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皇子赖上门》 第1章 四姑娘 平武侯叶怀章从衙门回来,表情有些凝重又有点困惑。 管家上前还没说话,就被他挥手打发了下去。 他问守门的婆子,“夫人这会在哪里” “回禀侯爷,夫人正在老太太跟前说话。” 平武侯闻言,径直前往后院。 松鹤堂,一屋子女眷正乐呵呵的闲聊,一副婆媳和睦,儿孙孝顺的温馨场面。 丫鬟来不及通报,平武侯已经率先闯进来。 “无关的人都退下本侯同老太太和夫人有话说。” “侯爷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了谁的气。气性这么大,晚餐给你添一盅清火的汤水。” 平武侯夫人苏氏一边挥手示意女眷们都出去,一边安抚丈夫焦躁不安的情绪。 她语气不急不缓,仿佛天塌下来,都不能让她皱一下眉头。 她亲自替平武侯除去外袍,又亲自斟茶递水。 等到人都走了,老太太许氏才开口问道:“朝堂上又出了什么事陛下又发作了谁” 皇帝年纪渐长,脾气也跟着上涨。 当官的,尤其是有份上朝的官员,每每都提心吊胆,生怕被皇帝借口发作。丢了乌纱帽是小事,丢了脑袋才是大事。 “陛下今儿心情平稳,并没有发作谁。” “那你做出这副样子怎么回事” “老太太和夫人可还记得咱们府上有位四姑娘”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老太太许氏或许是年龄大了,记性不太好。 她问身边的桂嬷嬷,“咱府上有行四的姑娘” 桂嬷嬷轻声说道:“老太太说笑了,府中有五姑娘,六姑娘,自然有四姑娘。” “老太太您忘了吗,那年我生了个闺女,命硬,克亲缘,还没出月子就被送到了乡下庄子。算算时间,十几年了。侯爷,你怎么突然提起四丫头” 毕竟是亲生的,还是夫人苏氏最先反应过来。 只是她表情不太好看,她一直当自己没生过那个孩子,当她死了。 实在是 自从怀上那个孩子,娘家,婆家,接连受难。孩子出生之前,全家男丁下狱,临门一脚就是满门抄家的下场。娘家那边也受牵连,满目凄风苦雨。 那会她还是年轻媳妇,可身子也快熬干了。已经打算好了,真要沦落杀头抄家的地步,她就一根白绫了结了自己。 孩子没足月出生,瘦巴巴的,看着就讨嫌。 有路过的道人批命,说孩子出生时辰不好,命硬,克亲缘,就差直接说孩子是天煞孤星。 必须将孩子送走,送得远远的,才能保全家平安。 但不能让孩子死了,命硬的孩子一旦死于非命,定会回来索命报仇。 于是 还没出月子,这个族中行四的女婴就被送到几百里外的田庄,安排了几个仆妇丫鬟伺候。 本来是报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将孩子送走,谁能想到,孩子一送走,两家的案子就有了转机。 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老爷子本来身体不好,眼看不行了,出狱后又多活了几年才走。 从此,府中就没有四姑娘,谁敢提起棍棒伺候赶出去。 时隔十多年,平武侯突然提起四姑娘,这这这 眼看苏氏就要发作,平武侯连忙解释道:“今儿要不是别人提起,我都忘了府中还有个四丫头。” “谁谁和咱们家过不去。不对啊,外面的人都当四丫头夭折。”苏氏一脸疑惑。 老太太许氏盯着平武侯,“你将事情原原本本说清楚。” 平武侯正色道:“今儿早朝结束,本侯被方内监留住说话。” “哪个方内监”老太太许氏问道,语气有些急切。 “自然是陛下身边最得意的方内监。他先是闲扯几句无关的内容,之后突然问我,府上可有一位四姑娘,听说八字很硬。我当场就懵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方内监已经离开,我也无处可问。你们说,他到底有何用意” 沉默 所有人都在沉默 这事可大可小,必须慎重对待。 还是老太太许氏灵醒,“方内监是陛下身边的得意人,他问起四姑娘,莫非是宫里的意思” 夫人苏氏也跟着说道:“方内监特意提起八字,难不成四丫头的八字除了克亲缘,还有别的讲究” “不管有没有讲究 ,既然宫里有人问起,咱们再也不能当哑巴聋子,不能当这个孩子不存在。派几个人将四姑娘接回府。” 老太太许氏一锤定音。 夫人苏氏很是愁苦,“可是孩子的八字,克亲缘。万一孩子一回来,家里运势跟着跌落” 老太太许氏板着脸,“不接孩子回来,运势跟着就会跌落。接了孩子回来,说不定还有别的转机。侯爷,你是什么想法” 平武侯叶怀章蹙眉深思片刻,“就依着老太太的意思,派人将孩子接回来。” 侯府二管家叶贵,同内院管事钱婆子,在家丁仆妇的护卫下,历经十来天的舟车劳顿,总算赶到了位于云霞山山脚下的叶家庄。 当年四姑娘被送到这处最偏僻的庄子,群山环绕,出行不便,消息闭塞。 多年过去,也不知这位四姑娘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二管事叶贵又唠叨起来,“府里竟然无一人知道四姑娘的情况,简直荒唐。钱婆子,你在夫人跟前当差,又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你当真一点都不清楚” 钱婆子啐了一口,“和你说了多少回,夫人对四姑娘深恶痛绝,不许我们提起她。头几年,庄子上还有消息送到府中,后来可能是看府上没有人过问四姑娘的死活,庄子上的人也跟着惫懒起来,再无消息送到府中。 如今你问我,我又问谁去。这次来,夫人交代了,要好生看着四姑娘。你带的人到底行不行” “都是一把子好手,一个能打三。四姑娘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不怕。对了,四姑娘还没取名吧。” “是嘞。生下来还没满月就被送到庄子上,那会府中男丁都被关在诏狱,来不及取名。幸亏,四这个排行,夫人没给别的姑娘。要不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一行人到了庄子门口,本以为很顺利的一趟差事,却吃了闭门羹。 刚开始被人怀疑是骗子,证明了身份之后又被告知东家不在庄子上,去了山上道观。 拉拉扯扯好半天,才弄明白庄丁口中的东家,正是他们要找的四姑娘。 “荒唐”钱婆子疯魔了,“一个大姑娘,不住在庄子内院,跑到山上的道观和一群道士混在一起成何体统。这要是传出去,侯府的脸面还要不要。” 庄丁们都跟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钱婆子眼一瞪,“难道我说错了吗” “那是东家诶,自然是东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东家是青云子的关门弟子,当然要时常上山尽孝。” 还是二管事叶贵办事靠谱一点。 他没有和庄丁们争吵,而是问道:“山上道观远不远你们安排个人带路,我们这就上山寻四姑娘。这是侯府主子交代下来的差事,谁都不能马虎。” “之前侯府送来一封信,东家已经知道你们会来。她让我们转告一声,让你们不必上山,她也不会回京城。还让你们尽快回去,过几天可能会有暴雨,恐路途受阻。” “开什么玩笑。侯府派我们来接四姑娘回京城,没接到人,我们是不会回去的。” 钱婆子盛气凌人。 面对这群土包子庄丁,她有十足的优越感。 “不管四姑娘是否回京城,总归还是得先见过人才行。前面带路,趁着日头还早,早去早回。” 关键时刻,还是二管家叶贵顶用。 庄丁们没法子,派了个机灵小伙带路。 山路崎岖,钱婆子半路掉队,叶贵带着家丁紧赶慢赶,半下午的时辰总算到了山顶道观。 云霞观,以山名为观名,野心不小。 刚踏上道观广场,头上就挨了一击。 “谁” 叶贵惊了一跳,还以为是暗器,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鸡骨头。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道清脆的声音,来自头顶。 叶贵抬头一望,就见一少年道士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脚,正啃着一条鸡腿,还是烧烤。 淦 他们赶了一路,累死累活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刚上道观,就被鸡腿给刺激了。 好饿 鸡腿分一半可否 “小道长,我们是平武侯府上的人,奉命来接我家四姑娘。能否带个路,或是通报一声” “原来是侯府的人。你们确定要接四姑娘回京,不怕血光之灾,不怕半路丧命” 咯噔 家丁们纷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四姑娘的杀伤力,大家都有耳闻,这这这这如何是好。 二管家叶贵也是心虚,“身为下人,自然是奉命行事。烦请小道长带个路,是好是歹总得见了人再说。” “不是四姑娘不肯见 你们,而是担心害了你们啊。你们赶紧回吧,见了四姑娘,怕是没命回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不想侯府遭受血光之灾,就别提接四姑娘回京的话。未免你们被主子刁难,四姑娘体贴,这是四姑娘亲笔书信拿好了,赶紧回去交差。” 这 叶贵面色迟疑。 家丁们心生退却。 天煞孤星惹不起,还是赶紧回吧。 叶贵苦笑,“烦请小道长通报一声。” “你这人怎么不听劝。” 哧溜,小道长从树上麻溜地滑下来,左手还拿着没啃完的鸡腿。 “连人都没见到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不好交差啊”叶贵一脸尴尬。 “见了就能交差吗连命都没了,你还怎么交差” “小道长可别糊弄我。” “骗你作甚知道你家四姑娘为何上山拜道士为师吗就是命太硬,得靠这座道观压一压。还有,她和京城相克,凡是从京城来的叶家人,见了她,都不得好死。轻则暴毙,重则天打雷劈。你可别不信。你要真想见,你随我来,我带你进去。只是,进去之后可没有后悔药吃,是死是活全看运气。” 小道士背着手,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往道观里走。 叶贵反而迟疑起来,迟迟没动。 家丁们更是往后退了两步,近在咫尺的道观,犹如洪水猛兽,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吃人。 “管家,这事” 有胆子大的家丁上前一问。 叶贵咬咬牙,看着手里的信件,“回去” 他可不敢冒险见四姑娘,他怕死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消失在山林之间。 第2章 张皇后 小道士愉快地啃完鸡腿,毁尸灭迹,来到炼丹房。 “师父,我替你烧火。” “人都打发了” “打发走了。一群胆小鬼,我一嚷嚷四姑娘天煞孤星,见了面会有血光之灾,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 “没见过像你这般糟蹋自己名声的人。” 小道士,名叶慈,正是侯府四姑娘。 她一脸乐呵呵,像个快乐的小蜜蜂,忙着添柴。 “这些年侯府从没过问过我的情况,我是生是死他们也不关心,恐怕更希望我无声无息死在这里。他们不在乎我这个四姑娘,我又何必在意他们的想法。天煞孤星,就算我不说,这名声也洗不掉。京城不回也罢,我瞧着也没什么好。” “你毕竟是叶家人。” “人家可没当我是叶家人。” 叶慈笑眯眯,说起自己的处境,她是半点不在意。 能有两世寿数,她很满足啦。 上辈子,她跟随老爹走南闯北,看阴阳风水二十载,结果啥也没学会,就学会了忽悠。 老爹说她不开窍,榆木脑袋,叶家传承要断绝了。 后来,老爹遭遇死劫,她替老爹受了这死劫,临死前让老爹找个有灵气的徒弟,将叶家道法传承下去。 老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她还是第一次看见老爹哭,怪好笑的。 就是有点遗憾,家族传承啥也没学会,年纪轻轻快要死了。 她的麻辣烫,她的火锅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风,她死了,老爹竟然想不开妄图逆天而行,拼着被天道惩戒的后果,强行将她投入六道轮回。 这一轮回,好嘛,直接穿越时空,千年之久远,从现代到古代,投生到平武侯夫人苏氏的肚子里。 好巧不巧,被人批了个刑克六亲的命格。 天道总是留有一线生机。 在她年幼无能为力之时,幸遇师父青云子。 这一回,她隐约有了气感,用老爹的话说就是开了窍,多少能感应到一点点气运。 很玄妙,时灵时不灵。 以她观察,师父青云子的水平那是远高于老爹。 师父要炼丹,她当然是屁颠屁颠做个烧火丫头。炼丹之说,虚无缥缈,老爹不行,师父青云子说不定能行。 叶贵一行人下了山,休整一晚,就往京城赶。 回到侯府,将信交上去,战战兢兢等候发落。 平武侯叶怀章看完信件内容,眉头紧皱,分明是个孽障。 “你连人都没见着,就敢跑回来,要你何用。” “侯爷恕罪,四小姐命格太硬,专克侯府上下人等。小的也想见四姑娘一面可是怕啊,怕没命回来伺候侯爷,没命替侯爷奔走分忧。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侯爷责罚。” “自己下去领罚。” “谢侯爷开恩。”二管家叶贵如释重负,忙不迭退下。 老太太许氏也看了信件,“小小年纪,心眼倒是多。叶贵那么精明的人也能被她糊弄住。” “先不管四丫头如何,如今该如何给宫里交代” 哎 老太太许氏叹了一声,“实话实说吧” “不会被问罪吗” 夫人苏氏格外忧心忡忡,她可是见识过四丫头的厉害,还没出生就害得全家下诏狱。 她一边担心宫里问罪,一边又庆幸这个孩子没回来。 “就算被问罪,也只能实话实说。先看看宫里的态度再说。” 平武侯叶怀章寻了个机会,将事情告知方内监。 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不是他不用心办差,实在是家中四丫头邪门得很。 方内监似笑非笑,“侯爷有心了。” 然后就走了。 走了 平武侯叶怀章一脸懵逼的来,又一脸懵逼的回。战战兢兢好几天,宫里似乎没有问罪的意思,他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帝后感情不好,此事朝堂内外众人皆知。 自从张皇后生下三皇子,帝后二人再也没同过房,见面必定要吵一架。 本朝规矩,立嫡立长。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三皇子是朝中唯一的嫡出皇子,按理该立他为太子。 皇帝却借口三皇子先天不足,身体虚弱,迟迟不肯立三皇子为太子。 后宫嫔妃同诸多朝臣一看, 皇帝对嫡出的三皇子不满,这是机会啊。 以薛贵妃为首,朝中组成了一个皇长子党,对三皇子咄咄逼人,势要弄死对方。 偏偏皇帝还宠着薛贵妃和皇长子。 薛贵妃和皇长子一党势大,张皇后气得脑门子疼,做梦都想弄死薛贵妃,弄死皇长子。 同时,做梦都想让三皇子身体好起来。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只要儿子身体好起来,她倒是要看看皇帝还有什么理由拖着不立太子。 三皇子身体越来越虚,眼看快要不行了。 钦天监监正,本职乃是道家弟子,受张皇后恩惠,偷摸给张皇后出了个主意。 “宫中有邪祟,需命硬之人相克,三殿下方有机会好转。下官得知平武侯府有位四姑娘,八字相当硬,或许能成。” 张皇后蹙眉,“你的意思是” “让这位叶四姑娘常伴殿下左右,或有转机。” “一个命硬之人,刑克六亲,相伴三皇子身边,难道就不怕伤了我儿” “皇后娘娘明鉴,三殿下乃是帝后亲子,天潢贵胄,岂是命硬之人能克。万事万物相生相克,叶四姑娘刑克六亲,未必不能克邪祟。” 死马当活马医。 张皇后没打算瞒着皇帝,同皇帝吵了一架,于是就有了前面方内监问平武侯一事。 得知平武侯府办差不利,接个人都接不回来。 张皇后在后宫大发雷霆,“混账玩意,叶家自老侯爷过世,只剩下一屋子废物。来人,传我懿旨,前往云霞山宣叶家四姑娘进京。” “娘娘息怒,此事不可大张旗鼓。”方内监微微一躬身。 皇帝不想和张皇后吵架,于是派方内监走一趟。 张皇后呵呵一笑,“依着方公公的意思,此事该怎么办叶家无能,可别让叶家耽误了正事。” “娘娘说的是,不如让咱家派一批人马前往云霞山,探一探这位叶四姑娘的深浅。” “一个小姑娘,来回折腾,你们到底何意故意拖着等着我儿死吗” “其实” “说” “宫中人多眼杂,陛下的意思是,不如让三皇子出宫前往云霞山,说不定身体就好了。” “你们欺人太甚,分明是想弄死我儿。我要见刘旦,叫刘旦过来。” 张皇后直呼皇帝名讳,整个天下也只有她敢这么做。 方内监不疾不徐,“陛下的脾气娘娘是知道的,与其闹一场受一顿责罚,不如趁机多要点好处。” “你还真是” 张皇后咬牙切齿,没说出骂人的话。 皇帝刘旦欺人太甚,摆明了是欺负他们母子。以三皇子的身体为筹码,逼着她就范。 “是不是薛贵妃那个贱人在陛下耳边吹了枕头风” 方内监低头不语。 张皇后呵呵冷笑,“贱人这笔账我且先记着。她以为送走我儿,皇长子就能被立为太子,做梦” 第3章 三殿下 马车停在驿站休整。 内侍邓少通搀扶着三皇子刘珩下马车,在驿站安顿下来。 打来热水伺候着三皇子洗漱,他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陛下着实狠心,东西都不让多带,就这么让殿下出京。这哪里是出京养病,分明是流放。” “慎言” 刘珩一张口就是连串咳嗽,吓得邓少通白了一张脸。 “殿下快用药。明知道殿下身体弱,陛下还狠心让殿下出京,去那什么云霞山。皇后娘娘闹了一场也不管用。陛下这是要逼死殿下啊” “叫你闭嘴,你怎么就不听。”刘珩止住咳嗽,就是一顿呵斥。 邓少通嘴巴是闭上了,可那表情,眼神,都在表达不满。 堂堂皇子出京养病,竟然只有十来辆马车,外加二十来号随从。 另有五百侍卫,那都是皇帝派的人,等将三殿下护送到云霞山叶家庄,这五百护卫就会前往当地州府驻扎。 也就是说,三皇子刘珩身边可用之人只有区区二三十人。 这哪是皇子出行的派头,连一般官宦子弟都比不上。 皇帝还美名其曰,“养病就是要清静,人多吵闹。” 气得张皇后当面指着皇帝鼻子大骂,骂他不配为人父,分明是想害死三皇子。 皇帝刘旦气得再一次生出废后的念头。 只是一想到废后的后果,薛贵妃一党再无掣肘,于是只得压下废后的想法。 “小的心疼殿下,看着殿下受委屈,就替殿下打抱不平。” “父皇心意已决,身为人子唯有忍耐。” 刘珩嘴角微微一翘,表情不屑。 他身形消瘦,一张脸雪白雪白,没有半点血色。看着年纪不大,只是一说话,就显得老气横秋。 “也不知道叶四姑娘到底靠不靠谱,万一害了殿下如何是好。” “死了便死了呗。” 刘珩的态度很无所谓,仿佛并不在意自身的处境。出京也罢,流放也好,反正不会比现在更坏。 跟在后面的五百侍卫可不是摆设,明为护送,实则监视。 父皇不信任任何一个皇子,即便是最受宠的皇长子,也要时刻承受猜忌。 刘家皇位传承,总是伴随着骨肉相残,血流成河。同时养成了帝王的铁石心肠。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对于帝王而言,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其次就是儿子。 因为一个猜忌,下令处死亲儿子的皇帝,本朝可不少见。 每个皇子见到皇帝,就像是耗子见了猫,无时无刻不战战兢兢,小心谨慎。 出京前往云霞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远离了父皇的目光,远离了宫中魑魅魍魉。 云霞山除了偏僻,条件简陋,外加一个命硬的叶四姑娘,也没什么不好。 联想到被家族遗弃的叶四姑娘,又想到自身,两个人倒有些同病相怜。 云霞山,叶家庄。 左右两边各五个庄丁,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努力将自己变成一根人形棍子。 庄头陪在叶慈身边,显得焦躁不安。 叶慈坐在石墩上,手里把玩着一串木头珠子,她自个雕刻,师父青云子帮她开了光,应该很灵。 早在四五天前,她就接到消息,三皇子要来云霞山叶家庄养病,圣旨里还说不要大张旗鼓,悄悄地进村。 叶慈:“” 这 她十分想爆一句粗口,骂皇帝是个神经病。 堂堂皇子殿下不在宫里住着,跑到这穷山沟养病 喂 到底是养病还是流放啊 莫非是想借她的威名“克”死皇子,那她还有命活吗 她也纠结了好几天,该用什么态度对待这位貌似被抛弃的三皇子殿下,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 算了,她就不浪费自己的脑细胞,爱咋咋地,就当普通人对待。 “到了” 道路尽头,尘土飞扬,十几辆马车不疾不徐驶来。 这么气派的车队,也只能是皇子殿下。 这小破地方,山沟沟,连县老爷都嫌偏僻,从不踏足。 也就是说,来往叶家庄的人,在过去最气派的就是赶着牛车的商队。 牛车那速度,扬不起这么多尘土。 唯有马车,才有这派头。 “都站好了站好了,从京城来的贵人,小心伺候着。” 庄头老吴吆喝着庄丁,十个庄丁,都是年轻力壮大个子,模样过关。是从近百个庄丁里面挑选出来的,个个精气神十足。 迎接皇子,别的不说,首先得将东家的气势拿出来。 庄头老吴来到叶慈身边,“东家,一会见到皇子殿下,咱们要不要跪下磕头啊” 叶慈白了他一眼,“不用。都老实站着就行。” “是是是不磕头没关系吗” “这位皇子殿下自身难保,哪有闲功夫计较礼数。” 马车近了,在人前停下来。 内侍邓少通搀扶着三皇子刘珩下了马车。 叶慈打量对方,还伸手比划了一下双方的身高差距,张口就问道:“你这是还没长,还是长不高啊就比我高了一点点。” “放肆” 邓少通呵斥。 天啦撸,刚下马车皇子殿下就被天煞孤星的叶四姑娘搞了个下马威,这日子还能不能过 “无妨你就是叶四姑娘”刘珩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叶慈点点头,“你怎么跑我这里来养病我这可是神鬼厌弃之地。” “都是神鬼厌弃之人,来神鬼厌弃之地养病正合适。京城传闻,叶四姑娘从小是个苦孩子,没想到你身量这么高,看来伙食不错。” 最多一米六的身高也算很不错吗 “那是因为你太矮。” “我长得比较慢,才刚开始抽条,后面肯定越来越高。” “可别吹牛你可是皇子,如果成年后还是个矮冬瓜,应该会被人笑话吧。” 叶慈想到什么说什么。 刘珩始终笑眯眯,掩盖抽搐的嘴角。这位叶四姑娘同传闻完全不同,克不克邪祟不知道,反正嘴巴是真毒 内侍邓少通嘴巴都歪斜了。 会不会说话 到底会不会说话 什么矮冬瓜,这是歧视,是污蔑,是对大周皇子的羞辱。 要是在京城,就凭这话,完全可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你嘴巴怎么歪了难道是水土不服吗”叶慈指着邓少通,语气很关心,其实是看笑话。 邓少通:“” 这位叶四姑娘好讨厌,京城就没有嘴巴如此毒辣的闺秀。 刘珩:“” 他偷摸一笑,旅途的劳累和烦躁,在这一刻莫名地消失不见。 他轻咳一声,“嗯,这一路他照顾我很辛苦,是有点水土不服。” “那快进屋吧。” 叶慈在前面带路,一边介绍情况,“东厢跨院已经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那头。我这地方小,条件简陋,千万别嫌弃。就算你真的嫌弃也没用,反正我不可能拆了重建。 你要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条件,翻过山十里外的双河镇,那地方条件不错,地势还算平坦。你可以搬到镇子上住。因为有码头,常年有客商来往,镇子还算热闹。” “不用,这里挺好。” 刘珩决定就在这住下了。 第4章 想挨打吗? 院子狭小,屋内紧凑,比起宫里给宫女太监住的房子都不如,条件的确很简陋。 邓少通又开始替三皇子委屈起来。 “这地方如何住人。殿下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不如写信给皇后娘娘,将这里的情况好生说道说道,好歹要让陛下知道殿下吃了什么苦受了什么罪。” “就你多嘴。你当父皇不知道这里条件如何吗” “陛下明知道这里条件艰苦,还要让殿下过来养病,到底是什么用意啊” “还能有什么用意,母后同父皇感情不睦,父皇想废后却有诸多顾虑。将我打发出京,叫我在这里养病,母后担心我,又因我处处施展不开手脚,自然没力气同父皇争吵。父皇耳边清静,心情好转,过两年,说不定本殿下又要添几个弟弟妹妹。”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用这个法子惩治皇后娘娘” 邓少通说完,浑身一哆嗦。 刘珩扫了他一眼,“还不算笨。一时半会回不了京城,这里就是我们未来几年生活居所。你要是嫌条件简陋,就安排人做些改善。” 邓少通抹着眼泪,心疼啊,对皇帝充满怨言又是深深的恐惧。 皇帝收拾人的法子都和常人不一样,钝刀子割肉,不仅痛而且持久。还不如直接抹脖子利索。 庄头老吴带着几个农家妇人,抱着数床新弹的棉被来到东垮院。 “山里晚上凉,东家吩咐多安排几床被褥,都是新弹的棉花,暖和得很。” “拿进来吧” 刘珩站在院落,院子里一颗桃树,已经结了果子。再过一两月就有桃子吃。 邓少通指挥这群妇人收拾院落房屋。 眼看天色渐暗,他问庄头老吴,“晚膳可有准备” “咱们庄子上有两个厨房,一个大厨房一个小厨房。今晚上大厨房做饭,小厨房没开火。你们赶紧收拾好,就到外院大厨房用餐。” “没人送饭吗” “我们这没这规矩,大家都是去大厨房用餐。今晚烧公鸡,蒋胖子的拿手好菜,去晚了可没有吃的。” 邓少通又要气哭了,都没人送饭,欺人太甚。 他家殿下堂堂嫡出皇子,竟然连个送饭的人都没有。 “殿下,这饭没法吃啊。” “胡说大厨房今晚烧公鸡,通知大家麻利点,吃饭要紧。” 说完,刘珩带头朝外面走去。 大厨房很好找,因为烧公鸡的香味已经飘出来了。 本以为大厨房就如这山沟沟一样简陋,出乎意料窗明几净,一排排长方形木头桌椅摆放得整整齐齐。 二十来个庄丁和仆妇端着饭碗,已经急不可耐,只等开饭。 “竟然让殿下和一群下苦力的庄丁仆妇一起用饭,这这这这分明是羞辱。” 邓少通又着急了。 刘珩没搭理他,而是径直走到最前面的桌子,在叶慈对面坐下。 “这里吃饭真热闹。” “殿下不嫌弃就好。” “客随主便,自然不嫌弃。不过,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身边有几个人水土不服,不思饮食。可否请厨房单做几样清淡的饮食” “当然可以。” 叶慈打量对方,“你身体虚弱,你怎么没水土不服莫非你的病情其实不太严重。” 她很疑惑啊 真的很好奇,于是就问出口。 刘珩浅浅一笑,“一个时辰前,我刚服了药,所以现在看起来还好。这一路上,我饮食很少,不知为何,这会倒是觉着有些饿。或许,云霞山真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尤其是在四姑娘身边。” 叶慈托着腮,很好奇地问道:“京城那边是不是传闻我是天煞孤星,命硬克亲缘” “我只听说四姑娘命硬克邪祟,别的倒是没听说过。如今看来,这个说法有点道理,我一来到四姑娘身边,就觉着身体轻了些,开始思饮食,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一尝烧公鸡是何等美味。” 站在一旁伺候的灯少通,他都愣住了。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似乎,貌似,殿下跨进叶家庄之后,真的没有咳嗽诶。 难道钦天监监正说的是真的,叶四姑娘真有克邪祟的作用 这破烂山沟沟真能养好殿下的身体 真要这样的话,对于叶四姑娘无礼之处,他就当做没看见,捏着鼻子认了。 咦 叶慈感到意外,“我竟然还有克邪祟的作用吗我自 己都不知道,京城哪位高人替我宣传的,我得谢谢他啊” 刘珩笑眯眯说道:“自然是钦天监监正大人亲口说的。” “莫非这位监正大人是个神棍” “或许” “那他有没有替我算算,我何时能发财”叶慈很好奇。 刘珩表情没变,眼神却透着同情,“叶姑娘很缺钱吗” 叶慈忙着点头,“谁会嫌钱多。” 刘珩就有些不满,当然不是冲着叶慈,而是冲着平武侯府。 “侯府没给你钱吗他们将你送来这里,难道就不管不问吗” “头几年还派人送钱,最近几年双方已经断绝了来往,自然也没钱送来。他们不送钱,我也不用将庄子上的出产给他们送去。” 叶慈很无所谓,半点不觉着委屈。 侯府不给她送钱,她就不送庄子上的出产。 等于是这个庄子记在侯府名下,实际上出产的一切都归她所有。 她觉着这样挺好,没人过问,没人干涉,不要太自由太爽。 但是 显然刘珩不是这么想。 对平武侯府的不满,他重重记上一笔。 如此冷酷恶毒对待亲生女,不配为人父母。 若非宫里提起叶四姑娘,恐怕这位四姑娘哪天死在外面,侯府都不知道。更遑论替她操心人生大事。 饭菜上桌,或许是忙碌了一天,叶慈胃口极好,接连用了两碗米饭,才觉着八分饱。 她朝刘珩看去,她两碗饭都吃完了,对方才用了半碗。 这食量嗯,让人忍不住皱眉头。 “殿下吃饱了吗” “饱了” “才吃这么一点就饱了,难怪殿下长不高,当心以后真的长成矮冬瓜。不对,你吃这么一点,长不成冬瓜,最多就是个豆芽菜。” 叶慈话里话外都是嫌弃啊。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长身高的年纪才吃这么一点,还想不想长高 邓少通:“” 到叶家庄第一天,自家殿下多次受到身高上的羞辱,欺人太甚 殿下为啥不计较啊,难道真的是因为叶四姑娘克邪祟的名声 嘤嘤嘤 他想哭 刘珩:“” 他嘴角抽抽,很想怼回去怎么办 他一个大男人,同一个小姑娘计较,好像很没品,显得没有容人雅量。只是叶四姑娘一张嘴真的好毒啊 他在京城的时候,明明涵养很好,很难有人让他控制不住面部表情。 今儿他算是遇到克星了。 分析了一番,找出了其中区别,京城人士说话都含蓄,大不了装作听不懂。叶四姑娘或许根本不懂何为含蓄,逮着什么说什么,简直不给人一条活路。 他含蓄怼了一句,“四姑娘出门在外,有没有挨过打” 叶慈:“” 这话她花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她哈哈一笑。 “殿下莫要小气,我就开个玩笑。这话论起来也是金玉良言,多吃才长得高啊” 其实,以前她说话是很含蓄的。 或许是这十几年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生活,没有管束,让她的性子越发跳脱,脱去了上辈子练就一身人情世故,回归天性。 反正这地盘上,她最大。自然是逮着什么说什么。 换别人我的地盘我做主十几年,也会养成这脾气。 “四姑娘言之有理。只是身体欠妥,今日能用下半碗饭已经是近些日子吃得最多的一回。” 咦 身体真有这么差 刘珩冲她点头,“本殿下的确是来养病的,四姑娘不必多做试探。” 哦 叶慈一脸坦荡,没有被人拆穿的心虚。 堂堂一个皇子跑到她的地盘养病,她当然要多做试探。 第5章 你是在装病吗? 天蒙蒙亮,院门被敲响。 仆妇送来早饭。 邓少通特意看了眼天色,莫非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 “东家交代了,从今日起小厨房每天开火。殿下想吃什么吩咐一声,厨房做好就送来。要是殿下不嫌我等粗鄙,也可去小厨房用餐。” “你们东家人呢,她也在小厨房用餐吗” “我们东家已经用过早饭,正准备巡山。” “巡山” “山上种了一些庄稼,东家不放心,要亲自去看看。” “能否派人告知贵东家,本殿下也想巡山瞧一瞧周围环境,能否请她稍等片刻。”刘珩从里屋出来,已经穿戴整齐。 不说其他,光是他这张脸,真好看啊。 上了年纪的仆妇们,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饱饱眼福。 要是再高一点,壮一点,那就更好了。 瘦胳膊瘦腿,一副瘦弱小身板,难怪东家嫌弃他是豆芽菜。 仆妇放下餐食,躬身退下。 邓少通气得跳脚。 原本看在叶四姑娘能克邪祟,对自家殿下病情有帮助的份上,他已经打算不计较之前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啊 “殿下,叶四姑娘是在耍我们玩吗昨日还说小厨房不开火,又说这里没有送饭的规矩。今儿,瞧瞧,仆妇不是会送饭吗。” “现在是我们有求于她,她欺负我们又能如何。她的地盘她定规矩,自然是她说什么是什么。我们且看着,听着。” “这这这殿下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都已经被父皇打发到这山沟沟里自生自灭,已经没有比这更委屈的。区区送饭与否,这点小事,又何须在意。” 刘珩心态很好,反过来劝邓少通不要斤斤计较。 该吃饭吃饭,该上山上山。 出了门,跟上叶慈,开始巡山。 翻过一个土坡,视野瞬间开阔。这山沟沟里竟然藏有几百亩水田。 叶慈也没藏着掖着,“左边一百亩,种子是托人从岭南一带买回来的。右边的水稻,种子是我们自己经过几年培育筛选出来的。两个品种都种下,待到秋收对比收成,就知道哪种种子更适合这里的土壤气候,或许还有改良的余地。” “四姑娘喜欢种庄稼”刘珩很好奇,他是第一次碰见亲自操持庄稼的闺秀。 这位四姑娘同传闻大不相同,喜好也是少见。 叶慈抿唇一笑,“种庄稼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喜获丰收的时候,成就感十足。再说了,庄子这么多人要吃饭,不种庄稼还能种什么。” “你身为庄子东家,犯不着亲自操持这些事情。毕竟你一个姑娘家” “哈哈哈” 叶慈大笑,打断对方的话。 刘珩有些疑惑。 叶慈也不解释,带着他继续爬山,来到果园。 今儿,叶慈的主要任务,是检查葡萄嫁接成果。 当年,她跟随老爹走南闯北,见识过富贵温柔乡,也见识过荒野乡村。去过一线大城市,也到过新农村。 她不懂种地,但她见过。 她见过别人种地,见过别人如何培育种子,如何做果树嫁接。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用到这些知识。 这年头葡萄金贵,听说皇帝就特别稀罕从西域运来的葡萄还有葡萄酒,还特意派遣朝廷使臣出使西域。 甚至传闻,宫廷有专人负责培育西域葡萄品种,只是好像没成功,一直都处于失败,再来,失败,再来无限循环中。 本地也产葡萄,当地称之为土葡萄,又酸又小个,没人吃,连狗都嫌弃。 她就想着有没有办法改良本地葡萄品种,尝试了一番,宣告失败。 后来她灵机一动,终于想到嫁接,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十几株西域葡萄苗。 第一次嫁接,失败。 这是第二次嫁接,也是最后一次。 因为,西域葡萄苗用完了。如果这次再失败,她就只能攒钱明年再接再厉。 来到葡萄园,她的脚步都变得小心翼翼。 负责看守这一片的庄丁,更是小心谨慎,声音就跟蚊子似的,却又透着一股子兴奋。 “东家,我瞧了眼,真的出苗了,出了一颗苗。东家快看,就是这里。” 被砍断的本地葡萄枝干上,捆绑了一圈稻草。 没有塑料薄 膜,她只能用稻草替代。这也是她今年最后一次尝试。 之前曾用过碎布头,用过肠线,各种她能想到的保护嫁接伤口不感染病虫害的办法,都但宣告失败。 最后一次,她选择了稻草。 枯黄的稻草上面,一片嫩嫩的葡萄叶子展开了一角,小指头那么大一点,很脆弱,却带着生命气息。 真的成功了 叶慈自个都不太敢相信,误打误撞竟然成功了。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哇,真的诶,嫁接真的成功了,出苗了。 “这是什么” 一颗脑袋伸过来,紧靠着她,将她唬了一跳。 她侧目一瞪,“殿下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我叫了你,你没听见。”