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笑》 第001章 苏醒 闻梵音睁开眼睛时大脑一片空白,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山谷前方,立刻警惕地看向周围的环境,随即目光微顿,明晃晃的神医谷三个字映入眼帘。 嗯神医 她敲了敲空荡荡的脑袋,不知这神医能否治她的脑袋。 闻梵音站起身打量了下自己,她穿着广袖白衣,衣袍上是青色丝线绣着的竹子,衣袍边际绣着红色的纹路,穿着还算舒服,行走间也不会影响到杀人。 咦杀人 闻梵音表情一僵,她应该没那么凶吧。这一身穿着明显就是富家千金才能有的啊。 正当她疑惑时,一个萌萌的童音在脑中响起:“尊上醒了吗我要给您任务了哦。” 闻梵音听到这声音,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脸色却已经冷了下去。 她的脊背不知不觉挺直,鸦羽一样的眼睫微抬,那随意一瞥的表情叫人生起强烈的危机警示。 她阖上双目,眼前一黑又一亮,她看到一个散发着淡淡光晕的东西寄宿在她意识中。 闻梵音没有记忆,不知道这是何物,但确定了刚才的声音是这东西发出来的后,她无师自通般将自己力量凝聚成一只大手朝着光晕捏去。 “尊c尊上,我是您刚得到的”萌萌的童音还未说完,便被意识中那只大手直接捏碎了。 在这东西刚消失时,一抹白棋虚影徐徐消散。 闻梵音探知了下身体,发现再也没有异物存在后,这才松了口气。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凭借她本能解决,现在回过神来她依旧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那到底是何物,竟然能侵入她的神魂里。 不过这神魂指的是刚才看到的那光晕入侵的地方吗 闻梵音茫然的眨眨眼,看着这神医谷试探着开口:“有人吗”还是先治治脑子吧。 她等待了片刻无人回应,四下一片寂静,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 闻梵音心下一紧,虽然她的大脑现在空空如也,可本能也告诉她事情不对劲。这么大一山谷不可能没丁点儿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片独立的静止空间。 闻梵音想了想,抬步朝着神医谷内走去。 刚跨出一步,她腿一软朝下栽去。下方刚好有一块尖锐凸起的石头。 闻梵音脸色一白,做好自己丧命的准备。 然后她只觉得额头仿佛挨上了什么柔软的东西,冰冰凉凉又柔软无害。 闻梵音立刻睁开眼睛坐直身子,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尖锐的石块已经化为粉末了。 她摸摸额头,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回事刚刚是怎么了难不成那侵入她神魂的异物还存在 她神色莫测,在原地沉思了会儿,抬步朝着另一处大石头而去。 闻梵音站在石头边上沉默了一小会儿,眼里带着一丝狠意,控制着身体猛地朝下摔去。 这一次她眼睛睁的大大的,将那块石头看的清清楚楚。也因此,她才发现出问题的不是石头,也不是暗中有什么人窥伺,而是她自己。 在她即将磕上石头时,一道无形的力量从她体内散发出去,那股波动直接粉碎了石头,化为柔软有弹性的屏障,保她平安无事。 绝对反弹。 她脑中莫名出现这四个字,心下有种直觉,这绝对反弹会将她精神上或者肉体上的伤害反弹出去,将她护的严严实实。这也让她确定了异物已经彻底清除了,这是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她所掌控的规则。 闻梵音嘴角一勾,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心头那从苏醒后便存在的阴云也终于散去了。 她站起身来,姿态比之前的无措多了几分底气,也让她显得沉稳了些。 她快步朝谷内而去,一刻钟后她才看到了谷内古色古香的房子,房子八角都挂着惊鸟铃。风一吹,便有清脆的声音响起。 房子周围是一片划分好的药田,每一片药田栽种的药材都不同,但能看出来是被人精心照料的。 她仔细打量了下药田,眼神一闪。这药田看上去已经有几日没打理了,被虫蛀坏的叶子没有摘下来,有些发干的土地没有浇水。 她脚步顿了顿,略过那些布满蛛网的屋子,朝最干净的一间房子走去。 站在门口,她轻缓的敲了三下门,轻声问道:“有人在吗” 等待了片刻,无人应答。 闻梵音将气势调整了下,变得更加无害了些,这才清了清嗓子,语气带着孩子气的嘟囔道:“既然无人回应,我便进来了,我一觉醒 来突然出现在这里,心里着实着急。这还是我第一次无礼闯入他人住所,还请主人家勿怪。” 说罢,她轻轻推开门,屋内让人神清气爽的药味散发了出来,她毫不客气地走了进去。 房间布置的十分典雅,窗台上摆着两盆花儿,花朵呈金黄色,叶片翠绿十分漂亮。 屋子中心放着一个圆木桌,桌上有一卷看了一半的书卷和半杯凉透了的茶。 桌子左边是一个花藤缠绕的木书架,架子最上方摆放了许多书籍和竹简,下方放着一排排玉瓶。 闻梵音好奇的打开一个玉瓶嗅了嗅,似乎是药。 桌子右边靠里是一个长木椅,木椅下方是捣药的药杵。 她将屋子的结构全部看了一遍后,转身走向了里间。 刚刚揭开珠帘,她的身体便僵住了。只见里间门口躺着一个身体早已经僵硬的尸体。这尸体的主人是一个很年轻很美的姑娘,穿着朴素却不失婉约。 她蹲下身检查了下,确定了这姑娘便是神医谷最后一人了,谷内也只有她一人生活的痕迹。 这姑娘身体不好,很可能是歇息好准备出门时犯病了,以往她许是也犯过病但俱是无碍,这次却没有躲过去。 她右手拿着一块儿面纱,左手手里还握着一块儿玉佩,玉佩晶莹剔透,与她身上简约的穿着十分不搭。但玉佩油润光滑便可看出这姑娘经常拿出来把玩。 闻梵音伸手想从这姑娘手里将玉佩拿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但她的手刚触碰到女子带着点点尸斑的手时,一道看不见的光亮从她身上传到了女子身上,女子身上也有一丝血雾传到了她体内。 第002章 打扰 闻梵音瞳孔猛地一缩,惊奇地发现这女子身上的尸斑全都消失不见,脸上属于死人的青紫也消失不见,面色红润气色良好,就像刚睡着一般,但这人确确实实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她心中一跳,脑中又一次闪过四个字绝对治愈。 闻梵音沉默了片刻,又一次笑了起来。 她这次抬头再看周围的环境时,眼里明显多了什么东西。之前带着一种客套和拘谨,此时转变成了主人家的恣意张扬,随性无畏。 很明显,这神医谷被她看中了,她将这里作为自己的落脚点,作为她的家。 至于刚才的血雾是什么,闻梵音仔细感知了下身体,发现并没有半点不对劲。 但她脸色却一下子白了下去,喉咙发痒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病弱。永久负面,不可消除。 闻梵音眨眨眼,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尸体上。 冥冥中感应到那血雾大概是这姑娘的血脉力量,这人残存的意识将血脉力量送给了她,让她帮助其完成心愿。 但她拿走了这姑娘所有的东西,这姑娘礼尚往来便送给了她一个负面效果。 闻梵音无所谓地绕过尸体走向里间的床榻,床榻还有一丝凌乱,像是主人刚刚起身没有收拾。 床榻旁边放着一张木桌,桌上是一盏燃烧殆尽的灯盏,灯盏旁边是一封展开的书信。 闻梵音上前看了眼,这封信已经旧的发黄了,上面的有些字迹都模糊了,但大致意思也能看的明白。 这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的书信,表示当那姑娘看到信时他已经过世,让这姑娘学好医术,将神医谷传承下去。不到医术大成不得离开神医谷。到她医术可以外出行医时,可以前往陈郡谢家认亲。 闻梵音喟叹,虽然她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但一日之内便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和家人,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一切都像是安排好就等着她接手一样。 她目光莫测的盯着神医谷的一切,颇有兴味勾了勾唇,喃喃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闻梵音用了三日时间将神医谷走了一遍后,将真正的主人葬在了神医谷后山那片墓地里,那里也是神医谷历代弟子的埋骨之地。 做完这一切后,她站在神医谷中央,深深吸了口气,轻松自在道:“这里真正属于我了。” 话音落下,好似有无形的屏障碎裂,世界变得真实了起来。清风拂面,虫鸣鸟叫极其清脆。天空白云浮动,地上树影婆娑。 点点阳光洒在身上,她心情十分愉快,大概这就是新生吧。 轻松睡了个好觉后,闻梵音循着前任谷主的足迹晾晒药材,在药田除草浇水,翻看着房间内的医书,抓山间的一些小动物试试绝对治愈的力量,这样平静的日子让闻梵音生出一种避世隐居的悠闲。 不过半个月后,有人闯入神医谷,打破了这一切。 来人有三位,其中一位身着月白锦袍,头上玉冠簪发,腰间别着一直长笛。他眼里虽然带着担忧,面上却笑意洒然,让人一看便觉得可靠又舒适。 “范兄莫要担忧,范阳卢家既已卜算出你的一线生机在神医谷,现今也已找到神医谷,你身上的毒很快便可医治。”他扶着身着蓝色劲装c面容苍白的青年安慰道,“传言神医谷传承上古医道,这毒定不在话下。” 范辉目露信任,放松了心神道:“嗯,一路上麻烦谨之了。” “只是麻烦了谨之吗”清爽的声音带着毫无心机的调侃。 他一旁站在一位穿着杏黄袍子的青年,青年眼含笑意:“这一路我也没少帮你吧。” 王灵均脸上的笑容温暖如春风,那双温柔的眼睛看着你,就能让你感受到他的真诚信任:“范兄莫要理他,瞬平一向擅长顺杆往上爬。” 李玉恒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道:“不理我那我倒要瞧瞧范兄的诊金从何出了。” 这话一出,另外二人哑然。 他们怎么就忘了,李玉恒才是他们的财主。当然他们也清楚李玉恒是在跟他们开玩笑,这人一向如此。 说说笑笑间,范辉眉宇间的阴霾也消去了,重新带上了希望。 自从中了这离奇的毒后,他经历了太多绝望。后经卢家卜算天机,神医谷便是他最后一站。要么是生机所在,要么是埋骨之所。 不过神医谷已有近十年不曾现世,他心中不安,唯恐神医谷也无法救治他。 并非是怕死,而是怕浪费了兄弟的心血。 王灵均似乎也是看出他的想法,这才与李玉恒插科打诨安抚他。他们都 不曾放弃他,他又何必消极对待呢。 王灵均见其恢复过来,心底这才一松。他朝着神医谷道:“不知谷内神医在否,在下前来求医。” 他声音不大,却意外的传遍了整个神医谷。 谷内,正坐在窗边喝茶看书的闻梵音听到这声音后,神色有些讶然,有人上门 她虽不知神医谷位置偏僻与否,但前任谷主直到死去都无人进来过,足以可见神医谷位置难寻了。 至于谷内人医术不精才导致并无病人上门她是不信的,神医谷的神医二字足以说明一切。 有人能寻来神医谷,不管是运气还是能力都值得她见一见。 闻梵音整理了下裙摆,起身朝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的目光落在了前任谷主的面纱上。犹豫了片刻,她摸摸脸,这么漂亮的脸还是不要遮着了,她又不是没有自保能力。 找好理由后,闻梵音脚步轻快地绕过了药田来到了谷外。 刚来到谷外,她便眼睛一亮。 不是因谷外三人的样貌让她赏心悦目,而是她被其中一人周身的白光晃花了眼睛。 闻梵音眨眨眼,那白光又消失了。 她脑中蹦出几个字气运深厚者。 啧,有意思。 当那白光散去后,闻梵音注意到这位气运深厚的人的模样了。 他一身月白锦袍纤尘不染,长相俊朗温润,最惹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仿佛有万千星河,温柔多情,让人忍不住沉醉。 第003章 三秀 闻梵音刚刚靠近时外面三人也注意到了她,三人对视一眼,范辉一懵:凡人 李玉恒:是凡人,无任何修为在身,身体不太好。 王灵均:年岁不超过二十,气度不错,还很漂亮,就是脸色苍白了些,气息弱了点儿。 其他二人齐齐撇撇嘴,上吧,对付小姑娘你最拿手了。 见闻梵音走了过来,王灵均无奈的看了二人一眼,率先开口:“在下三人前来求医,不知姑娘是否是谷内弟子扰了神医谷的清净,还请姑娘勿怪。” 他举手投足间不失礼节,语气谦卑却不失傲骨。 闻梵音站在三人面前的那一刻,便计划好该如何与三人相处了。 她先是好奇的看了三人一眼,随即认真说道:“谷内有虫鸣鸟叫c风吹叶落,并不算清净。虽不知三位如何找到神医谷,但既已来了,便进来吧。” 说罢,她率先朝着谷内走去。 一路上她并没有开口说话,王灵均三人出于谨慎也不曾开口,恐犯了神医谷禁忌。但这尴尬的气氛也挺熬人的。 三人暗中传音商量了下,依旧将王灵均推了出来。 王灵均脸上下意识挂上了温和的笑容,一字一句精雕细琢:“姑娘,我等这一路行来不曾见过他人,不知神医谷是否有要事若姑娘不便告知也无妨,但有需要帮助,在下三人愿鼎力相助。” 闻梵音闻言歪了歪脑袋,似乎是思考了下,然后才认真的说:“谷内唯我一人,我需要后山悬崖中央那颗三秀。” 接下来呢 王灵均三人等了等,却没有等来下文,一般这时候不该解释清楚吗。比如说其他人去了何处,那三秀又是怎么回事。 王灵均轻咳一声,声音带着几分笑意说:“姑娘方便告知谷内其他人去了何处吗至于后山那颗灵芝,在下会帮你采到的。” 闻梵音见三人提了几次其他人,想来是很想知道其他人在何处。 她想了想,弯了弯嘴角诚恳得回道:“其他人在后山。” 说罢,她脚步一拐,将三人朝着后山带去。 一刻钟后,三人看着后山这片墓地面面相觑。 几人之间的气氛尴尬了好一会儿后,闻梵音率先打破了沉寂,她状似不解的问:“你们不是要找谷内其他人吗怎么站在这儿都不聊聊” 李玉恒:但你没说其他人都死了啊。 范辉看着这一片坟墓,再听这小姑娘说神医谷就剩下她一人时脸色苍白极了,但他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在下身中奇毒命不久矣,此次是来神医谷求医。既然其他人都已不在,不知姑娘是否愿意诊治” 他身上的毒很多修为高深的修士都没办法解决,现在却来询问一个不满二十的小姑娘。唉,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范辉没有报希望,只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看来要辜负了好友的心意了。 闻梵音仔细打量了下他,斩钉截铁的说:“能治。” 王灵均与李玉恒先是神色一喜,旋即心底有些疑惑。 李玉恒爽朗的笑了笑,说:“姑娘莫怪,在下并非怀疑姑娘医术,只是姑娘没有诊脉便直言能治,心里有些忐忑。” 他叹了口气,说:“在下不愿好友有了希望又绝望,还望姑娘见谅。” 闻梵音点点头,这意思还是在怀疑啊。 她故作迟疑了下,虽然面无表情却依旧可以发现眼中的茫然,可以说是很好懂了:“我既已说了可治,为何他还会绝望” 不等李玉恒回答,她沉思了下,朝着范辉问:“你中了何毒” 范辉嘴角哆嗦了下,更是不抱希望了,连他中了何毒都不清楚却直言能治,小姑娘也是爱开玩笑。 他没有因闻梵音的玩笑而迁怒,反而好脾气的说:“奈何。” 中毒后毒素会侵入神魂,先是化去灵气打落修为,接着便是耗尽精血,最后才是将神魂拖入死地,三个月后再无生机。 范辉如今已经到了第三个月最后几天了。 似乎看出她们在想什么,闻梵音一板一眼的说:“我记下了,毒名奈何。” 李玉恒还会没忍住问出来:“你不知道名字为何会解奈何毒” 闻梵音似是笑了下,又好像没有,她反问道:“我会解毒跟这毒的名字有何关系” 王灵均忍住笑意说:“姑娘莫怪,我等也是好奇罢了。” 既然这姑娘说能解,很可能是医道一脉的秘术吧,如此也有可能。 跟这姑娘打交道这短短 时间里,他差不多了解这姑娘的性格了。 有种认真的憨和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执着,但意外的诚实呢。 王灵均眼里笑意更深,这是个好姑娘。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也是在下失礼了,竟没顾上介绍。”他眉目含笑道,“在下琅琊王家王灵均,字谨之。身边这位是与在下一起长大的兄弟陇西李家李玉恒,字瞬平。身中剧毒这位是我二人的朋友,姓范。” 李玉恒与范辉齐齐拱手道:“叨扰姑娘了。” 他们都没有因为修士与凡人的身份差别而瞧不起人,可以看出其教养如何了。 闻梵音认认真真的回道:“我姓闻,是神医谷这一代谷主。” 王灵均三人没有半点意外,再一次拱手一礼道:“闻谷主当面,在下有礼了。” 闻梵音刚准备说什么时喉咙一痒,她以手抵唇咳嗽了几声后这才声音暗哑道:“有礼了。今日天色已晚,我便不陪同了。你们何时拿来三秀,我何时开始医治。神医谷的房子除了我住的那间外,其他你们自己挑,挑好了自行打理。诸位自便吧。” 说罢,她便准备离开。 王灵均皱了皱眉,神色有些担忧:“谷主可是病了” 闻梵音停下脚步道:“胎中自带,无法根治。” “能否缓解”王灵均继续问道。 闻梵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雪白色的药丸,将药丸吞了下去后说:“能。” 当然只有闻梵音清楚,这并非是什么药丸,而是她随手搓的养生丸子。 她没说这是药,也没说缓解她身体的就是这药,虽听起来绕口,但意思很明显了。 若真有人误会了什么,与她可无半点干系。 第004章 回避 闻梵音随手将养生丸扔进嘴里后,又等待了片刻,见王灵均没有其他问题了便转身离去。 王灵均望着她的背影没忍住笑出声了来,这姑娘看起来有些冷,但他问的问题竟然都能得到回应,而且还都很认真的回应。单纯又认真,也只有远离世俗c避世隐居的神医谷能养出这样的性格了。 他回头看向范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瞬平,你带着范兄去安顿,我去后山悬崖处将灵芝采回。闻谷主言得到三秀才可解毒,想必那解毒之物三秀必不可少。” 李玉恒点头:“好,一会儿见。” 悬崖峭壁对凡人来说危险陡峭,对于他们修士来说如履平地。且三秀灵芝虽然珍贵,却不是无可替代,他们并不贪这点儿东西。 闻梵音没有多加揣测那三人的行为,她回到房间将灯盏点燃,拿起之前没有看完的医术继续看了下去。心中将白日的一言一行复盘了下,很好,没有出现漏洞破绽。 第二日天色大亮,闻梵音刚准备走出房门,经过木桌前看到那块儿放置着的玉佩时脚步微顿。 她想起昨夜那几人的身份,王家李家吗那么谢家呢 她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伸手拿起玉佩挂在腰间。在她打开房门时脸上的表情一敛。 她抬头看去,不出所料便见到守在门口的王灵均。 “见过闻谷主。”他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子,语气轻松洒脱道,“这是在下昨夜采摘的三秀,请谷主收下。” 闻梵音接过木盒子后打开看了一眼,一本正经的说:“确实是我要的那颗灵芝。既然王先生已经完成我的要求,我也会履行诺言。” 她转身朝着房间走去,边走边说:“劳烦王先生将范先生带来了。” 王灵均听到可以立刻医治好友却并未急匆匆去接人,反而认真的问道:“谷主是否需要再休息一段时间” 他还记得昨夜谷主身体虚弱的模样,救治一个身中剧毒之人很是劳神,他有些担心谷主支撑不下去。 闻梵音将木盒放在桌上,坐在桌前淡漠道:“无需。” 她这么一答后王灵均也放心了,从他这短时间的了解来看,这位谷主是位不会说谎的人呢。 王灵均离开片刻后,很快便与李玉恒c范辉二人一起出现在闻梵音面前。 范辉气色比昨日更差了几分,但他礼节分毫不差:“麻烦谷主了。” 闻梵音将准备好的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根根光亮纤细的银针。她倒了杯滚烫的茶水放在一旁,从布包中拿起一根针道:“不必如此客气,过来坐下。” 见闻梵音招呼,范辉没有任何迟疑地走到她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李玉恒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算盘,能解奈何毒的这种秘术可以说是十分隐秘了,轻易不可示人,为保险起见他询问道:“谷主,我与谨之是否需要回避” 闻梵音长袖在清晨山风吹动下微微摆动,更显出尘清绝:“范先生并非女子,并无男女大防之礼。”所以为何需要回避 听懂了她要说的话后,李玉恒与王灵均眼里都染上了几分笑意。 范辉囧了下,却也没忍住笑了。 治疗的过程却是很快,特别是对经历了种种艰难和绝望的范辉来说,便是王灵均与李玉恒也震惊不已。 他们为了帮助范辉也发挥了不小的力量,依靠自身人脉与家族人脉寻找了许多丹师医师,得到的答案都是无法救治只能等死,谁曾想在神医谷这位谷主手里居然轻而易举便做到了。 只是随便扎扎针毒就解了简单的好像是在做梦。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闻梵音身上绝对治愈的力量一闪而过,带着范辉被毒药吞噬的那部分修为回到了她的体内。 她停顿了下,面上不动声色,手上不紧不慢地将银针拔下来,一边拔一边说:“毒虽已解仍需要调养,被毒侵蚀的修为也无法找回,范先生重新修炼便可。且范先生应不缺调养身体的宝物,神医谷就不多留诸位了。” 范辉雀跃地动了动身体,感受着三个月来难得的轻松感,那种一日日步入死亡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如今终于阴霾散尽了。 至于损失的修为,他的境界在那里,很快便能重新修炼回来。命能保住已是大幸,他已然很欣悦了。 他活动了下身体,将外露的情绪收敛了下,转身朝着闻梵音恭恭敬敬的一揖:“范辉多谢闻谷主救命之恩,日后如有差遣,辉定全力以赴。” 闻梵音将银针裹起来放在一边,坐在桌上端起茶杯,这茶水还没有凉,温度刚刚好入口。 她抿了口茶水,漫不经心道:“那就日后再说吧。” 她不轻不重的下着逐客令:“你们可以离去了。” 范辉直起身体,与王灵均c李玉恒对视一眼,李玉恒上前一步,笑吟吟道:“在下仍有疑问,不知谷主可否解惑” 闻梵音放下茶杯,态度看上去很是真挚:“问吧。” 李玉恒的目光落在装着三秀的木盒上,询问道:“不知范兄的身体是否需要这灵芝” 谷主让他们摘来灵芝才会出手解毒,很大可能是范兄的身体需要这灵芝,但谷主赶人时却分毫不提,这让他们有些看不清这灵芝到底是需要还是不需要。 闻梵音没有半点隐瞒,直言道:“采摘三秀乃是报酬,范先生的身体无需外物。” 李玉恒苦笑,是他们看轻了神医谷一脉的力量了。 他也是躬身一揖,神色认真道:“是在下小人之心,还望谷主见谅。” 闻梵音放下茶杯,第一次笑了起来,她笑时眉角眼梢染上了愉快,仿佛听到了一件十分开心的事:“世人皆如此,先生无须歉疚。” 她说着还点点头表示肯定,随即问道:“还有何不解之处” 李玉恒直起身体,摇摇头:“并无。” “如此便离去吧,神医谷不留外客。”闻梵音脸上的笑意一收,再次逐客道。 昨日留下乃事出有因,今日可就不行了,她的地盘留有外人总归是不自在的。且这三人给她带来的可不仅是不清净,单是那奈何毒便能看出其背后麻烦。 第005章 招揽 王灵均嘴角含笑道:“既如此,在下三人这便告辞。谷主也请多保重身体。” 说罢,三人也不含糊,直接转身离开。 王灵均三人很快便出了谷,站在神医谷外,范辉神情最是复杂,他长舒了口气:“没想到我的生机真就在这里找到了。” 李玉恒将腰间的金算盘拿在手里拨动了两下,笑道:“卢家天机神算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也多亏了他们。” 范辉面露感激之色,从腰间拿出一袋子灵石,扬手一挥将其送入谷内,这才说道:“卢家报酬等我回去亲自上门奉上,只闻谷主的诊金给得少了。” 那一袋子灵石虽然不少,对普通人来讲可谓是价值连城,但他范辉的命绝不值这么点,只能待日后再报了。 王灵均意味深长的说:“放心,范兄定有机会报答的。” 他侧头看向李玉恒,李玉恒无奈道:“谨之啊谨之,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焉儿坏焉儿坏的。哪有那些姑娘们说的那么光风霁月。” 王灵均哈哈大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姑娘看心上人却是越看越美好。” 侧面被讽刺了一把单身的李玉恒翻了个白眼,这才幸灾乐祸的说:“我可以确定闻谷主身上那块玉佩乃是谢家嫡传一脉才有的,谢家嫡支姑娘流落在外,只怕谢家要乱了,哈哈。” 王灵均将玉笛拿出来把玩了下,直截了当道:“看来我们需要前往陈郡一趟了,谢家的热闹可少不得我啊。” 范辉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他想了想,说:“如此我们可先从龙山湖走,我对谢家桃夭林向往已久,一路上可以欣赏完桃林再去谢家拜访。之后绕过苦渡寺前往范阳卢家,谨之与瞬平意下如何?” 神医谷位处上章河与龙山湖以西,饶水而落。他们若去谢家走龙山湖经过桃夭林,要去卢家便需走上章河。 李玉恒赞同道:“那就走龙山湖,龙山湖在荥阳地界,我们恰恰需要郑家测定血脉之术。” 三人商议好路线后,便结伴离开。 与来时不知未来的压抑不同,回去的路上他们赏景观风,好不自在。 神医谷内,闻梵音走出房间目送三人离去后,神色哪还有半分青涩单纯,连那一二分老老实实的憨都不复存在。 她垂眸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来把玩,嘴角的笑意意味不明。 琅琊王家和陇西李家听起来都是大家族,与那封书信上所言的陈郡谢家一个调调。回想起王先生二人见到这块儿玉佩时没掩饰好的神色,闻梵音嘴角的笑意便不自觉加深。 想必那几人定会将她需要的消息传达出去吧,她仰头望着远处那一片红枫叶,喃喃道:“秋日来了。” 王灵均三人的离去并未给神医谷带来清净,当天夜里便有数位不速之客擅闯谷内,那浓厚的恶意让人怎么都无法忽略。 正在房中整理药材的闻梵音陡然听到外面惊鸟玲凌乱响起,手上动作一顿,侧头看向门口。 只见一道道黑影如鬼魅般突兀出现在那儿,它们静立原地不动,月光下婆娑的树影张牙舞爪地在他们身上渲染了一层更加可怖的幻影,让人见之生畏。 “你解了奈何毒?”黑影中有声音发问道。 闻梵音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药材放下,语气无奈的叹息道:“夜色正浓,恶客上门,真是不让人安生。我就知道那三人是个大麻烦。” “你解了奈何毒?”黑影中的声音再次发问道,语调与前一次并无差别。 闻梵音伸手拿起桌上的烛火不紧不慢的走出来停在门口,她与黑影相隔很近,伸手便可碰触到那种近。但在烛火的光芒下,那些黑影依旧是一团黑,纯粹深邃,完全看不透。 她说:“我是神医谷这一代谷主。” 黑影耐心的听着她继续说。 “那三人前来解毒,我又不愿辜负神医二字。”闻梵音神色十分认真,好似‘神医’的招牌在她心中是最伟大的信仰。 黑影声音出现了令人心头发凉的杀机:“所以你解了毒。你应当清楚,并非无人可解那毒,而是无人敢解毒。” 闻梵音懒散的靠在门框上,苍白着脸咳嗽两声,温声解释道:“这我可真不知。神医谷避世多年,谁知世间又出现何种禁忌呢。阁下切勿冤枉好人。” 得到她的承认后,黑影周身杀机四伏:“你有两个选择,加入我们或者死在这里。” 闻梵音转过头来,目光好奇的在它们身上打量了下后,面上挂着浅浅笑意,语气委婉的拒绝道:“还是不勉强了,姑娘家爱俏,诸位外在也着实不佳” 黑影没有再劝,既然不加入那就死吧。 风,突然停止。 四下寂静,连时间都停住了。 闻梵音只来得及抬起眼皮,攻击已经到了面前。 随后,绝对反弹被动开启,无形的力量将这股攻击反击了出去。 她轻声咳嗽着,端着烛火上前两步,面前的数道黑影齐齐攻来。它们没有丁点儿留手,她也喜欢这样不留手。 咚咚咚。 一个个黑影倒飞了出去,躺倒在地上起不来。 正所谓用了多大的力量攻击她,反弹回去的力量便有多大。 她不疾不徐地停在黑影前方,微微弯腰,眸色沉沉地看着黑影们,温声细语道:“你们是哪家的人?” 黑影看不出是否是人,正如名字一样,它们是一坨黑色的影子,仿佛随时能变化形状一样。 之前说话的那道声音没有半点变化,“我们会再来寻你的。” 话音落下,那一个个影子化为污泥融入地面消失不见。 闻梵音见此皎皎明月般的面容上露出些许关怀,眼底深处却泄露出一份遗憾:“怎地好好地连个完整的身体都留不住。” 她叹了口气,抬步离开,转身之际好似不经意间将烛火扔在了地上。 诡异的是那烛火并未熄灭,反而越烧越旺盛。 “呀,原来你们未曾离开。”闻梵音轻声咳嗽两声,身形瘦弱却有种飘飘然之感,她开口说道,“不过我好像找到了你们的弱点。” 她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明明灭灭,因咳嗽而有些沙哑的嗓音带着淡淡的暗沉:“原来你们怕火啊,被我抓到了。” 她踩着轻快的步伐哼着临时编造的曲儿朝着房间走去,轻飘飘的音调愉悦扬起,伴随着熊熊烧起的大火,恍惚好似繁华谢幕。 那本已消失不见的黑影被大火逼出,在凄厉的惨嚎声中烧灼成灰。 第006章 落水 回到房中后,闻梵音并未休息,她拿起木盒中的三秀放在掌心中,绝对治愈的力量主动溢出缠绕在三秀上,不过片刻这三秀便干瘪枯萎。 待绝对治愈收回后,闻梵音指尖轻轻在三秀上一点,原本新鲜饱满有光泽的三秀顿时化为粉末落在了桌上。她面色平静,没有丝毫意外。 在之前抓小动物试探绝对治愈时她便现这股力量会吸收一些上品药材和天才地宝。吸收的力量不仅会让绝对治愈更加强大,还会将一部分力量传递进她体内,让她的实力不着痕迹的增强。但神医谷里能达到要求的天才地宝并不多见,甚至没有。 她靠在椅背上,房内烛火晃动,她的目光看向黑黑的夜幕若有所思,谢家应是不缺这些东西的。 王先生三人真是个极好的朋友啊。 当初在她想办法采摘灵芝时他们便出现了,她琢磨着如何处理谢家时他们便好似与谢家也有交情,如今很可能还不辞辛苦无偿为她解决问题。 她要和王先生三人做一辈子的好友。 十日后,王灵均三人正在龙山湖的游船上,王灵均手里拿着鱼食悠然得朝着水里撒下去,大片大片的鱼儿都围在游船周围,场面十分生动漂亮。 李玉恒与范辉围在矮桌前正碰杯喝酒,旁边撑船的艄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小锅,锅里整煮着冒着香气的鱼。 “船家,现在到哪儿了?”范辉问道。 艄公头也不抬道:“已经到了荥阳地界了。” 李玉恒听罢,放下酒杯随意的看向四周,目光突然在前方那数条游船的某个方向定了定,侧头问道:“谨之,你瞧前面是否是郑家的船?” 王灵均转身看向他指的方向,脸色笑意十分温柔:“是郑家的船,还是郑二姑娘的船。” 范辉见他那模样顿时觉得嘴里的酒都没了滋味,好友红颜知己满天下,这也太令人艳羡了。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前方传来的喧哗声,似乎有人落入湖中。 