠拢。 孙可望警觉的下令全军戒备,占据了荒野中的一个小小山坡,可攻可守,待到看清过来的尘土中,一面面大西军的旗号清晰可见,才放松下来。 他的身后,掌旗兵擎着他的王旗,硕大的“孙”字隔得老远都能看见,只见靠近的骑兵队中,分出数骑,直奔孙可望的方位而来。 “末将王尚礼,见过平东王爷!”一员健将在马上大声喊道,到得近前,滚鞍下马行拜见礼。 “王将军免礼,军中不来这套虚的,快快上马说话。”孙可望赶紧温言道。 王尚礼答应一声,翻身上马向孙可望抱拳谢道:“王爷亲自来接应末将,不胜感激。” 孙可望微微一笑,淡然道:“王将军哪里话,你我浴血沙场多少次了,还说这些?以后不可再提,不过王将军回头,前面的贼子呢?” 王尚礼侧身将手前指,道:“再往前不到四五里路,就是汉中城北门,城外村庄田地密布,不利骑兵驰骋,末将恐贼子有诈,未敢深入,望见贼军进了城去,就回转过来,在此撞见了王爷。” 孙可望闻声,极目远眺,果然看到目力所及处,漫天烟尘里,一座大城若隐若现,巍峨的城楼高耸,定然是汉中城无疑了。 城池周边,民房密布,村落散于野地,田地间阡栢交错,深浅不一,果然不是骑兵来往的好地方,而遁去的贼军,则是顺着一条两丈宽的大道直入城中的。 “王将军不愧宿将,见好就收。”孙可望赞道:“到了此处,的确没有再追的必要了,咱们这就回去向皇上缴令吧。” 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什么,问道:“王将军在此处,那另一边的带兵将领,一定是冯双礼吧?” 王尚礼点头称是,孙可望心头咯噔一声,涌起一股不祥的念头,冯双礼也是陕西边军出身,跟了张献忠十几年了,忠诚无比,但此人虽善战,却有个毛病,就是嗜杀,一旦见了血就疯了一般不知收手,跟鲁莽勇猛的艾能奇一个性子,这两人凑在了一起…… 孙可望不禁打了个冷战,越想越不对,再想起贺珍不明不白的分兵逃走,这汉中城外又民房村落密布,处处都是可以挖坑埋雷的极好设计地点,如果贺珍真的要搞点什么事情,只怕艾能奇和冯双礼都要钻进套子里去。 想到这里,孙可望急急的向王尚礼道:“此处不可逗留,咱们赶紧回去,定北王去接应冯双礼了,两人性烈,唯恐有失!” 王尚礼一怔:“有失?不能吧?” 话音未落,就听空中远远的一声巨响,似有一个闷雷在汉中城的另外一边炸起,紧接着沉闷的爆炸声一下接着一下,好像夏天的连环惊雷提前来到了一样。 孙可望和王尚礼闻声色变,作为打老了仗的宿将,二人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大明兵仗局出品的弗朗机炮开火的声音,听着这劲儿,开火的炮恐怕是十斤左右的重炮。 “糟了!”二人齐身惊叫,慌忙整队,向炮响的汉中城南门方向奔去。 如果要快,最近的距离当然是沿着汉中城的墙根一路过去,耗费的时间最短,但二人当然不敢,既然有炮响,必定是架在城上的,大炮的射程远的有几里地,一旦被打中就没命了。 于是两人唯有带着骑兵,顺着城外空无一人的村落外围,绕了个大圈子,向南边跑去。 孙可望和王尚礼在绕圈子,而在汉中城南门外,贺珍正稳坐在马上,冷眼看着在密布着陷马坑和拒马枪的民房堆里左冲右突的大西军骑兵森然笑。 那些看上去废弃的民房里,突然冒出了无数步卒,他们藏在墙后面、房顶上,不断向拥挤在狭窄道路上的大西军将士放箭刺枪,而汉中城头上的大炮,则在瞄着在泥泞的田地里跋涉的大西军骑兵冒着火光,将一铁弹射向进退两难的骑兵。 “军门,你看,那里有一面王旗,看来张献忠派来了个王爷。”贺珍手下部将郭登先指着远处向贺珍道,他手指的反向,是一片新犁不久的春耕田,被耙犁耕耘得松软无比的地里一堆大西军骑兵正在艰难的缓行,在这种地面上,再强的健马也不可能跑得起来。 “张献忠封的王爷只有四个,俗称四大义子,那旗上有个艾字,一定是艾能奇!” “好啊,张献忠不来,我就杀他一个贼子,用他的脑袋来祭祭旗。”贺珍习惯性的捻着长须,阴森森的说道:“给路上的肃亲王献上一份见面礼!”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三章 鞑子来了 ???  大明隆武元年四月二十日,汉中城外。 狼烟遮天蔽日,东一处西一堆的破败盾车和只剩下一个木架子的巨大巢车余焰未灭,漫山遍野的尸体七零八落的四处倒卧着,高大巍峨的城墙好几处出现了坍塌,用一些粗木栅栏立着,空中的朝阳被翻滚上天的黑色烟雾几乎挡住了光芒,惨淡的日光从云雾的缝隙间照下来,映射在城墙与地面斑斑血迹上,加上空气里浓烈的血腥气,无不反应出这些天来在此处发生的血腥战事。 大西军对汉中的围攻已经进入了第十天,无数大西军将士将生命留在了城头下,但失去了义子艾能奇的永昌皇帝张献忠毫不退让,疯了一般向严阵以待的汉中城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丝毫不计较伤亡,将人命像潮水一般泼向汉中,然后在城头上被撞得灰飞烟灭。 贺珍的日子也不好过,这十天他每日里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吃住在城楼上,带着亲兵队四处灭火,哪里吃紧就扑到哪里,好几次大西军都冲上了城头,硬是被他领着卫队肉搏血拼干了下去。 双方都红了眼,就看谁先顶不住,在巨大的压力下崩溃完蛋。 “杀!”刘文秀挥舞着手中长刀,声嘶力竭的发出一声仿佛从胸腔中发出的嚎叫,他的铁盔已经不翼而飞,发髻被打散,披头散发的躲在一辆半边木板被飞来的礌石打破的盾车后面,用肩膀顶着盾车,竭力向前推进。 “王爷,不能再上了,兄弟们都死了大半,再打下去咱们连老底子都没了!”一个亲卫将领死死的抱住他的腰,拼命叫喊道:“就算要上去死战,也该让我去,王爷且先留下!” “请王爷留下,让小的们上去死战!”围在他身边举着盾牌的一众亲卫齐声叫喊起来。 “屁!”刘文秀怒道,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充满着狂怒:“老子的兄弟都死了,不能为他报仇,还算个屁的王爷!都给老子闪开,谁******再拦着老子我劈了他!” 话音未落,随着一声尖利的破空啸声,一根床弩发射的短矛带着剧烈的冲击力准确的击中盾车残余的半边厚木板,巨大的力量将整个盾车扎了个通透,将紧靠着厚木的一个战兵穿成了血葫芦,钉在了木板上,刘文秀被倒飞的木板砸中了头,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头上一片鲜血,昏死过去。 “王爷,王爷!”众亲卫大惊,急忙据盾护着刘文秀,仓皇退了下去,随着刘文秀的负伤昏迷,这一天大西军的第一次进攻,如往常一般败了下来。 如潮的士兵快速从城下离开,留下了上千具新鲜的尸体。 距汉中城十里远的一处小山包上,重重叠叠的骑兵环绕,山上山下,重甲的宿卫军密密麻麻,守护着这处山包,山顶上,一杆巨大的明黄色大旗迎风飘扬,上面用黑色的字体绣着两个硕大的“大西”双字,旗下立有一群人,正翘首遥望着远处的战事规模。 “父皇,二弟好像退下来了。”孙可望凝视良久,黯然道。 后面站立的一众大西军将都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天色刚亮,张献忠就怒气冲冲的下令攻城,连续十天全力攻击之下,汉中城居然仍旧屹立不倒,还是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做到的,这简直是张献忠的奇耻大辱,自谷城复反以来,大西军逢城必破,从来没有如此拿一个孤城无可奈何的,爱子艾能奇在第一天就被贺珍设计杀掉,更是让他肝火上升,于是今天出兵,他直接让抚南王刘文秀带着麾下战兵上阵。 “城中早先混进去的内应到现在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也没有见到信号动作,可能已经被洗了。”王尚礼担忧的在边上补充,还看了一眼张献忠的脸色。 两人说罢,山顶上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皇帝正在气头上,说多了言多必失,这位爷可是盛怒之下要杀人的,谁也不敢去乱说话,生怕触动了张献忠的逆鳞。 “可望,你去把文秀替下来。”张献忠蜡黄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直勾勾的眼神里杀意正浓,冷然道:“你的四弟就是被贺珍杀的,上去给大西长长脸!” 孙可望神色凛然,抱拳肃容应道:“儿臣领命!”把身后披风一甩,大踏步的走下山坡去。 孙可望刚走,从山下急急的上来一个军官,他几乎是连走带跑,脚下飞快,窜上了坡顶,连气都顾不上喘息,几步跪倒在张献忠面前,口中高叫:“皇上,斥候急报!” 张献忠看他一眼,认得是军中斥候将领,知他来得惶急,定是鞑子那边有事,心里愈加烦躁,但脸上保持着冷冷的模样,只吐出一个字:“讲!” “大队鞑子兵马已过洋州,距此不过五十里,在城固驻足不前!”斥候将领急切的说道,脸上的汗水不住向下流畅:“末将观其人数,约有近十万上下,车马不断,骑者过半。” 坡顶上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众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目光里看到一种恐惧的眼神,近十万鞑子兵,骑兵过半,咱们抵得住吗? “带兵的是谁?”张献忠继续冷声问道,语气中平淡自如,没有一点惊慌的调子,让众人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鞑子游骑厉害,儿郎们不敢接近,也识不得满文旗号,只远远的望见一面黄色大旗上有肃亲王字样,应该是鞑子亲王豪格为将。”斥候连忙回答。 张献忠脸上抽了一下,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恢复了漠然表情,说了一句:“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发了斥候,张献忠把目光重新投向汉中城,眯着眼睛沉默了半响,自语般喃喃道:“鞑子来了,却不急着为汉中解围,隔得那么远想干什么?要学山海关一片石一役吗?呵呵,朕可不比得那李自成!” 他暴喝一声:“传令,让平东王停止发兵,收回人马,回大营!” 坡顶上有传令兵随时待命,立刻有人领命离开,不过还没下山去,就见刚刚离去的那位斥候将领又跌跌撞撞的返了回来,额头上汗珠密布,比刚才跑得还要急上几分。 “皇上,急报急报!”他连步子都跑乱了,一头跌撞在张献忠面前,也顾不得冲撞圣驾的大罪,一个劲的叫道:“鞑子动了!疾进而来,离了城固,距此不到三十里了!” “什么?”这回张献忠也顾不得强装淡定了,脸色陡变,讶然怒道:“刚才不是还在城固逗留吗?” “皇上,鞑子游骑太过厉害,咱们的人跑不过打不赢,只要被鞑子发现就难逃被追上杀死,前一个急报是拐了一个大弯送来的,耽误了不少时辰,现在的急报是刚刚有人发现鞑子动静后拼命侥幸逃走,人身上插了好几支箭矢,留着最后一口气送回来的。”斥候将领语带哭音,悲切的说道。 他最后几个字张献忠已经没心思去听了,脑子里空白一片,震惊得无以复加,原本以为鞑子要效仿一片石一战,让自己和贺珍死磕,他们等在一边瞅空子,现在却如雷霆之势,直奔自己来了。 都怨这该死的贺珍,将个汉中守得如铁桶一般,无法得手,如若不然,拿下这坚城背城而战,与鞑子决战胜算大上许多,现在可好,坚城在前,如果鞑子绕个弯子断了大西军退路,两面受敌怎么办? 张献忠愣了愣神,很快恢复了神智,他在逆境中死里求生不知多少回了,陈奇瑜眼看要把他烧死也活了下来,神经坚强的如同铁丝,这当儿事发突然,他也立刻有了应招。 “全军收兵,后退十里,背靠大营列阵!”他咆哮着,下达了命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鞑子不过如此 张献忠一声令下,将汉中城围得水泄不通的大西军立刻行动起来,撤退得干干净净,一个时辰不到,城头上的守军惊奇的现,刚刚还喊打喊杀的大西军,已经如退潮的海水,消失在远处。 “贼军退了!贼军退了!”被连日的厮杀折磨得筋疲力尽的守军像得到赦免的囚徒,欣喜若狂的疯狂喊叫,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喜将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让他们陷入了狂喜之中。 贺珍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马上意识到,农民军的奇怪举动,一定是因为清军援军到了。 他凝目向东方望了一阵,看到地平线上那漫天的烟尘出现在眼幕中,那是近十万大军奔腾在旷野上席卷而起的副作用。 站在贺珍身边的一众将领,如罗岱、党孟先等人都面露喜色,十天的艰苦奋战终于有了结果,孤城一座抵住了张献忠倾国之兵的围攻,当年三国时蜀将王平以三万人守汉中,面对曹爽十万之师大举进攻巍然不动也不过如此,功莫大焉。 众将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休息下了,却不料听到贺珍猛喝一声道:“众将听令,命全体骑兵在翁城列队,随本将追杀贼军!” 众人愕然,短暂的呆了一呆,却见贺珍已经大踏步的向城墙上的马道走去,看样子要亲自带兵出城了,一边走,他还一边整理着盔甲,用一块布擦去甲叶上的血迹,扶正脑袋上的头盔。 党孟先反应有些慢,没闹明白怎么回事,还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罗岱却已经知道了贺珍所想,拍了拍党孟先的肩膀,悄然道:“还没明白?八旗军来了,领兵的听说是肃亲王,这可是巴结的好机会,如此尊贵的人物,难道还能轮到咱们呆在城里等王爷进来吗?还不上赶着去迎接,这么多年的官儿白当了?” 党孟先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瞧着贺珍的背影叹道:“军门真不愧读过书的,脑筋转得就是快啊!” 脚下连忙一溜小跑,追着贺珍下城去了。 豪格的大军来势汹汹,半点不带停顿,在汉中城外汇合了贺珍带着的一万骑兵,声势更为雄壮。 看着如被一万头大象撞击过宛如月球表面的汉中城墙和那几处被炮火轰塌了的破口以及城外遍地的尸身,豪格面露赞许之色,简单的表扬了几句贺珍,勉励他再接再厉,为大清建勋立功。 “现在军情紧急,多的话本王就不说了,等平了张献忠,本王再给你请功加赏。”豪格穿着一身的黄色棉甲,头顶钵胄,盔顶长长的樱枪如避雷针一般耸立,将他顿时拔高了不少,增添了不少威武之气:“现在随本王进军,乘贼子疲惫之际,一鼓败之!” 贺珍连连拜谢,知趣的策马随在豪格身后,夹杂在一班随将堆里,他并不认得鳌拜与苏勒,只是瞧二人巴图鲁的服色,礼貌性的向两人拱手施礼,鳌拜态度傲然,正眼都没看他一下,而苏勒就要好多了,微笑着向贺珍颔回敬。 人群中,他还看到了平西王吴三桂的身影,不过二人在明军中时就天各一方,没有交集,谈不上交情,也不熟络,此刻仅仅彼此瞄了一眼,没有搭话。 “鞑子都是些野人。”贺珍腹诽道:“就那个年轻点的像个人。” 大军追着大西军撤退的脚板印,一路急进,不多时间就进入了南郑县境内,在道路两边随处可见丢弃的辎重军器,看来围城的农民军撤退得非常匆忙。 贺珍心中暗爽,自己被张献忠按着揍了十天,现在终于云开日出,攻防倒置,大西军越是狼狈,他就越是解气。 他环四顾,只见清军人人斗志昂扬、精神焕,人马气壮如牛,半点没有千里跋涉后的疲惫,像打了鸡血一样充满着力量,只道是因为鞑子塞外野人,茹毛饮血,身体素质不同于常人。其实不然,贺珍却不知,这是因为豪格已经在百里之外的洋州,逗留休整了三天了。 豪格此人凶猛如人熊,性烈如火焰,但并非不懂谋略的莽夫,何况身边还有一帮满洲老油子在旁辅佐,自然懂得敌疲我打的战术,洋州三天,待得手下战兵们从行军中的倦意中恢复过来,张献忠的人马也在汉中城下耗费了许多精力和元气,敌我士气迥异,当然就该动手了。 察哈尔部的额哲军骑兵起了很大的作用,三五成群的游骑四出,基本上把方圆五十里内的大西军斥候探子杀了个精光,近十万人在百里之遥的洋州停留三天,张献忠愣是没有一丝惊觉,直到今日大军出动,动静太大,才徒然现。 不过已经太晚了,清军一来就是决战架势,这种规模的野战本来就讲究准备充分,两军摆阵对垒,一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士气必然受挫,在冷兵器时代,这是要人命的。 所以此刻,大西军中弥漫着一种恐慌的气息,匆匆忙忙背大营列阵的军士们脸上都带有紧张慌乱之色,一些铺兵营头中,甚至闹闹嚷嚷的嘈杂不已,流贼本色显露无疑。 张献忠勒马中军大旗下,听到身后后阵里的杂音,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不悦的扭头道:“大敌当前,是谁的营头在喧哗?军法都忘了吗?” 孙可望身负监军之责,监督军纪,惩戒不法,闻言脸上烧,立刻板着脸领人向喧哗得最为大声的营头骑马跑去,片刻之后,用长绳拴着两个人拖在马屁股后面回来了,跟随他的一队亲兵高举着长枪,每一杆枪尖上都插着一个人头,人头鲜血淋漓的,显然是刚刚砍下来的。 他们故意从后军绕了一个大圈子,在诸军阵前策马奔过,让所有方阵都看到了人头和拖在马后的人,有些混乱的军士们见了,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作声了。 “父皇,后卫后军左哨带兵将王先祖、副将牛大献御下无方,纵兵阵前呱躁,扰乱军心。”奔回中军的孙可望大声喊叫着,在张献忠御马前挥刀斩断长绳,将拖在马后的两个人将领弃之于地:“儿臣阵前斩了为喧嚣者三十五人,押二将于此,请父皇落。” 张献忠眯着眼睛看了看地上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的两个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还问什么,马踏处死吧。” 孙可望手一招,跟随他的那队亲兵立刻上前,近百只马蹄轰隆隆的从两人身上奔过,将两人踏成肉泥。 “临阵对敌,有进无退!”孙可望厉声高呼着,让手下人在军中奔驰了一圈,边跑边喊:“各军踊跃向前,有不尊号令者,军法必斩!” 铁血果然是秩序的最好维护者,原本军心动荡的农民军已经有些要变成流贼军的苗头,杀了几个人,立刻镇住了场面,各军凛然,再无一人敢说话,整个军阵森严如磐石般沉稳。 张献忠还没有来得及满意的笑一笑,就看到远处烟尘大起,一道黑色的人墙从地平线上升起,大地都在微微颤动,那数万只马蹄人腿一齐奔跑的震撼,直击他的心灵。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和士气,立刻被打击得支离破碎,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到,远处那一队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人马,那一片片寒光闪闪的刀枪刃口,一面面如云层飘荡的各色旌旗,无不代表着死神的镰刀正在迎面飞来。 军官们不待孙可望再来一次巡阵,纷纷大声喝骂起来,拼命鼓舞着手下的士气,他们都知道,这种规模的作战,逃是逃不掉的,要么被督战队射死,要么被敌人从身后砍死,唯有拼命,努力杀死对面的敌人,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中军处却没有多大的波澜,站在张献忠身边的,都是刀口上打滚的军汉,杀人如麻,什么仗没见过,比这人数还多的敌人也打过,毫无惧色,淡淡的看着逼近的清军一动不动,凝神注视着清兵动向,只有胯下坐骑偶尔打个响鼻,带起一点声响。 如飓风刮过来的清军大队,来到距大西军阵列不到一里的距离上停下,开始布阵排兵,一队队步卒从后赶上,竖着大盾站在前排,骑兵们熟络的向两翼分开,按照旗号,有序成建制的站成方阵。 在手持盾牌的步卒身后,无数旌旗后面,一杆明黄色的大旗高高挺立,护在旗下的,都是精锐的巴牙喇营,一水的长身棉甲,紧实的棉布下内镶铁叶,外衬铜泡铆钉,黄色镶红边的裙边显示着八旗地位,豪格就立于旗下。 向清军阵中打量了一番,张献忠闭目深思,然后开口了。 “老王,崇祯年间,你在明朝边军中和鞑子交过手,你来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张献忠侧过头,向站在身边的王尚礼问道。 王尚礼锁眉肃容,正声道:“往日里鞑子入关抢掠,多是骑者在前,步卒在后,明军往往被其骑兵一冲即溃,从不敢正面接敌,故而臣想,鞑子等会将派骑兵两翼突击,步卒正面牵制,待骑兵将我两翼击溃,步卒再正面冲我中军。” 张献忠听了,想了想冷冷笑道:“好,朕观鞑子军阵,与王都督所言差不多,战法定然如此。朕听闻鞑子从辽东打到西北,所向无敌,连李自成都死在他们手上,朕却不信这个邪,观其军势,不过衣甲齐整尔,料起不过如此。” 他厉声大喝道:“令,弓箭手上前,鸟统手上前,列横队,准备杀伤冲阵的鞑子。” “令,王定国率虎威军骑兵四营并领左卫宿卫军十二营,往左翼布防;刘挺举率鹰扬军骑兵四营并领右卫宿卫军十五营,往右翼布防。二将以防守为上,如敌军来攻,以劲弩、火器射之,阻其冲阵,断然不容有失,否则军法从事!, “令,王尚礼率前军龙韬军二十营,孙可望率中军御营三十营,待两翼吸引鞑子来攻,僵持之际,奋勇向前,以弩弓、火器破其前军步卒,一鼓而败之!”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献忠才顿了顿缓口气,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末了说道:“朕亲领后军,为诸将稳住阵脚,待诸将破阵之时,擂鼓冲杀,取豪格小儿项上人头也!”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盾车还可以这样用 ???  环伺于侧的诸将轰然领命,纷纷策马扬鞭而去,大西军中旗帜变换,人马调动,因为张献忠的命令都是按照左右两翼既有兵力进行的安排,所以除了各将带的本部亲兵和行动迅速的骑兵外,没有其他军队异动,故而阵型未乱,依然严整。 而对面的清军,同样也在进行临战前的最后排布,将官的旗号都很打眼,隔得又不远,两边阵中军将就位后,都能看清对面与自己对位的将官是谁。 列阵左翼的大西虎威将军王定国一眼就看到对面的清军右翼阵中,一面巨大的吴字大旗正在猎猎飘扬,旗帜边上还有一行黑色小字,上书“大清汉军平西王吴”。 虽从未当过明军,但平西王的名号尽人皆知,看到这面旗帜,流贼出身的王定国立刻知道了,对面的那伙虎视眈眈的骑兵里面,一定有闻名天下的关宁铁骑。 祖大寿的当年在关内勤王时,率领不过区区三千人的关宁骑兵打得流贼三十六营狼奔豚突,毫无招架之力,其威力之猛烈让当时还在闯王高迎祥手下当个小卒子的王定国印象深刻,如今瞧见这些冤家就在对面,让王定国的心悬吊吊的慌了起来,他忙不迭的布置阵型,让长枪手和盾牌兵排在前面,骑兵护住外侧,严防对面的铁骑。 刚刚布置停当,就听对面一阵号角声起,粗犷绵长的牛角声中,“咚咚咚”战鼓声骤响,清军阵中高亢的喊声连起,开始动了。 王定国紧张万分,身上的汗都出来了,紧紧盯着清军不敢眨眼,看了一阵,却惊奇的发现,对面的两翼骑兵居然没动,动的是中军步卒。 他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只要关宁铁骑没动,自己就是安全的。 王定国鼠目寸光,打了一辈子仗只是和明军纠缠,别说鞑子,就连蒙古人也没有交过手,脑子里面以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军队,就是关宁军了,他却不知道,如今大西军要面对的,却不仅仅是关宁骑兵。 前军的孙可望和中军的王尚礼,还有立马后阵的张献忠,都一脸震惊的看着清军从盾牌阵后面越众而出的步卒,眼神里皆是不可思议的色彩。 骑兵不出出步卒,并不可怕,大不了出人意料罢了,可怕的是,那些步卒居然推着一辆辆的盾车! 盾车密密麻麻,比起大西军攻汉中城所用的盾车来,更为庞大和结实,都是粗大的木头整根钉成,正面临敌的一面,木板厚重无比,上面覆盖着铁皮,下面有小轮,推动起来毫无费力。 上百辆盾车排成一个横面,跨越了两军对阵的整个正面,在大西军看了,除了两侧的骑兵,入目所及,除了眼前的盾车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站在全军最前面的鸟统兵和立在他们后面二十步远的弓箭手全都傻了,那些推过来的盾车,看上去炮都不一定打得烂,让他们用手中的鸟统和弓箭去射?别逗了! 出人意料的战法完全打乱了张献忠的部署,也打乱了孙可望的脑子,作为前军统帅,他正磨刀赫赫的准备一旦两翼抗住了鞑子骑兵的冲击,就带兵掩杀鞑子中军,女真骑射闻名,步卒倒没怎么听说过,正好可以欺负一把。 所以当盾车轰隆隆的推来时,孙可望不知所措,心中所藏的各种韬略似乎全然没了对应,除了稳守不动,他想不出任何破解的方法。 呈横队列在前面的鸟统兵们看向了自己的带队将官,将官看向了身后前军主将位置,却失望的没有看到任何指令,他咬咬牙,回过头来,把手中腰刀一举,大声呼喝道:“装弹,填药,点火绳!” 后面的弓手将官依样画葫芦,随之叫道:“搭箭,举弓!” 盾车推进得很快,距离在不断缩短,五百步的间隔很快就在车轮滚滚下到了不到百步间,鸟统将官是个老兵,很镇定的估算着距离,盾车刚进百步,他就狠狠的挥下手臂。 伴着腰刀在空中划过的寒芒,大西阵前一阵烟雾腾起,噼噼啪啪的枪声响成一片,从烟雾中穿出无数狼牙重箭,腾空飞起,与铅弹前后脚的击在盾车上。 三钱重的铅子打在盾车上,把铁皮打出了一个个小洞,然后在坚硬的木板上反弹而起,掉落地面,重箭箭头沉重,其利可破甲,却同样无法穿透厚实的木板,要么扎进木板中,要么在呈斜面的木板上一划而过。 这些铅子与箭矢,如同撞在一尊铁塔上的蝗虫,除了在盾车正面增添了一些斑驳的洞眼之外,毫无作用,躲在盾车后面的清兵,丝毫不以为意,皮都没有擦破一点,有条不紊的推着盾车继续前进。 “清膛,装弹,填药,快些!”鸟统将官高声急叫着,除了喊这些,他不知道该喊什么了。 弓手将官略微清醒些,他的命令明显带有针对性:“搭箭,抛射!射盾车的顶部!” 因为盾车有一人多高,大西军隔得又远,看不清盾车上面有没有盖子,如果没有,抛射就能杀伤躲在盾车后面的清兵了。 可惜抛射而出的箭矢落在木头上的“笃笃笃”声响,明白无误的告诉了他,这些盾车,顶上同样有木板覆盖的。 待得鸟统手们放出了两轮枪,盾车已经欺近到了不足二十步远的地方,盾车依然在铅弹与弓箭的打击下完好无损,里面的人当然完整无缺。、 当鸟统手在手忙脚乱的第三次装填的时候,盾车后面爆发出一波箭雨,随着盾车前进的清兵反击了。 箭雨准确又猛烈,鸟统手和弓手被射的七零八落,再也无人敢站在原地等死,作为大西远程打击力量的他们,化作鸟兽四散逃跑了。 孙可望此时已经回过神来,他深深的懊悔着,不该把那些攻城的铁炮留在汉中城下弃之不理,如果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两尊炮,打上几发西瓜一样的铁弹,那些乌龟壳就没这么嚣张了。 不过后悔无用,孙可望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盾车抵近了,其目的不过是为了短兵相接,大西军作为步卒起家的军事力量,虽然精锐尽在骑兵,但仍然有一批重甲步卒,人人披半身腰甲戴铁盔,手持长短精铁兵器,与任何人都有一战之力。 “死战不退!让鞑子知道大西儿郎的血性!”孙可望高声激励着,让前军士卒狂叫不止,如林的长矛挺立着,长刀铮铮,无数双或因恐惧、或因疯狂的眼睛血红着,瞪着不断靠近的盾车疯狂嘶吼。 战场上,要么成为疯子,要么被疯子杀死。 盾车一边靠近,一边不断的射出箭矢,射倒了一个又一个前军将士,大西军想要反击,却无法将弓箭射入,那些盾车靠得太紧了,没有空子。 孙可望终于忍不住了,长刀一挥,下令道:“攻!” 前军如开了闸门的洪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向前涌去。 与此同时,盾车停了下来,一直在射的弓箭也停了下来,然后正面的挡板被放下,一个个全身内着锁子甲、外穿棉甲的清军死士,手持长刀巨棒,呐喊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两军相距不到十步,碰撞在一起。 孙可望站在前军阵后,指挥着作战,但他仅仅只看了一息间,就突然明白过来,自己输定了。 鞑子的骑射厉害,但是,最厉害的,似乎应该是步卒。 前军冲在最前面的几个营头,像一群冲上去的菜头,被如狼似虎的鞑子死士一个照面,就削去了脑袋,鞑子兵出手凶横,配合默契,悍不畏死,根本不避刀剑,只照着大西军要害处砍杀,偏偏他们身上甲胄厚实,不易受伤致命。 大西军与清军,如水火相交,清军似水,蔓延而过,眨眼的功夫,就把如火的大西前军浇得透熄。 孙可望被一根箭射中了肩膀,被亲兵们拖了下去,王尚礼的中军立刻接应上来,但后面的清军鼓声大作,盾车后源源不断的精锐巴牙喇战士冲了上来,像破开豆腐的刀子,直接将大西军中军搅得溃不成军。 张献忠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浑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纵横天下的大西军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仅仅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强悍的宿卫中军就摧枯拉朽般的呈现败像。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大地再次颤抖起来,马蹄声骤起,两翼的清军骑兵动了。 如果把步卒冲击比作潮水,那么骑兵就是洪流,奔腾汹涌,不可阻挡。 前军和中军发生的事两翼的大西军看得很清楚,他们同样惊惧无比,王定国和刘挺举看得几乎呆了,有心救助中军,却又怕对面的清军两翼趁虚而入,不敢妄动。 此刻清军真的动了,二人的反应各不相同,王定国命步卒列枪阵以待,骑兵迂回向远处,准备趁清军冲击步卒的时候从后面冲杀;刘挺举边军出身的老骑兵,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了,直接命步卒固守,自己亲自带领骑兵迎头冲上,硬碰硬的要和清军骑兵对冲。 两人的战法,一个持重,一个暴烈,下场却都一样。 败了,惨败。 清军骑兵以蒙古骑兵为主,汉军关宁军和八旗军为铺,他们压根就没想跟大西军硬扛,以惊人的骑术划了个圈子,将一波波箭雨泼向大西军,大西军虽骑兵精锐,但与这些马背上长大的蒙古人比起来,还要差上许多,遑论双方的马匹种类更有速度耐力上的差异。 跑,跑不过人家,射,射得不如人家准,这在以骑射为主要进攻方式的条件下,怎么打? 两三波箭雨后,大西军两翼,无论步卒还是骑兵都已经不成形了,刘挺举在第一波箭雨中就身中数箭死去。 清兵们呼啸着又转了回来,这次他们不画圈子了,直接亮出了马刀和狼牙棒。 当王定国被一根狼牙棒敲碎天灵盖的时候,他终于明白过来,清军根本不用趁虚而入,他们完全有实力堂堂踏阵,自己引以为豪的骑兵,在他们面前就是个笑话。 张献忠被后军亲兵营护着逃走了,他的十万大军,已经化作了满山遍野的散卒,此时,他已经了解了李自成在一片石的心情,理解了他为什么放弃西安老巢向南奔袭。 都是不得已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朕死后,尔等归明 陈相和他的二十几个手下,骑着拉大车的驴子和骡子,丢弃大车,在大西军崩盘的第一刻就从辎重营里溜了出来,向金牛栈道方向逃走了。 他们还偷了两匹拉车的川马,给了两个机灵的手下,陈相在骡子背上用炭笔手书了两封蜡丸密信,交给二人,让他们分别骑马送往保宁府马新田处和还在射洪附近的王欢处,告知他们张献忠大败的消息。 通往这两处的道路上,夔州军探子队设置了多处联络点,可以一站一站接力传递,日行四百里很轻松,最迟后日晚间,王欢和马新田就能看到陈相的密信。 陈相溜得快,赶在大队溃兵堵塞栈道之前就跑远了,张献忠就没有那么快了,十余万人的军队杂乱无章的拥挤在路上,将大西皇上也挡在了后面,如果不是王尚礼拼死抵挡,用人命扛住了清军的追击,而豪格也无心无力一战就灭掉张献忠十余万人,得胜之后没有下狠心穷追猛赶,张献忠说不定就折在了南郑城下。 参杂在一泄如注的败卒当中,张献忠灰头土脸的一头扎进了金牛道,这条路本是一条小道,宽不过三尺,勉强能容川中特有的独轮车通行,自三国诸葛武侯北伐开始,就不断加宽加固,历经若干朝代,现在已经能够通行牲畜拉行的两轮车了。 沿途经过棋盘关、清风峡、明月峡等隘口险关,留下了部分守卡兵力,张献忠一直逃到了广元才停下来喘口气,清点兵马人数,他又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总计十万的大军,跟着他一路逃回来的不过四万出头,一半多的人不知所踪,更让人痛心疾的是,作为大西军精锐战力的御营,仅仅剩下不足万人,为了给张献忠断后,王尚礼把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交待在了南郑城下,连带着抚南王刘文秀也死在了乱军之中。这可是跟着张献忠一路从陕西湖广打到四川的倚重啊,每一个人都是宝贵的财富,就这么白白的丢了性命。 张献忠惊魂初定之际,终于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他的义子、安西王李定国,带着一万兵马从射洪赶了过来。 李定国能征善战,带的兵皆是宿卒,他的到来,让张献忠略感欣慰,他的四个义子,已经死了两个,孙可望肩膀上也绑着绷带,帐下众多都督军将死的死逃的逃,能用的人寥寥无几,李定国来得及时啊。 当天晚上,广元城外七曲山普众寺,张献忠的临时行宫内。 这座庙,是去年张献忠路过时,偶然入内游玩,现寺内竟然有张姓题额,与其祖父姓名一致,顿时引以为神谕,将寺庙扩建,作为家庙,好好欢庆了一番。此时再次到此,却是悲喜两重天,落魄仓皇。 孙可望和李定国对坐于寺内偏殿,他们奉召而来,等着张献忠商议军事。 孙可望袒着半边身子,箭伤处的白布上红色血渍斑斑点点,二人相对无言,枯坐于蒲团上,黯然垂头想着心事。 李定国沉默了半响,抬起头轻声问道:“大哥,怎么败得如此惨烈?我大西军再不济,也是百战雄师,战将如云,为何一战即溃?” 孙可望面色因失血而苍白一片,咬着牙摇头道:“交战之前,我也是你这般想法,料那鞑子再凶,咱们也不差,两军交锋勇者胜。未曾想鞑子居然用盾车攻我,步卒又多重甲死士,直接破了我前军,前军一败,中军稍乱,鞑子骑兵又两翼夹攻,故而全军溃败,再也无力回天。” 李定国皱起眉头,不敢相信的看着孙可望,只见这位平日里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悍将面露愧色,一脸颓废,感到有些恍惚,这真的是那位驰骋沙场数载,沉稳多智的平东王吗?鞑子究竟有多么可怕,才会把他一战打成鹌鹑? 偏殿中又静了下来,二人闭上嘴巴,等着张献忠的到来。 夜色里的寺庙,宁静孤寂,广元城内外残兵败卒的喧嚣都离得很远,几不可闻,唯有山野间的风吹过,带起院子里的草木萧瑟声。 就在这片宁静中,数声惊叫响起,伴着妇人和孩子的哭喊声短促的出现在偏殿外的内院中,孙可望和李定国两人同时听到了,大惊失色,此处是皇帝行宫,怎么会有人惨叫?不由一齐赫然站起,拔出腰间长刀在手,冲了出去。 刚闯出殿门,就见满院宿卫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惶然不敢动弹,而从内院门中大踏步走出一个大汉,披头散,横眉怒目,蜡黄的脸因为激动和恼怒,涨的通红,手中提着一口大刀,刀刃上鲜血淋漓,观之令人生畏,却正是张献忠。 孙可望和李定国惊讶万分,连忙还刀入鞘,跪在地上连呼万岁,心头却疑窦丛生,互相偷望一眼,看张献忠神色动作,似乎刚刚杀过人,此处是行宫内院,住的全是妃子亲眷,他杀的是谁? 张献忠没有理睬跪在地上的卫士,大刀金马的坐到偏殿正中的椅子上,将还淌着血的刀随手丢到一边,瞪着眼向孙李二人喝道:“愣着干嘛?过来坐下!” 两人一颤,不敢落座,立于堂前恭敬站着,孙可望贵为监军,与张献忠要亲近一点,见他自顾自的抓起偏殿里的一坛子贡酒拍开封泥就喝,毫无平日里当皇帝的矜持气度,心中更觉奇怪,吞了吞口水,壮着胆子开口问道:“父皇,夜间持带血利刃,不知所为何事?” 张献忠把酒坛一放,满不在乎道:“朕把皇后贵妃都杀了,皇子年幼,胆怯号哭,朕也手刃之!” 此话一出,孙可望和李定国如惊雷灌顶,唬得面无人色,同时高声叫道:“什么?” “杀了皇后皇子?” 张献忠皱眉:“叫什么?是朕杀的,怎么了?” 李定国张开的嘴巴几乎就合不上去,好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父,父皇,这,这是为何?” 孙可望也绝望般的颤声道:“是啊,父皇,何苦如此?” 张献忠把手中酒坛猛地一摔,在地上撞得粉碎,芬芳的酒液流畅满地,一时间满屋都是酒香。 他双手按着大腿,抬头挺胸,满头乱张牙舞爪般,两眼通红,如一头要吃人的狮子,瞪得孙李二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朕乃英雄,纵横天下,世人闻名,如今战败,不可留幼子妻妾为人所擒,徒增笑柄耳,故而朕杀之!” 张献忠声若雷鸣,近乎吼叫着道:“你二人亦是朕子,可望年长,终将是世子,朕百年后,可望继承朕的一切。你兄弟二人,要彼此扶持,永世不得反目!” 孙可望浑身颤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悲声道:“父皇春秋正盛,为何说这些?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献忠大手一挥,打断道:“休得呱躁,且听朕说完!” “明朝三百年正统,朕与李自成十余年战事,也未将其取而代之,足见天意昭昭,明朝朱家未必遽绝。朕死,尔急归明,毋为不义。”他斩钉截铁的说道:“鞑子方外野人,非我族类,如果尔等贪图富贵荣华,怕死求生,降了鞑子,朕在九泉之下也不会饶了你们!” 张献忠瞪着两眼,逼问道:“你们答不答应?” 李定国也跪了下去,与孙可望一齐流着热泪,连连叩头,砰然有声的高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之命!” 张献忠闻声,长舒了一口气,将散乱着从额头上垂下的长向后一撩,粗声道:“好!正事说完了,去,再给朕寻几坛酒来,与朕共饮一回!”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剑门是一根钉子 大明隆武元年四月二十八日下午,保宁府金牛道上的重要关卡剑阁关上,迎来了一群大西军官兵,带队的将领,是保宁府镇守都督****利。 守关镇将正在惶急间,他已经听说了大西军在汉中的败绩,皇帝张献忠正屯兵广元,准备与鞑子决一死战,已经飞骑召集川中各地镇将勤王,汇聚了数万兵马,恢复了几分汉中之战前的实力。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汉中一役,大西倾国之兵,尚且一战败北,输的连两个王爷都战死当场,作为精锐的御营所剩无几,再召集一些无论装备还是士气都赶不上御营的人马来,难道就能翻盘吗? 剑阁守关镇将已经偷偷派人,把他那几房安置在成都的大小老婆收拾细软,侨做民间人家,送往川东夔州军的领地,那里风调雨顺、安宁自在,算是一方净土,家中早已托人,在奉节买了房产田地,过去就能生活。 而镇将自己,则悄悄备好了百姓穿着的麻衣布鞋,准备形势稍有不对,立马就能抽身溜走,毕竟跟着张献忠造反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如今饭碗眼看就要砸了,还把命搭进去就划不来了。 ****利突如其来的过来,让镇将非常无奈,也就意味着,自己不能溜之大吉,得陪着这位都督守关。 跟着****利来的,是一队不同于寻常大西军的军队,人人身穿白袍,手持带横钩的长枪,器宇轩昂、气势如虹,让镇将看了,不禁连连咋舌,大西军精锐的御营,怕也不过如此,****利手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支精兵了? 镇将手下,有一千人的守关兵丁,****利一来,在关城上巡视了一下,与跟随在他身边寸步不离的一个仿佛面瘫了一样毫无表情的年轻军官附耳说了一会,就直接下令,让镇将带队出关,去广元支援皇帝,这座剑阁关城,就交给他****利了。 镇将懵逼了,这不符合程序啊,自己是大西五军都督府用令在此地镇守的,有职责在身,虽然****利是保宁府主官,自己要听从与他,但这种调兵的权利,也不能凭他一句话就行了的。 镇将觉得有点不对,要看朝廷的调令堪合,场面尴尬起来,****利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什么堪合的,正当此时,跟着****利一起进入关城的那三千白袍兵,直接动了手。 那个面瘫的年轻将领,一言不合就将腰间长刀架在了镇将的脖子上,将他捆成了粽子扔在墙角,至于那一千兵丁,连营房都没有出的来,就被缴了械,剥的光溜溜的只留贴身衣服,赶出了关城。 “那个,马大人,你看,我还能做些什么?”****利有些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问马新田。 事情办砸了,原本的计划是,由****利凭借自己都督的身份,把这群守卒直接调走完事,却没想到还是让白袍兵出手费了气力,这让****利有些惶恐。 “你留在这里也没有作用。”马新田一点不给面子,坦然说道:“请都督回成都,待王总兵入成都时,可以劝降城中与你相熟的带兵将领,如果能有所收获,同样也是大功一件。” ****利略带愧意,却又有些高兴,毕竟可以远离战场,不和鞑子血拼那是极好的,于是他在一个小队白袍兵的“陪同”下,笑着走了。 打了无关累赘后,马新田立刻带着刘力与马作衡两个千总,认真查勘起地形来,为即将来临的战斗做好准备。 剑阁,有剑门关居其中,雄关漫道,中华大地上唯一没有被从正面攻破过的关隘,没有之一。 关口地处成都以北,广元以南,古人有云“剑阁峥嵘而崔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诚如斯言也。关城选址于凶险的大箭山中断处,原本连绵的山势到了这里,如被利斧生生劈开一般突然断裂,形成一处深邃险峻的峡谷,两侧悬崖峭壁,猿猴莫攀,整块的岩石将这座峡谷夹在当中,将幽深的峡谷变成一道狭窄的山间通道,金牛古道,就从谷间穿过。 谷中南北走向,南高而北低,外敌从北面来,必然仰攻,偏偏谷道坡度极大,约有四十度左右,一道弯弯曲曲的石阶梯从北面山脚下延伸近十里,方可上到关城处。峡谷间左侧较高,右侧较低,平日里有山水从右侧低洼处流畅,遇有雨季,大雨瓢泼时,原本如细流的山水变为咆哮的山洪,奔腾而下。唯有左侧较高的地方可通行人马,金牛古道,就从那一条弯曲的石板阶梯伸向遥远的陕西方向。 石板路宽不过一丈,狭窄处甚至仅能容一辆独轮车通行,两旁就是乱石和悬崖,无路可走,任你多少人马来,只能顺着一条路上去,很有华山一条路的意思,只不过区别在于,华山可以不上,要想进川中,就必须从这里过。 条石砌成的关城,雄踞在峡谷底下的古道坡来,就剩下金牛道和阴平道了。” “不错,阴平小道,当年钟会、邓艾避开姜维镇守的剑阁时现的,已成为历来外敌入川绕开剑阁的选。”马新田点头道:“不过此道极难行走,多悬崖,几乎全是樵夫猎户走出的小径,要走那里,得轻装简行,炮之类的重物,不可能过得去。” 说到这里,马新田表情严肃庄重,看向了马作衡,肃声道:“你是石柱白杆老兵出身,最善山间行走,所以我想要你选取一千石柱土著兵卒,带钩镰长枪,明日启程,到阴平道上的摩天岭布防,以防鞑子从那里绕道我们背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营总大人,如果鞑子没来呢?我不是白白空耗兵力了吗?”马作衡沉思道:“我们火字营手里一共才三千人,我带走一千,兵力更为吃紧,不如我带五百人足矣。” “好,就如你所言,带五百人去。”马新田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但你要牢记,如果鞑子从阴平道过来,除非你死了,否则不能放一个人过去!” 马作衡握紧拳头,狠狠的砸在石板上的白线上,低声吼道:“营总放心,只要我还活着,鞑子就不可能过得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章 再阴张献忠一把 这几天留守成都的镇守都督王运行心里一直不大对劲,总觉得悬吊吊的,一种莫名的恐慌感老是挥之不去,让他焦燥难安。 他是张献忠起事时就跟随的老兵,忠心不二,人虽浑,却可靠无比,只要张献忠话,让他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会眨一下眼晴。所以大西军倾巢北上,独留他留守成都,足见张献忠对他的信任。 王运行重任在肩,也感到巨大的压力,偏偏他是个莽汉,让他厮杀血拼没有问题,要他想办法出主意,就难为他了。 于是内心虽焦糙,在厅中团团转圈,差点将地上方砖踩出脚印来,他也想不出破解心中难题的办法。 最后没奈何,王运行将脚一跺,狠道:“罢了,这费脑子的事儿,还得寻读书人去,俺老王在这儿愁自头也不济事!” 言罢,他摔门而出,上马直奔内城。 时近午时,大白天的晴空万里,红日朗朗,若大的成都城内竟行者廖廖,偶有人过往也是步覆匆匆,神态仓惶。长街上两侧商铺门板高悬,无论巨号大贾还是方寸小店,没有一家开门营业,往日里繁华塞道的景像如昨日黄花,一去不在。 看这般鬼城情像,王运行更觉气塞,满腹焦虑无处泄,唯有将手中马鞭狠抽,风驰电骋一样奔向前方。 内城周边,与原蜀王府隔着一条长街的地方,是一片恢宏壮丽的建筑,原大明四川布政使司、按察使司等衙门官邸尽数在此,外表高端大气,内里亭台轩榭,雍容华贵,一直是贵人居所。大西立国后,这片地就成了大西朝权贵起居之地,华府云集,大轿往来,寻常百姓根本不许靠近。 王运行直奔头里的一处大宅,这座宅院比其他宅院要大上几分,也要华贵几分,站在高高的粉墙边上,就能瞧见里面高楼吊脚、飞檐黛瓦,宏伟俏丽,仅仅次于皇宫内院而已。 王运行在两扇朱漆钉铜泡的厚重大门钱前滚鞍下马,一个衣着锦袍的管家听到如雷般落到自己家门前马蹄声,早已站出门外,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躬身道:“王都督大驾光临,快请进。” 王运行将马鞭随手扔给跟随的亲兵,一边大步流星向门里走,一边大刺刺的问道:“你家大人呢?可在府中?” 管家腹诽:“你他妈都进来了,我敢说不在么?” 嘴上却赶紧答到:“在,在,大人正和右相大人在正厅说事。” 王运行闻之一喜,笑道:“右相也在?善!这下俺省了路程!” 他也不管小跑着才能跟上自己脚步的管家,径直穿二门、过三堂,奔向正厅。 正厅阶前,一瘦一胖两个身穿蜀绵儒衫、面带微笑的中年文士,正从厅内急步迎了出来,口中笑道:“都督百忙中抽身而来,蓬荜生辉,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王运行是个粗人,不懂这套文人虚词,当真以为两人输了礼数,把大手一挥,晒道:“二位丞相免了吧,咱们进去说话。” 说罢,抬脚就进了厅内,留下错愕的胖瘦二人,两人相视苦笑,摇摇头,赶紧追了进去。 还好王运行对于自己该坐哪里还是知道的,没有放肆的坐到居中高位上去,捡右一把椅子落了屁股,向随后进来的瘦者汪兆麟急切道:“左相,你们可是正在商量要事?” 胖子严锡命走到在后头,听到这一声问话,心里一慌,差点脚下拌蒜摔倒在地,脸上都白了。 他今天过来,正是和汪兆麟密谋投靠清军的事宜,还没说多久,王运行就闯了进来,两人本是做贼心虚,心中就有些毛,王运行这么一问,更是胆寒。 汪兆麟城府极深,闻言不动声色,缓缓落座在中间主位上,先吩咐仆役换三盏热茶上来,然后才慢慢向王运行道:“都督说对了,如今皇上御驾亲征,将国中诸事托付与于本相,圣恩如山,圣眷似海,每每想到,本相寝食难安呐,故而今日邀右相过府,共商国事。” 这番话说得忧心忡忡、肝胆皆露,配合汪兆麟花白的须,一位为大西国赤胆忠心的老臣子形象呼之欲出,让战战兢兢在左椅子上坐下的严锡命自愧不如,顿觉姜还是老的辣。 王运行一拍大腿,嗷嗷叫着站了起来,激动得面皮都扭曲了,横肉倒竖甚是吓人,他叫道:“左相果然忠臣,皇上慧眼识人,没有走眼啊。” 他把汪兆麟一把拉住,瞪着眼道:“左相快教俺,城里如今流言四起,说什么大西亡国在即、鞑子将入,惹得民心不稳,军心骚动,俺还听说,有乱民欲献城投降,把俺的项上人头当彩头送给鞑子,如何破之?丞相快说个办法出来。” 严锡命脸上抽动了几下,面色更白了,要把王运行人头献出去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和汪兆麟呐,王运行当着二人的面说这些,不是打脸吗? 汪兆麟气定神闲,半点不动声色,瞪了略显慌乱的严锡命一眼,然后和蔼的看向王运行,慨然道:“都督说哪里话?你我一殿为臣,理当尽忠报国,都是国事,何谈教不教的?你且坐下,让我与右相商议。” 王运行如获至宝,赶紧松开手,“好好好”练连声的坐了回去。 汪兆麟起身走到严锡命身侧,使个眼色,严锡命会意,站起来随他走到门边,附耳过去。 “左相,该当如何处置?这人是个浑人,一言不合就要喊打喊杀。” “不要慌,怕什么,我观他言语动作,并非针对你我来的,反倒真像面对困局不知如何处理的样子,张献忠留他,不过是为了控制兵权,做主出主意的,还得看我俩。” “那怎么打这浑人?” “打?不,他来的正是时候,我俩要火中取粟,为将来在大清谋得富贵,此人可为我们做些事情。” “哦,请左相详述。”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汪兆麟压低声音,以仅能二人听到的语调说了几句,严锡命听得不住点头,面露喜色。 “哈哈,如此一来,城里要乱做一锅粥,张献忠的骂名必然远播四海,左相高见!” “噤声!休教浑人觉!” 严锡命连忙闭上嘴巴,与汪兆麟一道,转过身来,面带奸像相的望向王运行,而王运行则丝毫不察的端着茶杯,吃相难看的牛饮着上好的云南普洱,像一个即将被人卖了的傻子。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二章 梆子声中的杀戮 更夫赵老倌已经在成都城里打更二十几年了,自他在万历年间从军,跟着李如松在朝鲜丢了半边耳朵、瘸了一条腿回到老家成都之后,他就当上了敲梆子的更夫,二十多年来风雨无阻,****从夜间天擦黑开始,一直敲到暮色褪去、晨星闪亮。 这二十余年间,风云变幻,川中经历了数场浩劫,兵变民乱洗了成都城好几次,但是无论如何血雨腥风,赵老倌的更夫工作雷打不动,哪怕街上持刀者横行,他也依然拖着一条瘸腿忠实的沿街报时,那些凶人见他落魄可怜,反而不加理会,赵老倌得以继续他那薪酬微薄的营生。 赵老倌如此执着,一方面固然有着这时代人固有的老实天性,另一方面,也跟他从军朝鲜,看惯了尸山血海不无关系,跟残忍嗜杀的倭人比起来,生在今晚的骚乱不过是毛毛雨。 他缩在自己的小屋子里,一口喝光了面前桌上粗瓷杯中最后一口劣酒,咂咂嘴,瞄一眼门边的木制沙漏,里面最后一粒沙正好落入下面的凹槽中。 赵老倌自语道:“初更了,该出去了。”他站起身来,捡起门边的竹制梆子和一根长木棍,紧紧身上破烂的麻衣,推开门扉。 外面铺天盖地的哭闹声顿时清晰起来,有男人的愤怒的叫骂,女人悲怜的哭喊,孩童无助的惨嚎,参杂在一起,混合成一曲地狱般的交响乐。 赵老倌微微皱了皱眉头,返身回去,换了一根粗大些的木棍,在手里掂了掂,满意的咧咧嘴,再次投入到夜幕中去。 大街上,成群结队的兵丁满城乱窜,吆喝着砸开一扇扇紧闭的木门,或者干脆破门而入,强行进去抓走居民,一些人略有反抗,立即就会引来更多的兵丁,格杀在自己家中。 赵老倌队对这一切充耳不闻,专心致志的拖着瘸腿走在街边,边走边敲着梆子,喊着更点,本来还应该加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之类的警醒提示,不过他看看四处燃烧着的大伙火和放火的士兵,闭上嘴巴,什么也没喊。 赵老倌家在城西,他顺着十字街,横穿外城,走了一个“口”字路线,一路报更,慢慢的,来到了西南角上。 走到这里,第一更的路程就算完成了一半,按惯例,腿脚不便的赵老倌要在角门边的休息休息,掏出随身的竹筒喝口水歇歇脚,这片街区住的都是贫民,四处游荡的兵丁也懒得过来这边没有油水的地方,所以这角门边上出现了此刻成都城中难得的宁静。 赵老倌吃力的把瘸腿拖到一块栓马石边,一屁股坐了上去,舒坦的呻吟了一声,正待捶捶腿,却意外的听到不远处的角门,响了一声。 “吱吱嘎嘎”的木轴令人牙酸的开启声中,赵老倌惊讶的现,原本紧闭的西南角门,竟然缓缓打开了,有十几个魁梧的黑影聚在门边,搬动拦门石,开了城门。 那些黑影显然也现了赵老倌,黑暗中有窃窃私语传来。 “那边有人现咱们了,要不要做掉他?” “是个更夫,无妨,反正大人已经在门外了,赶紧开门才是正事!” “好,大伙儿加把劲。” 几句话间,厚重的城门被全然打开,那群人中亮起一个火折子,在黑暗里朝城外迎风晃了几晃。 片刻后,赵老倌顿觉地面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有无数双脚正在奔跑靠近,不多时,从角门外,汹涌出现了一片白色的人海。 那群黑影快步迎了上去,赵老倌远远的听见,有人在喊:“王大人。”有人在叫:“王总兵。”语气间亲热无比。 从城外进来的,都是白袍装扮,黑灯瞎火的像白无常一般诡异,让赵老倌初初吓了一跳,不过他也是杀过人的老兵,待到听见那些人说话之后,他已经明白过来,这些白袍人,是人不是鬼。 白袍人与开门的人汇合之后,简单的聚在一起说了几句,立刻分开,化为许多小股人流,向四周不同方向的街道跑去。 他们都没有打火把,借着城中房屋燃烧的冲天火光认清道路,如澎湃大江分为娟娟溪水,奔跑而去。 而城门处,入城的白袍人一队接着一队,不断开入,短短的时间里,就有上千人入得城中,后面还络绎不绝,不知还有多少人在后面。 赵老倌看得呆了,愣愣的坐在石头上动都不敢动,他看得出来,现在摸黑进来的白袍人绝对不是大西军,现在城里这么乱,他们要干什么? 一队白袍人径直从他面前经过,这群人身材魁梧,人人白袍下鼓鼓囊囊,一定身披甲胄,手上拿着带横叉的长枪,腰间还挂着弩弓,杀气腾腾,不可阻挡。 人群中,一员年轻的将官分外引人注目,他太年轻了,大概不过二十,却如众星拱月般被许多大汉护在当中,瞧那些壮汉紧张的模样,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 赵老倌尽量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不那么引人注目,小心翼翼的看着鱼贯而入的白袍兵进入城内的各个方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见证夔州军入城的第一人。 “祖边去城东,李廷玉去城南,张建春去城西。”王欢一边急奔,一边向跟在身边的李严道:“马万年去内城,我直奔北门,你带人,去城东水关,禁止任何船只出入!” 李严低声应承,打个呼捎,领着两个百人队,从路上一条横街走了。 王欢身边还有五个百人队,是入城诸将中兵力最为雄厚的,所以当仁不让的将冲北门的重任揽到自己身上,毕竟此时王运行就在北门,城内守军大部战兵也在那边,想来厮杀必然最为激烈。 跑在大街上,还没走完一条街,迎面就来了一队打着火把,闹闹嚷嚷的大西军。 这群兵大概五十余人,衣衫五颜六色,穿什么的都有,身形并不健壮,手中兵器也是破败劣等,一看就知道,这是一群铺兵,而且是很次的铺兵。 他们押着一群用绳子捆绑的百姓,看样子,是奉命出来抓人破家的,王运行手中两万多人,一大半都是这种货色。 两帮人迎头相碰,大西军兵丁明显愣了一下,没弄明白对面穿白袍的是什么人,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王欢一提手中长刀,脚下加快了度,一声不响的冲了过去。 带队的大西军头目觉得不对,刚想吆喝一声,就见对面旋风般的扑过来一人,头也不抬,闪电般的到了自己眼前,一把长刀就捅进了下腹。 头目张了张嘴,却不出任何声音,瘫软下去,王欢抽刀在手,扎进大西军人堆里,迅捷的又向另一人刺去。 他还想再刺杀一人,却不料身后无数长枪伸出,比他的刀长了许多,也快了不少,稳重有力的抢在他的前面,将打头的十几个大西军捅成了筛子。 这个时候,后面的大西军才现不对,有搞不清状况想力拼的,有眼尖看到对面人多转身就跑,还有被血腥场面吓得腿软,一时间乱做一团。 白袍兵最喜欢这种敌人挤作一堆的样子,刺起来比刺靶子还容易,并不十分宽敞的街道上,并排的十几根长枪很有节奏的刺出收回,刺出收回,转眼的功夫,五十多名贼军就变作一地尸体。 全程白袍兵没有任何人出声音,唯有长枪如肉的“噗呲”声和大西军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欢甩甩长刀上的血,默然回头看看身后如林的长枪阵,夜色火影中,白袍兵的瞳孔反射着火光血色,隐隐生辉。 放走已经被吓傻了的一群百姓,王欢挥挥手,带着白袍兵,顺着大街又向前奔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他是汪兆麟 当马万年冲入内城时,蒋理与张广才已经带着张广才的兵在里面跟留守皇宫的大西御营厮杀开了。御营不同于普通大西军,和王运行的战兵营也有差别,全是张献忠的老底子,身经百战,战力出众,虽然人数不过千把人,却能跟张广才足足三千兵丁打得不相上下,守着皇宫内的几处门禁誓死不退。 蒋理黑着脸手持绣春刀立在后面,有些郁闷的看着前方惨烈的搏杀眉头深锁,从夔州军入城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三千多人居然连不到千人据守的皇宫都拿不下来,实在有些汗颜。听听外面的动静,东西南三面喧天的喊杀声正逐渐平复,显然别的方向上进展得非常顺利,唯独自己这边人最多,却推进得很慢,如果误了王总兵的大事,可怎么交待得过去啊? 张广才已经被他逼着亲自持刀上去督阵了,蒋理正琢磨着是不是再给他点压力,马万年就来了。 蒋理认得马万年,借着火光老远就看到了他带着一队白袍兵跑在头前,明白这个方脸少年是王欢心腹之人,连忙换上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怎么还没攻进去?”不待蒋理开口,马万年就先说话了:“里面有多少贼军?” 蒋理尴尬的道:“多倒是不多,也就千把人,但都是死忠贼子,亡命之徒,门口狭窄,我们人多反而施展不开,故而耽搁了。” 马万年皱眉向前一望,现的确如他所说,皇宫外墙高大,站在墙头射箭扔石头的贼军居高临下,很容易防守,几处宫门都被桌椅条石堵死了,张广才的大队人马挤在门口,连门都还没进去。 “怎么不用灭虏弹炸开大门?”马万年问道。 蒋理一愣,随即苦笑道:“马公子,我没有那般神器啊。” 马万年这才想起,蒋理带的是张广才的人,当然不可能有灭虏弹这种夔州军专属的大杀器,于是抱歉的笑笑,从身边百宝囊中摸出两个灭虏弹,向蒋理说道:“叫你的人让开,让我们来!” 蒋理眼馋的盯着那两个灭虏弹连吞口水,又叫人通知张广才赶紧退下,用弓箭掩护马万年带的人上去安放灭虏弹。 马万年仔细遥望了一下门的大小厚度,然后将十个灭虏弹捆扎作一团,交给了一个身手灵活的小个子白袍兵,叮嘱一番。小个子点点头,脱下身上打眼的白袍和藤甲,只留贴身短打,像猴子一样趁乱飞快的向宫门摸去。 片刻之后,那座被堵死的宫门,在一声巨大的轰鸣声中被炸上了天,漫天的砖瓦碎石伴着人体残肢纷纷落下,烟尘乍起,整座宫门像齑粉般化为乌有。 门内的大西御营残余兵士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炸得血肉横飞,隔得远点的也被震得耳聋目呆,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吓得四散而逃,当硝烟散去,呐喊着冲入皇宫大院的马万年等人现,除了几个傻头傻脑跑反了方向的贼军外,这片皇宫已经无人设防了。 皇宫本是大明蜀王府,蜀王传承数代,这府邸一代比一代修得漂亮奢华,张献忠接手后,更是极尽穷奢极欲之能事,将整个四川的财富都积聚而来重新装修了一次,整座皇宫富丽堂皇,比起南京天子行宫也并不差,让几乎都是泥腿子的张广才步卒见了,眼睛都直了。 这伙人立刻摇身一变,成为抢劫犯,连四散的大西御营也不管了,疯了一般四处抢掠,见什么拿什么,甚至连汉白玉的栏杆、地上黄色的方砖,也有人认为是玉质镶金的宝物,拿着刀子去撬。 张广才已经弹压不住,只得护在马万年和蒋理身边,防止乱军误伤这二位。蒋理骂骂咧咧,一个劲的说张广才无能,张广才嘿嘿干笑,话都不敢接。 马万年没空理会乱兵,直接带着百人队直奔大内寝宫,蒋理的情报显示,大西地库就在张献忠的寝殿之侧,那批让王欢非常重视的宝藏,就藏在地库里面。 刚到寝宫门口,从里面就冲出一群几十个拿着刀子的太监,嘶吼着向马万年等人迎头冲来,看样子,这是最后的大西殉道者了。 马万年冷笑一声,眉毛一扬,挥刀而上。 皇宫内的爆炸天崩地裂般剧烈,整个成都城各个角落都能听到,隔得远远的一条小街上,正在仓皇而逃的十几人也被吓到了,他们停下飞奔的脚步,胆战心惊的回头望去,正好看到夜色火光里,一团直直的蘑菇云在皇宫上方腾起,直冲黑暗的天空。 “左,左相大人,那,那好像是皇宫的方向!”严锡命抖动着肥厚的嘴唇,面无人色的说道:“明军攻占皇宫了!” 汪兆麟凝目盯了一会,扭头又跑了起来,咬牙丢出一句:“那还愣着干啥?快跟上来!码头就在前面,上了船顺着府河拐个弯就是水关,出城就安全了。” 汪兆麟的年龄比严锡命要大上十几岁,却身手灵活,比严锡命这个胖子跑得还快,一溜烟就跑出老远,逼得严锡命连忙迈开步子,慌忙追了上去。 这条小街偏僻,两侧都是矮小的棚舍,此刻无人行走,一群人疾奔之下,很快就跑过,到得尽头,就见一条清澈的小河出现在眼前,河边有十余条乌蓬船靠在岸边。 这条河正是成都府河,供应着全城居民的饮食用度生活用水,也是货物出入的通行水路。河岸用条石砌成,河宽四丈有余,深达一丈,可通行货船,整条河贯穿全城,从城东入城西出,故而两边各有水关一道,有巡检布卡,查缉收税。 船上有十几个船工,正惊惧的向天观望,不知所措。 汪兆麟带着一行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岸边,不住口的狂呼:“快开船,快开船!” 船工们一脸懵逼,看着这群穿着打扮跟自己差不多的人动都不动,个别胆大的,还高声大骂起来。 汪兆麟气得劈头就冲着一个船工一个巴掌,怒道:“本相都不认得了?快开船,等着掉脑袋吗?” 随行的护卫也一个劲的骂起来,亮出了腰牌,船工们才明白,感情这群逃难的人都是大西高官,于是连忙解缆摘跳板。 正当此时,从小街上又有脚步声密集响起,光听声音,就知道来的人不少,还有兵器撞击的脆响传来,有人跑在前头,隔空高喊道:“呔!那船不许走!” 汪兆麟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来的不管是明军还是乱兵,都没他啥好果子吃,他在船头急的跳脚,一个劲的催促船工赶快。 老实的船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抖抖索索之下反而动作更慢了,那缠绕在石柱上的缆绳,半天解不开,还好一个护卫聪明,拔出刀来,直接几刀砍断了事。 不待船工上船,汪兆麟也不管其他船了,亡命般的亲自抄起长蒿,跟一群护卫一齐撑船离岸,他想明白了,留在这里九死一生,别管钱财了,先保命再说。 船头刚刚荡开,就闻一阵弓弦声起,一蓬弩箭破空而来,密密的攒射,让站在船头的几个护卫顷刻间变成插满了利箭的草把子,惨叫着跌落河水。 汪兆麟吓得将长蒿一甩,钻进船舱,跟严锡命一起趴在地板上抱头不敢动弹。 岸上一阵呼喝声传来,那群追来的人到了岸边,没有离岸的船当然动不了了,船上的船工护卫都成了俘虏,已经离开岸边随波飘荡的汪兆麟座船也被许多带着横刃的长枪钩住,拖向了岸边。 在船舱中趴了一会,汪兆麟逐渐从恐惧中回过神来,竖起耳朵倾听了一会,然后抬起半边身子在船篷上偷偷掀起一个角向外望去,入目所见,看到一个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正用白杆兵标志性的长枪把座船向岸边拖去,他立刻明白了,来的是明军。 汪兆麟眼珠子转了转,脸上神情不住变幻,连换了几副表情,狰狞的看向了严锡命。 严锡命趴在地上,被他恶毒的目光注视,打了个冷战,脱口而出道:“左,左相大人,你这么看我,是何用意?” 汪兆麟阴森森的抽动一下嘴角:“放心,没事,老夫也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得上你了,原本以为要把你留着给鞑子当见面礼的,赞赞,可惜了。” 他挥挥手,船舱中剩下的几个护卫,向严锡命围了过去。 外面带队来到这处码头的,正是李严。 他本是奉命去夺水关的,却在黑夜里迷了路,找不到通往水关的方向,无奈之下,只得寻到河边,想只要沿着河走就能找到水关地点,却不料正好赶巧,碰上了汪兆麟一行。 李严看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船,大喜过望,有船就能直接走水路去水关了,跑到近处才现船上有人,并且一见自己就玩命的要开船,形迹可疑,李严喊了一嗓子,排在第一位的那艘船反而越动的快了,这就不好了,李严直接下令一排摧山弩齐射,射倒了船头上的人。 船被迫停下,白袍兵们伸出长枪,用枪刃上的横叉钩住船帮,将船拉了回来。 十几艘船水位线很高,河水几乎就要漫上船板,船上明显装了重物,李严心头疑惑更重,派了人上每艘船去看看清楚,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还没回话,钩回来的船就靠岸了。 船头上的尸体都是普通百姓打扮,麻衣粗布衣裳,但李严行伍出身,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手中握着的利刃,都是军中制式长刀,绝对不是民间防身用品。 李严冷着脸,微微使个眼色,一群白袍兵就端着摧山弩围在船边,高声厉呼:“船上还有没有活人?有就赶快出来,否则放箭了!” “别,别,官爷,我们这就出来。” 船上顿时有人回应,船舱帘子一掀,几个人钻了出来。 这几个人都是一般穿着,布衣麻鞋,手无寸铁,举着双手出来的,其中两个人手里,还提着一个满脸是血的人。 第一个钻出来的,是一个白白须的老头,这人初初面露惧色,小心翼翼的一边下船,一边问道:“敢问官爷,可是大明官军?” 他很有眼力介,直接向李严问的,也许他一眼就看出,这里做主带兵的,就是这位年轻人。 李严上下打量了一下老头,微微颔:“不错!我们正是大明夔州总兵王大人麾下部曲,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地?” 老头一下像终于找到组织的地下党,欣喜若狂的“扑通”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官爷呀,你们可算来了,可把我们等苦了啊~~~!啊~~~啊~~~~!” 李严眉头皱得更深了,将手中带鞘的长刀往地下一顿,吓得老头把还没啊完的长音一下停住了:“官爷,我们本是良民,被贼军所迫,用作军中吏员随从,但无时无刻不思念君父朝廷,一直盼望能有回归大明的一天。天可怜见,今晚官军入城,贼军丞相严锡命逼迫我等跟他坐船逃走,上船之后,听闻官军追赶,又箭射死了严锡命的护卫,小的们心知王师到了,胆气顿时一壮,一齐用力,将严锡命生擒拿下,以报小的们被迫投贼之仇。” 他扭头示意身后的人把满脸是血的人抬过来,向李严献宝般的说道:“官爷请看,这就是那贼军丞相严锡命。” 李严是知道严锡命的,此人是大西右丞相,张献忠的文臣第二位倚重,地位高高在上,不少大西国的国政就出自他的手笔,如果抓住了他,可是件大功,不由得心中略喜,让军士上前接过人来,仔细辨认。 那人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似乎被打得很惨,不过从他的身上,搜出了严锡命的铜印,以及可有表字的一方玉佩,足以证明,此人就是严锡命无疑。 李严欣喜,命人将人犯押下,转头向候在边上的老头等人道:“你等虽从贼,不过能在最后关头昭然醒悟,也算及时,何况制服贼有功,且报上姓名来,待到天亮,本将为你们邀功请赏。” 老头连忙把手乱摇,叹口气道:“官爷,请赏是不敢当了,我等在贼营久矣,已然愧对列祖列宗,哪里还敢得朝廷赏赐,只要官爷能念在我等抓贼有功,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等就感激涕零了。” 他抬起头来,浊眼中竟然泪花闪闪,哽咽道:“还请官爷行行好,让我等自行归乡,寻家人亲属,以度余生。” 言罢,老头又跪了下去,叩头不止,身后几个麻衣人也跪下叩头,嗵嗵有声。 李严无语,正要挥手让几人离去,身后有人嘶哑着嗓子大叫:“那人是汪兆麟,莫要被他骗了!” 李严惊诧回头,只见被军士抬走的那个昏迷血人严锡命,竟然醒了过来,正拼命挣扎着瞪着两眼,冲自己这边疯狂大叫。 李严顿觉不妙,急回头,只见那跪在地上的老头身后几人,已经暴起向自己扑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六章 明修栈道暗走阴平 吴三桂正欲退走,却听豪格身后所站立众将中有一人朗声说道:“王爷且慢,奴才有一计!” 众人一怔,一齐将目光转向说话的人,这才发现,原来是汉军镶蓝旗固山额真李国翰在说话。 李国翰乃辽东世居汉人,祖居清河,自女真立国起就归附而去,以女真人自居,清太宗天聪年间跟随皇太极伐明,屡立战功,授三等男爵位,虽爵位不及吴三桂,但在豪格等女真贵族心中,却远较吴三桂等新附降人亲切,汉人之中,也只有他才敢在豪格下令之后出言建议。 此人虽居辽东偏远之地,但熟读汉家书籍,知韬略,通计谋,又有塞外游猎民族天生的悍勇气势,打起仗来跟女真人一样彪悍,很得皇太极的赏识,豪格此次西征,也特意将他带在身边。 “嗯?有何良策?”豪格饶有兴趣的问道,他知道,李国翰军中有不少明军降卒,不乏多计善谋之人,提出的办法往往很有可行性,对战事的发展很有帮助。 “王爷请看,南蛮为阻我进军,将栈道毁坏得很彻底,要想从此路入川,等于重新修筑一条路来,但川中道路与别处不动,往往架设在悬崖峭壁、高山险涧处,要想恢复如初,达到能通行我军携带的军器之程度,须耗费大量劳力和时间,而我大军浩荡,粮草每日用度惊人,耽搁一天就等于多耗费一日钱粮,拖延不得,所以奴才思量,栈道要修,同时也要另寻他途。”李国翰踏前一步,向豪格谏言道:“如此两路并进,倘若一路受阻,还有另外一路,则平定四川的进度,可以大大缩短。” 豪格皱起眉头,思索道:“说得不错,不过本王听闻,自古蜀道多艰险,除了这条路,何处还有能容大军通行的捷径呢?” 李国翰面露笑意,拱手道:“王爷勿忧,奴才已经打探清楚,从陕西入川,除了这金牛古道,还另有他途!” 此言一出,在场的清军将领都露出喜色,这可太好了,修好这被毁坏的栈道看着都费劲,不知要多久,豪格勒令吴三桂十日完工,到时候恐怕仅仅能完成一条勉强可容人行的鸟径,军中大件军器定然无法通行的。 豪格也展颜大喜,急道:“李参领果然精细,快快讲来,何处还能通行?” 李国翰垂手而立,肃容道:“奴才探知,从汉中往西,经甘肃礼县,有古来翻山小道,可直通蜀中阴平郡,故而名曰阴平道,此道三国时就被人所利用,成为绕开金牛道的另一捷径,千百年来,樵夫猎户常来常往,所以直到今天,仍然可以通行,不过此道崎岖险峻,特别是要翻越摩天岭天险,仅能容偏师轻装走过,火炮骡马之类的重物牲口,是不可能走得过去的。” 豪格犹如被一盆冷水浇下,欣喜的表情聚然冷了下来,不悦道:“如此说来,阴平道有如鸡肋,没有大用处,试想如果不带火炮,我们如何攻城?不带健马,骑兵如何驰骋?仅仅过去一队步卒,作用有限,不走也罢。” 众将也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之间,都觉得豪格说得不错,绕过了这段路,面对的还有川中无数坚城,特别是成都这座大西军的老巢,没有火炮配合,攻下来是很吃力的,八旗子弟贵重,耗费在攻城时的绞肉机中可是不值的。 李国翰却不置可否,昂首振声道:“王爷,奴才却觉得,这阴平道可有大用处。” 他转身从身边侍卫手中接过一副地图来,地图样式规整,汉字标注,应该是缴获至明军或者大西军手中,看那上面的图形,是一副蜀中地理图。 豪格眼睛一眯,立刻明白李国翰早已备好地图,随时能拿出来指点说明,由此看来,这番谏言乃有备而来,提前就已经思虑成熟,说明此人虑事周全,对他的欣赏器重,又加重了一分。 “王爷请看,由我军所处的广元,沿栈道攻往成都,除了要修正毁坏的道路以外,还必须沿途经过绵竹、德阳等城池,关卡无数,其中最为要紧的,乃剑门雄关。”李国翰以手为尺,在地图上丈量指点道。 “这个我知道,剑阁雄关,跟山海关一样,是门户隘口。”豪格摸着胡茬细密的下巴,琢磨道:“你继续说。” “这处关隘,奴才已经打探清楚,易守难攻,非常棘手,如今已经被明军占据,要想正面攻破,势必要付出大量勇士的性命,于我大清很不合算。”李国翰缓缓说道,很仔细的将手指停留在地图上代表剑阁的那个小黑点上:“但是如果从阴平道绕过去,经花石峡、过白水江,翻越摩天岭,即可直达江油,出现在剑阁后方,如果我八旗雄兵如神兵天降,突然杀出,南蛮明军一定措手不及、惊慌失措,惊惧之下,定然溃败,到时,仅遣一使者,即可招降,收复全川,如此不但可保存我大清勇士实力,还可为王爷此次西征添上浓浓一笔。” 李国翰说得头头是道,慷慨激昂,在豪格等人眼前展开了一副美好画卷,听得众人屏住了呼吸,两眼放光。 的确,说得太好了,太有吸引力了,仅遣一偏师,即可大获全胜,不费兵士性命,不耗八旗根本,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豪格双掌一击,喜道:“好!太好了,只是此道难行,不可派出太多人马,但兵力太少又起不到作用,李参领,依你看,该派出多少人?” 他的语气越来越亲切,就差拍着李国翰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了,惹得吴三桂等汉军将领一阵嫉妒的眼神飘过来。 李国翰斟酌一下,抬头道:“奴才估计,此道通行不易,南蛮定然不会注意防守,只需一智勇双全的将领率一甲喇的勇士即可。” “不到两千人?会不会少了点?”豪格略略沉吟。 李国翰眉毛一扬,再次踏前一步,单膝跪地高声道:“王爷,南蛮懦弱,大清将士神勇无敌,一甲喇足矣!奴才愿率本甲喇汉军,为王爷斩关夺旗,平定蜀中!” “你去?好啊!”豪格嘴角一咧,哈哈笑道:“我大清勇将辈出,李参领算是其中翘楚啊,哈哈,不过一甲喇人数实在太少,本王再给你增加两个汉军甲喇,凑足五千人,以保万全!” 李国翰欣喜若狂,他从军多年,早早的积功升为男爵,蒙太宗皇帝赐号“墨尔根”,但此后就平淡起来,守在额真的位置上驻足不前,眼睁睁的看着吴三桂等后来归附的汉人将领封王封侯,心痒难耐,极想立个天大的功劳升官加爵,这次跟随豪格西征,他做了不少功课,提前探听了许多四川军情地理,现在终于得到了豪格的认可,兴奋不已。 他已经打听明白,趁着张献忠与清军交战,瞅空子得了四川的明军将领叫做王欢,任新设的夔州总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也没听说过有什么大的功绩,算来应该是凭关系裙带上位的庸才,这种人在明军太多了,看上去牛逼哄哄,打起仗来一触即溃,连张献忠都打不过的货色,能有多大本事。 所以李国翰很有信心,摩拳擦掌,他的手下虽然是汉军,却也是从辽东就历练起的真正战兵,较起真来不一定就比八旗兵差多少,面对羸弱的明军,说以一敌十都是谦虚了。所以他才大咧咧的豪言只带一个甲喇就足够。 李国翰嘴边浮现起信心满满的微笑,以头顿地,大声吼道:“奴才谢过王爷!请王爷放心,最迟不超过二十五天,奴才就能翻山越岭,出现在江油城外,然后与王爷里应外合,一举平定四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八章 孔明灯传信 众将从豪格巨大无比的金顶大帐中走出,一边走着,一边议论着贺珍造反的事,人人都表情凝重,语气低沉,皆觉得贺珍这个时候突然造反,对豪格收复四川的战略是一个不小的牵制,这场战事,恐怕要拖上一些时日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营中路边,一群正在忙着叉草喂马的尼堪之中,有一人正在竖着耳朵认真听着他们的议论,此人极为精明,手中活计不停,不动声色的将众人的话语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记在心里。 待众将走远,这个尼堪将手中草叉一丢,嚷一句:“哎呦,肚子好痛,我要拉屎!”一溜烟的跑开,其他尼堪无奈的笑骂道:“懒人屎尿多,张老二可真配得上这句话。” 张老二捂着肚子在营中七拐八拐,进入汉军营帐里,在一处正挖井的汉军铺兵队里,找到了头裹一张毛巾,浑身泥巴的陈相。 陈相一见张老二的表情,心知有事,寻个由头走到一边,与张老二碰了面,张老二低声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让陈相顿时愕然吃惊。 “贺珍又反了?这厮的良心长没了吗?这都反了多少次了,有完没完?”陈相压低声音,讶然道。 张老二也道:“谁说不是呢?这家伙投靠鞑子还没一个月,墙头草也没这么快,跟当年献贼有得一拼。” 陈相凝神沉吟道:“这个消息很重要,必须马上知会大人得知。” 张老二面露愁容,摇头道:“可是怎么送呢?马大人把路都挖断了,这一招太绝,倒是把鞑子挡住了,可咱们也被挡在这里,前几天鞑子派人绕道阴平的情报还窝在我手里,送不过去,急死我了。” 陈相见他发愁,却笑了起来,呵呵有声的说道:“休急,王大人师从大贤,有未卜先知之术,这两件事,在我动身离开他身边北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告诉过我了。” “什么?”张老二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难以置信的失声道:“王大人早就知道贺珍会反,还知道清兵要绕道阴平?” 陈相急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警惕的四顾一番,幸好这里地处偏僻,是一处物资堆放的地方,两边都是大车,无人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 “噤声!你当这里是咱们夔州地盘吗?”陈相低声斥责道:“这么不小心,怎么当密探?” 张老二脸色发红,连声认错,陈相才没有继续责骂,说道:“难怪你吃惊,当时我大人这么一说,同样不敢相信,那时清兵还远在北方,张献忠仍然兵势滔天,大人就言之戳戳的说起这么两件事,任谁听了也不会相信,不过大人也不是很确定这两件事情一定会发生,只是说如果这两件事发生了,就发信号给他,他瞧见信号,就会采取相应的对策。” “信号?”张老二更加懵逼了,表情愈加错愕:“什么信号?大人远在成都,隔我们数百里路,发什么信号他能看得到?” 陈相白他一眼,晒道:“我没说是要大人看到,是让剑阁守军看到,马大人在剑阁看到了,就能通知大人。” 张老二费解道:“就算这样吧,马大人的剑阁距我们也有十里路,道路不通,发什么信号?” 陈相左右看看,确认无人后,从怀中摸出一个纸糊的灯笼,扬了扬,说道:“就是这个,孔明灯。” 他将叠成薄薄一层的灯笼展开,竖立起来,中空的孔明灯就呈现在张老二眼前,不过这灯笼所用的纸是黑色的,与众不同。 “大人说了,如果鞑子真的派兵走阴平,就放出黑灯笼,如果贺珍真的反了鞑子,就放出白灯笼,如果两件事一起发生了,就两种灯笼一起放。”陈相解释道:“这两种灯笼足有近百个,都藏在我那里,等这两天风向对了,我们就瞅空子到山上放出去,孔明灯很轻,顺风飘出去十里不成问题,这么多灯笼,马大人一定能看得到。” 张老二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睛就呆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还用这种方法来远距离传递信息,还有王欢那神奇的料事如神,简直堪比城隍庙前算命的半仙,对于半仙,除了竖起大拇指外,他找不到其他表达心中佩服震惊的方法了。 张老二和陈相却不知道,王欢不是半仙,只是作为后世穿越者,当然知晓贺珍造反和李国翰走阴平的历史事件,不过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穿越会不会影响这些历史的发生,所以他交给了陈相孔明灯,方便在道路断绝的情况下紧急传递信息,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不过这么一来,王欢高大神武无所不能无所不通的形象上,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仙气。 于是两日后的下午,天上刮起了南风,风势很劲,极适合放风筝,在广元城外的一处高山顶上,突然飘起了上百个黑黑白白的孔明灯,虽是白日,却也极为显眼,在晴朗清澈的天气里,远远的就能看到这壮观的一幕。 清兵当然也看到了,不过灯笼已经升高,箭矢不能近,只能好奇的看着天空中慢慢向南飘去的灯笼议论纷纷。 豪格等将领或是亲眼看到,或是听手下禀报,都得知有许多奇怪的灯笼升空飘走,虽然心知必定有诈,却也无可奈何,派兵去到山上抓捕放灯笼的人,旗兵们在崎岖陡峭的山上爬了半天,等到了山顶,连人毛都没见着一个,还在下山的时候摔伤了几个人。 剑门关上的马新田,在半个时辰后就看到了随风飘来的大队孔明灯,黑白色的搭配分外显眼,马新田也是得到过王欢吩咐的,立刻将黑白灯笼上空的消息快马送往成都。 此时的成都,已经落入王欢手中近一个月,城内面貌为之一新,夔州军在第二天就贴出了安民告示,宣布了免田赋一年的政策,对于原本大西政权里做事的一应衙役差官,愿意归附了,统统可以留用,甚至做官的,只要身家清白,手中没有沾惹血腥,也可以到总兵衙门里备案,查证清楚后可以择优录用,依然为官。 王欢从重庆府调来了孟知雨,这位紧抱着王欢大腿的大明知府带过来大批吏员,三下五除二就全盘接过了成都烂成一团麻的民政,按照王欢的规制重新建立各类衙门事物,将四川布政使司运作起来,有条不紊的恢复川中元气。 至于各处州县的献贼余孽,仍然不在少数,甚至一些县城州城还在忠于大西的官员武将手中把持,对于这些地方,王欢兵力有限,暂时无力大力打击,比如涪城的袁韬,这位在历史上以孤城力敌豪格的悍将,此刻变成了力敌王欢,偏偏王欢还无法去征讨。 不过这难不倒王欢,李严得到的宝藏经过连夜清点,其数量着实让见多识广财大气粗的王欢都吃了一惊,船上金山银海一样的规模让人叹为观止,清点的文吏用发抖的手,共计点出各类金锭珠玉加上银锭折算成银两,足足三千万两白银,等于大明最为鼎盛期永乐年间四五年的财政收入! 腰包鼓得要爆了的王欢立刻给出悬红,但凡有大西军将献城投降者,夔州军既往不咎,只要交出兵马,可以留用为官,但如果执迷不悟、负隅顽抗者,天下人人得而诛之,有杀顽抗贼子者,普通兵卒一个人头五钱银子,小头目一两,为首主将则给银百两,童叟无欺,见了人头验明正身就现场给银子,扑杀之人还可入夔州军为兵。 这招可见效飞快,各地州县百姓见了大西军将士就两眼放光,仿佛看到了一个个行走的元宝,如果单个大西军士兵外出,很可能就回不去了,不知道在那个墙角落就被人给做掉,砍了头颅去成都领赏。 如此一来,各地豪强纷纷举起义旗,要做大明好臣子,各地还在大西军余部掌控中的州县都不同程度的发生了百姓暴动,大西军各处力量不一,有些地方人多有些地方人少,人少的地方很快就被赶杀怡尽,归入王欢版图,甚至一些大西军将被如草原上的野火一般燎原的大势所吓,主动投降,更加剧了夔州军掌握四川的速度。 经过一阵血雨腥风的动荡,剑门关以南的整个川中,除了仅有的几个顽固分子控制的地方外,尽数落入王欢的掌控,经请示王欢后,孟知雨火速派出了大批吏员到各地为官,以极快的速度建立起忠于王欢的地方衙门,招募团练自保,为巩固夔州军的统治打下基础。 这些吏员,以前都是孟知雨所熟悉的手下,原本都是不入流的读书人,功名最高者也仅仅是举人,如果放在大明官场,混一辈子也极难当上知府知州,现在夔州军急着用人,不拘一格降人才,吏员们摇身一变,坐着火箭升官,纷纷当上知州知县,个别能力突出的甚至坐上了五品知府宝座,乌鸦飞上枝头成了凤凰。 这样一来,就吸引了更多的读书人加入夔州军中,而且夔州军虽为军阀,但毕竟是打着明朝旗号,占着正统,在王欢手下当官名正言顺,于是大批读书人托关系走门路,纷纷要加入夔州军,王欢手下,顿时人手富足起来。 王欢定下了规矩,第一,异地为官,不得在当地州县做官;第二,门阀世家的子弟,要慎选,同一家族的人不得同一年录用超过五人;第三,寒门优先。 这些规矩,最大限度的防止在王欢势力扩张初期,出现被门阀世家通过大量培植官员,控制夔州军实际执行层面,将王欢架空的情况发生,同时也能防止文官武将抱团,出现明廷中党争一样的窝里斗。 这些事情将王欢的脑子都忙晕了,等到万事初初告一段落,马新田的急信到了,信中就一句话:剑门关上空飘来了大量黑白孔明灯。 王欢立刻将所有事物丢给了孟知雨,带着六千白袍兵离开成都,向剑阁动身出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章 誓死效忠王大人 这种山地伏击战,非常突然而出人意料,能够让一支强大的军队顷刻间陷入混乱,在缺乏有效沟通联络手段的冷兵器时代,可以取得致命的打击效果,强悍如八旗兵一般,也无法组织起一丁点的反击,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演变为溃败。 满山都是翻滚的清兵,到处都是倒卧的尸体,马作衡已经带领着白袍兵从山不定留着有用,就五花大绑捆了,丢在衣甲堆里看守起来。 至于那些尼堪,基本上都是清军屡次入关抢掠时,抓回关外的汉人百姓,被鞑子驱为奴隶,做牛做马,平时里种田放牧,战时从军劳役,悲惨至极,刚才打仗时还吓得不轻,不敢作声,此时见奴役自己的鞑子败了,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出来,哭喊着要扑上去咬死那几个活着的鞑子,吓得鞑子们脸都白了,幸好马作衡严厉的制止住了这种疯狂的行为,尼堪们无处发泄,纷纷跑到山坡上,打着火把将暴尸于野的鞑子尸体肢解鞭尸,又哭又笑的闹了老半天,一直到后半夜才收手歇息。 白袍兵们带着惊疑的目光,默默的看着这些瘦弱的同胞异于常人的举动,没有出手干预,只是在他们发泄够了,一个个聚在一起,哭着流泪的时候,给他们发放了干粮和水,这些脱离苦海的奴隶,千恩万谢的接过去吃了,然后露宿在山顶上,沉沉睡去。 即使是在睡梦里,他们泪痕未干的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笑意,好久未曾体会过的安全感,洋溢在笑脸上,终于可以不挨打了,不用天不亮就起床做牛做马,不用夜深了还不能休息。 马作衡坐在武侯破庙外的一块石头上,他那张简陋的床,让给了一个在战乱中受伤的白袍兵。 那些救回来的汉人,就睡在他眼前不远处的草地上,和衣而眠,听着安睡的人群中传来的鼾声,马作衡看了许久,听了许久,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百姓难啊,这些人,不知已经在关外背井离乡了多久,他们的家乡,是否还有盼归的至亲?他们的心里,可还有牵挂的家人?他们算是幸运的,活着脱离了苦海,与他们类似的汉家百姓,还有多少生活在鞑子的皮鞭下?又有多少死在了塞外冰天雪地里? 马作衡想到这些,一张五官分明的脸愈加森然起来,太阳穴上一根青筋跳了几下,眼眸中寒意暴显。 他站了起来,将身上披着的披风一甩,低声向聚在身边的白袍兵吼道:“诸位,你们看到了吗?如果我们不跟着王大人打鞑子,不像个男人一样从军卫国,他们今天的境遇,就是明天的我们!” 白袍兵们默默的静立无声,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放光,浓烈的恨意从他们的瞳孔里散发出来,飘荡在天空中,与惨淡的月光交织在一起,像无形燃烧的火焰,炙烤着他们的心。 “从军戍四方,只为保家乡!”马作衡哑着嗓门道:“王大人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好男儿当仗三尺剑立不世之功,被外面的人传说得不可战胜的鞑子,今天也被我们杀得没有一个活口,我夔州军比献贼军厉害,比鞑子更加厉害!夔州军万胜无敌!” 四周的白袍兵振臂轻呼:“夔州军万胜无敌!” 马作衡咬着牙齿,续道:“大家都记牢了,我们跟着王大人才打的胜仗,王大人才是我们的天,他给我们家人安稳的生活,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没有大人,我们迟早也会像他们一样被人当牛马使唤,今后,我等发誓,永远效忠王大人!”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咆哮出来的,声调骤然升高,带动起白袍兵热血沸腾的一齐吼叫起来:“效忠王大人,誓死效忠王大人!” 冲天的喊声惊起了睡在地上的人群,他们睡眼朦胧的睁开眼,吃惊的看着半夜不睡觉喊口号的夔州军士,奇怪莫名。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二章 战汉中(一) 五月底六月初的汉中平原,一改往日里平静安稳的田园景观,烽烟四起,以汉中城为中心,南郑、洋州等诸州县无处无狼烟,一派兵荒马乱的景象,贺珍的反军、清廷陕西总督孟乔芳的剿匪军、谭拜和玛喇希的南征大军你来我往,纵横驰骋,彼此混战,往往一处城镇昨天还竖着贺珍的大旗,第二天就换做清军旗帜,战局激烈,尸横遍野。 混战成这般模样,盖因贺珍在投降清廷之后,远在北京的多尔衮权衡利弊,并听取了何洛会与孟乔芳的建议后,除了任命贺珍仍为汉中总兵外,其手下兵卒,一人未裁,还提供了大笔银钱作为军饷,以安其心,目的当然是拉拢稳固贺珍这个汉中土霸王的心,让他能死心塌地的为清廷效力,给清廷西南西北征战大计充当马前卒。 如此一来,贺珍的实力不减反増,当剃发令让清廷与他之间彻底反目后,几乎整个汉中平原都是他的兵马,此刻何洛会已调走,豪格在川中,孟乔芳孤军守西安,偌大的陕西西部尽数落入贺珍手里,陕西本是李自成老窝子,或明或暗支持大顺军的人不在少数,贺珍反旗一竖,立刻应者云集,就连西安大城周边,陕西总督衙门附近,都出现了“奉天倡义大将军”的标语。 幸好谭拜与玛喇希回兵及时,雷霆霹雳般的攻下汉中周边诸县,斩了贺珍留守西边的几个部将,击溃其士卒,将摆在洋州意图攻取西安的贺珍主力拉了回来。贺珍畏惧清军势大,小小的发生了几次不上规模千人左右的遭遇战后,不战而逃,退往安康,与在此地游击的原大顺军余部刘体仁的军队汇合,背山立寨,与追击而至的谭拜、玛喇希和孟乔芳对峙起来。 历经半个多月的战乱,汉中城附近终于稳定下来,虽然城内已经破败,贺珍撤退时一把火烧光了满城房屋,几乎留了一片白地和残砖败瓦般的城墙给清军,但这处战略要地,至少回到了清军手中。 因战事已经南移,本是战乱漩涡中心的汉中一带逐渐趋于平息,除了一些散兵还在四处游荡外,再无大股叛军活动,谭拜和玛喇希急于集中力量击败贺珍,破败的汉中城也失去了重点保护的必要,于是仅仅留下一个甲喇章京图格守在城内,两人带着大军急急南下安康一带,进剿贺珍。 图格正黄旗人,年近六旬,原本是很彪悍的一员战将,曾在辽东大凌河城外以四十骑力敌明军百骑,斩首五十余级,获健马无数,因军功累及升为甲喇章京。 不过岁月不饶人,虽然此人依然善战,身体却已大不如前,加上战伤创口颇多,不复前些年的骁勇,谭拜留他守城,也有照顾的考虑在里面。 图格很郁闷,作为八旗子弟,自然是不能服老的,从努尔哈赤时代伊始,女真就以武力立国,以军功跻身,懦弱怯战之人不会赢得别人的尊重,也无法为自己的家庭赢取更多的财富和奴隶,自己的功劳还远不能荫子,如今留在这破败城池里,失去了杀敌立功的机会,如何不郁闷? 图格手下有一个甲喇的战兵,共计一千二百人的队伍,其中白巴牙喇精锐百人,红巴牙喇战兵三百人,余者皆是普通马甲、步甲,另有铺兵和尼堪上千人,共计两千五百多人出头,规模足以应对消停下来的汉中城附近剿匪战。 不过四处剿匪,杀一些散兵游勇般的流贼,也对自己的军功起不了什么大作用,图格心灰意冷,将这些破事交给自己麾下的两个副参领,自己整日守在帐中,吃肉喝闷酒。 主将如此,下面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多大的积极性,每天骑着马分头在外面游荡一圈,寻几处村庄镇子,打劫洗掠一番,砍些人头回来交差,乐得清闲。 就这么混混僵僵的过了十来天,到了六月初十这天早晨,睡醒了的图格照例派了几队人马出去巡弋,自己则迈着方步,到城墙上去看看修整的进度。 汉中的城墙本是极高大厚重的,奈何连场战事后坍塌了不少地方,墙体上也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坑洞,必须整修,图格抓了附近上万百姓,充作不花钱的劳役,连日督促,将毁坏的地方尽快修整起来,自己隔三差五的过去看看,以为消遣。 他到了工地上,几处巡视一番,寻几个由头,鞭打了几个汉人出气,听着入耳的惨叫和满地乱滚的人体,图格的心情终于舒畅了起来,这是他的发泄途径,只要郁闷不爽,就到工地上抽打汉人,心中的怨气就能抒发出去。 “看到没有,对这些南蛮,心慈手软是不行的,要这般严酷对待,他们才会服我们。”图格擦擦头上冒出的几颗汗珠,将长鞭扔给工地上的一个监工,笑道:“不要怕打死人,死几个南蛮没关系,关内多的是,死了一个还能抓来十个。” 监工都是女真步甲和马甲充任,闻言笑声一片,都大声答应着,有人有样学样的将手中鞭子抽向身边正在劳作的汉人,激起他们吃痛哭叫,众人笑得更加开心了。 图格长舒了一口气,心满意足的咧咧嘴,觉得差不多了,看看天色,已经近午时,该吃午饭了。 他下了城墙,带着自己的护兵向马匹走去,正要跳上马,却听远处有马蹄声响,烟尘飞扬,一名骑兵从城门处旋风般的跑了进来,看那服色,是营中的一员马甲兵。 “报~~!”马甲兵拉长了的声调在空中回荡着,伴着他的蹄声由远及近,来到了图格面前,神色惊慌的喊道:“禀报章京大人,我军在城外搜寻叛军时,突然出现了大队南蛮明军,包围了我们一个百人队,带队的拔什库大人带人与明军交战,命小的赶紧回来报信!” “明军?”在场的人都怔住了,图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名问道:“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明军?” 马甲满脸是汗,顿首道:“小的看得清楚,那伙人打的明军旗号,千真万确,绝对没有错。” 图格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的膛目结舌,汉中城外怎么会出现明军呢,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短暂的吃惊之后,图格恢复了过来,他皱起眉头,厉声问道:“明军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马甲道:“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起码有上千之数,就在城外五十里的方家集,我们是要进入搜寻叛军,刚进镇子,里面就冒出了明军,将我们围了起来,小的马快,拔什库大人又尽力挡住明军,才得以跑出来。” 他脸上的汗珠滴滴洒在地上,口中急切的喊道:“请大人尽快发兵支援,明军人多,晚了就来不及了!” 上千明军?图格眼睛一下亮了起来,明军的脑袋可与叛军不同,含金量很高,太宗皇帝在位时就立下规矩,斩首千级主将可赏赐前程,摄政王多尔衮更加重视,五百级就可晋级。自己在这里苦苦熬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立功的机会。 不管这些明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都是上天赐给我图格的功劳啊,杀了他们,绝对比追着叛军钻山沟要强得多。 “好,传令全军集结,随本将杀明狗!”图格飞身上马,矫健的坐在马鞍上,高声喝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战汉中(三) “砰!”伴着一声枪响,从一杆鸟铳统口腾起一股青烟,一颗铅子脱膛而出,飞越不到六七丈的距离,准确的命中图格的胸口,铅子钻入罩甲,铁叶无法阻挡,透甲而入,接着从内层锁子甲的锁眼中穿过,在图格厚实的胸肌上打出一个小洞,再从后背射出,恰恰卡在了后背锁子甲的锁眼上,停了下来。 一股鲜血从图格胸口飙出,图格如被重锤击中,仰面朝天跌倒。 在跌倒的过程中,有三支摧山弩发射的弩箭几乎同一时间击中图格的身体,因为距离很近,弩箭刺透甲胄,箭箭入肉,将图格厚重的身体带得几乎飞起,向后跌出去好几步,才倒在地上。 “大人!”四周的白甲兵大惊失色,叫了起来,涌上去企图护住图格。 不过他们连一步都没有迈出,就被四周如蝗虫般密集的铅弹和箭矢包围了。 无数明军从暗处闪出,要么端着鸟铳,要么端着连弩,弹雨瓢泼,箭如飞蝗,围绕着空地中的清兵,呈一个半圆形的阵型,不要钱似的倾泻着铅弹和箭矢。 空地上的清兵太多了,而且非常密集了,数百人因为刚刚从小巷子里挤出来的原因,站作一堆,人挨着人,明军们根本不需瞄准,抬枪便射,就能击中一个人,连弩就更不用说了,如机关枪一般的发射速度在这样的场合就是屠杀,偏偏清兵们托大,随身的圆盾都挂在坐骑上,没有带在身边,除了用肉身以外,没有能阻挡明军铅弹和弩箭的东西。 第一轮鸟铳射击,就打倒了外围一圈清兵,随后的弩箭攒射,更是把人像麦子一样割倒,摧山弩一盒十矢,一分钟不到就能射击完毕,当弩箭停歇下来,第二轮鸟铳又响起了。 “砰砰砰!” 硝烟弥漫,升腾直上,烟雾里,空地上几乎少了一半人。 还能站着的清兵,也个个带伤,不少人的衣甲上插着一支支弩箭,鲜血透衣。 “有埋伏!明军有埋伏!”一个拔什库反应过来,嘶声大喊着,拔刀从惊慌的人群中冲出,怒目向对面放枪的明军冲去,他立刻成了鹤立鸡群的目标,第二轮鸟铳齐射起码有三枪打在他身上,在巨大的动能贯穿下,这个拔什库像一张纸一般飞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不动了。 枪击和箭雨,如狂风骤雨,将清军打傻了,主将又第一时间被杀,失去了指挥,再精锐的战士也会慌乱,短时间内根本无法组织起反击。 鸟铳与摧山弩的射击,在两轮之后沉寂下来,摧山弩需要更换箭盒,鸟铳需要重新装弹填药,火力输送难免出现了断点,趁着这个空子,清军们敏锐的抓住了战机。 “南蛮火器要填药,趁这机会冲上去!近了身火器就没用了!”有人大声提醒道,精锐的巴牙喇兵率先回过神来,白甲和红甲兵从挤在一起的清兵里奋勇杀出,四面散开,向空地周围的明军冲去。 空地不大,全力冲刺下二十多步就能跑到尽头,正在装弹换箭盒的明军仓促间是无法完成动作的,唯有抄起冷兵器迎战了。 明军都是一身白袍,非常惹眼,他们丢下手中的鸟铳和弩箭,拿起手边的兵器,兵器各有区别,持弩箭的拿起的是一杆杆白蜡杆长枪,枪身很长,有三丈出头,亮闪闪的枪刃上一根横叉看上去很锋利;而持鸟铳的明军很麻利的将鸟铳顺手甩到自己背上,一根统带斜挂着,不会掉下来,然后他们非常大力的从地上抓起刚刚用来架鸟铳的一把月牙斧,双手横持,目露凶光的迎头冲了上去。 其中一个个头不高却很粗壮的红脸膛汉子,拎着一把比他脸还宽的鬼头刀,冲在最前面。 祖边刚刚放出的两枪,头一枪就是瞄准图格打的,第二枪打的蹦得最快的拔什库,弹无虚发,他认人很毒,一眼就看出图格的身份不同于其他清兵,虽然没有打认旗,但从盔甲样式和气势上,祖边也能分辨出这个清军是个将官,所以擒贼先擒王,先把他打掉。 枪法很准,白刃格斗祖边也不认怂,一把鬼头刀在他手中如关公手中的偃月刀一样犀利,群殴厮杀,巧劲花招没用,讲究的是简单实用,这恰恰是祖边擅长的。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白甲巴牙喇兵个头比祖边还要矮上三分,但也要壮实三分,手拿一把精铁长刀,双手握持,从腰间发力,恶狠狠的向祖边心窝子里捅去,刀如闪电,毫无遮掩虚招,直接就奔着祖边的命去了。 祖边眼睛微微一眯,鬼头刀用力朝天一撩,与清兵刺来的长刀金铁相交,“当”的一声火星四溅,两把刀在空中彼此一荡,瞬间分开。 清兵手中的刀几乎脱手而飞,虎口发麻,心中震惊不已,这南蛮的力气好大! 还未等他将刀抓稳,祖边上撩的刀锋一转,左脚前踏,右脚蹬地,腰眼发力,变撩为砍,带着劲风剁了回来,巴牙喇兵慌忙将刀上举招架,两把刀再次“锵”的一声拼在一起。 祖边力大,下剁的时候带着暴喝,鬼头刀沉重厚实,砍在清兵长刀上,顿时将长刀砍为两段,刀的去势不减,当头砍入清兵脖颈间,没入半截,几乎削去了清兵半个脖子,一股血柱直接飙上半空,清兵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祖边一张脸上全是溅上的血,他狰狞着用脚一蹬尸体,拔出刀来,再次朝天一撩,将刺向自己的一把长枪格开,大步抢前,直撞入持枪的清兵怀中,肩膀一错,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左肩头上,猛然撞入清兵胸口,只听“咔嚓”一声骨头脆响,那清兵口吐鲜血,口中“呵呵”有声的软软倒地,临死时还睁大着两眼,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祖边连杀两人,凶悍无比,满脸的血配上疯了一般的神情,状如恶鬼,顿时将清兵前冲的势头都微微一滞。 他狞笑着将沾满血的鬼头刀朝天高举,振声喊道:“杀鞑子啊!” “南蛮!明狗!”清兵们怒吼起来,在稍稍一顿后,更加疯狂的向明军冲去,不过祖边彪悍嚣张的动作,吸引了前面许多清兵的注意力,冲向他的全是巴牙喇战兵。 祖边笑得更加狰狞了,横刀在胸,迎上前去。 整个空地上到处都是厮杀的身影,持月牙斧和白杆长枪的明军,与清兵混战在一起,明军的战法很有条理,十一人为一队,三名牌手在前,四名长枪手在后,四名持月牙斧的负责两侧,一名队长居中指挥,迎敌时牌手上前顶住,长枪手发挥长度优势远远的攒刺,有从枪影里钻进来的,由斧手负责解决,队长手拿摧山弩捡漏发冷箭,分工明确,有条不紊,除了祖边这个异类外,整个战场被一个个明军小队分割成许多隔开的小战场,一个个清兵无论是巴牙喇战兵还是马甲,纷纷陷入了包围之中。 庄子里的战斗进行得很激烈,在庄门处,同样也在发生着激战。 战斗首先是由负责看守马匹的十余个清兵发起的,他们骑在马上,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然后就发现了从不远出的树林里转出的大队明军。 这时图格已经带着人朝庄子中央奔去了,这十几个清兵也极骁勇,派出一人进方家集报信后,余下的人打马迎上,面对已经聚集起来的大队明军冲了过去。 明军中站出一排鸟铳兵,在五十步的距离上齐射,几乎在清兵就要扑到面前时将这十余人尽皆打死,这就是图格听到的庄门外的枪声。 王欢站在鸟铳兵后,手握长剑,冷冷的看着方家集,挥了挥手。 马龙、张建春、马作衡等人带着夔州军,从王欢身后涌出,疾步奔向方家集大门,先堵住吊桥,用一排鸟铳齐射放倒了最先冲出大门的清兵,将意图突围的清兵赶了回去,然后鸟铳开路,杀了进去。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悬念了,埋伏在庄子里的祖边带有五百人,都是老兵,围在庄子外面的众将带有一千人,不带更多的人是因为方家集太小,人多了涌进去施展不开。 王欢带着剩下的四千五百人,静静的守在方家集外,看着在另外一侧庄门外的几十个清兵远远的骑马绕了回来,在看到大队明军的阵势后,连停都没有停留,直接飞奔向汉中方向跑了。 “跑吧,带更多的鞑子过来。”王欢满怀期待的看着远去的清兵,嘴角浮起笑意,悠然自语道:“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汉中(五) 王欢的夔州军班组编制,在巷战中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汉中城周长不过九里三分,城廓不大,城内街巷不宽,并不适合大部队群殴,灵活的小型部队却如鱼得水。一条街面上,往往仅能容四五人并行,最宽敞的衙前街,也不过一丈多宽,可容两辆马车勉强错开通行。 这样的环境下,夔州军的班队充分发挥组成多样化的优势,冲锋时鸟铳手在前,刀盾手一手拿盾、一手持弩,腰悬长刀,紧随在后,再后面,就是举着白杆钩镰枪的长枪手了。 每逢清军,鸟铳手立刻站住,架起鸟铳就是一排齐射,烟熏火燎中也不看战果如何,马上闪到街道两边,露出后面的刀盾手,刀盾手持弩一通乱射,箭如飞蝗,噼里啪啦,基本上对面的清兵就没有站着的了,然后待硝烟散开,如果还有清兵从后面上来,刀盾手也闪到两边,夔州军站在后面的长枪手就挺枪迎上,长枪足有三丈,远远的伸出去清兵连边都挨不上,有不怕死的清兵从长枪间揉身逼近,站在两侧的刀盾手立刻持盾抵住,鸟铳手挥起月牙斧就上砍头下砍脚,这般配合之下,清兵几乎毫无胜算。 用王欢的话说,在冷兵器作战中,个人再强悍的实力在团队的有素配合面前,都是渣渣。 黑夜里,因为夔州军进城突然,城内的清兵根本搞不清明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而且明军都穿着清军衣甲,混淆视听,清兵们分辨不清,往往与夔州军擦肩而过都没有意识到对方是敌军,被夔州军返身杀个措手不及。 当然了,夔州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右手臂上绑了一根白毛巾,以辫敌我的方法,是不会告诉清兵的。 城内到处都是喊杀声,大火冲天,每条街道上都有人厮杀作一团,混乱不堪。 王欢带着两个百人队,径直奔向城内府库,杀散守卫的几十个清兵,砸开仓门,进去一看,里面果然有清兵留屯的军粮。 军粮用巨大的箩筐装着,装了数个仓房,大概有近两万石,是清军在收复汉中后紧急从西安调运的军粮,准备运往广元供应豪格大军的,这点军粮与豪格十万大军来说是杯水车薪,但只要西安的粮草供应源源不断,就能保证豪格军不会饿肚子。 王欢闯入仓房内,随手在箩筐中抓起一把上好白米,惋惜的摇摇头,叹口气,扭头冲祖边等人下令道:“每个人都到院子里去推一辆独轮车,装载这里的米粮,能装多少装多少,然后一把火烧了这里!” 众人齐声答应,立刻就忙活开了,府库院子里因为平日里搬运需要,放有许多独轮车,这种车子相传是三国时诸葛亮发明的,扎实耐用,装个百把斤重物推起来很顺畅,是蜀道运输的主要交通工具,白袍兵们一人一车,甩开膀子就装了起来。 不到一个时辰,王欢带来的人就每人推着一辆车子,离开了府库,但仓房中仍然余有大量粮草,搬走的不过小小一角,堆积的大米一直能不准看谁不顺眼,就要抽刀子砍头的,于是大家悄悄的用眼神余光瞄向坐着的两个人,这时刻,也唯有这两人又办法平息豪格的怒气了。 “咳咳,王爷,请息怒,南蛮着实可恶,不过奴才觉得,现在得想办法弄清楚那股明军去了何处,派人剿灭之,才是正道。”鳌拜起身站起,躬身向豪格道:“否则任由他们在我们后面骚扰破坏,大军的粮道可就不稳了。” 此言一出,立刻就抓住了豪格的思想焦虑处,豪格果然眉头一皱,从怒火狂爆中平息出来,转而思索道:“你说得对,真正可恶的,就是这伙明军,本王恨不得生吞其肉!不过玛喇希说,这伙人烧了汉中军粮之后,就出城逃走不知其踪迹,下落不明。”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四十八章 战汉中(七) 大清陕西总督孟乔芳,这段时间以来睡眠质量非常不好,常常在深夜被僵梦惊醒,口中大叫:“贼军来袭!”,仓皇而起,惊得他的几房妻妾觉都不敢睡,看着他彻夜无眠在房内绕圈子度步,愁容满面。 由不得他不愁啊,自以汉军乌真超哈营两旗梅勒章京的身份坐上陕西总督这个位置以来,就没有安生过,孟乔芳是顺治二年上任的,上任伊始,就逢关中群寇不断,李自成余孽四散为盗,几乎遍布陕西全境,这些盗贼三五成群,小的数十人,大的上千人,呼啸而来,掠夺而去,聚众为祸,甚至敢攻打县城,截杀清廷军需,嚣张至极。孟乔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调集八旗汉军兵力,好不容易将境内盗贼响马打压下去,还没有消停多久,西安又发生了妖道胡守龙谋反一事,蛊惑城内百姓上万人,喧哗鼓噪,意图造反,幸好发现得及时,孟乔芳当机立断,抓住胡守龙等为首者,悬其头于四门,将一场民变消散于无形中。 但是紧接着,贺珍又反了,足足七万叛军兵马就在他西安镇城周边兜着圈子,仿佛随时都可以围城攻打,将孟乔芳紧张得一连半个月都吃住在城楼上,家都不敢回。 幸亏谭拜和玛喇希回兵及时,四万大军以雷霆之势将叛军赶到了川北之地,解了西安之围,让他松了一口大气,能够腾出手来专心干好收集粮草、供应豪格大军给养的重任,却不料,从阴平道上突然杀出了一股明军,出人意料的攻陷汉中,还杀了汉中守将,烧尽城内积蓄的粮草,断了豪格大军粮道。 这可比贺珍围城更加让他心烦,豪格可是奉皇命收复四川的啊,如果因为自己差事没做好,让豪格被饥饿所迫,无功而回,那么他孟乔芳的罪过就大了,降爵削职都是轻的,重的孟乔芳想都不敢想。 于是孟乔芳上赶着筹集粮草,搜刮郡县,在短短五天内,又收集了一万石的粮食,加上西安仓房中积累的一万石,总共两万石粮食又装上了车,派出汉军副将陈德、任珍领兵两千,送粮往汉中。 西安距汉中,不过五百多里地,穿秦岭即到,官道顺渭水至陈仓城出散关,一路向西,这便是历史有名的陈仓道,虽然相比东边的子午道、斜谷道路程要远上一些,不过道路平坦易行,故而明末以来,是汉中距离西安最为好走的一条路,也是来往商贾、客商最常用的一条路。 孟乔芳的粮车,就选择从这条路去汉中。 汉中以东,相比西边要太平一些,没有大股流匪作乱,贺珍的叛军被牢牢限制在安康一带,也没有窜入的可能,所以陈德和任珍二人虽然带的兵不多,心里却并不十分担心。 何况汉中玛喇希也派出了两千人马接应,他们的随军粮草也不多了,同样急需后续补给。 两边人马约定在陈仓道的出口碰头,有汉中援兵呼应,这一趟运粮更加稳妥了,孟乔芳忐忑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在目送长长的粮车队伍消失在城外官道上之后,他放心的回去总督衙门筹集下一趟的粮草了。 顺着渭水一路西行,陈德等人跋涉在沿着河道修筑的官道上,不数日,就到了陈仓城,在这里休整一天,队伍再次起行,第二天就到了大散关,至此,沿途风景为之一变,由秀丽的水天交印变成了巍巍峻岭,秦岭那伟岸雄壮的山势扑面而来,原本笔直的官道也顺着山势,变得曲折多弯,坡道起伏,更加难行。 大散关是陈仓道的东边隘口,有清兵把守,盘查过往行人客商,而秦岭另一边的西边出口凤县,同样也有清兵守备,而且玛喇希的援兵,就等候在凤县。只要穿过秦岭,走过三百里山路,两路人马合为一路,共计四千八旗战兵,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游荡在汉中附近的明军。 六月里的天气,已然有些暑气,但秦岭山高,却并不炎热,山间凉风习习,树影婆娑,惬意得很,汉军八旗兵都是辽东汉人,习惯了关外苦寒,哪里见过这等风景,纷纷大呼舒服,兴致勃勃,就连赶车挑担的尼堪奴隶,被山风吹在身上,好似将浑身疲惫吹去了一般,都轻松了许多,走起来分外轻快,三百多里的山路,虽然爬坡上坎,艰辛劳累,却在众人努力之下,不出十天,就堪堪走到了凤县边上。 眼看着起伏的群山,已经渐渐的抛到了身后,连绵不断的高岗丛岭,也逐步趋于平缓,陈德和任珍的心里,越来越安稳乐观,他们倒不是怕在这山沟沟里碰上明军之类的敌军,而是担心躲藏在大山里的山贼土匪,这些靠山吃山的毛贼最善于挖断道路然后打劫受阻的客商,遇到了虽然能轻易杀散,但被断了道路就很麻烦,毕竟孟乔芳临行时告诫了他俩,这些粮草是很赶时间的,拖延了肃亲王雷霆一怒,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好在一路平安,前面眼看再有十几里地,就能走出这道山谷,众人的心里踏实起来,凤县驻有五百汉军,还有汉中接应的人马,足以保证安全。 副将陈德,出身行伍,原明廷山西镇副将,本是性情中人,最喜欢喝酒听曲,狎妓摘花,这时候路途顺利,心情舒畅,骑在马上环首四顾,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不由得鼻孔里哼哼有声,优哉游哉的哼起了小曲。 这等粗人,自然唱不出什么高雅曲子,一首“****哼得跑了好几里路的调,旁人几乎无法辨别他猪叫一样的声音里唱的是什么,唯有他自己却悠然自得,一步三摇的摇着脑袋闭目自乐,就连自己的长刀,也随手扔给亲兵代为拿着。 副将任珍走在后面压阵,虽不似陈德那般无聊,却也同样心宽不已,满肚子盘算着等这趟差事交割了,带着麾下弟兄们去附近那个城池搜刮一番,总不能白走一趟吧。 正当他埋头琢磨着时,却听前面一阵喧哗,有人惊恐的叫喊起来,井然有序的队伍,突然间混乱起来。 任珍心头一跳,赶忙抬头,只见前方官道上,一群民夫奴隶四散奔跑,有自己的兵丁拿着兵器迎头朝前冲去,人来人往,有人向前奔有人朝后跑,你挤我我推你,乱做一堆。 “怎么回事?”任珍心知不妙,在马上坐直身子,厉声喊道,同时将背在后背的一柄硕大的开山斧提到手中。 “跪下投降者不杀!”还没等有人回答他,任珍身后不远处就响起无数个喊声,都带着川中方言味儿:“夔州军不杀降者!” 伴着喊声,从身后看上去陡峭无比的山岭上,猿猴般的冲出来许多身着白袍,手持劲弩的兵丁来,个个凶神恶煞,似催命阎罗般扑了过来。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章 秦岭中的回人村落 任珍是被四杆长枪穿胸杀死的,当看到陈德的脑袋那一刻,他就知道,大势已去,回天无术了。 他本想投降,却还没有来得及丢下兵器,就被围上来的白袍兵乱枪刺死,临死的那一刻,他脑子里还在想,明军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只强军的,何人为主将,为什么自己一直没听说过呢?明朝的能战之将,可战之兵,不是已经在辽东松山下化作白骨了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冰冷的枪刃割开他的身体,就切豆腐一样轻松,散发着体温的血柱直冲上天,将他的生命力消散一空,余下一具无神的皮囊倒在地上。 “老规矩,每人扛一袋粮食,剩下的,全都烧光!”王欢擦拭着手中长枪枪刃上的血迹,淡然下达着命令。 夔州军都是惯走山路的兵,全副武装后再扛上一袋几十斤的米粮也能翻山越岭,只不过速度要慢很多而已。 散在官道上的粮车被架上干木头,点燃大火,熊熊火光中,就像出现时一样,夔州军快速消失在茫茫群山里。 凤县的清军,看到谷道上空腾起的巨大烟柱,顿觉不妙,立刻点起人马,入谷查看,等到他们小心翼翼的赶到烟柱腾起的地方,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和烧成灰烬的粮车,连夔州军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看着一地的尸首,清军军将暗暗心惊,带队的章京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足足两千人的汉军兵马,在短暂的时间里,竟然被杀了个精光,询问幸存的劳役,得知这一切居然是一伙明军干的,汉中地区,除了从阴平道跑来的那伙明军,不会再有明军旗号活动,必定是他们做的好事。 望望官道两侧巍峨的山岭,那上面树木密布、陡峭难行,那些明军是怎来的,又是怎么去的,劳役们说,明军足足有好几千人,这么大规模的部队,怎么可能在这种地形上行军往来,莫非他们都是猴子变的? 想要不相信劳役的话,可是这官道两端,一边是大散关,一边是凤县,两处都是清兵把守,明军不可能通过,劳役的话可信度很高。 于是将战死者的尸体收捡后,清兵立刻派出快马,一队奔西安,请孟乔芳赶紧的再派粮草;一队去安康,通知谭拜粮食又没了,勒紧裤腰带吧;然后大队人马转头回汉中,去禀报玛喇希。 清兵们忙碌成一团乱麻,王欢却心情愉悦的奔走在秦岭群山上,他在石柱生活了一年多,身体素质提高很大,平日里走山越岭寻找矿脉,同样练就了一双铁脚板,虽然及不上从会走路开始就在爬山的白杆兵,跟上大队的速度还是可以的。 “大人,这样打仗可真痛快呀。”祖边喜笑颜开的跟在他身边,咧着嘴边边笑边说道:“神不知鬼不觉的打上一仗,得手后掉头就走,毫不恋战,让鞑子吃了亏都没处说理去,还追不上找不着,气死那帮孙子了。” 祖边北方人,走不惯山路,虽然体力很好,却也不能负重翻山,他此刻光着上身,背着他的鬼头刀,全身轻松,连甲胄都由一名白杆兵帮他背负着,就这样还仅仅能跟在王欢屁股后头堪堪紧随。 王欢晒然一笑,淡然道:“这是小儿科,有一位大师,他老人家才是游击战的高手,有十六字真言传于世间: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十六字才是兵家大法,领会了其中奥义,则可称兵法大成。” 