刘珩眼神清澈,顿时就让人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叶慈:“” 庄丁冲她点头,三殿下的确叫了她。 叶慈理亏,她摸了下鼻子,“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刘珩:“” 他低头偷笑,他发现叶四姑娘很要强啊。 “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 “葡萄” “葡萄” 刘珩仿佛被打开新世界大门,“葡萄长这个样从断口出芽是什么道理” “嫁接你是不是想问什么是嫁接就是将两个相似品种接在一棵树上,用来改良品种,更适应当地气候和土壤。” “类似培育筛选种子” 诶,这个皇子也很懂吗。 她多嘴问了一句:“你懂农事” 刘珩嗯了一声,“每年立春,父皇和母后就会带领大臣,做半天农耕。父皇重农事,所以,我们这群皇子也会自觉了解这方面的知识。” “为了讨好你父皇”叶慈的问题又直接又犀利,根本没去思考这个问题是否合适。 刘珩坦然一笑,“是啊,为了讨好父皇。可惜,父皇不吃这一套。” “就算你父皇不吃这一套,你们也必须学着讨好。他吃不吃是他的事,你们这群皇子要是不知道讨好,就是你们的错,错了就要受罚。” 刘珩:“” 他盯着叶慈,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叶慈冲他一乐,“很意外我会说出这么有见地的话” 她眨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是在说:快来夸我啊我这么聪明又机灵,至少要夸个五百字。 刘珩低头一笑。 这位叶四姑娘还自夸起来,这脸皮厚度,他是自愧不如。 嗯 他捏捏下巴,“听闻叶四姑娘拜青云子道长为师,不知道本殿下可有荣幸拜会尊师。” 叶四姑娘同一般意义上被父母厌弃抛弃的孤女完全不同,或许原因就在于她有个好师父。 于是,刘珩生出了拜会这位传闻中的青云子道长的想法。 只是 “不巧,几天前我师父出门云游四海,归期不定。” 刘珩:“” 他嘴角抽抽,感觉好像,似乎,被针对了。 叶慈盯着他,“我也有一个问题不吐不快。出门巡山,从大门到这,路程虽然不远,但一直都是爬坡。殿下身体不好,爬坡却不见劳累气喘,更不见咳嗽。你这病”是装的吧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嗽,这就是刘珩的回答。 第6章 有钱的快乐 “殿下快服药” 邓少通领着小厮,送来小马扎,温水,又是伺候服药又是拍背。 “四姑娘,我家殿下是真的病了,从胎里面带来的病。” 邓少通又是担心又是着急,还不忘解释。 叶慈面色疑惑。 一通咳嗽,撕心裂肺,仿佛随时会断气,叫人心惊胆战。 服了药,可算是止住了。 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这会更显灰白,感觉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子。 刘珩喘匀了气,冲叶慈抱歉一笑,“让四姑娘见笑了。” “你这病宫里那么多医术顶尖的御医,那么多名贵药材,治不好” “从会吃饭开始就在吃药,这病,御医们也是无能为力。”刘珩摇头笑笑,一副已经看开的模样。 叶慈冲邓少通伸手,“把药丸给我看看。” 邓少通犹豫。 刘珩点点头,他才从药盒里面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叶慈。 “这可是御医亲自为殿下调制的药丸,效果很好的。” “天天吃”叶慈将药丸凑近鼻端闻了闻,凭借味道,好几种药材名称已经在脑子里打转。 “一天三顿服用。” 她将药丸还给邓少通,“是药三分毒,少吃点药吧。你这病,我瞧着,就是太郁结,心情不畅造成的。既然你已经来了叶家庄,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去,以后呢,每天出来爬爬山活动活动,身子骨健壮,身体自然会逐渐好起来。” 刘珩望着她,“叶姑娘这话莫非这药丸有问题” 叶慈笑了笑,“药丸是好药丸。只是,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你不腻吗每天少吃两顿死不了。再说了,你一天三顿的吃,也没见身体好转。每天少吃两顿,想来也不会比现在更差吧。” 刘珩含蓄一笑,“叶姑娘言之有理,是我愚钝。妄想靠药丸活命,却忘了药丸并没有让我的身体好转,无非是苟延残喘。” 叶慈朝着葡萄园外面走去,刘珩起身跟上。 叶慈缓缓说道:“我们都知道,小孩子身体虚弱。等孩子逐渐长大,长大到十几岁的时候,身体会越来越强壮。小时候吹个风都有可能要命,十几岁年轻力壮的时候吹一整夜的风都没问题。 你正是年轻火力壮的年纪,按理说,你能长到这个年纪,身体应该要比小时候强壮一些,这是自然规律,除非你得了咳血之类的绝症。既然没咳血,又是从胎里带出来的老毛病,没道理你还要和小时候一样一天三顿吃药。我是这么想的,你姑且听一听。你要是觉着我说的没道理,就当我我什么都没说过。” “多谢叶姑娘关心。这番话粗听是胡言乱语,细细一想又颇有道理。你说得对,年轻火力壮的年纪,没道理连幼童时期都不如。这药,看来是有必要少服用。” “殿下三思”邓少通急了,“御医特意交代,殿下必须一天三顿按时服用” “有叶姑娘在,怕什么。” 叶慈嘴角抽抽,“我就一凡人,不治病。” “叶姑娘不治病,却可以开解心结,克邪祟,比起御医强多了。” 叶慈:“” 她想一脚踹翻对方,又怕对方讹上她。 算了,算了。 她大人有大量,不和病秧子计较。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相信我能克邪祟看不见摸不着,说不清真假的事情,你真相信你堂堂皇子殿下,见多识广,能被这种说法忽悠” 刘珩脸上总是挂着淡然的笑容,像个优雅的贵公子。 他反问道:“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本殿下来了叶家庄,顿觉神清气爽,饭菜都能多吃两口。说不定真能多活几年。” 此人是个大忽悠啊,一句真话都没有。 叶慈撇撇嘴,没有追根究底。 考虑到对方的身体情况,她干脆打道回府,问问蒋胖子中午吃什么。 “那是什么”刘珩貌似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他指着一片山坡地,绿绿葱葱,像树又觉着不应该是树。 叶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了起来,“那是甘蔗。” “甘蔗用来榨糖的甘蔗”刘珩很稀奇,语气里全是兴奋和探究的欲望。 “正是用来制糖的甘蔗。” 刘珩感叹道:“小小叶家庄,竟然种植了如此多的品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叶姑娘经营有方,果然非同一般。” 叶慈乐呵呵,谦虚道:“一般,一般。区区小破山 庄,不值一提。” 口里说着小破山庄,神情还是很得意的。 刘珩低头闷笑一声,叶姑娘比他想象中的更有趣,时而精明时而迷糊,七情六欲皆在一张脸上,是个通透人,也是个有趣人。活得简单爽朗。 叶家庄是个好地方啊 叶慈心情好,身为主人还是要有待客之道,“中午想吃什么,我让蒋胖子给你做。菜地里什么菜都有,吃鸭子吗不如晚上来个酸萝卜老鸭汤,中午就来点红烧肉。 只是你身体虚,怕是吃不了太油腻的饭菜,那就来个下饭菜。这个季节正是出笋的季节,笋子炒肉可是一绝。你能吃笋吗有没有什么忌口万一食物过敏,罪过就大了。 你要是在叶家庄出了事,皇帝会不会将我杀头皇后肯定不会放过我。算了算了,你还是吃点清淡的饭菜,虽然味道一般般,胜在安全。” “叶姑娘不用如此小心翼翼,大部分饭菜我都能吃,不曾有过食物过敏。你说的笋子,我很想尝尝味道。” “你吃过笋子吗你要是吃过,倒是可以让蒋胖子中午烧一道笋子炒肉,再来两个下饭菜,来个汤。” “吃过干笋子。” “那就没问题。” 叶慈心里头也是担着责任。 刘珩堂堂一皇子,到叶家庄养病,无论如何,表面功夫肯定要做足。 她决定,以后就让蒋胖子专职小厨房。他的几个徒弟,则负责大厨房。 庄子上干活的人多,吃饭的人也多。 尤其是刘珩带来的二十几个随从,外加马匹,可都是吃货大户。 她犹犹豫豫,快到庄子大门口的时候,才问道:“殿下带来的马匹,喂养一般的草料行不行” “马匹会有专人照料,叶姑娘不必操心。” 叶慈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气,养马那可是大户人家才有资本。 她一个小女子,钱财有限,养马昂贵,一两匹还能负担,十几匹怕是要将压箱底的钱财掏空还得负债。 这么说吧,养一匹马所耗费钱财,可以养一二十号人。 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社会,养马都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起的事业。 尤其是刘珩的马匹,都可是吃着精细饲料长大的千里驹,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刘珩看着她偷偷松口气的样子,就觉着很欢乐。 突然就生出想要吓唬吓唬她的想法。 “叶姑娘,本殿下在宫里一餐至少十菜一汤,每天还不重样。” 叶慈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满脸震惊。 她嘴角抽抽,很不容易才将吐槽的话吞下去,貌似平静地说道:“十菜一汤没有,最多三菜一汤。” “我掏钱” “你掏钱也没有。条件就这样,有钱也买不到好货。” 说完,她气呼呼走了。 有钱了不起啦 嗯 有钱的确里了不起 第7章 帝后 京城,皇宫 张皇后收到两封信件,一封是亲儿子刘珩来信,报喜不报忧,半点不提环境艰苦,日子难过。还在信件里面插科打诨,逗她开心。 另外一封信,是她安插在儿子身边的侍卫寄来的,详细说了叶家庄的环境,生活条件,三殿下平日里生活起居。重点介绍叶慈叶四姑娘的情况。 张皇后看完信件,手都在发抖。 又气又怒又担忧。 好一个叶慈叶四姑娘,竟然给给堂堂嫡出皇子下马威。放肆 早就料想到山沟沟里面的叶家庄,条件必然十分艰苦。然而实际情况,依旧出乎意料。 哪那是人住的地方啊 她的宝贝儿子,身体不好,还要受这般苦楚。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张皇后狠狠哭了一场。 嫡出皇女新平公主驾到,“听闻弟弟来信,女儿急忙赶过来。母后为何哭泣,难不成三弟他出了意外” 新平公主联想到刘珩的身体,立马着急起来。 三弟刘珩不仅是张皇后的依靠,也是她的依靠。 本朝公主,哎,一把辛酸泪,就没几个落到好下场。 皇帝陛下的亲姐姐,长公主的的丈夫儿子都被下了诏狱,随时毙命,更何况她们这些做女儿的。 没有个兄弟依靠,宫里面的宫人都能欺负死她们。 她是皇后的闺女,又得公主爵位,就这,在宫里面也得夹着尾巴做人,凡事谨慎小心。 如果说世上谁最希望三皇子刘珩身体好转,一个张皇后,另一个就是她。 张皇后抹着眼泪,将信件递给闺女,“你弟弟太苦了,陛下的心着实太狠。来人,去请陛下,就说本宫有事同他商量。” 新平公主看完信件,气得浑身发抖,“叶慈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弃女,她怎么敢羞辱皇子,就该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兄弟被发配出京,又是那么偏僻的地方,连个像样的宅子都没有。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你兄弟是遭到了陛下的厌弃,自然有人上赶着欺负他。” “母后,这事不能罢休。三弟被送出京城养病,我们拦不住。但是,如今三弟在叶家庄日子艰难,若是我们继续坐视不理,后续只怕有人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届时,不光是我们在宫里的处境艰难,三弟那里更是照顾不上。女儿以为,这一次无论如何要替三弟讨回一个公道。” 张皇后连连点头,“本宫正有此意。一会你父皇过来,你回避一番,本宫亲自和你父皇商量此事。” “母后千万要忍着,不要和父皇争吵。” “本宫自有分寸。” 皇帝名刘旦,年号元康。 元康帝也收到了金吾卫密探送来的密信,事无巨细,自三皇子刘珩到达叶家庄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无论大小,全都详细写在信中。 元康帝看了信件很生气啊 他的儿子,他非打即骂,下旨赐死全凭心意。但是,这不等于别人就能擅自欺辱他儿子。 堂堂皇子,就算被打发出京,该有的尊荣也不能少。 方内监从殿门外躬身走进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有请。” 哼 元康帝丢下信件,“她定是找朕吵架,朕就去会会她。” 一甩袖,元康帝径直前往未央宫。 屏退左右,新平公主回避,帝后二人时隔一个来月再次面对面,双方只留下心腹内侍在身边伺候。 “老三的处境,陛下想必已经知道了。老三出京凄凄凉凉,谁知那叶家庄犹如龙潭虎穴,那个叶慈更是蛇蝎心肠,不体谅老三病重,反而处处为难。老三身体虚弱,说不定哪天人就没了。 陛下狠心将他赶出京城就算了,竟然还拦着伺候的下人跟随,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也难怪那个叶慈没将他放在眼里,肆意羞辱。老三是陛下的亲子,陛下若是还有一丝一毫身为父亲的责任,就不该坐视不管。” 张皇后一番说辞,声情并茂,拿出手绢擦拭着眼泪。 “皇后想要如何”元康帝直捣黄龙,不想和张皇后太多纠缠。 张皇后瞬间收了眼泪,“将老三召回京城。” “那不行”元康帝干脆拒绝。 张皇后咬牙切齿,“刘旦,你还是不是人” “除了召老三回京城,别的要求朕会认真考虑。”元康帝冷哼一声。 天下间,唯有张皇后敢直呼他的名字。这一刻,他又一次生出 废后的想法。 别看张皇后跋扈,咋咋呼呼,好像没脑子,不懂讨好皇帝。 其实 张皇后聪明极了,不仅聪明而且极有分寸。 她自知和元康帝夫妻情分早就没了,两人也就维持个帝后名分。她如果安分守己,做个贤惠皇后,不用想都知道,早八百年就被薛贵妃给干翻了。 薛贵妃是谁那可是元康帝的白月光。 当年元康帝登基,想立薛氏为后,被以张家为首的朝堂重臣阻拦。那会元康帝势微,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这些前尘过往,都是如今元康帝秋后算账的理由。 张皇后自知身家性命艰难,她和元康帝青梅竹马,对这个男人的脾性太了解。干脆放弃了身为皇后的矜持,吵,不顺心就吵,不顺心就闹。 这么做,果不其然,元康帝虽然不来未央宫过夜,却时不时来她这里坐一坐,吵一吵。似乎是想体验一下身为一个人,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丈夫的滋味。 夫妻哪有不吵架的。 元康帝当皇帝久了,权柄日重,威严极盛。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嫔妃,个个都是顺着他的意思。 唯有张皇后,敢和他撕破脸争吵,敢直呼他的名字。 元康帝无数次斥责张皇后没有规矩,却有无数次主动踏进未央宫,主动找茬吵架。 说到底,皇帝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需要吵架发泄。想要活得真实,就找张皇后。 张皇后将元康帝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故而她从不收敛自己的脾气,却极有分寸,往往在元康帝即将真正发怒之前收敛锋芒,结束争吵。 今日也不例外。 张皇后拿出原配嫡妻的底气,拿出张家人的嚣张气焰,就要皇帝给个说法,甚至指着皇帝的鼻子大骂不配做人。 元康帝气得脸发绿。 张皇后见火候差不多了,当即提出真正的要求,“叶家庄不仅便宜,而且简陋。让少府拨款,给老三修建一座像样的宅子。另外再安排两百宫人伺候。另,钱财饮食,各方面都给好生贴补他。” “修宅子小事。你的意思是,让老三搬出叶家庄” “正是。” “呵呵” 元康帝连连冷笑。 “据朕所知,老三去了叶家庄,身体大好。可见钦天监监正的话管用,那个叫叶慈的小姑娘果然克邪祟。朕以为,修宅子一事可以暂缓,叶家庄地方狭小,你派太多人过去伺候也住不开。 不如这样,着少府备齐二十车行李,外加宫人二是,送去叶家庄。你也可以派遣心腹,跟着走一趟,瞧瞧老三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好转。” 张皇后怒了,“你就如此吝啬,连一座宅子都舍不得” 元康帝声音比她还大,“朕是舍不得宅子吗,朕是担心老三的身体。” 张皇后当即说道:“大不了宅子修好了,让叶慈跟着老三一起住进去。” “你确定叶家庄就在云霞山山脚下,云霞观的青云子听闻有些道行。叶家庄受云霞观庇佑,说不定有些名堂,故而老三去了病情才会有好转迹象。若是另外选址修建宅子,未必有住在叶家庄的好处。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那就让青云子亲自布置新秀的宅子。” “不妥不妥这些修道之人,脾气古怪,你若强逼,万一暗地里搞鬼,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青云子敢搞鬼,就诛叶家三族。”张皇后杀气腾腾。谁敢伤害她儿子,她就要谁的命。 元康帝再次冷笑,“叶家庄由原先的荒野偏僻之地,到如今果木飘香,这里头少不了多年费心经营,才有此气象。如此好地方,可不是区区一所宅子能取代。再一个,你以为青云子会在意叶家三族性命”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替老三修建宅子。你就是不待见我们母子,是不是我们死了你才安心不想修就算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大不了我从私库里面拿钱,给老三建宅子。” “这是宅子的问题吗张阿蛮,你不要胡搅蛮缠。” “我就是胡搅蛮缠又如何。我儿在山沟沟里面受苦,陛下还不许我闹腾,是什么道理” 元康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修随你,但是朕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老三出了意外,你可别怨恨朕。” 说完,元康帝拂袖离去,一脸怒气冲冲。帝后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题外话------ 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8章 如意算盘 元康帝一走,张皇后脸上哪还有丝毫不满。转眼间已经恢复了笃定从容。 新平公主回到张皇后身边,“母后,父皇为何如此狠心吝啬,修一座宅院也不肯松口。三弟独自在偏僻山沟沟养病,还要被叶慈小贱人欺辱,长此以往如何是好” “你当你父皇只是狠心吝啬吗” “难道不是。” 张皇后嗤笑一声,“修宅子简单,花费不了多少钱。我问你,宅子修好后,要做什么” “添人” “不错你父皇防备的正是这个。” 新平公主恍然大悟,“父皇是担心三弟身边人太多” 张皇后呵呵冷笑,说不出的讥讽鄙夷,“你父皇啊,多疑喜猜忌,对亲兄弟如此,对待亲儿子同样如此。他绝不能容忍任何皇子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尤其是老三,占据着嫡出皇子的大义名分,如今缺的就是人。 堂堂皇子的宅院能小吗宅子够大,就能容纳足够多的人。你父皇将老三打发出京,你以为只是帝王的狠心,那你就想得太简单了。 转眼,老三就到了该封爵出宫的年纪,朝堂天下都盯着这件事。你父皇急啊一旦封爵,官员侍卫都得配齐,去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还不是想如何就如何。 怎么办干脆找个养病的借口将人打发出京,人不在京城,封爵一事理所当然推后。不封爵,老三身边没人可用,更不能名正言顺蓄养上千侍卫私兵,也没有封地赋税可供养私兵。说到底,都是权势闹的。 恐怕你父皇巴不得老三早点病死,如此一来,朝堂上再无人敢以嫡子年长为借口,催他立下太子。” 新平公主控制不住地浑身一哆嗦,她可以确定,身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怕啊无比的害怕 “三弟如何是好母后如何是好我又该怎么做” 她一副惶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小眼神可怜得很。 张皇后叹了一声,“这等大事,又涉及到皇权斗争,只能顺着你父皇。但你父皇也知道自己理亏,趁着这机会,咱们多要点好处。就算掏不空少府,也要替老三替你多要些庄子钱财奴婢。有钱傍身,比什么都强。” “三弟那边,难道就这样了吗” “暂且只能忍耐。” 张皇后纵然不甘心,也知道现在不是和元康帝硬碰硬的时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三皇子刘珩被皇帝打发出京,美名其曰养病,你可知去哪里养病 去哪里 传闻中的叶四姑娘知道吧,那个天煞孤星。三皇子就是到天煞孤星身边养病去啦。 流言越来传越广,每个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在京城在官场不太受重视的平武侯府叶家,也听到了类似的传言。 大夫人苏氏出门做客,贵妇们有意无意提起心头煞星叶四,一开始苏氏还心中恼怒,认为她们是故意看自己的笑话。听到后面,不对劲啊,怎么又扯上了三皇子。 苏氏不敢相信,又不敢不相信,一面派人打听消息,一面派人请丈夫叶怀章回府商议要事。 叶怀章刚到家,苏氏就急切问道:“外面的传言,侯爷听说了吗” “那么多传言,你说的是哪一个” “还能是哪一个,就是关于四丫头,三皇子去四丫头身边养病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在朝堂上就没听到一点风声外面都传遍了,你总不能半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苏氏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不满。 丈夫才干平平,只能守成,既无进取之心,也无进取的能力。甚至连撞狗屎运的机会都没有。 堂堂侯爷,又是朝廷命官,消息还不如一个四品官员家眷灵通,她是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还得压住心头的火气,耐心问话。 叶怀章摸了摸头,不甚在意地说道:“我是有听到几句闲言碎语。这种无稽之谈,毫无根据的谣言,你不会真的相信吧。” 苏氏气急败坏,“侯爷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当金吾卫和绣衣卫是摆设吗,谣言快传遍了京城,金吾卫和绣衣卫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宫里也是静悄悄,侯爷就不想想这里面的深意若非有人故意放出消息,若非宫里默许,谣言能传遍京城,还没人干涉” 叶怀章明显愣了下,“夫人的意思是,这事是真的” 苏氏咬牙切齿,“我看此事八九不离十。这就解释了,之前方内监为何突然提起四丫头。” 啊 叶怀章恍然大悟,后知后觉。 他一直奇怪方内 监的态度,这下子一切都说得通了。 此时,下人来报。 “老太太请侯爷和夫人前去说话,说是有要紧事情相商。” “老太太肯定也听到了风声。此事是该好好商量一番,拿出个对策。四丫头始终是叶家女,我们叶家总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苏氏很果断,拉上叶怀章前往松鹤堂。 侯府三巨头碰面,下人屏退。 老太太许氏手握佛珠,说了句禅意,“该来的迟早会来,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外面的流言,老身已经人派详细打听过,从张家传出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有错。 三皇子的确去了四丫头那里。说是四丫头命硬克邪祟,陛下特意让三皇子前去养病。 另外,四丫头给自个取了个名字,你们两个做父母还不知道吧,传出去该说你们狠心绝情。 她叫叶慈,慈悲的慈,传闻是她师父青云子给取的名字,慈悲化解煞气,也算是用心良苦。” “老太太” 苏氏有些难堪,狠心绝情四个字绝对是冲着她来的,她委屈啊。 老太太许氏抬手制止了苏氏,“老身知道你为难,但,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允许你继续假装没生过四丫头。她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是她的亲娘。过去十几年你没管过她,如今,三皇子已经去了她身边,你若是继续不管,世人都不会放过你,说不定宫里也会拿你作筏子。 不管你心头多委屈,好歹要将面子功夫做足。老身打算派人前往田庄,一来看看情况,随时汇报。二来也是向宫里表明我们侯府的忠心,三殿下在庄子养病,万万不能有丝毫委屈。听闻三殿下出京,一切从简。那是陛下体恤,我们做臣子的不能不知趣,宫里不方便做的事情,我们得替宫里做好。侯爷,老身说得可对” 叶怀章重重点头,“既然三殿下已经去了田庄,我们侯府不知道则罢,知道了就必须有所表示。不过,三殿下乃是少年脾气,恐怕不喜欢粗使婆子在身边伺候,还是同龄人更有话题。” 老太太许氏连连点头,很是赞许,“是这个理。” 短短时间,大夫人苏氏已经想通了,并且说服了自己。 “不如就让二郎走一趟庄子,也是替我们看看四丫头,不知道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二郎读书用功,夫子也称赞他少年稳重,有他陪伴在三殿下身边,想来是极好的。” 叶二郎是侯府长房嫡子,苏氏的第一个孩子,叶慈一母同胞的兄长,也是苏氏最宝贝的孩子。 侯府的未来,全寄在叶二郎身上,若是能借此机会同三殿下结交一番,说不定还能博个美名前程。 叶家人想得很美好也比较简单,同三殿下结交,根本不担心有什么危险。 三殿下身子弱,基本上没机会参与夺嫡之争。 不参与夺嫡,也就意味着安全有保证。 若是将三殿下伺候好了,张皇后一高兴,赏一个前程,岂不美哉。 第9章 不尴尬 “三殿下身边若有红袖添香,或许更美。” 老太太许氏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叶怀章同苏氏两口子,闻歌知雅意,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苏氏微蹙眉头,转眼又舒展开。 她试着说道:“那就让三丫头和五丫头随二郎一起前往田庄,就当出门散散心,长个见识。” 三丫头是二房的姑娘,五丫头则是苏氏的亲闺女。 二房一直以大房马首是瞻,三丫头不足为虑。 老太太许氏赞许道:“三丫头性子稳重,五丫头性子活泼开朗,倒也不错。依着老身看,二丫头也可以跟着去。” 苏氏心头顿时不满。 二丫头是三房的姑娘,嫡出。 三房老爷同叶怀章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老太太亲生的。百姓爱幺儿,这在老太太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老太太许氏心疼幺儿三老爷,爱屋及乌,自然也喜欢三房的二姑娘。 二姑娘正处于适婚年纪,为了婚配一事,全府都跟着操心。 老太太许氏安排二姑娘前往田庄,用意不言自明。 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平日里侯府姑娘没机会接触到皇子皇孙。如今天上掉馅饼,三殿下就在自家田庄养身体,这等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安排二姑娘前往田庄,美其名曰看望堂妹四姑娘叶慈,实则是为了接近三殿下。 就算是个病秧子殿下,若能嫁给皇子,那也是一步登天。等到三殿下封爵,就是妥妥的王妃。 侯府的姑娘当了王妃,就算只是个边缘皇子,对于政治边缘化的侯府,也是一步登天的待遇。 更重要的是,张皇后只有三殿下一个儿子。对待儿媳妇的娘家,是不是也该照顾一二。比如提拔儿媳妇的亲爹,侯府三老爷。 “咳咳” 苏氏连续咳嗽,这是在给侯爷叶怀章暗号。 二丫头要嫁人,难道五丫头就不嫁人了吗 叶怀章终于机灵了一回,他忙说道:“二丫头已经是大姑娘,这个时候出门不合适吧。有三丫头和五丫头在,外加二郎,够了。人多了也不好。三殿下自幼病弱,不喜热闹,人多嘈杂。万一惹怒了三殿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二丫头知情知趣,喜读书,擅琴棋书画。想来三殿下身边正缺这么一个人伺候。”老太太许氏语气还算温和,态度却格外强硬。 “这人多了些,不合适。”叶怀章在做最后的挣扎。 老太太许氏扫了他一眼,“那就让三丫头留下,二丫头同五丫头跟着去。” “不行” 苏氏脱口而出,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连忙解释道:“三丫头稳重,五丫头性子跳脱。有三丫头在,我不担心五丫头闯祸。” 老太太许氏轻蔑了地扫了眼苏氏,对方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五丫头要去,二丫头也要去,三丫头不去也不行。依着老身的意思,三个丫头都去。反正她们还没见过叶慈,难得的机会正好四姐妹凑在一起亲近亲近。” 老太太许氏的意思很明确。 言下之意,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苏氏气得绞着手绢,内心愤恨不已。面上还要附和老太太许氏英明。 两口子辞了老太太,回到上房,苏氏就同叶怀章抱怨起来,“老太太安排二丫头跟着去庄子,未免太过偏心。三房的姑娘是宝贝,咱们家的姑娘难道就是一根草吗” “你少说两句。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交代五丫头。别到了庄子上,触怒三殿下,那可不妙” “一想到三房要跟着蹭好处,我心头就不爽快。你且瞧着,真要让二丫头得逞,三房不知道会张狂成什么模样。” “二丫头如果真发达了,也是咱们侯府的荣耀。说到底,都是叶家人,你想开点吧。” 叶怀章努力劝服苏氏,道理那是一套一套的。 道理苏氏都懂,但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就是不痛快。 她面上附和着,心头却在筹谋要如何坏了二丫头的好事,绝不能让二丫头得逞。 云霞山,叶家庄。 天气变化莫常。 前几天还凉飕飕的,出门还要披一件外袍。这两天气温突然升高,让叶慈仿佛置身三伏天。 她往躺椅上一趟,就不乐意动弹。 如果这时候有个冰镇西瓜,再来两个美人唱曲,那日子不要太 美。 她问大厨蒋胖子,“弄点冰粉来吃吧。地窖里存的冰块是时候发挥作用,为本姑娘消暑解愁。”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笑得跟个弥勒佛似得,有好吃的他比谁都积极。饿了谁也饿不着厨子。冰粉肯定有他的一份。 “有好吃的吗” 三皇子刘珩走进院落,开口就是问吃的。 叶慈很是嫌弃,她怀疑对方长了一个狗鼻子。 刘珩对于叶慈嫌弃的目光,在多日锤炼下,早已经免疫。 就连内侍邓少通,都可以做到无视。他已经想明白了,在叶家庄讨生活,就得脸皮厚实。但凡脸皮薄一点,都会被气死。 叶慈那张嘴啊,不说话的时候,人美心善。一旦开口,能将人直接气出心绞痛。 蒋胖子端出来半桶豌豆,“殿下来了啊,东家嫌天气热,吩咐小的弄点凉粉吃。” 多日相处下来,蒋胖子同刘珩一群人也算是混熟了。 他不是叶家庄的庄丁,是被叶慈忽悠来的。过去也是在外面混过江湖,见识过大场面。故而,他已经能做到轻松自如地相处。不像庄丁仆妇那般拘束。 “凉粉是何物”刘珩的语气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来到叶家庄,日子不仅没有想象中的枯燥乏味,反而见识到很多新奇的玩意。 “消暑的小点心。”蒋胖子指了指半桶豌豆,安排两个徒弟筛选,之后用来磨粉。 ”本殿下很是期待。”刘珩还让邓少通去帮忙,然后自来熟地在叶慈身边坐下。 两张躺椅,两个人。 叶慈手持蒲扇,朝他多看了两眼。 刘珩随口问道:“叶姑娘今儿没去巡山” “天热,不想动弹。殿下今日没出门散步” “和你一样,天热,不乐意动弹。” “殿下今日没咳” “早上的时候咳了几声,吃了药感觉好多了。” “恭喜殿下。希望殿下的身体能早日痊愈。” “怕是不能如你的意,没法早日痊愈。”说完,刘珩还冲她一笑,笑得特别无辜。 “哦” 叶慈挑眉,“陛下好不容易才将你打发出京,的确不能早日痊愈回京。只是我这地方狭小简陋,真不嫌弃要不你去镇上住,反正离着也不远。” “叶姑娘去镇上住吗” “不去” “那就没办法了。自然是叶姑娘走到哪里,本殿下就跟到哪里。天下间,能克本殿下身上邪祟的人,唯有叶姑娘一人。” “你还真相信我能克邪祟啊”叶慈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刘珩浅淡一笑,“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人相信。” 叶慈抓头,她总不能强行赶人。只是身边天天跟着一个狗皮膏药,的确令人很烦恼。尤其是这个狗皮膏药身份尊贵,骂不得,打不得,还得小心伺候着,还要担着各种风险,真是 她要索偿精神损失费,否则亏大了。 “殿下,住宿费伙食费劳务费医药费,结算一下吧。” 刘珩:“” 为啥叶慈要钱,要得这么理直气壮呢半点都不尴尬。 他轻咳一声,“我用一个消息换住宿费伙食费劳务费医药费,如何” “什么消息” “关于叶家的消息。” “叶家的消息不值钱,最多只能换住宿费。其他的费用赶紧结算,我穷得都快要喝西北风了。” 刘珩:“” 他嘴角抽抽,很想说一句:叶姑娘啊,就你这地主老财的模样,真没看出和西北风有啥关系。西北风不背锅。 第10章 良心喂狗吃了 圆润饱满的豌豆被石磨反复碾压,磨成细细的粉末。接着,又用竹筛筛选,反复操作,留下最精致最细密的豌豆粉。 半碗粉,一碗水,调和在一起。 之后,锅里倒上四碗水,烧至将开未开之时,将调和好的豌豆水粉缓慢均匀地倒入热水中,一边倾倒一边不停搅拌,用小火。渐渐地,豌豆粉在锅里开始凝结成胶状,倒入木桶,放置在地窖冰块中,待到傍晚时候就能吃上冰镇凉粉。 若是口味重,切上蒜末姜末洒上油辣子再来点酱油和陈醋,最后再洒上二八十六颗葱花,若是有花椒粉也可以洒一点,搅拌均匀,火辣辣又清凉解暑的凉粉成功出炉。 想到这里,叶慈快要忍不住流口水。 叶慈很馋。 三皇子刘珩看着她馋,自己也跟着馋起来。 他忍不住手欠,拿手轻轻弹了弹刚刚从地窖冰块里面拿出来冰凉凉的凉粉,好q弹。 那手感,有种莫名地成就感。 “这东西怎么吃” “就这么吃。” “此物凉性,殿下慎用。”邓少通身为三殿下身边的内侍,真是操碎了心。 刘珩却一副兴致高昂的模样,“本殿下随意用两口,想来无妨。”