李玉恒刚想说什么时,便见王灵均的位置上只留下了一包鱼食,人已经朝着郑家游船飞去。 他侧头看向范辉,热情的提议道:“范兄,一起?”热闹还是大家一起看比较好。 范辉砸吧砸吧嘴,直接站起身道:“一起!” 二人留下了些银两在船上,脚尖一点便朝着郑家的大船飞去。 他们到时便见王灵均正与郑二姑娘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好似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 范辉看了眼拘谨的站在甲板上的渔翁,上前一步关切的问:“老翁可还好?” 渔翁咧嘴一笑,朝着众人稽一礼:“老汉一切都好,粗心大意落入湖中,还得多谢这位贵人相救。” 他口中的贵人指的便是郑二姑娘。 郑二姑娘穿着华丽的长裙,髻上插着一朵儿新鲜的粉菊。她缓步走到渔翁面前,拖曳的衣摆逶迤华贵,鬓边步摇轻晃惹眼,端的贵气逼人。 她眼底泛起醉人的眼波,手上画着入云仙山的精致团扇半掩娇颜,礼貌而疏远。 表面谦恭,内心矜骄,典型的世家贵族。 “老先生不必客气,您无事便好。”她团扇轻移,朝着身后的人吩咐道:“云破先生,劳烦你走一趟,将老先生送到岸上。” 云破c月初是她的亲随,月初是刚刚将渔翁救上来,这会儿去打理自己。云破听到命令后走到渔翁跟前,轻声道:“得罪了。” 话落,抬手以一种不让人难受的方式抱着渔翁飞向了岸边,他将人很快放下后便回来复命。 此时游船上的众人目光都集中在了月初身上,更准确的说是集中在月初手中缠绕着水草的玉佩上。 月初条理清晰的说出玉佩的来历:“这是我刚刚救那渔翁时见水下闪烁着亮光便顺手捡了上来。” 郑二姑娘几人面色都十分严肃,李玉恒下意识的拨动着腰间的算盘,猛地看向王灵均,语气十分不可思议:“这块玉佩与族中藏书记载的一模一样,真就是你家那位真君的随身物品。” 王灵均神色复杂不已,脸上一贯的温柔笑意也没了。 他上前两步接过玉佩,细细打量了下,手中灵光一闪而逝:“这确实是先祖遗物,上残留我王家战气。” 郑二姑娘摇了摇团扇疑惑的问:“可我瞧这玉佩上的墨笔图案,该是谢家嫡系一脉的才对?” 王灵均耐心的解释说:“一千年前,谢家云霄真君与我王家先祖上章真君定情,云霄真君便将从不离身的玉佩赠与上章真君。后上章真君失踪,云霄真君 寻了这块玉佩许久。” 范辉目光落在掉落在地的水草上,轻轻说道:“缠在玉佩上的水草好似是上章河里的,上面有一丝极淡的血气。” 上章河曾经染血,河底沙石都沉浸着血气,千年未消。 船上诸人神色微动,难不成玉佩是顺着上章河飘到了龙山湖吗? 想想谢家那位老祖宗,王灵均沉默了下,朝着众人歉疚道:“我需要回琅琊一趟将消息传回去。瞬平,范兄,不能与二位同行了。” 范辉体贴道:“无妨,此事重要。”毕竟这可是上章真君的玉佩,还是云霄真君赠送的,一不小心就可能会引起王c谢两家的震动。六大仙门同气连枝,焉知这不是整个仙门的震动呢。 李玉恒笑笑没有说话,但显然他也理解。 王灵均的目光看向郑二姑娘,眸色柔若春水,好似万千星星坠入其中:“可否劳烦二姑娘帮我走一趟神医谷?” 郑明舒意有所指,调侃道:“看来这神医谷内定有让谨之牵肠挂肚之人了。” 王灵均苦笑道:“二姑娘误会了,神医谷当代谷主也有一块谢家嫡系身份的玉佩。” 郑明舒闻弦歌而知雅意:“原是看中我郑家的血脉测定术,如此我便走一趟吧。” 她嫣然一笑,戏谑道:“我很期待谢家少君得知这消息后的表情。” 王灵均几人面面相觑,随即哑然失笑。 李玉恒声音爽朗的说:“如此我便为二姑娘带路吧。范兄,看来你只能独身上路了。” 第007章 污秽 “我可不像瞬平兄,独身一人便觉难受。”范辉不轻不重的回击了下他,心中决定改道先前往卢家,至于谢家暂时可去不得了,还是等郑二姑娘测定完血脉以及王家确定好玉佩信息后再做决定。 众人商议好分头行动后很快便分开了,他们都是雷厉风行之人,一旦决定好出行目的,便绝不含糊。 龙山湖上的游船很快便减少了一部分,郑家与王灵均已然离开。 湖边不远处,浑身湿哒哒提着鱼篓的渔翁突然脚下一顿,眼里浮现出一丝丝茫然。 咦?不是说好今日去集市上卖鱼吗?他何时来了龙山湖? 渔翁摸着脑袋想了半天也不曾记起之前到底生了何事,这时才反应过来身上都是水,还有几棵水草。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白了,朝着龙山湖稽了稽,恐慌道:“水公莫怪水公莫怪,下次我定会带上上好米酒来拜水公,还请水公饶我一命。” 水公乃是死在水中怨气横生不愿转世的水鬼,在水上讨生活的人一般都比较忌讳。渔翁不记得之前生的一切,以为自己被水公附身。 他请完罪后,脚步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在他刚刚离开时,原本站立的位置上隐隐有白色棋子的虚影一闪而逝,便再也找不到半分痕迹。 十日后,神医谷。 轰隆! 雷声像是在耳边响起,震得人心慌。 闻梵音快将院子外晾晒的药材收回来,再将窗台上那两盆花放进了屋内。刚刚关好门时,滴答滴答的雨滴声已经落下,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大雨磅礴,阴云压下,天色变得昏暗。 闻梵音走到药橱旁给轻巧简单的小炉里添了把火,将接满了水的水壶放着上面烧着。 她找出三颗夜明珠放在屋内,这才让屋子看起来不那么暗。 “这天变的太快了。”闻梵音捧着一本破旧的竹简站在窗前喃喃道。 随即一字一句认真的看着竹简,以期可以找出治她失忆症的办法。 但她并未看多久便抬起头看向屋内阴影处,她卷起竹简无奈道:“半个月时间,你们都已来了六波了,怎地对我这般执着。” 一道道黑影在阴影处游动着,诡异极了。 “闻谷主这半月考虑如何?”听不出男女的声音带着重重叠叠的质感,非人感十分强。 闻梵音叹了口气,她冲着黑影温柔一笑,带着几分纵容和无奈:“同样的话我已重复了五次,是还有哪里听不懂吗?之前我以为你们只是没有人类的模样,如今才现你们还没有人类的智慧。” 她抚摸着手中的竹简,试探着询问道:“背后之人如此执着于我,是否需要我为你们治治脑子?” 黑影齐齐出声:“闻谷主莫要出言讥讽,你清楚这只是在下控制的傀儡罢了。” “那阁下也该清楚,我已拒绝多次。倘若阁下坚持不放弃,我除了拒绝外也不会有其他答案。”闻梵音似笑非笑的看过去,那起笔有风落笔轻薄的声音格外淡漠,却也透出几分矜贵。她脸上总是带着温柔而亲切的笑容,言语间也带着一种自谦的风度,端得有礼。 但黑影背后之人明白,闻梵音已是不耐烦与他们过招了,这才毫不留情的出言拒绝。也可能是天生好涵养,哪怕是不耐烦的拒绝,也带着独属于闻梵音的温柔。 “闻谷主既已下定决心,我便不再多费唇舌。如此便看你我手段如何了。”这声音落下的瞬间,无数道黑影从黑暗的污泥中冒出,阴影无声无息占据了房间,遮蔽了夜明珠的光明,让屋内一片黑暗。 外面狂大雨,电闪雷鸣。房间内黑暗一片,悄无声息,如同两个世界。 而这时,李玉恒与郑明舒带着随从已经来到了神医谷外,他们刚走进谷内时脸色俱是一变。 郑明舒手中团扇一挥,神色肃然道:“有污秽之气。” 李玉恒直接拽起腰间的金算盘朝着半空扔去,金算盘化为流光迅飞向某个方向。 李玉恒神色凝重道:“二姑娘,那个位置是闻谷主所在,希望我们没有来迟。” 话落,他与郑明舒的身影陡然消散,再次出现时便在闻梵音的房门外。 房间内,在黑影越来越多c越来越强时,一道晃动的烛火燃了起来,这一抹烛光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亮。 烛火一旁,闻梵音脊背挺直的端坐在桌前,乌黑的长松松垮垮的挽着,宽衣广袖飘然若仙。在她身后阴影化为巨兽张开大口朝她吞来。 闻梵音微微抬眸,右手微扬,指尖 在巨兽上轻轻一弹,巨兽‘嘭’一声化为无数黑斑落入地上,融入地面。 下一瞬,那些黑斑连接在一起化为一条条扭动的黑色长蛇从地面冒出,朝着闻梵音缠绕去。 闻梵音端着红色蜡烛的左手微微倾斜,一滴滴好似血泪般的蜡油滴落下来。她右手快的接起蜡油,在蜡油还未凝固前,手指一弹,蜡油分化无数朝着黑色长蛇砸去,但却并未砸到实体。 她并未意外,这只是她随手一试罢了。 果然这些受操控的傀儡没有实体,或者说可以由实转虚。 那么这些究竟是何东西? 她不由自主的摩挲着玉佩,嘴角扬起的角度往下拉了拉,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不允许负面情绪影响她的心神。 她刚准备动手时,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立刻放下蜡烛,单手撑着头微微阖目,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时,黑色长蛇群再一次袭来,眼看就要将闻梵音包围,闻梵音却无动于衷,好似没有现身后传来的危机。 她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近身,它们伤不到她,但在外人看来却并非如此。 千钧一之际,一道金色的算盘虚影出现在半空中。虚影好似整个房子一般大,绽放着金色的晃眼的亮光,猛地朝下狠狠一压,这些黑色长蛇像是被灼烧一样出凄厉的吼声,随即化为飞灰消失不见。 第008章 测定 算盘虚影解决完这些长蛇后并未消失,而是不停地在半空中旋转不停,一颗颗金色珠子脱离算盘砸向房屋阴影处,每砸中一处便会有惨叫声传来。直到将整个屋子的阴影全都清除干净,算盘虚影这才化为一道流光飞出窗外。 轰隆。 打雷声又一次响起,屋内夜明珠重新洒下了点点清辉,照亮了闻梵音那双清亮的眼眸。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 闻梵音眨了眨眼,眼里染上了几分惺忪睡意,好似是被外面的声音从梦中惊醒,对刚才发生的危机毫无所觉。 她理了理衣裙,起身去开门。 门打开后,外面站着四人。半个月前有一面之缘的李玉恒和与他并肩而立的一位姑娘,这姑娘身后跟着二位随从。四人都撑着油纸伞,浑身气度不凡。 这姑娘风采袭人,应是大家族中的人物,就不知是否是谢家人。 闻梵音心下念头转动间,面上神色诧异的看了眼李玉恒,随即收敛了情绪,将人请了进来。 “闻谷主,不请自来叨扰了。”李玉恒拱手赔礼后,介绍身旁的姑娘,“这位是荥阳郑家二姑娘。二姑娘,这是闻谷主。” 闻梵音抬头看向郑明舒,正巧对上她那双含着醉波的含情目。 郑家人?并非是谢家。 王家c李家c谢家已经出现,现在又出现一位郑家,看来这名门望族还真不少。 她看着郑明舒,难得流露出的清贵温软,像是带点微不可闻的笑意,朝着李玉恒道:“郑二姑娘看上去体态康健,并无问题。” 李玉恒哭笑不得,连忙解释道:“在下并非是带人前来求医的,今儿突然下雨,不知谷主可否容我等在此避雨。” 梵音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见她这般态度,郑明舒团扇遮面,抿唇一笑脱口而出:“谷主倒不怕我们是心怀不轨的坏人?” 闻梵音不解的看向郑明舒。 郑明舒:“”本来还没什么,被这么一看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说出来不大对劲,她连忙辩解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李玉恒神色一囧,这二姑娘是怎么回事?调戏人吗?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道:“谷主,刚才出了何事?” 好好地怎会有秽物出现在这里。 闻梵音认真回想了下,这才问道:“我刚在小憩,姑娘说的出事指的是?” 李玉恒与郑明舒对视一眼,看情况闻谷主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无感应。 也对,凡人对这些超凡力量本就很难感知到。 他们舒了口气的同时更觉扑朔迷离,想不明白一直避世的神医谷怎会有秽物出现。 郑明舒随口便找了理由:“听闻谷主身体不好,我们来这一路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担忧谷主身体所以才有此一问。” 闻梵音请几人坐下后,朝着他们笑了笑,周身气质比李玉恒第一次见她时更加外露。 此时她身上带着一种盛世清贵的风流韵味,这么一笑仿佛凝聚了整个水乡的湖光水色。 “我并无大碍,多谢二位挂念。”闻梵音将烧开的水壶提过来,准备给几人添杯茶。 云破十分有眼色的上前接过,有礼的说:“闻谷主,这些小事交给在下便可。” 闻梵音没有推拒,将水壶递给他后指了指药橱说:“第二格便是茶叶,你可去取些来。” 云破将杂事接过后,闻梵音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她掩唇轻声咳嗽了几声,毫不掩饰自己的疑惑:“李先生这会儿可否告知来神医谷的目的?” 李玉恒沉吟了下,诚恳的说:“当然。说来也是巧,上次我与谨之c范兄三人来此求医,碰巧见到谷主身上佩戴的玉佩。敢问谷主,这玉佩从何而来?” 闻梵音将腰间的玉佩摘下放在桌上,嘴角含笑道:“自我有记忆起,这玉佩便陪在我身边。” 郑明舒站起身来,徐徐福身一礼,团扇轻移露出那贵族独有的微笑面具:“谷主,这玉佩乃是陈郡谢家嫡系一脉的身份证明。前些时日我于湖中泛舟,碰巧遇见谨之与瞬平,意外从他们二人口中得知谷主有这么一块随身玉佩。” 她不疾不徐的走到闻梵音身侧,笑容恭谦道:“郑家与谢家同为六大家族,同气连枝。我郑家一脉有秘术可测定血脉关系,听闻谢家有明珠遗落在外,我便不请自来,还望谷主见谅。” 闻梵音此时一身素白长裙显得高贵风雅,她抬起眸,神色真挚诚恳道:“累得二姑娘走这一趟了。该 如何做我会全力配合。” 郑明舒柔声说道:“谷主予我一滴血便是。” 闻梵音也不多问,直接从袖中拿出一根银针在指尖轻轻一戳,一滴殷红血液渗出。 郑明舒见此,右手的团扇光芒一闪,化为一柄通体晶莹的八面小剑。 她左手一牵引,闻梵音指尖的血液便飞来落在了八面小剑中央。 随即,八面剑的六面亮了起来。 分别以古老的篆体字符刻写着李c王c谢c卢c杨c郑。 郑明舒松开手,八面剑漂浮在半空中,她双手掐诀,口中道:“万爱千恩苦乐多,追本溯源舐犊深。” 话落,八面小剑中央的血液陡然化为六股血丝冲入六个分别刻着字的方向而去。 随即,李c王c卢c杨c郑五个大字暗了下去,唯有‘谢’字长亮,周围还闪烁着点点墨痕,其中一缕墨痕如青烟般朝着陈郡谢家方向而去。 郑明舒掌心一握,八面小剑重新化为团扇落在她手里。 ‘谢’字亮起来,便代表这血脉乃是谢家族人。若‘谢’字周围伴有墨痕,此血脉乃是嫡传一脉。 她轻摇团扇,笑容真切了许多:“果真是谢氏嫡脉族人。闻谷主,我已证实你的身份。血脉一旦测定,谢家祖堂定会得知。不久后谢家人便会前来。当然,若谷主愿意,也可与我们一同离开。我与瞬平愿送谷主平安归家。” 那些秽物虽被铲除干净,但能出现一次便会出现第二次。闻谷主没有自保能力,若他们离开了恐遭不测,还是得想办法说服谷主离开。 李玉恒会意,也跟着劝说道:“谷主的消息传回谢家后,谢家少君也传信来盼谷主早日回归。” 第009章 早夭 闻梵音摩擦了下指尖已经愈合的针孔,想了想便道:“既然如此,我便与几位同行。” 郑明舒轻轻一笑,说:“不知谷主需要带何东西,我与瞬平可帮忙收拾一二。” 闻梵音目光在房间内转了一圈,细细思索片刻,说:“我会带一套银针,其他都不用。” 出了神医谷后,若需要采买东西,只需出诊几次,诊金该是可以满足她所需的。其他的便留在神医谷,她总会回来的。 几人在房内聊了会儿,看天色已晚,李玉恒便带着郑明舒去了之前他们住的院子安置。 闻梵音目送他们离开后关上了房门,她目光从桌上的玉佩上划过,看向窗台上染着雨露的花儿,轻轻笑了起来。 她拿出黑布将夜明珠罩上,又吹灭了蜡烛,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游动,诡谲可怕,让人毛骨悚然。 闻梵音指尖一弹,银针包裹着她的力量刺进了黑暗一角。那些游动的诡物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化为飞灰消散。 她伸手一招,银针又干干净净地回到了手中。 闻梵音若有所思,这些秽物畏火,厌光,碰到了就会被杀死。又惧怕纯净的力量,一旦沾染便会被净化,就像阴沟里的老鼠。 “不要派这些东西来打扰我。”闻梵音掩唇轻咳两声,温声威胁,“我不会一直这么客气。” 黑夜中,随着雨声滴滴答答消失,阴暗中蠢蠢欲动的暗影也随之消失。 闻梵音察觉到周围气息的变化,嘴边的笑意越发明朗,背后之人还算识趣。虽然他们都清楚对方下次出手绝对是杀招,只如今她没时间与那人过招。 第二日天色放晴,闻梵音与郑明舒c李玉恒和云破c月初出了神医谷。 在闻梵音走出神医谷瞬间,一层层薄雾从四面八方而来,将神医谷整个半遮半掩地藏了起来,远远看去似乎与西南方的断魂崖融为一体,再分辨不出。 李玉恒看到这一幕,赞赏道:“这是神医谷的前辈留下来的吧,这阵法真是绝了。” 这种大型护山阵法还兼具隐蔽效果,可见布阵之人的造诣。闻谷主年纪不大,不太像有这么高造诣的人,想来该是某一代神医谷谷主留下的护山阵法。 郑明舒目光落在闻梵音身上若有所思,看来阵法启动的钥匙是在闻谷主身上了。 不过这种事情比较隐秘,她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便没开口说穿。 这日,闻梵音穿着红色打底的衣裳,外套淡黄色广袖长衫,看上去清贵矜持。 一道风吹来,撩起她侧脸的长发。闻梵音眉微微皱起,掩唇咳了两声,抬手间长袖摆动之际,端显清贵典雅卓尔不凡:“多谢李先生的肯定,先辈若是再此,定会引您为知己好友。” 郑明舒脚步几不可查的放慢了些,挡住了从侧面刮来的风。 闻梵音察觉到她的动作,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冲着她颔首一礼,表达感激之情。 好贴心的姑娘,跟她相处起来格外舒服。 李玉恒对二位姑娘间的交流仿佛不知,口中不好意思的说:“谷主过誉了,在下不过略懂皮毛,焉敢在先辈面前班门弄斧,您真是折煞我了。” 一行人决定依旧走水路,从龙山湖一路到桃夭林,去陈郡地界谢家认亲。 靠近湖边时,闻梵音能清晰的感受到空气散发着冷意,连风都带着淡淡的水气,好似要打湿她的衣裙发尾。 她喉咙一痒大声咳了起来,声音隐约带着破风声,她之前还苍白的脸上慢慢的染上了淡淡的红,浅浅的眉微蹙,看起来似乎非常痛苦。 忽地,她周身一沉又一暖,便见郑明舒不知何时拿了一件厚实的月白披风落在她的身上。 半点事都没有的闻梵音抬手拢了拢披风,她的每一次动作都带动衣袖摆动,风姿卓然。 她微微一笑,声音稍显沙哑道:“多谢姑娘。” 郑明舒手执团扇,发髻上换了一朵新开的紫色菊花,给她添了几分尊贵大气。她抿唇一笑,徐徐说道:“谷主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明舒。” 她说起话来的语调一贯稍显漫不经心,无论说什么都不紧不慢,极具风度。 闻梵音与她正面相对,弯唇一笑,投桃报李道:“明舒亦可唤我梵音。” 郑明舒听到回应,团扇遮掩下的嘴角深了几分,眼里也含了淡淡笑意,唤道:“梵音。” 她心下一动,这名字满是禅意,让人念之心绪平和。可在谢家怕是不得人喜欢了,如此还需先瞒着。 李玉恒站在一旁感慨万分,这二位女子一者清贵,一者矜贵,俱都有盛世名士风流气度!仅出现便已将所有天下风流敛去一半。 他们很快便来到郑家大船停靠的位置,大船看上去雅致低调,上面每一个装饰都带着底蕴。 闻梵音上船后来到甲板上,随着大船朝着前方而去,她可以看到在蓝天映照下的湖水都是碧蓝碧蓝的,白鹭偶尔掠过水面,叼起一条小鱼飞快飞上岸边大树上品味起来。 她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整个人都仿佛拢在和煦的微风中,语气真挚道:“山美景美人美,龙山湖果名不虚传。” 她虽脑中不记事,却也觉得此种景色也算是一绝。看得久了,人心都开阔了。 李玉恒坐在一旁的矮几前煮茶笑道:“这里还只是湖水分支而流,若到了荥阳地界,谷主便可以看尽湖光水色了。” “哦?”闻梵音神色期待了起来,“那我到时定要好好瞧一瞧这顶漂亮的湖了。” 说着,她掩唇又咳了两声。 李玉恒的神色变得担忧了起来:“谷主快坐回来,船头风大,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郑明舒手上团扇消失,她伸出白壁般的手提起沸腾的茶壶,替闻梵音倒了一杯后,等着她过去。 闻梵音轻笑道:“劳烦二位担忧,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神色认真又温和的承诺道:“我定会努力长命百岁的。” 她步履轻缓地来到矮几前坐下,端起茶杯轻吹了下,等着它稍微凉一些再喝。 郑明舒却抿了抿唇,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如幽谷回响:“梵音,在谢家,或者是郑家,甚至是其他几大家族里,百岁逝去那叫早夭。” 第010章 故事 闻梵音端着茶杯的手微顿,抿唇半响,这才说道:“我不求长生,只图落得个清净自在便可。” 也不知为何,每每提起仙人长生,她总有些不快。 李玉恒还想说什么,却被郑明舒打断,她眼波流转间,端的瑰丽:“梵音心中有数,便坚定朝前走便是。若有需要,我便站在你身旁。” 即便认识时间不长,郑明舒也能看出这位谢家遗落在外的明珠胸有沟壑,是一位十分通透的人。 闻梵音扬眉一笑,多了几分没有的恣意风流:“有明舒在,我自是无所畏惧。” 游船在八日后,到了荥阳地界,在这里看湖果真是再美不过了。 他们停留了半日休息,才重新启程。 “二姑娘不回去一趟吗?”李玉恒拿着金算盘拨动着,不知在计算着什么。 郑明舒靠在船边,将周围风景尽收眼底:“不回了。我将该传的消息已经传回去了。现今重要的是陪着梵音赏景。” 闻梵音调侃道:“原来我在明舒心中竟这般重要。” 她眼里俱都是笑意,一看便知心情甚好。 李玉恒不带恶意的讽道:“她哪是要陪你,她明明是想要偷懒。” 郑明舒拿着团扇虚点了下他,不轻不重道:“该打。” 一道轻灵的力量窜出去在李玉恒头上轻拍了下,李玉恒捂住脑袋‘哎哟’一声,好似被打的多重一样,逗得郑明舒忍不住笑了出来。 闻梵音看不到那道力量,但却可以感应到。 她面上也笑了起来,好似被李玉恒的装模作样逗乐了,心中想着这世间的力量规则怎么似曾相识? 披风下的手握了握,隐隐有晦涩的难为人探知的力量一闪而逝。 五日后,本在看景的闻梵音突然定了定睛,问:“明舒,那可是桃花?” 郑明舒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肯定的说:“是桃花。我们已到陈郡地界,这里便是谢家桃夭林。” 这片桃花林本该在这个季节花叶衰败,但如今却反季节一般开得绚烂至极,灼灼其华,晃花人眼。 郑明舒语气复杂道:“这桃夭林还有个很美的故事,梵音可有兴趣听一听?” 闻梵音目露好奇,乖乖坐着道:“洗耳恭听。” 郑明舒似是回忆曾读过的典籍和长辈的讲述,这才缓缓讲开了这段传奇。 在一千多年前陈郡并没有这片桃夭林,这一大片都只是龙山湖分支湖水。那时谢家少君与王家少君青梅竹马,互生情愫。 他们二人俱都是当时的天之骄子,先后都达到真君境界,成为继卢家家主外唯二的真君强者。自此谢家少君和王家少君被世人尊称为云霄真君和上章真君,这也是二人的尊号。 他们定情那一日,谢家后山有一棵野桃树开满了花儿,漂亮极了。也是那一日,六大家族镇守的镇魔塔传来消息,有妖魔逃出镇魔塔。各家家主合力阻挡大妖魔,而逃出去的妖魔数量不少,更是心腹大患。 上章真君临危受命,率领各家族弟子迎战妖魔,将妖魔阻拦在上章河外。那一战各大家族弟子死伤无数,上章真君也仅留下配剑没了消息。 妖魔斩杀,天下平定下来后,云霄真君派人一直寻找王家少君的消息,但都一无所获。于是她在每年定情之日以及上章真君诞辰这日亲手栽下一株桃树等待王家少君归来,如今已是千年了。 这片桃夭林便是云霄真君推山填湖,一手造成的。 “灼灼桃花落眉间,青山抚水笑等闲。春自悄来迎君座,一战傲然尘世颠。”李玉恒抑扬顿挫的念完这首诗,说:“这是云霄真君与上章真君合作的一首诗。前一句是云霄真君赠与上章真君配剑春山笑时,上章真君所作。后面一句是上章真君准备出战时,云霄真君盼君归来所作。” 他神色复杂道:“后来妖魔之乱结束时,云霄真君却只等回来一把配剑。” 郑明舒感伤的说:“这次带你回谢家,也是因云霄真君大限将至。作为谢家血脉,你回去见老祖宗一面,只要能得老祖宗一句话,便可在谢家站稳脚跟,哪怕你没有修为在身,也无人敢轻视你半分。” 顿了顿,她语气悠远道:“等了千年,盼了千年,苦苦支撑了千年,云霄真君如今已到了极限,可她却依旧没有等回上章真君。” 闻梵音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忧愁和赞叹,在这美丽的地方听一个凄美的并不圆满的传说,为故事里女子的痴情所动,为男人的英雄气概所迷,不枉此行啊。 她好似想到了什么,问:“我记得神医谷外有一条大河,据 说可通往范阳与苦渡寺,那条河便叫上章?” 李玉恒点点头说:“谷主并未记错,那确实是上章河。千年前上章真君率众将妖魔阻拦在那儿,后人为纪念他,便将那河改名上章。” 闻梵音了然,上章真君庇佑世人,世人感恩真君,再美好不过了。 提起谢家旧事,郑明舒想了想便说:“六大家族每一代族长都会前往镇魔塔镇守妖魔,执掌家族的便是少君。如今谢家少君算算年龄该是你的姐姐,你还有一位兄长。” 提起这位谢家公子,郑明舒与李玉恒的神色都稍显沉郁,毕竟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 “你那位兄长在苦渡寺代发修行,是佛家俗家弟子。更是这一代佛家在外行走者,是佛家的代表,算是佛子。”李玉恒不情不愿的接话道。 闻梵音嘴角笑意一僵,她听错了吗?谢家弟子去了佛家还成为佛子。 这事儿说起来在当年还一度成为一个笑话,谢家当年并未确立少君,但谢公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知因为意外,竟成了佛家的人呢。 桃夭林尽头便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学宫,隐隐有朗朗读书声传来,学宫周围浩然之气萦绕,让人心生朝圣之意。 站在船头,闻梵音望着那气派的高塔询问道:“李先生,那是?” 第011章 云舟 李玉恒解释道:“那是稷下学宫,是谢家的镇族至宝,我们几家的弟子都在里面学习。偶尔也有其他天资出众着被谢家破例收入学宫。” 郑明舒微微一笑,染上了几分还是学子的纯粹,道:“说起来,我们还没有结业呢。” 李玉恒:这种时候就不要点出我们是逃课出来的吧,忒扫兴了。 这时,悠然钟声突然响起。 李玉恒与郑明舒c云破c月初四人都错愕的看向虚空,只见周身玄黄的大钟悬浮于虚空上若隐若现。其后一束桃花枝不轻不重的敲在上面。每敲一下,大钟便震动一下。 闻梵音目光看向大钟,微有些心悸。 他们错愕间,那钟声却响个不停。 “一c二c三七,醒世钟七响,众仙集结。”李玉恒语速郑重道。 郑明舒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她喃喃道:“刚是云霄真君敲响醒世钟,看来是出大事了。” 钟声响动间,闻梵音只觉得脑中似乎无数画面翻滚,让她头疼欲裂。她的手紧紧攥住,脸色煞白。可等钟声停下后,脑海又是一片空白。 李玉恒与郑明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是那块玉佩。” 他们都是家族中天赋数一数二的,在家族事务中有一定话语权。家族内的消息哪怕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但后续总不缺追随者传递。 这段时间发生地足以惊动镇海神针般存在的云霄真君,除了在湖中意外发现的疑似上章真君随身玉佩的事情外,再无其他。 看来那玉佩的事情已有定论,否则云霄真君不会耗费力量敲响醒世钟。 郑明舒侧头朝着闻梵音刚想说话,入目却见她面色煞白,气息虚弱。但偏生她身板挺直,裙摆垂下,显得身子羸弱的同时又好看的紧,一举一动都是浸入骨子里的风骨,仿若秋日流水。 郑明舒面上镇定自若,拿着团扇的手指头却用力到发白:“梵音,你哪里难受了?” 闻梵音缓了缓,待脑中那尖锐的疼痛消失后,浑身轻松也无异样。 她伸出手揉了揉额角,轻声道:“老毛病了,可能最近在水上的日子较多,受了些寒气。明舒放心,我并无大碍。” 郑明舒这才松了口气,但神色依旧有些担心。 她犹豫了下,说:“醒世钟响,仙门众人必齐聚谢家等闲坡。梵音,我带着你走一程,可好?” 说话间,头顶已掠过两道仙光。 闻梵音不明所以,这带着走一程何解? 很快她不用疑惑了,因为郑明舒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按在她的背上,以一个拥抱的姿态带着她飞了起来。 这合理吗? 闻梵音面上好似毫无所动,实则有些呆滞。 既然能飞,为何还要在水上漂这么久? 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郑明舒笑语晏晏道:“瞬平提及你可能从未出过神医谷,让我这一路慢行,给你讲讲故事,看看外面的风景。” 闻梵音听罢,忍不住道:“李先生这般贴心,想必红颜知己不少吧?” 说起这个,李玉恒与郑明舒神色都古怪了起来。 李玉恒此时已离开游船正悬浮在半空,他在算盘上一捻,一粒金珠子猛地张开,从里面飞出一只巴掌大的漂亮小船。 小船飘在半空中迅速放大,很快变成能容纳三人还绰绰有余大小的模样。 云破月初二人收拾了下游船上的东西,第一时间飞上云舟布置。 郑明舒搂着闻梵音飞到云舟后,李玉恒将金算盘挂在腰间也飞了上来。 他看上去情绪不佳,一张脸耷拉下来,朝着闻梵音大吐苦水道:“谷主不知,我再是贴心也没有红颜知己。我与谨之是好友,经常一起在外行走。但他长相俊秀,凡是漂亮姑娘第一眼看到的永远是他。再加上谨之那家伙能言善道,哄起姑娘来很有一套,我都沦落成陪衬了。” “不信你问二姑娘,她可也是谨之的红颜知己。”李玉恒说道最后,将矛头直指郑明舒。 郑明舒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可瞬平也不能否认,谨之那张脸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 她轻轻将闻梵音放下,顺手给她整理了下披风,眉眼间还含着一分担忧:“梵音感觉如何?” 闻梵音退后一步,笑得一派怡然自得,风朗月清:“再好不过了。这是我第一次知道飞起来是何种自在,在天上游船又是何等壮阔。” 话音刚落,她便瞥见旁边有人举霞而去,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飞起。 她不由得赞叹道:“这人竟是靠自身飞往目的地,可见其修为的高深莫测。” 李玉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没有了半点风度,却依旧给人一种肆意张扬之感,他抹去眼角的眼泪,断断续续道:“谷主,带上您走这一趟真是太值了。哈哈。” 闻梵音一脸茫然,不明所以。 她刚才好像并未说奇怪的话,为何李先生笑的这般开心。 郑明舒团扇遮面,但团扇下的嘴角翘的高高的,她语含笑意的解释道:“并非是那人修为高深,而是他穷。这云舟乃是瞬平耗费了不少金钱资源才买下来代步的,没有这云舟,我便也只能抱着梵音飞了。” 