祖边、马龙、张建春等众人侧耳细听,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纷纷目露惊疑的光芒,都觉得这短短十六个字,通俗易懂,却又深奥难通,要想仔细领会就得花点时间。 马龙佩服的边走边说道:“说这话的,一定是大贤,大人,是不是就是您那位师父啊?只有这种世外高人,才能说出如此金玉良言。” 王欢心中一汗,心道如果他老人家能当我师父,就可就太好了,可惜没那福分呐。 连忙打两个哈哈,敷衍过去,大家见他如此,愈加断定肯定是这回事了。 六千人的队伍呈一条直线,首尾间距数里长,在山岭间的树荫中穿行,翻得几座大山,渐渐的到天擦黑的时光,来到秦岭中一处隐蔽的谷地。 这里已经靠近甘肃,与陇西巩昌府一山之隔,属于两省交际之处,人迹罕有。 不过从树林里转出之后,一进谷地,眼前就霍然开朗,群山环绕间,山谷地势平坦,一条清澈小河从远处山涧里流出,蜿蜒贯通整个谷底,小河两边,田地里早春栽下的小麦初初成形迎风摇摆,数十座茅草房屋点缀在田地间,一些果树菜地种植在房前屋后,配上野花盛开、炊烟阵阵,宛如一幅桃花源般的画卷般美丽。 “这里真像万寿谷啊。”马龙几乎看得出神,由衷的感叹道:“当年我们开垦万寿谷的时候,也是这般光景。” 祖边则摇着头,不可思议的说道:“没想到陕西黄土地上,居然有这么一处水草丰美的山谷,大人,你是怎么找到的。” 王欢笑一下,摇头道:“此处如此隐秘,我怎么找得到,是里面的人找的我。” 他拍拍手,两名白杆兵装束的兵丁应声上前,恭敬的向王欢躬身道:“大人,可容我们先进去告诉丁大人一声,也好做个准备?” 这两人身上穿的衣甲,与普通夔州军别无二致,不同的唯有一处,就是他俩的头上,摘下铁盔后,不似一般人那样留着发髻,而是包着一块白布。 王欢摆手道:“也好,你们去通报一声吧,省得看我们人多,生出误会。” 两人深深鞠躬,然后转身快速离去,向谷中奔跑。 待二人离去后,王欢立即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就在谷口上原地休息,同时把每人背负的米袋都放到前面来,堆作一座小山。 祖边等人还蒙在鼓里,茫然不知所谓,祖边憋不住,闷了一会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大人,你这么小心谨慎,不贸然进去,这个村子是什么来头,让你如此礼遇有加?” 王欢瞪眼:“你说这话,意思是我平时就不懂礼貌了?” 祖边忙摆手,尴尬道:“不敢不敢,末将只是好奇而已,好奇而已。” 马龙急忙解围,接口道:“大人,我观刚才离去的两人,头缠白布,异于常人,莫非是回人?” 王欢扭头一脸惊奇,问道:“嗯?你知道回人?” 马龙奇怪的看着他,道:“知道啊,本朝有很多回人为将,譬如成化、正德年间的五朝元老马文升,万历年间抗倭大将麻贵等等,流传很广。” “哦?”王欢长了见识,他原本以为****偏安西北,与中原朝代更替参与不多,特别是明末,除了紧接着就要发生的一场大事以外,应该没有多少中原人与****发生联系,却不知道,原来明朝历史上,****官员将领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王欢咳嗽一声,把目光投向谷中村落里道:“不错,他们正是回人,这处谷地,也是****村落,我们来到这里,也是我要求那两位我军中的****士兵带的路。” 他左右看了看,迎着众人迷惑的眼神,继续说道:“因为我们到这里,要见两个人,这两个人,于我们反清大局,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剑门关的血 历史上甘肃回人起义,发生在顺治六年三月,也就是公元1648年,距离王欢现在所处的年代还有一年之期,起因的确是因为清廷铁血推行的剃发令,激起信仰******教义的回人剧烈的反抗,加上清廷调甘肃回人占多数的军队赴山西大同镇压姜瓖反正,火上浇了一把油,最终让甘肃副将米喇印和丁国栋无法忍受,愤然反正,拥立了一位号称明宗室的人为帝,打起“反清复明”口号,据甘州而反。 甘肃和山西乱做一团,让清廷大为头痛,幸彼时四川已定,陕西稳固,陕西总督孟乔芳兴起川陕之兵,东边严防姜瓖犯境,西边重兵围剿甘肃义军,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把几乎占领了甘肃全境的义军逼到肃州,最后将丁国栋生擒,凌迟处死了事。 王欢熟悉这段历史,为了尽可能的调动一切能够团结的反清力量,才主动联络丁米二将。此时甘肃已经开始推行剃发令,清廷与回人间的矛盾逐渐深化,虽然还未到最后翻脸的一刻,但熊熊烈火早已燃起,甘肃巡抚张文衡以下众多将官心中芥蒂很深,对清廷的不满越来越大,而丁国栋和米喇印在历史上之所以迟迟不敢动手,直到后来被逼急了才被迫起兵,不过是摄于清廷武力,害怕一旦起事孤掌难鸣而已。 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四川落入王欢手中,等于明廷夺回了蜀中,一旦汉中再次易手,则甘肃陇西与四川汉中连成一片,不再仅仅凭西北一隅面对川陕二省,到时候只要守住秦岭诸道,顶住东来的清军,就要容易许多。 所以如干柴逢烈火,丁米二将接到王欢密信后喜出望外,一方面固然是本是明朝降将认祖归宗的思想根深蒂固,另一方面,清廷剃发令也有推波助澜的作用。 所以说,对于剃发令,王欢即恨又爱,这个清廷作死的自残举动,把大批的原明廷降官推向了清廷的对立面,推向了自己的怀抱,剃头与蓄发就像一个分水岭,清晰的把勇于对抗清廷的人筛选出来,源源不断的为王欢提供可用的人才。 此刻王欢话头一落,丁米二人满脸激动,兴奋得不能自已,同时站起身来,米喇印身材壮实,动作过于猛烈,把桌子都差点撞翻了,他也顾不得许多,与丁国栋齐声道:“末将全凭大人吩咐!” 米喇印一张胖脸涨的通红,因为高兴舌头都有些打转,双手抱拳高声道:“大人不知,当初末将二人降清,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忆闯贼当道时,甘肃还未开省,境内分属陕西和哈密卫,末将二人久镇哈密,与闯贼势不两立,纵然闯贼势大也夷然不惧,与之先后大战数场,保得哈密一方平安,后来闯贼破京城,先帝殉国,再后来鞑子入关,陕西一夜间变了天,流贼军土崩瓦解,闯贼死在九宫山,末将二人居于塞外,消息蔽塞,时日过了许久才得知,以为天下尽数落入鞑子之手,叹于天道有数,才降了鞑子,早知道川中还有大人这一支人马,末将定然不会投降的。” 待他巴拉巴拉的说完这一大段话,丁国栋也不甘人后,红着眼睛的说道:“正是如此,王总兵如果早一些北上,不知有多少大明故人洒泪相迎,大人放心,我和米将军明日就回去,定然不负大人重托,聚众起兵,还请大人禀报朝廷,在西北塞外,还有丁国栋和米喇印两缕忠魂,无时无刻不忘大明恩德,仍然守着臣子本分。” 这番话就很感人了,塞外回人,往往是汉家嘴上不屑的狄夷之族,却能够守大义尽忠心,仅凭这两人,就比中原江南累世读圣贤书天天嚷着舍生取义精忠报国的世家豪门子弟不知强了多少倍,清军逐鹿中原、入寇江南,一路势如破竹,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遇到几处,拥兵数万、数十万的军阀大将一战即溃、一溃即降,花花江山上千万的军饷仿佛喂了狗,抛到水里连水花都没起。 祖边听得兴起,也不顾王欢在场,单拳将桌子一擂,“碰”的一声溅得杯盘乱跳,奋身站起,冲丁米二将大声吼道:“好!就冲你俩这忠魂二字,就当得起我祖边高看!你们放心,我家总兵大人平生最恨鞑子,一定……” 他话还没有说完,马龙就一脸阴沉的将他拉了下来,按在凳子上,旁边坐着的众将也神色不安的看着他,眉眼间都写着几个字:太冒失了!王大人还坐着没动呢,你做什么主? 祖边被马龙瞪得心中一颠,猛然回过神,神色慌乱起来,讪讪笑着向王欢处偷眼看了看,见王欢没有不悦的样子,才暗自松了口气。 被祖边打了这么一回岔,王欢却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祖边说的不错,二位放心,本将一定会禀明朝廷,说明二位将军的忠义。” 丁米二将大喜,连忙又是一番表态,王欢微笑着等他们消停下来,才招手让他们坐下,然后把酒碗一推,肃容说道:“接下来,我就给二位将军说说,具体怎么做。” 听他这话,在座的人不止丁米二将,所有人都同时竖起耳朵,把脖子伸长,凝神倾听起来。 马万年带着亲卫军士,守护在空地四周,警惕的不让旁人靠近,就连上菜的回人,也暂时不得过去。 谷中山风轻起,山花正炫,清香扑鼻,在夜色里沁人心脾,让人陶醉。 在千里之外的剑门关,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血腥味四溢,尸臭连连,整个山谷里外几里地都能闻到。 清军在剑门关外,已经驻足近大半个月了。 连剑门关的城墙都没有摸到过。 关城下的栈道太过陡峭狭窄,以往清军惯用的盾车根本无法推进,重型的盾车重量很大,无法在这种坡度的地方推动,轻型的盾车倒是能勉强推上去,可是又抵不住顺着山势滚下的礌石打击,那些礌石大如磐石,砸在青石板地上都是一个坑,普通的木板牛皮根本挡不住,一砸一个稀巴烂。 清军组织死士冲锋,几百人的死士,却受地形限制,只能四五个人一排展开,呐喊着向上冲,其余的人同样四五个人排作一排跟在后面,就像很有阵型的方阵一样,密集的冲锋。 对于守城的人而言,这就太好了。 死士都是举着巨盾的,那些巨盾足有一尺来厚,几乎就是一根大树整根锯断装个把手,用斧子砍平一面就上了,无论什么箭矢也不可能射穿。 不过关上的明军不用箭矢。 他们就扔石头,还是很大的石头,圆石头,顺着山坡可以越滚越快,越滚越远的石头。 就像打保龄球一样,一滚就是一条血路,一滚就是一路尸体。 剑门关下的树木早就被明军砍伐一空,石头滚起来没有阻拦,除了撞上人体偶尔跳起来一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拦住他们。 清军又不能指望明军的石头用完,在剑门关左右,不缺的就是山,山上石头用之不竭。 豪格几乎要癫狂了,好几次举着皇太极赐给他的金刀要亲自冲锋,被鳌拜等人死死抱住,拼死劝谏才作罢。 而吴三桂的红衣大炮,还遥遥无期,去往汉中的苏勒也迟迟不见捷报传来。 有人又来献计,建议采取步步为营战术,在山下顺着栈道筑起石头墙,一步步向山上筑去,直到逼近至关城下为止,然后用火药炸毁关城。 这个法子清军倒是用过许多次,许多大城就是这样被攻破的,豪格和鳌拜都觉得可行,于是就这么做了。 山谷间栈道狭窄,石头墙到不用很费力气,坚固程度很高,不怕石头砸。 豪格很高兴,重赏了献计的人。 这下没问题了吧,大家都这么想。 明军看着清军筑墙,也没什么反应,似乎没了应对的办法,这让清军上下都喜出望外。 只是没有注意到,顺着关城一侧流下的那条小河,水势突然小了许多。 第一道石头墙筑在距离关城近一里地开外,那里是关城上砸下的石头力道基本耗竭的地方,筑墙过程很安全。 等到石头墙筑好,清兵们满怀信心的开始向前挺近一段距离,准备修筑第二道石头墙的时候,变故来了。 从关上突然冲下一股犹如洪流般的大水,顺着山势直冲而下,将山下清兵泡在其中,不但冲垮了石头墙,还将清兵淹死无数,清兵基本不善游泳,在山洪面前,求生无望。 豪格远远的站在高处,看到闹水灾的关下,以及随着水流飘到眼前的八旗兵尸体,面无人色的下令,砍了献计者的头。 此时已入夏季,蜀中水量充足,降雨频繁,剑门关一侧旱关,一侧水道,只要将水道闸门一关,蓄上半天的水,然后猛然开闸放水,就足够山下清兵喝一壶的。 到了此时,如果豪格等人还没认清无法破关的事实,也太傻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四章 要谢的不是朝廷 马新田虽沉稳,但看到书信中的内容后也不由得变了脸色,失声喊了出来,李廷玉更是急切,一把将马新田手中书信抢了过去,细细看了一遍,瞪大眼睛看向刘云。 “为什么?” 李廷玉问道。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纵然马新田与李廷玉见多识广,也不敢相信,看向刘云的眼神,一半是怀疑,一半是迷惑。 张献忠与大明官军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近二十年,彼此间知根知底,对对方的了解跟自己老婆差不多,就差没有同房了,故而马李二人,深深的怀疑,如果这个叫做刘云的人真的是李定国派来的人,会不会又是一次诈降? 毕竟张献忠此人比他的嗜杀还要有名的,就是他的反复无常,投降招安然后复又反叛绝对是家常便饭,有时候刚刚投降走出去还没二里地脱困后立马翻脸不认人,作为他的手下,铁杆跟班外加义子,官封安西王的李定国,跟他的脾性估计也差不了多少。 刘云迎着两人不善的目光,面无惧色,昂首立于地,淡然答道:“永昌皇帝驾崩前,曾面见安西王,下圣谕道:如圣上身死西去,安西王必须整军归明,不得有误。安西王以仁孝闻名,故而不敢有违,特遣末将爬山涉水,寻觅大明官军,而川中现在尽数落入夔州总兵王大人囊中,所以末将寻到这里。” 李廷玉和马新田听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到满满的惊疑,张献忠临死前莫非转性了,怎么会说出这般大善的话来,莫非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屋中安静下来,李马两人在吃惊,在消化刘云的话,而刘云,则稳稳站定,看着两人的反应,默然不语。 “额,那个,你说你是李定国部将,这封信也是李定国手书,但我们都不认识你,也认不得李定国的字,你拿什么证明?”回味了良久,李廷玉才吭哧吭哧的回过神来,想起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发问道。 刘云闻声,表情波澜不惊,仿佛预料到李廷玉会有此一问,向李廷玉说了一句:“两位将军请看。”双臂一展,解开衣带,猛然脱去身上麻衣,露出一身健硕的肌肉来,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泛着油光,腱子肉鼓鼓囊囊,可媲美健美运动员的体型,上面遍布着纵横交错的各种伤疤,深浅不一,视之让人生畏。 不过这些都没能吸引李廷玉和马新田,让二人眼睛盯住不放的,是刘云缓缓转过身躯后,在他背上露出的一个硕大的纹身。 纹身呈红色,是用朱砂纹的一个篆体“西”字,几乎占据了整个上半背部。 展示了纹身后,刘云转回身来,袒着胸膛说道:“大西军中,唯有宿卫军负责警卫皇室和王爷的近卫有资格在背上纹字,这是一种荣誉,一般人等没有这种纹身,而纹西字的,不过寥寥数十人,更是稀少,只有宿卫军中的为将者才可纹,所以,这就是我身份的证明。” 李廷玉点点头,显然他知道这件事情,不过他眼光变幻,显然不以为然。 “此事很多人都知道,不足为凭。”李廷玉说道。 刘云面色不改,又探手脱去草鞋,从鞋底的草缝里抠出一枚用油纸细细包裹的物事来,小心的剥去油纸,从中间露出一枚金质小印来。 “这方印,上刻安西王的名謂,是王爷日常行文所用,平日里带在身边,从不离身,天下唯此一方,王爷唯恐王大人不信,才交给末将带来,请将军验看。”刘云双手将金印奉上,口中说道。 金印闪闪发亮,成色十足,大小不过大拇指粗细,上面却还用细工雕刻着一只麒麟,麒麟张牙舞爪,生动异常,一看就出自名匠巧工之手,非寻常金银。 李廷玉接过,认真验看了一番,然后交给马新田,马新田也不说话,直接拿起金印在桌上的印泥中一戳,然后在刘云交出的信纸上盖了一下,留下一个红色印戳。 印戳上“李定国”三字清晰无疑。 马新田和李廷玉交换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有底了,这刘云看来的确是李定国派来的人。 因为那金印实在太精巧贵重了,一般工匠根本弄不出来,那只麒麟的雕工,起码要皇家匠人才有那般手艺,基本坐实了的确出自大西皇家。 既然身份弄清楚了,剩下的,就是确认李定国是在卖什么药了。 简单点说,就是他是不是也在学张献忠,来诈降那一套,毕竟大西军已经灭国,张献忠人头都被鞑子砍去,树倒猢狲散,曾经旌旗蔽日的百万大军死的死逃的逃,四大王爷死了三个,奔入川北山岭间的残部也就这个李定国还成建制,手中多少有上万人马,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王欢不是陈奇瑜,诈降的手段在他的军队里行不通,若非确信无疑,不会接受投降。 “刘将军请坐,我们坐下说话。”李廷玉微一沉吟,态度客气的伸手一指,给刘云看了座。 “李将军客气了,刘云降将,不配在二位面前有座位,且安西王还在山岭中等候末将回音,时间紧迫,还请二位将军赶紧将信交给王大人,让末将也好早日回去复命。”刘云坚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急切,见李马二人信了自己,掩饰了很久的焦急心情再也压抑不住,语气急迫的说道。 由不得他不急啊,此刻的李定国军中,已经快要断了粮草,川北大山里,本就人烟稀少,寻粮不易,每天的饭食里要靠挖掘的野菜才能勉强果腹,而且缺医少药,不少受伤的人没有得到医治,在痛苦中哀嚎最终死去,如今的李定国,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边缘,再拖下去,唯有散去士卒,在山中隐世一条路了。 而且最紧要的是,李定国受伤了,后背被一支狼牙箭射中,虽未中要害,却因没有医药,伤情愈加严重,伤口已经感染化脓,近日开始发烧,有恶化的趋势。 李廷玉听了这话,却有些犹豫,因为王欢孤军在外,如何能告知他李定国要投降的消息?又不能透露出王欢在汉中的事情,只好看向马新田,马新田早已冷静下来,于是开口直言道:“刘云将军,实不相瞒,王大人率领军队,早已开赴他处,踪迹难寻,不在此间,这封信,我等也不知道在交到何处,只能等到王大人回师,或者我们有了消息,才能禀报他,如此,须等上一段时间。” 刘云一听,如被巨锤击中,浑身徒然一松,数日间翻山越岭涉险攀岩的疲惫顿时涌上心头,双目失了神采,仿佛一瞬间没了心气,就差瘫倒在地了。 “两位将军,如今安西王困在深山中,衣食难寻,可否,可否让我们向大明官军靠拢,接济一些给养粮食,并安排郎中为安西王疗伤诊病,以度过难关?”刘云吞吞吐吐,头低了许多,眼睛充满希冀的看向李廷玉和马新田,说到此处,猛然双膝一跪,“扑通”一声拜倒在二人面前,咬着牙关道:“如蒙两位将军答应,刘云愿以身为戍卒,为大明献上这条命!” 李廷玉和马新田何等样人,心细如发,闻言立刻抓住重点,齐声问道:“李定国受伤了?” 刘云愁眉带悲,几欲哽咽,跪在地上落泪道:“正是,安西王此次归降,确是遵循圣命,并无虚假,两位将军无须担忧,大明官军如果能施以援手,刘云愿以性命担保,安西王今后对大明绝无二话,忠君事国,至死不休。” 屋中再一次静了下来,李廷玉和马新田都沉默不说话,李廷玉摸起了下巴,马新田保持着扑克脸,不动声色,只是两眼中闪烁的精光昭示着他正在紧张思考。 半响后,李廷玉看了看马新田,马新田与他眼神一碰,就了然他心中所想,然后微微一笑,点点头。 李廷玉看向刘云,先伸手将他扶起,然后肃容说道:“刘云,你要先记住,如果我夔州军受大西军残部之降,为你们补给粮草,治病疗伤,你们要感恩的,不是大明朝廷,也非皇帝天子,而是夔州王欢王大人!”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六章 张良计 玛喇希眼睛亮了起来,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但看了一看苏勒后,复又将后背靠上了椅子,晒然道:“你说什么?我有什么麻烦事儿,何须你的计谋?” 苏勒笑一笑,点点头,淡淡的说道:“额真大人大祸临头,还说没有麻烦,真当苏勒这双眼睛瞎了么?” 这话说得有些无礼,玛喇希眉头立刻深皱起来,正欲出言诉斥,苏勒就堵住了他的话头,紧跟着道:“三军易行,粮草难续,肃亲王大军在川中酣战,正值紧要时刻,只需再加一把力,就能占据川中,打下四川天府之国。而额真大人坐镇汉中,首要职责就是为肃亲王西征守好粮道,保证军粮供应顺畅无碍,可是整个六月里,连一颗米都没有送过去,累得大清军兵饥肠辘辘,影响了西征大局,额真大人虽资历深厚,恐怕也吃罪不起吧?” 苏勒也不管玛喇希脸上青白交加,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额真大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必定不是因为偷懒懈怠,末将听闻,造成如今粮道不畅,就是因为那伙从阴平道偷出的明军骚扰所致,恐怕在陈仓道上,被伏击的运粮队不止一支两支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末将敢断言,不出半个月,肃亲王就会派别人来替换额真大人,召大人过去面见,下场如何,大人自知。” 说到这里,苏勒说到这里,闭嘴不再言语,自顾自的低头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抿了起来。 玛喇希已经站了起来,嘴唇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害怕,微微发抖,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又仓促间不知如何开口,定定的盯着苏勒发怔。 苏勒并不着急,他知道,玛喇希已经被说动了。 半响,玛喇希才颤抖着发问道:“苏勒,你说这些,倒是实情,你刚刚提到的计谋,莫非就是指的这事?” 苏勒放下茶盏,也站了起来,向玛喇希低头拱手,沉声道:“正是!苏勒有一计,可为大人除去这股明军,解肃亲王后顾之忧。” 玛喇希皱眉道:“要想除去明军,先得找到他们,但明军阴险狡诈,飘忽不定,藏于深山之中,我率军四处寻觅,也无法搜寻到其踪迹,你有何计,如何能除去明军?” 苏勒阴测测的一笑,俊朗的脸上变得狰狞起来,面皮上浮现出阴狠的表情,沉声道:“大人要想用苏勒之计,先得答应末将一件事!” 玛喇希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开口问道:“什么事?” 苏勒低下的头,微微抬起,两眼里射出诡异的光芒,嘴里低声说道:“请大人答应,此战让苏勒领兵,大人在后为末将掠阵即可!” 玛喇希身躯微震,眯起了眼睛,与苏勒的目光对在一处,下巴扬起,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要兵权?” 苏勒复又将头低下,保持着拱手的姿势,腰折得更深了。 …… 三日后,西安城中,戒备森严的内城旁官仓大院里,人喊马嘶,嘈杂非常,一辆辆两轮马车被接连不断的驱赶入内,马车都是空载,进去后有序的排列在官仓门口,有八旗汉军兵卒喝骂着民夫,将官仓里存储的一袋袋粮食草料,搬运上车,堆满一辆换另一辆。 数百的民夫忙碌了大半天,才将两千多辆粮车装满,官仓中已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剩下。 孟乔芳有些不安的看向身边一位身着罩甲、除了一双眼睛外,全身都包裹在甲胄里的将官,迟疑开口道:“这是最后一批库存,如果有失,本督无力在本月再组织起这等数量的粮草,到时候……” 将官一直盯着装车的过程,这时候才转身向孟乔芳一揖,用掩藏在护脖下的嘴巴说道:“总督大人勿忧,一切皆已安排妥当,只要按照计划行事,明狗定然会上当,八旗强军在此,可一战而歼之,从此后,关中至汉中的官道,皆成坦途!” 孟乔芳眼睛眨了眨,又看向了身边另一侧的一员老将,却是玛喇希。 玛喇希筹措满志,信心满怀,微笑着向孟乔芳道:“正是,总督大人放心,有我玛喇希亲自护送,除非那伙明狗请来了萨满大神,否则定教他们有来无回,有死无生!” 在三人身后,足足六千人的清军阵列整齐排成方阵,旌旗招摇,刀枪林立,人披甲马配鞍,杀气冲天! 感受到那股百战强军的凛然气势,孟乔芳心中一定,这才挤出了一丝笑意,向玛喇希拱手道:“是啊是啊,额真大人亲自上阵,战无不胜,智计百出,是本督多虑了。” 玛喇希笑道:“此行之计,名曰以假乱真,假戏真做,乃本将思虑良久之后,才定下的,这里装载的粮车,并不急着出发,等到明日夜间明月高挂、人畜安歇后,趁着无人时再悄然出城,借道子午谷,神不知鬼不觉,谅那明军狡猾如狐,也不得而知,如此,则粮草安稳无忧。” 孟乔芳赔笑一阵,知他有下文,耐着性子不说话等着。 果然,玛喇希仿佛手中有一把羽扇一样,挥舞着手臂,笑着指向向院子里排列着的另外一列长长的马车队道:“而这队车马,将在明日里早间,大街上人流如织时,大张旗鼓的从城中开出,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安定门出城,顺着官道大摇大摆西去陈仓道,按照原本的官道西行。” 孟乔芳面色一变,脱口而出道:“额真大人,子午谷道路难行,粮车大队不易通行,且此路多深山幽谷,极易埋伏军马,恐怕不妥。” 他瞄一眼停在远处的另一队马车,又道:“这些车马上面装的,都不是粮草,却看上去又是重载,不知装的何物?” 玛喇希闻言却哈哈大笑,面露得色,嘴边的小胡子一翘一翘,朝着孟乔芳神秘悄声道:“大人,正如本将刚才所说,此计乃以假乱真,这车上装的,都是石头!” “石头?”孟乔芳一惊,略略一思量,顿时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叫道:“莫非……大人所说的,是要以这批假的粮车,铺以重兵,引诱明军现身劫粮,然后一网打尽,而真正的粮车,则趁机从子午谷出山,运往汉中?” “正是如此!”玛喇希得意的把下巴上的一撮小胡子摸了又摸:“总督大人,有六千精兵随行,这趟差事,就怕明狗不来,只要他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哈哈哈!” 玛喇希彻底放心了,前几次明军劫粮,都是在陈仓道上动的手,原因是此道好走,清军运粮都是走的这条道,如今按照玛喇希的盘算,用假的粮车依然走陈仓道,真的粮车走子午谷,双管齐下,就算明军不上当,看到重兵护送的假粮车远遁而不敢近,那么真的粮车也能稳妥的运到汉中。 如此一来,就算灭不了这股明军,也起码保证了此次运粮的安全,果然好计策。 孟乔芳衷心的竖起了大拇指,奉承道:“果然妙计,大人久经沙场,才有如此高招,佩服,佩服!” 玛喇希咧着嘴巴,得意得都快把下巴掉到地上了。 两人彼此吹捧,笑声嘹亮,却忽视了,身边还站着一个人。 那一员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将官,并未参与到二人的谈话中去,只是默默的注视着两队车马,微微眯起的双眼中,满是炙热的光芒,一种大仇即将得报的喜悦,洋溢在光彩中。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劫粮劫粮 叫做莫老头的稳重伙计得了表扬,喜出望外,积极性高涨,赶忙鞠躬谢恩,然后抬起头来,献计道:“陈头,鞑子这趟明里的车队有诈,但咱们的人车总不会是被叫去喝茶吧,一定有所用途,这明里的没有,那暗中的……” 他伸出一只手,用两根指头做了个蹑手蹑脚的手势,众人都是精细人,一看就心中雪亮,陈相笑着道:“不错,我们想的一样,白天过的是假货,那么真的呢,就一定是夜里过了。” 他鼻孔中哼了一声,重重的一掌拍在桌面上,震起一片灰尘,口中低吼道:“鞑子长了脑子,开始耍花样玩计谋了,他们不知道,用计我们汉人才是祖宗!看了部就学汉家用智,贻笑大方啊。” 莫老头也附声笑道:“陈头,那我们怎么做?” 陈相咧咧嘴,晒然道:“还能怎么做?去,都去休息睡觉,养足精神,我来值第一班,每过两个时辰换人,每班两个人,守在大门口盯着官道,都把招子放亮了,发现清军出城,甭管是不是粮车,都把老子喊醒了!” 众人在笑声中,纷纷答应着。 一天无话,大车店大门敞开着,正对着从城门处延伸而来的官道,两个闲汉坐在凳子上,敞胸露怀,抠着脚丫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吹牛打屁,懒洋洋的没个正经样子,就连用一根长竿立在门头上的招牌旗幡,也有气无力的垂调调的耷拉着,过往的人见了,都觉得这只是一个寻常的大车店,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只是他们没有发觉,坐在门口的人,隔几个时辰,就换上两个,而这两人,看似无精打采哈欠连天,却在官道上每逢车马过路时,都会目露精光的看过去,警惕的审视着车上装载的货物和赶车的人。 一直到了晚间,月上中天,官道上没了人迹,大车店才关了门,不过那门留了一道缝隙,仍然有四只眼睛从门缝里往外张望着。 而陈相,在下午换岗后就回去睡觉,二更时醒了一次,到门口转了一圈,询问值班的人没有反常情况后,又回去睡觉了。 寂静持续到了三更天,安定门上突然点起了好几处灯笼,守门官兵在城门处放出了骑马哨探,在附近搜查了一片,幸好大车店的伙计躲在门内,没有作声,哨骑没有发现门内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在窥视,转了一圈就奔回去,然后过不多时,城门大开,一队比白天的车队还要庞大一些的车队,鱼贯而出。 领头的,正是玛喇希,他手提长刀,身穿里外两层甲胄,精神抖擞的打马走在头前,身后跟着白巴牙喇护兵,陕西总督孟乔芳陪送在身侧。 “大人,本督就送到这里,还请大人多多保重。”孟乔芳勒马城门,抱拳向玛喇希道:“此行关键,不容有失,大人多加小心!” “总督大人放心,白天苏勒疑兵已远去,明狗不知其中有诈,必定中计,在前头堵截苏勒去了,本将兵虽少,却是前途坦荡,无忧矣!”玛喇希笑道,将披风一撩,冲孟乔芳拱手道:“夜里风寒,总督大人且回,本将去也!” 言罢,玛喇希哈哈大笑,豪气的拍马扬鞭,领着一众巴牙喇骑兵,朝官道上扬长而去。 吱吱嘎嘎的粮车队伍,循着他的马蹄,在一千清兵的护卫下,打着火把灯笼跟了上去,队列里严禁声响,无人敢说话发声,有清兵随伺左右,一旦发现有车夫说话言谈,就是一鞭子抽过去,所以车队中安静得很,唯有马鞭抽在拉车的牲口身上,“啪啪”作响。 孟乔芳立在城门处,凝望着车队远去,慢慢消失在黑暗中,那最后一丝光点也泯灭在视线中,才只觉一块石头落地,长吐了一口气,掉头回府睡觉去了。 等到四周寂静下来,再无马嘶车轱辘响,那家官道边的大车店,开了后门,出来两个人四下里看了看,又缩了回去,等了片刻,才又出来一群人。 陈相站在其中,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然后拍了拍身边一人的肩膀,那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竟然是生了一双罕见的夜眼。 陈相摸出一个用蜡封印的小小竹管,交给那人,凑近耳边说了几句,那人连连点头,然后向陈相单膝下跪告别,纵身一跃,奔向店后的旷野中,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了。 陈相等他走远,才再次确认周围无人,没有异常后,关门入内。 夜色再次归于平静,从城门到大车店前的官道,虫鸣草动,风吹树叶,在淡淡的月光下如一副画卷般凝固恬静。 这沉静后的杀机,最是浓烈。 陈相的手下,不走官道,专走山间小径,为求稳妥,这种紧要的消息,都是三人护送,不过三人并不同时出发,而是有先有后,送的都是同样内容,以防一人遇到意外身死,还有两人能保证消息送达。一旦其中有人被抓,首先就是销毁送的信纸,这是夔州军密探的第一课,如果被抓后没有透露军情,那么家属配享烈属待遇,一世衣食无忧,子弟还能进入夔州军,也可读书,但一旦叛变投敌,那么这一切都没了,作为人质生活在万寿城的家属,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探子队成军以来,几乎没有出现被俘后叛变投降的情况,人人都忠贞不屈,一旦没有脱身的希望,纷纷杀身成仁,宁死也不愿累及家人,这固然有夔州军冷面无情的一面,也有着密探们对夔州军深深的信任在其中。 法度成军,规矩高于一切,这就是王欢治国的理念。 密探翻山走小路,虽跋涉艰险,却比官道要近上许多,加上车队庞大,脚程缓慢,所以当密探赶到与王欢约定的秦岭山中联络点,由联络点的人再将消息竹管送至王欢藏身的山谷时,玛喇希的车队才刚刚走到子午谷口,而苏勒的诱敌队,也不过刚刚抵达陈仓城外。 王欢撬开竹管上的蜡封,展信细读后,不由得嘴角一抽,笑了出来。 他将信递给木屋中团团而坐的夔州军众人传阅,一边笑道:“陈相做得好,竟然仅凭眼力,就识破了鞑子诡计,可得记上一功!” “不过鞑子学精了,知道我们要截他粮道,想出了李代桃僵的主意,这可不像鞑子们的为人,他们什么时候长脑子了?”祖边看了密信,也笑了起来,附和着说道。 马龙却皱着眉头,抬头问道:“既然知道陈仓道上是诱敌的假货,子午谷中还是正主,我们因为如何做?是将计就计,直奔子午谷呢,还是先挑硬柿子吃,打掉这股鞑子兵?” 祖边一怔,然后奇怪的看了看马龙,龇牙道:“老马你傻了吗?知道是假的还理他干嘛?随他去吧,我们劫粮才是正事。” 马作衡却摇摇头,为马龙分辨道:“祖大人差矣,马大人的意思是,这股鞑子,数量有四五千之数,西安城内不可能有那么多八旗兵,一定是汉中守军,如果我们能吃掉他们,则整个汉中平原,又消灭掉一股大敌,王大人经常说,鞑子人少,灭掉一个少一个,我们汉人人多,此消彼长,耗也把鞑子耗死。” 祖边一滞,显然没有想到这点,愣住了,而马龙和王欢,则有些欣赏的看向马作衡,这个白杆兵出身的千总,跟在王欢身边没多久,已然将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军事常识领会得这么深,倒是不容易。 王欢笑道:“不错,马龙的主张有道理,我们该如何选择,应该仔细想想。” 他摊开一张地图,让众人聚拢,这张图很简陋,显然是他自己亲自手绘的,比例尺严重失真,不过地理山川,大的方位倒是能一眼看尽。 这是他凭借后世记忆,加上询问附近山民后,绘制的地图,是秦岭一线,包括汉中与西安附近的地理图,秦岭中各处隘口通道,尽数绘制其上,在这时代,倒是不可多得。 他以手指图,点评道:“子午谷与陈仓道,中间隔着漫漫群山,走山中小道起码近五百里,要想同时吃下两股人马,凭我们现有的军马,几乎不可能。” “陈相密信中说,鞑子诱敌军马,光护兵就有两千人,都是彪悍的八旗战兵,而非寻常汉军和投降的明军,战力差异非同小可。并且既然是诱敌,从常理来推测,应该不止这两千人,押车的车夫杂役,恐怕都是旗兵假扮,加上他们,这股诱敌的鞑子,起码有近五千人,凭借我们六千人去硬拼人数相等的鞑子兵,就算能赢,也是惨胜,这与我们的目的不符。” “所以吃掉这股鞑子,非上策也,我们的重心,还是应该放到正主身上,既然有诱敌的在前,那么走在后面的粮车队就应该护兵不多,陈相说不过千人,我们再给他加上一千人,两千八旗兵,我们六千夔州军三倍于他,足以战而胜之!” 王欢的声音抑扬顿挫,在屋中激昂回荡,激励着每个人的心:“西北近年大灾,粮草筹集本就不易,只要再截取这一批粮草,豪格在川中一定呆不下去的,要么回师乞粮,要么,就等在广元啃树皮草根吧!”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章 退兵 祖边的鬼头刀堪比关刀,舞起来虎虎生风,九个大铁环在刀脊上叮当作响,一般人根本挡不住这种沉重兵器的一击,以往与南明军队和张献忠的兵丁厮杀时,常常都是一刀连人带兵器一同劈断,威猛无比。 可现在与他对位厮杀的那一个白甲清兵,同样长得五大三粗,宽大的罩甲套在身上仿佛小了一号一样,被紧密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身高比祖边高了一头,使一把精铁长刀,刀身宽大,刀锋锐利,两人硬碰硬的连交数刀,“铛铛铛”连响,火星四溅,竟然不分胜败。 清兵占了身高的便宜,居高临下,刀势渐盛,在夔州军中以武勇著称的祖边,居然渐渐落了下风,在清兵一刀快过一刀的劈砍中,从开始对劈,变为了招架遮挡,步步后退,颗颗汗珠冒了满头。 王欢就在他身边,见势不妙,赶紧大吼一声,斜刺里递出一刀,砍向清兵的腰际,清兵听风,挥刀格挡,才算解了祖边的围。 不料在这电光火石间,清兵脸上狰狞一笑,闪电般的刀锋一转,本来架着王欢的长刀突然掉了个方向,斜撩向正欲喘一口气的祖边,这一下来得太快,王欢和祖边完全没有想到这清兵力战两人之下还能使出这么快的招,措不及防。 眼看长刀就要从下而上的划开祖边的肚皮,情急中祖边右脚猛然一退,让开了半个身位,大脸一偏,险而又险的避开从自己鼻子跟前划过的刀锋,但避开了肚子鼻子,脸却没有避开,从下巴到眼角,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伴着血花迸现,就连戴在头上的八瓣铁盔,也被刀锋带得飞起,远远的落在一丛草堆上。 祖边大叫一声,仰面倒地,不知生死。 王欢魂飞魄散,又气又急,大喝一声,趁着清兵还没有来得及掉头回来,拼命般的双手高举长刀,狠命冲着清兵的脑袋狂砍下去,清兵伤了祖边,杀出了血性,面上更添狠辣,腰身一扭,就转回身来挡住了这一刀。 王欢与祖边两人对战这白甲清兵,尚且吃力,如今仅剩王欢一人,更是险象横生,饶是王欢近年来天天练习武技体能,此刻与真正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的宿卒放对,才觉得所习远远不够,几个来回后,王欢的白袍已经被割了好几处破口,连里面的藤甲甲块,都被破开了口子,狼狈不已。 身边的马万年等人,根本无暇来援救王欢,每个人都在与清兵纠缠,而倒在地上的尸首,居然是设伏的白袍兵居多,在占尽天时地利和人数的情况下,这场伏击战居然打成了这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王华心头已经在后悔了,早知白甲巴牙喇兵这么能打,自己就不会托大,仅率两百人没有装备长枪的卫队来硬吃一百人的清兵后卫,如果调两个百人队来,长枪一围,弩箭乱射,哪里会如此费力。 心头有了悔意,手上更是不自觉的慢了三分,清兵沙场老兵,血海打滚的宿卒,哪里看不出来?立刻打蛇随棍,瞅准一个王欢的空子,单手一翻,那柄长刀就如毒蛇般伸了过来,直奔王欢胸口而去,王欢外门已空,招架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长刀电驰般刺来,心头顿时透凉,那一刻已然万念俱灰,瞳孔中只余有刀口上的寒光闪烁。 就在这当口,长刀距王欢胸甲不过咫尺间时,那清兵阴笑着的脸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色,面皮一跳,从喉咙里爆出一声如狼嚎般的惨叫,整个人一阵痉挛,连刀都握不住了,“嘡啷”一声掉在地上。 王欢由大悲突然到大喜,意外得像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正愕然间,就见一个刀尖从亲兵的肚子里透甲而出,一寸一寸往外冒,带着如柱般迸发的鲜血。 白甲清兵口中“呵呵”有声,双手在空中抓了几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紧接着,祖边那张似被血染透了的脸,从清兵身后露了出来。 他厌恶的一只脚蹬在清兵身上,把长刀抽了出来,口中恶狠狠的骂道:“你娘的!真当老子死了,老子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祖边每说一个字,他脸上那道血淋淋的猩红伤口就扯动一下,冒出无数血珠,看上去触目惊心。 这一刻王欢也无暇去问他伤的重不重了,把刀一挥,大声喊叫起来:“退!都退开,不要跟他们近战,都退开!” 他率先往后退去,一直退出十余步,亲卫们听到他的喊叫,纷纷互相掩护着散开,清兵们人少,自然不敢追击,围着玛喇希,背靠一处山崖,组成一个半圆阵,用盾牌列成一排挡在前面。 玛喇希毫发未损,拿着弓箭在盾墙中紧张思考着,刚刚的一场混战,明军虽然败退了,可他们人数太多,自己兵少,要想翻盘杀退明军是不可能的,这次运粮,看来输定了,现在的形势,该考虑如何脱身保住性命才是。 他极目四望,前面的去路喊杀声震天,明军的主力一定正在前面围杀粮车,有好几股黑烟腾空,那是焚烧粮车的大火冒起的烟,明军每次劫粮都这么干。而后面的来路上,则是静悄悄的,没有一兵一卒。 玛喇希立刻打定主意,正欲大声下令,要带着护兵们朝来路栈道冲回去,只要跑上一段,毁坏几处栈道,明军们无路可追,一定能活着回西安。 嘴巴还没张开,就见到从明军那边,丢过来了几个手臂粗细的竹筒。 竹筒看上去有些沉重,里面应该装了东西,每一个竹筒上都有一根引线,正在“吱吱”的冒着火花。 玛喇希愣了一下,想喊的话被短暂的惊讶堵在了嘴巴边上,紧接着,一声巨大的爆裂声震破了他的耳膜,然后,他感觉自己腾空飞起,身子似乎一下轻了许多,能在空中轻飘飘的慢慢下落,入目所见都是一片黑色的烟雾。 “这是怎么了?”玛喇希想着,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玛喇希的身体被炸得飞起一丈多高,等他再落下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具残缺的尸体。 王欢咬着牙扔出了八颗灭虏弹,本来清军站得密集,只需三四颗,就能将这群紧紧靠在一起躲在盾牌后面的人消灭干净,但王欢恨玛喇希等人杀死了自己二三十个亲卫,连祖边都受了伤,一发狠,丢出了能将数倍于在场清兵统统炸飞的灭虏弹,直接将玛喇希炸成了渣渣。 “杀!把每个鞑子都杀了,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投降也不行!”王欢黑着一张脸,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亲卫们留下一百人护着他,剩下的人,应声向前方杀去。 王欢泄愤般的挥刀在刚才被祖边捅死的清兵身上又戳了几下,才喘着气掉头问祖边:“怎么样?眼睛没事吧?” 祖边一屁股坐在地上,吱牙咧嘴起来,抽抽着应道:“还好,死不了,眼睛应该没事,无妨,就算是瞎了,就问李大人去,他那只眼罩挺好看,是谁做的。” 王欢内疚的看着祖边血肉模糊的脸,自责道:“这事怪我,不该想着孤军在外,能节省几个灭虏弹就节省几个,没想到鞑子白甲兵如此厉害,累兄弟们伤亡了。” 他愤愤的站起,看着正在被亲卫们收拾的白袍兵尸体,额头青筋乱爆,心中的愧疚和悔恨,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增增往上冒,盛怒之下,他抄起摧山弩,将想站起来跟他一起的祖边按下去,大踏步的向前方厮杀正烈的地方走去。 子午谷百转千折的栈道上空,片刻之后,被燃烧的粮车翻滚而起黑烟渐渐漫了一层黑雾,几乎堵塞了山谷,而粮车被劫的消失,随着这股烟雾,慢慢传向四面八方。 ……. “啪!”已经从陈仓道穿过,来到了凤县的苏勒正在端着碗吃饭,听到玛喇希在子午谷身死,上万石的粮草被焚于一炬的消息时,手中的瓷碗很干脆的摔在了地上,宝贵的精米撒了满地,看得在一边低头肃立服侍他的汉人奴仆,一脸的可惜状。 “怎么可能?明军是怎么知道真的粮车队走的子午谷?”苏勒脸色苍白,满面凝重,喃喃自语道:“难道哪里出了问题?不应该啊,不应该啊!” 他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度步,好几次差点踩在了满地的碎瓷片上。 站在门边的汉人奴仆,看看满地的碎瓷片,那残碗里,还有好大一坨饭,偷偷的吞了吞口水,忙不迭的从外面取来一个托盘,将地上的碎片收起,而那坨饭,也被完整的捡起。 这个奴仆已有家室,这坨饭,足够家中很久没有见到白米饭的妻儿解解馋了,一边收拾,他已经在幻想妻儿吃到白米的笑脸,面上不自觉的也带起了一丝淳朴的笑意。 他浑然没有觉察到,苏勒已经举起了长剑,朝他的颈脖间砍下。 鲜血蓬起,头颅乱滚。 苏勒狞笑着,宛如恶鬼般的面上,充斥着绝望般的疯狂,口中狂叫道:“哈哈哈,我知道了,是内奸,一定有内奸!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透露了我的计划,我砍死你们,统统砍死!看你们还敢不敢通风报信!哈哈哈!” …… 两天后,广元的豪格大帐中,玛喇希连同粮车一道葬身在子午谷的消息,摆到了豪格的桌面上。 豪格面目阴沉的盯着那张报信的纸,一言不发。 帐中满座的武将,无人敢吭声,大难临头的黑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里,谁都清楚,一支近十万人的军队,一旦断粮,后果是什么样的。 “玛喇希无能,损兵折粮,按律当论斩,念其战死,可折罪,削去职位,财产充公,立刻拟文,向朝廷上报!”良久之后,豪格闷声说道,抬起大脑袋,瞪向了帐中众人。 众人心中一颠,顿时雪亮,这是要把屎盆子朝死人身上倒啊,大军在剑门关下屯兵月余不能寸进的罪过,就能轻轻松松的推脱到粮道被断的原因上,虽然这是事实,不过的确能减轻豪格的过失。 不过这么干,似乎不怎么地道啊…… 鳌拜干咳一声,打破了尴尬的沉寂,声音洪亮的向豪格拱手说道:“王爷,玛喇希轻敌大意,愚钝无能,累得大军困于粮草不济,难以破敌,死罪抄家难逃!而王爷能网开一面,免其家人充于披甲人为奴的厄运,实在是仁慈之举,法外开恩,奴才敬佩!” 他话一说完,就鼓着牛眼看向其余的人,鼻孔中哼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胆边一寒,齐声道:“王爷仁慈,奴才敬佩万分!” 听到这异口同声的赞词,豪格的脸色也好看了那么一点点,他挤出一丝微笑,算是回应,然后立刻又板起脸来,沉声道:“诸位,因为粮道被断,我军无力为续,加上天气日渐炎热,我大清官兵久居关外,受不得这等气候,疫病每日里都在增多,按律我朝有夏日罢兵的传统,本王有意,班师回朝以汉中地界和张献忠的人头,向皇上复命,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二章 白袍定汉中 豪格大军撤离西安北上十天之后,陕西总督孟乔芳就接到陈仓守将急报,有汉中逃出的军兵仓皇报信,镇守汉中的总兵张勇,被哗变的回人部下趁着其酒醉时起事,抓出府邸外,在城门口当着汉中百姓的面砍了脑袋。 造反的回兵竖起明朝旗帜,大开城门,将跟随张勇去汉中的两千多西安官兵尽数缴械,割去脑后的鼠尾辫,收编了一部分强壮者,其余的全都四面遣散,然后敲锣打鼓,迎接从秦岭上下来的一股明军入城。 听到这消息,孟乔芳浑身的毛都炸了,伸手就将桌子上青花茶杯摔在地上,瓷片茶水泼了一地。 反了反了,这还将大清放在眼里吗?甘肃巡抚张文衡无能,养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本以为可堪大用,没想到反而投了明朝,这张文衡一定要免职抄家,抓捕入狱。 在书房里砸了一通,孟乔芳才稍稍回过神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赶紧收复汉中才是正事,张文衡还得暂且放一放,留着他,从甘肃调兵和自己一道两面夹击,方为上策。 于是孟乔芳连调总兵马宁、副将赵光瑞等人领关中军马星野疾奔陈仓,意图从陈仓借道往救汉中,同时,遣人从固宁绕道,赶赴甘肃联络张文衡。 不料马宁等人从陈仓道刚踏入凤县境内,就迎面碰上严阵以待的汉回联军,足足近两万人的大军将陈仓道出口堵得严严实实,那一面面迎风招展的“夔州总兵”和“王”字大旗分外醒目,除了硬拼,别无他途。 一场交战下来,马宁阵亡,赵光瑞逃跑,一万关中清军死伤无数,仅有不到三千人跟着赵光瑞逃回了西安,关陇震动,一时间风声鹤唳,孟乔芳的失眠症,更加严重了。 不过此战,夔州军善用火器的威名彻底打了出去,逃跑的清兵回去禀报道,明军有一种新型火器,外形似普通竹筒,长短不过一尺,粗细不过手臂,扔出来却似霹雳弹一样会爆炸开花,声如奔雷,方圆百丈内无人不被化为齑粉。 这时候从固原绕道的人也回来了,同样是逃回来的,他们压根就没有走到甘州,在半道上就听从那里逃出来的人说,甘肃巡抚张文衡,在汉中造反的时候,就被身边部将丁国栋枭首,丁国栋据甘州而复明,回人全省作乱,几乎在一夜间蔓延向各处州县,如今的甘肃,已经再无大清一兵一卒,遍地都是大明旗帜,凡是留着鼠尾辫的人都会被强行剪去辫子,如果不从者杀无赦。 接连两个晴天霹雳,惊得孟乔芳顿时跌坐在太师椅上,浑身瘫软,站都站不起来,晕厥过去,左右人连忙掐人中喊郎中,一通忙乱,才将他救活过来。 孟乔芳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倾尽关中之兵,死守秦岭各处隘口,他想明白了,甘肃的回乱与汉中的失守,并不是孤立偶然的巧合,张文衡的死也不是御下无方,这都是阴谋,是某个势力的推动,趁豪格大军一退,短时间内清廷不会再兴师动众劳师远征,一举发力,让自己措不及防,这等布局和策动力,绝对不是一般人物能有的。 他躺在病榻上,强撑着处理各方军务,清军也有细作,夔州军又那么光芒四射,想知道点什么东西很容易就能得到,很快的,孟乔芳就得知,运作谋划这一切的,都是一个叫做王欢的明朝总兵。 此人早在豪格还在广元时,就扼守剑阁,孤军走阴平,杀了李国翰,然后破汉中斩图格,得手后毫不停留,潜入秦岭,搅得关中粮道不得安生,如鬼魅般神出鬼没,逼得豪格被迫撤军,几乎以一己之力,抗住了大清西进。 孟乔芳用发抖动的手,将得到的情报一桩桩一件件写在纸上,然后凝神细观,仔细思量,更觉心惊,这个王欢,原来不过一川中不成名的末流人物,竟然趁着此次大清征讨张献忠,不言不语的妙手空空,似乎并不怎么费力的就将整个四川连同陇西都收入囊中,其手笔之大,目光之深远,执行力之强悍,前所未见。 凭着孤灯单影,孟乔芳连夜奋笔疾书,向远在北方的清廷手写了告急奏折一道,言明了整个西北目前的局面,和自己所能采取的应对措施,希望朝廷能早日派出精兵增援云云。 在这道奏折中,第一次出现了王欢二字,从此后,这个让清廷上下寝食难安的名字,将多次频繁的出现在清军来往的各种公文中,并成为常态。 不过让孟乔芳稍稍心安的是,明军占了甘肃汉中后,似乎就心满意足,没有意图进取关中的举动,各处隘口都没有狼烟警报,反而在汉中修城屯田,招募流民,操练兵马,好像要作长远打算。 明清两军,隔着秦岭,微妙的相安无事,彼此虎视眈眈,警惕的保持着平衡。 关中安宁下来,安康却乱了。 贺珍本来极为高兴的,与谭拜的酣战,虽然支撑下来,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个中苦楚,贺珍自个儿才知道,自己差一点就被灭了全军,如果清军再围上十天半个月,输了绝对是贺珍。 所以谭拜一走,贺珍就连着犒赏部下三天,从极度紧张生死边缘突然放松下来,每个人都处于一种癫狂状态,接连三天都在纵情狂欢,无人理事,就连贺珍本人,也是****大醉,夜夜欢歌。 三天之后又拖拉了几天醒酒,一直到半个月后,贺珍才拉着队伍,红着眼睛从安康出发,想要去汉中碰碰运气,不料还没走多远,就接到探子急报。 汉中不用去了,那里已经换人了。 大明夔州总兵王欢,收服了清将米喇印,连同上万回兵,已在汉中竖起明朝大旗,整个汉中平原各处州县,反正的乡绅义师随处可见,纷纷杀清官立明旗,归附王欢,如今的汉中,早就姓王了。 贺珍这才记起,当初送李过往湖广时,过夔州时的确见到过王欢,当时自己就有很深的印象,不过王欢不是在夔州吗,什么时候到关中来了? 如此一来,情势有变,贺珍筹措起来,自己打的是大顺朝的旗号,并不是明朝的幌子,大顺与明廷,可是生死不两立,自己去汉中,必然与王欢要发生恶战,以自己现在的残兵,这时候碰上数万明军,胜算不大。 还没等贺珍想好下一步怎么做,去打谁的地盘,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一支近两万人的队伍,从保宁府方向涌出来,衣甲虽破败却气势汹汹,那打在头前的大旗上,绣着一个红色斗大的“李”字。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我要去武冈 “许知府的消息昨天也到了,一片利好啊!”王欢又扔了一块泡腌萝卜到嘴里,嚼的满口流汁,连忙吞了一口汁水说道:“何腾蛟派新招募的旧将郝摇旗为将,领大批战船从长江入夔门,企图占我石柱银矿金矿,却不知陈奇瑜陈先生坐镇夔门,一头撞上了铁板,折损战船无数,淹死战亡了上千兵马,灰溜溜的退回长沙去了。” 众人听了,都是振奋不已,欢欣雀跃,木屋中响起一片笑声。 祖边乐得跳了起来,高声叫道:“奶奶的熊,何腾蛟这老儿打鞑子不行,背后捅自己刀子倒是在行,这回可好,打得他心窝子都痛!许知府和陈先生应该痛打落水狗,直接追到长沙老窝去,端了何老头的府库,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大伙又是一阵大笑,李廷玉摇头道:“何腾蛟一品大员,且不论我们能不能打到长沙去,就算能去,也不能打,打了长沙,就等于明着造反了,夔州军羽翼未丰,不可造次。” 祖边不服,晒道:“难道只能他来打我们,我们不能去打他?这算哪门子道理?” 王欢丢给祖边一个馒头,堵住他的嘴巴,又看看李廷玉,微笑着道:“李将军说得不错,我们现在的情况,跟当朝太祖皇帝起事时面临的局面,有些相似。” “太祖起事初期,力量薄弱,蒙元只需略略费点力气就能灭掉他,但好在太祖地盘前后左右都是红巾军系统的友军,虽然彼此纠纷不断,小摩擦天天有,死人伤人都是常有的事,却总归是反元的义军,有着共同的敌人,不会往死里打,太祖才能安然度过那一段艰难的发展期,成就后来的大业。”屋中安静下来,众人停止吃饭,凝神听着王欢的说话,王欢侃侃而述,讲着道理:“所以说,何腾蛟虽眼界狭窄,见利忘义,却总归是大明臣子,有他在湖广,鞑子要从我们身后过来就得先把他灭掉,故此有何腾蛟在,我们就不必设重兵防守,可以腾出力量集中在关中,专心对付孟乔芳,这么一说,诸位,我们还应不应该打到长沙去呢?” 温言利耳,屋中人等纷纷大点其头,觉得王欢说得在理。 祖边又是第一个发言,他振声道:“不能打!如大人所说,何老头就是个肉盾啊,我们打他就等于帮鞑子的忙,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们不能干!” “非但不能打,我考虑,在合适的时机,由王应熊出面,可以划给他一些银钱,以化解这次的怨气,当然了,不能是免费的,何腾蛟必须用兵器军械来交换,他占着长沙府库,这类东西不会少。” 王欢用指节敲着桌子,慢慢道:“即不能显得我们怕事,又要让何腾蛟接受,这事儿不好办。” 众武将停止点头,又觉得这事儿很难办,纷纷皱眉。 李廷玉眨眨眼,狡诈的一笑,向王欢道:“何须烦恼,大人,这件事,就交给王应熊总督去办吧,此人世故圆滑,久经宦海,自然知道该怎么做的。” “好,就让王总督去伤脑筋吧,他白拿我们的银子,总得办点事。”王欢笑道:“我们今天就起草奏折,向朝廷报捷!” 汉中的奏折,很快就写好了,其中详尽的描述了王欢的夔州军如何与清军周旋,如何与张献忠酣战,历经九死一生,终于将整个四川连同陇西,统统收复到手,将两省百姓从水深火热里解救出来,并言明如今四川新附,陇西不稳,须夔州总兵王欢继续镇守,以防清军反攻。 “大人,如此丰功伟绩,朝廷必定颁个正牌挂印总兵的职位,才对得起这天大的功劳!” “哪里话!除了官职,大人应该封个伯爵,江北四大镇,哪个不是侯爷?他们杀过这么多鞑子吗?” “什么伯爵,照我看,起码应该是个侯爵,如果不是大人太过年轻,说不定公爵都能争取争取!” 书吏写奏折的时候,一众武将就大模大样的坐在堂上吹牛聊天,不知怎么的就聊到了王欢会被授予什么样的赏赐问题上,立刻引发争论,武夫们脸红脖子粗的彼此较劲。 王欢还好,一门心思的看着书吏的书写,时不时的指点两句,当武将们的话语在放屁。 李廷玉就不行了,听了一会,不耐烦的站起来,吼道:“呱躁什么?你们当自己是天子啊?朝廷的赏赐就那么重要吗?可别忘了,夔州军有今天,可没朝廷一文钱的事儿,这朝廷的官位爵位,就是个屁,没什么卵用,最后还不是看我们手里的刀子谁的快!” 众人经他一吼,唯唯诺诺的不敢作声了,因为李廷玉说的,都是事实。 此刻的南明,已经风雨飘摇,大一点的风就能将这根残余的烛火吹灭,从福州的隆武帝开始,短短一年多来,先后有隆武帝、绍武帝两位皇帝殉国,作为两人都城的福州和广州,也先后被清军攻破,大批明军被打散溃败,桂王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登基,史称永历皇帝。 可笑的是,朱由榔称帝时,在广州的绍武帝还没有被灭掉,两人间在清兵已经追到家门口的情况下,还抽出时间打了一场内战,永历帝的军队被绍武帝派人设伏,杀得大败,逃走到广西。 后来绍武帝在一个月后被清军李成栋攻破广州杀死,永历皇帝在广西怕得要死,连夜逃离广西桂林,进入湖广武冈,投奔定蛮伯刘承胤,为了容身,永历帝毫不迟疑的抛出一个安国公的帽子给刘承胤,刘承胤大喜,拍着胸脯要保证朱由榔的安全。 恰在此时,清将金声恒和王德仁在江西反正,竖起反旗,清军追击而至的李成栋部被迫返回平叛,脆弱的南明******,终于迎来了一线生机。 那么此时的永历帝,就身在湖广,距离四川相对很近,道路也较为通畅,都在明军控制之下。 堂中安静下来,那书吏在此刻也将一篇墨迹淋漓的奏折写好,双手将纸张抬起,颇为自得的递给王欢,王欢抬眼审阅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小心的将墨迹吹干,王欢复又将纸张还给书吏装好,他转过身来,面色严肃的看向堂中武将们,开口说道。 “诸君,我迟迟未让大家离开,要各位等到奏折写成,是因为我有要事宣布。”王欢一字一句,慢慢吐词:“这份奏折,我要亲自送到武冈去!”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朝廷无能 既然王欢言之戳戳,坚定决绝,诸将苦劝无效,也只能若若连声的答应下来。 “不过即是远离蜀中,护卫的力量必不可少,大人,就让我带风字营跟你去吧。”祖边叫道,跃跃欲试:“马万年的教导队不过两百来人,遇到大点的响马都应付不过来,带着我,保证一路畅通。” 马龙笑一笑,踏前一步沉声道:“祖将军勇猛无敌,当真是虎将一员,不过护卫开路是精细活计,讲究的细致小心,祖将军做这个就大材小用了,所以护卫大人,还是交给末将这般人物吧。” 祖边初初一听,以为马龙在夸奖自己,还喜滋滋的得意,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大对头,这小子在损自己粗心呢!立马不乐意了,正欲发飙,却被一众人头挡在了圈外,屋中诸将都站了起来涌到王欢身前,纷纷用炽热的语言和表情要求,一定要由他们来护送王欢东去。 马万年有些不乐意了,怎么着?看不起教导队啊?这教导队就是王欢的卫队,挑选的都是夔州军烈士子弟和石柱良善人家青壮,由王欢亲自抽空教授读书认字、挑选白杆老兵操练武技,都是留着历练一两年后外放出去当百夫长的军官苗子,你们这么积极的想担任护卫一职,真当教导队是泥捏的吗? 不过马万年年纪尚幼,在这群武夫面前就像个毛孩般没有地位,想说话反驳几句也不敢开口,只是板着脸站在王欢身后一言不发。 还好王欢及时站出来了,他一句话就平息这场吵吵。 “谁也别争了,你们都给我留在这里,屯田筑城,囤积粮草,好好经营,待我从东边归来,要看到一个崭新的汉中!”王欢拍手让众人安静,然后微笑着道:“我的护卫,除了马万年的卫队外,就由李定国负责!” “什么?”如一块石头丢入一池静水中,掀起波涛无数,诸将大惊失色,膛目结舌。 独眼李廷玉把头乱甩,连声道:“不可不可!李定国新附,其心未明,其志未可知,让他带兵陪着大人,太过冒险,万万不可!” 余者纷纷附和,都道李定国乃张献忠义子,虽然归顺朝廷,但时日太短,了解不多,难言会有不测之心,一旦生出不轨之意,王欢孤身在外,凶险得很呐。 王欢微笑着看着大家,心中无限感概,这些都是真心为自己好的兄弟啊,从扬州千里逃生,到现在主持一方局面,离不开这群肝胆相照的兄弟,他们虽粗犷而不羁,不大懂得文墨,却是极真诚极可靠的人,王欢一句话,他们可以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抛头颅洒热血眼都不眨一下。 压抑住心中那股汹涌的感动,王欢再次让众人稍稍安静下来,诚恳的说道:“诸君,此次东去,都是在大明地界上行走,危险性并不大,李定国此人虽认献贼作父,那是因为献贼在他尚幼时就救了他的命,于情于理并无什么错。而此人秉性,我观察已久,于献贼天差地别,足以信赖,我带他同行,既有考验他的原因,也有让他铁心归附夔州的原因,况且汉中初定,百废待兴,外有鞑子虎视眈眈,你们谁的手上都有一摊子事,所以这次面圣,唯有李定国能伴我同去,诸君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多说无益!” 众人对王欢的判断,都有一种盲目的服从,虽然尽皆觉得不妥,但无奈王欢积威在前,当王欢做出了决定后,就连资历最深的李廷玉,也无法再劝谏半句,于是此事就此决定下来。 不过在场的人中间,最为紧张的,要数马万年了,李定国领兵护卫,等于有上千的大西旧部就环绕在自己周围啊,一想到前不久还和大西军在蜀中你死我活的较劲,马万年就冒冷汗。 这种极为紧张的情绪,一直让马万年绷紧了心中那根弦,并直接体现到了脸上,所以当五天后,王欢在李定国的两千军马护卫下,出汉中出发时,马万年那双要吃人一样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紧跟在王欢马后的李定国身上。 李定国当然感到了射在自己背上那股杀意,也知道那是王欢亲卫队首领的眼神发出的,却浑然不以为意,只是恭敬的落后王欢一个身位,安然策马跟随。 汉中诸将送出三十里开外,才返回城去,然后王欢一共两千五百人的军马,顺着已经修复的金牛栈道,穿越川中,向贵州进发。 当汉中的军马身形消失,护卫军队排成一条长蛇缓行在官道上时,王欢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向随在自己身后的李定国。 李定国皱着眉头,颔首正在思量着什么,那张轮廓深深的面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纹路,一种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从眼角、额头和嘴唇边的各式皱纹中发散出来,构成了一副沧桑的容颜,挺拔的腰身,略略的有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弯曲,隐藏着疲惫的倦意,这一切都在无声的证明着,这副躯体中,包含着巨大的压力,被他默默的背负着。 这就是南明第一名将啊,以一己之力,延续了明朝数十年国乍,如果没有他,永历皇帝会提前结束悲哀的一生,清廷统一华夏的日程表会大大缩短,这位彪炳于世的名将,现在就跟在自己身边,作为自己的部将,将改变原本悲壮的一生,重新写下浓墨重彩的篇章。 “李将军。”王欢淡淡的道,头微微侧过来,半张脸对着李定国:“我让你随我进奉天府,事先没有与你商量,就下令你带兵而行,不知你可愿意?” 马万年的手悄悄的按在了刀柄上,紧盯着李定国的背影暗暗蓄力,准备李定国稍有不对就立即拔刀。 李定国闻言,猛然从沉思中惊醒,抬头怔了一下,才急忙双手抱拳恭声道:“军门言重了,定国现为军门手下一偏将,但有驱使,无不往也,何来不情不愿之说?” 王欢眯了眯眼睛,仿佛天上的太阳太过热烈,让他伸出一只手,挡在了眉毛上方,仰首向天,嘴里轻轻的说道:“此刻左右都是大西旧部,我唯有一亲卫在身边耳,如果你想为张献忠报仇,正当其时!” 他的动作自然轻松,语气平淡,油然信马由缰,似乎在说着一件毫不相干的事,嗓门也不大,只有跟在他身边的李定国能听到而已,距离稍远的马万年,都听不大清楚。 李定国赫然抬头,双目闪闪发亮,不可置信的看向王欢,神情扭曲古怪,表情变换,一时震惊一时犹豫,顷刻间交换了好几种神态,双手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一时居然忘了放下。 王欢干脆连脸都别了过去,看都不看李定国,目光投向前方远处,身子笔直的端坐于马上,洒脱而显露着无比的自信。 一种微妙的气氛在二人不大的距离间急剧升温,危险而尴尬,虽然两人都保持着短暂的沉默,却连李定国身后的马万年都隐隐都所感应,捏着刀柄的手,又加了几分力道。 “军门何出此言?”终于,李定国变化的神情定了下来,剧烈的面部表情趋于平缓,一张脸变得平淡似水般波澜不惊,垂首同样以二人才可听清的声调缓缓道:“末将自剑阁献印,就丢弃了大西朝的一切,如今的李定国,不过夔州总兵王大人麾下一小卒而已,生死由大人决定,大人如不信,可命人将李定国五花大绑,直送奉天府,八大王曾做下与皇家不共戴天的事情,天子一定会很乐意把对八大王的仇怨,发泄到末将身上。” 言罢,李定国保持着垂首拱手的姿势不动,静待王欢的反应。 王欢良久不语,入定般的看着远方,此时正当晨间,队伍走到一处山腰上,艳阳徐徐从山巅腾起,满山遍野的郁郁葱葱,在阳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层林尽染,辉煌无比。 “李将军请看。”王欢开口了,他举鞭遥指,望向天际:“巍巍山野,兮兮苍生,************,壮哉如斯!如何不让人热血澎湃,不生逐鹿中原、复我河山的壮志!” “我汉家儿郎,生于天地间、长于故乡里,有父母养育,有至亲伴随,每一寸泥土、每一滴河水都有先人的血汗,这是我们的家园,是我们的土地,凭什么要有外族占据?凭什么要有外族欺压杀戮?” “啊!?为什么?”王欢语气慢慢加重,由轻言细语演化为粗声咆哮,转头过来,瞪向李定国,眉眼间毛发倒竖,不怒自威。 李定国看着王欢,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磅礴情感,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悲凉,一种生于肺腑的怒火,李定国呆住了,他从未从一个明朝总兵身上,看到这种情形。 “因为我们太弱了,朝廷腐败无能,督臣宰铺尸位素餐,武夫大将贪生怕死,居高位者勾心斗角,人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虑国只虑己,把社稷当作肥肉,都想咬一口,吞到个人的肚子里,这样的朝廷,这样的官府,如何能不亡?如何能救国?天子不似天子,朝臣不像朝臣,连累天下百姓!” 字字渗血,句句鞭挞,王欢的话震得李定国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是一个朝廷总兵说的话吗?每一个字都大逆不道,这是要干什么?谋反吗? 不止是李定国,连马万年也呆住了,握着刀柄的手全是汗水,脑子里一片混沌。所幸李定国治军森严,队伍行进中严禁发声,左右军士无人回头,王欢的爆发,并没有激起多大的反应。 李定国呆了片刻,双眼中水雾渐起,一种千里马遇伯乐、他乡逢知音的情感,聚然涌上心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六十八章 禁军提督李元胤 王欢闻声轻轻摇摇头,皱眉道:“如今局面败坏至此,朝中风气却依然颓废如斯,王坤这中官就不提了,瞿式耜等人也是一时人杰,为何就看不到这层紧要关系呢?” 王应熊没转过弯来,懵懂问道:“王总兵指的的什么紧要关系?” 王欢轻叹一声,缓缓道:“当然是这收受贿赂、糜烂贪腐的为官风气!” 王应熊一呆,脸上青白一阵,因为王欢这话,连带着把他也骂了一遭,夔州的贿赂银子,他可没少收。 不过官场上的老鸟,这养气功夫可不是白练的,顷刻弹指间,王应熊的脸色就恢复如常,半点没有不好意思的感觉,理直气壮的说道:“王总兵此言差矣,这银子送出拿进,可不能叫贿赂,而是孝敬、常例,为官之道,顺势而为也。如我朝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定下的官俸简直少得令人发指,休说养差役奴仆,就连自己一家人能不能活下去都成问题,所以啊,从成祖皇帝时候开始,这收点银子就是官场里的惯例,经历了三百多年,到了如今,早已司空见惯,无人不收、无官不送,你要是不融入进去,别人都把你当怪物,休说想要晋级升官,这官场你就绝对混不下去。” 王欢忍不住出言讥讽道:“如此说来,这收银子,还光明正大了?” 王应熊正色道:“非也,收受银钱,当然名不正言不顺,都察院和六科的言官随时都能弹劾,不过这帮家伙自己也收钱,正所谓官场暗流惯例如此,非一人之力所能抗衡也,如同滔滔洪流,不被其同化,就要被其灭亡。” 王欢再次摇摇头,叹道:“好个惯例啊,就是这惯例,筑成了大明雄堤崩溃的蚁穴,王大人说得好,不被其同化,就要被其灭亡。” 他轻轻自语道:“烂到了骨子里,除了推倒重建,就算姜子牙、周亚夫重生,也无力回天!” 后一句自语的话,声音太小,王应熊没有听清,不过王欢脸上的表情他全看在了眼里,暗自也摇摇头,心中同样叹息:“王欢羁傲不逊,却是有真本事的悍将,如能好好向老夫学习,一番调教,也能成就戚继光当年在张居正门下的事业,可惜此人不通人情,不明事理,一莽夫耳,难成大器!” 二人同时摇头叹气,然后彼此对望一眼,一齐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笑脸。 “老夫已经在城内为王总兵备了洗尘宴,军营里已备好了酒食,可容总兵麾下士卒休息,不如我们这就过去吧?”王应熊化解尴尬道。 “好,王某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欢面皮僵硬的答道。 …… 在遵义城中,王欢休整了三天,将旅途疲态一扫而空,人马都养足了精神,于是三天后,遵义城门大开,大军再次踏上了向东的官道。 不过出发时,队伍的人数多了两千人,变成了整整四千五百人的庞大队伍,这是因为王应熊既然要和王欢一起面圣,就要带上自己的督标营,督标营两千人马,与王欢的护军走在了一起。 不过虽然走在一起,从外观上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来,夔州军一水的白甲白盔,持长枪挂摧山弩,装备精良,甲胄是李定国所部原本装备的铁甲,外面刷了一层白漆,保持着夔州军白袍的颜色,而马万年的教导卫队,还是内穿藤甲外罩白袍。 李定国对此是非常感激王欢的,作为新附的战兵,王欢丝毫没有怀疑的意思,直接就给李定国的人每人配上一具摧山弩,一个百宝囊,里面装了两颗灭虏弹,大气无比。 摧山弩李定国还不是很在意,而灭虏弹,那是他朝思幕想的神器,当初为了得到它,在龙泉山下耗费了无数人命而不可得,现在王欢大手一挥,每人发了两颗。 摸着百宝囊中的灭虏弹那光溜溜的竹筒,李定国感概万千,百感交集,脑子里残留的怨念一扫而空,化为了对王欢无比的忠诚和敬佩,下定了追随王欢到死的决心。 王应熊的督标营,依然穿着大明官军红色的鸳鸯战袄,头戴红缨笠帽,因适逢夏季,战袄都是麻布制的,透气清凉,却也简陋无比,连绣在衣服上的鸳鸯都看上去怪模怪样的,看上去很滑稽,只有百户以上的军官,才有皮甲铁甲可穿,所以督标营中的军士,用既羡慕又不解的目光,好奇的打量着夔州军。 就连王应熊,也忍不住开口问道:“王总兵,天气这么热,你的军士连行军都身着甲胄,全副武装,就不怕热么?” 王欢淡淡的答道:“热是热,习惯就好。” 王应熊砸砸嘴,看了看同样满身披挂的王欢,闭嘴不言了。 不过人数一多,行军的速度就慢了下来,特别是督标营中大部分都是步卒,一天走不快又走不远,稍微走的时间长一点就喊累喊苦,敞胸露怀,东歪西倒,看得夔州军士兵又好气又好笑。 李定国跟在王欢身边,脸皮直抽,强忍着想扑上去狠狠赏这些大爷兵一顿鞭子的冲动,心中奇怪,为什么王欢的夔州兵同样是大明官军,怎么与这帮兵痞子浑然不同呢?还有啊,王欢也是大明军将,怎么就和一般的明军军官大相庭径呢? 王应熊也有些脸上挂不住,怎么说这帮人也是自己的督标营,算是精锐,却在夔州兵面前连地痞都不如,心里恼火,一迭声的下令营官总兵严管,不料那营官去了一趟,回来苦着脸道:“大人,下面的兄弟们的确走不动了,再逼他们,怕要激起营啸。” 王应熊脸上变色,却又无可奈何,狠狠的瞪了一眼营官,小声骂道:“废物!丢尽了老夫的脸!” 转脸过来,他又腆着脸向王欢道:“王总兵,你看,你的人都是骑兵,我这边多是步卒,快慢有别,加之长路漫漫,时日还长,不如休息一下?” 王欢笑着不说话,也懒得与这帮人计较,作了个随意的手势。 大军就这么在路边寻了个阴凉地方,躲进去休息。 如此一来,行程更慢,拖拖拉拉,走了快一个多月,才堪堪走到了广西地界,一打听,永历皇帝果然在一个月前,就搬回了广东肇庆。 这次王欢忍不住了,这都出来两个月了,当老子的时间很多么?本大爷可没时间陪你们消遣,于是直接向王应熊提出,把督标营留在广西,原地等候,王应熊跟随自己大队走,由王欢保证他的安全。 王应熊尴尬的答应了,督标营却欢呼一片,终于不用再练铁脚板了。 丢掉了督标营这个累赘,王欢的人马就快了许多,铁蹄铮铮,马嘶阵阵,骑兵奔驰大地轰鸣,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进入了广东肇庆府的地面。 肇庆府,原名端州,乃宋朝徽宗当端王时的封地,徽宗继位当了皇帝后,就升端州为府,赐名肇庆府,并亲笔手书了肇庆府的城名,肇庆的名称一直延续至今。 刚进广东时,王应熊就派出亲兵一路打着前站,通报消息,所以夔州军直入广东,无人阻拦,一直到了肇庆城外,才有禁卫军前来验看,并要求王应熊和王欢把军马留在城外指定地点扎营,只带随身百人亲卫入城。 禁卫军来的,是禁军护卫亲军提督李元胤,禁军是南明设立的皇室宿卫军,负责皇城内外防卫,也就是肇庆城防,凡有军兵靠近,禁军都要盘查验看,这次来的夔州军有两千多人,李元胤不敢大意,亲自来了。 在手下点验人数的当儿,李元胤仔细看了看这支军队,心中不由得暗暗称奇,只觉军队行成列站成行,不动如山,沉寂如松,军姿昂然军威浩荡,衣甲鲜明坐骑膘壮,就连那手中拿着的骑枪,也是刃口雪亮寒光闪闪,完全不似大明普通外镇军兵那般颓废可笑,乃是难得的强军一支。 李元胤自幼跟随李成栋从军,平生阅兵无数,大明军队难得有能入他眼的,心中一直以为,只有他李家军才是天下强军,除了八旗女真兵,无人能抵。 不过今天看了夔州军,李元胤强大的自信心有了一丝动摇。 他看向站在王应熊身侧的王欢,刚才王应熊介绍时说了,这支军队,就是这位年纪轻轻、面目清秀的夔州总兵带的队伍。 李元胤怎么看王欢怎么不顺眼,这个总兵也太过俊朗了吧,虽然皮肤黝黑、身材健壮,但那脸蛋子哪里有武人的气概,连胡子都只有一点绒毛,浑然不似赳赳武夫应该长成的样子,拥有一副从左耳根连到右耳根的络腮胡子、铜铃大的眼睛、一张阔嘴配上可以塞进去一个馒头的鼻孔,这才是一个武人该有的长相,不是吗? 因为李元胤就长这样。 有人带的兵比自己还强,装备也不赖,而且这人还比自己长得好看,这就不行了。 于是虽然明知夔州军军容强悍,李元胤还是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屑道:“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虽然是鼻子哼的,但依然能让左右的人听见。 站在王欢身后的李定国和刘云,当时就怒了。 李定国还好,城府和养气功夫都有火候,王欢没有作声的情况下,怒而不言。刘云就不同了,这个年轻人性子耿直,一句话脱口而出:“中用的人,却长着二皮脸!”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章 永历皇帝 王欢又道:“人的思想,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就如我们,如果不是在夔州那般艰险的情况下奋发图强,也不会成就夔州军今天的局面。李成栋也一样,也许他现在心中有一些愧疚,觉得当初降清是人生污点,想要扭转人们对他的看法而励精图治,但时日一久,当他发现整个朝廷都已经糜烂透的都是恭喜恭喜、战功彪炳的意思,王应熊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咧着嘴皮子一阵答应,王欢默默无闻,反而没人搭理。 王欢乐得清闲,盘腿坐在绣敦上看向主位,那里比众人坐的地方高出一大截,是一个台子,铺着红色蜀锦,放着一方宽大的矮桌,桌后是一张罩着五爪金龙绸面的靠背圈椅,椅后有黄色九龙戏珠的玉石屏风。 显然,这是永历皇帝的座位了,坐在这上面,高高在上的俯瞰文武群臣,尊贵大气。 王应熊好不容易与权贵们聊完了,这才回过头来,见王欢正看着主位发呆,不禁抱歉的笑笑,悄声对王欢道:“王总兵没有来过京城,对朝中诸位大人不熟,倒是冷落了,不过无妨,来来来,我来给你先指引指引。” 他抬手向左侧席位上第一排第一位的一员被许多文官拥在当中的清瘦文官道:“这位就是当朝首铺瞿式耜,此人自弘光帝入朝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广西,上任途中正逢鞑子南侵,瞿大人力擒乱上作怪擅自监国的靖江王,与其他忠勇大臣一道逢迎今上继位,有拥戴之功,故而深得皇上圣眷,乃当朝第一人也。” 王欢一振,正欲认真打量一下这位南明数得上号的重要人物,却听一声宣号,有中官手持拂尘,一步站到了高台边上,拉长了嗓门,尖利高亢的叫道:“皇~~上~~驾~~到!” “轰”的一声,如被竹竿驱赶的鸭子,正兴致勃勃东一堆西一群围在一起彼此交谈的官员们立刻散开,各自归位,恭敬的跪倒在地,以头叩地,口中山呼万岁。 王欢不得已,只得跟着学样,将脑门子抵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只是声音很小,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等了良久,王欢脖子都酸了,才听到一个懒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众卿免礼。” 官员们又一次很有纪律的高呼“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然后一齐起身,落座。 王欢抬起有些麻痹的腰,费力的坐到绣敦上,这才得以抬眼向上望去。 只见一个面皮浮肿、脸色苍白的年轻男子,乏力般的靠在圈椅上,他身穿明黄色龙袍,一团金龙栩栩如生的绣在胸前,头上一顶九旒冕,虽然全身金碧辉煌,却没有一股年轻人的朝气,整个人死气沉沉,颓废而无力。 “这就是大明天子啊,末代的永历皇帝。”王欢看着这个时年不过二十四岁的天子,心生感慨:“大明,就要在他的手中彻底消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 封官 王欢闻声,心中大乐,表情古怪不以为然,晒道:“总督原来是******,两边倒,果然不愧官场不倒翁的美誉。” 王应熊浑然不理睬王欢语句间的冷讽,老脸红也不红,还悠然自得的答道:“那是,这官场如战场,跟人选边站,稍不留神就粉身碎骨,靠山一旦倒了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故而要论长久,还得如老夫这般,谁也不得罪,逢神烧纸、遇佛敬香,四平八稳当太平官儿,尽享世间荣华,岂不美哉。” 王欢极不待见这类无耻言论,所谓尸位素餐者就是说的王应熊,高谈阔论大言不惭时雄辩滔滔,仿佛天下事无所不能,真要他去做点什么正事,却又书生一个,小事不愿做大事做不了,百无一用。 正想在讥讽几句,却听场中喧哗声沉寂下来,众官都已经干了杯中酒液,正翘首望着瞿式耜,等他接下来的说话。 瞿式耜满面红光,显然心情极好,加上酒精作用,愈发的精神抖擞,他放下杯子,等场中彻底静下来,才好整以待的咳嗽一声,再次朗声道:“这第二件喜事,乃是我朝文渊阁大学士、兵部尚书、云贵川三省总督王应熊王大人,奉旨总督三省军务,经年来披荆斩棘、劳苦功高,终于不负皇上重托,在西边做下偌大局面,诸公,王大人在月前已经捷报频传,国之大贼张逆已经枭首,川中全境尽入朝廷囊中,就连汉中要地,业已收入王大人手里,如今整个西北局面一片大好,今日皇上设宴,为王大人庆功洗尘,就是题中之意。” 瞿式耜说一句,故意停留了几秒钟,为众官留下发出赞叹和欢呼声的时间,所以他说这么一段话,席上接连响起了好几阵叫好之音,无数双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在空中交织成网,集中到王应熊身上。 王应熊把腰板挺得笔直,道貌俨然,一手轻抚下颚处的三尺长须,一手据案,面目严肃,双眼平视,作矜持不傲状,不住迎着众人眼光轻轻点头,仿佛瞿式耜说的天大功劳,真的是他做下的一般。 角落里的李定国和刘云,一脸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刘云悄悄伸头冲李定国耳语道:“将军,这王老头真不害羞啊,还真敢认,朝廷里的官都这样吗?” 李定国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望望王欢坐的的方位,心悦诚服的低声道:“噤声,你看大人,稳坐不动,半点没有乱了方寸,何其镇定。我想大人英雄了得,哪里会跟这些官僚计较,任他说得天花乱坠,假的真不了,真的同样假不了,这些人不过是在这里过过嘴瘾罢了,牛皮吹上天也无济于事,离了此处,四川和甘肃仍然是大人的天下,就让他们吹吧。” 刘云闻声看向王欢,果然发现他坐在绣敦上,纹丝不动,面无表情,如一个影子般居于王应熊身后,不由得大感佩服,叹道:“大人的养气功夫,果然异于常人。” 两人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的王欢却是冷眼旁观。 他心中固然有些气愤,瞿式耜话语间半点没有提到王欢二字,将大西灭国、力敌豪格大军的功劳,一句话就光芒万丈的闪烁在了王应熊身上,跟王欢似乎没什么事儿,但他穿越而来,淡看虚名,反正实权在手,就任王应熊嘚瑟也无妨。 永历帝也龙颜含笑,向王应熊颔首道:“王学士辛苦了,此次大捷,居功至伟啊。” 不过王应熊倒是知道分寸,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于是享受了一番众官的眼神后,施施然站了起来,向永历帝的方向拱手躬身道:“多谢皇上夸奖,臣愧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乃臣子本分,这功劳,微臣半点不敢自居,微臣自以为,西北能为王师所平,一来是皇上天威浩荡,麾下将士感皇上圣恩,三军用命,并力向前,才能一鼓作气平定鞑虏,这都是皇上的功劳,臣等岂敢居之?” 听了这话,永历帝大悦,笑得合不拢嘴,伸手乱摇,笑道:“王学士过谦了,王学士过谦了。” 底下一群大臣,同样附和着叫道:“是啊是啊,王大人谦虚了!” 背地里人人心中暗骂,这个王书生,太会说话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拍马屁天衣无缝,逗得龙颜大悦,不愧是老油条! 王应熊得了永历称赞,倍感兴奋,脸皮都要红透发紫了,嘴皮子连翻,慷慨激昂的又道:“这二来,微臣虽知兵事,却是文臣,上阵杀敌的都是王师武将,离了这忠心耿耿的大明臣子,臣虽有心报国,却无力复土,徒叹奈何。故而臣以为,麾下总兵王欢,在此次征战中,彪悍无敌,智勇双全,多次不惜以身犯险,孤军入敌境,以少胜多,阵斩多名敌酋,当居首功!” 永历帝听了,大感兴趣,不由得身子前倾,翘首欣然问道:“哦?竟有如此猛将,王爱卿,此人现在何处?” 王应熊赶紧招手让王欢站起来,手指道:“微臣此次入京,就让王欢随行护送,故而此刻王欢也在此地。” 永历大喜,急道:“好!快让他站出来,让朕看看,朕的猛将到底是何人?” 王欢于是赫然站起,一步迈出去,站到了空场中,按照礼仪,不敢抬头直面永历,垂首下跪朗声道:“臣王欢,叩见吾皇!” 高台上的永历亟不可待,一迭声的宣道:“免礼免礼,爱卿乃有功之臣,赶快起来,容朕一观。” 王欢长身而起,笔挺的站立在空场中众目睽睽之下,双手下垂,昂首挺胸,坦然抬头目视永历,一身胆气表现得非常自然,少年白衫,又有英气外溢,真真赳赳武夫、堂堂伟岸男子。 永历几乎怔住了,看着王欢半响说不出话来,呆了半天,才开口膛目问道:“这个……,爱卿今年年龄几何?” 王欢拱手施礼道:“回禀皇上,王欢今年十九岁。” 十九岁?顿时场中嗡嗡声一片,无数的人在交头接耳,倒抽冷气,十九岁的总兵,大明开国以来闻所未闻,这王欢究竟是何方神圣,莫非真有通天的本事? 永历也感到意外,刚才初看王欢容颜,就发现他很年轻,一问之下居然年轻得不像话,更觉意外,震惊的同时,不由得向王应熊的方向瞄了一眼。 王应熊人老成精,哪里不知道这一瞄的意思,连忙站出来躬身道:“皇上容禀,王欢年纪虽小,却是少有的奇才,曾师从大贤,学有所成,胸有韬略,又拜原四川总兵官秦良玉为义母,尽得川中白杆兵精髓,是以能驱军百战,无所不克。” 他这么一解释,座上众人才稍稍释去疑虑,原来是秦良玉的义子,那么就可以解释得通了,秦良玉屡次勤王,奔波于华夏大地,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其军之顽强、其人之悍勇,举世皆服,他的义子,能小小年纪鹤立鸡群并不十分意外。 永历帝也点点头,舒口气道:“原来是秦爱卿的义子,想当年秦爱卿勤王于京师,征战于辽东,朕还在广西,也听闻过她的传闻,即是秦爱卿亲传义子,能不满双十年华而高居总兵,想来是有真才实学的,好,朕很欢喜!” 他赞道:“王爱卿年纪轻轻,却得名师指点,能将一身本事为朕效力,又立下如此丰功伟绩,实属不易,朕有福啊,王学士,你识人有道,也很不错。” 王应熊连忙跪下,感激涕零的叩头道:“臣不敢当,但以一腔热血,为皇上尽忠耳!” 连叩了三个头,猛的发现,王欢还傻呆呆的站着没动,心中又惊又怕,连忙偷偷拉拉他的裤腿,王欢才紧跟着也跪了下来。 永历帝叹道:“想古时有甘罗十二岁为相,霍去病十七岁孤军破敌,都是一时人杰,如今朕有王欢十九岁为将,替朕扫平敌酋,大明中兴有望啊,如果多几位如王学士和王欢这般臣子,何愁社稷不复?” 这话一出,顿时满座的文武群臣们坐不住了,纷纷离席跪地,一齐跪在地上齐声道:“臣等无能,臣等万死!” 永历帝叹口气,无力的挥挥手:“罢了,朕不过随意说说,诸位爱卿平身,入座。” 待地上的大臣们起来,有一人却站出来大声道:“皇上,王欢少年了得,举世无双,臣恭贺皇上得一良将,司马迁云:功高不赏,千古无此冤苦。王学士和王欢立此大功,按例当赏,还请皇上为有功之臣封爵晋级,以安军心。” 王欢心中凛然,这话说得好极,简直趁热打铁、时机抓得很准啊,于是用眼睛余光转向发声的人,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好心,为自己说话。 原来说话的人,竟然是马吉祥,这个妄臣,一脸正气的朗声说着,似乎极为正直,让了解他的人,差点以为他转性了。 不过王欢略一思索,立刻了然,这家伙说这些,又不费他家的钱粮,却可以结好王应熊与王欢,王应熊外镇封疆大吏,王欢强力军将,结好有利无害,还能拉拢为己所用,此等利人利已的事,正是善于专营、脑子灵活的马吉祥本性写照。 果然,马吉祥的话正好切中永历帝的要害,皇帝的心思,本就患得患失,一方面要依赖李成栋的军力,一方面又害怕李成栋尾大不掉,将来取自己而代之,多扶植一个厉害的外镇,总是好的,至少能牵制一下李成栋。 于是永历欣然道:“马爱卿说得不错,有功当赏,此乃正理,瞿爱卿,你来说说,两位王爱卿,应该如何赏赐?” 瞿式耜贵为首铺,还掌着吏部尚书的权,这话自然应该问他。 瞿式耜闻声站出,清清嗓子,先向永历帝躬身一揖,然后说话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四章 巅峰下的暗流 这种安静,犹比上一次的静,更为沉闷。 所有人的目光,都刷刷的落到了王欢身上,就连与他一齐跪在一处的王应熊,也瞪大着两眼,直愣愣的看着他。 平凉伯? 十九岁的伯爵? 论军功,给王欢的平北将军无可厚非,毕竟非常时期,朝廷封出去的挂印将军多了去,但凡手头有点兵力,能独霸一块地盘的军阀,都挂了印,多一个少一个无伤大雅。 都指挥同知也没问题,虚衔而已,给就给吧。 但这封爵就不同了,是要赐予丹书铁卷的,就算是爵位中最低等的二等伯,也可世袭,非社稷军功不得封赏,当年辽东王李成梁,老死也不过是个宁远伯,想晋为侯爷而不可得,足见这封爵的可贵。 当然了,崇祯以后,南明的封爵也泛滥成灾,跑路皇帝们逃到哪里,这爵位就封到哪里,但无一例外,所封爵位者莫不是一方豪强,如福建的郑氏、浙江的张名振、湖广的刘承胤等等,要么为当地土著大族、要么为一方掌兵悍将,都是成名英杰。 而如王欢这般,默默无闻的小辈,不过是在王应熊帐下居一总兵,这总兵可能还是靠秦良玉的关系得来的,何德何能,可以居伯爵之位? 场中众官看向王欢的目光,顿时以嫉妒恼火的居多,夹杂着部分羡慕眼馋者,没有一个是带着善意的。 他们有这般反应,倒是并不意外,因为王欢在四川的赫赫威名,并不是隔着重重山岭居于岭南一侧的南明大臣们所知晓的。 因为四川锦衣卫千户蒋理,已经成为了王欢的马前卒,御史道四川御史米寿图,是王应熊的幕宾,而明廷中央政府对地方上的上传下达,除了总督巡抚等地方官外,就数这两条。 这么一来,永历朝廷对四川的消息来源渠道,全都落入了王应熊手中,形成王应熊想说什么,永历就得信什么。 而王应熊给朝廷呈报的明面消息中,皆是对自己大吹大擂,将收复四川、挥师汉中、策反甘肃都渲染成自己的一举之功,笔下生花,丹青妙手,一副画卷全是王总督一手所成,好似举朝上下,唯他王大总督独秀。 所以满朝文武,都以为王应熊突然开了窍,变成了一代名臣,而王欢,不过是王应熊提携的一名晚辈,带着一起沾沾光,得点军功好升官。 但是此刻,王应熊看向王欢的目光,同样惊讶而有些意外,下一刻,他的目光又上移,迷惑的望向高居在上的永历帝,似乎有更大的不解在永历帝身上。 而永历目光与王应熊的眼神稍稍接触,就缓缓闭上了眼,轻轻摇摇头,幽幽叹口气,看那神情,仿佛无可奈何一般。 王应熊微一思索,立刻了然,眉头皱起,复又转眼看了看王欢,有些忐忑的筹措。 两人的短暂眼神交流,表情各异,不过是因为,王应熊在给永历的密奏中,说了实话。 这密奏是锦衣卫特殊渠道,没有经过内阁和通政司,唯有永历一人能看到,除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坤,无人知晓,就连首铺瞿式耜,也不知道。 王应熊此人,虽贪财庸庸,却本质忠于皇室,且有着世故官僚特有的精明,对于神宗嫡孙的永历皇帝,他是极为认可,也颇为忠心的。别人不知道王欢的厉害,王应熊是知道的,而且知道得很具体,具体到他清楚的明白,如今的天下,明廷唯有靠王欢,才有可能抵御清廷,才有可能收复丢掉的江山,至于那些拥兵自重、花花架子高高的各路大小军阀,也就能打个山贼灭个响马,真碰上清军八旗,只有崩溃投降的份,根本靠不住。 所以他在密奏中,向永历直言,必须拉拢王欢,趁他羽翼未丰,以高官显爵控制住他,用功名厚禄收买他,让他在内心里种下忠于朝廷的种子,否则,社稷危矣。 王应熊的建议是,给王欢一个侯爵,让他由一个不入流的总兵,一跃而成勋爵,如果可能,还可与王欢联姻,反正这小子未娶,弄个公主给他,大家成了亲戚,王欢还好意思不出力吗?今后好意思造老丈人或者大舅哥的反吗? 这个主意是极好的,一旦成功,永历帝可高枕无忧。 但是,永历也有难处。 就连给王欢一个伯爵,都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硬给的。 这种压力,并非仅仅来自现在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儿,而是真正的生死存亡的压力,能施加这种压力的人,强的可怕,强得永历也要畏惧三分。 永历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的看着王欢,心中叹道:朕只能给你一个伯爵,无法再多了,望你能明白,朕这一片苦心! 王欢直直的跪在地上,面无表情,无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对周围的眼神目光毫无反应,就连谢恩,也是王应熊拉着他一起叩头的。 一片冷场般的寂静中,两人叩头谢恩时高呼的“谢皇上隆恩”的宣号,也显得有些刺耳。 而远处的角落里,李定国和刘云二人,也在耳语。 刘云有些愤怒,轻声道:“这皇帝太过小气,大人如此丰功伟绩,却仅仅封了个挂印总兵,那劳什子的伯爵,更是无用,凭大人这功劳,当个公爵都绰绰有余,莫非这满朝文武并那皇帝,都眼瞎了么?” 李定国面目严肃,他的位置最靠外侧,一棵大树就在他的头顶,整个身子都隐在树影中,化为黑暗中的一个影子,唯有两颗亮晶晶的眸子,放s着精光。 “满朝文武是不是瞎子我不知道,不过这皇帝,却不是瞎子。”李定国摇摇头,缓缓说道:“仅从他能力排众议,敢当众封赏大人,就能瞧出一点端倪。” “哦?”刘云奇道:“但是刚刚那些大臣吵吵着要弄什么御史廷议,反对皇帝给大人封赏,难道不是他们瞎了吗?” 李定国笑了,不过却满是冷意:“他们不是瞎,而是睁着眼说瞎话,因为如果按照他们说的来做,大人连这伯爵都得不到,很可能得到一个挂印总兵就到头了。” “却是为何?”刘云更加奇怪了:“皇帝说了还不作数吗?” 李定国脸上冷意越来越深,说出的话语仿佛也带着寒意:“皇上的话,如今也不一定作得准,这朝堂之上,恐怕也并不是皇帝说了算数的,我观今夜这场戏,戏码很足,各路神鬼都上了阵,没想到大人这一进京,居然牵连起如此多的幕后黑手,却是没想到的。” 他顿一顿,向刘云道:“我们驻扎在城外的军马,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随时要应付不测,这肇庆城的天,并不比汉中的天安稳,一旦塌了下来,就靠我们自己顶住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七十八章 此子可信否 ???  长平公主呆坐椅中,沉浸在回忆里,两眼里隐然有泪珠闪烁,三年前北京城里,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如画卷般在她眼前一一展开,提着长剑目露狰狞的父亲,火光冲天兵荒马乱的皇城,当面人背面鬼的外公,惊慌失措呼唤自己的弟弟,走马灯般轮番闪过,似一阵阵刺入心脏的尖锥,无情的剥开她初初愈合的伤口,鲜血淋漓。 王欢静静的等待着,不急不躁。 从刚进帐篷,长平公主一开口,王华就听出来了,这位独臂千岁,是来刺探自己的。 刺探的目的,无非是从言语间,看看王欢秉性如何,是否有忠君之心,是否值得重用依靠。 从来帝王只虑己,不虑人,自古如此。 而王欢恰好有心吸引永历西归,但此事不能直接上来就摆明了提出来,必须迂回表露,否则太直接了,不说永历帝和他身边那群幕僚,就连长平公主也会反感,提防王欢要皇帝过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是一个挟帝自尊的军阀。 所以王欢不说其他,先从永历的角度考虑,分析南明局面,道清朝中数得上的拥兵者心思,清楚明白的指出,永历帝现在的处境,非常不妥当,四面狼群环伺,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强大武装力量保护,何等危险。 半响之后,长平公主才回过神来,惊觉王欢肃立一侧,已然良久了。 她略略平复心情,脸上就恢复了常色,带着一丝苦涩的意味道:“平凉伯忠君之心,本宫理会得,不过伯爷所言,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王欢微微躬身,作侧耳倾听状。 “惠国公反正之后,南方形势一片大好,江西金声恒等据南昌图谋全省,与广东隔赣州相望,而赣州虽是坚城一座,却也非不可攻克之城,此城一下,江西广东连成一片,彼此照应,互为倚靠,稳固有余,徐徐经营,怎会如伯爷所言,无皇上容身之处?加之何总督的湖广、郑氏的福建,无处不传捷报,如无忠臣,诸臣怎么会甘心为大明出力?”长平公主思索着,逐一反驳王欢的话,显示着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大局观。 “而伯爷说,惠国公有叛例在前,安知会不会再次叛主,依本宫看,不大可能。”长平公主越说越平缓,越说越自信,声音不大却字字珠玑,以理成章:“其一,但凡武人者,讲究忠义二字,叛徒行径万人唾骂,惠国公有过一次,万万不敢再来第二次,否则,他今后如何做人?怕是在人前人后,再也无法抬头。” “其二,清廷虽来自方外野人,却也习汉语读汉书,那酋首皇太极,就曾经广招汉家贤者,为他修书读史,故而鞑子反而最重法度规矩,凡敢抵抗反叛清廷者,无不被屠城灭族,惠国公反正之时,杀尽广州城中满人,宣首示众,以示决心。此种行为,等于断了惠国公与鞑子的一切关系,从此后有进无退,与清廷不死不休,所以本宫与皇上都深信,惠国公绝对不会再次反叛。” 言到此处,王欢轻轻抬头,等长平停歇时,淡淡的说了一句:“惠国公的军队,可是皇上的军队?” 长平说得正酣,被王欢这句话一戳,顿时浑身都是一颤,表情不自然起来,有些言不由衷的道:“惠国公食君之禄,当然忠君之事,他的麾下兵马,自然也是大明朝的兵马。” 王欢看向长平,目光与她的眼神在空中轻轻一碰,旋即避开,垂头拱手铿锵有力的说道:“千岁,王欢虽愚钝,却也明白事理,今夜宴会上的事,尽入王欢心中,臣感激皇上提携圣眷,也明白何人阻挠微臣与王总督的封赏,如若真的是忠心为主的臣子,绝对不会做这种让功臣寒心的事,此举与自毁长城无异!而皇上力排众议,坚持扶持微臣,怕也是为了平衡势力的角度考量,毕竟多一个得力的武臣,就会多了一份保障,如果不是看到惠国公一手遮天,皇上也不会如此不顾一切的提拔微臣。” “再者说了,惠国公反正,广州就成了大明最为雄厚的大城,也是绍武皇帝的都城,用来作为国都,再好不过,但皇上不去,坚持要蜗居在这肇庆小城,为何?还不是为了保持皇权威严,不做那龙入虎池的事情。” “两件事合在一起,千岁,你说说,这惠国公的兵,还真的是皇上的兵吗?”王欢缓缓说着,别有意味的道出了最后几个字。 长平公主柳眉微皱,嗔道:“平凉伯,你说得有些过了,揣测圣意,大不敬。” “过了?”王欢晒道:“非也,微臣还没说完,就在今晚,在微臣入此军营之前,在从水月宫返回的路上,微臣与王总督被一群刺客截杀!” “刺客?截杀?”长平猛地抬头,一脸的惊讶。 “是!若非微臣带的卫士悍勇,杀退了刺客,难说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王欢道:“微臣查了,刺客身上什么标记也没有,不过用的火器兵刃,都是军中制式,何人所派?猜都猜得到。” 长平脸色有些发白,上下打量了一片王欢,确认他无伤无痕,才松了一口气,不过立马又恢复了常色,说道:“伯爷不可猜测,以免伤了和气。肇庆初定,难免有些宵小细作,鞑子也时常有人活动,这件事本宫会着城防禁军严查,伯爷出入,多多小心便是。” 王欢摇摇头,肃容道:“我忍一时,他人会欺我一世,此事王欢自有下文,不过千岁放心,微臣不会给皇上添麻烦。” “请伯爷先息怒,本宫这就回皇城,向皇上禀报此事,在皇上有圣意之前,还请伯爷不要轻举妄动,以免在京城生出是非来。”长平眉头皱起,站了起来,向王欢说道,她觉察到此事非同寻常,竟然有人敢直接行刺王欢,说明对永历帝的决定大为不满,敢杀王欢,那就说不定敢做了永历,得赶紧回去报信,加强永历身边的防备。 王欢侧身送行,口中却不停,轻声道:“请千岁转告圣上,王欢在四川,做下的局面再大,也是皇上的,如皇上被情势所迫,无法安身,随时遣使者送信于臣,臣肝胆涂地也要率众来迎。” 长平公主快步经过王欢身边,掀起帐帘走了出去,对王欢的话不置可否。 帐外,王应熊已经等得额头冒包,好几次想凑近点偷听,又被王欢的护兵毫不留情的拦下,只得百无聊赖的在外面转圈圈,将大帐外的草都踩死了一大片。 长平公主走出大帐,王应熊赶忙迎上去,长平却只是匆匆点点头,连话都没说,直接跳上卫士牵来的一匹白马,动作潇洒流畅,显然常这么做。 望着长平身上的红衣似一团烈火般在大队卫士的簇拥下消失在夜幕中,王应熊张大着嘴巴,不知所措。 他眨眨眼,看向站在大帐门口的王欢,想凑过去打听打听。 王欢却先说话了:“王大人,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说罢,他转身吩咐护兵将李定国和刘云并马万年都叫过来,然后进了大帐,丢下王应熊一个人在帐外发呆。 …… 肇庆城内南城之巅,一座高楼建在一片偌大的花园房舍中,正是永历的居所永明宫。 夜色已深,万籁俱寂,城内除了更夫游荡之外,再无声息,就连那平时窃窃低鸣的虫蚁,也似乎陷入了沉睡而忘记了发声。 永明宫中,几盏孤灯摇曳,为空洞的大殿制造了几分暗淡的光明,几根巨柱的影子在墙上随着烛光晃来晃去,仿佛鬼影般慑人,而光线照耀不到的大殿深处,黑影栋栋,空旷又让人心悸。 在最靠里的一座大殿门口,几个宫人在台阶上打着瞌睡,呵欠一个接着一个,却不敢离去,正无聊间,却听脚步声起,有人顺着长长的回廊,走了进来。 宫人们睁着疲惫的双眼看去,顿时一惊,无比快捷的翻身站起,一齐躬身道:“见过公主千岁!” 长平公主朝透着灯火的殿中看去,问道:“陛下还没睡?” 一个年长的宫人小心翼翼的答道:“是的,皇上还在看书。” 长平公主看着殿门,正欲让人通报一声,却听里面一个声音传来:“是长平到了吗?快快请进来!” 宫人们上前,为长平公主推开殿门,一束灯光从殿内射出,让长平公主一眼就看到了殿中景象。 两盏青釉鹤嘴烛台高高立在大殿两侧,十数只巨烛点缀其上,将整个殿堂照得透亮,一壶檀香放在一张花梨木矮几上,正缕缕冒着沁人心脾的香气,大殿正中,有一面无比巨大的水墨山河图屏风,画的燕山全景,用笔强劲、泼墨写意,北地的苍凉跃然纸上,显然出自名家之手。 屏风下设有一席软榻,榻上有一几,永历正端坐榻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摊在几上的一册书籍,而在软榻之侧,立有一个大书架,琳琅满目的堆满了无数线装。 永历应该已经看了许久的书,两眼有些发红,他揉揉眼睛,向站在门口的长平欣然道:“站在哪里做什么?赶快进来,来呀,给公主看座。” 长平应声入内,宫人赶紧从殿中一角搬过一把椅子,又放上一个软软的坐垫,然后自觉的退了出去,关上殿门。 坐在椅子上,还没开口,永历就先耐不住了,上身倾斜凑向长平,满脸期待的轻声问道:“公主,如何?此子可信否?”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二章 围追堵截 ???  李元胤的尸体,是被一个布袋收集到一齐的,碎尸一堆,就连他的头颅,也是费了老大的力气,用二十几个亲兵忍着恶臭在血泊中寻找了半个时辰才在一堆瓦砾中找到,血肉模糊,连李成栋都半天没有认出来。 初初爆炸时,全城百姓都误以为是地震来了,惊慌失措的四散奔逃,永历帝和长平公主也在一群侍卫的保护下狼狈逃出了皇宫,等到惊魂初定,看到城中升腾而的巨大蘑菇云时,才反应过来,这地震似乎不是天灾。 侥幸未死的禁军亲卫一脸黑灰的跑来报信,哭喊着李提督被红衣大炮轰死了,弄得永历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肇庆城头是有红衣大炮,但那是由李元胤自己控制的,怎么会掉过头来打他呢?亲卫昏头昏脑,细问之下也说不出什么来,正巧此时瞿式耜、严起恒等大臣也诚惶诚恐的跑了过来护驾,一群人汇合在一处,先派出锦衣卫直奔城头,控制住每一门红衣大炮,再派人到现场去细细察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之后,大家才簇拥着永历帝,奔赴爆炸现场看个究竟。 爆炸非常剧烈,上百枚灭虏弹集火爆炸的效果比一门红衣大炮的轰击厉害多了,一个硕大的弹坑露在泥土地面上,以它为中心,呈放射性的分布着数不清的人体组织和大滩大滩的鲜血,飞得最远的肉块远达数十丈之外。由于点火的夔州军士很机灵,引线的长度和燃烧的速度恰好定在李元胤拍马而过的瞬间,这位牛逼哄哄的禁军提督,很悲惨的成为灭虏弹消灭的第一个人,下场自然也最为凄凉。 永历帝远远的看了一眼,闻了闻空气中的血腥气,就摆手掉头跑到一边,“哇哇”的呕吐,一众大臣都有样学样,呕吐呕吐,围着永历帝呕吐。 围观碎尸很无趣的,永历帝带着大臣们匆匆走了,仓促间唯有得出一个结论,这绝对不是红衣大炮轰击能达到的效果,而且派去城头的锦衣卫回报了,肇庆城头一百零四尊大炮,包括十门红衣大炮,全都完整的架在城头对着城外,没有一门发射过。 死了李元胤,不论是怎么死的都是大事,必须给可能已经得到消息往这边急赶的李成栋一个交待,兵部尚书黄奇遇被永历帝抓着衣领子,喷着唾沫星子追问爆炸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可怜黄奇遇出身翰林、学贯中西,愣是张着嘴巴半天不敢答应,那么巨大的弹坑,如果是黑火药,起码要上百斤,刺客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黑火药?府库中的火药保存严实,没有丢掉一斤啊。 但查不明白,不等于不能处理人,永历帝严令马吉祥督促锦衣卫严查,同时将五城兵马司、肇庆府等有司官员统统下狱,盘问拷打。 就这么闹腾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带着五千铁甲骑兵的李成栋风尘仆仆的从广州赶来了。 李成栋入城之后,连永历帝都未拜见,就直奔惠国公府,去看自己儿子的尸体。 捧着那颗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头看了半天,李成栋一声不吭,红着眼睛就奔着永明宫去了,带剑上殿,一身杀气的杵在金銮殿前,就问了一句话:“是谁杀了我儿子?” 永历帝和一帮子大臣被他的气势所憾,面面相觑,无人敢吱声,好半天马吉翔才小心翼翼的出列答应道:“惠国公节哀,李提督身死,乃国之不幸,大明失一擎天栋梁、皇上失一忠勇重臣,哀莫大矣!至于谁人下的毒手,皇上已经下旨,着有司严查,相信须臾之间,就会有结果,到时候真相大白,一定还惠国公一个公道。” 李成栋鼻孔里哼一声,脸上杀气不改,按剑四顾道:“这都两天了,李某都从广州数百里之外赶到京城,就等来一句有司严查!李某不解,京师重地光天化日下刺杀大将,天大的案子,就那么难查吗?莫非有人偏袒放纵,故意拖延,想包庇刺客吗?” 嘴里说着话,他的眼睛一一从站在殿上的众官脸上扫过,眼神阴毒无比,犹如一头饿极了的狼,环顾着一群瑟瑟发抖的羊,一个不留神,他就要猛扑上去,逮着一个倒霉蛋就撕肉啃骨。 众官尽皆不自然的或抬头或低头或侧头看左右,无人敢与这个气愤到极致的武将对眼,生怕惹火烧身。 “咳咳,那个,惠国公且息怒,容老夫说两句。”内阁次铺严起恒在一片低头耸肩犹如鹌鹑的官员群中迈步而出,他与李成栋本是一党,倒不是十分畏惧,长身立于殿中,一手掂须一手背负,朗声道:“这件事,皇上和满朝文武,皆是心痛,可叹李提督英年早逝,可恨刺客胆大妄为,老夫深信,做下这件案子的幕后主使,一定是大奸大恶之徒,为的是毁去我大明国之栋梁,乱惠国公之心,国公一旦心乱,则北伐大计必受影响,其心之毒,当诛!” “严学士说得好!”首铺瞿式耜应声而出,声音高亢激昂,在宽敞的大殿中回音嘹亮,震得满殿的人耳朵嗡嗡作响:“我辈为臣者,所作所为不过为君分忧、为国出力,如今大敌当前、社稷危难,却有人不图忠君事、赴国难,反而为一己私利,结党自重,意图效仿左良玉之流,乃国之大贼也,皇上,听闻马都督已经有所查获,还请皇上下旨,让马都督当廷公开,以安功臣之心!”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就连永历帝都一脸惊讶的看向了马吉翔,这两天锦衣卫忙前忙后,却没有透露出半点口风,永历帝也以为查无实据,虽然永历帝和长平公主心里,都隐隐知道是谁做的,也唯有那个人,才有这种本事,但明面上,谁也没有说。 这时候瞿式耜言之戳戳的直接把马吉翔推了出来,顿时让他成为了焦点,永历帝看向马吉翔,眼神初时吃惊,片刻又变为疑惑,最后成了愤怒。 马吉翔把脸扭过去,朝向李成栋,故意不看永历帝。 但永历帝已经明白了,马吉翔这是要卖了自己。 王欢是永历帝封的官,当然也是永历帝的人,如果马吉翔把王欢抖出去,就等于背叛永历。 马吉翔背着脸,闭嘴不言,仿佛真的在等永历帝的旨意。 李成栋瞪眼扬眉,踏前几步,直逼御座之前,牛皮官靴在金砖上砰然有声,震得永历的小心肝“噗通”乱跳,只听李成栋怒目问道:“皇上,瞿首铺所言可真?马都督真的查出了什么?” 这就有些无礼了。 内阁阁臣朱天麟立马跳了出来,毫不畏惧的拦在李成栋面前,横眉怒道:“惠国公,你带剑上殿、披甲入朝,已是大不敬,论罪当诛!皇上念你忠勇,又添丧子之痛,故而不予追究,你却得寸进尺,公然逼问皇上,你眼中还有君臣本分吗?” 立刻,随着朱天麟又有几个官员站出班来,附和着口水横飞,唾沫星子都要把李成栋淹死了。 有了这些人的出头,永历帝苍白的脸上,才略略恢复了一点血色,慌乱的心情,稍稍平和了一些。 其实朱天麟为皇帝出头,一方面固然有明末书生的天性,忠于朝廷忠于皇帝的本性使然;另一方面,就是上不得台面的党争了,本着敌人赞成的,我们一定要反对,敌人反对的,我们一定要赞成这个万古不化的宗旨,朱天麟必须站出去为皇帝解围。 李成栋斜眼看着朱天麟等人,虽然不屑,但还是稍稍后退了一步,恨声道:“莫要信口雌黄,本将带剑披甲,乃皇上恩准了的,并无不妥,本将也没有逼问皇上,不过有感而发,何来无礼!” 朱天麟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引经据典的又是一通反驳,充分发挥了明代书呆子一不怕事二不怕死的性格,将原本因李成栋的到来而肃杀一片的朝堂,生生弄成了嘴皮子市场。 永历帝闭目一声暗叹,知道今日之事,如果不让马吉翔开口,怕是无法收场,反正看这几人的模样,早已知晓是谁下的手,不过是要借自己的嘴下旨,一来借机扇自己一个耳光,让天下人看看,皇帝刚刚封的平凉伯,转眼就要被我李成栋截杀;二来也是给所有人一个警告,我李成栋可以杀人,但你不可以还手。 于是几经拉扯之后,永历帝终于开口,让马吉翔公布了所谓的调查结果,这结果尽人皆知,就是刚走的平凉伯王欢,嫉妒李元胤骁勇善战,盖住了自己的风头,出手刺杀了李元胤,然后逃之夭夭,证据就是若干证人云云。 虽然这结果与事实相符,但所有人想破头也猜不到,王欢是从何处弄来的那么些炸药的?从四川千里迢迢随军携带?这得起多大的心啊,莫非一早就起了炸死李元胤的想法?这不可能。 别人不知道,李成栋与朝中大佬们都知道,先出手的是李元胤,刺杀不成反被王欢宰了,王欢属于临时起意,那么王欢的火药哪里来的?这是一个迷。 谁也不会想到,王欢的改良黄色炸药,比起黑火药先进了几百年,十几斤的量,足以达到黑火药百斤以上的爆炸效果。 永历帝当廷下旨,令李成栋麾下副将罗成耀领兵一万,追击遁去的夔州军,务必将王欢擒拿归案,同时着沿途军将,严守关卡,防止王欢脱逃。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四章 堵胤锡 那胖子军士口中喊的,显然是绿林好汉惯常的出场口号,但他身上穿的,的确是上好的大明官军制式军甲,顿时让夔州军中陷入一片沉默。 刘云张大着嘴巴,眼神有些迷离起来,那喊叫军士的形象一会幻化为蓬头乌面面目狰狞的山贼,一会又落回大红军服的官军模样,交相辉映,弄得他不知所措。 夔州军将士纵然训练有素,遇事不慌纪律严明,这时刻也不免互相迷惑的交换眼神,有些懵了。 主将王欢初初同样呆了一呆,回过神来后,又哑然失笑,口中大笑道:“湖广官军竟然糜烂至此!连同为大明官军都要收过路钱,匪夷所思,这种官军,朝廷养来何用?” 他吩咐一名亲卫道:“去告诉他,我们是大明四川官军,面圣归去,路过此地,没有携带银两,让他们快点让开。” 亲卫答应着,快步奔到前方,紧密的盾墙裂开一道缝隙,让他站到盾墙之外,与那胖子军士面对面相距不远说话。 胖子军士听了亲卫传话,满不在乎的答应道:“那又如何?我家将军知道你们也是官军,这买路钱也得给,谁不知道我家将军兵多将广,朝廷那点军饷哪里够用,这收买路钱的事儿,朝廷也知道,列位大人管我们了吗?没有啊,所以你快回去告诉你那劳什子的主将,快点给钱走人,免得耽误了日头。” 他嬉皮笑脸的朝圆阵看了看,又道:“你们都是骑兵,实在没钱,把战马多留五百匹也成。” 亲卫听他无赖言语,看他泼皮模样,恨不得冲上去抓住这胖子扇耳光扇成猪头,但畏于军纪,只得忍着听了,回头奔到王欢面前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李定国大怒,眉毛倒竖嗔目道:“如此可恶,连军队都敢敲诈,不知这个杨大普在此地祸害了多少过往百姓,大人,不如宰了这厮,也好为民除害!” 王欢考虑了一下,望望来路,心知不能在这里耽误太久,后面的追兵一定已经在路上,前有狼后有虎,必须抓紧时间。 于是王欢将头一点,下令道:“既然这杨大普不让路,那就打吧,这世道谁拳头硬谁就是强者,让他也看看今天撞上的是一块什么样的铁板!” 李定国狠狠的抱拳领命,将身后披风一甩,大踏步的往前走去,一路走,一路高声喝令。 “圆阵解散,甲队至庚队,五个百人队向前,列尖锥枪阵!刀盾手在前,鸟统手列两翼!” “其余百人队,列方阵在后,护卫大人!” 号角声起,随着李定国的呼喝,井然有序的圆阵瞬间瓦解,两千多人来往穿梭,大队的人分开两边,让出中间通道,五个百人队从中整齐穿出,在行进中完成了尖锥形的阵列,剩下的人从尖锥阵的两翼退往后方,紧接着尖锥阵又列了个方阵。 片刻间,一个前有盾墙、后有长枪如林、两翼鸟统手游走的尖锥阵成型,在激昂的鼓点中,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缓缓向前压去。 四周的明军,已经看得有些呆滞了,围在他们中间的那些白甲军,好像变戏法一般就换了个阵形,那么多人拿着兵器跑来跑去,愣是无人碰撞在一起,居然还能迅速组成阵列,让人叹为观止。 那喊话的胖子军士脸上的肥r连续抽了几抽,他已经觉察到有些不妙,脚下慢慢朝后退去,一边退,嘴上还一边叫骂:“你们干什么?别给脸不要脸,告诉你们,杨将军麾下数万,一旦撕破脸皮,没你们好果子吃…...” 他的骂声未落,铺天盖地的军靴踏地声就压倒了他的叫喊,“砰砰砰”有节奏的脚步声伴着鼓点,开始向他*近。 鼓点初时很慢,逐渐加快,几个呼吸间,就提速到了慢跑的地步,脚步声如奔雷滚滚,咚咚咚的越来越密,越来越快。 正面官道上拦路的明军,距离夔州军不过一箭之地,也就是一百三十步左右,快马奔驰不过瞬间即到,夔州军跑得没有马快,但也花不了多少时间,立刻将巨大的压力传递到了明军身上。 那胖子军士,脸色立即变得苍白,脚下一软,“妈呀!”叫唤一声,连滚来爬的转身就逃。 在他前面,南明湖广总督麾下徽州总兵、挂武义将军印杨大普,其实就在一众亲兵簇拥下,看着夔州军的*近。 杨大普已经有些后悔了,后悔不该轻信伏路探子的话,以为过路的不过是寻常明军,带着大批健马,是不常见的肥羊,不勒索一把都对不起自己,加上平日里在横行惯了,何腾蛟又一向纵容武将,于是贪心大起,点齐手头所有人马,连州县的杂兵都算上,凑了一万五千人,布下这个坑,打算发一笔横财。 现在看来,对方肥是肥,两千人就有两千匹马,那马儿油光水滑,抢过来不管是自用还是卖出,一定值大价钱。 但是自己真有那本事抢过来吗? 杨大普心里没底,不止是没底,还有些畏惧。 而且惧意伴着压迫而来的军阵,愈来愈强烈。 妈的,这是大明的军队吗?不会是鞑子乔装的吧? 身边的人,已经有些开始悄悄往后退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冲过来的明军,绝对是硬茬子,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大家跟着杨总兵出来,就为了找点财路,不是真来拼命的。 杨大普内心很矛盾,到底该怎么办?就这么跑了,太过丢人,传出去还怎么见人,暗地里已经把那胖子军士的祖宗都骂了个遍,刚才人家给了台阶,你他妈自作主张,硬要人家拿马来抵银子,现在可好,怎么办?真刀真枪的打吗?打得过吗? 在犹豫中时间转瞬即逝,夔州军已经接近至六十步的距离,杨大普还在发愣,身边的亲兵们紧张的张弓搭箭、抽刀横枪,准备一旦夔州军真杀过来怎么的也要护着杨大普的安全。 但夔州军停下来了。 如林般的长枪阵中,许多长枪也被放下。 大家顿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这些白甲兵气势汹汹,还是不敢来真的啊。 气还呼匀净,就听夔州军中一声响亮的号令声起:“s!” 下一刻,尖锥枪阵中成百具摧山弩同时扣弦放箭,“蓬”的一下,仿佛一架巨大的弓弦被松开,数百支弩箭,化作一团乌云,铺天盖地般的罩向明军。 血花飞溅,惨叫声不断。 这些明军,大部分都没有披甲,仅着鸳鸯战服,头上一顶红缨笠帽,哪里能抵挡劲弩攒s,立刻就倒地一大片,少数带着盾牌的,捡回了一条命,亡命般的向后就跑,比兔子还快。 与此同时,两翼的鸟统兵也向两侧的明军开了火,砰砰砰的一阵放,因为两侧地上都是洒的绊马钉,围的人并不多,所以震慑大过杀伤,烟雾中狼奔豚突逃走的明军不少,被打死的寥寥无几。 杨大普被亲兵们架过来的盾牌遮蔽,没有受伤,这时候他怎么蠢也反应过来了,太狠了!来的这伙四川兵太狠了!说打就打,而且是往死里打,一点没留手啊! 夔州军撒了一波箭雨,然后立刻重新抄起长枪,排在前面的盾牌手飞快的撤向两翼,和鸟统手站在一起,露出中间一排排尖锐的长枪阵。 刘云顶盔掼甲,排在第一排第一个,手里的长枪遥指前方,脚下一跺,口中吼道:“冲啊!”当先冲了出去。 身后的夔州军次第而进,一杆杆长枪枪刃闪着寒光,如万点金鳞、璀璨生辉,以一往无前不可阻挡之势,急冲而去。 这架势,让心生怒气意图搏一搏的杨大普,泯灭了最后一丝勇气,他转身跳上战马,招呼都不打一个,拍马就逃。 身边的亲兵跟随着他,跑得飞快。 