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豌豆如何变成可以入口的凉粉,就像是变戏法一样,不可思议。即便没亲自动手,但亲眼见证,也就等于自己动手,好有成就感。 无论如何也要尝两口,就算会难受一晚上,也要先满足了口腹之欲。 这种事情,过去在宫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一言一行皆守着规矩,太医不让吃的食物,他绝不嘴馋偷吃。 来到叶家庄,貌似天天都在破例。引以为傲的自律,显然已经抛弃了他。 叶慈极力推荐,“凉粉好吃。尤其是像现在天热的时候,来一碗重口味凉粉,又辣又爽,透心凉。还有一种特别解暑的吃法,将凉粉和冰块一起捣碎,就着冰块吃凉粉,那滋味,三伏天的时候天天都想来一碗。” 看着叶慈一副回味沉醉的模样,刘珩就笑了起来,感慨道:“叶姑娘身体真好。” 即便是在最热的三伏天,也少有人能天天就着冰块吃小零食,尤其是姑娘家。 敢这么吃的,身体一定极好,没病没灾,吃嘛嘛香。 叶慈安慰他,“等你身体养好后,你也能天天这么享受。” 刘珩笑了笑,不置可否。 蒋胖子拿着菜刀,就跟变戏法似得,刷刷刷几下子,长条状凉粉装入白瓷碗。 叶慈肯定是要重口味,辣椒必不可少,稍稍多放点醋 刘珩的碗里就只有凉粉,看起来好寡淡。 叶慈问他,“要不要给你放点霜糖。” “不用。我先尝口味道。” “单这么吃,味道很普通,只能消暑。不如放一点点陈醋。” “好啊” 叶慈亲自给他放了两滴醋,示意他可以吃了。 刘珩用木勺挖了一小块,放入嘴里细嚼慢咽。嗯,冰凉凉,滑嫩无比,带点陈醋酸味,果然适合消暑。 他朝叶慈看去,红彤彤一碗凉粉,吃得额头冒汗。 那体验,那滋味刘珩突然生出想要尝一口重口味凉粉的想法。 叶慈突然端着碗跑开,离他至少五步远。 她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要冲动啊我不想死,你肯定也不想死。” 刘珩:“” 他还什么没做呢,只是脑子里想了想,叶慈怎么那么大的反应。 叶慈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七窍洞开,气感波动,就感受到了对方心头强烈的欲望,危机感油然而生。手脚比脑子快半拍,不等想明白,立马就端起碗跑得远远的。 叶慈也很无语,重活一回,她开窍了,对得起老爹地期待,师父地栽培。 只是,她的气感时灵时不灵。今天突然灵光这么一闪,嗯,看着刘珩无辜的样子,好像有点尴尬。 邓少通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不仅挡在了刘珩身前,还命人将碗筷全部收走。 叶慈则是趁机,刷刷刷,几口就将剩下的凉粉全部吃饭,不给刘珩丝毫机会。 并且叮嘱蒋胖子,“看好厨房,不许任何人偷吃。” 就差明着说:防的就是三皇子殿下。 刘珩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本殿下什么都没做,你们一个个如临大敌,防什么似的防着本殿下,着实放肆” 叶慈心满意足,擦擦嘴角,重新回到椅子上,“殿下喝茶。我们现在来聊聊你的消息。” 典型地转移话题,还无比生硬。 刘珩心头一乐,“叶姑娘反应如此之大,看得出来你是真怕本殿下偷吃。莫非本殿下吃一口重口味,真能要了性命不成” 叶慈郑重其事,“不确定,不清楚,所以我不能冒险。小命就只有一条,必须珍惜。想必殿下以前从未吃过辣椒,你又病恹恹的,万一一口下去,肠胃不适,腹痛腹泻,真的有可能死人。” 刘珩点点头,“说得有道理。不过,本殿下之前也不曾尝过凉粉,你为何就放心让我入口” “这么热的天,吃一口凉粉,想来问题不大。” 此刻,叶慈也是一阵后怕,万一刘珩吃出问题,她是真的要偿命。 不过 刘珩吃凉粉的时候,她没感受到危险,多半是没问题。 两人面前都有一杯茶,刘珩抿了一口,“叶家派人过来,很快你就能见到兄长,还有几位姐妹。” 啥玩意 叶慈盯着他,他冲她眨眨眼,表明消息属实。 哈哈 叶慈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笑声,“叶家派人过来,都是冲着殿下你来的吧我就是一个无足轻重,无足挂齿的小人物,他们恨不得我死了,当然不可能特意派人来看望我。” “可是,叶家对外宣称,是为了看望和照顾离家多年的你,特意派人过来。就算他们是冲着本殿下来的,也得由你担这份责任。” 刘珩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呵呵 叶慈冷笑两声,“殿下倒是会推卸责任。京城离着叶家庄好几百里路,最近三天两头不是下雨不是骄阳暴晒,这个季节赶路就是活受罪。 男人出门我能理解,几个姑娘不在侯府享受闺阁小姐的待遇,偏要出门受罪,人家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殿下你身上。叶家姑娘,怕是有心为殿下红袖添香,恭喜殿下,艳福不浅。” 她语气调侃,分明是想看笑话。 刘珩半点不在意,“本殿下乃是堂堂嫡出皇子,没有本殿下点头同意,谁都别想靠近本殿下五步之内。倒是叶姑娘你,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你肯定躲不了。” 叶慈:“” ,叶家果然不干好事,尽给她找麻烦。 刘珩笑着继续说道:“本殿下生来锦衣玉食,各色美人自小看惯了,看多了。区区侯府闺秀,怕是还入不了本殿下的眼。本殿下若是真需要红袖添香,只需一句话,宫里自会送来几车美人,各有特色。而且,眼前还有叶姑娘你” 呵呵 叶慈回敬他两个白眼,格外嫌弃。 刘珩见状,哈哈大笑,“总而言之,叶家来人,是叶姑娘一个人的麻烦。本殿下作壁上观,只等看戏。” “要脸吗良心不会痛吗”叶慈发出灵魂拷问。 刘珩端起茶杯,轻声一笑,“在叶姑娘手底下讨生活,还要什么脸。至于良心,早就喂狗吃了。” 第11章 谁说了算 侯府五姑娘名叫叶卫兰,是叶慈一母同胞的妹妹。 自出京以来,马不停蹄赶路,偏偏路况不好,马车颠簸,着实烦闷且焦躁。 她狠狠踢了一脚车厢,以此发泄内心的暴躁。 三姑娘叶卫茹轻声提醒道:“妹妹稍安勿躁,再有一天的路程就能顺利到达云霞山。” 哼 叶卫兰冷哼一声,“你没听钱婆子说嘛,云霞山的庄子,就是一个小破庄子,条件极为艰苦。” “可是那里有三殿下。” 三姑娘叶卫茹一句话就堵住了叶卫兰抱怨的话。 叶卫兰气呼呼的,自个生闷气。 马车再次停下。 前面有个大坑,需要挖土填埋,方能过去。这一耽误,少说又是半个时辰。 叶二郎,名叫叶卫权,乃是侯府长房嫡子,不出意外侯府下一任继承人就是他。 只可惜 侯府远离权力中心,侯爷叶怀章本事有限,几次上书为叶二郎请封世子,都被留中不发,宫里始终不肯表态。 叶怀章手中无权,胆子也不大,宫里不表态,他也不敢打听消息。生怕犯了忌讳。十几年前,叶家那场祸事,把他吓怕了,做事总是透着一股子小心谨慎。 叶二郎敲开马车门,“三妹妹,五妹妹,若是嫌马车里气闷,不如下来透口气。放心,周围没有外人。” “二姐姐人呢”叶卫兰问道。 “二妹妹她身体不适,有些水土不服,就不下来了。” 叶卫兰一听,立马露出一脸的不屑。 出京的时候,本来安排三姐妹一辆马车,有个说话解闷的伴。 当着长辈的面,叶卫兰答应得好好的,无比乖巧。一出京城,立马翻脸,说什么也不肯和二姑娘叶卫芸乘坐一辆马车。 于是乎 叶卫兰同三姑娘叶卫茹一辆马车。 二姑娘叶卫芸单独一辆马车。 这会一听说叶卫芸身体不适,她立马说道:“她肯定是装的,二哥你别被她骗了。” 叶二郎捏鼻苦笑,“这里风景极好,两位妹妹真不下马车。” 三姑娘叶卫茹一副挣扎犹豫地模样,“要不去看看二姐姐。她身体不适,我们做妹妹的理应去看望。” 叶二郎连连点头,“三妹妹言之有理,都是自家姐妹,没有过夜仇。” 呵呵 五姑娘叶卫兰不屑冷笑,本想反驳,转念一想,改了主意。 “三姐姐说得对,是该去看看二姐姐。否则,传到京城,老太太该骂我们不敬二姐,没有规矩。” 她一点头,三姑娘叶卫茹明显松了口气。很显然,之前斗胆开口,都是冒着被驳斥的风险。 两姐妹先后下了马车。 雨水过后被太阳暴晒晒得板硬的黄泥土路,并不是那么美好。坑坑洼洼,一不小心就会崴了脚。 顺着婆子们踩出来的一条小径,来到马车前。 “二姐姐,我们来看望你,你身体好些了吗”三姑娘叶卫茹率先开口问道。 随着话音落下,马车车门从里面推开,露出了二姑娘叶卫芸一张娇媚的脸蛋。 “谢谢三妹妹,五妹妹。劳你们费心了。”说完,拿着手绢捂着嘴唇轻咳一声。 五姑娘叶卫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二姐姐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啊。按照行程,明日就到了云霞山。届时,二姐姐病情若是没有好转,如何是好三殿下乃是天潢贵胄,本身身子骨又弱,二姐姐这一病,哎呀,耽误了。” 具体耽误什么,懂得都懂。 叶卫兰语气真诚关心,一双眸子分明是在看笑话。 二姑娘叶卫芸放下手绢,白皙嫩滑的脸颊缺乏血色,这一路想来过得不太舒心。 她轻声说道:“五妹妹提醒的是,可不能将病气过给了三殿下。只可惜,二位妹妹受我牵连,身上怕是也沾染了病气,到了庄子上也得养上一段时间,确保无事。” 叶卫兰一听,直接一脚跳开。 她气急败坏,又无计可施。将病气过给三殿下,这个罪名她担不起。 她又气又怒,冷哼一声,“二姐姐是在幸灾乐祸吗” 二姑娘叶卫芸睁大一双无辜的眼睛,“五妹妹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我关心两位妹妹还来不及,又怎会幸灾乐祸。我知道五妹妹一直对我有意见,只是没想到你对我误会这么深。三妹妹,你替我分辨分辨可好。” 三 姑娘叶卫茹遭受无妄之灾,顿时就跟吃了苍蝇似的难受。 她面色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干脆闭嘴吧 正所谓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你让三姐姐分辨什么”叶卫兰冲在前头,替三姑娘叶卫茹解了围。“是不是幸灾乐祸,你知我知。你别以为到了云霞山,就能得逞。我会盯着你的。” 二姑娘叶卫芸轻声一叹,“五妹妹对我误会颇深,无论我怎么解释想必你也不肯听。别的我不清楚,但是五妹妹心中所想所思,我还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五妹妹似乎忘记了一件要紧事。” “什么事”叶卫兰狐疑不定。 叶卫芸郑重其事说道:“三殿下为何前往云霞山叶家庄皆因为四妹妹在那,他是去养病的。四妹妹是什么性子无从得知,但是三殿下的脾性,大家多少都听说过。 三殿下这些年一直深居简出,甚少出现在人前。据说驭下极严,规矩极大。五妹妹的暴躁脾气,到了庄子上,恐怕还得收敛一二。否则,触犯了三殿下的规矩,你一人受罚事小,连累侯府事大。” “你威胁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五妹妹。” “不用你提醒,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就没见过像你这般愁嫁的女子,侯府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你你” 叶卫芸眼泪瞬间就飙下来,委屈大了。 “五妹妹你过分了”她怒斥,然后啪,重重关上马车车门。 叶卫兰胜了一筹,顿时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们走。” 三姑娘叶卫茹不敢反驳,只能紧跟上,小声嘀咕了一句,“五妹妹不该那样说。” “三姐姐是要教训我”叶卫兰猛地回头,目光锐利。 三姑娘叶卫茹连连摆手否认,“在外人面前,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哼 叶卫兰冷笑一声,“你放心,在外人面前我一定给足她面子。二姐姐什么目的,三姐姐不会不知道吧。她就是为了攀高枝。她做得,凭什么我就说不得,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三姑娘叶卫茹低着头,小声说道:“有的事情能做却不能说。” “你少教训我。”叶卫兰一脸烦躁。 更令她烦躁的是,明日到了云霞山叶家庄,即将见到叶慈,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一想到自己的亲姐姐,竟然是个天煞孤星,刑克六亲,连带着她的名声也受牵连,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踩了一脚路边的狗尾巴草,暗下决心,明儿见面,她非得给叶慈一个下马威不可。让她知道,姐妹当中究竟谁说了算。 第12章 真正的下马威 临近中午 树荫下,叶慈同三殿下刘珩对弈。 她就是个臭棋篓子,别说走一步算十步,她连走一步算三步都不会。 手中黑子落在棋盘上,刘珩抿唇一笑,问她:“确定要走这一步” 咦 难道这一步有问题。 叶慈盯着棋盘琢磨,左看右看都是一步活棋,可以来回纵横。 她顿时嘚瑟道:“落子无悔。” 刘珩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 啪,白子落下,直接封杀,连吃三个黑子。 叶慈都懵了,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刚才我这步棋走错了,重来。” 她悔棋,悔得理所当然。 刘珩嘴角抽抽,也不反驳她,任由她乱来。 一旁伺候的邓少通已经没眼看下去,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偏偏自家殿下还能容忍,愣是陪着臭棋篓子叶慈下了一个上午的棋。 这要是在宫里,简直不敢想象。 他都怀疑自家殿下是不是被叶慈下了蛊,否则,自家殿下不仅包容,还一脸笑眯眯,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不可思议。 像叶慈这种臭棋篓子,谁下谁知道,能把人气心绞痛。 殿下不仅不嫌弃,还如此有耐心的陪着下棋,硬生生将自己的水平从天上打落到地下十八层,就为了让叶慈高兴。 不忍直视啊 他忍不住说道:“叶姑娘刚说落棋无悔,转眼就打脸,这不好吗” “观棋不语真君子,邓公公稍安勿躁。你看你家殿下就没说话,此乃君子风范。” 歪理邪说 不可理喻 邓少通气得眼睛一翻,熟练地翻出了一个白眼。 刘珩顺杆子爬,“本殿下当然是君子。叶姑娘可有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叶慈抓耳饶腮,她走任何一步,似乎对方都有办法堵截她。 忍无可忍,直接开启新地盘,在空白的地方落下黑子。 刘珩看着棋盘上可见的黑子漏洞,他是忍俊不禁。 哎,放她一马。否则,她一会又该哇哇大叫。 瞧,他就是如此的友爱和善。 此时,小丫头娟儿蹦蹦跳跳跑进来,“启禀东家,大门外来了好多人,都是从侯府来的。吴伯伯让我来问东家,该如何安置他们” 侯府的人到了,来得好快。 叶慈不甚在意地说道:“告诉吴庄头,先将人带到客院安置,洗漱。等用过饭菜,我再到大厅见他们。” 小丫头娟儿领了差事,欢快地走了。 叶慈继续下棋,谁都别想中断她的兴致。 刘珩装似不经意地询问,“兄妹到来,叶姑娘真不出去迎一迎” “不去这么热的天我去门口迎他们,疯了吧。要是他们给我一个下马威,我是接还是不接与其让对方给我下马威,不如我给对方下马威。” 叶慈理直气壮。 本就没感情的人,若非都姓叶,谁认识谁啊。 虚情假意那一套在她这里没用。 至于侯府那群人作何感想,她根本不在意。 刘珩笑了笑,“你不去大门迎接,从规矩上来说,他们就能挑你的刺。” “我会在乎”叶慈似笑非笑。 “你是否在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迟早要回到侯府,面子情总要做足。” 叶慈点点头,有点道理。 可她不想回侯府。 “回到侯府那个牢笼,怕是要减寿十年。我只想于山野间逍遥自在,大不了跟着我师父云游四海。” “恐怕有些时候不能如你的愿。随心所欲本就是世上最昂贵的事情。” 叶慈托腮看着他,神情若有所思,“你这人真扫兴,总是这么人间清醒。偶尔糊涂,不好吗” 刘珩闻言不由得一笑,“心中清醒,日常糊涂。叶姑娘,你输了。” 叶慈低头一看,妈妈呀,棋盘已经是白子的天下,黑子阵亡啦,无路可跑。 “再来一盘” 她再接再厉,永不气馁,如同打不死地小强。 仅有庄头带着庄丁仆妇在大门口迎接,正主叶慈连面都没露。 纵然是好说话的叶二郎,也露出了不满神色。 更别提五姑娘叶卫兰,气得就差甩鞭子抽人。 三姑娘叶卫茹有些忧心忡忡,未曾见面的四妹妹叶慈,看这情形貌似不太好相处。 二姑娘叶卫芸轻咳一声,“二哥,天气炎热,不如先进去休整。四妹妹人就在庄子里,跑不了,迟早会见面的。” 叶二郎按下心头的火气,点点头,只得先进庄子休整。 待到他们一行人安顿下来,换洗,用过饭菜之后,已经是午睡时间。 吴庄头及时出现,“东家请诸位前往大厅用茶,还准备了一些消暑的点心。” “东家呵,她算哪门子东家。”五姑娘叶卫兰轻蔑一笑。 叶二郎问吴庄头,“四妹妹都在忙些什么我们到了这么长时间,她才肯露面。” 吴庄头陪着笑,“好让二公子知道,东家一上午都陪着三殿下对弈,输了又输,为难得很。刚用过午饭,这不,急匆匆赶来同诸位小主子见面。” 这 叶二郎神色有些微尴尬,很快又开心笑起来,“三殿下的事情要紧,四妹妹做得对。自家兄妹,耽误一些时间不要紧。” 几位姑娘神色各异,反正不如叶二郎那般开怀。心中已经勾勒起叶慈的长相模样和性情,能得三殿下青睐,应该有过人之处吧。至少,脾气不能太坏,还得有过人的才情。 如此说来,叶慈能有今日,多亏了她的师父。没有师父教导,何来才情何来人情世故 二姑娘叶卫芸微微垂首,表情有些严肃。 五姑娘叶卫兰冲她一乐,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刚到叶家庄,已经遇到了第一个对手,那位名声在外四姐姐叶慈,一会定有好戏可看。 吴庄头带路,一行人来到会客大厅。 仆妇上茶,上点心,外加冰镇绿豆汤。这天气用来消暑,最合适不过。 片刻之后,叶慈姗姗来迟。 叶家人终于得见庐山真面目。 “四妹妹” 叶二郎率先开口,看着眼前健健康康,双眼神采奕奕,眉宇间皆是混迹山野间的胆大爽朗英气勃勃。没有侯府闺阁姑娘的娇弱气,浑身上下给人以青春逼人的野性气息,以至于让人忽略了她的姣好容貌。 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京城闺秀的姑娘,在她身上看不到规矩束缚。 见到她就仿佛看到了山林,看到了自由。 “你就是侯府二公子” 叶慈也在打量对方几人。 叶二郎明显愣了一下,对方的称呼很古怪。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小细节的时候。 确定了对方身份,他立马露出笑容,“终于见到了四妹妹。四妹妹这些年受苦了,都是哥哥无能,不能为妹妹出头。” 哦 叶慈不为所动,她朝几位姑娘看去。 叶二郎忙介绍道:“这位是你的二姐姐卫芸,这位是你的三姐姐卫茹,这位是你一母同胞的五妹妹卫兰。以后大家多亲近亲近。” 叶慈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这下子轮到叶家三位姑娘愣神,预想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唯独没想到叶慈是这般模样,又是这副冷漠态度,连招呼都不打。 分明是一副不认姐妹的样子。 “初次见面,没想到四妹妹如此羞涩。”二姑娘叶卫芸出面解围。 可惜,叶慈不领情。 “别姐姐妹妹瞎叫,我们不熟。” 噗嗤 五姑娘叶卫兰当场笑出声来。 二姑娘叶卫芸下不来台,她转而说道:“哎,四妹妹对我们有怨气是应该的。这些年” “你是想说我这些年受了苦,心头有怨气,不和你们亲近是可以理解的。接下来,你们要用爱心和关心感化我,让我找到认同感,一起做好姐妹是吗这话你自己相信吗行了,大家已经见过面,那些虚情假意暂且收起来。” 叶慈不客气地打断了对方,直接往主位上一坐,“我来,打算是和你们约法三章。这,第一条就是我的地盘我做主。谁要是在我面前摆侯府主子的派头,妄想插手田庄大小事情,那就别怪我翻脸。” 第13章 不吃这一套 “没规没矩,荒谬透顶。” 一声怒斥,来自于五姑娘叶卫兰身后。 叶慈循声看过去,一个中年妇人,面相看着就很刻薄。 她努努嘴,问道:“你是谁” 五姑娘叶卫兰朗声说道:“四姐姐还不认识吧,这位是钱婆子,母亲身边最得用的人之一。上次她就来过,只可惜是四姐姐不曾见到她。母亲关心四姐姐,故而派了最得用的钱婆子来照顾,也能教教四姐姐规矩礼仪。” 钱婆子昂首挺胸,一副主子跟前最得用的人的派头,那骄傲的头颅好似一头母鸡里面的战斗鸡,别提多自豪。 叶慈当场笑出声来,“就她一个跑腿的仆妇,也叫最得用的人自个规矩都没弄明白,还要教我规矩五姑娘莫非是在开玩笑。” 叶卫兰:“” 有点尴尬。 钱婆子怒火上头,“四姑娘自小缺乏管教,不懂尊卑礼数,奴婢不和你一般计较。” 叶慈呵呵冷笑,“这婆子说话太难听,让我很不痛快。来人,拖她下去关柴房,先饿她三天,知道些好歹。” “谁敢”钱婆子一声怒吼。 其他人也跟着七嘴八舌。 叶二郎出面打圆场,“四妹妹,她真的是母亲跟前得用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和我有关系吗”叶慈一句话怼回去,“还站着干什么,忘了谁是这庄子的主人吗拖下去,关柴房饿三天。谁敢私下里给她吃食,那就是和我过不去。” 一声令下,吴庄头再无迟疑,一挥手,几个仆妇冲上来拖人,下手老狠了,没有半点迟疑手软。 钱婆子挣扎怒骂,仆妇直接上手堵嘴,还趁机揍了对方几拳头。 很快,人被拖下去,大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以为叶慈不到大门迎接,就是今日的下马威。 显然,大家都将事情想得太简单,把叶慈也想得太简单。 收拾钱婆子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连侯府夫人苏氏的面子都不给,更别说叶二郎的面子。 叶慈这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什么侯府,什么母亲,在她眼里都是浮云。 几个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太好看。接下来的谈话似乎难以进行。 叶慈才不管他人脸色,继续说道:“你们为什么来云霞山,来这个庄子,大家心知肚明,就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三殿下住在东跨院,他见不见你们,愿不愿意给你们机会,大家随缘。 你们别来烦我,我也不干涉你们私下里的作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丑话说在前头,才能确保你们住在庄子里的这段时间,彼此都有个还算过得去的体验。这就是约法三章的第二条。如果有意见,等我说话再提出来。大家友好协商,争取求同存异。” 她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然后继续说下去; “至于第三条,还要请二公子给个章程。庄子条件如何你们都看见了,地方简陋,出产有限。你们一来,连带着下人,好几十号人。每天人吃马嚼,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我也不怕大家笑话,更不怕你们说我市侩,这么多人,庄子养不起。所以,不知道二公子是个什么章程,打算在这里住多长时间,有没有具体地安排” 叶二郎:“” 长到这个年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叶慈这般直白直接的人,见面开口就是钱。 嗯有点错愕惊诧。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 自小缺少教养,不懂为人处世,能将一个田庄打理好,想必已经用去了所有的精力。 “费用方面,四妹妹放心。一切饮食起居,自有侯府负担。另外,侯府还为庄子添置了一些家具器物,晚几天就能送来。如果四妹妹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出来。只要能办到,绝不推辞。” 瞬间,叶慈对叶二郎好感倍增。 这位便宜哥哥,貌似还算是个拧得清,也比较好相处的人。心眼肯定没有那三位姐妹多。 “多谢二公子。” 叶二郎苦笑一声,“我与四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无论四妹妹是否承认,我都是你亲二哥。” 叶慈不置可否。 让她开口叫哥哥,看表现吧。 别以为有一层血缘关系,就可以摆兄姐派头。 五姑娘叶卫兰率先发难,“四姐姐说完了吗我也有几句话想说。四姐姐开口公子闭口姑娘,你是打算不认我们吗无论如何,我们都姓叶,斩不断的血缘亲情。我知道,侯府对你有亏欠,但这不 是四姐姐拒人千里之外的理由。没有侯府的庇护,恐怕四姐姐也不能平安长大。” 叶慈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依着你的意思,我是背靠侯府长大的” “当然。”叶卫兰神色郑重。 呵呵 叶慈嗤笑一声:“那个钱婆子有没有告诉你们,当年我是如何被送到田庄,又是何人负责照顾我” 沈众人懵逼,显然不清楚其中内情。 叶慈也不见怪,继续说道:“都不知道就对了。因为送我来田庄的许大许婆子两夫妻,染上赌博,欠下赌债。他们本打算变卖田庄物件还钱,顺便想将我闷死,然后一把火烧了田庄,报一个意外。只要操作得当就能全身而退。若非我师父路过,救下我,并控制住许大两口子,我早就化成一抔黄土。” “竟然还有这等事”叶二郎一脸惊诧。 叶慈嘲讽一笑,“这才刚开始,二公子请听我慢慢道来。后来,我师父将许大两口子送入衙门,你们猜事情怎么发展你们以为官府会秉公处理,根本不可能。 许大两口子好歹也是侯府的下人,事关侯府脸面,官府第一时间通知了侯府。然后,侯府为了保全脸面,并未替我出头,而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不了了之。 瞧,你们口口声声说我是侯府的人,然而我的性命还不如两个下人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侯府不仅没有派人来看一眼,从此以后更是将此处遗忘,不仅没人也没有一文钱送来。 如果不是因为三殿下在此处养病,敢问侯府上下几百口子人,有谁记得叶四姑娘五姑娘指责我忘恩负义,可是早在我被许大两口子差点闷死那一次,就已经恩断义绝。” 五姑娘叶卫兰强行辩解道:“纵然父亲和母亲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他们毕竟生了你,生育之恩,岂能轻易斩断。还有,你说的许大两口子,多年前就已经被打发了出去,据我所知,两人离开侯府后不久,先后病亡。可见母亲明面上不曾派人照顾你,私下里还是替你报了仇。” 叶慈都快要笑死了,反问道:“你确定许大两口子病亡,是为我报仇,而不是为了维护侯府的脸面两个赌博成性的下人,妄图变卖主人家的家当,该死至于我,从始至终都没人在意过,又何来恩情可言。” “没有母亲哪有你” “那就只能怪她生下我的时候,没有将我溺死。那样一来,一了百了。今日我们也就不用在这里纠缠不休。” “四姐姐好生绝情。不认父母兄长姐妹,你这是不孝,是大逆不道,不容于世俗。我真心劝四姐姐一句,不要太固执,有气你发泄出来就算了。女儿家,名声最重要。” 五姑娘叶卫兰一副苦口婆心,一心一意替叶慈考虑的样子。 然而 叶慈根本不吃她这一套。 “你可真会说笑。满京城都知道我是个天煞孤星,刑克六亲,何来名声可言你们眼中的我,和怪物没啥区别。若非三殿下在这,你们根本不会踏进田庄大门,更不会和我同处一室。在你们眼里,我根本就不配和你们平起平坐。所以,虚伪客套的话就别说了,我嫌恶心。” “四妹妹言重了,我们并没有这么想。一切都是误会。”叶二郎强行挽尊,可惜毫无说服力。 叶慈似笑非笑,仿佛是在询问对方:这话你信吗反正我不相信。 “今天就算了吧。”二姑娘叶卫芸突然开口,“赶了这么多天的路,怪累的。我们这么多人突然出现,四妹妹也没个准备。不如大家都各自冷静几天,有什么纠纷以后再说。” 叶二郎率先附和,“此话有理” 继续争论下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不如暂且休战,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第14章 闭门羹 众人回到客院。 五姑娘叶卫兰一改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二哥,四姐姐的态度摆明了不欢迎我们,恐怕三殿下也不待见我们。老太太地打算” 说着,就朝二姑娘叶卫芸一笑,分明是要看好戏。 二姑娘叶卫芸一副任你风吹雨打,不为所动的模样,一个字都懒得说,甚至连个正眼都不乐意赏给对方。 呵呵 叶卫兰心中冷笑,故作清高,呸 叶二郎皱皱眉,“我先去拜见三殿下,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无论如何,一家姐妹,千万别闹得太过分。” 他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姐妹之间的矛盾他心知肚明,却时常装傻以此躲过这些无妄之灾。 他一走,屋里的气氛就变得无比的尴尬。 二姑娘叶卫芸起身,“我累了,先回房歇息。” “看样子二姐姐是胸有成竹。不知二姐姐有何打算,可否透露一二”叶卫兰主动挑衅。 二姑娘叶卫芸眼神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就算我真有打算,也不会告诉你。” “二姐姐为何如此自私”叶卫兰夸张道。 叶卫芸果断反击,“都是和五妹妹学的,学得挺像的,对吧” 此话一出,气得叶卫兰鼻孔朝天。 叶二郎吃了一道闭门羹。 他带着礼单前往东跨院拜见三殿下刘珩,被告知三殿下身体不适,不见客。 叶二郎不气馁,“敢问明日是否方便” 随着话音一落,几张银票从他手中落入门房手中。 门房坦然收下银票,态度傲慢地告诉他,“殿下心情好的时候,自会召见二公子。二公子回去等着吧。” 话音一落,院门就被重重关上。根本没给叶二郎再次说话的机会。 一记重重地闭门羹,叶二郎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怒气,也不敢发怒。 平武侯府是什么处境,身为侯府嫡出公子,时常在外应酬的人,他是清楚的。 比这更过分,糟糕十倍的处境他也经历过。 一开始是愤怒的,后来再也怒不起来,因为没底气。 京城大,官更大。随便一个砖头砸下来都能砸中一个五品官。 平武侯府空有侯爵,却已经处于权利边缘。权利,是比爵位更重要的东西。 王爷皇子们身份更尊贵,可只要手中无权,一个五品小官也能欺辱之。 他只是吃了一记闭门羹,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只是 面对身后的下人,他有些尴尬,面子不太好看。 管家叶贵虽说办事不利,但极有眼色。 他故作战战兢兢的模样,“公子,我们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他这样子,很好的保全了叶二郎的脸面。 叶二郎偷偷舒了一口气。叶贵是父亲的人,特意派来帮衬他。 “继续等着恐触怒殿下,我们先回去,明儿再过来拜见。” “公子说的是。” 三殿下刘珩坐在屋檐下,正在复盘棋局。 邓少通悄声来到他身边,“启禀殿下,叶二郎已经被打发走了。” “嗯” 片刻之后,刘珩随口问道:“叶慈可有受委屈” 委屈 那是啥玩意 叶慈那样咋咋呼呼的人怎么可能受委屈。她不给别人委屈受就算不错的。 “叶姑娘一个独战叶家姐妹,应该没受委屈。她还约法三章,说是井水不犯河水,还问叶二郎要钱。” 刘珩笑了,这的确是叶慈的做事风格。 虚情假意,热情客气那一套,在她那里根本吃不开。 她就是那种看起来咋咋呼呼,好像不喜欢动脑筋的人,其实心里头比谁都清楚。典型的大智若愚,扮猪吃老虎。 “叶家人就没说什么” “叶卫兰指责叶姑娘不孝。叶姑娘当时透露了一件事情,她年幼的时候,差点被身边人害死,幸亏青云子师父路过救了她。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她要是不说,我们怕是无从查起。” 刘珩眉头轻蹙,这一刻他似乎很不高兴。 “宫里的人什么时候到” “估摸也就这两天。” “等宫里的人到了后,挑选一些布匹器物,再封点金叶子,银锞子给她送去, 这些日子她费心了。” 邓少通:“” 殿下真大方。 他小心翼翼地说道:“穷山僻壤,金银器物也没地方用。” “你对本殿下地决定有意见”刘珩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邓少通立马吓得浑身一哆嗦。 “老奴绝无此意。” “照吩咐做事,本殿下自然不会亏待你。” “诺” 过了两日,少府的车队终于来到云霞山叶家庄。 几十辆马车,货物拉得满满的,全是帝后二人的心意。 李少监身为张皇后身边的心腹,见到三殿下刘珩就开始抹眼泪。 “殿下受苦了皇后娘娘得知殿下的遭遇心疼不已,和陛下大吵了好几回,才争取诸多方便。这是货物清单,请殿下过目。” “此事不急。宫里现在什么情况母后好吗父皇可有说什么还有新平姐姐她没哭鼻子吧” 刘珩面对李少监,态度始终客气,但并不算亲近,也谈不上热情。 他向来如此,宫里人都知道他性子冷淡,疏于交际,李少监自然没放在心上。 李少监微微低头,恭敬道:“回禀殿下,宫里一切如常。我出宫之前,皇后娘娘同薛贵妃发生了冲突,陛下烦恼,各打五十大板。由此可见,陛下虽然宠爱薛贵妃,却也不会纵容薛贵妃在宫里一手遮天。 皇后娘娘原本打算要为殿下在山中修建庄子,陛下说什么也不肯松口。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扩建叶家庄,让殿下住得宽敞些。此事,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刘珩轻轻敲击桌面,“父皇连爵位都肯赐封,又怎么可能单独给我修建宅子。有了宅子,就要添置人口,护卫,这些可都是大忌讳。母后不该为了我同父皇争吵。” 李少监说道:“皇后娘娘说了,一开始就知道陛下不同意修建宅子,但只有狮子大开口,才能争取到扩建叶家庄的机会。也不知殿下会在庄子上住多长时间,总不能一直困于如此狭小的院落,多安置几个宫人护卫都没地方。” 说到底,就是地方小,住不了几个人。 张皇后希望刘珩身边至少有上百个护卫,最好能有四五百号人。这么多人,需要足够大的场地,足够多的房舍。 显然,偏僻狭小的叶家庄满足不了这个要求。 建不了庄子,那就只能扩建叶家庄。 扩建出来的地盘,自然是优先给三殿下刘珩使用。 李少监告诉刘珩,负责扩建庄子的工头和匠人,皆由少府负责。人已经到了县城,只等刘珩一点头,就可以开工。 刘珩点点头,笑着说道:“事关庄子扩建,理所当然要征求东家叶慈的同意。只要她点头同意,我没意见。” “殿下和叶慈姑娘之间” 这才是李少监最关心的事情,也是他此次来到云霞山最重要的任务。 务必确保叶慈对刘珩没有任何威胁。 如果叶慈有威胁,果真如同传闻那样,是个天煞孤星,会危害到三殿下刘珩的性命,他必须将一切如实禀报张皇后,采取必要的行动。 