闻梵音神色微囧,却大大方方的朝着李玉恒一稽首,歉意道:“我竟不知是李先生在背后出力,是我眼拙了,还望李先生勿怪。” 她广袖交织,眉目如画。言辞恳切,让人能感受到那空山幽谷中的孤松,潇洒高洁,顽强坚韧。 她道歉也很是真心实意,谁让她大脑空荡荡一片不记事,对这些常识性东西没有半点了解。 李玉恒轻咳一声,忍住了笑意,不拘小节的摆摆手道:“谷主何必如此客气,我并不放在心上。” 闻梵音这才松了口气,她站直身体,好奇问道:“坐这云舟,还需多久便可抵达谢家?” 李玉恒计算了下时间,说:“还需一个时辰。” 闻梵音感慨不已,坐船本该还需五日,如今换成云舟便是一个时辰,果然是仙家手段吗? 第012章 少君 一个时辰后,云舟停在了云端。 郑明舒抬手将人抱下了云舟,云破月初将她常用的东西一一收拾起来,便紧紧追随在她身后。 李玉恒最后一个下来,他飞下来后,轻轻在腰间一点,虚空上的云舟光芒一闪,化为流光飞进了金算盘里。 几人停在谢家大门外,谢家主楼悬浮在半空中,下方拱卫着六座山峰,象征着君子六艺,每峰都有一位谢家长老作为峰主。 高耸入云的山峰格外震撼人心,被拱卫在中央的主楼更像是谢家一个圣地,谢家老祖云霄真君的居所便在那里。 这里的房屋建筑并不算多精致,但处处透着严谨又儒雅的儒家学风浩然正气,让人一看便心生敬畏。 来到陈郡地界范围后,便能闻到空气中飘荡的若有似无的桃花香,偶尔还有零星几片花瓣被风从远处带来,如梦似幻。 “这便是谢家。前边桃花簇拥之处便是稷下学宫所在。”郑明舒轻声介绍道。 李玉恒笑的开心:“说不得我们以后会是同窗呢。” 谢家弟子都会被放进稷下学宫学习,真想看看闻谷主被先生打手心的模样,哈哈。 闻梵音敏锐的察觉到李玉恒的情绪不对,她侧头看向李玉恒,眼睛里无任何情绪,像是一塘安静碧水,无声无息又让人不觉安心。 李玉恒被看的表情一僵,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他身侧一道星罗棋布互相交织的神奇仙光亮了起来,随即一颗黑子落天元形成一道独特的身影。在这身影出现时,周遭交错纵横的仙灵气融入到了他腰间的棋盘里。 这青年一袭白袍,白袍上是暗金色纹路绣的星纹。他乌黑长发被一根墨玉簪束缚,轻垂于背后披散开。 他长得十分俊美,眼角微微上挑染着几分笑意,眼里映照着星空流转,岁月变迁。 那本该显得飘逸又出尘的气质被他眼里的神色压下显得高深莫测,零碎有几丝长发落在胸前,给他添了些浪漫不羁。 然而这般气度凤毛麟角的人物却坐着轮椅,让看到的人不禁心声一种对美好不圆满的心伤和哀叹。 在他背后,推着轮椅的也是熟人。 “瞬平c郑二姑娘,闻谷主。”他先打了声招呼,然后上前一步朝着身边坐轮椅的唇红齿白的青年说道,“跟天机一脉打赌真是太不公平了,从未赢过。” 李玉恒一脸喜悦,上前两步道:“啊,是范兄和唯之啊,没想到你们是一起过来的。能见到唯之出来,看来还真要感谢这醒世钟呢。” 醒世钟召集众仙,卢家少君再怎么不愿出门也由不得他了,毕竟也就他有资格代表来卢家走这一趟。 郑明舒站在一旁微微颔首打过招呼后,朝着闻梵音介绍道:“范兄想必你都认识了,这位不良于行的是卢家少君。当然他并非是真的不良于行,只是太爱干净,不想鞋底染尘,是我见过的最麻烦的人物了。” 卢衍手里拿着一本古籍,脊背挺直的坐在轮椅上听着郑明舒数落他的话,神色无没有半点变化。只那一双宛若月华凝聚的眼眸落在闻梵音身上:“想必这位便是神医谷当代闻谷主,谢家流落在外的孩子吧。” 闻梵音润白的面上唇角浅浅勾起,露出了一抹温和微笑,周身气质通透清贵,一看便知是一个风光霁月的清澈性子。 卢衍心中暗赞,神医谷将他们仙门的孩子养的不错。 闻梵音道:“正是,卢先生慧眼。” 她发丝被风吹得轻晃,轻声咳了两下。 卢衍面上担忧,眼底深处是掩藏的极好的探究:“谷主看起来身子不好,可需要何种药材或丹药?” 闻梵音微微欠身一礼,一举一动都带着气度不凡:“多谢卢先生慷慨,我这是天生不足,无需用药。” 她垂眸敛起眼里的异色,这位卢少君好似对她过于关注了。 几人刚闲谈了几句,便被谢家弟子引进了门内。 “诸位前辈,少君有请。”接待的弟子不卑不亢道。 闻梵音眼底若有所思,谢家少君吗? 据明舒所言,这位少君称得上是她姐姐了。 郑明舒安抚道:“梵音莫要担忧,归亭性子很好,你会喜欢她的。” 诸人在谢家弟子的带领下,朝着谢家少君所在之处而去。 李玉恒与范辉不知何时凑在一起聊开了。 “我本是去卢家拜访少君,感谢少君为我推演出一线生机,让我得以在神医谷保住性命。但我去了后才知少君已闭关半月有余,于 是便在卢家住下来等待。昨日少君刚出关,我将闻谷主的事情给少君提了一嘴。本想着今日离开,谁曾想醒世钟敲响,我便与少君一同前来了。” 范辉苦恼的说:“可惜少君不收我谢礼。” 李玉恒翻了个白眼说:“你若灵石多的花不完,可以送我一些。” 范辉嘿嘿一笑没有接话,送给李瞬平?除非他傻了。这家伙做生意的头脑手段无人能及,仙门六家就无人能比得上他富贵。 李玉恒悄悄看了眼卢衍,小声问道:“他还与你打赌了?” 范辉点头,同样小声回道:“醒世钟敲响那一刻,我本想直接辞行。但卢少君说让我晚一个时辰,到时会恰好与你们相遇。我见少君没有推演掐算,便一时气血上头打了个赌。” 李玉恒无语:“我与他一起长大,从未见他赌输过。你倒是大胆,还敢与他去赌。” 范辉讪讪道:“是我小觑卢少君了。” 李玉恒瞥了眼卢衍,见他端坐在轮椅上,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手里的书,好似没有听到他们谈话般,撇撇嘴说:“唯之还是这副手不释卷的模样,我理解测算天机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但他还是太懒了,上一次出门好像还是十年前还是十一年前,时间过得太久,我都记不太清了。” 范辉叹了口气,这哪是记不清啊,是不愿提起。 卢家少君十一年前出门那一次,是因其妹意外丧命,为其收敛尸骨而去的。 同为仙门六家的人,他们这年轻一辈都是一起长大,可惜还未从稷下学宫结业便因各种原因各奔东西。 第013章 堂妹 闻梵音走在前方,将二人的对话记在心中,说不清为何会这样做,她只是对十或十一年前这个时间节点有些触动。 她如今对少君这个称呼也算有些了解,可以说少君便是家族中除家主外权势最大的一人,是未来的家主。 “明舒,郑家少君是何人?”闻梵音好奇的问,她从未听到有人唤好友少君,那么郑家少君便另有其人了。 郑明舒拂袖一笑,不疾不徐道:“是我兄长。说起他来,你很快便有机会见到。醒世钟响,各家少君必定齐聚一堂。” 她饶有兴致的介绍着各家少君:“卢少君清冷爱洁,高深莫测。谢少君敢爱敢恨c脾气爽利。王少君风流浪荡c温柔多情。李少君聪慧纯粹,张扬肆意。杨少君腹黑坚定,温暖可靠。唯独我兄长郑少君,古板多礼,偏执难搞。” “王少君你该是见过的,是与瞬平一起前往神医谷的王谨之。李少君是瞬平的弟弟,他一般都与杨少君在一起。”郑明舒轻扇团扇,扇面精致的山河在阳光下变成了绚烂的桃花。 闻梵音从她这简单的描述中隐隐可见六位仙门少君的各种风情,他们都是同辈中的天骄,能同聚一堂,想必场面定是恢弘。 “听起来很让人向往啊。”她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着丝温和的笑意,像初春一缕清爽的微风。 这些天之骄子天赋异禀,各有才情,他们撑起了这个时代的璀璨。 闻梵音神色恍惚了下,隐隐觉得自己曾经见过这等昌盛的时代,仔细想想却没有任何记忆。 她心中叹息,绝对治愈到底还是没办法将她的记忆还回来。 不过她这位朋友也不简单,能将六位少君都看得这般清楚,没有一颗玲珑心肝是做不到的。 这时,从另一个方向迎来另一位熟人,正是被谢家接待的王灵均。 他穿着一身蓝色锦袍,在那温柔的能映照山海的目光里,好似包容一切的天空。眉目如画,阔步走来更显气度潇洒。 “二姑娘c闻谷主,瞬平,唯之,范兄。”王灵均一个个友好的打招呼,没有遗漏谁,但显然对二位姑娘神色更温和。 闻梵音此时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白,眉目间因长时间赶路显得几分疲惫,但她笑起来时却如春花盛开:“王先生有礼,许久不见,一切可好?” 王灵均语气温柔道:“在下一切都好,劳烦谷主惦记了,不过谷主可要保重身体。” 他微微侧头看向郑明舒,声音好似含着蜜糖:“二姑娘,劳烦你走这一趟了,辛苦了。” 郑明舒团扇遮面,笑容矜贵不失亲昵:“我们可是知己好友,谨之这么说便见外了。” 王灵均笑了笑,再怎么是知己好友,也没道理让人平白无故帮忙跑腿,该道谢的还是要道谢。 “唯之,你可还好?多年不出门,如今可能适应?”王灵均有些担忧的看向轮椅上的青年问。 卢衍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抬头看了他一眼:“你多操心操心自己,看你红颜知己满天下,怎么就不见有人愿意与你共度余生。” 在十一年前,他便已经适应了外界。 一想到往事,卢衍眼底泛起淡淡的晦暗,一抹悲伤萦绕心头。 王灵均被这话呛了一下,顿时哭笑不得。 他该是没得罪唯之吧,怎么就被针对了? 几人很快便在谢家弟子的引到下来到少君住所,丁兰苑。 这座院落整洁有序,却少了几分女儿家的秀丽和精致,里面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挺拔笔直。 这葱郁翠色的竹海也是谢家的一大风景,可惜主人家很少邀人前来赏玩。 “诸位前辈可在竹林小亭稍待休息。”谢家弟子说道,“少君有请闻谷主前往一叙。” 李玉恒疑惑道:“只请谷主一人吗?” 谢家弟子有礼道:“暂时只请了谷主一人。” 郑明舒心下了然,怕是谢归亭想要见这位流落在外的谢家人了。 她低声安抚道:“少君该是对你有些好奇,你不必紧张。” 闻梵音忍不住想笑,在郑明舒心中她有这么脆弱吗? 她抿唇而笑:“明舒才莫要紧张才是,只见见血缘亲人罢了,我并不担心。” 她安慰了下郑明舒,将披风取下交给云破后朝着王灵均等人颔首示意,便跟着谢家弟子朝着小院里走去。 刚走到小院深处的活水泉边,闻梵音便见到了谢家少君。 这是一眼便能让人认出来的人物,任谁都无法代替。 她穿着一身华丽长裙,身披长菱,通体流动着仙灵之气,气质极为华贵。她行为举止都极为强硬傲慢,却不惹人讨厌,那是自身足够强带来的底气所形成的傲气。 察觉到有人到了,她将目光从泉水上移到了闻梵音身上,挑眉道:“看来神医谷确实没有亏待你,他们将你养的很好,堂妹。” 收到王家与郑家的传信后,她便将这位自小流落在外的谢家子放在了心上。查询了下那玉佩所属一支后才发现,那是十一年前丧生的二叔一家。 二叔他们有一女儿,在襁褓中便因意外丢失。十一年前他们收到消息说是有孩子下落,这才一家人齐齐出去寻找,不曾想却惨遭不测。 她还以为那个消息是引人上钩的诱饵,不曾想这妹妹当真能找回来。 今日一见才发现,这人合该是他们仙门的人,便是那通身清贵气质也非旁人所能比拟。 闻梵音看着这位艳丽逼人的姐姐微微蹙眉,温声询问道:“少君不用再调查吗?” “不用。”谢归亭斩钉截铁回道,她目光流转间,眼里尽是掌控一切的强大,“玉佩是第一物证,血脉是第二物证,这便够了。” 不等闻梵音说话,她直接安排道:“丁兰苑旁边是乙木阁,你便住在那里。既传承神医谷医道一脉,便好好将其发扬光大。乙木阁密室有我外出时无意碰到的乙木之力,你可以将它收取了。既已是仙门之人,身无修为可不行。” 她自顾安排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询问道:“他们唤你闻谷主,那你是何名?” 第014章 梵音 闻梵音轻声道:“梵音。” 话音落下,谢归亭眉头皱起,像是极其厌恶又无可奈何一般。 她深深看了眼闻梵音,嘴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似嘲讽又似单纯的笑意:“我们谢家还真与佛有缘了。” “郑二姑娘有跟你说过兄长的事吗?”谢归亭询问道。 闻梵音诚实回道:“有提过。” 谢归亭淡淡道:“兄长名谢景行,字流光。如今是苦渡寺的灵珠佛子,是不是听起来跟你的名字一样很有意思?” “梵音妙音观世音,惟闻苍生普度心。自在莲台清净所,诸行无常因缘错。”谢归亭深深看了堂妹一眼,语含警告,“莫让我知道,你有朝一日要出家。” 说罢,转身前进了几步后陡然消失。 原地,闻梵音嘴角动了动,压下了嘴边的笑意,莫不是这位谢少君担心她步了谢家兄长的后尘? 这可真是多虑了,她对出家人虽没有恶感,可也不喜欢。 忽地,闻梵音低头看向水里,本该平静无波的泉水此时冒气一个个挨挨挤挤的小泡泡。 那些泡泡里有黑色诡谲的暗流流动,却分毫气息不漏。 她眸色一深,这些东西追到谢家了?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片桃花从空中徐徐落下,一片化数片轻轻拂过水泡,眨眼间那些水泡包裹的污秽消失的一干二净。 残存的花瓣轻盈落下,好似一场花瓣雨。 闻梵音站在原地并未动弹,她伸手接过一片花瓣,温柔的笑了,柔和的嗓音如三月的细雨,绵软青涩,温凉迷离:“好厉害。”的修为啊。 出手之人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气息也熟悉的紧,正是刚离开的谢少君。 有云霄真君坐镇的谢家都有秽物出现,难不成真君真已经撑不住了? 她垂眸沉思片刻,抬步朝着竹海走去。 这些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想必六大仙门有自己的计划。 暗处,直到闻梵音离去后,谢归亭与郑明舒才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谢归亭冷艳的脸上有几分纠结,她迟疑了下,开口道:“我刚才是否吓到她了?” 堂妹一看便是那种温柔单纯的好孩子,她似乎有些凶了。 郑明舒倒不怎么担心,梵音看上去很很欺负,却万事通透,心中自有计较。但这并不代表不可以为好友抱不平。 “梵音流落在外十八年,孤身一人长大。如今好不容易找回亲人,却对她这般不友好。归亭,你觉得她是何种感受?”郑明舒团扇遮面,掩盖起翘起来的嘴角和一丝狡黠笑意。 谢归亭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苦涩:“我只是被她的名字影响了。兄长出家多年,谢家一直盼着他能回心转意。归亭归亭,父亲母亲心心念念盼他归来,他却狠心弃我们于不顾。” 她缓了缓,将这口怨气压下,这才说道:“明舒,我知道迁怒不可取,我会找时机道歉的。不过,刚竟有秽物闯入谢家,莫不是真来试探老祖宗的?” 郑明舒神色郑重道:“我倒是有其他看法。我与瞬平前往神医谷时,在梵音身边发现有秽物存在。刚才那些秽物也是在你走后才出现,目标很大可能便是梵音。虽不知它们因何将矛头对准梵音,但归亭,一定要保护好她。” 谢归亭神色肃然,果断应道:“会的。哪怕是为破坏那个势力的目的,我也定会保护好堂妹。” 她的亲人,也不多了。 郑明舒并未多言,轻摇团扇,脚步一跨便出现在了竹海。 此时竹海内,熟悉的不熟悉的都齐聚这里,等人来齐后去见谢家老祖。 郑明舒出现在亭子里,恰好便在王灵均身旁。 此时王灵均与卢衍相对而坐,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二人对弈已久。 范辉与李玉恒嘀嘀咕咕在不远处挖竹笋,整齐的衣服都罕见有些狼狈,他们却不管不顾,像是长不大又贪玩的孩子。 “放心了?”感应到郑明舒的出现,王灵均伸手将黑子落下,微微侧头朝她调笑道。 闻谷主被谢少君请走之后,她面上看似淡定,实则有些坐立难安,好似谢少君会欺负谷主一样,让人好笑极了。 郑明舒落座在一旁,华贵的长裙拖曳在地却纤尘不染:“我是放心归亭了,如今却放心不下梵音。” 卢衍捏着白子的手微顿,他将白子放进棋盒,语气肯定道:“闻谷主碰到意料之外的事了。” 他目光深邃,思绪快速转动:“刚才我察觉到谢少君出手, 是有人在谢家作乱吧。不,也不一定是人,目标是闻谷主。” 有云霄真君坐镇,没有哪个人敢胆大包天闯入谢家作乱,想必是其他的东西吧。 李玉恒远远听到谈话,插嘴道:“哎呀,唯之你给我们留些悬念吧,都让你给猜中了,事情便没意思了。” 范辉从他手里抢走竹笋,翻了个白眼说:“你还好意思说这些。一会儿若李少君来了,那才叫没有悬念呢。” 李家少君聪慧异常,当年李家主还担忧孩子慧极必伤,遭了天妒早夭,专门将杨家少君都给请去看顾。 可以说这么多朋友里,他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李少君了。一旦你站在这人面前,便任何秘密都保不住了。 卢少君还好些,只要不去主动推演,并不会知道太多。 这时,正在聊天的众人默契停下,不经意间朝着院门口看去。 闻梵音正缓步走了过来,她宽袍广袖,唇边泛着一缕笑意,翩然若仙。 王灵均沉思道:“闻谷主是不是瘦了?” 郑明舒侧目,神色有些异常。你一风流浪子是不是对人太过上心了? 王灵均敏锐察觉到她情绪的怪异,微微一笑说:“谷主这么好的姑娘,我挂心一二也说得过去吧,不过二姑娘在我心中更重要。” 郑明舒垂眸一笑,假装自己被哄好了,实则想着得想办法让梵音离这个浪荡子远一点儿。 他不是一个好归宿,若梵音真喜欢上这人了,怕不会有好结果的。 毕竟仙门众人都知道,王少君属于所有人。 第015章 真君 “看来王先生与明舒关系最是亲近。”闻梵音语调轻缓道,她显然是听到了王灵均说的话,“传闻王少君红颜知己遍天下,我还当世人夸张。如今多听您说两句话便知道,这世人看得最是清楚。” 这般甜言蜜语的哄人,一般人还真不容易掌控这个度。 王灵均微微一笑,一双含情目多情极了:“我便当谷主是称赞我了。” 几人在一起东西南北随便聊了会儿后,虚空上玄黄古朴的醒世钟又一次出现,这次只响了一声。那敲响醒世钟的桃花枝也化为漫天桃花瓣轻飘飘落下。 “真君召见,我等需速速前往等闲坡。”李玉恒站起身语速稍快的说道。 谢家等闲坡位于桃夭林西方,稷下学宫后山。谢家一旦有重大事情便会在等闲坡聚集。 李玉恒与范辉掐了个除尘诀后,浑身上下焕然一新,再不复之前狼狈。 他们与王灵均c卢衍站在一起,郑明舒带着闻梵音一起,算盘虚影与团扇虚影一闪而逝,竹海瞬间空无一人。 等闲坡上是一片碧落花海,浅紫色的花儿有着深紫色的边,看上去贵气又秀美。坡上中央有一个亭子,名等闲亭。亭内有一张石桌和两张竹椅。 此时,一向静谧的等闲坡群英汇聚,各家天骄互相交流。 闻梵音见到等闲亭时便明白谢家少君的名字,归亭归亭,这是盼家人归来。 “咦?没有过去,没有记忆,虽无修为但足以自保。你是——谢家新人,神医谷谷主。”张扬任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意思。” 闻梵音侧头看去,便见着一位身穿杏黄衣衫的青年目光灼灼看着她。那双眼睛大大的好似猫瞳,但盯着人看时冷锐的仿佛一把刺骨刀刃,将人能从里到外完全剖开。 在他身旁是一位身穿藏青色长衫的青年,从他的站姿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守护者,保护的便是那位杏黄衣衫的青年。 闻梵音稍稍思索了下,便清楚了二人身份,她双手一揖,广袖飘忽间飘逸不群,语调清雅:“在下正是神医谷当代谷主,也确实没有前尘记忆。阁下应是李家少君,这位是杨家少君吧。” 李少君收回那尖锐的视线,微微眯起的眼睛显得整个人懒洋洋的,又带有几分肆意。他从袖中掏了掏,掏出一把芝麻糖塞进嘴里吃下,这才说道:“你还有几分聪明。你那遗忘的前尘我看出来的不多,但有成仙有关。若他日记起,便来陇西找我,我对你遗忘的过去还蛮感兴趣的。” “无忧。”杨少君无奈道,“闻谷主不一定能想起来,你莫要期望太高。” 本以为他要教训李少君不得探究他人秘密的郑明舒更了下,又习以为常的恢复了过来。 罢了,杨少君对李少君一直都是这般照顾有加。 杨少君朝闻梵音回了一礼,语气友善道:“在下弘农杨轻侯,身边这位是陇西李星朝,闻谷主有礼。”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星离雨散不终朝,分飞楚关山水遥。 这二人的名字都让给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 闻梵音眼底笑意加深:“二位少君有礼。” 这些都是好孩子,他们教养很好,整个仙门六家都是她喜欢的风气。 “闻谷主——”李星朝拉长了音调不满的说,“莫要用看长辈的心态看我们,你年纪也不大的。” 他意有所指,似乎透露了什么:“你要记得,谢家是你的家。” 闻梵音笑了笑,淡淡的像是冬日暖阳:“多谢李少君提醒,我定铭记于心。” 李星朝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确实将他的话记下了,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目光低垂,看向坐在轮椅上的卢衍,眸色又一次尖锐了起来,冰冷又通透,好似这世间没有秘密能瞒过他的眼。 “唯之,有机会我们下一盘棋。”他语调罕见带着几分郑重。 卢衍翻开一页书,轻飘飘回道:“会有机会的。” 李星朝皱了皱眉,嘟囔道:“笨蛋。” 随即不高兴的拉过杨少君朝着另一边而去,用实际行动表示他不愿与卢衍待在一起的决心,可以说是很孩子气了。 “无忧为人通透,有几分孩子气,但他挺好哄c咳,相处的。”王灵均朝着闻梵音说道。 闻梵音点点头,她能感受到李少君察觉到她身上的不对劲,但正如王少君所说,李少君太过通透,对她也并无恶意。 唯独李玉恒神色复杂:“无忧刚才一定是假装没看到我,我哪里得罪他了,怎地就被忽略至此?” 范辉忍笑道:“你忘了离开前将无忧的芝麻糖都偷走了吗?” 李玉恒:“”记是记得,就是没想到无忧这么记仇。 在所有人到齐之后,一股夹杂着桃花芬芳的风吹来,一股小旋风袭地而起,无数桃花瓣旋转了起来。 所有人整理了下衣服,神色肃穆的站直身子,朝着那处一拜:“拜见真君。” 风停,所有花瓣陡然炸开。 只见一张竹椅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道仙光闪过,上面出现一道窈窕身影。 她穿着简单的青裙,低眸浅笑时好像氤氲了漫天桃花。眉头蹙起时,带着惹人心怜的轻愁。但那双空灵的宛若水洗过一样清透的眼眸却压下了所有的脆弱,显得端庄高贵。 “免礼。”她眉目舒展开,眼里灵光流盼,亲近柔和。 竹椅下方陡然出现六张竹椅,云霄真君客气道:“请六位少君入座。” 六位族长不在,仙门等于是六位少君掌管。他们有这个分量坐在她面前。 王灵均c谢归亭c郑明舒坐在左侧,李星朝c杨轻侯c卢衍坐在右侧。其他人都站在几人身后,各自垂眸沉思。 “想必各位都已经听说了,上章的玉佩在龙山湖发现,是从上章河顺流而来。既已有痕迹出现,便可追本溯源。”她的声音轻缓有力,却带着几分哀伤。 即便她心中清楚,这么多年过去,上章已凶多吉少。可她就是放不下,她不相信那人会离开,固执要等一个答案。 “找到上章,将他带回来见我,报酬便是——春山笑。” 第016 长生 云霄真君话音落下,虚空一阵波动,一个陈旧的桃木剑匣凭空出现。 她伸手搭在剑匣上,几乎同一时刻,这里众人神魂深处中响起一声铮铮剑鸣,让人不由为之一震。 当她打开剑匣时,毁天灭地的冷意顷刻涌出,让众人钉在原地再动弹不得,恍惚间如临深渊。那柄剑明明未动,众人却有种它已经高悬于空,随时能斩下劈山夷海的威势。 如同当初的上章真君,仅看一眼便被寒意逼退。 她合上剑匣,那森然的剑气像被封印一样,彻底消失在剑匣内。 这是世间唯一一把仙剑,它的威势众人也看在眼里,哪怕是自己不想要,身后势力也绝不会放过。 六位少君站起身,与其他人齐齐一礼道:“吾等必将竭尽全力,寻回上章真君。” 云霄真君手一松,桃木剑匣顿时消失。 她像是累了,闭了闭眼,道:“梵音留下。” 其他人会意,三三两两转身离去。 郑明舒给闻梵音一个安抚的眼神后,也离开了。 能得老祖看重,未来仙门定有梵音一席之地。 等闲坡很快便清净了下来,云霄真君站起身时,所有竹椅都消失不见。 她看上去是二八年华,可那双眼睛沧桑沉重,蕴含了一段凄美的故事。 “来,孩子。陪我走一走。”云霄真君温和的说道。 闻梵音恭敬应是,跟在她身后一步步走在这碧落花海中:“我在等一个人,等了一千年。我不知还要等多久,又能等多久。” 她嗓音清澈,带着丝丝期盼和执念:“我送他春山笑,他赠我碧落花,我们约好每年来此看花。” 云霄真君目光悠远的望向远方,她走到那株苍老的桃树前,桃花满枝头,绚烂绽放,美得惊心动魄。从这株桃树往后,至少有百十里地的桃花,都是她亲手栽种。花海绵延流转,怒放生辉,让人见之失神,这便是桃夭林。 云霄真君轻抚枝头桃花,说不上是心酸还是遗憾:“他离去后,每年我们的情定之日与他的生辰,我都会在此处栽种一株桃树。回首看去,竟有两千余株了。” “出战前,他承诺我桃花开时便会回来,但他却失约了,独留下一把剑给我。”人生有几个千年,她如今寿数已至,只不知天地是否会成全了她这份苦待。 云霄真君摘下一朵桃花放在闻梵音手中,嘴角笑容慈爱,眼神却有些忧伤:“谢家出情种,远的不提,单是你那兄长便因未婚妻殒命而自囚于佛寺。梵音,你看起来通透的不似谢家人,可你这样的人一旦偏执起来,便再无法回头。” “我赠与你桃花,只望你勿忘初心。”她温声嘱咐道。 闻梵音捏着桃花,嘴角笑意一深:“多谢老祖,梵音会永远记得。” 这来自长辈真诚的祝愿,她怎能不铭记于心。 云霄真君欣慰的点头,轻叹道:“你兄长在竹海,去见见他。” 她一步步朝着桃夭林而去,声音渐行渐远:“凡人求长生,长生长孤苦”上章,我苦求长生,延绵寿命千载,何时才能等到你回来。 桃花绚烂,碧落花绵延,天地万物生机勃勃,热闹非凡,她看上去反倒越发的寂寥孤独。 看着云霄真君的身影消失在桃林里,闻梵音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将桃花收入袖中安置好,站在原地沉默许久。 情之一字实在伤人,哪怕修为到了云霄真君这个境界,竟也有看不透的时候。 还有素未谋面的兄长,谢流光,灵珠佛子。 闻梵音转身朝竹海而去,并未多纠结云霄真君与上章真君的结局。 竹海内并无他人,挺拔笔直的竹林下唯有一身穿洁白僧袍的青年。本该慈悲祥和的僧人,俊美的面上却没有半点笑意。平静的样子就像孤身立于皑皑白雪的高峰上,不可一世又孤寂落寞。 “闻谷主。”不等闻梵音靠近,他便轻声唤道。 他的声音天然有一股冷意,让人不敢放松。 闻梵音眸光一顿,闪过一丝意外,这兄长竟是这副模样吗? “谢先生。”她唤道。 青年低低应了一声,抬步朝闻梵音走了过来。 闻梵音漫不经心地说:“站住。” 青年并没有停下。 闻梵音笑了笑,眼中倾泻着最温柔的春光,出口的话却只让人感受到森冷寒意:“秽物横行,真当谢家是自己家不成。” 她掌心翻转间,一根银针 飞射而出。 青年手腕上一颗佛主突兀飞出,直直与银针撞上。 下一刻,佛珠上的晦气被银针上绝对治愈的纯粹力量净化。银针去势不减,无论青年如何闪躲,都被银针上的力量锁定,仿佛这天地有了眼睛,都死死盯着他。 那银针没有任何迟疑地扎在青年眉心,草绿色光芒一闪而逝,青年眼里黑气剧烈反抗的瞬息便被净化。 闻梵音伸手,银针原路飞回乖巧的落在她掌心。 她眉眼间满是掩不住的笑意,像是见到了天大的趣事,笑声里带着愉悦:“不曾想第一次见兄长会是如此情景,仙门六家也唯兄长这般狼狈。” 她是真以为仙门的人都像王少君他们一样,从不见任何失态,无论碰到何事在何等情况下都不失风度,游刃有余。谢景行可算是打破了她固有的印象,怎么说呢,还觉得特别接地气。 谢景行刚清醒过来便对上新妹妹仿佛幸灾乐祸的模样,他轻叹了口气,漆黑又铺满星辰般光芒的眼睛看向闻梵音。白色玉袍暗红木簪,眸底墨色沉沉,眼尾冷色疏淡,让人一眼看进去恍惚溺水的窒息感。 偏他行止从容优雅,身形挺拔,给人几分冰冷质感,一眼看去,威势几乎实质扑来。 “梵音,你的名字倒是与佛有缘。”谢景行神色疏冷,声音落地如霜。 闻梵音挑眉,语调平淡道:“这话我会如实告知阿姐。” 见着谢景行神色微僵,闻梵音心中了然,这位兄长心中依旧惦记着谢家,也对谢少君心怀愧疚。当初若非他出家,少君之位便是他的,谢家一门的责任也将由他承担,而不是由他年幼的妹妹负担这一切。 偏偏他扔下一切,了无牵挂。 第017章 琼花 谢景行话被刺了一下也不恼,神色一如既往,声如冰雪:“刚才多谢小妹援手,看来小妹已得神医谷医道真传。” 闻梵音眸光通透,声音温淡柔软却有一股辛辣的讽刺:“您已出家,出家之人六根清净,斩断尘缘。您这小妹之称从何而来?灵珠佛子。” 最后这一声称呼让谢景行无言以对,他虽已出家,却放心不下家中。尘缘未断便未剃度,这一生他都在拿不起放不下间徘徊。 谢景行被戳中痛脚也不恼,只转着手上圆润的佛珠,声音泠泠似玉石相击:“我乃俗家弟子,唤你一声妹妹还当得起。” 他停顿了下,话锋急转而下,直白了当:“不知医道一脉是否可以起死回生?” 闻梵音神色从容,唇角的弧度也没有变化,声音却似是微微低沉了几分:“如此天方夜谭之事,兄长居然也会问出来,您竟如此不智!” 起死回生这四个字似乎让她十分不悦,她罕见的泄露出几分本有的连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特质,双眼深如寒潭,一向带着笑意的面容也沉静极了,像是黎明将至前的黑夜,无端让人感受到暗涌袭来的危险凌厉。 “天地自有规律,生死各安天命。生与死的界限也绝不会斩破。”闻梵音一动不动凝视他的眼睛,眸中暗影沉沉,像是厌极了这等逆天而为的人。 谢景行转动佛珠的手一顿,有点冷漠的怅然恹恹:“是小僧唐突了,施主再会。” 他转身准备离去,得不到想要的后竟不愿再敷衍半分。 闻梵音微微偏头,不笑时眼睑压成一条直线,锋利如刀,是说不出的危险:“佛子且慢走,在下尚有疑问,还望解惑。” 谢景行念头一转,便猜出她想问何事:“施主想知道小僧为何会轻易中招,惹得邪祟附身,以至于侵入谢家吗?” 闻梵音知道这人愿意给她答案,周身惹人警惕的危险悄然消失,唇边笑容比桃花还和煦无害:“还请灵珠佛子不吝赐教。” 谢景行闭了闭眼,声音含着一丝淡淡的悲:“每日辰时,我会前往佛寺后山为琼花树浇水。若是雨天,我也会撑伞去看望它,风雨无阻。前些日子,我察觉到琼花树下的野草上带了一丝污秽之气,抬手便将其超度。今日看来,那邪祟却是在琼花树上。” 闻梵音不问为何邪祟在琼花树上便让他如此轻易被邪祟沾身,总归是他心境有瑕:“多谢佛子解惑。” 谢景行微微一笑,没有任何含义却偏仪态出尘:“替我问老祖好,让她老人家担心了。” 闻梵音微微颔首,目送他离开。 很明显云霄真君早已察觉到灵珠佛子身上的不对劲,这才让她过来看看。不过她挺好奇云霄真君是让她过来看看是否有能力解决,还是只单纯的兄妹见上一面。 云霄真君,果然不凡啊。 谢景行离去后,竹海很快便来了其他人。 首当其冲便是郑明舒,随即便是卢衍,接着王灵均几人也过来了。除了谢归亭外,其他五位少君都到了。 他们与谢景行恰恰好的错开,一切都好似意外。 “流光离开了?”李玉恒四处看了看,伸手凭空一握,只能抓住些许檀香气,走的还挺急。 闻梵音走上前,不带半分烟火气的坐在一旁的竹椅上,语气意味深长:“灵珠佛子刚已离去,你们正正好错过了,当真不巧。” 郑明舒长裙拖曳,云鬓步摇轻晃,她语调优雅道:“梵音莫要放在心上,有缘无分本就强求不来。” 李星朝手里拿着一个甜枣,啃了两口后才瞥了眼卢衍,才对满脸落寞的李玉恒说:“兄长,流光暂时不会与我们见面的,他心结未消。” 或者说,谢景行不愿与他们中的某个人见面,或者是愧疚,或许是别的。 而这人,便是卢衍。 李玉恒嘴角抽了下,他们都清楚流光的意思,但都看破不说破,唯有这个弟弟百无禁忌。 杨轻侯将手帕塞进李星朝手里,温声道:“擦擦手。” 