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落黄天》 第一章 梦醒 十方诸天尊 其数如沙尘 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 宛如是场梦,天边c缥缥缈缈传来一女子诵读经文的声音。 遥远而又空灵。 昏暗中,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蜷缩着,侧卧在地上。似是想从梦中醒来,女孩小小的脑袋,轻轻晃动着。 耳边c依然回荡着梦里的声音,她不由自主跟着c喃喃低吟,“火翳成清署,剑树化为骞。上登朱陵府” “下入开光门。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于是飞天神王,无鞅数众” 不对。 到后面,竟无端多了一个男声。吟出同样的经文,像极了三重奏。那女子的声音渐渐飘远,消失c而后彻底被男声取代。 男声很近就像是在 头顶 女孩艰难地睁开眼,男人还在继续,“天尊说经教,接引于浮生,勤修学无为,悟真道自成,不迷亦不荒,无我亦无名” 嗓音振聋发聩,中气十足间是一种烟熏过的苍哑。 她一个激灵惊坐起,鼻尖是香烛燃烧的气味。她用衣袖蹭着鼻子,抬眼望去 一圈黄布,垂于地面。逼仄的空间,明显是一个长方形桌底,要不是她个子矮小,多半会撞到桌背。 外面谈话声,走动声,以及小孩们追赶打闹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十分嘈杂。却不及头顶男人的嗓音来得真切。 她撩开黄布,抬头c就对上一双眯成缝正斜斜看向下方的眼。 三角眼,猴赛脸,颧骨高耸山羊须。这人是 “爸” 话音刚起,男人提脚就朝她面门踹。 死丫头,躲这吓谁呢 被踹得四仰八叉的死丫头,滚回了桌底,“” 真狠 不过狠归狠,元叶终于清醒了。刚踹她的男人是她爹,全名叫元关山,是个走街串巷的穷道士,半路出家那种。 没啥真本事,全靠坑蒙拐骗讨生活。奈何这年头c科技教育两手抓,有文化的人比比皆是。其他地方不清楚,但在安城清水镇,一个贫瘠又落后的山区小县城,委实不好找到那种人傻钱多地主。 父女俩生活十分拮据。不过 两天前,清水镇林家c享年九十有一的老太爷,于深夜寿终正寝。本是喜丧,当大操大办,竟意外找上了无甚名气又落魄的元关山。 背地里,有不少人讥讽林家抠门。为了贪便宜,才会找上骗名在外的假道士。 其中也有人声援,觉得应该是素来节俭的老太爷c曾有过临终嘱托。 关键林家不缺钱,据说祖上是清朝大官,历代传下了不少老物件,以及金银财帛。并且林家后辈也争气。 战乱年间,林家迅速分散家资,疏通人脉。凭着独到的眼光,与敏锐的政治嗅觉,笼络住了一位封疆大吏,保住了林家地位。之后的文革时期,封疆大吏倒了。老太爷又像是会预知般,提前散财散粮,帮扶乡里,做上了光荣的无产阶级。 随着新时代来临,林家再次刷新人们认知。像是会变戏法似的,眨眼间,不仅拿回了祖上传下的三进大院。还从身无分文的无产阶级,一步重回富人行列。家资更胜从前,可谓清水镇富甲一方的大户。 当然,林家在翻身之后,照样没停止过帮扶乡里。每遇灾荒,林家总是出钱出粮,不予余力冲在最前面。 在清水镇,乃至整个安城。提到林家,无人不称其一句:大善之家。没权,却绝对有势。如今老太爷亡故,来吊唁的人自是不少。 但c不管众人如何质疑林家为何会请半路出家的假道士,丧礼依然照常进行。 敲敲打打,过去了两天。 身着八卦黄袍的元关山,兀自开灵唱经。全程中规中矩,端是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 已过午夜,守灵的人却不少。 院子里搭了篷布,众人站的站c坐的坐,三三两两聚成团,皆然带了疲态。倒没发现供方才桌前的短暂异常,更没发现元关山眼里那一闪而过的迟疑。 原定今日清晨就要送棺上山,所以仪式颇多。 众人观礼。 元关山见时辰尚早,捻着山羊须默了默。而后手执铜铃,退到供桌一侧对众人唱道 “天留风雨道留径,人留子孙草留根。天留风雨立万物,道留真经度亡魂。人留子孙传后代,草留枯根又逢春。草死叶落根还在,人死一去不回来。今有亡人多福寿,儿孙齐聚来送行” 闻言,众人有些 诧异,怎么还不到出殡时间,就要进行送行仪式了。但面面相觑一番,均不好指手画脚。毕竟每个道士都有自己的一套行事流程,不会按部就班。 纷纷收敛起神色,肃穆站好。 老太爷身下有五子两女。算上孙辈重孙辈,共有好几十人。另外还有同族旁支,以及各种沾亲带故的远亲近邻 厅堂再大,也容不下那么多人。为了方便观礼,元关山将供桌摆到了正堂门外,廊沿之上。隔着数个阶梯,让大家在院子里进行吊唁祭拜。末了,他还十分贴心地放了台老式录音机。循环播放哀乐,烘托气氛。 只听元关山接着唱道:“儿长大,亲不存,牙床空对泪淋淋。要相见,隔幽冥,有负亲恩似海深。孝子拜恩” 五位孝子从人群中走出,依次上前跪了两排,磕头c烧纸c模样无比虔诚,神情却透着一丝不耐。 连着两天两夜又跪又拜,大家都深感疲乏。 元关山见怪不怪,老神在在地摇着铜铃诵悼词。 待孝子拜完,退到一旁。他又接着道:“叹人生,若蜉蝣,大限来时万事休。富贵功名都是幻,荒草蓬蒿土一丘。尔祖父,德弥彰,殷勤创业振纲常。贤孙拜恩” 这次人有点多,有老有少。呼啦啦站出来一大群。挤在院子里c磕头拜恩 孝字当头,众人有苦不能言,唯有咬牙忍。 但c猫在供桌下的小姑娘忍不了 安城多雨,地处山林之间的清水镇,更是终年阴潮。 醒来后,她就发现贴近青石地面的衣服,湿润了一大片。冰凉凉的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第二章 丧礼被中断 不行 外头才拜到直系孙辈,后面还有媳妇,子侄,外嫁女以及一大票沾亲带故地旁支远亲 她对着头顶捅了几下,供桌咚咚作响。 赶紧弄我出去。 动静不小,吓得元关山虎躯一震。连忙虚虚掀开眼皮,瞄了下四周。 果然c有那耳力不错的,当即看着他想出声询问。只是嘴都张开了,突闻西侧厨房方向,竟传来数名妇人的吵闹声。 听着像是为了一只鸡。 七嘴八舌的,分不清有多少人挤在厨房里。各自为营c都说是对方拿的。说不过就闹,闹不过就一通乱骂。越骂越凶,越骂越污秽不堪 林家几兄弟,连同一些好事的,赶忙去了厨房。 走近后,才发现是林家孙辈的几房妯娌在吵。谁也不让谁,几乎要大打出手。 林建国见自家两个儿媳也在其中,当即沉了脸,“都给我闭嘴。不就一只鸡嘛,没了就没了,别搁这给我丢人现眼。” 俩儿媳都是四十好几,做祖母的人了。其他几房最小的也三十出头,有儿有女。如今当着小辈和众亲戚的面被骂,颇觉没脸。 身为长房长媳,李红霞不得不站出来辩解一番,“那只鸡,是三叔公送来的,说好了要做成烧鸡给老太爷当贡品” “行了,家里那么多鸡,再杀一只不就完了。” 是鸡的问题吗家里不缺钱。但几房人长期勾心斗角,现下好不容易抓到对方小辫,自然要撕下对方一层皮。 李红霞实在不甘心,“可分明是三弟妹偷的,有人可以作证。” 三弟妹马月娘瞪眼,张口就要开骂。林建国抢先呵斥,“林家是少你鸡吃了,还是短你粮了成天眼皮子浅的,就知道盯着一只鸡。行了,该干嘛干嘛去。谁要在吵吵,就给我收拾东西走人。” 在清水镇,谁不知道林建国行事强硬,手段了得。到目前为止,还真没人敢跟他正面刚。 众妇人终于偃旗息鼓。留下几个c负责烧水添茶的人手后,大家又回到了庭院里。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并没影响到正在做法的元关山。倒是让供桌下方的小姑娘,在听到有人找鸡时,吓了一大跳。 先前睡迷糊了没注意,这会她才发现,手里竟攥着一只啃得仅剩残肉的鸡架,地上还有不少散骨。 满手油渍,余香未散 没忍住,她又抬起爪子,舔了舔沾在手指上的油 供桌围布外,人声嘈杂。 被中途打断的元关山,已改了唱词。神情肃然,叽里咕噜的时而唱,时而喊,让人听不真切到底在唱些什么。 只是,他半阖的双眼,总有意无意,用眼角余光撇着供桌下方。心中c暗忖先前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c好像听见了自家闺女,在吟诵经文。而且方才她撩开桌布望向他的反应,还有她的眼神明亮c皎洁c像会说话一般 越想,元关山眉心的结,打得越深。 突然,供桌下方再次出现动静 元关山瞳孔一缩,手掌重重拍在供桌上。怕引来旁人注意,他嘴上唱词未停。 发现藏在桌下的闺女,还不肯老实。他目光微闪,数秒后。他收声一个跨步,站到了供桌正后方。拿起道士必备的装逼神器桃木剑,挽了个剑花 下方祭拜的人不明就里,纷纷向他望来。就见他剑走龙蛇,边舞边唱,“一张红纸四角方,上书亡人在中央。灵前摆得灯两盏,一盏昏来一盏明;一盏照开天堂路,一盏照破地狱门” 砰砰砰 桃木剑在桌面有节奏地连敲好几下。 下方众人满脸问号,弄不清这道士在闹哪一出。 元关山也不在乎,他只关心供桌下的死丫头,是否能听懂。按理说,以她的智商 出乎意料的,死丫头真就听懂了。 老头唱腔破怪,每一句都有明显咬重的字眼。只要稍加揣摩,不难个中含义。 第一句他重音落在四上。而后是中央灯以及两盏。假设四代表时间,以他素来的装逼风格,四定是指四更。中央,则是四更过半。 凌晨1到3点为四更。四更过半,是2点。 而灯两盏谐音为等两盏。至于什么是两盏,就要联系后面两句:一盏照开天堂路,一盏照破地狱门。照开天堂,在这里可理解为天亮。而照坡地狱门,则是照亮进入坟地的山路。 整体意思就是:现在四更过半,一个时辰后天亮,要再多一个时辰才能照亮山路。 总共要等两个时 辰 一个时辰两小时,至少等上四小时 元叶两分钟都不想等,再次猛敲桌底。 坚决不等。 自始至终注意供桌下方的元关山,心下一沉,面色难看极了。但顾忌着周围人多,他不动神色的靠近供桌 提脚就往桌下踹:急个毛。 你不急,你下来试试 元叶一手扯老头的裤腿,一手对准香案底部握拳开砸。 元关山瞪眼,想抽脚却抽不动,臭丫头拽得死紧。一拍香案,想压住 香案却震得更凶了,跟地震似的 站在台阶下院子里的人看不真切,只当他是在做法。有人暗暗点头,有人低声感叹:“元道长c还真有两把刷子” 林家几兄弟面色稍齐。不管功力如何,瞧那架势就端得够足,这钱花得值了。 但是 这道士什么情况 只听,嘶的一声响,元关山同志竟光着一条腿,纵身跳到了香案之后几步远的地方。踉踉跄跄,神色惊慌。 众人一惊,年近七十的林建国,忙颤巍巍上前,不自觉带上了尊称,“道长这” “别动”元关山厉声呵斥,止住了林建国上前的举动。 开玩笑,要真过来就穿帮了 臭丫头已经掀开了内侧桌布,正举着半截裤腿,朝他挤眉弄眼扮鬼脸。哪还是从前的呆傻样元关山惊疑不定,却没功夫理她。 林建国不敢动了,瞄着元关山光溜溜的大腿,心尖都在颤。 第三章 提前出殡 其余众人也吓得够呛,又不敢有半点举动,只得遥遥问道: “元c元道长这是怎么了” 见过作法吐血的。 可做个法c将裤腿都崩坏的c直闻所未闻。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没看元大师的脸都青了么 听了众人问话,元关山定了定心神。而后一撩黄袍,挡住光溜溜地右腿,“诸位莫慌,待平道掐指一算。” 