剩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刘云领着人保持着阵形追了半里路,也没有追上半个人,至于其他几面包围着的明军,都是一群各地杂兵,除了起哄什么都不会,眼见刘大普跑了,立刻作鸟兽散,丢了满地破铜烂铁一样的兵器消失在旷野间。 王欢无语的看着这一切,即好笑又悲哀,连连摇头,如果湖广兵都是这副德行,那么何腾蛟和堵胤锡也不是什么能人,湖广将丧矣。 搬开拒马,清出一条通道,夔州军全员重新上马,顺着官道绝尘而去。王欢不知道,他的罪状中,将会又被添油加醋的由杨大普添上一笔,杨大普在给朝廷的行文中写道:“横行不法、杀害友军,其心之毒也,与东虏无异!” 由广东入湖广,借道进贵州,一路往前,还须经过辰州、靖州,这两处州府,都是湖广巡抚堵胤锡的管辖范围,他与湖广总督何腾蛟一东一西,将湖广一省从中间划线而分,各领一半,彼此间打打闹闹,又老死不相往来,政见不同、朋党相异,怨恨极深。 两人都算明末名臣,能力出众,在一群碌碌无为的南明官员中鹤立j群,却把主要精力浪费在了内讧中,非常可惜。 杨大普一败,永州一纵即过,再无阻拦,王欢的注意力,就放到了即将面对的堵胤锡身上。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本抚要他的马 ???  当王欢正在新化一门心思的搜罗火药的时候,清廷广西巡抚李懋祖带领总兵余世忠、马蛟麟,统帅半个湖广的清军,共计三万多人,正挟连下宝庆、辰州两地的风头,行进在王欢前几天刚刚走过的官道上。 李懋祖,原大明湖广槟桂兵备道,在前年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攻打湖广时,投降了清廷,因投降后表现出众,非常卖力,为清廷夺去广西全州一线立下大功,因军功授广西巡抚,以此鼓励他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拿下整个广西,当上名副其实的广西巡抚。 这样提前许愿式的封赏,相当于不花钱的空头支票,即能刺激降将奋勇争先,为争一个头衔官职而掉头血拼不久前还给他们发工资的南明政权,又不用花清廷一两银子,效果还出奇的好。 余世忠、马蛟麟二人,同样是原大明军将,两人都是总兵,眼看着以前跟自己一样级别的降将攻城掠地、飞黄腾达,自己却没有机会,困守一地,心头的那股嫉妒劲儿就别提了。 两人都有打仗立功的动力,极力想在新主子面前露脸,于是当堵胤锡在广西桂林发力,依赖忠贞营一鼓而进,连下诸多州府,将李懋祖灰头土脸的赶回湖广后,两人立刻找到李懋祖,献上了从芦溪借道苗人领地、出其不意的进攻堵胤锡后路的计策,此计一举两得,即为长沙解围,又能前后夹击,一举歼灭堵胤锡的王牌忠贞营。 李懋祖听后一思量,觉得此计可行,于是立马重金收买苗人领袖,有样学样的许了几个土司头衔,不费吹灰之力就率兵通过了明廷视为禁地的苗境,出人意料的出现在了堵胤锡的后方。 堵胤锡重心放在前线,精锐部队都调往了常德长沙一带,后面留守的,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杂牌乡勇,根本不是李懋祖精兵的对手,一路摧枯拉朽,几乎无可挡道之将,无坚守之城,短短十余天里,堵胤锡费尽了力气收复的地盘,转眼就落入了李懋祖的手里。 所以李懋祖很满意,这计策其实很是凶险,他与余世忠、马蛟麟三人号称领兵三万,其实仅仅一万出头,叫三万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人的,而湖广单单堵胤锡手中,就有军队数万,如果明军能镇定应对,不至于惊慌失措不战自溃,那么他就死定了。 不过现在看来,明军跟自己当兵备道时一个德行,士气低落、队伍颓废,远远望见清军旗号,就害怕得掉头就跑,而且是带兵将领先跑,剩下的大头兵们就算想打也没人指挥,再说了,当官的都跑了,谁还傻傻的卖命? 所以如此一来,李懋祖横行湖广一府三州,竟然没有打过一场像样的仗,日常工作就是赶路抢东西烧房子,弄得军将们喜笑颜开,荷包中全都鼓鼓囊囊的装满了战利品。 只是稍稍让他有些不安的,是前几天听斥候回报,有一股明军骑兵,在他领军攻宝庆府城的时候,从十几里开外飞奔而过,向常德方向走了,不明其意图何为。 李懋祖有些担心,但是余世忠与马蛟麟二人得知后,宽慰他道:“明军如果真的敢战,那些骑兵就应该趁我们攻府城时杀过来,如今他们没来,只能证明明军懦弱怯战,此等弱军,不必介怀。” 这话说得有理,李懋祖很快就忘记了这档子事,不断取得的胜利让他越来越振奋,心气也大了起来,脑子里已然在盘算,等杀到了长沙,如何才能堵住明军的退路,一举歼灭湖广的明军主力,一战而定乾坤。 至于余世忠和马蛟麟,同样兴高采烈,毕竟出主意的是他们,等到大局一定,两人起码能升任一省提督,运气好点,再加上一顶镶嵌宝石的顶戴花翎,也不是不可能。 三人喜色满面,兴冲冲的驱马冲着常德方向走着,他们已经打探清楚,堵胤锡就在常德,他的身边,不过几千抚标营,正是大好时机。 天气已经入了三伏,酷暑难当,坐着不动都是一身汗水,别说要穿甲顶盔的赶路了,这也是为什么湖广局面骤然变坏,而清军八旗兵却不动如山的原因。 天气太热了,八旗阿哥们受不了啊。 阿哥们不能来,汉军却是能来的,但是因为不放心汉族军将们坐大,满清贵族多了心眼,汉族封王者一旦功成,就应该身退,不得久带甲兵,以免日久滋生反意,这也是清廷在多年运用汉军的心得,所以湖广前年初定,多尔衮就迫不及待的将平南功臣、汉军三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调往了辽东。 所以湖广全省,留守的军将都是新附的降将,兵不多将不广,客观上也给堵胤锡与何腾蛟创造了绝好的条件。 李懋祖们走在尘土飞扬的官道上,热得浑身冒汗,手下兵士们七歪八倒,扯着衣领挥汗如雨,纷纷到路边采摘宽大树叶挡在头顶遮蔽烈日,饶是如此,也不能减去热浪分毫。 “巡抚大人,再这么热下去,兄弟们别说作战,行军都成问题,如果发生大规模中暑就麻烦了。”余世忠摘去铁盔,用手抹去头上的汗水,随手一甩,也不知有没有甩到跟在马后人的脸上,自顾自的向李懋祖道:“是不是应该寻个阴凉处休整休整,避避日头,待到凉气上来了再走?” 李懋祖身形不高,四十出头的年纪,长得精壮有力,面颊泛红,常年居于军中让他练就了一身腱子肉,又是同进士出身,倒是一名文武双全的人才,此刻他的衣衫同样被汗水打湿,贴身一套锁子甲虽然轻便,却在烈日烧烤下热得发烫,但李懋祖并没有因此而将甲胄脱下,依然率先垂范的披挂整齐。 不过他的手中,拿的不是宝剑,而是一把折扇,正摊开来遮在头顶,折扇上有龙飞凤舞的草书书法:英杰出我辈。 闻听余世忠所言,李懋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本抚观明军,善战者骄横,怯战者娇气,雨天曰道路泥泞不能行,晴天曰炎热也不能行,风和日丽之日,则曰粮饷不足还是不能行,总之贪欲未足前,不愿行军打仗,如此部众,还能称军队吗?” 他将手中折扇狠狠收回,“啪”的一声击在手掌中,恨恨的说道:“本抚早就不喜这娇骄之兵,可叹明廷糜烂,无计可施,如今投了新主,百废待兴,正是我辈踊跃向前、以显风采之时,岂能学那明朝官军,似妇人般裹足不前?只要本抚还在走,一个人也不能停下!” 余世忠碰了钉子,只得无奈的答应一声,讪讪退到一边,旁边的马蛟麟自然不便再劝,只得窝着火气,将一片巨大的莲叶顶在头上。 走了一会,李懋祖觉得刚才语气过重,又微笑着扭头过去,向余、马二将道:“二位总兵不必心急,顺着官道往前再有三十余里地,就有一座县城,唤作新化县,到了彼处,我等可驱军入城休息,城内有水井房屋,足以解暑。” 二将强展笑颜,恭维道:“巡抚大人成竹在胸,是我二人心急了。” 三人一笑去前嫌,正说话间,却听前面有一骑飞奔而至,细看去,却是军中放出去的探马斥候。 那斥候在近处滚鞍下马,疾跑着到了三人面前,口中高叫着:“报!有军情急报!” 李懋祖眉头一皱,这么多日子来,斥候还没有如此急切的回报过,于是勒马止步,喝道:“讲!” 斥候跪地禀道:“前面三十里外,有明军据新化城挡道,明军探知我军接近,已经在出城门截断官道,依城结阵,以待我军厮杀!” “什么?”李懋祖吃惊的高声问道:“有明军敢列阵野战?” 余世忠与马蛟麟同样感到意外,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余世忠上前问道:“明军有多少人?” 斥候回道:“小的远远观去,明军约有一千来人,都是骑兵。” “骑兵?千人?”李懋祖顿时松了口气,一千人,能做什么?本抚可有万人大军,纵然明军都是骑兵,也不能挡住我的去路,于是语气明显放松的问道:“可看清楚了,明军就一千人?” “小的看得清楚,数来数去,只少不多。”斥候肯定的答道。 “大人,这多半就是前些日子从宝庆溜过去的那支明军了,当初以为他们逃走了,却不曾想在新化碰上了。”马蛟麟驱马上来,立于李懋祖身后,说道:“这有些反常啊,素来唯有我们拦截明军的,今天竟然碰上了胆大的,敢拦截我们了,大人可要多多提防。” 不过他嘴上说着提防,语气里却充满了戏谑和不屑,玩笑多于认真,李懋祖听了,也并未当真。 “千颗人头,又是好大一份军功!”李懋祖两眼放起光来,眯着眼睛笑道:“还有千匹战马,可是一份大礼,贤者不可却之也,哈哈哈!” “大人,末将愿为先锋,为大人擒其主将、败其军众,立下头功!”余世忠身高体壮,说话嗡嗡发响,这时候嗅到了军功的味道,立刻就挤了上来。 “不需如此,余将军留着力气,跟随本抚即可。”李懋祖笑着说道:“此战不可击溃了事,明军有马,逃了就难追,本抚要围歼之,不放一人一马走脱,那千匹良驹,本抚要定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章 土炮就是神威炮 ?? 降军游击倒也知兵,带的人并非一窝蜂的乱冲,毕竟对面的明军可是骑兵,人数虽然只有自己一半但马匹的冲击力就放在那里,只要冲起来,降卒两千人就是一道菜。在他的带领下,两千人列成一个松散的方阵模样,随时盯着城墙下夔州军的动静,一旦发现骑兵有要反冲击的征兆,立刻就要就地聚拢,围成方阵抵御。 不过呢,大明官军的德行大家都知道,毕竟现在身上还穿的明军制式战服,相互知己知彼,对面的明军到底有多强,猜都猜得到。 眼下四面包围,两侧强敌环伺,将这战场围得铁桶一般,骑兵再强,被限制在狭小的地域里也无处发威。其实在刚才清军布阵机动时,是明军骑兵最好的机会,抓住移动中的清军逐一击破,乃此战明军唯一的取胜之道,可惜,他们刚才没动。 这让降卒们信心大增,就凭这一点,就能看出明军主将多半是个饭桶,一点没有军事常识,一直傻傻的立在城墙下面,呆呆的看着,这不是把擅长机动来去如风的骑兵生生带成了步卒吗?而且还是傻头傻脑的步卒。 那游击眼睛放着光,不断估量着与明军间的距离,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百步之遥已经缩短到了不到五十步,这个距离,骑兵无论如何都冲不起来了,再加把劲,就能进入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这样的效果,不但降卒们惊喜不已,稳居后方的李懋祖和两侧的余世忠、马蛟麟,同样又惊又喜。 “明军们傻了吗?”李懋祖凝视着快要顺利接近到城墙地下的降卒们,有些诧异的自语道:“他们是什么意思?不战又不跑,杵在那里做什么?” 不过奇怪归奇怪,三人有所共识的是,这伙白甲明军,已经失去了骑兵最大的优势,浪费了时机,虽然到现在还没有逃走的迹象,但绝对不堪一击,拿下他们,不过早晚的事情。 “也许,仅靠这些降卒,就能逼他们进城,然后如瓮中捉鳖,一举平之。如此一来,至少能够数百匹健马能入我囊中。”李懋祖心中想到,眉毛一挑,乐上心头:“呵呵,太好了,本抚最缺健马,能解燃眉之急啊,对方的主将,可饶他不死,以示本抚谢意,呵呵呵!” 李懋祖心中喜悦,压抑不住,竟然哈哈的笑出了声,不过王欢没有让他快乐多久,以实际行动击破了李懋祖不切实际的幻想。 “平弩,瞄准,自由射击,放!”李定国按照王欢的示意,扯开喉咙向左右高声喊道:“不射空箭盒,不得停下!” 他口中喊着,手上摧山弩早已端平,瞄着跑在头前的那位游击模样的军将,扳动了扳机。 八寸劲弩,在牛筋混合麻绳的强劲弓弦带动下,从弩弓凹槽中弹了出去,化作一道残像,电驰般飞向目标。 下一秒,一万支弩箭化为一蓬乌云,在短短数息间,连绵不断铺天盖地的向为了保持松散方阵而队形较密集的降卒队伍,压了过去。 降卒游击,舞着大刀,正凶神恶煞般的加快脚步,即将到来的血腥的肉搏厮杀让他的荷尔蒙快速释放,刺激着紧张的神经,使他的浑身源源不断的生出无穷的力量,手中的长柄大刀,迫不及待的想要砍开对手的头颅,饮尽创口中喷出的鲜血。 正因为高度集中的注意力,让他在瞬间发现了李定国瞄准他射来的弩箭,弩弓快似闪电,鬼魅般的就到了眼前。 游击的瞳孔骤然收缩,千钧一发之际头一偏,短箭就擦着他的右边耳朵飞了过去,恰巧射中身后一人的面门,准确的插在他的眼珠子上。 那降卒大叫一声,仰面跌倒。 短箭在游击的耳朵边上擦出了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生痛,不过他无暇去顾及了,他猛然定住了脚步,恐惧的双眼里,充斥着从天而降的一大片乌泱泱的箭雨。 “据盾!据盾!”游击用尽力气,失声大吼起来,吼完之后才发现,他娘的自己用的双手大刀,哪来的盾? 就算去抢身边人的盾牌,时间上也来不及了,闪着寒光的箭矢顷刻间如骤雨落下,眨眨眼就到了眼前,游击也算是狠人,双手一转,一柄长刀被他舞得如一团光影,化作一道屏障,挡在了身前。 有盾的人,立刻举起盾牌挡住身形,没有盾牌的,极力把身子朝有盾的人身后靠去,弯腰缩头,妄图躲过一劫。 但是摧山弩的长处,就在于攒射速度,一盒十矢能在数个呼吸间全都放出去,近距离上堪比机关枪,“邦邦邦”的射在盾牌上能将持盾之人逼退好几步,遑论没有盾牌又无铁甲防身的降卒了。 无数降卒被密集的箭矢射中,中了要害的,跌在地上蹬几下腿就没了气息;没中要害的,则痛苦的挣扎哀嚎,然后被接踵而至的弩箭再次射中,彻底不再痛苦。 游击的勇力的确可嘉,他的双臂力贯千斤,将一柄长刀舞得水泼不进,射向他的弩箭,被长刀打落在地,竟然无一支伤了他的身体。 不一会功夫,万支弩箭横扫而过,刚刚还呐喊着气势汹汹的降卒队伍,被射得顿住了脚步,两千人的数量,已然折损了七七八八,许多伤者在地上翻滚呻吟,尚能站立可以作战的,不过十之四五。 “原来有连弩啊。”远处的李懋祖眉头一皱,恨声道:“怪不得泰然自若,这等劲弩,的确可以将冲阵步卒射一跟头,奇怪,大明官军中,何时有此等利器?” 难怪他心生疑惑,此时明军官兵中,弩箭也非制式装备,南方诸镇,军中多火器、弓箭,弩弓仅有极少部分部队有装备,见者不多,骑兵更是没有,原本李懋祖以为,这伙骑兵莫非装备有三眼统之类的火器,才敢站着不动,所以他让降卒冲阵,也有试水的意思。 “三眼统放了一次就只能当做榔头,鸟统放枪间歇太长,而且骑兵使用也不方便,明军用这些火器都无妨,派降卒诱他放射就可放心攻过去,怕的就是他们用弓弩。”李懋祖皱眉思量道:“弓箭连射十矢就会力竭,威力大减,我军缓缓逼近,以盾墙前置,却也并不怕他,但他们用连弩,只要箭盒不空,就能一直发射,倒是有些麻烦。” 他脑中思量着,两眼盯着前方战场,瞧见了降卒们频频回头,似乎有胆怯退走的意思,就等着自己鸣金收兵,毕竟降卒已经折了很多人,再冲击明军毫无意义。 不过李懋祖端坐马上,一点没有敲锣的意思。 那游击舞刀舞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等到夔州军箭盒射空,无箭袭来,才停下舞动,拄着长刀匀净呼吸,看一眼身后失魂落魄一样的手下,和满地的死尸伤者,心中暗骂,就想回头。 但是他不敢,投降清军,可不比得换个东家一样轻松,清军军规森严,临阵畏战者必斩,可比不得明军中大伙儿一起跑那般法不责众,清军杀起汉军来,可是毫不手软的,李懋祖以严酷闻名,所以才深得旗人贵族喜爱,当上了广西巡抚。 所以这当儿明知取胜无望,游击也只能停在当地,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僵立着无所适从。 “令,击鼓吹号,让前锋再进!”李懋祖毫无感情的声线响起,让左右听到的人不寒而栗:“中军预备,缓步向前,准备利用前锋消耗殆尽明军弓矢后的空隙,冲阵杀敌!” “遵命!”左右将领答应着,纷纷下去准备,同时有快马将这一命令,驰送至左右两翼的余世忠和马蛟麟处。 战鼓声起,号角长鸣。 当处在清军与夔州军之间的降卒们听到后,脸都白了。 游击面色绝望,但死亡的恐惧还是让他咬紧牙关,奋力抄起长刀,嘶声怒吼道:“兄弟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巡抚大人不会让我们活着归阵的,要想活命,唯有杀光前面的明军,砍了他们的头颅当军功!不怕死的,都跟老子冲啊!” 剩下的降卒们被激发出仅剩的血性,挥舞着刀剑长矛,跟在他身后,再次奋起余力,挪步前冲。 但没有等他们跑上几步,夔州军更换箭盒的工作,已然完成。 “自由射击,规矩照旧!”李定国冷冷的喊道:“不射空箭盒,不许停下!” 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悬念,一场一面倒的屠杀。 游击跑得最快,也死得最快。 因为力气消耗,他的刀舞得再不那么严密,数支弩箭穿透他的刀影,将他射倒在地,弩箭近距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魁梧的身子带得倒飞了两步,横死当场。 主将一死,军心大溃,明军习惯性的崩盘必然的出现在了降卒们身上,对夔州军来说,射击背身逃走的人,比射击正面逼近躲在盾牌后面的人,要淡定从容得多。 两千多人的降卒,本还剩下千人左右,在第二次箭雨中几乎又折损了一半,剩下完好无损跑了回去的,不到五百人。 等待着这五百人的,是另一场箭雨。 在李懋祖的命令下,列阵前排的督战队,齐声高喊起来:“临战擅自归阵者,杀无赦!” 喊声震天,不过落在亡命奔逃的降卒们耳中,置若罔闻。还有人高声怒骂道:“草你奶奶!明军们弩箭厉害,你们来试试!” 眼看降卒们不管不顾的奔了回来,居于前列的中军官,毫不怜勉的喝令道:“举弓,搭箭,射!” 一排排短梢弓射出的长箭,准确命中一个个降卒,五百人哭爹喊娘,被射杀一尽。 当最后一个降卒似无头苍蝇,在巨大的恐惧中原地转了几个圈,被一根长箭射中胸口倒地后,蓄势良久的李懋祖正兵营,终于动了。 苍茫的号角声里,正面的中军首先踏出了第一步,整整五千人,顺着鼓点,齐步向前,重甲步卒在前,盾手在前,宛如一道厚实的墙,缓缓向新化城的方向碾压而去。 两翼的余世忠和马蛟麟,侧按兵未动,但阵势作了微调,将拒马枪调到了前面来,与盾手一道,组成了一重稳固的防骑兵冲击的障碍,他们的首要任务,是要防止夔州军在正面清军的冲击下向两翼逃窜。 李懋祖算得很精确,城墙下的明军已经射了两波了,连弩一波就是一盒箭矢,而以往的成例,明军中的连弩手一般随身携带两盒箭,这是他当年任兵备道时,了解的规矩。 所以这个时候,明军应该已经箭绝。 连弩成了摆设,明军已然技穷,该大清战兵上场了。 鼓声隆隆、号角连天,清兵们走一步,就吼叫着“霍”一声,效仿八旗兵冲阵时喊的“杀”一样,自振士气,整个旷野中都回荡着数千人齐声喊叫的声音,兵刃反射着阳光,星星点点灿若鳞甲,uu看书.uukanshu.net从新化城墙上望去,覆盖了当面好大一片,视之令人心悸。 不过这番情景落在王欢眼中,却是欣喜不已。 李懋祖没有料到,其实夔州兵每次出征,连弩都是每人三盒,不止两盒。 不过不要紧,反正王欢也没有打算再让部下们再射连弩了。 “好好好!来得好!”王欢一气连夸了三个好字,笑道:“阵型井然,严密有序,不愧是巡抚啊,来的好!” 他笑着摸下巴,李定国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安的看看两翼,面露忧色的说道:“大人,两翼的清兵没动,怕是有什么诡计!” “他们能有什么诡计?不过是怕我们逃走罢了,步卒摆阵不动,才能挡住骑兵亡命冲击,所以他们不敢一齐上来。”王欢晒道:“如此甚好,我们在两边埋的的神威炮不多,他们不来正好啊。” 李定国闻声,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神情古怪的看着王欢问道:“那个,大人,那个埋在土里面的火药包,就是你说的神威炮?” “当然,这名字如何?”王欢欣然道,仿佛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发明:“你别看现在没炮管,等这次回去,总结经验改良产品,你就明白了。” 李定国神色复杂的点点头,又道:“那现在该怎么做?” 王欢看看慢慢压过来的李懋祖中军,轻轻说道:“不是说清军又三万人吗?现在这里的绝对没有这么多,看来鞑子也不老实啊,不过无妨,就让他们,来头一个试试本军门的新武器吧。” 他将手中弩箭一收,挂回腰间,朗声道:“点火手出列,待鼓声起,即可点火发射!”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二章 骑兵冲阵 ?? 震天雷,这个称谓在宋代就有了,泛指内装火药外裹铁皮的投掷类火器。到了明代以后,被发扬光大,建文年间的白河沟之战中,南军就曾实战中使用过,不过此时已经演化为埋在地下用引信点燃的地雷一样的火器了,嘉靖朝时兵部侍郎曾铣总督三边和戚继光镇守蓟镇时,都曾经大量使用过震天雷,在交通要道和险要处埋设,起到了绝佳的作用。 李懋祖当过大明朝兵备道,身边的人当然也熟知明军火器,所以一见到夔州军放出的炸药包,条件反射般的喊了出来。 “震天雷?”李懋祖心下骇然,极力控制着身下受惊乱蹦的坐骑,脑子里瞬间电转:“震天雷是厉害至极的火器,向来只有北京兵仗局才能制造、神机营独门装备,闯贼占了北京、神机营全军覆没之后,震天雷在明军中再无一见,这些明军从哪里找到的?” 时间不容他多想了,在短短几个呼吸间,紧接着飞上天空的十余个炸药包,带着沉闷的呼啸声,先后落了地,炸药包有轻有重,落下的地点也有近有远,一些飞飘了,落在了清军方阵以外的远处,一些又飞近了,射出去十余步就落到了地上,加上打偏了的,十余个炸药包射出去真正落到清军阵中的,不过寥寥三四个。 这就足够了。 导火索上冒着火花的炸药包在人群中翻滚,清兵们都是明军明军出身,自然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加上第一个炸药包震撼的爆炸效果,大家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这些铺盖卷儿一炸,谁也别想活命。 有人厉声喝叫,让众人散开,有人不顾一切挤上前去,企图用脚踩灭火头,更多的人,在巨大的恐惧下,纷纷本能的避开落地的炸药包,你挤我我推你的乱成一片。 有一个炸药包被踩灭了,剩下的,在落地后的片刻间,爆炸开来。 大地在一瞬间剧烈的摇动起来,方圆数里之内都能感觉到,黑色的硝烟混合着灰色的尘土,盘旋直上,组成了一个个巨大的蘑菇云,在波浪般扩散的冲击波中腾起在新化城下。 铁钉与碎石横飞,穿透着甲胄与血肉,切割着人们的血管,肢解着人体器官,距爆炸点近的清兵,直接被炸成了无数块肉块,稍远一点的,缺胳膊少腿的被炸上半空然后重重落下,再远一点,则在强烈的冲击波震荡下,口吐鲜血而死。 很少有人能听到接二连三响起的爆炸声,因为几乎所有的清军中军,都在第一声爆炸声中被震裂了耳膜,陷入失聪状态,听不见任何声音。 五千人的大阵,包裹在硝烟之中,像一座被沙尘暴吞没的城池,崩塌得飞快,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后阵的李懋祖、两翼的余世忠和马蛟麟,还有新化城墙根下的夔州军,都张大着嘴巴,无比恐惧和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几乎难以置信。 五千人的大阵,就算站着不动,用红衣大炮来轰击,也崩溃得不会如此之快,大炮打出的实心铁疙瘩大不了一打一条线,不会产生如此大面积的杀伤效果。 整个战场中央,弥漫着漫天的烟雾,硝烟升上天空,遮挡了烈日,太阳的光芒仿佛都被这场爆炸吞没了,更为这场杀戮增添了无尽的恐慌效果。 夔州军阵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倒抽冷气的“呲呲”声,纵然身居己方,距离又远,但仍然能够感同身受般的体会到那强劲到极致的冲击波,以及那犹在耳畔的剧烈爆炸声和扑面而来的气浪,每一个人都感到身上冷汗直冒,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光是看着一百多步远处,那些翻滚着腾空的人体组织和满天的鲜血飞溅,已经让这些久经沙场嗜血如水的宿卒们感到一阵阵的心悸,震撼之余,都将充满敬畏的眼神,投向了这一切始作俑者,夔州军的主将,大明平凉伯王欢。 就连李定国也不例外。 他不顾有些隐隐作痛的耳膜,敬佩臣服的眼神里,已经崇拜到接近疯狂。 但是王欢还在咂嘴,捂着耳朵的两手被摇动的脑袋带动着直晃荡,口中不住自语:“准头太差,看来直接在地上挖洞代替发射管的方式太过原始,即无法控制射程也无法保证精准度,还浪费火药,今后回去,得好好改进才是。” 他又嘴角一咧,看着已然崩溃的清军中军之后,陷入呆滞状态的李懋祖后军,轻蔑的笑道:“上千斤的黑火药,足够炸飞一座城了,还炸不死你们这帮二皮脸吗?” 旷野上的风轻轻吹过,散去一些烟雾,这个时候,才从里面哭喊着嚎叫着跑出一些跌跌撞撞的人来,这些人已经被吓破了胆,丢盔弃甲狼狈奔逃,如乱了方寸的苍蝇,四面八方的乱窜,一些人昏头昏脑,不辨东西,竟然朝夔州军的方向跑去,跑了一段回过神来发觉不对,又惊慌返身逃走。 后阵的督阵官,同样也被眼前的异象惊呆了,连自己的本职都忘了执行,愣在原地,放任的任凭散卒溃逃回来,一点不似刚才那般严格执行军纪。 五千人的中军,除去被炸死的和四散逃走的,奔回李懋祖后阵的余部,约有两千多人,不过这两千人犹如惊弓之鸟,丢掉了兵器惶惶然不知所谓,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后军压阵的李懋祖本阵,还有两千亲兵营,两翼的余世忠和马蛟麟处,各有三千兵,从数量上来说,清军还占有压倒性的优势。 王欢取出耳朵里塞着的棉花,拍拍手,示意身边的人也跟着照做,然后发令道:“传令,吹号,伏军尽出!” 在他身边,有四名背着大号牛角的亲卫,跟着王欢取出了耳朵里的棉花,然后将背负的巨大牛角转至身前,深吸一口气,鼓起腮帮子卖力的吹了起来。 “呜~~~!!” 牛角号独有的低沉号声,响砌天际,苍茫如浪花入海,激起回音阵阵。 李定国催马上前,立在王欢前面数步远的地方,马万年很有默契的带着十余名亲卫随即跟上,将王欢团团围在了中间。 李定国神色严峻,面沉似水,一双闪亮的眸子发散着慑人的寒芒,冷冷的表情彰显着厮杀前的无情心境。 他缓缓将手中一杆铁质长枪高高举起,枪尖上的红缨迎风飘扬,有如一团烈火,在肃杀的空气中那么的醒目。 夔州军将士纷纷策马向中间靠拢,组成了一个更为紧密的横队,长枪平举,一手持枪一手勒缰,与李定国保持在一个水平线上,静静的等待着冲锋那一刻的来临。 “夔州军,万胜!”李定国从喉咙深处,用全身的力量,迸发出一声吼叫,同时脚下用力,打马缓缓向前。 “万胜!”无数的回应声冲夔州军每一个将士的嘴里发出,跟着李定国的步伐,按照从中间到两边的顺序,次第向前,组成了一个“人”字形的冲击阵列。 王欢拉下八瓣铁盔上的铁护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捏紧手中长枪,跟在李定国身后,保持着与他相同的速度,融入阵列之中向前催马缓行。 李定国的马跑在最前面,他的速度控制着整个阵列的速度,只见他双目紧盯着前面烟雾中若隐若现的清军后阵,单手控缰,双腿控马,慢慢的加快马速,由缓步前行,变为加速奔跑。 两翼的清军,立刻发现了夔州军的异动,马上明白过来,明军这是要正面冲击李懋祖的后阵了。 但又能如何呢?余世忠和马蛟麟都是步卒,原本给他们的任务就是守牢侧翼,不给明军逃走的空间,没有让他们主动出击的预案,此刻事到临头,两条腿无论如何都跑不过四条腿的。 夔州军的白甲在黑色的烟雾中化作一条蛟龙,穿云破雾,直捣黄龙,从炸药包爆炸所形成的尸山血海中经过,直扑李懋祖! 千匹战马四蹄翻飞,蹄声隆隆号角连天,似一柄利剑,斩向清军后阵。 李懋祖此时已经恢复过来,明军的动静当然也看在眼里,他的两眼血红,满是不服。 “本抚乃文武双全,百战百胜,岂能被一股不知名的杂兵所败!”李懋祖咬牙切齿,不住挥舞着手中宝剑,呵斥着身边亲兵不得惊慌,排阵御敌。 “你骑兵又如何?本抚亲兵都是精锐,只要队形不散,你就吃不掉我,待两翼援兵汇合过来,人数比你多出几倍,更不能奈何我也。”李懋祖心中恨恨的暗道:“虽然我现在追不上你,不过等北门处的本抚骑兵赶过来,两下夹攻,谅这伙明军也逃不出掉!” 在他的督促下,uu看书anshu.net他的亲兵营果然悍勇,迎着炸雷般的马蹄声夷然不惧,视死如归般的整齐排列成方阵,长枪手在前,弓手在后,好整以待的等着夔州军冲过来。 李懋祖身居中间,在重重保护之下紧盯着冲阵的夔州军,牙关紧咬,这场仗,他已经失了先手,损失惨重,如果不能拿下来,就什么都完了。 他也不想什么马匹了,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就是宰了这群天杀的明军,为失去的五千精兵祭魂。 明军马速渐起,数百步远的距离,足够加速到马匹全速奔驰的速度上来,也能最大限度的发挥骑兵冲击力巨大的优势。 清军阵中,弓手们已经瞄着逼近的明军,将短梢弓斜着举起,准备抛射一波。 恰在此时,在清军后阵另外一侧地面上,也颤抖起来。 那是千匹健马踏地所形成的地震。 李懋祖惊疑的扭头回去,他的瞳孔中,立刻反射出一股冲天的烟尘和一排黑压压的骑兵线。 “后面,后面也有明军骑兵!”已经有清兵高声惊呼起来,顿时让整个方阵的士兵都惊慌起来,纷纷扭头向后看去。 在清军后阵的正后方,一队白甲明军从一片树林间冒出,几乎在号角响起的同时,与新化城下的明军同时发起了冲锋,因为清军的注意力都被正面的明军吸引,居然无人发现后面也有明军露头,直到此时马匹速度起来了,声势巨大,才惊觉过来。 两翼的余世忠和马蛟麟,无奈的看着后阵被一前一后两股明军骑兵夹击,面色惨白的手足无措,他们想帮忙也来不及了,李懋祖的败局,无人能解。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四章 攻山 ?? 王应熊在路上就得知了新化发生的事情,王欢的神勇再次更新了他的认识,以两千力敌三万,旷古烁今,这战绩放在大明朝的功绩榜上挂挂,足以排名前三。 所以他几乎是跑着进的夔州军营,路上因为官靴底子太厚跑得太快,绊了个跟头。 王欢在新化城县衙门口迎接他,这里已经成了他的临时行辕,虽简陋倒也够用。 眼见王应熊风尘仆仆的样子,王欢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这位总督大人都须发皆白了,还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当作马仔用,无论怎么说都有些不大恰当,看看对方见到自己一脸欣喜高兴的样子,特别是衣服下摆上因为摔跤而沾满的泥土,王欢更觉愧疚。 “王总督辛苦了,来来,快请进去坐,喝杯茶润润喉。”王欢笑着说道,拱手施礼。 “哈哈哈,王军门,大喜事啊,大喜事啊。”王应熊却对他的饮茶邀请不感兴趣,直接一把拉住王欢的手,笑得花枝乱颠般的直抽抽,一张皱纹密布的脸扭成了一朵菊花,被茶叶泡黄了的牙齿露了满口,冲着王欢直喷口水:“湖广巡抚堵大人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非常感激你的仗义,当着老夫的面就说了:王欢此举,与己无利,却毅然冒着身家性命的危险为堵某御敌,纵观大明军镇虽多,如王军门这般忠义无双的将领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恩德雨露,堵某今后必有所报。” 他举起一只手,竖起食指,朝天直晃荡,凑近王欢道:“堵胤锡是谁?湖广半边天!不,多半边天!跟我们在四川的地位一样的,要论名声军势,只怕比湖广总督何腾蛟还要高上几分,朝中诸位重臣,争相拉拢,皇上也非常器重,这样的人物与我们交好,无论朝野两边,都多了一个重量级的盟友啊,从此以后,朝中那帮唯李成栋鼻息仰止的朋党,要与我们为难,自要考量一番了。” 王欢有些尴尬的被王应熊将手东摇西甩,看着他一张脸乐开了花,心头难免感慨,在四川甘肃,自己就是一尊神,呼风唤雨,怎么落在朝廷诸大佬眼中,就不如苟且在湖广南部的何腾蛟与堵胤锡呢? 仔细想想,倒也想得明白:湖广是两广屏障,湖广一丢,两广必亡,而两广是南明赖以安身的根基,当地贸易发达、商业繁荣,人口众多,城镇密集,岭南良田更是驰名海外,无论赋税粮草,都足以支撑明廷的用度支出,更能以此为倚重以图将来东山再起。而云南、贵州,向来是蛮夷聚居之地,人口稀少,瘴气横生虫蚁密布,荒凉而艰苦,非皇室贵族理想的安居之地;四川本是极好的避难地,唐朝伊始就有皇帝避难川中的先例,天府之国地大物博,易守难攻安全可靠,不过张献忠这贼子已经把四川败了个稀巴烂,连人都杀得差不多了,此时再去,哪里有两广这般舒坦?无钱无粮,拿什么招兵养兵?所以朝廷无论那一派朋党,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出奇的一致,湖广不能丢,两广不能走。 所以湖广拥兵者的地位,一直水涨船高,何腾蛟与堵胤锡又是明末难得的能臣,治军有方,两人虽是外镇,却是极有能量的权臣,无论皇帝还是诸臣,都是极为重视两人的。 至于在四川甘肃干得风生水起的王欢和王应熊,就由得他们折腾去吧,那两块破地,收回来当然好,收不回来也无所谓,偏隅之地,居于其上的人当然也得不到重视。 故而王应熊得了堵胤锡的诺言,喜上眉梢,他倒是忘了,自己是太子太傅、内阁阁臣,论地位要比堵胤锡高上两个层次,要论交往,高兴的应该是堵胤锡才是啊。 王欢伸出另一只手,捏住王应熊的肩膀,他的力大,捏得王应熊生痛,立刻叫了起来:“别,别,别,痛,痛,痛!” 他吃痛抽手,王欢这才把被他握紧的手松了出来,摇摇头,微笑着正欲说话,却听街上有快马奔来,一名外放在清军山下的斥候疾步下马跪地,口中高声禀报道:“禀军门,城外湖广巡抚麾下忠贞营已经围山,立刻就要攻打坚守的清军,标下奉李将军命来请示大人,我军是否需要配合?” “嗯?”王欢有些意外,这高一功倒是个急性子,刚到地方饭都不吃就急着打仗,是条汉子。 不过这倒是近距离观察忠贞营战斗力的绝佳时机,不容错过,王欢当即将王应熊交给身后的亲卫,吩咐带他去休息,自己则急匆匆的跳上战马,欲出城去观战。 “哎,等等,等等。”王应熊仿佛想起来什么,喊住王欢,从贴身衣袋中摸出一封信来,塞给了他:“这是堵大人给你的亲笔信,老夫一直收藏得好好的,得亲手交给你才行。” 王欢随手接过,放在身穿的箭袖对襟武士服的衣袋里,口中大喝一声,“驾!”在亲卫们的簇拥下拍马而去。 新化不大,一行人奔出西门不出五里地,就望见了一座高高的土岗,土岗三面缓坡,一面临崖,道。 “炮不能拉着跑……”王欢却有心了,眼睛盯着放在地上的火炮,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忠贞营的炮手忙活了好一阵,做好了发射准备,都远远的避到后面一处挖好的土坑里,留了一个举着烧红铁钎的炮手等信号点火。 只见高一功中军里,一面红色大旗连续挥舞了好几下,站在各门火炮后面的炮手们,齐步上前,用铁钎点了导火索,然后扔掉铁钎,火烧屁股一般掉头就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六章 虎蹲炮 ???  王欢展信一览,面上依然保持着沉着,内心却是起伏不平,堵胤锡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两层意思。 不多的几句话里,前面写得慷慨激昂,热血澎湃,“天下为重”、“生死度外”,表达出堵胤锡忧国忧民、愿为朱家社稷鞠躬尽瘁的意愿,这在明末碌碌众官中,是极为难得的忠臣了。 不过最后两句,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君不入湖广,锡不进四川。” 王欢的闭目沉思,玩味了片刻,立时反应过来,堵胤锡对自己不放心啊! 大明天下,皆为王土,并不是某个地方督臣的私土,明末乱世,大将跨省作战极为平常,左良玉、孙传庭、曹变蛟等名将在与农民军的作战中,常常纵横千里,一年内来回数省都很常见,岂能相互约定不能进入对方的管辖地界,这不是自缚手脚吗? 堵胤锡来这么一出,无非是担心王欢心有不臣,湖广乃朝廷屏障,一旦有所闪失后患无穷,所以先提出条件来,我不去干扰你在西南西北称王称霸,你也不要进入湖广来扩张地盘,大家同为朝廷做事,各自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 王欢苦笑一声,睁开了眼睛。 “咳咳!”旁边的高一功咳嗽了几声。 王欢看了看他,只见高铁匠神情尴尬,瞟了王欢手中的信笺几眼作欲说还休状,那一脸的大胡子似乎都感受到了主人复杂的心态,一根根的都焉了下来。 王欢瞧他模样,心知这耿直大汉必定知道信中写的内容,他出发时,堵胤锡应该对他有所交代。 “高将军,堵巡抚在长沙的战事,进行得如何了?”王欢也不愿去为难高一功,毕竟做主的人并不是他,于是收起信笺,故意岔开话题,随意的问了一句。 高一功面色发窘的竟然有些潮红,左右四顾心不在焉的答道:“那个,很顺利很顺利,李相公在前督军陷阵、堵大人在后运筹帷幄,加上何总督的配合,诸将用心、三军用命,长沙虽是坚城,却被围得如铁桶一般,旦夕可下。” “如此大善!长沙一下,大半个湖广就落入朝廷囊中,清廷在湖广北部没有多少军马,得了长沙,湖广皆惊,收复全省易如反掌,我在这里,可以先恭祝堵大人又立下一个天大的功劳了。”王欢笑着,一边拱手朝东边遥祝,一边对高一功说道。 高一功不安的强做笑颜,拱手答礼道:“王伯爷的心意,末将一定向堵大人带到。” 他此刻心情烦乱,不知不觉间改变了王欢的称谓,由王总兵变为了王伯爷,还把自己降为了末将,可见要这位个性直率的军汉强自掩饰愧疚的内心,是多么的难受。 两人静了下来,都不说话,气氛诡异的尴尬起来,陷入了一阵难堪的沉静。 王欢是在想心事,琢磨着今后的发展思路,而高一功呢,则不断的在偷眼看王欢脸色,一张脸盆大的黑面越来越红,越来越不自然。 终于高铁匠压抑不住,粗声开口了。 “伯爷,这个,这个,不知贵军下一步,要往何处去?”他双手捏紧缰绳,将皮革制的绳索捏得几欲断裂。 “哦?”王欢被他喊醒过来,从沉思中抬头,奇怪的答道:“何处去?拦住了这股清兵,我们自然就回四川。” “回四川?噢噢噢。”高一功如蒙大赦,愁绪皆去,整个人一下轻松起来,悄悄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那太好了!” 感觉到王欢和李定国等人怪异的眼神,高一功连忙欲盖弥彰的解释起来:“呃!?这个,末将是说,伯爷在湖广为堵大人独挡后路,耗去了不少时间,将士思乡,回去正好可以好好休整休整,对,休整休整。” 他的脸上笑着,却比哭还难看。 王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神清澈,犹如婴儿般充满着善意。 高一功不敢与他对视,慌乱的左看右看,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低头瞧地,就是不敢看王欢,那一张黑脸,几乎被憋成了猴子屁股一样的红色。 憋了半响,高一功的性子终于被憋到了底线,把双手彼此一击,打了个巴掌,将缰绳一拉,站定了高声吼叫起来:“不管了,这样子真他娘的憋屈!老高何时做过这等不要脸的事来!伯爷,休怪老高无礼,实在是军令难违,堵巡抚有话在先,要高某看着伯爷离开湖广,才能返身复命!” 王欢勒马回头,波澜不惊的淡然道:“我知道。” 高一功继续吼道:“这不是老高自己的意思,说实话,伯爷能以两千兵力据三万鞑子,为与己无关的湖广巡抚护住后路,换个人绝对不会这么干,而伯爷就干了,如此义气,老高是服气的,你这朋友,老高交定了!” 王欢笑了笑,笑容由衷又真诚,欣然道:“你这个朋友,我也交定了!” 高一功胡子一甩,催马走近,黑脸终于褪去了红色,喜道:“伯爷不怪我不仗义?不怪堵巡抚不顾恩义?” 王欢吁一口气,长叹道:“时势逼人,堵巡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毕竟这年头,左良玉一般的人太多太多,而周亚夫之类的人太少太少。” 他侧头向高一功笑道:“你回去后,向堵巡抚回话吧,就说他信里所提,我应下了,叫他不必担心。” 高一功愕然当地,傻呆呆的愣住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而李定国等人,虽没有看到堵胤锡信上写的什么,不过从王欢与高一功的对话中,大致猜到了什么,都是一副眉头深皱,大惑不解的模样。 “不过呢,我有两个小条件,也要请高将军带话回去。”王欢好整以待,慢悠悠的说了起来:“请堵巡抚思量思量。” 高一功连忙答道:“伯爷但讲无妨,就冲伯爷力敌鞑子这一桩,堵巡抚就一定会答应。” “好!”王欢竖起两根手指头来,眯着眼睛道:“条件其一,我要你军中所有的虎蹲炮,连带你军中的炮手!” 高一功立刻肉痛起来,脸皮子直抽抽,显然那些虎蹲炮,对他来说极为宝贵,不过此人性直,痛了痛却还是毫不迟疑的应承道:“没有问题,马上就可以办到。” 王欢乐了,缩回一根手指:“其二,请堵巡抚打下长沙之后,将湖广铸炮工匠,分一百人给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九十八章 太监 “皇家?”这回轮到王欢懵*了,自己刚刚从肇庆回来,不过在湖广拐了个弯,耽误了一些时间,怎么就有人从广东追到石柱来了。 心头一转,王欢杀气就上来了:莫非是李成栋的儿子被自己宰了,朝廷话。” 将王欢和马万年拉起,秦良玉拉着二人,爱不释手般的打量个没完,一双眼在两人身上看来看去,笑容满面,目光里满满都是老者看着儿孙辈茁壮成长的欣慰,慈祥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好孩子,好孩子,我马家有后啊,老身终不负平生夙愿,为国为家养出了两个好儿郎!”秦良玉拉着王欢和马万年,一路唠叨般的自语着,边笑边走,跨越衙门前的广场,向大堂走去。 身后一群人跟随着,护卫的夔州军,自有刘云带队留在了山下。 人丛中有秦翼明和秦拱明,都是宣慰使司的熟人,王欢不得空,只得用眼神向他们打招呼,好在他现在身份不同,众人都理会得,纷纷抱拳示好。 到得大堂前,秦良玉停下脚步,侧头向王欢柔声道:“欢儿,我急赶着把你叫过来,一则是为娘私心,久日不见,思量所致;二来,就是因为要让你见一位贵客。” 王欢侧耳倾听,闻言却是一惊,他已经看到,宣慰使司的大堂檐下台阶上,一个人影已经站在了那里,似乎在等候他们的到来。 宣慰使司的大堂前,他敢站得比宣慰使还高,定然不是一般人,王欢心头一动,定睛看去。 此人身着绯红色蟒袍,玉带皮靴,头戴一统山河巾,站在台阶上不丁不八,自有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一张马脸上长着一对丹凤眼,白面无须,眉眼含笑,看着王欢笑吟吟的拱手施礼。 这张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王欢凝神略一思索,脸色骤变,立刻回忆起来,那是在肇庆水月宫中,站在永历皇帝身侧的一人。 “王公公!”王欢失声喊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永历身边第一亲信,王坤。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章 这婚老子不结 ???  秦良玉诧异的看看地上的瓷片,又望向作泥菩萨状的王欢,关切的问道:“孩子,你怎么了?” 王欢没有反应。 王坤眨眨眼,也连声喊道:“平凉伯,平凉伯!” 当然不会有什么回应。 王坤向秦良玉悄声道:“莫非是大喜之下,失心疯了?” 秦良玉皱眉瞪了他一眼,不悦道:“王公公什么话?我儿血战疆场百胜得归,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会得失心疯?” 王坤砸砸嘴,晒然道:“能娶到长平公主,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得失心疯也非不可能,不过无妨,咱家听说过,这种病只需在犯病之初赶紧扇几个耳光就能恢复过来,秦太君,赶紧动手吧,迟了恐怕就晚了。” 秦良玉闻声也犹豫起来,王坤说得有鼻子有眼,倒有几分道理,有心想几个耳刮子过去,但确实舍不得。 不过幸好这一刻,王欢清醒过来了。 他被长平公主居然跟着王坤一起来到石柱的消息震得外焦里嫩,有这么急着嫁出去的皇室长公主吗? 还是另有玄机? 发呆的时间里,他的心念电转,无数个念头如夏夜晴空的星辰一样闪现,又如一逝即过的流星般泯灭,将所有可能性用理性和推理否定后,剩下的唯有一个。 这个长平公主,是来给他上绑的。 把他绑在明廷的战车上,永远不能挣脱。 永历果然有能人相助,已然看出王欢潜力的可怕,不惜用身份尊贵的长平公主为代价,意图掌控于他。 想通了这一点,王欢心底抗拒这场婚姻的念头,越发坚决起来,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穷尽一切手段,也要推脱过去。 想抬起头来,王欢就看到了一脸紧张靠拢过来的秦良玉和王坤。 见两人一副凝重的表情,王欢懵懂问道:“呃,干什么?” 两人一怔,继而齐声喜道:“你醒了?!” 王欢点头,王坤欣然道:“刚才见平凉伯眼神呆滞,我们还以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秦良玉也复返身坐下,欣慰道:“孩子,你刚才坐着不说话,叫你也没反应,可是为何?” 王欢心道:还不是被你们吓的! 嘴上说道:“哦,走神走神,母亲,刚才你们说的,长平公主跟着王公公一起到石柱了?” 秦良玉与王坤对视一眼,笑吟吟的说道:“却也不应瞒着你,是的,公主殿下应皇上圣旨,与王公公一起到的石柱,在我后院雅宅中,已经住了好几天了。” 王坤也道:“伯爷,如今世道纷争,道路易被战乱所断,广东距离四川又道路遥远,行路殊为不易,皇上担心一来二去耽误时间,索性命公主殿下随咱家一起过来了,反正陪嫁彩礼都一应俱全,公主也带着随身伺候的仆役宫女,能省去不少麻烦。” 王欢脸上带笑,心头却骂了永历十八遍,恶狠狠的暗道以后有了机会,一定要让永历娶上十个八个蒙古与鞑子女人,夜夜被女人们抓阄翻牌子,直到摇摇欲坠为止。 秦良玉心如发细,敏锐的发现王欢脸上的笑容极不自然,还以为他知道长平公主断臂一事,嫌弃人家肢体不全,不由得眉头微皱。 “孩子,公主是先帝嫡女,金枝玉叶身份高贵,能下嫁于你是祖上积德、皇上洪恩,幸莫大焉!”秦良玉正色向王欢道:“何况我们武将世家,讲究德行为上,不在乎细枝末节,纵然身有残疾,只要贤良淑惠,即是良妻,你知道吗?” 王欢苦笑连连,心想长平公主哪里是贤良淑惠,狡猾如狐还差不多,就凭她敢深夜孤身入我军营,就可看出这女子家破人亡之后已如男子般刚烈,跟这样的女人搭伙过日子,还不给她吃了? 但秦良玉的话不能不听,于是王欢心不在焉的不住点头,作乖乖仔状。 秦良玉很满意,与王坤又说了几句,又转身正色警告道:“对了,欢儿,公主就住在后院,你在没有拜堂成亲之前,可不能擅自进去,惊了公主銮驾,你吃罪不起。” 王欢又一次心道:惊了她?她不惊了我就是好事了。 于是拍着胸脯保证着,绝对不会行那偷窥的勾当,请大家放心。 王坤说了半天,也有些累了,差事又办得差不多,轻松自在,肚中饿了起来,旁敲侧击的要想吃饭,正好秦良玉为王欢设下的接风宴早已备好,于是三人结束密室对话,共赴酒席。 这顿饭丰盛无比,这些年来王欢财大气粗,给秦良玉也上供了不少金银,宣慰使司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加上秦良玉心痛儿孙,摆的酒席尽捡好的上,吃得李定国刘云等人大快朵颐,席间喝酒行令,热闹非常。 唯独王欢心事重重,吃着山珍海味却如同嚼蜡,一点不是滋味,跟上来与他敬酒的人也草草应付,郁闷无比。 借口旅途疲惫,不胜酒力,王欢尿遁而走,临走时向李定国递了个眼色,李定国一直保持着清醒,很有默契的跟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门,到了僻静处,王欢一把将李定国拉了过来,一五一十的告诉全部经过。 李定国听得目瞪口呆,如听评书般听得入神,当王欢说完,他才竖起了大拇指:“厉害,大人,厉害啊!” “厉害个屁!”王欢恨声道:“我厉害就不会没招了。” “不,我不是说你。”李定国晒道:“我是说长平公主。” 王欢瞪眼:“你胳膊肘往外拐?” 李定国摇头道:“大人,所谓关心侧乱,就是说的你现在的模样,依大人的心思才智,如何能看不出来,这一切都是长平公主的主意?” 王欢心头一凛,若有所悟,迟疑的问道:“此话怎讲?” 李定国双手抱拳,向东方随手一拱,口中道:“皇上日理万机,怎么会仔细到去考虑大人成亲的事儿?退一步说,即使为了拉拢大人,用上联姻的手段,也不能搭上长平公主,公主乃先帝嫡女,先帝死在李自成的手上,照皇室成例,公主应该入庙伺佛,为尼掌青灯,给先帝守灵,这才合得上规矩,皇上是公主叔叔,不会强迫她下嫁大人的,否则众口悠悠,皇上百口莫辩。但如今公主来了,只能说明一件事。” 王欢已然醒悟,他本是极聪明之人,一点就通,何况李定国分析得清楚,所以他立刻接口道:“说明公主下嫁,非皇帝本意,而是公主执意所为!” 李定国点头道:“对,正是如此!” 王欢拧眉抬头,沉声道:“公主一介女流,还失了一臂,为了报仇复国,居然不惜牺牲自己,送上门来嫁给我,倒是让人钦佩,与古之花木兰相比也不遑多让。但我王欢身处川陕破败之地,与李成栋比起来并不出彩,她怎么就一眼看上我了?” 李定国笑了,向王欢深深一躬:“大人小看自己了,西平四川、北复甘肃,定汉中拒豪格,一样样摆出来,都是震古烁今的丰功伟绩,换做肇庆大明朝堂上任何一位来,怕是无人能复制。更难得的,是大人治下,民不乱兵不散,人人有饭吃、户户有余粮,大灾过后饿不死人,十三省并两直隶,多少才子高官,无人能及,别人我不敢说,末将与大人交道这么久,论当今英雄,唯大人一人耳。” 他顿一顿,又道:“大人低调,加上朝臣刻意隐瞒,导致名声在外却不闻于内,满朝文武都以为诸多功劳的取得都是王应熊的本事,但即使如此,公主依然能管中窥豹,看穿大人的潜力,此等眼力,让人叹服啊。” 这番话,倒是实话,也是马屁,拍得毫无破绽,王欢再怎么稳重,听了这话也有些飘,不过他旋即变脸,恶狠狠的握拳道:“既然这样,那这门亲事更不能结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零二章 轰天雷 ???  石柱到万寿谷的道路,车来人往,热闹非凡,虽时辰不过晨间,却如大城官道一般拥挤,王欢一行人人多马多,好几次不得不停下来避到路边,让堵在路上的大车们先行通过。 马万年本想亮出川陕总兵的旗号来,让大车们闪开,却被王欢阻止,他从骨子里就对达官贵人享有的特权深恶痛绝,特别讨厌治人者高高在上藐视众生的感觉,反正不赶时间,何必去让这些汗流浃背的车夫们费力的把车子赶到路边荒沟里,等自己过后再费上一倍的力气把车子赶上来呢?为什么高位者就不能等一下让他们先走呢? 可能这是前世做**丝的后遗症吧,王欢自嘲的心道。 马万年神情古怪悻悻的退到一边,对王欢阻止自己的行为非常迷惑,大人物走道赶路不都是这样吗?就连地方上一个小小的知县出门都是敲锣打鼓,提醒世人退避三舍,王欢贵为两省总兵,手握生杀大权,跺跺脚数十万人都要心跳跳的人物,干什么不愿意让人开道鸣锣呢? 他想了半天,最后把原因归结于王总兵太大量了,太亲民了,太……总之,王总兵心比尧舜,古来大贤! 李定国默不作声的看着,心有所悟,看向王欢的眼神,钦佩的意味愈加浓烈。 在路上,王欢突然折向往银矿去了一趟,打算顺道去视察一下自己的聚宝盆营运得如何。 马崇明就住在矿上,在矿口外面搭建了一所并不十分宽大的住宅,将一家老小都接了进去,每日里像个守财奴一般亲自守在矿口寨门边,清点矿工们带出的矿石,检查有无夹带私藏。 王欢到时,这胖子老早就起来了,一如既往的领着矿丁守在岗位上了。 王欢的突如其来,并没有让他有所慌乱,而是面不改色的接着王欢,到银矿四处巡视,不得不说,马崇明将银矿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矿井安全做得一丝不苟,五百多矿丁装备精良,长枪劲弩人人有份,而且都是石柱原住民组成的,忠诚度没的说,将个银矿守得跟铁桶似的,矿工们进矿出矿除了搜身检查外,马崇明还创新的发明了称重检查,一旦发现矿工出矿时的体重比进矿时重得多,必然在肚子里吞了矿石,以此来防止矿工夹带,基本上堵死了私藏现象。 王欢重点检查了账本,矿上的账房都是王欢从别处派去的,并不是马崇明的人,一本本流水账随时备查,每天盘点,每月还要送一份去往王欢行在,所以一番检查下来,王欢很满意,在制度和自律的双重监督下,银矿运行良好,负责人马崇明规规矩矩的只提留自己的那一份,没有贪墨。 当晚王欢就住在矿上,与马崇明详谈良久,对马家商行未来的发展,做了规划和指示,要求马崇明要将生意做大,分号要开遍十三省两直隶的主要城市,以向外贩卖蜀锦、向内收购粮食为主,同时注意招募巧手火器工匠,如果遇上了,不论什么条件,都要把人带回来。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马崇明自然一一应下,马家商行虽然已经被王欢渗透得千疮百孔,改口叫王家商行都没问题,但自己的那一份股份月月有分红,只要有银子落袋,王欢怎么弄都没问题。 第二天临走时,马崇明厚着脸皮提要求,想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王欢的亲卫队里,他知道,亲卫队是王欢的军官教导队,进去了只要好好干,日后前程辉煌啊。 王欢答应了,带走的这两个叫做马文和马武的两兄弟,两兄弟十八十九的年纪,长得仿佛一个模子里印出来一般,虎头虎脑,双眼透光,憨厚中透着一股子精明,和他们的老子一般模样。 一番耽误下来,哪怕路上马儿跑得再快,等到王欢到了万寿谷,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 李怀恩站在兵仗局金字牌匾下,白发迎风飘动,如一块白色的岩石般站着,向官道上翘首以盼,他领着一众兵仗局大小监丞,已经候了多时了。 “来了来了,总管大人,总兵大人来了!”望楼上有人大声喊了起来,只见通往石柱方向的官道上,一股黄土烟尘如狼烟般竖起,一众骑士在烟尘里踏风而来,头前的,白衣冠面,少年英杰,不是王欢还是何人? 李怀恩急忙整理整理衣袍,再抬头时,良驹已到面前,王欢从马上一跃而下,脚下矫健的点地,人就站在了李怀恩眼前。 “李总管,久别不见,你辛苦了!”王欢看着李怀恩脸部皮肤的沟堑里天长日久残留的油污,黑乎乎的像纹身一样露在面孔上,不禁深受感动,同为技术性人才,王欢很能体会这种钻研技术的工匠铸造火器的辛苦,于是一把拉住想要跪地施礼的李怀恩,由衷的说道。 李怀恩本就不善言辞,此刻被王欢粗壮的手里托住,动弹不得跪不下去,心里惶急,连忙顿首道:“小人惶恐,小人惶恐,大人问候,小人深感有愧!” 王欢将他拉起来,笑道:“有愧什么?如果不是你赶制出来那么多鸟统,陈奇瑜大人也不会那么容易打退何腾蛟,李总管功莫大焉,当得起本军门一声称赞呐!” 李怀恩脸涨的通红,激动莫名,颤抖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好,一个监丞走了上来,提点道:“总兵大人,总管大人,厅里已备好茶水,请里面说话罢。” 李怀恩如梦方醒,连忙伸手示意:“啊!对,对,对,大人里面请。” 王欢笑着迈步而入,身后跟着一众人等,涌入大门里去。 进得兵仗局大门,绕过影壁,入眼就是一个瓮城样的前厅,有若干兵卒驻守两侧,李怀恩介绍道:“大人,这里是兵仗局入口,因为外要防御奸细探子、内要防备工匠夹带,所以筑了这个前厅,放工时,里面的人出来必须经过这里,由兵丁搜身,确认没有藏私才可离去。” 王欢不住点头,称赞做得好,李怀恩备受鼓舞,说话也顺畅了许多,脚下轻快起来,领着王欢一路前行,不断介绍着兵仗局的各处设施。 偌大的兵仗局,按照兵器制造流程,设计了分开的各处院落,分属不同的职司,有专管炼铁的铁工棚,有专司溶模的模具房,还有加工各种精细零件的细件厅,王欢一处处的看过来,目不暇接,纵然以他前世修为,也惊叹不已,万万没有想到,在数百年前的中国,铁器冶炼和火器制造行业,竟然已经如此鼎盛。 在成品厅里,摆放着一支支搁在木架上的新造鸟统,统身乌黑发亮,散发着新上的油味。 王欢抄起一支,先掂了掂重量,只觉的发现,似乎比以前缴获的鸟统,重了不少。 李怀恩站在他身侧,已经恢复了木纳的神情,不过看着王欢手拿的鸟统,眉目间还是流露出一丝得色,向王欢解释道:“我夔州兵仗局出产的鸟统,为适应大人开发的黄色火药,增加了统壁厚度,故而重量上有所加大,达八斤五两,用料选用石柱山中铁矿开采的上等镔铁,淬火后无论硬度还是纯度,都与大明各处官办铁矿所产的最好铁块相差无几,加上工匠用心,统身成型后用四棱铁棍反复抛光,质量监督严格,故而鸟统与大明鸟统比起来,好上许多,可保证只要按照规程施放,绝不会炸膛。” 王欢大喜,摸着统身上阴刻的铭文,笑问道:“如此极好!就是不知产量几何?” 李怀恩摸着白须,傲然答道:“兵仗局现有造枪工匠两百人,月产两百支夔州鸟统,不在话下!” 看他骄傲的模样,似乎已经认为,这个数字应该让王欢很满意了。 不过王欢却把眉头皱了起来,笑容一下隐去,忧色满面。 李怀恩的得色顿时僵在脸上了。 王欢摇头自语般喃喃的说道:“太少了,太少了,不够,不够啊。” 李怀恩一下就有些呆了,这还不够? 他舔舔嘴唇,觉得王军门大概不知道造枪的法门,以为造枪跟吹牛逼一样简单,所以才觉得太少,于是急忙解释道:“大人,这造枪,规程很多,繁琐复杂,要先用铁棍一根充作冷骨,然后将铁皮烧红,裹在冷骨上,用铁锤反复捶打,使其成圆筒状,后再复裹一层铁皮,再次捶打成圆筒形,如此两层铁管,淬火后将铁棍抽出,方才造就一根枪管,最后还得用人力操作一根四棱题铁锥,反复钻磨枪管内壁,使其光滑无暇,方才大成,这个过程需时十数天,非熟练工匠不可得也,打造时稍有不慎,即成废品,故而工匠疲惫,何况我们的工匠都是小人带出来的生手,一人一月,能造枪一支,已是极限。” 王欢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方才醒悟到李怀恩是误以为自己对造枪速度太慢有所不满,连忙恢复笑容宽慰道:“我明白,我明白,李总管不必多虑,是我太心急了。” 心里却寻思道:“工匠的问题,的确要赶紧解决,堵胤锡那边,这些日子也该打下长沙了,对他提的条件,应该催促催促才是。” 好言说了一番,李怀恩才释怀,接着带着王欢前行,来到一处巨大的草棚门口。 草棚犹如一个篮球场般大小,里面空荡荡的别无长物,只有一尊虎蹲炮立在中间,旁边还立着一个木桶。 李怀恩指着虎蹲炮,说道:“大人,前天送来的虎蹲炮,小人就放在这里,这两天里小人日思夜想,大概有了一些方略,对大人所称的轰天雷,有了一个粗略的想法,请大人进里面看。” 王欢等人随他进去,只见李怀恩抱起那个木桶,从桶里掏出一个圆形的与桶身一样粗细的木板来,向王欢道:“这个是个木头样品,将它换成铁质的,是不是就是轰天雷了?” 那木桶口径巨大,几乎就是一个普通的家用水桶,桶身不过一层一寸厚的木板,直径却有近两尺来宽,在桶底,有一个小小的圆孔,这样的东西换成铁的,就是轰天雷? 李怀恩看向王欢的眼神,都有些不自信。 王欢却很欢喜,抱过木桶左看右看,欣喜道:“小了点,不过勉强够用,没错,这就是轰天雷的发射筒,如何?李总管,这个能大规模制造吗?” “当然可以,不就是一个铁桶吗?寻常铁匠就能打造。”李怀恩有些懵懂的答道:“大人要多少,就能造出多少来。” “太好了!”王欢抱着木桶,仿佛抱着一个美女一样喜不自胜:“先来两千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零四章 膛线 药包将炸未炸之时,王欢目光锐利,已然将药包落地的位置看在眼里。 “中号黑火药发s药包,能将二十斤重的黄色炸药包送出去四十丈左右。”王欢心里默念着,将这个数值记在了心里。 然后,他捂紧了耳朵。 伴着一声巨响,远处药包落地处,一团黑烟猛然炸开,在火光中冲天而起,翻腾直上,而那巨响天崩地裂,宛如陨石坠地一样震撼,整个山谷都在颤抖。 跟王欢伏在一起躲在石墙后的兵仗局众人,都是看惯了黄色炸药威力的老匠人,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低头躲过扑面而来的劲风,待得片刻之后,硝烟味吹过,就纷纷探出脑袋,察看爆炸效果。 只见四十丈开外的爆点处,一个大弹坑赫然出现在泥土地上,寥寥的余烟苒苒升起,标志着刚刚爆炸的威力如此恐怖,那两辆摆放在三十丈和五十丈处的两辆木质两**车,被强烈的冲击波拆毁散架,破损的木头零件飞得到处都是,一只轮子被炸到了石墙前面不远处的地方,一半都被碳化,少许火苗正在燃烧着残余的木质部分。 众人对黄色炸药的爆炸效果并不稀罕,毕竟看多了,但轰天雷的s击,却让他们大为咋舌。 “大人,轰天雷果然犀利,二十斤的药包能送出去近五十丈远,恐怖如斯,任他千军万马,也能轰他个落花流水。”李怀恩极为兴奋,他亲手制造出来的神器达到的现实效果与王欢所预料的一样,让他深受鼓舞,捏紧了拳头不住的在胸前挥动:“如能大量赶制,为军中配备熟悉,则我夔州军将所向无敌!” 其他人纷纷出言赞同,眼见为实,看到轰天雷s击的人都被深深的震慑了心灵,原来药包还可以这样用,大明的火器从未有过此种用法,王总兵巧施妙手,异想天开,将铁弹改为药包,将直接发s改为木板隔离抛s,简直颠覆了历朝火器的使用观念,由此带来的革命性改变将在场匠人们的脑子打开了新的思维。 兵仗局里多能工巧匠,立刻就有人出言建议道:“李总管说得对,如能大量打制轰天雷,打仗时横列在前,一排药包放过去,对面就是铁人铜马,也能将他烧成铁水,震成铜锭!” 又有人出言道:“更妙的是轰天雷轻便灵活,跟虎蹲炮差不过,四人一组即可c作,远远不似红衣大炮那般笨重,佛良机炮也无法比拟,实属利器。” 不过还有人面带疑惑,摇头道:“不过轰天雷虽好,却是极为耗费火药,一门炮发s一次就是二十斤,损耗太大,一次大战下来,如果轰天雷数量众多,所需火药恐怕会上千斤,我们的火药场,恐怕供应不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围在弹坑旁边热烈讨论,都为新武器的诞生高兴,心怀让轰天雷更好更强的想法出谋划策,这一幕,让王欢极为宽慰,一人心智有限,拾柴火焰高,大家一起想办法,才能让轰天雷更为完善。 而且这种讨论,还能提高兵仗局匠人们的水平,为将来开发出更好的火器,打下基础。 于是他笑呵呵看着大家说话,先闭嘴不语。 李怀恩认真听了一番,待众人说了一遍之后,才总结性的道:“除了这些,轰天雷还有一个较为致命的弱点,就是s程太近,用来对付步卒毫无问题,但五十丈的距离,骑兵一纵即到,轰天雷的发s需要时间,虽然跟大炮比起来算是很快了,却仍然不能阻挡骑兵连续梯队冲击。” 他转身向王欢深深一躬,肃容沉声道:“大人,小人在这几天,还会继续试制,试验******的数量,加固炮管,力争最大限度的提升抛s距离,把轰天雷的威力,发挥出来。” 李怀恩两眼发红,眼圈发黑,脸颊深陷,两天不见,面上的皱纹沟堑好像又多了几道,配上满头白发,瘦削的身子摇摇晃晃,让他看起来仿佛一个六十岁的老头一样,而实际上,他才五十不到。 王欢暗叹一声,搞技术的人就是这样,宁愿不吃不喝也要把心中挂念的东西做到尽善尽美,有这样的人才,何其幸也!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给了李怀恩太大的压力,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尽量的把笑容表现得更加和善,温言道:“李总管不必介怀,此间无战事,大可缓缓图之,可不能熬坏了身子,欲速则不达啊。” 李怀恩摇摇头,固执的挺着腰板说道:“小人本是落魄之人,蒙大人信赖,才得以一展平生抱负,无所憾也!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小人如不能为大人解忧去扰,必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早一日制成轰天雷,小人才早一日睡得好觉啊。” 王欢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深深的看着李怀恩风中飘荡的白发良久,才叹口气,哑着嗓子道:“我让马崇明,从明日起,给你的银钱供应再加一些,配几个好厨子,买些滋养之物,补补身子。” 听到王欢许诺,李怀恩眼中一亮,开口道:“这些倒不需要,大人,不如赶紧的再给兵仗局多寻些资深枪炮匠人,这里什么都不缺,就缺人,有了人,小的才能把差事做得更好啊。” 王欢一滞,本想再说些关切的话儿被堵在了喉咙里,看着李怀恩直发梗,苦笑心道:谁言宦官皆恶人,太监中也有好人呐。 换了口气,王欢又想起一事来,于是赶紧提出来:“对了,李总管,前日里你走得太快,有个新想法,想对你提出来,看能不能实现。” 李怀恩一听,两眼里的光放得更亮了,他已经总结出来,王欢的新想法一定是前所未见的东西,犹如几十年没见过大姑娘的单身汉,李怀恩立刻精神焕发的抖擞起来,期待的答道:“大人请讲。” 王欢命马万年从亲卫处取过一杆随身带的鸟统来,将鸟统朝上,统口向天,对李怀恩道:“我想,能不能在这鸟统统管内侧,用钢锉锉出一条条笔直的膛线来?” 他知道,现代线膛枪的膛线是螺旋形的,能够让s出去的弹丸保持旋转的态势一直到稳定的命中目标,但螺旋形的膛线对明末来说,太难实现,没有精密镗床基本不可能做到,而镗床不是他能造出来的,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转而想刻出直膛线。 直膛线当然比不上螺旋膛线,但却比滑膛要好上很多。 李怀恩放光的两眼瞪大了,不解的问道:“膛线?什么是膛线?” 王欢摸了摸脑袋,想了想才说道:“就是一根根贯穿统身内侧的y线,一根枪管,刻画四根y线就行了。” 李怀恩有些懵*,他左右四顾了一下,发现兵仗局在场的诸多大匠都是跟他一样茫然的时候,才回头想王欢诚恳的拱手道:“大人,小人没有听过在枪膛里刻y线的事情,还请大人明示。” 王欢无奈,只得搜罗脑海里关于枪械方面的一点不多的知识,细心解释道:“鸟统内刻画y线,有几大好处,一是可避免火药残渣留在枪膛内,防止日积月累之后残渣堵塞引起炸膛,也能免去每次s击之后仔细擦洗枪膛的麻烦;二来,枪膛中膛线y刻,很细长,与宽大的阳膛线相配合,能加强统身强度;三来,膛线有了,可以保持弹丸在枪管中运行的稳定性,在s出之后,还能稳定的向前飞行,增加命中率。” 说完之后,王欢将手中鸟统一举,琢磨着道:“至于如何刻画,建议用一根与枪筒等大小的镔铁g子,装上硬度极高的刀片,用模具夹住,来回反复摩擦,就能刻出笔直的膛线了。” 四周寂静无声,没人说话。 连呼吸声都似乎短暂的停滞了。 包括李定国在内的所有人,全都用看神仙的目光看着王欢。 良久之后,在王欢尴尬的连声假咳几声下,李怀恩才吃吃的问道:“大人,你,你真的没有在兵仗局里做过事?” 这有些冒失了,马万年立马反应过来,匠人是贱役,岂能是平凉伯做过的?他开口呵斥道:“李总管慎言!伯爷高贵,岂能在兵仗局里厮混过?” 李怀恩如梦方醒,连忙自抽了两个耳刮子,告罪道:“大人恕罪恕罪,实在是大人刚才所言,太过精辟,如不是浸y火器制造多年的高手,道不出如此高深言论。” 说着他还跪了下去,王欢将他拉起,笑道:“李总管切勿在意,本军门的师父,乃不世出的大贤,火器也有涉足,故而知道一些皮毛。” 李怀恩摇头感慨道:“大人所知的若是皮毛,小人等就是无知小儿了。” 他有些神往,看着王欢道:“若是能得到大人师父的指点,小人死而无憾啊。” 王欢有些面皮发红,李怀恩的目光真诚又期盼,实在让说谎话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用说话来掩饰:“如何,李总管,能不能做到?” 李怀恩从神往中回过神来,“啊”了一声低头急想,然后抬头坚定的答道:“大人所说,小人虽然不大明白,需要回去仔细写在纸上,认真品味,但刻画膛线的方法倒是简单,也能做到,如大人所言,用一根硬度高的刀片在枪膛内反复刻画,即可划出膛线来。” 王欢大喜,将鸟统递给李怀恩:“甚好!那这把鸟统就交给你,三天后,我还来这里试枪!”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零六章 我心归北 ???  许铁柱答道:“以火器为主要装备的营头。陈先生说,天下兵器,以远程为上,但凡两军摆阵对圆,无不先以远射程兵器对射,后才厮杀肉搏,所以射得远一丈就强一分,而诸般军器,以火器为远,强军组建,当以火器为先,故而先生组建了火器营。” 两人骑在马上摇摇摆摆,王欢越听越有兴趣,许铁柱说的陈奇瑜建军思想,非常接近近代军制,所以他忍不住催促道:“然后呢?这个火器营究竟怎么个规制?” 许铁柱见王欢似乎很投入,将陈奇瑜教导自己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陈先生说,营分三类,一类骑兵,来去如风,进退自如,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掩护机动,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二类车兵,行军时为辎重,上阵时为屏障,有了车兵,如有移动城墙也,旷野大漠中箱车首尾相连,间以火炮劲弩,任你千军万马不能近身,坚守以待,耗尽敌军精力,等其疲惫时一涌而出,败之如反掌耳;三类步卒,堂堂军阵,步卒填之。骑兵为矛,步卒为盾,陈先生的火器营,就建立在步卒的基础上。” “陈先生说,一般火器长大,使用繁琐,故而骑兵只能使用三眼统之类简单的火器,鸟统火炮唯有步卒能用,所以火器营就是步卒营,按他的意思,夔州府战兵两千五百人,分为三营,其中骑兵五百人,车营一千两百人,步卒火器营八百人。” “骑兵五百,用的都是川马,不过四川兵灾严重,马匹稀少,这五百匹马,靠马崇明大人从贵州云南想了不少办法才凑齐;车营一千两百人,装备偏厢车共计二百四十辆,五人一车,设车长一名,装备鸟统一杆,戍卒四人,每人长枪一根、摧山弩一具,车上平时装载军器火药,战时放下车板就是屏障;火器营八百人,清一色的鸟统一杆、月牙斧一柄。” “所有兵卒,以石柱本地人居多,间或少许外地逃难至此定居的流民,联户作保,家世干净,彼此沾亲带故,凝聚力强,颇有战力。” 说到此处,王欢做个手势打断了许铁柱谈兴正浓的叙述,开口奇道:“偏厢车?可是孙传庭的秦军使用的传自戚继光的偏厢车?” 许铁柱点头:“正是,不过陈先生做了改动,厚实了不少,外裹了牛皮防火,更为坚固。” “这么说来,你的人马,相当于天雄军的规制加上秦军车营,合二为一,取两者长处互补短处,如此成军,倒是极为巧妙。”王欢沉吟道,心中暗暗佩服陈奇瑜,在短短的时间里因地制宜,用现成的武器人手,组建起一支堪用的队伍来,非常了不起。 “是!”许铁柱道:“陈先生说,大哥的夔州军以奇异火器称雄,无法复制,我们只能博众家所长,建立适合夔州府地形地貌的军队,还别说,真管用。” 他嘴皮子翻翻,说到了高兴处不禁眉飞色舞:“何腾蛟遣手下十三镇总兵中的马士秀、王允成两镇,联袂而来,企图袭击石柱,夺我银矿。小弟正彷徨间,陈先生到了,于半月间组建成军,一边请秦太君派秦翼明、秦拱明两位总兵练兵,一边征集民壮,在夔门险要处拉起三道铁索,横江拦道,又在铁索后筑起水寨数座,由火船防范,彻底封死了水路,逼得马、王两将不得不弃舟登岸。” “上了旱道,陈先生更不会让他们得逞了,川北多山,道路狭窄,除了官道其他都是无法行走的鸟道。而夔门官道本就不宽,几辆偏厢车一拦,摧山弩乱射,任你英雄好汉都闯不过去,大哥命李怀恩赶制的鸟统又接二连三的到来,排枪一放,就能打死拥挤在一起的湖广兵几十个人,湖广兵无可奈何,逗留了大半个月,洗了附近几个城池,自行退去了。” 这些战报,王欢早已看过,不过此刻从许铁柱嘴里绘声绘色的说出来,更添加了几分生动,听得王欢忍不住都有些神往,心中对陈奇瑜的怀着的感激,愈发的强烈。 必须要当面道谢,没有他,夔州不保。 王欢于是停住许铁柱的叨叨,催促他快马加鞭,直奔奉节而去。 奉节府城经过整修,相比以前更加规整有序,城墙的破损处都被条石新砌、青砖包裹,地面黄土洒道、坚实平坦,穿城门、过长街,入目所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凡,街道两侧商铺林立、旗幡招摇,叫卖声议价声不绝于耳,喧嚣声隔城数里都能听到,挑担儿的货郎摇着手鼓,卖力气的脚夫扛着货包,大腹便便的商贾摇着折扇,穿着儒衫的文人度着方步,逗留在胭脂水粉店的女子挑着腮红,各色人等行走在青石板大街上,熙熙攘攘,仿佛让人恍若身处成都这般大城一样的错觉。 街道拥挤,王欢又不喜大棒开道,于是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到得知府衙门,下马进门,王欢在许铁柱的带领下,直奔后院。 陈奇瑜的居室,在后进一间小院里,院子不大,却有竹有水,清静自然,虽处夏日,但人心自凉。 有仆役守候在门口,认得王欢,躬身施礼,转身轻轻的将房门推开。 王欢疾走几步,抢在前面走进门内,一股子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 房内不大,一张踏步床就占去了大半面积,室内没有旁人,陈琨红着眼睛,正蹲在屋内角落里守着一个小土炉熬着一只瓦罐,罐内汁液沸腾,正在煮着中药。 听见门响,陈琨回头,见是王欢到来,吃了一惊,赶紧的作势要起身迎接。 王欢摆摆手,示意无须如此,他的目光,定定的落在床上。 一位面容枯瘦、满面死灰色的老者,正闭目躺在床上,虽值盛夏,屋内又有火炉熬药,温度很高,守在炉子前的陈琨一身短打,依然热得汗流浃背,流下的汗水打湿了衣裳,可是床上的老者,却盖着一床缎面棉被。 “先生畏寒,昏迷中一直低声念着冷,所以盖着棉被。”许铁柱跟在王欢身后,轻声解释道。 王欢一言不发,缓步走到床边,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看着沉睡的陈奇瑜,神情复杂。 名满天下的阁臣,叱咤风云的人物,此刻如一位寻常农家老者,静静的躺着,谁也想不到,这位行将就木的人,当年曾经差点改变大明朝的命运,一双往日里能刺透人心的眼神已然暗淡无光,精神炯炯的面容如枯萎的老树,失去了生机,那曾经傲然挺立于百万雄兵之前的身躯,再没有了似青松般挺拔的姿态,被包裹在棉被里,一动不动。 王欢闭上眼,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慢慢伸出手去,捏住了陈奇瑜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 手瘦而无肉,仿佛就是骨头包着一层皮。 王欢紧紧捏着,感受着那只手上淡淡的体温。 身后传来一阵似有似无的抽泣,那是陈琨,他蹲在炉子边上,边哭边熬药。 手中的脉搏,跳动的节奏几不可闻,王欢尽力去感应,才能察觉到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颤动,这颤动如此微弱,仿佛随时都会停止。 再也无法恢复。 无人说话,心意自通。 王欢握着陈奇瑜的手,如入定的老僧,坐了许久。 室内的中药味如檀香绕梁,一重接着一重,染了王欢一身。 陈琨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擦擦眼泪,走过来轻声对王欢道:“大人,总督大人已经昏迷了好几天,这会儿不会醒的,大人且先忙碌,如有苏醒迹象,下官马上通知大人罢。” 许铁柱也附和道:“大人百事缠身,守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就交给陈琨和我,大人先走吧。” 两人说得恳切,发自肺腑,王欢发了一会呆,觉得说得不错,正欲抽身,却突然觉得,捏着的陈奇瑜的手,紧了一紧。 王欢大吃一惊,忙看向陈奇瑜的眼睛,却发现他两眼仍然紧闭,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 紧接着,那只手吃力的颤抖着把王欢的手慢慢移动,挪到了陈奇瑜的心窝子上面。 站在后面的陈琨和许铁柱又惊又喜,悲声连呼。 陈奇瑜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面色死灰,除了那只手,全身没有一处动弹。 王欢的手任由陈奇瑜牵动着,在他的心脏处听了下来。 心脏微弱的跳动,隔着棉被,隐隐的撼动着王欢的手。 接着,陈奇瑜的手松开王欢,颤抖着抬起,指了一个方向。 他指的很吃力,吃力得王欢不得不用手轻轻的托住,才能让它不至于掉下来。 一滴清泪,从陈奇瑜紧闭着的双眼角上慢慢流出,沿着密密的皱纹纹路,滴到了枕头上。 王欢抬起头来,顺着陈奇瑜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床的另一端,除了白色的蚊帐,什么都没有。 但王欢知道,那是北方。 北京所在的方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零八章 姜瓖反了 陈奇瑜的丧事,是许铁柱c办的,风光而隆重,夔州府与石柱宣慰使司但凡有点身份的人物,尽数到场,秦良玉也差人送来了奠仪,就连长平公主得知后,也送来了挽幛。 他的家乡在山西保德州,道路遥远,而且是清廷的控制范围,要想回归祖坟,是不可能的了。不过早在陈奇瑜病危的时候,许铁柱就找了风水师,在奉节境内寻了一处背山面水的吉祥地,抓紧修筑了陵墓,将尸身用上好棺木装了,厚葬于此。 王欢穿麻衣束白带,在灵堂上和许铁柱、陈琨等人守了七天,以弟子之礼尽了孝心,发丧当日,更是亲自扶棺,步行随灵车出城,走在送葬队伍头前,身后的陈琨、许铁柱两人充作子侄辈,抱着灵牌拿着孝丈g,一路嚎啕大哭,悲悲戚戚,因陈奇瑜保卫夔州有功,世人皆知,满城百姓自发的跟随在后面,拖了长长的一列,蜿蜒数里。人人带泪、个个生悲,见者莫不掩面。 送棺入土,在坟前烧了香叩了头,王欢站在仍然跪在墓碑前哭泣的陈琨和许铁柱身后,想到同样风烛残年的秦良玉,心头仿佛被一根铁锥狠狠刺了一样,悲伤莫名。 人的一生,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像陈奇瑜这般,虽胸有大才却落得个流放乡里,太过可惜,徒叹命运残酷。而自己两世为人,何其幸运,如不能珍惜时光,抓紧少年时日,扭转历史车轮,岂不是白白浪费了生命? 前世是矿业工程师,这一世,就要当筑起新时代的“工程师”。 这是王欢在武昌道上石头山下,面对埋葬十余个小和尚的共冢时,发下的誓言。 密林孤坟,断崖血仇,王欢每每午夜梦回,想起火工和尚胡大海那双瞪得溜圆的眼睛,就会猛然惊醒,然后披衣而起,一宿一宿的无法入眠。 他在思考,思考造成明末乱世的根本原因是什么,思考终结这一切的方法是什么,思考无比渺小的自己,能做什么。 王欢性格外柔内刚,好似一根质地优良的弹簧,外界的压力越大,被压得越狠,反弹的决心和力量也越大。 一个个伙伴的离去,让王欢在悲痛中无比坚定改变世道的决心,同时,脑海中关于结束乱世的路线图,也渐渐越发的清晰起来。 见他定定的看着墓碑发呆,沉默的护在他身后的李定国已经等了很久,实在忍不住了,才缓步上前,在王欢身边轻声说道:“军门,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王欢闭上眼睛,朝天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摇头叹道:“花开自有花落,生死自有定数,我懂的。我所叹息的,不是陈先生的死,而是叹我失去了一位良师,一位战友,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今陈先生走了,让我如何不痛惜?” 李定国看看高大的墓碑,碑是整块青石造就,高达两丈,碑前神道上,有成对的石羊、石马和石虎,并立两侧。碑身正面,刻有“五省总督陈公奇瑜之墓”几个正楷阳上黑字。 他向墓碑鞠了一躬,然后轻声道:“大人,北面有八百里急报来,信使候在衙门里,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末将让他再等等?” 王欢闻言,眉头一皱,八百里加急,是夔州军中紧急传递军情时才用的办法,一路驿站换马不换人,确保所送的竹筒火漆军报不会有失,说明北面一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不可!李廷玉非天大的事情不会动用八百里加急,此事必定有关我等生死存亡,走!随我回去!”王欢断然道,他向随行跟在身边的亲卫交待几句,让他们在许铁柱等人叩头完毕后告诉他们赶紧回知府衙门去,然后跳上李定国牵来的马匹,直奔奉节城而去。 进城到了衙门,王欢抬步入大堂,就看到一名满身尘土的军中百夫长,正坐在一张凳子上喝水。 百夫长认得王欢,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见过军门!” 王欢大刀金马的在堂上坐定,摆手道:“免了!信呢?” 百夫长从背后背负的竹筒中,抽出一个内套的小竹筒来,恭恭敬敬的双手递给王欢,口中说道:“这是李将军亲自上的火漆,请军门验看。” 王欢接过,仔细看了看,却见到火漆居然有两层,头一层是夔州密探队陈相的印戳,第二层才是李廷玉的印。 看来李廷玉接到竹筒信后,封都没有拆,直接加盖了自己的火漆,就送到夔州府来了。 这更说明事情紧急,王欢眉头一挑,想到陈相远在西安,在那里布置细作网、刺探清廷消息,他送来的急报,定然跟清廷有关了。 心里如此想,手上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揭开火漆封印,从竹筒中倒出一卷纸来。 展信一观,王欢只觉太阳x都跳了起来。 信上简单的重复着一句话:“大同姜瓖反!大同姜瓖反!大同姜瓖反!” 连说三遍。 王欢面露肃容,捏着信纸,扶额沉思起来。 清廷大同总兵姜瓖,拥兵十万,管辖整个山西,虽然名义上清廷封的山西镇恭顺侯吴惟华的权势在他之上,但实际上,作为父子三代深耕山西的土著,姜瓖在大同的力量,远远非南方人吴惟华能比拟的。 他反清,是历史必然,王欢是知道的,但是那是明年一月间的事情,现在提前了。 姜瓖反,是因为清廷对他不满,不满他在李自成倒台的时候,被满清所打的为崇祯帝报仇的招牌所迷惑,误以为满清不过像以前一样,进关洗掠一番就会退回去,却不想皇太极要的是花花江山,急急忙忙的上赶推出一位明朝宗室为帝,想当那拥戴有功的权臣,触了清廷大忌,被清廷反复敲打,多次威胁要除了他的爵位,夺他兵权,让姜瓖精神高度紧张。 今年年末,蒙古喀尔喀部犯边,多尔衮命英亲王阿济格领兵到大同布防,成了压垮姜瓖脆弱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满清大兵云集身边,自己会有好下场吗? 但是王欢的蝴蝶效应,让喀尔喀部犯边提前了,相应的,阿济格到大同也提前了,最后导致,姜瓖反清提前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五章 瞿式耜的难题 杜永和扭头过来,寒着脸的看着瞿式耜,目露凶光,冷冷的道:“不能?唐王大逆不道,隆武帝尸骨未寒,就敢在福州自立为帝,仗着苏观生、郑芝龙这些逆臣支持,与皇上并立,所谓一国不容二君,唐王如此作为,可将皇上放在了眼里,这等倒逆施行,何谓一脉相承?我们与福州唐王,交战又不是一两次了,为何不能进兵福建?” 每说一句,他就踏前一步,向瞿式耜步步*去,到了话尾,他已经站到了瞿式耜的跟前,壮硕的身躯跟瞿式耜瘦弱的身子骨比起来,庞大了太多,仿佛一头大象与一只绵羊的差别。 瞿式耜看着恶汉般的杜永和,却毫不畏惧,常年养气所成的雍容气度让他面对纵然凶如杜永和之流并不怯场,寸步不退的站在原地,同样脸露寒霜的冷然道:“唐王不守尊卑,窥视大宝,悍然自立为帝,当然罪该万死,但皇上大位已定,四方臣服,天下人所共知,由不得宵小之徒呱躁几句就有所动摇,况且如今福州已破,唐王这个伪绍武帝已然身死,苏观生死在乱军之中,郑芝龙更是投降了东虏,此时我们当应以大局为重,集中精力对付东虏,何必去在意已经不存在了的伪绍武帝呢?” 杜永和面上寒气愈加浓烈,冷然道:“既如此,福建已然落入东虏之手,瞿首铺就教教我这武夫,为何就不能进兵福建呢?” 当瞿式耜提到绍武皇帝几个字的时候,坐在龙椅上的永历帝额头青筋爆现,刚才的激动有九成是装的,这时候的激动,基本上就是本色了。 绍武皇帝朱聿?,世袭唐王第八世孙,隆武皇帝朱聿键的弟弟。 一年多前,当继承弘光皇帝位置的隆武帝在福州被对于抗清推三阻四的郑氏海盗集团气到极致的时候,这位在南明诸帝中最为热血年轻皇帝一怒之下,御驾亲征,派黄道周为先锋,出兵抵御进攻福建的清兵,在汀州兵败被俘,最后绝食而死。 实事求是的说,这种死法,作为一个明朝的皇帝,很有气节了。 不过当隆武帝死了之后,谁来当皇帝,立刻就成为一个问题。 太平天子人人想当,龙子龙孙们挤破了头都不一定当得上,因为太平盛世,想当皇帝,那是有条件的。 这个条件,就是你的老子,也就是现任皇帝看中了你,让你做太子,才有资格继位当皇帝,所以非嫡长子的龙子们,就得趁早死了这份心。 包括如今的永历帝,作为神宗的旁支亲戚,当然也在死心之列。 既然太平天子当不到,当个乱世皇帝就成了退而求其次的追求,李自成进北京,崇祯帝吊死在煤山上,他的三个儿子,一个也没跑出来,先后死在了清廷手中,南明第一个皇帝弘光帝,成为第一个捡便宜的旁支皇帝。 先例一开,侥幸活下来的朱氏后裔们,纷纷被各类权臣军阀当作了香饽饽,在当时通讯条件落后的情况下,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依靠大小军阀自立的皇帝,这些人跟崇祯的子孙八竿子都打不着,不知是隔了多少层的远方亲戚,这些皇帝,大多数都泯灭在了战乱中,成为一个个笑话。 绍武帝,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了,他依靠的人实力比较雄厚,存活的时间也就长了一点。 在苏观生、黄道周、郑芝龙等人的支持下,依靠隆武帝弟弟的身份,定都广州,继位大统,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 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中,永历帝在丁魁楚、瞿式耜等人的拥戴下,在广西继位,同样称帝。 一山尚且不容二虎,遑论王霸天下的皇帝了,绍武和永历两边,彼此都看着不顺眼,起初还讲礼貌,派了使臣互相下诏书,要求对方自动退位,尊自己为皇帝。 当然谈不拢。 绍武帝先动了手,砍了永历派去讲道理的人,这就等于明着翻脸了,双方不顾清军大兵压境,在短短的一个月里,抽出时间打了好几场仗。 永历帝的人干不过绍武的人,被打得一败涂地,缩回了广西,绍武帝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清兵就打进了广州城,领兵大将,正是此刻站在朝堂上的李成栋,他入城之后,杀尽了投靠绍武帝的二十四个明朝藩王宗室。 绍武皇帝最终的结局,就是被俘后,上吊自尽。 所以对于永历帝来说,绍武皇帝不是一个他喜欢听到的名字,更重要的是,提起他来,置反正了的李成栋于何地? 于是永历帝看向瞿式耜的目光,渐渐的变得冰冷起来,原本亲密的眼神荡然无存。 而瞿式耜却仿佛毫无察觉一样,犹自在与杜永和争吵着。 “为什么?因为福建与广东交境处,还是唐王的余部在留守。”瞿式耜皱着眉头,有些痛心疾首般的说道:“郑芝龙虽然降清,但他有子名森,年不过二十有五,有万夫不当之勇,又熟读兵书、颇通韬略,当年隆武帝爱他才能,特御赐姓名成功。此子召集郑氏余部,得兵数万,活动于泉州、漳州一带,如果我们进兵福建,势必如其发生冲突,本着反清者皆我盟友的原则,我们应该暂且避开,从江西进军,即可解金声恒南昌之围,又可与东虏交手,方为上策。” 话说到这里,大家基本上都听懂了,瞿式耜这是从大局出发,要暂时抛开门第之争,集中力量与清军作战。 但是,这些话,有些人并不爱听。 杜永和赳赳武夫,听这么大一段话,脑子还没想出反驳的道理来,杵在那里浑似木头,呆呆的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满殿文武,嗡嗡有声的议论起来,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永历帝则面色y沉,眉头紧锁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瞿式耜不屑与杜永和多说,就想转过身去,向永历帝慷慨陈词一番。 却不料,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声音就在他身后开口了。 声音y测测的,听上去杀气四溢,让人遍体生寒。 “敢问瞿首铺,那郑成功,现在奉的何人正统?拜谁为帝?”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九章 要官要爵 ???听着马吉祥口述的永历旨意,王应熊顿时呆了,跪在地上双目圆睁,张着嘴巴不知所措,半响没有动静。 马吉祥皱眉:“王总督,还不领旨?” 见王应熊仿佛充耳不闻,犹自还在跪着,瞿式耜重重咳嗽了一声,伸手推了一把。 王应熊这才如梦方醒,木然的在地上叩了两个头、呻吟般的叫了一声,权充领了旨意,然后苦着脸好像吞了一只苍蝇般的问道:“首铺大人,指挥使大人,皇上这道旨意,何其难啊!” 他舔着嘴皮子,竖起一根手指连连摇摆:“给姜瓖宣旨,倒是容易,只要王欢能打到山西去,就有机会做这件事。难的是要掌控银矿、窥视灭虏弹的配方,这两件都是王欢的命根子,戒备森严,灭虏弹的制造由夔州兵仗局进行,那地方除了配了腰牌的内部人员,旁人无人能入;银矿就更不用说了,方圆十里闲人勿近,否则杀之无罪,微臣虽是王欢的上司,管着三省军务,但涉及王欢根本,恐怕力有不逮啊。” 听着这话,马吉祥和瞿式耜脸色有些难看了。 瞿式耜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眉头微皱,冷然道:“王总督,你呈给内阁的奏折中,可不是这么写的,你说王欢乃你一手提拔,待他如父亲育亲子,百般扶持、倾力帮助,方才让此子做下如今的局面,你们之间的关系,如当年候恂与左良玉,王欢就算无人能管,你的话他也会听。王欢与左良玉比较起来,算是极为听命朝廷的了,你作为他的恩师上官,难道就不能做到这两件事情?名义上,夔州和石柱宣慰使司,可是你的地盘。” 马吉祥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王应熊,森然问道:“莫非王总督心里有所顾忌,推辞借口不愿为朝廷效命?王大人莫要忘记,虽然督臣领兵在外,你的家小可还留在肇庆城中,锦衣卫杀不了王欢,杀一些家属还是可行的。” 王应熊的身子顿时一颤,仿佛缩小了几分,蜷缩在椅子上畏惧的看着瞿式耜和马吉祥,心头万分后悔,后悔不该自作聪明的为抢功劳,在给朝廷的奏折上夸大其词,花团锦盛的为自己描了不少属于王欢的功绩,弄得如今上至永历、下至满朝文武,都以为王欢虽强,一旦离了王应熊就是莽夫一员。 就好比吕布虽猛,不听陈宫的话,也就是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所以永历帝才起了心思,文臣毕竟比武将可靠一些,将王欢的根基握在王应熊手里,才能避免造就下一个跋扈的李成栋,否则皇权威望,永远都是个笑话。 但事实是,王欢才是扶王应熊上神坛的那个人,别人不知,王应熊自己很清楚。 他无法控制王欢,更别提去万寿谷了,那地方旁人勿进,没有王欢的许可,各处要道关卡不会放进去一个外人。 此刻王应熊懊恼万分,偏偏说出来又没人信,王欢冒头冒的太突然了,好像从地下突兀现身一样,刚一露面为人所知就干净利落的占了四川,然后屯兵汉中收复甘肃,按照常理,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天之骄子也做不到从平民百姓到强大如斯的转换,况且锦衣卫的密报里还提到,这个王欢是从扬州逃难跑到四川的一个流民,这更加让王应熊的奏折增加了无穷的可信度。 王欢固然聪明勇悍,但他是王应熊一手扶持培养出来的,毋庸置疑。 “不、不、不!下官怎么敢向皇上推辞呢?不会不会,但是、这个,我…..”王应熊满头大汗,吞吞吐吐说又说不出来,有心辩解又不知该如何出口,不断摸着额头,慌张的目光四处游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情急之下,他都忘了自己也是一品大员,怎么能在瞿式耜和马吉祥面前自称下官呢。 瞿式耜何等人物,目光一扫就心知有异,眉头皱得更深了,沉吟片刻,开口道:“王大人,莫非你前面上奏的,都是假的?” 王应熊徒然一喜,正欲抬首点头,却听马吉祥冷冷的接着说道:“你的奏折皇上都看过了,才有这道口谕,你如果写的假的,就是欺君!本官定然上奏皇上,皇上自会发落,王大人,你可要想好!” 面对两人虎视眈眈般的注视,王应熊本想坦白的心理顿时垮塌,这架势似乎一旦说出来自己是个王欢在朝廷中的傀儡,什么事也没干、就靠粘王欢的光才牛逼哄哄的后果,一定是头颅落地、被永历帝愤然治罪的下场! 王应熊脑筋急转,百念众生,最终一个念头猛然在脑海中闪现,让他下定了决心,老官僚多年浸淫宦海的厚脸皮和表演天分立刻发挥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头来,抹抹头上的冷汗,坚毅而又果敢的向瞿式耜和马吉祥道:“两位大人,本官深受皇恩,远镇一方,怎么会上奏虚假之事、来糊弄朝廷呢?断然不会,两位大人尽可放心。” 他说的情真意切,诚恳至极,由不得旁人不信,瞿式耜疑惑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既如此,为何就王欢就不能让你了解银矿和灭虏弹的底细呢?我听闻灭虏弹此物威猛无比,克敌制胜无出其右者,此等神物,王欢应当透露于他知晓。” 王应熊叹一口气,低声道:“首铺大人,王欢此人,才华出众,志向高远,实属一时俊杰,但孤傲之人并心胸狭窄,看不得别人功劳不如他而权位比他高,大人试想,本官带着给姜瓖封赏国公的旨意随他出征,他必然知道,那姜瓖虽病兵多将广,平心而论,不一定就比王欢势力强劲,而且姜瓖新附,就官封公爵,王欢才仅仅是个伯爵,他如何甘心?又如何肯将银矿收益和灭虏弹的配方交给朝廷?此事非本官不愿为,实属不易为啊。” 说罢,他还为难的甩甩头,作欲言又止状。 这意思很明白,除非给王欢加官进爵,否则这事儿就不好办。 瞿式耜和马吉祥对视一眼,半信半疑。 说信吧,王应熊的话前后矛盾,不知道该信他哪一出;说不信吧,他说的又句句在理,如今的武将外镇,那个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朝廷一不给他粮饷、二不给他援助,空口白牙的一纸诏书就人家巴巴的上赶着听令的时候,早就一去不复返了,朝廷所有的,唯有四面乱甩的官帽而已,如果这都不给,王欢不听王应熊的,也情有可原。 “原来如此,这倒是实情,如果王欢见了姜瓖封爵诏书,的确会生出怨恨来。”瞿式耜沉吟着道,摸了几把下巴上的胡须,他向马吉祥道:“皇上就没给王欢加封什么的口谕吗?” 马吉祥双手一摊:“王欢前几个月才封的伯爷,他才不到二十岁,如果再给他进侯爵,不知多少人会因嫉妒生恨意,皇上也不会冒着群臣舆情公然给他晋爵。” 瞿式耜摇头,凛然道:“非常时行非常事,王欢坐拥两省,麾下多虎狼,王总督虽尚能制约他,但假以时日,待他进一步壮大起来,必然比李成栋之流要可怕得多,给他几顶帽子,又打什么紧?这件事我明日就进攻面圣,在临走之前一定会说服皇上。” 不得不说,这句评价非常中肯,王应熊佩服的看看瞿式耜,虽然不过见了王欢一面,这位首铺就精确的断定王欢今后的前景,可谓识人有术了。 “大人英明,佩服佩服!”王应熊向瞿式耜道。 瞿式耜拧着眉头再看了看王应熊,老实说,他对王应熊并没有什么好感,彼此间的了解让他隐隐觉得,似乎王应熊今晚最初的反应才是真实的反应,王欢说不定已经脱离了王应熊和朝廷的掌控,变成比李成栋还要游离的外镇。 作为首铺,文臣至上的观念根深蒂固,从内心深处瞿式耜并不怎么看得起那些只认钱不认人、粗鲁跋扈的嚣张武将,大明以文抑武已经数百年,无论什么时候除了谭纶等少数几个文臣从武的奇人外,武将见了平级文臣都是恭敬如见上官,到了自己这辈却倒了个个,瞿式耜深以为耻。 但现在看来,羞耻只能藏在心里了,乱世拳头为大,文臣的心机在大头兵的屠刀面前,屁都不是。 所以瞿式耜内心中,建立一支听命于朝廷的强军愿望强烈,虽然大明财赋枯竭,但瞿式耜却从老根据地广西的赋税中截留了一批银子,为心腹焦链打造了一支数万人的队伍,但奇怪的是,银子一批批的砸下去,人倒是招来了,却完全不抵用,浑身甲胄的明军手持钢刀鸟统,却连流窜到广西的李自成余部都打不过,丢城失地,颜面尽无,最后靠湖广的何堵二人招抚流贼军才算完事。 这件事后,瞿式耜本已经对大明军队丧失了信心,但王欢的突然崛起又让他觉得奇怪,王应熊的手下已经被打到了贵州山里苟且,哪里能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战无不胜的强军了,于是暗中打听,灭虏弹的消息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灭虏弹,但探听消息的人绘声绘色的描述已经够让他神往,于是将这件神器抓在手里,武装自己的队伍,就成为瞿式耜极为看重的一件事。 “王大人,你我都是朝廷大员,皇上倚重的人,当为国为君,忠心尽力。”瞿式耜恳切的面向王应熊,说道:“我去江西,虽兵微势寡,但绝不迟疑半步,望大人同样竭尽全力,力争将夔州一应财赋兵备,纳入朝廷控制之下,这么做,即是为国平添羽翼,也是为了王欢着想,以免他膨胀之后,年少性浮躁,听信他人谗言,变成下一个李成栋。” 马吉祥插嘴道:“宰铺大人所言极是,王欢现在虽然是王大人手下鹰犬,他日羽翼丰满之时,却不知会怎么样,左良玉当初也是候恂底下一总兵耳,后来却成为朝廷尾大不掉的疥疮,追根溯源,还不是惯的!” 王应熊连连应承着,对二人的教诲虚心接受,瞿式耜和马吉祥又说了几句,才开始招呼吃饭饮酒,虽然王欢的事情安排得有些不大顺利,但李成栋一走,如散去了肇庆城中的阴霾一样,让瞿式耜胃口大开,与马、王两人连连碰杯,喝得不亦说乎。 当晚尽欢而散,三人互相道别,各自乘轿骑马,各回各家。 王应熊喝得不少,却殷勤的送瞿式耜和马吉祥离去之后,才步履踉跄的坐上了自己的轿子,轿帘一关,他那一张被酒精涨的通红的脸就猛然沉了下去,眉头紧锁,双目放光,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朝廷这帮愚夫,居然想对王欢下手,殊不知得人心难、失人心易!”王应熊恨恨的揉着太阳穴,自语道:“李成栋可怕,王欢比他更为可怕,想银矿,想灭虏弹,这不是要碰王欢逆鳞么?瞿式耜疯了!” 他摇摇头,拍了一下大腿:“罢了罢了,这肇庆城是呆不下去了,皇上身边有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早晚完蛋!明日就做准备,得将家小秘密送到四川去,方可保得太平。”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钱能使磨推鬼 ???王欢也不禁莞尔道:“蒙古人在草原上吹了那么多年的风,大元的气度早就被大风吹去,剩下的唯有利欲而已。东虏要他们年年纳贡,这些成吉思汗的后裔难免有怨言,卖些战马给我们,即解恨又有钱可赚,何乐而不为呢?” 米喇印取下头上戴的宽檐军帽,在大腿上拍了拍,散去上面的沙土,略有遗憾的道:“不过这些年陕西大旱,草原上的日子也不好过,蒙古人的马也一年不如一年,价格还高得离谱,一匹牙口稍微好点的马,就要纹银二十两。” “钱不要紧,听说大前年的时候,李自成向他们买马,还要三十两一匹,他们肯降到二十两,应该是这两年大明被赶到了南方,商道被东虏所阻断,李自成又失势身死,马匹无人问津,才降的价。”王欢凝神望着被太阳晒得龟裂的地面,摇头道:“甘肃萧条如斯,想必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米大人,这个月运来的粮食可发放下去了?” 米喇印面色凝重起来,将宽檐帽戴回头上,拱手向王欢道:“大人开恩,从四川运来的十万石粮食,十日前就已经运到了甘州,末将不敢怠慢,已经全数发放下去,百姓们都说,多少年了,朝廷年年喊赈灾赈灾,却从来没见过赈灾粮食发下去过,王大人来了,破天荒的有粮食发到手里,都对大人感恩涕零,都说大人是好官、活菩萨。” 顿一顿,他又补充道:“这些粮食,具体经手发放的,都是孟知雨孟大人所任命的地方县令,末将麾下的儿郎,只负责押运事宜,没有伸过手。” 王欢瞧他认真的模样,知他怕自己多心,明末一镇总兵,就是一处土霸王,原来明廷军民分治、文官管民政的格局早就不复存在,一般情况下,类似这种赈灾粮食早就落入军阀腰包中,哪里还有百姓的份,米喇印身为大明军镇,当然也不例外。 但王欢送来的粮草,米喇印不敢揩油,一则王欢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王欢平日里不苟言笑、与手下军将们同甘共苦,看上去很和蔼,真要犯了禁忌,触碰了他的底线,夔州军军法的执行,那真是不认人的。二来,甘肃百姓这些年的确苦,米喇印是本地人,苦哈哈大头兵出身,熬了多少卖命日子才混到今天,并不似一般大明军将那么黑心,存有良知,心知民间疾苦,也不忍心去贪墨救济粮。 “如此便好,你的手底下,经过这些日子的精简挑选,还剩有多少人?”王欢淡然道,既然米喇印知道轻重,就不必在敲打了。 “按照大人的将令,末将剔去空额、淘汰老弱,只捡精壮老沉者留下,余者都放回去家去,共得兵员八千四百人。”米喇印在脑袋里搜罗了一番数字,开口答道:“原本甘肃镇作为九边之一,到弘光朝时,有总兵五人,参将十三人,游击二十人,兵员总数五万,经过这么一番精简,缩水了不少。” 说话间,米喇印面带惋惜之色,似乎对手头兵力陡然减少这么多,极为遗憾。 王欢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兵力少了大半,米将军认为是好事还是坏事?” 米喇印身子一震,被他看得心头发毛,急忙道:“当然是好事,极好极好!大人麾下,风林火山四个营头,也不过一万多人的规模,却能将数倍于己身的鞑子打得落花流水,末将深感憾服。由此可见,兵贵精不贵多,当年陕西流贼满地都是,动不动就是十万上下的数量,孙传庭的秦军与洪承畴的洪军,都不过万余人,却纵横贼军之内,所向披靡,流贼酋首们仓皇如走狗,避之不及,大人精简兵员,当属英明!” 王欢瞧了他一会,才收回目光,轻轻道:“你想得明白,当然极好,我夔州军成军,讲究就是一个精字,多则滥,空耗粮饷耳!你的人马,今后由夔州军来保障粮饷供应,不可再向地方伸手要钱要粮,如果打几场仗下来,战斗力能够达到我的要求,军兵的月饷,可以跟夔州军兵的一致,现在,就按照半饷发放吧。” 米喇印一听,略一思索,就喜上眉梢,再次拱手笑道:“如此,多谢大人了!” 这是好事,甘肃镇的战兵饷银,按照弘光朝的军制,步军不过一年十二斗糙米,马军为二十四斗,这点粮食,换算成银两,少得可怜,而且经常拖欠,卯发庚银的情况很常见,就算如此,还被军官们七扣八斩,落到手里的连糊口都不能,这种情况,是造成明末军队战斗力低下的一个重要原因。 而夔州军呢,简直就是活在了天堂里,战兵不分步骑,月饷一两夔州银,鸟统手要高一些,为一两五钱,每月按时足额发放,从不拖欠,所以米喇印立刻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这种饷银水平,比他的亲兵营得的还多,当然好了。 “不过,饷银的发放,由夔州军军需处的人来发放,发放时,按人头点名,少一个,就唯你是问。”王欢又道:“这是规矩,望你仔细。” 米喇印再次满口答应,他知道,既然投靠了王欢,就得按他的规矩来,这位少年老成的伯爷,眼里一点也揉不得沙子,精明强悍,自己也就别想再玩明军中自立山头、封地为王那套把戏了,夔州军军功算得很大方,只要作战勇敢,得到的一点也不会比以前靠盘剥兵血获得的黑心钱少。 两人一边谈,一边拐下了官道,驰入一条小道,再拐了几个弯,就望见了在一处几个小山包围着的山坳里,显出了一个庄子的土墙。 土墙很高,有望楼壕沟,看上去防范措施很严,当骑队靠近,隔得老远就听到望楼上铜锣声起,庄子里人声叫喊,不少人影在土墙上晃动起来,拿枪带棒的,如临大敌。 米喇印的手下分出去两人,骑马靠近,与墙头上的人说了几句,庄子里的人也看到了王欢的旗号,然后梆子声响,庄子大开庄门,放下吱吱嘎嘎的吊桥,里面的人敲锣打鼓的迎了出来,有振奋欣喜的声音传来:“是川陕总兵王大人来了,大家快出来迎接啊!”。 王欢等策马进庄,发现庄里的人尽皆****,拜服于道旁,用敬畏感激的眼神看着王欢,又有庄上的头面人物,跪着递上茶水,口称感谢,一些年长的人,甚至流着泪叩头,只为用这种方式感谢王欢送粮的恩情,发放粮食的时候,地方官吏们早就告诉他们,这些粮食,是川陕总兵王大人用自己的银子买来给大家的。 米喇印等当地军将,略显尴尬的站立一边,这么隆重的欢迎场面,似乎没他们什么事。 有一个米喇印的亲随将领不满的小声嘀咕了一句:“这算什么事?我家将军乃此地地主,居然一个外来人还这么嚣张。” 他说得小声,却被米喇印听到了,这个回族大汉立刻瞪起牛眼,恶狠狠的盯着这个亲随,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得亲随原地转了个圈。 “你懂什么?再乱说话,小心本将砍了你脑袋!”米喇印低声吼道,本想再踢上一脚,却又怕王欢注意,只得压下:“得人心者得天下,我们今后的前程,全挂在王大人身上,尔等如惹恼了大人,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亲随噤若寒蝉,捂着腮帮子退到一边,米喇印愤愤的回头,转脸换上一副笑容,愉悦的上前几步陪在王欢身边,像一个跟班似的,紧跟着王欢亦步亦趋。 …… 八天后,嘉峪关外二十里,一处明军废弃已久的土堡内,有一间还算完整的土房,大概是当年守卫这里的明军长官的住房,以木为柱、黄土夯就,坚固而牢靠,虽然塞外风沙骤急,却仍然能供人们落脚休息。 土堡内外,两拔衣甲服色明显不同的人泾渭分明的站立两侧,各自把守着一个出口,彼此眼神不善的相互打量,手都紧按在腰间刀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的模样。 土房里,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一把小小的土质茶壶在一只碳炉上“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壶内从****处取得的茶叶在水面上翻腾,从茶道的角度来说,煮得正是品味的好时候。 王欢伸出一只手,从身边一张破烂的矮桌上取过两只粗瓷茶盏,端起茶壶,斟了两杯茶。 他自饮一杯,另一杯,递给了坐在他对面正大眼瞪小眼看着他的一个大汉。 大汉阔面宽额,眼睛细长颧骨高耸,蒙古人的特征非常明显。 “本塔尔汗,请喝一杯茶水,解解乏去去暑气。”王欢笑着说道:“我们汉人有句老话,万事食为先。喝口水,再谈正事不迟。” 蒙古大汉迟疑了一下,翻翻眼皮看了看王欢再瞅瞅茶盏,最后还是接过茶盏,作势虚敬了一下,牛饮而尽。 “你们汉人就是会享受,这茶叶比我们喝的砖茶好多了。”他砸砸嘴,意犹未尽的摸着下巴说道:“王大人,你是第一个请我喝茶的明朝大将,但愿不是最后一个请我喝茶的明朝官儿。” “哦?此话怎讲?”王欢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给本塔尔续了一杯。 “这不是明摆着吗?”蒙古喀尔喀部扎萨克分支本塔尔汗眯缝着那双本来就很细长的眼睛,仿佛是两条线长在了眉毛底下:“你们皇帝都被清朝杀死了好几个,守着南边那点地方,还没有我们的草原广阔。你们的处境,用我们草原上的话说,就是如被囚禁的鹰,无论翅膀如何有力,也无法飞上天空。” 王欢笑一笑,抿了一口茶水,道:“本塔尔汗,你错了,我们不是鹰,是狮子,任何人也无法囚禁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备战 ??时间苒苒,转眼到了九月下旬,虽近树木萧瑟的秋日,但肆虐的秋老虎仍然把天地间烤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此刻的汉中,已然成了一座兵城,充满着肃杀紧张的气氛,就像这炎热的天,就差一把火就能点着。夔州军风林火三大营头,齐聚城中,整军备战。 经过豪格骚扰四川的一战,王欢对每个营的规模做了修改,为适应越来越宏大的战争规模,扩充了人数。 每营原本有千人队三个,合计三千人,在这个基础上,王欢提拔了在前一次战役中有功的将士,升为队长和百人队长,每营新增了三个千人队,每营增加到了六千人。 增加的三千人,一千为与原本的千人队一样,为步兵营,一应规制编成,与原来的完全一致。 另外两个千人队,一个全部是骑兵,将李定国的人马选取精锐,得精兵三千,打散重新编为三个队,分别配置到三个营头中去,作为机动力最强的打击力量,充作一旦战事焦灼、起到一锤定音的决定性作用。 还有一个千人队,则是车营,装备着一水的四轮大车,四轮大车仿照偏厢车的样式打造,搭配夔州兵仗局新造的轰天雷,行军时可以装载给养物资,算是辎重营,战时将四轮大车的支架一放,厢板落下,就成了一道道固定的城墙,成为牢不可破的后方屏障,而轰天雷可以抬上战场,用恐怖的火力予以敌军毁灭性的杀伤。 本来王欢还想用大车拉载弗朗机炮,但实心弹丸在野战中的效果并不怎么好,除非大量装备齐射,否则杀伤能力远远及不上轰天雷,况且弗朗机炮的重量比轰天雷要重上许多,于是在没有开发出新式大炮之前,王欢放弃了这个打算。 如此一来,王欢麾下的风、林、火三大战兵营,分别各有千人队六个,其中四个步兵队,一个骑兵队,一个战车营,装备各异,功能不同。 从此之后,夔州军的作战方式,有了质的变化,以前光靠鸟统和灭虏弹以及长枪阵的招式,变得更加的花样繁多,层出不穷,完全可以根据对手的阵势,选择性针对性的碾压。 新增的兵,要抓紧时间进行基础性的队列训练,加强团队意识和服从观念,特别是要提升勇气,完成平民到军人的转变;老兵则要提高战术素养,进一步的磨合相互间的默契度和配合作战能力。 而鸟统手们,依旧在夔州军鸟统教头严明德的率领下,练习着端枪的姿势和射击的准确性,每一发铅弹都是宝贵的,每一两火药都得之不易,像明朝军队一样滥射乱打,毫无益处。 王欢也参杂在鸟统手们中间,端着一杆鸟统,前面架在一杆插在地上的月牙斧上,左手托枪,右手握着握把,食指搭在扳机上,全神贯注的瞄准十丈远的一个草把子,凝神静气,稳稳的端着枪瞄了好大一会,才轻轻的压下扳机,等到一口气屏住,全身最为稳定的那一刻,猛然扣下。 “砰!”的一声闷响,铅子飞出。 后坐力的作用下,统身猛地向后一冲,王欢的手不受控制的被统身带动上扬,措不及防之下,鸟统差点脱手而飞。 幸好身边一直盯着他的严明德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及时的抓住了鸟统,才免去了王欢出丑。 王欢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打换装黄色火药的鸟统,没有想到,后坐力比装黑火药的鸟统大了数倍。 “大人,我夔州军的火药霸道无比,装药量已经减少了许多,仍然劲道十足,第一次打准备不足,很容易发生刚才的情况,只要打过一次,就能体会到其中的力度了。”严明德怕他难堪,连忙给他台阶下,解释道:“末将教导鸟统手,都要先练习手劲,待到手劲能抓稳握把不至于脱手的时候,方可练习射击,大人一来就能开火而鸟统不脱手,已经很难得了。” 王欢看看远处毫发无损的草垛子,心道这一枪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还很难得? 他知道严明德心意,于是摆摆手,转移话题道:“这么一来,手劲倒有了,却是浪费了训练射击的时间,不能快速的提供大量的鸟统手。” 严明德困惑了,迟疑的答道:“不过,这是必须的啊,不这样做,根本抓不牢握把,也就难言打准了。” “后坐力大,无非是手腕力度有限,不能抵消火药产生的冲击力,可以用这个办法解决。”王欢拿起鸟统,四下里看看,从地上捡起一块扁扁的木板,接在鸟统后面:“装一个枪托,射击时抵肩射击,用肩膀来卸去这股力道,肩部乃全身最稳的部位,即可在射击前提供稳定的支撑,又可在射击后控制统身不飞。” “枪托?”严明德眨眨眼,不明所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王欢又给他说了一遍,才让他堪堪明白枪托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他听懂之后,脸色大变,连连摆手,摇头道:“不可不可,大人,这枪托不可装?” 王欢有些意外,枪托是后世革命性的发明,怎么就不能装了? “大人,这鸟统射击时火星四溅,用手握着握把,眼睛隔药池老远瞄准都会被溅一脸坑,装上枪托隔得更近,火星溅入眼睛,这人可就废了。”严明德直言道:“况且,鸟统手们心里都对炸膛有抹不去恐惧,打枪时能距离统身远一点就远一点,哪里还敢用肩膀抵着鸟统去扣扳机,一旦炸膛,人就完了。” 王欢恍然,原来如此,火绳枪的时代,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不过这枪托的确有用,抵住肩膀,无论力道多大都能稳定控制,可惜了。”严明德将木板夹在鸟统尾部,抵住肩窝子试了试,举起鸟统向四周瞄了瞄,有感而发的说道:“其实如今我们夔州兵仗局出的鸟统很不容易炸膛,如有巧匠能解决火星迸溅的问题,就好办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王欢眼前一亮,想起了一个解决的办法,兴冲冲的朝严明德肩上一拍,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校场边上一人飞奔而来,口中高叫着:“大人,大人,京中有旨意到!” 旨意?王欢皱眉,皇帝又要自己做什么了?莫非还要嫁个公主过来? …… 稍息之后,王欢换上了一身官服,沐浴更衣后,施施然走入汉中行辕的大堂里。 汉中川陕总兵行辕,没有在汉中城内,而是建在汉中城东门外五里的一片旷野中,说白了,就是个军营,以粗木为墙,以壕沟为障,搭建了无数房屋,外加一块巨大的校场。 王欢的大堂,就是其中一间极为宽大的木墙草道,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应当、责无旁贷的事情。 员外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愕然睁大了两眼看着王欢,身子因为惊讶而有些前倾,胸前一根亮闪闪的吊坠,不经意间从他的领子里掉了出来,挂在脖子上璀璨生辉。 王欢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毕竟男人戴项链在这个年代很少见,他看了看那根发光的东西,双目顿时圆瞪,比那员外郎的眼睛睁得还大了几分。 因为他看到的,那员外郎衣领中掉出来链子上,赫然挂着的,是一个耶稣像! 耶稣像,天主教的标志,而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播并不广泛,具体在此时的大明朝,不亚于佛教在欧洲的罕见度,能看到一个挂耶稣项链的天主教徒,极为不寻常。 王欢的脑海里,立刻炸出了两个人的名字。uu看书.uukanshu.net 这两个人,在明朝的历史上,堪称空前绝后的天才,百年难得一遇的国宝。 王欢屏住呼吸,竭力控制住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的手,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用略带结巴的声音,颤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姓氏名谁,在兵部任何职司?” 不待别人回答,他就亟不可待的又问道:“可是姓徐?可是姓孙?” 员外郎已经从惊讶中恢复过来,正在低头暗自感慨,这位平凉伯不愧是忠君事国的良臣,什么要求都没提,就答应了出兵作战。 所以当王欢语调古怪的发问时,他才抬头看向王欢,那张因为激动而扭曲的脸让他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朝椅子上缩了缩,惊恐的答道:“姓、姓徐,下官姓徐,乃兵部职方司员外郎徐尔觉是也。” 话音未落,王欢仿佛中了邪一样一跃而起,猛扑过去,将徐尔觉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一个熊抱过去,口中不住的狂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孟乔芳的援军 ??