他像是照顾孩子一样照看着李星朝,见李星朝擦完手后,这才说道:“瞬平,你与星朝年岁相差不大,怎就未曾有他半点聪明。” 李玉恒翻了个白眼,走到王灵均身边生闷气。阿弟有杨少君撑腰,他也有王少君这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王灵均显然看出他的想法来了,毕竟几人同处一处时这场景发生了不止一次。 卢衍端坐于轮椅上,清冷的侧脸面无表情,他显然也清楚谢景行的想法。 他摩擦着手中的书卷,嗓音低沉淡漠中透着警告:“莫 要再提他。” 众人见状,便不再关注谢景行。 郑明舒见闻梵音神色好奇,低声将这往事告知了她。 谢景行与卢少君的妹妹卢琼从小定亲,二人一起长大,关系都还不错。但谢景行长大后,有一日外出碰到了苦渡寺的悟善大师,二人聊了一个时辰后,他便随其前往苦渡寺出家。 谢家主打也打了,关也关了,可谢景行不改其志,端得执拗。 长辈如何能拗得过小辈呢,谢家主无奈之下,亲自前往苦渡寺与方丈大师商谈,让谢景行在苦渡寺带发修行,做那俗家弟子。 卢琼听闻未婚夫出家之事,便日日前往苦渡寺探望,想要劝说他回头。二人在苦渡寺朝夕相处,感情竟比之前还好。正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谢景行要出家的心也动摇了。 可突然有一日,谢家人收到消息,有人寻到意外丢失的谢家女郎,谢家人心中焦急之下便立刻前往,谁知路上遭遇伏击。 当时谢家少君不曾确立,但默认为谢景行。在这种情况下,卢琼作为自小定亲的谢少君未婚妻,在谢家也是下代主母,她当仁不让跟着谢家人一起前往。 也就这一次,他们都丧了命。 距离他们出事已十一载,卢琼没了后,卢少君与谢景行割袍断义,不再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们不是仇敌,也不是兄弟,互有恩怨却克制忍让。 卢家恼怒谢家连累了卢琼,谢家也愧疚难当,两家年轻一辈本亲如一家,如今却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碰面。 第018章 离人 闻梵音听完这个让人遗憾的故事后,心中隐有所感,语气缥缈的询问道:“那丢失的孩子,便是我吧。” 她虽是询问,却用的肯定语气。 她笑意淡淡,看上去莫名有种寂寥萧瑟之感:“十一年前,是我的母亲c父亲和卢家姑娘一同丧命在寻我的途中,原来那谢家人是我至亲之人。” 郑明舒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怕她钻牛角尖,轻声安慰道:“梵音莫要太过伤怀,此事绝怨不得你,是那幕后之人手段太过阴狠下作。你要记得,你是无辜的。” 闻梵音眸光低垂,漫漫无落点。 她是无辜的,可原本神医谷的那小姑娘呢? 那姑娘若知道自己不是被父母丢弃,而是被人恶意偷走,那恶人还利用她害了她的家人,她心中该如何愤怒痛苦。 她既已是谢家子,合该接手这桩恩怨。 闻梵音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语调悠长,声音偏很好听:“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卢衍翻开一页书,视线从她身上一扫而过又落回书上,声音有种说不出的情绪蕴含在内:“污秽之物,便不入你耳了。但这仇怨自有清算的一日,你安心等待便可。” 他的声音轻的缥缈,却犹浓墨重彩的水墨画,由浓转淡,连天地间虫鸣鸟叫c冷泉夜风都远去,唯他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安心等待?这是何等傲慢的说辞,便是原本那小姑娘怕也不会坐享其成,任由父母仇恨被别人解决。 她微微一笑,刚才外露的尖锐顿时消失,温和的嗓音一如往常悠然祥和:“卢少君与在下目标一致,许是有合作之时。” 你替妹妹报仇,我替父母了怨,端看谁更快一步了。 卢衍听出她的弦下之音,嘴角勾了勾,浅浅淡淡的笑意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欣慰。 闻梵音站起身,朝着看过来的几人微微颔首,声音带着解不开的愁:“突闻噩耗,我实在难以安坐。明舒,阿姐不在,劳烦你替我招待下客人,我出去走一走。” 郑明舒移开团扇,认真应道:“好。” 闻梵音听到回答后,对她感激一笑,便转身离去。 李星朝靠在一旁,嘴里咬着点心,眉头却皱了起来。 闻谷主这是想要寻人晦气?对方是那些秽物。可她如何知道这秽物所在?咦?她是污秽之物的目标! 李星朝念头转动间,便看透了一切。 他看了眼杨轻侯,杨轻侯会意:“想去何处玩儿?” 李星朝一口将点心吞下去,含含糊糊道:“离人歌。” 确定了目的地,二人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那处而去。 离人歌乃是一处酒肆,里面的招牌酒便唤离人归,位于谢家外隔了两条街的巷子里。 传言离人歌的老板与云霄真君熟识,每年会在桃夭林采摘最鲜嫩的含苞未放的桃花用来酿酒,除此之外,还会加上可口的青梅与梨子为佐料。 据闻老板酿成酒后便给云霄真君送了一坛,云霄真君喝完酒后,沉默半日为其命名为离人归。 此后,这酒便闻名于天下。凡来陈郡之人,有条件都会去喝上一坛。 杨轻侯沉默跟在李星朝身后,周身气势强大极了,对周围的人有一种无言的震慑感。 李星朝一路上不慌不忙,偶尔碰到有趣的还会停下脚步。 而闻梵音此时已经到了离人歌酒肆,这酒肆富丽堂皇,里面文人雅士不少,有歌女在台上弹着琵琶唱歌助兴,淡淡的酒香弥漫整个酒肆。 她来到这里并非心血来潮,这儿人来人往,闯南走北的人物都可以看到,她想试试看能否找到那秽物背后的人。 她刚走进来时,腰间玉佩闪了闪。同一时间,酒肆三楼,正在煮酒的女子愣了下。 她穿着简单的淡绿色长裙,看似平淡如水却越看越觉得深不见底。 “是真君后人来了。”她撩起衣袖,轻轻将酒杯放下,起身朝外走去。 谢家一脉很少有人会来这个地方,酒肆里的美酒虽然醉人,却也鱼龙混杂。世家子弟家规森严,对这些场所偏有忌讳。 今日来得这位,倒让她十分好奇了。 闻梵音来此是为了钓鱼,她环顾了下酒肆,将目光放在弹琵琶的女子身上。 在小二的引领下,她走到空桌前坐下,品着小二送上来的离人归,听着嘈嘈琵琶声。 声声入耳,绕梁不绝。 离人归刚刚入口,闻梵音便是一顿。这酒初闻只让人觉得清新,细细去品却给人一种缠 绵不绝的不舍,闻到最后那股别离的忧愁和期盼君归的遗憾更深,喝一杯酒,仿佛品了一段凄美的故事,让人完全放不下。 难怪老祖会为这酒命名了。 她细细品了半杯后,台上女子的一曲琵琶刚好弹完。 她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朝后台走去。 “是谢家女郎吗?”闻梵音刚走了几步,迎面便有一位穿着绿色长裙c气质非凡的女子走了过来。 闻梵音脚步一顿,侧头朝女子看去,一股清香甘醇的酒味从女子身上溢出,沁人肺腑,端的好闻。 她灵光一闪,讶然问道:“在下正是,敢问阁下可是离人歌老板?” 老板眼神慈爱的看着闻梵音,上下端详了她片刻:“我正是这里的老板。” 她好奇的问道:“不知女郎来此有何要事?” 她每年都会给谢家送上百坛好酒,谢家人是不缺这离人归的。因而谢家若是来此,定是有其他事情。 闻梵音脸颊微红,羞窘说道:“我刚从神医谷而来,除了治病救人,便唯喜爱乐曲。听闻老板这里乐曲种类齐全,俱都是一绝,便不请自来想要瞧瞧,还请老板勿怪。” 老板眼神更加温和:“开门做生意,来着都是客,不请自来这四个字可不合适。” 原来这就是谢家丢失的那孩子,神医谷现任谷主。看上去虽然单纯了些,却也不同凡俗。 她轻笑了笑,带着后辈朝着唱台后走去:“既然女郎对这些感兴趣,便随我去看看。” 闻梵音眼睛一亮,紧跟在老板身后,目光好奇的看向四周。 酒肆的人看到这一幕,了然一笑,以为是老板带着后辈来见见世面。 第019章 唱曲 她们很快便来到唱台后方,弹琵琶的女子已经退了回来。另一位穿着浅青色长衫c身形消瘦的中年男子背着长琴朝着台上走去。 “这位乐师琴音不凡,境界高深,很多人都是冲着他的琴而来。”老板介绍道。 闻梵音听罢,看向男子的神色更加专注了。 清澈的琴音很快流出,琴音意境深远,让人眼前好似出现万物知春c和风微煦,草木葱郁,江河洋洋的场景。 “这位乐师好生厉害。”闻梵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赞美欲,“他的琴音让人敬佩。” 老板赞同的说:“确实,他比以前更强了。” 老板在这里并未停留多久,她让人照看着闻梵音后,转身朝三楼走去。 最近她正在试一些新的酿酒方子,正在关键时刻,抽不出多少时间来。 老板离开后,闻梵音又听了会儿竹笛曲,朝身边恭恭敬敬的小二问道:“我可以上去吗?” 小二疑惑了下,问:“您指的是?” 闻梵音浅色的唇微微翘起一个弧度,肯定的说道:“唱曲儿。” 小二颤巍巍道:“您别说笑了。” 唱曲儿?这位主可是谢家嫡脉,若被人知道她在这儿唱曲儿,谢家怕是要来找麻烦了。 闻梵音神色不变,漆黑的目光静静看着他,分明危险又让人不受控制的沉浸进去:“可以吗?” 小二恍惚道:“可” 话音未落,他便从那危险的蛊惑中回过神来,便见这位主已抬步朝着唱台上走去。 小二脸色一苦,糟了。 闻梵音拨动了下琴弦调了调音,正准备去弹时却顿住了。 她觉得自己是会弹的,可坐上来时才想起她没有过往的记忆了。 “女郎怎么还不开始?”许久不见动静,守在台下的小二忍不住悄声问道。 闻梵音抬眸看了他一眼,沉默片刻,神色有几分苦恼。她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在想自己会不会弹琴。” 小二有些窒息,觉得女郎是在逗他,会不会弹琴这事儿还用想吗?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可他对上女郎的眼神时愣住了,这谢家女郎竟然真的很认真在苦恼:“” 小二呐呐道:“要不,女郎试着谈谈?” 闻梵音指尖按在琴弦上,想了想便弹奏了起来。 琴音从开始的生涩难以入耳到悦耳动听令人惊艳,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功夫。 不久后,正在三楼尝试配方的老板只听见一道纯净的琴音响起,隐约有歌声夹杂着戏曲腔调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曲风偏偏挺合众人口味。 “吾求得~” “飘然若流星兮忽不见,举霞踏日月兮抚清风。” “却原来~” “最是人间清净兮红尘客,难得自在逍遥兮无情仙。” 老板愣了下,放下手头的活计,靠坐在窗边仔细倾听。 “你呀~” “却要登临化飞仙。” “叹世间~” “只求长生羡神仙。” 她目光落在外面的斜阳久久不语,神色怅然若失。 长生啊。 云霄真君寿数已尽,凭着修为和精神力硬是支撑着自己多活了三百载,可那又如何? 千年过去,那人还是没有回来,很可能这辈子都等不回来。 她记起曾有人说过一句话:长生长孤苦。 看来还是做个人间红尘客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神魂一动,朝着楼下探去。 待见到那端坐唱台,抚琴而歌的女子时,她愣了下,低眉浅笑:“这位谢家女郎倒是有趣的紧。”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坛陈年佳酿,醇香中透着甜美,甜美中又是令人回味无穷的绵延。 唱台上的人已经退去,但酒肆内的客人却议论纷纷。毕竟他们很少能听到这么独特的曲子,而且意境也带着不圆满的美。 闻梵音并不在意酒肆内的议论,她的唱曲不过一半便感应到了污秽之气,它们果然闻着味儿找来了,像鬣狗一样讨厌。 她脚下一转,稍稍远离了酒肆,来到一处人迹稀少的死胡同。 她垂敛着眉目站在阴影下,那风姿清雅的气度衬得暗淡的小巷如同世外桃源:“还不出来吗?” 四下阴影汇聚,一个个酷似人 类的黑影出现在日光兼顾不到的角落。 “闻谷主主动相邀,莫不是改变主意,要加入我们吗?”黑影游走在暗处,齐声询问道。 闻梵音唇边笑意温润,就像天边的云卷云舒,自然极了:“我想问阁下一个问题。” 她上前几步,一举一动间尽显清贵矜持,似钟鸣鼎食之家才养得出这气势。可背后之人清楚,她曾只是在神医谷长大的孤女罢了。 “哦?难得你有求于我。”黑影肆无忌惮的四处游走,将周围的光亮吸收覆灭,小巷很快便暗了下来。 闻梵音刚想说话,忽然掩着口低咳看几声,脸色不自然的苍白着,嘴唇却殷红惊心。 她缓了缓,看似心平气和道:“十一年前,害死我父母与卢家女郎的人,是你们吗?” 她的尾音极轻,像丝绸擦过利剑,寒光乍破,危险莫测。 黑影齐齐一滞,连人形都在这一刻无法保持,化为一个个游走的诡异。 许久之后,它们都不曾出言。 “不知道?或是那人便是你?”闻梵音的声音极轻极淡,眸光却不偏不倚,清正高洁。 黑影忽地一散,游走在地面的速度极快:“谷主若加入我们,自会知道当年是何人出手。” 那些污秽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闻梵音身上扑去,意图像控制佛子般控制她。 闻梵音没有动弹,她静默在原地,淡漠地注视着那些污秽之气在无限接近她的距离时像撞上了一层看不见的结界。它们用了多大的力气,便被同样的力度反击回去。 眼看着这些黑影做了无用功,闻梵音忽而笑出了声,眼中的笑意随着流光散开:“怎么就不涨记性呢,你们何时近过我的身。” 她指尖一弹,数根看不清数目的银针被金丝线缠绕着形成一个古怪的方阵,将黑影围困在里面无法挣脱。方阵被她的力量笼罩,凡是蓄意靠近的黑影尽数都被净化。 第020章 弱点 闻梵音收回手,长袖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厉的轨迹,她嘴角浅浅勾起一抹弧度,与眼中的冷意融合在一起,透着一股寒凉。 她以手抵唇轻咳了两声,语气温和轻缓道:“现在可以说说吗?” 黑影僵立在方阵内,齐齐出声道:“加入我们。” 在这一点上,他们似乎很是固执。 闻梵音心下不解,试探性道:“便是我说加入,你们也能安心?” 黑影回道:“这便不劳谷主忧心,我们自有手段。” 闻梵音恍然:“原来如此。看来你们有挟制的手段。” 她若有所思,是威胁? 但她不认为有可以被威胁到的弱点,谢家那些强者不可能会成为人质。 除了亲人外,她身无外物。想必幕后之人也清楚,那他们这般肯定一旦她答应加入便绝无反悔的可能,一定有其他手段。 她垂眸深思,不经意间扫过手掌,眸光一顿。 若他们用的并非外在手段呢? 比如,让人不得不遵从的规则。 她自身便掌控了绝对治愈的规则,以己度人,她若要掌控别人,定会用规则去约束那人,因为这绝不可能作假。 闻梵音嘴边的笑意淡了些许,若真是如此,恐怕曾别有目的加入这些东西的人已经回不来了,很可能还会反制原势力。 她苍白着脸,轻声咳嗽几声,说话的语气依旧温和,她大胆假设:“一旦我答应加入,是否我的承诺会印在规则上?” 轰! 方阵内的黑影齐齐炸开,小巷光芒愈发的暗,像有一张黑布将周围的光尽数敛去。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格外明显。 无数道黑影挨挨挤挤出现在她周围,将她严严实实包围,不允许有逃离的机会。 闻梵音还有闲情逸致整理稍微有些乱的衣摆,她声音温柔又雅致:“看来被我说中了。” “闻谷主倒真不可小觑。”无数黑影出声道。 背后之人也暗暗感慨,这个秘密一直无人发现,不曾想这位闻谷主与他们才照面两三次,便将他们最核心的秘密看透,当真厉害。 他们一直防备着天机一脉卢家和陇西李家那位最是聪慧不过的少君,不想却在这位不曾放在眼里的神医谷主身上栽了个跟头。 “既然谷主得知了这个秘密,那就有劳谷主与我们走一趟了。”黑影游动间互相交织,似乎在形成一个不知用途的阵法,“或者,谷主可以选择被我们杀死。” 闻梵音神色温柔,仿佛听到了一个稚子对他讲笑话般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她闷声咳了两下,这才无奈说道:“阁下似乎忘了,你奈何不得我。” 这话实在傲慢,却指向一个事实,污秽之气无法靠近闻梵音。这是用他们交手的结果给地一份完美答卷。 黑影之后的人显然也意识到这点,既然秽物无法靠近,就需要想别的办法了。 很快那些黑影在虚空上聚集成一团,转瞬间便幻化成一位身披黑袍的老者。 老者看上起慈眉善目的,开口说话却给人一种难以抹消的阴郁:“是人便有弱点,那谷主的弱点呢?” 闻梵音听到这话,还真就认真想了想。她没有过去,有记忆的时间也很短,畏惧的c喜爱的都没有。 “我想了想,发现我暂时没有弱点。”她认真的回答,“若你找到的话,可以告诉我一声。” 老者扯了扯嘴角,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嘲讽。他身形一晃,已来到闻梵音面前。 在闻梵音好奇的视线下,他缓缓伸出手朝着她肩膀按去,口中道:“我已经找到了。” 然后,他碰到了闻梵音。 闻梵音讶然:“你是如何做到的?” 绝对反弹一直都是被动的,但这老者的行为却让他未曾受到反击,闻梵音隐隐有些感悟,却差了一点点。 老者也十分耐心:“谷主每次遇袭老朽都有注意观察,您身上有一道保护结界,乃不世强者的护体法则。凡对您有恶意,都被动受到反击。” 他慈眉善目的说着恐怖的话:“若我不怀恶意,便平安无事。谷主您瞧,我这便奈何得了您了。” 他手上绽放出一道波动不同的力量,这力量将闻梵音死死压住,让她无法逃离:“老朽也不伤谷主,只请谷主前往总坛做客。” 闻梵音眉宇间带着浅浅的歉意,客气又疏离道:“看来我要辜负阁下的好意了。” 她心念一转,绝对反弹的力量瞬间将她包 裹,所有靠近她的外来力量尽数被反击了出去。 她神色不变,语气懊恼道:“我忘记告知阁下,这层保护结界若在某种情况下无法被动启动,便会由我决定是否开启。” 而老者已被弹飞出去,它身影一晃化为无数黑雾,还未等它们四散开,一根银针携带着纯净的力量刺入核心。 那是操控着的核心,一旦核心破碎,背后之人便再也无法掌控黑影。 黑影要害被刺,僵直在半空中。 闻梵音右手捏着绑住银针的金丝线,身形一转,左手在丝线上轻轻一弹,力量交织间一道火光顺着丝线流入黑影要害处。 下一刻,黑影齐齐燃烧了起来。 它们声音凄厉的嘶吼着,这声音却无法传出去。 闻梵音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虚空上的大火,她嘴角含着笑意,在火光下明明灭灭,让人无法看清。 很快她便对这大火了无兴趣,她哼着曲儿转身离去,行动间广袖飘然,偏偏若仙。 “你呀~” “却要登临化飞仙。” “叹世间~” “只求长生羡神仙。” “哪懂得~” “春山为纸桃为笔,青浓粉淡飘玉砌。” 突然,歌声一顿,闻梵音脚步也微不可查地慢了半拍,很快飘飘乎的曲子又响了起来,拖长的音调说不出的亲昵。 “哎~” “笑戏一声,冤家~” 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小巷的天空上那些黑影才逐渐在大火下慢慢化为灰烬。有点点光亮从其中钻出,光明冲重新照亮巷子。 矮房顶上,杨轻侯目光深深地看着女子远去的身影,语气平淡道:“她发现我们了。” 第021章 心疾 李星朝懒洋洋的枕在他腿上晒太阳,大声说道:“她还算是有些聪明的笨蛋,发现我们再正常不过了。” 他戏谑道:“刚她不是都还唤你冤家了吗?” 杨轻侯的视线对视染上了几分怀疑:“无忧,发现我们的踪迹跟聪明与否无关,唯有修为高深者,才会在我们敛息的情况下发现我们。”所以你有事瞒着我! 李星朝眼神飘忽,有些心虚了起来。 他瞒着的东西也不多,就闻谷主过去的一些线索罢了。 不过他答应闻谷主不说出去的,嗯,这承诺是他们之间不用说出口的默契。 杨轻侯见他确实不想说便不再逼他,好友一向聪慧,看透的东西太多,不想说出来且还瞒着他的事情,想必是无害的。 杨轻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态度助长的李星朝的气焰,他刚才那抹心虚都直接抹去了,更加理直气壮了起来。 他就知道云悦会无条件站在他这边,他是云悦最亲的崽儿。 “云悦,隔壁街上新开了一家果蓏店,味道还不错,我们去瞧瞧。”他说话间,便拖着杨轻侯跳下房顶,朝着隔壁街走去,杨轻侯也纵着他。 “不过那秽物倒也胆大包天,敢来陈郡放肆。”杨轻侯说话间,面色不变,语调含着一丝冷意。 李星朝往嘴里悄悄塞了个梅子,嚼完后才无所谓道:“云霄真君大限已至,它们不过是来试探罢了。安心吧,仙门六家都有手段。更何况如今还多了一个变数。” 那位闻谷主看似单纯可亲,气度非凡。可她行为上偶尔露出的她自身都没注意的分支末节来看,那可是位不吃亏的主呢。 “闻谷主来寻秽物应该是有原因的,她直接动手没问题吗?”杨轻侯的声音传来,听上去十分可靠。 “啊,她已锁定幕后真凶了。那位还算聪明,这次出来还带给我一个小惊喜。”李星朝耸耸肩道,那双漂亮通透的眼里折射出无机制的光芒,凡映照在他眼中的存在便没有任何秘密。 二人离开后,小巷这才恢复了往日的静谧和亮堂。 闻梵音行走在通往离人歌酒肆的这条巷子,鼻尖嗅着淡淡的酒香,耳中是来往行人与商贩的声音。因秽物而生出几分恼意的她下意识伸手一握,直到握空了才回过神来。 她眼神有些迷茫,她手里该有——一把剑的,可她的剑呢? 闻梵音揉了揉眉心,记忆完全没有了,只剩下身体的本能,实在是让人不知所措。 她心底虽然感慨着不知所适,面容却微微含笑,长发披散在背后,一举一动清贵雅致,散发着瑰丽而不真实的美感。 “卢少君可否告知,您为何在这里等我?”她的脚步不知何时停住,面前恰恰有一位端坐轮椅上,手不释卷的俊秀青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卢少君的气息很熟悉,似曾相识。 卢衍将书放在腿上,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闻梵音,神色从容,眼底带着清冷之色,语调好奇道:“听闻神医谷各种奇难杂症都可治愈。我想知道,我这心疾是否有治愈的可能。” 闻梵音听到‘心疾’二字,下意识看向他的双腿。记得明舒好像说过,这位卢少君双腿并未有疾。他的衣袍是最整洁的,双手的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干净极了。他不愿意下地的原因,是嫌弃尘埃沾身。 这么一想,说是心疾确实没错了。 “可卢少君的病症并不容易。”闻梵音眨了眨眼,轻步走到轮椅后推着轮椅走。她行动间的动作从容自然,气质平和,显得及有教养。 将这一切看在眼底的卢衍眼底的探究一闪而逝,完全不似神医谷放养长大的孩子。 “您自身干净整洁,却连踏足世间都不愿意,我听闻您也很少出门。”她虽然笑着,声线也轻软,整个人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飘忽感,却像极了二月的风,轻柔却刺骨。 她下了一个定论:“您厌恶这个世界。世间的暗面在您看来是无法容忍的肮脏。” 她轻叹了口气,温软柔和道:“您发自内心的抗拒外界。若无法找到根源,这病便永无法治愈。能救您的,只有自己。少君,您愿意接受完整的世界吗?” 外面的世界并非非黑即白,卢少君,原来你竟是这般天真。 她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话:男人至死是少年。 很应景啊。 卢衍握着书的手一顿,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他答非所问道:“看来闻谷主对接触的一切接受良好。” 闻梵音眸色一深,总觉得卢少君话里有话。 星罗棋布的仙 光交织出现,下一刻二人直接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谢家竹海内,同样也是星罗棋布的仙光咋现,二人的身便出现在众人面前,闻梵音的手还打在卢衍的轮椅上。 眼见着她眨眼的功夫又回来了,闻梵音神色明丽从容,松开手退到一旁竹子边:“少君原是要带我回来。您说一声便是,我不会拒绝您的。” 她眸底好似有星星闪耀,笑意绵软道:“不过您的病症也确实只能靠您自己。” 靠在一旁的李玉恒张嘴想说什么,看了眼卢衍冷淡的眉眼便将话咽了下去。 郑明舒轻咳一声,打破了这古怪的气氛,她云鬓高挽,只右侧垂下一段悠长端丽的发:“梵音,上章真君随身玉佩含有上章河的血气,这玉佩很可能是从上章河而来。” 闻梵音眼尾上挑,好奇的看向郑明舒。 “因而我与谨之c瞬平准备带人前往上章河探查。”郑明舒直言道,“范兄要送唯之回卢家,无忧和云悦在调查其他线索。” “所以?”闻梵音接话道。 郑明舒悠悠然道:“所以听闻你在外面受到袭击,我委托卢少君将你带回来,交由归亭照看。” 这可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闻梵音轻笑一声,她的笑像是天边偶然离合的云,静谧又不含任何情绪,她拂袖朝竹海外走去:“如此,便如你所愿吧。” 竹海静谧不久后,郑明舒才迟疑道:“她生气了?” 第022章 亲随(大家支持下) 范辉神色无奈,委婉道:“谷主当二姑娘是好友,但是二姑娘,您一声不吭将她安排妥当,虽是好意,却也该跟她通个气。” 郑明舒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说她没有将梵音放在同等位置上吗? 她怔了怔,神色怅然极了。 这次确实是她错了。 但梵音医术再怎么强,也不过是凡人。她们之间的距离太大,包括生与死。 她珍惜这位好友,便想方设法想要护她周全。谁知无意忽视她的想法,最后依旧错了。 郑明舒抬袖扶了扶云鬓上有些歪的桃花,将眼里的无措掩下,拖曳着长裙朝外走去:“我去与她道歉。” 闻梵音离开竹海后,脚步放慢了许多。 她长舒了口气,唇角极浅极快地一挑,哑然失笑,带着说不出的散漫意味。 这一时意气让她觉得很新鲜,不可否认,明舒之前那一通安排确实让她气恼。可这会儿气消了后也知道,明舒是担忧她的安危。 要不要找个时间道个歉? 闻梵音认真想了想,抬头便看到已经等着她的谢归亭,这时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丁兰苑。 “堂妹。”谢归亭抿了抿唇,冷艳端丽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跟我来。” 她说罢,自顾自的朝着客厅走去。 闻梵音乖巧地跟在她身后,漫无目的的想着,她认识的这几位女性似乎性格都比较强势。 郑明舒的强蕴含在内在,面上看似谦逊和善,实则骨子里的傲气不必六位少君少。谢归亭的强更多表现在外在,她一言一行都诠释着这个以我为中心,我便是理的强势。那位离人歌老板看似温柔如水,甘醇如酒,怕也不是个能听人话的性子。 更不用这位谢家老祖,云霄真君了。 云霄真君的慈爱放在了仙门小辈身上,除此之外,她的强更多的是执念。若有人干扰了这个执念,怕是会见识到云霄真君真正强大残酷的一面了。 这些念头转动间,她已经跟着谢归亭来到了客厅。 客厅外守着二位婢女,见到她们的身影,屈膝一礼,静默不言。 客厅内站着四位身穿水墨丹青纹绣的年轻人,两男两女。他们年纪相仿,周身气息内敛却强大。 “见过少君,女郎。”四人齐声道。 闻梵音表情微妙了起来,她与明舒不愧是好友,连在家中的地位都是相仿。 谢归亭走到主位上坐下,行动间大刀阔斧,气概不凡:“堂妹,他们从今往后是你的亲随,你的护道人,是永不背叛的家人,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 闻梵音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夸大的袖袍被风吹得慢慢摆动,犹如鹤羽。 此时的她神色古怪极了,堂姐这是何等糟糕的发言,让她刹间那毛骨悚然。不知内情的话,还以为是送她男宠呢。 好在她及时将歪了的念头打消,目光从四人身上划过,随意站立着的姿态显得轻松写意:“四个人太多了,两个人足以。阿姐,可以吗?” 谢归亭猛地站起身,气场强大,面无表情道:“你挑吧。” 说完她便抬步离去,比来时的速度快了不少。 闻梵音眼尖的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耳根,眼里渐渐泛上了一层笑意。 呀,原来是害羞了。 她的注意力重新落在面前几人身上,随手点了两个长相最好看的一男一女道:“劳烦二位先生留在我身边了。” 这二人跨前一步,跪拜俯首道:“拜见女郎,愿为女郎陨首。” 闻梵音沉默了片刻,觉得这二人的表达方式也有些糟糕。 她看了眼默不作声退走的另外二人,心想不知换回来还来得及吗? “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闻梵音亲手扶起二人,语调亲近闲适。 她带着二人走在院子里,其中稍微年纪稍小的女子介绍道:“在下迎秋,他叫丹枫。” 闻梵音眉梢眼角俱是笑意,眼神晶亮如夜空星子,嗓音轻柔而又愉悦:“名字很美,像一副画。” 这仙门之人取名都这么有趣,记得明舒身边的二位亲随是叫云破月初,一听便知是一个调调的。 “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她笑意温软道。 闻梵音毫不吝啬自己的亲近和温柔,因为她察觉到了,当这二人跪拜俯首时,他们之间便结下了斩不断的束缚,那是印刻在规则上不容违逆的条例。 她食指点了点下颌,竟毫不意外。 “ 丹枫先生,阿姐说乙木阁是我的了。”闻梵音侧目看向院中的桃树说。 丹枫会意,脚步一拐领着她换了条路朝着乙木阁而去:“女郎说的不错,少君已将乙木阁给您做闺房了,里面早已收拾妥当,在下这便带您过去。” “好,麻烦先生了。”闻梵音说罢,话语自然而然的转到了迎秋身上,“不知女先生是否成家了?” 迎秋脸微红,认真道:“没有,我与丹枫二人都是独身一人。” 闻梵音神情自然道:“分派给谢家嫡系的先生,都是独身吗?” 迎秋飞快看了她一眼,毫无隐瞒道:“不止是谢家,其他五大仙门都是如此。女郎不必忌讳,我等都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想要成家的人也会在家族的默许下离开,并非强制的。” “原来如此。”她笑吟吟地说,声音从容轻柔,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看上去没有半点攻击性。 三人很快便来到乙木阁外,一路上碰到的家臣都远远拂袖一礼,世家的尊卑展现的淋漓尽致。 乙木阁看上去跟丁兰苑差不多大小,闻梵音站在阁楼外时甚至可以感受到里面生机勃勃的力量。 那是乙木之力。 她能察觉到身体传来渴望的情绪,看来乙木之力对她确实很有用。 “我去闭关,劳烦二位先生在此护法。”闻梵音吩咐道。 丹枫c迎秋二人应声后,神色肃然的在阁楼外站岗,警惕一切外来者。 在闻梵音刚离开时,郑明舒缓缓走了过来。 她停在阁楼不远不近的地方,轻扇团扇,温雅矜贵:“梵音呢?” 丹枫上前一步,恭谨道:“见过郑二姑娘,女郎在闭关,暂不见客。” 郑明舒垂眸道:“若梵音出关,记得着人告知我一声。”来慢一步啊。 “是,您请放心。”丹枫说道。 第023章 故交 乙木阁整体看上去精致典雅,从布局和里面的装饰可以看出有一种生机勃勃的美感。 一楼是书房c花房c客厅等地方,二楼是卧房c药房所在。 将乙木阁走了一遍后,她来到一楼书房。打量了整个房间一遍后,她轻步来到书架前,伸手在挂着的宫灯上一拨,书柜朝两边挪开,一条密道露了出来。 