话落,不再理会旁人。抬手c闭眼c嘴唇随着手指掐算有节奏地翕动着。 众人禁声,满是希冀的望着道长。 少顷 元关山缓缓收势,目露哀叹,“林老太爷属马,生于庚午年壬午月辛丑日。五行属土,天干之壬属阳之水,土遇水c则生。当称金马命格,望族之气运。可坏就坏在,今年是庚子年” 众人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元关山一本正经点头,“庚午和庚子,天干都是庚,当属同类。而地支分别是子和午,又叫同类相冲。这地支相冲,被冲伤的首先是午火。今年c可谓是林老太爷的大凶年,熬过了,便可享百岁高寿。可若熬不过” “会怎样”众人越听越糊涂。 “午火灭,气运断。轻则破财免灾,重则祸及子孙,乃有灭族之相。” “这么严重” 灭族啊 不光林家众人,就连在场的所有人都被灭族2字震慑到了。更想不通,为啥都死了,还能祸及子孙,甚至灭族呢 可众人没法去怀疑元关山,他说得头头是道,又没理由要作假。 所以 “哎哟我的个爹啊您咋就不能再熬一熬。咱林家传了几十代,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爹啊” “林家上上下下近百口,可全是你的血脉至亲,您可要保佑我们啊” 这哭声,可比先前真切多了 元关山轻咳了下,抬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诸位,此事并非不能解决。” 闻言,众人止住了慌乱。能解决就成,即便元关山张口谈钱,他们都认了。林家老二林建业最是心急,赶忙追问,“要怎么解决” “掩土借命,偷天换日。” 元关山捋着不存在的胡须,故作高深。猜到下面一干人等听不懂,他径自娓娓道来,“地府收魂,一般是在人死之后的第三个轮时,才会从生死簿上划去名字,然后派出阴差拘魂。所谓轮时,则是从死者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刻算起。每经过十二个时辰c再转回这个时间点,便是一个轮时。第三个轮时,正好是死后第三日。 这也是从古至今就有停灵三日之说的原因。故此c只要老太爷没到第三个轮时,咱们就还有操作空间” 言简意赅。神色之自信,言辞之玄奥。 大师绝对是有真本事 在场众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变了,再不敢质疑他的能力。 林建国身为长子,又是一村之长,此时最有发言权。他上前一步问道:“要如何操作,还请元道长指点迷津。” “办法自然是有。”元关山眯缝着眼继续揪下巴,略显难色。 老二林建业c老三林建良c老四林建平几兄弟,也都站了出来。倒是比老大林建国更会做人,递上一个红封,直击要害,“道长,事成之后,林家必有重谢。” 等的就是这个 元关山当即有了笑脸。他理着外袍上前,再次将元叶踹回桌底藏好。而后走下台阶,接过红封,“此事说来也不难。老太爷寿终于寅时三刻,只要赶在这之前掩去死气,再以六畜之命c取而代之,便可瞒天过海躲避阴司拘魂。待到过了大凶之年,便能逢凶化吉。 事不宜迟,老太爷需即刻起灵。到了山上,贫道自会做法,为老太爷遮掩死气。” 有办法就成。 眼瞅着已丑时过半,距离寅时三刻,不足两小时。众人不敢耽搁,赶紧收整物什,并安排了几名壮汉抬棺起灵。 出殡时鸣锁啦c燃爆竹c长子摔盆等一切俗礼,倒是没免。老老少少,包括不能送灵上山的妇人,都跟着走出了家门围观。 林家背靠青山,祖祖辈辈都就葬在青山,因此墓地不远。 男人们抬灵护棺,吹吹打打,翻过侧方斜坡,便正式进了山道。 待人声渐远,躲在香案下的元叶,才扶着脑门爬出来。望着四周,一时有点愣神。 其实不单元关山,就连元叶自己都感觉到了异常。以前的她,的确呆傻,但 不是全不知事。她记得自己是谁,也记得身边的一些人和事。只反应相较寻常人要慢上许多罢了。但现在 怎么说呢,就好比拨云见日般。以前总是浑浑噩噩的脑子,如今竟无端感觉清醒了,也灵活了,似乎耳力也比从前更好 门外老远,元叶就听见有脚步声,渐行渐近。其间还伴有妇人的对话声。是林家未上山的几房妇人,准备来收拾灵堂。说话间,已临近正门。 庆幸清水县近年发展不错,挨家个户修起了高墙。只要不开门,元叶便还算安全,但她还是慌了。 门没锁,半虚半掩着一推就开。她环顾四周,堂屋里,为办丧事早已被腾空,只余正中一供桌。而院子里,桌椅板凳也摆了不少。但c那些妇人是来收整的,这些肯定会被搬走,根本不能藏身。至于后院和其他房间 早在老太爷发丧来人吊唁的时候就落锁了。 想想供桌底下堆啃剩下的鸡骨头,元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以那些三姑六婆的战斗力,估计会直接将她给撕了,以慰丧鸡之痛 人已近门口 得赶紧走。 思绪转过万千,其实不过一瞬,就在门外妇人开门之际,元叶扭头冲向侧方高墙。 墙外有棵大树,只要能上墙,就可以借力从树上滑出去。但那墙至少两米有余,挺高的,她生怕自己的五短身材够不着,还在中途踩着数张椅子c桌子c而后隔着还有好几米的距离一个虎扑 第四章 傻女元叶 成功了 虽只指尖部位将将够到墙沿,但也算是挂上去了。正门,此时也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元叶都来不及惊讶自己前所未有的弹跳力,两脚拼命往上蹬。 院里没留灯,烛火昏黄。 那些妇人进门,便张罗着收拾桌椅,也没去注意黑漆漆的高墙之上。 元叶还在努力往上爬,她人小,力气也小。几次c都差点没挂住摔下去。所幸,外面大树枝叶繁茂,有几缕粗枝搭在了高墙之上。 她悄咪咪抓住一根借力,才勉强将脚搭上墙头,慢慢稳住身子。 下方屋内已燃起灯火。元叶不敢多做停留,连忙轻脚轻手的顺着枝丫攀上树干,而后顺着树干落地。 终于出来了,元叶心有余悸,拍拍胸脯掉头就跑 印象中,家是最安全的避难所。她做贼心虚,不敢在外停留,奔着上河村方向一路狂奔。 清水镇地处山区,地广物博,人口却不多。笼统算来只有十几个村,上河村便是其中之一。距离不远,就在镇外大河上游的山坳里。沿镇外河边小路走,入山不过六七里路程。 山路崎岖,月隐星稀。乘着漆黑的夜色,元叶跌跌撞撞跑了不知多久,才终于跑回上河村。 此时已入深夜,仅有二十来户的上河村,家家门窗紧闭。 元叶父女住在村尾,是村里分发的,三间土坯房。破破旧旧,好像随时都会倒一般。但当她悄咪咪穿过村子,推门进屋之后,竟奇迹般地感到心安。 家里四处漏风的墙,破损的窗,瘸腿的凳,以及桌上带着豁口的水壶和碗里没喝完的水,都与出门时别无二样。只是 她反身将门关上。而后来到桌边提着水壶,大口大口猛喝水,直到把水喝光才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望着熟悉的环境。不知为什么,她在安心的同时,又莫名感到怪异。就好像这里不属于她 分明记得c摆在桌上的碗,是她两天前喝水时放下的。墙边的干柴,是她为了入冬取暖,专门上山捡来的。包括藏在干柴堆里的 元叶急急跑到墙边,扒开柴推,果然里面藏着她从山上捡回的野果。不死心,她又转头进了内间。里面除了床和衣柜,再无其他。 这是她爹元关山的卧室,她费了些力,从床底摸出一个黑色布袋。打开来,布袋里零零散散全是毛票。她曾背着元关山偷偷数过,总共不到两百来块,如今再数还是一样 没变,一切都没变。可尽管如此c她却完全找不到那种该有的归属感。 为什么 为什么她突然有种自己不是元叶的想法 有同样想法的不止她一个。万般纠结中,有人从后方蓦然出声,“你是什么人” 元叶吓了一跳,回头发现是元关山,她怔了下。 不知他回来了多久,此时正阴着脸看她。一个坐在地上,一个杵在房门口,对视片刻。 元叶首先抗不住了,“爸” “别,我可当不起。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闺女从小就是个傻子。话都说不全,还能自己跑回来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傻子么 元叶想了想,貌似还真是那么回事。以前自己虽不至于口水长流,完全不知事。但确实比旁人的反应慢上许多,说话也总是口齿不清。 她试图解释:“就不能是我自己好了” 瞧瞧现在张嘴就来,哪有半点痴傻模样。 元关山冷哼,“小儿麻痹症能自己好我看是鬼上身还差不多。” “这世上哪有鬼。” “那你是什么妖” “什么妖能有我这么丑你是装道士装久了,上头了吧。” 上没上头不清楚。不过小丫头除了眼睛大点,全身干瘦,还很黑。尤其是脸,皱皱巴巴的蜡黄之中透着青,头发也枯黄稀疏。虽没元关山的颧骨高,但也像了个六七成,是真的很丑。 按理说,妖物都爱美,不可能看上这么个身无二两肉的丑丫头。 “也许c是你口味重呢。” 元叶:“”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元关山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他拔出桃木剑,指向元叶,“妖孽,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元叶呆了呆,但她不动,不代表元关山也不会动。一个跨步上前,桃木剑刺过去时,还从怀中掏出把黄符。对准元叶一通乱刺乱扔 黄符扑簌簌落地,除去被桃木剑刺得有点痛之外,元叶没什么反应。她抬目,幽幽看向 元关山 “闹够了没” 咔嚓 将将戳到她肩上的桃木剑c拦腰折断。 断c断了 元关山彻底傻眼了。对方好强 元叶:“” 她发誓,不是她干的。估计是那破木剑用太久早就老化了。 可元关山能信吗 自然是不信的,他感觉自己c多半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妖。怎么办他心头慌得一批。现在装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反正这大妖c之前都肯纡尊降贵喊他爸,或许是留着他还有用。 关键时刻,元关山急中生智,扔掉手中半柄断剑,忙扶起看起来就很凶残的大妖,一脸情真意切,“闺女,你真的好了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他行走江湖多年,扮演过各种角色从未失手,演技是绝对在线。没见他老眼都泛起了泪花么。 元叶:“不说我是妖吗” 元关山瞪眼,“谁说的哪只妖能有我家闺女可爱为父可是得道天师,你就是我闺女,不可能看错。” 见惯了亲爹演戏的元叶:“” 她表示,已经看穿了他义正词严下的虚伪。 一个字c假 元叶撇嘴,决定说点往事证明自己,“还得到天师呢你以前就是个收荒匠。十二年前有了我,你嫌收荒来钱慢,就去做了小贩。从针头线脑c猪羊驴肉c再到狗皮膏药,什么没卖过。就因为你卖膏药尝到了甜头,还做过一段时间赤脚大夫。要不是前些年差点治死人,把我妈也给气跑了,估计你还不会转行做道士。” 第五章 大妖 完了 这大妖把他老底都给摸清了。 元关山如丧考砒,面上却极力维持如常。谁知道大妖会不会在摊牌后c直接灭口 “闺女,折腾了一晚上,肯定又累又饿吧。