刘珩心知肚明,他淡漠道:“比起宫里的时候,本殿下的病情的确有所好转,这一点随行的太医可以证明。你可以据实禀报给母后。” 李少监明显惊了一跳,“难道叶慈当真能克邪祟殿下真的是被邪祟伤害” “有没有邪祟不重要。既然父皇让我来这里养病,那就泰然处之。告诉母后,不必太担心我,我一切都好。”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不担心殿下,每天都在为殿下的处境茶饭不思。陛下将殿下打发出京,着实” “慎言当心隔墙有耳,治你一个大不敬的罪名。” “殿下说的是。” 李少监心头后怕,出了一身冷汗。 出了京城也不安全啊。这次来云霞山叶家庄,足有一两百号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皇帝的探子,有多少人是薛贵妃安排的探子,有多少是朝中大臣们安排的探子反正,队伍不干净。 慎言 必须慎言 别以为出了京城就能安枕无忧,这种想法大错特错,迟早会害死自己。 第15章 告辞 叶慈头痛 原本安静祥和,一年到头也没几个人来往的山间农庄,短短时间涌入几百号人。 乱 吵 烦 她真想当个甩手掌柜,舍了庄子,上云霞观躲清静,而且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唯独担心,某些人追着上山,毁了道观的清静自在。 “三殿下请东家过去商量事情,说是关系到庄子的未来。” 吴庄头站在门口,有些局促。 这段时间,他非常不适应。 庄子上一下涌入上百号人,个个位高权重,见多识广。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能全方位秒杀他。 这让他产生了极大的压力,总感觉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在别人眼里都有可能成为笑料。 于是乎,他尽量少说话。每天按部就班,绝不做多余的事情。 叶慈更加头痛。 她来到东跨院,见刘珩正在悠闲品茗,心头好气。 庄子今日的一切乱象,皆因他而起。 他不来庄子,庄子十年不变。 他一来,麻烦紧随其后。 叶慈拉着一张脸,很不爽地坐在他的对面。 刘珩装傻,明知故问,“谁惹叶姑娘生气你告诉本殿下,本殿下替你出气。” “除了殿下,没有别人。” 刘珩尴尬一笑,捏捏鼻子,“叶姑娘放心,一切都有结束的时候。本殿下会补偿你。” “我不需要补偿,你们赶紧离开回京,我就谢天谢地。” “未来某一天,或许你会需要我的补偿。这个承诺一直有效。” 呵呵 叶慈不屑。 “你叫我来,说是有要紧事商量。具体什么事” “少府安排了一批工匠,准备扩建田庄。这件事需要征求叶姑娘你的同意。” 叶慈皱眉,没作声。 刘珩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看了图纸,大约会占用一百亩左右的耕地。这方面的损失,会补偿给你。将来等本殿下离开,叶姑娘白得一座庄子,一座完全属于你,同侯府没有半点牵连的庄子。” 叶慈微微挑眉,笑着问道:“难道我不同意,少府就不扩建吗” 刘珩笑而不语,答案是明显的,没有叶慈的同意,扩建工程势在必行。 这个答案,彼此心知肚明。 叶慈继续问道:“扩建的决定是谁做的你,还是宫里” 刘珩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以将这件事当做圣意。” 哦 叶慈顿时就笑了。 她从对方的话里面听出了一点点权利博弈的味道。 “殿下乃是堂堂嫡出皇子,宫里有钱有人,与其扩建叶家庄,不如重新选个山清水秀交通方便的地方另修宅院。明明有最优方案,宫里却选择了不说最差也是相对比较差的扩建方案,为何” 庄子扩将势在必行,她人微言轻阻止不了,好歹也要让她知道原因。 明面上的原因,叶家庄太小住不了那么多人。 深层次的原因呢 会不会牵连到她将来会不会麻烦源源不断,永无止境 她总得知道点为什么,才能做出合适的应对。是该继续留在庄子,还是舍弃身份浪迹天涯,学着师父云游四海 其实,以这个年代的交通,云游四海真的是一件超级超级辛苦的事情。没地方吃,没地方睡,风餐露宿是写实。路上十天八天遇不见一个人那是常有的事情,危险更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比如夏天,荒草丛生,草丛里面突然钻出一条毒蛇,就能让人直接嗝屁。 由此得出结论,待在自家宅院里,有吃有喝有点闲钱,比什么都强。 不到万不得已,叶慈是不会放弃自己的地盘浪迹天涯。 刘珩冲她一笑,“自然是因为本殿下住在这里。” “就这样” “就这样”刘珩语气肯定,眼神真诚,不带一点欺骗。 叶慈却有种被骗还帮人数钱的错觉。 她捏捏下巴,“扩建没问题,一百亩耕地也没问题。除了必要的补偿,外面那条路顺便也给扩一扩,整修整修,最好能一直修到县城。” 当真是狮子大开口。 刘珩讨价还价,“门口的道路是该扩建,一到下雨天简直没法走。不过,修到县城太难,距离太远,工程太大 ,本殿下无法答应你,宫里也不会同意。 但是,本殿下可以答应你,修一条通往双河镇的路。从今以后,前往双河镇就不用翻山越岭。”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成交” 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合作。 叶慈一脸笑嘻嘻,虽然有可能被坑,但明面上她是赚了。 不仅免费得到一座宅子,还免费得到一条路。 修路无论是哪个年代都是一项大工程,她一直想修一条通往双河镇的路,如此一来就能免了翻山越岭的苦。 奈何囊中羞涩,人微言轻,实力不济。 如今,有人出钱替她解决这个大问题,高兴啊 “我以茶代酒敬殿下一杯。” 刘珩端起茶杯,调侃她,“现在不想赶走本殿下吧。” “殿下真会开玩笑,以前说的那些话都不算数。” “你可真是个” “殿下是想说我见风使舵,见钱眼开吗” 叶慈补齐了刘珩想说没说出口的话。 刘珩:“” 有点尴尬怎么办 关键是叶慈的脸皮怎么那么厚堪比城墙没有几十年的功力,修炼不出如此厚实的脸皮。 叶慈冲他一乐,“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合理维护自己的利益,顺便给金主一个笑脸,这不过分吧。这算不算是人之常情。” “不过分”刘珩随口应了一声。 总觉着她说的是歪理邪说,一时间却又不知从何反驳,真是见了鬼。 叶慈一脸乐呵呵,“你也喜欢我笑脸相迎,而不是三天两头赶你走,对不对。反正,你走不走,不是我能做主的。想让日子好过,就必须想开些。 我现在已经想开了,既然殿下注定要住在这里,那我就要学会接受,以及充分利用殿下的身份为庄子上下谋取利益。” 她理直气壮,坦坦荡荡。金钱很俗,谈利益很俗,但放在她身上却一点都不俗,反而感受到了真诚。 刘珩想笑又忍住。 他怕自己笑得太开心,叶慈会得寸进尺。这事她绝对干得出来。 他问道:“敢问叶姑娘打算怎么利用本殿下谋取利益” “嗯暂时还没想好。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刘珩似笑非笑,“你兄长就住在庄子上。” 啥玩意 叶慈用了两秒钟才领悟到精髓。 啊 她指着对方,“你可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以为我是替叶二郎要官,你想多了。叶家的事情同我没关系。” “口口声声说没关系,然而在世人眼里你们终究是一家人。一荣未必皆荣,但一损必然皆损。叶二郎连续数日上门拜见,你说本殿下该不该见他” “你想见他就见,不想见面又嫌他聒噪直接派人驱赶他便是。这么点小事,殿下也要请教我。” “本殿下如今吃你的住你的,还指望靠你克邪祟治病,你的意见当然重要。” 叶慈直接回敬他一个白眼,“别牵扯我,告辞” 东跨院好似龙潭虎穴,此地不宜久留,赶紧撤 刘珩:“” 看着叶慈逃也似的跑走,他有点哭笑不得。 第16章 脑回路 “叶慈不可信” 邓少通抓紧机会在刘珩耳边吹风。 “叶慈始终是叶家人,叶家人皆不可信。而且,叶家连着两代儿郎才干平平。平武侯叶怀章更是个无胆鼠辈,无能小人。若非他家祖上有些功勋,还有些故旧照应,叶家满门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抄家流放。” 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叶慈可信与否不重要,叶家人不堪重用也不重要。本殿下如今借着叶慈这层天煞孤星的壳,在这山沟沟里面躲清静。双方还要长久相处,面子情总要过得去,你不可为难叶慈。” “诺”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又说起另外一事。 “徐大人在外求见,殿下要见他吗” 刘珩点点头,“宣他进来。” “喏” 徐久治,进士出身,授侍读学士,在三殿下刘珩身边当差。 当刘珩被责令出京养病,一干官员纷纷找借口请辞,另寻出路。 本来三殿下刘珩就是个病秧子,在宫里养着,大家在他身边当差图的就是一个安稳,以及骑驴找马谋求机会。 被责令出京,这是严惩,极其严重的惩罚。 如此一来,三殿下在众位官员心目中,俨然是前途灰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要跟着三殿下一起去山沟沟喝西北风吗 徐久治也是跑路的一员,跑了之后才发现京城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地。 他一无背景,二无靠山,三无钱财。家族不仅帮不上忙,还指望他来照应。 昔日同窗,因为政见不合,早已经分道扬镳。 寻寻觅觅,眼看口袋空空,堂堂朝廷进士沦落到和一群举人抢官位,关键还抢不过,丢死先人。 处处碰壁,受人嘲笑奚落,走投无路之下,他又想起了三殿下刘珩。 他走了张家的关系,终于得了张皇后一句话,“只要三殿下还肯要你,你就去他身边陪着读书解闷。他若是不要你,你就从哪来滚哪去。” 如今,徐久治的未来全寄于刘珩一人身上,得知被召见,他很忐忑。 进了书房,头也不敢抬,先来个躬身大拜,行了个大礼。 “数日不见,徐大人近来可好”刘珩的语气淡淡的,不喜不怒,叫人猜不透摸不着。 徐久治汗水直冒,“下官死罪” 话音一落,他干脆利落跪在了地上。 刘珩轻蔑一笑,“你的情况本殿下略知一二,京城不好混啊。本殿下虽然不受重视,甚至一度被打压,可好歹也能护着你们周全,让你们有个体面差事,谁见了也要给三分面子。没了本殿下,也就没了好乘凉的大树,滋味如何” “下官错了,真的错了。求殿下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从今以后,下官生死皆在殿下,任由殿下驱策,绝无二心。” 他赌咒发誓,完全豁出去了。 既然找不到别的靠山,从今以后他就将三殿下当做靠山。 看着对方唱作俱佳的表演,刘珩感觉没滋没味。突然想起叶慈的坦荡,各种小算计小心思坦坦荡荡地摆在桌面上,不仅不会令人反感,对比徐久治的一番心思,简直就是可爱。 坦荡得可爱,自私得可爱。 人和人的区别,犹如天堑,难以跨越啊 他说道:“你先住下来。先别急着高兴,能不能留下来还要看你的表现。本殿下记得你记忆力很好,有些书籍出宫的时候忘了带来,你能否默写” “殿下要看什么书,下官尽力全书默写。” “先来一本东华集。” 徐久治的表情明显一愣,“殿下,这是闲书。” “本殿下就想看闲书。” “殿下要看闲书,微臣就默写闲书。”一咬牙,徐久治领了这件差事。 叶二郎像是一个无头苍蝇,最终撞在了叶慈跟前。 “有一件事,本不想麻烦四妹妹。可是我每天上门求见三殿下,都不得其门而入。听说四妹妹刚从东跨院出来,你和三殿下见了面,对吗四妹妹可否帮帮我,帮我在三殿下跟前美言几句,请他给我一个机会。” 叶慈头痛,也只能硬着头皮将眼前的麻烦解决了。 她没急着回答,而是问道:“二公子连着数日上门求见,单说心意,那是十足十。三殿下养病,不见就不见吧,二公子何必如此执着。敢问一句,二公子非要见殿下一面,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这”叶二郎有些躲闪。 叶慈懒得和他打机关,直接问道:”二公子 想要求官“ “非也,非也” 叶二郎急忙否认,又解释道:“山中苦闷,我好歹读了几年书,或许可以陪着殿下解闷。” “二公子有心了。殿下身边人才济济,不缺解闷之人。二公子不妨安心住下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碰上。如果你实在是住不惯,可以提前回京城。” “回京城就算了。四妹妹真的不能帮帮我帮我带句话也不行吗” “二公子要我带什么话” “你告诉殿下,就说叶家愿意为他驱策。” 噗 叶慈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叶家这是主动和刘珩绑在一条战船上,脑子进水了吗 没事也要主动招惹是非,而且还涉及皇权皇子,真是嫌命长。 她忍着出口讥讽地欲望,问道:“这话代表你自己,还是代表叶家” 言下之意,就是在试探他是不是自作主张。 叶二郎愣了一下,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偷听,他才压低声音说道:“不瞒四妹妹,来之前家中长辈有交代,让我抓住机会结交三殿下。我们侯府不参与夺嫡之争,三殿下也无夺嫡的机会。所以,这件事肯定安全。 一旦能得到三殿下的赏识,就等于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识。有了皇后娘娘做靠山,父亲的官职或许还能更进一步。” 说到底,就是投机,平武侯叶怀章不甘平庸想升官。侯府上下想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叶慈呵呵冷笑。 她揉揉眉心,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有人不会用。 “谁告诉你们投靠三殿下和张皇后就没有危险” 叶二郎一脸懵逼。 他很诧异叶慈竟然问出这句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实吗。 “父亲,母亲,还有老太太都是这个意思。” 叶慈:“” 难怪侯府一直走下坡路,照着这么下去败落是迟早的事情。 “你傻不傻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叶慈怒问。 叶二郎更加懵逼,甚至还感到委屈。 “四妹妹不帮就算了,为何骂人” 叶慈:“” 是她傻,傻得可爱。 她脑子有病,才会打算和叶二郎进行一场深层次谈话。 她干脆问道:“二公子平日里读史书吗” “略读一二。” “纵观历朝历代,嫡出皇子如果没能继承皇位,都是个什么下场” 叶二郎当场愣住,紧接着他又说道:“不一样三殿下体弱多病,那些事情轮不到他头上。” “你说轮不到就轮不到吗” “那是当然。这是满朝文武公认的事实。” “满朝文武公认的事情就一定正确,一定会发生吗” “不然呢”叶二郎像是在看一个脑子进水的傻子。 瞬间,叶慈感觉自己是个二货,是个被人鄙视的阴谋论患者。 双方的想法都不在一个维度上,这话没办法谈下去。叶二郎心里头还揣着一点天真幼稚,以及对长者权威的盲目崇拜。 因为崇拜,所以对长辈以及权威者说的话深信不疑,绝无半点怀疑。 叶慈挥挥手,“为殿下驱策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将来你要是有机会见到殿下,谈谈风花雪月,聊一聊风土人情,饮食习惯就挺好。” 叶二郎眼睛一亮,“殿下对风花雪月风土人情感兴趣吗我该从哪方面着手不行,我得去镇子上逛逛,多了解了解。等见了殿下才有话题可聊。多谢四妹妹提点,改明儿事情成了,我定有重谢。” 他一脸兴奋离去,留下懵逼的叶慈。 她说啥呢她没说什么啊 大家理解的点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第17章 是不是心虚 二姑娘叶卫芸心情郁郁。 自来到庄子,她就没出过院门。借口养身体每日将自己关在房里。 眼看着叶二郎处处碰壁,不得三殿下待见,她就知道出门制造偶遇是一个妄想。 既然无法偶遇三殿下,不如修身养性。反正这破地方也没什么可逛的。 三姑娘叶卫茹寻她闲聊。 庄子太小,地方偏僻,又不用出门应酬,时间难熬,总得找点事情做才能打发漫漫时光。 “二姐姐又在绣花吗” “绣张手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三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你不陪着五妹妹合适吗” “五妹妹心情不好,我就不到她跟前讨嫌。二姐姐的针线活越做越好,真令人羡慕。不像我,笨手笨脚。” 三姑娘叶卫茹托着腮,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这破庄子,快要将人给憋死了。连她这种性格安静和顺的人都快受不了,更何况其他人。 二姑娘叶卫芸瞥了她一眼,“五妹妹心情不好,怎么不让她出门玩耍前几天她还吵着出去。” 三姑娘叶卫茹解释道:“一来天气太热。二来庄子人多眼杂,哪哪都是人,外面又在施工。再一个,这地方四面望去都是山,初看很好,看多了就觉着无趣。” 说完,她就叹了一声。 她很好奇,这破地方叶慈怎么待得下去,每天都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还有那位未曾谋面的三殿下,竟然也能泰然处之,不骄不躁。 二姑娘叶卫芸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正要开口,对面东厢房就传来五姑娘叶卫兰的怒骂声。 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默契地决定一动不如一静,先听听什么情况。这会赶过去,必然会遭受池鱼之殃。 叶卫兰又气又热。 她质问吴庄头,“冰块呢我要的冰块为什么没有你是想成心热死本姑娘吗” “姑娘息怒不是小的不给冰块,而是庄子储存的冰块本就有限,不够用啊” “放屁叶慈天天弄那个凉粉,凉糕,还有冰镇酸梅汤,怎么不见冰块不够用。我要用点冰块消暑,你们一个个推三阻四,欺人太甚” 吴庄头很是无奈,“误会,全都是误会。姑娘有所不知,庄子每年储存的冰块,也就半个地窖,往年堪堪够用。今年情况特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天气反常得热,还要先保证殿下那边的冰块用量,地窖里面储存的冰块必须省着点用。 东家说了,得为三伏天做准备。这会敞开了用冰块,等到三伏天,全庄子的人都得煎熬。 不过东家还说了,姑娘要是嫌冰块不够用,可以派人前往双河镇购买。每月初一十五,会有运冰船经过。” 叶卫兰大怒,“荒谬你竟然让本姑娘派人买冰块,是不是叶慈叫你这么说的叶慈口口声声说这里是她的地盘,她怎么不派人去买冰块” “我们东家财力有限,买不起”吴庄头人看着老实,说出来的话能将人噎死。 叶卫兰气得急促喘气,“放屁我要冰块,不要给我借口,必须满足我的要求。” “那就没办法了,这件事小的无能为力。” “本姑娘拿钱给你去买冰块,行不行” “姑娘明鉴,前往双河镇需要翻山越岭,轻装上阵还能保证时间。拖着货物,一趟下来少说需要三四个时辰,等回到庄子冰块都融化了。” 叶卫兰气得肝儿疼,“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是想逼死我,还是想热死我叶慈人呢我倒是要问问她,是不是成心和我过不去。” “姑娘别去” “让开今儿我非见到她不可。” “东家这会正忙着,一时半会抽不空。” “少来这套。今儿谁也别想拦着我。” 刘珩寻叶慈说话。 “最近新得了一本书,或许你有兴趣。” 他拿出徐久治熬夜爆肝默写的东华集递给了叶慈。 “上面的故事怪有趣的,你应该会喜欢。你还喜欢看什么书,告诉本殿下,得空派人弄来。” 叶慈看见书,双眼放光。 “东华集我没看过,好看吗” “应该好看。”刘珩一本正经地说道。 叶慈没客气,高兴地收下这份礼物,“谢谢殿下。双河镇有家书店,只可惜货源太少,市面上很多传闻的一些书籍都没有卖。” 刘珩装似不在意地问道:“你喜欢看书” “看书是打发时间的第一 法宝。没事做的时候,手捧一本书,再来一杯茶,好似神仙一般。” 刘珩低头一笑,“既然你喜欢看书,本殿下就勉为其难为你多找几本书。” 叶慈:“” 明明是他主动送书,偏要在言语上逞强。 她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一般计较。理解他身为皇子的傲娇。 “让殿下替我找书,那多不好意思啊”叶慈还是顺着对方的话客气了一下。 “顺手而为的事情,不必客气。” “那我就真不客气了。” 刘珩抿唇一笑,“真不用客气。” 一旁的邓少通:“” 嘤嘤嘤 殿下留下徐久治原来是这么个用法啊。 替正在补眠养身的徐久治默默掬一把同情泪,妥妥的工具人,人肉抄书机 只是 殿下对叶慈是不是太好了点这个情况有点不妙啊 刘珩开口说道:“庄子扩建,人多嘈杂。本殿下想上山前往云霞观清净几天,叶姑娘可否行个方便。” 叶慈:“” 顿时就觉着手里面的书不香了。 果然没有天下掉馅饼这等好事。 或是怕叶慈拒绝,刘珩紧接着说道:“趁着有现成的工匠,本殿下打算出一笔钱修缮云霞观。不知叶姑娘意下如何” “当真”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行吧师父出门去了,云霞观我做主。你出钱修缮道观,顺便将上山的路修整一番。个别路段石板缺失掉落,你派人补上。” 这么爽快就同意了,刘珩有点意外。 担心节外生枝,他也没问为什么。 “多谢叶姑娘慷慨区区小问题,本殿下现在就派人上山修补道路,顺便清扫道观,明儿一早我们出发,没意见吧” “这么着急” “身体需要静养,等不得。”刘珩一本正经,理由很好很强大。 叶慈略微一迟疑,点点头说道:“明儿一早出发。” 她也嫌弃庄子人多吵闹,让人烦闷。不如上道观住一段时间。 聊完正事,刘珩还没打算离去。 今儿赶巧,不如对弈一局。 他有点坏心思,就想看到叶慈明明臭棋篓子一个还强撑着不认输的样子。一嘟嘴,那模样,好似小松鼠,真想上手捏一捏。不知手感如何,一定很不错吧。 有人陪自己下棋,叶慈乐不可支。 刚摆上棋盘,院门外就传来吵闹声。 “叶慈,你出来把话说清楚。别躲着不见人。你是不是心虚是不是做了亏心事” 叶卫兰杀了过来。 二姑娘叶卫芸,三姑娘叶卫茹也赶了过来。明面上是劝解,其实就是看热闹。 这些日子憋坏了,不搞点事情都对不起自己。 第18章 你会不好意思? “东家,几位姑娘非要过来,小的实在是拦不住啊” 吴庄头站在叶慈跟前,躬身请罪。 叶慈丢下棋子,撸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 又不是她邀请她们上门,一天天事多得很,她都快烦死了。就这,她都没发火,一直忍着。没想到对方不领情,竟然率先发难。 今儿非将事情钉是钉,铆是铆说清楚。 “你真打算就这么出去”刘珩语气淡漠地问了一句。 叶慈理所当然地说道:“都打上门来了,我岂能退让。” “何必同她们废口舌,浪费时间。你可是应承了同本殿下对弈,现在你的时间属于本殿下。邓少通,外面嘈杂,你去解决。” “诺” 邓少通躬身领命。当他转身抬起头时,气势已然变化,俨然是一副宫内掌权大太监的派头。 叶慈:“你这么帮我,我怎么好意思。” “你会不好意思”刘珩似笑非笑。 哎呀,干什么拆穿她。 叶慈这下子是真不好意思了。 “只是,邓公公这一出去,她们会更恨我。不过也没关系,恨我的人少她们一个不少,多她们一个不多。” “不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费神,今儿本殿下先让你三子。” “你是在鄙视我的棋艺吗”叶慈连下三子,对于对方的谦让,她是半点不客气,顺便还要调侃两句才行。 “你的棋艺还需要鄙视吗”刘珩一句话绝杀。 叶慈:“” 顿时就觉着眼前人看着特不顺眼。 她嘀咕了一句,“你嘴巴为什么越来越毒” 刘珩冲她一乐,“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叶姑娘声名赫赫影响力太大,害得本殿下失了往日谦和的形象,你打算怎么赔偿我” 哈哈哈 叶慈先笑为敬,此人最近不仅嘴巴忒毒,脸皮也越发厚实。典型的倒打一耙。 “我没让你赔偿就算客气的,你还敢同我提赔偿。堂堂殿下更应该讲道理。” “你的损失,本殿下会给足赔偿,包你满意。我的身心都受到了伤害,你总得有所表示。正所谓有来有往,才能长久。” 叶慈翻了一个白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就是活生生的死要钱。 刘珩故作苦恼,眉头一皱,显得很为难的样子,“看在你困难的份上,本殿下就勉为其难收下你的性命。从今以后,你就是本殿下的人,就这么说定了。” 喂喂喂 太自说自话了吧 她怎么就成了他的人。 “胡说八道你不能颠倒是非黑白,你可是尊贵的皇子殿下。我怎么就成了你的人,这话赶紧收回去。” “这局你要输了哦” 刘珩摆明了转移话题,叶慈一听要输,也没空计较棋局以外的事情。 有句话叫做秋后算账,迟早要将账目算清楚。 嘎吱一声响,院门从里面打开。 叶卫兰还以为是叶慈来了,深吸一口气,打算大战三百回合。 万万没想到,从门里面走出来的人竟然是一位太监。 这这这 “何人在此喧哗吵到殿下休息,此乃大不敬,是要杀头的。” 杀头二字一出,所有人齐齐一哆嗦。 “参见邓内侍。” “哼都退下若是再犯,休怪咱家不客气。” 这 几个姑娘悄咪咪伸头朝院门内望去,却什么都看不见。 “斗胆问一声,我家四姐姐可在里面”叶卫兰胆子果然够大。 邓少通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她身上上下刮了一通,“在又如何,不在又如何” “在的话,也就是说四姐姐此刻正和三殿下在一起。孤男寡女” “放肆竟然敢编排殿下,你有几条命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容你置喙。若非看在叶慈姑娘的份上,今儿就掌你的嘴,叫你知道好歹。” 叶卫兰又怕又不服气。 三姑娘叶卫茹知道她的脾气,赶紧上前两步拉着她,悄声提醒,“这不是在家里,五妹妹慎言别忘了夫人交代的那些话。” 叶卫兰瞬间熄了火,只剩下后怕。 此时,二姑娘叶卫芸站出来,“我们寻四妹妹是有事情商量。不知何时能见到我家四妹妹。” “叶慈姑娘得了空,自会派 人通知你们。尔等都退下。” 这 无可奈何之下,三人只能默然退下。 邓少通将人打发走,然后前往刘珩身边复命。 “启禀殿下,人都打发走了。不过,看样子她们之后还会寻叶姑娘的麻烦。” 刘珩看着叶慈,“你的三位姐妹对你似乎很不客气,不如本殿下派人收拾她们一顿。” “不用” 叶慈心里头存着防备。 虽然感谢刘珩出手帮忙,但她猜不透刘珩的用意。 她也不希望刘珩过分干预叶家内部事情。区区一点小事,她一个人就能应付。 无事献殷勤非奸必盗。 她何德何能能让堂堂嫡出皇子殿下事事帮忙。 往深处稍微想一想,就让人冒冷汗。 她也相信,庄子上发生的一切逃不过宫里的眼睛。如果皇帝皇后得知三殿下事事维护她,会不会多想她会不会成为靶子 她只想当猎手,对于当靶子毫无兴趣,敬谢不敏。 刘珩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真不用本殿下帮忙本殿下难得主动帮人一回,此等机会可遇不可求,叶姑娘不妨再想想。” “我想清楚了,谢谢殿下的好意,区区小事我能解决。姐妹之间一点小龌龊,犯不着让殿下费心。” “什么时候需要帮助,告诉本殿下一声。总而言之,本殿下信守承诺。” 叶慈抿唇一笑,趁机吃下一颗白子。 不容易啊,可算是开了张。 叶家姑娘们回到居住的院落,三人将丫鬟都打发了出去,谁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气氛沉闷压抑,令三姑娘叶卫茹坐立不安。 “我我去厨房看看今儿吃什么。” “坐下” 五姑娘叶卫兰厉声呵斥,刚要起身的三姑娘叶卫茹只得老实坐下。 “都已经这个时候,二姐姐还沉得住气妹妹甘拜下风。”叶卫兰连讥带讽,矛头对准了二姑娘。 叶卫芸喝了一口茶,她的内心并没有看起来那么淡定,她也很慌乱。 但是,在叶卫兰面前决不能丢脸,无论如何也要保持沉稳风格,叫对方猜不透自己的深浅。 她反问一句:“着急,慌乱有用吗我们来到庄子这么多天,连殿下的面都没见到。反倒是叶慈,竟然和殿下同处一室。殿下还替她出头。哎或许传闻是真的,叶慈妹妹刑克六亲,专门克制我们叶家上下所有人。遇到她,没有一件事情是顺利的。” “关键是,侯府那一套对她没有用。”三姑娘叶卫茹嘀咕了一句。 侯府讲究尊卑上下,讲究规矩。犯了规矩,自有家法处置。 这一套手段,在叶家庄就是摆设。整个庄子叶慈说了算,偏偏三殿下还主动做她的靠山,让她们几人有力无处使,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面。 叶卫兰蹙眉,“这地方我们使不上力,如果回到侯府自然是我们说了算。” “别想了”二姑娘叶卫芸直接泼冷水,“你们别忘了,我们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三殿下在这里。三殿下来这里是为了养病,少府还特意派了工匠,又是扩建宅子,又是修路。可想而知,殿下半年一载不会回京城。殿下不走,叶慈当然也不能离开。”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憋屈的住着,任由叶慈欺辱”叶卫兰开始发脾气。 二姑娘叶卫芸叹了一声,“目前除了忍耐,没有别的好办法。希望二哥那里有进展,那或许是我们的转机。” ------题外话------ 神兽归笼,普天同庆 第19章 博取好感 三姑娘叶卫茹躲在墙角阴影处,小心避开人。 当叶慈走出院门,她瞬间冲了出去。 “四妹妹,是我。”她急忙表明身份,“我有些话想和四妹妹单独说,不知方便不方便?” 说完,她还偷偷朝院门内瞥了眼,似乎是好奇三殿下有没有离开。 叶慈忽略她的小心思,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你有话和我说?” 三姑娘叶卫茹频频点头,“能不能找个安静的地方?四妹妹请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 叶慈的确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但要说有多少好意也不见得。 “你要是不嫌弃,就到我院里喝杯茶。” 三姑娘叶卫茹堪称惊喜,“愿意,愿意!我是求之不得,又怎么会嫌弃。” 叶慈领着对方,走进院落,分宾主坐下。 茶水点心消暑的小零食全都摆上,叶慈招呼对方喝茶,不必拘束。 三姑娘叶卫茹捧着一碗凉糕,心情七上八下。 “侯府的情况,四妹妹知道多少?” 叶慈挑眉一笑,实话道:“知道有哪些人。除此之外,都不清楚。” 叶卫茹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四妹妹的母亲是侯府的大夫人,父亲是侯爷,你和二哥,还有五妹妹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我是二房的姑娘,我们二房是庶出,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见,只能依附于大房生活。因为有大房的照顾,我们二房才没有被提前分家赶出去,我还能顶着侯府姑娘的身份外出,以侯府姑娘的身份出嫁。 三房是嫡出幺儿,老太太最宠三房,二姐姐就是三房的姑娘。我听母亲说,原本的安排,由我和五妹妹陪着二哥来庄子。是老太太做主,执意安排二姐姐也来庄子。二姐姐正是适婚的年纪,老太太的意思,四妹妹明白吧?” 叶慈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就是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名堂。 她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五妹妹同二姐姐一直不太对付,出了京城就一直小矛盾不断。五妹妹脾气急躁,其实没多大坏心,她就是见不惯二姐姐总是端着,认定对方虚伪。要说还存了别的心思,无非就是不想看到二姐姐心想事成。” “叶卫兰想攀高枝吗?”叶慈也就随口一问。 “肯定是想的。”三姑娘叶卫茹小心翼翼说道,“但是,一直见不到殿下的面,五妹妹的心思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强烈。或许,她现在更想阻止二姐姐攀高枝。” 哦! 叶慈好奇问了一句,“难道她就没想过,如果二姑娘叶卫芸顺利攀上高枝,身为姐妹,多少她也能跟着沾光。” 三姑娘叶卫茹抿唇一笑,“四妹妹还是太天真。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谁又乐意看到别人比自己嫁得好。笑人无恨人有,这才是现实。” 叶慈闻言,不由得多看了对方几眼。 “既然大家都知道二姑娘叶卫芸来到庄子的目的,大夫人就没想过阻拦?” “老太太发了话,谁能阻拦。” “你的意思是,侯爷也要听老太太的?” 三姑娘叶卫茹迟疑了一下,“据我所知,很多大事都是老太太拿主意。” 叶慈:“” 如此说来,平武侯叶怀章就是个摆设啊! 一个中年男人,有爵位还有官职,却不能做主,说明了什么?说明能力不行,耳根子软,容易被人拿捏。 进而可以猜测,平武侯叶怀章在官场上肯定也不得意。 但凡在官场得意的人,都不可能被家中长辈如此拿捏。 官场得意的人,别的不敢说,得有傲气,有立场,有主见。性格软弱,只会被人欺负。没被吞吃入腹,估计还是因为身上有爵位。 如果有一天,叶家没有了爵位,全族恐怕会落一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叶家处境不妙。难怪将希望寄托在三殿下刘珩身上,指望着送女攀高枝。 就这见识,不落魄才怪。 上辈子,叶慈跟随老爹走南闯北,见过许多达官显贵,超级富豪。见他们宴宾客,见他们楼塌了,大部分都因为站队错误,选择错误落得一败涂地。 蠢而不自知的人还是少数,大部分都是因为立场问题,利益问题,一叶障目。越是关键时刻,越喜欢赌博,将身家性命都赌上。总以为好运气会一直眷顾自己。 现在的叶家就是在赌博。 事情成了,全府鸡犬升天。 事情要 是没成,也没得罪谁,肯定能全身而退。 殊不知,将府中姑娘送到庄子,此言此行落到有心人眼里,就招人厌恶。 张皇后,元康帝会如何看待叶家? 跳梁小丑一个,不堪大用。 恐怕 叶慈都不敢深想下去。 她叹了一声,“三姑娘在庄子住得习惯吗?” 三姑娘叶卫茹点点头又摇摇头,“正在适应中。” “庄子生活苦闷,不妨跟着二公子前往双河镇住些日子,感受一下当地风土人情,见识一下市井生活。反正,殿下暂时没空同你们见面。你也知道天气炎热,殿下身体不好,最不喜夏天。秋天之前殿下估计都没心情见你们。” 啊? 三姑娘叶卫茹吃了一惊。 离着秋天那么远,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一直困在庄子上,能让人发疯 “多谢四妹妹提醒,我会和二哥商量。其实四妹妹不必同我们见外。大家没什么坏心,就是” “就是冷漠了些。”叶慈哈哈一笑,将这个话题混过去,“多谢三姑娘告诉我那么多侯府相关的事情。我想问问大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当年就是她做主将我送到庄子。” 