闻梵音站在密道口,无声叹息。 虽清楚无人敢闯入谢家,谢家每一处地方也都有禁制,且有专门的人手看管。但这密室机关也太过简陋了,对于有能力闯入谢家的恶客来说简直不把他们当外人。 她顺着这条干净幽深的密道走进了密室里,密室布满了漂亮的琉璃,每隔几步都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明。每一颗夜明珠旁都放着一个小小的花瓶,里面是带着几朵桃花的花枝,这清冷的光辉让这密室都仿佛嫦娥广寒宫一般。 密室中央是一个圆柱型的禁制,禁制里面便封禁着乙木之力。 那仅是散发出来的勃勃生机便让密室内的无根桃花开的绚烂无比,连琉璃地面都被生命力顽强的草木顶开,一朵朵小花开在藤蔓上,给密室增添了几分俏皮,而桃夭林永不败落的桃花,里面似乎也有乙木之力的功劳。 闻梵音没有急着去收取乙木之力,而是沿着密室通道继续向前走去。 一刻钟后,她推开假山,入眼是一片连绵璀璨的桃花。 这里正是桃夭林。 所以,乙木阁里的密室是为了让她修炼之余,来桃夭林赏景换换心情吗? 她扶额低笑了几声后,转身顺着密道重新走回密室。 在她吸取乙木之力的第五日,有人从桃夭林进入密道,来到了她的闭关之处。 闻梵音正在将最后的乙木之力纳入体内,这时一丝细微的风吹动了她的头发。 风? 密室中央哪儿来的风。 她猛地睁开眼睛,眼里绿色的乙木之力一闪而逝。她抬头,坦然直视不请自来的客人,眉梢微挑,用不疾不徐c冷静优雅的语调说:“阁下擅闯女子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来人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穿着灰蓝长袍,看上去慈眉善目和蔼极了,当然也面熟极了。 正是当初在小巷内那些污秽之物形成的老者模样。 “闻谷主,打扰了。冒昧来此也是迫不得已。自您知道了最核心的秘密后,老朽连个好觉都睡不了。”老者说话慢吞吞的,抑扬顿挫的语调却显得格外有精神。 “前几次冒犯您了,为表歉意,这次是老朽亲自前来,邀请您加入我们。”老者看似很有诚意,但那周身凛然的杀气却毫不掩饰。 这是一个赤裸裸的不容拒绝的威胁,由此可见,这人或者他们的势力对他多么的执着。 闻梵音侧头咳了几声,不紧不慢地站起身,容姿生辉:“老先生又是何必强求呢。” 她的态度依旧是拒绝,且没有任何回转余地。 老者叹了口气:“谷主莫不以为老朽年迈,拿您没辙,所以有恃无恐?” 闻梵音眉眼唇边依旧笑意盈盈,风流清贵:“老先生说笑了,今日哪怕是个俊俏郎君来询问,在下依旧是这个答案。” “那就是没得谈了。”老者神色惋惜道。 只是一个错眼的功夫,他便已站在闻梵音身侧,一只手搭在了闻梵音肩膀上,跟上次化身用的是同样的姿态,手搭的是同样的位置。 闻梵音讶然,这人居然又越过绝对反弹触碰到她了,而这次她可以确定,绝对反弹的规则是开启的状态。 “谷主的防御结界也是有弱点的。在老朽以绝不会伤害谷主的公平原则下,防御是无法反击的。”老者笑呵呵的解疑道,“不过,这世上多得是办法在不伤人的情况下让人痛苦,想必谷主轻易不愿尝试。” 他老好人一般道:“如此,劳烦谷主随老朽走一趟了。” 闻梵音微弯了眼睛,眸光温柔得像月色照亮的桃花,柔软极了:“老先生怕是要白跑一趟了。” 并非近了她的身便可让她无可奈何,自保之力她还是有的。 她眼光转动间,带着另一种轻慢:“老先生,再也不见。” 无声无息间,五根银针已将老者包围。连接银针的金色丝线整齐有序的抓在闻梵音右手里,她身子微侧,左手在丝线上轻轻一拨,悦耳的仿若琴音声响起,让老者心中升起一股面临生死危机的惶恐。 他身影虚化为黑雾,正要逃离时,却发现琴音音浪卷起的力量竟是无比纯净,正正好与他相克 。 他下意识看向闻梵音,便见在夜明珠清冷光辉下,女子周身清贵的气息显得冷清了许多。 她突兀侧头,恰到好处的对上他的视线,神色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和倦意,慢悠悠地无声道:嘭。 似是响应她的话,那一团包围他的力量从内部陡然炸开,爆炸的范围被控制在很小的空间。爆炸的气流浮动在密室,撩起了闻梵音的头发,很快消散在空气中。 密室依旧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好似刚才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这人为何会直接来到乙木阁密室,好似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所在位置,还能瞒过老祖的感知。”闻梵音倦怠的叹了口气,看来是有人盯上她了。 既然乙木之力已经收取,便没必要再呆在密室了。 她定定看了眼圆柱禁制,转身离去。 在她离去后,老者消失的地方有一道黑色的棋子虚影一闪而逝。 刚走到出口的闻梵音若有所觉,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发现异常。 她垂眸敛去眼底的深思,不再停留。 出关之后,守在门口的丹枫c迎秋忙迎了上来。 “闭关五日,女郎一切可好?”迎秋问道。 闻梵音笑容柔和道:“还不错。不过今日碰到了一位远道而来的故交,我们多聊了几句。” 丹枫神色疑惑,他守在这乙木阁,并未见到有人出入,女郎说的故交是从何得见的。 迎秋并未想那么多,反而好奇的问:“那您的故交呢?” 第024章 吃蜜 闻梵音朝着二楼卧房而去,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垂下鸦羽般漆黑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淡漠:“那位老先生啊,去跟阿娘阿父喝酒去了呢。” “原来如此。”丹枫点点头,点到一半僵住了。 女郎的父母,似乎在十一年前便没了?那女郎的那位故交老先生 丹枫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总算回过神来了,女郎说起那位故交情绪明显不对,迎秋这是缺心眼吗? 不过二人还要共事,他上前解围道:“女郎,郑二姑娘五日前来寻您。” 闻梵音顺着古木铺成的楼梯往上走,神色温和道:“我梳洗一番,再去见明舒。丹枫,着人传讯告知她一声。” “是,女郎。我这便去安排。”丹枫一稽礼后,转身离去。 上到二楼,淡淡的桃花香扑鼻,这里的许多摆件都是由桃木雕刻而出。大到桌椅小到圣人雕像,甚至桌上的风景摆件,栩栩如生,雅致精美。 迎秋垂首道:“女郎,您的首饰衣物均已置办好,是否派两位侍女前来服侍?” 闻梵音撩起粉色的轻纱珠帘打量着上面的纹绣,道:“我不习惯别人服侍,将粉色的帘子换成天青色。还有其它事吗?” 迎秋立刻道:“礼峰峰主派弟子前来,让女郎出关后前往礼峰重入族谱,并进入祖堂留下魂灯。随后前往书峰参加开笔礼。” 闻梵音收回的手微顿,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僵硬,她语气轻飘飘道:“开笔礼?若我不曾记错,参加开笔礼的一般都是三岁稚子?” “书峰长老说,您一直流落在外,错过了您该拥有的东西。但谢家嫡系该有的您都必须有。让您不要担心,他们不怕麻烦。”迎秋一板一眼的说,很显然是别人让她转告的。 闻梵音左手拢起宽袖,右手挑起桌上的桃花枝,她轻轻拨弄了下粉色的花瓣,回眸一笑,满室生辉:“待我见过明舒后,再前往礼峰。麻烦先生先替我准备需要带的东西。” 迎秋补充道:“还要去书峰。” 闻梵音沉默半晌后,幽幽的看着她,语调却听不出半点不愿:“好,多谢迎秋先生提醒。” 迎秋见她记在了心上,便稽首一礼,转身离开去准备。 闻梵音很快沐浴完换了一件衣服,她穿着红色里衣外套白色锦袍,腰间是红色流苏编织的腰带,精致中透着仙气。 “女郎,迎秋前来复命。”迎秋站在门外道。 闻梵音坐在梳妆镜前,目光平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进来吧,我正需要人挽发,恰好先生回来。”她侧身朝着迎秋笑道:“希望先生不要拒绝我才是。” 堂姐既然挑出两男两女让她选择,那么这些人的能力哪怕不是最顶尖的,也是最全面的。 想必身为女子的迎秋定会懂得挽发。 迎秋也确实会,她推开门来到闻梵音身后,心灵手巧的提闻梵音挽了个发髻。又从首饰盒子拿出一根碧玉簪插在发髻间。 “女郎喜欢吗?”迎秋后退一步问道。 闻梵音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侧头又打量了下发髻,这才站起身看向迎秋,笑容温暖清澈,神情翩然自在:“好在有迎秋在,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她拉起迎秋的手,眼里的笑意在阳光下像站在寒潭边掬起一捧柔软的月光,惑人心弦:“迎秋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吗?” 迎秋脸蓦然一红,结结巴巴道:“是,我会一直陪着女郎的。” 不知怎么,女郎这副模样看的她害羞的紧。 “女郎,丹枫前来复命。”门外,丹枫垂首说道。 他的声音打破了房内让迎秋心跳加速的气氛:“女郎,我去开门?” 闻梵音松开手,她迅速退到门边打开房门。 “女郎。”丹枫先是行了一礼,这才直起身体说道,“郑二姑娘正在竹海内等您,另外范先生与卢少君也在。” 闻梵音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卢少君不是已经会范阳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在谢家? 以他与谢家的关系,万不得已是绝不会来此的,莫不是真有重要的事情。 闻梵音淡淡道:“走吧,莫让客人久等。” 她率先走出房门,丹枫迎秋二位亲随紧跟在她身后,寸步不离。 一路轻步缓行,竹海很快便在眼前。 郑明舒正好走到了院子门口,一见闻梵音,她眼前一亮。 只见闻梵音挺直腰背走来,气度仪态,如霞云流月,和光同尘。 郑明舒波光潋滟的眸子满是欣赏:“几日不见,梵音越发不凡。” 这气度,绝对与自小在仙门长大的弟子不分上下。 闻梵音的脚步停住,清风吹动竹海声音飒飒回响,那宽袍广袖被风浮动,如传说中吸风饮露的神仙, 听到夸赞,她唇边的笑意像发酵甘醇的春酒:“明舒可是吃了蜜了,嘴巴这么甜。” 不等郑明舒回应,她话锋一转垂眸轻笑:“别是有事相求吧。” 郑明舒轻摇团扇,拖曳华贵的长裙走来,一举一动像是漫步在盛世辉煌里:“还是梵音懂我。不过我说的也是真心话,梵音若是不信,那我可就太伤心了。” 她脚步停下,与闻梵音相视而笑,二人不约而同的抬步走进竹海里。 走进竹海后,闻梵音第一眼便看到端坐在竹影下看书的卢衍。 他面色比几日前苍白了许多,五官更显得精致秀美,气质却比清冷多了几分孤高疏离,整个人宛若高山上终年不化的积雪,没有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她脑中莫名有冒出一个念头,天机一脉的人莫不都像他一样没有半点人气? 范辉站在卢衍身侧,二人不太像朋友关系,上下级倒有些相似。 “闻谷主。”范辉笑容爽朗的打招呼道。 闻梵音朝着他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卢衍面色苍白如玉,他合上手里的书,声音轻飘飘道:“闻谷主有礼。” 闻梵音回道:“卢少君有礼。” 她侧头看向郑明舒:“看来明舒是为了卢少君而来了。” 不过转瞬的功夫,她便将卢衍与郑明舒的反常联系在了一起。 第025章 反噬 郑明舒团扇掩面,挡住了唇边的笑道:“梵音这可误会我了。我是为了你而来的,卢少君不过是顺带。” 卢衍听到这话,神色没有半点变化,好似说的不是他一样。 郑明舒来此还真不是专程为了卢衍,她与卢衍不过是碰巧遇到罢了。 她是想要给梵音道歉,上次在竹海得罪了梵音,这段时日她心中甚是歉疚。 “上次自作主张替你安排好后面的事情,是我的不是。梵音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郑明舒移开团扇,露出了那张皎若芙蓉的脸,那双醉人的眼眸可怜兮兮盯着闻梵音,让人不忍心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闻梵音伸出右手食指点在郑明舒眉心,用轻微的力道将人朝后推去,语气轻忽又缱绻:“别闹,我并未责怪过你。” 见着郑明舒退后了些,她这才调侃的问道:“现在可以告知我你顺便的事情吗?” 郑明舒抿唇看向卢衍,神色稍显郑重的解释道:“唯之与范先生在回范阳的路上被袭击了,唯之身受重伤被范先生送来谢家寻你医治。我与他恰巧遇到罢了,梵音要信我哦。” 闻梵音笑容敛下,眸光认真看着她,郑重回道:“信。” 郑明舒愣了下,垂下眼眸,长长地睫毛颤了颤,嘴角无意识勾起一抹笑意。 闻梵音的目光此时放在了卢衍身上,稍稍打量了下后,她以拳抵唇咳嗽了几声,眉头微皱道:“卢少君的伤势有些奇怪,似是反噬造成。” 郑明舒神色如常道:“卢家一脉卜算天机,被反噬了也正常。” 闻梵音想了想,认同了这个说法。 卢衍神色一如既往,从面色上丝毫看不出他正在承受反噬之痛:“闻谷主,叨扰了。还有劳你费心诊治了。” 闻梵音走上前,范辉退后几步将位置让开。 “卢少君严重了。”闻梵音伸手搭在卢衍的手腕上,感受到那跳动的脉搏神色无比认真。 范辉在一旁好奇的问:“谷主,您行医多久了?” 明明年纪不大,却比一般大夫厉害太多。 闻梵音正准备松开的手微顿,眼里飞快划过一丝狐疑。 难不成范辉发现她把脉的姿态过于生疏,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 闻梵音眉宇间沁着淡淡温柔,唇角翘起的笑意如阳光洒满湖泊:“我自认识这个世界起,便开始行医。” 她神色带着一丝怀念,以回忆的口吻说道:“当时救治的第一个人,便是我自己。” 范辉面露钦佩:“原来谷主那么小的年纪便已研习医道,实在令人敬佩。” 人类最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从刚出生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触摸着从未曾有过的感触,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感受这春暖夏凉 范辉会误会也正常,他压根没想过有闻梵音所谓的‘认识世界’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闻梵音自然而然的收回手,从袖中取出绑好的银针,垂眸道:“卢少君,我要为你治伤了。” 卢衍正襟危坐,清冷的眉眼看起来目下无尘:“还请谷主施针。” 闻梵音弹了下银针,朝着背后的一个穴道扎去,绝对治愈的力量正要治疗卢衍的伤时,一道诡异莫测的力量竟顺着银针朝着她体内快速涌去。 闻梵音立刻退后几步,眸色一冷,绝对反弹的力量瞬间将那股力量弹飞。 轮椅上,正安坐等待治疗的卢衍忽地吐了口血,脸色苍白如纸。 郑明舒神色微变,手中团扇化剑,警惕的站在闻梵音身侧和卢衍中间,以守护者的姿态看顾二人。 她眼底是散不去的担忧,口中却开玩笑般道:“莫不是梵音功力深厚,唯之你虚不胜补?” 闻梵音:这话太糟糕了。 站在不远处的范辉大惊失色,快步上前检查了下卢衍,发现他并未受外伤,这才神色凝重道:“卢少君可是反噬发作了?” 卢衍朝他摆摆手,大声咳嗽了几下,这才缓过气来。他拿着干净的锦帕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这才看向闻梵音,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谷主可有碍?” 闻梵音眉尖一直都微蹙,竹林飒飒轻响,秋风吹得她的脸色越发的苍白,她开始低低的咳嗽起来。 “刚刚那道力量有些古怪。”闻梵音声音略显沙哑,语气肯定道,“是少君的星轨之力。” 卢衍以星轨之力推演未来,预言命运。这力量很好辨认,同卢衍本人一样,高冷中带着高深莫测,玄奥里含着傲慢。 卢衍苍白的唇边溢 出一丝苦笑:“因为身受重伤,我便下意识运转功力好能及时发现危机。没想到差点伤到谷主。此事是衍之错,若谷主要怪罪,衍也心甘情愿领受。” 闻梵音定定地看着卢衍,见他态度诚恳,这才缓缓地放松了神色。 “少君也是无意,我怎会怪罪。”她的声音有些低沉,音调听入耳里隐隐透着温暖,可入耳后才发现有种冬天把手放进冰冷的河流一样寒彻入骨的错觉。 她重新上前几步,低眉垂眸看向卢衍,卢衍微微颔首:“闻谷主放心,若这才再出差错,衍愿以死谢罪。” 闻梵音微微一笑,飞快的将银针扎进他体内,绝对治愈的力量很快便将卢衍体内的伤势治愈。就好似经年大旱而干裂的大地迎来了一场生机勃勃的春雨。 待闻梵音拔下银针后,卢衍已经察觉到身体的变化了,他连呼吸都带着的疼痛也消失了,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他握了握拳,仔细感受了下身体情况,清冷的眉眼平和温煦:“多谢闻谷主,阿辉。” 范辉神色喜悦极了,听到卢衍唤他,会意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一个长匣子:“谷主,这是少君的诊金。六大仙门虽然同气连枝,但也绝没有占便宜的意思。规矩不可破。” 若闻谷主在少君这里不收诊金了,以后六大仙门其他人前来看诊,谷主是收还是不收? 闻梵音将长匣子收起,不用打开她都能感应到里面那磅礴的生机。这是一缕蕴含着乙木之力的药材。 她唇角缓缓露出一点笑意,倦怠的声音带一点缱绻温度:“卢少君考虑周到,在下便不推辞了。少君身体已无碍,好好歇息一日便无事了。” 第026章 借运 见闻谷主诊治完且收了诊金,范辉这才放心的退到卢衍身后,手随意搭在他的轮椅上,由衷赞叹道:“谷主医术高超,您的存在实在是让人有安全感。” 卢衍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赞同道:“阿辉说的不错。” 既已治好了伤势,他便与几人告辞:“此次遇袭还有多处疑点需要探查,在下先走一步。” 郑明舒皱眉道:“若查到零星线索,还望卢少君告知。” 万事都得做好准备,谁也不确定袭击卢少君的人会不会对他们出手。 卢衍点点头,朝着她与闻梵音道:“再会。” 他轮椅周围星罗棋布的棋盘网络闪烁,当这仙光消散后,他与范辉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他们离开后,郑明舒看向闻梵音,神色担忧道:“可是累到了?” 闻梵音摇摇头,笑道:“我是在想,范先生与卢少君形影不离,看来这关系不错。我本以为他是李先生和王少君的好兄弟。” 她垂眸深思,范辉先生并不属于六大仙门的人,但他却和六大仙门的年轻一辈都有交情,这人脉可以说很强了。 他并不是八面玲珑的人物,要知道仙门这群年轻人虽然性格各异,看上去相交也容易,但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傲气傲骨。 别看他们好似与任何人都能谈到一起,但却在无形中将你隔绝在他们的圈子外。 范辉又是因何能轻松打入他们的团体内? 哪怕是她,都没有被这些人认可。 郑明舒神色怀念道:“其实范兄与我们众人关系都还可以,特别是谨之和瞬平。当年范兄的母亲有孕后孩子气息微弱,随时有夭折的可能。他父亲四处求医,后来侥幸认识了李家主。李家主为人仗义,为了帮他散出去一半家财。” 说起这段往事,她对长辈们推心置腹的关系心生佩服:“后来范兄与李家主没了法子便找上卢家,他们求了三日才打动卢家主。卢家主向天借运,助他母亲平安生下他。可以说范兄是因李家主和卢家主才能平安出生,他出生以后便被父母放在李家,与瞬平c唯之一起长大。” 要知道卢家天机一脉即便可以推演天机,但救助不该活下来的人却极不容易。这不仅是向天借运了,更是向天借命。 而一旦涉及向天借命,那么代价很可能便是寿数。卢家主最后能松口救人,可以说是用自己的寿命去换取一个孩子的出生了。 因为郑明舒十分敬佩卢家主,连带着对天机一脉的印象都很好,哪怕他们整日神叨叨的。 闻梵音不曾想范辉先生与仙门还有这段往事,她回顾了下这个故事,由衷喟叹道:“先辈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令人羡慕向往。” 大人的世界绝不是非黑即白,也不似孩提时的纯洁,他们之间的相交参杂了太多的利益纠葛和人情往来。可从郑明舒口中她听到了一个温馨的故事,这让闻梵音心情都好了很多。 “女郎。”迎秋站在竹海外唤道,“时间不早了,礼峰长老已派弟子来催您了。” 郑明舒了然,为她欣喜道:“看来祖堂已承认你的身份,如今是让你认祖归宗去。” 闻梵音并无多大感触,说到底是她对谢家并无特殊感情,但面上她却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明舒会去观礼吗?” 郑明舒失笑道:“这是家族私事,外人不得打探。” 想来梵音自小在外长大,对这些并不大懂。 她扫了眼外面的二位亲随,想来他们会替梵音解惑吧。 郑明舒抚了抚发髻上的花儿,肆意风流道:“梵音做完这一切后,便与我一起寻找上章真君吧。” 闻梵音意外的眨眨眼,气质杳霭流玉:“怎么?你也想要春山笑?” 郑明舒随意走了几步,背对着闻梵音叹息了一声,沁凉的声音不徐不疾道:“这世间谁不想要春山笑,那是当世唯一一把仙剑,更是承载了上章真君的命数。有了它,无论声誉或实力都会翻上一番,它不像星辰月光那般缥缈,而是伸手便可碰到的宝物。便是我不稀罕,郑家也稀罕。” 她没说的是,谢家有稷下学宫,春山笑这把仙剑不过是锦上添花。 如今这把剑是在真君手中镇压,可云霄真君寿数将至。一旦她陨落,谢家没有可以震慑宵小的实力,那春山笑很可能便成为灾祸的源头。 对谢家来讲,实在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哪怕后辈中有一人能达到先辈的程度,也不会让谢家落入这等两难之地。 六大仙门虽明面上不会出手,但暗地里的汹涌却不会少。哪怕同气连枝, 也不妨碍各家族想要更加繁盛发展的决心。 闻梵音走到她身边,面上虽无笑意,却给人一种清风朗月风雅翩然的感受:“听你这么一讲,这春山笑的归宿还需谨慎斟酌了。” 她嘴角翘起,眸光清润如月光照亮的清泉,矜持自若道:“春山笑入世,此等盛况若不能参与才是遗憾。你若愿意等我,我们便一起去寻一寻上章真君,见一见当世天骄的风采。” 郑明舒罕见有几分热血沸腾,她第一次放肆张扬的笑了:“好。梵音有此魄力,我焉能不从。” 二人相识一笑,似有无形的默契流转。 时间很快再次转动,闻梵音带着二位亲随辞别郑明舒后,朝着礼峰而去。 祖堂便在礼峰最深处,由礼峰看顾,每逢大事便会开启祖堂。 闻梵音认祖归宗并不算大事,祖堂也不会开启。她不过是去上炷香,将生辰名字留在族谱上,再留下一缕魂识送入魂灯中点燃,置于先辈灵位下方看顾。 礼峰高耸入云,布局上处处彰显其尊贵威严的形象。更是十步一石碑,碑文上书写的便是需要遵守的规矩。 让人觉得压抑束缚外,心态也不由自主地严肃了起来。 礼峰弟子各个穿着整洁有序,行走间的步伐都带着严谨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那种深厚底蕴所形成的礼仪十分明显,风雅中藏着郑重,贵气中含着沧桑。 第027章 礼峰 闻梵音与丹枫c迎秋在礼峰弟子的带领下朝祖堂而去。一路上除了常见的刻着规章条例的石碑外,每座建筑前都有一排古钟。有风吹来时,古钟相互碰撞形成一曲自然之乐,极为悦耳。 这时,有零星雨点落下,滋润着脚下的土地。闻梵音甚至可以看到有绿色顶开泥土伸直了腰身。 这些雨水很快便汇聚在一方池塘里,池塘内种满了荷花,绿色的莲叶与粉色的花瓣相照应,美得让人心动。 绕过了池塘后,温度很明显冷了下来,越是往前走越冷,隐隐已可以看到呼出的冷气。很快一座冰雕的大船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船栩栩如生,好似是真船被冻结在这里,但仔细看去却发现,这完全就是一座冰雕。冰川坐落在冷泉上,冷泉里还有鱼儿嬉戏水草生舞。 经过冷泉冰雕后,再往里走空气又回暖了,草木花草肉眼可见的旺盛了起来。 闻梵音觉得这里的空气很好,吸入肺腑后让人精神一震,连之前从范辉身上拿走的部分修为都精进了。 这时,祖堂已隐隐可见。 她仔细打量了下周围的布局,发现这祖堂周围竟是一个八卦阵的模样,祖堂所在便是阵法中心, 乾c震c坎c艮c坤c巽c离c兑八个方位都刻着符文,每个符文都有古朴的建筑坐落其上镇压。两极阴阳c四象八卦形成了那座特殊的祖堂建筑。 无数蓝色氤氲的仙灵之气萦绕在祖堂周围,若凡人在这里居住体态康健长命百岁不成问题,仙人居住在此也可静心修炼,稳步增强。 “见过女郎。”镇守祖堂的侍卫齐齐垂首一礼,态度恭谨谦卑。 闻梵音微微颔首,从他们中间留出的路朝祖堂走去。丹枫c迎秋二人停在外面没有跟上去。 祖堂大门并未开启,仅是旁边的侧门打开,有香火气息从中传出。伴随着声声钟磬之音,颇有玄奥。 侧门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叟穿着儒家长袍站在那里,他身后还跟着一位中年男子。 老者看上去古板不知变通,但那双眼里却闪烁着平和亲近,让人对上那双眼睛时仿佛见到了熟悉的长辈,安心又温暖。 见到闻梵音出现,老者身后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他拱手一稽礼,说道:“女郎来了,在下乃祖堂这一任堂主,这位乃是礼峰峰主,此次便由峰主亲自负责女郎的入族仪式。” 闻梵音朝他回了一礼后,对着礼峰峰主行礼道:“见过峰主。” 礼峰峰主抚了抚胡须,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道:“女郎免礼。” 他打量着谢家嫡脉的这位女郎,她虽看上去病弱,但身上却洋溢着浓厚的生命力,那双通透的眼里似乎跃动着明亮的光电,像夏日吹过的一缕清风,抚平人没见与心头的焦躁。 他不由得感慨道:“这些年你在神医谷能平安成长,可见是有几分运道。你聪慧的天资和能力免你在外颠沛流离,免你无家可归落魄为生。你很好,比起自小在家族中长大的孩子们,一点也不差。” 闻梵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位峰主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且很会说话。 他没有将她自身的优秀归结于上天保佑或者祖宗庇护,而是承认了她的天资与强大,这可一点也不古板。 她展颜一笑,正如桃花盛开,灼灼其华:“峰主过誉了。” 寒暄了片刻后,礼峰峰主引领者她走进祖堂。 祖堂内有琉璃灯盏照射,六棱水晶折射的光芒让这里多了些许梦幻。大殿正中设正龛,左右各设配龛。一代先祖牌位摆在长方形木桌上,背靠墙壁在正龛里。左右配龛里各有六个后辈先祖牌位。 牌位下方的长桌前摆放着香炉,有长香燃烧着,细细的烟气轻飘飘朝牌位飞去。 祠堂由两根长柱支撑,柱子上雕刻着精致的桃树c李树,四面墙壁上雕刻着一群群学子。 礼峰峰主走到香炉前方,先是朝着众牌位行了一礼,直起身体后才郑重说道:“今谢家子回归家族,认祖归宗。还请祖宗庇护,遗泽加身。” 他转身将手里燃起来的三支香递给闻梵音,温和的说:“孩子,来给先祖上香。” 闻梵音乖巧的点头,走上前将三支香插进香炉里。随即退后几步,躬身一礼,郑重拜了拜。 下一瞬,祖先牌位齐齐一震,无形的力量涌出落在闻梵音身上,化为一件桃花纹绣的轻薄长衫罩在她身上。 在闻梵音抬手去看时,这件衣服便隐藏在她身上。她能感应到,若想召唤出衣服,这衣服便会自动浮现在外袍上。 “这?”闻梵音不解的看向礼峰峰主。 峰主笑道:“这是先祖庇护。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都会被先祖庇佑着成长,它可抵御外邪污物,抑制心魔丛生。” 闻梵音了然,原来这才是先祖遗泽。 也难怪仙门六家能高高在上,不同于凡俗,单是这件衣袍都抵得上一件法器了。 先祖认可后,峰主带着闻梵音走进隔壁的房子,这房子在外看起来很小,但走进去后便发现内有空间,好似无限大。 里面有一盏盏被罩在琉璃球内的火苗,每个琉璃球下都刻着名字。 紧跟二人的堂主介绍道:“这是魂灯阁,谢家所有人的魂灯都在这里。一旦谁出了意外,魂灯便会生变。若此人陨落,魂灯也会将最后的影响传递回来。这里平日有二人守护,随时照看。” 闻梵音看向峰主,神色波澜不惊:“峰主,需要我如何做?” 峰主站在众多魂灯前伸出手一抹,一颗空白的琉璃球出现在第二层第三位。前二位都是熟人,分别是谢景行c谢归亭。 在谢归亭之后便是属于她的魂灯,下方明明白白写着谢梵音。 “你没有修炼过,无法使用魂识。便集中精力看向魂灯,想着点亮它。”礼峰峰主想了想吩咐道。 这话听起来有些抽象,也不太现实。 闻梵音闻言,却是听话的看向琉璃球,眼眸好似无边深海,语气带着星点笑意,真挚的说道:“劳烦峰主费心了,我这便试试。” 第028章 归否? 她神色一肃,眨了下眼睛,那琉璃球内突兀燃起了一簇火苗,她能感应到与那魂灯有些许联系。 “峰主,这样便可吗?” “这样便可。” 闻梵音在礼峰峰主和堂主的主持下,将入族仪式全部走了一遍后,那块随身玉佩上也加持了谢家先辈的护持。 她走出礼峰时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皓日当空,她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笑意,似是微风拂绿,恍若月光明澈。 “女郎,书峰派弟子前来,告知您今日已误了时辰,让您明日一早前去行开笔礼。”迎秋适时上前禀报道。 闻梵音:“好。书峰峰主费心了。” 迎秋:不知为何,总觉得女郎这话说的有几分咬牙切齿。 可她仔细瞧了瞧女郎,清贵矜持,广袖飘然潇洒飒然,刚才肯定听错了。 丹枫像看傻子一样看了迎秋一眼,觉得这姑娘不开窍,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长了一张聪明人的脸啊。 离开礼峰后,闻梵音带着亲随离开谢家前往离人歌。 “女郎若想要饮一杯离人归,府上便有。少君派人将乙木阁打理好后,便送了十坛来。”丹枫温声说道。 闻梵音眼里含着笑意道:“阿姐有心了。” 迎秋声音清脆道:“女郎,您若在离人歌饮酒,二楼有谢家的包厢,不过谢家一直很少有子弟前往。里面日日都有人打扫,包厢里也不算吵闹。” 还不等闻梵音赞赏,她便邀功道:“我已将开笔礼的流程都背下来了,您坐在包厢里我讲给您听,这叫事半功倍。” 闻梵音嘴角的笑意微僵,她深深看了眼迎秋,口中夸道:“不曾想迎秋先生处事倒是面面俱到。” 丹枫不忍直视,他隐蔽的扯了下迎秋的衣服,跨前半步将人挡住,这才拱手说道:“女郎,离人歌到了。” 闻梵音抬头看去,确实到了离人歌。 她苦恼的揉了揉眉心,谢家距离此处不算远,但也不算近。她这一路真是被迎秋给气到了,都没心思顾上其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要来的地方近在眼前。 “走吧。”她抬步走进酒肆。 腰间的玉佩依旧震了震,想来这里该是有感应法阵,提醒老板有贵客到。 闻梵音刚走进来时,上次接待她的侍从眼尖看到她,第一时间迎了上来:“谢家女郎来了,不知您今日是饮酒还是” 他脸上的笑容有些苦,就怕今日这位女郎与上次一样心血来潮想要去唱曲儿。 