我这就去给你烧饭,等下吃完饭,你就睡会儿。”元关山搓着手,满面殷勤。 不过 没人买账。 先前才吃了只整鸡的元叶:“别做了,先收拾东西跑路吧。” 元关山心尖一颤,冷汗直冒,“我c我没想跑,真的” “不跑等着被抓呢,赶紧的” 听到有人要抓她,元关山眼睛都亮了。 是哪路高人,怎么还不快来 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脸关切,“谁要抓你” 元叶:“不是我,是抓你” “什么你还有同伙” 前后不过一秒,元关山再次大惊,嘴上都秃瓢了。无法想象再来个大妖,会是什么后果。 一惊一乍的模样,看得元叶翻白眼。但想到留在供桌下的鸡骨头,一旦被发现,林家肯定会反应过来提前送葬的真实目的。她生怕再耽搁下去,会真的走不成。于是自行去收拾东西,倒也不忘提醒一番, “你真当林家全是傻子呢居然把人老太爷提前送葬。这事都不用人提醒,只要回头一想,就能想明白c是你在耍着他们玩。说不准,等下就会有人找上门。你要不走,就等着被抓吧。” “你在怀疑我的专业”元关山不高兴了。 以他的业务能力,不说多厉害,但对付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元叶多了解他啊。立马就猜到他心中所想,转身回自己卧室时,就只道了一句,“之前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林家门口停了好几辆小汽车。” 在朴实的乡下人眼里,基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人物,才能开上小汽车。元关山也不例外,他在清水镇除了镇长家,也就只有林家才有车。不管事情会不会败露,先跑总不会有错。 眼瞅着大妖关房里弄半天不出来。他赶忙从衣柜里,翻出个红蓝编织袋。不算大,装了些混饭吃的工具,和几件换洗衣物,以及一双鞋,就再也放不下了。另外还有钱 钱是重点,然而就在将才c他看到 好像被大妖全拿走了。他的全部家底 怎么办,抢是不敢的,多半也抢不过。别到时候把大妖给惹急了,再大开杀戒 要不冒险一次,跟着大妖走 不待他做出决定,元叶便已换了身干净衣服。走出门来,手里提着个同款编织袋。父女俩对视,均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嫌弃。只一眼,就同时别开脸。两人也不多话,趁着天还没大亮,匆匆走出家门。 果然,村里家家户户都还没亮灯。父女俩轻手轻脚的,摸黑出村,朝着清水镇反方向的山里走。 村外一大片都是庄稼地。麦田密密匝匝c翻着绿浪。果林迎风摇曳纷香四溢,一眼望去不下千顷。村里人为了方便拖运货物,许多年前,就自发将原本崎岖的羊肠山路改成大道。虽是土路,倒也宽阔平坦。 两人负重而行,朝着庄稼地对面的一座山疾步奔去。元叶个小,背上的大包袱,几乎是她两个大。追在元关山后方,累得夯吃夯吃的,特别吃力。 元关山嫌弃极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背那么多干啥。” 累得满头大汗地元叶:“我乐意。” 元关山:“那你倒是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还想找地方补个觉呢。” 元叶:“想走就走呗,我又没拉着你。” 特么钱都在你身上,叫他怎么走 元关山咬咬后牙槽,暗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算对方是个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家底。 他忍了,大妖却忍不住问,“你在山上还藏了宝贝” “没有。”元关山脸色不好看。 元叶:“那为啥咱要上山。直接过河去搭车,不是更快” 坐车不要钱的 元关山:“怕什么,年轻人就该多锻炼。” 知道他抠门,元叶劝道:“别小看林家,人林家也是配了车的,还有好些有车的富人亲戚。咱用脚走,估计三两下就被追上了。” 说得有理。 但元关山认为,“林家还忙着分家产呢,哪有工夫管咱们。去山上躲两天,意思下也就行了。” 林家也挺抠的,否则也不会找上元关山c来给老太爷做丧。 元叶点头,算是认同了他的想法,只不过心下还是不安,“我好像听到有车开过来了” “是你太紧张,听错了吧。林家那些人,指不定还在睡觉呢。哪有那么快c卧靠,真来了,快跑”原本不以为意的元关山,说到后面,声音都变调了。 元叶呆了呆。 原本她背对着,后方的动静听得不甚真切,以为听错了。却不想她爹一回头c就看到远处有五六辆车,鱼贯而来。 车轮划过地面发出的摩擦声,明显越来越近 此时天已大亮,一行六辆黑色越野车,自山间道路疾驰而来。 元关山脸都绿了,扯上元叶,扭头抄进小道往山里跑。他素来视钱如命,管她是不是妖,总之钱袋子不能丢。 他设想挺好,抄进小道,就不怕对方开车追。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他太低估了对方,即便用双腿,其速度照样不慢,完全不输于背着大包袱的父女俩。 大概还不足千米,父女俩就被人追上了。 果不其然,来者真是林家人。带头的,镇是林家长孙林文盛,领了十几号人,将父女俩团团围住。 “元道长,你可让我们好找啊” 刚追逐得太激烈,林文盛气喘吁吁,因此说话的语气不太和善。 身长七尺的元道长,两股颤颤,当即躲到自家闺女身后,“找我作甚,有事你和我家闺女谈。” 说着,他不忘对元叶挤眉弄眼 大仙,靠你了 干翻他们 被推着往前几步的元大仙:“” 她扭头瞪向自家亲爹:劳资真不是妖,干不翻 林文盛和一种林家帮手,不明所以,又道:“道长,跟我们回去一趟吧。” 弄回去了再收拾 第六章 死了几个? 元关山撇嘴,心下很是鄙夷。分明是个大妖,居然还裝怂。 就算是想掩藏势力,也得看看情况啊。 他又把元叶往前推了推。仅十二岁的小姑娘,身娇体弱,高度还不到他胸口位置。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提劲就敢跟人硬钢,“行啊,打赢她,老子就跟你们走。” 被迫面对众人的小姑娘,一脸茫然。却有一句,在心间回荡。 林文盛:“” 这不是他家那个傻闺女吗想找人打死了,骗保险 众人:“”感觉这道人贱兮兮的,好不要脸。 见众人面色迟疑,似是被震慑住。元关山得意了,“怎么样,怕了吧。要是还想活命的,就给老子快滚。” 他语气越发嚣张,哪里会想到。众人先前是懵,现在就更加懵。 被他给彻底雷到了。 就连元叶都在心里想,怕不是他才是个傻的。 对方十几条壮汉,她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打去送人头还差不多。在人家眼里,她就一秒货。即便是亲爹,元叶也无法响应他的盲目信任。 于是 她对着众人,呵呵傻笑,直到嘴角留下可疑液体,也茫然不自知 如此一来,连解释都不用了,众人已深信她是真傻。纷纷看向元关山,面色怪异。 那眼神不善有之,不屑亦有之。 看得元关山目瞪口呆,完全没想到自己闺女居然会装疯卖傻,太不要脸了。 他想解释,“大家别被她骗了,她不是人” 你特么才不是人 十几名壮汉,均被挑起了怒火。还是林文盛和另一名青年够冷静,拦着众人,上前对元关山说道:“道长,误会了。这次请你回去,是有事请教。” 原来不是来找麻烦的 语气也比之前好得太多。 元关山放心了,一下子就挺直腰板,腿也不哆嗦了。嫌挡在面前的元叶碍事,他抬手,把人掀到一旁,也不管元叶站没站稳。 闲闲踱出几步,他问:“说吧,是谁家又死人了” 这嘴比人还要贱 众壮汉:“”好想打人c怎么破 讲真。他的话c委实有点缺德。张口就问谁家死了人,他怎的没被打死。连元叶都忍不住想抽他丫的。 但 还真就有人冒头来认,是站在林文盛身旁的青年,模样清隽,二十出头的样子。他道:“我家。” 确定对方不是来抓人的,元关山心态稳了,姿态端得更足,背着手随口问了句,“死了几个” 元叶,“”谁家死人,还能几个几个的来,又不是搞批发。 眼见对面一帮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悄咪咪往后移,感觉自家亲爹会被打。 青年神色沉沉,答:“连同大人小孩,总共十三个。” 十 十三个 “你家死绝了”元关山张嘴又是一句,问完他就后悔了。嘴欠啊 眼见对面一帮人愤然攥拳,脸色越发难看。他赶忙打着哈哈补救,“开个玩笑,小兄弟不用当真。” 青年:“十三条人命,在道长眼里只是个玩笑” 明显带了火药味。 元关山暗暗警惕,“不是来请我办丧礼的” 青年:“丧礼c自是要办的。” 元关山:“后面c还有个但是吧。” 元叶:哟,傻爹变聪明了。 果然,就听青年道:“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亡人如何能安。” 元关山:“你们要抓凶手c就去抓。又不急着办丧事,来找我干啥” “今日来,是请道长回林家小住。待凶案查清后,也方便开灵做法。”说话的是青年身旁的林文盛。他语气委婉多了,但显然不是主事的。 元关山听出了重点,便看向青年,“你们怀疑我” 青年不置可否,一板一眼接话:“查案是警察的事。而我c只负责请道长,返回林家。” 林家 莫非他是林家的 那岂不是林家又死人了 这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咋他才一离开,林家就又出事了 还有 为毛要带他父女二人回林家 元关山慌了。 他稍微一琢磨,便猜到了对方这是要把他留在林家,直到凶案查清。 现在逃c肯定是不行了,要 早知道就该听死丫头的,去河对岸坐车。而如今 “呵呵,大兄弟,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很忙的,改日再聊啊”元关山背了包袱,就想溜。 对面的青年,包括周围的十几人,却挡在跟前,岿然不动,“道长,车在这边,请吧。” 是要强行带人回去 元关山是个识时务的,去路被堵,对方人又多。 心知反抗不了,他也不多做挣扎,免得对方没个轻重误伤了自己。反正他没做过,不怕被查。本着输人不输阵,他挺胸,掸了掸衣摆,端起姿态。重新回到那副有点高傲c又带点仙风道骨的做派。只是他刚要迈步 眼角余光瞥到还在装傻的大妖,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把我闺女带上。她不认识路,回头别丢了。” “这是自然。” 青年十分好说话。他看了看元叶,目光微微为沉。倒没多说什么,只退了两步让出一条路来,示意元关山自觉上车。 元关山还算安分,拧着编织袋就大步往前 有人伸手要去接他手上的包。 那元关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忙护着编织袋,走得更快了。 开玩笑,昨晚才刚拿了个红封。他都还没捂热乎呢 老底都被大妖拿了,要是连红封也被人弄走,那他就真的可以不用活了 而后面的元叶c自然也有人看着。 她目光呆滞,老实极了。被人拽着往前走,还傻呵呵的乐出了声。 