清廷陕西总督孟乔芳,已经失眠好多天了,整天不是官的,只得干晒着了,人人都被晒成了干胡豆,东倒西歪敞胸露怀。 不过大家心气却很高,脸上都带着欢畅的笑意,毕竟来的援兵可是救星,陕西危局就指望他们了。 “来了来了!”有人惊喜的喊道,众人凝神望去,果然见在远处官道尽头处,有大股烟尘飞起,看烟柱高度,起码有上万人正在行走。 孟乔芳急忙扭头叫道:“快快快!众位大人,都随我出去,在官道上迎接他们。” 众人随他出去,与外面的人汇成一处,刚站定,就见数匹健马奔驰而来,手中撑着巨大的认旗,背上也插着黄色小旗,“礼部尚书”、“昂邦章京”、“平西王吴”等字样分外引人注目。 紧接着大队骑兵奔腾而来,铁甲铿锵、旌旗飞舞,马蹄声隆隆,马嘶声阵阵,将宽大的官道,顿时挤得水泄不通,扬起了宛如沙尘暴的沙粒。 飞舞的烟尘迷住了孟乔芳等人的眼睛,他不得不眯起眼来,用衣袖擦擦眼角,遮挡住沙粒尘土,等他偷眼从衣角缝隙中看出去时,才发现万军丛中,两员顶盔掼甲的将官,正联袂而来。 一人生得头大如斗、面如银盆,扁鼻子大嘴巴,眼睛却很小,大胡子直到胸前,身材粗壮孔武有力,穿一身锁子甲外裹丝质锦袍,头盔顶上的宛如避雷针一样的樱枪高高飘扬。 另一人面白无须、容貌俊朗,高鼻梁大耳朵,一双眼睛如朗星闪耀,身材不高却极为敦厚,套着一身紫色锦袍,头戴一顶明军常用的帽儿盔,论长像,比起身边那人来要顺眼得多。 孟乔芳一看两人长相,立刻辨别出来,第一人即是哈哈木,第二人,便是吴三桂了。 哈哈木和吴三桂也瞧见了孟乔芳,立刻跳下马来,三人相见,自然要打招呼相互间说几句“久仰久仰”的话,然后再引见陕西一些头面人物,最后一起上马进城。 穿街过巷,满汉大军自有人引去阴凉处扎营休整,而孟乔芳领着哈哈木和吴三桂,直入城内的总督衙门。 衙门大堂中,已经备好了解暑的酸梅汤,十余块从地窖中挖出来的冰块被装在包裹棉被的木头箱子里,放在大堂四处角落,苒苒冒起的寒气,让整间大堂变得凉爽无比,与外面能烤得人冒泡的炎热恍如两个世界。 几人进入堂内,分宾主官位落座。哈哈木是个粗人,一进门就急不可耐的解去闷热的头盔,脱去锦袍,仰头猛灌了一气酸梅汤,方才砸吧着嘴巴,往椅子上一躺,裂开大嘴笑道:“孟大人好会享受,这大热的天,还有这般凉快的法门。” 孟乔芳苦笑着道:“哈大人有所不知,下官这是苦中作乐、以此解愁啊。” 他向哈哈木拱手道:“如今陕西危如累卵,四面皆敌,军民忧心忡忡,下官每日里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唯恐有负皇上和摄政王圣恩,将陕西有失,如此,孟某虽万死不能持其咎也!” 哈哈木晒道:“孟大人何出此言?陕西不过一些小贼跳梁,只需我大军横扫过去,即将一荡清平。” 孟乔芳一愣,旋即强笑道:“哈大人神勇无敌,下官拜服!” 哈哈木嘴巴又一咧,道:“孟大人误会了,此次平叛,朝廷任命的平西将军,乃是平西王吴大人,我只是个监军大臣,一应事物,如何进军,由吴大人说了算。” “哦?”孟乔芳和陪在下首的黄尔性都是一怔,uu看书不自觉的看向了坐在哈哈木下边的吴三桂。 吴三桂微一欠身,表示回应。 哈哈木又道:“此次平叛,朝廷遣我率河北驻防八旗军精锐两千,平西王麾下辽东劲卒两万三千,共同扫荡河南、陕西贼子,适才刚从河南赶来,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 孟乔芳和黄尔性这才释然,原来援军是从河南一路平叛过来的,河南的乱局,比起陕西来尤为不堪,好几座大城都被义军打下,哈哈木和吴三桂肯定花了不少力气,来迟了也不意外。 吴三桂向哈哈木拱手施礼,微笑着道:“哈大人过谦了,摄政王临行交待,哈大人乃监军大臣,负有向朝廷禀报功过是非的职司,吴某不过一领兵打仗的马前卒耳,一切事物,还需哈大人做主。” 哈哈木笑容满面,显然极为享受吴三桂的恭敬,于是他一拍大腿,向孟乔芳道:“咱们就别耽搁了,孟大人,说说吧,眼下陕西怎么个形势?”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二十八章 巡营 哈哈木的话一出口,孟乔芳就乐了,秦岭那边的汉中,本是他的地盘,地势关键,是南下四川的节点,却不明不白糊里糊涂的就丢了,如今有人要替他出头,他何乐而不为呢。 “哈大人说得不错,此人诡计多端,极为狡诈,肃亲王就是吃了他的暗亏,才功亏一篑,含恨北归的。”孟乔芳摸着长须有感而发:“如今此子被明朝授了高官,升任川陕总兵,权倾一方。” “哦?川陕总兵?可是几品官?”哈哈木兴趣来了,饶有兴致的问道。 “正三品的武官,听说他还挂着平凉伯的爵位,比一般三品武官更尊贵一些。”孟乔芳答道,他本是明将,自然熟悉明朝官衔品级。 “好极了!这官位够高,斩了这小子,我的前程又能增添一分,待到平叛归去,一定能升任阿里哈昂邦!”哈哈木高兴起来,咧嘴大笑,一张横r丛生的脸更显狰狞。 吴三桂面无表情的看看哈哈木,没有说话,淡然的脸上不露喜悲,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而孟乔芳和黄尔性则有些不放心,这个哈哈木看上去并不怎么聪明,似乎是个只会打仗砍人的直肠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真的是王欢的对手吗? 孟、黄二人都在心里打了个叉。 不约而同的,两人一起看向了不动声色的吴三桂,看来,这位女真贵族指望不上乐,唯有平西王,看上去还可靠一些。 吴三桂微微眯起了眼睛,盯着那张地图,眼波闪动,视线停留在那代表汉中的小黑点上,久久没有离去。 …… 两天后傍晚,白日里的暑气稍去,暮色初上,距离西安城近一百里开外三原县城外,就迎来了大队清军,人马络绎不绝,在官道上拖了长长的队伍,人腿马脚踏在黄土地上,扬起的沙尘腾起了半边天,观旗号服色,都是铁甲战兵,与寻常陕西清兵有所不同,那一面面巨大的旗帜上,却又没有八旗番号,唯有“平西王”的字样分外引人注目。 三原县县令早已收到消息,赶着一些牛羊猪鹅带着乡老出来****,连主将吴三桂人都没有见着,就被冷冰冰的赶走,然后夹着尾巴缩进城去了。 城中百姓,大气都不敢出,纷纷溜回家中,紧闭门窗,本就不大的县城,一时间宛如无人鬼城一般,街头巷尾瞬间空空荡荡的再没有一个人出没。 几个站在城门处的门丁衙役,点头哈腰的在县尉的带领下,大开着城门,等着清兵入城。 县令灰头土脸的领着一群面如土色的乡老们回来了,他是步行回来的,骑着的马都被强留在军中了,县尉凑上去,惶恐问道:“大人,如何?老爷们要住哪间院子?要多少姑娘陪床?” 县令板着脸把眼一翻:“陪什么床?人家压根不要!赶快关门,大爷们要在城外扎营。” “哈?”县尉有些不可置信:“他们不进城了?” 县令眼神里也有一丝惑然闪过,摇着脑袋咬着牙道:“不进城更好,省得祸害!快、快、快!军中老爷说了,让我们赶紧关门,坚壁清野,这些日子,要在这附近打一场大战。” 县尉一缩脖子,吐舌道:“大战?莫非又要像前几年闯贼那般么?” 县令叹口气,无奈道:“多半都是,现在局面不稳,到处都在闹明乱,陕北的反贼还没剿平,汉中的明军又不安分起来,咱们这三原县,隔得西安府又近,迟早被波及,看情形,一旦情况有变,你我得早作打算才是啊。” 他说着那句“情况有变”的时候,语气意味深长,同为明朝降官的县尉立刻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他摸摸拖在脑后的鼠尾辫,有些不安的看向了县令。 县令是个读书人,此刻却露出了比武人还决绝的神色,他狠狠的哼声道:“一根辫子而已,割了便是,难道咱们还卖给鞑子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良禽折木而栖,咱们这等小人物,还不得墙头草随风倒,那边得势,咱们就倒向那边,无论那一边,为了笼络人心,不会过多为难降臣的。” “但是,大人。”县尉舔着嘴皮子道:“清军这回来了这么多人,领兵的还是平西王吴三桂,这可是个狠角色,怕不至于会败吧?” “难说!”县令摇头道:“当年豪格那么大的人物,还不是灰溜溜的从四川退回去了,还丢了汉中,这兵家之事,谁赢谁败谁也说不准。” 他猛然间回过神来,把手往城门上一拍,没好气的道:“说这么多干啥?快关城门,余下的,等着便是!” 县尉赶紧答应着,吆喝兵丁们关门,那两扇厚重坚实的木质城门,在数人合力之下,“吱吱嘎嘎”的慢慢闭上,一根堪比房梁的巨大拦门木,再在号子声中由门丁们齐心合力架了上去,“哐当”一声,落在了铁质门闩上,封死了门。 县令自回去休息,县尉却没这么好命了,他被县令揪着耳朵严令,要三班倒的派人上城守护,至于守护什么,县令也不知道。 县尉不得不打着火把上了城,城头上,一些值夜的兵丁正三五个的聚在一处,打p聊天,他们都是县里的团练,领着一些极少极少略等于无的俸禄,农忙是为民,农闲时为兵,此时情况吃紧,都被征讨上来了。 他们在这里值夜本就不属于自愿,家里的农活还有一大堆,正是忙碌的时候,却被官府不近人情的拉来充丁,自然怨声载道,偷偷的在一起抱怨。 县尉上来,立刻听到了。 他毫不手软的挥起鞭子,一边抽打过去,一边谩骂,一时间,城头上j飞狗跳,喧闹起来。 城外的军营,已经扎下了营盘,辽东军兵虽很不习惯这边的暑热,但做事倒是麻利,一个偌大的营盘,壕沟木墙、门楼刁斗,都在短时间里一无巨细的搭建了起来。 吴三桂骑在马上,望了望三原城头,这夜里寂静,城头上喧闹传得很远,他能听到。 “地方上的杂兵怎么如此不堪?让他们好好守着城池,怎地这样大声喧哗?”吴三桂皱眉道:“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不堪一击吗?” 跟在他身后的黄尔性脸红了,地方团练,虽有团练使负责c练,但他身为巡抚,自然是脱不开干系的。 他尴尬的道:“这些兵都是临时招募的团练,其实本是农民,c练的时日不多,还没练出来,回去一定让军将加紧c练。” 黄尔性的心中,已经决定,要让西安负责团练的副将多上一份常例银子给自己,就为了今天此刻受的这份气。 吴三桂闻言只是闷哼了一声,也不多做追究,策马缓缓前行。 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夏国相、李本深、王屏藩等平西王麾下将领,他们用嘲笑的眼神看着黄尔性,没有说话。 黄尔性面色红彤彤的,却又不敢冒火,只得将马一催,跟了上去。 营盘初下,领将巡营,是吴三桂的习惯,多年来一贯如此,从不落下,不论在辽东冰天雪地还是在这西北大漠,优秀军事将领的本色让他一直坚持着。 至于黄尔性,是孟乔芳派他来的,哈哈木和孟乔芳留守西安,吴三桂领兵出战执行他的计划,黄尔性的任务,就是以陕西巡抚的身份,配合吴三桂作战,解决一应后勤杂务,并负责为大军供应粮草,筹措民夫。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三十章 兵者诡道也 ???众人都在激动,唯有夏国相皱起了眉头。 他向吴三桂轻声问道:“不过王爷,我们与孟乔芳和哈哈木有言在先,择地在西安之北设伏,伏击来犯的土贼王永强,如今我们来到三原县,把西安城当作诱饵,言行不一,那两位会不会参我们一本?” 李本深也深以为然,手抚长须附和道:“国相说得不错,王爷,那哈哈木要是知道你将他和西安城当作了吸引王永强攻击的目标,他的怒火,恐怕不是一两句话能平息的。” 吴三桂面色冷峻,目视远方,淡然道:“行军作战,哪里能不耍点心机,我不这么说,孟乔芳和哈哈木能安心的呆在城内?他们如不呆在城内,谁人会相信我们也呆在城内?此次出兵,我军并没有声张,外面的人都以为大清军主力依然守在西安城里,这样才能达到出人意料的目的。” 他看一眼夏国相和李本深,意味深长的接着说道:“至于哈哈木的怒火,只要我们能取得足够的功勋,分他一点,就能堵上他的嘴,怕什么。” 夏国相和李本深不再言语,但是心中,都对吴三桂的这种做法有些过于冒险的担忧,不过不能说出来而已。 其实夏国相心里,还有一个担忧,如果汉中的明军和陕北的王贼,同时出现,那么吴三桂该先去那一边呢?两边火起,清军会不会顾此失彼,最后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看了看信心百倍的吴三桂,咽了咽唾沫把这话吞了回去,然后转念一想,汉中和陕西间,隔着秦岭,秦岭隘口都在清军把守中,想突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旦两边同时出现,清军完全可以先以雷霆之势猛扑王永强,快速消灭这伙土贼,然后掉头伏击明军。 这么一想,夏国相也释然了,更觉无碍。 言谈间,众人绕着营地已经巡了一圈,吴三桂军纪严明,部下军兵秩序井然,上万人的营盘悄无声息,静悄悄的在各处巡逻站岗的哨兵游骑各在各位,吴三桂很满意,散了众将,自去歇息。 同样的月光下,相隔甚远的延安府城内。 延安营参将王永强,与他的弟弟王永镇,神木县豪强高友才,齐聚延绥巡抚府大堂里,聚精会神的听着一个人说话。 大堂宽阔,高粱环柱,开间极深,虽然门窗紧闭,里面也并不显得沉闷,陕北夜间的温度降得很低,即使无风也很凉爽,堂上点着几根蜡烛,光线很暗。 但是王永强、王永镇和高友才三人,却浑身冒汗。 他们没有落座,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堂上,恭敬而认真的面向坐在主位上的那人。 那人却是一副年轻面孔,浓眉大眼,骨骼奇大,身高体健,穿着一套很破旧的麻衣,踩着一双泥泞的草鞋,露出衣服外的粗手粗脚显示出,这个人在日常生活中,应该是一位惯于劳作的平民。 可是此刻,这位年轻的平民,却堂而皇之的高居首位,纵横陕北的三大贼枭,毕恭毕敬的甘居下首。 “基本就是这样,平凉伯的意思,请三位大人能抛开私利,一心为国,能打下西安当然好,如果打不下,也不强求,但一定要让清军牢牢的钉死在西安城下。”他压低了声音,沉稳而有力的说道:“大事得成,朝廷一定少不了给三位的封赏,加官进爵,封侯劽土,都可以商量。” 王氏兄弟和高友才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掩饰不住的欣喜和渴望。 起兵造反,打生打死,图的什么?忍受不了压迫和剃发留辫的屈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荣华富贵不也是追求的目标吗? 在前程面前,危险又算得了什么呢?富贵险中求嘛。 不过,作为三人之首的王永强并没有被空中的大饼砸昏了头,他在短暂的欣喜之后,立刻恢复了平静,面带忧色的开口道:“陈将军,配合平凉伯的大计,我等义不容辞,不过这回鞑子来的,是平西王吴三桂和礼部尚书哈哈木,麾下不是辽东老兵就是八旗精锐,战力强悍,跟孟乔芳的兵比起来强上太多。而我这边,人数虽多,总计近十万,能打的老营底子却不过只有两千多人,其余的都是新附的流民,手头兵器也很紧缺,大部分人拿的还是粪耙锄头、木枪之类,真要跟鞑子硬碰硬,恐怕很难啊。” 被他称作陈将军的年轻人,微微的眯起了眼,一颗亮闪闪的光头在烛光照耀下很是惹眼,他扬起了头,把脸露在了蜡烛光芒中。 这是陈相,夔州军密探队的营总。 陈相冷冷的问道:“怕了?” 王永强低头不语。 “为将者不惧死,为兵者不求生,方为强军。”陈相盯着他道:“王将军自己也说,部下多为流民,这等军马,留着也无用,耗费在西安城下,也算是为大明尽了一份力,难道王将军以为,靠着这些劣兵,将来也能够拥兵自重吗?” 王永强皱眉道:“末将倒没有这种想法,只是顾虑兵势微弱,怕耽误了平凉伯的大计。” “无妨,只要王将军能舍得投入,靠着人数就能吓孟乔芳一大跳,试想,漫山遍野的军兵出现在西安城外,城内的人会怎么想?”陈相狡诈的笑道:“第一反应,自然是将外放的大军召集回来,我留意到,西安城内的清军数量与探子报回来的数量对不上,一定隐藏在那个地方埋伏起来了,王将军攻城,就能将他们全都引出来。” “但是,如此一来,我们就太危险了。”王永强眉头紧锁:“清军多骑兵,到时候我们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陈相笑容冰冷,道:“前怕狼后怕虎,王将军,这可不是平凉伯爱看的性子。” 王永强心虚的把目光游离向他处,嘴上说道:“平凉伯虽答应给予我等官位,许下诸多承诺,但他毕竟不是皇上,广东肇庆那边是怎么个意思,无从知晓,伯爷拿什么来保证?”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声,而陈相的目光慢慢的变得森严起来,脸色冰冷得可以滴出水来,王永镇和高友才低着头一声不吭,话都不敢说。 “平凉伯这三个字,就是保证!”等了良久,大堂里的空气几乎沉闷得停滞,陈相才缓缓开口:“朝廷偏安东南,掌握的地盘不过两广,还被李成栋控制了军队,而平凉伯雄踞川陕甘,拥众百万,治下太平安宁,积粮富庶,人心所向,此等豪强,朝廷难道不额外倚重?一个巡抚总兵之类的官职,还能难倒他吗?” 他深吸一口气,不屑的道:“说句实话,川陕多少知府指挥使,你以为是朝廷任命的吗?还不是平凉伯一句话,赦书就来了,我知道,姜瓖也跟你们有联系,你们自己想想,姜瓖和平凉伯,谁的保证可靠一点?” 王永强面色一连数变,红白交加,显然心中正在激烈斗争,陈相面无表情的泰然高坐,静静的等候。 王永镇和高友才沉不住气了,两人凑头悄声说了几句,就一齐靠近王永强,一左一右的附在他的耳朵边上,鼓着腮帮子说悄悄话。 王永强被两人叨扰了一阵,终于拉下脸来,换上一副媚笑,向陈相道:“不用想了,平凉伯声名远播,忠君事国,能在他手底下做事,永强三生有幸,请陈将军回禀伯爷,就说我王永强拼着这条命,也要将西安城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清军援军杀到,只要我王永强还活着,就不会后退一步!” 王永镇和高友才站在他身后,肃容点头,一脸的坚毅,大有视死如归的样子。 陈相抚掌而起,他知道,今晚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二章 假攻城,真立寨 王永强的动作很快,孟乔芳和哈哈木得到消息后不出一天,他的队伍就陆续出现在了西安郊外。 此时正值清晨,日上高岗,得到城头警报后,孟乔芳和哈哈木急忙跑上了北门城头,叛军自陕北来,北门首当其冲。 两人站在门楼下,趴上垛口,极目远眺,只见在晨光朝阳下,北门外层层叠叠起伏的山岭里依然笼罩在一片寂静中,晨风扑面,树木葱翠。 但是细看之下,就能发现,那些原本熟悉的山丘都变了形状,竟然在慢慢移动,两人大惊,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才看出那些移动的山丘,竟然是一**的人浪。 铺天盖地的人浪,顺着起伏的地形汹涌而来,像一阵阵密密麻麻的蚂蚁,覆盖在地面上,偏偏隔得又远,听不到声音,只有慑人的画面映入眼帘。 看这规模,外面的人不下上万数。 孟乔芳和哈哈木面面相觑,哈哈木仗着武勇,本还想催兵出去迎战,此刻看了城外一波又一波的人浪,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王贼用的当年李自成流贼军的招数啊!”孟乔芳白着一张脸,回忆起了当初身为明将时与陕西流贼作战的过往:“流贼驱流民,一裹十,十裹百,百裹成千上万,蝗虫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官军冲之则散,官军去之复聚,杀之不绝,捉之不尽,让人头痛!” 哈哈木脸上横r连抖,怒道:“这倒无所谓,流民而已,杀之无害,我八旗军当年在辽东攻坚城,经常驱汉民为前驱,引守城明军发炮矢s杀,待其火药弹矢s尽而未复装之时,八旗健儿一拥而上,无不克者。但这么多人,就算是猪等着我们去砍,也花上许多时间,亏汉人满口仁义道德,原来也这般残忍。” 孟乔芳不自然的看看他,眼皮挑了挑,言不由衷的道:“王贼卑鄙,这等事也只有他才做得出。” 哈哈木点头附和:“实在卑鄙,孟大人,城内军兵你我合在一处,也不过一万余人,其他的都分驻四处州县,调他们回来也来不及了,当务之急,得先设法守住城池,稳住阵脚,待平西王大军回师,我们内外配合,一齐杀出,方为上策。” 孟乔芳心道这是怂了啊,没想到你哈哈木牛*哄哄,也有怕的时候。不过他更不敢与城外一眼望不到边的叛军硬碰硬,于是拼命点头。 “那么,就请孟大人的军丁赶紧上城固守,我召集城内八旗战兵,聚在一处,随时支援各处城门。”哈哈木果断的部署道,他是满人,虽然品级与孟乔芳相仿,却自然的要高上一级:“我虽然旗丁只有两千,却含五百巴牙喇兵,个个以一当百,此等强军,用汉人的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将他们浪费在守城消耗中,静待各处如有漏d,可以将攻入城内的贼军反冲出去。” 孟乔芳心中大骂,你丫的又躲在后面,把老子的汉军摆出去当替死鬼,明知道守城损耗最多,花言巧语强词夺理编出若干理由不过就是为了保存实力,真当我傻看不出来吗? 但是他毫无办法,这是惯例,作战时汉军在前旗丁在后,向来如此。 孟乔芳忍气吞声,拱手道:“如此,请哈大人费心奔走了。” 哈哈木大手一挥,肃容道:“你我同困一城,不须客气。来日得胜,我一定向朝廷重重夸奖孟大人的忠心。” 孟乔芳长叹一声,不再废话,再一拱手就转身而走,忙着招呼手下军将部署守城事宜去了。 …… 距西安城五里开外的一座小山岗上,无数精壮甲士站满了山坡,观其衣甲,个个铁叶铮铮、利剑长刀,与不断从山岗边上走过的衣衫褴褛拿着破枪烂g的流民们大为不同。 这些兵显然是家丁出身,身材强壮目光犀利,见惯了血杀过人的宿卒,他们护卫的,自然是王永强等头领人物。 王永强和弟弟王永镇、高友才三人,各自骑着一匹马,伫立于山岗道:“平凉伯派来的那个陈将军不是说了吗?只要把清军牵制在城下就行了,我们立寨竖栅,在城外招摇过市,不是一样能把鞑子吸引过来吗?” 高友才眼前一亮,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永镇贤弟说得极是。” “极是个p!”王永强怒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我倒想留在城外不动,可是这么多人,咱们拿什么来喂他们?吃什么喝什么?一路行来,沿途的州县都被我们洗干净了,也没倒腾出多少粮食,孟乔芳那贼子倒是聪明,早早的把附近州县粮食全都搜罗进了西安城,不攻城,没了吃的,那些泥腿子铁定会反过来把咱们啃了!” 高友才又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大哥说得对,泥腿子们饿起来,比蝗虫还狠!” 王永镇瞪了他一眼,心道你到底有没有个自己的主见。然后将手一拱,沉声道:“如此,我们该如何做?” 王永强眯眼扫视了一遍四周,只见漫山遍野的人潮如无边无际的海浪,每百人为一队,男丁在前,妇孺老者在后,由一些健壮的男子带领,手持简陋的武器,向着西安城的方向走去。 那些带队的男子,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是,嘴巴都很麻利。他们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大声喊叫着:“前面就是西安城了,大家加把劲,镇帅说了,只要打进城去,里面就有吃不完的粮食,每个人都有份!” “守城的是咱们汉人,大家一脉同胞,他们不会认真打我们的!” “只要明天用心攻城,镇帅说了,第一个冲上城头的,就赏他万户侯,有功者尽皆有赏!” “镇帅这一路上供应大家吃喝,大家都看到了吃到了,镇帅是真为咱们汉人好,鞑子们要我们剃发易服,是要让我们忘了祖宗,那是人干的吗?大家都团结起来,跟鞑子拼了!” 诸如此类的口号,此起彼伏,在人群中声嘶力竭的喊着,而随波逐流的人们,热烈的听信着,不时有人呼喊着响应,挥舞着手中武器,整个人潮,都充斥着一股狂热的气氛。 “平凉伯传的这套法子,倒是有效,让这些流民百姓心甘情愿的跟着咱们一条道走到黑,跟白莲教的手段颇有些相似,看来这位大人不简单呐。”王永强由衷的感叹道:“事情都到了这地步,还能怎么办,干呗!” 他说道:“今天扎营城外,城内兵少,见我们势大,必不敢出来迎战,咱们安心休息,伐木制作云梯器械。明天一早,就派人填壕攻城,剩下的人则加紧立寨掘壕,等待清军援军来战,如果真如陈将军所说,能将吴三桂的人马调回来,那就成功了。” 十万之众,光是喊声就能震塌一面墙,由不得清军不怕,只是如此一来,不知这西安城下,会死掉多少人,埋葬多少尸体。 王永强摇摇头,暗叹道。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给他压力 精神可以狂热,热血可以上脑,但是光靠精神打不死人的。 王永强虽然按照王欢的指示,指使一些口舌伶俐之辈混在协裹而来的流民之中大肆蛊惑,起哄煽动,挑起这些人对清廷的敌对情绪,的确卓有成效,没费多大力气,流民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 赶走明廷后,陕西老百姓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善,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更加恶化了,原来的练饷、辽饷及剿饷三大税多尔衮出于种种目的,并没有取消,代明后继续征收,激起民怨不断,而天怒人怨的剃发令,则更是熊熊大火上浇下的一桶油。 所以王永强的人轻易的让流民们愤怒起来,鼓着一股子火气像刀枪不入的义和团一般冲向西安城墙。 精神上的狂热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城头上的火炮带着硝烟味儿砸下一个个大铁球,把血r之躯轻松的分解成r酱后,流民们的精神立刻崩溃了。 远处观望的固然心惊,而亲自感受的那五千人,却是胆寒了。 在无知的流民看来,那些冒着火的铁炮铁弹,无异于天兵天将手中的降魔杵,挨着即死碰着就亡,什么粮食什么封赏,在死亡勉强,统统都是浮云。 看着跌跌撞撞哭爹喊娘的流民们越跑越近,带队的头目冷峻的目光变得森然起来,他侧头向身边的军士看了看。 军士会意,将手一抬,领着十几个兵策马前出几步,气运丹田凝神屏气,然后一齐大声喊出了声。 “镇帅有令,凡阵前畏缩不前者,斩!临阵逃跑者,斩!有令不尊者,斩!” “前面人等,切勿再后退,否则军法无情!” 随着喊声,十余人张弓搭箭,齐刷刷的将一排羽箭,准确的s在了溃逃流民前方不远处。 羽箭钉在地面,尾端白色的羽毛在黄色的土地上,分外显眼,风吹黄沙,白羽颤动,一摇一摇很是好看。 头目眯着眼,盯着那一排羽箭,看到了流民不管不顾的继续后退,跨过了那道羽箭线,将它们踩在了脚下。 镇帅的命令?别开玩笑了,前面可是铁弹,跟它比起来,镇帅的命令不会要命吧?而且在这混乱的场面下,有多少人能听到兵士们的警告,也是个问题。 “听我号令!”头目眼露杀机,拔出了腰间长刀:“随我督阵!” “喏!”一百多人的骑兵队,齐声吼道,骑枪平举。 头目策马向前,双腿紧夹马腹,战马开始小跑起来,随着速度的加快,马上人的双腿夹击马腹的力度越来越大,马也越跑越快,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加速到了风驰电掣的地步,身边的一百余骑,紧紧跟随在头目身侧,形成一道奔腾的横线。 此刻城头上的炮击已经停止,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埋头狂奔的流民们惊讶的注意到了快速*近自己的骑兵们,惊讶不已。 没有军纪观念的流民,浑然没有想到这些骑兵来做什么的。 “掉头回去!捡起泥包填壕!”头目咆哮着:“不从者杀!” 他的马跑在最前面,已经*近了散乱后退的流民中跑得最快的那个人。 那是个较为年轻强壮的人,身上的衣着虽普通却无破d,显然不似一般贫苦人,应该是个经商或者读过书的人,脑子也比较机灵,这从他逃跑中的位置就能看出来。 头目高举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视之令人生畏,那人一个激灵,立刻意识到,这些骑兵绝对不是来接应自己的。 他脚下一个急刹,身子灵活的一个回转,返身就跑,他听清楚了,那马上的骑兵叫他们回去扛泥袋,否则就要砍人。 铁弹虽可怕,可是毕竟现在没s了,眼前的刀却是近在咫尺,孰轻孰重,一想便知。 但在疯狂后退的人流中要想折返跑谈何容易,虽然人跑得分散,但刚回头,他就迎面与另一个埋头逃命的人撞在了一起。 头顶眼冒金星,两人都是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彼此都是大怒,坐在地上正欲爬起来,就突然感觉眼前一黑。 一匹健马奔到了眼前,马上骑士的身影魁梧,遮挡住了头顶的太阳,以至于坐在地上的两人感觉似乎有一片云飘来挡住了日光,张着嘴巴正欲出声,雪亮的弧光就迎头劈了下来。 刀劈了两下,砍了两颗人头。 头目将长刀在地上戳了两下,将两颗头串在刀尖上,高高举起。 与此同时,列成横队的骑兵们大开杀戒,像一道拦洪堤坝,生生阻挡住了溃退的人流。 用的是刀子和长矛。 “后退者杀!” 头目再次高声吼道:“滚回去将泥袋填满壕沟,否则不许回头!” 骑兵们学着头目的样子,将砍下的人头串在长矛骑枪上,如一道举着人头的篱笆,又如凶神恶煞的修罗,高高扬起在空中,震慑着流民们。 突如其来的杀戮,当然将本就精神崩溃的流民们镇住了,他们哭喊起来,跪在地上哀求,希望兵士们能给他们一条生路,因为城头上炮火太过猛烈,继续往前必死。 骑兵们不为所动,只是催马向前踏了一步。 流民们绝望了,悲悲戚戚的站起来,要么咬着牙,使尽全身力气向城墙方向奔跑,希望能抢在火炮s击前跑到壕沟处,要么木然的跟着人流后面,随大流的跑着,却不知道要干什么。总之,骑兵们的行动起了作用,五千人又掉头了。 城头上的清兵却紧张起来了,返折跑的流民不可怕,五千人的人数也不可怕,就算护城壕被填平了也不可怕,那玩意儿本来只能起个拖滞作用。 真正可怕的,是陕北叛军的手段,这是原本李自成之流的手段啊,作为原来的明军、现在守城的清军,他们再清楚不过了。 当初贼军裹流民攻城,用的就是这种招式,蛊惑流民打前驱,真正的战兵在后面,守城的人又不得不开炮s箭击退流民,流民之多,杀之不绝,等到城上弹尽粮绝,贼军主战力才会上场,多少大城巨岜,就是这样被攻下的。 钟楼上的孟乔芳,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脸色煞白,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件事,陕北叛军果然效仿流贼军,用了这等手段。 “没想到你们汉人,也用驱民为军的法子。”一个声音在身边突兀的响起,将孟乔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哈哈木,这个鞑子大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上了钟楼。 哈哈木见孟乔芳一脸扭曲,貌似惶恐不已,冷冷的哼了一声,晒然道:“孟大人脸色如此难看?莫非是被叛军吓的?” 孟乔芳清醒过来,皱眉道:“非也,下官不过是见贼军众多,心中焦虑而已。” 哈哈木却将大手一指,冷笑连连:“孟大人无需如此,此等逆贼,貌似人多势众,却是不经打的,等到平西王大军一到,就能轻易平之。” 孟乔芳心中暗道,那是当然了,不过平西王在哪呢? 想到这里,他开口道:“哈大人说得不错,不过看叛军这架势,护城壕今天之内就能被填平,到时候叛军真正的攻城就会开始,你我须得苦战,不知平西王何时能回师?” 哈哈木皱起眉头,闷声道:“不知道!” 此刻城头上再次炮声轰鸣,第二轮炮击开始了,但流民们冒着炮火,没有人敢回头逃走,拼了命一样捡起地上的泥袋子,疯狂般的冲到壕沟边,扔了下去,有些人惶恐间找不到自己丢下的泥袋了,就抓起一具具尸体丢进壕沟里,反正不就是填平这沟吗?扔什么东西下去都一样。 又宽又深的壕沟,渐渐的被填平了一段近十丈宽的距离。 城头的弓手和鸟统手也没有闲着,壕沟距离城墙不过十丈远,弓箭和铅子都能打到,蚂蚁般奔到壕沟边上的流民就是一个个活靶子,弓手和鸟统手们轻松的拉弓举枪,精确的瞄准s击着。 战事持续了大半天,下午时分,陕北军中敲响铜锣,鸣金收兵。 王永强很满意,一天下来,能填平一段壕沟,就是一个好的开端,虽然付出了近三千人的代价,不过很值得。 填平壕沟,就是一种压力,城内的人就能知道,这十几万人,不是来旅游的,而是真的来要命的。 他见好就收,命令除了派出战兵监视西安四门防止里面的人突围以外,其余的人继续抢修营地,务必要将营地修成铜墙铁壁,环绕营地的壕沟要又宽又深,都快赶上西安的护城河了,弄得下面的人莫名其妙:我们到底是来攻城的,还是来修城的? ……. 此刻的吴三桂军中,气氛紧张,一众军将济济一堂,齐聚中军帐,围着居中而坐的平西王,争论不休。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敌从西边来 “收兵?自保?”王永镇与高友才同时一愣,继而大惑。 王永镇性急,开口就问:“大哥,不打一打就缩回来,未免为胆怯了,我们这么多人……” 他话未说完,王永强瞧他一眼,身子一转,背身就走,没有理睬他。 王永镇和高友才对视一眼,高友才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示意不要多说了,镇帅自有分寸。 与王永镇不同,高友才除了对王永强敬畏之外,还有真心实意的敬佩之情,陕北起事,高友才不过是打跑了神木县令,率领一群县里的土著闹事,如果不是归附了王永强,早就被东路神木道的清兵给剿了,哪有今天。 眼见王永强东征西讨,连得陕北十九州,号称陕北镇帅,联络明廷,对抗清军,是个做大事的人,高友才打心底里佩服万分,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土豪就是天下俊杰,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不出门不知天下事、不读书不知方外人。 对王永强的决定,高友才毫无异议,无论自己能不能理解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故而此时王永强听闻清兵一到就罢兵息战,他没有任何疑问。 他拉着王永镇,跟在王永强身后,走到了山岗下面。 王永强跳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勒马山前,静静肃立,听着中军里铜锣声乱响,看着远处烽火连天的西安城下“哗啦啦”的撤下来的人流,凝眉思索着。 半响之后,他侧头向王永镇二人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我们跟随孙督臣围剿闯贼时,辽东副总兵祖大寿领兵来援的旧事?” 高友才茫然,他从未从军,当然不知道,王永镇则立刻答道:“记得,那时崇祯年间的事,哥哥还是榆林总兵麾下一总旗,我还是个小旗,领着十来个兵跟着厮混。” 王永强点点头,目光深远的望向西边,唏嘘道:“当时闯贼势大,几十万人蝗虫般在陕西河南间奔袭,无能挡其锐者,祖大寿一到,带了三千关宁铁骑,正面冲击闯贼大阵,如刀切豆腐般所向披靡,一战败其军,然后一昼夜追出两百里开外,人不卸甲马不解鞍,斩了贼首无数,几句把李自成撵出了陕西,如果不是辽东吃紧,朝廷又把祖大寿调了回去,闯贼说不定就这么没了。” 说起这些,王永镇双目生辉,顿时回想起了那时辽东骑兵的辉煌战绩,高友才也听得两眼发直。 王永强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们今日战力,比起当年闯贼来,谁强谁弱?” 听着的两人顿时一窒,同时摇头道:“我们不如闯贼。” 当年李自成纵横七省,麾下虽多流民,但其亲兵营和大大小小的义军首领底下的家底子并不弱,特别是以九边戍卒为主的边军营,绝对是当时大明一等战力,等闲内地明军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王氏兄弟现在的军队根本与人家没法比。 王永强道:“正是如此,当年李自成都无法抵挡祖大寿,现在我们面对辽东军马,如何能敌?平凉伯早就教我后着,待鞑子援兵被我们吸引过来,立马结寨自保,千万不要逞强出兵,伯爷说了,只要我们能把清兵拖在西安城下,就是胜利。” 他叹口气道:“伯爷高瞻远瞩,如果我们不听他的,只怕此时鞑子已经踏平了陕北,你我都已经见阎王去了!” 王永镇和高友才一起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平凉伯早就布下这棋局,他们都是棋子,怪不得王永强最后痛下决心答应陈相纠集流民下西安,还以为是听了他二人的劝,结果是想到了这一层啊。 “只要我们能挺住,结寨钉在这里,辽东军虽强,总不能一朝一夕间就灭了我们这么多人吧。”王永强望见陆续回来的人群涌入了偌大的营寨,他的战兵营督战队正不住的把一些企图开小差溜走的流民赶回去,于是策马向前缓行,一边走一边说道:“伯爷没有要求我们打下多少城,杀多少人,只要牵制住吴三桂,就算完成任务了,战后加官进爵,按功行赏,少不了我们的,而且那投降背叛大明朝廷的罪过,也能一抹而去。” 王永镇和高友才无语了,他们当然想不到这些。 “走吧,我们去巡营一次,安抚一下流民,他们可是壮声势的主力。”王永强催马而走,奔向营盘,那营盘用粗木为栅、深沟为壕,扎得严密无比,是一座方圆数里的木城,为了建造它,流民们几乎砍光了附近山上的树木。 …… 半个时辰后,李本深和王屏藩就到了西安城下。 他们没有进城,从西门划过,朝城上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北门而去。 到了北门外,两人吓了一跳,西门外平安无事,这里却一地狼藉,密布的尸体和弹坑、满地的箭矢仿佛让这片开阔地成了箭杆麦田,巨大的巢车被铁弹打穿后剩余的残骸还在冒着火焰浓烟,靠近城墙附近,几乎无处下脚,断臂残肢和肉泥般的尸体到处都是,恶臭冲天,熏得人直掩鼻。 见援军到来,城头上一片欢呼,孟乔芳组织了一些人,打开城门出来搬运焚烧尸体,天气虽然转凉,尸体堆久了还是会腐烂发臭,起了疫病就麻烦了。 李本深入城去和孟乔芳见面,王屏藩带着人马,跑出去五里地,看到了王永强花了数万人几天功夫搭建起来的木城。 王屏藩当时就有些懵逼了,这些叛军不是来攻城的吗,怎么还修了一座城?难道真的打算打持久战?他们有那么多粮食吗? 绕着木城耀武扬威的跑了一圈,木城内除了当骑兵们靠的过于接近的时候射了一阵箭之外,半个人也没有出来过,懦弱至极。 王屏藩算是开了眼了,数万人龟缩在木城里,任凭两千骑兵四千匹马在眼皮子底下武装巡游,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等弱军,这等打仗的方式,前所未见。 不过木城也是城,城外那比西安护城壕还宽几分的深沟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当然王屏藩再猛也没有效仿三国甘宁孤军闯敌营的胆量,于是在远处吆喝几句、呆在弓箭射程外骂了几句娘,清军们打马回西安城了。 一夜风平浪静,两边都没有动作,空气中安静得吓人,却又隐隐有不安分的动静,正如此时的天气,乌云滚滚,第一场秋雨就要来临了。 :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小说吗?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jiakonglishi!!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章 关宁铁骑 “收兵?自保?”王永镇与高友才同时一愣,继而大惑。 王永镇性急,开口就问:“大哥,不打一打就缩回来,未免为胆怯了,我们这么多人……” 他话未说完,王永强瞧他一眼,身子一转,背身就走,没有理睬他。 王永镇和高友才对视一眼,高友才对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动作,示意不要多说了,镇帅自有分寸。 与王永镇不同,高友才除了对王永强敬畏之外,还有真心实意的敬佩之情,陕北起事,高友才不过是打跑了神木县令,率领一群县里的土著闹事,如果不是归附了王永强,早就被东路神木道的清兵给剿了,哪有今天。 眼见王永强东征西讨,连得陕北十九州,号称陕北镇帅,联络明廷,对抗清军,是个做大事的人,高友才打心底里佩服万分,原本以为自己这个土豪就是天下俊杰,原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真是不出门不知天下事、不读书不知方外人。 对王永强的决定,高友才毫无异议,无论自己能不能理解做这个决定的原因,故而此时王永强听闻清兵一到就罢兵息战,他没有任何疑问。 他拉着王永镇,跟在王永强身后,走到了山岗下面。 王永强跳上亲兵牵过来的战马,勒马山前,静静肃立,听着中军里铜锣声乱响,看着远处烽火连天的西安城下“哗啦啦”的撤下来的人流,凝眉思索着。 半响之后,他侧头向王永镇二人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当初我们跟随孙督臣围剿闯贼时,辽东副总兵祖大寿领兵来援的旧事?” 高友才茫然,他从未从军,当然不知道,王永镇则立刻答道:“记得,那时崇祯年间的事,哥哥还是榆林总兵麾下一总旗,我还是个小旗,领着十来个兵跟着厮混。” 王永强点点头,目光深远的望向西边,唏嘘道:“当时闯贼势大,几十万人蝗虫般在陕西河南间奔袭,无能挡其锐者,祖大寿一到,带了三千关宁铁骑,正面冲击闯贼大阵,如刀切豆腐般所向披靡,一战败其军,然后一昼夜追出两百里开外,人不卸甲马不解鞍,斩了贼首无数,几句把李自成撵出了陕西,如果不是辽东吃紧,朝廷又把祖大寿调了回去,闯贼说不定就这么没了。” 说起这些,王永镇双目生辉,顿时回想起了那时辽东骑兵的辉煌战绩,高友才也听得两眼发直。 王永强深吸一口气,问道:“我们今日战力,比起当年闯贼来,谁强谁弱?” 听着的两人顿时一窒,同时摇头道:“我们不如闯贼。” 当年李自成纵横七省,麾下虽多流民,但其亲兵营和大大小小的义军首领底下的家底子并不弱,特别是以九边戍卒为主的边军营,绝对是当时大明一等战力,等闲内地明军根本无法望其项背,他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王氏兄弟现在的军队根本与人家没法比。 王永强道:“正是如此,当年李自成都无法抵挡祖大寿,现在我们面对辽东军马,如何能敌?平凉伯早就教我后着,待鞑子援兵被我们吸引过来,立马结寨自保,千万不要逞强出兵,伯爷说了,只要我们能把清兵拖在西安城下,就是胜利。” 他叹口气道:“伯爷高瞻远瞩,如果我们不听他的,只怕此时鞑子已经踏平了陕北,你我都已经见阎王去了!” 王永镇和高友才一起抽了一口冷气,原来平凉伯早就布下这棋局,他们都是棋子,怪不得王永强最后痛下决心答应陈相纠集流民下西安,还以为是听了他二人的劝,结果是想到了这一层啊。 “只要我们能挺住,结寨钉在这里,辽东军虽强,总不能一朝一夕间就灭了我们这么多人吧。”王永强望见陆续回来的人群涌入了偌大的营寨,他的战兵营督战队正不住的把一些企图开小差溜走的流民赶回去,于是策马向前缓行,一边走一边说道:“伯爷没有要求我们打下多少城,杀多少人,只要牵制住吴三桂,就算完成任务了,战后加官进爵,按功行赏,少不了我们的,而且那投降背叛大明朝廷的罪过,也能一抹而去。” 王永镇和高友才无语了,他们当然想不到这些。 “走吧,我们去巡营一次,安抚一下流民,他们可是壮声势的主力。”王永强催马而走,奔向营盘,那营盘用粗木为栅、深沟为壕,扎得严密无比,是一座方圆数里的木城,为了建造它,流民们几乎砍光了附近山上的树木。 …… 半个时辰后,李本深和王屏藩就到了西安城下。 他们没有进城,从西门划过,朝城上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北门而去。 到了北门外,两人吓了一跳,西门外平安无事,这里却一地狼藉,密布的尸体和弹坑、满地的箭矢仿佛让这片开阔地成了箭杆麦田,巨大的巢车被铁弹打穿后剩余的残骸还在冒着火焰浓烟,靠近城墙附近,几乎无处下脚,断臂残肢和肉泥般的尸体到处都是,恶臭冲天,熏得人直掩鼻。 见援军到来,城头上一片欢呼,孟乔芳组织了一些人,打开城门出来搬运焚烧尸体,天气虽然转凉,尸体堆久了还是会腐烂发臭,起了疫病就麻烦了。 李本深入城去和孟乔芳见面,王屏藩带着人马,跑出去五里地,看到了王永强花了数万人几天功夫搭建起来的木城。 王屏藩当时就有些懵逼了,这些叛军不是来攻城的吗,怎么还修了一座城?难道真的打算打持久战?他们有那么多粮食吗? 绕着木城耀武扬威的跑了一圈,木城内除了当骑兵们靠的过于接近的时候射了一阵箭之外,半个人也没有出来过,懦弱至极。 王屏藩算是开了眼了,数万人龟缩在木城里,任凭两千骑兵四千匹马在眼皮子底下武装巡游,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等弱军,这等打仗的方式,前所未见。 不过木城也是城,城外那比西安护城壕还宽几分的深沟更是不可逾越的障碍,当然王屏藩再猛也没有效仿三国甘宁孤军闯敌营的胆量,于是在远处吆喝几句、呆在弓箭射程外骂了几句娘,清军们打马回西安城了。 一夜风平浪静,两边都没有动作,空气中安静得吓人,却又隐隐有不安分的动静,正如此时的天气,乌云滚滚,第一场秋雨就要来临了。 :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小说吗?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jiakonglishi!!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巡视城头防务,是孟乔芳每天的例行工作,自从陕北叛乱以来,他一天不上去看一看,就食不甘味,心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自满汉援军从河南开过来以后,孟乔芳心底踏实了许多,虽然巡城依然是惯例,但再没有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脾气也好了许多,不再对民夫军丁们又打又骂,甚至偶尔会对表现好的属下夸赞几句。 总督的脾气就是风向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局面转好的兆头,大清在西北的控制力,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清廷不下大力气解决,迟早整个河西都会变天,不说复入明廷之手,至少无数土著豪强会趁机取利,偌大的地域会分裂成许多小块,今后再想收拾,很难了。 如今大清强援来到,众所皆知,当年李自成那么强大的军队,都抵不住八旗军的兵锋,城内的人都跟着孟乔芳一起放宽了心,原本因为恐慌而萧条的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家家商铺打开了门板,小商小贩涌上了街头,就连那一辆辆从外面不断驶入的粮车,也开始变得渐渐稀疏,不在像前几天那么疯狂而不分日夜的往城里运粮了。 不过在九月二十一这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匹浑身是汗的健马,从城外飞驰而入,马喘气如牛,显然奔驰了很长时间。 马上驮着的军士,满身尘土,飞灰遮面,身上的皮甲被黄土盖得几乎看不出本色,背后c着的三枝黄色小旗,标志着这是个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马从北门进,沿着长街直奔总督衙门,信使嘶哑嗓子高喊着“让开!”闻着莫不敢让出路来,如果那个不开眼的被八百里加急信使纵马撞死撞伤,官府非但不会给你做主赔偿,还会治你的罪。 街上的人们目送信使奔入总督衙门,然后议论纷纷,猜测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了。 无须猜测,孟乔芳立刻就知道了。 “啪!”上好的青花细瓷茶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翠绿的雨前极品茶叶还没有泡开,就糟践地随着水花溅落一地。 “你说什么?”孟乔芳撕裂着嗓门咆哮道:“再说一遍!” 信使跪在地上,干裂着嘴唇朝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看了一眼,然后舔舔嘴皮,复又大声禀报道:“耀州防备官陈大人急报,延安府叛将王永强聚兵十万,纠集附近州府乱民,合众十五万,正漫野而来,兵锋已达耀州铜官城下,看架势,似乎要直奔西安镇城而来,请总督大人早作准备!” 孟乔芳站立着身子,摇摇欲坠,伸出双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张方几,才勉强不至于跌倒。 “十五万?”他喃喃自语,面色苍白,几欲昏厥:“十五万!十五万!哪里来的这么多叛军,不可能,不可能啊!” 身边的亲信随从急忙上前,一边挥手让信使下去,一边扶住了孟乔芳,将他缓缓放到椅子上,有机灵的,知道总督大人这是急火攻心,急忙去外面端来一碗凉水,准备给他降降温。 凉水刚灌入两眼发直的孟乔芳嘴里,第二口还没入口,他就猛然醒转过来,双目圆睁,像装了弹簧般跳了起来,脸将水碗撞飞,瓷片将他的嘴巴岔了一道血口子,吓得亲信们目瞪口呆。 孟乔芳浑然不觉,迈着步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用“啵啵啵”冒着血珠的嘴冲亲信们吼道:“愣着干嘛?快给老爷备马,去哈哈木大人行辕!” 片刻之后,西安城一处宽大的宅院门口,孟乔芳踉跄着从马上跳下来,用矫健的身姿在护兵们惊讶的目光中,“蹬蹬蹬”的跑进了大门。 这处宅院,本是明廷陕西布政使的私宅,主人早就跑了,现在成了哈哈木的行辕。 哈哈木正惬意的坐在院子里一处池塘边,徬着假山,倚着竹影,坐在竹制凉椅上用一根钓竿钓鱼。 这明朝官儿就会享受,居然在这西北之地,弄了一处赛江南的院子,偌大的池塘,满池的肥鱼,美姬在侧,花酒在手,日子悠悠,赛过神仙。 哈哈木正如此想着,沉浸在美好的生活里,然后被一声声鬼哭般的嚎叫声惊醒了。 “哈大人,哈大人,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啊!” 哈哈木顿时额头青筋乱冒,腾地站起,冲值卫的八旗巴牙喇兵吼道:“谁?谁擅闯本将行辕?” 值卫的人连忙答应一声出去查看,还没走多远,就陪着孟乔芳一起回来了。 看着这位上了年纪的汉人官儿仓皇着脸跑过来,哈哈木的怒火一瞬间全没了,他不是傻子,能让孟乔芳如此失态的,必然不会是小事。 “给孟大人看座,沏一杯茶来!”哈哈木沉声道。 不料孟乔芳火烧眉毛,直接把手一摆,跳到他跟前叫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什么茶?哈大人,陕北王贼到耀州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听得哈哈木一怔。 孟乔芳继续叫道:“王贼从延安府南下,率领二十五万大军,顺着官道直扑西安,现在已经过了耀州,即可就到西安城下了!” 他转了个话,就加了王永强十万人。 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引起哈哈木的重视,同时呢,也为将来的事情发展打个伏笔,毕竟夸大敌人的数量,有益无害。如果自己赢了,当然功劳翻倍,如果输了,那也是敌我悬殊,力有不逮,非战之过。 哈哈木这才听懂,那壮硕的身子,立刻从竹椅上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哈哈木看过地图,耀州就在西安以北,距离西安城不过百里之地。 “二十五万人?”哈哈木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绝无虚言!”孟乔芳信誓旦旦:“耀州防备官冒着危险,派出的人给我报的信,断然不会有错。” 哈哈木摸了脑袋,继而愤怒起来:“吴三桂呢?他不是统兵在华州一带游弋,寻机设伏剿灭叛军吗?现在王贼都到耀州了,他倒是去哪儿啦?” 孟乔芳喘了口气,白着脸道:“我刚刚打听了,平西王领军在几天前就离开华州,去了三原县。” “三原?”哈哈木吃惊的圆睁双眼,又惊又怒:“那不是在西边吗?” “正是!”孟乔芳道:“距离此地两百里,大人,得赶紧叫平西王回来啊,城内军兵加上大人的八旗兵,也不过两万多人,根本抵不住王贼浩大声势。” 哈哈木脸色变得青紫色,显然气急,猛一甩手,大踏步的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怒骂道:“吴三桂这憨货,竟然出尔反尔,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非向摄政王弹劾他不可!” 转一转眼珠,他高声向跟在身边的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加急将领给平西王,让他火速驰援镇城,不得有误!”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在线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五章 架设轰天雷 巡视城头防务,是孟乔芳每天的例行工作,自从陕北叛乱以来,他一天不上去看一看,就食不甘味,心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自满汉援军从河南开过来以后,孟乔芳心底踏实了许多,虽然巡城依然是惯例,但再没有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脾气也好了许多,不再对民夫军丁们又打又骂,甚至偶尔会对表现好的属下夸赞几句。 总督的脾气就是风向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局面转好的兆头,大清在西北的控制力,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清廷不下大力气解决,迟早整个河西都会变天,不说复入明廷之手,至少无数土著豪强会趁机取利,偌大的地域会分裂成许多小块,今后再想收拾,很难了。 如今大清强援来到,众所皆知,当年李自成那么强大的军队,都抵不住八旗军的兵锋,城内的人都跟着孟乔芳一起放宽了心,原本因为恐慌而萧条的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家家商铺打开了门板,小商小贩涌上了街头,就连那一辆辆从外面不断驶入的粮车,也开始变得渐渐稀疏,不在像前几天那么疯狂而不分日夜的往城里运粮了。 不过在九月二十一这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匹浑身是汗的健马,从城外飞驰而入,马喘气如牛,显然奔驰了很长时间。 马上驮着的军士,满身尘土,飞灰遮面,身上的皮甲被黄土盖得几乎看不出本色,背后c着的三枝黄色小旗,标志着这是个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马从北门进,沿着长街直奔总督衙门,信使嘶哑嗓子高喊着“让开!”闻着莫不敢让出路来,如果那个不开眼的被八百里加急信使纵马撞死撞伤,官府非但不会给你做主赔偿,还会治你的罪。 街上的人们目送信使奔入总督衙门,然后议论纷纷,猜测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了。 无须猜测,孟乔芳立刻就知道了。 “啪!”上好的青花细瓷茶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翠绿的雨前极品茶叶还没有泡开,就糟践地随着水花溅落一地。 “你说什么?”孟乔芳撕裂着嗓门咆哮道:“再说一遍!” 信使跪在地上,干裂着嘴唇朝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看了一眼,然后舔舔嘴皮,复又大声禀报道:“耀州防备官陈大人急报,延安府叛将王永强聚兵十万,纠集附近州府乱民,合众十五万,正漫野而来,兵锋已达耀州铜官城下,看架势,似乎要直奔西安镇城而来,请总督大人早作准备!” 孟乔芳站立着身子,摇摇欲坠,伸出双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张方几,才勉强不至于跌倒。 “十五万?”他喃喃自语,面色苍白,几欲昏厥:“十五万!十五万!哪里来的这么多叛军,不可能,不可能啊!” 身边的亲信随从急忙上前,一边挥手让信使下去,一边扶住了孟乔芳,将他缓缓放到椅子上,有机灵的,知道总督大人这是急火攻心,急忙去外面端来一碗凉水,准备给他降降温。 凉水刚灌入两眼发直的孟乔芳嘴里,第二口还没入口,他就猛然醒转过来,双目圆睁,像装了弹簧般跳了起来,脸将水碗撞飞,瓷片将他的嘴巴岔了一道血口子,吓得亲信们目瞪口呆。 孟乔芳浑然不觉,迈着步就往外跑,跑了几步回过头来,用“啵啵啵”冒着血珠的嘴冲亲信们吼道:“愣着干嘛?快给老爷备马,去哈哈木大人行辕!” 片刻之后,西安城一处宽大的宅院门口,孟乔芳踉跄着从马上跳下来,用矫健的身姿在护兵们惊讶的目光中,“蹬蹬蹬”的跑进了大门。 这处宅院,本是明廷陕西布政使的私宅,主人早就跑了,现在成了哈哈木的行辕。 哈哈木正惬意的坐在院子里一处池塘边,徬着假山,倚着竹影,坐在竹制凉椅上用一根钓竿钓鱼。 这明朝官儿就会享受,居然在这西北之地,弄了一处赛江南的院子,偌大的池塘,满池的肥鱼,美姬在侧,花酒在手,日子悠悠,赛过神仙。 哈哈木正如此想着,沉浸在美好的生活里,然后被一声声鬼哭般的嚎叫声惊醒了。 “哈大人,哈大人,大事不好啊,大事不好啊!” 哈哈木顿时额头青筋乱冒,腾地站起,冲值卫的八旗巴牙喇兵吼道:“谁?谁擅闯本将行辕?” 值卫的人连忙答应一声出去查看,还没走多远,就陪着孟乔芳一起回来了。 看着这位上了年纪的汉人官儿仓皇着脸跑过来,哈哈木的怒火一瞬间全没了,他不是傻子,能让孟乔芳如此失态的,必然不会是小事。 “给孟大人看座,沏一杯茶来!”哈哈木沉声道。 不料孟乔芳火烧眉毛,直接把手一摆,跳到他跟前叫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喝什么茶?哈大人,陕北王贼到耀州了!” 这话没头没脑的,听得哈哈木一怔。 孟乔芳继续叫道:“王贼从延安府南下,率领二十五万大军,顺着官道直扑西安,现在已经过了耀州,即可就到西安城下了!” 他转了个话,就加了王永强十万人。 这么说,当然是为了引起哈哈木的重视,同时呢,也为将来的事情发展打个伏笔,毕竟夸大敌人的数量,有益无害。如果自己赢了,当然功劳翻倍,如果输了,那也是敌我悬殊,力有不逮,非战之过。 哈哈木这才听懂,那壮硕的身子,立刻从竹椅上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哈哈木看过地图,耀州就在西安以北,距离西安城不过百里之地。 “二十五万人?”哈哈木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绝无虚言!”孟乔芳信誓旦旦:“耀州防备官冒着危险,派出的人给我报的信,断然不会有错。” 哈哈木摸了脑袋,继而愤怒起来:“吴三桂呢?他不是统兵在华州一带游弋,寻机设伏剿灭叛军吗?现在王贼都到耀州了,他倒是去哪儿啦?” 孟乔芳喘了口气,白着脸道:“我刚刚打听了,平西王领军在几天前就离开华州,去了三原县。” “三原?”哈哈木吃惊的圆睁双眼,又惊又怒:“那不是在西边吗?” “正是!”孟乔芳道:“距离此地两百里,大人,得赶紧叫平西王回来啊,城内军兵加上大人的八旗兵,也不过两万多人,根本抵不住王贼浩大声势。” 哈哈木脸色变得青紫色,显然气急,猛一甩手,大踏步的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怒骂道:“吴三桂这憨货,竟然出尔反尔,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非向摄政王弹劾他不可!” 转一转眼珠,他高声向跟在身边的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加急将领给平西王,让他火速驰援镇城,不得有误!”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六章 初试锋芒 巡视城头防务,是孟乔芳每天的例行工作,自从陕北叛乱以来,他一天不上去看一看,就食不甘味,心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自满汉援军从河南开过来以后,孟乔芳心底踏实了许多,虽然巡城依然是惯例,但再没有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脾气也好了许多,不再对民夫军丁们又打又骂,甚至偶尔会对表现好的属下夸赞几句。 总督的脾气就是风向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局面转好的兆头,大清在西北的控制力,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清廷不下大力气解决,迟早整个河西都会变天,不说复入明廷之手,至少无数土著豪强会趁机取利,偌大的地域会分裂成许多小块,今后再想收拾,很难了。 如今大清强援来到,众所皆知,当年李自成那么强大的军队,都抵不住八旗军的兵锋,城内的人都跟着孟乔芳一起放宽了心,原本因为恐慌而萧条的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家家商铺打开了门板,小商小贩涌上了街头,就连那一辆辆从外面不断驶入的粮车,也开始变得渐渐稀疏,不在像前几天那么疯狂而不分日夜的往城里运粮了。 不过在九月二十一这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匹浑身是汗的健马,从城外飞驰而入,马喘气如牛,显然奔驰了很长时间。 马上驮着的军士,满身尘土,飞灰遮面,身上的皮甲被黄土盖得几乎看不出本色,背后c着的三枝黄色小旗,标志着这是个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马从北门进,沿着长街直奔总督衙门,信使嘶哑嗓子高喊着“让开!”闻着莫不敢让出路来,如果那个不开眼的被八百里加急信使纵马撞死撞伤,官府非但不会给你做主赔偿,还会治你的罪。 街上的人们目送信使奔入总督衙门,然后议论纷纷,猜测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了。 无须猜测,孟乔芳立刻就知道了。 “啪!”上好的青花细瓷茶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翠绿的雨前极品茶叶还没有泡开,就糟践地随着水花溅落一地。 “你说什么?”孟乔芳撕裂着嗓门咆哮道:“再说一遍!” 信使跪在地上,干裂着嘴唇朝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看了一眼,然后舔舔嘴皮,复又大声禀报道:“耀州防备官陈大人急报,延安府叛将王永强聚兵十万,纠集附近州府乱民,合众十五万,正漫野而来,兵锋已达耀州铜官城下,看架势,似乎要直奔西安镇城而来,请总督大人早作准备!” 孟乔芳站立着身子,摇摇欲坠,伸出双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张方几,才勉强不至于跌倒。如果自己赢了,当然功劳翻倍,如果输了,那也是敌我悬殊,力有不逮,非战之过。 哈哈木这才听懂,那壮硕的身子,立刻从竹椅上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哈哈木看过地图,耀州就在西安以北,距离西安城不过百里之地。 “二十五万人?”哈哈木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绝无虚言!”孟乔芳信誓旦旦:“耀州防备官冒着危险,派出的人给我报的信,断然不会有错。” 哈哈木摸了脑袋,继而愤怒起来:“吴三桂呢?他不是统兵在华州一带游弋,寻机设伏剿灭叛军吗?现在王贼都到耀州了,他倒是去哪儿啦?” 孟乔芳喘了口气,白着脸道:“我刚刚打听了,平西王领军在几天前就离开华州,去了三原县。” “三原?”哈哈木吃惊的圆睁双眼,又惊又怒:“那不是在西边吗?” “正是!”孟乔芳道:“距离此地两百里,大人,得赶紧叫平西王回来啊,城内军兵加上大人的八旗兵,也不过两万多人,根本抵不住王贼浩大声势。” 哈哈木脸色变得青紫色,显然气急,猛一甩手,大踏步的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怒骂道:“吴三桂这憨货,竟然出尔反尔,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非向摄政王弹劾他不可!” 转一转眼珠,他高声向跟在身边的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加急将领给平西王,让他火速驰援镇城,不得有误!” :,,gegegengxin!!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四十九章 摧枯拉朽 巡视城头防务,是孟乔芳每天的例行工作,自从陕北叛乱以来,他一天不上去看一看,就食不甘味,心头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不过自满汉援军从河南开过来以后,孟乔芳心底踏实了许多,虽然巡城依然是惯例,但再没有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脾气也好了许多,不再对民夫军丁们又打又骂,甚至偶尔会对表现好的属下夸赞几句。 总督的脾气就是风向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局面转好的兆头,大清在西北的控制力,一天不如一天,明眼人都看出来了,如果清廷不下大力气解决,迟早整个河西都会变天,不说复入明廷之手,至少无数土著豪强会趁机取利,偌大的地域会分裂成许多小块,今后再想收拾,很难了。 如今大清强援来到,众所皆知,当年李自成那么强大的军队,都抵不住八旗军的兵锋,城内的人都跟着孟乔芳一起放宽了心,原本因为恐慌而萧条的街道,重新变得热闹起来,一家家商铺打开了门板,小商小贩涌上了街头,就连那一辆辆从外面不断驶入的粮车,也开始变得渐渐稀疏,不在像前几天那么疯狂而不分日夜的往城里运粮了。 不过在九月二十一这天,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匹浑身是汗的健马,从城外飞驰而入,马喘气如牛,显然奔驰了很长时间。 马上驮着的军士,满身尘土,飞灰遮面,身上的皮甲被黄土盖得几乎看不出本色,背后c着的三枝黄色小旗,标志着这是个八百里加急的信使。 马从北门进,沿着长街直奔总督衙门,信使嘶哑嗓子高喊着“让开!”闻着莫不敢让出路来,如果那个不开眼的被八百里加急信使纵马撞死撞伤,官府非但不会给你做主赔偿,还会治你的罪。 街上的人们目送信使奔入总督衙门,然后议论纷纷,猜测又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发生了。 无须猜测,孟乔芳立刻就知道了。 “啪!”上好的青花细瓷茶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粉碎,翠绿的雨前极品茶叶还没有泡开,就糟践地随着水花溅落一地。 “你说什么?”孟乔芳撕裂着嗓门咆哮道:“再说一遍!” 信使跪在地上,干裂着嘴唇朝地上流了一地的茶水看了一眼,然后舔舔嘴皮,复又大声禀报道:“耀州防备官陈大人急报,延安府叛将王永强聚兵十万,纠集附近州府乱民,合众十五万,正漫野而来,兵锋已达耀州铜官城下,看架势,似乎要直奔西安镇城而来,请总督大人早作准备!” 孟乔芳站立着身子,摇摇欲坠,伸出双手扶住了身边的一张方几,才勉强不至于跌倒。如果自己赢了,当然功劳翻倍,如果输了,那也是敌我悬殊,力有不逮,非战之过。 哈哈木这才听懂,那壮硕的身子,立刻从竹椅上跳了起来。 这段时间,哈哈木看过地图,耀州就在西安以北,距离西安城不过百里之地。 “二十五万人?”哈哈木不可置信:“你没搞错?” “绝无虚言!”孟乔芳信誓旦旦:“耀州防备官冒着危险,派出的人给我报的信,断然不会有错。” 哈哈木摸了脑袋,继而愤怒起来:“吴三桂呢?他不是统兵在华州一带游弋,寻机设伏剿灭叛军吗?现在王贼都到耀州了,他倒是去哪儿啦?” 孟乔芳喘了口气,白着脸道:“我刚刚打听了,平西王领军在几天前就离开华州,去了三原县。” “三原?”哈哈木吃惊的圆睁双眼,又惊又怒:“那不是在西边吗?” “正是!”孟乔芳道:“距离此地两百里,大人,得赶紧叫平西王回来啊,城内军兵加上大人的八旗兵,也不过两万多人,根本抵不住王贼浩大声势。” 哈哈木脸色变得青紫色,显然气急,猛一甩手,大踏步的向屋子里走去,一边走,一边怒骂道:“吴三桂这憨货,竟然出尔反尔,脑子里打的什么主意?我非向摄政王弹劾他不可!” 转一转眼珠,他高声向跟在身边的亲兵下令道:“传令,下加急将领给平西王,让他火速驰援镇城,不得有误!” :,,gegegengxin!! :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小说吗?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会员同步书架,文字大小调节、阅读亮度调整、更好的阅读体验,!!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章 扬威关中 “杀啊~!!!” 王屏藩怒吼着,双脚踩在马镫上,整个上身保持着一种弓腰的姿势,双手平伸,将三眼统对准正前方,准备承受铅子发射时的后坐力。 他身后的关宁骑兵紧随着他,列成一个简单的锲形,在滔天的喊杀声策马疾奔,置身后两路杀来的明军伏兵于无物。 无人惊慌、无人四散奔逃。 这就是关宁军的过人之处,哪怕中伏、陷于绝境,也不会像其他明朝军队那般崩溃瓦解,万众一心、死战不退是铭刻在关宁军心中的烙印。 他们都是辽东人氏,彼此间很多人都是亲戚乡邻,大家都认识,当年在辽东时为了自己的土地与清军死磕,如今成了清军,掉过头来跟明军死磕,那份团结依然没有变化,一人死众人怒,唯主将马首是瞻。 这也是王屏藩的底气,关宁铁骑人马披甲,兵强马壮,纵横天下胜多败少,即使面对女真和蒙古骑兵,也不落下风,当年投降清廷,也是主帅倒戈,非战之过。 “砰!砰!砰!” 王屏藩手中三眼统响了,连发三枪,打出去的铅子直奔对面的明军骑兵而去。枪声一起,与他并骑跑在前面的关宁军纷纷打响了三眼统,顿时枪声一片。 此时关宁军与对面明军骑兵的距离,还在百丈开外。 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打中人是不可能的,王屏藩开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威慑恐吓,他和关宁军的马早已习惯了三眼统开火时的响声,不会受惊乱跑。而明军就不同了,王屏藩看得很清楚,那些甘肃镇的穷鬼手中拿的,都是长枪长刀,没有火器,可想而知听到剧烈的枪声会有什么样的混乱。 王屏藩要的,就是混乱。 果然,明军队伍惊慌起来,本来还算严整的冲击箭形队形从中分开,那些骑兵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无奈之下只得朝两边跑去,队形立刻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呵斥,却无力维持,受惊后乱跑的马儿岂是那么容易安抚的。 百丈距离,在全力奔驰的骏马蹄下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王屏藩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两支设伏的明军刚刚冲下山丘,正衔尾追来,如果正面的明军能挡住自己的去路,稍稍阻滞一下,那么这两路明军正好可以一左一右的追上来、切入关宁军的队列,将其斩为三段。 打的好主意呀!王屏藩心中冷笑一声,对明军主帅的布置倒有些暗赞,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明军战斗力的低下,手底下的军马如此羸弱,就算周瑜诸葛亮再世,也没本事打胜仗啊。 正面的甘肃镇骑兵如水波泛滥,潮水般的向两边退去,瞧他们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屏藩就打心底的瞧不起,大明亡的不冤,九边重镇的兵马都这个样子,怎么能不亡? “儿郎们!随我冲出去,到前面弯个圈子转回来,杀光这些没胆子的怂货!”王屏藩大声喝道,将手中三眼统横拿在手,当作狼牙棒使用,三眼统填弹很费事,在马上不能操作,射完了就不能再装填。 身边那些射了一次的关宁军纷纷退向两边,让后面没有开过枪的骑兵上来,护在王屏藩左右,这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相互冲撞影响,关宁军骑术之精、军纪之强,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关宁军向前的速度不减,百丈距离飞奔即到,那些甘肃镇的骑兵,此刻也向两侧奔走一空,只余有尾巴上的数十骑正在转弯。 “嗯,干脆直接咬着一边,追杀上去得了。”王屏藩心如电转,看着前方思索道:“敌我混战一团,身后的明军就不敢直接冲杀,那样会连自己人一块打散,咬那一边呢?” 正当王屏藩思考的时候,明军骑兵最后的那数十骑,屁滚尿流的咋呼着打马一边追赶已经调头的大队,一边仿佛不经意的朝王屏藩的方向丢了几十个竹筒过来。 那竹筒不大,粗不过手臂,有一闪一闪的火星闪烁。 这个时候,两边相距已经不过十数丈了,那些竹筒丢过来,恰好丢在了关宁军前进方向的正前方。 数千近万匹健马奔驰,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在这种环境下,几十个竹筒点缀其中,微不足道,很难看清楚,甚至没人发现明军丢了东西过来。 一瞬间王屏藩就决定了,他要咬着左边的那队明军,原因无他,那队明军人多。 先捡大队的明军杀散了,余下人少的就更不用费力了。 这是王屏藩打的如意算盘。 至于后面的追兵,王屏藩并没有放在心上,指不定他们见了关宁军大杀其友军的威风,胆寒自行退走也有可能的。 明军人多又怎样?兵贵精不贵多,岂不闻一只狮子能猎杀一群羊吗? 王屏藩高高的举起三眼统,统身前端那粗大尖锐的铁钉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寒光,铁钉间暗褐色的血渍历历在目,不知有多少人命留在了上面。 “全军向……”中气十足的一句命令还未喊完,王屏藩就觉得眼前一道亮光一闪,顿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在亮晃晃的光芒之中,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耳朵在一瞬间失去了听觉,劲风扑面,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仿若一柄巨大的铁锤击打在王屏藩身上,将他的身体击打得飞起,高高的抛向空中,然后猛烈的撞击在身后的一名关宁军身上。 直到失去知觉,王屏藩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死得没有痛苦,但其他关宁军就不同了。 后面的人惊恐的看到,前面的骑兵仿佛踩上了开花弹一样,突然就被笼罩在了剧烈的爆炸中,那巨响堪比西安城头上的大炮发射,近百名骑兵人仰马翻,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爆竹般连续炸起,而关宁军冲击的速度太快,后面的人接连不断的自动闯了进去,在烟雾中血肉横飞。 王屏藩首当其冲,他跑在最前面,死的也最快。 跟在他身后的掌旗兵,同样被炸死了,那面巨大的认旗,被炸成几截,布面撕得粉碎,散落在风中。 骑兵集团一旦冲起来,要想停下来,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要么硬着头皮跟随大队前进,要么停下来被后面的马撞翻然后踩成肉泥。 只有跑在两边的人,疯狂的朝两侧分开脱离,才能避开灭虏弹的爆炸范围。 关宁军们本能的向旁边分开,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怒骂大喝着,彼此碰撞,不少人被挤下马去,嚎叫着挣扎几下,然后被踩成肉酱。 严整有序的骑兵阵列,瞬间瓦解,崩散成四散的个体,惊慌中乱跑乱跳。 更糟糕的,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前面的人好像突然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引爆了慑人的爆炸,如果是明军的埋伏,天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机关。 爆炸持续了几十下,腾起的黑烟虽然不及正面战场上那般浓烈,爆炸的响动也没有轰天雷那般震撼,却也极为霸道,昏头昏脑的关宁军惶恐之下,奔出去好远才勒马停下来。 有个别悍勇的军官大声招呼着,企图聚拢散兵。 不过他们旋即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后面的两只明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在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大砍大杀,溃散的关宁军形如散兵游勇,根本不是成建制的明军的对手。 而前面刚刚掉头离去的甘肃镇骑兵,已经掉了个头,重新汇集成一路,杀了回来。 震天的喊杀声中,失去了主将、东一团西一处的关宁军似乎除了逃命,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混血女主播直播后忘关摄像头私_生活视频遭曝光!在线看:!!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一章 吴三桂的妙着 “杀啊~!!!” 王屏藩怒吼着,双脚踩在马镫上,整个上身保持着一种弓腰的姿势,双手平伸,将三眼统对准正前方,准备承受铅子发射时的后坐力。 他身后的关宁骑兵紧随着他,列成一个简单的锲形,在滔天的喊杀声策马疾奔,置身后两路杀来的明军伏兵于无物。 无人惊慌、无人四散奔逃。 这就是关宁军的过人之处,哪怕中伏、陷于绝境,也不会像其他明朝军队那般崩溃瓦解,万众一心、死战不退是铭刻在关宁军心中的烙印。 他们都是辽东人氏,彼此间很多人都是亲戚乡邻,大家都认识,当年在辽东时为了自己的土地与清军死磕,如今成了清军,掉过头来跟明军死磕,那份团结依然没有变化,一人死众人怒,唯主将马首是瞻。 这也是王屏藩的底气,关宁铁骑人马披甲,兵强马壮,纵横天下胜多败少,即使面对女真和蒙古骑兵,也不落下风,当年投降清廷,也是主帅倒戈,非战之过。 “砰!砰!砰!” 王屏藩手中三眼统响了,连发三枪,打出去的铅子直奔对面的明军骑兵而去。枪声一起,与他并骑跑在前面的关宁军纷纷打响了三眼统,顿时枪声一片。 此时关宁军与对面明军骑兵的距离,还在百丈开外。 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打中人是不可能的,王屏藩开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威慑恐吓,他和关宁军的马早已习惯了三眼统开火时的响声,不会受惊乱跑。而明军就不同了,王屏藩看得很清楚,那些甘肃镇的穷鬼手中拿的,都是长枪长刀,没有火器,可想而知听到剧烈的枪声会有什么样的混乱。 王屏藩要的,就是混乱。 果然,明军队伍惊慌起来,本来还算严整的冲击箭形队形从中分开,那些骑兵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无奈之下只得朝两边跑去,队形立刻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呵斥,却无力维持,受惊后乱跑的马儿岂是那么容易安抚的。 百丈距离,在全力奔驰的骏马蹄下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王屏藩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两支设伏的明军刚刚冲下山丘,正衔尾追来,如果正面的明军能挡住自己的去路,稍稍阻滞一下,那么这两路明军正好可以一左一右的追上来、切入关宁军的队列,将其斩为三段。 打的好主意呀!王屏藩心中冷笑一声,对明军主帅的布置倒有些暗赞,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明军战斗力的低下,手底下的军马如此羸弱,就算周瑜诸葛亮再世,也没本事打胜仗啊。 正面的甘肃镇骑兵如水波泛滥,潮水般的向两边退去,瞧他们那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屏藩就打心底的瞧不起,大明亡的不冤,九边重镇的兵马都这个样子,怎么能不亡? “儿郎们!随我冲出去,到前面弯个圈子转回来,杀光这些没胆子的怂货!”王屏藩大声喝道,将手中三眼统横拿在手,当作狼牙棒使用,三眼统填弹很费事,在马上不能操作,射完了就不能再装填。 身边那些射了一次的关宁军纷纷退向两边,让后面没有开过枪的骑兵上来,护在王屏藩左右,这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相互冲撞影响,关宁军骑术之精、军纪之强,可见一斑。 与此同时,关宁军向前的速度不减,百丈距离飞奔即到,那些甘肃镇的骑兵,此刻也向两侧奔走一空,只余有尾巴上的数十骑正在转弯。 “嗯,干脆直接咬着一边,追杀上去得了。”王屏藩心如电转,看着前方思索道:“敌我混战一团,身后的明军就不敢直接冲杀,那样会连自己人一块打散,咬那一边呢?” 正当王屏藩思考的时候,明军骑兵最后的那数十骑,屁滚尿流的咋呼着打马一边追赶已经调头的大队,一边仿佛不经意的朝王屏藩的方向丢了几十个竹筒过来。 那竹筒不大,粗不过手臂,有一闪一闪的火星闪烁。 这个时候,两边相距已经不过十数丈了,那些竹筒丢过来,恰好丢在了关宁军前进方向的正前方。 数千近万匹健马奔驰,扬起了漫天的尘土,在这种环境下,几十个竹筒点缀其中,微不足道,很难看清楚,甚至没人发现明军丢了东西过来。 一瞬间王屏藩就决定了,他要咬着左边的那队明军,原因无他,那队明军人多。 先捡大队的明军杀散了,余下人少的就更不用费力了。 这是王屏藩打的如意算盘。 至于后面的追兵,王屏藩并没有放在心上,指不定他们见了关宁军大杀其友军的威风,胆寒自行退走也有可能的。 明军人多又怎样?兵贵精不贵多,岂不闻一只狮子能猎杀一群羊吗? 王屏藩高高的举起三眼统,统身前端那粗大尖锐的铁钉在阳光下发出炫目的寒光,铁钉间暗褐色的血渍历历在目,不知有多少人命留在了上面。 “全军向……”中气十足的一句命令还未喊完,王屏藩就觉得眼前一道亮光一闪,顿时整个世界仿佛都充斥在亮晃晃的光芒之中,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耳朵在一瞬间失去了听觉,劲风扑面,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量仿若一柄巨大的铁锤击打在王屏藩身上,将他的身体击打得飞起,高高的抛向空中,然后猛烈的撞击在身后的一名关宁军身上。 直到失去知觉,王屏藩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死得没有痛苦,但其他关宁军就不同了。 后面的人惊恐的看到,前面的骑兵仿佛踩上了开花弹一样,突然就被笼罩在了剧烈的爆炸中,那巨响堪比西安城头上的大炮发射,近百名骑兵人仰马翻,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爆竹般连续炸起,而关宁军冲击的速度太快,后面的人接连不断的自动闯了进去,在烟雾中血肉横飞。 王屏藩首当其冲,他跑在最前面,死的也最快。 跟在他身后的掌旗兵,同样被炸死了,那面巨大的认旗,被炸成几截,布面撕得粉碎,散落在风中。 骑兵集团一旦冲起来,要想停下来,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要么硬着头皮跟随大队前进,要么停下来被后面的马撞翻然后踩成肉泥。 只有跑在两边的人,疯狂的朝两侧分开脱离,才能避开灭虏弹的爆炸范围。 关宁军们本能的向旁边分开,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怒骂大喝着,彼此碰撞,不少人被挤下马去,嚎叫着挣扎几下,然后被踩成肉酱。 严整有序的骑兵阵列,瞬间瓦解,崩散成四散的个体,惊慌中乱跑乱跳。 更糟糕的,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前面的人好像突然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引爆了慑人的爆炸,如果是明军的埋伏,天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机关。 爆炸持续了几十下,腾起的黑烟虽然不及正面战场上那般浓烈,爆炸的响动也没有轰天雷那般震撼,却也极为霸道,昏头昏脑的关宁军惶恐之下,奔出去好远才勒马停下来。 有个别悍勇的军官大声招呼着,企图聚拢散兵。 不过他们旋即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后面的两只明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在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大砍大杀,溃散的关宁军形如散兵游勇,根本不是成建制的明军的对手。 而前面刚刚掉头离去的甘肃镇骑兵,已经掉了个头,重新汇集成一路,杀了回来。 震天的喊杀声中,失去了主将、东一团西一处的关宁军似乎除了逃命,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四章 炮打西安 “杀啊~!!!” 王屏藩怒吼着,双脚踩在马镫上,整个上身保持着一种弓腰的姿势,双手平伸,将三眼统对准正前方,准备承受铅子发射时的后坐力。 他身后的关宁骑兵紧随着他,列成一个简单的锲形,在滔天的喊杀声策马疾奔,置身后两路杀来的明军伏兵于无物。 无人惊慌、无人四散奔逃。 这就是关宁军的过人之处,哪怕中伏、陷于绝境,也不会像其他明朝军队那般崩溃瓦解,万众一心、死战不退是铭刻在关宁军心中的烙印。 他们都是辽东人氏,彼此间很多人都是亲戚乡邻,大家都认识,当年在辽东时为了自己的土地与清军死磕,如今成了清军,掉过头来跟明军死磕,那份团结依然没有变化,一人死众人怒,唯主将马首是瞻。 这也是王屏藩的底气,关宁铁骑人马披甲,兵强马壮,纵横天下胜多败少,即使面对女真和蒙古骑兵,也不落下风,当年投降清廷,也是主帅倒戈,非战之过。 “砰!砰!砰!” 王屏藩手中三眼统响了,连发三枪,打出去的铅子直奔对面的明军骑兵而去。枪声一起,与他并骑跑在前面的关宁军纷纷打响了三眼统,顿时枪声一片。 此时关宁军与对面明军骑兵的距离,还在百丈开外。 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打中人是不可能的,王屏藩开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威慑恐吓,他和关宁军的马早已习惯了三眼统开火时的响声,不会受惊乱跑。而明军就不同了,王屏藩看得很清楚,那些甘肃镇的穷鬼手中拿的,都是长枪长刀,没有火器,可想而知听到剧烈的枪声会有什么样的混乱。 王屏藩要的,就是混乱。 果然,明军队伍惊慌起来,本来还算严整的冲击箭形队形从中分开,那些骑兵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无奈之下只得朝两边跑去,队形立刻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呵斥,却无力维持,受惊后乱跑的马儿岂是那么容易安抚的。 百丈距离,在全力奔驰的骏马蹄下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王屏藩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两支设伏的明军刚刚冲下山丘,正衔尾追来,如果正面的明军能挡住自己的去路,稍稍阻滞一下,那么这两路明军正好可以一左一右的追上来、切入关宁军的队列,将其斩为三段。 打的好主意呀!王屏藩心中冷笑一声,对明军主帅的布置倒有些暗赞,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明军战斗力的低下,手底下的军马如此羸弱,就算周瑜诸葛亮再世,也没本事打胜仗啊。 直到失去知觉,王屏藩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死得没有痛苦,但其他关宁军就不同了。 后面的人惊恐的看到,前面的骑兵仿佛踩上了开花弹一样,突然就被笼罩在了剧烈的爆炸中,那巨响堪比西安城头上的大炮发射,近百名骑兵人仰马翻,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爆竹般连续炸起,而关宁军冲击的速度太快,后面的人接连不断的自动闯了进去,在烟雾中血肉横飞。 王屏藩首当其冲,他跑在最前面,死的也最快。 跟在他身后的掌旗兵,同样被炸死了,那面巨大的认旗,被炸成几截,布面撕得粉碎,散落在风中。 骑兵集团一旦冲起来,要想停下来,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要么硬着头皮跟随大队前进,要么停下来被后面的马撞翻然后踩成肉泥。 只有跑在两边的人,疯狂的朝两侧分开脱离,才能避开灭虏弹的爆炸范围。 关宁军们本能的向旁边分开,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怒骂大喝着,彼此碰撞,不少人被挤下马去,嚎叫着挣扎几下,然后被踩成肉酱。 严整有序的骑兵阵列,瞬间瓦解,崩散成四散的个体,惊慌中乱跑乱跳。 更糟糕的,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前面的人好像突然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引爆了慑人的爆炸,如果是明军的埋伏,天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机关。 爆炸持续了几十下,腾起的黑烟虽然不及正面战场上那般浓烈,爆炸的响动也没有轰天雷那般震撼,却也极为霸道,昏头昏脑的关宁军惶恐之下,奔出去好远才勒马停下来。 有个别悍勇的军官大声招呼着,企图聚拢散兵。 不过他们旋即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后面的两只明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在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大砍大杀,溃散的关宁军形如散兵游勇,根本不是成建制的明军的对手。 而前面刚刚掉头离去的甘肃镇骑兵,已经掉了个头,重新汇集成一路,杀了回来。 震天的喊杀声中,失去了主将、东一团西一处的关宁军似乎除了逃命,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五章 墙倒了、城破了 “杀啊~!!!” 王屏藩怒吼着,双脚踩在马镫上,整个上身保持着一种弓腰的姿势,双手平伸,将三眼统对准正前方,准备承受铅子发射时的后坐力。 他身后的关宁骑兵紧随着他,列成一个简单的锲形,在滔天的喊杀声策马疾奔,置身后两路杀来的明军伏兵于无物。 无人惊慌、无人四散奔逃。 这就是关宁军的过人之处,哪怕中伏、陷于绝境,也不会像其他明朝军队那般崩溃瓦解,万众一心、死战不退是铭刻在关宁军心中的烙印。 他们都是辽东人氏,彼此间很多人都是亲戚乡邻,大家都认识,当年在辽东时为了自己的土地与清军死磕,如今成了清军,掉过头来跟明军死磕,那份团结依然没有变化,一人死众人怒,唯主将马首是瞻。 这也是王屏藩的底气,关宁铁骑人马披甲,兵强马壮,纵横天下胜多败少,即使面对女真和蒙古骑兵,也不落下风,当年投降清廷,也是主帅倒戈,非战之过。 “砰!砰!砰!” 王屏藩手中三眼统响了,连发三枪,打出去的铅子直奔对面的明军骑兵而去。枪声一起,与他并骑跑在前面的关宁军纷纷打响了三眼统,顿时枪声一片。 此时关宁军与对面明军骑兵的距离,还在百丈开外。 这么远的距离,要想打中人是不可能的,王屏藩开火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威慑恐吓,他和关宁军的马早已习惯了三眼统开火时的响声,不会受惊乱跑。而明军就不同了,王屏藩看得很清楚,那些甘肃镇的穷鬼手中拿的,都是长枪长刀,没有火器,可想而知听到剧烈的枪声会有什么样的混乱。 王屏藩要的,就是混乱。 果然,明军队伍惊慌起来,本来还算严整的冲击箭形队形从中分开,那些骑兵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坐骑,无奈之下只得朝两边跑去,队形立刻乱了起来,有人大声呵斥,却无力维持,受惊后乱跑的马儿岂是那么容易安抚的。 百丈距离,在全力奔驰的骏马蹄下不过几个呼吸间的功夫,王屏藩扭头看了看身后,那两支设伏的明军刚刚冲下山丘,正衔尾追来,如果正面的明军能挡住自己的去路,稍稍阻滞一下,那么这两路明军正好可以一左一右的追上来、切入关宁军的队列,将其斩为三段。 打的好主意呀!王屏藩心中冷笑一声,对明军主帅的布置倒有些暗赞,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明军战斗力的低下,手底下的军马如此羸弱,就算周瑜诸葛亮再世,也没本事打胜仗啊。 直到失去知觉,王屏藩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死得没有痛苦,但其他关宁军就不同了。 后面的人惊恐的看到,前面的骑兵仿佛踩上了开花弹一样,突然就被笼罩在了剧烈的爆炸中,那巨响堪比西安城头上的大炮发射,近百名骑兵人仰马翻,爆炸一声接着一声,爆竹般连续炸起,而关宁军冲击的速度太快,后面的人接连不断的自动闯了进去,在烟雾中血肉横飞。 王屏藩首当其冲,他跑在最前面,死的也最快。 跟在他身后的掌旗兵,同样被炸死了,那面巨大的认旗,被炸成几截,布面撕得粉碎,散落在风中。 骑兵集团一旦冲起来,要想停下来,不可能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要么硬着头皮跟随大队前进,要么停下来被后面的马撞翻然后踩成肉泥。 只有跑在两边的人,疯狂的朝两侧分开脱离,才能避开灭虏弹的爆炸范围。 关宁军们本能的向旁边分开,不管身边有没有人,怒骂大喝着,彼此碰撞,不少人被挤下马去,嚎叫着挣扎几下,然后被踩成肉酱。 严整有序的骑兵阵列,瞬间瓦解,崩散成四散的个体,惊慌中乱跑乱跳。 更糟糕的,无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前面的人好像突然触动什么机关一样,引爆了慑人的爆炸,如果是明军的埋伏,天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也有类似的机关。 爆炸持续了几十下,腾起的黑烟虽然不及正面战场上那般浓烈,爆炸的响动也没有轰天雷那般震撼,却也极为霸道,昏头昏脑的关宁军惶恐之下,奔出去好远才勒马停下来。 有个别悍勇的军官大声招呼着,企图聚拢散兵。 不过他们旋即惊讶的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后面的两只明军骑兵已经追了上来,在烟雾缭绕的战场上大砍大杀,溃散的关宁军形如散兵游勇,根本不是成建制的明军的对手。 而前面刚刚掉头离去的甘肃镇骑兵,已经掉了个头,重新汇集成一路,杀了回来。 震天的喊杀声中,失去了主将、东一团西一处的关宁军似乎除了逃命,再没有其他可能了。 :,,!!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八章 西北易主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meinvxuan1!!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公主来了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章 雪耻复仇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三章 多尔衮亲征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四章 马贼抢官兵 ??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absbsp;!!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太监的屁股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absbsp;!! :,,gegegengxin!!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无炮不成军 ??马鸣图闻言,不觉愣了一愣,在他看来,刚才那一番长篇大论,正气凛然,又有利益蛊惑,王欢应该听得热血上头、立马拍板即刻出兵才是,却不料这个看上去年轻得不像话的侯爷如此稳重,话也不搭,直接就要送客。 “这个,侯爷,朝廷有敕书在此,催促各路兵马驰援山西……”马鸣图还想再尽一把力,抬出南明朝廷来了。 王欢冷然瞟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理他,坐回了椅子上。 马万年踏步上前,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抓小鸡般的抓着马鸣图的胳膊,一边说着:“马公公这边走。”一边拖着他大步出门,马鸣图话还没说完,胳膊上就吃痛,“嗷!”的一声叫了出来,被拖出门外去了。 没了太监,厅上静了下来。 王欢皱着眉头看向众人,表情严肃,将捏在手中的那张画拿出来复又看了一遍,将其随意的扔在桌上,开口道:“大家是不是认为,我们如今兵强马壮,战无不胜,大可趁着山西混乱,鞑子被姜瓖牵制,趁热打铁,出潼关去收复山西,为将来光复北地打下基础?” 众人彼此对视,相互间从眼神中看出都是这么个意思。 李廷玉一直没说话,这当儿摸一摸大胡子,向王欢开口道:“我们都听大人的,大人说去得,我们就抄家伙上,****娘的;大人说去不得,我们就安心操练兵马,静待将令。” 李定国立刻附和道:“李将军说得不错,马鸣图是带着目的过来的,他当然希望我们能立马去解山西之围,但山西如今大军云集,一旦过去如龙入虎穴,那就不是吴三桂之流了,而是东虏八旗精锐,没有充分的准备,贸然出兵胜算不大。” 两人的话像事先商量过一般默契,即强调了王欢的权威,又道明了马鸣图的小心思,三言两语间即将众将心中掀起的激情按了下去。 王欢并不意外,李定国的反应极快,智商极高,当然能巧妙的道出杀入山西的风险,于是他接口说道:“两位说得有理,诸位,鞑子兵锋不可轻视,当年萨尔浒、松山两场大战,我大明精锐尽出,可谓举国强兵齐聚辽东,却大败而归,我义母的白杆兵也折在了浑河边上,其状之惨,不忍复述,我们要面对东虏主力,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战必胜、攻必克,否则万一败退,那就是一泻千里,辛苦打下的陕西保不住不说,整个西北都会丧失,我们只能退回四川老家,守着剑阁苦苦支撑。” 众人面色转白,刚才一门心思的被马鸣图带入到收复河山的壮志凌云中去了,忘了思考如果失败的后果,细细思量,那太过可怕了。 李廷玉想了想,沉吟道:“大人所言,是要分析东虏战法,为将来迎敌对阵,想出一个可靠的应对之策,可是如此?” 王欢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之前对上的,都是汉军和蒙古人,女真八旗战兵基本上没有正面野战过,不是如剑阁般我们仗着隘口坚守,就是如攻西安般将鞑子堵在城内炮轰,他们的战斗方式是否有所不同,为什么之前朝廷官军对其作战会一败涂地?大家都说来听听。” 说起这个,在场的人,大家都把目光投在李廷玉、李定国两人身上,论起和女真八旗交战,他二人最有发言权了。 李廷玉身为川军老将,大半个中国都跑遍了,与清军大大小小的战斗近百场,他当仁不让的先开口了。 “说起鞑子的野战能力,的确狠辣得很。”李廷玉目光深邃起来,仿佛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场上:“在辽东,在山东,在河南,一直到最后退到江南,我与鞑子前前后后厮杀过不下百次,几乎次次败北。从无胜绩,说起来都丢人呐!” “蒙古人打仗,喜欢骑着马流窜,来去如风,他们步卒很少,不善火器,只要地理得当,普通的长枪阵即可克制。而汉军分两种,一是投降过去的原大明官军,二是汉军八旗。前者沿袭了明军战法,喜欢用火器,对阵时先打一阵再说,后者基本上就是学的满八旗战法,逢战分前后战阵,死士在前,锐兵在后,骑兵更次之,一旦我们军阵有所松动,立刻全力冲击,生生的撕开口子,直到完败。” “而女真八旗,更为强悍,死士营都是野人女真出身,作战身披重甲,悍不畏死,又躲在盾车之后,弹矢不能阻挡,往往在鸟统击发的烟雾缭绕中如恶鬼般破烟而出,手持利刃大砍大杀,直接破去我前军;紧随其后的锐兵营接着冲击我中军,两侧骑兵掩杀,这三板斧一下来,大明官军基本上就没有能挺住的了。” “不过女真人虽强,这套战法破解之法却也不难,只要士卒敢战,面对肉搏厮杀勇于迎击,死战不退,针尖对麦芒的硬碰硬,不管他死士营还是锐兵营,都无法寸进半步;至于骑兵,同样无法对严阵以待的步兵方阵无可奈何。” “但我大明官军,尽皆羸弱不堪,休说锐兵营,光是死士营的冲击就能冲垮全阵,往往鸟统开火之后,不能阻挡敌军就会土崩瓦解,见血如妇人般惊恐,哪里有丝毫血性。军将更为不堪,一败即先逃,纵然部卒有心杀敌,奈何主将先跑军心溃散,谁还会硬挺着杀敌?故而一战即溃,一溃即散,还发生过两军对阵,鞑子兵只不过击鼓吹号,我们的人就开始逃跑的事,说出来都丢人呐!” 他说一段,就愤懑的吐口唾沫,待他说完,满地的口水让他身边一圈青砖地面湿溻溻的,宛如下了一场雨。 站在他身边的孟知雨和马新田,悄悄的站开了几步。 王欢假装没看到,向李定国道:“定国当年也同鞑子交锋多次,可以说说看。” 李定国道声是,道:“清军作战,在入关后因为八旗人丁关系,不再如辽东那般将女真旗兵充作主力,而是驱汉人降卒在前,八旗汉军在后,而蒙古八旗再后,女真八旗作为督战队一类的存在,稳稳的居于最后,如此一来,对鞑子自己人的损耗可以降到最少,而冲在前面的,多是降卒。” “鞑子野战,必然盾车开路,盾车乃坚木所制,上裹牛皮,冷水泼之,水火不侵。冲阵的死士营躲在盾车后面,鸟统弓箭皆不能破,清军可大胆的抵近我方,然后贴身肉搏,这种厮杀最为惨烈,而死士营甲厚刀快,又悍不畏死,往往能将我方坚阵破开,杀出血路,这时候只要军心稍动,就会满盘溃败。” 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听明白了,女真八旗的野战方式,与吴三桂之流大同小异,都是步卒死兵冲阵,两翼骑兵合围,最后凭借强大的中军锐卒一举定输赢。 这套战法中规中矩,并无出奇之处,强就强在军队素质,大巧若拙,女真士兵优秀的个人武技,将这套战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加上明军羸弱的应对,方才将清军战力捧上了天。 马新田板着扑克脸,罕见的发言道:“如此说来,我们的轰天雷和灭虏弹,正是鞑子的天敌。他们最有威胁的骑兵和重甲步卒,也许能趁着射击填弹的间隙冲破鸟统兵的射杀,但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过轰天雷跟灭虏弹!” 众人尽皆点头,面露喜色,扑克脸说的不错,轰天雷连城墙都炸得开,更不用提盾车了。至于骑兵,在灵活的灭虏弹面前,也只能远远避开。 厅中又一次兴奋起来,大家都觉得这回胜券在握了。 但是王欢立刻就泼了一盆冷水,浇灭了大伙的热情,让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如果鞑子用红衣大炮打我们呢?”王欢缓缓的说道:“红衣大炮一炮射程五里地,我们的轰天雷才射多远?他们的弗朗机炮都比轰天雷射的远,刚才马公公说了,清军炮营铺天盖地,连大同城墙都被轰开,可想而知炮的数量不在少数,我们有炮,他们也有炮,两边对战,我们占不了便宜。” 他将放在桌上的画复又捏在手中,捏得很紧,口中恨恨的说道:“无炮不成军,我们也得有炮,而且是长程大炮,比轰天雷打得更远,方可保得万全。”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上哪儿弄炮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absbsp;!!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absbsp;!! :,,gegegengxin!!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meinvlu123!! :,,gegegengxin!!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章 一边铸炮一边牵制 哈哈木仰头向上望,只见王永强身后,一个又一个的脑袋冒了出来,宽阔的斜坡顶上很快就站满了人,这些人手持弓弩,披甲顶盔,呈一条直线立于坡顶,俯视着自己。 而王永强低头向下看,满目疮痍,黄色炸药的威力简直相当于一场海上飓风,靠近城墙五十丈以内的房屋全都被摧毁,遍地瓦砾,除了一群刚刚从别处赶来的清兵以外,没有一个活人。 不过他来不及感慨王欢火器的厉害,脚底下的清军已经开始发起反冲锋,奔在头前的那一员清将,身材壮硕结实,那一身将锁子甲绷得紧紧的肌肉几欲爆出,手上的长刀高举过头,嘶吼声惊天动地。 “放箭!”王永强吼道,心底暗自佩服王欢的安排,这群清兵个个凶神恶煞,彪悍异常,却都没有盾牌。 跟自己一起第一批冲上缺口的,都是弓弩手。 随着王永强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夹杂着破空声脱弦而去,一根根狼牙箭带着要命的尖啸声密集如一蓬泼出去的水,罩向处于下方的清军。 可怜清军虽然敢拼命,不怕死,可是面对箭矢,血肉之躯毫无抵抗之力,再坚硬的肌肉,在锐利的铁质箭头面前,跟纸没什么区别。 清兵都披的罩甲,内镶铁叶外裹棉布,那种里外三层的甲胄穿法太过笨重,一般只有死士营的兵丁才会穿戴,跟随哈哈木,当然不是死士营。 斜坡虽高,但坡长不过二、三十步之遥,在这种距离上射出来的箭矢,就算欧洲板甲也不一定防得住,遑论轻便的罩甲了,一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一排排的清兵像割倒的麦子,接连不断的被射倒在地。 几乎就在一两个呼吸间,哈哈木身边的人就没有站立着的了,就连他本身,也浑身如同刺猬般插满了箭杆,箭头从锁子甲的锁眼中钻进去,刺进皮肉,飙起一股股鲜血,有力大的射手射出的,则直接破开了锁眼,直入体内,从身子的另外一边贯穿。 哈哈木整个人成了一个血人,犹自站立不倒,他身后的旗兵们眼见昂邦章京突然仰头怒喝一声,单手持刀朝身前一划,将满身的箭杆尽数斩断,然后脚下迈动,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 他竟然还要杀敌! 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bsbsp;下载免费阅读器!!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bsbsp;下载免费阅读器!!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gegegengxin下载免费阅读器!!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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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举动就像一针鸡血,瞬间点燃了清军们的情绪,后面没有被箭雨波及的八旗兵立刻疯了一般发出一阵如野兽般的嚎叫,操枪提刀,跟在哈哈木身后奋力前冲。 王永强虽然也被哈哈木的举动震慑了一下,但立刻就轻蔑的撇撇嘴,将手中长枪向天上一举。 弓手们立刻快速向两侧退去,从两边的断口处跳下,把斜坡让了出来。<> 紧接着,无数身披铁甲的兵士从斜坡上冒了出来,这些兵穿的半身铁甲,头顶八瓣铁盔,手中都是拿的长枪长刀,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皆是延安营的战兵。 “儿郎们,让鞑子们看看,咱们陕西兵可不是孬种!”王永强目光炙热、热血澎湃,他已经认出来了,眼前这个死战不退的清军将领正是前几日带兵破王永镇木城的清将之一,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个首级五两银子,上不封顶!杀呀!” 他将长枪一挽,抖了一个枪花,双脚一蹦,人冲天跃起,几乎是从坡顶上朝哈哈木跳了下去,后面的战士如出水蛟龙,跟着他大步跃下,整个斜坡上都是跳动的人影,后面更多的人则络绎不绝的上来,有如人潮翻滚,一浪接着一浪。 哈哈木的双眼已经被血遮住了视线,看东西模糊不清,几乎是本能般的将手中长刀自下而上的斜着砍去,王永强轻易的扭身避开,长枪化为长棍,鞭在哈哈木脸上,将他迎面打倒在地,有几个清兵大吼着扑了上来,被王永强长枪戳倒一个,剩下的还没靠近,就被后面冲下来的延安营战兵淹没了。 哈哈木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却被王永强一脚踢在了脑袋上,昏死过去。 王永强俯身蹲下,在地上割下首级,将脑后辫子为绳,绑在了长枪枪刃上,高高挑起,在人群中大声喊道:“酋首首级在此,尔等还不乖乖俯首受降?!” 如果是明军,这时候见主将枭首,应该立刻军无斗志,要么跪地投降,要么四散奔逃,所以王永强觉得这一招应该有很有用。 不料鞑子兵们见了哈哈木血污满面的头,却像死了老爹一样愤怒起来,原本被压制住的队形,竟然起了反复,不少清军悍不畏死的猛冲猛打,拼着同归于尽也要拉着几个垫背的,立刻就将明军的攻势顶了回去。 高友才满脸是血的从王永强身边奔过,也不知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扯着嗓门冲他大叫:“镇帅,鞑子不吃这一套,赶紧的压上去,否则等清军援兵上来,这口子不一定保得住!” 王永强装逼装个败着,脸面无光,恼羞成怒,血性也上来了,将长枪一伸,顺势将枪刃上的脑袋当作暗器丢了出去,口中喝道:“既然如此,儿郎们,随我杀上去!” 两股人流,在斜坡上碰撞在一起,盾牌撞击声,兵器刺入肉体的“噗呲”声,吃痛惨叫声,混杂在一处,像一首惨烈的交响曲,奏响在西安城头。 王永强投入到这处缺口的兵力,足足有两万人,其中近五千人是延安营的战兵,而哈哈木手底下仅有两千人,虽然论单兵武艺或者团队配合,王永强的明军都跟清军差十万八千里,但兵精架不住人多,乱拳打死老师傅,加上明军是从斜坡顶上直冲而下,借助了地势,冲劲十足,人数又是清军的数倍,常常是十几人围着一两个清兵砍杀。<>很快的,从城外冲入缺口的人数越来越多,规模越来越大,哈哈木又死在王永强手下,群龙无首,虽然清兵悍勇,但无人指挥,逐渐的抵挡不住,慢慢向后退去。 城外的兵马一队接一队的涌入城内,如洪流蔓延,顺着大街小巷流向每个角落,厮杀声到处都是,短兵相接的巷战开始了。 孟乔芳依然没有放弃,他的细软车队还在装车,大量的财物正在搬运,必须再拖一拖,方可从东门离去。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召集所有能聚拢的部队,派往各条大街,挡住一时是一时。 王欢此时已经到了缺口处,他没有忙着进城,而是站在废墟般的城墙断口处仔细察看,观察地上的弹坑位置,以及城墙坍塌的位置,不住的思考着什么。 隔着一条护城壕,风字营的夔州军铁甲铮铮,依然保持着完整的方块队形,没有丝毫异动,似乎在备战等待着什么。 陈相策马奔上城头,在王欢身边下马,凑在他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 王欢冷笑一声,道:“他没动么?” 陈相点点头,道:“看架势,是要准备离去了,毕竟轰天雷的动静太大了,很难不被吓到。” 王欢眯起眼睛,看向西安城内,虽然王永强有约法三章在先,不准入城后纵火行凶,但城破在即,浩大的城内还是多处起火,冒起了滚滚浓烟。 “这个吴三桂,倒是见机得快,连哈哈木这个上官都不要了吗?”王欢鼻孔中哼了一声:“不知他回去,怎么编造谎言给多尔衮交代。” 陈相默不作声,他已经把自己定位成王欢的影子,影子是不能出声的。 一群明军站在西门破败的城楼上,将城头清军旗帜一一拔起丢掉,换上绣有“王”的大旗,那面面旗帜迎风招展,标志着陕西局面的更替又一次完成了。 一个披甲明军从城内出来,满身血污,人却很精神,背上插着三杆小黄旗,应是王永强的亲兵。 “大人,王将军已经包围了满城,城内鞑子据城死守,城坚不能下,王将军请示,可否请轰天雷入城助战?”亲兵单膝跪地禀报道。 “准!”王欢吐出一个字,然后淡然又道:“告诉王永强,满城不留活口,一个也不留!”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bsbsp;下载免费阅读器!!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bsbsp;下载免费阅读器!!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gegegengxin下载免费阅读器!!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gegegengxin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二章 花钱如流水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三章 绑匪会鸟语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四章 成交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五章 开足马力给我造 ??阿方索和杜罗端详了一下那张图样,表情顿时惊讶起来,忍不住向王欢发问道:“总督大人去过欧洲?” 王欢本来等着二人回答,却不防两人发问,只得耐着性子随口答道:“这一世没有。” 两个红毛鬼懵了,这一世没有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俩也不去深究,只是孤疑的再看向图样,阿方索自语道:“没去过欧洲,怎么画得出军团炮的图纸来,这种图纸不是正统的铸炮师,画不出来的。” 