闻梵音双手拢在长袖中,淡淡一笑:“上次来时,在下无意间嗅到老板身上的酒香,那香气清淡却绵长,让人恍惚间经历一场大梦。因而今日前来想要尝一尝那酒,不知小兄弟可知那是何酒?” 侍从引着她们朝着二楼包厢而去,听完她的形容后,神色恍然道:“女郎说的应是梦浮生。那酒是老板平日饮用的,并不对外售卖。” 闻梵音刚走进包厢的身形一顿,转身看向侍从,意态慵散,目似江南春水,语含笑意道:“去问问老板吧,许是老板见我投缘,愿赠与一杯浮生。” 侍从诺诺应是,伺候她与丹枫迎秋进了包厢坐好后,立刻前往三楼询问老板。 闻梵音在包厢内没坐多久,便见侍从快步走来。 他有礼的站在门口先应门,得到回应后才走了进来,笑道:“谢女郎,老板说梦浮生可以赠与您,但需您用东西来换。” 闻梵音饶有兴趣的坐直身子,询问道:“何物?” “您上次唱的曲子。”侍从说完,将托盘里的笔墨纸砚放在桌前,等待她的回应。 闻梵音扫了眼桌上的物什,唇边笑意散漫而矜骄:“倒是我得益了。” 她站起身微微附身,左手托起右手的广袖,右手执笔快速在白纸上写着曲子。 她的速度很快,完全不用思考便将曲子写完,顺便将词也单独写在另一张纸上。 搁下笔后,她朝着未干的墨迹吹了吹,这才直起腰道:“拿给你们老板吧。我在此等梦浮生。” 侍从欢喜道:“好,女郎稍待,在下很快便来。” 他离开后,丹枫夸赞道:“离人歌酒肆的老板果是能人,凡她所酿造的酒都传唱甚远。单是酒名都雅致极了。” 闻梵音想起她听到的两种酒,离人归c梦浮生,不由得颔首赞同,确实是风雅极了。 侍从很快便端着托盘托着梦浮生而来,身后还跟着另一位侍从,托着两碟下酒菜。 他们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下,见 客人并无吩咐便无声退了下去。 闻梵音很馋这酒,从问道老板身上的酒香后她便一直惦记着。 丹枫上前两步提起酒壶给白玉酒杯倒了半杯酒,清清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 闻梵音端起酒杯轻嗅了下,笑道:“确实是我念念不忘的梦浮生。” 她抿了一小口,闭上眼细细回味了下,睁开眼赞叹道:“老板在酒上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这酒品之让人好似经历了一场大梦,梦中过着另一段人生,梦醒之后独留一段怅然。 这时,外面响起了缥缈仙音。 “吾求得~” “飘然若流星兮忽不见,举霞踏日月兮抚清风。” “却原来~” “最是人间清净兮红尘客,男的自在逍遥兮无情仙。” “你呀~” “却要登临化飞仙。” “叹世间~” “只求长生羡神仙。” “哪懂得~” “春山为纸桃为笔,青浓粉淡飘玉砌。” “忆起那~” “桃花树下一剑舞,花间一曲付笑谈。” “问一声,冤家~” “归否?” 缥缈歌声停下,曾经的美好与无望的等待互相交织,让人心绪难平。 迎秋摸摸脸颊上冰凉的眼泪,下意识看向闻梵音:“女郎,这是?” 闻梵音放下酒杯,这才发现她已举得手臂发麻。 她神色平静无波,淡淡道:“是我刚才谱的曲子。” 迎秋这会儿敏锐的察觉到女郎情绪似乎不是很好,她小心翼翼道:“原来女郎还会谱曲,当真厉害。” 闻梵音闻言一怔,当时写曲的时候并未意识到,这会儿迎秋的话倒是提醒她了。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谱曲却毫无障碍,手到擒来。 莫不是她以前是位乐坛大家? 见女郎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迎秋这才松了口气。 一转头便对上丹枫复杂的眼神,迎秋:怎么了这是? 丹枫:你到底是真傻? 还是装的? 第029章 孩子 曲尽后,闻梵音沉默许久,朝着丹枫c迎秋道:“你们也尝尝,这酒滋味甚好。” 丹枫笑道:“能得女郎夸赞,丹枫确实想要尝尝了。” 他提起酒壶替闻梵音添了一杯后,又分别给他与迎秋倒了一杯后,这才端起酒杯细细品尝。 迎秋见他面上带着享受,好奇的看了眼这酒,没忍住也喝了一口。 她砸吧砸吧嘴,没觉得有女郎说的那么玄乎呀。 随即又端起一旁侍从送来的花茶灌了一口,好像有点甜。 看到她这番姿态的丹枫肉疼不已,觉得糟蹋了美酒香茶。 他想了想,说:“迎秋,你那白玉杯上怎么有条裂痕?” 迎秋不明所以,拿起酒杯打量了下,疑惑道:“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丹枫无奈道:“这么明显怎么就看不到,我给你指吧。” 迎秋下意识将酒杯递给他,等酒杯离手她才想起杯中还有酒,不好意思道:“丹枫,杯子还有” 她的话音在看到丹枫将酒倒进自个儿杯中后消失。 是错觉吗,怎么总感觉丹枫有些迫不及待。 丹枫得偿所愿得到了酒,手上微微用力,一条并不明显的裂痕出现,他笑容轻快道:“你看,在这里。” 迎秋:“!”被耍了。 她猛地站起身,一脚踹了过去。丹枫预判了她的行为,配合着往旁边一跳躲过了。 迎秋回身横拳砸去,丹枫身影一矮再次躲了。 闻梵音单手支着下颌,眉目含笑的看着默契的二人,温声和气道:“看到二位先生相处不错,我便放心许多。” 说着她还点点头便是肯定。 迎秋身体一僵,丹枫拍拍衣袖笑道:“女郎慧眼如炬。” 迎秋:“丹枫说的是。”这个阴险的家伙,害她在女郎面前丢脸。 “你们若是成亲给我发一份请帖,省了一份随礼,真好。”闻梵音垂眸看向二人的目光带着懒羊羊的兴味,语气也愉悦极了。 二人:“”不,唯有这点是绝不可能的。 这时,他们听到包厢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最近龙山湖与上章河游玩的人不少,我们也去看看。”锦衣公子说道。 一旁的好友感兴趣的问:“哦?这个季节的鳜鱼确实肥美,既然兄弟相邀,那便一起去。” “这可不是为了口吃食。云霄真君敲响醒世钟向仙门六家宣告,谁能寻回上章真君,谁便可拿到仙剑春山笑。虽我等不太可能得到仙剑,但能去看看也大饱眼福了。” 二人相互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远,闻梵音若有所思:“明日开笔礼后,我们也去上章河看看。恰好明舒也有出行的念头,我们便一起吧。” 丹枫转动着白玉杯说:“在下会尽快安排好出行事宜,并传信于郑二姑娘。” 闻梵音弯弯嘴角:“丹枫先生办事一向让我放心。” 丹枫笑了笑,又凑到迎秋跟前去逗她。 闻梵音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闻着空气中各种香味,神色温柔极了。 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刚在神医谷苏醒时那么虚假,真好。 忽地,她目光在下方某个地方定了定。指尖银针弹出,一道闷哼声响起,有人倒在了地上。 她转回头想了想,说道:“二位先生,带着酒我们下去走走。” 丹枫立刻伸手按在酒壶上,一道仙光闪过,酒壶消失不见。 他与迎秋跟着闻梵音离开酒肆,朝着西边一条巷子走去。 三人走了不到一盏茶时间后,隐隐有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迎秋一怔,看向闻梵音,语气迟疑道:“女郎,是个孩子。” 闻梵音嘴角扬起了温柔至极的弧度,肯定了她的话:“抱她过来吧。” 迎秋立刻上前几步,她看了眼倒在孩子身旁的男人,弯腰将地上包裹中的女婴抱了起来。见孩子还在哭,她低声哄了几句,手上轻晃了几下,孩子这才止住了啼哭。 她将孩子抱到闻梵音身前,闻梵音垂眸看向孩子,正正好对上孩童那双清澈干净尘不染的眼眸。 她又是一声轻笑,愉悦的笑意自她口中溢出,脸上的喜爱毫不掩饰:“是个乖孩子。” 迎秋见她实在喜欢,便将孩子往前送了送,道:“女郎要不要抱抱?” 闻梵音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 她眉眼间蕴含着清冽的柔和 ,低调而又温柔:“我从未抱过孩子,怕不知轻重弄疼了她。我看着便好。” 丹枫看了眼地上的男人,询问道:“女郎知道这人与孩子的关系吗?” 闻梵音神色一敛,不悦的扫了男人一眼道:“他从西边那赌场出来,手里还有按过借据的朱砂。这孩子与他是父女关系,他怕是要将孩子卖掉。” “丹枫,你去处理下,务必让他戒赌。迎秋,你将孩子送回去给她的母亲。从她干净的小衣服上可以看出,那孩子的母亲是个温柔耐心的人。”闻梵音说道。 迎秋踌躇着道:“迎秋看得出女郎喜欢这孩子。既然她的家庭并不圆满,女郎何不将孩子养在身前?” 闻梵音摸摸孩子的小手,那双眼眸弯起,有浅浅笑意随着亮起来的星辰在里面化开:“我无法剥夺一个孩子在父母身边成长的权利,而她的母亲很爱她。” 她没有再多说话,将事情安排下去后,转身朝着不远处一家点心铺子走去准备在那儿等二位先生。 远远地糕点的香气便传了出来,十分诱人,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 闻梵音走进去后,一眼便能看到屋内干净的架子上铺着白色的绒布,布上是各色各样精致的糕点。铺子里的客人也不少,还有些孩子也站在不远处眼巴巴的盯着。 她不由得脚下一动,跟那些孩子站在一起,也紧紧盯着那些糕点。上面每一种糕点看上去味道都很好,选择了这个意味着放弃另一个,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痛和不舍。 忽地,她目光落在身边的几位小童身上,眼神亮晶晶道:“你们喜欢吃哪种糕点?” 第030章 书峰 距离闻梵音最近的小郎君指着绿色的糕点道:“绿豆糕。” 小郎君旁边的小娘子斩钉截铁道:“栗子糕最好吃。” 小娘子身后稍高的另一位小娘子否认道:“不,是枣泥糕好吃。” “我觉得是桂花糕。” “是红豆糕。” “灯草糕和地瓜糕。” “芙蓉糕和山楂糕。” “绿茶糯米糕!” 店铺里很快响起一群孩童的争论声,闻梵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发现这些孩子说的每一种她都很想尝尝。 她朝老板招招手:“将这里的糕点每一种都来一包。” 老板见她气度怡然,风姿独特,笑道:“女郎稍待,我这就准备。” 他转身拿着长筷夹起糕点放在干净的纸上,一种放满后包起来再继续放另一种。 闻梵音拿起包好的糕点,上前一步打开纸包,糕点还有些温度,看来是才做好不久的。 她轻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带着清香的甜味在蓓蕾上绽放,让她心情都舒畅了起来。 吃完一个后,她将糕点分给身边的孩子:“这是红豆糕,喜欢的小郎可以分着吃。” 有小郎君红着脸上前接过糕点,开心道:“多谢这位女郎。” 待他那股害羞劲儿过了后,再抬头去看女郎时,发现这位好心的女郎已经拆开第二包糕点吃了起来。 他鼓起勇气道:“女郎,芙蓉糕没有枣泥糕好吃。” 闻梵音将手中的这块芙蓉糕吃完,一脸苦恼道:“可我都买了一包,这可怎么办?” 她弯腰看向小郎,眼里满是柔软的笑意:“有办法了,这样吧,小郎君帮我吃掉,或者送给好朋友。” 小郎君:不知怎么回事,手里的糕点越来越多。 再看看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手里都抱着一包糕点又呆又满足的站在那里, 丹枫与迎秋找回来时,便见女郎怀里抱着一包新鲜的枣泥糕,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桂花糕。她身边还围了一圈同样抱着糕点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迎秋脚步轻快地过去:“女郎,事情已经办妥了。” 闻梵音眯着眼睛吃着糕点,抽空回道:“那就好。麻烦二位先生将老板装的糕点带回乙木阁。” 丹枫神色不变道:“是,女郎。” 迎秋的手蠢蠢欲动,她不是想吃,而是见女郎那满足的小表情,有些忍不住想知道那味道究竟有多好。 但她的手还未曾收回,便见女郎警惕的抱着糕点退后了几步,还戒备道:“除了我怀里的这包,以及桌上那两包外,其它的你们可以吃。” 丹枫凑过去看了看,女郎怀里的枣泥糕,以及最左边的茯苓酥和桂花糕。看来这三样是女郎最喜爱的了。 迎秋遗憾的咂咂嘴,她对糕点不感兴趣,也不慎喜爱甜腻腻的东西,不过是对女郎喜欢的东西有些好奇罢了。 丹枫将糕点收起来后,闻梵音朝着众位小童告别:“诸位,下次我出来逛街,若这里有新的糕点,你们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也来尝尝。” “好~”诸位小童异口同声应道。 闻梵音这才带着丹樱c迎秋二人离开了糕点铺。 迎秋想了想,说:“女郎,谢家旁支小一辈也有孩子,您若真喜欢,我让人送来几位养着。” 不止是那位女婴,包括在糕点铺子见到的那群小童,她都可以感受到女郎十分喜爱孩子,落在孩子身上的眼神温暖极了。 闻梵音摇摇头,她回头看了眼蹦跳着出来的那群小童,嘴角微扬,勾起一抹极浅极淡的笑意,如同夏夜凉风:“我喜爱稚子纯真,不会勉强他们小小年纪远离了父母。没人会比父母更用心照看孩子了。” 他们转道回了谢家,待闻梵音走上乙木阁二楼讨要糕点时,丹枫无奈道:“女郎,您已经吃完了一整包枣泥糕和茯苓酥了。” 闻梵音讶然道:“一包枣泥糕才九块。” 丹枫认真说道:“所以您一共吃了一十八块,这还没算您在糕点铺子吃的那些。要知道三块糕点便有一顿饭的量了。” 闻梵音不情愿道:“你把茯苓酥给我,我吃最后一块。” 迎秋一本正经道:“女郎,这是我第一十七次听您说这句话了。” 闻梵音脚步一顿,回忆了下这一路说过的话。 似乎真的有十七次那么多。 她眼神从丹枫身上划过,带着淡淡的不舍:“那我晚上再吃。丹枫,明日我 与明舒前往龙山湖,你去糕点铺子再多买些糕点。” “好的,女郎。”丹枫回道。 第二日拂晓,迎秋便在外面叫门。 她准备好儒衫长袍,帮女郎梳好发后,便与丹枫带着几位侍从捧着六礼束脩恭敬立于女郎身后。 闻梵音神色肃然的在书峰弟子的带领下前往书峰,书峰下方是一片阴阳海,书峰便坐落在阴阳海的中央。 海里有各种鱼儿,每一种都是上品。而这些鱼被书峰学子食用后,会有才思敏捷心二用等好处,可以说很受欢迎了。 进入书峰内,可以看到书房东南西北四面分别栽种着梅c兰c竹c菊,葱郁旺盛,十分惹人喜爱。 在这别致的景物中,分别坐落着八座长廊,长廊绕景而落,互相交织,远远望去有种错落有序的美感。 八条长廊贯穿着整个书峰,它们分别是:琴c棋c书c画c诗c酒c茶,里面有诸多学子在其中高声辩论,夸夸其谈。 闻梵音甚至可以闻道空气中茶的清香与酒的甘醇,听着琴音渺渺伴着清淡墨香。 “女郎,到了。”书峰弟子道。 闻梵音抬头看去,便见前方有六位三岁孩童,他们穿着十分郑重,神色也无比严肃。 她侧身看向迎秋,小声道:“迎秋先生,还有几人要来?” 书峰弟子听到后,直接回道:“唯差女郎一人。” 迎秋:“” 她艰难道:“女郎,您是最后一个来的。” 闻梵音表情微僵,她再次深深看了眼迎秋,抬步朝孩童旁边走去。 在几位孩童前方,一位高冠束发的女先生见人来齐后,双手合拢,朝着七人一拜道:“诸位学子有礼,我是书峰圣堂堂主,峰主已在圣堂等待,各位请随我来。” “是,先生。”闻梵音跟着几位孩童一起道。 第031章 开笔 丹枫与迎秋跟在众人身后不远处,哪怕看着女郎是一群稚子站在一起,他们也不会笑出来。 女先生带着他们经过一块刻着圣贤之书的石碑后,来到了湖心亭边上。湖心亭周围都是荷花,亭子极为雅致。里面正坐着几位先生编纂书籍。 经过湖心亭后,入目的仿佛是一座神庙。 三进的殿门打开,最里面挂着至圣先师的挂画。门口处是一尊大鼎,大鼎里烧着长香。 女先生站在门口,朝着众人肃然道:“正衣冠。” 闻梵音很快与六位小童一起动作一致的扶了扶帽子,再理了理领口,随后抚了抚衣袖。 做完一套流程之后,女先生神色缓和了下来。 她道:“跟我进来拜先生。” 她转身朝着殿内走去,身后七人也紧紧跟随。 走进大殿之后,他们才发现书峰的峰主正在这里,峰主身侧便是稷下学宫的先生们。 “拜至圣先师。”女先生开口道。 七人齐齐双手合拢稽首,神色肃然恭敬的拜了九下。 “拜先生。” 他们没有起身,而是转了个方向,朝着峰主以及诸位稷下学宫的先生们拜了三次。 行礼完毕后,他们才站直了身。殿外各家小童以及丹枫c迎秋带着六礼束脩走了进来,恭敬的将束脩交给诸位先生。 待诸位先生看过后,他们才一一退了出去,很快又有年纪稍大的学子端着清水而来。 女先生见水盆放好,便开口道:“净手。” 闻梵音木着脸跟着一众小童一起将手正反各清洗了一次,然后拿起盆边的白布擦了擦。 好似随着净手后,心里的杂念也随之消失,更加的心无旁骛。 净手后,有人悄无声息的撤去水盆并搬了七张木桌放在众人面前,闻梵音的那张格外大。 紧接着,便是最后一道程序,也是闻梵音不太想参与进来的开笔礼。 峰主身旁走出六位先生,有男有女。他们身后跟着一位托着托盘的弟子,托盘里放着毛笔和朱砂。而闻梵音身前,站着书峰峰主。 她僵着脸与书峰峰主对视,这是一位有些调皮的老顽童。似乎看出闻梵音的紧张,还朝着她眨眨眼,她顿时哭笑不得。 女先生站在一旁轻咳声,诸位先生与学子神色俱是一肃。 “开智。” 她说罢,诸位先生执笔蘸一抹朱砂,齐齐朝着小童额头正中一点。闻梵音也感受到眉心稍上一凉,便见峰主收回了毛笔。 峰主朝着众人笑笑,温声道:“启智明智,愿各位此后目明心亮,学业有成。” 众人齐齐一礼:“是,先生。” 女先生见峰主训完话后,上前一步道:“开笔。” 先生们身后的弟子从托盘里拿出一张白纸铺在几人面前,并递给他们一支毛笔。 峰主抬手在半空一指,一道金光凝结成一个金笔勾勒的‘仁’字。 他笑容慈祥道:“这是你们贯彻一生的思想,也是学宫的核心思想。愿诸位怀着一颗仁善之心存于天下。仁者仁也,仁者爱人,仁者爱世。你们写的第一个字,便是‘仁’。” 六位小童抬手拿起毛笔,认真的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仁’字。 这字并不好看,却是最认真的。 闻梵音也拿起了笔,目光从半空中散发着光芒的字迹上划过,提笔一笔一划写下这个字。 峰主在一旁看着,发现这字圆润潇洒,起落间毫无锋芒,宽厚雍容,不禁笑了起来。 以字识人,这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在参与完开笔礼后,回去乙木阁换了身衣服,立刻带着身边的亲随前往糕点铺子,买光了半个铺子的糕点,这才泄去了心中的郁闷。 这时,一只纸鹤扇动翅膀飞到丹枫手中。 丹枫接过纸鹤看了看,朝着闻梵音道:“女郎,郑二姑娘已经准备好,正在桃夭林等您。” 闻梵音看了眼他手里的糕点,疑惑道:“明舒想要从桃夭林走吗?” 迎秋解释道:“桃夭林与龙山湖分支相接,若想要赏景,从那儿走最合适不过。” 闻梵音认可了这个说法,三人便回了谢家后山,经过碧落花海朝着桃夭林而去。 路上偶尔会碰到从稷下学宫走出来的学子,一个个都手不释卷,看的闻梵音脚下不由自主的远离了学宫位置。 他们很快便与郑明舒会合,郑明舒今日也只带着云破c月 初二位亲随。 “梵音还带了糕点,闻起来倒是可口极了。”郑明舒远远闻到香味,随口调侃道。 等了片刻,没有等到回音。 她的目光在闻梵音面上定了定,忍俊不禁道:“梵音莫怕,我不爱甜。” 闻梵音悄悄松了口气,神情自若道:“明舒若是想要,我绝不会吝啬。” 郑明舒但笑不语,她们在原地赏了会儿花后,便朝着郑家的游船走去。 游船雅致华贵,里面空间不小。 云破抬手打一道仙气后,游船便自然而然朝着远方而去。 她们在船上呆了三日后才离开龙山湖分支后进入大湖,仙乐声飘飘传来,闻梵音这才发现龙山湖上热闹极了。 在这树木凋零的季节,龙山湖上还保持着‘袅袅春水荡荡,云轻轻风落落。秋日好景迷人眼,乱花簇簇灿如火’的风光。 不知不觉中,她们已经到了荥阳地界。 在一片万山环绕中,龙山湖上人声鼎沸,花船停驻,好不热闹。 儒袍青衫的士子,广袖翩然的修士,华丽长裙的女公子,蒲扇遮颜的贵女,还有那一早劈柴回来的健壮樵夫,提着鱼篓的披蓑老翁 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事情做,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郑家游船出现的第一时间,湖上便隐隐有动静传来。 各个奢华精致的游船上,均有人探出身影。 有背负长剑的剑客,有拈花而笑的公子,有手握团扇的女子 “郑家也到了,应是郑二姑娘。”手握长笛的游者青年面色平静道。 背负长剑的剑客神色漠然,语气波澜不惊:“仙剑何等重要,仙门六家不会放任它落入其它势力手中。它们探查的定会更仔细。” 击鼓而歌的武者哈哈一笑道:“一把春山笑,竟让这波澜不惊的天下卷起风云。这样暗流汹涌天骄横空的时代才让人心怀期待啊。” 第032章 青草 闻梵音看着这热闹的场景,面上平静极了。她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这繁华昌盛的景象,却恍惚觉得见过更加盛大的场景。 她揉了揉眉心,大脑空荡荡一片的感觉委实不佳。一道凉风吹拂,她喉咙一痒,以拳抵唇闷声咳了下。 郑明舒见状,步履轻缓走上前从迎秋手里拿来淡青色披风披在她身上,语气担忧道:“可是湖上风凉,吹得你不适?” 她伸手抚上闻梵音的手,神色慎重道:“手竟这般凉。月初先生,麻烦帮我倒一杯热茶来。” 月初很快便将茶水递了过来,郑明舒接过后放在闻梵音手中,这才神色稍微和缓道:“你就不能在自己身上多用点心吗?” 闻梵音抿唇一笑,似有似无,姿态高洁风雅:“有明舒在我身边,我便顾不上其它了。” 明舒为人一向周到,她没有想到的,明舒定会帮她考虑道。 郑明舒无奈中带着纵容道:“你啊。” 闻梵音不愿在这问题上纠缠,双手捂着茶杯坐在船内道:“你消息一向及时,最近几位少君可有线索传来?” 郑明舒坐在她身侧替她挡住细微秋风:“谨之与瞬平传来消息说,这些时日都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无忧倒是带着云悦到处玩儿,他们昨日刚至上章河。” 闻梵音拂袖将杯中微凉的茶倒在一旁放置的坛子里,抬眸轻笑,灿如春花,姣如秋月:“李少君倒是孩子心性,杨少君也愿意纵着他。” 郑明舒伸手扶了扶坠着流苏的簪子,抬手替她添了杯热茶,这才说道:“云悦纵着无忧不是一两年了,周围人都习惯了。” “郑少君还未归来吗?”闻梵音重新将热茶杯抱在怀里暖手,像是突然想到某件事般问道。 郑明舒漆黑长发被风勾起,醉人的眼里透着温柔沉静的光彩:“兄长前日已至上章河。若我们在龙山湖未发现有用的线索,便前往上章河与他们会合。” 闻梵音笑吟吟的看着郑明舒,她看人时温柔又醉人,如冬日埋在梅树下的美酒:“哦?那我倒是很期待一见郑少君了。能得明舒夸赞,想必少君定是风姿过人。” 郑明舒失笑,不过兄长风采斐然,她确实不必过谦。 游船很快便来到了船只最多的地方,甲板上谈笑风生的众人一个个朝着郑家游船拱手一礼,谦逊道:“见过郑二姑娘。” “郑二姑娘有礼,想必与您同行的应是谢家女郎闻谷主吧,闻谷主有礼。” “二姑娘有礼,谢姑娘有礼。” “闻谷主有礼,二姑娘有礼。” 郑明舒带着闻梵音起身走到船边,朝着众人一一回礼。 “诸位有礼,湖上风光正好,诸位若无要事,便一起赏景吧。”她嘴角含笑,举止得体道。 闻梵音站在她身旁,对着行礼的人都回了礼,却将回话的机会都给了郑明舒,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是很喜欢。 不过听着打招呼的人不一样的两种称呼,她眼里泛着淡淡的趣味。 郑明舒似乎天生便适合这样的场合,她与谁都可以说得上话,她谦逊温雅的态度让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她的注视。 闻梵音能察觉到周遭有人打量和探究的视线,回眸看了过去,正正好对上对面游船上赏景的人。 “这位先生,可有疑惑?”她嘴角噙着浓浓的笑意,眼里如同藏匿星光,亮晶晶的十分引人注目。 手拿鎏金大刀的英武青年直言道:“并非有所疑惑,而是觉得阁下一派光风霁月的气度,让人心折。” 闻梵音闻言,也从善如流夸道:“先生也英武不凡,令人敬佩。” 青年爽朗一笑,刚准备说话时,像是忽地想起其他重要的事情。 他从袖中掏出一株稍显干枯的青草,口中诚恳说道:“在下李文英,听闻谢姑娘出身神医谷。这株青草乃是我在神医谷与断魂崖之间的寻仙林中发现。当时这株青草便长在龙血木下,并有异兽碧血蛇守护。” 他有些羞赧地挠了挠脸颊,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憨态:“我斩杀碧血蛇后,采摘了这株青草。说来有些丢人,我直到现在都不清楚它的名字和作用。还请谢姑娘掌掌眼,在下必有厚报。” 他手上微微用力,那株青草便朝着闻梵音的船上飞来。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那株青草离开青年手中后,一道白子虚影一闪而逝,速度快如闪电。 李文英神色迷茫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郑明舒抬手一指,飞过来的青草停滞在半空中。 她食指一弯,青草稳稳来到 闻梵音面前。 闻梵音朝他笑笑,伸手接过青草打量了起来。 看着青草上诡异的纹路,她越是注意力集中,越是觉得意识溃散,好似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扯着她的神魂奔出体外。 绝对反弹力量被动开启,闻梵音瞬间恢复过来,她垂眸看向手里的青草,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消失。 她立刻回头看向李文英,便见他神色警惕得看向四周。似乎察觉到一道视线,李文英立刻侧头看过来,发现是她后便疏离的颔首。 闻梵音眸色一深,不对,李文英的表现完全不似刚才让他辨别青草的熟络。 不等她想明白此事并将手里的青草扔掉,湖底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 游船下方的湖水泛起了漩涡,游船开始不受控制的旋转了起来。 云破c月初与丹枫c迎秋四人立刻联手施法稳住游船,四人齐力以仙术托起游船。 离开漩涡后,游船虽没有被湖水漩涡带动转起来,但也不是绝对安全。 只见漩涡里喷出一道粗壮的水柱,水柱直直朝着游船冲击去。 郑明舒在湖底有动静时便将闻梵音护在身后,并施展了一道仙灵之气保护,为她隔绝了水汽和水柱冲击的余波。 “梵音,你跟进我,绝不可妄动。”郑明舒神色严肃道。 她手中蒲扇一转,化为一弯明月弓,指尖拉开弓弦时,仙气凝成一道箭矢对准湖下漩涡。 “哞!”又一声闷吼从湖底传出,此时声音比之气更加清晰,也说明湖底的东西与他们的距离更近。 宝贝们,《春山笑》参加“以梦为马,不负韶华”五大赛区征文,其中有读者热评奖,每个赛区将综合考察作品热度c读者活跃度等,从中优选出3本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品,宝宝们,这本书靠你们了哇。 第033章 很香 随着巨大的漩涡浮动,周围的船只被湖中存在的叫声震慑住,那声音蕴含的威压十分强大,足以让这里所有人心生忌惮。 他们无法分出心神将船只推向岸上,只能高高浮在半空,专注又警惕的盯着湖水,手中法器若隐若现,对准了漩涡中心。 哞~ 第三声吼叫后,湖底的东西终于浮出了水面。 这是一头身形巨大的水牛,牛头左右两边是尖锐弯曲的牛角。浑身毛发黑黝黝的,没有半点杂色,四只蹄子大而坚实,却也十分灵活。 大水牛周身散发的妖气十分强悍,仅是站在水里,那强大的威势便让人望而生畏。 迎秋c丹枫护在闻梵音两边,一见水牛时神色顿变。 “女郎,是妖兽。”丹枫语气沉重道。 一千年前,镇魔塔妖兽出逃,上章真君带兵阻拦,这才导致他与云霄真君分隔千年,不知生死。之后这千年偶尔也有几只侥幸未被铲除的妖兽出世,但卢家会很快推演出其位置,将它们当即斩杀。 不曾想龙山湖里竟然还潜藏了一只,它是如何瞒过天机一脉的感知的? 郑明舒心中惊疑不定,手中的动作却不慢。直接将弓箭拉圆满,仙气凝成的箭矢朝着水牛刺去。 水牛感应到危险,朝箭矢的方向微微俯首,那弯曲而扁的犄角‘咚’的一声撞在了箭矢上,二者相互摩擦生出了火花,力量碰撞间形成的余波将湖水击得三丈高。 丹枫抬手撑起一把青色的伞,伞上面有朵朵红梅,漂亮极了。伞把末端却系着长短适中的精致剑穗,因伞身是由剑而制,剑藏于伞中。 这把伞是谢家用最好的材料打造成的一件防御法器,专程赐予丹枫用来保护闻梵音的。 丹枫将伞撑在闻梵音头顶时,伞身上绽放出一道道好似水纹一般的青色光华。在这光华的笼罩下,一切危险全部被隔绝,她所在的位置便是绝对安全。 “女郎可还好?”丹枫询问道。 闻梵音侧头轻咳了几声,目光落在水牛健硕的四只大腿上,笑道:“你有没有觉得它很香?” 迎秋警惕的守在一旁,鼻子微动后,疑惑道:“我并未闻到香味,倒是刺鼻的妖气很重。” 闻梵音垂眸看了眼湖水和水牛,不知为何,当时她脑中第一念头便是水煮牛肉很好吃。 不过这样严肃的场合想着吃食未免太不庄重了,她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它很强?” 迎秋严肃的点点头附和道:“是很强,所以女郎,您千万不要离开破妄伞。” 闻梵音抬头看了眼漂亮的红梅青伞,原来是叫破妄伞吗? 不远处,在郑明舒一箭射出时,战斗便打响了。 李文英飞身来到水牛前方,拿着鎏金大刀大开大合砍去,每一击都将湖水斩断:“好一个磨刀石,来比划比划。” 手握玉笛的青年吹响笛音,一道道绿色的光芒围绕在众人身上,抹去他们的伤痕,他勾起一缕发淡笑:“春风化雨雨化田。我在,便可保诸位无后顾之忧。” 击鼓而歌的武者哈哈大笑间,抱着大鼓不畏凶险跳到水牛背上,口中张狂道:“今日我要换一面牛皮鼓。” 他臂膀有力的锤击着鼓面,‘咚咚咚’的响声震撼人心,也震慑的水牛动弹不得,更像是将青年与水牛背连接在一起,让水牛无法将他甩下来。 见此情形,华贵衣裙的女公子拔下发间长簪,那竟是一柄剑簪。她伸手摘下剑簪柄上垂下的珠子,轻轻扔去,那珠子瞬间破空而去,狠狠砸在水牛头上,让它晕头转向,无措乱窜。 她慢条斯理的挽起有些凌乱的发,娇笑道:“仪容不整,倒是让各位看笑话了。” 水牛陷入狂躁的状态,却诡异的好似认准了目标,在这狂风骤雨的攻击下依旧不改其志的朝着闻梵音的位置冲撞而来。 击鼓青年大喝一声,猛地在鼓面一锤,‘咚’一声大响,无形的声波镇住水牛,让它动弹不得。 背负长剑的剑客抬手握剑,凌厉的剑芒刺痛人眼,他拔剑一挥,森寒锐利的剑气朝水牛横斩去,强大威势惊人如同神明扫视芸芸众生,压得水牛抬不起头来:“剑出势不回。” 同一时间,拈花而笑的公子手上微微一动,那娇艳的花瓣化为一把把闪烁着寒芒的利刃,趁着剑势一齐冲了上去,他面上带着悲春伤秋的忧郁道:“可惜了这漂亮花儿。” 水牛还不曾冲到闻梵音身前时,便被剑芒和利刃合力斩去了头上的一对儿犄角。 哞! 水牛狂暴的大叫 一声,四只蹄子踩踏在湖水上,直直飞了起来。它抬起前蹄竖起身体,背上毛发根根飞射而出,扎在大鼓面上,‘叮叮叮’好似金属碰撞,但零星几根牛毛却刺穿鼓面。 鼓声变得暗哑古怪,青年立刻抱着鼓从水牛身上掠下,身后还跟着无数牛毛。 水牛吃了大亏后,身上妖气升腾,风声四起,那厚厚的防御的皮毛更加难以刺穿。强大的妖力直接生出了一股接天的旋风卷起龙山湖的水,水流高速转动间凝聚成一束束水箭,水箭上缠绕着难以祛除的妖气凶狠刺向攻击它的人。 这时,一声琵琶声响起,琵琶曲由急又快。飘飘乎如仙乐而来,又惶惶然有千军万马挥戈而战。 原是悬浮在半空中的舟子里,一位乐坛大家坐在凳子上,怀抱琵琶弹奏了起来。 