简直将傻姑娘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让人看了,只觉她比之以前更傻了。 如此 正合她意。 自家老爹没义气,拉她下水是意料中的事。这些人c也不可能放她一个人走。 在旁人眼中,她是元关山之女,唯一的亲人。控制住她,就能控制元关山。但她并不担心。大家都是文明人,她相信,只要她继续保持憨傻模样,就不会被针对。即便林家人真要做什么,也会冲着元关山去。 之前没跑太远。 几百米距离,速度再慢也顶多五六分钟,就回到了车前。 六辆黑色越野车,并排而停,气派极了,明显不是清水镇这种地方能有的。 印象中,元叶没坐过车 第七章 林家惨案 在她十二年的人生里,连牛车都是看着人家坐。但不代表c她不会分好坏。在清水镇,富贵如林家c都只配了台十分接地气的七座面包车。 能派出如此气派的车,定是林家来了大人物。不过 不论来了谁,元叶都不在意。谁会怀疑她个痴傻的小丫头再不济,前面还有她家爹顶着。尽管那看似很不好惹的青年c跟她上了同一辆车,还将元关山安排到另台车上。她仍旧能故自茫然,坚决痴傻到底。唯独c美中不足的是 她貌似有那么一丢丢晕车 胃中翻江倒海。想吐又不敢吐,原本蜡黄泛青的脸,如今更青了。 车里c除了坐在副驾的青年,还有一位中年司机。两人全程没说过话,后排的元叶,也不知道他俩会不会从后视镜观察自己。为了不露馅,她连嘴里冒出来的阵阵酸水,都不敢吞得太明显,更不敢捂嘴c擦拭 眼瞅着酸水来势汹汹,渐渐溢出嘴外。然后沿着嘴角流入脖颈c衣服c再嗒嗒的滴到裤子和座椅上 面前蓦然递来一包纸,青年淡淡道:“这车的主人有洁癖,忍不住了就说。” 傻子会擦嘴吗 装得分外辛苦地元叶,连眼神都没动一下,继续装傻。 青年索性把纸巾朝她身上一扔,“吐在车上,我保证你会比杀人犯死得更难看。” 炸她呢 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以为摆出草菅人命的架势,她元叶就会怕呵c太小看人了。 虽然她跟凶杀案没关系,但她怕麻烦,完全不想被人审讯逼供。万一林家找不出凶手,拿她当替罪羊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 元叶快忍不住了。好想吐怎么破傻子在呕吐的时候,会偏头么。还是张嘴就来,一点不浪费的通通灌溉在自己身上呕 想想都好恶心。 看那前面的青年言辞简练c神色严谨,不似会说假。元叶在立刻丧命c和露馅后被当嫌疑犯之间 她果断作出选择,“大叔,开车累了吧,要不您靠边歇着让我吐会儿” 说完就捂嘴,免得喷出去了前功尽弃。 似是没想到她会一秒变舔狗,中年大叔明显发愣。青年却目光沉沉地看向元叶,“你果然是在装。” 就知道,这货在使诈。 元叶恨恨咬牙,挺想直接吐车里气死他丫的。反正后知后觉的大叔,已经踩停了车。她现在嘴里包着大口酸水,胃里也蓄势待发,方便得很。不过这么拉风的车明显不是林家的,万一真惹上什么大人物 后果太严重,元叶索性先冲到车外,吐个痛快。其余几辆车没停,直接绕过他们的车开走了。只留下青年和司机大叔在一旁等。 半晌,元叶才终于缓过气来。大叔心善,笑着给她递了一瓶水,“我就喝了两口,凑合着洗洗吧。” 喝过 元叶果断摇头,“不用。” 开玩笑,她才不想糊一脸别人的口水,直接撸袖子抹了抹嘴。嘴里味道虽酸中带臭,煞是难闻,但好歹是自己的产物。只要她觉着不恶心,恶心的就是别人。 比如立在旁侧的青年,他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 司机大叔倒是不介意,自顾打开瓶盖,喝了几口。一时,起了聊兴,“丫头,你可真能忍啊。要不是我家二爷去看过现场,发现你是装的,我多半就被你骗过去了。” 二爷是谁 在现场随便看看,便能发现一个名声在外的傻女是装的,怕不是吹牛吧。 元叶毫不在意,“大夫说我是间歇性的痴傻症,不定等下又傻了。” 大叔噎了下,继而哈哈大笑,“杀了林家上下十三口,还能这么镇定,丫头c你不简单啊。” 元叶挑眉:“凭什么说是我杀人,想玩栽赃嫁祸” 大叔:“证据当前c可由不得你抵赖。” 元叶:“什么证据要真有证据,来抓我的应该是警察,而不是你们吧。” 大叔嘲讽一声冷哼:“你是看准了镇上派出所c只剩几个快退休的老人,才会这么有恃无恐吧。别急,市里已经着手派人了,最迟明天就能赶到。” 元叶不在乎,”来就来呗,反正我又没杀人。除非你们勾结警方,给我来个屈打成招。“ 哟,还挺理直气壮。 “呵c在安城还没有屈打成招这一说。” 大叔懒得跟她打嘴上官司,莫名的,他感觉这丫头是在故意扯话,拖延时间。尤其是她亮晶晶的眼睛,扑闪间c活泛得像是憋着坏, 哪有半点先前的呆板模样。“走吧,先跟我们回林家。” 见小丫头不动,他转头招呼立在旁侧不作声色的青年,“林讼,把人带上车,别让二爷等久了。” “崔叔”林讼看向元叶,眉心皱得更紧,显然是极嫌弃一身脏污的元叶。之前她的衣服c裤子就沾了不少口水。吐的时候,搞不好还溅到了身上 下不去手啊。 林讼内心纠结,元叶也迅速权衡。对方有两人,跑是跑不掉的,她不如自己主动点省得多吃苦头。于是,不等林讼过来,她就动了。 三人再次上车,不多久,便返回了林家。 丧幡未撤,灵棚尤在。 院内院外依然如昨日般,聚集着人群,声势嘈杂。 只是c此时灵棚已搬至庭院一侧。里面停放的,已不再是老太爷的棺椁。而是有老有少,足足十三具尸体。 林家人哭天喊地,情绪悲壮。 围观者或感叹c或哀恸c甚至有的愤然而破口大骂 大骂对象自然是先一步被带回来的元关山。要不是有人拦着,估计早就动手开打了。 元关山:感谢清水镇还有几个没退休的老警员。 至于元叶 她一下车,就伏在墙边吐了个昏天暗地。直到将胃液吐尽,嘴里含着的苦涩如胆汁,才被林讼2人带进林家大门。她发誓,这辈子她都不要再坐车了 里面人太多,太吵,吵得元叶耳里嗡嗡作响。她脚踩棉花,晕头转向,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量火力。只知道闹得最凶的,正是林家人。 第八章 崔家二爷 元叶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也分不清谁是谁。 似乎有人喊了一句,“别吵了,快去请二爷。” 然后 终于安静了,周围几乎是一瞬间鸦雀无声。 元叶两腿发软,干脆坐到了地上。眼里是晕眩下的茫然发直,感觉周围都在晃,跟还在车上一样 “你那间歇性的痴傻症c又犯了” 声音来自头顶,元叶闭眼都能猜到,是司机大叔在出声嘲讽。 元叶闭眼缓了缓,感觉好些才道,“不说有证据吗在哪,拿出来我瞧瞧。” 整个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哟 司机大叔气得咬牙,“等着吧,一定会让你心服口服。” 其实他不过是个司机,本是送二爷到附近办事,要不是林讼提出要回给老太爷送行,他也不会跟来。结果刚到林家,就发现林家出了凶杀案。 在清水镇,警员都是养老吃闲饭的,林讼只能去请二爷。 今早,天不见亮 二爷赶到林家,简单询问了凶案情况后。便开始检查凶案现场。没用多久,二爷就断言这对道士父女有问题。并明确告诉他们,那道士之女在装傻。若不出所料,那她俩会连夜跑路。 时间紧迫,他们没多问就去追人了。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弄清楚具体状况。 但二爷几时出过错以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屑去冤枉一个乡下村姑。尤其是证实了傻女果然是装的 见凶手还能如此淡定到近乎嚣张,好几个林家小辈,气得撸了袖子,要找元叶干仗。林讼和司机大叔怕闹出乱子,赶忙挡在元叶前面,拦下几人。“都别冲动” “七哥,你什么意思”说话的是几人中面相最小,闹得最凶的一个。少年模样,大约只有十七八岁。 作为林家一份子,林讼为难极了。他心中有气,但又不能罔顾法制。司机大叔出面当和事佬,“各位,动用私刑是会吃牢饭的。为了个注定活不长久的杀人犯,实在不值当。” 几个小辈闻言,终于被震慑住,哪怕心头再窝火也不再闹腾了。 活不长久的杀人犯元叶,却很不高兴:“呵c虚伪。” 她接的是司机大叔的话头,矛头指向谁不言而喻。大叔气急,“小丫头片子,骂谁呢不是我拦着,你还能好好坐在这” 元叶:“所以说你虚伪啊。要没被你弄回来,我能被冤枉” 大叔气笑了:“事到如今,你还有脸喊冤” 元叶理直气壮:“本来就没做过。” 她白眼一翻,嚣张极了。 周围的林家人看在眼里,纷纷吹胡子瞪眼。老二林建业是个急脾气,差点就跟几个小辈一样,冲上去干架,好在林建国先开口了 “哼,你就嘴硬吧。等二爷来了,看你还怎么狡辩。” 猜到对方不敢动手,坐地上的元叶有恃无恐,“张口闭口都是二爷,他谁呀倒是拉出来遛遛啊。” 遛 遛二爷 一句话,瞬间令全场哑炮,连元叶都没想到会有这效果。 众人面色怪异,均看向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如同她已是个将死之人 惹祸了 元叶心头一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被人架上了邢台,是凌迟,还是断头,一切命运全捏在别人手里。这种感觉委实令人汗毛倒竖,她想把话收回去,然而已经晚了。 只听正前方吱吖一声,大门被蓦然拉开。 林家是正宗的清代宅院构造,共有三进。大门分左右两扇,同时拉开可供车马通行。院中鲜花绿植间,铺着蜿蜒的青石路,一直延伸至内门。 当大门打开,有人循声望去,紧接着惊喜地唤起,“二爷。”众人一听也跟着喊,声音此起彼伏。同时c纷纷退至旁侧,留出一条通往正堂的青石小径 被堵在庭院正中的元叶,回过头,便看到三名年轻男子,款步而来。 其中一个落后半步,黑衣黑裤c面目冷肃。而另两人,并行于前。 一时间,元叶有点分不清c走在前面那两人,谁才是众人口中的二爷。她正对面,左侧那人,最是打眼。宝蓝色的皮衣,火红的发。闲庭阔步间,眼带钩子,笑靥邪肆,好似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张扬的气息。而右边那人,身着亚麻色长款呢绒风衣,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他眉眼同样带笑 那笑容温和端雅,如沐春风。像是能驱散寒凉,令这深秋的清晨都添上了几许和眴的暖意。 两人并行,恰好形 成了鲜明对比。 林建国身为主家,已带着一帮兄弟和后辈上前迎接。更有眼尖的跑去搬椅子c泡茶c上水果 活像供了两个祖宗。 不错,是两个。就是走在前方并行的二人。 在众人簇拥下,两人姿态随意,坐到了摆在庭院正中的椅子上。 从他们的对话里,元叶算是听出来了,穿风衣那位才是众人口中的二爷。而与他同坐的男子,有人称他安少。两人看样子不过二十出头,却气度不凡。尤其是那位众望所归的二爷,与众人交谈,他也不拿乔,始终内敛沉稳面带一抹笑,保持着温和端方的气度。 很是平易近人。 落座后,那安少笑眯眯地瞥了眼元叶:“崔二,刚进门儿的时候,我可是听到这丫头要溜你呢。” 