这一句话,顿时让王欢如释重负,看来自己画的大方向没有错,铸炮有戏了! 军团炮,十七世纪欧洲主力野战炮,在拿破仑炮问世之前那群欧洲野人们最喜欢的炮种,阿方索懂得这个,那就成了。 于是也不墨迹了,王欢又问了问那两个一直没机会说话的葡萄牙水手,弄明白了这两哥们一个负责给高炉送煤,一个负责用大铁锤在铁毡上捶打零件,连图纸都看不懂,收刘二郎的钱不过是以为可以在明朝兵工厂中混事捞钱,想当捞一把就跑的南郭先生。 刘二郎满面通红,羞愧不已,王欢却拍着他的肩膀狠狠的表扬他,阿方索和杜罗两人是两块宝啊,不过那两个葡萄牙水手也不能浪费了,王欢对刘二郎耳提面命,让他派人跟着这两哥们回去澳门,到炮厂里去高价挖人,挖来一个有用的,就给这两水手提现银五百两。 刘二郎恍然大悟,这是要把两个葡萄牙水手当人牙子啊,心领神会的答应着,立刻照着去做了。 不过刘二郎并不用亲自去广东,他得留下来当翻译,毕竟王欢不可能随时呆在兵仗局里,阿方索和杜罗两人与徐尔觉的日常沟通,就得靠他了。 第二天,徐尔觉就在刘二郎的陪伴下,领着阿方索和杜罗两人在兵仗局外面逛了一圈,看着满目的黄土,两个红毛鬼欲哭无泪,那漫天的风沙中哪里有一丝海风的味道,很明显,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距离澳门很远了。 刘二郎告诉他们,这个地方叫做汉中,距离广东上万里路,运气好的话,通过丝绸之路循着马克波罗的足迹走回欧洲去都比走回广东的安全性要大。 听到这个消息,阿方索和杜罗彻底打消了偷偷逃回澳门的心,而与徐尔觉这个天主教徒的交流也让他们找到了稍许的安慰,他们从徐尔觉那里要了一本圣经,每日都在忏悔,觉得一定是上帝在惩罚他们,才把他们丢到了离家乡如此之远的地方。 不过这一切在数金豆子的时候,都荡然无存了,王欢把那盒大约半斤重的金豆子都给了他们,阿方索要分得多一些,因为他军衔高。黄灿灿的金豆子收入自己荷包中后,阿方索和杜罗终于下定了决心,既来之则安之,横竖都跑不了了,不如踏踏实实的干吧,这位叫做王欢的明朝大官是一位大方的上司,在他手下做事,一定比在澳门挣得还多。 阿方索会视图制图,是个精于设计的高级铸炮师;杜罗就是个实干家,抡起扳手拧螺丝是他的长项,徐尔觉为他俩分了工,阿方索配合自己在王欢粗样的基础上画出可以试制的细样来,然后把图纸定下,作为蓝本。杜罗负责教授工匠,带出一批可以熟练操作的工人来。 十天不到,阿方索和徐尔觉在一间宽大的房子里,拿出了拿破仑炮的基础图样,王欢得到消息后亲自去看了,惊喜的发现,阿方索和徐尔觉就是两个天才,他们把自己画的很差劲的图样按照合理的方式展开构思,精细的勾勒出来与原品不相上下的拿破仑炮。 又过了三十天,成炮出来了。 青铜炮身,前细后粗的炮膛,仔细计算过的口径与长度比,通过铆接与炮身联在一起的炮架,小而牢固的火门,极具特色的巨大车轮,特别是铭刻在炮架上刻度,无一不彰显出与大明任何火炮都不一样的先进。 “全炮重九百八十六斤,发射九斤七两铁弹,定装黄色火药可提前算好,发射时直接装上药包即可。”徐尔觉跟在王欢身后,无不自豪的向他介绍道:“炮架上的刻度可以让炮手根据敌军距离远近,定下射角,简单明了,普通士兵都可以看懂,而且炮车轮很大,不需牛来拉,两匹马就能拉动它,随停随走,机动灵活。” 王欢不住的点头,绕着样品炮不断的转圈圈,青铜炮身那特有的金色耀目发亮,让他难以自制的不断伸手去抚摩,欣喜之情瞎子都看得出来。 “总督大人,这炮完全可以承受您开发的火药,青铜炮身不同于铁炮,坚固程度要高出许多。”阿方索也带着钦佩的神色说道,他见识过了黄色火药,这种猛烈的火药他在欧洲也没有见过,听说是王欢发明的之后,他对王欢由对上官的畏惧变成了畏服:“大人,您的火药比黑火药强多了,可以告诉我它的配方吗?我要让全欧洲都知道它是您发明的。” 王欢瞪他一眼,停下脚步,笑容突兀的从脸上抹去,面色冷得可怕,让在场的人全都如坠冰窟:“你不需要知道!也不应该问!记着,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否则,过多的好奇心会让你丧命!” 这些话如同一把利刃,架在阿方索的脖子上让他连退几步,然后惶恐的跪拜在地,冷汗淋漓的仓皇答应。 王欢也不去管他,用葡萄牙语道:“你也不必害怕,起来吧!只要你认真铸炮,少打歪心思,该给你的钱和自由,都会给你的。” 阿方索心里,的确打起了黄色炸药的主意,如果能弄到配方,在回到欧洲,可以让整个世界的作战方式都发生质的改变,光卖配方,就能让他发家,他打的如意算盘是用自己该得的报酬作交换,让王欢把配方给他。 王欢的决绝让他死了心,他看出来了,这是王欢的底线,黄色火药配方绝对是碰不得禁区。 又绕着样炮走了几圈,观看了杜罗和阿方索操作大炮将一颗近十斤重的铁弹用一包定装打到两里地开外的空地中时,王欢彻底放心了。 “开足马力生产,缺什么给我说,要什么我给什么!”王欢把手在炮身上拍得“铛铛”响,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洋溢着喜气,连从地上爬起来的阿方索都被感染了:“哪怕本候穷得要去当裤子,也要把当来的每一分银子都给你们!” “炮!三十天之内,我要十门以上的炮!”王欢喷着唾沫星子,手舞足蹈:“还有附带的炮弹,每门炮五十发炮弹,一定要造出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六章 多铎死了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七章 炮营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八章 我走了,你保重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七十九章 聚兵山西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章 潼关很重要 从四川、陕西搜罗来的大批铁匠,已经充实到了汉中兵仗局里,截止王欢来到这一天,巨大的山谷里,足足有五百多人在里面活动,其中除去王欢从夔州军子弟中选取的一百多人十几岁的学徒工外,余者都是有实践基础的铁匠。 王欢一进工场,就让徐尔觉给他一间住宿的屋子。 他指指跟在身后的马万年等人,又说了一句:“给这些人也寻个住处,记着要紧挨着我的房子,不然他们晚上会睡在我的屋檐下的,半夜起床撒尿,满地睡的人可以把你的尿都吓回去。” 徐尔觉初初没听明白,答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却越想越不对,赶紧问道:“侯爷,你要在这里长住?” 王欢从马万年手中接过一个大包袱,笑吟吟的道:“是啊,不造出我想要的炮来,我就不走了。” 徐尔觉吓了一跳,急忙道:“这可怎么使得,侯爷日理万机,天底下多少事情要侯爷做主,你住在这里,外面……” 王欢大手一挥,断然道:“徐大使无须担忧,外面的事情我都交代好了,自有人去处理,徐大使就一门心思的铸炮吧,本候虽不通如何铸炮,但多少懂得些机巧原理,说出来与徐大使一起参详,指不定能事半功倍。” 徐尔觉为难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筹措一番,鼓起勇气再次劝道:“侯爷亲自督工,下官一定尽心尽力,不过这铸炮一事,非一朝一夕可成的,就算侯爷在此,也不一定旦夕间能成,单论这炼铁一事,就须耗上许多时日。” 王欢却不置可否,催促他赶紧的找房子,徐尔觉一声长叹,无奈的领着他去了自己住的院子,将里面收拾收拾,腾给了王欢,这院子里外两进,东西厢房足够宽大,架上通铺足以容下亲卫队百多号人。 将随身带的包袱扔到床上,王欢将正琢磨着怎么安排午饭的徐尔觉一把拉住,兴冲冲的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纸上密密麻麻的满是字迹,瞧他那小心翼翼的动作,活像纸上写着什么神秘宝贵的东西一般。 “徐大使,你来看看,这种方法,能不能造的出炮来?”王欢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照耀着徐尔觉的脸。 徐尔觉有些鸡皮圪塔暴起的接过那张纸,只看了一眼,顿时就呆住了。他捏着纸张的手徒然抓紧,微微颤抖,情不自禁的盯着上面的文字目不转睛。 看了好久,他才抬起头来,满脸都写满了震惊,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侯爷,这,这是哪里来的?” 王欢不理他,一个劲问道:“怎样?怎样?能不能造出来?”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啊!大人,按照这种法子,铸炮简直易如反掌啊!”徐尔觉拍案叫绝:“铁模铸炮法!这法子比我们原来的泥模铸炮法要方便得多,先以泥模筑出铁模,然后以铁模快速铸造大炮,不受天气和泥模干燥速度的影响,将以往泥模花一个月才能铸造出一尊炮管的速度大大加快,一套铁模具完全可以在十天内造出一根炮管,堪称神速!” “可行?”王欢也惊喜的叫道,他这法子是效仿后世十九世纪时清朝火炮专家龚振麟的专利写出来的,因为记忆不大清楚,他也拿不准写得对不对,不过看徐尔觉的脸色表情,这条路行得通。<> 于是他赶紧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纸来,这张纸上与前一张纸有所不同,上面画着一幅画。 “这种炮呢?能不能造的出来?”王欢急吼吼的问道,好像在催问媒婆什么时候能给他介绍漂亮的姑娘。 有了头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徐尔觉有了点心理准备,但又有了更多的期待,他满怀期望的接过那张纸,定睛看去。 然后他张大了嘴巴,盯着纸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表情,那张纸比百万两的银票更能让他膛目结舌。 纸上其实并无出奇,画的是一门炮,要说特别,就是那炮的炮架与众不同,炮架两侧,两个高如过常人头顶的车轮特别引人注目,炮身上,醒目的画有刻度,似乎是用于瞄准的。 “侯爷,这种炮,下官第一次见到,如此巨大的车轮,前无成例,画中有诸多细节表现得并不清楚,比较模糊,要想造出来,有些困难。”徐尔觉如实说道,他惊叹于这炮设计的精巧古怪,但细节太过粗糙,要想吃透,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办到的。 “哦!?”王欢失望的应道,沮丧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后世驰名世界的拿破仑炮,堪称将设计发挥到极致的经典前装炮,王欢后世博览群书,见过这种炮的图样,但没有深入研究,此刻凭记忆画出来,当然不可能原样绘制,很多地方不仅没有画出来,连基本的构造都错了,当然徐尔觉看不大懂。 当年拿破仑的骑炮合一战术打遍欧洲,靠的就是这种机动力强、射速快、威力大的野战炮,如果能得到它,等于对清廷有了代差的武器,在暴雨般的铁弹面前,多尔衮再多的骑兵又有何惧? 徐尔觉感到王欢的情绪从高峰快速的跌倒了低谷,很是不安,觉得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有限造成的,非常愧疚,躬身歉意道:“下官无能,让侯爷失望了。<>” 王欢摆摆手,咧嘴笑道:“哪里话!跟你无关,我再想想,再想想,一定有办法把这设计图补全,那时你再看,就可以瞧出端倪了。” “好好好,到时下官一定多找些匠人来共同参详。”徐尔觉答道:“下官才疏学浅,多些人来,说不定就能多条思路,多些办法。” 徐尔觉将两张纸小心的收起,一边说着,一边跟着王欢走出了屋外。 进入工场,到处都是一副繁忙景象,铁匠们将熔炼得到的滚烫铁水从高炉中取出,小心的倒入一个个泥模中,泥模铸炮,是王欢说给徐尔觉知晓的,本是清廷中的汉人铸炮师开发出的失蜡法,王欢将蜜蜡换成泥模,即降低了成本,又提高了效率,徐尔觉奉为极先进的铸炮法。 但跟刚才王欢写出的铁模法比起来,泥模法又逊色了不少,徐尔觉看王欢的眼光,已经不再仅仅是慑服和敬仰,增添了不少瞻仰大师的钦佩。 “为什么用的铁?”王欢皱眉问道:“运来的铜呢?怎么不用?” 徐尔觉赶紧答道:“镔铁铸炮,乃大明近年来开发的新方法,即能节省宝贵的铜,又能打造同样耐用的铁炮,所以下官觉得,先造铁炮,以应军需。” 王欢把手一挥,斩钉截铁的断然道:“不必!铜的供应不会有问题,马上停下铁炮铸造,换成铜炮,但铜在熔炼时要加入两成五分的铅,铸成青铜,再用于铸炮!” g_罩杯女星偶像首拍a_v勇夺冠军在线观看!请关注微信公众号!:meinvlu123!!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潼关与你共存亡 看着李虞夔鸡啄米一般的神情,王欢按着桌子又问道:“李大人不知手上现有多少军马?” 李虞夔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婿,张口答道:“回禀侯爷,老夫起事,始于蒲州城外老家李家集,那里是我家祖宅所在,族中有壮丁五百,平日里为了防范马贼流匪,请了枪棒教师经常教习,又请了原宁夏总兵麾下的军官指导行伍规制,农闲时经常在集外排列走阵,是老夫起事的根本。” “靠着这五百人,犬子李弘先入城联络城中原明军旧识,他们都有反正之心,借着守卫城墙的良机,于夜间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杀尽城内鞑子伪官,城中百姓早就深受鞑子荼毒,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义旗一举,一呼百应,三天内就得兵一万人。” “老夫又联络女婿王成龙,他原是蒲州守备,被鞑子看中他的武勇,引为潼关守备,但心中其实一直装着大明,老夫一封书信,就让他反正,他手中有兵三千,都是潼关戍卒,与老夫的人合在一起,共计一万三千人。” 李虞夔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么多,其实一句话就可以说完,王欢听出来了,他不过是想在自己面前抬举一下自己的儿子和女婿,点出了二人反正的功劳,日后也好谋个前程,多少抹去些留过辫子当过鞑官的黑历史。 王欢就坡下驴,微微笑了一笑,道:“令公子身先士卒、置于险地而奋勇杀敌,可谓骁勇;贤婿审时度势、毅然反正,可谓俊杰。两人都是大明的忠臣良将,今后前途无量,不愧李大人的左膀右臂,能得到这么好的儿子和女婿,李大人有福啊。” 李虞夔心灵通透,一听就明,王欢这是认可了他家两个后辈了,顿时激动起来,冲王欢连连作揖,颤声道:“后辈愚钝,还靠侯爷提携!” “不过一万三千人,其中可以用一用的人,又有几多呢?”王欢把话头一转,皱眉问道。 “这个,老夫手里的人很杂,本族壮丁五百,皆是李家族人,刀枪娴熟,蒲州城里反正的一千多兵丁和王成龙麾下三千兵,都是可以用的。”李虞夔想了想,答道:“其他的,都是新附的百姓,老夫将蒲州和潼关府库中的兵器发放下去,编制成军,权充人数,呐喊助威、壮壮声势,还是可行的。” 他也知道,那些刚刚剪去辫子的老百姓,跟着自己闹事要么是因为穷得吃不上饭,要么是被清廷欺压怒不可遏,都没拿过刀子跟人拼过命,虽然人数可观,却连兵都算不上,跟自己那五百族丁比起来都差的太远,遑论军队了。 王欢听罢,沉吟道:“如此说来,你手上可用兵丁有四千多人,壮丁男子有近万?” 李虞夔忙道:“正是如此!” 王欢看着地图,敲敲桌子:“潼关周长近二十里,城门六处,水关两个,城外连城、屯堡三十余个,光靠马作衡的两千人,根本不够用,李大人,你的兵都留在蒲州,不要你的,但你的壮丁,要留下五千在潼关,帮助守城。” 李虞夔心头抽了抽,但还是答应下来:“全凭侯爷吩咐。” 王欢瞟了瞟他,安抚道:“你并不需太过担心,本候过河之后,就在你的前方,只要你能守住黄河渡口,防止河南过来的鞑子攻占蒲州,就可高枕无忧,至于潼关,完全可以交给马将军。” 他把手指在地图上蒲州那一处点了点:“蒲州雄城,周长八里,墙高三丈有余,条石为基青砖裹土,坚固无比,你近万人守卫,只要不主动出城野战,应该无忧,城上有炮,如果鞑子从远处过河,企图绕蒲州而趋黄河上游过河,你只需远远炮击之,即可阻其去路。” 李虞夔和儿子女婿,认真听着,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马作衡却把头抬起,沉声道:“侯爷,这些民壮搬运器械、扔石头砸滚木还凑合,让他们作战兵当主力,就勉为其难了。” 王欢把手指在潼关周边一划,肃容道:“当然不是,民壮配给你,是用来辅助的,守城作战,没有铺兵可不行,五千人来助你,勉强足够,至于战兵,你那两千人是不够的,我会从西安调人过来,帮你守城。” 他的指头接连划过潼关城外几道沟堑,接着说道:“你要指挥这些民壮,趁着近日无事,修缮城外的诸多屯堡,完善防御设施,规划重点设防区域。对禁沟一线,经十二连城至上关一线,要派人守卫,防止鞑子攻东关不克,迂回南面绕道。” 马作衡循着王欢的手指,脑子里飞快的计算着,瞬息间就有了计较,抬头道:“侯爷,这般布防,我估计起码要五千步卒,两千骑兵,方可够用,如果鞑子人数上五万,我们军力还要加强,方可保得周全。” 王欢摇摇头,道:“河南鞑子没那么多兵的,有三万人就很难得了,我没法再给你调五千人来,陕西境内还没有肃清,王永强和孟知雨手头也有些吃紧,最多再给你三千人,不能再多了。” 他拍拍马作衡的肩膀,激励道:“你当初在剑阁,孤军守城,豪格十万人不能动弹,今日在潼关,望你同样发挥所长,力保我军粮道不失,你记住,你死了,潼关都不能丢!否则夔州军数万兄弟,将万劫不复!” 马作衡挺胸昂首,决绝而坚定的目视王欢,沉稳的脸上坚毅得像一块岩石,朗声道:“请侯爷放心,马作衡绝不后退一步!” 一边的李弘和王成龙却咂舌不已,小声彼此道:“听见了吗?豪格都不能奈何这个姓马的,豪格可是横扫大明的鞑子亲王啊,崇祯年间在山西,这个豪格跟随皇太极入边墙、毁城掳民,厉害非常,无人能敌,居然连他也斗不过平凉候下面的一千总,真不可思议!” “当年连代州城墙都被豪格给拆了,说起此人,山西百姓无人不仓皇四顾,唯恐这魔王又来。只闻豪格在四川遇败,却不知竟败于这貌不惊人手里,平凉候手下能人多啊。” 李虞夔不满的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两人一眼,轻声斥责道:“噤声!侯爷在此,岂可妄言!夔州军名满天下,哪里是你们俩能及得上的,趁这段时日朝夕相处,都把眼珠子瞪大了,看看别人是怎么练兵的,多少学上一点,日后也好在大明朝堂上混个前程出来!” 儿子和女婿唯唯诺诺,连连点头,巴巴的望向马作衡,仿佛看到了上进的大腿。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团乱麻 在潼关城内与马作衡交代一番之后,王欢又带着夔州军所有千总以上军官,在李虞夔和他的女婿王成龙的向导下,出城巡视勘察。 明时的潼关,与历史上的潼关有所不同,东汉时废秦函谷关改建潼关,至唐代,先后两次迁徙,逐黄河而筑。到了明朝洪武九年,在唐潼关的基础上,关城向南扩张,将麒麟山、凤凰山、笔架山、印台山、象山等囊括其中,城与山融为一体,取群山之危,建潼关之险。 王欢纵马驰骋,取东关而出,来到关外广袤的一片平原上,眼前一片开阔,正值初春,草绿花开,刚刚化冻的土地上,星星点点的农人正在其中劳作,风和日丽,恰是春耕的好时节。 王成龙讨好的凑上前去,借着自己是地主镇将,介绍道:“侯爷请看,东关门又叫作金陡关,门外至双桥河之间,有数十里宽的平原,黄河历年泛滥,都会漫上来,故而这片土地极为肥沃,我关内军民,从来都把这里当做屯田,每年所得,足以自给。” 王欢虎目一扫,挥鞭前指,问道:“这里劳作的,都是军户?” 王成龙答道:“正是,潼关在大明时为潼关卫,有千户五个,多年繁衍下来的军户亲属共计三万多人,鞑子来了,清理了一次,将戍卒亲属都迁往了黄河对岸的蒲州城,如今这里的人,都是丁户。” 王欢闻言一怔,愣了愣才掉过头来,不可思议的瞪眼问道:“你是说,现在这我们眼前劳作的人,都是军人?” 王成龙似乎没有料到王欢有这么大反应,心虚的朝自己的岳丈看了一眼,却见李虞夔同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现在正值春耕,如果不抢着把地犁好,会影响播种,到时候粮食歉收,可就麻烦了。” 王欢明显胸口起伏了好几下,脸皮涨的发青,大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平复下来。 李廷玉与他共事时间最长,深知王欢在想什么,于是催马上前,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大明卫所,皆是如此,军户名为军人,实为佃户,用锄头的本事比用刀的本事强得多,千户百户都是地主,有些还做点小买卖贴补家用,这不是他们想这样,实是朝廷所逼啊。” 他见王欢侧目看他,于是叹口气,又道:“自大明总兵以下,尽皆贪腐,军屯田地早就沦为卫所镇将私产。这些军户种地,所得要上缴百户,百户缴千户,千户上缴分守副将参将,副将又要上缴总兵,层层盘剥,军户们辛苦一年,落到手里的却还不够一家人吃饱,他们为了活命,当然只顾种地了,盼望着收成好一点,谁还顾着去练兵?镇将们同样为了腰包鼓一点,过得好一些,也不会去监督,所以大明内地军兵羸弱,卫所乱象乃其根本。” 王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脸上的颜色才慢慢恢复常色,他轻轻摇摇头,睁眼看向平原上那躬身锄地的一个个人影,叹道:“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想不明白的是,鞑子就在百里之外,势如水火,他们竟然还优哉游哉,真的不怕脑袋搬家吗?” 这句话说得有些大声,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李虞夔等人脸上顿时红了一红,有些羞愧,王成龙讪讪的解释道:“这个,侯爷,末将想着鞑子还没过来,让军户们抢着时间,没有大碍,而且,而且,大人的虎狼之师不是已经来了吗,所以……” 王欢哭笑不得,脸色青红交加,不知道该骂还是该笑,最后一口气憋在心里,生生闷了下去,黑着脸向李虞夔道:“李大人,这些人,必须马上收回去,加强练兵,否则你的蒲州能否保住,很难说。” 李虞夔脸上很难看,向王成龙狠狠瞪了一眼,赶紧应道:“侯爷说的是,老夫马上就让他们去办。” 王欢心里,对李虞夔的指望又低了几分,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在蒲州也留些人马,眼睛随意的向右边望去,瞧见了山上一座夯土屯堡。 “走,上去看看!”王欢打马上山,领着一行人跑了上去。 山势颇为陡峭,看着不高,却费了些时间才上去,这是黄河多年泛滥冲击形成的土山,河水逐年涨落,冲击黄土平原,将土质掏空,造成下面是冲击平原,上面是土山的景观。 上得山来,举目四望,能看见土山其实是黄土平原的一部分,数条从秦岭深涧间流出的山洪在雨季时冲出的道道沟堑把它隔离开来,形成一个宽达十数里的高地,一条极深的沟堑横在眼前,沟堑一直向黄河方向延伸,到了河边,与潼关东关城门连为一体,成为潼关东面的天然障碍。 “这是望远沟,沟深达五丈,沟宽十丈,延绵数里,越过此沟,向前不远,就是潼关天险禁沟,禁沟谷势壁立,极为凶险,又深又宽,且长达三十里,从秦岭一直延伸到黄河边,禁沟之西侧,筑有屯堡,三里一墩,俗称十二连城,有禁沟在,就不怕鞑子绕道过来攻打南关。”王成龙觉得刚才出了臭,丢了在王欢心中的分,必须更加殷勤一点找回来,于是亦步亦趋的赶着介绍道。 不料王欢似乎没有仔细听,反而手搭凉棚,立于马上眯着眼四下里张望,与李定国、李廷玉等人对着山势指指点点。 王成龙自讨没趣,正尴尬间,却听马作衡开口了。 作为将要把守潼关的镇将,马作衡极为谨慎,他客气的指着两条沟之外的远处,那些在山头上立着的黄土烽火台问道:“这些墩台,每一个有多少人把守?军器布置如何?” 王成龙双手一摊,为难道:“没有人,所有的兵丁都撤入了潼关城内。” 这句话把王欢等人都扯了过来,众人异口同声的讶然道:“没有人?” 王成龙吓了一跳,赶紧解释道:“末将麾下,只有三千人,这点人撒在关城上都显得稀疏,哪里能布在外面。” 马作衡一张冷静如水德尔脸上,难得冒出了青筋,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如此战备,如此守关,清军不来则已,一来必败啊。 “明天,就派人去西安,让孟知雨调陕西兵五千人来!”王欢斩钉截铁,断然道,语气里的无奈谁都能感受到:“归马作衡调遣。”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不服 王欢在潼关停留了两天,与马作衡一道,仔细勘察了潼关一线的墩堡和沟堑,拟定了布防方略,要求李虞夔,征集四方州县百姓民工,会同从蒲州赶来五千民壮,开始大规模的挖沟垒土,力求将潼关构筑为铜墙铁壁。 随后王欢留下马作衡,率领全军渡过黄河,在蒲州以北一百二十里的解州城外,扎下了营盘。 蒲州与解州,都属于山西平阳府治下,李虞夔据蒲州起事后,原明廷兵备道韩昭宣会同落草为寇的原总兵虞胤起兵响应,聚众十万,号称二十六万,先占解州,后攻绛县,兵锋直抵平阳府城,并向广阔的平阳府四方扩散,一时间晋西南遍地义旗,偌大的平阳府除了府城之外,唯有翼城还在苦苦支撑,余者州县,都被起义的军民或杀官,或赶走清廷官吏,反清之风席卷全境,满地的辫子被义军收集起来集中焚烧,黑烟冲天,欢呼声直冲云霄。 因为蒲州也需要加紧设防,李虞夔并没有陪着王欢去解州,只派了向导跟随,不过事先也派了人打前站,通知韩昭宣和虞胤夔州军即将到来的消息。 所以当王欢到了解州城外时,留守此地的韩昭宣迎了出来。 解州属于小州,地盘跟蒲州差不多大小,但一眼望去,满城的旌旗和城头密密麻麻的守兵倒是比稀松的蒲州强上很多,王欢的第一印象,就是韩昭宣比李虞夔要知兵得多。 韩昭宣是带着大军出来迎接的,黑压压的一片人,起码有上万人的规模,列阵城外,这样子不像是来迎接,倒像是来迎战的。 解州兵前排的军马,人人衣甲鲜明,半身腰甲配上红缨铁盔,甲叶铮铮,如林的长枪雪亮的长刀,在日光下闪闪发亮。上千数的骑兵勒马一侧,虎视眈眈,而韩昭宣立于门旗飘飘的众军之前,锦袍高冠,手抚羽扇,道骨仙风、儒将风采如旭日初升,光芒四射。 不过当白甲夔州军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中时,韩昭宣泰然自若、谈笑风生的神态慢慢沉了下来,随着那整齐如一人的脚步声“嗵嗵嗵”的接近,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眉头越拧越紧,仿佛见到了一尊神佛在靠近。 说实话,他弄这么大阵仗的“欢迎仪式”,是有私心的。 马鸣图这个太监,从肇庆来到山西,一路上敕书乱甩,见到有人立起山头反清复明,就上赶着封官许愿,不知道派出去多少头衔,可能连他自己都记不大清楚了,反正敕书是空白的,随他乐意怎么填就怎么填,临行前永历朝廷也交待过,只要能拉拢甘愿为大明效力的军头,都可以封官,只是要看军力大小,分个官衔高低。 而韩昭宣和虞胤,号称拥兵二十六万,在整个山西义军中都算数一数二的强大,虽然这两人在原本明廷中算不上人物,但此时此地,却是让马鸣图眼前一亮的豪强,于是马鸣图大笔一挥,自作主张的将一张挂着“总兵衔”的敕书给了虞胤,一张挂着“兵部尚书”的敕书给了韩昭宣,两人摇身一变,剪去辫子,由白丁成为明廷大员。 有了官身印劄,韩昭宣的心气顿时足了起来,加上顺利的战事,整个平阳府都即将落入手中的底气让他渐渐自视渐高,觉得假以时日,挥师北上,太原府都会破于自己的兵锋之下,到时候当个国公、太傅之类的一品大员,还不顺理成章? 故而对于陕西来的夔州军,他不同于李虞夔那般期待,相反的还有些抗拒,觉得这是来和自己抢功劳的。山西形势一片大好,你陕西军来是客军,客随主便,是龙就得盘着,是虎就得卧着,在山西地界上,由不得你王欢做主。 眼看着夔州军越来越近,前锋骑兵就要掠至眼前了,成千骑兵白甲银盔,如一片云般飘了过来,只是这片云如此雄厚,宛如摧城之势,沉甸甸的压在韩昭宣心头,挥之不去。 咬一咬牙,韩昭宣强自在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来,双腿一夹,打马迎了上去。 夔州军骑兵马蹄隆隆,一阵风般从侧边掠过,王欢领着一众军官,出现在骑兵之后,他老远就望见了摆着方阵的解州军,初初有些意外,细一思量之后就看透了韩昭宣的小心眼,付之一笑,坦然策马迎上前去。 李虞夔派去的人向韩昭宣细细描绘了王欢的长相身材,于是在一众白甲红氅的将官丛里,韩昭宣一眼就认出了鹤立鸡群般年轻的王欢来,而王欢同样甄别出打扮都像周瑜一样的韩昭宣,两人对上了眼,彼此近了身。 “侯爷远来辛苦,本官有失远迎,罪过罪过。”韩昭宣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言语间的虚伪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夔州军众将都皱起眉头,大伙南征北战,什么场面没见过,怎的这个小小的义军首领见了王欢居然这么无礼? 王欢不以为然,微笑着拱手还礼,口中道:“韩首领哪里话,王某奉旨支援大同,路过解州,如有叨扰之处,韩首领可要海涵。” 他这话中规中矩,却犯了韩昭宣大忌,一口一个首领把他当山寨头子打发了,韩昭宣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面沉似水,他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魁梧貌似亲信将领的汉子见此情景,瓮声翁气的叫了起来:“我家大人乃当朝兵部尚书,不是什么首领!” “兵部尚书?”王欢愣了一愣,马鸣图没有告诉他这一茬,他还不知道山西多了个兵部尚书。 “正是!”壮汉叫道:“这是马中官宣的旨意,朝廷钦命!” 王欢等人顿时明白过来,敢情是马太监封的官啊,这山西地大似海,草头王比城镇还多,不知他还封了多少朝廷命官出去,一想到尚书满地走、总兵多如狗的场面,夔州军众人就面面相觑。 “原来是韩尚书,王某不知,多有得罪了。”王欢微微皱皱眉头,抱拳道。 山西纷乱,大敌当前,这些义军虽然目光短浅,却是应该团结的对象,没有必要在这些问题上纠结。 称谓一变,韩昭宣脸色终于略略好转,他嘴角抽了抽,向王欢道:“好说好说,侯爷请领大军随本官移步,到解州城西扎营设寨,稍后自有乡老牵猪杀牛前来。” 王欢也不与他多说,简单的伸手道:“请!” 韩昭宣掉头就走,领着王欢大军来到解州侧面,一处背风有水的空地上扎营,然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带着人就走了。 夔州军自行伐木筑营,这里树木很多,依山傍水,倒是一处竖营立寨的好地方。 王欢与几个营总聚于一个小山包上,围坐一圈,一边饮水解渴,看着士卒们按照行营规制,有条不紊的各自做着事情,一边就刚刚的事情讨论起来。 “那姓韩的举动好生无礼,不过是个不值钱的草头尚书,就跟真当了阁部般牛气哄哄,如果此人今后登堂挂印,做了高官,只怕要走路扇风吹死了啊。”李廷玉抱怨道,他刚刚就想出头呵斥,被李定国拦住了:“还带着这么多军马来,有这些人为何不直奔太原?” 马新田把扑克脸一板,言简意赅的道:“此人不过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提醒我们山西是他们的而已。” “着啊!”李廷玉一拍大腿:“那我们巴巴的过来干什么?由他们去吧,姓韩的这么牛性,怎么还没有打下太原来?大同急如星火,怎么不见他过去帮帮忙?” 李定国坐在一块石头上,仰着脖子牛饮了一大口羊皮袋中的清水,随手将袋子丢给了李廷玉,抹着嘴道:“大明官僚秉性如此,李将军混迹多年,难道还不知道?” 李廷玉伸出巴掌空中一探,稳稳的将那羊皮袋抄在手中,愤懑道:“这我知道,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这些鸟人还这般守着一亩三分地,真以为鞑子是泥塑的?” 他将袋子封口的塞子打开,嘴巴凑近还没喝,就难耐心中激愤,水也不喝了,放下袋子向王欢气道:“大人,这些鸟人这般自大,不若我们直接动手,抄了他们,收编其部下,一了百了!” 王欢一直在眯着眼睛想事情,此刻才睁开眼睛,摇头道:“不可,山西纷乱,韩昭宣虽然无礼,却还是反清的大明官员,我们先内讧起来,得利的是鞑子。” 李定国附和道:“大人说得没错,如果我们向反清的义军动手,别人怎么看我们?以后义军都会与我们为敌,到时候鞑子打我们,义军也打我们,夔州军虽强,却也将寸步难行,这与我们的初衷不符。” 马新田脸上出现了表情,他皱起眉头来,拧成一个“川”字,向王欢道:“但是朝廷派出的中官大概向山西数得上号的义军都封了官职,如果他们不听调遣,于我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李定国和李廷玉对望一眼,一齐向王欢道:“大人,我们应该早作决定!” 王欢一一扫过三人的脸,这三个人,是他最为信任的人,也是他的圈内心腹,人人能独当一面,个个有领军破敌的本事,是能引为依靠的重将,此次山西之行的方略,也唯有他们才知道。 围魏救赵,围点打援,就是王欢与三人商议一夜之后决定下来的解围方略,大同周边阿济格等八旗军将聚兵数万,皆是满蒙强军,实力强横,夔州军虽然不惧,但杀过去硬碰硬实为不智。 而山西省治太原,目前只有山西巡抚祝世昌在尼堪率领的蒙古援军支援下维持着周边不大的地盘,而太原周边,清军与义军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打得不亦说乎。 如果能将山西南边的义军拧为一股绳,灭了太原周边清军势力,将太原围成孤城,那么围攻大同的清军势必来救,却又不敢全军杀过来,那样等于放大同城内的姜瓖出来了,阿济格只会派出一员大将率领的援军,这正是王欢所希望的,只要派来的清军总数在两万以下,他自信能在不耗费多少人命的情况下,吃掉清军援兵。 但是山西义军谁也不服谁的情况,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南明朝廷到处扔官帽的情况,也是意料之外的。 到了山西,王欢才发现,自己的平凉候、川陕总兵的官衔,居然并不算大,好像听马鸣图说,给姜瓖的敕书,是封的国公,那岂不是说一旦解了大同之围,王欢还得以下官之礼给姜瓖参拜? “这世道,拳头为大,实力才是根本!”王欢眼神变得犀利起来,盯着山包下远处的解州城,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应当让山西义军看一看夔州军的实力,不然他们还会用看明军的老眼光看我们,夔州军与他们层次上的差距,要打一仗才能体现出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四章 驱虎吞狼 而解州城内,怒气未平的韩昭宣回到州衙里,甩蹬下马,直入内堂,一屁股坐到桌案后的太师椅上,板着脸一言不发,好像与人斗富输了的少爷,面色铁青。 几个亲信头目跟在他身后,同样作愤愤不平状,见他坐下了,一个给他端茶,一个给他递水,余下的都散在韩昭宣四周,七嘴八舌的嚷嚷开了。 这些人都是韩昭宣当兵备道的时候就养的下官属吏,有文有武,此刻都刚刚剪去辫子,留起头发,头顶上不好看,都戴着一顶帽子遮丑。 “那陕西王欢太过无礼,大人好心接待他,他却一口一个首领,真把大人当造反的贼子了?” “岂有此理!大人这叫反正,造反的贼子有的比吗?” “是啊,想当年大人当兵备道的时候,那王欢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此时却敢如此跋扈,须知他陕西兵来山西,有他无他皆可,听说前几日鞑子皇帝都回去了,这山西眼看着就要光复,可不能让外地人来捡了便宜。” “这话很对,大人,山西光复之后,朝廷就要任命一省官吏,您和虞帅实力最强,除了姜家就数咱们,怎么着也得捞个一省布政使这类的大员,可要防着陕西兵来摘桃子、抢功劳啊。” 几个属吏你一言我一语,把个韩昭宣吵得心烦意乱,把桌子一拍,怒道:“够了!” 几人一颤,赶紧住嘴。 韩昭宣吹胡子瞪眼的又拍了拍桌子,指着几人的鼻子骂道:“就知道在这里呈嘴皮子功夫,有本事把翼城打下来啊,把平阳打下来啊,多少日子了,连小小的翼城县还没拿下,凭什么去光复全省?啊?拿嘴皮子吗?” 他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骂道:“人家陕西兵有圣旨,奉旨支援姜家,咱们能怎么样?拦着道不让人去吗?就算别人立了功有怎么样?还不是怪你们这伙人不争气,虞帅攻平阳,我们攻翼城,平阳是府城,城高墙厚,明显咱们要占便宜,但就连那弹丸小城都攻不破,如何说得起硬话?” 众人不吭气了,这些话句句属实,没法回答。 平阳府能大半归于韩、虞二人之手,主要原因,在于各地风起云涌的反清运动,各州各县,都有大明遗老旧官站出来主事,聚众杀官,竖旗反正,仿佛春风吹过大地般群起闹事,并没有耗费两人多大力气,这些反正的州县,主动的就靠过来了,纷纷遣人来奉表归附,韩昭宣和虞胤不过是派出一些人马,驻防当地而已,真正用上兵马作战的,唯有平阳府城和翼城县城。 这两处,一处是府治,清廷平阳知府就在城里,驻有汉军防守,从汾州逃过来的分守冀南道总兵许养高带着北边几个知县知州和汾州营参将也奔入城内,让平阳府城顷刻间成了山西南部清军最多的城池;另一处翼城,则全仗着县城筑于山腰上,易守难攻,县令是一个晋商的子弟,全家都在太原,唯恐贸然离职会牵连太原城里的家人,也硬着脖子死守。 可是就这两处需要用兵强攻的地方,韩昭宣和虞胤都打不下来,拖了些时日,清军敬瑾亲王尼堪的蒙古骑兵从真定方向驰援而来,两人更加吃紧了,虞胤还在平阳城外扛着,韩昭宣干脆就退兵回来了,留了些山贼出身的人在城外滋扰。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纵横平阳,专门瞄着义军落单的人马厮杀,弄得现在韩昭宣不敢随便出城,一出城必上千人马,否则就有被蒙古人袭击吃掉的危险,过得实在窝囊。 此刻看着几个属下灰头土脸的不说话,韩昭宣气更大了,鼓着眼睛就欲发作,却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眼珠子转了转,睁着小眼睛诡异的笑了起来。 这人向韩昭宣道:“大人,且慢生气,属下有一计,既能让那陕西军马吃瘪,又能拿下翼城。” “哦?!”韩昭宣知道此人素来鬼主意不少,急忙伸手朝他招招,道:“果有妙计,还不快速速说来!” 那人腮帮子一鼓,贼兮兮的道:“陕西军马不是自诩不凡吗?明日大人就引乡老,酒至酣处,顺便点出平阳府城和翼城两地,由解州北上,这两地都是必经之地,让他任选一处攻打,否则就过不去。这样一来,打下来了,自然要交给我们山西人,打不下来,也跟我们无关,岂不妙哉?” 韩昭宣略一思量,就抚掌叫好:“妙啊,驱虎吞狼,果然好计策!不过,如果陕西兵不去呢?” 那属下哂然道:“如若不去,陕西兵必然颜面扫地,我们也能看清他们的实力,这等弱旅,连翼城都打不下,还不灰溜溜的滚回去?” 众人皆笑,觉得的确是好,一会儿回过味来了,不对啊,我们自己不也打不下翼城吗?我们也是弱旅? 韩昭宣踢了尖嘴者一脚,笑骂道:“我们自然能打下翼城的,不过是欲擒故纵而已,懂不?” 众人大悟,纷纷拍马屁道:“对对对,欲擒故纵、欲擒故纵,大人英明!” …… 第二天一早,日上三竿,解州城就大开城门,韩昭宣领着一群乡绅旧官,抬猪牵羊,扛酒抬肉的在一众兵丁护卫下出城来了,前有花鼓喧嚣,后有唢呐鼓吹,热闹非凡,韩昭宣就是要作出一番热情的气氛,好让王欢心甘情愿的去为他攻城。 不料到了地方,眼前却是一片白地,空余整齐竖立的排排营栅留在原地,那些漫山遍野的营帐、军马,却不见踪迹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韩昭宣孤疑的回头问道:“昨日王大人是在此地扎营没错吧?” 随从应道:“大人,还是您亲自送他们过来的,岂能有错?” 又有人答道:“昨晚夜间,城头还望见这边营火通明,陕西兵烧火做饭,香味都飘到城上去了,他们定然在此间扎营无误。” 韩昭宣茫然了,愣愣的站在原地,左右看看,又向空旷的白地看看,见了鬼一样瞪大着眼睛,自语道:“那么,现在他们去了哪里?”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五章 闪电战 翼城县并不大,方圆不过十里,还是一座典型的山城,整座城就建在一座山上,城顺山势而立,街道上上下下弯弯曲曲,基本上都在爬坡上坎,山腰间不多的几块平地,都被官府和富人占去,修筑成衙门和宅院,而百姓们的房屋,都建在斜坡上。 整座城建成这般模样,因为此地原本是一处坞堡,从元代就由一户当地世家为避祸所筑,因地形险要,附近百姓纷纷搬迁依附,经年累月,人丁兴旺,最后翼城县衙干脆也搬了过来,形成今天这般规模。 也因为如此,县城城墙就修在山腰上,等于平地拔高了十数丈,而上山的道路并不好走,故而韩昭宣虽然人多势众,却拿此城无可奈何。 是以平阳府烽火连天,反清风浪席卷各县各州,唯独此地仿佛世外桃源般风浪不惊,县令在第一时间就紧闭城门,杜绝内外联系,征集民壮,严加防范,还身先士卒的上城死守。城内又多逃来的富户世家,唯恐城破后被杀人抄家,纷纷拿出真金白银募集壮士,一时间众志成城,把个城池守得铁桶般水泼不进。 这一日,县令按照惯例,一大早就上城瞭望,只见城外旷野上风吹草低,半个造反的乱民也没有,一切都太平依旧,春风习习,艳阳高照。 几个城头上的兵丁还嬉笑着抱怨,明朝遗老们着实可恶,在这春耕时分闹事造反,不但乱了朝纲,还让百姓不敢下地干活,耽误了农时,今年的粮食又要歉收了。 县令虎着脸训斥了几句,让他们别想没用的,用心守城。 不过他心里却也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这段时间实在太平,从解州过来的义军闹腾了大半个月,在城下丢下无数死尸,也没有撼动城池分毫,灰溜溜的退了回去。如今小股蒙古骑兵开始在平阳府境内活动,县令心里更加安稳,假以时日,这些明朝乱党就会被驰援的大清官军以雷霆之势一举消灭。 巡视了一圈,县令眼见无事,就吩咐守兵们严加守卫,自己匆匆下城而去,昨晚上有一小队蒙古骑兵从太原方向过来,夜宿城内,他得赶紧去陪着。 蒙古人很难伺候,要吃羊肉,这围城时分,上哪儿找这些东西去?县令很发愁,挨家挨户的派人去搜罗,自己亲自在县衙里等候,刚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就听到外面有人撕心裂肺的叫嚷起来。 县令顿时就火了,这还让不让人清静了?站起来刚要出去瞧瞧,就见房门被砰的一声推开了,县尉满脸是汗的冲了进来。 “县尊,快上城看看吧!”县尉是个武夫,长得高大魁梧,一身横肉,此刻却脸色惨白,吓得像个孩童:“明军又来了!” “休得慌张!”县令心中一颤,脸上却强做镇定,口中怒道:“前些日子明军那么多人,能奈何我何?还不是自行退去了,如今又来,难道还能破城不成?” 县尉急得跳脚,慌张道:“这次不同了,来的明军奇怪得很,县尊,快去看看吧!” “哦?!”县令也有些慌了,连忙几步跳出门去,跑了一段,想来什么回头喊道:“快、快,知会住在官驿里的那些蒙古大爷一声,请他们赶紧披挂整齐,一起上城来!” 等官驿里的蒙古人披甲持刀的涌上城头的时候,县令等人早已在上面呆了良久了,城墙上满满当当的聚集了几排守兵,依山建城的好处之一,就是守城只需防守一个方向,后面是山,无须担忧。 城头上有几尊小铁炮,还是明朝时为了防御流贼弄上去的,这时候也收拾利落了,颗颗小铁弹就放在后面,随时能发射。 不过,城上的人却紧张无比的注视着下方,目光中恐惧的神色显露无疑,县令县尉等人立在城头垛口后面,眼神复杂的在低声交谈。 蒙古骑兵来的是一队五十余骑,人数不多,却一人三马,机动性很强,任务就是给还未投降的城镇打气,骚扰义军,加上个个都是老兵,身经百战,纵横山西南部一个多月,未逢敌手,义军人少就上去砍杀,义军人多就溜之大吉,所以很是嚣张,一上城头,骑兵头领就大声向县令道:“明军来了多少?县尊勿慌,待我等退之!” 县令和县尊看了看他,慢慢的挪开身子,露出一个空来。 头领凑上去,一望城外,顿时怔住了。 城外山下,一片白色的海洋遮蔽了大地,大队的白甲明军列成数十个方阵,仿佛一块块方形的云彩,排列在眼前,每个方阵都有不同颜色的旗帜,旌旗飞舞,翻腾似海,号角声、战鼓声,声若奔雷,绵绵悠长,震得人耳膜发痛。 更为让人胆寒的,是阵前有数十个大如磨盘的巨大铁炮架在空地上,那炮口足以塞进去一个壮汉,不知道要打出多大的铁弹来。 “这不是前些日子来的哪些乱贼。”县尉在后面说道:“衣甲服色都不相同,这回来的要规整许多,劲敌也!” 县令面色苍白,咬着牙道:“休要害怕,这批人不过衣甲统一而已,没什么不同!乱贼都是乌合之众,能济得什么事?大家打起精神来,与往常一样守城便是,老规矩!杀一人赏银一两,斩一将赏银百俩!” 他这赏格一喊出来,城头上的畏惧之气才稍稍散去,兵丁和民壮们的心气明显高了一些,毕竟银子的诱惑还是巨大的。 县令转过头来,刚想对蒙古骑兵们说点什么,却见那骑兵头领扭身过来,先开口了。 “县尊大人,这伙明军人多势众,气焰嚣张,本将思虑,应该先趁其不备,杀他个措手不及,砍他十几个人头回来,以振我军威风,灭他士气!”头领是个光头,脑后拖着一根细长的小辫子,细目阔面,很有几分彪悍气势,说出来的话也字字透着杀机。 县令为难了,显得有些迟疑:“这个,城里的兵都是马快弓手,没有多少人,冲出去野战,恐怕……” 头领大手一挥,豪气的道:“不消县令的人,本将领着麾下众兄弟就成,我们马多,力竭可以换马,跑得比贼兵快,一定能全身而退!” 县令大喜,拱手道:“既如此,还劳烦诸位了。” 头领义气干云,豪迈的道:“都是为了大清,不分彼此,城上守备,就麻烦县尊了,等下我们回来,还请县尊为我等开门。” 县令连忙应承:“是、是、是,一定一定。” 言罢,蒙古头领带着几十个骑兵,迈步下了城来,快步向城内拴马的地方走去,刚才跑得及,没有把备用的马一起带过来。 刚下城头,就有蒙古兵靠过来,低声向他问道:“大哥,我们真要出城去与明军厮杀?那些明军看上去很不简单,我们人少,怕是风险很大啊!” 头领脚下不停,一双罗圈腿几乎是跑着前进,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答道:“厮杀?哪里话!你没瞧见那些炮吗?何时乱贼有这么大的炮了?再说阵势,堪比女真八旗战兵了,哪里是乱贼的做派?这批明军有问题!要我看,此城必亡,我们此刻从后山出城,溜之大吉!” 问话的人措手不及,差点一跟头栽倒在地,原来大哥刚刚说得慷慨激昂,原来是要借机逃走啊。 不过转念一想,对啊,这里又不是自己的城,理他作甚?大家风紧扯呼吧。 数十个蒙古骑兵连官驿里的东西都不拿了,直接牵马就跑,从山后小门出去,顺着山道,一溜烟的跑得无影无踪。 他们走后不久,山下就响起了轰天雷震耳欲聋的炮声,炮入雷鸣,夹杂着城墙倒塌的巨响,在群山间久久回荡。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六章 去汾阳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本站重要通知:请使用本站的免费小说app,无广告、破防盗版、更新快,会员同步书架,请关注微信公众号appxsyd下载免费阅读器!!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你们要听我的 汾州府,山西中部紧靠太原的重镇,府辖一州六县,与冀南道同设府治于汾州城,辖地与大同、太原和平阳等大府比起来不算宽广,却因为地处晋中腹心而极为紧要。 姜瓖反正伊始,汾州府就跟山西其他地方一样,掀起反清浪潮,各处县城乡镇聚民为兵,在各自推举出来的头领指挥下,占领县城,追杀官吏,在大街上、要道边设立关卡,一边盘查清廷余孽,一边给来往行人剪去辫子,更有一队队的义军义民,自发上街,挨家挨户的给人剪辫子,一时间遍地草头王,到处是“总兵”、“参将”、乃至“巡抚”、“总督”、“镇帅”等等头衔,仿佛大家见了面,没有个三品以上的官衔,都不好意思打招呼。 汾州城内,原清廷知州衙门里。 这处衙门,本来在几个月前的反正厮杀中,被毁坏得很严重,暴乱的义民几乎抢走了所有能拿走的东西,就连大堂上那张梨花木的长案都没有放过,除了六根粗有一人环抱的大柱子以外,堂上空无一物。 如今这里成为了姜瓖族人姜建勋的节堂,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些规制不一、大小不等的桌椅,摆放在大堂里,又在屋檐下挂上牌匾,在屋子四周立上兵器架子,最后在面朝大门的墙上贴上一副斗大的猛虎下山图,一个简陋的节堂就成了。 眼下这大堂里,高高矮矮肥肥瘦瘦的坐了十余个人,看装束,有文有武。有人穿一身明显在箱子底下压了不短时间的明朝官服,衣服上褶皱满身,穿的人却洋洋得意,顾盼自如;有人又穿着一身草莽匪气十足的麻衣,外面却罩着一件不知从哪儿抢来的锦绣长袍,不伦不类,穿的人却倨傲高坐,悠然自得;更有甚者,内里穿着文士锦袍,外面却罩着清军制式的罩甲,奇装异服,赫然混坐。 唯一比较统一的是,这些人头上都戴着或是头盔,或者帽子,盖住了脑袋,遮挡住因为剪去辫子而显得丑陋无比的阴阳头。 这些人坐在一处,吵吵嚷嚷,闹个不休,仔细听听,却是在彼此争论相互间的兵力强弱,比较谁的功劳大、谁的功劳小,吵吵着日后打下山西全省,驱逐鞑子于境外之后,应该得个什么犒赏、封什么样的官位。 大堂不小,却被这群吵闹的人旁若无人的喧嚣充斥得局促起来,满堂乌烟瘴气,一屋牛鬼蛇神,把个庄重节堂弄得宛如菜市场般俗气,守在屋外的兵丁,都好奇的朝里面探头探脑,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大戏。 猛虎图下,一位身材壮实、一脸寒霜的年轻汉子巍然正坐,他身披一身铁甲,片片铁叶在从屋顶透过琉璃瓦洒下的阳光照耀下璀璨生辉,让他整个人显得比底下坐着的那些人要有型得多,颇有大将气派。 此人就是姜建勋,大同镇将姜瓖的亲侄子,年不过三十,却已经在大同镇当了十六年兵的宿将,与那些混进军队就为了图个出身、仗着身份做些边墙上的买卖的二世祖不同,姜建勋是脚踏实地的在当兵。 从十四岁时跟在姜瓖身边当个小厮开始,姜建勋就没有离开过大同镇,历经小旗、总旗、百户、守备,一直做到了游击的位置上,凭的是真本事,靠的是拿命去拼的军功。 跟蒙古人打,跟流贼打,跟土匪打,变成清兵后掉过头来又跟明军打,到了如今又跟清兵打,战斗就像一种生活,跗骨之蛆般停留在姜瓖的生命里,除了吃饭睡觉,好像就剩下厮杀了。 正因为这身本事,姜瓖才将他外放,到各地联络串联,统筹兵马,力争在大同之外建立第二股反清力量,即可以减轻大同的压力,也能够尽可能的掀起一些波澜,打乱清廷的节奏。 于是姜建勋坐在了这里。 他的麾下,有兵四万多人,跟坐在下面这些咋咋呼呼外强中干的义军首领不同,这四万人中,有精兵五千,是从各地收拢的反正官军,这些官军本是大明边军,降清后随姜瓖征战过西北,经验丰富战力强悍,后来被清廷以分驻各地为名肢解割裂,派往各处州县,表面上冠冕堂皇,其实不过是为了削弱姜瓖兵力,但这些兵对姜家很有归属感,姜建勋登高一呼,纷纷蚁附而来,成为了姜建勋最为核心的力量。 正因为有这股核心军力,姜建勋转战晋中,连克太原周边二十余县,声势滔天,才有资格坐上了这白虎节堂上最尊贵的一把椅子。 不过此时,姜建勋面无表情的面孔下,藏着深深的无奈和厌恶,满座义军首领,个个都是“总兵”、“参将”之流,屁股后面跟着千把人也敢自称镇帅,据有一县之地也敢自称巡抚,这些人原来在大明朝,除开个别山贼匪首之外,个个都有点官身,在当地有些势力,如今一见姜家起事,山西震动,纷纷站出来想分一杯羹,却又不愿听从指挥,自行其是,弄得姜建勋想要团结所有反清力量的计划举步维艰,很是无奈。 今天召集这些人来,姜建勋本是打算将他们拉拢到自家这边来,尽最大的努力保证姜家仍然是山西霸王,谁知道这些土鳖尝到自立为王的滋味以后,特别是马鸣图把一顶顶不要钱的官帽丢到了他们头上之后,纷纷气粗起来,不大将姜建勋放在眼里,议事刚一开始,就吵开了锅,乱了秩序。 揉揉有些痛的太阳穴,姜建勋把桌子一拍,怒喝而起。 “够了!尔等都是朝廷肱股,岂能为了争功夺利,在此间谩骂争吵,须知鞑子还在太原虎视眈眈,东虏摄政王又已兵发河北,我们还在这里内讧争斗,岂能成就大事!” 他身高体壮,威风凛凛,一身的甲胄又平添无数杀气,自有一股慑人的风采,这一声大喝,让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 见镇住了众人,姜建勋才缓缓落座,带着怒气道:“各位虽各有各的地盘,但同为山西人,共吃一锅饭,翻过来翻过去都是同乡,有话自然好说,犯不着争来争去,一致对外,才是正道。” 众头领纷纷点头,一个光头和尚样的壮汉站起来,向姜建勋粗声道:“此话不假,姜大人说得有理,我等正是憾服姜家在山西一呼百应的气势,才于今日共聚此处,适才我等莽撞了,还请姜大人讲几句吧。” 姜建勋瞄他一眼,认出此人是侯和尚,原山西镇一员守备将官,素来与姜家有旧,此时说话,明显是向着自己的。 其余人等,纵有不服的,也不便开口了,于是底下一片“好啊、好啊”、“请姜大人讲吧”的鼓噪声响了起来。 “诸位,自大同姜总兵反正以来,四海震慑,八方混乱,鞑子措手不及,慌乱不堪,在宁武、代州一线,刘迁断了长城交通,大同、太原两地间绝了联系;东边泽州,宁清占了大部;西边是在座诸位,几乎将半个山西都打了下来;而在南边,韩昭宣和虞胤两位首领夺了平阳府城,全府都落入了我大明手里。此等声威,莫有匹敌者啊!”姜建勋大声讲道,声音抑扬顿挫,极富感染力,说得众人群情激昂,热血澎湃。 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出口的时候,一下将现场的气氛调动到了高潮,大家惊喜的叫了起来:“什么?平阳府被打下来了?坚若磐石的平阳府城竟然被打下来了?太好了!” 众人议论纷纷,欣喜若狂,平阳府城就在汾州府的后方,一旦出兵,可以和太原府的清兵一前一后,南北夹击,将汾州府的义军夹在并不宽广的正面上一一击破,威胁很大,如今这犹如芒刺在背的平阳府城居然被拔掉了,由不得大家不高兴啊。 “大人,韩昭宣和虞胤两位功莫大焉,怎么今日不见他们来此聚会啊?”有人大声问道。 姜建勋微微一笑,道:“他们二人当然会来,此时应该正在路上,本将早已派人去请了。” 他顿一顿,加重语气道:“诸位,国一日无君则乱、军一日无帅则散。韩、虞二位,都是我姜家故人,韩昭宣任兵备道时乃姜总兵保举,虞胤当守备,同样是在姜总兵麾下任职,两人早就派人上了文书,愿奉姜总兵之命是从,他们两人兵力数十万,都愿意在我姜家麾下带兵打仗,为光复大明而努力,尔等岂能独行?眼下正逢用人之时,众人何不受我节制,一起为大明朝廷,挥戈四方!” 他长身站起,立于堂上,面色严肃得好似磐石,虎目生辉,注视着堂上每一个人。 众头领顿时哑然了,原来这才是姜建勋的目的啊。 不过大家都明白,要想在清军重压下坚持下去,抱团在一处是必然的,不过人心贪婪,都有私心,顾虑着一旦进了姜家门,今后恐怕就成为他的家臣,前途地位,都要仰人鼻息,这却是不甘心的。 更重要的是,在场的人虽然无人兵力及得上姜建勋,但大家聚在一起,却也不怕他,姜建勋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他是在忻州被清军尼堪杀得大败,退到汾州来的,身为败军,却要当众人的头,这并不能服众。 现场尴尬起来,众人都沉默起来,唯有侯和尚等寥寥几人出言附和,一看就知道是拖,无人理睬他。 恰在此时,门外吵嚷起来,一名姜建勋的兵匆匆进来,高声叫道:“将军,城外有大队兵马靠近,打的是大明旗号,不知是哪里的人马。” 姜建勋一喜,忙问道:“可是韩、虞两位到了?” 那兵摇摇头,神情畏惧的答道:“不知道,但那些兵马,一律穿的白甲,从未见过,看上去奇怪得很!”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八章 奉旨统领尔等 “白甲兵?”姜建勋怔了一下,记忆里并没有这方面的印象:“哪里来的白甲兵?” 那兵一问三不知,只是茫然道:“不知道,远观旗号,都是大明旗帜,余者皆不知。” 姜建勋无奈,只得领着众位义军头领,弃了会议,一起急匆匆的涌上汾州城头,去看个究竟。 上得城来,站到高高的箭楼上,向远处望去,果然看到数里之外,一队人马汹涌而来,黄土漫天之下,白色的甲胄分外显眼,如一片漫过来的云彩,铺天盖地。 有数名骑兵从白云飘扬处跑来,马上骑兵一边跑,一边高声冲城上叫喊着:“不必惊慌,是平阳府的韩、虞两位将军来了!” 这些骑兵,姜建勋是认得的,全是自己军中斥候探马。 听到这个消息,众人纷纷尽去心中疑虑,喜笑颜开,笑着互相羡慕道:“韩、虞二人果然不愧我朝能臣,观其军势,的确斐然,难怪能攻下重兵固守的平阳府城啊。” 旁人展颜欢笑,姜建勋却皱起了眉头,韩昭宣和虞胤二人他是知道的,其手下兵马虽多,却都是流贼般的百姓乱民居长,有经验见过血的战兵极少,鼓噪着敲敲边鼓打打顺风仗仗着人多欺负人少还可以,真要谈论战斗力,他二人无论如何也谈不上强军。 而眼前席卷而来的白甲军,怎么看也不像是平阳府那帮农民组成的军队,隔得老远,那股凌厉的杀气就能冲人一个跟头。 “走!随我下去迎接韩、虞二位。”姜建勋心里涌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知道朝廷派出平凉候领兵进入山西,驰援姜瓖,但听说陕西兵几天前才到潼关,汾州距离潼关数百里路,中间还隔着翼城、平阳等清军据守的城池,按常理推断,无论如何也不应该来得这么快的。 但是,万一来的就是陕西兵呢? 一想起这个,姜建勋心里就“突突”的跳,这说明什么?说明陕西兵可怕得要人命啊,翼城就不说了,那小县城可能韩昭宣能打下来,但平阳呢?里面可有好几千清兵啊,虽然全是汉军,但也绝不是一群拿着锄头的平民军队能对付的。虞胤屯兵在城下相持了个把月,连城墙都没有爬上去,这两天突然就破了,思来想去,很有可能是平凉候带的兵马做下的功绩。 再看看城外旌旗招展的队伍,姜建勋心中已经有了七八分定论,脑子里开始高速运转,盘算着应该怎么应对了。 城外一片空旷的白地,连日战乱,城外居民房舍早就被拆解一空,只留下一些断壁残垣般的墙基瓦砾,姜建勋带着众人开门而出,迎了上去。 一队白甲骑兵跑在头前,迎面而来,每个人都是一人双马,马匹矫健,铁蹄翻飞。马上骑士一水的明光铠,胸前宽大的护甲板在阳光照耀下的反光直刺得姜建勋眼睛都睁不开。 好不容易眯着眼看过去,赫然发现,这群骑兵跑在前面的百余人手中高高举起的如林长枪上,每一根枪杆上都插着一个人头,人头血肉模糊,蓬头垢面,瞧不清面容,但是那宽宽的额头和光头小辫的标志性发型,还是让人能很清楚的分辨出这些人头的归属。 “是蒙古人!”姜建勋带的义军头领里有眼尖的已经惊叫出声了:“那是蒙古游骑的头!” 仿佛是为了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白甲骑兵以娴熟的骑术一直奔驰到距离这群人很近的地方才将马头一拐,以一道完美的弧线从他们身边切过,马尾巴扫了一地的尘土扑在他们脸上。 迷人眼眸的黄土里,姜建勋看得非常细致,那些首级,就是最近在晋中平原上来去如风的蒙古人的脑袋,那些脑袋上的眼珠子还瞪得溜圆,仿佛不相信自己遇到的事一样。 数一数,串在长枪上的脑袋差不多有一百多个,正好一个百人队的数量。 姜建勋身后的首领们开始低声议论起来,纷纷叹服:“看到了吗?一百多个蒙古人的脑袋啊。” “看到了,真是不简单,那些蒙古人每一股以百人为一队,凶悍得很,一人双马,来去无踪,逮着我们人少就杀,我们人多就远远骚扰,弄得我们撵又撵不上,打又打不过,连城都出不了。” “这些白甲兵居然灭了一队,着实厉害,不过,看上去不像韩家和虞家的兵啊。” 骑兵们跑向一旁,烟尘散去,露出了后面的大队人马,有数骑驰骋向前,当先的两人,正是大伙的熟人,韩昭宣和虞胤。 这两人意气风发、满面春风,脸上洋溢着喜气,好似马上就要入洞房的新郎官。 姜建勋等人一喜,连忙策马迎上去,到了近处,正欲打招呼,却见韩、虞两人将座下马儿一拔,两人分开两边,欠着身子将身后一人露了出来。 韩、虞二人态度谦卑,模样恭维,好像后面的那人是两人不敢得罪极为尊贵的人物一般。这可不大对劲,了解的两人的都知道,韩昭宣和虞胤可不是轻易低头的主,两人在平阳府呼风唤雨,拥众数十万,连姜建勋都不大放在眼里,是两个独霸一方的军阀人物。 这更加刺激了众人的好奇人,纷纷和板着脸的姜建勋一起,凝神看向了打马前出的那一人来。 只见此人白马白甲,猩红色的大氅裹着流苏迎风招展,铁盔上一对凤翅配上虎面,甲胄上两块铜镜搭着铁叶,腰间劲弩高悬,手中长刀紧握,一身的戎装神采奕奕,偏偏虎面下一张脸庞清秀得宛如一个书生,虽皮肤黝黑身高体壮,却从骨子里透着一股文人般的气质,浑身亦文亦武,丰神俊朗,让人恍惚间犹如见到一员年轻版的周瑜现世。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一腔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韩昭宣很得意的看到这伙人的表情,眼神流露出“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的意味,然后咳嗽一声,清清嗓子,用无限恭敬的语气高声道:“诸位大人,这位是大明平凉候、川陕总兵,挂平北将军印,御赐尚方宝剑,奉朝廷谕旨,领兵赴山西抵御东虏,凡山西诸镇,皆受其节制,以安大明疆域!” 此言一出,无人不惊! 姜建勋等人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拳头为大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章 我们去交城 眼瞅着王欢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姜建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面色由青转黑,偏偏又不能用强发怒,最后变成无奈的苍白。 王欢并没有一直盯着他看,他的目光望着汾州城头的方向,仔细观察打量着。 汾州城,曾为山西布政使司直隶州州治,万历年间升为府,辖一州七县,泱泱大州也,加上紧靠省治太原,境内多富商豪族,更有两座藩王府设在城内,故而城池高大坚固,虽不及太原、大同之类的巨岜壮观,却也极为气派。 不过经过累月的战乱,城上已呈现破败之势,三层高的木质城楼早就被付之一炬,唯留下一些烧焦的梁柱残骸,城墙上不少地方,青砖剥落,露出里面黄色的夯土来,就连很多条石砌就的垛口,都缺角少棱。 王欢摇摇头,暗叹乱世炎凉,汾州可是晋商发家的大本营啊,明朝有句话,叫做“辽东行商,山西过半,而以汾州居多。”说的就是后金与大明商人做生意,主要就是同晋商打交道,最初是用些人参貂皮跟明人换些铜铁米盐,到后来逐渐熟络了,开始交换昂贵奢靡物件,到最后,晋商把大量宝贵的军事物资例如火药、火器、兵器等等,通过边墙走私或者海路运输,贩卖给后金,换取大笔银子,顺带的还通风报信,传递些军情过去,故而后世有人说,晋商就是大明的第五纵队,是藏在内部的硕鼠。 他们赚钱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过,换到自己手中的银子,都是后金从大明掠夺过去的,强盗只不过把它们过了次手,交到他们手中而已。 大概城里的富户,都已经逃到太原去了吧。 王欢心想,这些商人,跟清廷关系深厚,唯恐乱兵一到受到波及,一定在山西反清伊始就卷起家财走了。 到时候可不能便宜了这些家伙,太原城破,第一时间就要搜罗他们的家财。 想了一阵,王欢收回思绪,将目光重新放到眼前来,却惊讶的发现,对面的姜建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几个孤零零的亲兵,一个义军首领都不再。 回头一看,韩昭宣正口水横飞的向聚在身边的一群义军首领发表演讲,这人打仗稀松,文官嘴上功夫却是极为出色,将平阳府城破时的情景讲得惟妙惟肖,娓娓动听。 虽然他并没有亲眼见到过。 伴着他的讲述,围观众人不时的发出倒抽冷气的“呲呲”声,宛如一群唧唧叫的老鼠,特别是当听到夔州军火器万炮齐发,数百颗“火弹”齐射,犹如地动山摇般的轰塌平阳城墙时,“呲呲”声到了高潮。 “你们跟着平凉候,那是你们的福分,看到了吗?我和虞胤拥兵数十万,还不是甘当侯爷的马前卒。”韩昭宣的口水仿佛多得喷不完,一直在玩命的四溅,他还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向众人轻声道:“还有,皇上器重侯爷,要将崇祯帝的女儿长平公主许配给他,各位,你们谁当过皇亲吗?没有吧?侯爷今后就是皇亲!今上还没有龙子,一旦有个好歹,侯爷的公子指不定就是……明白了吗?” 这一席话如醍醐灌顶,浇在众首领头上让他们恍然大悟,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看向了王欢,如果不是顾及到在场的姜建勋的颜面,一定有人上去大肆拍马,媚词如潮了。 正所谓有人欢喜一定有人忧,王欢这边热烈激昂,姜建勋那边就是凄凉孤单。 姜建勋脸上挂不住了,他无心也没脸再逗留下去,也不可能像那些义军首领一样去紧抱王欢的大腿。 他用怨毒的目光死死看了韩昭宣一眼,然后漠然向王欢拱一拱手,冷冷道:“既然侯爷自有主张,末将也不便再说,但汾阳是末将打下的,还请侯爷不要为难。” 王欢瞄他一眼,眼皮微眯,没有说话,只是将手轻轻一挥,示意他去吧。 姜建勋咬一咬牙,今天他已经咬了多少回牙了,然后将拔转马头,头也不回的径直入城去了。 李定国勒马于后面不远处,见姜建勋远去,策马上来,靠近王欢轻声问道:“要不要……?”单手做了个下劈的动作。 王欢摇摇头,看着姜建勋的背影缓声道:“不必了,此子并非罪大恶极之徒,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维护姜家在山西的权威,换做是你,一样会为了本候的利益而不惜得罪权贵的。” 这话是说姜建勋的,却让李定国听得血脉偾张,心里暖流四溢,赶紧的低下头免得在王欢面前失态。 王欢却没有察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他要汾州,就给他吧,没有他在身边碍手碍脚,倒还清静自如些。” 李定国应声喏喏,王欢回过头来,向另一个方向指一指道:“去把那两人分开吧,打了这么久,就不嫌累吗?” 李定国循声一看,笑了起来,原来虞胤和侯和尚两人,居然还在一边打得不可开交,连姜建勋已经拔马离去都没有注意到,打得忘我,打得投入。于是将手一挥,领着十余个膀大腰圆的军士,朝两人奔去了。 王欢又向和韩昭宣聚在一处的众多义军头领微微一笑,团团拱手,惊得这伙人忙不迭的跳下马来,弯腰作揖,唯恐失了礼数。 “诸位大人,本候初到,还不知晓各位姓名,据地何处,请各位一一道来如何?”王欢笑容可掬,客气的问道。 “这个应该的。”韩昭宣又是第一个开口,然后仿佛吩咐小弟般的冲众人道:“各位来吧。” 这些人都是豪强,当然不大满意韩昭宣这种大师兄一样的做派,不过也无人反对,反而一个个拍着队一样恭声向王欢禀报自己的名字籍贯。 “下官永济州李企冕,见过侯爷!带兵五千,愿追随侯爷,共赴国难!” “下官石楼封汝宦,见过侯爷!带兵两千,也愿意追随侯爷!” “末将潞州胡国鼎,见过侯爷,率众三万,愿随侯爷征战!” “末将泽州陈杜、张斗光,率众两万,见过侯爷!” …… 好像太和殿上排班上朝一样,数十个义军首领,规规矩矩的站到王欢面前,自行通报姓名,报上自己的领地军力,这些人的手下,数目并不准确,为了彰显自己的力量,往往夸大其词,而且就算是实数,其主力也是不成规制的民军,所以王欢很清楚,虽然这些人报出的数字即使是个天文数字,还是不够看的。 不过王欢依然面带微笑,待每个人都上前说过话了,心里一一记下,然后向其中一人朗声道:“王淳明,本候欲领大军会盟众头领于交城,你可否尽地主之谊,为我大军预备营地,布置节堂?” 叫做王淳明的首领,顿时有些措手不及,在众人注视下,面色涨红,略显惶恐,这也难怪,交城不过一小小县城,民不过万,兵不满千,王欢却在众多大豪中偏偏叫出了他的名字,当然让他即欢喜又局促。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侯爷大驾,小县蓬荜生辉啊!”王淳明感觉自己好像瞬间长高了一头,昂着脖子应道。 交城,隶属太原府,距离太原府城,不过一百一十里,中间广袤空旷,无山无水,没有天险阻碍,一天之内,可兵至太原城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一章 顺我者昌 交城很小,周长不过七里,城有四门,在西门外另有卫城一座,当然更加窄小了。 因处于晋中官道上,交城城虽小却很热闹,城外自发的搭建有不少民居房舍,规模竟然比县城还大,官道从中横穿而过,两侧的房屋夹道而建,林林种种的商铺店家旗幡如河边的芦苇荡一样茂密,白日里,来来往往的行人熙熙攘攘,道旁商铺伙计的迎客叫卖声高亢婉转,街道要紧处,整座县城唯一一座姐儿窑的临街二楼上,姹紫嫣红的红妆粉黛为灰扑扑的街道平添了无穷色彩,只要是男人,都会吞着口水朝挥着手绢媚笑的窑姐们贪婪的看上一看。 不过这种繁华的景象,已经很久没有见着了,城外的街区宛如鬼城,一个人也见不到,往日里喧嚣嘈杂的店铺全都落下了门板,门板上厚厚的灰尘显示出,这些商家起码有好几个月没有开门做生意了。一些房屋还被拆掉,徒留残砖败瓦,那些梁柱木头,被搬上了城头,当作守城物事。 交城的四座城门,三门紧闭,独开南门,南门外地势开阔,平坦坚实,左有磁窑河右有瓦窑河,是一块不错的扎营地,夔州军近两万的大军,就在此间扎下营盘。 竖起木栅、挖开深壕,壕沟深达一丈,宽约两丈,挖出的弃土,堆积在壕沟靠近营寨的一侧,垒起大概半人高,犹如一道矮矮的城墙,上面留有鸟统手射击的缺口,每隔一定距离,就架设有一门小的飞礞炮,这种炮就是这时代的单人迫击炮,危急时一人即可操作,发射拳头大的开花弹,虽然射程不过五十步,却极有杀伤力。 王欢是从西安城府库中找到飞礞炮的,顿时引为至宝,将找到五十多门炮全配给了辎重车营。逢敌时,车营的大车首尾相连,两车衔接处,不可避免的有空隙,虽然架设了拒马,但仍然不能阻挡强势敌军的突入,有了飞礞炮,就可以架在车辕上,用开花弹猛烈射击,以数十步的射击距离作为灭虏弹投掷距离之外的长程投送火力。 义军首领们在城内享受了交城城主王淳明的款待,酒足饭饱的应邀到王欢军营中去议事,他们骑着或好或劣的马儿,在各自亲卫的簇拥下,出城向夔州军营寨行去。 说实话,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弃山西土著姜建勋而愿意归附王欢,除了王欢川陕总兵的身份以外,韩昭宣的蛊惑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他和虞胤在晋南声势很大,义军首领们都有耳闻,潜意识中就觉得,能够得到这两人拥戴的人,应该差不了。 加上姜家仗势逼人,众人唯恐归附过去,日后会难以出头,所以昨日汾州城外的抉择,所有的人都选择了王欢这边。 到了营寨边,那些宽沟深壕和耸立的坚木寨墙给义军头领们留下了深刻的影响,矮墙后标枪般站立的鸟统手和尊尊按照集火射击规制配备的神威炮,则让他们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气在背脊梁上冒起,而接下来跟着引路的夔州军士步入辕门,列队两侧、手持长长钩镰长枪的白甲兵身上仿佛如浓雾般飘荡的杀气,则将这股寒气透骨而入,直接漫到每个人的心里。 “这兵威,怕是大同姜总兵也没有吧?我曾经去过大同,见过大同兵。”头领间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何止啊,我看呐,这兵比东虏的八旗兵都差不离了,去年阿济格带兵过来,那些披着兽皮的八旗兵就这模样。” “怪不得韩昭宣说平凉候两个时辰攻下平阳府,观这军势,两个时辰恐怕都没用完啊。” “万幸啊万幸,我们昨天没有跟着姜建勋走,那厮刚从忻州败退过来,尽是残兵败将,哪里有平凉候这般精锐兵卒,而且连战连胜,士气高昂,又岂是姜建勋能比的?” 眼神交换间,众人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这一趟交城之行,算是来对了。 王欢马快,又提前离席,故而当众义军头领走到中军帐前的时候,他已经换过一身衣服,由长袍儒巾,改为披甲挂剑,英姿勃勃的端坐帐中等候了。 李廷玉和李定国在门口迎着,让头领们鱼贯而入,大家在帐中间的空处站定,恭敬的一齐向王欢施礼,王欢含笑招招手,让他们在两侧备好的马扎上依次坐下。 韩昭宣和虞胤两人,当仁不让的分作两边的各自第一把马扎,还面孔朝天,很是得意。 待他们一一安顿好,王欢长身而起,目光如电,扫视全场,顿时还在相互低语的头领们全都停了下来,敬畏的看着他。 王欢双手据案,沉声道:“各位大人,自崇祯年间起,老天作祟,灾害不断,流贼借天灾起事,妖言惑众,蛊惑流民跟从,乱了大明天下,又有东虏狼子野心,驱兵入关,占去我大明河山。而朝廷众君碌碌,忠臣良将不得其用,奸猾迂腐之辈充斥高位,偌大的江山,竟然轻易的落入异族之手,岂不滑稽?!” “本候奉天子命,领兵出秦关,跨黄河,正是为收复山西而来!本候驰援,携天子剑,代天行事,无论何人,都必须服从本候将令,如有违反,可先斩后奏!” 言似刀枪,铿将有力,帐中鸦雀无声,唯有一片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王欢停顿一下,然后又道:“本候临行前,有口谕至,皇上明言,山西势危,东虏以倾国之兵西往,更有酋首、伪摄政王多尔衮亲征,如能御之,则山西全境可由本候代掌,一应军政民事,官吏署事,皆可便宜行事。本候思虑,皇上如此信任,岂能让君上失望,外加本候乃外地将官,纵然居督臣位,还应当以本地人辅佐,所以尽屠建奴后,这山西本地官佐,应当以战事里出力多者择贤者居之,在座各位,希望能努力争功,跻身其中。” 话到这里,已经很明白了,王欢说得很清楚,跟着我,只要出力,我就给你官位,出力多的位置高,出力少的位置低,自己选吧。 底下的头领们沉默了一会,有人闷声发言道:“侯爷,前些日子中官马鸣图派了些敕书,为我们很多人都派了官位,这是朝廷文书,可做不得假!” 王欢看了此人一眼,认得是个被马鸣图封了总兵的一个头领,于是马上说道:“官分实职、虚职,马中官的敕书,当然有效,不过到时候本候派职位时,是按照本候的意图来,功高者居高位,任实职。无功者不管你官衔再高,也不会有实权,唯有每月俸禄领取。” 一阵嗡嗡声起,头领们顿时彼此议论起来,这话更加明了,马鸣图的敕书不作数的,不跟着王欢出力,到最后打下山西,也不会有一寸地盘,最多当个领取禄米的员外。 任由他们去低声商议,王欢傲立案前,神态自如,微微眯着双眼,等候着。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山西群雄,第一次感受到了王欢无与伦比的霸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二章 劝服 “各位、各位,且先听我一言。”韩昭宣适时的站起,双手虚招,面向诸头领高声喊道:“大伙能跟着侯爷来到交城,想必心里对侯爷早有归附之心,我有一言,乃肺腑之音,要与诸君分享。” 众人慢慢安静下来,瞪着眼睛瞧着韩昭宣,眼神或满怀期待,或不以为意,而韩昭宣挺胸凸肚,喷着唾沫星子侃侃而谈。 “侯爷奉旨而来,是救山西军民于水火,千里驰援的,朝廷没有另外派人来做督师,用意在明显不过,这是要让侯爷统领全局啊!” “姜总兵在大同,被鞑子重兵围困,那长壕挖得一重又一重,连耗子都跑不出来了,如何能带着我们大伙打仗?诸位连带我和虞胤,都是反正的降官,脑袋后面都留过辫子,自然不是当头儿的料,唯有侯爷,携天子剑掌总兵印,奉谕旨而来,这份大义摆在这里,不管你们服不服,我和虞胤服了!今后甘当侯爷帐前一小卒,惟命是从!” 这是在表态,韩昭宣充分发挥着以前当御史时的口才,一边说一边朝南方拱手,表示他归附王欢,是对朝廷的遵从。 下面的众头领闭着嘴巴不说话,这时候提反对意见,那就是不尊大明朝廷,公然对抗永历皇帝的谕旨。 对大家的反应,韩昭宣在意料之中,又接着扯着嗓门说了起来:“至于大伙今后的前途,诸位且细思量,咱们山西一省,姜家深耕数十载,党羽子弟无数,可有我们的份?在座各位,以前最大的官儿不过是五品知州,何也?无非是没有进入姜家圈子而已,如果姜家当了山西共主,日后鞑子被打跑了,留下诸多职司地盘,还不是便宜了姜家子弟,到那时候,各位休说马鸣图封的官职爵位,能保住以前的位置都难说,诸位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听了这话,众人的面色由顾虑重重、疑虑深深的忧色,慢慢有了变化,不少人开始若有所思的点起头来。 王欢向韩昭宣看了一眼,嘴角带笑,微微扬扬了眉毛。 这是事先商量好的一唱一和,王欢深知,要让这些义军头领心甘情愿的跟着自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平凉候的名声、夔州军展示兵威、大明朝廷的谕旨和永历皇帝的尚方宝剑,只能让他们表面臣服,内心却未必肯归附,这样的队友,极为不靠谱,一旦有些风吹草动指不定就要反水,所以韩昭宣这样的山西大土豪现身说话,效果就不一样了。 韩昭宣被王欢的眉毛鼓励,顿时感到动力百倍,王欢暗中已经给他许诺,一旦得了山西,起码给他一个布政使的位置,这比姜瓖能给他的要高得多,所以这是立刻趁热打铁,鼓起腮帮子又开口了。 “而平凉候就不一样了,侯爷是蜀中人,带的兵是客军,日后就算据有了山西,那也得靠山西官吏治理啊。大家且看陕西王永强,此人不过以前延安镇的一个小小参将,就因为跟了侯爷,在平定陕西时立了大功,现在高居陕西南镇指挥使,封延安伯,实打实的带兵实职啊!”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王永强一介莽夫都能识大体、辨好恶,我们山西群雄就及不上他吗?我韩某人读圣贤书,可自诩比那目不识丁的王永强之流要强得多,故而侯爷一至,立刻率众归附,连犹豫都不带的。” 他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面部表情严肃堂皇,好像跟真的似的,听得知道他底细的夔州军诸将脸上直抽抽,暗道这人说谎说到这个地步,也是人才了。 因为他背对着王欢,也看不到他脸上红没红,不过只听他接着道:“侯爷治下,万象更新、物华天宝,诸君不见巴蜀一带,早就不似前些年间流贼肆虐、民不聊生的景象,天府之国已然名副其实;陕西天灾之地,原本遍地是匪,贼比良民还多,如今侯爷据有不到一年,就已经化匪为民,化荒地为良田了,再过得一年半载,相信就将大有改观。此等爱民如子,难道还会失信于我等?” 他转头向站在一边的虞胤:“是不是?虞大人?” 虞胤乃一武夫,不善口齿,此刻正摸着脸上和侯和尚打架时落下的淤青想事情,冷不防被韩昭宣叫了名字,仓促下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一阵,举起手来脱口吼道:“谁不信侯爷,我就跟谁急!” 众人瞧着他,目光中都带着一丝惊讶,让虞胤很无趣,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尴尬,又举起手来叫了一嗓子:“一定急!” 韩昭宣朝他赞许的点点头,然后赫然转身,向王欢单膝跪下,垂头低脑,口中叫道:“下官韩昭宣,领山西反正义军众将官,愿随侯爷披肝沥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他这么一领头,后面的众人互相看了看,立刻纷纷跟着跪了下去,齐声喊道:“末将(下官)愿随侯爷披肝沥胆、万死不辞!” 其中虞胤的声音最为响亮,他口才远远不及韩昭宣,无法担当白脸角色,唯有仗着嗓门大,希望能在王欢心中留下更深的印象。 看着眼前跪下的黑压压一片脑袋,和他们头顶上戴着的各式各样的帽子,王欢笑了,他知道,纵然其中有人没有真心实意,却也已经达到目的,山西义军,至少在明面上,将会是自己可以指挥得动的友军了。 “各位快快请起,无须如此大礼!”王欢双手招了招,口中道:“我等都是大明臣子,为君为民奋战沙场,没有先后高低之分,只要奋勇争先,本候一定记下,日后封官荫子,自有造化!”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站了起来,在虞胤这大嗓门的带领下,又一次齐声吼道:“谢侯爷!” 王欢请众人落座,伴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屁股落在马扎上的声音,他示意马万年在身边竖起一根长竿,挂上一副布质的硕大地图来。 大家仔细一看,就发现这是一副粗略的山西全省图,以墨绘山、以丹砂为河,以点为城、以曲线为山,画的虽简陋,却很直观,能够一眼观尽山西全貌。 有识货的,自然知道,这地图是在大明军用地图的基础上,细化了一层的,更加详细,也更加精确。 “诸位,现在我们来说一说下一步的动向。”王欢伸手在布图上弹了一弹:“据探子消息,刚离去不久的鞑子酋首、伪摄政王多尔衮已经领八旗兵东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 ps:实在抱歉,这两天因为儿子读书的事情,耽误了更新,不过今天已经成了,所以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三章 围点打援 “什么?多尔衮又来了?” “不是说刚走吗?还没一个月,怎么又来了?” “多尔衮是摄政王,麾下两白旗多精兵强将,上次来,将晋东诸州县招降不少,还把姜建勋从忻州打到晋西。” “去而复返,只怕兵威更盛,劲敌啊!” 王欢话一出口,就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上丢了块石头,激起涟漪无数。马扎上的义军首领们好似被人用棍子捅了一下,顿时激动起来,面带惊色的彼此议论起来。 王欢没有让他们震惊多久,马上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把他们的惊讶指数推向新高,并且震得愣住了。 “另外,据代州方向的细作报信,两天前,鞑子新任命的宣大总督佟养量,带领山东兵从保定府入代州,攻下了雁门关,代州一带的义军首领刘迁、高山、张还初退守宁武,如今长城一线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大同围城鞑子兵和太原鞑子之间,可以畅通无阻的自由往来。”王欢语气淡然,似乎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给众人带来了多么大的打击。 为了配合自己的语言,王欢还用手在地图上表示山西长城的锯齿状图标上,描了一描。 伴着他的手,众头领的心也跟着上下起伏,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隐约响起,这回无人作声,因为都被吓住了。 “代州、代州破了?”半响之后,才有人颤声问道,带着丝丝恐惧。 王欢眯着眼,向众人看去,只见这些刚刚还慷慨激昂的义军头领们,个个如霜打的茄子,缩着脑袋作膛目结舌状,没了起初纠纠威风。 王欢明白,这并不是说这些人胆小怕死,而是因为,宁武至代州一线的长城天险,太重要了。 长城如一道隔离墙,将山西北面的两大重镇大同和太原生生的隔开,除了如宁武关、雁门关、倒马关之类的隘口险道之外,高高的长城都修筑在险峻的晋北群山上,易守难攻,墙体厚重,连打柴的樵夫都找不到钻过去的空子,更不用说规模巨大的军队了。 所以山西反正,清廷调集援兵入晋,受长城陷于义军手里的制约,主要分为了两个方向,一是从北直隶经紫荆关、灵丘攻大同,这一路是清军的主力,围困大同的诸多亲王、郡王,就是从这边过去的。二是从保定府经平定州过固关走井陉道一直到太原,这条路是尼堪驰援太原的蒙古兵所用的,因为清廷重视程度和义军力量的原因,这边没有满八旗的兵,只有汉军和蒙古人。 所以长城在义军手中,等于人为的把山西战场分为了两个部分,大同一个,太原等地一个,而因为姜瓖在大同,故而大同自然成为了清廷重兵围剿的主要战场,数万八旗兵聚于大同城下,日夜攻打,烽火连天,作为山西省治的太原以南战场,反而显得不那么惹人注意了。 所以晋南、晋西和晋东南的义军们,日子过得很轻松,基本上除了各地州府县的那点清军小势力,再没有大军进剿,各地造反起事,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反清浪潮似春雷滚滚一发不停,依仗的,正是长城隔开了主力清军,就好像捣乱的孩童,大人们顾着在另一个房间里跟闹事的另一个大人斗殴去了,隔着一道墙,无人过问在隔壁的熊孩子一样。 如今长城一破,意味着大同一带的清军可以分兵过来驰援太原,偏偏这时候多尔衮亲征而来,带的人绝对不会少,完全可以分出一些人马出雁门关奔太原,各地义军虽多,却自家事自家知,号称数万的义军可能其实不过千把人,其中打过仗杀过人的战兵就更少了。连代州原大明山西镇参将刘迁的边军营都被打得败退,就别提他们这些纯粹的民军了。 当王欢这两个消息一丢出来,很多人都傻眼了,因为自身实力的关系,他们的消息来源并不快,夔州军密探队在陈相和蒋理的部署下,这段时间效率很高,一些明面上的消息传递非常快捷。 “代州一破,鞑子可以顺着忻州南下,骑兵奔驰,到太原不过三天时间,这下麻烦了!”虞胤和韩昭宣也是刚刚听到这消息,心头突突乱跳,韩昭宣的嘴皮子这时候就使不上劲了,虞胤武夫方显本色,皱着眉头沉着脸,慢慢说道。 其余众头领,或惊慌,或烦恼,或者干脆惘然不知该怎么办,侧头左右四顾。 正当这时,就听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将乱而慌的情绪一下子从众人脑子里赶了出去。 “诸位且休慌!这不是坏事,还是好事!”王欢单手把长案一拍,虎踞龙盘般的立于帐中,眉毛一扬,高声道:“长城开了口子,鞑子可以南下,正是大刀割肉的好时机!” 众人被他的话说得云里雾里,浑然不明,为什么鞑子大军压过来还是好事情? 站在大帐后面的李廷玉和李定国等夔州军将,却互相看了看,心知肚明的彼此一笑,眼神里精光闪闪,看着王欢静待下文。 头领堆里,一个长着方脸穿着锦袍的壮汉站起来,冲王欢拱手道:“这话我们听不明白,请侯爷明示,何为大刀割肉啊?” “是啊,侯爷,鞑子大军没了长城阻碍,随时可以杀过来,怎么成了好事了?” “鞑子凶猛,听说像天兵天将一样凶狠,我们人虽多,却苦于缺少兵器铠甲,如何敌之?” “对极,侯爷,我看得赶紧趁鞑子主力还没过来,得堵上代州这个洞!” “不错,长城古来艰险,当年闯贼攻北京,在山西宁武关被山西总兵周遇吉领五千兵生生挡住了五十万大军,足足坚持了一个月,闯贼伏死无数,最后周总兵外无援内无粮才饮恨战死,足见代州长城的奇险。” “对的对的,我看就得大家合兵一处,一起打代州。” 吵吵嚷嚷,方脸汉子的话一下点着了话头,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刻出谋划策,心急火燎的想重新占据长城,防住长城北边的清军南下。 王欢静立不语,待得人声稍稍停顿,方才负手于后,慢慢的看着他们说道:“诸位求战心切,倒是极好的,不过如果打代州,本候以为,极为不智。” 嘈杂声一下就没了,所有的人都错愕的看着王欢,眼神里满是茫然,脸上仿佛写着三个字“为什么?” “诸位请看,代州在哪里?太原以北、大同以南,恰好夹在两大重镇之间,恒山和五台山如两把大钳子,将它牢牢锁死,要想攻它,必须在狭窄的忻定盆地间摆开架势,盆地南北宽不过五十里,周旋空间小,一旦鞑子南北夹击,大同之敌南下,太原之敌北上,处在中间,往哪里退?无路可退,唯有死战耳!” 王欢的手在地图上划来划去,清晰的将代州地形描述出来,说到要紧处,还习惯性的用手指在布面上弹一弹:“诸君,你们和鞑子八旗兵和蒙古兵正面死战,胜算如何?” “这个……”方脸壮汉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讪讪的坐了回去。 其他义军头领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心虚”二字。 跟传说中凶如狼猛如虎的八旗兵硬抗?还是算了吧,大家打打汉军就行了,那些关外野人还得姜家或者平凉候的人去扛。 李廷玉和李定国等立在一边,表情轻蔑的看着一下子不着声的山西群雄,轻轻摇头,他们知道,在大明官吏军将中,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开始产生了一种对后金女真兵的恐惧,不论何时,不论何地,只要一听到八旗兵打过来了,不管人多还是人少,守城还是野战,心气首先就没了,然后惊慌四散,溃不成军,连正面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勇气,还怎么打仗呢? 王欢默然扫视全场,见所有人的情绪如鹌鹑一样低落,眉头微微皱了皱,将手一拍,洪亮的扬声道:“与鞑子决战,并非此时,敌强我弱,须缓缓图之。所以,我们如果攻代州,却是正中鞑子下怀的下下策,不可取也!” 韩昭宣闷了一会了,谈论军事非他所长,一直没有机会说话,这时候其他人都沉默,他瞅准机会,立即提问道:“即如此,侯爷,那我们该如何做呢?总不能干等着看着吧?” “当然不能!”王欢断然道:“坐看战机流逝,乃庸将耳!” 座下众人,凝神静气的看着他,眼光或是希冀,或是颓然,听他说话。 王欢把手在地图上转了一圈,最后闪电般的钉在了一个小圆点上,沉声道:“鞑子打大同,我们就打太原,围魏救赵,围点打援!” 围魏救赵? 这个好理解,战国时平原君就用过这法子,众人立刻就明白过来,攻敌所必救,乃上策,的确可行。太原是清廷山西省治,丢了就意味着山西全盘丢失,在政治上可谓灾难,如同给席卷全国的反清燎原之势又添了一把火,能够给跃跃欲试的华北汉人极强的信心,到那时,满清的北方统治基础,会濒临崩溃。 退回关外,纵使后金不愿意,也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后路。 所以太原清廷必救,没有疑问。 那么围点打援又是什么意思呢?众人迷惑起来,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没有那本兵书上写过啊。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四章 大刀割肉 众义军头领有些懵了,互相低头打听了一下,都不大明白“围点打援”是个什么意思,好在王欢接下来的话,解释了这个名词。 “攻敌必救,是围点打援的重要基础。所谓围点打援,正是围困鞑子必救之处,设伏打击其援军的意思。”王欢侃侃而述,向众人道:“各位,东虏军兵凶猛,的确不假,在关外苦寒之地锻炼出来的百战精兵非一般军兵所能敌也,大明当年穷举国之兵、能战之将聚于辽东,尚不能挡其兵锋,足见一斑。”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东虏也有软肋,揪着它的软处痛打,再强的庞然大物也有倒下的一天。而东虏的软肋,各位知道是什么吗?” 座下众人纷纷摇头,有性急的人大声叫道:“侯爷就别卖关子了,请快些告知我等吧!” 王欢微微一笑,把手一摆道:“东虏的软肋,就在于它的人口!关外白山黑水,气候恶劣,非常人宜居之地,建奴常年生活在彼,人丁不旺,这些年仗着东征西讨,得了不少大明地盘,移民生息,有所增长,却也不过三十多万丁口,其中满八旗不过四万有余,其余的,都是抬了旗的蒙古人和汉人,其中汉人居多数,一大半的旗人其实是汉人。” 他的笑容变得略微狰狞起来,嘴角翘起的角度犹如一把弯刀:“各位,鞑子最强的战斗力,就是八旗战兵,这些兵全是建州满人,乃努尔哈赤起家的根本,军民合一,身经百战,战绩彪悍,鞑子的统兵大将都出身其中,如果屠尽杀光八旗建州兵,那么鞑子剩下的蒙古兵和汉军并不足虑,而四万建奴丁口,按军民一体的建奴规制,也就四万战兵,只要杀尽这四万人,建州鞑子还能算什么?可能他们家养的蒙古人就会反过来吧他们灭了!” “围点打援,就是要以太原为诱饵,吸引大同城下的鞑子建州精锐过来,在半道上设伏,大刀割肉!一刀一刀的把建奴的军兵像割肉一样一块块切掉!把太原和大同之间的山林平原,变成建奴的埋骨地!” 犹如夏日惊雷,这段话把帐篷中的所有人,包括李定国和李廷玉都震得目瞪口呆,膛目结舌的望着王欢宛如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倒抽冷气的声音不断响起,仿佛众人都置身冰窟,浑身发寒。 良久之后,才有人结结巴巴的开口问道,语带颤音,似乎被吓得不轻:“侯、侯爷,您、您是说,要在山西杀光四万鞑子兵?” “也要看建奴聪不聪明了!如果他们傻乎乎的添油一般把军队一股股的派过来,让我们一口一口吃掉,别说四万,再多我们也吃得下。”王欢笑道,嘴角的弧线翘得更高了:“不过多尔衮之流不会这么蠢的,极有可能我们吃掉一两股之后,他们就不会上当了。” 义军头领们面面相觑,表情惊讶,不过也逐渐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心思灵活的,立刻发问了:“侯爷,这计策虽好,不过鞑子增援太原,不会几百几百的过来,必然是数千上万,而太原城还有伪山西巡抚祝世昌的两万多汉军、五千多蒙古人,到时我们与鞑子援军苦战的时候,城内清军冲出,两相夹击,我们如何自处?” 底下众人纷纷大点其头,觉得这人说得有理,围点打援,太过理想化,太原城围住了,却真的能挡得了驰援的清军吗?大同城下都是真正的满八旗,到时候别鸡没偷成还蚀把米,把山西义军都搭进去。 就连虞胤和韩昭宣两个铁杆,也沉吟不语,虽然明面上没有质疑,却在心中暗暗觉得这方法有些冒险。 王欢静静的站在长案后,一双眸子挨个从众人面上扫过,目光凛冽,看得人人都有些慑然。 他缓缓坐下,双手据案,沉声道:“各位,难道大家以为,大同一破,在座各位还能安然吗?鞑子性狠,最恨背叛之人,我可以断言,就算鞑子最初担心法不责众,不会大肆绞杀各位,却必然秋后算账,一年两年,三年五年,你们无人能逃脱杀头灭族的命运,各位看看北直隶三河、昌平,再想想昆山、嘉定、山阴,那一处不是剃发令之后当地百姓奋起反抗,最后被清军屠城的例子?你们割了辫子,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绑到了鞑子的对立面上,这种情况下不想着与建奴死战,还妄想如何自处,岂不本末倒置?!” 王欢的声音渐渐高亢起来,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瞳孔中的光芒如燃烧的火焰:“本候是客军,尚且不惧建奴军威,各位山西土著,父老在后,肩负保家卫土的重任,岂能畏首畏尾、不敢死战呢?” 众人面色一红,不敢与王欢对视,纷纷移动视线,左右四顾。韩昭宣迟疑的开口道:“侯爷,倒不是我等没有决心,大伙都已经割辫子杀官造反了,这决定肯定没跑,只是建州鞑子太过厉害,要一面截杀,一面防着太原城里的清军,有些吃紧啊。” 王欢淡然一笑,道:“这个无须担心,设伏堵截的事,就交给本候处理,你们众人一心,聚在一处把太原城牢牢困住就行,其他的,无须操心。” “什么?”这个回答更让韩昭宣等人担心了,他猛然抬头惊问道:“侯爷,就靠你们的人就能挡住建奴援军?” 王欢斜眼撇他:“怎么?你担心吗?” 犀利的眼神让韩昭宣心中猛然一颠,脑海中顿时回忆起虞胤述说的夔州军攻打平阳府的一幕来,那些从言语间脑补出的画面让他急忙连连摇手,连声道:“哪里哪里,下官只是担心侯爷军力不够而已。” 王欢把手轻轻摆摆,似笑非笑的道:“放心,如果我们挡不住,吃不下,再请你们上吧。” 韩昭宣一惊,回头与后面的众头领看了一眼,入眼的都是怒目瞪他的眼神,连忙扭过头来,讪讪道:“哪里哪里,侯爷手下精兵强将,定然是够用的。” 王欢却脸部皮肉抽了抽,阴笑说道:“这是自然,本候远道而来,正是杀敌复土的,这计策也是我提出的,正面对敌,本候责无旁贷,不过,还真有一事,请众位头领相助。” 马扎上的众人一听,只要王欢把抵住山西内长城代州缺口的硬茬接下,其他的,都不应该是什么大事,韩昭宣这家伙,刚才差点把大家都搭上去,可是太蠢。 于是众头领纷纷站起来,拱手高声表态:“侯爷客气了,山西本是我等家乡,侯爷远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欢一笑,伸手道:“请各位援助一些粮草,以助军需,放心,这些粮草,本候都一一记下,谁出的多,谁出的少,日后都有计较的。”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太原城中的应对 锦绣太原,山西省治,别称晋阳,古谓并州,八千年前的原始社会就有人类文明的印迹,地处要道,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历朝历代都是兵家重镇。 从春秋时开始,太原城先后数次焚于战火,被毁成一片瓦砾,却又如烧不尽的草,一次又一次的重建起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建得宏大壮观,可谓几度盛世,几度衰落,山西巡抚祝世昌现在脚踏的太原城墙,就是在宋代新筑的一代城池。 城池筑于宋代,却经过元朝和明朝两代数百年的经营扩大,到了明末清初,太原城已经成为周长二十四里的巨岜,城内有南北大街横贯,东西大街纵行,方正规制,很有一代大都的风采。 而太原城墙,更是高达三丈五尺,墙宽一丈,四面都有角楼,八座城门每门都有瓮城,其中最为气派宏伟的两座南门---承恩门和迎泽门,光是城墙上高耸的门楼就有五层高,站在上面极目远眺,天气晴好时能望出去十几里远,四周金景色尽收眼底,极为壮丽辉煌。 有明一朝,太原一直是一字王晋王的镇地,城内有堪比小号紫禁城的晋王府,府邸规模就是在原宋代太原城的基础上建筑的,足见王府规模之壮阔,可惜在清军攻克太原后没几天,一场神秘诡异的大火,就将整座王府付之一炬,如今徒留下一片荒芜的废墟,成了无数流民的栖身之处。 祝世昌的站在承恩门门楼上,城内外的景象尽收眼底,在他的眼底,却是蔚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城外一片萧瑟,紧靠城墙的一片民居早已化为凋零残砖,为了守城方便,这些房屋都被清军拆解一空,房梁砖瓦运上城头充作武器,居民百姓全部迁入城内,防止被义军俘获抓去当成兵源。 废墟往外,五里地范围内的树木都被砍伐一空,统统送进城里,留下无数的树桩,这样一旦有人靠近,隔得远远的就能被城上兵丁发现。 绕城而过的汾河水,被引入环绕全城的护城壕中,壕深且宽,底下埋有削尖的竹签树枝,河水漫过,将整座太原城都纳入了这道看似不可逾越的河水保护中。 而城内,则是一副如临大敌、满城风雨的场面,大街上军兵民壮往来如梭,在军将的喝骂下将一根根圆木条石抬往各处城墙加固,大捆的箭矢和沉重的滚石被一辆辆手推车前呼后拥的顺着马道运上墙面,街道两边,所有的商铺都关上了门板,门上迎风招展的旗幡在空中无力的招摇,却无人理会。 城内军民深居简出,大门紧闭的躲在家里,街道两边,从城外逃难而来的百姓无处可去,蜷缩在屋檐下,靠着不多的行李铺盖卷挤在一起,看着来往奔走的兵卒们一动不动,眼神中满是恐惧和麻木。 “巡抚大人,平阳府城真的一个时辰就被叛军攻下了?”一个光头留小辫,右耳上戴着一个硕大铜环的浓眉壮汉粗声问道,口中刺鼻的羊膻味激得祝世昌皱了皱眉头。 祝世昌下意识的朝旁边迈了一小步,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是蒙古额真库鲁克在说话。 这些蒙古人,身上的气味很重,隔得老远都能熏人一个跟头,真不知道嫁给他们的那些女真公主怎么受得了。 祝世昌脑子里想着,嘴上却沉声答道:“确定无疑,这是从平阳逃出来的人说的。” 他侧身转过身子,看向身后,在他身边,站着三个披着皮袄子、袒着半边胳膊的蒙古壮汉,个个虎背熊腰、貌如金刚,正是尼堪手下三位带兵额真库鲁克、达尔汗和阿赖。 “尼堪王爷离去时,已经将太原附近的叛贼扫荡一空,擒杀贼首无数,叛贼应该大伤元气、无力再战才对,何也竟然能打下重兵坚守的平阳城?”另一个蒙古大将达尔汗也觉得奇怪。 祝世昌屏住呼吸,尽力将鼻子往上风处靠,然后闷声答道:“据斥候报,破平阳城的,不是叛贼,而是从陕西来的明狗援军,带兵将领,正是前些日子把肃亲王打回北京的平凉候王欢,此子善战,平阳城虽坚,兵虽强,却没能在他手下撑住一个时辰。” 三个蒙古人面色一变,达尔汗沉声急问:“如此说来,陕西兵人马极多了?” 祝世昌摇摇头,表情怪异,用一种自己都觉得奇怪的语气道:“这个,听说破城的明军不到两万人。” “不到两万?”库鲁克失声道:“反贼上个月围平阳,十万之众也没有撼动平阳分毫,陕西明军不到两万人一个时辰就破了?怎么可能?” 他和达尔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恍然大悟般闪过一丝了然的色彩,开口哂道:“莫不是败军可耻,害怕被我等责罚,故而编造谎言,来敷衍于我们。” 祝世昌无奈的翻翻眼皮,摇头叹道:“若是如此,他们应该夸大明军人数才对,怎么会反而刻意缩减,这于常理不符啊。” 库鲁克和达尔汗顿时一窒,脑袋里一思量好像是这么个理,瞪着眼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阿赖却思虑了一阵,锁着眉毛抬头向祝世昌道:“这个王欢,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似乎孟乔芳去年在递给朝廷的帖子上提到过好几次,听闻他带的兵,长于火器,精于炮矢,陕西丢失,尽丧于此人之手。” 三个蒙古人,就数阿赖较为靠谱,另外两人,却是莽夫类型,打打杀杀浴血透甲是一把好手,动脑筋想办法就不行了,阿赖却是识文断字的人,尼堪留下他,正是让他作为主将带领库鲁克和达尔汗支援祝世昌。 祝世昌点点头,凝神聚目望向城外远处,口中担忧的说道:“三位大人,本官所忧心的,正是此獠。太原虽坚,又有三位大将留守助阵,本是固若金汤,如今陕西明狗援军入晋,这局面顿时就变了,本是晋南据点的平阳、翼城一夜间被攻克,这山西之大,却只剩下我们太原城还只大清手里,本官担心,一旦叛军与陕西明狗蛇鼠一窝,混杂在一处,兵力更盛,会打上我们太原的主意啊。” 库鲁克和达尔汗鼓起牛眼,脸上横肉顿时狰狞起来,叫道:“巡抚大人何惧?前几天那贼首姜建勋不是号称十万众吗?声名播于外,何等了得,还不是在尼堪大人带领我等的横扫之下,如老鼠般窜逃而去,留下一地人头,给我们当了前程,如果那叛贼明狗敢来太原,我们如法炮制,叫他们有来无回,哈哈哈!” 两人说到兴奋处,还互相击了一下掌,骄横嚣张之情溢于言表。 阿赖要内敛一些,却同样不大屑于祝世昌胆小的模样,微微一笑道:“说的不错,尼堪王爷虽然北上支援大同英亲王去了,但太原还有兵近三万,不说南下西进收复失地,至少自保有余,巡抚大人不必担心,你们汉人兵法里有句话,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有我们三人在此,可保太原无事!” 祝世昌回过头来,深深的看了满不在乎的三人一眼,眼底忧色依旧,他本是明朝战将,官居辽阳指挥,算得上世袭军户,在天命年间就投靠了努尔哈赤,跟陕西总督孟乔芳出身相似,都是极早就抬了旗的汉人,深得满人信任。 这三个蒙古人不懂得明军火器厉害,他却是知道的,深知明军之所以羸弱不堪,并不是兵器不利,而是人员太次,只要有良将领军,配备火器的明军绝对是一支劲敌,从辽阳、翼城反馈过来的战事经过来看,平凉候王欢的军队,极可能是装备了犀利火器的劲旅,跟以往碰到的明朝军队绝对不相同,这也是孟乔芳用生命总结给他的教训。 他想了想,一个主意涌上心头,于是脸上狡诈的微微一笑,向阿赖三人振声道:“既然三位如此骁勇,本官总算放心了,据斥候禀报,在交城一带,有叛军聚集,状若有不轨之心,有染指太原的意图,不如请一位大人领兵过去,灭他一队人马,一来可探知其底细,二来能扫其威风,如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六章 风雷击 阿赖略一思量,觉得祝世昌说得有几分道理,困守城内,并非上策,不如主动出击,在野外运动中杀敌,才显得痛快酣畅。 而且蒙古人擅长的就是骑射游猎,当作步卒用于守城,非其所长,白白浪费了大开大合来去如风的天赋。 他向库鲁克和达尔汗二人点点头,道:“巡抚大人说得不错,反贼嚣张,如果我们不出兵灭灭他们的气焰,只怕晋中汉人都会以为大清不在了,你二人领三千兵,到交城周边百里范围内转一转吧。” 库鲁克和达尔汗满脸笑容,露出一口洁白的大板牙,宽宽的额头上堆满了笑纹,二人不约而同的齐声道:“遵命!” 两人高兴的原因,当然除了可以离开这闷出鸟来的太原城,到外面的世界去放放风、打打军功的理由以外,还有可以得到缴获的诱惑在里面,满清规定,在清廷占有的地盘以外的地域,抢掠劫掳,所得归己,只要你有本事,杀的人头可以算军功前程,抢的东西只要你拿得动,都可以带回家,无论这东西是人还是物。 蒙古人地位不比得女真人,历次进入明国境内取得的缴获大头都被女真人拿去了,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分给附庸的蒙古部落,所以蒙古人想要好处,唯有自己动手去抢。 阿赖三人跟随尼堪入晋以来,一直没有得到多少外出肆虐的机会,困守在太原城里应付不断出现在城外的义军,无聊而功绩寥寥,早就想着寻机出去打草谷了,今日得到恩准,当然大喜过望。 祝世昌自然知道这两人心头在想些什么,暗道山西百姓又要遭殃了,不过这跟自己无关,谁让这些汉人骨子那么贱,要反抗大清呢?跟自己一样当个识时务的俊杰多好? 他迎合着库鲁克和达尔汗的表情也笑了起来,朗声道:“好啊,两位将军豪气干云,出征必定大胜而归,山西的安危,就靠二位了!” 库鲁克和达尔汗被马屁抬得轻飘飘的飞起,不无得意的朝祝世昌拱手称谢:“巡抚大人放心,些许明国残兵,不足为虑,我等去去就回,不过十天半月,定能带着那什么候王欢的脑袋回来领功!” 祝世昌笑得更欢了,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连声道:“好、好、好!老夫就在这太原城里,静候二位佳音。” 阿赖却皱着眉头,眼底浮起一丝不悦,板着脸向二人叮嘱道:“别大意!叛贼遍地都是,现在山西除了太原,再无一城一寨是大清的,你们统兵在外,寻机歼敌才是正道,别光想着银子和女人,命没了什么都没了!连草原上你的家产和牲畜都要给别人!” 库鲁克咧嘴一笑,达尔汗摸摸后脑勺,一起不以为然心不在焉的含糊答应一声,浑然没有当回事。 两人这般反应,也是有原因的,这是因为这三个人,归属不同的部落。没有隶属关系。 阿赖属科尔沁部,库鲁克属巴林部,而达尔汗,则属于土默特部,三个部落虽然都是漠南蒙古,却是互相不怎么对眼,相互间争夺牧场水草地,打过不少仗,彼此都沾满了对方的血。 自林丹汗病死在青海后,漠南蒙古归附女真,常年的内讧让昔日强大的蒙古变得虚弱和分散,雄才大略的皇太极巧妙的用了手段,分化各个部落,让如果合在一处庞大无比的蒙古人变成自私的走狗,心甘情愿的臣服在女真人的大刀下,为清廷充任马前卒。 阿赖虽得尼堪赏识,却出身在女真系统中不受待见的科尔沁部,当年林丹汗领导下的科尔沁勇士可砍了不少后金士兵的头,受此影响,阿赖身为主将,却并不能压服库鲁克和达尔汗,特别是出身土默特部的达尔汗,他的部落里中光是和亲嫁过来的女真公主就有三个,足见其在女真皇室中的地位。 库鲁克和达尔汗满心欢喜,兴奋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匆匆告别,下去准备兵马粮食,几个时辰之后,趁着日头还未偏西,两人分别带着各自的部落骑兵,凑齐三千之数,蜂拥出城去了。 阿赖和祝世昌站在城头相送,目睹大队骑兵绝尘而去,奔腾在旷野里的骑兵如游龙入海,翻腾而上的烟尘能遮蔽日光,远远看去,健马壮士英气勃勃,铁蹄翻滚荒原震撼,寒光闪闪的马刀和利斧以及巨大的狼牙棒如同点缀的星辰,衬托着一往无前的战士们纵横四海的豪迈。 祝世昌不禁热血澎湃,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往事,那时人当壮年,杀戮果敢,同战友一起铁血争功的场景回忆起来仍然能让老迈的心感到一阵阵悸动。 “蒙古勇士果然骁勇善战,有两位猛将出征,交城聚集的明狗时日无多也!”祝世昌两眼放光,手抚斑白的胡须,由衷的感慨道。 阿赖站在他身边,斜撇他一眼,淡然道:“巡抚大人看来已经知晓,陕西明军已经到了交城的事。” 祝世昌一怔,自知刚刚自己舌头一大,说漏了嘴,微微窒了一息,不过久经官场的经验让他脸都没有变一变颜色,神态自若的反问道:“难道阿赖大人不知道吗?我隐约听说,从翼城逃回来的百人队,可是科尔沁部的人。” 阿赖深深的看看祝世昌,祝世昌也扭头瞧他,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然后彼此转移视线,投向城外天边那奔远了的骑兵队伍。 “陕西明军火器犀利,让这两个莽子去碰一碰,倒是不错,不过可惜那三千骑兵,如果浪费了,却是可惜了!”沉默了片刻,祝世昌悠悠的缓声道,语气平淡好像在聊天。 阿赖笑了一笑,阴测测的面容让人看了心头瘆得慌,他个子在三个蒙古人中是最矮的,跟祝世昌差不多高,更显得阴险狡诈。他轻声接口道:“草原上鹰,宁愿坠亡在猎杀敌人的路途中,也不愿老死在安宁的窝里,他们去了,胜了自然好,如果有什么意外,也是勇士的宿命。” 他顿一顿,又道:“太原还有两万多兵马,少了三千骑兵,并不碍事。” 祝世昌眨眨眼睛,仿佛被微风吹来的细沙迷了眼,眯了起来,不露声色的微微叹了口气,又问道:“不知道向大同尼堪大人求援的骑兵,什么时候能出发?” 阿赖答得很快,立刻说道:“已经出发了,现在大概已经到了代州。” 祝世昌吃了一惊,讶然道:“这么快?昨天就走的吗?” “是,昨晚上趁夜色走的。”阿赖沉声道,表情严肃起来:“前天那些百人队一回来,你我商议之后,求援的骑兵就派出去了。” “这事拖不得,早点出去是好的。”祝世昌眯着眼点头道:“翼城和平阳的事情太过可怕,希望那三千人能多顶住几天!”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七章 先抢一把 “可恨!”阿赖一拳狠狠的击在墙砖上,偌大的拳头砸得砰然有声,口中恨声道:“尼堪王爷的大军离开这才几天,这帮反贼就又蠢蠢欲动了,莫非真的以为大清的刀子不利么?” 祝世昌吸一口气,缓缓道:“凡造反者,依靠的就是声势,声势足者,附者云集,气焰滔天;一旦有所败绩,立刻就会如鸟兽散,正所谓成王败寇,靠的就是这么一股气。本来尼堪大人以雷霆之势击败姜瓖的部将姜建勋,等于打跛了姜瓖布在晋中的一条腿,剩下的贼子虽多,却难成气候,我们完全可以借着太原坚城死守,等待大同战事结束不费吹灰之力即可招安群寇,然后慢慢清理,逐年砍脑袋,好不快哉!” 他好像在学阿赖一般,也一掌狠狠的击在墙砖上,肃然道:“却不料杀出来一个陕西兵,如此棘手!把这伙贼子群龙无首般的心气一下提了起来,依我看来,这山西乱局,恐怕又要起波澜了!” 阿赖点点头,若有所思:“听说大同攻打正急,围城已经半年有余,姜瓖已如强弩之末,坚持不了多久了,这关键时刻,不知英亲王会不会派人过来。” 祝世昌冷然一笑,道:“放心,他一定会派人来的,退一步说,纵然英亲王目光短浅,看不到太原有失的后果,摄政王听说已经再次亲征出发了,他得知我们的告急,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阿赖一振,笑道:“如此极好!贼子们多半蹦跶不了多久了!” 祝世昌笑一笑,看了看他,别有意味的对他说道:“还望阿赖大人能与本官并力协防,共同打好这一仗,日后但有富贵,你我二人同享。” 阿赖面色一变,赶紧正色道:“这个当然,巡抚大人放心,我对正事,从不敷衍虚应,孰轻孰重,我自有分寸!” 祝世昌的后台,却是正白旗旗主多尔衮,他是汉军正白旗,效力多尔衮多年,能够说得上话,如果他去多尔衮面前参上一本,说阿赖公报私仇,教唆同为友军的蒙古部落将领去送死,阿赖人头难保,纵有尼堪担保也无用。 阿赖得罪不起祝世昌,祝世昌却担心这两面三刀的蒙古人像对待库鲁克和达尔汉两人一样对待自己,所以出言敲打一下,眼见达到目的,于是也不再多说,两人并立墙头,遥望远处。 …… 太原府清源县,距离太原府城七十里,县城有一道一丈五尺高的土坯矮墙,墙外挖有浅浅的一道壕沟,并不宽,纵马可越。 这里距离太原太近,虽然有明朝旧吏作乱闹事,却没有打进县城,在乡里抓了几个为清廷办事比较凶的大户杀了、又割了一些人的辫子后,就远遁而去,所以这县城之中,依然有清廷任命的县令佐官,城头上飘扬的,依然是清廷的旗帜。 库鲁克和达尔汉,领的三千蒙古兵呼啸而来,半天光景就到了清源,在城外叫门,县令还以为是乱贼闹事,召集县里的民壮快手赶紧上城细看,发现是蒙古兵,方才松了一口气。 放下吊桥打开城门,蒙古兵们从笑脸相迎的县令身边奔驰而过,赶紧麻利的开始了抢掠。 县令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神情迷惑的看着救世主变成了破坏神,城内百姓的哭喊惨叫和冲天的大火,让他如坠入阿鼻地狱,恍惚间分不清进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城内有乱贼作祟,我等奉命前来,搜城缉拿!”蒙古大人们骑在马上,趾高气扬的高声宣布:“但有抵抗者,与乱党同罪!” 抢掠持续了半天光景,蒙古人的抢掠进行得很有条理,入城的只有两千人,另外一千人在城门处保持警戒,同时远远的放出了无数侦骑,一旦有风吹草动,能立刻做出反应。 清源县令等佐官被挟持在城门处,不得离开,眼睁睁的看着蒙古骑兵大包小包的嬉笑着驮着抢来的东西离开,一串串壮年男女被栓在马屁股后面,押出城去。蒙古人还言之戳戳,这些人都是乱贼,被割去的辫子就是证据,要拉走审问。 县令等人心头雪亮,这些人的辫子除了蒙古人,没人敢割,这是明抢啊,抢了东西还抢人。 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三千人的蒙古骑兵队伍,当离开清源县的时候,变成了六千人,多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准备带回去当奴隶的汉人。 …… “什么?太原出来的骑兵先把自己的县城抢了?”李廷玉瞪大了眼珠子,仿佛不可置信一般叫了起来,眼神里满是惊疑。 “是!”单腿跪地的斥候恭声答道:“那些蒙古人骄横跋扈,派了一小股人押送抢来的百姓回太原营地,又朝徐沟方向去了。” “徐沟?”李廷玉立刻低头向摊在一块岩石上的地图看去,不料一直站在那里的李定国眼明手快,先手指一戳,给他指出了一个位置。 “徐沟在清源东边,跟我们聚兵的交城方向是反的。”李定国将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抬头笑道:“这些蒙古兵脑子里在想的什么?莫非不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围着地图,夔州军一众高层将领济济一堂,王欢为首,众将环绕,而在众人身边四周,夔州军以百人队为单位,正隐在几座土山包裹间的谷地里休息,啃着干馒头就着肉干,吃中饭。 王欢也笑了起来,对于蒙古人的这套手法,他非常熟悉,因为这就是南明军队惯用的啊。 出兵征战,先从近处开始,一路劫掠,等到了战场,已经人人揣银藏金,腰藏万贯,还打个屁仗啊。 他摇摇头,深深的叹道:“他们当然知道我们在哪里,这几天丁国栋的甘肃骑兵就没消停过,和蒙古侦骑的较量一直在进行,我们的行踪瞒不了人。不过没想到蒙古人当年纵横天下,打遍寰宇无敌手,如今却堕落到了这个地步,怪不得建奴人丁稀少,却可以将蒙古人当家奴般使唤。” “贪财好利,蒙古人一向如此。”祖边咧着嘴道,他对依附女真的人都没好感,一样鄙视。 李定国却摇头道:“非也!要认真说起来,这根子还出在大明身上。” 祖边不解:“为什么?” 李定国言简意赅的解释道:“蒙古人除了放牛牧马,别无所长,他们需要的铁、布、米粮,没有一样能自己生产,唯有跟大明交换买卖,但大明却高傲的关闭互市,弄得蒙古人没了来源,只得靠抢,建奴瞅准这空子,威逼利诱,把蒙古人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拉拢过去,将本是大明屏藩的蒙古人拉了过去,成为帮凶,你说说,这根子是不是出在大明身上?” 祖边张张嘴,呆着红脸膛想了半天,方才喃喃道:“好像是这么个理,但是…..” “但是也没有这么简单!”王欢接口道:“蒙古人和建奴沆瀣一气,原因是多方面的,定国说的,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拍拍石头上的地图,没好气的说:“别扯远了,都说说,这股蒙古兵,我们怎么才能干净利落的吃掉!”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三百九十九章 埋伏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章 兵发太原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appxsd!!