这声音落入水牛耳中,顿时让水牛惊慌失措了起来,连一往无前的冲撞变得毫无章法。那些飞向人群的水箭在化为实质的音符下轻描淡写的化为水滴不疾不徐地降下。 闻梵音眼眸里映照着众人与水牛的战争,嘴角微微弯起。好似不经意间,袖中缠绕着金色的银针飞射出,又狠又准地扎进水牛的一双眼里。 水牛周身暗淡,明显有脱力的症状,被刺穿眼睛后,它哞哞的凄厉惨叫。 郑明舒讶然回眸看了闻梵音一眼,手上却飞快地拉动弓箭,箭矢紧跟着银针而去,直直刺穿水牛的脑袋。 然水牛却没有失去性命,它四只蹄子。凌空一踩,借助着身后攻击的余波转瞬间便来到闻梵音身前。 第034章 有蛇 郑明舒见势不对,立刻回转过来救援。 她手中弓箭仙光一闪,变成了一把长剑。 形势紧急,她完全没有思考,直接回身一剑斩在水牛脖子。红中带绿的血液飞射而出,阴冷中夹杂着熟悉的秽物气息的血液穿透郑明舒的保护依旧向前而去,却理所当然的被破妄伞拦住了。 水牛猛地窜高,抬起蹄子狠狠朝郑明舒踹来,那速度不仅非常快,且力道非常大。 郑眀舒抬剑横在身前一挡,水牛蹄子恰好踩在剑身,双方力量碰撞间,她被这股巨力冲击退后了几步。 “不好。”她意识到不妙,身影立刻闪烁间朝闻梵音位置而去。 但此时水牛已弓背低头狠狠撞上破妄伞,伞身因这一撞歪了歪。丹枫握伞的右手一抖,手背青筋凸起,指尖因过于用力而发白。 云破指尖仙光一闪,将破妄伞重新扶正,让伞下结界将闻梵音包裹进去。 月初伸手搭在丹枫肩膀,仙光由他传向丹枫,不过瞬息,丹枫颤抖的右手便恢复平静。 守在闻梵音身侧的迎秋从腰间一抹,一条暗褐色上有椭圆白圆斑点的软鞭飞向水牛,死死缠在水牛蹄子上,张口咬在水牛脖子的伤口上,尖尖的细牙刺进血肉里。 闻梵音定睛一看,脸色一白,努力控制想退后的冲动。 这竟是一条毒蛇,且还日日盘在迎秋腰间,她半点没有发现。 看得出来,对她来说这条蛇并不难杀,但那种突兀见到冷血动物时脊背发凉身体僵硬的感觉仍让她抵触。 随着长蛇的蠕动,她脸色越发苍白,好在长蛇也阻挡住水牛的前进。 闻梵音此时才分出心神,将手中的青草拿到眼前观察。青草除了上面有诡异的纹路外,并无其它特殊。 她若有所思的看向妖兽水牛,收回视线后将青草交给丹枫:“丹枫先生,毁了它。” 丹枫左手接过青草扔向半空,毫不犹豫的抬手便是一道仙光飞去,雷霆一击将青草熔炼成灰烬。 青草余烬飒飒落入湖中,被湖水卷入水底污泥中。 没了这诡异青草后,水牛立时像失去目标,不再如之前那般哪怕重伤也要朝闻梵音冲来,而是就近攻向伤它的郑明舒。 李文英等人也迅速出手,将水牛引开,远离闻梵音的位置。 半空中的游船上,闻梵音微微侧头道:“丹枫先生,送我去岸上。” 目前妖兽水牛危机暂时解除,她不参与打斗,便老老实实待在岸边等候。 丹枫目光从不远处的大战中移开,口中谦逊道:“女郎,冒犯了。” 他左手按在闻梵音手腕上,周身青光一闪,二人便出现在湖边岸上。 闻梵音见前方的战斗算是势均力敌,便没特意吩咐丹枫前去帮忙。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场精彩绝伦的战斗,心中暗暗称奇。 她不曾想过,湖上游船里这些看似衣鬓香影c谈笑风生的公子c贵女们动起手来都这么厉害,出手毫不留情,犀利又果决,这种反差让她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很快,她轻松的心情收敛了起来,目光直直看向李文英。 李文英正拿着鎏金大刀斩向水牛四只蹄子,面色冷峻严肃,盯着水牛的目光满含杀气,但又与其他人配合的相当默契。 这似乎,完全没有问题。 但那株突然出现让她辨认的青草,若她没有看错,妖兽便是奔着青草而来。 他将青草送入她手中,目的很明确,便是吸引妖兽攻击她。 她一向与人为善,真正走入世间的时间不过一月功夫,认识的人除了六大仙门的年轻一辈外,便是离人歌酒肆了。 而能称得上敌人的,唯有污秽之物背后的人。 闻梵音垂眸深思,李文英会是对方的人吗? 在她思绪转动间,众人合力将水牛斩杀,那条让她心有余悸的毒蛇张开大口将水牛吞进腹中,那腹部鼓鼓囊囊,看起来可怕极了,之后它身形变换,缩小了许多,又重新缠绕在迎秋腰上。 龙山湖上空的游船尽数轻飘飘落回原位,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眼看着迎秋兴高采烈的走过来,闻梵音顾不得再多想,整个人都僵了。 此时危机解除,丹枫也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闻梵音身上,第一时间发现她不对劲。 “女郎,您可是伤着了?”丹枫上下打量着她,担忧问道。 闻梵音听到询问声,这才从那种僵硬的状态下缓和了些。 她立刻朝丹枫身后一躲,声音 轻不可闻:“有蛇。” 丹枫下意识看向迎秋腰间,那是迎秋的小宠物黑斑蝰蛇。 原来女郎怕蛇。 眼看迎秋已经接近,丹枫立刻上前一步挡住闻梵音:“迎秋,将点点收起来。” 迎秋伸手摸摸蝰蛇背上褐色白边的小圆点,疑惑道:“嗯?为何?” 口中虽然疑惑的询问,但她手上还是配合着将蝰蛇收进袖中。 丹枫有些想笑又忍住了:“女郎不喜它。” 迎秋动作一动,抬头看去,便见到女郎小心翼翼从丹枫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看她。 她嘴角忍不住翘起大大的弧度,打招呼道:“女郎,我回来了。” 女郎这模样比之前还让她心动,真是极惹人怜爱。 在接收到丹枫的眼神时,她才反应过来,女郎怕她的小可爱。 迎秋沉默片刻,将袖中的黑斑蝰蛇扔进拿出来,小声凑到它耳边道:“点点,我房间的路你认识,消化完那只妖兽后你自己回去。” 说罢,她当场就表演了个翻脸,扬手将黑斑蝰蛇扔进龙山湖。 “女郎莫怕,我已扔了它。”迎秋试探上前一步,发现女郎并不方案,这才脚步轻快的来到丹枫身边。 闻梵音神色狐疑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下,发觉她没有藏匿蛇类,这才松了口气,羞赧道:“让二位先生看笑话了。” 迎秋眼神莫名发亮:“女郎多虑了,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惊着女郎了。” 女郎这么惹人喜欢,不过是扔条蛇罢了,想把她扔出去都行。 闻梵音有些莫名,迎秋先生 原来这么贴心吗? 随即,她侧目看向走过来手握大刀的李文英。 第035章 操控 “谢姑娘,之前你看我多次,不知可有见教?”李文英认真询问道。 若是一般姑娘他不会过问,因为那人很可能只是仰慕他或是觉得他好看。 但谢姑娘却不同,先不提她仙门六家的身份,单是她自身乃神医谷一脉便不容轻忽。更何况,那看过来的视线里绝没有爱慕之意,反而是冷锐的探究和审视更多些。 闻梵音脊背挺直站在那里,若青竹飒然,听到询问,她温声说道:“只是觉得歉疚,先生给我的那株青草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毁了,而我却还未曾解析到它的功效。” 李文英神色迷茫了一息,犹豫道:“谢姑娘是否记错了,我并未给你任何东西。我们在龙山湖上不过是点头之交。” 顿了顿,他神色复杂道:“莫不是有人以我的名义给姑娘东西了?姑娘放心,既然那人借助我的名义,此事我亲自去查,在下定给你一个交代。” 他竟是完全不记得了。 闻梵音垂眸掩去眼底的深思,睫毛扑闪间嘴角轻扬一个弧度,气息仿佛雪山之巅的曦光,明亮而温柔:“可能是我记错了,先生不过挂怀,左右那东西已经没了。” 李文英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又不知是何处不对,只得拱手道:“也好。不过此事若真与我有关,谢姑娘直接寻我便是。在下陇西李家旁支李文英。” 见闻梵音确实将他记住了,李文英这才放心离开。 闻梵音身边,收起破妄伞的丹枫神色郑重道:“女郎,他确实不记得了。” 可那株青草明明是他送来的,看到的也不止一人,但他却又真不记得发生过这回事,当真古怪得紧。 “以后莫要再提这件事。”闻梵音吩咐道,“妖兽袭击也与其无关,二位先生可明白?” 丹枫与迎秋对视一眼,齐声道:“是,女郎。” 这时,郑明舒带着云破c月初走来,她先是将闻梵音仔细瞧了瞧,这才神色和缓道:“你无事我便放心了。那妖兽也不知为何认准了你的方向冲撞,此时想起依旧让我心有余悸。” 闻梵音走上前安慰道:“妖兽已然伏诛,而我安然无恙。明舒,没事的。” 她眼风扫过云破c月初,当时情况紧急,让丹枫毁去诡异青草时这二位先生定是瞧见了,心底也应有所猜测。他们若猜出零星半点的东西,代表着明舒也会知道。 想到这里,闻梵音看向郑明舒那双醉眼横波的眸子,声音带着宛如峰顶白雪般的通透惬意:“妖兽攻击我与李先生送来的那株青草有关。但诡异的是,李先生全然没有这段记忆,仿佛之前的行为为人操控。” 她唇边噙着抹笑,清清淡淡,又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盛世清贵:“明舒,我不曾出世,对术法不甚了解。你可知这世间有何门派或左道术法,可以做到这点?” 郑明舒的神色随着她的诉说变得冷然沉静,连眼底的暖意也消散,剩余冷寂的尖锐。 她轻摇团扇,认真思索片刻道:“被人控制一段时间后又恢复正常,明面上这人似乎并未有多大伤害,这样听来不太像是左道仙人,但也不排除有人故作姿态以掩饰其真正身份,但也有可能是仙门中人。” 她看向波澜不惊的龙山湖水,语气深沉道:“若真是仙门中人,那人定然有所图谋,这才布局天下。梵音,这才是最坏的结果。左道中人的图谋不过是那几种。但若是仙道中人,你今已成为其手中棋子,他随意落子你便危机四伏。为达到他的图谋,你的处境便大大不妙。” 闻梵音似乎因之前妖兽袭击受到惊吓,此时看上去面色苍白极了,偏唇色殷红似血,整个人都恹恹的。听罢郑明舒的分析,她并不为自身处境担忧,漆黑星眸沉寂漠然,这份淡定便让人钦佩不已。 “若我命中真有一劫,那便认真跨过去。”闻梵音说道。 郑明舒闻言,倒也不意外,从认识这人开始,她便知道这人看似温柔柔软,实则自有傲骨在身:“若真有危机到来那日,梵音可万万莫忘了我还在。” 闻梵音轻笑一声,如醇酒入樽盏醉人:“断不敢忘。我知哪怕千难万难,明舒也会如今日般挡在我身前,为我规去危险。” 郑明舒团扇遮盖下的嘴角扬起一个柔软的弧度,眼里倒影出面前女子气度非凡的身影。 人生的际遇还真奇妙,她以前从未想过会有朝一日与一人为知己好友,生死相交。 此时,龙山湖上已恢复之前的热闹繁华,拈花而笑的公子依旧在与侍女调笑。击鼓而歌的英武青年换了一面新鼓,正兴致勃勃的演奏。背负长剑的剑客面容冷峻,端在游船边上品茶。 乐坛大家一 曲琵琶如泣如诉,动人心弦。发髻间插着剑簪的女公子勾起胸前一缕长发,正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煮鱼。手握玉笛的男子笑靥如画,玉笛声与琵琶声相合,一曲惊艳人心的曲子传唱在龙山湖上,引得远方游鱼凑堆而来。 郑明舒与闻梵音重新走上游船,湖上的各家船内部均有人颔首致礼,气氛与之前别无二致。 “还在想刚才的事?”郑明舒见她眉头紧锁便问道。 闻梵音摇摇头,接过云破递来的茶水,抿了口后这才闷闷不乐道:“我只是在想,若真有仙道之人在背后算计我,便直接冲着我来,殃及无辜让我心生歉疚。对这种事更是心生不快。”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可她对以前没有任何记忆,这仇家的恨究竟从何而来便不得而知,她无法把握背后之人究竟能是以前的仇家还是现在的仇家。 若是以前的仇家她不得而知,若是现在的仇家,那她得认真想想是干涉了谁的利益,又是得罪了谁,这种感觉真是让她无处下手,心生烦躁。 闻梵音理智又认真的分析了下这种情绪来源,隐隐恍然大悟,原是因突发事件不在掌握中,她的命运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别人安排上,这触及了她的底线,让她想抓到背后之人放在阳光下暴晒。 第036章 推衍 夜晚,湖上渐渐安静了下来。便是有人彻夜不眠,也以法阵隔绝声音,不会吵到他人。 郑明舒躺在船舱厢房,眼眸阖上,仔细思考着今日发生的一切,以及好友提到的那控制人的术法。 仙门中确有几人有这能耐,但她不确定此事是否是他们中的某人插手。 就她所知,若真是他们其中某位插手,怕她也无法干涉,那几人的能耐她一向敬而远之。 隔壁厢房里,闻梵音此时并未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床上,气息肃然到极点。 她伸出手来,掌心里绝对治愈和绝对反弹的力量融合一体盘旋不散。她手握起,力量消失不见。 这两股力量的出现无法追踪,究竟是她本身的力量,还是外在交换 不,是她本身的力量。 闻梵音很肯定,这两股力量她十分熟悉,使用起来如臂使指,毫无生涩。再加上刚苏醒时意识里出现的那个称呼她为‘尊上’的存在。 尊上这个称呼在此世间从未听过,不知是没有还是她孤陋寡闻,但这个称呼所代表的内涵在她这里的理解便是——强者。 她虽无记忆,但见着云霄真君时,哪怕真君修为是世间巅峰,她却有其并非不可战胜的念头。 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闻梵音轻而易举得出一个结论——她很强,或者说曾经很强。 既然如此,便试试看能做到哪一步吧。 她闭上眼睛,全力寻找星轨之力,试图推演背后之人。 这星轨力量是卢少君用来推演天机的力量,上次为卢少君看诊时,他不小心没有控制好让星轨之力冲撞到了她,这股力量便有一部分被她的力量截留了下来。 如今,这力量正好可以用到。 在她全神贯注寻找星轨之力时,一股晦涩难明的强大力量笼罩在她周身,这力量凝结成实质,甚至遮挡住了一部分夜明珠的清辉,让她的身影在这光芒下半明半昧。 让人诧异却又理所应当的是捕捉星轨之力很是轻松,类比下大概便是她为别人看诊,用银针随意挑个无伤大雅的穴道扎一下,绝对治愈力量启动将人瞬息治好。 就是这么简单。 闻梵音并未睁开眼睛,她收敛心神,控制着星轨之力由着冥冥中的感应推演心中疑问。 针对他的究竟是谁? 更甚者,是何人让她于此世间当此时机苏醒? 星轨之力很快便给出了回应,背后之人确实是仙门众人,而她大脑一片空白的苏醒也是有人主导,目的是—— 她猛地睁开眼睛,明净剔透的眸子映照着夜明珠淡淡的光芒,神秘莫测。 突兀地,她体内星轨之力一震齐齐消散。 她垂下眼眸看去,便见桌前茶杯里的水凭空散出,消散的星轨之力控制茶水凝成匕首,在桌上刻下四个字:向死而生。 闻梵音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不喜,一旦涉及这种死而复生c向死而生类的事件,她便难以自控,仿佛自身权柄受到挑衅。 可仔细想想,又跟她没关系。 至于背后之人的身份,既然刚才没有一鼓作气探究到,便没有继续推演下去的必要了。 推演天机这事比较玄乎,若本该推演的东西在未知的打断下没有结论,那便默认时机未到。 闻梵音对背后之人并不关心,她今日已得知足够多的信息。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身来,走到桌前提起茶壶想倒一杯茶来,却不妨腿一软磕在木桌上。 好在最后关头绝对反弹开启,让她免于受伤,但茶壶却摔在木板上。 她喉咙一痒,大声咳嗽了起来,越咳脸色越苍白。她眉头紧紧皱起,好似忍受巨大的痛楚,但她并未察觉到身体哪里不适。 也就是说,刚才是病弱负面力量被迫开启了吗? 闻梵音神色有些复杂,病弱状态乃是原神医谷那位丧命的姑娘友好赠送她的,其效果大概是某些时候让她表现的更加弱不禁风? 除此之外,咳嗽这么久喉咙都不会痛一下,既然全然无法影响到她,小姑娘送的这礼物便好生留着吧。 “女郎,我可否进来?”门外,迎秋焦急的声音传来。 她本在外面守护,听到女郎下床的声音并未在意,谁知转瞬间便听到茶壶砸地c女郎大咳的声音。 回想起女郎病弱的身体,她不禁担心起来,唯恐女郎病发。 毕竟白日刚受到惊吓,虽说女郎当时并未有异常,但她也无法确定女郎是故作无事还是真的无事 。 而此时,隔壁郑明舒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闻梵音捡起地上的茶壶,直起身放在桌上,这才开口道:“迎秋先生,请进。” 迎秋立刻推门进来,郑明舒紧随其后,一向注重礼仪的她此时发丝凌乱,头上更无饰品,可见是匆忙间直接走出来的。 闻梵音见着二人焦急担忧的神色,笑着迎了上去,一袭蓝色绣金线的外袍随湖上夜风轻轻鼓荡,整个人自清冷如月的清辉中走出,恍如神人临尘。她面色虽显苍白,却更衬得那双仿有星子的眼眸中有湛湛神光。 看到二位来客,她揉了揉眉心,歉疚道:“迎秋先生,明舒,我不小心打翻了茶壶,惊扰到你们了。” 郑明舒转身关上房门,将冷风关在外面,见她袖袍平顺垂下,这才上前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气恼道:“你又不是不知自己身体,怎能如此不爱惜。你刚才在做何事,手竟这般冰凉?” 好友并未修炼,不像她已不畏寒暑。秋季夜晚寒凉,晨起更是霜寒,以好友这副身体,若不好好养护怕这么一冻便要病上一场。 “我闭上眼便想起今日妖兽袭击之事,这让我无法入眠,便在床边坐会儿。”闻梵音语气里一如既往带着微微的笑意,仿佛自己说话没有用春秋笔法删去所有重点又无声无息引人误导一样。 郑明舒神色一滞,懊恼道:“是我思虑不周。你不曾见过妖兽,很容易惊着。而你身体虚弱,被妖气冲撞后便有可能生病。” 她轻轻用力,将闻梵音推到床上让她躺下,神色认真道:“梵音莫怕,那妖兽已被铲除。今日我与迎秋先生守着你,睡吧。” 第037章 来信 闻梵音靠在床边,看着面前二人紧张担忧的表情温声劝道:“我不怕,你们也早些歇息,不用守着我。” 郑明舒摇摇头说:“还是让我守着你吧,看着你安然入睡我才能放心些。” 闻梵音无奈说道:“那我睡下后,明舒便也回去歇息。你担心我,我也会忧心你。” 她说话时,眼里会浮现细碎的光芒,像夜幕下始终泛着温柔光芒的星辰。 郑明舒心里一暖:“好。” 她坐在床边翻看着书籍,迎秋坐在木桌前静心修炼,互不打扰。 闻梵音看了二人一眼,嘴角含着笑意闭上眼睛陷入沉眠。 有她们守着,她确实很放心。 一刻钟后,郑明舒合上书籍,微微侧头扫了眼睡着的好友,眉宇间带着浅浅的忧郁。 好友真是太逞强了。 若真害怕可以直说。 这样遮掩 梵音,你果然是太善良了。 怕我们担心。 她给迎秋打了个手势,二人悄悄退了出去。 站在甲板上,夜晚湖上清风吹拂,郑明舒也没有再睡的意思。 她布下一道隔音阵法,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几日多注意下梵音,若她夜间梦魇便立刻唤醒她,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告知我。” 迎秋肃然应道:“二姑娘,是否告知您,需要女郎的允许。” 郑明舒微微一笑,毫不介意道:“随你。”她相信梵音哪怕为让她安心,也会同意她的提议。 天色很快大亮,闻梵音睁开眼睛时眼角还残存着愉悦的笑意。 咚咚咚。 “女郎,您醒了吗?”外面,迎秋轻轻敲门唤道。 闻梵音打了个哈欠,一身轻松道:“醒了。” 她走上前打开房门,秋日晨起的风虽有些寒凉,却很是醒神。 “我想吃枣泥糕。”不等迎秋开口,她便张嘴讨要道。 迎秋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一噎,无奈说道:“枣泥糕不可以当饭吃。您可以将枣泥糕当成饭后甜点。” 闻梵音眼睛一亮,立刻说道:“那就先用饭。” 用完饭后,她眼神亮晶晶的盯着迎秋,面对这样的视线,迎秋没有抗住。 她立刻将丹枫之前准备的一叠枣泥糕放在女郎面前,见女郎吃得满足,她心底也油然而升出一股说不出的充实来。 “我准备的枣泥糕呢?”丹枫处理完事情回来时,便发现少了一碟点心。立刻询问在一旁托腮坐着不知想何事的迎秋。 迎秋听到询问回过神来,仔细回想丹枫问的问题后,表情僵住了。 见她久久不答,丹枫神色深沉的回过头来目光灼灼盯着她,直看得迎秋浑身发毛,这才语气肯定道:“你给女郎吃掉了。” 迎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她双手食指对在一起,好半晌才红着脸道:“你知道的,女郎用糕点的模样比平时都活泼生动些,讨要糕点时更是惹人喜爱” 那双总是温柔平和的眼眸看向糕点时生机勃勃,又好似缀满了明亮的星子,真的很难让人拒绝。 “所以你没忍住就给了。”丹枫面无表情道,“那是我准备给女郎一日的分量,你却让她一顿给用了。若午时女郎依旧想用,你便自己解决。” 迎秋脸色一苦,希望女郎 今日突然不喜糕点了吧。 湖上游船很快便拐了个弯,朝着支流而去,通过支流进入上章河。 闻梵音与郑明舒面对面坐在一起,欣赏着远去的游船和渐渐消失在眼前的桃夭林。 “你觉得,云霄真君能等到上章真君吗?”郑明舒突兀问道。 闻梵音紧了紧披风,认真思考了下,语气平淡道:“若能等到,也不至于空盼千载。但也说不准,许是二人真情会感动上苍,让他们有相见之日。” 郑明舒摇摇头,头上的琉璃坠流苏簪子叮当作响,一举一动天然风流:“梵音对美好的感情很温柔。” 闻梵音不解,温柔吗?这只是她一个美好的祈愿罢了。 这时,面前空前一阵波动,一只纸鹤飞快从空间波纹中飞出,轻飘飘落在郑明舒手中。 郑明舒轻咦一声:“是兄长来信。” 她熟练地将纸鹤拆开,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待她将纸鹤收起时,闻梵音才问道:“可是出了事?” 郑明舒眼底罕见有几分焦躁:“本想带你四处看看 风景,谁知兄长突然传信,他们在上章河遭遇妖兽攻击。云悦为护着无忧重伤,兄长c瞬平与谨之也受了轻伤。” 她语气郑重询问道:“梵音,我需要加速前往上章河,可以吗?” “当然。”闻梵音毫不犹豫的回道。 得到回应后,郑明舒手中团扇一扇,一道微薄的仙光瞬息罩在整个船身。游船轻松转了个方向,像箭矢一向朝着某处飞射而去。 因仙光遮挡,船内并未有大风吹拂。 闻梵音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阳光洒下,金辉毫不吝啬地轻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笼罩上了一层金边,她眸光淡漠,姿态优雅中透出几分矜贵。 又是妖兽袭击,云霄真君震慑世间千年,从不曾传出妖兽半点讯息。如今不过短短时日,妖兽却一而再再而三现世,攻击的还是仙门年轻一辈。 闻梵音又回想起昨日推演时背后之人的目的,向死而生。 她眸色一沉,既想打破生死,如今派来妖兽袭击是试探c警告,还是推动? “你脸色不太好,是船太快不适应吗?”郑明舒见她周身气息清冷,沉默不言,便关切问道。 闻梵音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是觉得不太对。妖兽袭击太过频繁,且目标都是仙门年轻一辈佼佼者。明舒,以往可曾发生过相同事件?” 郑明舒悚然一惊,好友不提之前她只当这是碰巧,但好友这么一问,她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真是因云霄真君寿元将至,妖兽这才兴风作浪吗?”闻梵音继续道,“有没有可能对方早已计划好一切,云霄真君不过是其中一环?” 郑明舒脸色更加难看,她并不觉得好友思虑过多,杞人忧天,因为好友提到的这种可能性最大。 她下意识摸了摸发髻间漂亮的木芙蓉,想着是不是该向无忧求助。 第038章 吓到 游船很快便离开此处,遥遥见它飞速离开的众人心中惊奇不已。 正保养着心爱牛皮鼓的英武青年头也不抬道:“可能有事。” 人比花娇的女公子正了正头上的剑簪,若有所思道:“前些日子听闻卢家少君在范阳遭人袭击。今看郑二姑娘离去的方向,郝然便是上章河,仙门六家里有几位少君如今正在上章河。” 李文英正坐船头擦拭大刀,听她说起这话时肯定道:“确实如此,我李家少君此时便在上章河。而王少君常与李少君结伴同行,怕是王少君也在。” 他们随意猜测着上章河发生何事,竟能让一向优雅从容的郑二姑娘如此急切。 一时间,在场众人都好奇起来。 毕竟仙门六家年轻一辈天骄的行动,便代表整个仙门的风向,他们无法不关注。 郑明舒操控着游船迅速接近上章河,此时上章河上一片肃然。 “无忧,云悦定不会有事。我已传讯过去了,闻谷主很快便到。”郑朗月穿着锦衣华服,面容俊美,头戴玉冠。 他面相显贵,姿态雍容,唯有举手投足间的严谨威仪使人望之生畏。 李星朝僵在原地,瞳孔微颤,神色惶恐。他抬起手,一直握着芝麻糖的手上被血染红,额头上也有低低血液落下。 这是云悦的血,云悦为了保护他才流的血。 一向算无遗策的青年终于暴露出一直压抑的情绪,不讲理的像个孩子,像着郑朗月或者不知名的幕后人宣泄情绪:“可那又如何,云悦身受重伤,危在旦夕。哪怕闻谷主将他的伤势恢复原状,依旧无法改变他曾重伤的事实。” 他声音发颤,艰涩又沙哑:“这只是第一次,很快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无忧!”王灵均厉声打断了他。 他虽受了伤,但好在不危及生命。此时正靠坐在大树上看向因战斗而断裂的大树出神。 听到李星朝自暴自弃的话语,他脸上温柔的笑意落下,神色严肃中透着劝诫:“即便有第二次c第三次,可那又如何!敌人有无数阴谋落在我们身上,但我们有你。” 他眼里带着融融暖意,又成为那个风流浪荡的多情公子:“你是全天下最聪慧c最厉害的不是吗?相信你会保护好我们,拆穿敌人的阴谋。” 李星朝似是早知幕后之人是谁般,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苦涩,嘴角却轻扬了起来,语气坚定道:“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 眼前天空湛蓝,云淡风轻,秋日阳光带着微微凉意,恬静温馨。 郑二姑娘的游船从天际蔚蓝处飞出,轻飘飘落在岸边河水上。 她伸手环住闻梵音的腰将人从船上带下来,云破c月初c丹枫c迎秋四人依次从船上飞下。 几人刚飞身下船,便见着靠坐在不远处的王灵均几人。 郑明舒立刻上前几步,还不等她开口询问,便见李星朝如一阵风似的从身旁略过,扯起闻梵音的袖子便朝拐角处的破烂游船上拉去。 这游船乃是杨轻侯所有,因妖兽袭击而显得破碎。 郑明舒目瞪口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无忧这般失态。 王灵均紧随其后而来,见她惊讶的模样,轻叹道:“二姑娘莫要见怪,无忧只是太过担心云悦。这次云悦挡在他身前重伤将他给吓到了。” 郑明舒了然,无忧与云悦一起长大,二人情同手足,这副表现倒也正常。 她看向走过来的郑朗月二人,颔首一礼道:“兄长,瞬平,谨之。” 她关切的看着三人询问道:“你们气息很不稳定,伤势如何?” 郑朗月神色疏离淡漠,仿若高岭之花,夜空寒月,可远观而不可近临:“轻伤,无碍。” “那便去看看云悦。”她语气沉重道。 话音落下,便察觉到兄长刺过来的视线。 她表情一僵,回味了下刚才的表述,迟疑道:“兄长,您觉得我们先去看云悦可行否?” 郑朗月收回视线,赞同道:“便按阿妹说的做。” 郑明月眉宇一松,口中道:“兄长先行。” 郑朗月沉默不语,李玉恒:“有劳子修引路,麻烦了。” “不麻烦。”郑朗月有礼的回了一句后,这才抬步朝前方湖上破烂的游船而去,在他身后,郑明舒与王灵均对视一眼,哪怕在这紧要关头,依旧忍俊不禁。 他们心中明白,郑朗月所言所行并非故作姿态或傲慢的瞧不起人,而是他真心认为每个人都应该更礼貌些,客气些,人与人之 间的相处才会更加舒适和平。 虽不知他这想法怎么回事,但总的来说很古板龟毛却无恶意。 四人步伐飞快来到破船上,此时李星朝正垂头看向紧闭双眼脸色发白又悄无声息的杨轻侯,身影微微颤抖,眼里还残留着惶恐。 杨轻侯身上被血迹渗透,腹部像是被妖兽的尖锐犄角撞了个洞,背后更是有几道深入骨髓的爪痕。若非他是仙门中人,有仙术护体,怕早已没了呼吸。 “梵音,如何?”郑明舒立刻询问道。 闻梵音唇边含笑,却是从容不迫:“可治,无碍。” 她伸出手,袖中银针飞出落入掌心。 她刚准备为杨轻侯扎针时,却被李星朝按住了手。 准备施术时被打断,便是闻梵音也差点反击出去。 她抬眼撇来,那无意识一眼让人立刻有种霜寒扑面而来的感觉,哪怕她不动声色,依旧透着见惯生死的杀伐果决。 顶着这股压力,李星朝孩子气道:“不许扎针,我知道你可以。我怕疼,云悦也一定怕疼。” 他看得出来这位闻谷主的术法完全不必要以扎针为媒介的,云悦已重伤,他不愿他遭罪,且还是这种可有可无的罪。 在他的声音里,有源自于心底的自信和对世间一切不在意的任性, 闻梵音动作一顿,目光真正落在李星朝身上。 对上李星朝那双通透的仿佛能照亮世间一切的眼眸,她微微一笑,从善如流道:“好。不过扎针并不疼,下次我可以让你试试。” 不等李星朝反应过来,她伸出食指点在杨轻侯眉心,一道道绿色光芒连成一串串如同绿叶环绕模样的力量拟态由她手中传入杨轻侯身上。 第039章 霸道 无论是郑明舒,或者王灵均等人,俱都是第一次见识到可以具现出来的治愈之力。 不过他们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此时乃关键时刻不能打扰,一个个按捺住疑惑,紧紧盯着闻梵音与杨轻侯。 这二人无论哪一位出问题,他们都无法接受。 力量相互交织的时间越长,杨轻侯若有似无的呼吸平稳下来,变得强健了许多,腹部的大洞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完整,背后的伤痕也迅速结痂脱落。 若非他身上的血迹和破烂的衣服,怕是谁也不曾想到,一盏茶前他深受重创随时会死。而一盏茶后,他浑身上下无一丝伤痕,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站在一旁的李星朝见着这一幕,长袖下紧攥的拳头松开,那尖锐的视线重新柔和了下来,通透,清澈又干净。 当绝对治愈的力量回到体内后,闻梵音收回了手指。 她脸色苍白极了,眉眼间也隐隐带着倦意,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般平和温柔,像是有星子坠落其中。 察觉到几人紧张的情绪,她微微一笑,安抚说道:“杨少君已无碍了。” 李星朝立刻走上前蹲下身,声音颤抖的唤道:“云悦c云悦?” 杨轻侯缓缓睁开眼睛,见着好友惊喜的神色,眼神微暖道:“我没事。吓到你了,无忧。” 李星朝吸吸鼻子,狠狠点头道:“嗯,你真吓到我了。” 王灵均与李玉恒c郑朗月三人忙走上前,他们都见到好友濒死的模样,心里压抑着沉重的阴云。此时见好友完好无损,一股喜悦和庆幸感油然而生。 闻梵音见着他们高兴的模样,眼里带着蒙蒙的柔和。 都是年轻一辈的好孩子,还是不要留下天人永隔的遗憾比较好 突兀地,她表情一僵,怎么回事,她怎么就突然有种老母亲的心态了。 郑明舒也关切的看着杨轻侯,眼角余光发觉好友神色有些不对,上前一步,看了看下她的脸色,拉住她的手摸了摸,眉头皱地紧紧的:“梵音,你脸色不好,手也很是冰凉,是否哪里不适?” 闻梵音并不觉得哪里不适,但她外在姿态却是面色苍白极了,只一眼看去便好似元气大伤。 她透过郑明舒的眼眸看到了她此时的形象,倒是意外惹人心疼。 她眸光一闪,唇角勾起,精致的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眸光清正平和,仿佛透过林间的一缕柔和月光:“我只是累了些,明舒可否送我去休息?” 