元叶眉心一跳,感觉这厮要挑事 而被点名的崔二,嘴边也噙着笑,只是看向元叶时,那笑意变得有些浅淡 不知在想什么,这人许久都不做声。就那么淡淡的c静静的c打量着元叶。恍如一种死亡凝视,直把元叶看得头皮发麻 元叶不服气,龇牙瞪回去。片刻,捕捉到元叶神色间的坦荡,他目光微闪,顿了下问道,“你就是那道士的女儿c元叶” 旁边的安少被无视了。 “是啊,你哪位” 按理说以对方的身份元叶应该起身回话,但她偏生不愿落了下成,于是就地盘腿坐着应声。看得旁人都想揪着她敲打一番。 连坐在旁边的安少,都饶有兴致地瞧着元叶。 对方却不在意,“鄙人姓崔,名贤之。” 第九章 验尸 元叶点头“哦”了一声。神色平平,无甚兴趣的模样。 心下则打了好几个转。 她以前脑子不好使,鲜少接触外界。一时,还真有点弄不清对方什么路数。她微微偏头,看向自家老爹。 你认识 站在附近的元关山,立刻会意,无声用嘴型提醒:安城崔家。 末了,回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所以呢 元叶茫然,干脆望向对方,“姓崔是吧,不知有何指教” 众人:“”这货到底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 司机大叔瞥了眼元关山。 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元关山:“”别看我,老子跟那死丫头不熟。 全场大概只有旁边那位事不关己的安少,噗一声笑了。 姓崔的接话,面上端是和善却又不辨喜怒,“指教谈不上,只有一事不明,想向你讨教。” 语气带着三分客套,三分疏离,和几分试探。 元叶吃不准这人想作甚,但明显不好惹。她收起神色,道:“说来听听。” 姓崔的:“你杀了林家上下十三口,最后却分文未取。可见c你不是求财,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元叶转头,瞥了眼停在庭院一侧垂着薄纱的灵棚。透过薄纱,十三具尸体盖着白布,并排停在地上。从白布隆起的幅度,不难看出其尸体大小。 她道,“十三人名死者,除去两个小孩,总共十一个成年人。你觉得c就凭我这么个未成年的小丫头,能杀得了他们” 众人也纳闷。按理,即便算上元关山,她父女二人联手也不可能办到。更何况,还是在不惊动附近邻里,仅用大家扶灵上山的短短一小时杀人 关键元关山在扶灵期间,并没离开众人视线。剩下一个瘦不拉几的小丫头,能成事吗 但崔贤之紧接着道:“死者是中毒而亡。” 投毒,倒是容易多了。 元叶挑眉,心下有些意外,“什么毒” 崔贤之淡然依旧,“这就要问你了。” 元叶知道个鬼,林家发生凶杀案,要不是他们来抓人,她都不知道。 凭什么就说她是凶手 她如是想,便也问了,“这几天,林家进进出出那么多人,谁都有机会下黑手。为嘛就盯上我不去怀疑别人怎么,是因为我背景没实力好欺负” “呵c嘴还挺利” 崔贤之若有所思,没作声。一旁的安少看不下去了,“真要心里没鬼,你又何必装疯卖傻” 元叶嗤之以鼻,“混口饭吃而已,跑江湖的谁不是扮瞎子c装哑巴,连缺胳膊缺腿的都能装,难道全是嫌疑犯不成之前不说有证据吗拿出来瞧瞧呗” “可以。”崔贤之应声后,给立在身后的黑衣男人递了个眼神。 元叶不明所以,只见那黑衣黑裤高大魁梧的男人,面无表情,一步步向她逼近。吓得她心尖尖都在打颤,气焰顿失,“大c大哥,咱有话好好说嘛。” 自始至终不敢吱声的元关山,也变了脸色。在不惊动旁人的前提下,他悄咪咪移蹉着步子,离元叶远一些,再远一些 而大哥仍旧无甚表情c无甚言语,只伸手向元叶抓去。 “诶,你想干啥”元叶挪着屁股往后缩,不觉间c提高了音调。 但大哥无动于衷。 不知从哪掏出跟棉签,一言不发地戳进她嘴里缴了几下。然后放入一个透明袋中。元叶以为完事了,结果他又拿出个平板电脑,抓着她的手往上摁。还有脚 不对,是鞋子。 他将她的鞋子也扯了下来,用平板摄像头扫描。 这是要做甚 元叶不明所以,但自始至终不发一言的大哥,已折返崔贤之身后,两人间有短暂的视线对碰。再看元叶时,崔贤之淡然的眼神就变了。像是多了一丝讶异丝疑惑c更似有一丝惋惜在其中 元叶一头雾水,“你们几个意思” 不待崔贤之搭话。一旁悠闲喝茶的安少笑了笑,道:“妹妹,已经证据确凿了哦。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元叶皱眉,“什么证据” “呵,心理素质还挺强。” 安少嗤了一声,“今儿本少心情好,就给你个明白。首先,最大的疑点是你爹元关山。作为道士,他应该一早就清楚老太爷的生辰八字,为什么先前不说,非要一直等到昨夜才提出有大凶之兆,得提前入葬改命我猜测,这其实只是个幌 子,目的是要引开众人方便你借机行事。 不用急着狡辩,顺着这条线,我们去查了灵堂各处。在供桌下面c还真就发现了一堆吃剩的鸡骨c以及手脚印。刚刚做过比对,已经证实了是你留下的。包括墙上那些。”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高墙,元叶顺势望去,果然看到那墙头上有许多印子。有点凌乱,但很清晰。 昨夜她偷吃鸡肉,手里沾了油,脚上也不知从哪黏到了土。如今全都留在墙头之上,成了最有力的证据,令她百口莫辩。 安少也没有要给她辩解的意思。自行作出结论,“所以整件事c就是你父女二人策划的阴谋。你爹负责打幌子,吸引注意。而你负责投毒杀人” “说了不是我我与林家无冤无仇,作何要杀他们”元叶心累啊,感觉自己是说不清了。 果然,人家不甚在意得回道,“谁说杀人必须要有目的证据当前可容不得你抵赖。” 元叶能说什么,人家都已经给定罪了,还能解释得清吗谁会相信,她在偷鸡之前,是真傻。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去偷的鸡,又为什么会躲到供桌下面。 怎么办如今再多的解释,在别人看来都是狡辩。但就这么被诬陷,她也不甘心。关键凶手都当了c却还没见过死者,委实有点亏啊。 没理旁人,元叶泄出一口浊气,看向端坐前方似是还算讲理地崔贤之,“我要验尸。”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被忽视的安少气笑了,“这是还不死心呢” 林家众人也怒了,“凭什么” “你个杀人凶手,死到临头还想验尸” “谁给你的脸” 第十章 验尸二 “验尸你会吗” 本想装隐身的元关山,不得不近前来扯了元叶一把,小声与她耳语,“别作死了,省得还要连累我。” 其实他想说,不用多生事端,等人散了可以再找机会溜。奈何元叶没听出他的潜台词,只盯着崔贤之,势必要他首肯。 崔贤之神色不变,姿态随意地端了茶杯浅啄几口,才应声,“可以,但只能看。” 同意了 不单众人错愕,元叶也有些意外。 她压根不会验尸,刚不过是赌气而已,没想到对方竟同意了。虽然他后面又交代,只能看,意思是不能破坏尸体。元叶她也不介意,起身拍了拍土,转头就去了已搬至院子一侧的灵棚内。 十三具尸体c并排停放在灵棚内。其下垫着草席,其上盖了白布。 大概是想要看看她还能如何狡辩,众人跟着元叶进到灵棚,元关山也紧随其后。 元叶是真好奇,直接走到离她最近的一具尸体前。蹲下,随手揭开白布。就看到一张青中带黑眼口大张的脸,尤其是c那溢满血液只剩白色外突的眼,骇然可怖 她怔了怔,身后也跟着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但输人不输阵,无论怎样都要咬牙坚持住。弄不好真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帮自己洗脱嫌疑。 无视旁人,元叶壮着胆子看尸体。尸体周身已凉透,脖颈处隐有青斑。溢出嘴角疑似血液的黑色黏稠液,她用指尖碾着,凑近鼻尖轻嗅 虽散发着恶臭,却不难闻出其中的血腥气。她猜想应该是中毒后,死者曾吐过恶血。从表面看来,死者的确是中毒身亡。 视线扫过尸体周身,她拉起尸体的袖子,而后是裤腿 其手脚,皆已起青斑。 似是不死心,她起身,又依次揭开了另外十二具尸体的白布。打眼看去,几乎每一具尸体,都是相同的死状,煞是惨烈。 元叶的心,直往下沉。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昨夜灵堂上的阴冷,与供桌下方泛出的水渍 当时没多想,只当是秋季多雨,地面潮湿所致。但这会想来c天气再潮,也不可能将衣服浸透到能拧出水来。 在家里换衣服时,她试过,是真的能拧出水。 而此时是白天,外头不说艳阳高照,至少没下雨。垫在尸体下方的草席,居然也能润湿一大片 她摸过地面,比之昨夜的潮湿明显更甚 元叶若有所思,半晌不作声。林家人等得失了耐心,但碍于崔二爷没发话,又不敢将怒意表现太明显。 老大林建国犹豫片刻,挪到人群后方的崔贤之跟前,小心翼翼询问道,“二爷c您就是心善。这都证据确凿了,咋还能让她胡来” 崔贤之看向林建国,唇畔轻启,“你很着急” 一脸焦急地林建国:“”这不废话么 在场之人c谁不着急但林建国不敢认啊 现下所有证据都指向那道士之女,崔二爷竟还让她当场验尸。这里面绝对另有深意。周围人多,一个小丫头片子根本逃不掉。着急做甚 也唯有真凶才会急着盖棺论定。 或许崔二爷是在怀疑另有凶手,又或是在场所有人都在他的怀疑范围。故而打算借此观察一番 林建国闭嘴了,不敢表现出半点急切之色。但他,连同周围几人都不免在心下泛起嘀咕 包括自认了解他的安少都感觉莫名其妙,狐疑问道:“莫非不是她” 她自然是指元叶。有安少帮忙问,林建国等人都竖起了耳朵 崔贤之抬目,越过几重人群看向蹲在一具尸体前的元叶 小姑娘背对着,此时不知在想什么,抱膝蹲那里久久不见动静。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小片脏污不堪的肩背。 挺瘦弱的 崔贤之似是失了兴致,收回视线,负手回到院中藤椅处,落座端了茶碗,“没什么,或许是我看错了。” 不过十几步距离,安少和林家几兄弟一脸问号,跟了过去。 见林家人欲言又止,安少便问:“什么意思” 崔贤之不答反问,“市里c派了谁来” 安少撇嘴,“就阳市那样,还能派出谁我是直接联系的安城总署。” 阳市地处偏远山区,离清水镇不过几十公里。若能派人过来,顶多半天就能到。奈何阳市从上到下,跟清水镇差不离。几乎等同于养老院,里面不是关系户,就是一些有资历的老油条 真心指望不上。 崔贤之了然。 其实不光阳市,在安城管辖内的另几个市,也是同种情况。相比起来,阳市还算好的。至少民风尚算淳朴,不似那些更为偏远的地域,每天都在上演打架斗殴,提刀动枪 可以说,地域越偏远,就越是混乱。 这些问题,非一朝一夕能改变。 近些年安城总署经过大力整饬,倒也能制约下那些目无法纪的狂徒。目前崔贤之比较关心的是:“几时能到。” 他留下,是为了等人来接手。如果耽搁太久 “明儿一早。”安少答。 效率已经算高了。 完全在崔贤之意料之外。要知道各部门调配人手,是需要走程序的。一层层批复审核下来,要费不少时间。而安城距离阳市足足有好几百公里,再从阳市入山到清水镇 一天时间,不可谓不快。 