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一章 威慑 达尔汉和库鲁克的脑袋,是被五个割了一只耳朵的蒙古兵送回太原的,头颅残缺不全,血肉模糊,阿赖和祝世昌辨认了好久,才勉强认出这两个头的确是前几天刚刚跃马出城的两员大将的脑袋。 其中库鲁克的头,甚至缺了一大块头盖骨,脑浆迸裂,胡乱用些泥土填进去,又用瓦片堵上,断面看上去又不像是刀砍斧削的伤痕,骨头断裂处齐齐整整,倒像是被什么重物造成的。 “这是铁弹击打的致命伤!”祝世昌毕竟出身汉家,对火器的了解比阿赖要强得多,端详了半响后,笃定的说道:“绝对不会错,只有大炮打出的铁弹,才会在坚硬的头盖骨上形成这种切口!” 阿赖皱着眉头,挥手让手下将头带下去,在大厅中疾走两步,然后猛然站定道:“这么说,是那陕西兵杀的人?” 祝世昌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散去那刺鼻的血腥味,缓缓在太师椅上落座,沉声道:“一定是的!那几个败卒说是晋中反贼干的,我看不是!反贼都是拿锄头的农夫,何德何能可以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干掉三千蒙古骑兵?老话说得好,一群羊数量再多,也是一群羊,淹不死一只狼的!” 阿赖面色白了一白,明显的焦急起来,又在厅中转了几个圈圈,前几天运筹帷幄信心十足的架势消散无踪,“踏踏踏”的马靴踩在青砖上发出的脚步声把他心乱如麻的情绪暴露无遗。 与他相比,祝世昌这老宦倒是沉稳得多,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面色如常,虽然也在锁眉思虑,却不像阿赖这般惶急。 这倒是情有可原,尼堪留给太原五千蒙古兵,这一夜间就丢了三千,如何不急?丢了也罢,却丢得这般干净利落,据那些缺了耳朵的残兵述说,当天夜里,本来库鲁克和达尔汉领着他们出城杀敌,却莫名其妙的被堵在了城门口,门外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出了门的人被大炮打得惊慌失措,掉头想回去,里面的人不明所以,一个劲往外挤,把个本就不宽的城门挤成了罐头,最后在铁弹和人体的双重挤压下,一座条石砌成的城门竟然被生生挤塌了! 先冲出去的库鲁克第一时间就被打烂了半边脑袋死于非命,城门外无人指挥,里面的达尔汉出不去,弄不清楚情况,等到城门塌陷,里面的人才搞清楚,城门外面的不是鱼膳民军,而是精锐的陕西兵。 这时候说什么都完了,其余三座城门早已被攻破,陕西兵用鸟统劲弩开路,沿着街道挨着杀过来,蒙古兵的马在狭窄的城内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最宽的地方也仅能容三马并行,这样迎战夔州军,等于列队送死,如暴风骤雨般的铅弹和箭矢将悍不畏死冲上去的蒙古兵一个个射成了筛子。 就像一面倒的屠杀,最后的几百蒙古兵被围在了城中心的县衙里,达尔汉想投降,派出去谈判的人却被砍了脑袋丢了回来。 然后夔州军调来了几门小号的铜炮,几炮轰开了被蒙古人用石头堵死的县衙大门,然后也不进来,就在外面开始放火。 可怜这些草原上的雄鹰,居然被活活熏死和烧死在了太谷小城的废墟中,达尔汉临死也没有闭眼,如此窝囊的死法,他不甘心。 兔死狐悲,虽然相互间矛盾重重,部落间经常生死相博,阿赖同样对三千同胞的死感到心痛,更觉得胆寒,他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在那种环境下,可能下场比达尔汉和库鲁克好不了多少。 转了几圈,阿赖见祝世昌开始喝茶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着一屁股在祝世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闷声道:“大人好兴致,莫非一点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祝世昌砸吧砸吧嘴,放下茶杯:“担心陕西兵攻破太原城吗?” 阿赖道:“正是!太谷惨败,等于给那些刁民反贼喂了狗血,连草原上的英雄都被砍了头,他们还有什么好怕?” 他瞅一眼老神在在的祝世昌,又道:“何况明军有炮!这炮可是攻坚利器,大清军能在明国境内逢城克城,红衣大炮功不可没,若是明军把炮摆在太原城下,大人,你恐怕就坐不得现在这般安稳吧?” 祝世昌把嘴里的一片茶叶吐了出来,“噗呲”一下很不雅观的射在远处的地面上,他在这蒙古鞑官面前,并不怎么讲究礼仪,然后淡淡看着阿赖道:“阿赖大人多虑了,太原可比不得太谷小城,那县城城墙都没我这巡抚衙门的围墙高,如何不让明军得逞?城内狭小,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又如何不被乱贼一一击破挨个击杀?库鲁克和达尔汉败的不冤,陕西兵确有名将坐镇,不过主要的,还是这两人自己行了败着。” “但太谷能跟太原比么?太原城高墙厚,瓮城马面、敌台箭楼,样样俱全,这些年来一直加固,从未放松,如今堪比大同城防,有何可惧?何况城头上炮矢齐备,弗朗机炮二十垛一门,强弩鸟统,密如繁星。更有前些日子尼堪大人运来的红衣大炮数门,都摆在了城头上,炮手也是从辽东调来的熟手,绝对比明军的那些半吊子好很多。” “夫战者,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也!我们居天时,占地理,人和不要也罢,更凭坚城利炮,虎狼之师,何患忧愁?” 祝世昌说得得意处,掂着白胡子连连撸了几下,面露得色,嘴角带笑,志得意满的模样,不像是刚损失了三千兵的败军,倒像是杀了对方三千兵的得胜者。 阿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觉得哪里不对,却转念一思量,又觉得祝世昌说得有道理,怔了一刻,膛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祝世昌微微一笑,道:“等!” 阿赖疑惑的重复道:“等?” “对,等!”祝世昌悠然道:“等那反贼和陕西明军来攻,他们吃掉了那么大一队蒙古兵,心浮气躁,得意忘形,必然乘胜而来,企图一鼓作气的拿下太原,这就叫做贪心不成蛇吞象,自视过头了!” 阿赖舔舔嘴唇,追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既然反贼们的目标一定是太原,我们不若收缩进城,固守待援,等到城外贼子们攻打无功,疲惫松懈之时,趁其不备杀出城去,一举击溃他们,则晋中之乱,唾手可解?” 祝世昌有些意外的看看他,似乎对这个有脑筋的蒙古人刮目相看,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阿赖大人果然聪慧,不过你少说一点。” 阿赖又一次发怔了,转转眼珠子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改想的都想到了,于是茫然看向祝世昌。 祝世昌淡然的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水,悠悠的吐着茶泡子说道:“阿赖大人忘了,我们早前派去大同求援的人,算算脚程,这时刻已经到了地儿,我们与反贼耗着,能吃掉他们就吃掉,就算反贼人数众多,铺天盖地,我们只需牢牢守着,反正城内积粮数十万,等到大同援军一至,里应外合,何愁逆贼明狗不死?哈哈哈!” 阿赖如梦方醒,大喜过望,双掌一拍,跟着祝世昌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飘出巡抚衙门的屋顶,远远飘散。 而在距离这笑声数十里开外的官道上,一队队穿着破烂衣甲,武器简陋却人数众多的义军队伍,正沿着晋中平原的大道,在无数旌旗的指引下,漫向铜墙铁壁的太原城。 义军毫不掩饰自己的动静,整个行军排面宽达数里,真如过境的蝗虫,又似早年流窜数省的流贼,黑压压的偌大的一片,就连强悍的蒙古侦骑,也不敢过于靠近,远远的坠着、看着,把这片黑云一样的人流奔向太原的消息,一遍紧似一遍的传向山西巡抚衙门中。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二章 轰他娘的 达尔汉和库鲁克的脑袋,是被五个割了一只耳朵的蒙古兵送回太原的,头颅残缺不全,血肉模糊,阿赖和祝世昌辨认了好久,才勉强认出这两个头的确是前几天刚刚跃马出城的两员大将的脑袋。 其中库鲁克的头,甚至缺了一大块头盖骨,脑浆迸裂,胡乱用些泥土填进去,又用瓦片堵上,断面看上去又不像是刀砍斧削的伤痕,骨头断裂处齐齐整整,倒像是被什么重物造成的。 “这是铁弹击打的致命伤!”祝世昌毕竟出身汉家,对火器的了解比阿赖要强得多,端详了半响后,笃定的说道:“绝对不会错,只有大炮打出的铁弹,才会在坚硬的头盖骨上形成这种切口!” 阿赖皱着眉头,挥手让手下将头带下去,在大厅中疾走两步,然后猛然站定道:“这么说,是那陕西兵杀的人?” 祝世昌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散去那刺鼻的血腥味,缓缓在太师椅上落座,沉声道:“一定是的!那几个败卒说是晋中反贼干的,我看不是!反贼都是拿锄头的农夫,何德何能可以在黑灯瞎火的夜里干掉三千蒙古骑兵?老话说得好,一群羊数量再多,也是一群羊,淹不死一只狼的!” 阿赖面色白了一白,明显的焦急起来,又在厅中转了几个圈圈,前几天运筹帷幄信心十足的架势消散无踪,“踏踏踏”的马靴踩在青砖上发出的脚步声把他心乱如麻的情绪暴露无遗。 与他相比,祝世昌这老宦倒是沉稳得多,端坐在椅上一动不动,面色如常,虽然也在锁眉思虑,却不像阿赖这般惶急。 这倒是情有可原,尼堪留给太原五千蒙古兵,这一夜间就丢了三千,如何不急?丢了也罢,却丢得这般干净利落,据那些缺了耳朵的残兵述说,当天夜里,本来库鲁克和达尔汉领着他们出城杀敌,却莫名其妙的被堵在了城门口,门外炮声隆隆,喊杀声震天,出了门的人被大炮打得惊慌失措,掉头想回去,里面的人不明所以,一个劲往外挤,把个本就不宽的城门挤成了罐头,最后在铁弹和人体的双重挤压下,一座条石砌成的城门竟然被生生挤塌了! 先冲出去的库鲁克第一时间就被打烂了半边脑袋死于非命,城门外无人指挥,里面的达尔汉出不去,弄不清楚情况,等到城门塌陷,里面的人才搞清楚,城门外面的不是鱼膳民军,而是精锐的陕西兵。 这时候说什么都完了,其余三座城门早已被攻破,陕西兵用鸟统劲弩开路,沿着街道挨着杀过来,蒙古兵的马在狭窄的城内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最宽的地方也仅能容三马并行,这样迎战夔州军,等于列队送死,如暴风骤雨般的铅弹和箭矢将悍不畏死冲上去的蒙古兵一个个射成了筛子。 就像一面倒的屠杀,最后的几百蒙古兵被围在了城中心的县衙里,达尔汉想投降,派出去谈判的人却被砍了脑袋丢了回来。 然后夔州军调来了几门小号的铜炮,几炮轰开了被蒙古人用石头堵死的县衙大门,然后也不进来,就在外面开始放火。 可怜这些草原上的雄鹰,居然被活活熏死和烧死在了太谷小城的废墟中,达尔汉临死也没有闭眼,如此窝囊的死法,他不甘心。 兔死狐悲,虽然相互间矛盾重重,部落间经常生死相博,阿赖同样对三千同胞的死感到心痛,更觉得胆寒,他扪心自问,换做自己在那种环境下,可能下场比达尔汉和库鲁克好不了多少。 转了几圈,阿赖见祝世昌开始喝茶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哼哼着一屁股在祝世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闷声道:“大人好兴致,莫非一点不担心吗?” “担心?担心什么?”祝世昌砸吧砸吧嘴,放下茶杯:“担心陕西兵攻破太原城吗?” 阿赖道:“正是!太谷惨败,等于给那些刁民反贼喂了狗血,连草原上的英雄都被砍了头,他们还有什么好怕?” 他瞅一眼老神在在的祝世昌,又道:“何况明军有炮!这炮可是攻坚利器,大清军能在明国境内逢城克城,红衣大炮功不可没,若是明军把炮摆在太原城下,大人,你恐怕就坐不得现在这般安稳吧?” 祝世昌把嘴里的一片茶叶吐了出来,“噗呲”一下很不雅观的射在远处的地面上,他在这蒙古鞑官面前,并不怎么讲究礼仪,然后淡淡看着阿赖道:“阿赖大人多虑了,太原可比不得太谷小城,那县城城墙都没我这巡抚衙门的围墙高,如何不让明军得逞?城内狭小,骑兵根本施展不开,又如何不被乱贼一一击破挨个击杀?库鲁克和达尔汉败的不冤,陕西兵确有名将坐镇,不过主要的,还是这两人自己行了败着。” “但太谷能跟太原比么?太原城高墙厚,瓮城马面、敌台箭楼,样样俱全,这些年来一直加固,从未放松,如今堪比大同城防,有何可惧?何况城头上炮矢齐备,弗朗机炮二十垛一门,强弩鸟统,密如繁星。更有前些日子尼堪大人运来的红衣大炮数门,都摆在了城头上,炮手也是从辽东调来的熟手,绝对比明军的那些半吊子好很多。” “夫战者,不过天时、地利、人和也!我们居天时,占地理,人和不要也罢,更凭坚城利炮,虎狼之师,何患忧愁?” 祝世昌说得得意处,掂着白胡子连连撸了几下,面露得色,嘴角带笑,志得意满的模样,不像是刚损失了三千兵的败军,倒像是杀了对方三千兵的得胜者。 阿赖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觉得哪里不对,却转念一思量,又觉得祝世昌说得有道理,怔了一刻,膛目道:“那,那我们该怎么做?” 祝世昌微微一笑,道:“等!” 阿赖疑惑的重复道:“等?” “对,等!”祝世昌悠然道:“等那反贼和陕西明军来攻,他们吃掉了那么大一队蒙古兵,心浮气躁,得意忘形,必然乘胜而来,企图一鼓作气的拿下太原,这就叫做贪心不成蛇吞象,自视过头了!” 阿赖舔舔嘴唇,追问道:“大人的意思是说,既然反贼们的目标一定是太原,我们不若收缩进城,固守待援,等到城外贼子们攻打无功,疲惫松懈之时,趁其不备杀出城去,一举击溃他们,则晋中之乱,唾手可解?” 祝世昌有些意外的看看他,似乎对这个有脑筋的蒙古人刮目相看,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此!阿赖大人果然聪慧,不过你少说一点。” 阿赖又一次发怔了,转转眼珠子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改想的都想到了,于是茫然看向祝世昌。 祝世昌淡然的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水,悠悠的吐着茶泡子说道:“阿赖大人忘了,我们早前派去大同求援的人,算算脚程,这时刻已经到了地儿,我们与反贼耗着,能吃掉他们就吃掉,就算反贼人数众多,铺天盖地,我们只需牢牢守着,反正城内积粮数十万,等到大同援军一至,里应外合,何愁逆贼明狗不死?哈哈哈!” 阿赖如梦方醒,大喜过望,双掌一拍,跟着祝世昌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飘出巡抚衙门的屋顶,远远飘散。 而在距离这笑声数十里开外的官道上,一队队穿着破烂衣甲,武器简陋却人数众多的义军队伍,正沿着晋中平原的大道,在无数旌旗的指引下,漫向铜墙铁壁的太原城。 义军毫不掩饰自己的动静,整个行军排面宽达数里,真如过境的蝗虫,又似早年流窜数省的流贼,黑压压的偌大的一片,就连强悍的蒙古侦骑,也不敢过于靠近,远远的坠着、看着,把这片黑云一样的人流奔向太原的消息,一遍紧似一遍的传向山西巡抚衙门中。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三章 雪花般的告急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四章 求援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五章 发兵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六章 阵战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七章 战略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八章 妙计 尼堪久经战阵,今年不过三十九岁,却是打了二十多年仗的老兵,从天命年间开始,尚未成年的尼堪就跟着自己的爷爷努尔哈赤在辽东老林间和野人女真、明军、蒙古人刀来剑往,从小就耳闻目睹着开膛破肚等儿童不宜的血腥事,并且亲身实践着砍人杀人的暴力犯罪,一生经历的血战数不胜数,当他接到斥候来报,前方五十里石岭关有白甲明军拦路的时候,本能的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他就地扎营,不再前进,外放的斥候奔出去近百里地,将周边一丝一毫的动静都要收入耳中。 扎营不到一日,陆续返回的消息称,由此往四周扩散出去,百里范围内无其他明军活动的迹象,貌似唯有石岭关有明军据守。 尼堪双腿盘坐在一顶金帐中,门口巨大的绣金旗帜迎风招展,彰显着大帐主人与众不同的高贵身份,一排排精锐的白巴牙喇护兵精神抖擞的傲立四周,一群群阿哈奴仆毕恭毕敬的出出入入,为帐中贵人们送去解乏去疲的马奶酒和上等香茶。 尼堪以下,顺着大帐两侧铺就的昂贵毛毯,大大咧咧的坐着十几个女真和蒙古王公悍将,能进入尼堪的大帐议事的,最低的级别也是各旗固山额真,再低的,只能在外面候着了。 贵人们懒洋洋的歪倒在毯子上,喝着酒品着茶,看着大帐的厚重门帘不时被护兵掀开,放进来一个个报信的斥候,听着他们禀报的即时信息,然后再匆匆忙忙的退出去,就这么着,累及有十余波斥候来来往往,送来了不少信息。 等到最后一个斥候退出去,再无后来者进来时,尼堪吩咐在大帐一侧挂出了一副巨大的山西全图,图由布制,山川城池,尽在图中,绘制得非常精细,虽然比不上夔州军的图,却也十分难得。 尼堪摸着下巴,凝神打量起来,座中的清将们也收起了懒懒散散的模样,直起身体开始观察地图来,就连坐在尼堪身边的博洛,也凑过巨熊一样的身体,硬挤在尼堪身边同他一道看着地图。 看了片刻,尼堪伸出手,在地图上三个地方用力拍了拍,扭过头来目视博洛,博洛眯着眼睛,盯着他拍的三处,缓缓点点头。 两人同为努尔哈赤的孙子,两人的父亲褚英和阿巴泰也关系深厚,褚英早死,他的儿子尼堪无所依靠更是与博洛关系密切,两人受多尔衮猜疑排挤,同病相怜,抱团取暖又加深了几分感情,长年的并肩作战默契十足,彼此间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零九章 对圆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章 试探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一章 炮击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二章 威吓 汹涌的骑兵如泛滥的洪水,夹杂着死亡的气息滚滚而来,威压之下,仿佛挡在前面的所有物体都会灰飞烟灭,真真的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那一排刀盾手,不过两百来人,恰好两个百人队,宽宽松松稀稀拉拉的站在严明德等炮手身前,好似一群并不那么牢靠的树桩子,不知进退,不畏强敌,生生的钉在地上纹丝不动。 领头的百夫长,双眼紧盯着跑在最前面的喀尔楚浑的身影,眼神犀利而无惧,瞳孔中反射出蒙古骑兵高低起伏的身子越来越近,古怪的喊杀声已近耳畔,但他那高举过头的右手,仍然牢牢握紧了冒着火花的灭虏弹,没有一丝颤抖。 所有的夔州兵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虽然有冷汗顺着脖子缓缓下流,却无人退缩,从远处看去,就像在一片海啸即将冲击上岸时,有几颗孤零零棕榈树排成一排企图阻止一样。 石岭关上,王欢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眼睛眯了眯,好似随意的向身后的马万年问道:“这批刀盾手里,新兵有几多?” 马万年身兼他的保安队长和秘书的双重职司,他识文断字,又有武艺,倒十分合适,一直干得不错,这时候听王欢问起,立刻答道:“从陕西良民中择优录用的一批新兵,都补充进了各个千人队,大概占了三成比例。” 王欢点点头,不再说话,依然紧盯着左翼。 此刻整个战场上的焦点,都集中在明军左翼的位置,所有人都看得出,只要蒙古骑兵能冲破左翼的炮阵,等于砍掉了明军一只手,炮阵和夔州军主力间有巨大的空隙,从这里插进去,就能绕开正面的鸟统手和车阵,直击明军中军,中军虽厚实,却必然分兵去抵御蒙古人,阵脚必乱,阵脚一乱,虎视眈眈良久的清军大阵,可就逮着机会了,如山崩一般的冲击之下,再强的明军也会崩盘。 明清两军,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左边,正面曹振彦所率领的汉军在慢腾腾的靠近,却反倒没有那么让人注意了。 勒马阵前的李廷玉和马新田,当然也挂了一只眼睛在蜗牛般逼过来的汉军身上,不过他们的动作实在太慢,这时候距离夔州军鸟统手还有几里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没有必要去过度关心。 纷乱之中,清军无人察觉,本来立于阵前的明军三个武将,现在只剩下两个了。 喀尔楚浑已经奔进了明军左翼炮阵百丈之内,他的马已经加速到了最快,四蹄翻飞,马如游龙,将他的身影化作了一道残像,双手紧握的长柄战刀,斜着划在身侧,好似一根横生的镰刀,等待着收割生命。 从明军刀盾手的位置看过去,更觉震撼,骑兵如一道澎湃的浪,倾泻而来,大地颤抖着,不可抗拒的恐惧从地面顺着双腿一直冲上脑门。 “稳住!”百夫长高声喊道,虽然他的腿也在颤抖。 马儿一纵近一丈,数个呼吸间的时间,就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百夫长已然汗如雨下,他不自觉的伸出舌头舔一舔额头上流到嘴边的汗水,咸咸的让人更觉苦涩。 他的眼睛里,所有的人、马、刀都已消失不见,视野里,唯有喀尔楚浑那越来越大的轮廓,直到马蹄踏上地面上那一处早已备好的地标。 地标是一丛很高的茅草,当喀尔楚浑的马从那里一掠而过的瞬间,百夫长把手中的灭虏弹像烧红的碳丸一般丢了出去,口中振声高呼:“扔!” 一尺长的灭虏弹,在空中转着圈子,流星般的飞了出去。 两百个灭虏弹同时脱手,所有的刀盾手将心中的恐惧化作力量,灌输到手臂中,绷了许久的肌肉在那一刹那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来,好几个人脱手之后连自己的身子都差点扔了出去,向前几个踉跄,狼狈的跑了几步才稳住。 星星点点的火花在空中翻腾,跃动着砸向了迎面而来的蒙古兵,正在疾奔中的喀尔楚浑正在凝聚着力量于双臂,心里琢磨着该砍哪一个不开眼的明军脑袋。 眼前一花,万花筒般的灭虏弹扑面扔来,让他先是心头一惊,以为射来的是火箭,然后在电光火石间看清楚是一个个竹筒的时候,顿时愕然了。 与无数跟夔州军交锋过的武将一样,喀尔楚浑茫然不知砸过来的为何物,当他知道时,已经晚了。 轰轰轰! 一排几乎同时爆炸的蘑菇云升起,犹如一道火焰的墙,横生在蒙古骑兵去路之前,跑在前面的骑兵顿时人仰马翻,飞上了天。 冲在前列的,是蒙古人引以为傲的重骑兵,这些人跟八旗女真骑兵比起来也并不差,人人披双甲,戴铁盔,最精锐的骑士,连战马都配有皮甲,真真的铁甲骑兵也不过如此。 不过在四处乱射的铁钉看来,这些甲胄就跟纸一样好笑,铁钉穿透锁子甲和罩甲,好像射透了一层层豆腐,处于爆炸中心的重骑兵们仗着坚硬牢固的甲胄担负着最为危险的破阵任务,自然也死得最快。 在飞溅的碎铁片和铁钉的切割下,蒙古人纷纷倒地,残肢碎肉到处乱飞,再远一些,爆炸的冲击波接踵而来,离得稍远没有被铁钉射透甲胄的骑兵,则被冲击波震翻下马,无形的震荡波如有形的大铁锤,打在他们的身上,无不耳鼻出血摔在地上直抽搐。 这种近距离的攻击比刚才更为恐怖,被炸得有些懵逼的蒙古人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炸翻了他们。 喀尔楚浑是死得最快的一个,那百夫长的灭虏弹就是瞄着他扔的,就扔在他的马前,几乎当他的马踏上去的同时,灭虏弹爆炸了。 连人带马被撕得四分五裂,当他的半截身子从天上摔下来时,他的脑子里仍有一点意识,这人倒是悍勇得可怕,拖着肠子在地上愣是爬了一丈多远,才气绝死去。 大队的蒙古兵拥挤在了一处,前面的人被炸得死的死伤的伤,中间的人被惊得赶紧勒马止步,后面的人收马不及,纷纷撞了上去,一时间人喊马嘶,乱成一片。 两百颗灭虏弹爆炸后,形成了大股的烟尘,几乎不能对面视物,混乱的蒙古人你我乱窜,不少被摔在地上的人被自己人活活踩死了。 清军大阵中,尼堪和博洛等人几乎不能言语了,好似被惊吓住了妇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立在马上惘然不知所措。 “这就是孟乔芳所说的火器!一定是!”半响之后,博洛才疯狂的吼叫起来:“孟乔芳所言,明军有火器如滚雷,人手所投掷,一击如雷,百人击如漫天滚雷,爆炸起来天崩地裂,人马灰飞烟灭,说的必是这个!” 达素面色煞白,眼神飘忽,呆着发了半天怔,突然着了魔般冲尼堪和博洛道:“二位王爷,火器射击,必有火光闪现,而南蛮不过扔的是些短小之物,不像火器,我看倒像是巫术!南蛮当中多有高人异士,所习方术奇奇怪怪,不如找些萨满来,破了…..” 尼堪折转身子,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抽在达素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将他打得差点掉下马去。 “王爷……”达素捂着脸,吓傻了一样看着尼堪。 尼堪咬牙切齿,一张脸如烈火金刚般怒目圆瞪,指着达素的鼻子怒道:“妖言惑众、乱我军心!如果不是念你多年征战,有几分功劳,本王现在就砍了你!滚,自己下去领四十军棍!” 达素唯唯若若,不敢作声,捂着脸退了下去。 尼堪余怒未消,铁青着脸复又看向还硝烟弥漫的左翼,那里混乱的蒙古骑兵,无人指挥,正似没头苍蝇般乱跑乱撞。 “鸣金!”尼堪咬着牙道:“让喀尔楚浑回来!” 城头上的王欢,好像听到了尼堪的这句话一样,微微一笑,对马万年道:“术有阴阳,兵分奇正,送上门来的饵,不吃掉就太可惜了。” 马万年心领神会,回头向后做了个手势。 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再次响起,激昂如暴雨落地,回荡在半空中。 尼堪闻声,蔚然色变,急忙转身,要从众将中选人发令。 他还未有动作,只听明军阵中,马蹄声急起。 无数的白甲骑兵,从严明德的炮阵后冲出,似疾风骤雨,杀神般的冲向还在乱窜的蒙古兵。 带队领兵的,正是丁国栋和李定国。 犹以李定国奔得最快,这位大西军中的第一骑将,披白甲裹红氅,头顶铁盔上的红缨如雪中的一抹红梅,跳跃不止。 手中的骑枪长达三丈,遥指前方,雪亮的枪刃锋利得令人发颤,平日里英俊的脸上堆满了浓厚的杀意,一双眸子里如火焰燃烧,口中高呼着:“杀鞑子啊~~!” 白色的骑兵队像一条白色的游龙,从明军左翼后阵蜂拥而出,又像一把极为锐利的刀子,从烟尘里破出,砍在了像一团乱麻一样聚在一堆的蒙古人中。 铁与肉的碰撞,石岭关下的第一次厮杀,正式拉开了序幕。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三章 困局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四章 力攻 曹振彦乃辽阳人,大明天启元年,后金努尔哈赤破沈阳,曹振彦全家归降,从此成了当时还是贝勒的多尔衮家养包衣奴才,跟着主子辗转沙场,立功无数,仗着年轻勇猛,颇得多尔衮的赏识,积功做了汉军总兵,但是包衣奴才的身份始终未改,如今多尔衮贵为摄政王,曹振彦鸡犬升天,更加不会改了。 来到山西,本是跟着多尔衮的,但是多铎的突然病逝,让多尔衮匆忙回京,曹振彦却被留下,作为援兵配给了博洛。 博洛对汉人就没那么客气了,长期当炮灰用,曹振彦敢怒不敢言,还得死心塌地的干着,有苦难言。 此刻进退不得,唯有板着腰板硬挺着,脚下却宛如生了根一般,原地踏步,就是不前进。那盾车仿佛有千斤重,杵在原地,半响都没有转动一下车轮。 但这般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看看明军两翼那几十尊黑洞洞的大炮炮口,想想那可怕的射程,曹振彦就心虚,自己现在距离明军前阵不过五里地,早就在大炮的射程之内了,大铁弹随时都可以砸过来,喀尔楚浑的下场即将降临到自己身上。 正筹措间,却听到身后号角声骤然响起,粗犷的牛皮鼓声隆隆袭来,这是清军进军的信号。 “大人,贵人们叫我们进军那!”有亲兵惊恐的凑近曹振彦道,半点没有以前面对南明军队时的威风气焰:“如何是好?” 曹振彦胆子一横,把头上的铁盔正了正,发狠道:“还能如何?大伙儿一起上啊,大炮凶狠,也不过远远的发威,近了就打不着了,咱们动作快点,近了身就好了!” 他皮肉发横的模样刺激了亲兵们,活到这时候的老汉军谁不是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宿卒?人人都明白要在战场上活下去,不怕死才不会死,畏手畏脚的死得最快,于是众人一齐发喊,推着盾车就开始疾进。 正在这时,却听身后又有车轮“扎扎”声音响起,扭头一看,只见两侧又有两队汉军推着盾车,疾如星火的追了上来。 那两位带队的汉军额真曹振彦都认得,一人叫道兴,一人叫罗岱,都是左良玉之子左梦庚的部将,投降清廷后一直在河南平叛,此时山西吃紧,也调到尼堪手下来了。 两人各率汉军三千,从曹振彦的两翼抄了上来,同时有骑兵从清军大阵中赶上,送来了尼堪的王令。 “令曹振彦令汉军总兵道兴、罗岱,率汉军九千急速前进,攻敌正面,必得战果,不得有误!” “如破阵者,加半个前程,赏银百俩!” “如畏缩不前,以贻误军机论处!” 道道王令,如催命符般灌入曹振彦耳朵里,他深深的侧头看了看旌旗飘摇的清军大阵,那里几乎所有的汉军战兵都被派了出来,跟随尼堪南下的就他们三个汉军将领,此时都派出来,显然是要拼命了。 再仔细看看,大阵里有人影乱晃,似乎清军的死士营也在准备,那些人可是清军的破阵利器,死士营之后,紧跟着的锐士营多半也要上了。 “王爷这是要硬上啊!”曹振彦吸了口气,皱着眉头想道:“为了这石岭关前的明军,看来要不计损失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一个亲卫,自己闪到人后,然后再次正了正头盔,弯下腰,把整个身形都躲进盾车的影子里去,扯开嗓门,用尽力气吼道:“向前!向前!都给我下死力气推!” 这一声喝令就像打响了百米赛跑的发令枪,所有的汉军都卯足了劲、拼命的推着盾车的车架,不管不顾的向前猛跑,那盾车一辆起码有数百斤重,众人努力之下,竟然被推得几乎飞起,车轮在旷野中磕磕碰碰,就像一辆辆坦克般无视一切障碍疾进。 九千汉军,近三百辆盾车,沿着数里长的宽大正面,奔袭而来。 在两翼,刚刚被打得找不着北的蒙古骑兵也在蠢蠢欲动,他们纠集了更多的人,正在列队。 而在清军大阵里,大量的女真八旗兵也在做着最后的准备,整理弓箭兵器,等待前面的汉军消耗过明军的火器之后,就冲上去破阵。 磨刀赫赫,只为砍下王欢的头。 尼堪和博洛把身边的所有军将都派了出去,各自领兵,两人达成共识,要想破解明军火器之法,唯有近战,女真近战无敌,一个八旗战兵可抵得上十个明军,这绝不是吹嘘,而是经过生死血战得出的结论,不但清军这么想,连明军也这么认可,甚至连王欢,也不得不承认。 只要近了身,事情就好办了。 在此之前,耗去多少人命都是值得的,就凭刚刚夔州军露的那一手,就值得这么做。 而石岭关上,王欢却站得笔直,扶着城墙上的石头垛口东张西望,一点没有紧张的色彩,准确的说,还有些喜形于色。 “好啊,终于忍不住了吗?我原以为还会再试探一番呢。”王欢嘴角微微抽动,竟是压不住的笑意:“尼堪这人倒是果断,宁可把手头的炮灰都耗在这里,也要击败我吗?” 他轻轻捶了捶石砌的垛口,笑道:“太看得起我了,不过换做我是他,也必然这么做。” 马万年再次紧张无比,站得高看得远,从他的视角看出去,面前的战场上,密密麻麻的盾车宛如排队冲来的大象群,遮挡住了身后躲藏着的诸多清兵,而更远处,旌旗下的大批清兵也结阵完毕,开始缓缓前压,各种颜色的罩甲方阵如一个整体般慢慢移动,与前面的盾车阵保持着数里的距离,恰好在明军炮火的射程之外。 这种冲击模式,让他略有不解,瞧瞧表情诡异的王欢,马万年忍不住开口问道:“侯爷,鞑子前后军阵相距这么远,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不知道我们大炮的厉害吗?等前面的盾车被我们击溃,后阵的清兵冲上来的时候,我们的大炮已经准备完毕,完全可以再次击发啊。” 王欢的指节在石头轻轻敲击,沉声道:“鞑子当然知道,前面的盾车的确是炮火,后面的清军也是破阵的主力,不过两者之间不得不距离这么远,否则我们的炮就能直接射击到他们的后阵了。” “他们距离这么远,只为避开我们一炮穿两阵,所以,在盾车之后发动突击的,不是后阵的步卒,而是两翼的骑兵。” “盾车吸引火器,骑兵跟随冲击,一波箭雨击破车阵,然后后阵的死士营恰好接阵,他们才是破阵的王牌,女真兵近战无人可敌。这时骑兵袭我两翼,三面夹攻,这三板斧下来,普通的军队再强也得崩盘,尼堪不愧是宿将啊,努尔哈赤练出了不少高水平的族人。” 王欢语气平静的说着这番话,好似再说一件跟自己漠不相关的事。 马万年愈加紧张了,他想了想,又欲开口,却被王欢挥手堵住了嘴。 “不要吵闹,且看着吧。”王欢肃容起来,无比端重:“我夔州军天下无敌,此战是我们扬名之战,此战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野战无敌的招牌,应该挂到我们的门口了。” 关城之下,军阵之前,李廷玉和马新田面容凝重起来,两人相对抱拳,互道珍重,然后策马离开,奔赴各自的位置。 严明德的手,已经离开了腰间长刀,他眯着一只眼,双手抱着炮筒,仔细的通过炮身上标尺,估算着距离。 松散的夔州军鸟统手身后的车阵中,一架架身管又短又粗,仿佛一个个大木桶般的轰天雷,被抬了出来,放到了车阵前挖好的浅坑里,穿着藤甲白袍的车营军士,小心翼翼的抱着一个个大药包,走了过去。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五章 猛将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六章 毁灭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七章 疯狂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代差 当笼罩在战场上空的硝烟慢慢褪去时,天边的太阳正落向西边的山际,余晖中的阳光如鲜血般绚丽,洒向大地,为斑斓的群山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粉。 尼堪屹立在夕阳里,白色镶红边的罩甲裹在阳光下,光芒四射,宛如神灵般不可一世。 但他神情有些呆滞,双目瞪得溜圆,却又没了神气,两手有些不自觉的发抖,其中一只手上,拿着一张做工精良的硬弓,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弓身上有满文篆刻的文字,这是顺治二年,因击破李自成部有功,顺治帝亲自赐给他的一把御弓。 他伸出另一只手,想从挂在马鞍一侧的箭壶里抽箭,但手越抖越厉害,摸摸索索的一直摸不到位置。 听觉仿佛已经失去了,诸多的白巴牙喇护兵围在他左右,一些亲卫在冲他高声喊着什么,嘴巴剧烈的一张一合,神态焦急,面相惶然,偏偏尼堪充耳不闻,聋了一般毫无反应。 他的目光,越过护卫在身前的数百护兵,越过潮水般奔走的诸多骑兵,望向了远处的硝烟浓密处。 女真人与蒙古人混杂在一起,彼此推挤,怒骂,嫌弃彼此挡了自己的路。 在他们的脚下,布满了尸体和残肢,无数身着清军衣甲的将士倒卧在地上,鲜血四溢,满地横流,失去了主人的马儿独自徘徊,茫然又孤独的注视着从身边如过江之鲫般狂奔的人。 一刻钟前如浩荡江河般不可一世的大清强军,已然如巨塔般崩溃,浩然如洪流般的万人骑兵,在第二次巨大的爆炸中化为飞灰,不知道明军用的什么厉害得令人发指的火器,居然在旦夕间就制造出比第一次还要猛烈的爆炸,排成数行的蒙古与女真混编骑兵、在长达数里的宽大正面上竟然被一击而灭。 真的是毁灭,爆炸后冲天而起的蘑菇云比山还高,脚下的大地都在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被裹进黑烟里的人,无论骑兵步卒,还是贵族贱民,无一例外的被炸上了天,飞在空中的肉块和肢体,下雨般的落下,鲜血染红了地面,与余晖夕阳的光芒混在一处,红黄相间,倒是有一种悲壮的美。 跟在后面的清军死士营,还有再后面的锐士营,数千人两个排面,原本是用来待骑兵冲散明军正面后破阵的,此刻也受了一些波及,那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太过猛烈,居然扩散到了五十丈之外的地方,虽然无人受伤,但也被震慑住了。 风吹烟去,半刻钟后,轰天雷的效果就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一个个深若数尺的弹坑星星点点的散布在夔州军阵前百余丈的地面上,仿若星辰,以这些弹坑为中心,呈放射状的四下里满是尸骸,有马有人,皆是惨不忍睹的分尸场面,偶有保得全尸的,远远的躺在后面,口鼻流血,却是被震死的。 残余的骑兵也有,却无人再敢前冲了,在这类神鬼般的力量面前,再勇猛的人也会畏惧,蒙古人怕死,女真人也怕死,当不可抵御的力量展现在面前时,本能的畏惧让他们同样畏缩。 博洛白着脸,想去粗略估算一下有多少人死在这场浩劫里面,目光扫了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入目所见,都是尸体,四散幸存的骑兵如无头苍蝇般乱窜,无从清点。 一个极为要命的选择摆在他面前,这种情况下,是继续冲,还是掉头跑? 周遭的巴牙喇兵皆是精锐,即使面对前军全体阵亡的绝境,也无人哗变,所有的人默默的站在原地,保持着接战的姿势,只是那一张张原本骄横无忌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怯弱的神色。 博洛向后看了看,尼堪的方向没有任何表示,唯有那激烈敲击的战鼓声和豪迈的号角声,慢慢弱了下来,如同第一次明军打出那种大爆炸时一般。 他犹豫了很短一段时间,还没有做出决定,对面的明军用行动来帮助他了。 布置在明军大阵两翼的神威炮,再次开火了,严明德等人眼热的看着轰天雷仿佛雷公手中的铁锥响锤一样“哗啦啦”打掉清军整个骑兵阵列,羡慕得慌,唯恐自己落后,待烟雾一散,立刻按照王欢军令,迅速的瞄准,填药装弹,打出了一轮铁弹。 呼啸的铁弹让混乱的清军又乱了几分,掉头就跑的人越来越多,当然了,其中主要是蒙古人,这帮哥们是来抢人抢钱抢东西的,犯不着把命丢在这儿,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再打下去,真以为哥们傻吗? 同样的,蹦跶在面前的铁弹让博洛脸上抽搐起来,也成了压垮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说来去如风的骑兵尚且不能靠近明军五十丈之内,他手中的步卒拿什么来说这种话? 前面的女真骑兵,也有幸存者,不过如达素、费雅思哈等女真贵族,却不见踪影,想必是折损在浓烟中了。 “退!往后退!”博洛嘶哑着嗓子吼道:“保持阵型,不要乱了!” 兵败如山倒,再厉害的军队,败退的时候都无法做到整齐划一,特别是周围败兵乱窜的情况下,更是艰难。 很快的有蒙古人昏头昏脑的闯到了博洛这队两千人的锐士营阵脚上,撞翻了几个人。 有人怒骂,有人惨叫,更多的人,则不由自主的一边退一边向那边看去。 而更靠前的死士营,则受到的冲击更为强烈,战场上本就狼烟弥漫,被炮声震得两耳失聪的蒙古兵们哪里顾及得到其他,一门心思的奔逃,死士营因为需要第一时间破阵的关系,跟得又紧,往往扭头就撞到,故而几乎都保持不了阵形了。 尼堪两眼发直,膛目看着这一切,犹自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两万多人的战兵啊,就这么败了,还败得如此之惨,败得如此之莫名其妙。 他在脑子把这场仗的过程回忆了一遍,这场战斗时间并不长,还没有一个时辰,回忆起来并不困难,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 “没有问题,没有错误。”尼堪自语道:“每一次应对都是正确的,派骑兵试探,盾车吸引火力,大队骑兵冲击明军前阵,都是正确的,为什么啊……” 每一个步骤都是教科书般的规范,每一次衔接都极为准确,部下的执行力也是非常得力,没有出哪怕一点的纰漏,为什么会败? 尼堪的目光放远,从硝烟的间隙中,遥望石岭关上,多少雄关巨城,都已经臣服在他的脚下,如今这矮矮的关城,却成了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 “是代差。” 王欢平淡的解释道。 “这就是代差,我们打的,是一场存在代差的仗,这么说吧,我用一副弓箭,你用一把大刀,你的大刀哪怕锋利无比,我只需远远的射,就能把你射倒,你却打不到我,这仗还怎么打?”他向提问的马万年耐心的说道:“我们现在做的,就是用箭射,而鞑子呢,就是拿刀的那一方。” 马万年眨眨眼,仿佛听懂了,又好像有些懵逼。 王欢挥挥手,停止了上课,微笑道:“击鼓、吹号,还痛打落水狗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一十九章 穷追 石岭关上,十余个赤着上身的精壮大汉,手拿鼓槌,鼓足力气,将槌子在竖在木架上的战鼓大力的擂起,鼓点声声,如狂风暴雨,滴滴吹进人心。 而关下,两侧各有数名唢呐手,仿佛呼应一般,在鼓声中猛然吹响,急促而响亮的唢呐声,配合节奏感十足的鼓点,顿时混合成一首荡气回肠般的冲锋号。 两翼的骑兵,左翼的李定国已经在刚才与蒙古人的一面倒厮杀中露了一把脸,另外一边的丁国栋还没有逮着机会,眼馋得紧,此刻听鼓点起、唢呐声响,立刻如打了鸡血一般激动起来。 正面的清军已经完了,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在这样的炮击下能够继续保持作战意识的,恐怕唯有天上的神兵了。 清兵当然不是,虽然在以讹传讹般的人口相传里,女真满万不可敌的神话就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建州女真同样也是血肉之躯的人,同样也会畏惧,也会害怕。 清兵稳当的阵形已经溃散,如潮水般冲来的骑兵化为满地尸体,巍然如山岳的盾车群变成了块块燃烧冒烟的破木头,强悍而勇猛的士兵,或者倒在地上成为死尸,或者仓皇后撤,亡命逃窜。 丁国栋紧紧衣甲,摸出了腰间的摧山弩,然后朝左边看了看,却惊奇的发现,隔得远远的另外一边,李定国竟然已经领兵冲了出去,漫天的喊杀声早已响砌云霄。 又落后了!丁国栋暗骂一声,双脚一踢马腹,简单的吼了一声:“杀~~!”策马而出。 五千甘肃兵应声而随,铁蹄震天,吼叫声百里可闻,似下山猛虎般越过炮阵,杀了出去。 两条白色的铁流,从布阵石岭关前的明军两翼,奔泻而出,来势汹汹,兵威鼎盛,人人持劲弩挎长刀,白色铁甲在夕阳下十分耀眼。 “欺人太甚!”混乱的锐士营里,博洛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一边的护兵死命拉住他的马,这个魁梧的大汉恐怕早就迎上去了:“南蛮居然敢如此嚣张,置我太祖子孙于何地?” 他一巴掌将一个护兵扇到一边,吼道:“别拉本王,本王要让南蛮知道厉害!” “王爷不可!不可啊!”一个护兵不挂不顾的抱着他的马脖子,硬着头皮忍受着蒲扇大的巴掌打在自己头上,死也不撒手,另外几个兵惶急的聚在他身边,苦口劝道:“王爷事不可为!如今南蛮火器凶狠,权且回避,容日后再战啊!” 博洛大怒,一双眼睛血丝密布,仿佛吃人的鬼怪:“休得呱躁!今日一退,本王如何在摄政王跟前再有脸抬头?本王关外关内血战无数,从未在南蛮面前退过兵认过输,难道今日要破例?你等奴才让开,跟随本王去血洗明狗!” 一个护兵将领哭丧着脸,满面无奈,惶急道:“王爷,我锐士营不过两千人,都是太祖皇帝时就跟随王爷征战的勇士,要说水里火里,只要王爷一声令下,绝无二话,但是近日确实事急,明军势大,不可酣战,汉军全军覆没,蒙古兵也死的死逃的逃,剩下我们族人,皆是种子,丢在这里太可惜了,就算今天惨胜,日后拿什么再摄政王座前立足?王爷三思啊!” 这话一下就切中了要点,博洛顿时心气泄了个精光,说得不错,后金向来重实力,手头没兵旗中无丁,当个王爷也是闲散的,迟早被人撵下去,稍有差池,指不定会被仇人使绊子栽赃陷害,毕竟权利利益斗争,从来没有消停过。 博洛长叹一声:“罢了,去把前面的死士营接应回来,我们撤吧。” 护兵们喜出望外,这位爷终于想通了,于是分出去一些人,向前冲去,接应陷入溃败的蒙古人中的死士营,余者拥着博洛,往后就退。 锐士营都是步卒,两千人中唯有博洛等两百多人骑的马,此刻退败,却能保持阵容不乱,徐徐而退,跟周遭狼奔豚突的蒙古人比起来,却是严整得多。 再后面,尼堪的中军两千八旗兵,也在慢慢后撤,大旗不倒,队形不散,这两处兵马,如大海退潮时稳健露出水面的礁石,任四周纷乱,我自巍然不动。 清军最后面,是数千尼堪阿哈等辎重后勤人马,这些人眼见前面败了,略有慌乱,零零散散的开始有人离开大队逃散,不过总的来说,却还保持着大队抱团的形状。 此情此景,让石岭关上登高总览的王欢感概不已,他轻轻一掌拍在石头墙面上,慨然道:“后金果然不负盛名,败而不散,退而不乱,这些兵将不愧是百战老卒,纪律与我夔州军在仲伯之间呐。” 他在感叹,身后却见到一人从城下匆匆上来,在马万年身边问了几句,马万年点点头,凑近王欢身边,恭声问道:“下面李、马二位营总询问,他们应该怎么做?” 王欢的手指在墙砖上敲了敲,赫然转身,将红色的大氅一撩,大步下城,一边走一边道:“让他们随我出战,碾压过去!鞑子抱团后撤,李定国和丁国栋的骑兵不一定吃得下来,被反咬一口就得不偿失了。传令!骑兵绕到后面断其退路,余下的事,还是让步卒火器来做!” 话音未落,人已下城,城下马已备好,数百人的卫队列与一侧,刀出鞘、弓扣弦,白甲铮铮人如龙虎,嗔目看着他们的主将。 王欢翻身上马,勒缰转身,战马长嘶,人居马上,白马白甲,红氅红缨,人似神将下凡马如白龙现世,在一队虎狼之师中格外威猛。 这些亲卫,是在陕西时招的第二批卫队,早前的一批,已经充实到各个百人队里当军官去了,人人都是苦大仇深的贫苦之家子弟,吃苦耐劳没的说,与白杆兵比起来也不逊色,王欢招他们,自然是极为信得过的。 鼓舞的话在开战前就已经说过了,此刻无需多言,王欢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入目都是一片火热的眼光,仿佛也点燃了众人的心,他将手中长刀一举,雪亮的刀刃反光照亮了他的脸:“随我杀敌!不尽不休!” 长刀如林般刺向长空,无数个声音吼叫着回应:“杀!” 关门大开,王欢领头,绝尘而去。 关外,大队的夔州军开始大步前移,鸟统手回归本队,变成踏步前行的本阵一员,夔州军万人如一人,牛皮军靴踩在布满清军血肉的地上,砰然有声,长长的排面变成三个方阵,风、林、火三个营头并排而进,每个方阵又由数个千人队的小方阵组成,整个阵型,井然有序,在行进中丝毫不乱。 远处,一左一右两股骑兵,弃乱跑的散乱蒙古兵于不顾,包抄向清军后阵,这块广阔的山间平地,仿若夔州军的演武场,将平日里大范围配合演练的效果充分的体现出来。 博洛和尼堪,混杂在八旗兵中,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内心的震惊,不下于起初对夔州军火器的惊讶程度,这等前后包抄、正面迎上的战术,多少年都没有在明军中看到过了。 “结阵!结阵!”拖在后面的博洛首先发现不对,开口喊道:“明狗想吃掉我们,再退正中他们下怀,结阵御敌,破了他们步卒才行!” 八旗兵本就未散,徐徐而退,阵型未散,此刻两千锐士营立刻锁成一团,外圆内方,结成一个四面皆可对敌的圆阵,长枪朝外,弓手其内,骑兵夹在中间,进可攻退可守,这种阵势,后金兵在关外多次与优势明军相对,从未败过。 清军手里的复合牛角弓,以榆木为胎、兽筋为弦,拉力强劲劲道十足,比明军制式的步弓要强得多,射速快而频,准度高而精,多次在与明军鸟统兵的对射中抢得先机,纵然明军人数占优,却在弓箭火器对射中被弄得灰头土脸,反而被人少的后金兵反攻得胜。 此时博洛打的算盘,正是此道,他眼见明军追了出来,脱离大炮的射程,而大炮笨重,不可能抬着来追,只要站稳脚跟,此战还有变数! “弓手就位,待明军过来,万矢齐发,然后趁其混乱,反攻过去!”博洛大声命令着,自己亲手从箭壶里抽出一支重箭头带倒钩的破甲羽箭,搭在弓上,戴着铁扳指的手扣着弦,眼睛紧盯着不断逼近的明军,蓄势待发。 他从未相信,明军可以在冷兵器对战中胜过后金兵,今天碰上的明军火器强悍,但离了火器,南蛮不过是一群羸弱的牛羊。 围过来的明军方阵越来越近,三面包抄而来,白色的明光铠在夕阳下银光闪闪,亮晃晃的一片好不刺眼,博洛狠狠的想到,等杀败了这些可恶的明军,一定要剥下他们的铠甲来。 明军近到一百五十步左右,就止步不前,呆在原地不动了。 博洛一怔,正疑惑间,却见一群左手举盾、右手拿着竹筒的藤甲兵冲了出来,靠近到距离清军圆阵不足二十丈的地方。 清兵弓手不待发令,本能的射了一波箭出去,一阵箭雨砸在靠近的明军盾牌上,“扎扎”有声,却没有伤害到躲在下面的明军任何一人。 等箭雨稍稍停歇,明军们发声喊,立刻奋臂扭身,单手投掷,将手中那闪着火花的竹筒,高高的抛了出去。 博洛眯着眼睛,望着天上飞舞的竹筒,惘然不知,然后猛然想起,好像起初蒙古人喀尔楚浑冲刺明军炮阵的时候,也看到过这等东西。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恐怖的事物一般,却又无可奈何,惶急间张弓放弦,“嗖”的一箭,朝空中的竹筒射去。 事发突然,竹筒又小,哪里那么容易射中的?几十个竹筒纷飞如飘逸的竹叶,乱七八糟的落入密集的清军阵中。 王欢勒马军中,微微一笑:“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章 余波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一章 等待 刚刚入夏的山西,夜晚的天气还未炎热起来,相反的,群山之间有山风吹拂,带着丝丝凉意,在树影婆娑、竹影荡漾之中,颇有几分自在。 风从林间吹过,带着树叶的味道,刮到了山岭间的偌大平地上,浓重的血腥气立刻刺鼻起来,借着风势,把大地上沉沉的死亡气息带向了四面八方。 夜已深,明月当空,星河灿烂,月芒星辉洒满了人间。 无数穿着普通麻衣的人打着火把,三五成群,在石岭关外的战场上埋头做事。他们头上裹着白布,此刻都放了下来,遮蔽着口鼻,以抵御空气中让人作呕的气味,手中拿着木棍之类的工具,推着一辆辆车子。、 战后的地面上,尸横遍野,巨大的弹坑星罗密布,弹坑周围一堆堆被抛起的浮土彰显着这里爆炸时那份可怕和残忍,岔了口的钢刀,折断了的长枪,皮的铁的头盔,还有破了大洞的盾牌,满地都是。黄的白的人体组织、红的鲜血,灰白的人手、脚,散布在一具具没了生气的尸体周围,好似一盘大菜配上的点缀。一些破碎的木头,余炽未尽,依然冒着缕缕青烟,火苗在上面跳舞,仿佛倔犟在宣示,这些木头也曾作为很威风的盾车存在过。 夔州军的铺兵民壮们用白布捂住口鼻,在其中挑挑拣拣,将一些还能用的兵器甲胄挑出来剥下来,放在推车上,这些东西完好,就还能再使用,地方上的民团可缺的很,毕竟夔州军两大兵仗局全力保证正规军的武器供应,地方上的需求,就没有那么得力了。 至于那些尸体,则被扔到了另一辆大车上,属于清军的,拉到无人的地方火化后随便丢了了事,以防止尸体腐化产生疫情。而属于夔州军的,就要细细的辨认出来,在脚趾头上挂上一个小小的竹牌,上面记下死者的姓名籍贯,割下一缕头发,等火化后连同骨灰一并送到其家中,以便建个衣冠冢,慰藉家人。 这项工作很费力,几千铺兵民壮从天黑忙到深夜,还没有做完,毕竟有上万人死在了这里,光尸体清理就够人受的。 石岭关内,一间较为宽敞的帐篷里,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人虽多,却无人喧哗,准确点说,连呼吸声都很压抑,平日里吆三喝四极为活跃的年轻汉子,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坐在地上,凝神静气的听着一个人说话。 那人一身寻常布衫,头发用一根黑色带子随便束了,散在脑后,皮肤虽有些黑却透着儒雅,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券气,毫无白日那凶狠的气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局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三章 应对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四章 吹嘘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五章 访客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请关注微信公众号在线看:meinvxuan1!!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六章 惊蛰 胖子笑眯眯的眼睛看到洪承畴瞄了他一眼,这等生意人最是机灵,眼眨眉毛动,立刻将腰弯了下去,几乎把身子折成了九十度,深深一揖,头与地面平行,口中高呼道:“草民王涛,拜见洪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洪承畴虽对商人不怎么感冒,还略有厌恶,但这叫做王涛的米商却礼数周全,大明开国以来,除了公堂之上,私下里宅院中,上下相见,并不兴跪拜大礼的,即使平头百姓见了高官显贵,也往往作揖拱手即可,王涛这一揖都作到地上去了,也是极为恭敬了。 洪承畴消受了,放下手中的纸,将狼毫搁到笔架上,随意的一伸手,道:“不必了,起来说话吧。” 胖子应声而起,道过谢,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处,眼睛却偷偷的四下里用余光张望,似乎对当朝大学士的办公室很感兴趣,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对这些虽富可敌国却毫无政治地位的商人,洪承畴这段时间见了不少,他总揽长江以南的军民政务,涉及军务民生,必然要与大大小小的商人打交道,来到这里的,至少也有十来个了,其中有的大气,有的畏缩,像这王涛这般的,也有不少。 粗鄙、庸俗、市侩,这是洪承畴对王涛的第一印象,一身的高价货却满脸假笑,表面恭恭敬敬却到处乱看,观其外形明其内在,阅人无数的洪承畴一眼就断定,这又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 不过商人似乎也理当如此,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如果商人不是这般模样,倒是奇怪了。 所以洪承畴也在脸上挂上了微微的笑容,和蔼的开口问道:“王老板是左梦庚介绍过来的?” “正是!”名叫王涛的胖子答道:“小人是淮安人氏,常年在淮右经商,主业米粮,对布匹、棉花等也有涉及,左梦庚大人驻扎淮右时,对小人多有照拂,也对小的信任有加,他军中粮草都是交由小人商行负责筹集,闻洪相有大宗粮草生意,广召江南米商,左大人就推荐小人来了。” “哦?”洪承畴笑容依旧,继续问道:“左梦庚近年虽因被朝廷抽了兵,眼下不过数万之众,当年却是麾下二十万的重镇,能供应得起这等规模大军粮草的,想必颇有财力,不知王老板身家几何?” 王涛面露得色,有些傲然起来,他微微欠身,答道:“蒙洪相垂询,小人家世代经商,累世做这米粮生意,传到小人手中,已经第五代,期间虽有波折,但总体来说是平稳的,南直隶一带的米粮商人,说起我家聚福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过手的粮食,数以百万石计,在南直隶和浙江、福建等地,都有我家的仓库粮行,要说身家能力,整个江南都数得上号的。” 洪承畴微微吃了一惊,一年过手百万石的粮食,这倒是很大的数目,大明太宗皇帝时,全国官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四千万石粮食,那还是大明国力鼎盛的时候,无害无灾。 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用赞叹的语气道:“王老板家世源远,的确是豪富,怪不得左梦庚能极力推荐你。” 他话锋一转,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王老板和左梦庚,是何时认识的?” 王涛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尴尬的神色涨了半边脸,他偷偷看了一眼洪承畴,却发现洪承畴两眼目光如刀,犀利得要剥开他的心房一般,不由得脸上肥肉一颠,忙躬身应道:“这个,这个,不敢瞒着洪相,小人与左帅,乃顺治二年结识的,当时左帅新附朝廷,无所依靠,驻扎在扬州至淮安的沿途,麾下部众甚多,却缺粮缺饷,眼看就要哗变离散。小人运粮经过,偶然得知,寻思此刻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何不结一善缘,日后也有个照应,于是驱粮车就地入军营,向左帅献了诸多粮草,左帅大喜,从此与小人交好,这许多年来,多亏左帅多方照应,小人在南方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甚至湖广一带,也有涉足。要细说起来,从根子上讲,还得感谢皇上和朝廷,若不是天恩浩荡,让左帅复起,小人也不会借着一丝余威做下这等盘子。” 洪承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你的生意,左梦庚也有一只脚在里面吧?” 王涛更加尴尬了,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来。 洪承畴把手一挥,哼声道:“你俩那些桌子底下的把戏,我也无心过问,就此打住吧,不过既然你家商行能力颇足,倒是可以一用,不知王老板可愿为朝廷做些生意?” 王涛眼中光芒一亮,整个顿时精神起来,胖脸上重新布满了笑意,搓着手抬头媚笑道:“愿意、愿意,为朝廷做事,乃我辈本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洪承畴也笑了,轻轻的拍拍桌子,缓声道:“不需如此,只要你干好的老本行就行了。” ……. 良久之后,现在叫做王涛的祖天赐踏着小碎步从宫中走了出来,满脸的笑意,活像得了无比大的赏赐一般快活,送他出来的内侍把他带到门口,得了他从袖子里递出的一张银票,同样笑嘻嘻的与他挥手道别。 转过脸来,祖天赐快步离去,坐进了一辆停在宫外已久的马车,门帘一关,面上的笑意隐去,换作一张沉稳冷然的脸来。 他摸着下巴上不存在的胡须,面目凝重的思量起来,两眼入定般的盯着车厢顶棚,许久没有说话。 半响之后,他的眼睛眨巴眨巴,竟然隐隐有泪花闪动。 …… 文楼里,送走了王涛的洪福回到洪承畴身边,手中拿着一叠纸,轻轻的放到洪承畴的桌子上。 正闭目养神的洪承畴微微睁开眼,瞟了一眼,又闭上眼皮,继续假寐。 洪福恭声道:“全在这里了,一共十八名大商家,他们的背景、身家,都写在上面了。” 那叠纸就放在桌上,洪承畴却没有伸手去动一动,只是闭着眼睛不说话,洪福也默不作声,静静的站着,仿佛说了上面那句话就突然哑巴了一般。 屋子里一片沉寂,风从窗外吹来,带来丝丝凉意,入夏的南京已经有些炎热,微风拂面,倒是很惬意的。 洪承畴扬起头来,感受着风的味道,良久之后,才缓缓睁开眼,仿佛在问风:“承畯…..和老夫人,现在在哪里?” 洪福低着头,轻声答道:“二老爷带着老夫人,住在一艘画舫上,随波而居,有人照顾着,就在长江边上。” 风大了一些,吹得桌上的纸有些“哗哗”的乱动,洪承畴没有理会,他站起身来,踱步到桌子另一边,眼看着窗外,竟然少有的露出了落魄的神色。 “洪福……你说说看,我和承畯,究竟谁做错了?是他,还是我?”这一刻的洪承畴,分外的老迈,纠纠上位者的气度荡然无存,背有些驼,身形居然有些佝偻。 洪福依旧低着头,眉头有些微皱,也有些意外。 “这……”洪福迟疑着,不敢回答。 洪承畴笑一笑,有些凄凉:“你不好说的,是不是?不怪你,不怪你的。” 他望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房顶在眼帘中望不到边,红墙黄瓦的宫殿大气磅礴,文楼本就高大,站在这里,仿佛整个紫禁城都在脚下。 “八旗兵在撤了啊,他们倒好,走了就走了,丢下我在这边照应局面,还要为他们筹措军粮,山西战事紧呐,军粮要从这边调,不然也用不了这么多米商来。”他自顾自的说着,像是在说给洪福听,又像在说给自己听:“承畯也好啊,他看不起我,放言从此不踏上清土,一辈子要住在船上,他有气节啊,不像我,虽然他是我弟弟,却比我要好。” “气节啊。”他重复道:“气节,可是……气节有什么用呢?我败了,连皇上都给我写了挽联,就断了活着回大明的路,气节能有什么用呢?如果不是我护着承畯,他和老夫人早就被清廷杀了,气节能救他们吗?能吗?” 说着话,洪承畴的语气渐渐高了起来,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是在吼了,楼下的侍卫探头朝上面看了看,又回过头去,向远处靠了靠。 “老爷,事已至此,当以眼前为重。”洪福低着头,说道。 “是啊、是啊,看眼前,看眼前。”洪承畴长吐了一口气,自嘲般的笑了笑:“山西虽乱,却并非不可收拾,南边波澜不惊,太平无事。摄政王亲自出征,想来是可靠的,姜瓖和王欢再凶,也凶不过鞑子,哦,错了,是朝廷。这么久了,还改不过来,总是说错。” 他伸手在脸颊上拍了拍,像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把手放下,扶着窗框,凝目看向了远处的屋顶。 时间已近傍晚,夕阳下的金色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闪亮的光芒,与整片紫禁城混为一体,金碧辉煌,壮哉斯然。 光线映在洪承畴的眼里,和黑色的瞳孔夹杂在一起,变化成无数的颜色,复杂又深邃,就像他的心,矛盾无比。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七章 选择 轰隆! 雷声伴着雨滴,从天上落下来,电闪雷鸣,把倾盆大雨浇在雾蒙蒙的地面上,好似落在一片面团里的水,激起无数点点泥团。 阎可义披甲走在城头上,搭起手凉棚,凝聚目光,企图透过雨幕,看清楚城外的情景,不过大雨延绵,遮蔽了他的视线,把天地都隐入一片模糊中去,他虽然极力远眺,却只能大概看到城外数丈开外,那里一片狼藉中,什么活物也没有。 有的,只是残破的拒马、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礌石、燃烧了一半的木头桩子,以及昨天晚上夜袭之后没有来得及拖走的尸体。 箭杆插在尸体上,不过更多的箭杆没有射中人,乱糟糟的射在泥地上,把个泥泞地弄成了麦地般的样子,箭杆尾端的羽毛在雨中轻轻摇动,浑似风中摇曳的精灵。 阎可义望了一阵,有雨水顺着铁甲的缝隙侵入到里面渗透了衣服,把肩膀上包扎好的绷带浸湿,让伤口隐隐着痛,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按了按。 “都打起精神来!鞑子很可能趁着大雨偷袭,不想死在这里的,都把招子放亮些!”阎可义顺着城头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大雨中别用火器,那玩意儿碰水就没用,用弓箭,用石头,遇敌袭就敲锣!” 站在城头的士兵有些披着蓑衣,有些没有,没有的,就躲在木质的遮箭牌下,用疲惫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作声。 这些士兵目光有些呆滞,无神的眼神里除了疲态,还有一种绝望般的无奈,在这一刻,除了本能中爆发的对生的希望,似乎没有别的支撑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阎可义喊了一阵,伤口越发疼痛起来,他甩甩头盔上留下的雨水,走下了城头。 顺着城边的巷子走了一段,来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宅院边,这里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祠堂,够宽大,非常气派,门口还刻有一副对联,阎可义看都没看对联写的什么,就走了进去。 院子内外,布有许多守卫,这些人要精神一些,比城头的败卒要好得多,至少站立姿势就要挺拔许多。 穿过不大的院子,里面就是祠堂的正屋,约有四五根大柱子撑着,足以容纳百八十人,当中一张巨大的长条桌子,应该是用来摆放祖宗灵位的供桌,被打横了放在里面,桌子上摊着一张地图,围着几个人。 李成栋站在正中,指着地图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了阎可义。 不过短短三天,李成栋的面容与前几天笑谈划江而治的时候老了许多,筹措满志的意气风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惊弓之鸟般的愁容,头上没有戴头盔,一头乱发随意的用头绳结了个髻,发丝飞舞,蓬乱得像个鸟窝。身上倒是披着甲,不过甲胄没有系好带子,有些趿拉,看上去仿佛丢盔弃甲的败军。 “怎么样?城上如何?”声音有些沙哑,李成栋的目光投在阎可义身上。 “这雨够大,鞑子的炮用不上,只能用人命来攻,昨晚上夜袭没成,今天倒是清静。”阎可义答道,走到一张凳子上坐下,开始在几个亲卫的帮助下脱甲。 李成栋点点头,舒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地图上,声音低沉的继续和几个将领说着话。 “信丰城城墙低矮,城池不大,并非守御之地,应当赶紧抽身。” “正是,这场雨很及时,鞑子的炮没法打,城墙虽矮,却还能坚持,不过明后天万一雨停了,那就完了。” “但是要突围的话,该从哪个方向走呢?鞑子兵多,把这里围得似铁桶一般了!” “往南走!南门地形复杂,鞑子顾不过来。” “其他几个门也要派人突围,否则鞑子很容易判断出我们的方向,尾随追来太危险了!” “有一点不知道各位发现没有,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一个八旗兵,也没有见到一面鞑子的旗帜,打过来的都是汉军,攻城的也是汉军,鞑子会不会在附近埋伏等待,就候着我们出城的那一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做声了,空气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是啊,东虏狡诈,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出,那突围出城就是死路一条。 阎可义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任由郎中给自己换药缠上新的绷带,他本低着头,此刻惊觉屋内安静下来,才抬起了头。 众人都拧着眉毛,李成栋脸上阴晴不定,咬着牙苦苦思索着,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 阎可义本想开口说说自己的意见,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此战大败,他责任很大,作为前锋,被清军一击即溃,一溃即崩,一天之内连退三十里,败卒还冲散了李成栋的中军,按军法,理应问斩。 但李成栋没有斩他,当阎可义拖着血躯进到信丰城里时,李成栋只是看了看他的伤势,安排郎中给他疗伤,让他戴罪立功而已。 但愧疚填满了阎可义的心,他自知罪无可赦,没脸再说话了。 屋里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被一声微微的叹息打破。 “再……再等一天吧。”李成栋幽幽的说道:“再等一天,突围事关成败,不可唐突,且等一等,探知了鞑子的行踪再说。” 众人默默点头,尽皆了然。 阎可义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心里颓然一痛,他知道,鞑子在众人心里的阴影,又加深了一层。 …… “哗啦啦~~~!” 桌子上的镇纸、砚台、笔架、琉璃盏的茶杯等等物事,还有一叠厚厚的奏折,被永历帝奋力一舞,统统飞上了天。 重的物事四处乱蹦,纸张则满屋乱飞,然后洋洋洒洒的从空中落下来,落了一地。 暴怒的永历帝抓起身边每一样可以抓起的物体,乱甩乱摔,一时间若大的宫殿内,到处都是被他丢出去的东西,如不是那张桌子太过沉重,怕也要被他抬起来扔出去。 太监王坤的头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一个口子,“啵啵”的冒着血花,看上去很痛,他却浑然不顾,紧紧的抱着永历帝一条腿,声嘶力竭的哭着喊着:“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奴才们死也换不回来啊!息怒、息怒啊!” 永历帝用力踢了他两下,却踢不走,干脆也不管他了,拖着这个百来斤的人费力的到处走,寻找着还能拿起来乱丢的东西,终于,当殿内的最后一副帷幔也被永历帝扯下来撕成碎片之后,闹腾了两三刻钟的永历皇帝力竭了,脱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坤又抱了永历帝的大腿片刻,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继续疯狂的迹象后,方才放手,飞快的跪伏到永历面前,把头磕在地上“咚咚”乱碰,哭着说道:“请皇上以国事为重、社稷为重,爱惜身子、不要再这样了!” 至于宫殿里其他的太监宫女,则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四处角落里,两股颤颤,无人敢作声。 永历帝昂着头,背靠一根九龙大柱,无力的喘着气,双眼无神的看着房梁,黑色的瓦片就在头顶一丈多高的地方看着他,无声之中洒下沉沉的黑暗,让他的心中愈加憋闷了几分。 “爱惜了又有何用啊!”永历帝叹道,毫无一丝力量般瘫软着:“可恨朕不能效仿隆武帝般提剑征沙场,不然,朕哪里会容武将跋扈,丢了这万里江山呐~~!” “万岁,一战虽败,尚可挽回,万岁若龙体被怒火焚身,那是千万胜仗都挽回不了的,还请万岁息怒、息怒!”王坤把头乱磕,凄声喊道。 “十万兵啊,十万兵,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赣州淹了,究竟是怎么败的?啊?王坤,你说说,究竟是怎么败的?”永历帝已经没了力气,有心想站起来再发一通脾气,却无力站起,只得挥挥手,像是想赶开眼前什么烦人的东西。 “这个……”王坤愣了愣,抬起头来想了一下,然后又把头磕了起来。 风从窗外吹进来,把一只金子做的茶杯吹得“叮铃铃”的滚到墙角,满殿的纸,飞舞在空中,宛如雪花般飘散。 一张纸落到了大门边,被一个站在门边许久的身影伸手抓住。 这人没有进门,就那么站在门外,手中抓着的纸张上,有黑色的字迹,“信丰大败”四个字分外醒目。 瞿式耜就那么站在那里,捏着那张纸,良久没有动,而宫殿里面,“呜呜”的哭泣声隐隐传来,其音可叹。 其实,瞿式耜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份折子,里面的内容,写的是湖广来的消息。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换个时间,再把这份折子递给永历。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八章 熊掌与鱼 轰隆! 雷声伴着雨滴,从天上落下来,电闪雷鸣,把倾盆大雨浇在雾蒙蒙的地面上,好似落在一片面团里的水,激起无数点点泥团。 阎可义披甲走在城头上,搭起手凉棚,凝聚目光,企图透过雨幕,看清楚城外的情景,不过大雨延绵,遮蔽了他的视线,把天地都隐入一片模糊中去,他虽然极力远眺,却只能大概看到城外数丈开外,那里一片狼藉中,什么活物也没有。 有的,只是残破的拒马、乱七八糟丢了一地的礌石、燃烧了一半的木头桩子,以及昨天晚上夜袭之后没有来得及拖走的尸体。 箭杆插在尸体上,不过更多的箭杆没有射中人,乱糟糟的射在泥地上,把个泥泞地弄成了麦地般的样子,箭杆尾端的羽毛在雨中轻轻摇动,浑似风中摇曳的精灵。 阎可义望了一阵,有雨水顺着铁甲的缝隙侵入到里面渗透了衣服,把肩膀上包扎好的绷带浸湿,让伤口隐隐着痛,他皱了皱眉头,伸手按了按。 “都打起精神来!鞑子很可能趁着大雨偷袭,不想死在这里的,都把招子放亮些!”阎可义顺着城头继续走,一边走一边喊道:“大雨中别用火器,那玩意儿碰水就没用,用弓箭,用石头,遇敌袭就敲锣!” 站在城头的士兵有些披着蓑衣,有些没有,没有的,就躲在木质的遮箭牌下,用疲惫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作声。 这些士兵目光有些呆滞,无神的眼神里除了疲态,还有一种绝望般的无奈,在这一刻,除了本能中爆发的对生的希望,似乎没有别的支撑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阎可义喊了一阵,伤口越发疼痛起来,他甩甩头盔上留下的雨水,走下了城头。 顺着城边的巷子走了一段,来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宅院边,这里似乎是某个大家族的祠堂,够宽大,非常气派,门口还刻有一副对联,阎可义看都没看对联写的什么,就走了进去。 院子内外,布有许多守卫,这些人要精神一些,比城头的败卒要好得多,至少站立姿势就要挺拔许多。 穿过不大的院子,里面就是祠堂的正屋,约有四五根大柱子撑着,足以容纳百八十人,当中一张巨大的长条桌子,应该是用来摆放祖宗灵位的供桌,被打横了放在里面,桌子上摊着一张地图,围着几个人。 李成栋站在正中,指着地图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看向了阎可义。 不过短短三天,李成栋的面容与前几天笑谈划江而治的时候老了许多,筹措满志的意气风发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惊弓之鸟般的愁容,头上没有戴头盔,一头乱发随意的用头绳结了个髻,发丝飞舞,蓬乱得像个鸟窝。身上倒是披着甲,不过甲胄没有系好带子,有些趿拉,看上去仿佛丢盔弃甲的败军。 “怎么样?城上如何?”声音有些沙哑,李成栋的目光投在阎可义身上。 “这雨够大,鞑子的炮用不上,只能用人命来攻,昨晚上夜袭没成,今天倒是清静。”阎可义答道,走到一张凳子上坐下,开始在几个亲卫的帮助下脱甲。 李成栋点点头,舒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地图上,声音低沉的继续和几个将领说着话。 “信丰城城墙低矮,城池不大,并非守御之地,应当赶紧抽身。” “正是,这场雨很及时,鞑子的炮没法打,城墙虽矮,却还能坚持,不过明后天万一雨停了,那就完了。” “但是要突围的话,该从哪个方向走呢?鞑子兵多,把这里围得似铁桶一般了!” “往南走!南门地形复杂,鞑子顾不过来。” “其他几个门也要派人突围,否则鞑子很容易判断出我们的方向,尾随追来太危险了!” “有一点不知道各位发现没有,从头到尾,没有看到一个八旗兵,也没有见到一面鞑子的旗帜,打过来的都是汉军,攻城的也是汉军,鞑子会不会在附近埋伏等待,就候着我们出城的那一刻?”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不做声了,空气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是啊,东虏狡诈,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出,那突围出城就是死路一条。 阎可义在一边静静的听着,任由郎中给自己换药缠上新的绷带,他本低着头,此刻惊觉屋内安静下来,才抬起了头。 众人都拧着眉毛,李成栋脸上阴晴不定,咬着牙苦苦思索着,事关生死,由不得他不慎重。 阎可义本想开口说说自己的意见,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此战大败,他责任很大,作为前锋,被清军一击即溃,一溃即崩,一天之内连退三十里,败卒还冲散了李成栋的中军,按军法,理应问斩。 但李成栋没有斩他,当阎可义拖着血躯进到信丰城里时,李成栋只是看了看他的伤势,安排郎中给他疗伤,让他戴罪立功而已。 但愧疚填满了阎可义的心,他自知罪无可赦,没脸再说话了。 屋里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最终被一声微微的叹息打破。 “再……再等一天吧。”李成栋幽幽的说道:“再等一天,突围事关成败,不可唐突,且等一等,探知了鞑子的行踪再说。” 众人默默点头,尽皆了然。 阎可义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心里颓然一痛,他知道,鞑子在众人心里的阴影,又加深了一层。 …… “哗啦啦~~~!” 桌子上的镇纸、砚台、笔架、琉璃盏的茶杯等等物事,还有一叠厚厚的奏折,被永历帝奋力一舞,统统飞上了天。 重的物事四处乱蹦,纸张则满屋乱飞,然后洋洋洒洒的从空中落下来,落了一地。 暴怒的永历帝抓起身边每一样可以抓起的物体,乱甩乱摔,一时间若大的宫殿内,到处都是被他丢出去的东西,如不是那张桌子太过沉重,怕也要被他抬起来扔出去。 太监王坤的头上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一个口子,“啵啵”的冒着血花,看上去很痛,他却浑然不顾,紧紧的抱着永历帝一条腿,声嘶力竭的哭着喊着:“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别气坏了身子,奴才们死也换不回来啊!息怒、息怒啊!” 永历帝用力踢了他两下,却踢不走,干脆也不管他了,拖着这个百来斤的人费力的到处走,寻找着还能拿起来乱丢的东西,终于,当殿内的最后一副帷幔也被永历帝扯下来撕成碎片之后,闹腾了两三刻钟的永历皇帝力竭了,脱力的一屁股坐到地上。 王坤又抱了永历帝的大腿片刻,发现这个年轻人没有继续疯狂的迹象后,方才放手,飞快的跪伏到永历面前,把头磕在地上“咚咚”乱碰,哭着说道:“请皇上以国事为重、社稷为重,爱惜身子、不要再这样了!” 至于宫殿里其他的太监宫女,则战战兢兢的跪伏在四处角落里,两股颤颤,无人敢作声。 永历帝昂着头,背靠一根九龙大柱,无力的喘着气,双眼无神的看着房梁,黑色的瓦片就在头顶一丈多高的地方看着他,无声之中洒下沉沉的黑暗,让他的心中愈加憋闷了几分。 “爱惜了又有何用啊!”永历帝叹道,毫无一丝力量般瘫软着:“可恨朕不能效仿隆武帝般提剑征沙场,不然,朕哪里会容武将跋扈,丢了这万里江山呐~~!” “万岁,一战虽败,尚可挽回,万岁若龙体被怒火焚身,那是千万胜仗都挽回不了的,还请万岁息怒、息怒!”王坤把头乱磕,凄声喊道。 “十万兵啊,十万兵,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赣州淹了,究竟是怎么败的?啊?王坤,你说说,究竟是怎么败的?”永历帝已经没了力气,有心想站起来再发一通脾气,却无力站起,只得挥挥手,像是想赶开眼前什么烦人的东西。 “这个……”王坤愣了愣,抬起头来想了一下,然后又把头磕了起来。 风从窗外吹进来,把一只金子做的茶杯吹得“叮铃铃”的滚到墙角,满殿的纸,飞舞在空中,宛如雪花般飘散。 一张纸落到了大门边,被一个站在门边许久的身影伸手抓住。 这人没有进门,就那么站在门外,手中抓着的纸张上,有黑色的字迹,“信丰大败”四个字分外醒目。 瞿式耜就那么站在那里,捏着那张纸,良久没有动,而宫殿里面,“呜呜”的哭泣声隐隐传来,其音可叹。 其实,瞿式耜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份折子,里面的内容,写的是湖广来的消息。 他想了想,觉得还是换个时间,再把这份折子递给永历。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火药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章 危局 夕阳残光,照耀在大同的城墙上,把这处历经百年战乱的古城映在一片血色般的光芒之中,墙砖上密密麻麻的坑洞,在光影中如一个个躲在黑暗中的鬼眼,无声的注视着面前寸草不生的大地。 缕缕青烟升腾,那是白天攻城时留下的余炽,被火炮击毁的盾车还剩有骨架立在那里,一些青黄色的火焰还在燃烧,将熄未熄,伏尸于地的士兵手中抓着破烂的盾牌,保持着面向城墙的方向,脸被泥土遮住,看不出他临死前的表情。 仿佛例行公事般的攻城,在天色将晚的时候结束了,如退潮一样撤去的清军慢慢的消失在暮色里,带走了城墙上的一些生命,也留下了一些生命。 无论城上还是城下的人,都长舒了一口气,一天又过去了,明天又会怎样呢? 没人去想。 姜瓖披甲站在城头的垛口后面,双手按在石头垛口上,那垛口上箭痕累累,角上还崩掉了一块,应该是被铁弹打掉的,他就用手按着那里,仿佛在按着胸口深处某个悸动的部位一样。 头道,语气虽沉稳,却有若隐若现的颤抖微微体现。 多尔衮的眼神,眯了眯,变得认真而愈加冷然起来。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一章 雌伏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二章 乌云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三张 大雨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四章 烽火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五章 碰撞 “轰隆!” 一道银色的闪电蜿蜒如狰狞的巨蛇,顺着山脊一侧爬上林稍,在树冠上肆虐短短的一瞬间,化作一团火花消失掉,爆裂的光照亮了大地,山下蚂蚁般的人群在这光的照耀下,疯狂的改变着地貌,将石岭关前变作杀戮的战场。 王欢抬起头,看看黑云密布的天空,挥挥手,带起一蓬水珠:“让大伙都休息吧,天都黑尽了,再干下去就会生病的,熬好的热汤呆会尽快发下去,每个人都要喝。” 有人答应着去办了,王欢紧紧身上的蓑衣,带着马万年等人下城,却没有回居所,而是来到了城外。 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锣声起,大队穿着蓑衣在雨中忙碌的夔州军士兵放下手中的活计,从城外鱼贯而归,王欢站在关门,等候着他们。 马万年提着一盏风灯,照亮了王欢的面庞,他没有戴斗笠,每一个经过的战士都能看到凉国公的样子。 朝廷的诏书是昨天才送到的,传旨的中官听说在路上跑死了三匹马,其本人也只剩下半条命了,却仅仅歇息了半刻钟,就挣扎着起来给王欢宣旨,这是因为永历帝给他下了命令,如果半个月之内不能将旨意送到王欢耳朵里,就等着锦衣卫抄家砍头吧。 宣旨是当着夔州军和一众山西义军首领的面做的,密密麻麻的人站了一大片,王欢顶盔掼甲,接受了官印蟒袍,当旨意中节制北面军政一应事物、便宜行事的字句从中官那尖利的公鸭嗓子里蹦出来的时候,众人看向王欢的目光,有了变化。 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王欢此刻的身份,已经跳出了王应熊名义上的掌控范围,正式成为了李成栋那般的诸侯。 大明以文制武,无论多大的武将总有文官压在上头,或者有监军太监制衡权利,想要独大,那是不可能的。当然了,到了明末,这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不过要朝廷承认、并且用圣旨的方式予以确认的,并没有多少。 惠国公李成栋算一个,舟山群岛上的定西候张名振算一个,福建的延平郡王勉强算一个,其余的,如堵胤锡、何腾蛟之流,要么本就是文臣领武职,要么独霸一方,类似山大王一样存在,情况不一而定,但没有一个比得上王欢的圣眷之浓。 陕西、山西众人已经看清楚了,从此以后,黄河流域、长江以北的大明权臣,定然是王欢一支独大,无人能撼动。南面的局势听说糜烂不堪,永历的态度,看来要抱王欢大腿了。 山西义军的愈加积极起来,除了原本汾州会盟的成员,这几日,又有大大小小的各方势力投靠过来,甚至各地镇守清军也有人揭竿反正,打着大明义臣的名义向王欢递降表表忠心。 凉国公的名号,已经伴着暴雨,传遍了四面八方。 “快回去休息,有热汤等着你们,都喝一碗,不要着凉生病。”王欢不断叮嘱着,拍拍从身边经过的兵卒的肩膀,替他们系紧蓑衣的带子,勉励着鼓舞着,好似家长在关怀辛苦工作的孩子。 此刻在雨中,看着跟自己一样站在泥泞里,满身泥浆的公爷,每一个士兵的心里都暖洋洋的,夔州老兵还好,毕竟长久以来王欢的作风就是这样,而一些新招的兵或是跟着守关的义军,都受宠若惊,差点跪在了泥地里,痛哭流涕、激动不已,那一刻让他们为王欢去死都愿意。 这可是国公啊,竟然跟我们嘘寒问暖,这份恩情,如何得报? 这时代的底层人民,心灵就是这么简单,你对他好,他就为你尽心做事,你对他的家人好,他就可以把命给你。 王欢笑着送他们进城,当城外好不容易清静下来,他踏着泥浆,顺着城外壕沟间的通道,往外走去。 每一处沟堑的宽度、每一架拒马摆放的位置,他都要看一看,审视是否合理,防御力量是否可以发挥到最大,夜晚的雨夜并不便于巡视,但他依然一丝不苟的察看着。 “时间不多了,耽搁不起了。”王欢边走边说,对劝他回去的马万年道:“鞑子就在山那边,随时都可以打过来,不赶快准备就绪,我放心不下。” 灯在雨中摇曳,橘huángsè的光好似风中一处微弱的萤火,一行人来到壕沟的最前沿,这里距身后的关墙,已经前出了两里多地,开阔的平原就在眼前的雨幕中延伸,一直漫向朦胧的雨雾深处。 在这里停留了片刻,一阵微微的大地颤动由远及近,马万年目光一厉,一招手,十余个卫队成员冲上前去,端起了摧山弩。 片刻后,马蹄声骤起,四个身影从雨帘里破水而出,如黑暗里奔出的夜叉,带着血腥味溅起水花,出现在王欢眼前,黑色的蓑衣和白色的甲胄,在泥水中跟夜色混在一起,隐藏了凛然的杀气。 这队斥候看到前面有人,减慢了速度,到了近前,借着灯火看清了是谁,立刻滚鞍下马,单膝跪在泥浆中行了礼。 王欢从让开的亲卫中走出,让斥候们起身,看了看人数,问道:“怎么少了一个?” 夔州斥候五人一组,集体行动,此刻只回来四个,数目不对。 斥候领头的人恭敬答道:“路上碰上鞑子游骑,斗了一阵,断后的兄弟折了。” 斥候游斗,生死平常,王欢沉默了一下,看到了挂在马脖子上的两个人头。 斥候队长顺着王欢的目光看过去,语带自豪的又说:“我们杀了两个落单的,都是真鞑子,赚回来了,罗兄弟死的值了。” 那挂着人头瞪眼怒容,鼠尾辫被绳子穿了,血淋淋的格外狰狞,站在雨中的斥候也有人带伤,压抑的喘息声隐隐伴着雨声传来,小范围的放对更加残酷,并不比几千上万人的征战来得轻松。 王欢又问了两个问题,斥候答了,王欢就让他们赶紧入关休整,自己则停留了片刻,也回去了。 清军前锋刘泽清带的两万汉军,从北直隶高洪口过忻州,率先疾进至石岭关以北五十里的红泉寨,扎营山中,等候清军大队。 多尔衮亲征的大军,从笼罩着整个晋中群山的漫天大雨里,露出了锋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无声 “诸公,太原的事情,就拜托诸位了。”王欢站起,在屋子中间团团一揖,面带笑容的诚恳说道:“皇上的旨意里,也点名本公主持山西大局,既然圣意如此,本公也不推辞,刚才的布置,有劳韩大人和虞将军牵头,众位配合,以成大事!” 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冒起来,从椅子上站起的人纷纷回应着:“下官本分,理当如此!” “公爷在此间顶住鞑子大军,我等如果连太原都看不住,也不用混了,日后在朝堂上也无颜站班。” “请公爷放心,太原连一只耗子也逃不出来,困死那帮狗娘养的!” “韩大人和虞将军众望所归,有公爷遥指,两位大人领头,晋中定然稳如泰山,我大明有公爷这般肱骨能臣,中兴在即啊!” 或粗鄙无礼,或文言皱皱的话此起彼伏,众人争先恐后的表着心意,生怕落了人后。 韩昭宣和虞胤两人,也站在王欢身边笑意涟涟的向挂着知府、总兵、参将等各种衔头的一众义军首领拱手,说着应景话儿,得王欢这么一提携,这意思还不清楚?日后一旦山西安定,一文一武即将山西收入二人囊中,起码布政使和都指挥使的职位跑不了的。 “不过丑话还是要讲的,行军打仗,讲究一个令行禁止,无法不成方圆,各位虽然都是大明忠臣,这规矩还是必须得立起来,今日既然本国公授命与韩、虞两位,此后如果有人不尊韩大人和虞将军号令,或是阳奉阴违,就是乱我军法,论罪当诛!”王欢话头一转,变戏法般把笑脸收起来,换上一副铁板样的表情:“正值多事之秋,望诸位以大事为重,私利过往,都且放到一边,千万别玩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这么做,对谁都不好!” 似笑非笑的面容下,暴露着一颗铁石样的心,“敢玩花样就弄死你”的字面意思虽没有说明白,却人人都懂。 场面错愕了一下,和谐的气氛尴尬的静了下来。 王欢悠然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仿佛割草机扫过一样,被他看上的脑袋都低了下去。 “不过本公思量,大家都是誓言效忠朝廷的忠义之士,想必无人会两面三刀,应该是本公多虑了。”他打破短暂的沉寂,笑道:“各位说是不是啊?” 韩昭宣心灵通透,立刻会意:“对、对、对,国公说得极是,诸位,都表个态吧。” 冷汗从不少人的脊梁上冒起,要说私心,人人都有,这等乱战,大家心里都有小九九,王欢这句话,不似威胁,胜似威胁,如果表现不好,被他盯上,秋后算账,勿言言之不预也! 联想到进来这里时,外面那惊人的一幕,众人不禁胆战心惊,夏日的雨夜没来由的打了个寒战。 “是极!如果有人敢违抗公爷的命令,乃大义之公敌,人人得而诛之!我李某人第一个不放过他!” “对!算上我陈雪松一个!” “汾州会盟,就定了凉国公总揽山西一应事物的调子,如今皇上诏书又至,更是实至名归,没有二话,大家应当同心协力,共铺国公爷!” 闹嚷嚷的表态再次响起,这次比刚刚的气氛更加热烈,大家纷纷表示,要抛弃私心杂念,团结在以凉国公为核心的领导集体周围,共谋发展,一齐出力,为了大明的明天贡献力量。 会议在友好的氛围中结束,众人欢声笑语,互道珍重,考虑到太原等地事物繁多,石岭关又面临大战,千头万绪,大家都有事情做,就不耽搁了,吃了一杯酒,用罢午饭,众人就要告辞。 从关城内的署衙中出来,必须得经过外面的校场,校场很大,除了守关将士操练所用,还可以囤积物资,不过此刻大雨倾盆,自然是没有物资放到这里的。 大家顺着屋檐下的长廊走向外面,各自的亲兵上来给自家头领递上蓑衣斗笠,头领们低着头系好带子,穿上蓑衣,不少文官目光慌乱的回避着校场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让他们感到畏惧的东西存在一样。 而武将们则心头拔凉,唉声叹气又意兴阑珊,望向校场的眼睛透着羡慕嫉妒的光芒,一些人看看那边,又看看畏畏缩缩的自家亲兵,把头乱摇,恨铁不成钢的把脚踏得砰砰响,上马就走。 校场上,雨势滂沱,龙王爷得了重感冒,喷嚏一个接着一个,下了五六天的大雨,没有一丝停顿的迹象,反而愈发大了几分。 “这雨好大,黄河怕是又要决堤了。”韩昭宣站在王欢身后,目光炯炯,嘴上说着黄河,眼睛却看着校场。 云是黑的,雨滴降下,落在黄色的泥土地上,腾起灰蒙蒙的浅色雾气,整个校场都笼罩在蒙蒙雨雾里,这天气,没人会愿意站在雨里去。 一片白色的磐石铺在校场上,任雨打风吹,巍然不动,如林的长枪、偶尔喷出鼻息的战马,提醒着看到它们的人,这里的,不是石头,而是夔州战兵。 横成排竖成列,站在哪里哪里就是一个坑,魔鬼般的训练打下的队列基础、铁面无情的军法造就出来的军队站在大雨中,标枪一样的身姿让人产生了错觉,仿佛屋檐外面下的不是狂风暴雨,而是杨柳春风。 刚刚进去时,义军首领们就看到夔州军在列阵,那份风雨无阻视暴雨如无物的模样,看懂兵的人暗暗心惊,联想到自己,如果把手下那帮人拉出去淋雨,恐怕首先就会哗变。 而夔州军的兵,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无声无息,连大声说话的人都没有,除了军官的口令之外,唯有风雨伴随的脚步声。 这就很可怕了。 虞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站在王欢身后,作为武将,在这个时候,他觉得如果开口都是一种冒犯。 “他们应该不会乱来了,起码不会下绊子使坏,虽然还不能做到令行禁止,但原本就不要指望他们过多,太原的事情,就落在你们身上了。”王欢淡然道,韩、虞二人躬身应承,心里踏实了不少。 王欢走出屋檐,进入雨帘里,前行十余步,来到军阵之前,李廷玉和马新田站在队伍前列,身上的铁甲已经水流如注。 有亲卫想递上蓑衣,被后面的马万年拦下了。 韩昭宣和虞胤想跟上去,犹豫了一下,只是与马万年一起走出房檐,站到雨里,却不敢踏前一步。 王欢身着布袍,片刻间就全身湿透,他却毫不在意,任雨水淋漓,肃容看着白甲军阵。 无数夔州兵也看着他。 天地间,雷霆游走,霹雳闪烁,呜咽的风卷过,吹动战士们盔顶的红缨。 “我夔州军!”王欢举起右臂,振声吼道。 无数右臂举起,洒开一层水雾。 “战无不胜!” 从无数张嘴里喷出的热气,化作股股气流,震开了甲胄上的水,空气为之一滞,就连下落的雨滴,仿佛在那一瞬间都停留在了空中。 韩昭宣和虞胤已经快要窒息了,双手都在发抖,如雷般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回荡,万物都已消失,眼前所见的才是唯一,天地变为白色和红色,白色是甲,红色是缨。 李廷玉和马新田的手臂举着,看向王欢没有动。 “李廷玉为主将,马新田为副将,五十里外红泉寨,带回刘泽清的人头!”王欢眯着眼,让额头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最近的清军都在百里开外,你们没有羁绊。” 两将点头拱手,翻身上马,李廷玉扭头过去,简单的发了个口令。 万人军阵开始无声的移动,一如他们无声的来。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夜战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八章 山地 “噗呲!” 一抹余焰在细雨中放出了最后的火苗,随后被水珠熄灭,冒出一缕淡黑色的烟,在空气里飘荡。 大清汉军正黄旗一等精奇尼哈番左梦庚伸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厌恶的散去这缕细烟,然后摸摸脸颊,左右四顾。 在他四周,横七竖八的清兵尸体倒卧在血泊中,没了气息,左梦庚简直无处下脚,随便朝那边走,都会踩中死人,弄得他皱皱眉头,只得随意的踩在还没有变得僵硬的尸体上,军靴底部与尸体摩擦挤压,发出“吱吱”的声音,好像老鼠在啃食。 正午的太阳在厚厚的云层间偶尔露出半个脸来,用一束束不那么强烈的阳光照亮了这处山坳,细细密密的小雨从天上洒下来,在阳光里飞舞,极为绚丽的半边下雨半边晴的天气,出现在晋中天空中。 不过此刻左梦庚无心去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在漂亮的景色,被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一冲,也索然无味,反而有种惊心动魄的惊悚在其中。 左梦庚小心翼翼的裹紧大氅,避开一根倒插在一名倒霉清兵脑袋上的长矛,走到一处倒塌了的帐篷边上,几名穿着将官服色的人蹲在那里,见他过来,纷纷站了起来。 “大帅!”他们恭声称道。 左梦庚点点头,问道:“找到了?” “应该是这具尸首了。”一人答道:“虽然首级被割走,但据刘泽清军中卫士说,他左臂上有一道横劈伤口,乃当年在辽东时的旧创,背上有一处箭伤,呈梅花状,这两处伤口同时出现在这具尸体上,而且尸体手里握着刘泽清惯用的长刀,刀身上有精武二字,不会有错。” “那就拖走吧,这淫雨霏霏,十分难受,不要让他在雨地里受罪了。”左梦庚叹口气,摇头道:“找副棺木,拉回去给他家人。” 几人答应了,招呼来四处巡弋的兵丁,动手做事。 左梦庚又四处看了看,大概不想在这雨地里久留,停留了片刻,就迈步跨过尸体堆,向一栋残留的房舍走去。 这处房舍,是土匪窝里最好的一栋,也是刘泽清昨晚上的住宅,里面除了凌乱了一些,倒是没有大的破坏,用来歇脚,却也可以。 左梦庚进去,有亲兵给他端上椅子,扶起一只方桌,放上竹筒水壶。 左梦庚喝口水,漱漱口,去去口中刚才嗅到的血气,刚吐出去,就见两个大汉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二十九章 白甲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宅男福利,你懂的!!!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九章 怒火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章 瞩目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宅男福利,你懂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一章 攻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二章 震天雷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宅男福利,你懂的!!!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三章 填坑 孙龙苦笑一下,偷眼看看布置在大阵后面的方向,那里炮营的一众兄弟正在满头大汗的冒雨忙碌着操持一些小号的弗朗机炮,企图将它们推上前线。 至于大型的弗朗机炮,甚至更大的红衣大炮,此刻还在路途中和泥巴路作斗争。 “王爷,震天雷不同于普通火器,它是用大号的竹筒或者瓷罐为载具,内填火药,以机匣置于内,钢轮发火,拉索为引,不须导火索引燃,火药内置,风雨不侵,故而能在雨天使用。”孙龙解释道:“但这种火器笨重,不便投掷抛射,只能用于防守设伏。” 多尔衮点点头,若有所思:“就像王欢此刻这般使用?” 孙龙脸色变了变,却又不得不承认道:“正是如此。” 多尔衮又道:“我们的炮,真的不能在这天气里用一用?你看,明军就在那里,轰上一炮,即能打碎他们的土墙防御,又能震慑其兵卒,灭其斗志,一举两得啊。”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目光望着前方,好像在自言自语。 但听在孙龙耳朵里,却如钢刀交颈一样难受,他很清楚,朝廷将他从广西调过来,正是因为看中了他对火器的熟悉,作为孔有德手下师从孙元化的炮营大将,能得到摄政王的赏识等于一步登天。可是相反的,如果他在火器上不能压对面的明军一头,起到摄政王期望的效果,恐怕等待他的不会是好果子。 孙龙咬一咬牙,急忙一撩战袍下摆,跪伏于地,应声道:“末将这就去敦促,尽快操炮!” 多尔衮挥挥手,微笑道:“静候佳音!” 孙龙惶恐的站起,躬身后退,一直退出去十余步远,方才站直腰板转身离去。 路上雨太大,一直没停过,虽然火药都是几层油布包着像伺候大爷一样保护着,但难免受潮,孙龙沉着脸一路向炮营的方向疾走,心中暗想,不管了,必须弄几炮出来消消摄政王的怒气,不然今天不仅自己,整个炮营都不得善终。 只是这天气……他抬头望天,抿一抿嘴唇,脸色越发的阴沉了。 …… 待孙龙走后,站在一边的满达海筹措了一会,上前低声向多尔衮道:“皇父,孙龙恐怕……起不到多大作用,且不说火药有没有受潮,光是在雨中操炮,也打不响啊。” 多尔衮闭上眼,深吁了一口气,慢慢睁开,缓声道:“我知道,孔有德过来这么久,耳闻目染,对于火器局限,我是知道一二的,叫他去,不过希望能多少起些作用。” “原本想来,这大雨中我们不能用火器,明军那边也不能用啊,大家就都用刀子放对啊,要论战阵厮杀,我们女真勇士怕过谁来?却没想到,那王欢新鲜玩意儿层出不穷,光是震天雷以前从未听说他用过,今日搬出来,倒是一着意外,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奇异的东西。” 他笑一笑:“不过这些器械之强,也架不住我们人多啊。战争一途,无他,凭的就是一个势,天文地理、人数多寡、士气高低等等,都是势,王欢占了地理,又有火器辅助,这是他的势,而我们呢,别的不说,就凭人多这一条,就够了!” “一力降十会。”多尔衮收起笑脸,恢复了如狼般的凶狠表情,拧着眉毛道:“叫白广恩和刘芳名继续冲,如敢犹豫不前,跟在他们后面的蒙古阔海部就直接从他们头上踏过去!” 满达海咧嘴笑了起来,这等打法,才是建州女真无往不利的正确打法,一往无前,挥刀冲阵,管你什么火器水器,统统都得败在大清的铁蹄之下。 号角声骤起,鼓声隆隆,乌泱泱的杀气,从天空中随着密密的鼓点凌空压下,有如布满天空的黑云,降临到人们呢的头顶。 白广恩舔舔嘴唇,朝远处刘芳名的位置抬头张望,烟雾弥漫中,好像刘芳名那高高瘦瘦的身子也在朝这边看过来。 “你娘!”白广恩骂了一句,他明白,刘芳名跟自己怀着一个心思,都在等着对方先上。 后阵号声和鼓声如要人老命的符咒,一阵紧似一阵,跟在后头的蒙古骑兵已经缓缓压了上来,看着架势,如果汉军再不动,他们就要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了。 一众亲信家将围在身边,惶急的看着自己的主将,该怎么办?得拿个主意了。 前面唐通的尸体大概就在某个地方东一块西一块的散着,也不知道捡回来能不能拼个全尸,但没人在意他了,他的人基本上都死在了震天雷的爆炸中,盾车被炸成了木头块块,这等惨状,一下子就让白广恩和刘芳名停了下来。 进不敢进退不敢退,尴尬的停在两边中间。 但是当号角响起的一刻,白广恩明白,不能犹豫了,必须得进攻。 唯有进攻还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明军的震天雷多半已经被唐通的人马消耗一空,那些铁疙瘩只能用一次,用了就没了。”白广恩大声的煽动道:“大家不要怕,冲过去,填上壕沟我们就算成功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蒙古人,他们才是冲阵的主力!” “那……万一那些铁疙瘩还有剩下的呢?”一个家丁哆嗦着问。 白广恩一脚踢过去,骂道:“剩你娘!信不信老子砍了你!” 那兵被踢了个骨碌,爬起来不敢作声。白广恩狠狠的剐了他一眼,起身喝令道:“再拖拖拉拉,蒙古人就要上来啃我们的骨头了!想活命的,都他娘的给我冲!” 停滞的盾车再次被推动起来,摇摇晃晃的向前压过去,不时有唐通军的败卒迎面跑回来,惊慌的与他们擦肩而过,有的聪明点,混入白广恩的队伍,有些被吓破胆的,直接朝后面逃去,被紧随而来的蒙古兵射成了刺猬。 很快的,五十丈的距离一纵即过,白广恩来到了唐通死掉的地方,这里距离明军壕沟不过一百多丈,墙后面的明军身影都看得清清楚楚,脚下踩着死去的清兵尸体,混合着血液的泥浆被军靴踩上,发出“吱吱”声音,让白广恩更觉心惊胆颤。 车轮快速的滚动,从尸体和残木中间推过,那些因为爆炸而形成的硕大弹坑像噬人的怪物一样,白广恩甚至不敢去看一眼,唯恐又有残留的震天雷炸响。 幸运的是,没有任何爆炸发生,盾车群很顺利的来到了第一道壕沟前面,矮墙后面的明军没有任何反应,预想中的炮击没有发生,连鸟铳都没有打一枪。 白广恩心中狂喜:“果然,这雨里火器没法用,震天雷用一次就没有了,天助我也!” 他站起身来,从盾车后面冒出半个脑袋,狂喊道:“兄弟们,快填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四章 第二道震天雷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宅男深夜福利,你懂的!!!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五章 继续攻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六章 弗朗机炮 **&**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恍********惚********间********,********白********广********恩********看********到********眼********前********的********矮********墙********里********,********那********一********个********个********预********留********的********孔********洞********中********,********伸********出********了********一********门********门********铁********炮********黑********洞********洞********的********炮********口********,********炮********口********光********滑********铿********亮********,********放********射********着********精********铁********特********有********蓝********幽********幽********的********光********泽********,********很********显********然********,********这********些********炮********新********打********造********出********来********没********有********多********久********,********并********且********保********养********得********非********常********完********善********。********<********b********r****************/********>********<********b********r****************/********>********&********n********b********s********p********;********&********n********b********s********p********;********&********n********b********s********p********;********&********n********b********s********p********;********矮********墙********后********面********有********人********大********着********嗓********门********在********喊********着********什********么********,********纵********然********隔********得********有********些********远********,********却********一********点********也********不********妨********碍********的********落********入********白********广********恩********的********耳********朵********里********。********<********b********r****************/********>********<********b********r****************/********>********&********n********b********s********p********;********&********n********b********s********p********;********&********n********b********s********p********;********&********n********b********s********p********;********他********听********到********有********人********在********喊********:********“********开********炮********、********开********炮********,********轰********他********娘********的********!********”********<********b********r****************/********>********<********b********r****************/********>********&********n********b********s********p********;********&********n********b********s********p********;********&********n********b********s********p********;********&********n********b********s********p********;********要********开********炮********了********?********但********是********在********下********雨********啊********,********怎********么********开********炮********呢********?********火********药********不********会********被********打********湿********吗********?********<********b********r****************/********>********<********b********r****************/********>********&********n********b********s********p********;********&********n********b********s********p********;********&********n********b********s********p********;********&********n********b********s********p********;********白********广********恩********好********奇********起********来********,********有********心********想********探********头********出********去********看********一********看********,********刚********一********露********脑********袋********,********一********根********箭********就********“********嗖********”********的********飞********过********来********,********扎********进********他********嘴********巴********前********面********的********盾********车********木********架********上********,********入********木********三********分********,********吓********得********他********立********马********缩********了********回********去********。********<********b********r****************/********>********<********b********r****************/********>********&********n********b********s********p********;********&********n********b********s********p********;********&********n********b********s********p********;********&********n********b********s********p********;********身********后********蒙********古********骑********兵********的********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不********用********回********头********看********,********白********广********恩********就********能********听********出********来********,********大********批********的********骑********兵********已********经********从********盾********车********填********好********的********十********余********处********简********陋********桥********梁********上********跨********过********了********明********军********的********第********一********道********壕********沟********,********正********在********直********冲********这********第********二********处********壕********沟********而********来********。********在********汉********军********的********努********力********下********,********第********二********道********壕********沟********同********样********也********被********填********起********了********几********处********可********以********纵********马********而********过********的********地********方********,********顺********着********这********些********汉********军********用********人********命********填********起********的********路********,********蒙********古********铁********骑********可********以********直********接********冲********击********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矮********墙********。