三姑娘叶卫茹面色挣扎,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大夫人娘家姓苏,苏家和我们叶家是世交,两家一直走得很近。大夫人处事果断,为人大度。” “当真为人大度?” 叶慈追问一句。 反正她没感觉到大度,只感觉到了嫌恶和冷酷。 三姑娘叶卫茹小心翼翼点点头,“吃穿用度上面,大夫人一向都是一视同仁。没有因为我是二房的姑娘就苛刻。五妹妹有的,基本上我都有,我指的是公中。私下里,另当别论。” “老太太怎么样?慈爱吗?” “老太太最喜欢二姐姐,将二姐姐当心肝宝贝一样疼爱。据说,二姐姐长得像老太太年轻时候的样子。” “老太太偏爱三房,侯爷和大夫人就没想法?” “可能有想法吧。我一个晚辈,不能打听长辈的事情。” “你父母就没有想法?” “只求我们兄妹婚事解决之前,不被分家赶出侯府。”叶卫茹低着头,有些不自在。 她很坦诚。 她很清楚,这些事情就算她不说,叶慈也会知道。 与其隐瞒,不如坦诚博取对方的好感。 博取了好感之后具体做什么,她还没想好。目前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第20章 脸皮厚薄 次日一早。 叶慈同刘珩出庄,上山,前往云霞观避暑。 叶二郎则带着叶家三姐妹前往双河镇。 上山道路蜿蜒崎岖,个别路段极为陡峭。叶慈走得轻松,反观刘珩就不行啦。 看着他气喘吁吁,仿佛下一刻就会死掉的样子,叶慈终于相信他是真的虚,身体真的弱。 救命药灌下,滑竿准备妥当。 叶慈说道:“殿下别逞能了,坐滑竿上山,你好我好大家好。你看看你的属下,一个个被吓得面无血色。你要是出了事,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人头落地,无人幸免。” 刘珩四下打望了一眼,果然人人一脸后怕的模样。 他自嘲一笑,“本殿下还是高估了自己。” 顿了顿,他又说道:“现在这样也好。本殿下身体依旧虚弱,消息传到京城,相信很多人都晚上睡得着觉。” 他坐上滑竿,所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叶慈吐槽他,“身体不好,就得识时务。你现在身在山沟沟,京城的事情就别去操心。劳心劳神,消耗精气神,难怪身体弱成样子。” “叶姑娘是在关心本殿下吗?” “我是怕你死在这里,连累到无辜的人。大家都想长命百岁,你可悠着点。” “叶姑娘放心,本殿下努力保你长命百岁。” 呵呵! 叶慈对天翻了个白眼。 再好看的风景,看多了也觉着疲惫。 考虑到刘珩的身体,一行人特意放慢了速度,待到下午时分终于到达云霞观。 道观已经被清扫得干干净净,香炉再次派上了用场,烟雾缭绕。 咚! 钟声回荡在山间,仿佛是在告诉四邻八舍,道观主人回来啦! 站在小广场,叶慈双手叉腰,冲着山林一声声呐喊,何等的畅快。 哈哈哈 经过一番休整,刘珩终于活了过来。 看着叶慈肆意张扬的模样,他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心里产生一股冲动,也要冲着山林发出呐喊,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这样的事情,在他短暂的十几年生命中从未出现过。 于是 他喊了! 第一声,很短促,也不够响亮。 叶慈没有笑话他,反而教他,“像我这样,张开嘴敞开力气不要怕丑,啊啊啊啊” 一声声呐喊回荡在山林中。 她还冲他笑着,“好爽!你也来!” 刘珩第二次尝试,他学着叶慈的样子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啊啊啊啊 他喊出来了,一声高过一声,连绵不绝,发泄着内心深处的郁郁之气。 邓少通担心啊! 他怕自家殿下被叶慈带坏,更怕自家殿下有个三长两短。他想上前阻止,却被徐久治拦住。 徐久治微微摇头,悄声说道:“殿下憋得太厉害,需要发泄。人都需要发泄,有利于身体康复。” 邓少通张张嘴,本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反驳。 徐久治又说道:“你身为殿下的贴身内侍,早该发现殿下同叶姑娘一起,心情明显好很多。虽说叶姑娘不如京中闺秀娴静,然而做大事不拘小节。眼下没有任何事情比殿下的身体更重要。 殿下好,我等鸡犬升天,荣华富贵只是等闲。殿下若是有个意外,我等重则陪葬,轻则落魄一生。为了殿下的身体,别说一个叶慈,就算十个叶慈也得忍着。只要叶慈真能治好殿下的病。” 邓少通微蹙眉头,“徐大人饱读诗书,竟然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徐久治正色道:“读书人敬鬼神而远之,不等于否定鬼神的存在。叶慈是否克邪祟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用,这比什么都强。陛下将殿下打发到云霞山,说不定误打误撞,这地方真的是殿下的福地。” “荒谬!” 尽管邓少通内心动摇,言语上也绝不承认。 这种行为叫做死鸭子嘴硬。 徐久治不在乎他的态度,“你看殿下多开心。这些年,殿下何曾呐喊过一声,就连高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永远彬彬有礼,轻言细语。外人都说殿下温润谦和,要我说那都是假象,是面具。面具戴久了,人会生病的。总得取下面具透口气。” “徐大人,你如此编排殿下,此乃大不敬。” “我是相信你,才会实话实说。邓内侍不会过河拆桥吧!” 邓少通呵呵冷笑,眼神冷厉,“你可别忘了,殿下还没决定留下你。” 徐久治半点不虚,“据我所知,《东华集》殿下作为礼物送给了叶慈姑娘。如此一来,后续殿下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为叶慈姑娘的学识增进尽一份微薄之力。” 说完,他还冲邓少通咧嘴一笑。 邓少通:“” 读书人脸皮果然够厚实。 嘤嘤嘤 人人都不要脸,就他脸皮最薄,他可怎么活啊! 刘珩浑身通透,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叶慈往山坡上一趟,并伸手招呼他一起享受。 刘珩:“” 从未有过如此放肆的举动,但是,他果断躺了下来。 “你看那白云像什么?我觉着像包子。” “你怎么见到什么都能想到吃,你又不缺吃。”刘珩随口吐槽。 叶慈大度,不和他一般计较,“你看那边一块块的白云堆积在一起,像不像红烧肉?今晚我们做红烧肉吧!再来一个野菜汤。你肯定没吃过野菜,味道虽然一般般甚至还有点苦涩,但是喝习惯了还挺怀念的。” “现在穷得要吃野菜了吗?”刘珩再次吐槽。 叶慈嘿嘿一笑,“这叫改善生活。而且,吃野菜对身体好?” “哪个‘神医’说的?” “我!你就当我是神医,听我的没错。反正也吃不死人。你过去吃得太精细,对身体不见得好。吃得粗糙一点,五谷杂粮什么都吃,不用过分忌口,不敢说多有用,至少要比你在宫里的时候强。” 刘珩望着她,浅淡一笑,笑容显得很真诚。 “谢谢!” 叶慈还愣了一下,“干什么说谢谢?” “叶姑娘处处为本殿下考虑,道一声谢谢是应该的。”他又变得一本正经。 但叶慈总感觉他言不由衷。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 堂堂皇子殿下,岂能轻易被人猜透。有城府才叫皇子,没有城府那叫傻白甜早死八百年。 第21章 小人恶名 京城! 皇宫思政殿,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看着挂在墙上的山水图,神情不明。 案头是一份密件,上面详细记录着三皇子刘珩在叶家庄的所言所行。同叶慈之间的对话,也都一字一句记录在册。 宫人们屏息静神,恨不得做个隐形人。 金吾卫使者康兴发跪在地上,微微垂首,神情严肃又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和激动。 他本是一投机分子,混混流氓,靠着卖姐妹攀附权贵。 因为在老家得罪了人,于是跑到京城寻找机会。 先是投靠长公主,被拒。 后来抱上薛贵妃大腿,被引荐到元康帝跟前。 第一次面圣,他特意打扮了一番。 他本来就长得好,身材伟岸,唇红齿白,又读过书,言语有趣,惹得元康帝大笑不止。 得了皇帝青睐,从一个白丁到朝廷命官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朝堂有臣子上本弹劾,皇帝此举此行简直是荒唐。康兴发一介流氓,众臣不屑同他同朝为官,丢脸! 即便是皇帝,有时候也要妥协。 于是乎 康兴发绝了文官路,被安排到金吾卫,很是办了几个漂亮案子,越发得到皇帝重用。 他是个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人。 当初长公主拒绝他的投靠,如今一朝掌权,办的最大的一桩案子,就是抓捕长公主夫家全族,纷纷投入诏狱严刑拷打。 他浑身激动颤抖。 抓几个小官小吏算什么本事,要抓就抓天潢贵胄,皇亲国戚,高官显贵。 尤其是长公主夫家一族下狱,给了他极大的勇气和野心。 他康兴发也有留名史书的一天,即便是恶名,也会被后世人大书特书,说不定会成为某些人的榜样祖师爷。 只要他能抓几个皇子公主,或是某个显贵,史官就算嫌恶他,也必须如实将他记录在册,最好夸大其词将他写得更恶毒一些。越恶毒越能被后世人谨记。 至于他的下场,就算最好落一个五马分尸,诛九族,他也不后悔。 大丈夫在世,活着就要荣华富贵,死了就要轰轰烈烈。 三皇子刘珩,本朝唯一的嫡出皇子,他会盯死对方。 平武侯叶家,一个落魄勋贵,过去他不屑一顾。这种家族,他伸伸手指头就能捏死。 没有人经得起调查,只要他想查,叶家分分钟灰飞烟灭。 万万没想到啊,他本来没空理会叶家,叶家竟然主动送女给三皇子殿下,这是勾结,是结党,妥妥的。 只要陛下点头,他现在就派人将叶家全族下狱,让叶家从京城彻底消失。 然而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康兴发逐渐意识到,皇帝似乎暂时没有收拾叶家的打算。 失望! 遗憾! 不过不要紧,叶家逃得了初一也逃不了十五。 让他们多活些时日,搜索更多的证据,安插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不要太简单。 元康帝终于思考结束,他回到案头,吩咐道:”不必惊扰他们。继续用心观察。” “诺!” 康兴发磕头领命,顿了顿,斗胆问道:“臣斗胆一问,叶慈言行大胆狂妄,编排陛下同三殿下的关系,是否该处置一二?” 没想到元康帝竟然笑出了声。 “处置她什么?山野姑娘,说几句大实话,朕容得下。你不许乱来。” “诺!” “别故意针对叶家,暂且留着有用。”元康帝又补充了一句。 康兴发有些意外,不由得抬起头来,意识到自己孟浪又急忙磕头请罪。 元康帝冷哼一声,“做事注意分寸。田家是长公主的夫家,起码的体面要有。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 康兴发瞬间爆出一身冷汗,嘴唇发白。 他最近太过得意张狂,显然已经引起了皇帝的警惕和不满。低调,低调 大业未成之前,不可失了性命。 元康帝挥挥手,康兴发躬身退下。 “狗东西!”元康帝笑骂一声,话语中对康兴发并没有多少嫌弃,反而是赞许和欣赏。 躬身在旁伺候的方内监瞬间便明白,康兴发还能荣华富贵好长一段时间。 这就意味着 朝堂大臣们想要扳倒康兴发,半年 一载成不了。 皇帝需要一条忠心的恶狗,没有人比康兴发更适合做这条恶狗。 康兴发拿着鸡毛当令箭四处咬人,正符合元康帝的期待。 张皇后得知康兴发悄悄面圣,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板着脸,同闺女新平公主说道:“你兄弟身边肯定有康兴发的眼线。康兴发这条恶狗,没影子的事情都能编排得有鼻子有眼,如果陛下采信了他的胡言乱语” “那怎么办?”新平公主惶恐到声音都在发颤,“父皇不会真要对三弟下毒手吧?” 张皇后蹙眉说道:“目前应该不会,但保不准将来姓薛的贱人枕头风一吹,陛下脑子进水誓要杀子祭天。不能让康兴发这条恶狗继续嚣张下去,得想个办法弄死他才行。” “康兴发目前正得宠,是父皇跟前的红人。朝廷那么多大臣都拿他没办法,我们又有什么办法。” 新平公主的担忧不无道理。 张皇后冷哼一声,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 只要陛下继续宠幸康兴发,就算对方犯下杀头的大罪,也能一句话抹掉。 但,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等到康兴发失宠那一天才开始动手,什么都来不及。 “薛氏贱人!”张皇后怒骂一声。 她不怕被人听见,更不怕传到元康帝耳中。 她给自己打造的人设,就是心直口快,嬉笑怒骂,想骂谁就骂谁,从不藏着掖着。不玩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套面子情。 要是她那天不骂薛贵妃,反而说起薛贵妃的好话,反而会引起元康帝的怀疑和警惕。 “叶家也是贱皮子。” 张皇后揉揉眉心,“康兴发肯定会拿叶家做文章,就是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态度。” 事关叶家,新平公主完全是无所谓,“叶家想要攀附,活该被康兴发这条恶狗盯上。竟然敢打三弟的主意,不知死活。” 张皇后转眼又笑了起来,“放心,你兄弟做事有分寸,根本没给叶家姑娘近身的机会。如今,他住到道观,唯有叶慈陪伴左右。本宫如今盼着叶慈能有点用,将你兄弟的身体调养好。” 新平公主有些嫌弃,“一个山野丫头,说得神乎玄乎。母后不会真信了吧。” “李少监传来消息,你兄弟的身体确实有所好转。不过,叶家肚小心眼大,有必要敲打敲打!” 第22章 要乱 叶家人根本不知道,全族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更没有意识到,自家已经被康兴发盯上。若非皇帝发话,康兴发就要罗织罪名,先将平武侯叶怀章抓到诏狱喝茶。 用过午饭,老太太许氏眯了一会,半睡半醒之间,一点细微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出了什么事?” “丫鬟笨手笨脚摔碎了一个茶盏,吵着老太太歇息。奴婢这就出去教教这帮丫鬟规矩。” 桂嬷嬷说是要出去教规矩,脚下却没动。 老太太身边离不得人,她得守着。 果不其然,老太太许氏摆摆手,“调教丫鬟们规矩不急在这会。你陪老身说说话。” “老太太先喝口茶润润喉。” 桂嬷嬷端来一碗养生茶,顺势坐在脚凳上,仰着头望着老太太。 老太太许氏喝了茶,喘匀了气息,“二郎他们走了多长时间?” “算算日子,有一个月了。”| “都一个月了啊!几个姑娘脸皮子薄,见不到三殿下的面还情有可原。二郎一个大男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老太太莫要志气,当心身子。” “老身没有生气,老身就是替几个孩子着急,替咱们叶家着急。” 说完,老太太许氏一声长长叹息。 这一声叹息似乎勾起了她的心事,也勾起了她的倾诉欲望。 “府里的日子,看着还行,内里其实早就空了。侯爷能力有限,守成勉强还行,指望他将侯府带起来,哎如今只能指望孙辈们争点气,能担起侯府的重担。 他们去了庄子那么长时间,二郎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你让老身如何放心?你说二郎他有能力继承爵位,能守住偌大的侯府吗?” 桂嬷嬷闻言,顿时就唬了一跳。 老太太这番话到底几个意思?难不成侯府要变天了吗? 她知道老太太宠爱三房,但,还不至于要帮着三房抢爵位吧!当年就没抢赢,如今再来一次,侯府还经得起这番折腾吗? 她试探着问道:“二公子年少,经验不足。多历练几年,肯定有出息。” “已经不小了。老侯爷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带兵作战。”老太太许氏的语气颇有些嫌弃。 “老侯爷英雄盖世,二公子自然比不了。” 老太太许氏一声哀叹,“老侯爷走得太早了。他要是能多活几年,咱们侯府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光景。” 桂嬷嬷本想安慰几句,话还没出口,老太太许氏又问道:“四郎最近在忙些什么?” “四公子忙着读书,说是得了书院先生的夸奖。” “好好好!四郎是个有出息的,侯府将来就指望他。” 老太太许氏一脸欣慰。 桂嬷嬷却感到心惊胆战。 四公子是三房嫡子,老太太说侯府指望四公子,言下之意岂不是 她是忠仆,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偷偷告诉大夫人苏氏? 不行,不行! 她必须保守秘密。 在老太太没有明确表态之前,她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卫芸这丫头是个稳重的孩子,可惜太过稳重了些。”老太太许氏突然又抱怨起来。 “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可她却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还是年纪太小,不该矜持的时候还死守着规矩。哼!” 一声“哼”道尽了老太太许氏的嫌弃和不满。 桂嬷嬷轻声说道:“说起来,如果四姑娘叶慈肯帮忙,二姑娘说不定已经在三殿下身边红袖添香。” “别跟老身提叶慈这个死丫头,果然是个天煞孤星,专门克咱们叶家。但凡她有一丝一毫身为叶家人的自觉,就不该如此冷漠无情,不帮二丫头就算了,她连二郎的忙也不肯帮。没良心的东西,当初真不该听道士的话留她一命。” 老太太许氏气不打一处来。 尽管不曾见过叶慈,但她已经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孙女。当初将死丫头丢到庄子自生自灭是对的,只可惜命太硬活到了今天。 “四姑娘叶慈在庄子上野惯了,从小缺乏管教,不知礼数情有可原。老太太不妨派人提点她一番。” “管用吗?” “或许有用。” 老太太许氏盯着桂嬷嬷,“不如你去庄子管教四丫头。” 桂嬷嬷心头立马咯噔了一下。 离开京城去穷山沟受罪,她才不要。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老太太许氏率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老身身边离不开你,还是另派其他人过去。” 桂嬷嬷偷偷松了口气。 “奴婢倒是想替老太太分忧,奈何力有不逮。” 老太太许氏挥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叶慈是小事。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得有人提点二丫头,抓住一切机会。身为大家闺秀,偶尔也要放开胆子搏一搏。就怕这丫头死脑筋,放不开,没胆子。” 桂嬷嬷出主意,“要不让三夫人写信提点一二。她们是亲母女,有些话旁人不好说,母女之间自然没有顾忌。” 老太太许氏缓缓点头,“是该让三夫人出出力。事关二丫头终身大事,不能老身一个人操心,她却坐享其成。” “老太太言之有理!” “她们急了!” 身为侯府的当家夫人,府中大小事情都瞒不过苏氏的眼睛。 得知桂嬷嬷去见了三夫人庄氏,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她们在商量什么。 无非就是二姑娘叶卫芸攀附三殿下一事不顺利,要想办法助一臂之力。 “老太太老了,糊涂了!”苏氏嗤笑一声。 大丫鬟樱红轻轻捶腿,“夫人打算怎么办?” “凉拌!一开始我还担心真让二姑娘得逞,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三皇子殿下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恐怕不能近女色。难怪这么大的动静,皇后娘娘一点都不担心。” “皇后娘娘不会怪罪吗?” “这么长时间都没动静,应该不会吧!” 苏氏也不确定。 侯府落魄,连累她也不受重视,更没机会进宫面见张皇后。 张皇后到底什么态度,她只能猜测,却猜不到要领。 她更在意的是老太太和三房的动静。 “我得提醒兰丫头,一定要盯死了二丫头,绝不能让老太太和三房得逞。” 第23章 吃大户 大厨蒋胖子打算摊煎饼。 叶慈却想吃拉面,而刘珩则想尝一尝传闻中的鸡蛋饼,还得加点腊肉丁在里面。 蒋胖子:“” 大家对他的手艺都很有信心嘛,行,全都满足。 叶慈主动提出帮忙,蒋胖子连连摆手,端着面盆逃也似的跑了。 “东家陪着殿下说话,厨房狭窄我一个人足够了。” 跑的时候,蒋胖子还不忘解释一番,似乎生怕叶慈误会。 叶慈:“” 犹如脱缰野马一般的速度,她能不误会吗? 还有,她有那么可怕吗? 虽然,但是,她做面食的确略逊一筹,也不至于鬼见愁吧! 刘珩哈哈一笑,今日份快乐得到了满足。 难得啊,叶慈也有吃瘪的时候。 叶慈瞪了他一眼,眼睛溜圆,好似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她走到刘珩跟前,伸手比划,“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脸上好像多了点肉。” 肉不肉无所谓,关键是长高一说让刘珩内心窃喜。 “本殿下当真长高了?”不再是矮冬瓜了吗? “可能是你的错觉。”他还谦虚了一下下。 叶慈连连点头,“应该是我的错觉,你没长高。” 嗯? 刘珩的内心是崩溃的,脸上的笑容绷不住,眼看就要垮下来。就算贵为皇子,对身高一事和普通大众一样也不能免俗,高一点,高一点,最好再高一点。 “殿下真的长高了。”邓少通知情识趣,体贴上意,不愧是三殿下身边第一得用的人,就是啰嗦了些。 刘珩的内心再次雀跃,“当真?” 这话潜台词就是:你若是敢欺骗本殿下,让本殿下白高兴一场,本殿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邓少通躬身道:“今儿一早宫女还在说殿下的裤腿短了一些,需要做新的衣裤。” 哈哈哈 没有什么比裤子短了一截更令人高兴的。 刘珩绷不住脸色,笑容露了出来。 他还对叶慈说道:“你不是错觉,本殿下当真长高了些。” 叶慈托腮思考,然后得出结论,“莫非是我们的伙食开得好,比宫里的伙食还要好?这不应该啊。” “咳咳过去在宫里,本殿下吃得太精细,的确不利于养身。还是叶姑娘有见地,吃得粗糙些,什么都吃一点,果然对身体有益处。本殿下要多谢叶姑娘。” 叶慈本来只是调侃一下,没想到对方一本正经分析道谢,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哈哈一笑,摆摆手,“殿下不用同我客气。我这物资有限,逮着什么吃什么,殿下不嫌弃就好。不如明儿吃烤麻雀?最近麻雀太猖狂,稻谷都被它们糟蹋得至少减产两成。吃烤麻雀就等于是节省粮食。” “烤麻雀好吃吗?”刘珩也就是随口一问。 叶慈想到烤麻雀的滋味,滋溜,差点流口水。 “如果殿下肯赞助些许,我现在就派人去双河镇购买香料,届时烤麻雀会更好吃。” 这年头香料极为昂贵,只因为没有量产,路途遥远。 叶慈每次购买少量香料,都要省着点用。当然,多亏蒋胖子厨艺了得,些许香料就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大餐。 烧烤好吃,需要的香料也更多。 难得的好机会,不趁机吃大户,叶慈都觉着心中不安,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啊! 刘珩:“” 他怎么有种错觉,叶慈的目的不是烤麻雀,而是借着烤麻雀的机会吃大户,敲竹杠。 果然是财迷,不错过任何发财的机会。 “邓少通,安排人去购买香料,多买一点。双河镇没有,就去县城。总而言之,本殿下明日要吃到香喷喷的烤麻雀。” “诺!” 三殿下一句话,侍卫跑断腿。 问问侍卫愿不愿意跑腿?太愿意了! 难得有下山去县城潇洒的机会,大家都是抢着去。这可是美差! 就连闭门抄书的徐久治都心动了。 他找到邓少通,“本官缺些资料,正好顺路前往县城采购。” 邓少通冲他一乐,“徐大人需要采买什么,开个单子,侍卫自会帮你买齐全。” “不用,不用。哪能麻烦侍卫大哥,本官自己去。” “徐大人似乎还没弄明白自 个处境。殿下困在山中不得自在,大人又怎么能下山独自逍遥。你这么做置殿下于何地?” 徐久治眉头一蹙,“邓公公的意思是,殿下一日不离开,本官也不能离开?” “理应如此。我等身为殿下的人,理应替殿下分忧。不顾殿下处境,自个享乐,此乃大逆不道,是为反骨仔。莫非徐大人是反骨仔?” “荒谬!” 徐久治都要气笑了。 “邓公公莫要胡言乱语,乱说话是为死人的。” “徐大人有此觉悟甚好。天色尚早,徐大人还是回房继续抄书吧。叶慈姑娘喜书,看书也快。要是接下来她没书看,殿下会不高兴的。” 这话令徐久治心塞。 他突然八卦起来,问道:“邓公公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殿下对待叶慈姑娘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分热情。” 邓少通脸色一拉,显然很不满徐久治背后编排三皇子殿下。尽管他有一样的担心,担心三皇子殿下对待叶慈太好了,好得过分。 他耷拉着眉眼,说道:“这些事情不是徐大人该操心的,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即可。” 徐久治似笑非笑,仿佛已经看透了一切。 “我是在担心邓公公你啊!身为殿下身边贴身内侍,万一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肯定拿你第一个开刀。殿下年少,邓公公理应尽到提醒规劝的责任。” “殿下能出什么事,休要妖言惑众。” “叶家三位姑娘来到庄子这么长时间,殿下一面不见,却独独对叶慈颇有耐心。这情况落到皇后娘娘耳中,皇后娘娘会作何想法?算算时间,李少监快到京城了吧。等李少监见到了皇后娘娘,将此处情况一汇报,邓公公不妨猜一猜,会不会有人吃挂落?第一个吃挂落的人究竟是你还是本官?哈哈” 徐久治大笑离去,得意洋洋,终于扳回一城。 邓少通蹙眉不语,心情烦闷。 他难道不想规劝三皇子殿下吗?也得三殿下听劝啊。 三殿下天天和叶慈凑在一起,已经开始学着上树莫鸟窝,他都快要吓死了好不好! 第24章 一万点伤害 见过爬树摸鸟窝的皇子吗? 见过烧火炒菜的皇子吗? 这究竟是人性的沦丧还是道德的缺失? 叶慈大呼冤枉。 她提醒邓少通,“邓公公,我认为你用词应该更严谨些。上树莫鸟窝的人是我,你家殿下只是站在树下面掠阵。 还有,下厨炒菜的人是我,虽然比不上蒋胖子的厨艺,卖相差了点,勉强还是可以吃的。 至于烧火,那更是无稽之谈。你家殿下就在灶门口站了一会会,他好奇土灶长什么模样,怎么就传出皇子殿下炒菜烧火的谣言?你这是污蔑,是诽谤。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可不能再这样胡说八道,否则我要翻脸。” “咱家知道叶姑娘翻脸比翻书还要快。就当是咱家求求你,能不能带着我家殿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别整天不务正业。” “比如说?” “散散步,看看书,或是下下棋。虽然叶姑娘棋艺堪忧,好歹也能打发时间。别动不动就漫山遍野地撒欢,我家殿下经不起这么折腾。” 叶慈很无辜,“可是你家殿下很快乐啊!我瞧着他比我还享受漫山遍野撒欢这件事。对了,一会我还要带着你家殿下下河摸螃蟹。要是能成功的话,今晚上咱们吃清蒸螃蟹,再来个香辣螃蟹。” “我家殿下不能吃辣子。” “那就全做清蒸。” “等一等”邓少通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稍稍不注意就被对方带偏了思路。 谁和她讨论清蒸还是香辣,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你不能带殿下去摸螃蟹。河水清凉,万一殿下发烧你负得起责任吗?” “负不起!”叶慈果断摊手。 邓少通嘚瑟一笑,以为自己略胜一筹。 “叶姑娘听咱家一句劝,负不起责任就不要逞能。摸螃蟹这件事就取消吧!” “取消不得!你放心,我下河摸螃蟹,你家殿下就在岸上看稀奇。你要是嫌我速度慢,耽误你家殿下的时间,就多派几个侍卫帮忙。今晚上人人有份,都有螃蟹吃。想一想就觉着美滋滋。” 滋溜,叶慈感觉口水在流。 螃蟹啊螃蟹,美味的螃蟹我来了。 邓少通都快晕了,“叶姑娘,你太任性了。”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可以努力劝你家殿下别跟着我摸螃蟹。说实话,你家殿下的主意大得很,这里没人劝得住他。” “有一个人能劝住他。” “谁?”叶慈很好奇,有这么一号人,她怎么没发现。 “你!”邓少通指着她,“咱家求求叶姑娘,别瞎折腾了。” “我吗?”叶慈先是惊诧,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仿佛是听见了这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邓公公,你也太看得起我。你可别给我戴高帽子,打住,不许再说,我还想长命百岁,你不许害我。” 邓少通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副心塞的模样。 叶慈离着他八仗远,“你们主仆之间的问题,别牵扯上我。而且,我认为你家殿下做事很有分寸,也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该对你家殿下多一些信任。” 说完,她转身疾走,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 叶慈带上两个庄丁,刘珩则带了七八个侍卫,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木桶。 徐久治一听说下河摸螃蟹,也不顾读书人的斯文,吵着嚷着也要跟着去。 “多日困于书本之间,着实有些烦闷。烦请殿下允许下官略微休整半日,放松片刻。” 错过了去县城的机会,还能错过下河摸螃蟹吗? 当然不能! 说什么也要跟着去。 多好玩的事情啊。说不定灵感一来,还能激发出几首相当惊艳的诗词,传出去,名声大振,成为一代文豪。 好吧,后面全都是白日梦。 好玩才是精髓! 刘珩手一挥,大度说道:“这段时间徐大人辛苦了,且随本殿下见识一番山野风貌。” “多谢殿下!” 徐久治喜不自胜,还冲邓少通嘚瑟眨眼。 邓少通:“” 哼! 奸邪小人! 阻拦不了自家殿下下河摸螃蟹,邓少通想通了,他就寸步不离的跟上去,确保万无一失。 叶慈带路,走一条人迹罕至的山中小路,下到溪流。周围树木苍翠 ,流水潺潺。 溪流里,满是鹅卵石。随便翻开一块石头,就有螃蟹。 又大又肥的螃蟹,还有乱蹦的河虾。 “哈哈我就知道今天会有收获。晚上就是蒋胖子大展厨艺的时候。” 叶慈穿着草鞋,直接踩在水里头,毫无顾忌。 刘珩看着她露出水面的脚脖子,又是皱眉头还是皱眉头,很快他又释然一笑。 侍卫和家丁们很卖力,随着时间推移,大家都没了拘束,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在水里面又跑又闹。 刘珩看着很心动,撸起袖子,“本殿下也要下水摸螃蟹。” 邓少通瞬间急了,“殿下使不得,身体要紧。万一” “殿下不用下水也能摸螃蟹。岸边其实也有很多。” 叶慈也是担着责任,及时出声,阻止了刘珩下水。 由她作为导师,带着刘珩来到宽阔平坦的河岸边,无需下水,踩着石头就能摸螃蟹,而且还一摸一个准,快乐永无穷。 人生第一次摸螃蟹是什么感受? 刘珩感觉第一次差点没敢下手,怕被螃蟹夹手。 又怕丢脸被叶慈笑话,于是果断出手。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经验后面越来越顺手。 就是不下水不过瘾。 叶慈瞪了他一眼,“大家的性命都担在你身上。你下水没事还好,万一出了事,大家都得人头落地。要求不要太多,已经带你摸过了螃蟹,还抓了几只河虾,足够了。” 刘珩心头一乐,“你一个姑娘家,随随便便下水,也不知道顾忌点。” “怕什么!龌龊之人生龌龊之心,殿下莫非是龌龊之人?” 好个伶牙俐齿的叶四姑娘。 刘珩故作严肃,“本殿下好意关心你,却被你倒打一耙。今晚上螃蟹我要吃大份,算做对我的补偿。” 叶慈嘴角抽抽,“你吃得下吗?肚小胃口大!” 这是羞辱! “本殿下长高了。” “也就长高了一些些,依旧是豆芽菜。” 这绝对是一万点伤害。 刘珩哭笑不得,“你是成心想气死本殿下吧!不过本殿下不会让你得逞的。等到明年这个时候,本殿下会更高更强壮。到时候轮到本殿下笑话你这个矮冬瓜。” 竟然说她是矮冬瓜,岂有此理。 接招,飞螃蟹伺候! 第25章 进谗言 李少监从云霞山叶家庄赶回京城,略微洗漱一番,就急急忙忙进宫面见张皇后。 张皇后得知李少监回宫的消息,自然是喜不自胜,终于能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很多事情不方便在信件里面说明,怕落入皇帝的耳中。还有一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能面对面才能说清楚。 “给娘娘请安,娘娘安康。”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我儿可好?可有受委屈?云霞山是否真如信中所说那般偏僻穷困?” “回禀娘娘,三殿下一切都好,人长高了些,脸上也多了些肉。” “当真?”张皇后喜不自胜,万万没想到乖儿子被流放到山沟沟,不仅没瘦竟然还胖了还长高了。这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李少监微微一躬身,“老奴不敢欺瞒娘娘,三殿下的确长高了些许。只是当地的条件,比起信件所说还要恶劣些。叶家庄位于山中深处,进出只有一条通道,离着最近的市集还得翻山越岭走上三四个时辰。 老奴打听了一下,庄子是叶家老侯爷年轻那会置办的,那时候叶家正值繁花似锦,老侯爷想吃野味,于是在山中置办了这么一处庄子。 庄子土地贫瘠,每年出产有限,也就是山多野味多。不过,叶慈似乎略懂经营之道,在她的经营下,庄子已经能自给自足,还种植了许多庄稼,果树。据说还在山里面开了荒地种植药材,勉强也算是个小小的山区村落。” 张皇后略微惊奇了一下,她不关心叶慈,她只关心宝贝儿子。 “我儿流落荒山田庄,竟然能处之泰然,不仅长胖了还长高了。他是心太大,真不在意自个的处境?还是说叶慈当真有克邪祟,帮助我儿康复的本事?” 这个 李少监斟酌着言辞,“叶慈或许真有几分本事也未可知。” 张皇后呵呵一笑,“你说她略懂经营之道,听你所讲,这何止是略懂,简直是精通。 能将一个贫瘠的庄子,几年时间实现自给自足,不靠叶家也能活得有滋有味,换做经年老农也未必有她这样的本事。至于叶家的儿郎,处于那种环境,没有家族钱财支撑,只能喝西北风。难怪她有底气不给叶家面子。她师父青云子应该出力不少。” “娘娘说的是,依着老奴看叶慈一身本事应该都是青云子教授。只可惜,青云子外出云游,归期未定。” “狗屁的外出云游,分明是故意躲着不见。这老道有点本事,找个机会本宫得亲自会会他。” 顿了顿,张皇后又说道:“你和本宫具体说说。