崔贤之挑眉不语,安少立马会意,笑道:“我报了你崔二爷的名字,谁敢怠慢啊。” 崔贤之失笑,“你苏家安少的名字,就不好用了” 还能开玩笑,便是不介意有人打他旗号办事咯。 安少放心了,跟着打趣道:“能比吗虽说我苏易安名字里头有个安字,可这安城姓崔,不姓苏” 察觉到话题有些敏感,苏易安眼珠一转,指了指灵棚方向问:“对了,那父女俩要怎么弄,到底是不是凶手啊” 崔贤之:“先关起来。等总署的人来了,自会查清来龙去脉。” 对于是不是凶手,崔贤之没直接回应,但既然他说要关起来,多半是差不离了 第十一章 百口莫辩 苏易安扭头看身后,“都听到了。” 两人的对话声不算小。林建国等人不是聋子,自然能听到。忙应了声,便去了灵棚。 庭院里,已经闹腾开来,纷纷叫嚷着要绑了父女二人。 崔贤之见状皱眉,“雷义,去看着点。” 始终立在旁侧的黑脸男人,闻言应是,便去了灵棚。 此人正是与崔贤之同行那位穿黑衣的男人。 他存在感很低。 从踏进林家大门起,就不曾开过口。就连之前给元叶做脚手印对比,也是采用强行手段,没有半句废话,像极了一个隐形人 所以他出现在灵棚内,着实没引起多大注意。 大家怕凶手跑了,情绪十分激动。拉扯间,父女俩显得有些狼狈。尤其是那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听到要被关。终于一反常态,变得惊慌失措。 众人以为她是因为铁证如山,心态崩了。只听她反复表示不要留在林家,一开始还算正常,但到后面就变味了 她说:“这里不干净留下来会死的,大家都会死。” 一语击破千层浪。 林家众人怒了,女的破口大骂,而男的则捏了拳头就要开打。 一帮子清水镇老公安想拉架,都觉着元叶的话有点过分。就更别说c林讼这个同样怒气冲冲地林家子弟了。 元关山惯会察言观色,当先躲到了角落里,瞪着元叶恨恨磨牙。 他是造了什么孽,才会遇上这么个脑子有坑的大妖哦。 太没眼力见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蹦,就该给她一顿好打长长记性 然而,元叶不但没挨打,还半点没伤着。只因在关键时刻,众人拳头落下之际,立在外侧默不作声的雷义c动了 只见他几个箭步,便拨开人群挡在元叶前方,同时还掀翻了元叶身后数人 动作那叫一个帅 单听那重重落地的砰砰声,元叶都替他们感到痛。再看挡在前面的人,莫名感觉他好高大,不c是威武霸气。一出场,就将怒火中烧的林家人震慑得鸦雀无声。 哎哟喂c简直是英雄救美的场面嘛 身后美人心潮澎湃c眼里冒起了小心心。奈何前方男人却面无表情,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面对众人露出的质疑,不善言辞的男人,抿了抿唇,总算耐着性子道了一句:“二爷只让关人。” 林家人敢不听么他是跟着二爷来的,即便是条狗,那也是条有主的狗。其主子,还是林家当祖宗供着的大佬。 况且,单是这男人的武力值就能碾压林家上下,谁还敢继续闹 林家人消停了,元叶却不买账 尽管 她也不确定是否真有脏东西,但保险起见,林家是坚决不能久留的。她连连退开数步,煞有介事的对众人说:“大家相信我,林家真的有脏东西” “呸,妖言惑众。”有人当先啐了一口,打断了元叶的话。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怎的,狡辩不成,就想造谣生事了” “小小年纪,嘴巴也忒毒了。” 元叶面对众人指责,坚持不改口,“我没说谎,你们看看那些死者,他们” “把她嘴堵上”是怒火中烧的林建国开口了。 再次被人堵住话头,元叶终于安静了。她不再喊叫,心中却有一丝惊慌而又无力的挫败感 众人只当她是因坐实了罪名心有不甘。 将她与元关山,一并架入收拾出来的柴房,便落锁不再理会。 柴房没有窗,不用担心二人会翻窗逃逸。庭院里,也留了不少人看守尸体。但凡柴房内有任何动静,外面的人都能注意到。 关押好凶手,林家众人终于放心下来。转头感谢起来帮忙的崔二爷。 抛去身份不提。人家天不见亮c就赶到林家一通忙活,还帮忙抓住了真凶。自然是该感谢的。而且今日老太爷出殡,林家本就准备了喜丧宴,哪能不留人喝上两杯。 主要是,林家人心里都清楚。上头会派人下来,全是看在崔二爷的面子上。毕竟跨区域办案,属于越权行事。如果崔二爷一走,人家还真就不定会管。让他们指望阳市派出所 算了吧。那办事效率c出了名的拖拉,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将凶手绳之以法。弄不好,中途会给那父女二人钻了空子去。 所以他们想留住崔二爷,待事情解决完再走。 席上推杯换盏,气氛一热络,林家人就开始打出各种苦情 牌,劝崔贤之留下。包括林讼 他跟在崔贤之身边多年,去过大江南北。比起林家人,他更加清楚c这些偏远地区的法制有多松散,现状如此,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但他不愿让杀他林家十三口的凶手,有任何逃脱机会。 见几位叔伯劝不动,他心一横,硬着头皮帮腔,“二爷,要不您就留一晚吧。” 崔贤之淡淡凝目,只一眼,就让林讼头皮发麻。他怎么就给忘了,二爷是有要事在身,才会途经清水镇。 之前肯抽空来帮着查找真凶,又帮着联系上头跟进,已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外人都道崔家二爷为人和善,端方有理。其实林讼比旁人更清楚,这位爷并不好相与 稍有不慎,便会触了逆鳞。他委实不该再要求更多。 林讼打起了退堂鼓,不曾想在他开口前,崔贤之竟意外道了一句,“去告诉崔叔,明日一早起程。” 众人闻言,皆愣了下。林讼慢半拍的应道:“诶好,我这就去。” 话落,他飞奔而去。 众人亦是喜出望外 席间笑语晏晏。 柴房内,被关押的父女二人,却饿着肚子吵了一架。尤其是林家不干净这事,元关山认为元叶在演戏。而且演技一点不专业,简直丢了他元道人的脸。 元叶解释也没用,元关山死活不肯信,反而感觉他被关是被连累的。 他逮着元叶边数落,边抱怨。最后看元叶闷不吭声,跑去拢了把干草铺墙边。而后侧卧着躺上面,似是挺舒服 他有样学样,嘴上还不忘继续嘲讽,“你说你一个连黄符都不怕的大妖,居然干不过几个普通人,也不嫌丢脸。” 第十二章 老江湖撬锁 大妖元叶:“” 心好累。 昨夜一宿没睡,今早又在林家折腾到临近中午。她眼皮都在打架,四十好几的元老头比她熬得更久,怎的还那么有精神头 “你偷吃大补丸了” “谁吃了,老子还饿着呢。” “也对c那东西是你扮赤脚大夫那会做的,估计早过期了。” 闻言,元关山的脸,微有些愕然。元叶已背过身去,闭上了眼。 他盯着元叶的后背,神情莫测。不知过了多久,元关山略带迟疑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 回答他的是一串均匀的呼吸声。大概是睡迷糊了,他又问了一遍,才听元叶近乎呓语般回道:“不知道” 她说c 不知道 元关山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如果真是他闺女,跟着亲爹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怎么会说不知道。很明显,她承认了不是他闺女。 但她好像又不知自己是谁,来自何处。元关山猜想,她应该是一个失了记忆的无主孤魂 万幸的是,这孤魂没啥本事,是个弱鸡。暂时带在身边,倒是不怕她对自己有什么威胁。等寻了机会,再将她赶走,不定还能留下闺女一条小命 毕竟是亲闺女,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舍不得的。平素里,洗衣做饭,烧水打柴都全指着闺女一人。要真没了 独自天马行空半晌,累极了的元关山也渐渐迷瞪入眠。 时过中秋,月半残。 凉风卷着落叶c习习从缝隙中穿门而入。 不知过了多久 周身的凉意,令元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静谧的房间里,只不远处传来阵阵鼾声,如雷轰鸣。与外头扑簌吹过的风,呼应着此起彼伏 不用猜,元叶闭着眼,都能听出那睡觉之人是她爹。循着声音,元叶摸索到了元关山跟前。 不料才刚摸到脚,元关山就是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你想干啥” 元叶:“” 那警惕之意,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元叶也能感受到。 “你是我爹,我还能非礼你不成。”元叶翻了个白眼。 奈何元关山看不见,“就怕是你饿了。” “那不能。”元叶摸着肚子,违心安抚。在元关山心里,她是个妖。如今一起落难,勉强算是战友,不能把人给吓到了。 元关山却不好忽悠,“我都听到了,你肚子在响。” 元叶:“你听错了,分明是你的在响。” 巧了,元叶刚说完,元关山的肚子,就咕噜噜打起了鼓。 元叶:“” 元关山:“”莫名感到丢脸。 待适应了黑暗。他视线扫过周围,发现外面安静非常,半点人声都听不见。眼瞅着夜色渐深,林家人应该是回屋休息了。院子里只有一堆尸体,他估摸着就算留人守夜,也不会太上心。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元关山掸了掸衣衫,招呼元叶,“走,带你找吃的去。” 昂首阔步,嗓音里那股子王霸之气,听得元叶牙疼。却在几步之后 砰地一声起,周围木柴落地哐当巨响 “哎哟,我的腰”元关山大喊。 “咋了”元叶刚没注意,只瞥到他好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踉跄几步c撞翻了木柴。 趴地上的元关山,“杵那儿干嘛呢c还不快来扶我一把。” 不等元叶近前,他又立马改口,“诶别动,我自己能起来。” 开玩笑,让一只饿极了的大妖来扶,怕不是会被扶进肚子里吧。好在没有伤筋动骨,他还能爬得起来,不过是痛了点而已。 黑洞洞的视线中,他摸索着找到根相较粗实的木棍。有了支撑点,咬咬牙也就站起来了。他扶着腰扭了扭,确定无大碍,便亦步亦趋地摸向门边 “你当人家是傻的,不会落锁”元叶撇嘴,语带嘲讽。在她被丢进柴房时,就听到外面挂了锁。所以瞅着元关山去开门,也不跟去。 元关山:“老子混迹江湖几十年,你当我是混假的” 哟c有戏 元叶眼睛都亮了,赶忙跑去挽起自家爹的胳膊,小心翼翼摸索着将人带到门边。 对开式的老旧木门,比较厚重,外头挂着古时用的枕头锁。稍稍推门,就能露出一条缝挺大的缝。 至少细胳膊细腿的元叶,探手出去不成问题。她负责抓住锁头, 只要将锁孔对准门缝,就能让元关山开锁。但锁头不好掰,尤其是要给它转个方向 两人佝着身子,元叶略有些吃力地抠着锁 莫名的,她突然想起先前给她定罪的两人,便随口问道,“那崔二爷什么路子看着好像来头不小。” “废话。” 元关山啐了一口,边抠锁,边给她解惑,“崔家祖上是山匪,在清朝时期就占了安城做土皇帝。之后又和最上头那几位一起打鬼子抢地盘。要不是崔家主动退让,还真没上头那几位什么事。不过从那以后c安城的第一把交椅就没再改过姓。