********<********b********r****************/********>********<********b********r****************/********>********&********n********b********s********p********;********&********n********b********s********p********;********&********n********b********s********p********;********&********n********b********s********p********;********最********前********面********的********马********,********可********能********就********处********在********白********广********恩********身********后********几********丈********远********的********地********方********。********<********b********r****************/********>********<********b********r****************/********>********&********n********b********s********p********;********&********n********b********s********p********;********&********n********b********s********p********;********&********n********b********s********p********;********的********确********是********这********样********,********李********廷********玉********藏********身********于********矮********墙********后********面********,********倚********着********木********栅********,********眯********着********眼********打********量********着********在********他********的********视********野********里********迅********速********放********大********的********人********马********身********影********。********<********b********r****************/********>********<********b********r****************/********>********&********n********b********s********p********;********&********n********b********s********p********;********&********n********b********s********p********;********&********n********b********s********p********;********马********是********健********壮********的********蒙********古********马********,********虽********然********及********不********上********伊********犁********马********那********般********高********大********魁********梧********,********却********也********是********极********优********良********的********马********种********,********长********途********奔********袭********和********短********距********离********冲********刺********能********力********都********很********均********衡********,********马********鬃********优********良********光********滑********,********马********尾********飘********逸********闪********亮********,********就********连********马********蹄********,********都********是********厚********实********而********有********力********的********。********<********b********r****************/********>********<********b********r****************/********>********&********n********b********s********p********;********&********n********b********s********p********;********&********n********b********s********p********;********&********n********b********s********p********;********马********上********的********人********,********强********健********又********灵********活********,********一********身********的********铁********甲********很********显********然********是********从********某********个********汉********人********身********上********剥********下********来********的********,********连********肩********膀********上********明********军********显********眼********的********红********色********衬********布********都********没********有********换********过********,********至********于********头********盔********,********则********是********明********军********制********式********的********八********瓣********铁********盔********,********一********抹********红********缨********飘********扬********在********风********中********,********如********果********不********是********戴********着********它********的********人********宽********额********细********目********,********带********有********醒********目********的********草********原********人********种********标********记********,********会********让********人********认********为********这********是********个********中********原********汉********人********宿********卒********。********<********b********r****************/********>********<********b********r****************/********>********&********n********b********s********p********;********&********n********b********s********p********;********&********n********b********s********p********;********&********n********b********s********p********;********宽********额********头********的********铁********盔********下********,********那********人********舞********着********一********把********亮********晃********晃********的********钢********刀********,********刀********刃********极********好********,********开********锋********锐********利********,********刀********柄********可********双********手********握********持********,********刀********身********宽********阔********,********厚********背********高********粱********,********让********人********一********看********就********能********联********想********,********这********人********一********刀********下***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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七章 反攻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四十八章 军法 马七斤已经记不清他挥舞了手中长枪多少次,刺了多少次,双臂已经有了麻木肿胀的感觉,每一下刺出去都有种肌腱断裂的痛感,全身的白甲已然变成了红甲,浑身上下的血污遮蔽了本色,血渍有些鲜红,有些发暗,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阵势已经乱了,长枪手和刀盾手并肩站在一起,用月牙斧的鸟铳兵见缝插针般的在人群中钻进钻出,专砍人腿马脚,矮墙上有些地方被蒙古兵突破,有些地方夔州军又顶了出去,双方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嗓子已经喊哑了,无数次用尽力气的搏杀时本能的呐喊伤害了马七斤的声带,连说话都有些费劲,他却毫无感觉,哑着嗓门继续咆哮着:“哈!”刺出了手中的长枪。 钢铁的兵器相互碰撞时清脆的金属声、沉重的钝器砸在人体时宛如打桩时的闷响、锋利的刃口切割皮肉时的惨叫,还有从未停顿的战鼓号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人类自相残杀的战歌,身处其中,每个人都忘记了本性,唯有求生的本能和暴戾的血脉喷张。 李定国站在关楼上,双手捏得“噼啪”作响,骨节间仿佛放了小型炸药一样,他身子微微颤抖,双眼中有火在烧。 上万人的搏杀惊天动地,残酷而激烈,站在一边围观,对于同为夔州军袍泽来说,并不好受,这种情况就好比你的兄弟在外面和人拼命,而你自己却坐在家里看着他打,但不能出去帮忙一样。 他身边的千总刘云性子刚烈、急切,早就在城上城下跑了几个来回,抓耳搔腮,恨不得立刻拉人马出去厮杀,那迫切的情绪,在焦急的面上体现无疑。 “将军!公爷为什么还不下令?”他望望关楼上方的箭楼,那里是整座关城最高的地方,视野极广:“下面李将军带的大部分是义军,纪律、战法都差得远,跟我们夔州军没法比,虽然有三千兄弟撑着,鞑子却有好几千人,这等打法,会出事的!” 他又道:“将军在公爷面前说话管用,去向公爷请战吧,我刘云愿提兵增援李将军!” 李定国本是发红的眼睛,凝望着城外,此刻被刘云一闹,却变得清明起来,血丝依然密布,一双眸子却不再放射戾气。 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呼了出去,像是吐出了胸口里的什么东西,然后转过身,拍拍要跳起来的刘云肩膀,沉声道:“不要着急,带你的人,好好养精蓄锐,放心,后面有你打的仗!” “但是……”刘云梗着脖子要争辩。 “没有但是!”李定国语气严厉起来,放在刘云肩膀上的手猛地一挥:“你看看鞑子大阵,建州八旗本阵动都没动,那才是鞑子的精锐,公爷不动,是有道理的,你个愣头青懂什么?下去!” 刘云自幼就跟着李定国,说是半弟半仆也差不多,如今虽然成了千总,却一点不敢犟嘴,李定国一动怒,刘云立刻就没了脾气,悻悻的抱拳,下去了。 李定国返身继续面向关外,硝烟朦胧中,喊杀声铺天盖地,人影在血光中晃动,虽然细雨霏霏,却丝毫没有妨碍两边的搏杀。 李廷玉的声音如霹雳闪电,虽处乱军丛中仍旧清晰可闻,听声音,这个独眼将军似乎很享受这种肉搏战。不过,义军也是这样敢战吗?在残酷的死亡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 他忍不住也望了望高一层的箭楼。 在那里,王欢居高望远,扶着箭楼的方形遮箭牌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 他的表情冷漠,似乎下面的厮杀并不是生命的泯灭和对撞,眼波里没有一丝的怜勉,唯有铁血般的光闪烁着。 马新田和马万年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李定国的任务是守关楼,一旦李廷玉败了,他就要顶住,所以留在了下面。 马新田面色和王欢一样,无喜无忧,淡薄漠然,两人站在一起,好像两尊没有感情的石像一样,沉默得让人抓狂。 有时候,而马万年就不同了,这个方脸青年面色红白相交,浓眉拧成一股麻绳,扶在腰间箭袋上的右手微微发颤,好像随时都要忍不住抽箭射出去。 看看身边这两尊石像,马万年还是忍住了。 有时候,马万年回忆起几年前头一次看到王欢的时候,跟现在判若两人,那时的王欢虽然已经多智近妖,见识远得不像话,但多少还是喜怒形于色,大家敬佩他多于畏惧。 而那时的马新田,虽然也是一副爱咋咋地的沉默寡言,但至少脸上还有表情,有时会笑一笑,生气时会骂娘,有几分烟火气息。 到了现在,这两人不知道何时开始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互影响,开始向高冷孤傲的方向发展,说话永远是一个语气,王欢还好一点,起码在对下的时候和蔼可亲,而马新田已经变成没有表情的僵尸了,除了面对王欢时会躬身行礼,其他时候连人都不大理会了,下面的兵都替他取了个绰号:“铁面阎罗”。 此时下面打得热火朝天,箭楼上却寂静无声,没人说话,就连站在稍远处的护卫,都被沉闷的气氛压抑,不自觉的减轻了呼吸的动作幅度。 “李将军顶住的吗?”终于,王欢开口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对谁说的。 “顶得住!”应声的是马新田。 两人身体没有动作,甚至没有相互看一看。 马万年奇怪的看看马新田,心想他怎么知道是问他的? 王欢沉吟了半响,再次开口:“蒙古人为财而来,他们没有理由拼命,人死多了,草原上的狼都会吞了他们。谁会冒着灭族的危险替建州人打生打死?你说得不错,李将军应该撑得下来。” “不过,如果义军撑不住,也是麻烦,你看,右侧那边是谁的人?”王欢指着一个方向:“竟然后阵先走,前边我们的人还在拼杀,他们反倒先退。” “督战队就在城下。”马新田简短的道。 王欢点点头。 箭楼上又一次沉默下来,马万年有些恍惚,仿佛刚才的对话没有发生过,都是幻觉。 …… 关墙下,一排白甲兵静静的倚着最后的一道拒马站立着,在雨中的战场上,如一道白色的石墙。 火字营千总刘力端着摧山弩,腰挎利刃,站在石墙的最前列,冷眼旁观着不远处的对战。 一群衣甲不整的人从前方匆匆而来,人人身上带血,不少人还带着伤,相互照应着从矮墙和壕沟间预留的通道奔了过来。 刘力站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横身拦住。 “回去!”他嘴里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凌厉无比。 那群人一愣,站住了脚,前面的人叫道:“我等已经战了几个时辰,伤的伤死的死,要退回去休整,你让开!” “夔州军令,对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擅退者格杀勿论!” “草你妈!你以为你是谁?老子又不是你夔州军的人!” “都打了这么久,铁人还要上漆呢!你们自己上去试试!” “让开、让开,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叫嚷声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头目状人排开散兵走了上来,他往那儿一站,就比刘力高了一个脑袋。 “本将阳城县李庄,曾参加过汾城会盟,感于凉国公大义特来援手,这位将军,你看看,我的人已经折得不少,再打下去,只怕剩不了几个,我知道国公军法如山,不过我们也不是夔州一系,让我们过去,有事我自会向国公爷请罪!”大汉道。 刘力冷面看着他,目光冰冷。 摇摇头,他端起了摧山弩:“我只知军法,不知其他。李将军如果想回去,可以,杀退鞑子就行了。” “去你妈的!”大汉炸毛了:“你怎么不去杀鞑子?老子都说了,你他妈真当自己是个角色啊?让开!” 言罢,大汉踏步上来,就要硬闯。 刘力眉毛都没动一下,手中扳机一扣,一根弩箭脱弦而出,正中大汉眉心。 大汉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犹如铜铃,伸手抖抖索索的指着刘力,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这么一头栽在地上,不动了。 他的部下有一两百人,被震在了当场,一时间无人反应过来。 真杀啊? 刘力缓缓的将弓弩移动一下,对准了这些人。 片刻,人群炸开了锅,前面的十余人怒吼着,举刀向前冲来,骂声一片。 刘力却没有扳下扳机,从他的身侧,飞出了一片箭雨,摧山弩发射时特有的“咻咻”声不绝于耳,那排站在后面的白色“石墙”发言了。 关墙下这几百人的骚动,并没有掀起大的波涛,还没闹腾起来,就被镇压了。 王欢在箭楼上,只是略略看了看,就把目光投向了酣战中的战场。 “刘力不错,处置得当。”他仿佛又不知道对谁在说话。 “嗯。”马新田又应了一声。 仿佛自问自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章 来碗面 小雨到了酉时三刻的时候,停了。 石岭关下的酣战已经结束大半个时辰,飞飞洒洒的雨滴仿佛也知道状如癫狂的厮杀已然过去,降下了最后一阵洗去一地鲜血的雨水,飘然而去。 清军和明军很有默契的错开了时间,派出没有武装的人员过来收尸,他们打着白旗,素衣去甲,当天色昏暗下来后,还打上了火把,抬着粗糙的担架和麻袋,分拣着属于自己这边的尸体。 当清军阿哈们过来时,李廷玉正捧着一个大海碗,坐在冒着青烟的木栅边咧着嘴大口喝水,抽空还喋喋不休的骂娘,嗓门大得隔着一座山头都听得到,木栅外面的收尸阿哈一边手脚麻利的挑拣尸体,一边迷惑的瞪着他,听不懂他在叫喊什么。 “四川口音他们听不懂。”王欢笑着道:“你应该用官话骂。” “拉倒吧!”李廷玉放下碗,伸手扯扯眼罩,把它弄得舒服一些:“我官话好的,早就进京营了,怎么会东奔西跑这么些年最后连个总兵都混不上。” “别动!最后一针了!”王欢喝道,手上穿针引线,将李廷玉臂膀上一道触目惊心的大口子缝合起来,然后漂亮的打了个结,咬断用烈酒消过毒的线。 李廷玉咬着牙忍住了钻心般的痛,待他弄完,方才长长的舒口气,感叹道:“常言道,术有专攻、业有精属,大人你商、政、军、儒无所不能,现在连这医术都如此精湛,还有什么你不会的?早点告诉我们,我李老三别的都不干了,就钻这个,日后也好在人前吹嘘:我李廷玉有本事连凉国公都及不上!” 马新田立在一边,板着脸给一个伤兵包扎伤口,他脸色阴着,那兵看都不敢看他,白着脸如同上刑。此刻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丢过来一句话:“无礼!岂能与国公爷这么说话!” 王欢还未来得及反应,李廷玉就跳起来了:“马阎王你个小子,信不信老子今晚上就找个婆娘摸进你房里,把你给办了!省得你阴阳不调经脉不畅,尽说些怪话!” 马新田白他一眼,意思是你敢! 他不近女色,即使是太平时候也住在军营,家里冷冷清清,除了老父母没了旁人,众人背后笑谈是不是因为没有女人亲近导致失衡了。 李廷玉跳起来的时候牵扯了伤口,痛的吱牙咧嘴的又坐了下来,王欢用一张被血渍染红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擦擦手,揉揉站了半天的腰杆,费了的坐下,对李廷玉道:“打了一下午,还这么有精神?” 李廷玉嘿嘿笑着:“跟鞑子打,有劲!这帮兔崽子,着实够猛,今天好几次差点着了道,要不是兄弟们配合得好,我身上恐怕就不止这几道伤了。” 他摸摸身边被烟火熏黑的木栅,上面满是刀砍斧宰的印迹,又有些神伤:“不过折了些弟兄,可惜了,不管是从四川跟着出来的白杆兵,还是陕西招的兵,甚至是山西当地的义军,都没有一个怂货,跟在老李身边死战不退啊!这景象在大明官军里是不可想象的。” 李廷玉唏嘘着,摇着头:“不管是在刘良佐军中,还是在左良玉那里,甚至更早点,在陈策总兵手底下的时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将未退兵不敢撤,兵没散将不能走,大人,这兵练得好啊,太好了!” 他左右瞧瞧,用手指捅一下坐在身边不远处正埋头磨刀的兵:“喂!小子,你哪里的?” 那兵一个激灵,本来一个国公一个营总坐在身侧聊天就够让他紧张的了,李廷玉突然的动作让他差点连刀都扔了,蹦起来立正站好,嘴唇哆嗦着应道:“是!小的是陕西榆林人氏!” “哟,不错,很精神!”李廷玉哈哈大笑:“谁练的你?” “是、是在西安整训的时候,马营总练的兵。”那兵是个年轻人,脸憋得通红,才蹦出一句话来:“现在属林字营步卒甲队三百户第六小队。” “喏,去吧。”李廷玉兴趣一下就没了,挥挥手,低声嘀咕:“马阎王练出来的。” 那兵如蒙大赦,一溜烟跑得老远。 一侧的马新田又看过来,面色虽无表情,却眼神里藏不住的得色。王欢见了,又看看李廷玉吃瘪的神情,笑了起来。 “怎么?想显示显示自己手下的精锐气?别想了,军中所有的兵都是马新田任队长的新兵营里出来的,说起来都是他的徒子徒孙,你没得比的。” 王欢又道:“兵再好,没有主将担当,也是将熊熊一窝,今天的仗,老李你劳苦功高,我记下了。” 他说得淡然,李廷玉却肃容起来,收起玩笑嘴脸:“大人哪里话,当兵打仗,本分的事,要说功劳,将士们才是该论功的。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再大的官也是一个小卒的份,一根冷箭就能取上将性命,大人应当多多奖赏下面的将士才是!” 这番话高风亮节,说得漂亮,关键是毫无做作的成分,完全发自内心,王欢不禁在心底喝了一声彩。 “论功行赏,不会漏了任何一个战士,这点军中有分寸,不必担心。”王欢坐直了身子,望着木栅外星星点点清军阿哈的火把,皱眉说道:“今天多尔衮搭上了一万多条人命,看实在无法突破我们的防御方才罢手,这还是第一天,他的决心可见一斑。” “劳师远征,疲兵攻坚,重骑斗枪阵步卒,兵法能犯的,他都犯了。”李廷玉也奇道:“听闻酋首百战百胜,怎的如此轻佻,莫非真把我们当鱼膳了?” “不是这样的,多尔衮是急火攻心了。”李定国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拿着几个土碗,碗里糊糊的一大坨:“火头军弄了几碗山西荞面坨坨,吃点充饥吧。” 军中大战方毕,此刻才开饭,夔州军上至国公、下至小卒,长期吃得一样。 “咦?居然有肉酱?”李廷玉兴奋了,抓起筷子就是一大夹:“太好了!” “吃点肉养足力气,还有的苦战打。”王欢用力的咬着面坨坨,一边用筷子点点:“定国说说吧,陈相的大车队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都是好消息,南边、东边都乱成一锅粥了,鞑子八旗北上,黄河以北再无一个鞑兵,连蒙古人也跟着走了,一路掠夺人口财物,看样子不打算回去了。”李定国端着碗,像个山西老乡一样蹲在地上吃着:“漕运总兵马全接应在南京城里造反的祖天赐,占了城池,洪承畴带着几千兵顺着水路往北跑,一路惶惶,逃到山东方才敢停下来歇气,照着这架势,南边光复,指日可待了!” “那也是我们在山西吸引了鞑子主力的缘故!”李廷玉嘴里含着面的关系,有些口齿不清:“如果我们在这里逼退了多尔衮,顺着紫荆关或者保定府长驱直入,鞑子的屁股都坐不稳的!汉军又信不过,他不把能打的兵都调回来,还能有什么办法?” 李定国目光闪烁,看向王欢:“大人,南边眼看就要摘桃子了,可不能便宜了旁人。” 王欢点点头,低头吃面:“许铁柱和祖天赐、马全都是明白人,辛苦打下的局面,哪里会落入其他人手里?” 他几口喝光了碗里的面汤,意犹未尽的砸砸嘴:“哪些都不重要,即使有所遗漏,今后也能拿回来,现在,我们议议,明天怎么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二章 援兵 大明内长城宁武关以西两百里,顺着内长城残破的关墙,有一处名为丫角堡的隘口,修筑在吕梁山边上,城堡并不大,不过一座四面黄土夯就的小小土堡,周围沿着山势有七个火路墩,组合成一个完善的防御阵地。静静的关河从古老的城堡下流过,蜿蜒向西,最后注入黄河。 内长城是成祖年间在战国赵长城的基础上翻新重新修筑的,黄土混合着糯米等物夯就,远远看去,黄色的土岭上黄色的长墙和碉堡,几乎与山溶为一体,宏大而壮丽,多少民工的血汗铸就了这一抵御草原游牧民族的工程,每一段土墙下面,都埋着无数当初筑墙人的尸体。 丫角堡是外长城和内长城的交汇处,因此处有山名丫角山,城堡就叫丫角堡了。大明朝廷在这里派驻了一个千户所,由大同镇和山西镇共同守御。延绵的内长城到了这里,与外长城结合在一起,从天上看下去,就像三道黄色的线条集中在了一处,一条向北,延伸向宣府;一条向西,遥奔延绥;而最后一条,侧曲折向南,就是内长城了。 南明永历四年,这里的千户所早已荒废,因为年久失修,土墙上坑坑洼洼,脑袋大的洞随处可见,一些地方甚至干脆就坍塌成了口子。土堡中杂草丛生,房屋破败,屋前几天大虫岭上飞天雕的人还干了票大的,足足抢了十几车货,发大了去!这丫角堡左右无人,不如我们占了去,当个守关大将,专收那过关税费,又省力又有油水,何乐不为?” 孟老二撇他一眼,一个大嘴巴抽了过去,打得那瘦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嘴里破口骂道:“老子抽死你个猪油蒙心的蠢货!丫角堡那地儿是好地儿,却是你我能占的吗?我们有多少人?才他妈三四十人!大虫岭上那帮杂碎就能灭了我们,他们尚且不敢去占、我们怎么就敢去?” 那瘦子捂着脸,金星乱冒,支吾道:“大、大哥,我只是说……” 孟老二又一个大嘴巴扇过去,那瘦子却站得有些开,没有扇到,差点闪了腰,于是又骂道:“站那么远干嘛?过来点!” 瘦子眨巴着眼睛,不肯过去,被另外的土匪哄笑着偷偷推了一把,踉跄着过去了,孟老二一巴掌把他扇回去,教训道:“丫角堡是个好地儿,人人都看得到,为什么没人敢去?嗯?就因为那地儿太好了,每次蒙古人入关都从这里进,你他妈敢去收蒙古人的税吗?嗯?你他妈脑袋不想要了?” 瘦子被彻底打蒙了骂蒙了,缩着脖子躲到了一边去,一群土匪劝道:“大哥、大哥,息怒、息怒,李大侉子猪油脑子,别跟他一般见识。” 孟老二还在骂骂咧咧,瘦子李大侉子却躲到队伍尾巴上,隔得远远的,不敢回嘴,想讨好老大反而被扇了两个大耳刮子,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一口气堵在胸口发不出去了,黑着脸又不敢去找别人撒,一抬头看见了拖在队伍尾巴上的几个妇人,顿时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你娘的,怎么走得这么慢?夹脚夹手的,还没被男人开过处吗?”李大侉子跳过去,拔出带鞘的刀劈头盖脸打过去,看着几个妇女跌倒在地惨叫,黑脸渐渐的发红起来,亢奋的神色从狰狞的表情里,如一头胆小又贪心的狼般流露出来。 近处的几个土匪对他指指点点,笑道:“李大侉子又找肉猪撒气了。” 还对他喊道:“小心点!打坏了肉猪卖不出好价钱,老大又要抽你了!” 李大侉子把牙一咬,哼声道:“打得坏么?都他娘的装的,老子把脚跺一跺,这伙杂碎爬得比耗子还快!” 仿佛为了证实自己说得不错,李大侉子勒了勒裤腰带,威猛的把腰一拧,大脚提起,吸一口气,朝地上跺了下去。 几个土匪笑着,看戏一样看着他。 脚落地,踏起一阵土。 几个被打倒在地上的妇人,皆是色变,微微怔了一下,慌忙爬起,惊叫起来,不顾身上捆束的绳索,跌跌撞撞的哭喊着向前跑了。 李大侉子大乐,然后奇怪的发现,近处那几个看着他发笑的土匪也掉头跑了。 整个队伍都在跑,土匪们撒开丫子狂奔,顾头不顾腚,连肉猪和手推车都不要了,因为跑得惶急,撞翻了几辆车,零零碎碎的东西掉了一地。 而那些所谓的肉猪,也就是待卖的百姓,则你扯我我扯你的彼此被捆绑的绳子拉成一串,哭喊着乱窜,偏偏又跑不了,有聪明的,开始朝路边的沟里跳。 好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李大侉子保持着踏地的动作,表情呆滞,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随便踏下的一脚有这么大的效果,不错,这一脚是很用力,但往常他跺了无数次脚,都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啊。 地面都在发抖,微小的石子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在黄土间颤动,蹦跳,想要飞起,耳畔顺着风声,能听到隐隐有什么声音在身后的远处响起。 好像在打雷。 不成吧,这雨刚停啊,又要下雨了? 李大侉子转过身,看见了一片黑色的云,从天边压了过来。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在吕梁山和蒙古人生死间厮混过好几年的他立刻就看出来了,那不是他娘的云,是骑兵! 黑压压的骑兵,如乌云蔽日般正在朝这边狂奔,哪怕隔得极远,从地面上传来的颤动已经可以让李大侉子脚板心发麻。 麻痹从脚心一路向上,在双腿间打了一回颤,然后直冲心脏,梗得李大侉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蒙、蒙、蒙古人~~!”撕心裂肺的叫声里,李大侉子转身就跑,仓促间在地上绊倒,摔了一跤,爬起来连粘了一脸的土都没空擦,又跑。 身后的黑云,铺天盖地而来,如漫过黄土的潮水,汹涌澎湃。 黑潮中,蒙古喀尔喀部扎萨克图分支本塔尔汗笔挺的端坐马上,俊朗的英姿丝毫没有黄土飞扬而有所黯淡,相反的,一种因为即将面临挑战和大敌的兴奋,跃然于脸上。 战马卷过,如劲风吹遍,撩起冲天的烟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三章 包抄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四章 对峙 李大侉子从路边的土沟里爬出来,浑身都是泥,除了眨巴眨巴的眼睛和一开一合的嘴,身上没一处能见着本色,脚上的鞋少了一只,多半是陷进泥堆里找不到了。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关键是命保住了。 一想起刚才那如黑云般压过来的庞大骑兵队伍,李大侉子的腿就发软,如果不是自己机灵,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头扎进了路边一个稀泥潭中躲了起来,现在恐怕一条小命难保。 艰难的在路边站直身子,望望头着话,炫耀着马上驮着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奇奇怪怪,有瓷器有铁器,一个人甚至用驮马背着一只精致的碗橱。 没想到在路上就能遇到一队汉人,还推着车子运着财物,这等好事,岂能放过,蒙古斥候们在没有惊动大队的情况下就洗了这队人,杀戮决绝,抢得干净,动作利落无比。 有了这次例子,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了希冀,毕竟家里这个冬天的生计,都要指望着这次跟着大汗入关的收获了。 铁骑如云,席卷大地。 …… 对于丫角堡发生的事,多尔衮一无所知。 他带的蒙古兵,主要是蒙八旗的人马,以及科尔沁部和察哈尔部的部落兵,对于不怎么驯服的喀尔喀部,他并不放心。外加陕西方向也需要蒙古人守御,故而没有征召过多的蒙古部落带在身边。 而且从常理来说,带的兵都足够再一次扫荡山海关以内了,前几年多铎、阿济格征讨李自成,所带的军队也不比这次人多。 多尔衮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当面的石岭关上。 一只肥羊正在火上烧烤,“滋滋”的冒着油花,香气扑鼻,可以勾引出人肚子里面藏得最深的馋虫。 天已黑尽,满蒙贵族们济济一堂,围坐四周,享受着军旅中的晚餐。 只是气氛有些压抑,多尔衮端着一碗马奶酒,放在嘴边,却没有喝下去,目光怔怔的集中在身前一尺的地方,发着呆,仿佛那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一样。 其实不过是一块普通的泥土地。 他不说话,无人敢作声,大家盘坐在毡毯上,彼此用眼神交换,用手势交流。 半响,大概是是端碗端得累了,多尔衮才梦醒般的把碗在嘴边碰了碰,随手放下,瞪起眼看向众人。 人们精神一振,赶紧停下各自的小动作,挺起了腰板。 用目光扫了一圈,多尔衮用手撑住膝盖,淡然的道:“都说说吧,今天战损几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五章 恨意 短暂的沉默之后,坐在右侧下首、科尔沁部四亲王之首的土谢图亲王巴达礼咳嗽一声,率先开了口。 “摄政王,今日一战,我科尔沁部应命随汉军之后加入团战,各旗各盟都有甲兵出战,共投入战兵一万人,健马一万匹,军械兵器不计其数。收兵回营经过检点,余兵六千八百人,其中三千余人带伤,又有近千人伤重不起,截肢断手者不计其数,经此一战,科尔沁部元气大伤,乃历年入关所未见的大损。” 巴达礼语气低沉,面容沉重,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上去令人唏嘘,一代草原雄主看来真的伤了筋骨,才会如此颓然不振。 科尔沁部其他三王,也是默然垂首。 “特别是台吉桑格尔战死当场,尤其令人无法接受。”巴达礼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他的部落在蒙古人当中极为悍勇,向来冲锋在前,万夫莫敌,以往随大清入关,莫不身先士卒,功勋无数。今日大战,他亲领的两千人皆战死,没有一个生还者,可谓全军覆没,望摄政王能赐予谥号,以安其部众之心!” 其言可叹,拳拳公心。多尔衮听了,也长叹一声,道:“准了!待此战了解,本王就上奏皇上,为他风光大葬吧!” 巴达礼伏首谢恩,多尔衮又道:“科尔沁部多有折损,本王早已看见,但没有料到折损如此之多,伤筋动骨如此地步,都是为了大清,这几日就调到后翼,权且将息,待休整以后,再重上战阵吧。” 科尔沁四王大喜,此番入关,本是来抢好处的,却不曾想好处没抢到,先折了本钱,这可划不来。草原上的勇士都是称雄的资本,死的人多了,其他部落就会虎视眈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内讧吞并,到时候大清可不会出兵为自己出头的。 于是四人赶紧顿首感谢,说了一些场面应景的话。 多尔衮摆摆手,看了一圈座中的人,看见了坐在最末初的几个汉军将领。 分别是总兵李国英、白广恩和赵之龙、孙龙。 令人有些意外的是白广恩,这个在战场上陷入最前沿的人,居然活了下来,在他后面的刘芳名都死了,他却没死,不但没死,还在最后撤兵时跟着蒙古人一道退了回来,在刀来剑往的厮杀中一根毛都没伤着,可谓奇迹一样的人物。 几人有些坐立不安,魂不守舍。 这也难怪,如果蒙古人今天是惨败,那么汉军就是败得连裤子都没了。冲锋的三个总兵共计两万余人连渣都没剩,全扔在明军的地雷阵和箭雨里了,战死的将官数不胜数,连刘芳名也死在里面,明天如何?会不会自己也步刘芳名的后尘,几人很忐忑。 多尔衮没有问他们,而是直接侧头向身边的满达海,满达海看看手中的一张纸,低声说了几句,多尔衮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篝火“哔哩啪啦”的炸响,不时冒出一个个火星,随着气流升高,飘向空中,半干不湿的木材不怎么容易烧,烟很大,熏得羊肉有些发黑,负责烤羊的兵赶紧的转起木棍。 多尔衮的脸色更那羊肉一样,隐隐黑了起来。 “战争之道,有得有失,军无百战百胜之军,将无战无不胜之将,胜负轮回,自有天意,非战之过。”他缓缓的说道,声音浓得像一壶淳茶:“今日虽然没有拿下南蛮据守之关,本王却看到,无论军将,都一心向前,勇敢无畏。有桑格尔这样的猛将,有战死而不退的士卒,本王很欣慰,诸将无过,都有功!” 他此言一出,座上的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大清军规,凡战不能克者,自领兵者以下,皆有罪,重可斩,轻可削爵流放,大清治军极严,像今天这样没有达到目的的,是要杀几个人来亮亮相的。 多尔衮这么一说,就是要放过大家的意思,多少保住了一些人的脑袋,怎么能不松口气呢? 不过也有人腹诽,这不过是给自己找面子嘛?指挥的是多尔衮本人,没打下来就退兵也是他的命令,如果要论罪,第一个就该论他,这么一番堂皇的话,不过是免了自己的尴尬。 满达海在边上抽了几下面皮,没有作声。他当然知道,多尔衮之所以会卖科尔沁部的面子、在大战正酣的时候收兵回营,还在这里替他们开罪,完全是因为孝庄皇太后的关系,皇太后的娘家,正是科尔沁部。 “但太原事急,如累卵悬空,岌岌可危。”多尔衮的声音不高,却极有魄力,如绕梁之音回荡在夜空:“我们多在此地耽搁一天,祝世昌就多一份危险,如果太原有所闪失,我们失去的,绝不是一城一池,而是整个山西!” “南蛮王欢,以蝼蚁之力敢挡天兵雄狮,不过螳螂挡车而已,但且不能轻视之,此獠能在陕西杀我能臣孟乔芳、于此地退博洛、尼堪二王,前年更在四川力据豪格,颇有几分能耐,本王今日观战,对此獠作战方式有所体会。” “南蛮以火器为先,多有擅长火器的军将,辽东累战,我军早已有所见识,火器之道,的确威力巨大,故而孔有德、尚可喜等人来投,太宗皇帝以礼待之,以高官赐之,以厚薪养之,所为者,不过意图火器耳!” “此獠更甚,于火器运用炉火纯青,其火器之猛,前所未见,乃经年来第一强者,谈笑间即让我数万人灰飞烟灭,着实可恶。偏偏此獠铁石心肠,愚忠可笑!敢杀我劝降之人,不可得之,虽然可惜,却不能容他!孙龙,你在军中,是最为精通火器的,曾得孙元化真传,你来说说,如何破之?” 满场的目光,顿时集中到缩在末尾的孙龙身上。 孙龙一窒,差点没被一口气梗死。 你来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么凶的火药,人人都知道,就是火药的缘故,你却来问我! “这个,末将以为,王欢仗着的,不过是火器犀利。原本对付火器,我大清有一套办法,就是以骑兵迂回,用速度绕开火器射角,一举克之。又或是以盾车前压,抵住火器弹丸,一旦接近,南蛮自溃。不过这些方法用在王欢身上,却不见得行得通。”孙龙硬着头皮,思量了一下,开口答道:“其军坚韧,乃强军也,能死战不退,近身厮杀不逊于我八旗劲旅,而其火器种类繁多,可远可近,骑兵亦不得法,故而今日我军虽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却不得胜,原因在此!” 这席话倒有些道理,听得满蒙贵族们若有所思,连连点头,多尔衮也沉吟不语,侧耳细听,孙龙一看有门,大受鼓舞,劲头立刻上来了。 “本来雨天之中,可以克制火器发挥,不曾想王欢的火器水火不侵,能雨中作战,实在出人意料。而雨天泥泞,反而限制了我军步伐,限制明军的天气成了局限我军的困难,也是意料之外的。” “如果以人海奔袭,大军掩杀,必然能将此獠击败,但这样一来,损耗太过惨烈,我军即使获胜,也是惨胜,划不来的。” “又或者以偏师引诱,梯次攻击,使其不得休息,徒耗火药,待他火药用尽,然后搏杀,也能败之,不过此獠在这里经营许久,不知备有多少火药,而太原之围久亦,不能耽搁,这法子也不可行!” “所以末将思来想去,觉得唯有以火器对火器,以炮制炮,方为上策!”孙龙最后斩钉截铁的说道。 “用红衣大炮与其对轰!铺以战兵人海攻击,同时进行,即可大胜!” 众人膛目,继而面面相觑,接着举掌相击,大喜过望。 “孙将军果然人杰也!”满达海兴奋的喊道:“就这么办!” 多尔衮也面含微笑,连连点头,劈手丢一块羊大腿肉隔空给了孙龙,孙龙面带红光,抄手接了,拱手谢恩。 “不过,有一个问题。”孙龙拿着羊肉,仿佛刚想起了什么,红光潮水样褪下去,喃喃的说道:“我们的红衣大炮还在代州以北,道路泥泞,赶、赶过来需要时间。” 众人的动作凝固住了,喜庆的气氛立刻降到了冰点。 “派人去运!加派人手!把附近州县的壮丁都抓过去,就算用人命填在炮车轮子底下,也要把炮尽快运过来!”多尔衮杀气腾腾的道:“本王要五天以内,看到红衣大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六章 手势 九月十三日,辰时二刻。 清晨,前几日遮蔽蓝天和太阳、几乎就压在人们头实话,多尔衮对王欢非常欣赏,本以为,除了洪承畴,大概明廷再无第二个值得他拉拢的对象了。没想到大局眼看就要定下的时候,冒出这么个妖孽,举手投足间就化去了女真几代人费尽心机打下的大好局面,如果能为大清所用,那么逐鹿中原、染指江南又有何难? 可惜啊,多尔衮在镜子后面摇摇头,这厮冥顽不灵,非要站在大清的对立面,那就只能杀掉了。 对面的王欢不知道在想什么,举着镜子看了一阵,忽然放下镜子,伸出右手,冲多尔衮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多尔衮一怔,那手势很奇特,以前从未见过。 这是什么暗语吗?多尔衮是心思活络的人,立刻联想丰富,莫非昨日派出王铎招降时,有明廷的锦衣卫或者皇帝的爪牙在场,王欢不便有所表示,趁着现在的机会,对自己表一表投降的意思? 他皱着眉头放下千里镜,思量了一会,疑惑的向满达海问道:“你通手语吗?” 满达海点点头,于是多尔衮学着王欢的样子,伸出右手,单手握拳,拳心向上,中指弹出,指向苍天。 “这是什么意思?” 满达海瞪圆了双眼,看着那只手,浑然不明所以。 多尔衮又唤过其他几个勋贵将领,让他们来看,几个人大眼瞪小眼,除了摇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如此一来,多尔衮疑心更重了,他甚至有点想终止今天的骚扰性攻击,留点时间派个人再去探探口风。 “一定有玄机!”多尔衮把手中缰绳一勒,绞了几圈:“不过反正今天不过是骚扰,目的是消耗明军火药,无伤大雅,还是按计划攻吧!” 满达海同样疑神疑鬼的思量了半天,然后点点头,喝令身后的护兵开始传令进军。 鼓点骤然密集,如狂风暴雨;号角猛烈绵长,似催魂阎罗。 白广恩在心里骂了几百遍多尔衮的祖宗,然后挥起手中长刀,大声的命令士兵们开始推动盾车。 今天又是他领着汉军冲阵,而且只有他,仅仅带了五千兵,炮灰的意味十分浓烈。 盾车是加厚加强了的,木头多用了一倍,前面的木头护板有一尺厚,十几个兵使出吃奶的劲才推动车子,不可谓不强。 盾车后面,每个兵都披甲,弓手选的力大技精的好手,能将箭矢射到百步开外,抛射时甚至能达两百步外,压制鸟铳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白广恩很清楚,在明军昨天那种火器面前,鸟铳不过是毛毛雨,再厚的木头板子,也挨不过那霹雳样的铁弹。 他回头瞅瞅清军大阵,一排蒙古兵就策马横刀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是督战队,如果有人敢擅自逃跑,他们就是索命的厉鬼。 “呸!”偷偷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白广恩弓着身子,躲在靠后的一辆盾车后面,尽量融入亲兵们当中,开始向前缓缓推进。 前方的明军阵地上,矮墙木栅预留的炮口处,神威炮的炮口,已经缓缓上扬,膀大腰圆的炮手,开始将一颗颗大铁弹,送入黑洞洞的炮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七章 投诚 汉军的盾车拖拖拉拉,笨拙的向前推进,每个兵都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的将身子隐在盾车后面,唯恐肢体暴露在外,那副模样,活像去偷鸡的黄鼠狼。 走得稍稍远了,后面的清军听不见声音了,汉军中一些心怀不满的兵卒开始抱怨起来,他们都是亲眼见着昨日里汉军像一群狗一样被屠杀的,明军埋在地下的震天雷宛如地狱里冒出的烈火,烧得上万人横尸遍野,此等杀器,岂是凭几架木头盾车所能抵挡的? 脚下的地面还带着刺鼻的血腥气,虽然尸体连夜被双方的人收拾了回去,但满地的残破兵器、烧得焦黑的盾车残骸,无一不在述说着昨天这里发生的战斗是如何可怕,一些地面因为连日大雨形成的泥塘未干,黑紫色的血水还在里面荡漾,军靴踩上去,“呲呲”作响,偶尔还能踩到一些断手碎肉,恶心又令人胆怯。 那些彪悍的明军,也是不好对付的家伙,拿刀跟蒙古人对砍一点没有压力,也许当年的秦军和一些主将的家丁可以跟他们媲美,但明军人多啊,起码上万人,都是这么能打的。 在看看自己这边,几千人的队伍歪瓜裂枣,连主将白广恩都是昨天死里逃生跑回来的败兵,心不高气不足,缩在盾车后面浑然没有冲阵的**,这仗怎么打? 如果不是慑于身后蒙古督战队虎视眈眈的刀子,这群汉军早就跑掉了,明摆着去当炮灰耗火药的差事,傻子才去干呢! “妈的!早知道就不降清了,这般事情,哪里是把咱们当人看的?” “当年在大明朝的时候,虽然也是当兵听差,却至少能保住性命,见势不对还能跑,现在这会跑都跑不了!” “建州大爷的命是命,老子们就不是命了?日你娘!” “当官的倒是轻松,高高在上,投靠了大清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苦了咱们这些大头兵,一天给他们卖命不说,到头来还得把命搭上。” “可不是,这跟当初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只要投靠大清,就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抢什么都是自己的,还不会克扣粮饷,我就说怎么会有这等好事!今天看来果然上当了!” “现在怎么办?前面就是明军木栅了,怎么办?” 嗡嗡的声音如盘旋在头,更甚。 一个人逃,很快就会带动身边的人,几十个人立刻加入进去,丢掉兵器、茫然的往后狂奔。 后阵的蒙古兵督战队,开始张弓搭箭,等待这些逃兵进入射程。 白广恩仿佛等的这一刻,他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面巨大的白旗,挥舞在手中,一步踏上盾车,高高举起手,狂喊道:“兄弟们!再打下去,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不打了!我们反正!” 他的亲兵紧紧的围拢在周围,持刀举枪,警惕的防卫着四周,以免有铁心为大清效力的人瞅空子干掉白广恩。 左右的汉军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总兵,几乎忘了对面明军随时可能飞过来的铁弹,这个消息比神威炮还要震撼,简直耸人听闻。 临阵投敌,这是明军的专利,在清军里面,什么时候听说过?白广恩还有家眷在北京城里,不要了?总兵高位不要了? 白广恩咬着牙齿,双目通红,显然已经下了决心,他丢下盾车,扔掉刀子,高举着白旗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脱掉身上的甲胄,最后只穿白色内衣,不留一丝容易让人误解的东西。 “对面的明军兄弟,我们都是汉人!我们要反正!”他的亲兵有样学样,都脱甲扔刀,变戏法一样摸出几面白旗来,套在长枪上,挥舞着表达诚意。 这个时候,如果说白广恩没有准备,那是哄鬼的,其他汉军立刻明白过来,如果还有没有明白的,看到明军的炮击突然停了,也会马上知道为什么了。 几千人都开始卸甲,明军阵前开始发生一场滑稽的。 石岭关上,王欢笑了起来,他轻松的对马万年说了几句话,马万年点点头,如飞般的下城去了。 片刻,明军矮墙上开了几道门,一群明军涌出来,搬开拒马,拿着长长的绳子,开始收纳俘虏的工作。 因为汉军的距离已经隔清军大阵很远了,督战队鞭长莫及,除了干瞪眼,别无他法。 除非追上去,冒着明军炮火的威胁靠近射杀白广恩。 多尔衮等人已经呆住了,白广恩的临阵倒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半响,满达海咬牙切齿,怒道:“皇父,我派人冲上去,杀掉这帮狗东西!” 另外几个女真将领立刻附和,骂骂咧咧的就要去派兵。 多尔衮却喝道:“慢!” 众人一怔,却听如山般稳坐马上的摄政王缓缓的道:“去,将白广恩麾下留在军中的余部,全部捆束,绑至阵前来!本王要他们看着自己的袍泽被砍头!” “派人回北京,将白广恩满门抄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八章 蝴蝶效应 气急败坏的清兵还是追了过来,骑兵奔驰耀武扬威很是威风,把浑身脱得赤条条的白广恩吓得魂不守舍,一个劲的往夔州军队里钻。 一个带队的夔州军将官一把拉住了他,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警告道:“别乱跑,小心刀子不长眼!” 白广恩慌里慌张的回头望望奔腾而来的蒙古骑兵,紧张的弯着腰道:“好的、好的,不乱跑、不乱跑。可是大人,那边有蒙古兵追过来,不赶快进去避一避,可危险得紧啊!” 前面就是明军的矮墙木栅,进去里面,蒙古骑兵就只能徒叹奈何了。 夔州将官瞪眼瞧瞧远处快速接近的蒙古兵,大大咧咧的将刀子在空中挥起来,摆了摆,轻蔑的道:“怕个鸟!他们过得来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用!” 白广恩一听,心中大定,正要拱手,却突然发现这话不对,正欲分辨,却被那夔州军官随手一推,跌进俘虏堆里用绳子套上了。 投降的汉军挤挤挨挨的被赶到一处,被挨个搜身,被搜身的汉军紧张的不住回头张望,唯恐蒙古人冲上来。而搜身的夔州军却个个满不在乎,认真的摸上摸下。 而几排白甲兵已经列阵俘虏们身后,两排鸟铳手,三排长枪兵,列了个环形,将几千挤在一起的人护在当中,鸟铳手的火绳已经点燃,架在月牙斧上。 而明军矮墙后面,炮队千总严明德眯着眼从一门三百斤的大号弗朗机炮的望山中仔细瞄了出去,伸出一只手,摆了个八字遥遥估算了距离,用另一只手向后招了招,示意炮手装上子筒。 他稍稍将弗朗机炮的仰角调了调,站起来让开,放倒了竖起已久的一面红旗,一个炮手上前,点燃了引线。 放在矮墙后的二十门大号弗朗机炮,同时开了火,这种炮射程及不上神威炮,也就能打个几百步,却胜在射速,几个子筒轮番装药,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连发四五炮,算得上神速了。 一顿炮子砸过去,炸起一道烟墙,蒙古人很机灵,除了少数倒霉鬼被铁弹弄死了以外,其余的人以精湛的骑术在高速运动中不可思议的变向,在转向的同时抛射出一阵箭雨,然后回头跑了。 箭雨在硝烟里破空,扎进泥地里,隔着夔州军站在最前面的鸟铳手都有几十步远。 李廷玉盯着烟雾里跑远的蒙古人,确认他们不会再回来了之后,方才连连下令,赶紧把赤手空拳串成一串的汉军们押进来。 于是一队队排成双人纵队的汉军在兵戈交加中被监视着押进石岭关,每个人都被绳子捆了,无法反抗,这些汉军,连同白广恩在内,一面好奇的偷偷打量着四周围观他们的夔州军,一面忐忑的揣测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关楼上,李定国看着长长的队列,皱着眉头道:“这些俘虏,倒是麻烦,如今大敌当前,哪里来的人手去看着他们?” 王欢看法却不同,他以手按着石头墙,嘴角带笑,微风吹动他头上的束发带,轻轻飘荡,潇洒而自如:“不能只看着这一点,定国啊,你想想,我大明与鞑子生生死死打了这么多年,何时曾见过上千人阵前向我们倒戈的?没有吧,也许连一个人都没有过,但是今天却有了,从来都是大明军队向鞑子投降,没有鞑子的人向大明投降的先例。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什么?李定国眼前一亮,脱口道:“意味着在大明与鞑子之间,那道如坚冰般不对等的力量对比,再也不存在了,有第一支向我们阵前投降的军队,就会有第二支,第三支,从此以后,建州奴要想派人出来,得好好想想,这些人会不会就不回去了,哈哈!” 王欢击掌道:“正是如此!白广恩这家伙,可能是被逼无奈,方才行此险着,却不知开了个无比例外的先河!从此以后,本来就对汉军有所猜忌的鞑子必然猜疑更深!而汉军也会觉得,既然白广恩这等大将可以反正,他们为什么不可以?此消彼长,趋炎附势的汉军离心叛道者会越来越多,除了那些跟着鞑子一条道要走到黑的死硬派,大部分追求自私利益的人会呈观望态度,墙头草两边倒,不会再为鞑子效死力气,这对我们来说,善莫大焉!” “收留一个白广恩,里间一大批汉军,何乐而不为啊!”李定国大笑起来:“大人做买卖,还真是从来不亏本啊!” “派义军的人送这些汉军去太原,剪去辫子,让他们攻城。”王欢笑容变得有些冷:“既然为鞑子干了不少坏事,总得恕罪吧,否则对不起被他们荼毒的汉家百姓!” 顿一顿,他又道:“至于白广恩,把他留下来,让他写信,到处发,不管他认不认识的人,只要在鞑子那边做事的,都发,我要让鞑子不得安宁!” “大人,这是釜底抽薪啊!”李定国竖起大拇指道:“如此一来,多疑的鞑子哪里还会信任半个汉人?那些留在鞑子营中的汉军,岂不度日如年?” 他看着城下鱼贯而入的汉军,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们来,那一个个懵逼的脸、惶恐的脑子,哪里会想到,就在头上一丈多高的地方,两个看上去并不怎么凶恶的年轻人,已经定下了要把他们抽骨髓扒皮般利用怡尽的计划。 “不知道对面的多尔衮,现在是什么表情?”王欢抽出千里镜,张望起来:“倒是很想看一看啊。” …… 战场另一边,多尔衮已经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大帐,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整个大营隔离开来,汉军的营地全被调整,分配到大营的各个角落,被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营盘分割,彼此不能相望连接,而且避开大营核心。 而白广恩所部余下的两千多人,被一无所知的解除了武装,押解到阵前,当着所有汉军将领的面,逐一砍头,血染大地,汇成了一条小河。 砍下的头,就堆在战场中间地带,无论清军还是明军,都能看到。 李国英、孙龙等人,无语的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五十九章 退路 作为大明宁武总兵刘伟来说,遇见蒙古人,总是不那么痛快的事。 镇守宁武关十余年,也跟入寇的蒙古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期间黑着脸打过仗,红着脸送过礼,甚至还白着脸故意领兵躲在一边、放任蒙古人入过关,种种过往,不堪回首。 所以提起蒙古人,刘伟又恨又怕,还有一点不便于对外人道的暧昧。他们骑马闯关,杀人放火,烧房子抢物,一点不给刘伟面子,每次进来都如同恶鬼进门,像掠过大地的蝗虫,不留一点余物。任何汉人,对蒙古人都有深深的怨念。但是呢,作为宁武关镇将,平日不打仗的时候,就很有油水了,跟蒙古人做点生意,把着隘口收点关税,日子很火红啊,为将一年,只要胆子够大,不比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差多少。 刘伟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积累了巨额的身家,有了钱,自然惜命,所以当李自成攻下太原,与山西总兵周遇吉在代州、宁武一代大战的时候,刘伟很识时务的跑了。 后来周遇吉战死,李自成也被打得很痛,筹措着不大敢继续往北进军,在山西太原一代驻扎盘恒。刘伟也不敢回宁武,干脆在大同城里住着,他跟姜瓖有旧,关系很好,同是武将出身很有共同语言,送了厚礼,姜瓖就把临阵脱逃的刘伟包庇下来了。 后来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先后不战而降,争先恐后向李自成递上降表,由山西通往北京的重重关隘成了一条不设防的坦途,李自成乐得其成,旅游一样到了北京城下,接下来的事,就是崇祯的死和大明的亡了。 归根结底,刘伟对大明皇帝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与姜瓖、王承胤等人一样,是钉上了明廷二臣耻辱柱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故此,刘伟紧紧抱着姜瓖的大腿,投靠清廷,希望能在清朝有一番新的天地,他也是这么做的,归降清廷后在山西干得风生水起,乃姜瓖手底下一员得力干将。 万万没有想到,姜瓖被清廷猜忌,突然反正了。 身在代州的刘伟遂不及防,却无可奈何,早就被划为姜瓖一党的刘伟只能跟着造反了,心情复杂的重新打起了明朝旗号。 充满戏剧性一幕上演,几天前还在一起吃肉喝酒的阿济格和尼堪带着八旗军和蒙古人杀了过来,刘伟在代州撑不住了,于是撤向了宁武,据险固守。 好在清军打下代州后打通了太原和大同之间的通道,大批八旗兵开过雁门关,开始一门心思的对付起太原的驰援明军来,对缩在宁武的刘伟没有太过在意,他也心安理得的稳守不出。 对于山西的战局,刘伟也一直有所掌握,心里盘算着如果姜瓖撑不下去后自己怎么做。从陕西来的明廷援军最初他是没有瞧上眼的,对大明官军知根知底的刘伟甚至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对他们保任何的希望,如果不是知道清廷绝不会放过他和姜瓖的话,早就投降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刘伟大为吃惊,山西仿佛一夜间就被从陕西打过来的王欢揽入囊中,遍地的草头王屁颠屁颠的跪在那个听说二十刚出头的年轻武将脚下叫爹,连姜瓖派过去实力并不弱的姜建勋也被挤在一边好似闲人。 接着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女真的两个亲王在太原附近被杀得大败,几万人溃散败退,博洛被杀,尼堪撅着腚跑路,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大将被阵斩,多尔衮亲征山西连水都没喝就杀奔石岭关,一个接一个重磅消息震得刘伟膛目结舌。 他有些不相信,直到他见到了博洛的脑袋。 是蒙古人给他看的。 看的时候,丫角堡外旌旗招展,兵戈林立,数万蒙古兵勒马长城内,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占据了丫角堡关前视野所及的所有土地,浑然如草原上刮来了一片黑色的草。 刘伟带来的兵龟缩在丫角堡内,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兵,人数也有几千人,但是跟外面人强马壮、挥戈成云的蒙古兵比起来,畏缩的样子就像一帮鹌鹑。 “这是博洛的头,你们凉国公送过来的。”说话的蒙古人模样起码有五六十岁了,是一个台吉:“这头就是信物,汗王与凉国公的盟约方才成立,你们带路吧!” 刘伟看着用石灰腌制在木头盒子里的脑袋,感到一阵眩晕。 博洛他是认得的,当然能看出这的确是大清端重亲王的头,如假包换。 倨傲的蒙古人坐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伟站在马前,好似一个卑微的马夫。 几天前王欢的人来的时候,要求他过来丫角堡迎接喀尔喀蒙古人,带他们从山西境内绕开围困大同的清军,从山西北部直接截断清军进入北直隶的归路。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 凉国公的棋盘,大如苍穹,刘伟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他望一望蒙古人的军阵,几面硕大的旗帜下,有身份尊贵的蒙古大将立在那里,那应该就是本塔尔汗了。 冷汗从刘伟的额头上流下来,这等酋首,往日里见到,都是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隔得这么近,刘伟感到压力很大,两条腿不自觉的在打颤。 一只手搭在刘伟肩上,将他朝后拉了拉。 刘伟惶恐的看去,一身白甲映入眼帘。 夔州军千总张建春迈步上前,沉稳的朝蒙古台吉拱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末将奉凉国公令,特来迎候大汗!” 台吉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跳下马来,带着张建春向本塔尔汗的方向走去。 刘伟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迷茫的看着。 如梦似幻。 白甲身影只有一个,却好似闲庭信步,从容走向千军万马的兵戈丛林,恍惚间,那位身份尊贵的蒙古大汗,好像从马上下来了,笑着等候。 双方友好的问候、打招呼、见礼、说话。 亲密得如同久别的战友。 泰国最胸女主播全新激_情视频曝光扑倒男主好饥_渴!!在线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章 道理 作为大明宁武总兵刘伟来说,遇见蒙古人,总是不那么痛快的事。 镇守宁武关十余年,也跟入寇的蒙古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期间黑着脸打过仗,红着脸送过礼,甚至还白着脸故意领兵躲在一边、放任蒙古人入过关,种种过往,不堪回首。 所以提起蒙古人,刘伟又恨又怕,还有一点不便于对外人道的暧昧。他们骑马闯关,杀人放火,烧房子抢物,一点不给刘伟面子,每次进来都如同恶鬼进门,像掠过大地的蝗虫,不留一点余物。任何汉人,对蒙古人都有深深的怨念。但是呢,作为宁武关镇将,平日不打仗的时候,就很有油水了,跟蒙古人做点生意,把着隘口收点关税,日子很火红啊,为将一年,只要胆子够大,不比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差多少。 刘伟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积累了巨额的身家,有了钱,自然惜命,所以当李自成攻下太原,与山西总兵周遇吉在代州、宁武一代大战的时候,刘伟很识时务的跑了。 后来周遇吉战死,李自成也被打得很痛,筹措着不大敢继续往北进军,在山西太原一代驻扎盘恒。刘伟也不敢回宁武,干脆在大同城里住着,他跟姜瓖有旧,关系很好,同是武将出身很有共同语言,送了厚礼,姜瓖就把临阵脱逃的刘伟包庇下来了。 后来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先后不战而降,争先恐后向李自成递上降表,由山西通往北京的重重关隘成了一条不设防的坦途,李自成乐得其成,旅游一样到了北京城下,接下来的事,就是崇祯的死和大明的亡了。 归根结底,刘伟对大明皇帝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与姜瓖、王承胤等人一样,是钉上了明廷二臣耻辱柱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故此,刘伟紧紧抱着姜瓖的大腿,投靠清廷,希望能在清朝有一番新的天地,他也是这么做的,归降清廷后在山西干得风生水起,乃姜瓖手底下一员得力干将。 万万没有想到,姜瓖被清廷猜忌,突然反正了。 身在代州的刘伟遂不及防,却无可奈何,早就被划为姜瓖一党的刘伟只能跟着造反了,心情复杂的重新打起了明朝旗号。 充满戏剧性一幕上演,几天前还在一起吃肉喝酒的阿济格和尼堪带着八旗军和蒙古人杀了过来,刘伟在代州撑不住了,于是撤向了宁武,据险固守。 好在清军打下代州后打通了太原和大同之间的通道,大批八旗兵开过雁门关,开始一门心思的对付起太原的驰援明军来,对缩在宁武的刘伟没有太过在意,他也心安理得的稳守不出。 对于山西的战局,刘伟也一直有所掌握,心里盘算着如果姜瓖撑不下去后自己怎么做。从陕西来的明廷援军最初他是没有瞧上眼的,对大明官军知根知底的刘伟甚至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对他们保任何的希望,如果不是知道清廷绝不会放过他和姜瓖的话,早就投降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刘伟大为吃惊,山西仿佛一夜间就被从陕西打过来的王欢揽入囊中,遍地的草头王屁颠屁颠的跪在那个听说二十刚出头的年轻武将脚下叫爹,连姜瓖派过去实力并不弱的姜建勋也被挤在一边好似闲人。 接着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女真的两个亲王在太原附近被杀得大败,几万人溃散败退,博洛被杀,尼堪撅着腚跑路,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大将被阵斩,多尔衮亲征山西连水都没喝就杀奔石岭关,一个接一个重磅消息震得刘伟膛目结舌。 他有些不相信,直到他见到了博洛的脑袋。 是蒙古人给他看的。 看的时候,丫角堡外旌旗招展,兵戈林立,数万蒙古兵勒马长城内,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占据了丫角堡关前视野所及的所有土地,浑然如草原上刮来了一片黑色的草。 刘伟带来的兵龟缩在丫角堡内,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兵,人数也有几千人,但是跟外面人强马壮、挥戈成云的蒙古兵比起来,畏缩的样子就像一帮鹌鹑。 “这是博洛的头,你们凉国公送过来的。”说话的蒙古人模样起码有五六十岁了,是一个台吉:“这头就是信物,汗王与凉国公的盟约方才成立,你们带路吧!” 刘伟看着用石灰腌制在木头盒子里的脑袋,感到一阵眩晕。 博洛他是认得的,当然能看出这的确是大清端重亲王的头,如假包换。 倨傲的蒙古人坐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伟站在马前,好似一个卑微的马夫。 几天前王欢的人来的时候,要求他过来丫角堡迎接喀尔喀蒙古人,带他们从山西境内绕开围困大同的清军,从山西北部直接截断清军进入北直隶的归路。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 凉国公的棋盘,大如苍穹,刘伟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他望一望蒙古人的军阵,几面硕大的旗帜下,有身份尊贵的蒙古大将立在那里,那应该就是本塔尔汗了。 冷汗从刘伟的额头上流下来,这等酋首,往日里见到,都是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隔得这么近,刘伟感到压力很大,两条腿不自觉的在打颤。 一只手搭在刘伟肩上,将他朝后拉了拉。 刘伟惶恐的看去,一身白甲映入眼帘。 夔州军千总张建春迈步上前,沉稳的朝蒙古台吉拱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末将奉凉国公令,特来迎候大汗!” 台吉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跳下马来,带着张建春向本塔尔汗的方向走去。 刘伟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迷茫的看着。 如梦似幻。 白甲身影只有一个,却好似闲庭信步,从容走向千军万马的兵戈丛林,恍惚间,那位身份尊贵的蒙古大汗,好像从马上下来了,笑着等候。 双方友好的问候、打招呼、见礼、说话。 亲密得如同久别的战友。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一章 无奈 拉起洪承畴,多尔衮重重的拍一下他的肩,只感到手感骨头嶙峋,瘦的不像话。 “洪相所言,乃是谋而后动的老成之法,以土地换时间,让明廷之手为大清除去王欢这个劲敌,还能保存我建州实力,丢下打得稀烂的摊子,待过几年,猪养肥了,我们再入关来摘桃子。”多尔衮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走,一边说道:“此计很好,不失为一条出路。” 他一撩长袍下摆,坐了下去:“明朝皇帝昏庸,权臣也是一群只图私利的党争官僚,朝堂上勾心斗角,污浊不堪,听说在肇庆王欢面圣时,李成栋还派人暗杀过他,暗害国之栋梁、皇帝也没有阻止,可见明朝之混账!这是洪相之计可行之处,不过虽然如此,明朝君臣却不一定就能奈何王欢,如果此獠狼子野心,图谋深远,有代明之心,我们让出关内,岂不正中其下怀?” 洪承畴微微一笑,道:“摄政王有所不知,汉家儒道,最重忠孝二字,谋朝篡位、贰臣反贼,乃人人唾骂,王欢虽跋扈,却是断然不敢背叛明廷的!” 多尔衮眉毛跳了跳,奇道:“此话怎么说?” “此獠起事,靠的是他义母秦良玉。”洪承畴道:“当年他从扬州逃难回四川,身无长物,穷困潦倒,是秦良玉收其为义子,多有扶助,方才有了今天。秦良玉对他,可谓再造之恩,而此獠也对秦良玉犹如亲生父母,礼遇有加,不敢违逆。明廷暗杀他不成之后,又送来长平公主给他当夫人,明摆着是杀不掉就要靠联姻来利用,按说有这杀身之仇,岂能答应?但秦良玉答应了,他也不敢反对,足见此獠对秦良玉的感情。这件事川中人尽所知,随便问问都能知道。” 多尔衮点点头:“本王也听说过,王欢对秦良玉,恭敬得很。” “而秦良玉巾帼英雄,戎马一生,对明朝朝廷可谓忠心耿耿,就算当年丈夫被矿监害死,她依然忠君事国,义无反顾的领兵奉调,连独子也死在战场上,仍半点没有怨言,如今虽然年老体弱,上不得马了,却每日里依旧面南而跪,向明朝皇帝叩拜,可见秦良玉的忠义。”洪承畴语带赞赏的说道:“王爷想想,有这样的养母在,王欢能够反叛明廷吗?他有这打算,秦良玉第一个就要起兵讨他!王欢再凶,能跟秦良玉打吗?” 满达海在一边听了,哈哈一笑,叫道:“如此说来,这就好似你们汉人书里说的,那个岳飞,明知道皇帝要杀他,也要硬着头皮回去让人家砍人一样吗?” “正是如此。”洪承畴正色道:“说是愚忠也罢,说是愚蠢也好,儒家子弟,千百年来不乏此类人物!” 满达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套我们学不来,好男儿就该快意恩仇,这般好坏不分的算什么?” 洪承畴笑笑,拱拱手,没有再和满达海说话。 多尔衮面色凝重的沉吟一阵,方才抬起头,皱眉看着洪承畴道:“洪相,本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在此间再耗一耗,毕竟打天下凭的是马上功夫,如果能一战将王欢击败,去了这个领头的,剩下的没了依仗,大可一一破之,这个天下,还是咱们的!” “不过洪相之计,可以当做备用。洪相,你可得本王一纸奏折回京去面见皇上,得皇上圣旨后,着得力之人充任助手,运作退往关外的前期事宜,如今所有八旗军都汇聚北直隶一带,一旦有事,数日间即可北出山海关。” “此事就此定下!胜之,大清君临天下;败了,也不过归返辽东,中原原本就不是我建州土地,没有什么可惜的!” 多尔衮巨掌在桌上一拍,铿锵有力的下了定论。 满达海和洪承畴急忙站起,交叉双手跪下应声道:“嗻!” …… 大同城里,东门箭楼。 高耸的箭楼被毁去的一小半,残砖败瓦落了一地,飞檐房顶塌了下来,站在箭楼里面就能看到天,一面墙壁的青砖也垮了,露出一个大洞。 这等破坏力,应该是红衣大炮的杰作,在东门外正对着的一个小山包上,架着一门红衣大炮,是被清兵们费了老鼻子力气拖上去的,黑洞洞的炮口就对着这边,每日里规律性的放炮。 上午每半个时辰射一炮,到了午时停息,吃罢午饭,又开始,依旧每半个时辰一炮,一直要打到酉时,方才作罢。 开炮时,炮响如雷,声震大地,硕大的铁弹飞过时的呼啸能让人的心都紧张得跳出来,每一发铁弹都能击中一个目标,毕竟大同城太大了,随便打都可以打中什么。 这个规律,姜瓖早就掌握了,当过了时辰,天色还没黑尽的时候,他才冒险上了箭楼。 这里位置极高,城外态势一览无余,是居高临下窥探的绝好地点。 姜瓖穿着一身寻常兵卒的铁甲,带着八瓣盔,在几个亲信将领的陪伴下,倚着残破的墙砖,举目向外凝望。 几重深深堑壕和木墙外,清军的大营连绵不断,如一道由营帐构成的城池,围绕着大同城绕了一圈,其内旗杆林立、刁斗箭楼密布,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人声马嘶遥遥可闻,甚至顺风的时候,还可以闻到些许火头军的饭菜香味。 不过这时候,显然只有硝烟味,姜瓖拨开一根阻挡视线的烧焦了的房梁,仔细的观察了许久,他没有千里镜这样的好东西,唯有靠眼力。 几个跟来的将领也在细细观望,看完一侧,他们又换到另外一侧,在昏暗里睁大了眼睛。 看了很久,几人才退了下去,退走时依然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外面的清兵,打来一发炮弹就全完了。 下得城来,来到墙根下的一个藏兵洞里,这里别无他人,点着蜡烛,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地图。 姜瓖领人来到这里,在烛光的映照下,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放着略带喜色的光。 “都看清了吗?”他问道,语气里微微带着颤音。 “看清了!”几人齐声答道,他们就不像姜瓖般压抑,都是一脸的兴奋:“清军大营里旗号少了!” “另外有好几个旗的营地都空着,表面上还插着旗帜,却没有烟火生起,现在正是晚膳时间,没有生火,就表示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堑壕外面巡逻的清兵也没有以前那般频繁,隔上好一阵才有骑兵走动。” “白天的攻城也好久没来了,这个月都十来天了,连一次也没有攻过。” “照这么看,是不是外面真的出事了?” 清兵围城半年多,大同内外隔绝,最初还能有死士冒死突围出去,后来清军建了木墙,挖了长壕,掘地数重,四面围困,城里再想出去就难如登天了,姜瓖有如瞎子聋子一般,不知外面日月如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二章 守与攻 作为大明宁武总兵刘伟来说,遇见蒙古人,总是不那么痛快的事。 镇守宁武关十余年,也跟入寇的蒙古人打了十几年的交道,期间黑着脸打过仗,红着脸送过礼,甚至还白着脸故意领兵躲在一边、放任蒙古人入过关,种种过往,不堪回首。 所以提起蒙古人,刘伟又恨又怕,还有一点不便于对外人道的暧昧。他们骑马闯关,杀人放火,烧房子抢物,一点不给刘伟面子,每次进来都如同恶鬼进门,像掠过大地的蝗虫,不留一点余物。任何汉人,对蒙古人都有深深的怨念。但是呢,作为宁武关镇将,平日不打仗的时候,就很有油水了,跟蒙古人做点生意,把着隘口收点关税,日子很火红啊,为将一年,只要胆子够大,不比那些富可敌国的晋商差多少。 刘伟在这个位置上,呆了足够长的时间,也积累了巨额的身家,有了钱,自然惜命,所以当李自成攻下太原,与山西总兵周遇吉在代州、宁武一代大战的时候,刘伟很识时务的跑了。 后来周遇吉战死,李自成也被打得很痛,筹措着不大敢继续往北进军,在山西太原一代驻扎盘恒。刘伟也不敢回宁武,干脆在大同城里住着,他跟姜瓖有旧,关系很好,同是武将出身很有共同语言,送了厚礼,姜瓖就把临阵脱逃的刘伟包庇下来了。 后来姜瓖和宣府总兵王承胤先后不战而降,争先恐后向李自成递上降表,由山西通往北京的重重关隘成了一条不设防的坦途,李自成乐得其成,旅游一样到了北京城下,接下来的事,就是崇祯的死和大明的亡了。 归根结底,刘伟对大明皇帝的死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与姜瓖、王承胤等人一样,是钉上了明廷二臣耻辱柱的罪人,人人得而诛之。 故此,刘伟紧紧抱着姜瓖的大腿,投靠清廷,希望能在清朝有一番新的天地,他也是这么做的,归降清廷后在山西干得风生水起,乃姜瓖手底下一员得力干将。 万万没有想到,姜瓖被清廷猜忌,突然反正了。 身在代州的刘伟遂不及防,却无可奈何,早就被划为姜瓖一党的刘伟只能跟着造反了,心情复杂的重新打起了明朝旗号。 充满戏剧性一幕上演,几天前还在一起吃肉喝酒的阿济格和尼堪带着八旗军和蒙古人杀了过来,刘伟在代州撑不住了,于是撤向了宁武,据险固守。 好在清军打下代州后打通了太原和大同之间的通道,大批八旗兵开过雁门关,开始一门心思的对付起太原的驰援明军来,对缩在宁武的刘伟没有太过在意,他也心安理得的稳守不出。 对于山西的战局,刘伟也一直有所掌握,心里盘算着如果姜瓖撑不下去后自己怎么做。从陕西来的明廷援军最初他是没有瞧上眼的,对大明官军知根知底的刘伟甚至嗤之以鼻,根本没有对他们保任何的希望,如果不是知道清廷绝不会放过他和姜瓖的话,早就投降了。 接下来的事情,让刘伟大为吃惊,山西仿佛一夜间就被从陕西打过来的王欢揽入囊中,遍地的草头王屁颠屁颠的跪在那个听说二十刚出头的年轻武将脚下叫爹,连姜瓖派过去实力并不弱的姜建勋也被挤在一边好似闲人。 接着更让他惊掉下巴的事情发生了,女真的两个亲王在太原附近被杀得大败,几万人溃散败退,博洛被杀,尼堪撅着腚跑路,一个接一个的清军大将被阵斩,多尔衮亲征山西连水都没喝就杀奔石岭关,一个接一个重磅消息震得刘伟膛目结舌。 他有些不相信,直到他见到了博洛的脑袋。 是蒙古人给他看的。 看的时候,丫角堡外旌旗招展,兵戈林立,数万蒙古兵勒马长城内,甲胄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占据了丫角堡关前视野所及的所有土地,浑然如草原上刮来了一片黑色的草。 刘伟带来的兵龟缩在丫角堡内,不大的院子里站满了兵,人数也有几千人,但是跟外面人强马壮、挥戈成云的蒙古兵比起来,畏缩的样子就像一帮鹌鹑。 “这是博洛的头,你们凉国公送过来的。”说话的蒙古人模样起码有五六十岁了,是一个台吉:“这头就是信物,汗王与凉国公的盟约方才成立,你们带路吧!” 刘伟看着用石灰腌制在木头盒子里的脑袋,感到一阵眩晕。 博洛他是认得的,当然能看出这的确是大清端重亲王的头,如假包换。 倨傲的蒙古人坐在马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刘伟站在马前,好似一个卑微的马夫。 几天前王欢的人来的时候,要求他过来丫角堡迎接喀尔喀蒙古人,带他们从山西境内绕开围困大同的清军,从山西北部直接截断清军进入北直隶的归路。他还以为是在开玩笑。 现在看来,这都是真的。 凉国公的棋盘,大如苍穹,刘伟已经转不过弯来了。 他望一望蒙古人的军阵,几面硕大的旗帜下,有身份尊贵的蒙古大将立在那里,那应该就是本塔尔汗了。 冷汗从刘伟的额头上流下来,这等酋首,往日里见到,都是避之不及的存在,现在隔得这么近,刘伟感到压力很大,两条腿不自觉的在打颤。 一只手搭在刘伟肩上,将他朝后拉了拉。 刘伟惶恐的看去,一身白甲映入眼帘。 夔州军千总张建春迈步上前,沉稳的朝蒙古台吉拱拱手,态度不卑不亢:“末将奉凉国公令,特来迎候大汗!” 台吉眯缝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跳下马来,带着张建春向本塔尔汗的方向走去。 刘伟僵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做,迷茫的看着。 如梦似幻。 白甲身影只有一个,却好似闲庭信步,从容走向千军万马的兵戈丛林,恍惚间,那位身份尊贵的蒙古大汗,好像从马上下来了,笑着等候。 双方友好的问候、打招呼、见礼、说话。 亲密得如同久别的战友。 宅男福利,你懂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三章 炮来了 大同的事情对于多尔衮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姜瓖不至于跑出来,就让他在困局里面呆着吧。山西乃至整个中原的反清领袖早已不是这个人了,异军突起的王欢代替了他的作用,多尔衮清晰的认识到,王欢不死,就是大清退出关外的结局。 石岭关外的战斗每天都在进行,一波又一波的汉军和蒙古人似潮起潮落的海浪,在漫天的号角声里卷起滔天的声势,怒涛滚滚的扑向磐石一样的关城,然后狠狠的拍在白色的夔州军阵地上,撞得粉碎,化为悻悻的余波,退回出发的地方。 多尔衮依旧举着千里镜,面无表情的站在后阵遥望着这一切,震天的厮杀声听到他的耳朵里,没有激起他的半点情绪,如同看着长白山上日复一日的白雪,平淡又漠然。 人的生与死,对他这样的上位者来说,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他关心的,不过是投入了这般大的力量,距离想要达到的目的,还有多少的差距。 每天的作息,很有规律,辰时开门出兵,午时收兵回营,下午午饭之后又是一队人出阵,酉时罢兵,几乎天天如此,双方的士卒都熟悉到麻木,到了时间点,机械般的操刀在手、走上战场,好似学堂上即将面临夫子考试的学童,满腹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切,到了九月二十二日这天,终于有了一个头。 清军破天荒的没有一大早就推着盾车出来骚扰,而是紧闭营门,偃旗息鼓,缩在大营里,一天都没有动静,其后阵人声鼎沸,偶尔还有阵阵欢呼,似乎有很多人在那边,聚集着围观什么东西。 夔州军这边,乐得清闲,这段时间清军用零敲牛皮糖的法子日日车轮战,倒是很李廷玉等人很是头痛,虽然有火器在手,但这种打法非常考虑人的耐力,而且对夔州军的火药供应是个巨大的考验。 王欢在进入山西前,就对自己的后勤作了安排,从川中到汉中,再到西安,一直延伸到潼关,在夔州军雄厚的财力支持下,一条流畅的运输线建立起来,百里一屯堡,十里一兵站,五里一驿站,兵站有驮马,驿站有草粮,驿站里面驻有负责道路养护和沿途治安的地方军人,兵站里面有百人队,而屯堡,则是货物交割的中转站,一个屯堡负责百里路程的运输,换人换马不换车,日夜轮转,保证运输的畅通。 这条运输线,主要用于粮食和火药的输送,当山西义军就地解决了夔州军大部分粮草用度后,就主要用于火药和川中新练好的兵员了,大量的火药和新兵顺着这条线,坐着大车一路颠簸,源源不断的送到石岭关里的王欢手上。 所以火药的用度,虽然一向很大,但是绝对没有匮乏,石岭关里后方的仓库中,大桶的火药和新造的火器,由最精锐的士卒守卫着,等待着发威的时刻。 对于清军突然的消停,王欢有所警觉,站在关城上举着千里镜朝清军大营方向望了半天之后,他敲着石头城墙想了很久,又唤过马万年,问了几句,马万年摇摇头,朝天上指了指,王欢就没有再问。 第二天天刚亮,清军就迫不及待的开门出来了,旌旗铺天盖地、战兵密密麻麻,几乎是倾巢出动,将整个地平线都挤得水泄不通,远远看去,犹如天边多了一道黑色的墙。 李廷玉大声呵斥着,不厌其烦的喝令手下兵丁快速的就位,昨天一天,被清军连日来毁去的堑壕和拒马就被修复完好,还多了不少尖锐的绊马钉。 他有预感,清军停顿一天,绝不是去放假休息找姑娘了,这附近百里地界内,寻常百姓早就逃跑一空,一个活人都找不着,除了进山娄兔子打野猪,没有别的娱乐项目。 捏紧了手中长枪,他紧张的透过矮墙上的木栅,眺望着清军大阵,如云般跳动的人头数量告诉他,这回清军绝对不是像前几天那般骚扰般的攻击。 要玩真的了。 一般这般决战姿态,一定有秘密武器之类的东西压阵,会是什么呢? 李廷玉很好奇,他回想起前一天王欢召集各营高级军官开会时的情景,王欢所说的话。 “莫不真是红衣大炮吧?”他皱着眉头,努力睁大眼睛,清军阵中人影晃动,旗影里有犍牛拖着重物出没。 望着望着,李廷玉瞳孔一缩:“直娘贼!真的有红衣大炮!” 几百头犍牛壮马,从清军大阵两边涌出来,速度很慢,身上套着长长而结实的绳索,它们身后,一尊尊黝黑发亮的红衣大炮那结实的身影露了出来,一门炮就有一人多高,微微扬起的炮口宛如房梁,力拔千斤的牛马拖着它们,犹自费劲,足见这些家伙的沉重。 多尔衮看着这些黑乎乎的家伙,面露微笑,目闪凶光,身板挺得笔直,手心里抓着马缰,恨不得立刻就万炮齐发,轰塌对面两山间那道可恶的石头墙壁,最好把王欢也轰死在乱石堆里,那就最好了。 不过这可急不得,一门红衣大炮就重达数千斤,得慢慢的落位,构筑阵地,才能投入使用,随便找个地方开炮的话,极有可能陷入泥地里翻覆,要想把它们翻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乌真超哈营的炮兵们热火朝天的干着,多尔衮等人热切的看着,各处的军兵都在落位排阵,待到火炮就位,就是大局进攻之时。 在这山坳里拖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 一派激昂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天上一道一纵即过的小小影子飞过。 黑影飞得很快,流星般划过清军大阵,在石岭关上盘旋了一圈,瞄准了位置,一头扎了下去。 马万年伸出左手,手臂上绑着厚厚一层牛皮手套,黑影扎下来,即将落地的时候,骤然伸出一对黑白相间的翅膀,猛扇两下,缓去下落的势头,漂亮的落下,一双利爪牢牢的抓在马万年的手臂上。 这是一只猎隼,通体褐色,唯有一双翅膀尖端有白色羽毛,体型适中,灵动凶猛,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极品,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才熬出来的。 王欢瞟了一眼,打量着道:“这鹰还真厉害,几千里地都能找到你,本塔尔汗部落里的确有能人。” 马万年伸手从猎隼腿上一根金属细管里抽出一卷纸,双手递给王欢,又爱不释手的想抚摩一下这大鸟,猎隼却鸟都不鸟他,一双爪子在他手臂上挪了挪,不让他摸。 马万年苦笑一声,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一块肉,喂到猎隼嘴边,大鸟伸嘴吃了,待它吃完,王欢已经看了纸上的内容,提笔写了另外一张纸,吹干墨迹,卷了放入猎隼腿上的细管中,马万年振臂一举,猎隼长鸣一声,冲天而起,直入云端而去。 地上的人目送大鸟离去,王欢拍拍手,目光凌冽起来,对站在身边的马新田和李定国笑道:“北边已经就位,现在就看我们这边的了,既然多尔衮想打,我们就陪他打。” 他挥一挥手,在朝阳下面向摆阵以待的清朝大军,踏上一只脚,踩在垛口的石头上,一只手按在膝盖上,白甲亮晃晃的,头颅高昂,如一只高傲的鹰。 “这一仗,原本以为要费点功夫才可以让多尔衮全军出动,却不知他比我们还急。呵呵,也罢,诸君,那就上吧。” 拳头在空气中狠狠的砸下:“打他个落花流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四章 正面野战 大同的事情对于多尔衮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只要姜瓖不至于跑出来,就让他在困局里面呆着吧。山西乃至整个中原的反清领袖早已不是这个人了,异军突起的王欢代替了他的作用,多尔衮清晰的认识到,王欢不死,就是大清退出关外的结局。 石岭关外的战斗每天都在进行,一波又一波的汉军和蒙古人似潮起潮落的海浪,在漫天的号角声里卷起滔天的声势,怒涛滚滚的扑向磐石一样的关城,然后狠狠的拍在白色的夔州军阵地上,撞得粉碎,化为悻悻的余波,退回出发的地方。 多尔衮依旧举着千里镜,面无表情的站在后阵遥望着这一切,震天的厮杀声听到他的耳朵里,没有激起他的半点情绪,如同看着长白山上日复一日的白雪,平淡又漠然。 人的生与死,对他这样的上位者来说,不过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他关心的,不过是投入了这般大的力量,距离想要达到的目的,还有多少的差距。 每天的作息,很有规律,辰时开门出兵,午时收兵回营,下午午饭之后又是一队人出阵,酉时罢兵,几乎天天如此,双方的士卒都熟悉到麻木,到了时间点,机械般的操刀在手、走上战场,好似学堂上即将面临夫子考试的学童,满腹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切,到了九月二十二日这天,终于有了一个头。 清军破天荒的没有一大早就推着盾车出来骚扰,而是紧闭营门,偃旗息鼓,缩在大营里,一天都没有动静,其后阵人声鼎沸,偶尔还有阵阵欢呼,似乎有很多人在那边,聚集着围观什么东西。 夔州军这边,乐得清闲,这段时间清军用零敲牛皮糖的法子日日车轮战,倒是很李廷玉等人很是头痛,虽然有火器在手,但这种打法非常考虑人的耐力,而且对夔州军的火药供应是个巨大的考验。 王欢在进入山西前,就对自己的后勤作了安排,从川中到汉中,再到西安,一直延伸到潼关,在夔州军雄厚的财力支持下,一条流畅的运输线建立起来,百里一屯堡,十里一兵站,五里一驿站,兵站有驮马,驿站有草粮,驿站里面驻有负责道路养护和沿途治安的地方军人,兵站里面有百人队,而屯堡,则是货物交割的中转站,一个屯堡负责百里路程的运输,换人换马不换车,日夜轮转,保证运输的畅通。 这条运输线,主要用于粮食和火药的输送,当山西义军就地解决了夔州军大部分粮草用度后,就主要用于火药和川中新练好的兵员了,大量的火药和新兵顺着这条线,坐着大车一路颠簸,源源不断的送到石岭关里的王欢手上。 所以火药的用度,虽然一向很大,但是绝对没有匮乏,石岭关里后方的仓库中,大桶的火药和新造的火器,由最精锐的士卒守卫着,等待着发威的时刻。 对于清军突然的消停,王欢有所警觉,站在关城上举着千里镜朝清军大营方向望了半天之后,他敲着石头城墙想了很久,又唤过马万年,问了几句,马万年摇摇头,朝天上指了指,王欢就没有再问。 第二天天刚亮,清军就迫不及待的开门出来了,旌旗铺天盖地、战兵密密麻麻,几乎是倾巢出动,将整个地平线都挤得水泄不通,远远看去,犹如天边多了一道黑色的墙。 李廷玉大声呵斥着,不厌其烦的喝令手下兵丁快速的就位,昨天一天,被清军连日来毁去的堑壕和拒马就被修复完好,还多了不少尖锐的绊马钉。 他有预感,清军停顿一天,绝不是去放假休息找姑娘了,这附近百里地界内,寻常百姓早就逃跑一空,一个活人都找不着,除了进山娄兔子打野猪,没有别的娱乐项目。 捏紧了手中长枪,他紧张的透过矮墙上的木栅,眺望着清军大阵,如云般跳动的人头数量告诉他,这回清军绝对不是像前几天那般骚扰般的攻击。 要玩真的了。 一般这般决战姿态,一定有秘密武器之类的东西压阵,会是什么呢? 李廷玉很好奇,他回想起前一天王欢召集各营高级军官开会时的情景,王欢所说的话。 “莫不真是红衣大炮吧?”他皱着眉头,努力睁大眼睛,清军阵中人影晃动,旗影里有犍牛拖着重物出没。 望着望着,李廷玉瞳孔一缩:“直娘贼!真的有红衣大炮!” 几百头犍牛壮马,从清军大阵两边涌出来,速度很慢,身上套着长长而结实的绳索,它们身后,一尊尊黝黑发亮的红衣大炮那结实的身影露了出来,一门炮就有一人多高,微微扬起的炮口宛如房梁,力拔千斤的牛马拖着它们,犹自费劲,足见这些家伙的沉重。 多尔衮看着这些黑乎乎的家伙,面露微笑,目闪凶光,身板挺得笔直,手心里抓着马缰,恨不得立刻就万炮齐发,轰塌对面两山间那道可恶的石头墙壁,最好把王欢也轰死在乱石堆里,那就最好了。 不过这可急不得,一门红衣大炮就重达数千斤,得慢慢的落位,构筑阵地,才能投入使用,随便找个地方开炮的话,极有可能陷入泥地里翻覆,要想把它们翻过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乌真超哈营的炮兵们热火朝天的干着,多尔衮等人热切的看着,各处的军兵都在落位排阵,待到火炮就位,就是大局进攻之时。 在这山坳里拖了这么久,今日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 一派激昂的气氛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天上一道一纵即过的小小影子飞过。 黑影飞得很快,流星般划过清军大阵,在石岭关上盘旋了一圈,瞄准了位置,一头扎了下去。 马万年伸出左手,手臂上绑着厚厚一层牛皮手套,黑影扎下来,即将落地的时候,骤然伸出一对黑白相间的翅膀,猛扇两下,缓去下落的势头,漂亮的落下,一双利爪牢牢的抓在马万年的手臂上。 这是一只猎隼,通体褐色,唯有一双翅膀尖端有白色羽毛,体型适中,灵动凶猛,一双眼睛闪闪发亮,一看就是极品,不知道费了多少工夫才熬出来的。 王欢瞟了一眼,打量着道:“这鹰还真厉害,几千里地都能找到你,本塔尔汗部落里的确有能人。” 马万年伸手从猎隼腿上一根金属细管里抽出一卷纸,双手递给王欢,又爱不释手的想抚摩一下这大鸟,猎隼却鸟都不鸟他,一双爪子在他手臂上挪了挪,不让他摸。 马万年苦笑一声,摇摇头,从腰间摸出一块肉,喂到猎隼嘴边,大鸟伸嘴吃了,待它吃完,王欢已经看了纸上的内容,提笔写了另外一张纸,吹干墨迹,卷了放入猎隼腿上的细管中,马万年振臂一举,猎隼长鸣一声,冲天而起,直入云端而去。 地上的人目送大鸟离去,王欢拍拍手,目光凌冽起来,对站在身边的马新田和李定国笑道:“北边已经就位,现在就看我们这边的了,既然多尔衮想打,我们就陪他打。” 他挥一挥手,在朝阳下面向摆阵以待的清朝大军,踏上一只脚,踩在垛口的石头上,一只手按在膝盖上,白甲亮晃晃的,头颅高昂,如一只高傲的鹰。 “这一仗,原本以为要费点功夫才可以让多尔衮全军出动,却不知他比我们还急。呵呵,也罢,诸君,那就上吧。” 拳头在空气中狠狠的砸下:“打他个落花流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五章 动与静 汉八旗镶蓝旗梅勒额真马光远站在前军后阵当中,领着他的兵,组成前军的一万汉八旗士卒里,镶蓝旗占了一半,有五千人,都是他在建昌时招揽的老卒,身经百战,个个能以一当十,私下里马光远认为他的兵跟满八旗比起来差不了多少,足以自傲。 在大清天聪四年归降后,马光远就铁了心跟着女真人混了,十几年来作战勇猛,立功无数,以军功上位,不但抬了旗,还当上了额真,前后两任上位者皇太极和多尔衮都很赏识他,赏赐无数,用兵时也极为信任。 所以对多尔衮将他放在汉军身后的意图,他理解得很清楚:当好督战队,汉军若是冲开了口子,就突进去扩大战果;汉军若是败了,就在后面顶着他们继续冲。 看看仿若人墙的大阵左右,昨天才赶过来的乌真超哈重炮营的人已经就位,一门门巨大的铁炮在人堆里那么的醒目,一想到这些铁疙瘩吐火时的壮观盛况,马光远就一阵鸡皮疙瘩暴起,浑身发热。 这段时间打得实在是憋屈,明军缩在关城里就是不出来,想冲上去攻关吧,各式火器又层出不穷,远远的就能让人掉一层皮,好不容易踩着尸体靠近了,几道可恶的矮墙和壕沟又拦住去路,里面的明军隔着木栅往外面刺长枪、射箭、放鸟铳,就算是个铁人靠近了都能融化掉,连近身肉搏的机会都不给。再勇猛的战士,遇上这种事也没有办法。 马光远的兵也在这种绞肉机里死掉了好几百人,他恨得牙齿发痒,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清军的小炮根本打不到,要近点打吧,还没推几步就被明军发现了,然后远远的放炮过来,十斤重的铁弹可以把铸铁炮都打得稀巴烂。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同样射程长远的大清重炮营,有了他们,明军就算躲在乌龟壳里也能把它轰烂了。 果然,红衣大炮一亮相,明军就慌慌张张的出来了。 呵呵,你们也有怕的时候啊! 马光远面带笑容,把比自己身高还长出一头的大刀捏得紧紧的,心里非常解气:干你老母!终于舍得出来了,看老子不砍你个落花流水,你就不知道我汉八旗军的厉害! 查古信心满满的站在前军靠右的一侧,他的左右两边都是红衣大炮粗壮的炮管,炮管比他的脑袋还大,结实无比,这是沈阳铸炮师精心打造的上品,比明军那些样子货强了许多,炸膛的可能性很小,只要操作得当,一连打上几十炮都没问题,这也是查古信心的源泉。 他骑着马巡视了一圈,当太阳升到树梢上面三尺高的时候,所有的重炮都已经落位,按照大阵左右各十门炮的密度摆放,炮位之间相隔两丈,望山调到阵前五里地的距离。 五里地,是红衣大炮正常射界的极限,也是多尔衮预想中与明军接战的距离。 现在两军相隔大概十里布阵,三通鼓后,正式开战时,应当彼此前出,向中间进发,接战时正好在红衣大炮射程之内。 马光远和查古都在微笑,清军大阵里很多人都在笑,在他们看来,这种布阵万无一失。明军所有可能的应对都在算计里,如果明军按兵不动,清军步卒就会在盾车掩护下缓慢前移,停留在对方射程外,等待自己的重炮上前,红衣大炮就会在骑兵保护下逐步前推,一直推到能够打到明军大阵的地方,开始炮击明军,压制住明军火器,清军大队趁机突进,一举击溃之;如果明军前出,那就更简单了,离开火器保护的明军任何时候都是一道菜。 多尔衮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他也在笑。 头顶的大旗席卷,长缨在手,就要束缚王欢这匹烈马。 他看看天色,日逢巳时二刻,万里无云,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照得人浑身舒坦,又有山巅吹来的风,送来绿意盈盈的山间凉意,让人舒服得想要大声呐喊。 正是厮杀的好光景啊。多尔衮想到。 他挥挥手,跟随在身边的葛布什贤超哈营一员甲喇额真立刻喝令下去,架在高处的十余面牛皮大鼓,开始“咚咚咚”的敲响起来。 听到这鼓声,多尔衮心头就有一股无名火起,在来到石岭关下的第二天晚上,也就是死掉上万的人第一次攻关之后的深夜,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之时,一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明军突然从巍巍群山间钻了出来,像一群山魁一样抹黑了脸,全身乌漆嘛黑的,状若恶鬼。 这群人直扑后军辎重营地,见人就杀,逢人就砍,如索命无常般凶恶。清军大营当然有巡营守夜的轮值军队,不过防御的重点是前面正对明军的地方,后面辎重营地处在群山之中,谁也想不到明军会从这里钻出来,措手不及,等到反应过来调兵增援时,已经晚了。 万恶的明军带了火油,专烧囤积粮食物资的大帐,点燃了就跑,动作麻利快捷。一把火烧了上千顶帐篷,无数物品辎重付之一炬,让多尔衮肉痛了好几天。 这牛皮大鼓,也被烧掉了许多,这十几面鼓还是从别处紧急运来的,否则大军作战,连个鼓都没有,岂不笑掉人家大牙? 随着鼓声渐起、号角争鸣,多尔衮心头的怒气越来越大,不过临阵嗔怒是大忌,作为老兵宿将,多尔衮很清楚,于是他强制压下火气,不断用:“好了好了,就快要抓住那小子了!”的想法来宽慰自己。 站在清军大阵最前列的汉军总兵李国英拔刀在手,放下头盔上遮面的铁质护鼻,口中怒吼一声:“进!” 左右前后两万人的汉军大阵,齐声附和:“进!” 声如怒涛滚滚,气似齐天海浪。 数百辆盾车被推起,无数的兵丁跟随在后,迈着不急不慢的脚步,开始前移,持刀的战兵在前,大批的弓手坠在后面,保持着与盾车相同的速度,开始如小山移动一样压向前方。 旗帜招展,兵甲遮天,不可一世的气势几乎就要席卷整个大地。 多尔衮亟不可待的接过随从递上的千里镜,拉开就凑上眼睛,他想要看看,明军有什么反应。 身边的人也努力睁大眼睛,望着远处。 明军动了! 几乎在汉军前移的同时,明军前阵也开始移动,速度竟然与清军一致。 白色的甲胄在明媚的阳光下,那么的显眼,想不看过去都不可能,明军前排是一列铁质的盾牌手,明晃晃的白色盾面配上白色的头盔,看上去就是一群银甲的天兵,整齐的步伐浑如一人,粗粗看一眼,就像一个白色的方盒子在大地上移动。 多尔衮的目光仅仅在夔州军步卒身上停留了一秒钟,就移向了两侧。 那里有他深深忌惮的夔州大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六章 强占阵地 千里镜的视野里,明军那种车轮巨大的铜炮被两匹健马拖拽着,开始随着步卒大阵前移,四周有鸟铳手和步卒护卫,骑兵远远的跟随在后,从远处看去,就像三个集团并肩向前,中间的步卒大阵略略靠前,两侧的炮兵队稍稍落后,而中间步卒方阵的后面大概百步左右,有百来架古怪的大口径铁桶模样的炮被人力推着,也在跟着前进,这种炮大概是曲射炮,否则明军不敢把它布置在自己兵卒后方。 “这是在企图用击败尼堪的方法来打我们啊。”多尔衮眯着眼,捏紧了千里镜的镜筒:“南蛮火炮厉害,汉军盾车挡不住,让他们停下来,传令炮营向前!” 停一停,他又道:“让叶臣和国柱来见我!把孙龙和查古也叫来。” 立刻有人飞奔而去,片刻不到,有两人飞骑来见,一人是叶臣,女真八旗镶黄旗梅勒章京。另一人国柱,蒙八旗镶黄旗固山额真,三等子爵,娶了个女真族老婆,人称“驸马”。 两人都是统率骑兵的将领,麾下控缰之士勇猛无敌,在步骑无双的清军中,算得上是一等强军,又同隶属上三旗的镶黄旗,天子亲军,更是高人一等,在多尔衮亲临的战事里,一向引为倚重,常常扮演打开局面、突破坚阵的角色。 两人身材健硕,膀大腰圆,到了多尔衮身前,一齐滚鞍下马,跪地埋首道:“奴才叶臣,叩见摄政王!” 多尔衮放下千里镜,淡然道:“起来吧。” 两人谢恩起身,规规矩矩的站在马边,多尔衮看看两人,下令道:“你二人,叶臣左、国柱右,等会跟着从两翼上去的炮营一道,徐徐推进,先护着炮营安全,防止南蛮以骑兵突袭炮营。待炮营安置得当,你二人等候中军旗号,如旗号起,立刻率兵突进,冲击南蛮炮阵,务求一击中的,只要占了南蛮炮阵,这场仗就算赢了一大半,所以你二人责任重大,不可松懈!” 叶臣是老将,打过的仗数量比他的年龄还大,这时候想了一想,提问道:“摄政王,如果明军以步卒大阵前压,我等当如何处之?” 多尔衮笑了,愉悦的说道:“如果南蛮这么干,那他的炮就没用了,步卒混战,总不能不分敌我乱轰一气吧。王欢不会那么蠢的,等会他一定是用炮,不会用步卒,退一万步说,万一南蛮真那么干,那就简单了,你二人随便冲杀便是!” 国柱也笑道:“杀乱步卒,败兵溃败,回冲他本阵,倒是省去我们诸多力气!” 叶臣点点头,颔首道:“明白了!请摄政王放心!” 多尔衮挥挥手,让二人去了,这时军中号令传到了汉军阵中,前移的汉军立刻止步,停了下来。 随后,孙龙和查古两个炮营主将也骑着马匆匆来到。 多尔衮没有跟两人废话,直接严令两人带着炮营,分作两边,对着明军两翼的炮营,继续向前,以红衣大炮的射程能打到明军为止,方可停下。 孙龙听了,有些犹豫的舔舔嘴皮子,头上有汗珠冒出,颗颗豆大,顺着脸颊滚下来。 他偷眼看看多尔衮,吞吞吐吐的低声道:“禀摄政王,红衣大炮沉重异常,在这种没有道路的泥地上移动困难,就算勉强前移,也难寻坚实的地面架炮,开火时容易翻覆,开到现在的位置已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再要往前……”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迎面碰上多尔衮那冷如冰刃的眼神,不禁浑身一个哆嗦,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多尔衮面无表情的看着孙龙,把手中长鞭一挥,遥指远处夔州军被马儿拉动轻松前移的神威炮,没有语气的问道:“明军是怎么做到的?你为什么做不到?” 孙龙头上的冷汗如雨般冒出,汗流浃背,双股战战,几乎无法言语,他知道,多尔衮这副神情,是极为震怒的神情,表面上无声无息,下一秒就可能屠刀乱舞。 他还未答话,身边的查古就悄悄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高声道:“请摄政王息怒,孙龙事出公心,非畏战不前,奴才们这就下去,着力办差,请摄政王放心!” 孙龙俯首在地,砰砰磕头。 多尔衮看他二人一眼,点点头:“去吧,如果有什么差错,本王诛你二人九族!” 两人打个寒颤,大声领命,退了下去。 走得远了,孙龙长叹一声,向查古道谢:“今日多谢额真解围,否则摄政王一怒,孙某死无全尸啊。” 查古摆摆手,道:“无妨,孙将军,你知道摄政王的性格,打仗时有进无退,纵然有天大的困难,你我也得梗着脖子上。还记得天聪五年七月,明军监军道张春率军四万带偏厢车增援被太宗皇帝团团围困的大凌河,两军于河滩对垒,太宗皇帝令红衣大炮前出轰击车阵,当时的炮营主将也跟你一样,推说有难处,太宗皇帝二话不说,直接推出去砍了,令副将接任,副将不顾一切的带领炮手推炮而进,一直推到明军车阵眼皮子底下,才发炮攻击,打破车阵,张春等三十余员主将被生擒,我们大获全胜。” 他拍拍腰间的刀,又道:“所以说,打仗这码事,靠的是胆色和决心,只要不怕死,什么都不是问题,孙将军,你我炮营同僚,生死与共,我才对你说这些话,且望珍惜!” 孙龙自行惭愧,无地自容,向查古深深一揖:“孙某受教了!” 两人相互告别,分开走了。刚一走远,孙龙的几个副将就围了上来,愁眉苦脸的问道:“将军,我们真的还要向前?这等奇事,岂能遵行?” “对啊将军,前面全是泥地,经过连日大战,早已不堪重压,红衣大炮这么重,且不说陷进泥塘无法自拔,就哥几个下死力气推拉,也跟不上明军火炮的速度啊,他们那炮架古怪,速度跟人走路差不了多少,一定比我们先落位,我们慢吞吞的上去,不是等于给人家当活靶子?” “再往前去,必败无疑,将军!” “查古是外行,没打过几次炮,说的话可做不得准。将军是火器行家,知己知彼,可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几人你一眼我一语,在孙龙耳朵边上说个不休,孙龙黑着脸,愣着神一声不吭,一个劲的往前走,几人跟在身边焦急的继续说,突然孙龙脚步一停,伸手一巴掌把离他最近的一个将领扇在地上。 几人一下子懵了,呆立原地不知所措。孙龙赤红着双眼,状如疯狗,嘶声吼道:“败你妈的腿!谁敢再乱军心,老子一刀劈了他!摄政王已经下了死军令,到了不了位置,咱们谁也别想活,都给我下去,把所有的人都动起来,推炮、推炮!” 最后几个字,孙龙已经歇斯底里在吼了,几个部下一个激灵,慌不择路的跑了。 清军的炮营,在多尔衮刀子威逼下,开始提速前行,努力跟上步卒的步伐,但红衣大炮炮架沉重,炮轮是四个小轮子,离地不过几寸高,在野地里根本不容易行走,炮营的兵将几乎全都上阵,犍牛助力,人力推拉,像挣扎一样推进着。 反观夔州军这边,神威炮轻盈的炮架和巨大的车轮在这种场合,明显要适应得多,每门炮两匹马十几个人,就能以比清军炮营快得多的速度移动。 战场上相互靠近的两边人马,开始明显有了速度上的差别,清军步卒大阵为了照顾行动不便的炮营,有意识的慢下来,而对面的夔州军,则简直是在飞奔。 当孙龙还在一个泥塘里亲自拉着粗粗的麻绳,要把一门炮从泥泞中拖出来时,夔州军炮营已经到达了战场中间,炮口距离清军前军大阵,不足四里地了。 在这里打一发,可以将厚达几十排人墙的汉军与八旗汉军,打个对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七章 第一波炮弹 距离孙龙几里路之外的石岭关上,王欢举着千里镜,看着清军两翼狼狈推着红衣大炮在泥地里滚动的行为,瞧了一会,又移向大阵方向,瞄了瞄多尔衮,却发现清军人如浪潮,旗似汪洋,多尔衮的王旗虽显眼,人却淹没在军阵中看不到。 王欢悻悻的放下镜子,没有能再次冲多尔衮竖一回中指,他觉得很遗憾。 “多尔衮这是无师自通吗?居然懂得彼此都有炮的情况下谁先占据有利位置谁就占上风的道理?”他摸着下巴奇道:“观其举动,鞑子重炮营也想抢在我们前头落位,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做的?” 炮兵对轰战术,在十九世纪步兵排队枪毙式的战斗方式时代极为重要,谁能压制住对方炮兵,即基本上取得了一场战斗胜利的前提,后世来的王欢当然知道,但这个时代的多尔衮知道就有些了令人意外了。 李定国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前方战斗的发展,随口应道:“鞑子在关外时就获得了火器使用经验,这么多年来,多少有些心得,外加登州兵投靠之后,大量有技术、有经验的炮手炮匠跟了过去,知道一些炮营战术,应该并不意外。” 王欢眨眨眼,自语般的呐呐道:“是吗?原来古人的智慧,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李定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听明白,也就不便开口。 王欢却笑了起来,将手一指,哂道:“多尔衮知道该怎么做,却做不来啊!你看看,他的炮重如千钧,车辙深得可以没入人的小腿,在战场如何跑得快?” 李定国接过他手里的千里镜,看了一会,道:“他也没有办法,红衣大炮原本是大明的红夷大炮,鞑子改进后坚实了不少,用的铁都是上等镔铁,自然重了。外加炮架全是铁木所制,为了防止开火时移位损坏,又做得足够结实,用料唯恐少了,当然更重,一门炮里外加起来,两千斤也是有的,鞑子搬运起来确实费力。” 王欢点头:“我们的神威炮,铸造手段和原料都与鞑子大为不同,炮架更加轻盈先进,虽然同样很重,却远比那铁疙瘩便于移动,这场仗,多尔衮如果想跟我们在这上面耍手段,他大概打错了算盘。” 李定国笑道:“尼堪之败,对于鞑子影响深远,毕竟是多年未曾遇到过的败局,况且大人战法新颖,火器运用炉火纯青,多尔衮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是正常的,他大概以为,既然大人可以这么做,他自然也可以,打仗毕竟是靠兵丁的,鞑子的兵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大明官军强得多,多尔衮是不会服输的。” 他顿一顿,补充道:“不过他没想到,我们夔州军可不是大明官军。” 王欢把千里镜抓过来,又朝前看了一会,眼睛眯起来,对李定国道:“鞑子骑兵也动起来了,大概是看我们炮快,想抽空子冲击我们的炮阵,你带队去防备一下,毕竟满八旗的骑兵比蒙古人要不怕死一些,万一鸟铳拦不住就麻烦了。” 李定国收起笑脸,剑眉一挑,朗声道:“末将遵命!”一撩大氅,箭步离开。 而在对面,叶臣和国柱两支骑兵,的确在打这个主意。 明军的步卒和炮兵,基本上保持着一个速度在向前推进,比起深受慢吞吞的炮营拖累清军前军,要快了很多,当清军还在艰难跋涉时,明军已经到了战场中间,开始站定脚步,做战斗准备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下一步,明军随时都可以用架设好的大炮轰击挤作若干个密集方块的清军大阵。 这种战斗方式,在以前还没有遇到过,两军对垒,除了攻城战,还没有考虑过大型火器对步卒的威胁,以前明军野战中用的那些火器,如鸟铳、虎蹲炮、百虎齐奔等等,一来射程很近,二来射击频率慢,打了也就没了,要等上很久才会有第二次开火,这个时候清军的步卒都能冲上去用刀砍,别提来去如风的骑兵。 故而王欢的火器,是对清军作战方式的颠覆,多尔衮在摸着石头过河。 眼看着明军大阵已经停下,步卒开始架盾,鸟铳手在据枪,长枪手举高了三丈长的钩镰拒马枪,两侧那二十门红灿灿的铜炮都停好了位置,炮手来来去去的摘去驮马,搬运炮弹,烧起火盆,就差点火了。 清军神勇无敌的乌真超哈炮营还在路上迈着碎步。 多尔衮胆都要炸了。 前军三万人吶,两万汉军,一万汉八旗,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明军炮口下。 虽然这个距离上明军的铁弹还打不到中军来,但这三万人在发射十斤重铁弹火炮的射击下能不能坚持住,是个绝对不用考虑的问题。 他们一定会崩盘的。 必须要牵制住明军。 于是在两翼的叶臣和国柱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多尔衮的命令很快到了两个骑兵将领手里,两人没有犹豫,大清蒙八旗和满八旗最为精锐善战的骑兵就在这里,健马如虎,骑士如龙,没有对付不了的对手,当年大明关宁铁骑如何威武,与他们交手也只有败逃的份。 “儿郎们!随我杀敌!”叶臣和国柱抽出背后的飞斧标枪,挂在腰间,这是近距离杀伤的利器,又持弓在手,搭箭于上,箭雨也是必须的。 蒙古人和女真人分别在二人的身后怪叫着、呐喊着挥舞着兵器,踢打着马腹,击打马臀,将坐骑的速度慢慢快起来。 两股灰色的烟尘,从大地上腾起,宛如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着向前奔去,一往无前的架势足以撕裂一切当道的东西。 叶臣和国柱冲在第一列,他们信心很足,勇士的血在身体里沸腾,眼睛里满是对杀戮和胜利的渴求,用敌人的头、来装饰自己的军功,用敌人的血、来换取自己的前程,这正是大丈夫横行于世夺千秋功名的正途! 如果尼堪在这,就会发现,多尔衮的战法,跟自己打败仗时的战法如出一辙。 骑兵冲击两翼,克制对方炮营,最好能夺下它;正面步卒推进,以无可阻挡之势横推,破其前军。 一样样的。 稍有不同的是,这回明军开炮的时间比较早。 李廷玉作为前军主将,盯着两翼奔腾的清军骑兵,狠狠的挥下了手。 二十门神威炮,如二十条愤怒的龙,喷出了二十条炙热的火,放射出二十颗可以摧毁一切的铁弹。 带着硝烟的铁弹滚滚而去,几乎没有任何的抛物线,直挺挺的打穿了两里地外骑兵的队形,夔州军的炮口放得很低,几乎就是直射。 叶臣感觉眼前远处有一排烟墙升起,自觉让他立刻觉得不对,一声:“明军开炮了!”还没喊完,就感觉到一股热流擦身而过,那滚烫的感觉好似有一锅开水泼到了他的右臂上。 热流过后,耳膜才感受到那震天的炮响,轰隆隆如惊雷炸裂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人拿着铜锣同时在他的耳边大力的敲响,几乎让他昏了过去。 叶臣咬咬牙尖,鲜血涌出,又咸又痛,让他顿时清明起来,低头看看,右臂没有大碍,棉甲也没有破损,应该是一颗铁弹从右边擦过造成的烫伤。 耳朵还在短暂的失聪,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皱皱眉头,扭头回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他瞪大了眼。 