信里面终归写得太浅。” “诺!” 李少监微微一躬身,有些事情他也是不吐不快。 “据老奴所见所闻,三殿下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许多,饮食方面也有明显改善,他似乎对叶慈很满意。” “哦,怎么个满意法?” “老奴并非故意编排,老奴所说皆是亲眼所见。”李少监当机立断跪在地上,先请罪再说。 张皇后面目陡然变得严肃,“恕你无罪!将你所见所闻如实说来。” 李少监当即应下,“诺!殿下居住叶家庄,几乎每日都要和叶慈见面,不是一起出门散步,就是一起对弈。然而,叶慈是个臭棋篓子,棋艺半桶水响叮当,殿下却极有耐心从不厌烦。 叶慈喜欢做一些听都没听过的小点心,殿下总是很给面子,抢着第一个品尝。而且,殿下对于叶慈的建议都是欣然接受,邓少通劝阻却不敌叶慈一句话。 叶慈曾说殿下是豆芽菜,殿下竟然没有生气。另外,叶家三位姑娘到了庄子,殿下至今没有见过她们,却不避讳同叶慈同处一室。” 张皇后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你说这些,到底何意?” 李少监斗胆说道:“就老奴所见所闻,叶慈对于殿下是特别的。” “特别?呵呵!你告诉本宫,叶慈容貌如何?” “容貌秀丽,同叶家几位姑娘有分相似。但她身上有一股京城闺秀没有的野性,言行举止大胆且坦荡。看似懵懂,实则大智若愚。” “自小缺乏管教,性子野理所当然。聪慧,野性,大胆,很符合山中长大又有师父教导的形象。看来这个叶慈很懂得经营自己的形象嘛。” “老奴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儿看上了叶慈。我儿做事有分寸,他知道谁对他有帮助,谁是无用之人,他不会犯糊涂。就算他真的犯了糊涂,真的和叶慈有点什么,大不了将叶慈纳为妾室。堂堂皇子,身边有个妾室伺候算得了什么。” “观叶慈言行,恐不是甘心做妾的人。” “不甘心又如何。身为叶家人,不管承不承认,终究要为叶家牺牲。”张皇后轻蔑不屑。 她见过太多敢于反抗的闺秀,结果如何?无一例外最终都要遵从家族的安排,嫁给对家族有利的人。微末反抗,不过是给人添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徒增笑柄。 “叶二郎曾让叶慈引荐殿下,叶慈没有答应。叶家几位姑娘也想走叶慈的关系,叶慈一概拒绝。她似乎是真心想和叶家划清界限。” “天真!”张皇后嗤笑一声,“小姑娘的天真,最终会败给现实。身为叶家人,除非死,否则休想摆脱叶家。一切的反抗都是徒劳。叶家的胆子还真大,算计我儿,还敢避开本宫。不过,康兴发已经盯上了叶家,本宫不介意添一把柴。一会你去找人,先让叶怀章吃点挂落,吓一吓这个蠢货。” “诺!叶家三位姑娘,还有叶二郎,暂时不管吗?叶慈那里也不用干涉吗?” 张皇后蹙眉深思。 “本宫对三殿下有信心,但就怕少年慕艾,情根深种。先安排几个美艳宫女过去伺候。区区一个山野丫头,本宫就不信,她还能和琴棋书画皆擅长的女子相比。” “可是,殿下连叶家三位姑娘都不屑一顾,只肯和叶慈来往。” “他就是一时糊涂。” “谁一时糊涂啊?”随着这一声疑问,元康帝走了进来。 宫女们战战兢兢,她们来不及通报,更不敢阻拦元康帝,事后怕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第26章 要官 张皇后挥挥手,宫人全部退下,只留李少监一人伺候。 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随意打量着未央宫的摆设,脸上还带着笑容,似乎很高兴。 张皇后把弄着茶盏,亲自煮茶冲茶。 夫妻二人难得的安静平和。 “朕听闻老三长高了,还长胖了。” 张皇后抿唇一笑,“什么事情都瞒不住陛下的耳目。幸得上天庇佑,我儿身体总算有些许好转。” “当初你指着朕大骂,说朕狠心绝情。如今事实证明,还是朕有先见之明。” 元康帝很嘚瑟,他就是来显摆的,趁机气一气张皇后。 张皇后低头,偷偷地轻蔑一笑,“陛下乃是天子,承上天之意,自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比。不过” “不过什么?朕今儿心情好,只要不过分,朕都满足你。” 元康帝难得大方一回,张皇后自然不会错过机会。 她先是替娘家兄弟要求升官,升到更有实权的位置上。元康帝大手一挥,同意了。 紧接着,她又替娘家侄儿要官职。 “张五郎以前就做过老三的伴读,表兄弟感情一向很好。如今,老三独自在山沟沟里面吃苦,身边连个能说得上话的人都没有。 我是这么想着,让张五郎去绣衣卫任职,然后名正言顺前往云霞山,既是保护也是陪伴解闷。堂堂皇子,基本的体面还是要有的。太过寒酸,说到底还是陛下丢脸。” 元康帝不置可否,“老三在云霞山,朕听闻每日有叶慈相伴,他心情很好嘛。否则,也不能长高长胖。” 张皇后一听,立马来气。 她怒声质问,“陛下到底是在羞辱我,还是羞辱皇室?叶慈一个山野丫头,若非暂且有用,她根本没资格站在我儿跟前。因为养病,暂且容忍了她,但不等于她能一直陪在老三身边。 再说了,一个乡下丫头连书都没读过,谈何陪伴解闷。陛下再大的脾气,老三已经被你发配到山沟沟里面,我不求他回京城,只求他在山里面的日子能好过一些,这么一点要求陛下都不肯答应,说什么满足,全是狗屁!” “你放肆!”元康帝大怒。 张皇后声音比他还大,“我就是放肆!眼睁睁看着我儿在山里面受苦,我身为母亲,若是什么都不做,假装温顺接受一切,那我才是不配为人母。我可不是薛氏那般装模作样的人,我是有什么说什么。陛下不乐意听,也得忍着。” 元康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张阿蛮,你是在要挟朕,还是在恳求朕?注意你的态度。区区一个张五郎,你想安排他去绣衣卫,没问题,朕答应你。 但是你让张五郎领着绣衣卫的差事去云霞山,意欲何为?你到底想干什么?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张皇后拍着桌子,寸步不让,“我还能干什么。我无非就是担心老三,我怕他冷着饿着,怕他受了委屈,怕他寂寞,怕他被人算计。张五郎好歹是他的表兄,自小感情就好,表兄弟待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元康帝冷哼一声,“你想让张五郎去云霞山,没问题。前提是他不进绣衣卫,就以表兄的身份过去。” “凭什么!”张皇后大怒,“薛氏替薛家儿郎要官,陛下次次答应。我替张家儿郎要个官,陛下就找各种借口阻挠。刘旦,你已经将我儿流放到山沟沟自生自灭,现在连个官职都不肯给,你是不是人。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薛氏母子陪葬。” “你疯了!” “我是被你们逼疯的。一想到老三在山沟沟里面受苦,我是夜不能寐。反倒是陛下,夜夜笙歌。反正他不是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当然无所谓。刘旦,你最好别逼我。我是堂堂皇后娘娘,哪天逼急了我,我就弄死薛氏那个贱人。弄死她,我看满朝堂谁敢指责本宫。” “你,你简直就是张阿蛮啊张阿蛮,天下间也只有你当真朕的面威胁朕,你就真不怕朕废了你。” “真想废了我何必等到现在。反正,我对陛下还有点用,你把我当枪使,我绝无二话,一定配合。前提是你好歹也要满足我身为一个母亲的一点小小的要求。” 张皇后又哭又闹,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手段她都可以用。 元康帝脑袋瓜子痛。 他也知道自己理亏,对待老三刘珩的确苛刻了些。 尤其是同其他皇子对比起来刘珩简直就是洗脚婢养的一般,完全没有嫡出皇子该有的体面。朝中不少大臣颇有微词。 幸亏还有个养病的借口,糊弄住了脸面。 “即日起,张五 郎绣衣卫当差,领一百人,前往云霞山护卫三皇子。” 至于住哪里,鬼才管这个。 说完,元康帝拂袖离去。 他得去后宫美人那里寻找快活解气,否则他会被憋死。 元康帝一走,张皇后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 “都是贱皮子。”她嘀咕一句。 李少监趁机上前,“恭喜娘娘心愿达成。” 张皇后很是不屑,“哼!区区一百个绣衣卫士兵,算个屁。聊胜于无罢了。派人通知张家,让张五郎明日来未央宫,本宫要亲自面授机宜。有了张五郎陪伴左右解闷,本宫就不信,老三还能天天同叶慈厮混在一起。” 李少监试探道:“娘娘可曾想过,叶慈若成祸害,不如将她除去。” 张皇后摇头,“不行!万一她真的对老三的病情有帮助总之,先静观其变。本宫也相信老三做事有分寸。他若是真对叶慈有兴趣,就不该将她陷入危险中。” 薛贵妃心情不太美妙。 张皇后替张家人要官,竟然成功了。转眼张五郎就要领兵前往云霞山护卫。 真是气煞人也! 难道皇帝转了性子? 不对啊! 真要转了性子,就该将三殿下召回京城,而不是继续留在云霞山养病。 她盯着皇长子刘璞,“你最近是不是闹腾得太厉害,引起了你父皇的不满。” “儿子冤枉。儿子听从母妃的嘱咐,最近一直安分守己。” 哼! 她的儿子她了解,私下里花样多,肯定闹腾得惊动了陛下。否则,如何解释张家升官,张五郎出任绣衣卫前往云霞山护卫。 “陛下心意难测,三皇子未必没有康复的机会。总而言之,你给本宫老实点,好好表现。” “老三的身体果真有好转?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康复?母妃,我们要不要派人做点什么?” “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不许私自乱来。” ------题外话------ 求收藏,求五星好评,求推荐票 第27章 分明是影射 偶尔,叶慈也会听取善意的意见。做一些安静的活动。 比如 她打算接受邓少通的建议。 刘珩问她有什么安排,是上树摸鸟还是下河摸鱼的时候,她告诉对方: “我打算写一本话本小说,赚点零花钱,改善一下生活。” 刘珩没有鄙视,反而来了极大的兴趣。 就连一旁陪着闲聊的徐久治都竖起了耳朵,很好奇一个山野丫头能写出什么样的话本小说。就连饱读诗书的文人都未必能写出一个好本子,叶慈哪里来的信心竟然打算写话本小说。 叶慈胸有成竹,早有成算。 她说道:“我先说说故事大纲。一个富家公子因为种种原因,比如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被赶出了家门。富家公子无依无靠,半路还被打劫,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机缘巧合被青楼头牌救下。富家公子长得好看又有点文采,头牌心甘情愿花钱养着富家公子” “等一等。”刘珩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有理由怀疑叶慈是在借故事影射他,简直就是杀人诛心。 他提出疑问:“为什么是青楼头牌?为什么非得吃软饭?富家公子就没点谋生的本事吗?” “哦!你不喜欢青楼戏份,那好办啊!” 叶慈一脸笑眯眯,改剧情那还不容易。 上辈子看过的网络小说没有一千也有八十。 她当即就说道:“富家公子半路被打劫,山匪看他长得好看劫财又劫色,押着他回土匪窝做上门女婿。富家公子以无与伦比的智谋先是获得了大当家女儿,也就是他妻子的信任。 接着开始搅风搅雨,挑拨离间,二桃杀三士,机关算尽,终于弄死了老丈人,自己坐上大当家的位置。最后带着这群山匪杀回老家,夺权夺家业” 刘珩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就连徐久治都背过身,嘴角抽抽。 邓少通憋得更加难受,恨不得化身小人诅咒叶慈。 “这个大纲你也不喜欢吗?那我再换一个。富家公子遇难,遇到商户姑娘搭救。富家公子帮助商户一家将生意起死回生,并成功打入当地商会,结交达官显贵。然后,富家公子引起了官家小姐的注意,趁机攀附当地父母官,娶管家小姐为妻,纳商户小姐为妾,在老丈人的帮助下进入官场,步步高升这个剧情你也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哼! 叶慈特嫌弃,又是一脸傲娇,不甘心地说道:“我觉着我构思的故事很好,写出来一定可以大卖。徐大人若是得空,我可以将这些故事大纲廉价卖给你。” 徐久治连连摆手,他都快要憋不住笑意,忍得太难受啦! 刘珩已经可以确定且肯定,叶慈的故事是在影射他,可他没证据。 他干脆用激将法,“就这点水平还敢写话本小说,恐怕赚的钱还不够笔墨纸砚的开销。” 叶慈盯着他看,眼睛一眨不眨持续了足有五秒钟。 然后 她恍然大悟,拍着手说道:“我知道了!你设是喜欢龙傲天那样的剧情。” “谁是龙傲天?”刘珩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叶慈摆摆手,轻描淡写地说道:“龙傲天不重要,他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你听好了,富家公子路途遇难,滚下山崖,得白猿相救,获绝世武功秘籍,修得绝世武艺,一跃成为天下难逢敌手的武林顶尖高手。 武林第一美人为其洗手作羹汤,武林世家大小姐非他不嫁,魔教教主掌上明珠为了救他甘愿受毒虫啃嗜,正道大小家为了他叛出家门。 最后,他成为了新一代魔教教主,正道大头领,一统江湖,千秋万载,文成武德!怎么样,这个版本你肯定满意。” 刘珩扶额,此刻他是哭笑不得。 他真想敲开叶慈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怎么会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都不重要。 徐久治却窥破了真相,“细思叶姑娘口述的几个版本,全是一个套路,换汤不换药。无非就是富家公子抱得美人归,功名利禄心想事成。当真写成话本小说,再细细润色一番,加上一些香艳场面,不敢说一定大卖,赚钱应该没问题。” 叶慈大笑,“还是徐大人慧眼如炬,我刚说的几个版本,少说能写出二十本不重样的话本小说。要不我们一起合作,一起赚钱。徐大人可有兴趣。” “你一个姑娘家,莫非还真敢写香艳场面?”刘珩明显不高兴,眼睛余光瞥了眼徐久治。 徐久治立马一哆嗦, 正襟危坐,不敢说话。 叶慈本想说他少见多怪,见识少。 上辈子跟着老爹走南闯北,黑的白的,香的臭的,恶的善的,各种常人难以想象的场面都见识过,早就百毒不侵。 不过,想了想她还是改口说道:“殿下言之有理。这样吧,我先将主要剧情写出来,具体如何润色烦请徐大人费心,定稿也由徐大人拿主意,我就不参与这些细节。署名,我们各取一个笔名,稿费五五分成如何? 我已经给自己取好了笔名,就叫做山野狂人。怎么样?这个笔名是不是很有特点,看一眼就能记住。而且,绝不会有人通过笔名看出我是姑娘家。定为以为是个狂傲书生,不知天高地厚。” 徐久治可不敢答应,他眼巴巴地看着三皇子殿下刘珩。 刘珩不点头,他就装鹌鹑。 身为一个文人,闲暇时候他也会提笔写一写画一画。 加上他比较穷,是真穷,不是装穷,如果真能赚点稿费,就当是对山野生活的一种调剂。 要是话本小说能大卖,赚一笔丰厚的稿费,等将来回到京城,说不定他就有钱租一栋大宅子,或是买一套小宅院安顿下来。 就算不能大卖,就当赚个零花钱也是好的。 这会,他脑子里都想好了要如何润色,如何包装,去哪里找书商。 他别的不会,文化人的事情还是极为熟悉的。当年读书考学那会,没少帮着书坊抄书赚钱。 叶慈的故事构思,在他看来,比起市面上大部分的佳人才子老套剧情都要精彩。只要稍加润色,就是一个好本子。 眼巴巴啊眼巴巴,三殿下到底点不点头。 叶慈指着徐久治问刘珩,“他是你的人,借我用用行吗?” 刘珩:“呵呵!” 呵呵是什么意思?同意还是不同意。 叶慈试探问道:“要不我分你两成稿费?” 刘珩就差直接翻白眼。 这一刻,叶慈突然福至心灵,感觉自己抓住了真相。 她斗胆问道:“殿下有空吗?想请殿下帮忙润笔,可否?” 第28章 看不起谁啊? 身为皇子,当然要端庄要矜持,要有风度! 当叶慈开口请他帮忙润笔的时候,他绝不会承认那一刻内心有微微窃喜。 果然上道! 要论聪明,叶慈也是个机灵鬼。 只是两成稿费是什么鬼? 他堂堂皇子差钱吗?缺那点稿费吗?看不起谁啊? 那点钱还不够塞牙缝! 他面目严肃,盯着叶慈,看上去有点生气。 叶慈莫名有点心虚,莫非灵机一动给动错了?到底想干什么嘛?三皇子殿下真是个事儿精,难伺候!她想撂挑子不干了。 “你请本殿下润笔,是不是该有足够的诚意?” 叶慈恍然大悟,原来是诚意不足啊! 早说嘛! 她一脸笑嘻嘻,“殿下知道我没正经读过几本书,能识字全靠帮师父抄写经书。我是有很多想法,但真要落笔写成话本小说真正为难死我。反正殿下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帮我。” 刘珩满意了,内心笑了起来。 这话他爱听! 做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一个姑娘家,写香艳剧情成何体统。 “既然叶姑娘开口,本殿下就勉为其难帮帮你。稿费本殿下不需要,就按照你之前说的,你和徐大人六四分,你六他四。” 徐久治:“” 嘤嘤嘤他想哭。 之前已经说好五五分,一转眼,三殿下就从他嘴边扣下一成。苍天啊,开开眼吧!想要马儿跑,也要给马儿草。吃不饱的马儿跑不快啊! 他可怜兮兮,眼巴巴地望着三殿下。 刘珩瞥了他一眼,“徐大人对本殿下的安排不满意吗?” “没有!绝对没有任何不满。殿下误会了!”徐久治矢口否认。 他指天发誓,如果心头有不满,比遭天打雷劈。 你说之前的抱怨? 胡说八道!那分明是对三殿下深沉的爱,三殿下英明神武,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邓少通很欣慰,难得看叶慈顺眼,还冲对方笑了笑。 叶慈很惊悚,邓公公竟然笑了,这堪比年度十大怪异之事。 她忍不住问道:“邓公公的脸是抽筋了吗?” 邓少通:“” 他果然不该对叶慈抱有任何美好的想象,此女子一如既往毒舌,开口就能要人半条命。 气煞人也! 叶慈继续刺激对方,“邓公公有病要治啊,莫要讳疾忌医!” 邓少通这一回,整张脸真的开始抽筋,不抽筋他怕突发心疾死翘翘。 刘珩忍俊不禁,低头一笑。 偷摸踢了一脚叶慈,提醒她适可而止,莫要把人气出病来。 叶慈:“” 邓公公承受力太差,这才多少火力。要是她火力全开,邓公公岂不是真的会活生生气死。 哎呀,自己好像有点恶毒。 忏悔忏悔! 今日份忏悔到此结束。 徐久治憋得太难受了,想笑又不能笑的滋味太难受。他可算是看明白了,原来叶慈才是邓少通的克星,牛!这姑娘牛大了! 事后,刘珩提醒邓少通,“你不要总是针对叶慈,挑她的刺。” 邓少通委屈,天大的委屈。 “殿下明鉴,小的绝非有意挑刺,更不是故意针对。小的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有侍卫保护,本殿下安全得很,你不要杞人忧天。而且,最近本殿下身体略有好转,这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事实。说到底,本殿下还要感谢叶慈。” 邓少通不服气,“叶姑娘太野了些,她少带殿下乱跑几次,小的就谢天谢地。” 刘珩闻言不由得笑了起来。 接着他就感慨道:“昔日住在宫里,每日疲惫,不得松懈。如今身居山野之间,反倒感觉浑身自在。漫山遍野撒欢,不仅心情舒畅,身体也变得结实。可见,过去在宫里还是动得太少。” “殿下慎言!” “本殿下知道轻重,而且这也是实话。皇宫虽好,却不如宫外自在,这是事实。” 邓少通胆战心惊,“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中,就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刘珩喝了一口茶,“父皇英明神武,岂会被小人欺瞒哄骗。” “殿下” “瞧 你害怕的样子,本殿下不说了总行了吧!” 邓少通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三殿下跟着叶慈混久了,也变得口无遮拦,逮着什么就说什么。不好,不好! 写稿子的事情,自有徐久治这位笔杆子代劳。 叶慈私下里对徐久治说道:“徐大人放心,虽说殿下定了六四分的规矩,但在我这里依旧是五五分。徐大人是正经读书人,又是进士出身,必定对文化市场了解颇深。后续抄书贩卖恐怕还要麻烦徐大人多多费心。” 徐久治高兴啊。 谁说叶慈不懂规矩,他和谁急。 瞧瞧,多上道啊! “叶姑娘有心了,有殿下的吩咐,此乃本官分内之事。” “徐大人不嫌弃小女子想法怪异就行。另有一事请教。” “叶姑娘请说。” “卖书这事我也是头一回操作,究竟是请人抄书省钱,还是印刷省钱,徐大人可否指教一二。” “这得看书籍销量如何?通常情况下,一本书出来,最开始都是请人抄书,比印刷更省钱。待到有了足够的销量,再采取印刷。” “活字印刷不好使吗?如果一开始就用活字印刷,会不会更省钱?” “姑娘有所不知,活字印刷,质量堪忧。书坊老师傅都不爱用活字印刷,一是字迹模糊,二是难免会出现缺字少字的情况。还有一点,很多时候活字印刷比人工抄书还要设昂贵,唯一的优点就是快捷。” 原来如此! 她就说嘛,活字印刷出现这么多年,市面上依旧流行人工抄书。 看来不解决活字印刷的缺点,这玩意就不能大规模推广。 “如此说来,咱们这个写书计划,一开始也是采取人工抄书的方式。” “正式!” “能统一字体吗?” “市场有不成文的规矩,抄书一概用楷书。就算每个人写字各有风格,大体上也不会相差太多。叶姑娘或许不知道,很多穷苦读书人都是靠着帮书坊抄书度过最艰难的岁月。本官年轻那会,也曾日夜抄书,只为攒钱购买一本五经注释。” 叶慈脑子一转悠,“徐大人乃是堂堂进士出身,可曾想过将自身的考试经验写成书籍出售?” 徐久治突然有点尴尬,但还是解释道:“叶姑娘有所不知,本官会试和殿试名次不太好,若是出书,恐怕无人光顾。唯有一甲,以及二甲十名内,他们的经验才会受到追捧。” 叶慈顿时就充满了好奇心。 她很想问问徐大人当年考试究竟考了多少名?如此难以启齿,莫非名次很差? 她顾忌对方的面子,没有当面问出来。 后来,她偷偷摸摸找刘珩打听,才知道徐大人当年排名为二甲一百名之后,果然‘难以启齿’! 第29章 差一点毁容 二姑娘叶卫芸收到母亲的来信,权衡一番,决定不再矜持,要主动出击。 她说服叶二郎,离开双河镇回叶家庄,去云霞观。 不能让叶慈继续左右大家,阻碍目标。 “二哥仔细想想,自从我们来了这里,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不顺,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阻碍。其中,叶慈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表面看,她不干涉我们的事情,实际上她一直都在干涉。如果没有她从旁作梗,三殿下怎么会拒绝接见二哥,又怎么会拒绝见我们。” 叶二郎蹙眉深思,并不急着表态。 他似乎很犹豫也很矛盾,并不完全相信对方的话。 二姑娘叶卫芸见状不由得急了眼,“二哥还在犹豫什么?你忘了出京的时候,老太太怎么交代你?忘了大伯父对你的殷切期望?忘了自己身上的责任吗? 你可是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不光是为了侯府也是为了你自己,你也不能再迟疑下去。万一,三殿下突然被召回京城,机会就没了。真到了那时候,可没有后悔药吃。” 叶二郎犹犹豫豫,“回叶家庄简单,去云霞观真的合适吗?没有经过殿下的同意,我们贸然出现,万一触怒了殿下” “看望四妹妹,这个理由够不够?”二姑娘叶卫芸打断他的话,“都是叶家人,想和四妹妹亲近亲近,这没错吧!三殿下就算不满意我们出现在云霞观,也不至于迁怒。” 叶二郎皱眉,他心里头还是怕的。 不是怕三殿下刘珩,而是怕皇权,怕权势。那是刻在骨血里面的本能,生来就要对皇权保持畏惧的态度。 “万一呢?” “没有万一!如果三殿下真的迁怒,一切由我承担。” “你是姑娘,出了事岂能由你承担。”叶二郎频频摇头,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尤其是当真外人的面,可不能被人看遍了。 二姑娘叶卫芸再次问道:“那么二哥的意思是?” 叶二郎望着窗外,出来这么长时间,事情一点进展都没有,他也很着急。 莽撞上山,前往云霞观,运气好的话 “就听你的,我们回叶家庄,上云霞观。” 二姑娘叶卫芸如释重负,内心雀跃。 只要说服了叶二郎,后续事情只需随机应变。她相信,运气会站在她这一边。 叶慈也就安静了天,然后就带着三皇子刘珩钻竹林子。 她要做木桶饭。 竹林看起来很美,却是蚊子的天堂。 一趟竹林子钻下来,可把刘珩折腾惨了。 像他这样出身以来锦衣玉食,细皮嫩肉的天潢贵胄,最受蚊子喜欢。 蚊子这玩意也是个喜新厌旧的狗东西,见到有新鲜的血肉全都扑了上来。想想那场面,密密麻麻,嗡嗡嗡,就等着吸血。 刘珩只觉着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令人崩溃。 可是,当着叶慈的面,他堂堂大男人不能说不行,更不能说怕,多没面子啊。 他要是敢这么说,以叶慈的尿性肯定会笑话他三天,说不定还会将这一幕写进话本小说,被天下人嗤笑。 虽然但是小说主人公用了一个全新的名字,没人会联想到原形人物是他。可他自己知道啊!身边的人基本上也都知道。 他要面子的,好吧! 啪! 啪啪! 啪啪啪! 前所未有,他打自己的脸打得这么用力又如此频繁,简直恨死了这张脸,太招蚊子喜欢。 邓少通都要心疼坏了,拿着扇子驱赶,恨不得脱掉衣服将自家殿下罩起来。如果叶慈不在的话,他肯定这么干。 他想嚷嚷,想让叶慈知道都做了什么孽,却被刘珩一个眼神制止。 怕蚊子这种没面子的事情,绝不能开口。谁敢开口,他收拾谁。 邓少通:“” 嘤嘤嘤 他第一次知道自家殿下竟然如此爱面子。就是代价大了些,太惨了! 叶慈听到了动静,也知道竹林里蚊子凶猛。 她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是我的疏忽,忘了殿下第一次来这里,肯定特别招蚊子喜欢。这是驱蚊香囊,赶紧挂在身上,管用。” 她扔给对方一个香囊,带着略显刺激的味道。 很灵! 超级灵! 香囊一上手,味道 散开,刘珩立马就感觉到蚊子少了。 周围还是有很多蚊子,密密麻麻黑漆漆一团团围着他飞舞,不停试探,却不敢近身。 “好霸道的驱蚊香囊。” “我师父的独家秘方,就是味道大了点。”叶慈很嘚瑟。 邓少通忍不住抱怨,“明知我家殿下遭受蚊虫啃咬,叶姑娘为何不早早拿出香囊驱蚊。” 他怀疑叶慈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哐! 叶慈一砍刀下去,竹子缓缓倒下,庄丁们上手拖拽。 她提着砍刀朝刘珩主仆二人走去,“事先我是真没想到。像我们长期居住在山里面的人,蚊子都不爱搭理我们。我哪想到殿下竟然如此招蚊子喜欢。香囊原本是为了防蛇虫才随身携带,终于派上了用场,不错不错。” 邓少通鼻子都快气歪了。 叶慈总有这么多歪理邪说。 他很好奇,青云子收叶慈为徒,都教了些什么玩意?难道就学会了诡辩吗? 蚊子凶猛,刘珩一张脸大包小包已经肿起来了。 最惨了的是,嘴唇挨了蚊子袭击,肉眼可见嘴唇慢慢红肿,让人联想到香肠嘴。 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遭遇,都快忍不住想要骂娘。 关键是,被咬的地方奇痒无比,为了保持形象他还不能用手去抠。那滋味,那酸爽,简直了! 叶慈快要忍不住发笑,死命咬着唇才没笑出声来。 真要笑出声来,就显得太没良心,十足十幸灾乐祸,不好不好!不符合她一贯“纯良”的形象。 于是她拼尽全力忍住笑,努力不去看刘珩的脸,“殿下不用担心,我有独家秘方膏药,回去擦一点,红肿很快就能消下去。” “那还等什么,赶紧回去吧!”邓少通急啊,自家殿下的脸都快没法看了,又不能抠,多难受啊! 这回,刘珩没有制止邓少通。 有药,这是今天他听见的最好的消息。快快回道观,拯救他的这张脸,可不能毁容。 身为男子,征战杀敌毁容,那是荣耀! 被毒蚊子咬而毁容,那是耻辱! 他绝不能背负这份耻辱。 叶姑娘你还站着做什么,赶紧的! 第30章 肉包子脸 不愧是独家秘方膏药,擦在脸上感觉冰凉凉,瞬间就缓解了红肿痒痛的症状。 刘珩不动声色地吐了一口气,憋死他了。 叶慈盯着他的脸瞧,偶尔发出啧啧啧感叹声。 “蚊子对殿下是真爱啊!” 瞧瞧这嫩脸,就见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凡是能下嘴的部位,估摸都被蚊子光顾了一番。就算没吸到血,肯定揩了油。 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连蚊子都变得如此好色! 真是令人痛心疾首。 刘珩嘴角微微一动,却没作声,就盯着对方看,非要看出个一二三来。 “殿下不用不好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殿下不会和我计较吧!” 叶慈自我感觉良好,一边在内心抨击蚊子的不道德,一边顾着看脸。 三殿下的脸就算肿成了猪头,那也是猪头里面的颜值担当,当之无愧的c位。 “嗯?”刘珩发出一声含义不明的动静。 叶慈迷惑,什么意思?男人的心思,尤其是皇子的心思很难猜啊! “殿下是不舒服吗?难道这药过期了不管用吗?” 师父青云子亲自配的药,到底有多少年的保质期,叶慈也不知道,将近着用呗。 “殿下哪里不满,你说,我改。”叶慈还在糊涂。 刘珩嘴角抽抽,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药很好!” “我就说嘛,这药不可能过期,品质有保证!”叶慈一脸嘚瑟,接着后知后觉发现了一个事实。 “殿下今儿不爱说话,难不成是因为不方便?” 她指着他的脸,又指了指他的嘴,然后控制不住大笑出声。 她笑得肆无忌惮,又特别开心。 她发誓,绝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她就说嘛,蚊子那么凶猛,刘珩一脸的包,一路上一声不吭,上药的时候也是正襟危坐。原来,不是不痛,而是他嘴唇红肿,一张嘴说话就会成为一个笑话。那画面太美,必然成为人生十大黑历史之一。还无法反驳。 哈哈哈哈 “为难殿下忍了这么长时间。你放心,我师父的药很管用,要不了多久殿下的嘴唇就能消肿。” 她还不忘善解人意“补”一刀。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嚷嚷,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三殿下一路沉默的原因。又好笑又可怜,哈哈哈 当然,除了叶慈胆大包天肆意发笑,其他人都是尽量憋着。憋不住就躲出去。 万万不能招三殿下记恨。 刘珩不想说话,更不想成为笑话,他将眼神化为刀剑,嗖嗖嗖,全场扫视,众人纷纷退避。 他又指着叶慈。 你,对,就是你,留下! 叶慈这会老老实实,“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反正已经被叶慈嘲笑过,被对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刘珩破罐子破摔,张嘴就问道: “很好笑吗?” 叶慈紧闭双唇,一脸严肃地摇头。 她要坚决否认。 刘珩盯着她这副模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的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嘲笑算得了什么? 比起快乐的日子,这点痛他忍了。 就是 叶慈实在是太嚣张,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丫头片子必定上房揭瓦,无法无天。 都没经过脑子,或者说手比脑子快,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落在叶慈的脸上,正掐着。 哎呀,这肉包子脸,轻轻一掐,那手感不要太舒服。 叶慈很无辜,“你掐我做什么?你要罚我,大可以罚我抄书,我抄书最在行了。师父的经书都是我抄的。你还掐,赶紧松手。信不信我也掐你。” 刘珩松了手,细嫩软滑的触感还停留在指尖。 回味悠长! 还有些许遗憾! 可惜没有多掐一会。改天找机会,一定要光明正大掐她的脸。 叶慈揉揉脸颊,“殿下的手可真长,都伸到我脸上。下次有话好好说,再敢这样,当心我翻脸。” 刘珩张开红肿的嘴唇,含糊问道:“怎么个翻脸法?你和本殿下说说,也让本殿下长长见识。” 叶慈白了他一眼。白眼是对对方最好的回答。 “你别管我怎么翻脸。总而言之,再敢动手动脚,本姑娘绝不和你客气。” 刘珩忍俊不禁,越看越觉着对方这副模样可爱得很。 用着最严肃的表情说着毫无威慑力的话语,刘珩不介意继续陪着她玩这个有趣的游戏。 对方竟然嘲笑自己,叶慈大怒,“我应该将你这副尊荣画下来,让世人观摩。” 刘珩的关注点永远偏移中心。 他很好奇,“你会画画?” “略通一二。师父给我布置了任务,每天要画够三十张符,画多了就开了窍。不过我之前还没画过人物肖像,殿下如果不介意,不如” “本殿下很介意!” 他坚决拒绝,绝不允许自己这副尊荣被画下来,更不允许被世人观摩。 这是黑历史。 他可是要面子的堂堂嫡出皇子。 叶慈:“呵呵!” 不让她画,她可以偷着画。 反正,刘珩现在的样子已经刻在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一想到将他画下来,并时常观赏,哈哈哈她就特别得意。 晚上,三殿下刘珩脸颊消肿,嘴唇也将恢复原状。他终于吃上了竹筒饭。 腊肉切丁,拌上米饭,密封在竹筒内经过炙烤,那香味,吃在嘴里的滋味,人间美味! 这一餐殊为不易,他可是付出了一张脸的代价。 所以,他要多吃点,至少要多吃口。 邓少通很想问问:殿下嘴巴不痛吗? 可是他不敢! 他怕被打一顿,然后赶出去。 只能紧张兮兮在一旁伺候。 “殿下喝口水润润喉。叶姑娘师父配的药效果当真不错。” 刘珩摸了下脸颊,已经感觉不到痛痒。 “的确是好药。这位青云子道长有些本事,只可惜未曾见到本人。” “殿下想要见青云子道长,不妨找叶姑娘说说。叶姑娘肯定有她师父的联系方式。” “此事再说吧!” 和叶慈相处这么长时间,刘珩也算是摸清了对方的脾气。 大部分时候叶慈都很好说话,只要摆正态度,好好商量,她也愿意行个方便。 但,很明显青云子道长是叶慈的底线。 别的都好说,唯独此事,不可急躁。 第31章 祖上阔过 叶二郎带着叶家三位姑娘直奔云霞山云霞观。 庄丁们无力阻拦,只得急急上山报信。 于是乎 叶二郎一行人,在道观门口被宫廷侍卫挡住了去路。 对于他们的来意,叶慈心知肚明。 她站在道观门口,朗声问道:“双河镇不好玩吗?干什么一个个跑到山中喂蚊子。这一路上山,没少受罪吧。” “四妹妹通融通融,好歹让我们进去歇个脚喝口水。” 二姑娘叶卫芸气喘吁吁,额头上一层毛毛汗,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使得衣衫颜色深浅不一,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天色渐晚,山中不安全。四妹妹行个方便,让我们在观中住下可好?”叶二郎说话小心翼翼,他怕得罪人。 不是怕叶慈,而是怕叶慈背后的三皇子殿下刘珩。 “分别多日,我们都很挂念四妹妹。”三姑娘叶卫茹细声细语,眼神有些讨好。 “我走不动了!累死我了。”