就连安城的商业版图,也有近半数是姓崔。可以说,在安城人眼里,不是安城崔家,而是崔家的安城。” 这么吊 崔家的安城,不还是土皇帝 元叶吞了口口水,感觉好像惹祸了。先前土皇帝驾到时,她说啥来着拉出来遛遛 天了,难怪林家那帮人在听到她那话的时候,会是那种表情。 “你怎么不早说”元叶欲哭无泪。 元关山撇嘴,“就你那嘴跟倒豆子似的,我拦得住” 元叶,“” 嘴皮子利索,怪她么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你看着我干啥,赶紧开锁啊。”都掰正了老半天了,元叶手酸。 元关山却迟迟没弄动静,只扭头看她。 目泛犹疑c欲言又止 这状态有点不对劲啊。 元叶眨了眨眼,看看门,又看看元关山,“咋了。” 元关山:“工具呢” 元叶茫然:“什么工具” 元关山:“平日你不都背了个小挎包吗,包呢c哪去了” 有吗 元叶默了默,印象中,她好像还真有一个小挎包,平日都包不离身。 第十三章 马月娘 包里除了帮元关山放笔墨朱砂之类的,便是一些野果,野菜。当然,也不排除元关山有时会塞些工具进去,但 “塞大包底下了。”她指出门时,背的红蓝编织袋。 元关山懂,因为他也背了个,全被林家人给 收走了 全收走了啊 想想都觉得心痛。但当时太混乱了,他也着实保不住。 可是 他神情骤变,“你c你不会把我的钱袋c也塞里面了吧” 元叶老实点头,点得元关山心头火冒三丈。 甚至顾不得面对的是大妖,直接开骂:“你个败家玩意。那可是我全部家当老子起早贪黑的,容易嘛我” “行了,不会开门就明说,我不笑你。” 元叶不耐烦听下去,扭头想往回走。 元关山顿觉失了脸面,他从裤腰处取下颗别针,扬声道,“哼,瞧着吧。这世上还没有老子开不了的锁。” 听着气势颇足,元叶狐疑,定定地看他一眼,发现不像是在说大话。 于是 两人猫着腰c头碰着头,一个扶锁,一个开 一秒c两秒 十分钟过去了 锁头纹丝不动。 元叶手酸,换了个手扶锁,“你到底行不行。” “死丫头,小小年纪哪学的这些。” 元关山的脸,泛起可疑的红晕,连语调都扭扭捏捏带着羞涩。 好在光线暗,元叶看不清,否则一定会喷他个老不羞。 她道:“赶紧的,干活。” 元关山哼了哼,埋头c继续与锁奋战。 门锁被掰得哐啷作响。 时间渐渐过去 外头风声渐大,呜呜叫着吹过院中绿植c扫过屋顶的瓦片,哗然有声。不觉间,气温低了好几度 阵阵凉风灌入门缝c窜入汗湿的衣衫。 父女二人同时打了个激灵 滴答 有水珠滴在了元叶脸上,冰冰凉凉c有种透骨的冷。她抹了把脸,抬头望,上方是黑洞洞的屋顶,风声盘旋不去,瓦片砸作。 她喃喃道,“好像下雨了。” 滴答说话间,又是一滴水珠落在脑门上。她愣了下,转头催促道:“还要多久快点。” “催什么催,有本事你来啊”元关山急眼了,半天没弄开他也烦躁。 这锁都不知用了多少年,芯子里面全是锈,实在不好撬。没见他都急出了汗么,腰还痛着。结果还遇上个没眼力见的,就知道催。 他在心里兀自数落,丝丝凉风c绕着后颈吹拂而过迷了双眼。霎时,他只觉寒从背起,底层汗湿的衣服贴在身上,冰凉凉地更冷了 “好”耳边幽幽地传来一声好。 “好脸挺大啊你就你还会撬锁,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 元关山气不打一处来。但骂着骂着,他眼睛扫过身旁的元叶,竟发现她一脸古怪的也在看他。“干啥,我骂错了来来来你要不服气,可以自己试” “我没说话。”元叶提着气,颤颤打断他的话头。 元关山一愣:“什么” “刚刚c不是我在说话。”元叶绷着身子,又答了一遍。 元关山顿住,垂目与元叶对望,神色变了几遍。屋里就他父女二人,不是元叶在说话,那会是谁 对视数秒,两人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惊疑之色。耳边风声不止,浑身发僵的父女俩,慢慢回过头 仅仅数十步距离的昏暗里,泛起光影。 一四十多许的妇人着白裙,穿绣鞋。娉娉婷婷c双手交叠作少女姿态。 她红唇轻启,“要帮忙吗” 那爬有皱纹略沧桑的脸,表情柔中带娇,语气森森。那调子冷得让人毛孔都打寒颤。张口还流出一滩黑色的黏稠血液。 鬼啊 父女俩倒抽了一口凉气,俱在心中尖叫有鬼。但表面却不显,父女俩同款呆板脸,视线交流了片刻。 元关山怕得要死,不敢转头。元叶咬咬牙,只好硬着头皮去看那老妇 这妇人跟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个头不高,脸色青白青白的。哟,还流血呢,眼角耳孔都在流 但瞧她模样,倒是有点像林家三房的儿媳。 马月娘 这马月娘似是很满意元叶的注视,有些僵硬的转目,朝元叶咧嘴一笑,牙齿参差 不齐,从缝隙里霎时流出腥浓的黑血 明显不属于活人的血。父女俩腿都软了,背心抵在门边,只差没有找地缝钻进去。 眼看着那妇人脓血不断留下,跟流口水似的。元叶干干呵笑,“姐姐,您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元关山点头,“隔壁人多,比咱这热闹。” 话落就抓着锁一阵猛撬,他背对着,只要动作轻些,应该不会被马月娘察觉。更希望马月娘能麻溜地走,哪怕祸水东引。 元叶泛了个白眼,在心底暗骂自家爹无耻。但出口的话却是,“出门左拐c过了回廊就是。” 元关山:“”到底谁无耻 马月娘“可我不喜欢人多。” 她抬目看过来,姿态矫揉造作 猫腰背对的元关山,听得脸都绿了。元叶的脸色,也好不了多少。死盯着老妇不敢错眼,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被马月娘给吞了。 关键时刻 咔嗒一声,锁开了 元叶:“那你自己玩吧。” 说着话,父女俩推开门,就连滚带爬地玩命狂奔。 “骗我,为什么都要骗我。” 马月娘低低呢喃,似很伤感。 但元叶知道马月娘怒了,那声音森森发冷直击心脏。 父女俩都没回头,朝着院外大门狂奔。但后方却有疾风扑簌而来。那压迫力,似是将空气都挤压变形了一样,携带者阵阵阴寒的气息。 来了 也亏得元叶警惕性高,感觉到危险,就减速打算往旁边躲。顺带还伸手要推身旁的元关山 几乎是同一时间。元关山也出手了,他个成年人手长脚长,在元叶还没触到他时,就已经被他推出去了好几米。踉踉跄跄c直接撞到了旁边花台上。 元叶不用抬头,便见眼前出现一双绣花鞋。飘悬着,离地面莫约有十几公分。 是马月娘 第十四章 被女鬼嫌弃了 元叶会记得她,全因这妇人是个泼辣,难伺候的主。 当元关山接到林家委托,头一天,带着元叶来林家。这马月娘就对元叶诸多挑剔。 那可恶的嘴脸,即便元叶还混沌痴傻着,也被迫记得一清二楚。 她是林家三房的媳妇c 据说是自幼便与林家定了娃娃亲,刚满十六,就加入了林家。从老太爷算起,她算是孙辈,与先前去抓元关山父女的林文盛是同辈人。 至于林讼c 则是重孙辈了。 林家确实很庞大,不光主家子弟多,旁支也有不少。其势力在清水镇早已根深蒂固。 所以马月娘嚣张,是众所周知,却无人敢惹。更别提元叶这个痴傻无根基的乡野丫头了。 但元叶万万没想到,才几个时辰没见,那马月娘竟会成了一只恶鬼 分明刚刚还在柴房内,不到两秒那马月娘就到了这头。她微微俯下身温柔地看着元叶,也不说话,似乎在端详她 而她爹元关山,已趁这空档奔出大门 末了,只留下一句:“你顶住,我去搬救兵。” 搬你妹 深更半夜,哪有救兵可搬。 元叶用脚指头,都能想到搬救兵不过是个幌子,自家坑爹肯定不会再回来。现在抱怨c吐槽什么的,也无济于事。 马月娘还在呢 她好像对元叶很感兴趣。那目光,幽幽泛冷但又煞是认真。从她的脸,一寸寸,一点点地慢慢扫过全身 良久 她轻声呢喃:“年轻真好。” 元叶瘫靠在花台边,也不知这马月娘什么意思,什么邪性。闻言只能干干接话,“姐姐您也很年轻啊。” 不管有没有用,马屁拍起走。 万一把马月娘拍高兴了,绕她不死呢。 马月娘:“是吗这林老三的媳妇,身上有狐臭,难闻死了。皮也皱巴巴的,不信你摸” 她抬手,尖长的黑指甲拨开衣领,在脖颈间划过,那脖子上皮肉松散,看起来干巴巴地皱出了好几层,和风干的橘皮差不离。 最后,她的指甲在脖子根部停留,轻轻挑起一层干皮 元叶只听见轻微的嘶啦声,如撕棉布。皮从脖根处往上c连皮带肉撕下了好一大快 脸上c皮肉去了大半。 露出血肉模糊的森森头骨,与那咧到耳根的牙齿 扯下的皮肉就勾在指尖,滴滴滴答淌着血。 她伸手,递到元叶眼前,“你看是不是很像树皮。” 元叶看着她那血肉模糊的脸c牙齿c以及没了眼皮遮掩往外突地眼珠子 胃里急速翻腾。 “是挺像的” “我让你摸皮,你看她脸做什么。” 马月娘斜斜看元叶,娇嗔的语气就像跟恋人撒娇似的。 元叶生怕惹怒这马月娘,咬咬牙,正要乖乖伸手去摸她手上的皮 马月娘却俯下身,用那张露着半边森森白骨的脸,直直对着元叶。 “这双眼睛好亮” “姐姐的眼睛也很大。”尤其是左眼,整个眼珠都快掉出来了,能不大 马月娘:“可这脸” 元叶不敢动,但手已经伸到花坛里面 马月娘也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人一鬼就那么僵持着。 直到 “好丑。” 她说 好丑 元叶顿时懵了。 一个面目全非的马月娘,好意思骂她丑。欺负她以前是傻的,没见过世面么 马月娘终于动了,她伸手探向元叶,那尖尖的黑指甲就要触碰到元叶的脸 “” 元叶暗暗提气,曲指抓了一把土 然而 马月娘的指尖c就停在元叶颊边不足半厘米的距离,顿了下来。 那眼里充斥的嫌弃和犹疑,元叶想忽视都不行 好气哦 但c机会来了 元叶猛的抓起花坛里的土,朝这马月娘面门狠狠砸去 “你特么才丑。”她砸完就跑。 若是寻常人,肯定没办法躲过这么大一把土。不被砸晕,也会被迷到眼。可那马月娘只咧齿露出一抹森森冷笑,起手就将土甩飞出去。 马月娘再次 逼近。 而元叶也不傻,早有两手准备。她骤然回身,迅速洒出另只手上的土。 刷快如闪电 或许是马月娘速度太快,她又是突然袭击。洒出去的时候,她直接将这把接拍到了马月娘脸上 这情况 元叶愣了下,而马月娘似是完全没料到她会有胆子玩回马枪 于是,她抽手之际,顺势抠下那露在外面几乎要掉出来的眼珠,扭头狂奔。 马月娘伸手想抓,但是元叶伏身一个侧跨,竟往反方向窜去。 姿势当然不帅气,甚至有些难看。跌跌撞撞,只差没摔个狗爬式 后方马月娘没急着追,反而露出了诡异的笑。她幽幽地c慢慢地c朝着元叶离去的方向飘去 浓浓黑雾自周身翻腾而出,带起了阵阵阴风。 正门被马月娘堵住了,元叶便往内院跑。 林家是三进大院,除了前院,内院,还有一个后罩院。 其间假山亭台,荷塘回廊应有皆有宽敞得很。 元叶虽在林家待过两天,但从没进过二门。内院里面什么情况和地形,她不熟,只能寻着远处的有光的方向跑。后面却悄无声息,也不知道那马月娘有没有跟来。 元叶心下狐疑,但不敢停下。 生怕那马月娘就在后方,一回头便撞上了。 而且乡下有句老话叫遇上鬼千万别应话,也别回头看。 否则一定会被它黏上。 元叶这会表面看着镇定,实则慌得一批。她不过是个乡下小姑娘,在她爹元关山的耳濡目染下,以前傻的时候便怕鬼,更怕死。如今智商恢复了,但本质并没什么改变。 她半点不敢停留,蒙头奔过游廊,上了一条沿池小径。 进了内院,元叶才发现林家比想象中还要大。里面假山游廊,莲池亭台应有尽有,另外还有一小片竹林。