人既已救了,便将人情给彻底些,她并不是不求回报的伟光正。 郑朗月见杨轻侯无碍,这才侧头看向闻梵音,听到阿妹与闻梵音的交谈,他负手上前,眼神诚恳道:“多谢闻谷主救命之恩。日后但有吩咐,在下绝不推辞。” 李瞬平捂着胳膊上的伤爽快说道:“我欠谷主不止一个人情了,与子修一样,谷主日后但凡有所差遣,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王灵均轻咳了两声,缓解了下胸口的闷疼,笑容温柔多情:“好话都让你们说尽了,倒是说到我心上去了。谷主,在下一样。但有所用,在所不辞。” 李星朝扶着杨轻侯站起身,他此时心情很好,手已控制不住从杨轻侯的袖里乾坤中取出一块芙蓉糕,然后他的手便被杨轻侯按住了。 杨轻侯比他高一些,看过来时微微垂眸,莫名让他有种压力。 李星朝缩了缩脖子,通透如琉璃的眼睛在场中众人身上一转,立刻看向闻梵音道:“云悦误会了,不是我想吃的。我是见谷主为你疗伤后脸色不好,这才想给她一块芙蓉糕填填肚子,不信你问她是不是饿了。” 杨轻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以为我会信你? “杨少君,若你身体无碍,可否放李少君将我的芙蓉糕拿来?”这时,一道稍显沙哑的声音带着愉悦和惊喜传来。 杨轻侯朝着声音处看去,说话的竟是闻谷主,他按住李少君的手僵住。 他缓过神来,松开李星朝的手,轻笑一声道:“谷主与无忧倒是默契。” 李星朝见他被放过了,脸上的表情明显露出‘逃过一劫’的神色,蹦跳着来到闻梵音身前将芙蓉糕递给她。 闻梵音眼神亮晶晶的,看上去比刚才那焉焉儿的状态好太多了。 她高兴的去接芙蓉糕,咦,没接到? 她顺着糕点的方向上移视线,便见到郑明舒伸手将芙蓉糕给劫去了。 “明舒,那是我的芙蓉糕。”闻梵音声音温如暖玉的强调。 郑明舒唇边微微一动,隐隐似是笑了,仔细 一看又似是没笑。 她抬手摸了摸发髻间的新换的木芙蓉,眼底深处藏着戏谑:“可我们是好友不是吗?梵音,我想要这块糕点。” 闻梵音不知不觉间,嘴角的弧度拉平,她纠结地看了眼那块芙蓉糕,神色挣扎极了。 今日她一直在赶路,还没有时间用糕点。丹枫与迎秋二人更是限制了她每日的份额,好不容易能有额外的糕点,可明舒也想要。 她想了想,还是忍痛将糕点让给明舒,扭头看向杨轻侯,神色认真专注,声音更时仿佛被春风的暖意浸润过,处处透着清冽温雅:“杨少君,我救了你。” 杨轻侯理了理有些残破的衣服,坦然的站在原地,嘴角勾起一个趣味的笑来:“谷主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若谷主有差遣,在下定当照办。” 闻梵音声音依旧温和清冽,似春酒倾注玉盏:“我指定报酬,要李少君刚才拿的芙蓉糕。” 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你身上全部的芙蓉糕。” 李星朝一呆,恼羞成怒的看向闻梵音:“那是我的,你怎么可以抢我吃食?” 她笑了笑,干净的声音带着春日的暖意,却又有冬日严寒的肃然,分毫不退道:“我救治杨少君后,那便是我的吃食了。” “云悦身上的吃食都是给我准备的。你若想要,等回到集市上我给你买。”李星朝张牙舞爪道,头上一缕短发都翘了起来。 闻梵音毫无霁色,唇边溢出几分柔和的笑意,语气却霸道极了:“那等回到集市,李少君可以给自己买。这份救命之恩我要了。” 第040章 试试 旁边见着闻梵音与弟弟互不退让的李玉恒用手肘轻撞了撞王灵均,低声问道:“他们都吵起来了,我们不去帮忙?” “好问题,我们帮谁?”王灵均发出灵魂一问。 李玉恒更住,是啊,要帮谁? 闻谷主对他们所有人有恩,更是同为六大仙门弟子。而云悦更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和学宫同窗,帮谁都是错的。 郑明舒团扇掩唇,语含笑意道:“我第一次见梵音这般活泼,见她与无忧处的好,我便放心她交朋友了。” 众人:“”二姑娘,您的眼疾是否让闻谷主看过? 这二人明显针锋相对,互不退让,你却觉得相处不错。 郑朗月的视线从闻梵音身上划过,看来明舒交了一个不错的朋友。 二人之间因一块芙蓉糕争吵许久,各不退让,还是杨轻侯站出来平息了他们的战斗。 他将芙蓉糕分成两份,给闻谷主与无忧各一份。为补偿闻谷主,他将其它糕点都各取了一些交给她。 李星朝虽不愿意自己的东西被分出去,但她是云悦的救命恩人,忍一忍也就是了。 闻梵音更是惊喜于这意外之喜,她将糕点接过来后,眼角眉梢尽是愉悦的笑意。 直到见着丹枫与迎秋走进来,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更是抱着一大堆糕点强调道:“二位先生,这些是我用辛勤劳动唤来的,你们不能没收。” 迎秋被她这戒备的小眼神看的心里一跳,只有一个念头:你的你的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丹枫不是?不,他不是也得是,点点正在袖子里警告着他。 丹枫眉梢一跳,扫了眼身旁又被女郎蛊惑住的迎秋,觉得此人真是中看不中用。 他与迎秋朝着闻梵音拱手一礼,神色谦恭道:“见过女郎。” 又向其他人见礼:“见过诸位少君,见过李先生。” 待诸人颔首后,丹枫朝闻梵音道:“还请女郎将糕点交给在下安置,您拿不上那么多。” 闻梵音想了想,语气真诚道:“我可以吃一部分,这样便能拿上了。” 迎秋刚准备点头时,丹枫一脸认真道:“迎秋你去帮女郎倒杯茶来,女郎刚吃了几块糕点定是渴了。” 迎秋被转移了注意力,她忙朝郑家游船而去倒茶,可不能噎到女郎。 闻梵音眼看着迎秋被支使出去,眼里迅速划过一丝遗憾。 帮手少了一个。 “女郎。”丹枫无视女郎的抗拒,讲道理说,“您也不想牙疼,对吗?” 闻梵音想也不想道:“我是大夫。”不怕牙疼。 丹枫脸一黑,见道理讲不通,便朝她稽首一礼,和善一笑。 不等闻梵音反应过来,他的身影闪烁了下又重新凝实,与刚才不同的是此时他手里正提着五包糕点。 闻梵音手上一轻,她低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手,刚才还抱着一大堆糕点的。 闻梵音抬头看向丹枫,原是丹枫在刚才须臾之间拿走了她所有糕点,丹枫也直视女郎的眼眸,没有分毫退让。 在场众人站在一边看热闹,李星朝嘴巴里还嚼着芝麻糖,他晶亮的眼睛在闻梵音身上定了定,便像是已知道结果般,无趣的抓住李星朝袖子,在里面掏吃的。 丹枫左手广袖朝右手上提的糕点一盖,那些糕点直接被收了起来。 她呆了呆,那糕点明明就在丹枫手里,她却拿不到也吃不掉,胸口闷闷的有点难受。暂时她不想见看到丹枫这张脸。 她微微垂下眼眸,声音轻飘飘道:“我下午要吃。明舒,我要去歇息。” 说罢,她抬步朝外面走去。郑明舒不放心的抬步跟上,心中却狐疑极了。 以梵音对糕点的喜爱,在丹枫没收以后居然这么平静,不对劲。 直到走出这艘破船,碰到端着茶壶茶杯的迎秋。 迎秋当即便惊诧道:“女郎,您眼眶怎么红了,是谁欺负您了?” 她手摸向腰间,好似闻梵音说出那人是谁时便直接放黑斑蝰蛇吞掉。不过手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因女郎怕蛇,她将点点放养了没带。 不过没关系,她没有点点还有鞭子。 郑明舒这才看到闻梵音有些红的眼眶,她抿了抿唇:“梵音,要不我去把丹枫打一顿为你出气?” 她手中团扇上仙光闪烁,好似随时能变成一把长剑。 闻梵音眨眨眼,将眼底的不高兴收敛,微有些别扭的侧过头不去看她,拒绝道:“ 不了,我知丹枫先生是为我好。” 她只是一时没吃上糕点,心里有些委屈,这会儿已好多了。 郑明舒手中仙光消失,看着好友将自己哄好,她忍不住一笑,真是心软又单纯啊。 “游船最里面的小隔间有小灶台,梵音身边若有人会做糕点,可以让她给你做些。”郑明舒温声劝慰道。 闻梵音顿时侧头看向迎秋,眼神闪亮极了。 迎秋对上女郎期待的眼神沉默了,她会烤肉,但确实不会糕点。 闻梵音见状,沉吟道:“要不,我试试?” 她若是做出糕点来,丹枫应没有理由没收吧? 且若她真会做,以后岂不是随时都能吃到? 想到这个好主意,闻梵音情绪立时好多了。 她询问道:“船上有材料吗?” 郑明舒侧头看向跟在身后的云破c月初,云破当即便道:“有的,谷主需要的材料若没有,可以告知在下,在下会尽快准备好。” 闻梵音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云破c月初,问道:“之前在船上的饭食是云破先生做的?” 云破笑道:“是我。不过我对糕点并不擅长。” 闻梵音也并未失望,她打定主意自己先尝试做些尝尝,指不定与弹琴一样,弹着弹着就会了呢。 云破引着她朝小灶台而去,并与迎秋为她打下手。 郑明舒带着月初准备前往破船上,他们还有些事需要商议下。 而此时破船上,丹枫拜别众人追着闻梵音而去时,突然脊背一寒,他疑惑道:“难不成受寒了?” 他晃了晃脑袋,朝郑家游船而去,还不知他躲过了一劫。 第041章 凤鸟 听闻郑明舒要去寻其他几位少君,闻梵音并未阻止,反而催促道:“那便快去吧,无论是寻上章真君踪迹,还是查找幕后之人,我总帮不上忙。便努力不为你们添麻烦。” 郑明舒闻言,认真纠正道:“你并非麻烦,是我认定的好友姐妹。” 闻梵音笑了笑,似是害羞般垂下头走上前,伸手抱了抱她,很快便松开了。 “嗯,我知道明舒最好了。”闻梵音小声夸赞道。 郑明舒失笑,扶了扶有些歪的木芙蓉,与月初抬步离开。 破烂游船旁的岸上,郑明舒到时,其他几人已围坐在一起,每人都盘坐在一块蒲团上。 几人中间的红泥小火炉上班泉水咕嘟作响,他们手里都捧着一个玉盏等着。 王灵均多情的眼里此时尽是凝重:“这段时间以来,无论是龙山湖或上章河,都不曾发现有用的线索。偶尔有零星半点线索,却又好似被人掐断。” 郑朗月抬手倒了杯水,目光凛然如寒冬星子:“卢家怎么说?” 李玉恒皱眉说道:“范兄之前传信过来,唯之在回卢家的路上遭遇伏击,不知是否同为妖兽所为。卢家试图推衍过,却无法探寻相关信息。” 郑明舒轻扇团扇,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难怪我们不曾接到有妖兽出现的消息。看来是有某些存在替它们隐匿了气息踪迹。” 李星朝咬着手里的红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满足的眯了眯眼。 “无忧,你怎么看?”李玉恒看向一脸享受的弟弟,没话找话道。 李星朝吐出枣核,拖长了音调孩子气道:“无聊——” 云霄真君大限将至时闻谷主突然出现,牵扯出十一年前谢家与卢家仙人遭遇袭击突兀死亡。当年袭击他们的便是不曾被卢家所掌控信息的妖兽。很可能是有人隐藏了它们,与它们合作,或者是——饲养了它们。 秽物的出现以及追着闻谷主不放,更让他看出这股势力想要闻谷主加入,他们无法拒绝神医谷一脉的力量。那么,这股势力为何需要医修? 不c不,不是他们需要医修,而是与他们结盟的人需要,目的是——死而复生。 秽物背后的势力一直以来的目的便是杀了闻谷主,因闻谷主得知了他们的核心秘密,且闻谷主特殊的力量若站在仙门这边,对他们的威胁太大。 这几股势力很有可能与仙门中某些人结盟,否则绝无可能突破仙门的封禁而出现在闻谷主面前。 还是龙山湖里的玉佩,出现的太过巧合,这玉佩上有上章河的残存血气。当年上章真君在此阻拦妖兽,玉佩落在这里也有可能。但之前一千年都不曾有消息,云霄真君差点将整个天下翻过来都没有半点痕迹,而今却直接出现未免太过巧合。 以云霄真君对上章真君的在意,会拿出春山笑当报酬引动仙门出手再正常不过。 除过其他门派仙人以及散修,仙门六家的少君会率先探查,没有危险并掌握一定线索后,才会由各家下属亲自下场寻找上章真君线索争夺春山笑。 预判他们的行动并派出妖兽伏击,那么妖兽以及污秽之力背后有正道仙人不难猜出。 李星朝扔掉枣核,又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芙蓉糕吃了起来。 捋一下已知线索,有人饲养了妖兽并派出妖兽袭击仙门中人,那人有很大可能与秽物背后之人同为一人,锁定目标——凤鸟盟。 为他们通风报信的是仙门之人,想要达到死而复生的也是仙门之人。那人从不出现在他面前,或者在他面前出现过,但都是操控他人出手,混淆了他的视线,让他无法锁定身份。 这几方势力一起合作,定有可以互不干扰但都能达到的目标。 仙门之人目标已很明确,那么另一方呢? 李星朝眯了眯眼,眼里闪过锐利的光芒。 他嘴巴不停地吃着芙蓉糕,飞快转动着脑子。 杨轻侯见他不答,沉声道:“无忧。” “知道了。”李星朝嘟囔道:“他们的目的是将我们引到另一个地方,虽不知是哪里,线索太少。但只要我们跟着走,便可得知背后之人的目的。” “妖兽也与对方有关,不过却是另一方势力,如今两方势力互相利用又互相合作。”但他们又在互相扯后腿。毕竟一方要杀了闻谷主,一方却要闻谷主加入,有趣。 李星朝那双过于通透的眼眸尖锐又明亮,好似任何秘密都瞒不过他。 不过他也不是很开心:“背后之人一直防着我,他们绝对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他们若不 出现,他根据已知的线索并不能得知太多的东西。 不过这也无妨,反正他们最后的目的总会出现的,且他们还将另一位不能惹的家伙拉进了漩涡,这可真是太有意思啦。 “至于你们要寻的妖兽,可以直接找凤鸟盟。”李星朝给他们指明了一个方向。 凤鸟联盟存在时间已久,虽被各大仙门联手封锁了消息,但这种程度上的讯息对他来说不过是多看一眼而已。 且今日导致云悦差点没命的妖兽背后,便是这凤鸟盟。 杨轻侯见他不肯多说,便清楚这事并不算大事。最起码没到仙门覆灭的地步。 至于他的仇,想必就是那凤鸟盟了吧。 十分了解无忧想法的杨轻侯心里一暖,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来。 看出他在心里夸自己的李星朝高兴的说:“云悦,我还要吃栗子糕。” 杨轻侯拿出一块栗子糕递给他,温声说道:“最后一块,不可贪食。” 李星朝满足的答应了:“好,都听云悦的。” 郑朗月看了他们一眼,便转过头去,从小看到大都习惯了。 李玉恒给他和王灵均分别倒了杯水后,这才慢吞吞道:“既然锁定了目标,那便让底下弟子行动吧。” 王灵均颔首:“联系唯之,卜算凤鸟盟位置。” 郑明舒随手摘下头上的木芙蓉,撩了撩被细风吹动的长发,淡淡道:“那么,上章真君的线索该如何处理?” 李星朝看了他们一眼,嘀咕道:“好笨。” 杨轻侯耳尖的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无忧没提便不重要了。 不过,无忧想必是已经知道线索了。 第042章 手艺 仙门年轻一辈几人坐在一起商议了下接下来该如何做,又要如何处理凤鸟盟之事。 郑明舒忽而收到一只纸鹤,她拆开纸鹤看后,笑着朝众人说道:“云破先生告知我,梵音已准备好一桌饭菜邀请我们品尝。” 李玉恒迟疑了下,问:“我倒是不曾听闻闻谷主对下厨有兴趣?” 李星朝翻了个白眼道:“你喜欢做生意,明舒喜欢作画,子修擅长酿酒,云悦喜爱种花,归亭没事总会挖些竹笋炒菜,唯之会看相,谨之最爱美人,流光喜欢施粥,连我都喜欢吃各种甜甜的东西。闻谷主会下厨也不是多值得惊讶的事吧?” 众人眼皮跳了跳,顿时不敢再惊讶了。 无忧还真将闻谷主当成朋友,为了她直接怼了自家兄长,顺便将仙门年轻一辈认识的都拉出来溜了一遍。 不过,原来谢归亭喜欢吃炒竹笋啊。 以后带礼物是否送些罕见的调味品才合她心意? 不提这些小心思,众人都对闻谷主的厨艺十分有兴趣。闻谷主可是神医谷的谷主,药材在她手里能化腐朽为神奇,那么饭菜呢? 游船上,闻梵音面对着一桌散发着香气的饭菜走神。 直到碰上菜刀和其他材料,一步步做下来却越来越熟悉。 她竟然真会做饭? 她低头看着白皙的仿佛阳春白雪的手指,根本不像烟熏火烤的模样,这样养尊处优的手居然可以做出这样的饭菜来,实在太让她意外了。 如同之前弹琴一样,不碰触前她都不知自己会。 那么她还会别的吗?真是越来越好奇她曾经了。 迎秋迅速收拾完小灶台来到外面,目光紧紧盯着桌子上冒着香气的饭菜不放。 女郎下厨做的饭菜,一点都不想给别人吃啊。 她看向正在煮茶的丹枫,走过去低声询问道:“丹枫,你猜猜女郎会不会别的?” 丹枫盯着沸腾的湖水,神色不变道:“你问问女郎便知道了。” 迎秋撇撇嘴:“无趣的老男人。” 丹枫额角青筋跳了跳,没搭理她。 忽地,他抬头看向外面,郑二姑娘与其他少君来了。 船上,闻梵音走神间,微微侧头看向外面,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不过片刻,郑明舒等人走了进来。 李星朝托着杨轻侯走在最前面,他一见这一大桌卖相漂亮香气扑鼻的饭菜,顿时口舌生津。 “云悦,云悦,我有口福了。真没想到闻谷主的手艺居然这么好。”李星朝叽叽喳喳道。 杨轻侯淡定的说:“那肯定要尝一尝了。” 李玉恒翻了个白眼,没忍住道:“无忧,你看一眼就知道好吃,怎么没看一眼就知道怎么做的?” 李星朝哼笑道:“你就是酸我比你聪明。” 李玉恒噎了下,嘟嘟囔囔道:“也不叫兄长,没大没小。” 闻梵音见众人都来了迎上来,脸上的笑容让人联想到春日的湖光,仿佛忽而一阵微风荡开湖水,让眸光里的温柔溢出,撩人心弦。 “诸位来了便坐。第一次下厨能有几位试吃,倒是我的荣幸。”她眸子里尽是笑意。 李玉恒坐下的动作一顿,伸手摸摸肚子,朝着郑朗月悄悄道:“有药没?” 郑朗月侧头看向他不吭声,李玉恒嘴角抽搐地又重复道:“请问有药没?” 子修这些年在外寻找酿酒的材料一直未归,怎么这死板的规矩越发严重了。 就这臭脾气,指望他先成为众位少君里先成亲的那个,怎么看都觉得不会有人眼瞎到看上他啊。 郑朗月端坐在椅子上,随后几人依次落座。 郑明舒目光从饭菜上扫过后便落在了闻梵音的手上,温声询问道:“没伤到手吧?” 闻梵音摇摇头,像是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笑道:“没伤到。不过,我却发现自己在下厨方面意外的有天赋呢。” 郑明舒目光柔和,语调骄矜:“有些旁的爱好也不错,可以打发时间。” 丹枫适时将茶水端上来,轻手轻脚放下后,态度恭谨的退了出去,迎秋将准备的东西放好也悄悄离开。二人守在外面,随时等候女郎有需要召唤。 饭桌上,闻梵音轻声说道:“大家可以尝尝看,若有改进建议也可以提。” 话音落下,李星朝率先忍不住了,他拿起筷子扔下一句:“那我就不客气了。”便直接吃了起来。 杨轻侯在一旁给他夹一些 他喜欢的菜色,见他用的香,也夹了一筷子尝了尝。 他眼里闪过一丝赞赏:“闻谷主好手艺。” 李星朝抽空抬起头来,挺了挺胸膛骄傲道:“对吧,我就说饭菜很好呢。” 这骄傲劲儿好似杨轻侯夸他一样。 李玉恒看不过去,夹了一筷子菜道:“这味道也还一般” 还未说完,闻梵音直接伸手一把将他的脑袋按进饭碗里,语气不带半分烟火气息:“李先生,这么大碗都没堵住您的嘴,看来需要用盆呢。” 饭桌上一静,众人齐齐看向闻梵音,神色古怪极了。 郑明舒努力合上嘴巴,神色凝重唤道:“梵音?” 她语气带着不确定性,以好友的性子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她眼里青芒一闪,灵目打开的一瞬间,她竟在好友身上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温软甜美,无害却又暴躁,很像是在普通世界备受宠爱长大的孩子。但那孩子却在哭,绝望悲戚c愤怒怨恨,这一切形成黑不见底的深渊缠绕在她身上,让她无法解脱。 但好友却不是,她小时神医谷便只剩下她一人孤身长大,性子单纯待人诚恳,但骨子里的疏离和非凡的气度,以及做出选择时的干脆果决却绝非刚才那道影子所有。 更甚者,那么浓重的哀戚她不曾在好友身上见过,好友似乎也并无那种让人难以忘怀的经历。 可偏偏二者长相一模一样,灵魂也没有分毫差别。在灵目下,她们是同一个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梵音茫然了一瞬,忽地头疼的厉害。 她似乎捕捉到一些画面,她做了一桌饭菜,等那个回来用饭的人。但等到的是一场骗局,有人在玩弄世界,摆弄命运 第043章 意外 李星朝此时神色无比严肃,他睁大眼眸看向闻梵音,那双通透明澈的眼眸犀利无比,仿佛无论什么秘密在他眼里都无法遁形。 不经意碰触到这道视线的几位少君身体微僵,只是眼神扫过的时间罢了,他们却强烈有种自己已完全被看透的感觉,从头到脚,从外表到灵魂,没有半点隐藏。 王灵均嘴角抽搐了下,无忧来更厉害了。 “不要打扰她。”李星朝严肃的警告。 那是闻谷主的过去,是哪怕轮回转世也无法忘怀的过去。 竟然携带了一个世界的怨恨和祝福,真是平生仅见! 此时的她无疑是危险的,那种不表露在外反而隐藏在骨子里的危险。 触之即死。 好在不过片刻闻梵音便回过神来,脑中的画面却像砂砾上被风拂过的字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她看了看还按在李玉恒脑袋上的手,连忙收回来,语气稍显无措道:“李先生,您听我解释,刚才我真是无意的。不知为何那会儿突然无法自控,冒犯您了。” 李玉恒将脸从饭碗里抬起来,脸上还沾着饭粒,他嘴角抽搐道:“无碍,不过饭很香。” 李星朝忍不住笑出声,低低嘟囔道:“兄长笨蛋。”却是个善良的笨蛋。 李玉恒狐疑的看向那倒霉弟弟:“无忧,你刚才是否说话了?”是不是又骂他笨蛋了? 有一个天底下顶聪明的弟弟压力很大,打从无忧会说话后,第一句话便是说他笨蛋来着。从此之后,一直夸他聪慧的爹竟然神色复杂的说他愚钝。 此后,他彻底体会到有一个如神一般全知的兄弟是何等感觉。 不过,有这么个兄弟庇护也是真的爽。做生意时将合作伙伴拉过来让他看一眼,是忠是奸一眼明了。 李星朝无辜的眨眨眼:“没有,云悦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杨轻侯:“刚才你们都开口了。”他避重就轻道。 李玉恒将信将疑的收回视线,又重新开始扒饭。还别说,闻谷主手艺是真的好。 郑朗月正襟危坐,矜贵的雍容华贵之气仿若王侯,那清冽的目光落在闻梵音身上,在她发觉前又收了回来。 他若有所思,这位谢家新认回来的姑娘似乎有秘密。 几人用完饭后,迎秋将东西撤下去,换上了红枣蜂蜜茶和水果。鼻子轻嗅,淡淡的甜味撩人心弦。 除了李星朝外,其他人一见这些东西便觉嘴里甜腻,齁得慌。 闻梵音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溪水泛起的轻澜般温柔:“杨少君已平安无事,我也恢复了大半,便为几位治伤吧。” 郑朗月的目光在她还有些苍白的脸上划过,拒绝道:“这等小伤并不碍事,很快便会自行愈合,闻谷主倒是要多休息,好好保重才是。” 王灵均也拒绝道:“子修说的有理。” 他半开玩笑说道:“谷主可要多爱护自己。有您在,我们相当多了好几条命呢。” 李玉恒赞成道:“没错,谷主万不可累着自己。” 见他们拒绝,闻梵音也不勉强,只是叮嘱道:“若察觉到身体不对,立刻前来寻我。” 因都有要事在身,众人大概聊了会后,便都分散离开。 郑明舒带着闻梵音c郑朗月坐在郑家游船上,继续在上章河探索。 望着游船远去,其他人也纷纷告辞离开,杨轻侯看向百无聊赖的拿着狼木雕的李星朝,语气肯定道:“你知道算计我们那人是谁了。” 李星朝本就没想过要瞒着好友,听到这话后,意味不明道:“也许呢。” 见他并未直言,杨轻侯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口中却不紧不慢道:“无忧记得帮瞬平他们。” 李星朝得意的应道:“那当然。没有我,他们可早就没命了。” “走,我们去上章河西北方向看看。”他兴致勃勃道。 杨轻侯对他的绝对没有任何异议,抬步便跟他走了。 上章河上,闻梵音站在船头望着远远离去的人影没有出声,郑明舒却按捺不住询问道:“还记得你之前将瞬平按进碗里时发生的事吗?” 一提起这事儿,闻梵音耳根开始泛红,她声音小小的,带着丝窘迫拖长了音调道:“明舒,那会儿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还提这事儿逗我呢。” 郑明舒紧紧盯着她,见她眼眸清澈干净,全然没有灵目状态下那般让人心碎,心里微松。 她眼眸流转间,醉人的眼波好似潺潺流水 ,风华翩然:“还不是你当时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被坏人附身了呢。” 闻梵音又是一囧,诺诺道:“我当时的行为真的很像坏人?” 她郑重点头,见着好友木然的脸,忍不住笑道:“你也不必介怀,当时气势不错。”直接就吓得在场所有人不敢动一下。 特别是李玉恒,直接就懵了,现在想来确实好笑得紧。 闻梵音嗔怪道:“你啊,净笑话我。不聊了,我去歇息。你若发现重要线索,便让云破来告知我一声。” “好,不会忘记你的。”郑明舒应道。 闻梵音离开后,郑明舒站在船头看向上章河水,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抬头看了看天色,她盘膝坐下,双手飞快结印,一道玄奥的力量笼罩在以她为中心的方圆百里位置,一寸寸搜索着河下。 房间里,闻梵音靠坐在船边,目光看向外面河水,丹枫c迎秋二人守在门口。 随着天色暗淡下来,她却一动不动,好似河面上有特别的东西吸引着她。 天色寸寸擦黑,房间内夜明珠的光芒洒下。 闻梵音并未起身,她手中银针一闪,三块黑布被银针挑起盖在了夜明珠上,房间里霎时一片漆黑。 在这片黑暗里,她终于能沉寂下来,安心去回忆白日那场‘意外’。 那无疑是一场刻骨铭心又深入灵魂的悲恸绝望,哪怕她没有残留下丁点记忆,那尖锐的情绪却一直叫嚣着,提醒着她,她失去的不仅是记忆那么简单。 第044章 失礼 闻梵音摸摸胸口,眼里一片茫然,在黑夜里难得显露出些许脆弱,不过瞬息又收敛了下去。 她不允许自己失控太久。 她对这世间太陌生了,没有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人,熟悉的事她睁开眼见到这世间的第一印象便是怪诞。 看着周遭发生的一切,她无法共情。 忽地,一道银针刺穿夜明珠的黑布扎在窗边。 夜明珠的清辉透过黑布裂开的缝隙泄出点点,恰好可以让她看到被银针扎在七寸处的漆黑诡异的长蛇在胡乱挣扎。 她缓了缓因秽物形状而发软的双腿,这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的走到其他夜明珠旁边掀起黑布,明亮清冷的光辉将房间照亮, 在这光亮下,她看到了桌子底下黑暗粘稠的东西。 “又是你们啊。”她恍然道,“恰是我心情不好时,你们来得巧了。” 她的声音像是清澈的泉水,放轻时像撒娇一样令人心软,而现在这种不带情绪的语调就会缠绕着一股冰冷,锐利冰冷,如刀锋切割时残留的气息,诉说着无法抗拒的危险。 房间像是笼罩了一层结界,声音c气息都无法传递出去。 闻梵音伸出手来,手心的银针若隐若现。 忽地,她又将银针收起,垂眸看向桌下的黑暗,眸光淡淡,神情不喜不悲,恍如仙人临尘:“出来。” 她语气带着不容违抗的命令意味,让桌下的黑影颤动了下。 一道头发丝细的黑影猛地窜出,朝她袭来。 她面不改色,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的弧度。 那苍白的指尖与黑影触碰到,绝对反弹被她关闭,绝对治愈也不曾出现。然而那黑影接触到闻梵音指尖时,来不及哀嚎便化为青烟消失。 果然如此! 闻梵音怔怔站在原地,却是在意料之中。 她将指尖抬起置于眼下,手指依旧干净苍白,没有沾染上半点污秽。 可她却感受到了,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拒绝一切秽物靠近——是属于一整个世界的恩赐。 她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弧度,带笑的眼睛明亮温柔,像阳光下平静温暖的海绵,让人见了便忍不住心生亲近。 原来哪怕失去记忆,她也并非一无所有。 她抬手在茶杯上一弹,一滴茶水被这股震动从杯中带出。水珠悬空时,她右手食指接起水珠,朝桌下一弹。夹杂着绝对治愈力量的水珠崩散开,化为星星点点的水渍扑向秽物,凄厉哀嚎声在响起的瞬间便化为青烟被净化干净。 闻梵音准备收回手时,整个人都僵住了,神色缓缓浮现出一丝羞恼。 她本想询问秽物一些事情,谁知心绪波动下却将秽物直接给净化了。 “女郎,您可有事?”门外,听到房内有动静的迎秋久久不见女郎召唤,忍不住敲门询问道。 很快她便听到了女郎的声音:“无事,我不过口渴倒杯水,这便要歇下了。” 不知为何,迎秋总觉得女郎声音有点窘迫懊恼。 她拍拍脸蛋,可能是困糊涂了,听错了。 房间内,见外面无声后,闻梵音松了口气。 明知迎秋看不见房间发生何事,也不知她原本的打算,可她依然觉得窘迫。 好一会儿后,她才缓过情绪,转身回到床上准备躺下,回眸便见到扎在墙上挣扎的漆黑长蛇。 她心里忽地一跳,被那秽物又吓到了。 闻梵音只觉胸口忽然一阵气息翻涌,她微微低头,开始剧烈咳嗽。那咳嗽一声比一声重,还未来得及将窗边秽物净化,便彻底遏制不住。 ‘哐当。’房间大门被撞开。 迎秋c丹枫二人神色焦急中透着担忧,丹枫守礼的站在门边垂眸低头,没有朝房间多看一眼。 不过在他刚低下头时,却似是感应到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眼含惊诧,猛地抬起头道:“迎秋,保护女郎,有秽物之气!” 直接走进来的迎秋闻言,身影一闪立刻来到女郎身前护着,神色无比警惕地盯着四周,口中焦急询问道:“女郎,您还撑得住吗?” 刚在外面突然听到女郎急切的咳嗽声,一声比一声仓促,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站在女郎身前,她也察觉到秽物之气所在位置,目光直接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旋即神色一僵。 秽物身上那根针好像有些眼熟。 丹枫也同样瞪大了眼睛,嘴角轻微抽搐了下。 对面 房间,郑明舒也飞快走出来了。 这时,闻梵音的咳嗽声停下,她直起身子,广袖上染了些许血色,唇边也留着一点鲜红,让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些生机。 她抬手,扎在秽物身上的银针迅速返回。还在挣扎的黑影被丹枫眼疾手快的捞在手里。 见危机解除,迎秋转身将闻梵音扶坐在床边,拿起帕子轻柔的替她擦去嘴边的血迹,忧心忡忡道:“女郎,您这是被秽物冲撞了吗?” 丹枫掌心翻转间,一杯凉茶变得温热,他将茶水递给迎秋,目光停在女郎苍白的脸上,神色凝重道:“女郎,您可还好?需要我请大夫吗?” 闻梵音接过迎秋手里的茶杯抿了口,冲淡了嘴里的血腥味,这才摇头拒绝道:“我这是老毛病了,那秽物并未伤到我。且我自身便是大夫,丹枫先生忘记了吗?” 说来不真实,但一切负面状况都是表现在外,哪怕她吐血也无特别感受。 丹枫苦笑一声,半是嘲讽道:“女郎若能少出些差错,我也不必担忧到将您神医谷一脉的身份给忘记了。” 郑明舒见他们安排好好友后,这才出声调侃道:“仔细想来,这已是我生平第二次衣冠不整,且都是因你而为,梵音。” 她徐徐走来,简便的青袍披在身上。发髻散开,乌黑长发垂下,发间没有半点饰品,没有浓妆淡抹的精致脸上给人一种月的清冷温柔。 “你可让我两次失礼于人前。”她举手投足间带着常人难及的矜贵风雅,那并非是奢华精美的饰品衣物支撑,而是来自骨子里的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