五姑娘叶卫兰一屁股坐在台阶,完全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毫无体统。 二姑娘叶卫芸看得大皱眉头,真丢人。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侯府姑娘都这副做派。 转念一想她又高兴起来。这般没规没矩,三殿下见了定然厌恶。 所以,她没出声劝解。甚至用眼神示意叶卫茹不要干涉。 叶卫茹:“” 她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紧闭双唇。她也累了,这会没力气说话。 倒是叶二郎出言提醒了两句,“五妹妹稍微注意些,莫叫人看了笑话。” 五姑娘叶卫兰哼哼两声,依旧坐着没动。 太累了,一旦坐下,就真的不想动。好歹让她喘口气,让紧绷的腿脚松弛松弛。 叶慈呵呵两声,“来之前怎么不派人打声招呼。二公子是打着先斩后奏的主意,杀我一个措手不及。” 被人当面揭穿小算盘,叶二郎着实有些狼狈不堪。 他尴尬地笑了笑,“四妹妹你看这情况,我们已经到了道观,天色又暗下来”不如就顺水推舟让大家住下来得了。 叶慈讥讽一笑,“这就你的打算吧,为安全起见我也不能现在就赶你们下山,只得让你们住进来。不过,殿下得知你们到来,扰了他的清静,很是生气。住进来可以,莫要去打搅殿下。” 叶二郎连连答应,保证不打扰三殿下的清静。 “为何三殿下不嫌弃四姐姐打扰,独独嫌弃我们?“五姑娘叶卫兰喘匀了气,终于站起来,同叶慈针锋相对。 叶慈挑眉一笑,“我不知道啊!这个问题你自己去问殿下。” “我连殿下的面都见不到,如何询问。四姐姐是故意消遣我们吗?” “爱住不住,不住拉倒。我不负责替你们解决疑问,我又不是百科全书。” 叶慈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侍卫们放行。 叶二郎赶紧出声,“四妹妹说得对,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你。五妹妹少说两句,累了一天,抓紧时间洗漱休息。别忘了我们是来看望四妹妹,不是来制造矛盾。” 五姑娘叶卫兰抿着唇,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却没在出声。 二姑娘叶卫芸端庄贤淑,“多谢四妹妹,给你添麻烦了。” “知道给我添麻烦,住进来后就少惹点事。三殿下身体再弱,也是堂堂嫡出皇子,脾气大得很。你们都悠着点吧,想想自己小胳膊小腿能否承受住殿下的怒火。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 叶慈转身进观,剩下的事情自有婆子们操持。 “三殿下脾气大不大我不知道,四姐姐的脾气我算是见识到了,惹不起。”五姑娘叶卫兰一声嘲笑,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二姑娘叶卫芸的身上。 急了! 她急了! 否则不会想方设法上道观。 也就是二哥耳根子软,才会被她左右。 叶卫兰暗自冷笑一声,她会想方设法破坏叶卫芸的如意算盘。 叶卫芸打心底没将叶卫兰放在眼里,至多当她是一只聒噪的蚊子,讨人嫌得很。 区区一个叶卫兰还拦不住她。 道观从外面看很小,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穿过大殿,就是后院。院子套着院子,竟然有二三十间客房。 “没想到云霞观也曾辉煌过。” 道观内,正经道士一个没有。叶慈只能算是半个道士,还有点不正经。 当初,刘珩也曾问过叶慈,“道观如此冷清,青云子道长为何不多收几个弟子?就算不收弟子,也可以找两三个挂单的道士。” “没钱!”叶慈的回答简单粗暴,也是实话。 道观没有田产,没有商铺,又没香火。一应开销全靠青云子挣钱。 养一个叶慈,青云子都嫌她吃得太多,还浪费药材,又怎么可能花钱养别的人。 对于叶慈死要钱的脾气,刘珩认为这一定是师门传承,是青云子道长言传身教,叶慈耳濡目染所得。 师徒两人死要钱啊死要钱! 幸运的是,今年运气不错,道观赶上了冤大头。叶慈敲竹杠,刘珩甘愿掏钱,云霞观总算有钱修整一番,又可以住个十年二十年。 身为冤大头的刘珩:“叶家当真执着,想个办法将人赶回京城。” 邓少通心满意足,“明儿一早,老奴出面收拾他们” “不用!明儿一早,你让叶二郎过来,本殿下见他一面。” 邓少通诧异,“殿下既然要赶他们回京城,为何又要见叶二郎。” 刘珩随口说道:“本殿下也很好奇,叶家人到底长什么模样。哪来的信心胆敢攀附本殿下。” 哦! 邓少通伺候刘珩十几年,听这个语气就知道对方动了真怒。 三殿下最讨厌被人逼迫,任何方式的逼迫都令他深恶痛绝。只不过,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就无从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叶二郎先从京城追到叶家庄,现在又从双河镇追到云霞观,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逼迫。虽没有咄咄逼人,却依旧令刘珩不喜。 他对宫内诸人容忍,不等于他还要容忍宫外的人。 叶慈除外! 叶慈是灵丹妙药,他自然要给足耐心。 第32章 推心置腹 得知三殿下终于肯见自己,叶二郎兴奋得脸颊绯红,额头上出了一层汗水。 他很感激二姑娘叶卫芸。 特意说道:“多亏二妹妹的主意,否则想要见到三殿下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 “恭喜二哥,贺喜二哥。殿下只说召见二哥,没说别的吗?”叶卫芸又高兴又紧张。 叶二郎有些抱歉,“传话的人只说殿下明日一早召见我,没说别的。二妹妹也不要太过忧心,相信明日之后殿下迟早会召见三位妹妹。” 哎 叶卫芸只得遗憾叹气。 一大早,叶二郎换上簇新的衣衫,喜气洋洋出门。 刚踏出房门他又缩回来,问管家叶贵,“这么穿会不会显得太张扬?殿下山中养病,日子苦闷,我穿得太过喜庆,恐遭嫌弃。不行,得再换一身。就穿那套半旧的衣衫。” “穿半旧衣衫,殿下会不会误会公子不重视这次见面?” “啊?”叶二郎一时头大。 主仆二人商量了一番,最后叶二郎换了一套才穿过两回的衣衫。既不会显得太过喜庆张扬,也不会让人误会不尊重。 提前一刻钟来到三殿下所居院落门外等候,经过宫人通报领路,努力数月的叶二郎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三皇子殿下。 他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微微垂首只等三殿下垂询,届时他将一展才学。 心里想得很美,现实却很残酷。 三皇子刘珩手捧一本杂书,貌似在认真阅览,总之就是没搭理他,甚至连一点点注意力都不曾落到他头上。就像是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随着时间推移,叶二郎额头冒汗,紧张,心虚,无措 把他叫来却又将他晾在一边不理会,这是什么道理? 戏弄? 考验? 一定是考验,必须是考验。 叶二郎给自己加油打气,殿下一定是在考验他的定力。若是这点为难就招架不住,又如何为殿下分忧解难。 想到这里,他明显有了底气,眼神中也透露出些许自信。 咦? 刘珩一直留意着叶二郎的反应,有点意思,不愧是叶慈的亲兄长。 说他蠢笨吧,一心钻营。 说他机敏吧,又时常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在这之前,叶二郎的个人资料,刘珩早已烂熟于心。文武皆平平无奇,有点纨绔性子却又不至于让人生厌,有点小聪明也会犯蠢。 总之叶二郎就是一个资质普通,人才普通,脾气普通,唯有容貌还过得去的这么一个侯府子弟。 类似他这样的人,京城一抓一大把。 用他办事,刘珩自嘲笑笑,本殿下还没穷到是个人都要抓来使唤的地步。 言下之意,刘珩根本看不上叶二郎,既无邓少通的忠心,又无徐久治的机敏聪慧,更没有侍卫以一敌三的武艺。这种人留在身边,用处没有,添乱倒是一把好手。 如果说,二十年前的侯府叶家,刘珩还有点兴趣。如今的叶家,他都懒得多看一眼。 更何况才干平平的叶二郎,他肯拨冗相见,都是看在叶慈的面子上。 叶二郎偷偷摸摸观察三殿下,就瞄了两眼,又赶紧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三殿下,第一印象就是好看,还有就是瘦。不愧是病秧子皇子!难怪朝中众臣不看好三殿下,就这身子骨,恐怕还活不过元康帝。 刘珩放下书本,抿了一口茶,“二郎平日里忙些什么?” 殿下终于开口说话了。 叶二郎立马提起精神,“回禀殿下,草民不敢称忙,就读读书练习武艺。” “二郎都读过什么书?” “回禀殿下,草民读过” 见他犹豫迟疑,刘珩了然一笑,直接打断问道:“四书五经可有学?” “只读到《大学》”叶二郎声音都小了八度,显然很心虚,好没面子哦! 说是读了《大学》,恐怕已经不记得里面具体内容。 也就和开蒙学子差不多的水平。 早知道叶二郎读书不行,看这情况,还是突破了刘珩的想象。多大年纪了,还在学《大学》,丢人啊!八岁蒙童都比他学得多。 刘珩了然一笑,没再逼迫,转而问道:“习武如何?可敌几人?二郎可有信心同侍卫切磋一二?” 叶二郎的信心 立时三刻提振了至少五十分,从之前的十分提振到六十分,好歹及格了。 “草民斗胆和侍卫哥哥们切磋一二。” 好胆识! 刘珩赞许地点点头,给了个眼角余光给邓少通。 邓少通心领神会,当即着手安排。 叶二郎信心百倍,却忘了自己学的是花架子,从未正儿八经上手实战过。过去的荣耀,都是别人看他是侯府公子的份上让着他。 今儿对战实战经验丰富的宫廷侍卫,终于遭受到了现实的毒打。 刚刚交手,他心头一咯噔,就知道完蛋了。 太过自大必然会遭到侍卫的狠辣毒打。 侍卫还让了他两招,若非刘珩及时制止,叶二郎恐怕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就这,他也是躺在地上好半天爬不起来,就感觉浑身筋骨散了架,换了个位置,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 刘珩忍着笑意,来到院中,“二郎可需帮忙?” “不,不用!”叶二郎丢尽了脸面,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永世不用见人。 嘤嘤嘤 叶家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他已经不指望攀附三皇子殿下,只求能平安离开,无人知晓今日之事。 太丢人了! 让他死了算了吧! 刘珩逗趣一笑,没想到这个叶二郎还挺爱面子。 “二郎无需自责,年少沈经验浅输了就输了。回去后加倍练习,总会有些长进。山中清苦,地方狭窄,寻个好日子二郎回京去吧!” 一听到回京城,叶二郎斗胆抬头望着三皇子殿下。 他想说,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不被打死也会令家中长辈失望。 可他没胆子也没那个脸求三皇子殿下留下他。 刘珩太善解人意,接着说道:“若是侯府有人问起此事,二郎可推脱在本殿下身上。” “殿下深情厚谊,草民草民” “侯府派你来的用意,本殿下心知肚明。二郎若是真心想替本殿下分忧,不如回京多学学本事。过个三年五载,届时若不嫌弃本殿下身体疲弱,恐性命不长,二郎再来寻本殿下即可。” 这番话可谓推心置腹。 叶二郎当场感动得眼泪哗啦啦落下,三皇子殿下真乃明主。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身份地位比他高的人如此重视,如此诚恳对待,更何况对方还是天潢贵胄,心中那份感动难以言表,唯有磕头发誓表忠心能表达一二分激动之情。 他哽咽道:“草民回京后一定用心学习本事,定不负殿下今日激励。” 第33章 怂货 没能留在三皇子殿下身边,叶二郎却觉着浑身舒坦,满身是胆,没有丝毫遗憾。 殿下待他以诚,他唯有赤胆忠心可报答。 擦掉眼泪,重整旗鼓。 奈何,回京一事却另起波澜。 刘珩心情正好,不料侍卫急匆匆跑来禀报。 “启禀殿下,大事不好,康康大人来了!” “哪个康大人?”邓少通厉声呵斥,张张惶惶成何体统,简直丢人。 “金吾卫使者康兴发康大人!”侍卫总算喘匀了气。 邓少通闻言,不由得脸色一变,略显紧张地看着三皇子殿下,“殿下,姓康的来者不善,如何是好?不如老奴带人出去会会他,摸清他的来意。” 不担心别的,就怕康兴发是带着圣旨而来。 难道元康帝终究等不及,不顾父子情份,要处置三皇子殿下吗? 以康兴发此人尿性,必定会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殿下,不仅立威还能讨好皇帝。不愧是皇帝门下第一走狗! 苍天啊,当今究竟是什么世道,让小人得志猖狂。 邓少通眼泪打转,心中七上八下,这一刻他存了舍了性命护卫三皇子殿下周全的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康兴发带走三殿下! 由此可见,康兴发凶名在外,凡是和姓康的牵连在一起,死人是必须的,就怕生不如死,堂堂皇子命如草芥被人磋磨。 刘珩摆手制止,“康兴发再凶残,也不敢乱来。” 邓少通着急上火,“他怎么不敢乱来。长公主夫家全族下狱,此案就是他一手炮制。如今,长公主见陛下一面都是千难万难。老奴说句大不敬的话,在陛下眼中,殿下和长公主相比不值一提。 长公主如此,殿下又岂能存了侥幸。老奴这就请叶慈姑娘过来,让她带殿下速速离开。” “何至于慌乱如此。如果康兴发果真带了皇命而来,母后岂能一点消息不透露给我?县城那五百兵将岂能半点动静都没有?” 刘珩掷地有声,看起来底气十足。 主子镇定,下面的人也渐渐从慌乱的情绪中冷静下来。 若是当主子遇事慌乱,下面的人只会十倍乱之。 这一刻,刘珩就是众人的主心骨,擎天柱。 邓少通半信半疑,“殿下言之有理。只是万一” 刘珩厉声呵斥,“不会有万一。如果京城有变,父皇当真要取我性命,母后拼死也会派人提前送来消息。既然京城没有消息,康兴发此次来到云霞观,恐怕是他私自行动,父皇并不知晓。” 此刻,刘珩很想一脚踢翻邓少通。忠心是真忠心,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妖言惑众,败坏人心也是事实。就算有所担忧,也不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说话不分场合,瞧瞧大家眼中的惊惧,挨一脚都是轻的。 此事暂且记下,打发了康兴发再做处罚。 “去,将康大人请到茶室说话。本殿下等会亲自去会会他。另外,叫上徐大人作陪。” 说完,刘珩用眼神警告邓少通,脑子清醒点,好生办差,将功补过。 邓少通浑身上下一激灵,躬身领命,速速办差去。 叶二郎很想为君分忧,奈何他貌似什么忙都帮不上。 文不及徐大人,武不如诸位侍卫大哥。留在此处,只会添乱。 难得他有自知之明,张口就要请辞,不料三殿下刘珩率先开口留下他。 “二郎随本殿下一道,一起会会康大人。” 啊? 啥? 会会康大人? 妈呀,这是要命了啊! 叶二郎心中惊惧,忐忑,羞愧,此刻已然生出后退之意。 之前那什么浑身是胆,要以赤胆忠心报答诸如此类种种,全都成了过往云烟,仿佛做了一场梦。一场自以为是的英雄梦,梦醒了,他依旧是文不成武不就担不了重任的叶二郎。 他是什么牌面的人物,哪有资格和胆量去会会康大人。 不行,不行! 他真的不行! 他有少年的冲动,却也有身为世家子趋利避凶的本能。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这小胳膊小腿经不起康大人一击。 他还不想死,更不想牵连到家族。 若是让康大人误会他是三殿下的马仔,那真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二郎为何不言不语?莫非是心生胆怯,不敢?”刘珩表情似 笑非笑。 “草民,草民” 叶二郎言语结巴,又尴尬又羞愧又想撇清关系还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想说自己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唯独怕牵连家族。 可他说不出口。 少年郎还是要面子。 “二郎可是担心被康大人记恨,唯恐牵连到京城叶家?” “殿下明鉴,草民的确有此担心。” 三殿下好人啊,难以启齿的话都替他说了出来,叶二郎感动啊!总算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堪。 刘珩的笑容越发肆意张扬,“之前二郎一心想要攀附本殿下,为本殿下出力,莫非都是假的?本殿下来到这山沟沟养病,你们叶家得知消息后就迫不及待派遣你还有三位叶家女来到此处,那会怎么不怕被康大人记恨,不怕被牵连?二郎啊二郎,墙头草两边倒是要被踩死的。” 叶二郎懵了。 在他心中礼贤下士,一等一贤良的三殿下,为何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刻薄? “没话可说吗?”刘珩盯着他看,眼中全是鄙夷。 “殿下误会了,草民并非墙头草。草民” “既然不是墙头草,那就随本殿下一同前往茶室会一会康大人。二郎敢吗?” 敢? 不敢? 眼见周围众人都面露鄙夷神色,少年气盛的叶二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有何不敢!草民这就随殿下前往茶室。” “二郎果然好胆!你且放心,待此事过后,本殿下定不会亏待你。” 刘珩在前,众侍卫护卫左右,叶二郎跟在最后面。 他已经后悔了!他对不起叶家,对不起家人。他不该冲动,他现在逃跑还来得及吗? 嗯? 一高大侍卫走在他左侧,眼睛似铜铃,吓死个人。仿佛是在说:敢逃跑立马打断腿。 第34章 谣言啊谣言 叶慈是不怕的。 偶尔对皇权生出一点点畏惧之心,也只是偶尔。 至于旁的,什么康大人吴大人李大人,别管什么大人,任何人来到云霞观,来到她的地盘,真正属于她的地盘,身为主人自然要出面会一会,掂量一下对方的斤两。 她就守在大殿,大大方方打量一行人。 哎呀,煞气很重啊! 这帮人手上没少沾鲜血和人命。 尤其是站在队伍最前端的康兴发康大人,一身血气不得了不得了! 此时此刻,康兴发也在打量叶慈。 等闲人见了他,只需一个眼神,早已经两股战战,脸颊煞白,心生惧怕。就连朝中大臣见了他都要绕道走,又恨又惧! 他也遇到过没将他放在眼里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诏狱常客,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但 叶慈不一样。 眼前挡住他去路的人自然是叶慈,不做第二人想。 叶慈的目光很坦荡,还有点好奇,甚至好奇心很重。唯独没有惧怕,没有外强中干的勇胆。就像是大街上看到一个稀奇人,忍不住多看几眼那种纯粹的好奇心。 “你就是天煞孤星叶慈?” “你认识我?你见过我吗?你肯定没见过我,却认识我,难道我在京城的名声真有那么响亮?”叶慈太好奇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康兴发不答反问。 听到他的名字还敢生出好奇心的人,真想将脑袋挖开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玩意。 “听他们说你是康大人,金吾卫使者,皇帝陛下身边最得宠的人,如日中天。” “你既然知道本官,为何不让开?” “我没挡路啊!大人何故动怒?大人这脾气忒大了些,要不得,会折寿!”叶慈正儿八经,她是诚心建议。 “放肆!” “大胆!” “找死!” 一干金吾卫兵卒厉声呵斥,眼看就要动刀兵将叶慈拿下。 叶慈指着他们,问康兴发:“金吾卫就只会仗势欺人吗?对付我这样一个小姑娘,至于如此吗?” 康兴发微微抬手,制止身后躁动的众兵卒。 此刻,他也很好奇。 他想弄清楚叶慈是因为真本事有底气故而不怕他,还是纯粹的因为无知而不怕他。 “你既然听过本官的威名,为何不怕?” “大人是来抓我的吗?既然不是来抓我,我什么要害怕?” 叶慈瞪大一双无辜的眼睛,她真的很无辜啊! 众人愣住?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实际上没有道理。 “你就不怕本官一怒之下,将你抓起来丢入诏狱?” “大人为何动怒?观大人面容,也是历练多年的人,为何还这么容易动怒?我是真心相劝,易动怒有损寿数。” “你是在挑衅吗?信不信本大人现在就斩了你。” 康兴发已经确定,眼前的叶慈分明是故意装傻。故意拖延时间,意欲何为? 叶慈突然眯眯眼笑起来,“” 只是,还不等她开口,有人已经急着替她解围。 “康大人何故动怒?”三皇子刘珩在侍卫的簇拥下来到大殿内。 叶二郎跟个缩头乌龟一般,缩在最后面不敢露头。但凡金吾卫任何兵卒一个眼神都能让他肝胆俱裂。 “下官参见三殿下,殿下安康!” 康兴发客客气气微微躬身行礼,眼珠子盯着对方上下打量不停。 这是身体见好啊! 刘珩面带笑容,“康大人稀客,怎么有空来这山野荒僻之地?难不成是公干?” 他似笑非笑,瞧着对方气势,又多了三分信心。必然不是公干,也没有皇命。 好一个康兴发,竟然偷偷摸摸跑到云霞观踩地盘,意欲何为? “听闻殿下身体好转,本官特意来看望。可喜可贺!”康兴发哈哈大笑。 他当然没有皇命,也不是公干。 他外出办案,中途收到宫里的消息,于是特意转道来云霞观看看真相。 没想到啊,三皇子殿下命够长,眼看要死了,如今又活了过来。 他不由得朝叶慈多看了两眼,传闻中的天煞孤星莫非真的有用?三殿下身边果真有邪祟? “康大人果真替本殿下高兴?”刘珩调 侃问道。 “殿下此话何意?本官确实为殿下高兴。殿下身体好转,此乃国之幸事,朝中衮衮诸公知道后必然会也会高兴。” “康大人有心了。本殿下已经命人准备了茶水,康大人若是不着急办差,不妨喝杯茶水再走。” “好啊!” 康兴发欣然同意,同时发出邀请,“叶姑娘一起吧!” 叶慈一脸笑眯眯,“康大人不嫌弃我年少无礼?” “本官岂会和叶姑娘计较。市井传言,叶姑娘法力无边,本官正想当面请教。” 啥玩意? 叶慈一脸懵逼。 什么时候她从天煞孤星变成了法力无边?谣言啊谣言! 这绝逼是谣言,有人要害她。 进了茶室,叶慈率先发问,“康大人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康兴发哈哈一笑,却笑而不语。 叶慈不明白。 刘珩轻咳一声,为她解惑,“偌大京城,没有任何谣言能逃过金吾卫的耳目。甚至可以说,最大的谣言就来自于金吾卫。” 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真不怕得罪人啊! 康兴发半点不计较,甚至还捧了下对方,“殿下真知灼见。别说京城,全天下能逃过金吾卫耳目的人也没几个。” 瞧他嘚瑟的样子,不愧是本朝第一特务头子,皇帝门前一走狗。 叶慈明白了,什么法力无边,这谣言分明就是金吾卫炮制出来的。 “你要害我吗?我本来还想提醒你两句。” “叶姑娘想提醒本官什么?”康兴发来了兴趣,却又不是那种当真的兴趣,就是随口一问。 “当心水火!”叶慈张口说出。 哦? 康兴发似笑非笑,嘲讽道:“叶姑娘还是个神棍。” 叶慈回敬他一个白眼,“爱信不信!言尽于此!” 康兴发当然不会相信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还是个粗野丫头。 他此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三皇子殿下刘珩。 宫里着急啊! 皇长子刘璞特意派人传信给他。 眼瞧着传言属实,三皇子的身体貌似的确有所好转,脸上都多了二两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说不定就要炮制一桩大案子,将三殿下牵连进去。 第35章 衰神 康兴发一行人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杯茶喝完,便起身告辞。 三皇子刘珩亲自送到道观门外,望着他们下山的背影转眼间就消失在山林中。 邓少通都懵了,咋回事? “殿下,康兴发此行到底有何目的?来去匆匆,他到底想做什么?” “他已经到达了目的,自然是来去匆匆。” 目的?康兴发的目的究竟是 徐久治出面解惑,“康大人此行唯一目的就是求证殿下的身体是不是真的有所好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已经到达了目的,自然是匆匆下山。很明显,康兴发此行是私自决定,身上还有差事,可不敢耽误太长时间。” “然后呢?他见到殿下身体好转,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事情。 康兴发此人凶名在外,兴大狱,炮制冤案是他的拿手好戏。 一想到三殿下有可能落到康兴发手中,邓少通就瑟瑟发抖。 徐久治安他的心,“邓公公放心,没有陛下的旨意,康兴发胆子再大也不敢对殿下动手。” “万一陛下” “真到了那个时候,没有康兴发也会有李兴发张兴发。所以,关键还在于陛下的心意。” 徐久治也是心有戚戚,陛下心意难测,殿下处境不妙,未来究竟如何? 哎! 他们都被打上了三殿下的标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逃无可逃啊! 这日子且熬着吧! 刘珩左右看看,“何故做出一副幽怨模样。就算天塌下来也有本殿下替你们顶着。” 徐久治问道:“殿下不担心吗?” “担心有用吗?父皇如果真的厌了我,想要取我性命,届时本殿下自会想办法保全你们的性命。事情还没到那一天,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无需担忧。” “殿下通透,下官自愧不如!”徐久治惭愧啊,他好歹也在官场历练了这么多年,关键时刻还不如十几岁的三殿下稳重。 嘤嘤嘤今儿丢人了! 叶二郎一脸哭唧唧,仿佛天塌下来。 面对叶慈,他就像是油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怎么办?金吾卫看到我和殿下在一起,会不会误会叶家?” 叶慈翻了个白眼,“二公子是不是傻。从你们离开京城那天起,在金吾卫眼里就已经上了三殿下的贼船。你现在着急是不是晚了点?” “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只要金吾卫愿意,有的是办法将叶家全族下诏狱。就算没有三殿下也会有别的由头。” “那怎么办?” “凉拌!” “你怎么就不害怕?你也是叶家人。” 叶慈呵呵一笑,“害怕管用吗?你害怕,金吾卫就会网开一面吗?你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没想过今天这一出?” “我哪里想到金吾卫竟然会盯上三殿下。明明三殿下的身体虚弱,不可能继承大统,金吾卫有什么理由盯上他?” 都到了这个时候,叶二郎还不开窍,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叶慈叹为观止的同时又生出同情。 她很好奇,叶二郎到底怎么长大的啊,按理父母的基因的不差,叶二郎这脑子怎么就有点呆蠢?都说孩子智商主要遗传自母亲,大夫人苏氏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就生出了一个蠢儿子。 她问他:“你平日里读书吗?” 书上那么多经验教训,那么多前车之鉴,就算之前不明白,事到如今也该想明白了吧! 叶二郎缓缓摇头,“读书那么苦” 得! 叶慈继续问他,“你不读书,你拿什么继承侯府?” 叶二郎仿佛听见了世上最愚蠢的问题,看着叶慈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理解。 他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是侯府大房嫡子,继承侯府天经地义!” 哦! 原来是血统论! 有了这个血统,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 好奇心还没得到彻底满足的叶慈于是继续问道:“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平日里没人管着你读书吗?侯爷和夫人对你的学业没要求吗?” “父亲忙于差事,没空管我。母亲平日里管着侯府内外大小事情,我的学业自有先生负责。” “先生真的有负责吗?” 叶二郎一脸糊涂,“四 妹妹问这些做什么?这些和金吾卫没关系。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是继续留下还是回京城,四妹妹可否替我出个主意。” 哎! 叶慈心情很复杂。 叶二郎真不是坏人,当然也称不上好人。他就是个普通的才干平平的侯府子弟,脑袋瓜子容量有限,仗着血统成为人生赢家。 既然靠着血统就可以继承侯府,又何必努力读书上进。 读书那么苦,不如吃喝玩乐来得痛快。 而且,做一个普通人,也不会有那么多痛苦。不需要深入了解侯府的处境,得过且过,心情爽歪歪每一天。 太过聪明,就叶家现在的处境,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回京吧!” 这是叶慈的真心想法,继续留下来没用。瞧他惊慌无措的样子,三皇子刘珩肯定不满意,说不定还会产生厌恶。 不讨喜就算了,还让人心生厌恶,得不偿失啊! “可是” 叶二郎心里头在挣扎犹豫。 “我和殿下站在一起被金吾卫看见,回京城岂不是功亏一篑。等于是白白受这番罪。” 划不来啊! 怎么着也得讨点好处才能回京城。 这才是他真正的想法。 叶慈嗯嗯两声,“随你便。” 叶二郎又慌了,“四妹妹也是叶家人,你得帮帮我。” 叶慈冲天翻了个白眼,“我帮不了。我就是一个山野丫头,没权没势。你是侯府未来继承人,京城才是你发挥能力的地方。困在这穷山沟里面,对你而言毫无益处。 而且,你也看见了攀附三殿下可不是什么好事,一转眼就被金吾卫盯上,当心惹祸上身。” 叶二郎快要哭了,“四妹妹为什么不害怕?你就不怕被金吾卫问罪吗?” 叶慈张口就说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死,你怕吗?” “我怕啊!” “那你还不赶紧离开,离三殿下这个衰神远远的。” 第36章 赌性 被打上衰神标签的三皇子刘珩,心情有点不妙。 他不是故意偷听,而是叶慈说话根本没避人,他不想偷听都做不到。真是难为他。 “咳咳” 一声轻咳,提醒正在说话的叶家兄妹,好歹收敛点。 叶二郎吓得当场僵直,说人坏话被抓了现行,好尴尬。恨不得原地消失。 叶慈坦坦荡荡,没有丝毫心虚。 “殿下老毛病又犯了吗?”她还特意关心地问了一句。 刘珩:“” 论脸皮厚度,他貌似还是差了叶慈一截。 他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提前因,直接问道:“二郎准备什么时候启程回京城?本殿下让侍卫护送你们下山。” 叶二郎:“草民,草民” 刘珩见到犹犹豫豫,微微一挑眉,“二郎改变主意,不打算下山了吗?如此也好,二郎就留在本殿下身边听候差遣,下次康大人再次上山,二郎替本殿下挡回去。” “草民有恐辜负殿下的厚望。” “那么二郎到底是想留下,还是回京城?”刘珩似笑非笑,顺便还甩给叶慈一个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叶慈微微摆手,此事她不参与。 闹腾了这么长时间,她肚子饿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最近口舌苦涩,炖个冰糖雪梨喝两天,润润咽喉。 正是梨子成熟的季节,现成的梨。 尝过后世品种改良的梨,这时代的土梨,在叶慈看来味道很一般。甜度明显不够,涩味充斥口腔。 她对吴庄头说道:“梨子品种必须改进,有了嫁接葡萄的经验,明年我们嫁接梨子。” “可是从哪里寻找优质品种嫁接?” “老办法,找行商让他们帮我们从岭南带一些优质果苗,价钱好商量。” 梨子口感微涩,叶慈一边嫌弃一边一口口咬下去,典型的口嫌体正直。 连吃两个梨子,她打了一个饱嗝,肚子里总算有点东西驱赶了饥饿感。 选出一个大个的例子,在顶部挖出一个小孔,大小能伸得进去一根勺子。 用勺子将梨子中间挖空,底部放上切块的梨肉,然后再放上冰糖,放在碗里直接上锅蒸。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冰糖雪梨就炖好了。 如果嫌这个办法麻烦,可以直接将梨子去皮切块,放上冰糖,放在碗里上锅蒸。 纯天然冰糖雪梨,甜而不腻,润喉清肺,养身佳品。 刘珩总能掐着时间准时出现。 “冰糖雪梨好东西啊!”他一脸笑眯眯,半点不客气,拿起勺子开喝。 叶慈:“” 算了,她不和他计较。 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见叶二郎,于是问道:“叶二郎什么打算?你们谈好了吗?” 刘珩一边喝着冰糖雪梨,一边说道:“叶二郎明日回京城,替本殿下跑腿办点差事。” 咦? 这画风不太对。 叶慈很好奇,“你打算用他?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刘珩拿出手绢轻轻擦拭嘴角,“准备地说,他只是帮本殿下跑个腿,不算本殿下的人。” “他这么听话,你让他回京城他就回去?” “不然呢?”刘珩笑着反问,“他已经吓破了胆,就算本殿下让他留下,他敢吗?赶紧回京城,求个心安。” 哦! 叶慈心中了然,顺口问道:“其他人跟他一起回京城吗?” “不知道。” 刘珩摊手,他是真不知道。 这会叶二郎正在和叶家三位姑娘商量,到底怎么决定,很快就会知道。 “我不离开,二哥也不该离开。” 叶二姑娘叶卫芸快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怂,耳根子这么软的男人。 被人吓一吓就要回京城,毫无主见。 这样的人如何继承侯府,如何挑起侯府的重担。 叶二郎此刻铁了心要回京城,“继续留下来毫无益处。我是文不成武不就,没本事替殿下分忧,留在这里说不定还会惹祸。 你们都一样,殿下养身,不能近女色。与其白白蹉跎了青春岁月,不如趁早回京另做打算。否则,时日长了坏了名声,对你们并无好处。” “说到底,二哥就是怕金吾卫。可是在别人眼里,你已经是三殿下的人,回 不回京城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继续留在三殿下身边,好歹混个眼熟。至于我们,如果真的坏了名声,只能认命。” 二姑娘叶卫芸一低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她耳根子泛红,恐怕心里头还有点美滋滋。 叶二郎气得跺脚,“二妹妹糊涂。你以为坏了名声,殿下会对你负责吗?你这是痴心妄想。殿下乃是天潢贵胄,别说他没纳你,就算真纳了你,改天将你弃如敝履也是转眼间的事情。 你用名声拿捏男人,这法子对付一般世家子管用,对付殿下,吃亏的只会是你自己。” “二哥为何认定我一定会吃亏?”叶卫芸不服气。 “因为你是女子,女子本弱。” “可是” “没有可是。明天我就下山启程回京城,要么你跟着我回京城,要么你自个留下。不过你可要想清楚,你独自留下,是死是活是好是歹,全凭你自己的本事。若是出了意外,丢了性命,你也别怪我。” “怎么就会丢了性命。”叶卫芸轻咬薄唇,她不甘心,她还想赌一赌。 “万一呢?二妹妹,你正是适婚的年纪,继续留在这里,就是赌博,赌殿下会怜你。可是,依我看殿下对你无意更无心,你赌不赢的。