她在其中跑了许久,都没能瞧见半个人影。倒是莲池对面,隐隐透出亮光 位置偏高,在漆黑的夜里,远远瞧去有点像是一栋阁楼。 其实元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第十五章 命案再起 从昨晚那只鸡后,就只离家跑路前喝了几口水,如今腹中空空,浑身都有种无力的虚弱感。但很快她就发现,无论怎么跑,都会跑回回廊尽头的树下,就跟鬼打墙差不多。 跑了半晌,元叶着实累得迈不动腿,半瘫半靠停在内院回廊尽头的树下。弯着腰,一手捏眼珠,一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 四周静悄悄的听不到半点声响,只有冷风唿唿地吹着。 元叶顺着呼吸,半点不敢放松警惕。却不料后颈窝忽然一凉,马月娘幽怨的声音在脑后响起,像是覆在耳边,她说:“你跑不掉的。” 声音似娇似嗔c带着诱人的蛊惑 元叶快哭了,本能的撒开脚丫继续开跑。她知道那马月娘就跟在后面,只要一回头,多半会对上马月娘那血淋淋没了大半面皮和眼珠的脸。 太恶心了,真心不想再看 元叶心急如焚,因为耳边一直有声音萦绕不去。 笑声。 是那马月娘在笑,声音忽远忽近,时而凄厉尖锐时而魅惑含娇。偶有几句呢喃,就像是近在身边 “拿我一只眼,就得还我一副壳” 壳 躯壳 马月娘想要的是躯壳 元叶攥着眼珠,像拿了个烫手山芋。完全没搞懂自己怎么就没头没脑抠了马月娘的眼珠 但她不敢扔,至少现在不行,万一落到马月娘手里没准还能派上用场。不知怎的,她感觉这马月娘似乎对眼睛很感兴趣。 之前盯着她的眼睛看时,那又嫌弃c又有点舍不得的神情,连瞎子都看得出来。 元叶毫不怀疑,马月娘看上的不是她年轻的身体。 而是 眼睛。 若不是她这双眼吸引了马月娘注意,估计早就早被弄死了,哪还需要犹豫半天。 貌似那马月娘对别人的眼存有某种执著 因此坚决不能扔 元叶咬咬牙,继续蒙头往前跑。尽管知道马月娘就在附近,如同遛狗一样逗着她玩 但她不能放弃,更不能大喊大叫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让马月娘称心如意找到快感。 或许c希望就在转角 莲池尽头有灯火,沿着池边小径拐入右侧一从竹林,元叶终于看到了希望 那里不仅有阁楼,还有人 远远看去,目测有七八个,看样子是在休息。全在竹林中间一石桌周围,或坐c或靠c安静极了 顾不上旁的,元叶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朝那几人跑去 都说鬼怪最忌阳气旺盛的地方。前方那几个,一看身影便是男子。她想c哪怕对付不了马月娘,也能帮着分散下注意力。 然而 元叶都快跑到了跟前,这几位仍旧睡得香甜,无甚动静 就连正常该有的鼾声和呼吸声c都没有 没呼吸 阁楼之上的灯火,微弱而又昏黄,根本无法照亮这片竹林。 四周黑洞洞的,安静如鸡。 那几人背对着,元叶看不见他们的脸,不知为何,顿觉一阵心慌。她放缓速度,轻手轻脚地慢慢靠近 有两人趴在石桌边,下方石凳旁也有两个,另外还有三人是靠坐在竹丛附近 “几位大哥在这纳凉呢”她试探性的问,问完就想掌自己的嘴。 入了深秋,哪还需要纳凉。 纯属没话找话。 但 那几人竟无一应声,连睡觉的姿势都没有变过。像是睡死过去了般,无声无息。 唯有风过时拂起的衣摆,在夜色下翻飞。 元叶自认耳力不差,不可能听错,他们是真的毫无声息 距离不远了,步子迈得再小。元叶还是走到了石桌前,却仍旧听不到眼前几人呼吸起伏的动静。 莫非 某个念头一起,元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回头也不现实,马月娘就在附近。好不容易找到几个能顶事的,岂能轻易放弃 她壮起胆,颤颤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下其中一个趴在石桌边的男子。 “大哥c你们谁掉钱了” 砰 男子应声倒地,仰面朝上 元叶愕然,僵在半空的手迟迟忘了收回。她发誓,她真没用劲 只见地上的男子,口眼大张c七孔流血,整一副惊恐的模样死得不能再死 死了 对上男人那双暴突的眼,元叶吓得后退半步,结果不慎碰到了啪石桌边的另一人。 同样砰声倒地。从侧面看,不难发现这人也是满面惊恐,没了气息 这人是个熟面孔。元叶蹲下去细瞧只觉在哪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抬目,便能看到瘫靠在旁边石凳前的两人 也是一样的情况 全死了 死得诡异又悄无声息 不c不止他们四个,侧方竹丛下还有三人 元叶不信邪,起身去看侧方的三人。毫无意外,这里的七人全都咽气了,甚至连尸身都已凉透。 莫非是马月娘害的 那林家 还有活口吗 想到今早查看的尸体,元叶咬咬唇,扒开了跟前一具尸体的衣物 从表面看,死者是个少年人,莫约十七八岁。唇黑c指乌c眼球体黑色接近于无。身上没有明显的致命伤,但有多处呈现皮下乌青,像是中毒,又类似 尸斑 与那十三名死者的状况基本一般无二,包括肢体的僵硬程度 “什么人” 骇然间,后方蓦的有男子提嗓呵斥,声音打破了这静谧的夜。 元叶回头才发现,她来时的路上出现了好些人,由远至近步履急切。 光线太暗,但元叶很确定对方皆是林家人。因为打头那人,正是去抓她和元关山回林家的青年林讼。 带了足有十好几人 活的 元叶激动了,突然有种找到组织的感觉。定睛细看 呵,那十几人中,竟还簇拥着三位卓尔不群的男子,其中一人正是那被吹捧上天的土皇帝 崔家二爷至于另外两人自然不言而喻,是土皇帝的好友苏易安,和黑脸保镖雷义。 有救了元叶眼睛都亮了。 但 不等她的心彻底落定,众人已气势汹汹冲到了跟前 第十六章 无风不起浪 纷纷指着地上的尸首痛呼:“二哥c六哥” “十二弟” “你c你简直丧心病狂还不放开我十二弟” 丧心病狂地元叶:“” 好巧哦为了看清尸体。元叶不但将尸体扒个精光,还脚踩尸体两侧,撅着屁股伏在上方。 光溜溜的尸体,和伏在尸体上一通乱摸的人 这情形c 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要欲行不轨。 元叶摸着鼻子,干巴巴地笑道,“我可以解释的” “闭嘴,你个杀人凶手” 不等她多说,林家众人已怒了,当即大骂着将元叶团团围住。 不过 也只是围着,没人敢上前。好似她是头洪水猛兽,稍有不慎便会遭了毒手。还是打头那林讼相对镇定些,沉脸斥道,“他才十七岁” 还没成年 猜到他们什么意思,元叶有些赫然脸红。 庆幸她肤质偏黑,此处光线昏暗,倒没让旁人瞧出来。她默默地抓过扔到旁边的裤头 “如果我说这事跟我没关系,你信吗” 林讼气得握拳:“现在套回去c也改变不了你杀人的事实。” 元叶:“” 什么是事实 有时候眼见也未必是真啊 元叶提着裤头僵在原地,心里委屈极了,“我没杀人。” 林讼:“这里除了你,还有谁难不成想赖在我头上” “是鬼。”元叶想解释,却又无从说起。只能挑着重点强调,“一定是那只女鬼做的,它应该还在附近” 话音未落,忽地吹过一阵凉风c在冷肃对峙的场面下,卷起地上几片枯叶在半空中打着旋飘远 站在人群之后的苏易安,嗤地一声笑了,“都人赃俱获了,还找借口呢” 元叶哑然失语,感觉连风都在嘲笑自己苍白无力的解释。她抬眼,便看见众人露出各种鄙夷的神色。 “二哥,你们清水镇可真是卧虎藏龙啊。啧瞧这心理素质,都比得上那些受过特训的杀手了。” 众人暗道:可不是么她何止心理素质强。那手法也干净利落得很 否则c如何能在林家全员戒备的情况下,杀人行凶。 他们就在附近,赶过来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但问题是,压根没人听见半点动静,还是因为夜深了,打算回房休息才途经此处 在众人看来,元叶应该就是个杀手。包括c土皇帝崔贤之,显然也是认同安少想法。 他眯眼,看向元叶,“谁派你来的” 活像是要来暗杀他似的。听他这语气,元叶的举动还是那种有目的c有计划地 元叶就纳闷了 莫不是每个大人物都有被害妄想症 玛蛋,莫非今儿还真就说不清楚了元叶不理他,望着空洞的上空大喊,“喂,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 她在喊马月娘,围观的众人却当她是在装神弄鬼。崔贤之皱眉,看出众人顾忌着,怕上前拿人会将她逼急了放毒行凶,他朝身后的雷义递了个眼色。 雷义默然颔首,一步跨出越过众人。 元叶急了c再次大喊,“你倒是出来啊刚不是很嚣张吗。” 唿 无人回应。 空气中,除了她的声音,依旧只有那凉飕飕的寒风在回荡。 苏易安挑眉冷笑。 林讼撇嘴,甚是不屑。 众人也皆露出嘲讽之色,全场大概唯有崔贤之多看了元叶两眼。但也只多两眼而已,之后便掏出手机将注意力转移了 眼瞅着那高大的男人,眉目冷肃,步步逼近。元叶变了脸色,慌乱中连连后退,举起了那只捏着眼珠的手,“别躲了,我知道你在的要再不出来,我就把这玩意给捏碎” 威胁 除了忌惮她身怀奇毒,谁会怕她个瘦到皮包骨的小丫头唯恐她拿地便是毒药,有人想开口提醒。但一声雷哥刚出口,上空蓦然传来女子的怒喝,“尔敢” 嗓音空灵而又极具威慑力。响彻在空气中,像是来自四面八方。 是谁 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个年轻女子。 众人四下张望,连崔贤之也将注意力从手机上移开。但周围一片死寂,根本辨不清隐藏在暗处的那人在什么方位。 直到对方再次出声,“在找我吗” 这一次,她的声音多了 几分娇柔,也清晰很多。其方位是在 后面 众人纷纷回头,便看见莲池边的小径上,赫然立着个人影。她背着光,脸庞半隐在月色下,但还是有人认出了她身上的衣裙。 “三婶” 不知是谁试探着喊了下。 对面没回话。 远远的,她双手交叠立在原处,着实诡异。然而有好些人已心下笃定其身份。再想到地上的七位死者中,老六林孝和十二弟林兴都是三婶亲子 有人上前挡住她的视线,“三婶,这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竹苑” “别去” 是崔贤之在出声阻止,但 已经晚了。 只见那疾步上前的青年,才刚踏上青石小径就突然抓住脖子栽倒在地,拼命挣扎c喊叫,表情痛苦而又扭曲 持续了数秒,那青年便再也没了动静。 死了 从痛苦,到死亡,不过才短短的几秒钟。就连林讼与其一众林家子弟的惊呼,大概都没能听见。其实他们第一时间c就要冲过去的,却被不知何时立到崔贤之身边的雷义给拦了下来。 他的速度很快,气势也太强。林讼等人越不过去,急得红了眼眶 “老四” “不c不会的。三婶怎么可能会” “是了c四哥最爱开玩笑,肯定是在逗我们玩呢四哥四哥c你快起来吧” 喊到后面,众人都哽咽了,但躺在地上的四哥还是没有动静。 反倒是立在莲池边那人开口了,“都死透了呢,还喊什么喊。” 崔贤之眯眼,问道:“你是何人” “我”她缓缓抬步朝众人走来,阴森森地笑了,“那小家伙刚不是已经说了吗” 小家伙 经她提醒,大家这才想起那当场抓获的道士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