密集的跟随在身后的骑兵,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几个身影,大量的人和马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血肉在地上泼洒,死掉的人和马到处都是,尸体成了障碍,后面的人没有被打中了,被绊倒在地,整个队形全乱了。 被炮声惊到的马四处乱蹦,骑手有被颠下去的,被踏作肉泥,更多的骑手在费劲的转着圈子,竭力安抚。 受伤的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又机灵点的,拼命在翻滚着避让后来者的马蹄,口中大声叫骂着。 但是叶臣听不到。 他用力晃晃脑袋,又腾出一只手揉揉耳朵,还是听不到。 听不到就听不到吧,叶臣回过头来,仇恨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明军,还有多远?一里多地? 几百步的距离,冲过去,砍了他们!为儿郎们报仇! 叶臣的眼睛红了,如被猎人杀了幼崽的母狼,红色的血丝几乎要化作飞舞的箭矢射出去,他扬起复合弓,用尽全身的力量抛射出一支狼牙箭,隔得这么远,他也不管射不射得到,抛下弓箭,抽一把飞斧在手,双腿拼命的踢打着马腹,要尽力的加快速度。 杀了明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六十八章 奔袭 距离孙龙几里路之外的石岭关上,王欢举着千里镜,看着清军两翼狼狈推着红衣大炮在泥地里滚动的行为,瞧了一会,又移向大阵方向,瞄了瞄多尔衮,却发现清军人如浪潮,旗似汪洋,多尔衮的王旗虽显眼,人却淹没在军阵中看不到。 王欢悻悻的放下镜子,没有能再次冲多尔衮竖一回中指,他觉得很遗憾。 “多尔衮这是无师自通吗?居然懂得彼此都有炮的情况下谁先占据有利位置谁就占上风的道理?”他摸着下巴奇道:“观其举动,鞑子重炮营也想抢在我们前头落位,他怎么知道该怎么做的?” 炮兵对轰战术,在十九世纪步兵排队枪毙式的战斗方式时代极为重要,谁能压制住对方炮兵,即基本上取得了一场战斗胜利的前提,后世来的王欢当然知道,但这个时代的多尔衮知道就有些了令人意外了。 李定国面色凝重的注视着前方战斗的发展,随口应道:“鞑子在关外时就获得了火器使用经验,这么多年来,多少有些心得,外加登州兵投靠之后,大量有技术、有经验的炮手炮匠跟了过去,知道一些炮营战术,应该并不意外。” 王欢眨眨眼,自语般的呐呐道:“是吗?原来古人的智慧,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啊。” 李定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没听明白,也就不便开口。 王欢却笑了起来,将手一指,哂道:“多尔衮知道该怎么做,却做不来啊!你看看,他的炮重如千钧,车辙深得可以没入人的小腿,在战场如何跑得快?” 李定国接过他手里的千里镜,看了一会,道:“他也没有办法,红衣大炮原本是大明的红夷大炮,鞑子改进后坚实了不少,用的铁都是上等镔铁,自然重了。外加炮架全是铁木所制,为了防止开火时移位损坏,又做得足够结实,用料唯恐少了,当然更重,一门炮里外加起来,两千斤也是有的,鞑子搬运起来确实费力。” 王欢点头:“我们的神威炮,铸造手段和原料都与鞑子大为不同,炮架更加轻盈先进,虽然同样很重,却远比那铁疙瘩便于移动,这场仗,多尔衮如果想跟我们在这上面耍手段,他大概打错了算盘。” 李定国笑道:“尼堪之败,对于鞑子影响深远,毕竟是多年未曾遇到过的败局,况且大人战法新颖,火器运用炉火纯青,多尔衮想以彼之道、还之彼身,是正常的,他大概以为,既然大人可以这么做,他自然也可以,打仗毕竟是靠兵丁的,鞑子的兵无论从哪方面来讲,都比大明官军强得多,多尔衮是不会服输的。” 他顿一顿,补充道:“不过他没想到,我们夔州军可不是大明官军。” 王欢把千里镜抓过来,又朝前看了一会,眼睛眯起来,对李定国道:“鞑子骑兵也动起来了,大概是看我们炮快,想抽空子冲击我们的炮阵,你带队去防备一下,毕竟满八旗的骑兵比蒙古人要不怕死一些,万一鸟铳拦不住就麻烦了。” 李定国收起笑脸,剑眉一挑,朗声道:“末将遵命!”一撩大氅,箭步离开。 而在对面,叶臣和国柱两支骑兵,的确在打这个主意。 明军的步卒和炮兵,基本上保持着一个速度在向前推进,比起深受慢吞吞的炮营拖累清军前军,要快了很多,当清军还在艰难跋涉时,明军已经到了战场中间,开始站定脚步,做战斗准备了。 用屁股想都知道,下一步,明军随时都可以用架设好的大炮轰击挤作若干个密集方块的清军大阵。 这种战斗方式,在以前还没有遇到过,两军对垒,除了攻城战,还没有考虑过大型火器对步卒的威胁,以前明军野战中用的那些火器,如鸟铳、虎蹲炮、百虎齐奔等等,一来射程很近,二来射击频率慢,打了也就没了,要等上很久才会有第二次开火,这个时候清军的步卒都能冲上去用刀砍,别提来去如风的骑兵。 故而王欢的火器,是对清军作战方式的颠覆,多尔衮在摸着石头过河。 眼看着明军大阵已经停下,步卒开始架盾,鸟铳手在据枪,长枪手举高了三丈长的钩镰拒马枪,两侧那二十门红灿灿的铜炮都停好了位置,炮手来来去去的摘去驮马,搬运炮弹,烧起火盆,就差点火了。 清军神勇无敌的乌真超哈炮营还在路上迈着碎步。 多尔衮胆都要炸了。 前军三万人吶,两万汉军,一万汉八旗,就那么赤裸裸的暴露在明军炮口下。 虽然这个距离上明军的铁弹还打不到中军来,但这三万人在发射十斤重铁弹火炮的射击下能不能坚持住,是个绝对不用考虑的问题。 他们一定会崩盘的。 必须要牵制住明军。 于是在两翼的叶臣和国柱就成了不二的选择。 多尔衮的命令很快到了两个骑兵将领手里,两人没有犹豫,大清蒙八旗和满八旗最为精锐善战的骑兵就在这里,健马如虎,骑士如龙,没有对付不了的对手,当年大明关宁铁骑如何威武,与他们交手也只有败逃的份。 “儿郎们!随我杀敌!”叶臣和国柱抽出背后的飞斧标枪,挂在腰间,这是近距离杀伤的利器,又持弓在手,搭箭于上,箭雨也是必须的。 蒙古人和女真人分别在二人的身后怪叫着、呐喊着挥舞着兵器,踢打着马腹,击打马臀,将坐骑的速度慢慢快起来。 两股灰色的烟尘,从大地上腾起,宛如两条张牙舞爪的巨龙,呼啸着向前奔去,一往无前的架势足以撕裂一切当道的东西。 叶臣和国柱冲在第一列,他们信心很足,勇士的血在身体里沸腾,眼睛里满是对杀戮和胜利的渴求,用敌人的头、来装饰自己的军功,用敌人的血、来换取自己的前程,这正是大丈夫横行于世夺千秋功名的正途! 如果尼堪在这,就会发现,多尔衮的战法,跟自己打败仗时的战法如出一辙。 骑兵冲击两翼,克制对方炮营,最好能夺下它;正面步卒推进,以无可阻挡之势横推,破其前军。 一样样的。 稍有不同的是,这回明军开炮的时间比较早。 李廷玉作为前军主将,盯着两翼奔腾的清军骑兵,狠狠的挥下了手。 二十门神威炮,如二十条愤怒的龙,喷出了二十条炙热的火,放射出二十颗可以摧毁一切的铁弹。 带着硝烟的铁弹滚滚而去,几乎没有任何的抛物线,直挺挺的打穿了两里地外骑兵的队形,夔州军的炮口放得很低,几乎就是直射。 叶臣感觉眼前远处有一排烟墙升起,自觉让他立刻觉得不对,一声:“明军开炮了!”还没喊完,就感觉到一股热流擦身而过,那滚烫的感觉好似有一锅开水泼到了他的右臂上。 热流过后,耳膜才感受到那震天的炮响,轰隆隆如惊雷炸裂的声音好像有无数人拿着铜锣同时在他的耳边大力的敲响,几乎让他昏了过去。 叶臣咬咬牙尖,鲜血涌出,又咸又痛,让他顿时清明起来,低头看看,右臂没有大碍,棉甲也没有破损,应该是一颗铁弹从右边擦过造成的烫伤。 耳朵还在短暂的失聪,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他皱皱眉头,扭头回去看看情况怎么样。 他瞪大了眼。 密集的跟随在身后的骑兵,变成了稀稀拉拉的几个身影,大量的人和马倒在地上,满地打滚,血肉在地上泼洒,死掉的人和马到处都是,尸体成了障碍,后面的人没有被打中了,被绊倒在地,整个队形全乱了。 被炮声惊到的马四处乱蹦,骑手有被颠下去的,被踏作肉泥,更多的骑手在费劲的转着圈子,竭力安抚。 受伤的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又机灵点的,拼命在翻滚着避让后来者的马蹄,口中大声叫骂着。 但是叶臣听不到。 他用力晃晃脑袋,又腾出一只手揉揉耳朵,还是听不到。 听不到就听不到吧,叶臣回过头来,仇恨的眼睛盯着远处的明军,还有多远?一里多地? 几百步的距离,冲过去,砍了他们!为儿郎们报仇! 叶臣的眼睛红了,如被猎人杀了幼崽的母狼,红色的血丝几乎要化作飞舞的箭矢射出去,他扬起复合弓,用尽全身的力量抛射出一支狼牙箭,隔得这么远,他也不管射不射得到,抛下弓箭,抽一把飞斧在手,双腿拼命的踢打着马腹,要尽力的加快速度。 杀了明狗!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二章 血洗 多尔衮身边,除了满达海等几个有数的女真大将和蒙古亲王级别的贵族,其余的人,都被派了出去。 数万人的掩杀,必须有军将带队,各个旗各个甲喇一直到各个牛录,都要有自己的额真章京领兵。大清以武立国,以骑射为根,以军功为资本,旗主额真都是万众皆服的勇者,他们平时为官,战时为将,多尔衮一声令下,没人掉链子。 故而虽夔州军炮火凶猛,在这些尸山血海里滚出来的精锐战士来说,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放在大清国里,同样奏效。 “会不会急了一点?”满达海咕噜着一句,没有说出口,只敢在心里腹诽。 有些快啊,刚接战没有多久,就全军掩杀,以人海淹没,堪比决战的手法。当年在一片石,那等关键战役,先帝皇太极都没有敢这么干,得等到李自成与吴三桂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才出去捡桃子。大军交战,数万人生死,求的就是一个“稳”字当先,没有万全的把握就倾囊而出,等于在赌钱时第一把就把筹码全丢出去,输赢就这一把,赢了大胜,输了光棍。 瞅瞅面无表情盯着前方的多尔衮,满达海心头有些悬吊吊的感觉,这还是头一回产生这种感觉,不由得把握在手心里的刀柄,又紧了一紧。 面如坚石无风无浪的多尔衮,心里想些什么,其实并不难猜。 他没有办法了。 寄予厚望的乌真超哈营毫无建树,本想靠他们压制明军火器,掩护正面大军压上的意图,还没开始就被扼杀了。看看在战场上移动缓慢的炮营,在看看对面来去自如的明军炮营,两者高下立判。 平心而论,乌真超哈营已经很快了,放在以往,他们何曾以这等奔命般的速度移动过?每次大战,都是在重兵护卫下缓缓就位,在明军火炮打不到的地方慢慢扎根,仔细瞄准,一发发的用火焰般炙热的铁弹消磨明军的生命和斗志,很多时候,打得四五发,坚城即崩,坚阵即溃。 今天不过是遇上对手了而已。 既然炮轰不过对方,那就只能寄希望于速度了。用骑兵快速冲击,夺炮,是第一步。 如果夺不了,至少也要争取与明军混战在一处,让他的火器投鼠忌器,无法发挥,这是第二步。 只要前两步达到目的了,第三步就简单了,用最原始、最有效的近身肉搏、骑射厮杀,来吃掉这股明军吧。 清军人多,这就是优势啊,傻子才不用,就算明军敢战、能战,总不能以一当十吧,清军人多,硬吃掉。 况且能在女真战士面前说可以以一当十,王欢就不怕闪了舌头? 用人命堆! 多尔衮冷冷的面上,透着暴戾的光,就算丢几万条命在这里,只要能杀掉王欢,灭了这股明军,那他就敢断定,普天下再无能阻挡大清马蹄的军队和人。 这等气魄,正是满达海稍稍欠缺的,所以他有些想不通。 多尔衮张张嘴,吸入一口带着腥味的空气,满腹的戾气,呼之不去。 蹄声隆隆,杀声震天。 清军大阵如山崩、如雪泻、如地裂天塌,涌向白色的夔州大阵。 大地在颤抖,空气在悸动,挥舞的刀兵如狼似虎,身处其中,没有人不热血沸腾,脑袋里仿佛被强行填满了血液,什么都不用想,跟着前面的人嘶吼、冲击,火药味在每一个人的鼻孔中发散,汇合在空中,化为一头奔腾的无形巨兽。 巨兽的前方,就是夔州军。 李廷玉在疯狂的扯开嗓门吼叫着,嘈杂声中,却隔着几步远就无人能听到他在吼什么,白色的军阵里,长枪如林、长刀如海,面对着海啸一样压来的清军,身子都会被震得麻木。 这种麻木,如果换做南明军队,就是脚摊手软,连刀都握不稳的下场。 但夔州军并没有,每个人都站住了自己的位置,第一排盾手低着头,用肩膀顶着大盾,盾下部的尖底插入地面,弓步蹬地,咬着牙等着那可能夺去自己生命的撞击。 他们身后,五排长枪手枪尾抵地、枪刃朝前,从他们的肩膀上伸出去,枪手的双手都绑着布条,几乎与枪杆连为一体,因为大盾高度的关系,他们看不到前面冲击过来的清军,但这不重要。 再往后,三排刀盾手端着摧山弩,扣弦举弩,四十五度角朝天,等着发射的号令。 严明德和马威把所有的神威炮都转过来,朝向正面,猛烈的轰击冲锋的清兵。炮手身上都挂着刀,前面护卫的鸟铳手开始朝后面收缩,排成更为密集的队形。 炮营与步卒方阵的空隙里,两队白甲骑兵在李定国带领下从石岭关蜂拥而出,逐步提速,估算着距离,等待清军与步卒大阵接战的瞬间。 石岭关城楼上,王欢已经不见了身影。 铁弹横飞,在清军冲锋阵形中不断打出道道血路,每一发,都会带走几十上百条人命,留下一地血肉。但是,就像木浆划过水波,人海中的弹痕上一瞬出现,下一瞬就会消失,人潮像会自动痊愈的伤口,补上被打出的空档,恢复铺天盖地的原样。 “冲啊!他们的炮打不快,打一次就要等很久,都把脚丫子迈快些!再快些!”马光远顶在李国英的汉军屁股后头,像赶着猪仔上刑场的屠夫,不住的叫喊着:“谁杀一个明狗,就抬他的旗!杀一个官,就赐他半个前程!” 所有的汉军将士在他身前身后,如打了鸡血的狗,嗷嗷叫着,红着眼睛疯了一样死命前冲,不少人甚至超过了前面的盾车,举着盾牌舞着刀跑到了前头。 死亡的恐惧和厚赏的诱惑,可以战胜一切。 汉军和汉八旗在前,骑兵在两翼,女真大队紧随在后,组成了多尔衮全力一击的主力。 女真步卒大队的两个主将,是鳌拜和苏勒。 两人各率三千人,是汉八旗之后攻坚的主力,他们的任务,是斩将夺关。 如果这样还不能胜,就该满达海领中军上了。 夔州军轰天雷阵地上,炮队千总陈之龙额头上冒着冷汗,紧张无比的看着前方,等待着严明德和马威鸟铳响起的时刻。 他知道,神威炮面对这等人山人海,效果有限,威慑大于实际杀伤,真正能顶住的这种冲击的,还得靠大面积杀伤利器轰天雷。 炸药包爆炸,落在人堆里,就是开花弹。 他的右手已经举了很久,手上举着长刀,刀重四斤五两,胳膊有些发软,却不敢放下,一放下,就意味着开炮,这炮打早了,什么也炸不到,反而会让清兵趁机冲入步卒大阵中。 手心湿溻溻的,是汗水。 “让我来吧。”有人从身后靠近,接过他的刀,高高举起。 陈子龙一惊,继而大怒:谁这么大胆!不怕军法么? 扭头一看,他怒容骤去,惊得差点跳起:“公爷!” 王欢白甲铁盔,红缨红氅,凝目看着海潮般的清军,举着长刀,站上了一侧的偏厢车。 马万年紧张无比的护在他身边,手握铁胎弓,扣着一支箭,腰悬钢刀,警惕四顾。 王欢举目四望,只见两侧的炮营阵地上,一股股硝烟不断升起,伴着轰然炮响,一发又一发的打出铁弹,严明德和马威已经在自由射击了,漫山遍野的清兵根本不用瞄准,随便打,打出去都能打中什么。 清军正面,木屑纷飞,人仰马翻,铁弹打进去,就像丢进江水里的一块块大石头,溅起一阵涟漪,激起一阵漩涡,又快速的消失无踪。 冲在前面的汉军无人退却,擦去脸上溅上的同伴血肉,踩着自己人的残肢断脚,悍不畏死的继续向前。 王欢摇摇头,感慨道:“真鞑子这么亡命情有可原,毕竟是强盗,没点血性怎么抢东西?汉军你说你们这么折腾图个什么劲?” 他自言自语,隆隆炮声中,就连站在他身边的马万年都听不清他说的什么。 又把头摇了几下,就这一会功夫,汉军最前面的人,已然进入了轰天雷的射程。 王欢顿了一顿,等更多的人跑进,他瞅一眼盯着自己手中长刀的轰天雷炮手们,狠狠的劈下了刀。 多尔衮的千里镜里,也看到了这一刀。 他浑身打了个轻轻的哆嗦,好像这一刀隔空劈在了他的身上。 “嗵嗵嗵!” 一百多门轰天雷齐射的声音,犹如闷雷惊空。 一百多个药包,飞上了天,又像投石机扔出的石块,落向了清军散兵队里。 每一个药包的距离都估算得很好,既不会相互影响,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炸药包的威力。 劈下一刀后,王欢跳下偏厢车,把刀还给陈子龙,拍拍他的肩:“继续打,不叫你停,你就不要停!” 陈子龙激动的点头,接刀。目送王欢带着卫队,向李廷玉的大阵走去。 他的身后,白甲兵和大队义军,缓缓压上。 这是决战吗?陈子龙想,下一刻,他挥起刀子,大声喊道:“填药包!准备发射!” 天空中,没有云的蓝色里,被翻滚的硝烟遮去了大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三章 血洗二 红黄色的火花绽放在如潮的人海中,乍现又迅速泯灭,化为朵朵黑云,遮天蔽日,硝烟弥漫,其中波纹般扩散的冲击波将方圆十余丈内的地面震为平地。 几十斤的炸药包落地爆炸,轰天雷一次齐射即生生将清军人海攻势挡了下来,好比一道突兀出现的防波堤,把卷着劲风的海浪一巴掌拍在了石头上。 几十架盾车化为飞灰,四散的木头渣子到处迸射,加深了药包的威力,冲在前头的一千多汉军在宽大的正面上笼罩在棉花糖一样迅速变大变浓的烟尘里,再也不能出现了。 马光远因为位置的关系,隔得老远,却也被震得仰面朝天的跌了个跟头,爬起来的时候鼻孔直冒鲜血,也不知道是鼻子撞破了还是身体内部哪里受了内伤。 他活动活动手脚,自觉没有大碍,刀在手中也捏得很稳当,于是抹一把鼻血,长刀一振,左手抓起一个在地上乱爬的兵,口中大吼:“继续冲,向前冲!别他妈停下来!” 那兵被他单手一丢,连滚带爬的向前踉跄几下,站稳脚跟后红着两眼,抄起地上的一根长枪,嘴里喊着自己也不知道含义的叫声,跟四周零零散散被震得昏头脑胀的清兵一起,不管不顾的向前跑。 没人向后逃。 因为后面,大队的女真八旗兵杀气腾腾的压了上来,就跟在他们身后不到一百多丈远的地方。 向后逃,比死在明军刀下的下场还惨。 两翼的骑兵,开始超越被轰天雷和神威炮打得七零八落的汉军大队,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先一步靠近了夔州军。他们的目标,就是夔州军步卒大阵和炮营之间的缝隙,从哪里插进去,然后随便抽个几百骑兜回来,就能把炮营包了饺子。而大队骑兵从步卒大阵两侧掠过,抛射出的箭雨足以在夔州军步卒灭虏弹的投掷距离以外造成巨大的杀伤,这是骑兵对付步卒方阵的最有效武器。 叶臣和国柱倒在这条路上,折了几千骑,这第二次的冲击,更加凶悍,人数马匹也多了不少,多尔衮把全部的骑兵家底都丢了出来,足有近万匹马奔腾在大地上,将两翼空地挤得密密麻麻,放眼望出去,下面全是马腿,上面全是人头,乌云盖日也不过如此。 轰天雷的第二次发射,并没有间隔多久,这等水缸炮不需要洗膛,填上药包加点发射药就能快捷的放第二炮,于是第二波药包翻滚着落到了急速靠近的清军骑兵头上。 又是一波的飓风扫过,健马和锐兵被掀上天,在空中内脏破裂落下来时已经变成了尸体,一排排的骑兵像纸牌一样被吹倒、彼此践踏,死去的人和未死的人都倒在地上,跟失足的马躺在一起,再也爬不起来,被后来的马踩成了肉泥。 炮火在怒吼,战马在嘶鸣,人群在狂叫,夔州面前不到五里路纵深的正面上,一处惨烈无比的屠杀正在进行,铁弹、炸药在乌泱泱的人堆里爆炸、窜跳,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残肢,一道道仿佛被重犁在人肉泥土中耕开的通道割开又闭合,皮甲、棉甲、乃至铁甲,在这场血肉盛宴中毫无作用,在硝烟组成的浓雾中间,冲锋的清军就像冲进了一台巨大无比的绞肉机,只见进不见出。 第一波的汉军已经没剩下多少了,甚至汉八旗的兵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兵找不到将,将找不到兵,侥幸没有在炮火中死去的人也被震得昏沉沉的,幸好明军服色清晰,白色的甲胄在烟尘里也能看得到,不然这些清兵指不定会跑错方向。 但是即便如此,清军依然号角嘹亮,战鼓掀天,后继的队伍一浪接着一浪的前仆后继,而夔州军没有开花弹的弊端显现出来,实心铁弹和依靠冲击波杀伤的炸药包对付人海战术,并不算那么得心应手。 当第一匹舞着长刀脸色明显有些发白的清军骑兵从硝烟中冲出来时,李廷玉的眼光猛然亮了亮。 “灭虏弹!”他高声喊道,用手腕上缠绕的火绳点燃了灭虏弹的引线:“灭虏弹准备!” 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将“灭虏弹”三个字击鼓传花一样传向四面八方,夔州步卒阵中第四排往后的人都放下手中兵器,抽出并点燃了自己身上的灭虏弹。 接二连三的,一匹又一匹马从烟尘里窜出来,一个又一个清兵步卒紧随其后,虽然炮仍然在响,爆炸依然在继续,但越来越多的清兵突破了炮火的封锁,开始进入夔州军当面三十丈的距离内。 一张张因为疯狂、亢奋而扭曲的脸出现在夔州军将士的面前,响砌天空的蒙古语“阿勒呀!”、满语“撤谷!”和汉语的“杀啊!”表达着一个意思,前两者夔州军的人听不懂,不过从对方的表情也能看出,绝对不是问候语。 从硝烟中跑出来的清兵,一个个要么灰头土面,要么血染征袍,狰狞无比,人和马都是仿佛夜叉修罗般凶狠,面对夔州军的刀枪丛林,咆哮着急冲。 “扔!”李廷玉奋臂一甩,手中的灭虏弹划着弧线,落在了清军人堆里,跟着他的动作,一大片竹筒旋转着飞出白甲兵的头顶,带着火星砸出去。 清军士兵们已经麻木了,他们虽然不认得明军扔出来的什么,不过一闪一闪的火星傻子也知道一定是火器,已经经历了炮火的洗礼,再碰上一种火器也并不意外。 有清兵不怕死的,甚至还想捡起灭虏弹丢回去,但夔州兵将引线掐得很死,基本上落地即炸,铁钉和碎石头瞬间飞舞,又是一片新的硝烟腾起。 灭虏弹妙在有弹片杀伤,对付大规模密集人群简直是神器,铁钉和碎石小而坚硬,破甲效果一流,距离近了,再厚的甲胄也护不住人的周全。 又是一片惨叫声起,鲜血飞溅,所造成的杀伤更为触目惊心,大片大片的人影倒下,死者不多,伤者却多,躺在地上痛得嚎叫不止,无人理睬。 偏偏夔州军中花样层出不穷,灭虏弹刚刚炸过,一蓬箭雨又从后面冲上了天,大批摧山弩射击时特有的“梆梆梆”弓弦扣动声混合成一曲合唱,夹杂着无数飞蝗样的短矢飞过李廷玉的头顶,直奔清军。 摧山弩短小精干,挂在腰间人人可行,夔州军人手一具,两个箭匣二十支箭,一息间即可射击一空。当几千人同时发射时,足以用摧山断江来形容。 后阵的多尔衮脸色依然铁青,面无表情,保持着稳坐马上不动如山的姿势已经很久了。 满达海在他身边,脸涨的通红,咬着嘴唇几欲出血,前方的战事他看得很清楚,心痛啊! 仗打到现在,上万条人命就已经丢出去了,却连明军的边都没摸到,再打下去,即使赢了,也是惨胜。 他也看明白了,对付这股明军,除了认死理的用人去耗,别无他法。火器太犀利了,简直前所未见,长程火器的铜炮、短射程的巨型虎蹲炮、靠近了还有奇怪的竹筒火器,末了还有劲弩!这样的武器配置,长短结合,连当年号称火器劲弩甲天下的卢象升天雄军也拍马不及,女真八旗以骑射藐视神州,同样无法抵御,想要靠近了射箭?怎么可能! 此刻,他也明白了多尔衮的心思,火器虽猛,但这般用法,火药也有穷尽的时候,耗吧!看谁先撑不住。 铁弹在飞、药包在炸,竹筒一个接着一个乱扔,劲弩在射,各式物事飞舞在空中,令人眼花缭乱,每一样落下来都代表死亡。 盾车没有用,甲胄没有用,除了肉身,清军步卒们没有别的法子了,到了连生命都没有用的时候,他们还能靠什么呢? 让满达海稍稍欣慰的是,两翼的骑兵,仗着飞快的突破速度,虽然跟步卒一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起码有人突破了火力的封锁,开始出现在明军两侧炮兵阵地的极近处,再加一把力,就能突进炮营了。 两处的明军护卫步卒,已经收缩成团,前排鸟统手在猛烈开火射击,一团团青烟冒起,铅弹出膛的火苗频现,后排的长枪手在死命的甩着胳膊,投出一个个灭虏弹,拼命的想要挡住近身的骑兵。 看到这里,多尔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笑意。 好了,这就好了,只要突破一处,就能迂回明军两侧,达到这个目标,死去那么多人也值得! 下一秒,他的眉头却又皱了起来,握着千里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满达海虽然没有镜子,但也感觉到了多尔衮的异样,放眼望去,看到了明军大队骑兵扬起的烟尘。 两股白甲骑兵从炮营和步卒大阵的空隙中窜出,似两条白龙出海,迎着清军清兵的前锋,一头撞了上去。 左边的是李定国,右边的是丁国栋。 清军骑兵被火炮打得零零散散,早已不成队列,也正因为分散,才可能突破密集的炮火封锁,出现在炮营前方,不过如此一来,碰上像一把锥子一样排着整齐尖锐破阵势的夔州骑兵,就很不妙了。 白甲骑兵像切豆腐一般,轻易的镶进了清军之中。 明军的炮手很及时的转向,集中火力射击正面清军步卒大队,将两翼的活计,留给了骑兵,也避免误伤。 李定国铁面银甲,人马皆披了一层铁,一杆长枪握持在手,风卷残云般长缨乱舞。 丁国栋戴着牛角重盔,明光铠护身,裸着双臂,一柄大斧上下翻飞,巨浪海涛般横扫八荒。 两人一左一右,领着白甲骑兵撞入清军骑兵队里,两股不同颜色的骑兵撞在一起,一股锐气十足、一股却七零八落,虽悍勇精锐,但没了集中的力量,哪里能挡得住。 满达海坐不住了,他暗自心惊:明军何时有了这等强悍骑兵了? 捏一捏刀柄,他听到多尔衮的声音传来:“满达海,领葛布什贤超哈营去,击溃明军骑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五章 退 苦咸的汗珠顺着额头畅下,漫过浓密的眉毛,在毛孔间流过,沿眉骨的走向一路向下,最后慢慢渗进人的眼睛。 苏勒猛地眨一眨眼,微微甩甩头,极力压下想要伸手去擂眼的冲动,狠狠的将手中长刀劈向一个白甲兵。 白甲兵使长枪,利远不利近,苏勒揉身欺近,占了先机,这一刀白甲兵无法躲避,只得抬起枪杆去格挡。 锋利的刀刃力压千钧的砍在枪杆上,将白蜡杆砍为两段,刀子去势不减,带着劲风劈在白甲兵的肩脖处,明光铠的胸甲钢板放出一声诡异的呻吟,竟然被苏勒生生的砍开一条缝,刀刃直入里面,镶在锁骨上,一股鲜血飙起,显然是断了骨头。 苏勒暴戾的猛然抽刀,狭长的刀身在人体中“格勒格勒”的抽出来,刀锋和锁骨摩擦的声音听上去好似锯木般刺耳,偏偏苏勒的动作又迅猛无比,刀子带着残影扬起一蓬血花,刃口依旧雪亮。 他灵活转个圈,身体朝右换了个方位,避开了另外一杆长枪的刺杀,使枪的白甲兵吼着“杀!”字,将落了空的枪急速收回,枪身随着苏勒的移动而剧烈摆动,枪刃上的横钩劈向苏勒的腰眼,招式熟络而有效,正是白杆兵枪刺中的“回枪术”。 苏勒的腰硬生生的又缩进了几分,好像一个皮球被人捏了一下,凹进去一块,横钩划过,贴着他的罩甲钩去了一片甲叶。 长刀舞过头顶,大力的砍下,砍在白甲兵的头盔上,头盔铁质,却无法挡住这一刀的力量,刀锋硬是将头盔砍得飞起,连带飞起的,还有一块头盖骨。 苏勒踹出一脚,将还站立不倒的白甲兵踢翻在地,周围暂时无人再来,他方才以刀驻地,粗重的喘了一口气。 他记不清这是杀掉的第几个明军,也记不得砍出了多少刀,四周全是白甲的身影在跑动,清兵们在白色的影子里搏杀、呼喊、惨叫,成建制的队伍被打散,他找不到自己的牛录,也看不见鳌拜的认旗,跟在身边兵,早已不是初初跟着的那一批,这些兵不过是看着他身上“巴图鲁”的黄色坎肩,才随他抱团的。 好像噩梦啊!苏勒喘着气,半跪在地上,一点点的恢复力气,回想起这场仗,浓眉下的发红的双眼依然透着不可思议的光。 怎么败的?好像突然就崩了,前面的人潮水般的退下来,让猝不及防的女真步卒被自己人冲了一次,纵然苏勒和鳌拜断然下令砍死敢于冲阵的溃兵,但昏头涨脑的败卒依然山崩一样压过来,甚至还有乱窜的骑兵,方阵无法再维系下去,苏勒在瞬间体会到了以往明军在面对溃败的自己人时的苦恼。biquge5200 白甲兵像一道白色的海啸跟在后面,肆意的斩杀着背对他们的清兵败卒,杀鸡一样简单,无人敢回身一战,哭喊声响成一片,比杀声还高。 苏勒和鳌拜被冲散了,他就像一个陷入湍急水流里的小小扁舟,在漩涡中打着转。 这种情形下,个人的力量简直渺小到了极致,千军万马中一个人堪称沧海一粟,除了随波逐流别无他法,苏勒脑子很灵活,算得上是一个大粟子,立刻就回身想跑。 在乱军中砍杀奔命,有那么一刻,他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让他的心脏陡然被什么手捏了一下,紧得让他精神一振。 回头看过去,他看到了王欢,那个当年的光头和尚,此刻白甲红缨,骑在一匹健马上,端着弩弓在大队兵丁的护卫下瞄着清兵放箭,那张油滑的脸,虽然此刻故作冷漠,却依然让苏勒永世难忘。 就是这个南蛮,杀了图海,抢了银车,坏了自己大好前程,如今竟然成了明军国公,万人之上千军之主,主导了这场夺了大清命脉般的大战。 血顺着全身的血管朝脑子里冲,苏勒忘了身处困境,忘了逃走惜命,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杀了此人、即可力挽狂澜! 于是他返身挥刀,如一块独立激流中的礁石,在乱军中逆向杀过去,巴图鲁的武勇在这一刻爆发出来,杀了数人后,大批溃逃的女真兵在身边集结起来,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孤岛般的阵势。 苏勒喘匀了气,站起身来抬头四顾,四周人头攒动,旗帜乱摇,却无一面大清的旗号,放眼望去,除了自己这一块,其他的地方都是白甲兵的人,没有来得及跑远的清兵被分割成一小撮一小撮圆阵,大批的白甲兵有条不紊的围着绞杀,两翼远处,滚滚如游龙怒涛的明军骑兵正在策马疾奔,大清的兵马被淹没其中,看不清了。 再远处,明军的大炮还在轰鸣,铁弹就从他的头顶上飞过去,落在极远方砸地,“咚咚”有声。 而王欢,这时已经看不见了,乱军沸腾,哪里去寻他? 苏勒有些后悔了,刚刚太过冲动,万人军中取上将首级,哪里那么容易?如今可好,这条命看来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苦笑一声,拔刀急喝:“快退!向后退!”带着身边的残余兵丁,朝后方杀去。 挥刀、格挡、劈杀、闪躲,刀砍在敌人身体上,溅出的血染红了甲胄,白甲兵围在四周,刀枪不断伸出,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喊杀咒骂的声音越来越弱,明人汉语却越来越高昂,苏勒感到身体的力量渐渐随着刀子挥舞在慢慢变小,每挥出一刀,就带出去一分力气,好几次因为动作变慢,被明军在身上划出了口子,伤口的剧痛刺激着他的神经,巴图鲁勇士怎么可以死在明人手上?这绝不可能,一定要杀出去,摄政王还在后面,大清败了这一次,还有下一次,下一次,一定会宰了王欢那个混蛋!m.woquge “嗵!” “咔!” 红脸明军被扫得飞起,一百多斤的身子在空中掉了个跟头,远远的跌在土里。 鬼头刀脱手,砍在鳌拜另外一边有甲的肩膀上,砍碎了锁子甲,砍进了血肉中,没肉三分。 九个铁环还在“嗡嗡”发颤。 搏命啊,苏勒几乎停止了呼吸,远远的站住了无法动步。 以命换命,不留后手,管你怎么打,我不躲不避,就砍你! 怪不得鳌拜会这般狼狈,这明军是个疯子! 鳌拜仰天长啸,怒容满面,气到了极致,他单手抓住肩膀上的鬼头刀,像没有痛觉一样扯了出来,嘴里浑如野兽般的窜着粗气,瞪着血红的眼,望着还没爬起来的祖边,大步走去。 祖边躺在地上,鼻子嘴巴里全是血,费力的抬起脑袋,抽着脸皮哂笑:“你娘的!真、真他妈的硬啊!老子打、打不过了!” 停一停,他咆哮起来:“老严,你娘!还等什么?要看着老子死啊!” 话音未落,一声枪响。 “砰!” 鳌拜头上爆出一团血,整个脑袋像一个罐子一样被铅弹打得稀烂,九尺高的个子如一座山般倒了下去,震得地面抖了一抖。 严明德站在近处,端着鸟铳,铳口青烟缭绕。 祖边长吐一口气,想爬起来,努力一番没有成功,还牵扯了内脏哪里的痛处,笑容也狰狞起来:“你娘!真以为老子是傻的啊?老子是有帮手的!” 苏勒眼睛眯了眯,掉头就跑,比刚才又快了几分。 群丑溃退,漫向远方。 明军阵中,王欢一边端着摧山弩乱射,一边沉声发令:“骑兵别急着杀人,兜上去,堵住鞑子退路,把多尔衮留在这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六章 逃 “多尔衮死啦!多尔衮死啦!” 亢奋的山西义军们呐喊着,叫着不知道真假的消息,在战场上穿梭,寻找落单的清兵,然后蜂拥上前斩杀掉。 他们在这场大战中基本上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紧张的呆在夔州军的后面看戏,其中有好几次,当清军人海漫过来的时候,义军里有许多人是打了退堂鼓的。 换做以前大明官军的时候,这些人早就脚底抹油跑掉了,这是千锤百炼般的逃生技术,刻骨铭心一样难以忘怀。 不过凉国公就在关墙上,虎视眈眈的夔州军还有大队在后面盯着,谁敢跑,想必没好果子吃,凉国公亲自砍下的几颗逃兵脑袋和上百个溃卒脑袋混在一起,高挂在关墙上示众,血还未干。 正因为此,他们看到了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大捷,气焰滔天无敌于天下的满八旗,居然败了!败了!败了! 很多人握着兵器在号角声中开始冲锋的时候,还恍如梦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向夔州白甲兵的眼神也更加敬畏。跑了一段后,继而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起来,顺风仗人人会打,特别是跟着夔州兵打,特别的有劲! 往日里远远望见就闻风丧胆的女真兵,居然也会顾头不顾腚的埋头逃跑,何等的讽刺!大伙儿痛快啊,满山乱窜的清兵像老鼠一样,追上去就杀,在这种情形下,再懦弱的人也会像吕布一样勇猛,大步流星喊打喊杀。 扰乱军心的喊叫让清兵们更加无心恋战,乱军中谁也弄不清多尔衮是生是死,逃吧、这会儿保命才是正道。 阳光下,一面倒的追杀在原野上延伸,从石岭关向北,到处都是砍杀呐喊的人群,刀光剑影血流成河,道路上、田野中,两边的高山上,都有奔逃和追杀的人,尸体密密麻麻,破鼓烂旗丢了满地,火焰在带血的大车上燃烧,大股的黑烟升向高空,即使山风烈,也吹不散这惨淡的烟。22ff爱书网 跟毫无纪律性乱追乱砍的义军相比,夔州军明显开始放慢了脚步,有意识的向两边让路,把正面追逃的任务让给来占便宜的义军兄弟,开始集结,骑兵在前步卒在后,高速前插。 李定国和丁国栋领着夔州骑兵和甘肃镇骑兵组成的队伍,如一支被巨弓射出的巨大箭矢,果断的绕开人头攒动的溃兵,置大批逃窜的清兵于不顾,向代州方向的官道猛追。 除了笨重的炮营,所有的夔州军步卒以三大战兵营为单位,在各自营总的带领下尾随骑兵的马蹄印而北上,沿途砍杀大股清兵,不让他们有抱团坐大的机会,为后面打扫战场的义军剪去麻烦。 王欢与李定国的走在一起,一路发号施令,派出大批斥候,在乱军中寻找多尔衮的影子,这位摄政王的王旗,从败局隐现的那一刻,就干脆的掉头就走,动作之迅捷,足以让最精于此道的南明军队也汗颜。 抓了不少活口,有人硬朗,骂不绝口,不肯投降,这种人一刀就杀了。杀得几个,贪生怕死的就出现了,跪在地上卑微的出卖了多尔衮的去向,大队的斥候撒出去,求证消息的真实性。 令人沮丧的是,这些清兵在前头打仗,对后面多尔衮的消息并不了解,一人指一个方向,乱七八糟,斥候追了一段,回来报告都不是真的,这王欢眉头深皱,有些发愁。 毕竟不是神仙,要在偌大的战场上寻找有心逃跑的一个人,并不容易。他只得分兵,丁国栋去往代州方向,堵住多尔衮原路逃回的路,自己和李定国去往忻州方向,防止多尔衮从五台山翻山逃往定襄。 就在明军大张旗鼓的追击的时候,多尔衮幽幽的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一片蔚蓝的天和炙热的骄阳。 身体在快速的移动,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惬意,有风从前面吹过来,凉飕飕的非常舒服,这种感觉,比在北京紫禁城里的软榻上还要美妙。m.woquge.co m 多尔滚呼了口气,闭上了眼,下一秒,他如狼般凶狠的睁开眼、翻身坐起。 本能的抓住腰间的刀,他从木板车上跳了起来。 周围的人惊讶的看着他,然后欢呼起来:“王爷醒了!王爷醒了!” 围着他的都是些衣冠不整的兵,一些人身上还带着血,烟熏火燎的样子,多尔衮困惑的看看他们,又瞧瞧四周,这是一条荒芜的山道,并不怎么宽,一架只能躺下他一个人木板车被两匹马拉着尚能勉强通过,车上垫着些棉被衣物,让他在昏迷中能睡得舒服些。 “这是哪里?”多尔衮问道:“明军呢?战事如何了?” 一个穿着固山额真衣甲的将领上来,恭声禀报:“回王爷话,这里是吕梁山余脉,土名唤作芒浪山,前面不远,即是牧马河,过了牧马河不远就是忻州。” “芒浪山?”多尔衮盯着他,勃然大怒:“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来这里?罗什,尔等大胆!莫非想挟持本王临阵脱逃?!” 这个固山额真罗什乃多尔衮以为信任的心腹,忠心耿耿,这时候跪地埋首,痛哭起来:“摄政王,败了!大军败了!明军击溃了我们的骑兵,炮火打散了前军,败卒反溃,又冲散了鳌拜的步卒大阵,明军趁机掩杀,我军大败。王爷又听到后方恶讯,气血攻心昏迷过去,我等无主,只得护着王爷后撤,一路上被明军散兵追杀,一路行到这里,能追随奴才等,不过数百人。” “败了?”多尔衮不可置信的看着他,重复道:“王欢赢了?” 猛然间,他抽刀在手,雪亮的刀锋架在罗什的脖子上,厉声:“狗奴才,敢骗我?!” 罗什抬头,任凭刀锋在脖子上割出一道血口子,悲声道:“王爷,奴才岂敢骗你,真的败了,奴才的两个儿子为了掩护王爷后撤,领兵挡住明军,这当口都没回来,不知吉凶,此事如何做的假?”22ff爱书网 多尔衮神色一窒,刀子没有砍下去,目光扫向另外几个地位高的军将,那几人跪在地上,连连附和,哭着叩头。 “当啷!” 镶金嵌玉的宝刀掉在地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摄政王,一头栽倒在板车上。 “王爷!”几人大惊,扑上去掐人中揉脑袋,忙活了好一阵,方才让多尔衮回转过来。 “王爷珍重啊!大事未绝,只要回到大同,调集大军,明狗不过齑粉耳,请王爷且不可动气!”罗什等人面如土色,如果多尔衮交代在这儿了,万事皆休。 深深的吸一口气,多尔衮慢慢坐起来,眉目间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动作迟缓,罗什等人想搀扶他,被他一巴掌推开。 “我们不能去忻州。”他调匀了呼吸,淡淡的说道:“王欢狡猾如狐,就等着要我的命,他的兵,此刻一定奔忻州去了,留守忻州的是汉军卢光祖,此人性圆滑,不可尽信,明军一到,不是逃就是降,我们此时兵少势危,去忻州,太过冒险。” 罗什一愣,低声道:“如此,该如何?” 多尔衮脸向西面,那里是巍巍群山,一条小径蜿蜒向山间,在青山翠绿间消失不见。 “派精骑快马去大同,让阿济格不可与蒙古叛军硬碰,保存我大清最后的实力,撤了大同之围,从老营堡出长城,本王和他在那里汇合,沿关外去草原上科尔沁部,调集蒙古兵待战。同时,让阿济格通知济尔哈朗,准备退往关外。”多尔衮目光深邃,字斟句酌的说道:“山西留不住了,让给王欢,洪相的计,看来得用上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七章 死得窝囊 “老营堡?”罗什等人愣了一下:“王爷三思,那里隔这边几百里地,一路上反贼无数,草头王遍地,我等往那边走,恐怕不妥……” 话中的意思,有没明说的成分,此刻大军散了,明军还在到处追击,收拢散兵也不大现实,就凭手头这点兵,能跑那么远吗? 多尔衮垂着眼皮,捡起地上的刀:“不然怎样?大道好走,却有王欢守着,过去就是死!” 几人彼此望望,神色复杂,一个蒙古台吉脸皮抽搐了几下,拱手上前,大着胆子道:“摄政王,奴才愿为王爷探路,往忻州方向走上一遭,如前路无碍,即引兵回来迎接王爷,如此可好?” 多尔衮看看他,面上无忧无喜,淡然点头:“可以,你去吧。” 那台吉欢天喜地,脸上却强装出念念不色的模样,跪在地上朝多尔衮叩了几个头:“请摄政王保重,奴才快去快回!” 爬起来,此人就欲走,多尔衮喝了一声:“慢!” 蒙古台吉愕然回首,多尔衮挥挥手:“带我的大氅去,也好有个信物,否则很难让人信你。” 他的巴牙喇亲卫从板车上拿起垫在那里当被褥的大氅,递给蒙古台吉,台吉本能的接过,望着多尔衮,脸色变换,多尔衮过去,亲手将大氅捆在他身上,深深的说道:“望你努力,本王身家性命都系于你一身!” 台吉脸上的肉抖了几抖,感动得欲哭无泪,嘴里哽咽,又叩了几个头,在众人的目光里带着手底下的人,跳上马扬长而去。 战马卷起烟尘,落在多尔衮的头顶,罗什凑近,阴狠的问道:“奴才跟上去,斩了这白眼狼?” 多尔衮摇摇头:“我们还得靠他引开追兵,且能杀了他?由他去吧,多少能帮我们拖上一拖。” 他将宝刀重新系回腰间,牵起一匹马,头也不回的朝小径走去,口中道:“把马牵上,山径羊肠不能骑马,过了这一段,就好走了。” 众人鱼贯而上,很快的,烈日骄阳下的翠谷中,唯有声声鸟啼虫鸣,不见半个人的影子,那架没了驮马的板车,被推下一面山坡,掉落在山涧中消失不见。oqugeco m 他彻底爆发了,这一仗从开始到现在的压抑如爆发的火山一样烈焰熊熊,不可抑制,当年在辽东十骑冲溃明军数百骑的过往刺激着他浓厚的自尊心。 恰好这时,后面有惊叫声传来,满达海扭头一看,大股的黑烟在丛林间冒起,木头烧焦的味道由远及近,该死的明军,他们在放火烧山! “都起来、随本王杀敌!”满达海长身而起,暴戾的喝道,声若夏日惊雷:“大清勇士无苟且之辈,杀~~!” 身边的数十人簇拥着他,冲了出去,远近各处,都有人影站起,左右都是死,不如博个活路。 林子外面,端着鸟铳的明军将领眼睛眯了眯,他看到了满达海的动静,也听到了“本王”这两个字。 “是个王爷啊~!”白甲兵们兴奋起来,赶紧的放下鸟铳。 “灭虏弹准备!”将领喊道,从腰间摸出了竹筒:“点火!” 鸟铳手都有燃烧的火绳缠绕手腕,保证随时可以点火开枪,点燃灭虏弹很方便。 “扔!”竹筒飞出。 满达海奔出树林时,被明媚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微微眯了眯,朦胧里看到了飞来的竹筒,这东西很厉害,他下意识的想要躲,可是,前后都是人,朝哪里躲呢? 退后一步,撞到了后面冲上来的人,两人跌在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一个竹筒就落在满达海的眼前,“呲呲”冒着火花,导火索一烧即尽,他伸出手去,想掐灭火头。 晚了。 一朵红色的火光乍现,仿佛生命里最后的一朵烟火,盛开在满达海瞳孔里,迸射、瞬间变成一片耀眼的光。 最后的意识里,满达海还在想着:哪里出了问题?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败呢?怎么败的呢? 摄政王会逃回去吗?皇帝会饶了他吗? 黑暗降临,他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八章 逃二 小冰河时期的天气,不是大旱就是大涝,冬天格外的冷,夏天又能把地面晒得开缝,隔了一座吕梁山,山两边就是两个天地。 山东边多少下了十几天雨,水分充足,万物浇灌,而山西边,则连一颗水珠都没落下来。 这种天气,从春末最后一场雨后就持续到了现在,旱了几个月,地里除了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什么也没长出来。 山西西北边的几个县,已经十室九空,能走的人,要么逃荒到陕西去,那边虽然也是旱涝连连,不过听说明朝凉国公在赈灾,广开粮仓,也许能活命;要么越过吕梁山,去山西富饶的东边,那边晋商成堆,多少有些施粥的善举,不过明清两边正在打仗,兵荒马乱,十分凶险。 无论去哪一边,对扶老携幼背井离乡的人来说,都是九死一生的绝路。兵灾、赋税、徭役等等**,与天灾合在一处,已然肆虐了十几年,这两代的山西百姓,在苦难中默默的承受着,大明官员被李自成赶走了,辫子兵又赶走了李自成,前几天又跑回来的明朝故官叫嚣着要复国重开衙,来来去去,上演着一场场的大戏,百姓们麻木的看着,听着,然后背起自己的铺盖卷,踏上逃荒的路。 前路漫漫,何处是吾乡? 王欢站在忻州城头,忧色满面。 多尔衮料想得没错,忻州守将第一时间就投降王欢了,连铁弹都没有费一个。 不过王欢依旧在忧虑,刚刚得到的消息,河南开封黄河决堤了。 大明崇祯十五年,农民军大队围攻开封时,明军曾经人为的绝了一次黄河大堤,希望淹死李自成,不曾想李自成没有淹死,却淹死了三十几万开封百姓,开封一夜成为鬼城,断壁残垣,遗尸遍野。 这场水患,新造就了数十万流贼,充实了李自成的队伍,这是闲话,权且不表。 此刻又决堤了,却不是人为的。 “前些日子下了那么久的雨,我就知道,黄河迟早会寻个口子泻泻火。”王欢用指节敲打着关楼上的柱子,低声说道:“万河汇入,黄河也吃不消的。” “大堤十年前绝过一次,就没有好好休整过,此次决堤,并不意外。”马万年翻着一本地方志,说道:“连年战乱,地方官哪里顾得上整修,只是苦了百姓。” “死了多少人?”王欢声音更低了。eoquge 苏勒眉头一皱,这人如此不济,带的兵连些乡勇也打不过,实在无用,不过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摄政王现在何处?” 多贝伦将手回头一指:“摄政王与护卫等人,在后面大山里,有意朝西行,准备在西边出长城,以避明军锋芒。” “朝西走?”苏勒讶然,继而又佩服万分,反其道而行之,别说明军了,就连自己人也想不到,王欢要抓多尔衮,方向都猜不到。 苏勒把长刀抓在手里,就欲朝西去,问蒙古人:“前面都是明军,你过不去的,不如跟我回去保护摄政王?” 蒙古台吉忙道:“不了,摄政王命我去忻州传令,我岂能违抗?” 苏勒眯眼看他一眼,拱手而别,蒙古人多贝伦等他走远,缩在草堆里哂然自语:“傻蛋!走西边比走东边还要艰险,罢了,你要求死,我岂能耽搁你?由得你去吧!” …… 吕梁山西侧,芦芽山间,一条蜿蜒的官道从忻州方向百转千回般的折过来。 这里已经属于五寨县境内,一条黄河支流朱家川贯穿全境,这条河平时深不及膝盖,此时因上游久雨,河水暴涨,深度没过人头,偏偏五寨县已经干旱了好几个月,形成了久旱逢洪水的奇观。 五寨县依河而建,此刻大半个县城都泡在水里,城内官员百姓因旱情早已逃散一空,县内无人值守,原本有些反正的义军霸着此地,不过此县无人,霸着也无用,洪水一来,也跑了。 一队衣甲带血的人出现在县城外面,远远的看看肆虐的洪水,又顺着官道朝远方走去。 他们没有马,马匹早就在逃避明军的追杀中放弃了,牵着马跑太过费事,此刻只能步行。 荒凉的土道上,空无人迹,脚踩在被烈日晒得松软的黄土上,扬起的烟尘可以盖过人的头顶,人走在里面,宛如在大雾中行进,隔得老远,即可以发现这一队人的踪影。 多尔衮无所谓,这一带连狼都找不到,别说人了。扬起再高的烟尘,也不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七十九章 姜瓖的大饼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22ff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woquge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biquge5200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gegegengxin!!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多尔衮之死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biquge5200 竖在山丘上的旗号,随风招展,没有摇动一下。 李本深越看越有意思,他砸着嘴,略有些奇怪:“明军这是在干什么?那些铁疙瘩有些像虎蹲炮,却又有些大,就算是虎蹲炮又如何?这炮口径小、射程近,打的是铁片石子,根本射不穿盾车护盾,杀伤效果有限,不可能拦住我的劲卒,明军就指望这玩意儿吗?那就太蠢了!” 车营官兵对逐渐迫近的清军视若不见,一门心思的做着自己的事情,挖好浅坑后,每辆偏厢车上的士兵们合力,将轰天雷的尾部慢慢的放进浅坑中,用铁钉固定住,炮与炮之间的间隔约有两丈来宽,然后从车上卸下火药包,放在炮位后面稍远处,大约每辆车卸下十来包火药后,车手挥舞马鞭,顺着来路,退了回去。 只留下火炮和炮手在原地,这些通道都是等下步卒进军的通道,可不能让偏厢车堵住了。 李本深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惊讶得几乎合不上了。 “明军把偏厢车撤回去了?”他不可思议的想道:“难道真的仅仅是把车当作运输工具?不是用来防御我军进攻的防线吗?” 短暂的吃惊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前方几欲合不拢嘴:“明军此举,说好听点是胆大妄为,说难听点是其蠢如猪!殊不知火器固然凶猛,但存乎运用之妙,高城巨岜,居高临下,不用频繁移动,自然可以发挥火器所长,但凡野战,火器笨重,哪有如对面明军这般用的?那虎蹲炮射击威力且先不说,打一次要间隔许久才能打出第二发,就这么摆在阵前,既不能击退我军冲击,又妨碍了后面自己兵马出击的道路,何其蠢也!” 他好不容易的止住自己的笑意,擦擦眼角挤出的泪,高声喊道:“不必等了,此等劣军蠢将,在等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传令!擂第二通鼓,吹进军号!加快速度!” “咚咚咚!” “呜~~~~!” 雨点般的鼓声和低沉的号角声同时响起,鼓点疾如星火、号声慑人心魄,清军的士气在鼓号声中高涨起来,盾车的速度聚然加快,推车的军士闷声推车,死士营的死士睁着血红的双眼嘶吼起来,喊杀声铺天盖地。 “中军精兵营开始前进,待死士营破开口子,随后掩杀!后军做好准备,待中军一动,也要跟上来,追击溃败明军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了。”李本深沉声将一条条将令交待下去,传令兵们奔向四方,将他的话带向各处。 他的中军精兵营两千人,皆是精锐,人人都是百战宿卒,身披重甲,虽然不像死士营那般披的三重甲,但也是精良铁甲,是破阵杀敌的主要力量。ewenxue.net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m.woquge.co m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二章 收复山西 多尔衮兵败的消息,如吹拂大江南北的季风,以飞快的速度向各地扩散,这个消息,比后金入主北京城更为惊人,消息从一个耳朵传入另一个耳朵,闻者莫不惊诧不已,几乎难以接受,但一旦相信之后,又欣喜若狂。 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无论手握权柄的将官重臣,还是卑微低贱的贩夫走卒,在乡野间、在城镇中,大殿上、朝堂里,酒肆茶馆、道边田畔,人们谈论的、私语的,都是这档子事。 与这个消息一并传来的,还有另一个重磅消息,围困大同的清军英亲王阿济格部近四万人,在多尔衮兵败失踪五天后,全军撤退,大同之围不解自溃。 凉国公王欢领大军出代州,一路上各地镇守清将莫不闻风丧胆,纷纷竖旗反正,投靠大明怀抱。凉国公沿途追击,斩杀败兵无数,更与蒙古喀尔喀部本塔尔汗结盟,令蒙古骑兵数万潜入山西,摆阵山西东部,威慑阿济格归路。 一东一南,将阿济格几万兵压在大同盆地狭小的范围内,阿济格在栲栳山一带徘徊三天,与本塔尔汗对战十余仗,互有胜负,滞留不能进。 最后眼见王欢重兵渐渐逼近,阿济格筹措了半天,才挥师北上,破边墙从镇羌堡遁入草原,绕道长城外与蒙古科尔沁部骑兵汇合后,跑了一个大圈子,才从宣府方向回到北直隶。 更这两个消息比起来,还有一个小尾巴,那就是受凉国公令居代山西布政使一职的韩昭宣引同样由凉国公任命居代山西指挥使的虞胤两人,带领山西十余万义军,兵困清军在山西的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重要城池----省治太原两个多月之后,力克之,擒清军要员无数,阵斩兵丁一万余人,清军在城破之时焚城,城内百姓无一幸存,太原光复,却成为废墟一座。mwoquge 酒楼里上下三层楼,两层楼都空着,只有最高的一层最豪华的雅间里有一桌人。 雅间靠里,清静雅致,家具都是上好的梨花木,墙上挂着字画墨宝,架子上摆着云竹奇石,一炉檀香袅袅生烟,香气溢了满屋,闻之沁人心脾,每一样物事都是价值极高的好货,倒是一间极为奢靡却不显金土气的好去处。 不过,屋子里坐着的几个人,却与这间屋子不大协调。 姜瓖倒不是,他一身的箭袖常服,束冠玉带,脸也洗的很干净,跟前些日子比起来判若云泥,如果说守城时的姜瓖是个悍勇的武将,此刻的他就是风流贵气的富家翁。 他身边的弟弟姜瑄跟他一样打扮,不过坐在他们对面的三个人,就不对了。 王欢和李定国、李廷玉一身的锁子甲,铁护腕、吞甲兽、铜镜护心,腰悬利刃,后附劲弩,除了没有戴头盔,整个跟上战场没什么分别。 桌子上坐着的,还有两个富商模样的人,一身的绫罗绸缎,满脸富态的笑意,不过王欢等人金刀铁马的往那里一坐,就有些不对了。 饭局好像是王欢三人在押着四个犯人一样。 偏偏王欢还面不改色,无比自在的看着姜瓖,嘴角还带着假惺惺的微笑。 两个富商面面相觑,嘴唇蠕动几下,他们本是请客的主人,这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于是偷偷看向了姜瓖。 姜瓖皱皱眉头,努力压下心中的诧异和不快,咳嗽一下,站起来笑着向王欢道:“公爷大驾前来,姜某不胜荣幸。前几日公爷入城以后,与姜某草草一面,就忙于诸般事物,公务繁忙,姜某一直不得亲近相见。今日听闻公爷得空,本欲在家中设宴为公爷接风,却因蔽宅在战乱中被炮火击中,烧毁了一部分,狼狈得很,没奈何,才在这里权作东主之地,望公爷见谅。”biquge5200 王欢一笑,拱手道:“姜大人多虑了,王某一生贫贱,过惯了苦日子,哪里在乎这些,请坐吧。” 姜瓖笑道:“公爷谦虚了。” 寒暄已罢,回身坐下,他伸手左右虚指道:“公爷,今日在下设宴,无公事叨扰,于是除了舍弟之外,还带了本地两位官绅作陪,这一位是范家家主,这一位是王家家主,他们都是为我大明做了极大贡献的良商,姜某守城,能坚持良久,离不了他们两家广开私仓放粮周济,于国家、于姜某来说,都是大功臣。” 两个富商赶紧起身,满脸堆笑,向王欢作揖,口中连道:“见过国公爷!” 李定国和李廷玉两人,似两尊雕塑般面无表情,不喜不怒,而王欢则坐着笑了笑,点头示意,两个富商正欲大献阿弥奉承之语,却听王欢依然保持着笑意,用欢愉的语气的问道:“两位家主助姜大人守城,慷慨解囊,不知耗费几何?” 两人一愣,没料到王欢会问这个,一齐躬身慨然道:“国公爷言重了,为国家尽力,哪里去思量耗费几多?只要能守住城池,纵然倾家荡产又有何不可?” 王欢赞许的点点头,吸口气,笑道:“不错,真的不错,有人说无奸不商,又有人说义不行贾,我看应在两位身上,都是不对的。” 桌上的人都笑了起来,除了李定国和李廷玉。 “不过呢。”王欢又道:“不知道两位前两年在北京城鞑子皇帝的御宴上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说过的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三章 晋商 空气僵了。 所有的人把笑容都僵在了脸上,脸皮好像突然被胶水黏住了一般,定定的如木雕一样。 两个富商的脸却白了,维持着作揖打拱的动作,眼神发怔,充满了恐惧。 无人说话,室内落针可闻,窗外的声响一下子变得刺耳起来,行人的说话、车辆来往的轮子滚动、风吹过旗幡卷动、甚至一只鸟停在房道:“听闻国公经商有道,在西北西南都有很大的盘子,赋税财力冠绝海内外,就连南边的朝廷,一年的收入也抵不过国公一个商行,若国公在这边有心经营,这两人都是我姜家心腹,地头熟、人脉广,能为国公帮上忙的。” 桌上的其他人装作听不见,抬头看天,却每个人都在笑。 王欢“哦!”一声,再次看向二人。 两个晋商举起杯子,站起来,向王欢敬酒。 喝了一杯,王欢笑起来,也用故意压低却满桌子的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姜瓖:“姜大人如此推荐,怕也在其中有份吧?” 姜瓖笑而不语,连连摆手。 王欢头往后仰,端着杯子笑道:“姜大人,听闻当年鞑子皇帝宴客,共有八大晋商赴京,如今只有两人在座,其他人没来,这不是很明显吗?” 姜瓖一窒,面色微变,旋即又恢复过来,常色道:“国公有所不知,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晋商人多,总有杂质参杂其中,常言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我晋人虽以仁义诚信为本,却出了些不争气的败类!国公说得好,为何只带这两位来此?个中原因,却有曲折。” 他又道:“当日赴京,共有晋商范、王小、靳、王大、梁、田、翟、黄八大家,都是山西一地排名前列的豪商,八家几乎垄断了整个山西的商业,可以说这八家跺跺脚,整个关内都要震一震,绝不夸张!” “八家各有所长,分居各个行业龙头之位,背后的人物,当然也有足以支撑其家业的分量,姜某不才,与范、王小两家有些渊源,所以日常有所照拂,不过姜某洁身自好,绝不伸手贪腐,这点国公可以访仿,大同人所共知。” 王欢点头,道:“姜大人清正之名,无人不晓。” 这句话听着不怎么对味,不过姜瓖也不管了,接着说道:“正因为此,姜某一直督促范家和王小家,决不能做那里通外敌,卖国求荣的事,故而他们两位虽逐利,却从未踏过红线,跟鞑子没有往来。而另外六家就不同了,他们卖铁器、粮草、布匹、草药等等禁物北运,其实就是卖给了鞑子!追求暴利,连祖宗都不要了,其心可诛!姜某今日说这些,就是看不惯这类奸人,不管他们背后有什么势力,姜某也要仗义执言,向国公告这一状!”22ff爱书网 “哦?”王欢讶然:“竟有此事?” “千真万确!”姜瓖咄咄有声:“如若不是如此,鞑子荒野村夫,哪里来的铁器武装?哪里来的药材医治伤兵?更没有如此多的军粮维持大军南侵!” 王欢拍案,怒喝道:“若果真如此,这些人都该斩!” 姜瓖和姜瑄,还有两个晋商一起站起,向王欢躬身道:“此事句句是真,请国公明察!” 王欢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砰然有声,声势很足,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木头一样坐在旁边的李定国和李廷玉两人,毫无反应,更奇怪的是,李廷玉的嘴角,居然还露出了一抹笑意。 好像是压抑克制不住了,要笑出声来的意思。 在谁也看不到的桌子底下,李定国伸过手去,拧了李廷玉大腿一下,止住了他的笑。 王欢危颜正坐,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叠纸来,叹口气,放在桌子正中,说道:“不过,巧了,我也收到一些举报,一些山西官绅联名上书,举报范家和王小家,里通外敌,勾结鞑子,贩卖禁物出关的事情,言之戳戳,天地可鉴。” 姜瓖的眼睛,一下子鼓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四章 痛骂 “绝无此事!国公,这是污蔑、诽谤!”两个晋商跳了起来,吹胡子瞪眼的叫道:“我俩在山西,托姜大人庇护,自然承姜大人的一份人情,有他教诲,范家和王家谨慎躬行,跟鞑子一点交道也没有,这上面写的,一定都是嫉妒我俩的奸人所为!” “哦?”王欢摸着下巴。 “绝对是这样!我俩可用性命担保!”两个晋商指天发誓:“请国公爷明察!” “如此说来,其中有鬼?”王欢皱眉,沉思。 姜瓖目光闪烁,盯着王欢看了一阵,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国公,商场如战场,范、王两家行得正坐得端,从无违反朝廷规制的事,问心无愧!但做生意,难免得罪一些人,这些人奸猾狠毒,诬告陷害是他们的一贯伎俩,请国公仔细,勿要中了奸人之计!”两个晋商继续辩解,此事可大可小,可必须要说清楚。 姜瑄在一边听了,有些坐不住,范、王两家,在八大晋商中根基在大同,其实就是姜家扶起来的傀儡,两家赚来的钱,姜家并没有少拿。在明朝时,大同通往张家口的道路,一向是姜瓖截断了的,只有范、王两家可以畅通无阻,其他晋商过路,是要收钱的。 所以姜家与范、王两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今日设宴,姜瓖一方面要和王欢交好,结识一番,另一方面,也有介绍两人给王欢的意思。 在姜瓖的印象里,王欢此人打仗厉害,做生意的本事比打仗更厉害。作为一方诸侯,姜瓖清醒的认识到,打仗打的就是钱,没钱光靠泥腿子是成不了气候的。他看得很透,王欢即是宦场后起之秀,官居庙堂,骨子里其实也是一个市井商人般的精通算计者,正因为战场、商场都是奇才,方可做下今天这般宏伟局面,所以,按照常理,这样人物,不会拒绝他的好意。 多个朋友多条路,姜瓖在山西根深蒂固,现在拉下脸来讨好王欢,王欢不应该拒绝的。 姜瓖甚至做好了让出一些利益的准备,只要王欢肯接纳他,那么今后姜家将继续在明朝稳稳的占据一席之地。oqugeco m 姜瑄是个悍将,怒目喊道:“王欢,你可想好了!你要动我们兄弟,山西要永世不宁!晋地是……” “是你们姜家的是不是?”王欢打断他的话,挥挥手:“动了你们,山西要乱象丛生、反旗遍地是不是?” 他嗤笑一声,道:“多尔衮我都能拿下,就怕了你姜家不成?” “噗通!”“噗通!”两声,两个晋商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跪在了地上。 李定国把弩弓对着姜家兄弟,朝两个晋商吐了一口唾沫。 王欢把踩在椅子上的脚慢慢放下,踏前一步,看着举着椅子的姜瓖,面无表情的问道:“姜总兵,本公念你守卫大同有功,不欲取你性命,你何去何从?” 姜瓖瞄一眼弩弓,目光中凶狠的色彩一闪,随手将手中椅子一扔,一脚把挡在身前的一个晋商踢到一边,与王欢面对面的站住,咬着牙,恨声道:“国公,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王欢凝视着他的眼睛,淡然道:“我可不想正面跟鞑子死磕的时候,背后有人捅我一刀,就像你当初做的那样。” “可是现在我已经和鞑子决裂了!”姜瓖吼道:“我叛了清廷,杀了旗人,鞑子恨我入骨!他们怎么会还要相信我?” 王欢把手一摆,道:“那李自成呢?闯王没有给过你一钱银子,而崇祯皇帝待你不薄,你一样叛了大明,降了李自成。” 吸一口气,王欢一字一句的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姜瓖,你骨子里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你心中没有大义、没有廉耻,谁对你有利、你就跟谁,你比土匪还要无耻,比妓女还要下贱,你的所作所为,就他妈是个碧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五章 离间计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m22ff..22ff.co m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三十六章 离间计二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enxue.net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七章 离间计三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的朝会,自多尔衮死后,这种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国议事,变成了两派人物勾心斗角、吵吵嚷嚷仿若集市的儿戏,坐在上面呆若木鸡的顺治帝和躲在后面焦急万分的孝庄皇后根本压不住场面,济尔哈朗和阿济格旗鼓相当,原本归多尔衮和多铎兄弟的两黄旗倒向了阿济格,济尔哈朗则据有两蓝旗和正红旗,连带着下面大大小小的贵族们纷纷选边站队,以前能够镇住场面的诸多大佬都死的干干净净,两人斗法再无人可以约束,这场权利之争,隐然有越演越烈的姿态。 洪承畴忧心忡忡的坐着轿子回到了家里,临出宫城的时候,后面赶上来的范文程过来跟他谈了一会,两人都对今后大清的前景感到万分忧虑,担心这场混乱不赶快解决,应对山西王欢的所有措施都无法实施,现在迁往关外的行动由于无人主持,拖沓了下来,北直隶已经危如累卵,这当口的耽搁等于自己掐住了自己的喉咙,非智者所为。 不过掌权的阿济格和济尔哈朗并不是喜欢汉臣的主子,两人的劝谏并没有收到好效果,阿济格哼哼哈哈满不在乎,济尔哈朗老谋深算没有表态,看到危险的顺治和孝庄太后又没有实权,洪承畴和范文程有心报国,却无力回天。 回到自家院子里,正赶上中午饭点,洪承畴却没有去吃饭,而是低着头谁也不理,慢慢的走回了书房。 坐在桌子前,夹墙里已经烧起了炭火,屋里温暖如春,厚厚的门帘隔开了外面的寒气,里外两个世界。 洪承畴拿起笔,喂饱了墨,摊开一张宣纸想写点什么,笔悬在空中,却半天落不下去,上好的狼毫笔尖滴下一滴墨来,在宣纸上炸开,活像一朵盛开的花。 深深的吸口气,重重的呼出去,洪承畴将毛笔一掷,烦躁的又拿起桌上一册文书来,随意一看,却是塘报,入目都是何省何地,有乱民闹事,竖旗反正云云,朝廷派兵镇压,不能胜之,急报重兵增援。 这下心情更加郁闷了,洪承畴将塘报狠狠的丢出去,扔到了门口。 “哗啦啦”响着的塘报恰好砸中了掀开门帘端着一碗燕窝进来的洪福脚尖,这个忠心的老仆一只手端着碗,腾出一只手捡起塘报来,轻轻的将燕窝和塘报都放到洪承畴面前的桌子上,恭敬的道:“相爷不吃午饭,且喝碗燕窝,北地寒凉,比不得江南温暖,别坏了身子。”m.woqugeco m 洪承畴没有端燕窝,而是透过开着的一扇窗瞧着院子里,书房外一座小院,有水有山,竹叶萋萋绿草茵茵,虽值深秋却绿意依旧,视之能让心境一舒。 沉默半响,洪承畴用一种苦涩的语气开口道:“洪福,我们投入大清,有几年了?” “回相爷话。”洪福弓着身子答道:“已经九年了。” 洪承畴微微一怔,不由得皱起眉头,眼角额头的纹路深起来,眉宇间尽是沧桑,嘴唇颤动:“九年了?这么久了?我怎么觉得,就是昨天的事啊!” 洪福的腰弯得更深了,没有搭话。 “时光冉冉,白驹过隙。”洪承畴愣愣的看着一株绿竹,秋意带来的风吹落了一地竹叶,竹子在轻轻摇曳,将斑斓的阳光洒在满地的落叶上:“洪福,你说说,当初邱民仰、王廷臣和曹变蛟,他们三人与我同时被俘,为什么他们被杀了,太宗皇帝独留我一人呢?” 洪福抬起头来,犹豫了一下,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 洪承畴却笑一笑,摆摆手:“哈哈,你不好意思说,我知道、我知道的,洪福,你很忠心,怕弄得我尴尬,其实这没有什么,真的没什么,太宗皇帝为什么不杀我?不是我有多么大的能力,王廷臣和邱民仰,都是能人,会比我差么?曹变蛟一代豪杰,能比我差么?不,都不是,因为他看出来了,我洪承畴怕死!” 他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指着洪福道:“哈哈哈,谁也想不到吧?我洪承畴竟然会怕死?但这是真的,哈哈哈,我真的怕死,如果不是怕死,皇太极早就杀了我了!哈哈哈!” 他笑得如此用力,连眼泪都留了出来,却扶着桌子依旧在笑,不去擦拭,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流畅。洪福慌忙走到门边,看看外面无人,然后谨慎的关上了门。 “哈哈哈,怪不得别人,连太宗皇帝也不该怪。自己选择的,就要去承担。”洪承畴的笑声低沉下来,泪流满面:“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跟了大清,就断了大明,再无回头路。可叹一生清名,却换来万劫不复!” 洪福此刻才小心翼翼直起身子,轻声问道:“相爷,是不是今天朝堂上仍旧一片乱麻,局面败坏如斯?”22ff 洪承畴脸上浮起一抹怒容,冷哼道:“原本以为新朝换代,应当朝气蓬勃、有所精进才是,没想到明君一去,又是一派权臣争利的模样,目光短浅胸无大志,置心腹大患于不顾却盯着蝇头小利,何其蠢也!跟明朝一个德性,不!明朝那帮腐儒至少还有清明的人,有孙承宗、卢象升这类虽死犹存的人物,大清呢?谁能数的出来几个?” 他长叹一声,眼望房梁,惆然若失。 洪福迟疑着,开口道:“公子已经按照相爷的意思,安排人今天早上天没亮就出城送往南边二老爷处,都是信得过的人跟着,想来没有大碍。” 提到儿子,洪承畴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暖意,他朝洪福点点头,温和的道:“这孩子,读了几年书,就有了些书呆子气,嫌我投靠大清不对,走了也好,走了清静,去他二叔那边,可能……还能保住洪家一门血脉……” 他想了想,问道:“银子,可带够了?那边用钱的地方多,别弄得潦倒穷困,过不下去日子。” 洪福正欲回答,却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喧哗,动静很大,似乎有不少人在走动。 洪承畴脸拧了起来,这是内院大学士官邸,规矩很严,下人们不得奔跑喧闹,乱了方寸,岂不惹人笑话? 洪福即是亲随,又是大管家,这当儿立刻掀开门帘,想要出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人还没出去,就见一个仆役一跤摔了进来。 洪承畴站起来,还未发问,那仆役就带着哭腔叫道:“相爷、相爷,好多兵丁,好多兵丁进来了啊!” 洪承畴和洪福同时变了脸色,兵丁? 来干什么? 洪承畴疾步向门边走去,刚刚出门,就见到一队清兵拿着刀枪锁链,大声叫嚷着闯进了书房小院。 为首的一个,穿着正黄旗的衣甲,是个甲喇章京,认得洪承畴的长相,伸手一指,喝道:“拿下!”一群兵就冲上去,套头就甩锁链。 洪承畴挣扎几下,被摁得牢牢的动弹不得,但还是努力抬头喊道:“我乃内院大学士,有什么事,为什么拿我?” 章京冷笑几声,喝道:“汉狗,还不认罪?你勾结南蛮意图谋反,有人出首告发,本将奉内大臣索尼之命,来抓你归案,你有什么话,到牢里去说吧!”biquge5200 他挥一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兵就冲进书房里,里面传来洪福的惨呼和翻箱倒柜的声音。 洪承畴双手被反剪,锁了关节,痛的冒汗,犹自强忍着,怒目道:“洪某有什么罪,自有大人判罚,我的家人无罪,不要为难他们!” 章京撇撇嘴,哂道:“你还是操心自己吧!” 这时有几个兵丁从书房中走出来,手中都拿着一叠文稿书信,兴奋的向那章京道:“大人,找到了,这人真的藏了好多跟南边联络的书信,还有几张盖着南蛮朝廷大印的敕书!” 洪承畴的头,一下子“嗡!”的一声,仿佛被一柄重锤击中,差点昏了过去,他竭力的伸长脖子,去看那兵丁手中的东西。 章京接过文稿书信,略略看了看,轻蔑的朝洪承畴扬了扬,怒容道:“还不承认,如今证据确凿,你如何抵赖!来人,带走!” 一道阳光从竹叶的缝隙里洒下来,照在章京手中抖动的书信文稿上,那一个鲜艳的明廷永历大印,如此醒目的盖在一张空白敕书上,即使洪承畴眼睛不好,也能清晰的看清楚。那个红印,落在他眼中,顿时化作了一朵盛开的血花,即将从他的脖项喷出。 “不~~~!这是诬陷!”洪承畴疯狂的叫道:“我要见济尔哈朗大人,我要见阿济格大人,我要……” “啪!” 章京一巴掌扇在他的嘴巴上,扇飞了洪承畴几颗牙齿,血沫伴着飞出的牙齿,染红了他的官袍。 “叫个屁!”章京骂道:“狗南蛮,等着受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八章 借刀杀人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m.woquge.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22ff爱书网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 宅男福利,你懂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八十九章 王欢的奏折 附议何腾蛟和李成栋的官员,各站了十几个出来,排了两大排,从永历皇帝的位置看下去,人头攒动,群情激昂,红色的官袍跃动不止,大有要用口水喷死远在山西大同的王欢一般。 永历皇帝静静的听着,看着,若有所思,不表态,也不发表意见。 唾液四溅、言辞横流,偌大的朝堂成了声讨王欢的战场,满朝文武,除了被汹涌的人潮弹劾声镇得板着脸不敢作声的王应熊之外,无人为王欢说话,一两百人的文武官员,不论是楚党、浙党、齐党,还是东林党,罕见的团结一致、众口一词的痛骂自成一派的王欢,好像王欢是堪比鞑子一样的罪臣。 首铺瞿式耜没有参与进去,眼鼻观心的站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上,不说话,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低着脑袋看着脚尖。 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祥同样默然的站在武臣班中,看着沸腾的朝堂,心头有些奇怪的怅然,没有参与进去,不过这跟他收了王欢的钱没有关系,而是他简单的觉得,站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取得王欢那么大的成就,没有一个对明帝国做出那么卓越的贡献,更没有一个对江山社稷起到擎天一柱般的作用,为什么他们有资格有胆量有理由在这安全的广东痛骂弹劾一个在前线血战的同僚呢? 马吉祥是个妄臣,惯于投靠强者,抱着大腿过活,所以他本能的觉得,王欢才是这个时代最为有力量的人,离了王欢,这个大殿上所有的人恐怕都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大放厥词,到那时候,又有多少人会坚持信念为大明舍身成仁?又有多少人会剃发留辫投靠满清? 他们在这一刻说的话,在那一刻会不会忘得精光? 在骂声中,时间到了午时,早朝终于可以散了,永历皇帝在太监高亢的“退朝”声中走下金銮殿,众官员三叩九拜后鱼贯而出,一边与要好的人嚼着舌根,一边向午门走去。爱书网 按照最近一段时间的惯例,皇帝会留下几个要员赏赐午饭,在饭桌上讨论一些事情。 今天,他留下了瞿式耜、朱天麟、王化澄、何腾蛟和堵胤锡。一个首铺,一个次铺,一个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两个外放的实权掌兵者。 午膳在偏殿进行,当然了,说是赐宴共饮,也只是说说而已,不可能同桌共坐,皇帝用的大桌子,几个臣子一人一个小桌子,菜肴轮流上,也算是极高的待遇了。 几个臣子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彼此不自在的相互打量,都对皇帝的安排,有些茫然和奇怪,因为几个人分属不同的派别,平日里很难和谐的坐在一处聊天吃饭,政见不同必然相互倾轧,皇帝是知道的。今天把众人召集在一起,必然有什么举动。 果然,菜过三巡,永历皇帝绕了一大圈不相干的废话后,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凉国公王欢上奏,请皇上准备回迁国都于北京。 听了这消息,筷子掉了一地。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永历帝,目光里满是震惊,要知道,此刻的北直隶,还在大清的掌握之中,鞑子皇帝顺治就在紫禁城里住着,八旗兵数万精锐仍然驻扎城下,王欢就算兵威滔天,要迎接永历帝北上,可断然不能。 “不可!”果然,瞿式耜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北地未明,北直隶何时能收复,仍未可期,皇上贸然北上,非稳妥之举!” 朱天麟第二个站起来:“瞿首铺所言极是,此刻大战未定,北上之路多坎坷,不说鞑子,就是散落各处的败兵游勇,割据乱党,皆是危险。” 何腾蛟则语带讥讽,用嘲弄的口气骂道:“王欢此子志大才疏,仗着姜瓖为依靠,设伏击败了多尔衮,但离着打下北直隶还差得远!大事未筹,就急冲冲的邀功要皇上北返,简直是拿皇上的安危为自己抹金,何其毒也!皇上可万万不可动心!”i.woquge. 瞿式耜认真记下,在脑海开始盘算这道圣旨的写法。 永历说完,长吐一口气,笑容更甚,击了一下掌,一道道正菜开始络绎不绝的呈了上来,他大方的招呼几个臣子:“此事就此作罢,诸位不可外泄。来来来,大家尝尝朕新进的御厨手艺,这位厨师可是凉国公特意为朕寻来的,菜品一绝,又以湘菜最为出色!宫里的人都很喜欢,诸位都试试,难得凉国公一份心意。” 几人面色各异,心事重重的举起了筷子,那菜肴卖相极好,味道美妙,吃在嘴里,极为受用,永历帝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他封地在湖广衡州,四岁随父就藩,最爱的就是湖广菜,流落到广东就难得吃到地道的湖广菜了,这个湘菜厨子的手艺很对他的胃口。 不过其他人吃起来,就不那么自在了,满腹心思的情况下味同嚼蜡。 当天下午,瞿式耜手拟、永历帝过目的圣旨就从肇庆城里发了出去,八百里加急快马顺着两广、四川、陕西一线直奔山西大同,十天后,坐在大同官署中的王欢就听到了宣旨中官的公鸭嗓子。 摆坛接旨,恭送中官后,王欢再次细细读了一遍旨意的内容,面无表情的对陪伴在侧的李定国道:“这是给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不抓住,就怪不得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章 和亲 李定国躬身低语:“大人,何须如此?您若想争这天下,谁能阻挡?” 王欢把圣旨的明黄色缎子轻轻的放在桌上,微微摇头:“大明国乍数百年,底蕴犹存。别看现在叛国者多如牛毛,真要夺它填天下,恐怕须血流成河方能成就霸业,鞑子就是个例子。” 李定国摇头,反对道:“外族入侵,剃发留辫,天怒人怨。大人即不同了,改朝换代天经地义,除了极少数愚忠者,这天下人不过是换个主子而已,照样纳粮缴税,有何不同?况且大人施政以仁为纲,以民生为大义,众望所归,比起垂垂暮矣的大明,大人如旭日东升,光芒无限,纵然要杀人,那也是为新朝奠基的牺牲!” 王欢看看满脸激动几乎不能自已的李定国,心里有些感叹,无论是想要从龙建功,还是真心为百姓福祉考虑,李定国对代明自立的心情,丝毫不逊于自己,只不过,李定国的想法要简单得多,直接就要暴力夺位。oquge.co m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宏图 随着军令声,近百辆马拉的两轮板车从后面鱼贯而来,顺着方阵之间的缝隙,快速奔到了夔州军阵前,到了地方,车夫喝足马儿,车上立刻跳下五六个身着白袍的军士,掀开车身一侧的短板,七手八脚的开始往下抬一个个漆黑的铁家伙。 明军的动静,清军那边尽收眼底,一直盯着这边的李本深动了动眉毛。 “偏厢车?有一阵子没见着了。”他眯起了眼睛,嘴角咧咧,不以为然:“孙承宗还在辽东的时候,见过这玩意儿,那老头信奉这等玩意儿,等他下台,高第继任,收兵山海关,车营在辽东就再无人愿意用了,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再能见到偏厢车。” “军门,偏厢车易守,立在那里就是一道墙,恐怕会有些麻烦。”有身边将领凑上来说道,偏厢车在明军中从嘉靖年间就开始装备,历经数十载,认不出它的人很少。 李本深笑笑,自信的摆摆手,哼声道:“无妨,偏厢车虽好,却是笨重,你看看,明军就在阵前摆了一排,左右后方都没有,他们只能防住正面,等下待我大军强攻,明军阵脚慌乱之际,王屏藩铁骑从左右突进,再好的偏厢车也是摆设。” 他顿一顿,又道:“何况我很怀疑,这些明军能不能用好偏厢车,他们躲在后面,只能证明自己胆怯畏战,不敢与咱们面对面的厮杀,明军之弱、可见一斑,死士营一旦杀上去,明军说不定就会崩盘溃逃,足见军器没有好坏之分,不过在于使用的人能不能用好了。” 亲信们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李本深将手一挥,大声喝道:“击鼓三通,命令盾车缓步前进!” 传令兵大声答应着,飞奔向后,立在后面的战鼓声稍后骤然密集起来,急如雨点的鼓声连响三遍,前军盾车听到鼓声,开始在车后清兵的推动下,向前慢慢行进。 “偏厢车,嘿嘿,我倒要看看,能不能挡得住我辽东军的攻击。”李本深阴着脸,笑得颇有些冷酷残忍,此人性格内敛,不喜言谈,却有个比较独特的嗜好---杀人。 敌人顽抗要杀,不顽抗也要杀,总之,战场上遇到李本深,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盾车在向前推进,吱吱嘎嘎的车轴摩擦声仿若地狱里魔鬼靠近的脚步,跟在盾车后面的弓手将狼牙箭扣在了弓弦上、蓄势待发,手持长短兵刃的死士营红着双眼、弓着身子尽量减少暴露在外的身体面积,尾随着弓手们向前迈步前进。 而对面的明军们,却没有移动的迹象,站在最前列的车营官兵,正忙碌的挥舞着铲子,在黄土地上挖出一个又一个浅坑。m.22ff. 后军稍弱,士卒披的罩甲,内镶铁叶,主要用于前面击溃敌军后的追击和打扫战场。 而护在大军左翼的由王屏藩率领的关宁骑兵,在看到中军动静后,也开始缓缓移动,他们策马缓行,准备绕一个弯子朝明军的左翼方向去,一来那里有明军的三千骑兵聚集,二来绕个弯子可以有足够的距离将战马的速度提高到可以冲击的数值上去。 千人移动,黄土漫天。 王欢眨眨眼,伸手揉去不慎进入眼睛的灰尘,淡定的凝神看向前方和左边。 正面的清军速度明显提升,由缓行变为小跑,那笨重的盾车在人力推动下,在坑洼不平的地面蹦跶着前行,像一头头奔跑的犀牛。 这些犀牛后面,大队的清兵在整体前移,这块黑色的磁铁,终于开始启动自己的力量,它将像一颗发射出去的子弹,狠狠的撞击任何敢于阻挡它的物体。 左边的清军骑兵也在慢慢移动,看其方向,应该是瞄着自己的左翼骑兵去的。 “沉不住气了?”他淡淡的自语道:“要动手了吗?” “大人,三位营总派人传话,轰天雷都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发射。”马万年疾步上前,在王欢身后躬身禀报道。 “叫丁国栋不要与清军骑兵硬碰,先绕着大阵转圈子,等清军步卒吃了瘪,再按照我的计划行事。”王欢望向阵前,那里一个个黑色的铁疙瘩已经牢牢的竖立在了地面上,看仔细些,还能发现轰天雷统身上的引信线也已经签好,烧得火红的炭盆在每一尊炮的后面都一个,一根根铁钎就插在里面,那是用来点火的。 马万年立刻吩咐一个亲兵去向丁国栋传令去了。 王欢用眼睛丈量着盾车与轰天雷之间的距离,常年的户外生活,让他的眼力很毒。 “差不多了,距离刚刚好。”王欢眼中精芒一闪,断然喝道:“摇旗、放炮!” 此时半埋在土里的轰天雷,与逼近的第一辆盾车之间,不过六十丈了。 盾车后跟随的清军弓手有些自持力大的,已经开始向天四十五度抛射,这个距离上准头自然没有,射箭不过是为了吓唬对方而已。 轰天雷的炮手们穿的轻便藤甲外罩白袍,稳稳的守在炮位上,看着自己的百户一动不动,而百户眼望着千户,千户盯着山丘上那一面代表着开炮的红旗。 一支支狼牙将带着破空呼啸声从天而落,插在地面上,入土三分,偶有个别的,射中了明军炮手,藤甲虽然能卸去一部分力量,但重箭头仍然会穿透甲块,将人射伤。i.woquge.co m 受伤的人立刻被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抬下去,没有中箭的炮手,看都不看受伤的袍泽,两眼圆睁的瞪着越来越近的盾车,捏紧了拳头,等待着开炮的命令。 终于,山丘上那面红旗动了,一名健硕的亲卫撑着它,疯了一般死命的摇晃起来。 “开炮!” “开炮!” “开炮!” 三十个炮营百户几乎同时怒吼出声,同时将几乎举得有些发酸的手臂,狠狠向劈去。 为防止误解,举起的手他们不敢擅自落下,就那么一直举着。 一根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带着火星从炭盆中抽出,凑近轰天雷的火门,寖泡过硫磺水的引信“吱吱”的烧了起来,飞快的窜向统内。 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堪比红衣大炮发射的炮声响砌旷野,一门又一门轰天雷在火光中炸响,伴着一阵青烟,近百个十斤重的炸药包飞上了天。 天空中泛起一片灰扑扑的翻滚着的包袱卷儿,肉眼可以看到,飞向扑过来的清军队伍。 “那是什么?”将整个身子都抵在盾车后板上,紧张的绷紧了全身肌肉准备迎接虎蹲炮的铁渣和碎石子袭击的清兵们一身力气没有了对手,莫名其妙起来,他们看向空中,那些翻滚着的铺盖卷从未见过。 李本深和骑在马上的王屏藩也很奇怪,原以为虎蹲炮轰鸣之后,会有大片铁渣和石块横扫在盾车正面,大约会造成多大的伤亡两人都有了粗略的估计,没有料到,明军居然用虎蹲炮朝天上打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明军射出的东西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道抛物线,越过坚固的盾车,“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后面的弓手和死士营中。 那些东西不是铁弹,被砸中的清军在地上滚了一个跟头,有运气不好的断了几根骨头,但大部分人都完好无损的站了起来,奇奇怪怪的看着落在地上的四四方方的火药包。 正在这时刻,药包上冒着火星的引线烧到了尽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二章 你家输了? “啪啪啪!”王欢情不自禁的鼓起了掌,让一脸激动的大清多罗贝勒和度,呼吸更为急促了一些。 这一番演说,和度准备了很久,为了今日,他不知多少个日夜仰望星空构思说辞,王欢一方枭雄,难以为言语打动,如果不能投其所好、一语中的,找出他的软肋作为突破口,和度此行所肩负的重任,根本难以完成。 揪断了无数根头发想来的脉络,配合蛊惑性的调门,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和度看到了王欢眼中不加掩饰的喜悦感,几个巴掌虽然因为没有附和者而略显单薄,但听在和度耳中,不亚于之音。ewenxue.net 他抖抖双手,抱拳拱手向王欢道:“和度所言,句句肺腑,全然为大人考虑,如此一来,我们两边双赢结局,大人有我大清为后盾,再无顾忌,得天下易如反掌;大清有了王大人这样一位朋友,去了一位劲敌,更加如虎添翼,天下之大,我们兄弟分之,友好共处,善莫大焉!” 和度低下头去,谦卑的向王欢行礼,盯着脚下的方砖,他心头忐忑不安,即将到来的王欢表态,会对他的这一趟做个终结,是好是坏,答应还是不答应,有没有条件,都将水落石出。 从他个人的角度来说,能做的,都做到了的极致,将一个说客和谈判使臣的功力,尽显无疑。22ff爱书网 看不见王欢的表情和动作,但能听到他的声音。屋内没有旁人,屋外方圆十余丈内无人靠近,室内针落可闻,和度听到了茶杯搁到桌面上的清脆而细微的“锃”的一声,以及王欢那浑厚中带着上位者特有威严的嗓音。 “贝勒,请坐下吧。” 这句话无喜无忧,四平八稳,和度知道,重点在下文。他起身,谢过,慢慢落座。 微微抬头,看向王欢的方向,和度发现王欢也正在看着自己,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烁着极为锐利的光。 “贝勒的话,非常有道理,任何一个处在我这种地位的人听了,都会心动。”王欢缓缓道:“人都有贪欲,何况是面对这么大的一个蛋糕,想要不吃,很难的。”mwoqugeco m 和度击节,赞道:“大人豪气,将天下比作蛋糕,微臣第一次听到这种比方。” 王欢笑笑,竖起一根手指:“一边是为大明尽忠,与清国作对,这条路最好的结局,就是将你们打出山海关,光复中原全境,然后在关外白山黑水间冒着严寒与你们周旋到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三章 停战、北迁 和度失魂落魄的走了,带走了王欢的三个条件,李定国领着几千骑兵送他到北直隶的边境上,隔得几里地看到一队清军接住了他,方才回到大同。 在路上耽搁了几天,等他回到大同的时候,听到了一个颇为有意思的消息,大明长平公主,也就是凉国公的新娶夫人,受凉国公之托,设立大公主府,辖山西、陕西两省,主管民政,开署理事。 当然了,大公主府的一应官员,都是夔州系出身,长平公主挂了个职位,却没有实权,民政方面的一应事物,依然是孟知雨请示王欢后说了算。 谁也弄不明白,王欢这么做,究竟是什么用意,毕竟现在山西陕西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完全没有必要假惺惺的弄这么一出,而且让公主抛头露面,与伦理相左,也不知道这件事大明朝廷怎么看,或者说知不知道,同没同意。 在太原、西安等大城中,有几个士子没弄清楚状况,跳出来大肆指责,说女子参政,有违法度祖制,是逆天下之大不韪。这几个人的言论刚刚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当天人就失踪了。 紧接着,大批夔州系的文人站出来引经据典,说明战乱时节、国难当头,公主身为皇室宗亲,挺身而出为男子所不能为,行非常之事,有古之花木兰的意蕴。一场关于长平公主的论战,就这样被压了下去,不过在南方几省,反对的声音仍旧很猛,文人士子潮水般的奏折堆往肇庆城里永历皇帝的案头,朝廷大佬也颇有微词,认为王欢越来越胡闹了,这是要让皇室丢脸吗?永历皇帝还在呢,难道皇家就没有站得出来的男子了? 不过说是说,骂归骂,谁也不敢得罪王欢这尊神,人家做了,又能怎样?于是永历发了几道不痛不痒的询问旨意过去,王欢敷衍道不过为了让自家人管着放心些的套话,这事就这么定了。m.oqugeco m “不敢忘!”满达海低头道:“但是王欢如此强悍,我们让出了北直隶,再想回来,得等到什么时候?” “那也得等!”济尔哈朗拍了一下冰冷的墙砖:“你放心,要不了几年的,我们还有几万雄兵,八旗根基未伤,只要有耐心,绝对有回来的那一天!” 他的头一转,看到了站在身后、一脸木然看着来路的和度,眉头不禁微微皱了一下,向和度开口问道:“你的妹妹,准备得怎么样了?” 和度面无表情的低头、答话:“回禀摄政王,海兰珠昨日就已经上路,由族人护送,赶往大同,过不了几日,即可抵达。” 济尔哈朗点点头,移开视线,一边看着北撤的人流,一边赞道:“这件事,你做得并不差,虽然被王欢识破了我们的意图,不过能让他罢兵,也是大功一件。” 和度躬身道谢,站在他身边的满达海鄙视的挪了挪身子,似乎羞于和他站得近了。 济尔哈朗又道:“你与你父亲阿济格划清界限,肯忠心为朝廷办事,倒也难得,你也不必太过介怀,大清对忠心的奴才,始终不会亏待的,只要你不像你父亲那样有叛逆之心,你就永远不会像他一样被幽闭。” 和度若若连声,低着的头垂得很深,他的态度,让济尔哈朗非常满意,对这个恭顺的侄子,他暂时的放下了杀心。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那张低垂的脸上,那双竭力控制住杀气的眼神深处,有滔天般的恨意在沸腾。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四章 江山北望 海兰珠坐在垫着毛皮坐垫、生着暖炉的车厢里,披着厚厚的貂裘,却依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她把厚棉被做的窗帘掀开了一点缝隙,让外面刺骨的风夹杂着雪花吹进来,拍打在化过浓妆的脸上。 两个低眉顺眼坐在车厢角落里的丫鬟,缩着身子抵御寒风,也不敢过去将窗帘放下来,大气不敢出的垂首坐着。她俩知道,小姐心情不好。 窗外的风景随着马车的疾驰,快速变换,民居村落、旷野高山,还有那在雪雾中若隐若现的炊烟,北直隶冬季飞雪漫天浓妆素裹的景色与她从小长大的老家盛京差不了多少,一样的惹人沉醉。 回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替自己整理妆容时的话,海兰珠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母亲博尔吉特氏,蒙古科尔沁部的郡王公主,跟下罪幽闭的父亲阿济格囚禁在一处,具体在哪里,海兰珠不知道,哥哥和度也不知道,不过在海兰珠出发往大同的前夜,博尔吉特氏被送回来,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按例,也会由母亲教给出嫁的女儿一些东西。m.woquge. 和亲的宗室,在满八旗中并不少见,每年和蒙古之间相互通婚联姻,屡见不鲜,但是跟汉人通婚的,海兰珠还是第一个。 她知道,之所以选她,跟父亲的失势有很大的关系,不久前的那个夜晚,父亲去往紫禁城里议事就没有回来,半夜时分,大队的两黄旗兵卒包围了王府,封闭大门,海兰珠在自己的秀楼里,还听到了兵器交加的搏斗声和惨呼声,府内上下不明所以,不敢出去。 一直到了天明,有消息进来,方才知道皇上和太后下旨,议政王大臣会议以大不敬、图谋摄政的罪名幽闭阿济格,夺了他的旗主之位,降为贝子,其家眷不得出府门半步,违者斩。biquge5200 他的大哥和度为保住一家人的性命,受命往明军议和,而她海兰珠,作为阿济格的大女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最合适的牺牲品,肩负为大清拖延时间的重任,孤身踏上了去往大同的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朕想去南京 夜晚的肇庆城,热闹非凡,戒严了一段时日的宵禁,随着时局的逐渐改善,也慢慢被取缔,五城兵马司的衙役兵丁们也乐得偷闲,抱着枪搂着刀随意的在大街上游荡,笑嘻嘻的看着在夜市上逛来逛去的大姑娘小媳妇,灯火通明宛如白日的几条主要繁华街道上,人头攒动,酒楼歌坊过客满堂,推杯换盏、调笑饮乐,仿佛如太平盛世般的景象,让人恍惚以为这里就是南京,只不过差了一条秦淮河而已。 太平了,一直悬在头顶的那把鞑子刀终于消失了,清军不可能再次威胁到这里,悬在人们心中沉甸甸的大石头也悄然隐去,欢场夜笑,荡漾在城池上空。 不过深宫大内里,禁地重围中,永历皇帝朱由榔并不这么看,肇庆就是肇庆,南京就是南京,这是两码事。 不一样的。 他这样对延平郡王郑成功说道:“不一样,北直隶和南直隶也不一样,南京乃当年太祖龙兴之地,紫金山龙盘虎踞、秦淮河风水龙脉,都是极好的,成祖当初北上,不过是因为北元仍在,天子守国门而已。” 永历皇帝拍拍龙椅的扶手,意兴阑珊:“但是如今北边被鞑子糟蹋惨了,百废待兴,田地荒芜,赋税百无一是,朕过去,怕是连饭也吃不上,哪里比得上江南富饶之地?故而南北二京,朕觉得,还是南京更为适合。” 大殿里空荡荡的,没有旁人,永历皇帝和延平郡王一君一臣,分坐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些年糕等小吃,远处城内的喧嚣隐隐传了进来,有百姓在放烟花,毕竟是除夕了,要应景。 永历皇帝喝一口暖炉上搁着的热茶,微笑着看向郑成功:“郡王觉得如何?” 郑成功坐在灯火下,摇曳的烛光将他那张显得有些黑的国字脸映衬得发红,魁梧健壮的身躯坐得挺拔,穿的一身蟒袍,紧绷肌肉将袍子撑得鼓鼓的,彰显着澎湃的力量感。 深夜入宫,秉烛夜谈,郑成功有些意外,毕竟作为外臣,很难受到这等亲信般的礼遇,皇帝这样做,让他受宠若惊,身在福建,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等待遇了。 对于永历帝的问题,郑成功略感迟疑,毕竟这事突然问起,他没有准备,仓促间难以回答,稍作思考,他四平八稳的答道:“这件事全凭皇上做主,微臣听令行事便是。” 这个答案,永历似乎很满意,他笑得浓了几分,招呼道:“好好好,朕知道你忠心,来,尝口宫中新煮的汤圆,除夕夜把你叫来,朕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这样,等下事毕,朕赐你一些东西,带回去给家里。” 郑成功赶紧谢恩,端起碗小口吃了一个汤圆,粵地的汤圆,与闽地略有不同,加了虾仁紫菜,别有一番风味。 放下碗,永历笑呵呵又道:“不过这件事有些犯难,你知道的,凉国公在大同,他把北京收拾出来,想让朕过去。原本于情于理,北京都是本朝国都,朕的祖宗太庙都在哪里,先帝也是在那里殉国,还都理所当然。不过,刚才朕也说了,北京在这当口,的确不是定都的好地方,离山海关太近了,很不安全。” 郑成功点点头,道:“微臣明白,皇上只需向凉国公下一道旨意,说明这个道理,想必凉国公会明白的。” 永历皇帝接着说道:“不错,凉国公是个聪明人,又忠心耿耿,虽然年轻,却很得力,朕很喜欢,朕觉得,他跟你一样,都是年轻一代的俊杰。” 郑成功心里“咯噔”一声,提了起来,他赶紧把嘴里的正在下咽的汤圆吞了下去,起身拱手道:“多谢皇上夸奖,微臣愧不敢当!微臣不及凉国公万一,国公在北地浴血奋战,为大明江山立下震古烁今的大功,微臣不过在福建一带做了些微末之事,岂敢和国公相提并论,不敢、不敢!” 这等反应,让永历帝微微错愕,不过他城府极深,立刻用笑容掩饰过去,挥手下按:“坐下说、坐下说。” 等郑成功坐下去,永历笑道:“都言大明武有南北二将,北有凉国公,南有延平郡王,武勇睿智,都是大明的中兴之将,今天看来,还少说了一句,成功你还是个荣辱不惊的谦谦君子啊。” 郑成功还要谦让,永历用手势阻止了他,断然道:“不必推辞了,朕这么说,即是夸奖,也是勉励,成功你今后要继续努力,为我大明宗室好好表现。” 郑成功忙道:“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永历皇帝点头,面露忧色,心事重重,皱眉起来,不再言语,长叹一口气,好像在等待什么。 郑成功心道:来了,正题来了。他本不想说话专心吃东西,却发现永历在那眼睛看他,头皮一硬,不得不像个捧哏的一样开口问道:“皇上,不知为何叹息?” 永历帝适时的再次叹息一声,用无奈的语气道:“朕在叹息,我大明皇家祖祖辈辈都是英雄,治理天下开疆劽土,皆有成就,到了朕这一代,却差点连祖业都丢了,岂不无颜见太庙里的列祖列宗啊!” 郑成功劝道:“皇上,天下兴亡,非一人之过,如今陛下能重振河山,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伟业,堪比东汉光武的丰绩。陛下不过妄自菲薄。” “如果天下人都如你一般,为朕设身处地的考虑,那就好了。”永历欣慰的看着他,像是在看着可以托付家业的子侄:“可是朱家不幸,先帝殉国后,先后有多人冒我朱家正统,在各地登基起事,可笑他们背祖忘宗,厚颜无耻,为求荣华富贵而连父母之命都不要了,可笑可叹。” 郑成功这下明白了,心头像开了扇窗一样敞亮,他知道永历帝在说什么了。 果然,永历帝在桌子上重重一拍,怒道:“可恨鲁王这个孽畜!在隆武帝时就擅自自称监国,割据浙东一方,不将朝廷正统放在眼里,杀我使臣,妄封各地官吏,其言其行,堪称叛逆!” “隆武帝殉国后,朕继承大统,这个畜生愈演愈烈,越发的猖狂起来,靠着张名振这个妄臣,居然派人来要朕退位让贤,何等可恨!当然举国文武都不会把这跳梁小丑放在眼里,当他在梦呓罢了,不过,放在这人不管,终究是不行的。” “眼下浙江的鞑子伪总督陈锦与镇守南京的凉国公嫡系祖天赐和马全正在商量投降的事,此事一定,整个南方就基本上定了,你在福建,夔州系在浙江和南直隶,只要你们支持谁,谁会会是入主南京的九五至尊。” 郑成功眼皮猛跳,这话说得诛心,惊得他慌忙站起,跪在地上叩头急道:“陛下,微臣自蒙隆武皇帝赐国姓后,就发誓忠于大明,忠于陛下,微臣不管鲁王还是谁,微臣心里只有陛下!” 他背上汗水淋漓,深知在这宫里,看似只有君臣二人,却不知有多少刀斧手在暗中窥探,只等永历手指头一动,就可将他砍成数段。 惊恐间,只觉一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将他拉了起来,抬头一看,永历帝亲切的脸就在面前。 “你是朕的宗室,国姓大将,朕当然信得过的。”永历道:“朕要你即刻兴兵,与惠国公一道,讨伐鲁逆,为我大明除去这个祸根!” 郑成功浑身汗毛都在倒竖,他深深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脑子里一转,他问了一个问题:“微臣和惠国公的兵力,与鲁王在仲伯之间,陛下可否让凉国公的人马也从南直隶发兵,这样可保得万无一失!” “南直隶?凉国公?”永历阴沉着脸,摇摇头:“不必了,你二人即可办成此事。”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作茧自缚 大年初一,大同城内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在破败的城郭中新建起来的房舍已经初见规模,曾经萧条的街市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殷勤的小贩、大嗓门的商户和面带疲色却带着笑容的百姓们来往于街头,鞭炮声阵阵,唢呐声连连,构成一幅从战乱中初愈的偏安盛景,血腥的战争创伤逐渐抚平,从这一点来说,汉族人民坚韧的生命力可见一斑。 一派祥和的气氛里,城门处人流如织,海兰珠一行人进城就不那么引人注目了,王欢也没有刻意迎接,派人引路将她们带进暂住的官署也就是了。 马车在大院里停下,帘子掀开,海兰珠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地,院子还能宽阔,足有四五间开间那么大,却没有站多少人。 这不像要接自己入室的样子啊。海兰珠四下里看了看,虽然房檐下挂着大红的灯笼,人们腰间系着红带,但怎么看怎么像新年应景的模样,并不是刻意办喜事的打扮。而且除此之外,连一根红彩绸都没有。 院子当中,站着一个年轻人,锦袍方巾,模样倒是十分的清秀,虽然黑了点,但看上去英气勃勃,浑身上下没有玉佩宝剑之类的装饰,却自然而然的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霸气。 海兰珠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男子微笑着看着她,笑容干净自然,毫无登徒子一般的邪气,却让海兰珠没来由的一阵脸红,她隐约间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护送自己过来的族人上前,弓着腰向那年轻男子说话,模样非常恭敬。海兰珠又有些惊讶了,这个年轻男子莫非身份高贵,是个大管家一类的人物,不然自己这边的人怎么会上去搭话? 她不敢过去,因为自己虽然身份使然,却相当于入敌营的质子,今后生死由天,不能随意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族人和那年轻人说了几句,朝自己的方向伸手指了一指,年轻人也看过来,恰好与海兰珠视线相碰,目光深邃中透着威严,慌得海兰珠赶紧低头。 怎么这个人这么凶啊?海兰珠心道,明明长得挺好看的,却性子这么暴戾,如果给他当妻妾,怕会被打死的。 一想到这里,海兰珠心里更加不安了,她是旗人,满汉对立,那个凉国公,今后会怎么对待自己呢?会不会跟这个年轻人一样凶呢?就他不会害人,可还有个新娶的明国公主啊,她可是正房,自己不过是偏房妾室,按汉人的习惯,就算大房把妾室打死了,也不过受点罚读点妇德书就完了,遇到婆家后台大的,连这点惩罚都不会有。 大房是明国公主,还有比这更大的后台吗?海兰珠心里不禁苦水蔓延, 远远的,有声音飘过来,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把人带过来吧。” 语气不高不低,却让人无法拒绝。 族人答应一声,返身过来,却没有来叫海兰珠,而是转到队伍后头,提出十几个捆绑着的人来。 自己的护送队伍中还有这些人?海兰珠好奇起来,由于按照礼仪,婚妇要一直呆在马车里,除了住宿出恭不得出来,所以对押着几个人混在身边,海兰珠并不知情,也没人跟她说过。 那几人留辫剃发,却不是旗人,应该是归附了大清的汉人。捆他们的绳子勒的很紧,让他们走路都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这长路漫漫,他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公爷,这就是周奎等人了。”族人向年轻男子恭顺的道:“按您的吩咐,三代以内十五岁以上的男子都带来了,一个不少。” 公爷?海兰珠贝齿微启,忍不住轻轻的叫了一声出来,赶紧伸手捂住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人看去,眼神都是惊讶和惶恐,原来他真的就是明国凉国公?自己未来的夫婿? 王欢自然没有注意到海兰珠的表情变化,他仔细的盯着跪在地上的人看了看,脸板了起来,数了数人数,然后侧头向后,柔声对一个全身都罩在一件白色毛皮大氅中的人说了一句。 “应该都在这了,公主,过来认认人吧。” 罩在大氅中的人身材娇小,轻轻点点头,走上前来,拔去头上的头罩,露出长平公主那张俏丽的面容来,不过此时美人如狱,如花般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若寒霜。 她挨个从跪在地上的人面前走过,那些人没一个敢抬头看她,垂首颤抖,好像一群待斩的猪。 长平公主慢慢走过,最后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面前停下来,抿着嘴唇,用仿佛从肺里憋出来的声音颤悠悠的说道:“外公!” 老者浑身都抖了一下,抬起脑袋,皱纹交错的脸上泪痕密布,前额剃光,后脑留着一根辫子,正是大明崇祯朝的国丈周奎。 周奎的嘴唇蠕动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来,又低下头去,方才喃喃的道:“外孙女,你放过他们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长平公主闭上眼睛,这句话听在耳中,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胸腔,狠狠的捏着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直抵脑海。 至亲啊,这就是自己的外公,就是他,把自己的三个弟弟,周奎自己的外孙,包括太子朱慈烺在内,一并告发,交给了清廷,然后活生生的杀死,断了朱家血脉。 有无数次,长平午夜梦回的时候,从僵梦中惊醒,一幕幕过往缭绕不散,弟弟们被抓出门时的哭喊如影相随,始终在耳畔徘徊,她咬牙切齿,发誓要报仇雪恨。 多尔衮死了,是被自己的丈夫打败的,仇人除了亲身的外公一家,没有别的人了。王欢以罢兵为条件,要求清廷交出周奎一家人去,清廷没有犹豫,干脆的把人交出来了。 “那时候……为什么啊?”长平痛苦的问道,却没有眼泪流下来:“他们……是你的外孙啊!” “我没有办法。”周奎低声说道:“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做,一旦被旁人告发,我们都得死。” 他抬起头来,挣扎着向长平公主膝行几步,用脑袋靠着她的腿,用哀求的语气哭诉道:“外孙女,你看在你娘的份上,替我们求求情,饶过你的堂兄弟们吧,有事都是我老头子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杀,就杀我一个人吧!” 十余个跪在地上的人一齐哭了起来,其音可悲,其形可叹,纷纷哀求叫喊道:“姐姐、姐姐,饶了我们吧,我们当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恩情!” 长平公主目光呆滞的仰头看天,天上蔚蓝,浮云片片,她微微摇头,轻叹道:“我娘已经死了,是被我爹亲手杀死的……” 言罢,她低下头,看向了周奎,眼神空洞,毫无一丝怜勉。周奎一窒,继续哭道:“那也不是我们的错,是闯孽的错!杀外孙的也不是我,是鞑子啊!外孙女,你可要想清楚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也是唯一的亲人了,一家人不能自相残杀,不能啊!” 长平公主咬着牙,看着他,身子颤抖起来,脸上抽搐,眼看不能自制了。 王欢及时的走上来,把住她的肩膀,轻轻扭过她的身子,温言道:“让我来处理吧,你见着人了,也该去了心病,剩下的事,就交给我吧。” 周奎眼见长平公主被王欢带走,心知不妙,惶急起来,想要站起身子去追,却被两个护卫牢牢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只能带着哭腔高喊:“外孙女,外孙女,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求求你,朱家就剩下这几个亲戚了,以后就没了!啊啊啊啊!” 长平头也不回的走着,白色的大氅裹着小小的身躯,飘来一句话:“周家没有好人,朱家也没有。”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卷 第四百九十七章 隔岸观火 海兰珠是看着周家的人被拖出去的,他们在挣扎、哀嚎,像一群垂死的狗。 那个年轻的凉国公,冷漠的站在那里,平静的看着这一切,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简单的做了个手势,就决定了周家人的命运。 隔得太远,海兰珠没有听到长平公主与周奎的对话,只是依稀听到周家的人在叫救命,还参杂着“外孙女”之类的字眼,她不知道里面的关系,只是感觉到王欢的杀戮果决。 当周围重新归于安静,王欢打发护送海兰珠来大同的清军们离开,站到了她的面前。 “格格,好久没有见面了。”他笑着说道,一如那一天在她的秀楼中离去时的笑容:“没想到了,还有再见的一天。” 这一句“格格”,立刻将海兰珠瞳孔都缩了一缩,脑海中的回忆拉到了几年前的那一天,那个肤色比现在要白得多也要瘦的多的小子,幻化为眼前铁塔般的凉国公,两人的模样如出一辙,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个稚嫩,一个成熟。 “你、你、你……你就是那天……” 海兰珠瞪圆了杏眼,花容失色,一迭声的“你”字就是说不完下文,王欢打断了她的惊讶,道:“没错,我就是,想我了吗?” “我、我、我……”海兰珠结巴着道,像个复读机。 “这就是天意,你早已被我看光光,上天觉得不该让你白白便宜了我,就把你送到我手中来。”王欢促狭的笑着,眼珠子上下在海兰珠身子上转动,像个不怀好意的流氓:“来吧,去你的闺房吧,都准备好了,里面跟当年你我共处时一样的布置。” 海兰珠怔怔的愣在原地,张着嘴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爬墙上树进了她的房间的穷小子,居然成了今天的大明凉国公,卷了她的私房钱和首饰,穷凶极恶的坏人,也能成公爵?! 怨怒和羞耻,一瞬间涌上了心头,海兰珠脸上一片潮红,这个坏蛋!可是把自己光溜溜的抱上床过的,甚至上下其手,该摸的地方他都摸过!自己可是清白女儿身! 海兰珠性格刚烈,颇有武艺,立刻就想骂几句,陡然间又想起了临行前母亲的话,这个流氓可是把大清摄政王都杀掉了的枭雄,手上不知粘了多少血,就凭刚才对待那一行汉人的无情态度,可知并非易与的一般人物。 她又害怕起来,脸上一怒一怕的,神采变化,精彩纷呈,一个小女儿家的患得患失,明白无误的表露在表情上。 王欢看得津津有味,他好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恶趣味了,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好一会后,才温言凑近海兰珠的耳垂边说道:“我在落魄时拿了你的钱,就收了你的好处,放心吧,不会把你怎样的,只要你听话,这里就是你的家。” 海兰珠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犟不肯落下来,王欢的鼻息在耳畔热烘烘的弄得发痒,她用了很大的毅力,方才没有哭出来。 这般模样,让王欢就觉得无趣了,他无奈的唤过几个婆子,将海兰珠拉了过去,婆子们都是伶牙俐齿的机灵人,见惯了被父母卖出来的丫头,呱躁着拉着人走了,海兰珠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了王欢一眼。 王欢耸耸肩,无所谓的作为回应。 转过身,李定国就站在不远处,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王欢走过去,经过他身边,李定国默默的跟上。 “北直隶的接收,进行得如何了?”王欢问道,脚下不停的向书房走去。 “鞑子留守北直隶的,有汉军三个总兵近三万人,其中两个奉了降表过来,交割了兵马。一个迟迟没有动静,聚兵九千驻扎在沧州一带,昨天听说正在搜刮地盘上的民财,准备向山东去,大概要去那边和佟养量汇合,困兽犹斗。” “暂时不去管他。”王欢略一思索,道:“由着他去,山东容不下这么多兵马,佟养量不过是养虎为患,迟早生出事端,对我们有益无害。” “潼关的马作衡来了消息,守在河南的吴三桂前几天撤离了潼关,往北去了,听探子得来的消息,他也要往山东去,看看情况,一有不对就登船过海。”李定国看看手中的一张纸,又道。 王欢笑了一下,道:“又往山东去?这帮家伙要将山东经营成关外吗?” 李定国摇头道:“不,北直隶已经落入大明之手,这帮人罪孽深重,唯恐回归明廷会被清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到了山东过海就是关外,不失为一条路子。” 王欢脚下顿了一下,旋即又迈步,口中决然道:“放他们走,不必与这些破罐子破摔的人争斗,徒费军马。我们按照既定的步骤,慢慢压过去,山东迟早会收复,这些人只能过海,让他们去关外,尝尝寄人篱下的滋味,济尔哈朗不会把他们当大爷养着的。” “是。”李定国答应一声,收回了纸片,取出另一张来。“南直隶祖天赐说,皇上派延平郡王和惠国公出广东、福建,举大军十万攻浙东舟山,与鲁监国的军队会战于宁波府。” “哦?”王欢皱眉:“这事怎么朝廷没有消息过来?” “王应熊的信是今天到的,跟祖天赐的消息同时到到的大同,估计皇上没有要我们知道的意思。”李定国道:“祖天赐已经接收了陈锦的几万人,屯兵于苏杭一带,要不要…..” “不必!”王欢断然道,做了个坚决摆手的姿势:“这是永历皇帝对我们不信任,我们也不必要去插手。鲁监国冥顽不灵,妄想图谋天子之位,是个野心家,却没有做皇帝的本事,张名振倒是忠心,但没有周公辅佐之术,成不了气候,鲁王必败。” 李定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欢,道:“鲁王一败,惠国公必杀之,天下宗室里有资格当皇帝的,就唯有皇上一人了。” “所以我们不必去干涉。”王欢头也不回,继续道:“皇室家事,让他们自己去了断吧。” 李定国眼中精光一闪,抹过一丝喜色,不易觉察的笑了起来。 “没了?”王欢走了几步,没听见声响,奇怪的问道。 李定国眼神闪烁,表情迟疑,欲说还休。看得王欢不禁定住了脚步,看着他。 “大人,末将在想,公主新娶,鞑子格格又至,间隔太近,会不会……”涉及王欢私事,是犯大忌的行为,哪怕亲近如李定国,也不得不吞吞吐吐起来。 王欢看着他,眯着眼睛,面色严峻。 李定国愈加不自在起来,躬身道:“这事不过是末将猜测,为大局着想,才有此一说,大人如无此意,就将定国所言,当作一阵风,吹过去吧。” 四下里无人,清静安详,大院外面有鞭炮声远远的炸响,喜庆的锣鼓隐隐传来,有人家在办喜事,喧闹声衬托着这里更加的肃然。 王欢长吐一口气,慢慢的走过去,靠近李定国身边,轻轻的拍拍他的肩,缓声道:“知我者定国啊,这事我谁也没说,你就猜到了,真真了不起。” 李定国目光精芒狂现,喜上眉梢,抬头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惊道:“果真、真如此?大人,真的是这样?” 王欢缓缓的点头,目光放远,望向天空:“是的,我要合乎情理的接下大明来,要让所有的人都不得不选择我,没人能说我谋权篡位,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低头,一字一顿的道:“我,要当大明摄政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chapter;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