殿下凭什么垂青你,他有那么多选择,凭什么选一个处处拖后腿的人。” 这话叶卫芸很不爱听。 “我怎么就处处拖后腿?二哥休要乱说。” “因为你是三房的闺女,因为侯爵在我们大房。还因为我们叶家对殿下而言可有可无。殿下连叶家都不稀罕,又怎么会稀罕你我。” 叶二郎也有一些小聪明,有些问题他还是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格局太小,稍微将目光放长远些,他就云里雾里看不清楚。 叶卫芸据理力争,“殿下看不上我,怎么就看得上叶慈?我哪里不比叶慈强。” 叶二郎叹了一声,“叶慈能让殿下的身体好起来,你能吗?你没这本事,就别和叶慈争。退一万步讲,将来殿下身体养好,回到京城。叶慈呢,不出意外还会继续留在这山里面。 不过我会劝说老太太和母亲,让她们同意接叶慈回京。她是叶家的四姑娘,不能一直留在山里。” “叶慈不跟殿下走?”叶卫芸意外极了。 叶二郎更意外,“叶慈为什么要跟殿下走?她是天煞孤星,皇家岂能要一个天煞孤星常年留在殿下身边。你不要胡思乱想,叶慈和殿下,就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 呸! 叶二郎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第37章 为前程打算 “二哥何必浪费口舌。她一心一意想攀高枝,心比天高,不如就如了她的意,让她留在山上。” 五姑娘叶卫兰心直口快,见不得二姑娘叶卫芸惺惺作态的模样。 “他日,她心愿得偿,侯府都要跟着沾光。若是落魄坏了名声,呵呵,到时候大不了落井下石。反正,我肯定是不会客气。” 如此直白的言语,也是少见。 五姑娘叶卫兰摆明了态度,这一回她肯定是站在嫡亲哥哥叶二郎这一头。 她是想破坏叶卫芸的如意算盘,不过比起哥哥叶二郎的前程,显然后者更重要。 “我听二哥的,明日我们就启程下山回京,莫要被她牵连。二姐姐,你就安心留在山上,等你荣华富贵的那一天,我当面磕头请罪。” 叶卫兰一顿讥讽嘲笑,弄得场面好生尴尬。 叶卫芸豁出去了,“五妹妹何必故作姿态。难道你不想攀附权贵,嫁给天潢贵胄做那人上人。大家都一样心思,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 叶卫兰冷冷一笑,“没错,我和你有一样的心思。可我有自知之明,粗陋姿色入不了三殿下的眼,早早就绝了攀附的想法。倒是二姐姐你,至今还不曾见过三殿下的面,你哪来的信心能得三殿下青睐? 金吾卫来的时候,三殿下就在大殿,多好的见面机会,二姐姐当时如果敢站出去,说不定还能让三殿下另眼相看。 可惜啊可惜,大好机会白白浪费。要我说,三殿下待叶慈格外亲近也是理所当然。就凭叶慈挡在了金吾卫面前,就让人钦佩。” 叶卫芸咬着嘴唇,为了面子也要挽尊,“朝堂上的事情,岂是我等小女子能干涉的,就怕好心办坏事。 别看叶慈挡在金吾卫面前看起来很有胆识,要我说她就是蠢。朝堂大事,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掺和,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三殿下若是英明,就该严惩叶慈。” 呸! 叶卫兰嗤笑一声,“二姐姐好见识,难怪心气高,妹妹甘拜下风。二哥你也看见了,二姐姐铁了心想要留下,我们就不必再劝。” 眼见所有人都误解她,都当她利欲熏心,叶卫芸泫然欲泣,满腹委屈。 她的确想攀高枝,可,她是为了自己吗?她为的是谁,还不是为了整个侯府。自从老侯爷过世,侯府败落,一日不如一日。她身为侯府一份子,她着急啊! 皇家岂是好攀附的,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懂。可她依旧要迎难而上,无非就是因为攀附了皇家,侯府才能起死回生,才能永享尊荣。 父母兄弟那么努力,她自己那么努力,为什么继承侯府爵位的大房一次又一次拖后腿。为什么只知道用言语羞辱她,却不肯设身处地为她考虑。 她好累! 她好像放肆哭一场。 她泪眼婆娑,望着叶二郎,问道:“二哥也认为我留下来不对吗?你是不是和她们一样,认为我自私自利,只会牵连到大家?二哥怎么就不想想,我们来的时候,身负家族使命,数月过去我们都做了什么。一事无成,一事无成啊!” 叶二郎羞愧难当,又深觉不满,“二妹妹我也是没办法啊!殿下下了逐客令,我若是不遵从,就会祸及家族。 再一个,我们已经在金吾卫那里挂了号,此时不走,必然落下把柄。此时离开,金吾卫只当我们怕了,也就不会费劲针对我们叶家。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为了整个家族。二妹妹莫要执迷不悟。” “难道一切都完了吗?” 叶卫芸陷入绝望,她连三殿下的面都没见到过,就这么灰溜溜回到京城,必然会成为笑柄。接下来她的婚事,定然不顺。 瞧瞧叶卫兰幸灾乐祸的眼神,叶卫芸心中大怒。 她厉声质问,“五妹妹,你情愿侯府倾覆,也不愿见我得偿所愿吗?” 呵呵! 叶卫兰轻蔑一笑,“二姐姐莫要太高看自己。你的前程未来,同侯府兴衰有何关联?你真当自己是侯府的拯救者了吗?哈哈哈你也太可笑了吧! 二哥,你也看见了,二姐姐志向颇大,她是看不起你这个侯府继承人,认为你无能。只有她才能挽救侯府。你说可笑不可笑。” “你胡说!”叶卫芸矢口否认。 然而 叶二郎是听进去了。 可不就是无能。 在老太太眼里他是无能,在兄弟眼里他是纨绔无能,如今在姐妹眼里他也是个无能小子。 他愤怒,他咬牙切齿,面色扭曲。 但他 没有发怒。 他呵呵一笑,反而郑重问道:“我再问二妹妹一次,你可愿意随我回京城?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我” 叶卫芸迟疑。 叶二郎见状,不想再给她机会,“不必说了,我” “等一等。”叶卫芸急切打断叶二郎,“我想见一见叶慈,我想问问她的想法。” 咦? 此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叶慈能给你什么建议?你莫要胡搅蛮缠。” “我不是胡搅蛮缠,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等我得到答案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给二哥一个回复。” 叶二郎咬咬牙,“好!我就答应你。” 叶慈新泡了一壶茶。 她想不明白,叶卫芸为什么要见她。 “二姑娘喝茶。” 天色已经暗下来,再过几个时辰,待到天明,叶二郎一行人就要启程下山准备回京。 “四妹妹没话和我说吗?”叶卫芸捧着茶杯,心思不明。 叶慈挑眉,“难道不是你有话和我说吗?” 叶卫芸盯着她看,“你知道吗,我羡慕你。” 羡慕她?叶慈忍俊不禁,差点笑出声来。 吹牛也不打打草稿,就她的名声,她的遭遇,哪一点值得当世之人羡慕。真是胡说八道。 “我是羡慕你的潇洒,同情你的遭遇。四妹妹可曾想过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将来?将来无非就是春夏秋冬,日升日落,吃吃喝喝。同现在别无区别。” “四妹妹未免太天真。姑娘家迟早是要嫁人的,四妹妹应该早做打算才对。” “姑娘家为什么非得嫁人?不嫁人难道就没出路了吗?” “这世上哪有姑娘家的出路。难不成四妹妹打算做个真道士?”叶卫芸满眼同情之色,“四妹妹莫要想不开,姑娘家始终是要嫁人的。只是,你可曾想过,你为殿下治病,等殿下身体康复回到京城,你又该如何自处?” 叶慈眨眨眼,“二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叶卫芸面色一窒,然后郑重说道:“我只是想提醒四妹妹早做打算,莫要耽误了前程。” “你是让我,嗯,攀附三殿下?”此刻,叶慈脑子里飘过一行行的‘荒谬’二字。 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啊? 叶卫芸诶,一心想攀高枝的叶卫芸竟然鼓动她去攀附三殿下。 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 第38章 想太多 你脑子秀逗了吗? 这话伤人,叶慈忍住了。换了个问法,“你是受了什么刺激?” 叶卫芸一声叹息,“我是不成了。” 叶慈眨巴眼睛,没作声。 叶卫芸很是尴尬,不该接话的时候比谁都快,该接话的时候又不作声。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让她难堪。 她轻咳一声说道:“自出京以来,一事无成,回去后也是愧对家中长辈,愧对他们的期望和栽培。至于我个人的名声,虽苦,但我还能忍耐。 可是侯府的处境,若是再不努力,恐有倾覆之祸。即便没有朝中祸事,这么一日一日耽误下去,一二十年之后偌大侯府也将彻底败落,沦为京城破落户。 身为叶家的一份子,我岂能眼睁睁看着家族败落。五妹妹骂我不知羞,指责我一心攀高枝。殊不知我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但凡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努力一把,拯救家族于危难之际。 奈何,我入不得三殿下的眼,妄想攀附三殿下而不得。明日,我将随二哥下山回京,从此以后恐再无机会攀附贵人。 但四妹妹你还有机会,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只要你肯抓住机会,未必不能一朝飞上枝头做凤凰。 此事,不仅关乎家族前程,更关乎四妹妹个人前程。前面十几年你受了颇多苦楚,你心中有怨有恨。人生在世,心有怨恨岂能不思报复。就算不报复,也要让昔日看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有朝一日让所有人跪拜在你跟前,岂不快哉。” 必须承认,叶卫芸很善于蛊惑人心。 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点,就会被她一番言辞打动,立志沈攀附贵人,做那人上人。 可是 叶慈不是一般人,更不是能被人随意左右的人。 她说道:“二姑娘有大志向,攀附贵人一事,舍你其谁。如此重任,理应由二姑娘担当。” 叶卫芸片刻怔愣,“四妹妹不心动吗?你的将来前程,你就真的不在意吗?天赐良机,就此错过,你就没想过将来后悔的那一天。” 叶慈冲她一笑,“人各有志,我自有打算。攀附贵人不是我的志向。” “你真的舍得?”叶卫芸很惊愕。 难道世上真有视富贵为粪土的人? 假的! 一定是假的! 叶慈一定是故意误导她,迷惑她。 “有何不舍?” 叶慈倒了一杯茶,“山野荒僻,我却自在得很。你让我回京城回叶家,我反而处处不自在。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蜜糖。” 叶卫芸缓缓摇头,她不相信。 她追问道:“你不恨吗?不怨吗?只要你攀附上三殿下,所有的仇恨恩怨,都能了结。让曾经欺你辱你之人付出惨痛代价。” 叶慈爽朗一笑,“我要报仇,何须攀附贵人。二姑娘这么执着,为何又轻易放弃。殿下就在道观,距离不到百步。这么轻易放弃回京城,你甘心吗?再努努力,说不定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叶卫芸先是一愣,接着凄苦惨笑。 她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想过在进一步,坚持下去,说不定事情就有了转机。然而二哥的遭遇处境让我意识到之前的想法,委实太过天真。 侯府败落,二哥身为继承人能力平平,大伯父在朝中没有实权。这样的叶家有什么资格让三殿下另眼相看,我又有什么依仗让三殿下给我机会。 我想攀附,可是三殿下也需要助力。而我,于他而言只不过是个累赘,需要他费力气庇护的累赘。换做我是三殿下,我也是这个态度,不见,不给任何机会。所以,我决定回京城寻找我的机会。但是,四妹妹你不同,你还有机会,你还可以” 叶慈抬手,打断她的话。 “如果你的目的就是说服我攀附贵人,请回吧!我们不是一路人,我以茶代酒祝你们一路顺风。” 说完,她端起酒杯虚虚一敬,喝完杯中茶。 叶卫芸无法理解,不能理解。 是人就有欲望,京城才能满足一切欲望。叶家才能给叶慈遮风挡雨。 “你不回京城吗?回到京城叶家,加上你克制三殿下身边邪祟的功劳,家中长辈也会补偿你,必定为你说一门合适的姻缘,不求大富大贵,至少一生衣食无忧。” “京城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云霞观自在。” “你是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才会这么认为。你要是见识了京城的繁华,你一定会改变想法。” 叶慈闻言一乐,“谁我说 没见识过京城的繁华。” “你见过?”叶卫芸吃惊。 “你猜!”叶慈冲她一笑。 “你去过京城?” 刘珩装似无意间随口一问。 天黑了,肚子饿了,他跑到叶慈这里找吃的。 他绝对不会承认,是担心叶慈被叶家人欺负,特意过来看望。 担心? 担心什么? 堂堂三皇子殿下岂会担心别人。 这个时间段跑到叶慈这里,绝不是因为担心,只是单纯的饿了。 吃着一碗蛋炒饭,配上一碗青菜豆腐汤,再配上一叠酱菜,嗯,这个夜晚满足了,瞬间驱散了康兴发带来的恶心感。 “你猜。”叶慈张口就来。 “你猜我猜不猜?”刘珩顺着她的话。 “那你就猜猜我会不会猜你猜不猜?” 得,典型一俄罗斯套娃,还有完没完。 刘珩摇摇头,这游戏他不玩了,“我猜你去过。你师父青云子是有本事的,带你去京城易如反掌。” 叶慈笑而不语。 她的确去过京城,游玩了几天,见识了京城风貌。甚至还路过叶家大门,看见门子打着哈欠浑身懒散的样子,还看见侯爷叶怀章乘坐马车出门。 但,这些事情她不想说,更不想聊。 刘珩知趣,“今日面对康兴发,你提醒他小心水火,有什么说法吗?” 啊这事啊 叶慈拍了下脑袋,“我就是嘴巴比脑袋快,张口瞎说。” 瞎说?不见得吧! 刘珩抿唇一笑,“你会测吉凶?” 叶慈连连摇头,矢口否认。胡说八道! “那你怎么偏偏提醒他远离水火?” “我就是灵机一动,对,灵机一动,偶有感觉。怪我多嘴,殿下不要多想。” 当时的情况是康兴发气机蓬勃,叶慈的气感被触动,隐隐约约看到一点点吉凶预兆。 反正她的气感时灵时不灵,当不得真,绝对不能当真。她说出来,纯粹只是想验证一下,根本没考虑其他的。 很显然 有人想多了。 还跑来探寻究竟。 叶慈呵呵两声,想太多当心折寿。 第39章 无欲则刚 莫非她真有神通?所有人都看走了眼? 夜深人静,三皇子刘珩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他手里捧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邓少通着急啊,这么熬夜,殿下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叶慈果然是个不祥之人,蛊惑殿下夜不能寐。 别的女子都以美色惑人,唯有叶慈以言语蛊惑人心,叫人茶饭不思。 眼睁睁看着自家殿下因叶慈心生喜怒,他比谁都上火。 “殿下,夜深了,熬夜伤身。”他小心提醒,希望自家殿下能够早日醒悟,莫要被叶慈这个妖女迷惑了心智。 刘珩不装了,他放下手中书本,喝了一口养生茶。 他目光澄净,心中已经有所决断,但他还是问道:“叶慈到底有没有神通?” 邓少通微微一躬身,“老奴不知道叶慈是否有神通,过些日子,康兴发那边有了消息,就能判断一二。老奴认为,无论她是否有神通,殿下都不该过分重视。” “为何?” “以老奴浅见,叶慈师从青云子,擅迷惑人心,不得不防。” “你认为青云子不可信?” 邓少通逮着机会顺杆爬,当即说道:“青云子游历天下,结交三教九流豪门权贵,恐怕背景不太干净。叶慈作为青云子的关门弟子,一个山野丫头,却能在山沟沟里如鱼得水,肯定有些本事。 上次李少监就说过,此处山庄,是叶家老侯爷年轻那会为了吃野味特意置办的。随着叶家老侯爷过世,庄子失去了侯府资助,入不敷出。 可是自我们来到此处,所见所闻,庄子不见败落,反而还挺好,衣食足够。庄子山多地少,土地贫瘠,这是事实。然而庄子不仅能自给自足,似乎还有不少盈余,这就很不简单了。 殿下也说过,如此贫瘠的地方,就算是靠山吃山,靠一个小姑娘经营能有这般规模,简直是奇迹。就算是皇庄的管家来了,没有官府支持,也不可能有这般好年景。” “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奴怀疑叶慈,或者说青云子背地里有别的产业。否则如何能养活那么多庄丁,如何能让庄丁令行禁止,听从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的使唤?” 刘珩笑了起来,“本殿下来庄子养病,主人家留了几手不愿意透露底细,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可疑虑的。” “殿下怎么就如此信任叶慈?”邓少通记得心火旺盛。 刘珩突然变了脸色,郑重问道:“叶慈会害本殿下吗?” 邓少通一愣,缓缓摇头,“理应不会。” 刘珩再次问道:“叶慈会对外,比如对大皇子对叶家透露本殿下的身体情况吗?” “目前看来不会。” “如此说来,她对本殿下并无威胁。本殿下信任她又有何妨。” “可是” 刘珩抬手制止邓少通,“本殿下知道你想说什么,此事我自有分寸。青云子云游四海,却极少结交京城权贵,独留一个小徒弟还是女娃子看守云霞观,有所依仗是必然。 但是,这对本殿下来说不算坏事。本殿下就是一个被父皇厌弃的,随时都有可能病亡的无权皇子。正所谓无欲则刚,就算真有什么事,父皇也是能理解和体谅的。” 这这这 邓少通无法,只能应诺。 一大早,叶二郎带着叶家三位姑娘,准备启程下山。 他一脸凄风苦雨的样子,惨兮兮。 事到临头,他又有不舍,似乎开始后悔回京城的决定。可是面对三皇子的威压,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按照计划下山。 “四妹妹,我们走了后,你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写信到京城侯府。都是一家人,能帮的肯定不会袖手旁观。我也会尽力说服老太太还有母亲,早日接你回京城。” “二公子有心了。回京城一事免谈,我住在这里挺好,也免了全府人尴尬。”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一直住在山里。你得早早回京城,早日融入侯府。过个几年,让母亲替你相看一门好婚事。” 叶慈头痛。 就好像她是个滞销货,人人都在担心她嫁不出去,都在提醒她早做打算。主要是讨好大夫人苏氏,才能嫁个好人家。 她也懒得解释,反正解释也没人听。双方脑回路就不在一个层面上,解释等于对牛弹琴,别人还当她嘴硬趁逞能死要面子。 啊呸! “几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你要是真有心,派人送些书本过来,越多越好,不限种类。经史子集,话本小说,就算是过期的邸报也都可以。” 叶二郎一脸欣慰,四妹妹口上说着不在意不想回京城,其实心里头还是想着上进。想多学点规矩礼仪,为回到侯府做准备。 不过四妹妹要面子,他可不能拆穿四妹妹的打算。 回去后,他会命人多多收集《女训》一类的书籍,女子温柔贤惠有好报的故事给四妹妹送来。希望四妹妹看了那些书籍故事,也能学着温柔娴静,做一个大家闺秀。 “四妹妹放心,我定不负所托,回到京城就安排人收集书籍给你送来。” 叶慈:“” 叶二郎为什么一脸严肃认真?眼中闪烁的小火苗,他想到哪里去了? 她是想上进,可是和叶二郎理解的上进不一样啊! 她就是想多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多看看书,学习这个世界的规则然后用规则打败土著。 真的,她发誓,她就是想单纯的看书上进,没打算嫁人。 做个土财主不香吗? 退一步讲,做个道士不香吗? 跟着师父吃香喝辣普度众生(坑蒙拐骗)不香吗? 她得多想不开,才会嫁人,把自己关在内宅玩儿宅斗。一边斗婆婆,一边斗妯娌,还要应付小三小四小五小六七八九 她嘴角抽抽,算了算了,她懒得纠正叶二郎的想法,他能派人送书就行了,不能要求太高。 二姑娘叶卫芸回头看了眼,纵然不舍,今日也要启程下山。等回到京城,她还有好几场硬仗要打。 五姑娘叶卫兰这会没精神,叶卫芸选择跟着他们一起下山,着实出乎意料。以至于她今儿都提不起精神怼人。这一趟白来,想想也是糟心。 吃了那么多苦,喂了那么多蚊子,又是爬山,热得身上起痱子,结果连三皇子殿下的面都没见到,简直晦气。 早知这么个结果,她就留在京城追着最新的时尚,美滋滋。 三姑娘叶卫茹犹犹豫豫来到叶慈跟前,“四妹妹,我们就要回去了,你也要保重自己。回到京城,我会给你写信,你会回信吗?” “我尽量。”叶慈如此回答。 叶卫茹朝道观大门内看了眼,没有动静,注定是见不到三殿下的面。 哎 他们不辞辛苦来到这里,到底图什么? “希望我们姐妹能早日在京城团聚。” “看缘分吧!” 叶慈目送他们下山,终于清静了。 第40章 一顿忽悠 张五郎领了绣衣卫差事,带领兵卒前往云霞山护卫三皇子殿下。 这个差事,他是既愿意又不愿意。 三皇子是张皇后的依仗,张皇后又是张家的依仗。换言之,张家一门兴衰荣辱都寄托在三皇子身上。若是三皇子真能养好病,夺嫡之争,鹿死谁手那就说不定了。 若是赢了,张家还能兴盛三代。 若是输了,到时候满门抄斩。 如果三皇子身体养不好,早早的去了,张家能落个好下场吗? 太天真。 三皇子若是没了,张家就得洗干净脖子,等着元康帝的屠刀。 就算元康帝开恩,饶过张家狗命,等到大皇子继承了皇位,第一个就拿张家开刀祭天。 总而言之,三皇子身体好转,张家还有左右腾挪,继续享有荣华富贵的机会。三皇子要是死了,张家满门也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 保护好三皇子刘珩的安危,是张家的头等大事。尤其是三皇子身体好转的当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琢磨着直接弄死三皇子,一劳永逸。 如此重要的差事落在张五郎身上,压力山大,也倍感荣幸。 只是,云霞山叶家庄实实在在山沟沟,去山里办差就等于是喂蚊子,既没油水又枯燥烦闷,连个消遣都没有。 苦矣! 瞧着张五郎不争气的样子,张家大老爷张培申是气不打一处来。 “皇后娘娘点名要你护卫殿下安危,是看重你,给你机会。你别不知好歹,胆敢挑三拣四,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既然接了差事,明儿一早就出发前往云霞山,务必保护好殿下。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回来了,老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张五郎嘀咕道:“保护殿下,我义不容辞。就是云霞山那个鬼地方,山高路远,穷山恶水,苦哈哈。儿子此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能不能” “不能!京城的花花世界你待得太久了,一点苦就受不了。赶紧给老夫滚出京城,借机机会多历练历练。再敢提要求,老夫打断你的腿。” 张五郎:“动不动就说要打断儿子的腿,你别光是嘴上说说,要不干脆今儿兑现打断得了。我就不用领这趟差事” 大老爷张培申不等他说完,直接抄起手边茶杯朝不争气的儿子砸去。 “哎呀老头子你还真打啊!”张五郎大叫。 大老爷张培申气得火冒三丈,“将老夫的皮鞭拿来,今儿不抽死他,老夫就不姓张。” “你老可悠着点,几十岁的人了。” “逆子,哪里跑?!” 张五郎抱头鼠窜,大老爷张培申追了几步气得要死。 “逆子!若非皇后娘娘看重,今儿非打死他不可。” 张五郎躲过了一顿打,却没躲过差事。怀揣着对京城花花世界的不舍,怀揣着母亲和姐妹给他的上万两银票,领着兵卒,天不亮出发前往云霞山。 一行人正常速度赶路,离着云霞山是越来越近。 路程过半,遇到回京城的叶家一行人,听说康兴发偷摸上了云霞山,张五郎顿时就急了。 驿站人来人往,他也不避讳,“康兴发那个孙子,小爷和他没完。” 大老爷张培申担心张五郎做事冲动,特意安排了一位师爷跟随。 师爷姓钱,人称钱师爷。 钱师爷提醒道:“公子慎言,此处驿站,恐有金吾卫耳目。” “怕什么!你当我不知道隔墙有耳吗,我就是故意的,故意说给康兴发听。难不成我不说,康兴发就会收敛吗?你且放心,没有十足的把握,康兴发他不敢对我们张家做什么。” 别看张五郎大大咧咧,好似拈轻怕重,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当晚,他拉着叶二郎喝酒,将叶二郎灌得晕乎乎方便套话。人还没到云霞山,就已经将云霞山的情况摸了个清清楚楚。 他拍着叶二郎的肩膀,称兄道弟,一副哥两好,掏心掏肺地说道:“我那个皇子表弟,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不解风情。叶家几位妹妹多好啊,也就是他,哼,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等你回了京城,报我的名字,大家都要给你三分颜面。几位妹妹的婚事更不用着急,京城那么多好儿郎,总能找到合适的。” 叶二郎苦闷数月,直到今晚,一顿糊涂酒灌下,才觉痛快。 他睁大一双迷蒙的双眼,“张兄义气男儿,佩服!张兄可曾婚配?要不,我们两家结亲家,如何?” 好一个顺杆爬! 以后谁要说叶二郎傻,张五郎就和谁急。 “我倒是没所谓,娶谁不是娶啊!就是我父母那关过不了,没他们点头同意,就算是九天玄女我也别想娶进门。” 啊? 恍恍惚惚,叶二郎好像酒醒了,又好像没有醒。 但不妨碍他理解张五郎的话,结亲家是他妄想了。 他尴尬一笑,“开个玩笑,张兄莫要介意。张兄不嫌弃我身为低微,折节下交,我已满足,岂敢有更多奢望。” “叶兄何须同我客气,喝酒喝酒!” 没有什么尴尬是一顿酒化解不了的,如果有,哪就再来一顿酒。 这顿酒喝到半夜才散。 洗了个冷水脸,叶二郎酒醒了一半。回想种种,除却结亲家这句玩笑话,确定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他才放心下来。 他是真心实意想攀附张家,但不可操之过急。 今日和张五郎有了交情,以后再找机会更进一步。 攀附一事,自从在三皇子那里碰了壁,叶二郎就意识到这种事情不能急躁,一定要稳住。这一趟要说有什么收获,那就是得到了历练,有了长进。 张五郎回到客房,此时哪有醉态,整个人清醒得很。海量啊! 这酒量可以! 小厮打来热水给他洗脸泡脚,钱师爷陪着说话。 “既然康兴发去了云霞山,接下来的路程是不是要加快,提早赶往三殿下身边。” 张五郎摆摆手,“不着急。你没听叶二郎说嘛,殿下住在云霞观。云霞观地方有限,我们这么多人一窝蜂赶过去,哪里住得下。少府工匠正在扩建叶家庄,工期赶得紧,进度快。 我们照着之前的速度赶过去,说不定能赶上扩建完工,正好住新宅子。到时候直接上山接殿下回山庄。” “公子不担心殿下的安危?” “青云子的地盘,有什么可担心的。出京之前,从父亲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青云子的事。就算青云子不在,有叶慈一个人,康兴发也休想在云霞观乱来。” “公子相信江湖传言?”钱师爷略有深意地问道。 张五郎斟酌道:“青云子逍遥这么多年,肯定是有真本事。否则,为何殿下去了云霞山,破烂身体就有好了好转。叶二郎也说,殿下看起来有些消瘦外,并不像是病弱之人。由此可见,云霞观有些道行。” “或许是叶慈有些道行。” “不管谁有道行,只要能治好殿下的身体,我就供着她。” ------题外话------ 明天上架,晚点发个上架公告 第41章 她就是嫌弃 叶慈蹲在鸡笼前,眉头微蹙,仿佛是在思考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 刘珩学着她的样子,也跟着蹲下来,看看鸡笼,又看看她。 他问:“你在做什么?” 守着鸡笼思考人生,看起来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莫非真的傻了吗? 哎 叶慈很惆怅,“你看这么多只鸡,究竟是该选黑大个,还是选红毛洗热水澡?” 刘珩:“” 给鸡洗热水澡?他差点笑出声来。 想吃鸡直说,用得着如此拐弯抹角吗,啧 今日注定鸡生不宁,身为堂堂皇子殿下当然要鼎力相助。 “光是给黑大个还有红毛洗热水澡,委实太过偏心。依着本殿下的意思,多多益善,不如将那两年分的公鸡,还有那只纯黑色的母鸡也算在内,一起洗个热水澡。正所谓雨露均沾,万万不能偏袒。” 你还是人吗?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三殿下。 叶慈嘴角抽抽,心中为鸡悲为鸡痛啊! 不是她这个主人没本事,实在是敌人太过狡猾。 小鸡那么可怜,你忍心吃吗? 哧溜! 叶慈想到是香喷喷的烤鸡,卤鸡,盐焗鸡已经口舌生津,止不住要流口水。 真香! “那就抓!” 刘珩当仁不让,跟在叶慈身后走进鸡笼。 这群养在道观的鸡崽子们,野得很。 有人喂的时候,就充当家鸡。没人喂的时候,化身山鸡,逍遥山中。 叶慈两人刚一踏入,噗噗噗惊起鸡群振翅飞舞,一只只都往鸡笼外面逃窜。 “快跑啊,鬼子进村啦” 鸡生艰难,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叶慈和刘珩两人合而围之,只为抓鸡,却被公鸡来了个金蝉脱壳,碰了个眼冒金星。 “殿下走路看着点。”叶慈摸着额头,痛痛痛,眼泪都出来了。 “叶姑娘倒打一耙!”刘珩扭过头,绝对不能让人看见被撞痛鼻梁,生理泪水控制不住落下的样子。 堂堂皇子,头可断血可流,眼泪不能流。太娘们气。 “殿下想要吃鸡,属下愿为殿下分忧。” 侍卫们看不下去啊,这哪是抓鸡,这分明是被鸡崽子们戏耍。 堂堂皇子抓鸡不成反被戏耍,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世人笑掉大牙。 太丢脸! 身为臣子属下,此时不站出来更待何时。 殿下别逞能,快出来啊! 瞧,那只大红公鸡嘎嘎叫,分明是在嘲笑殿下。 刘珩仿佛也感受到了来自公鸡的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来人,将那只嚣张的公鸡给本殿下抓来。本殿下今儿要亲自给它洗热水澡。” “诺!” 侍卫们领命,一窝蜂冲进鸡笼。此地已经没有叶慈和刘珩发挥的余地。 叶慈:“” 她悄声对刘珩说道:“殿下抓鸡不成,这是恼羞成怒了?我家的鸡有点野,殿下多多包涵。” 刘珩:“” 他是该矢口否认,还是反唇相讥。亦或是 “物似其主,本殿下都明白。” 他一脸笑眯眯,一副好说话的模样。 叶慈有点心塞,“殿下越发毒舌,不好,不好。” 刘珩依旧笑眯眯,“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本殿下被污染了。” 说完,他故作西子捧心状,一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的样子。仿佛命运已经被人绑架,毫无反抗之力。 同时,他还朝叶慈眨巴眼睛,仿佛是在说:本殿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都是你的责任,你要负责。 叶慈:“” 淦! 三殿下的脸皮愈发厚实,不得了。 “殿下已经深得倒打一耙的精髓,可喜可贺。今日我用独家秘方做油炸鸡翅,为殿下贺!” 刘珩满意地点点头,“本殿下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叶姑娘的独家秘方究竟有何独特之处。” “好吃到舌头都能吞下去。” “果真有这般神奇?” “殿下不相信?” “岂敢!” 两人一起嘿嘿发笑,自有一种两人都不曾发现的默契 。估计就算发现,也会双双矢口否认,坚决划清界限。 炸鸡最重要的材料是什么?当然是鸡腿。 五只鸡,得了十根鸡腿。 清洗干净的鸡腿洒上姜葱料酒,腌制片刻。如果想要更入味,可以给每根鸡腿来一次按摩,让新鲜的鸡腿变得肉质松弛。 腌制结束,裹上面粉,直接放入油锅里面炸。 “这就是炸鸡?”刘珩离着油锅三步远,生怕被油溅到脸上。他之前可是吃过亏。 “这当然是炸鸡。殿下以前吃过没有?” 叶慈熟练做油炸鸡腿,这可是她的拿手好菜,从上辈子到这一世一脉相承,堪比肯德基,吃过得都说好。 想到肯德基,她又想起了快乐肥宅水。 没有冰可乐,吃什么炸鸡啊! 哎 她这一世,少了多少快乐啊! 眼神不善地扫过刘珩,这个皇子真麻烦。 刘珩:“” 这眼神几个意思啊?莫非是嫌本殿下吃得太多?还是嫌本殿下长得太好看影响了她的厨艺发挥? 早说嘛! 他自觉退后两步,保持颜值的影响力。 叶慈点点头,隔得远,果然看着都顺眼了些。 她采取复炸的方式,让鸡腿更酥脆。 炸好的鸡腿放在竹编筲箕中沥干冷却。只是她有点迫不及待,还很烫手,她已经伸手拿起一根鸡腿品尝。 一口咬下去,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只可惜没有快乐肥宅水。 看她吃得香喷喷,眼睛都眯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刘珩紧随其后,也不管烫手与否,抓起来就吃。 咦?这味道 没吹牛啊!果然有两把刷子。 鸡腿有邓少通一份,邓公公一边烫手一边大口咬鸡腿。 “叶姑娘炸鸡腿的手艺可以开饭店了,有没有想过卖配方赚一笔?” “邓公公想卖吗?我可以便宜点卖给你,附赠我的秘制调味料。” 叶慈双眼冒光,仿佛是看见了冤大头从天而降,钻钱眼里了。 邓少通连连摆手,“咱家又不开饭店,拿着配方也没用。” 叶慈岂能放过主动送上门的钱,她勾勾手指头,“邓公公有没有兴趣同我合伙开饭馆啊,地址就选在双河镇,我负责出厨子找铺面,你负责掏钱。赚了钱我们五五分账如何?” 邓少通:“” 嘤嘤嘤叶姑娘是想害死他啊! 他没敢应声,第一时间往三殿下看去。 刘珩一张脸看不出喜怒,好似没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邓少通可以肯定,这一切都是假象。 他灵机一动,当即说道:“叶姑娘想要开饭馆,何必舍近求远。你求求殿下,所有麻烦事都帮你摆平。” 刘珩擦擦手指头,面上半点不显,心里头却已经赞许点头。 邓少通一心向着他,知道凡事以他为先,不错,不错!很有前途嘛! 叶慈迟疑,看向刘珩的目光充满了怀疑。 和三皇子刘珩合伙开饭馆,她是嫌命长吗?躲都来不及,还上赶着凑成一堆,不行,绝对不行。 她哈哈一笑,“开饭馆累人,利润又低,竞争又大。算了,算了,我吃不了这碗饭。老老实实种田卖点土特产就行了。小富即安,小富即安!” 邓少通没敢吭声,左右看看,继续埋头啃鸡腿。今日过后,不知何时才能吃上这等美味佳肴。 刘珩一声轻笑,“叶姑娘嫌弃本殿下的钱是累赘。” “殿下误会了。蒋胖子厨艺好吧,他那么好的厨艺,我都没打算放他出去开饭馆。这门生意从始至终就没打算做。” “为何?嫌弃钱烫手?就凭你炸鸡的手艺,放到饭馆里出售,定能引起一阵热潮,赚钱很容易。” “可我志不在此。” 叶慈摊手。 “还是说叶姑娘早就开了饭馆,只是不想让本殿下插手?” “没有!我哪有开饭馆,殿下不要胡说。” 刘珩轻蔑一笑,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点到即止便可。 等到众人散去,刘珩和邓少通闲聊,“看见了吧,叶慈对本殿下是唯恐避之不及,根本不愿意和本殿下有养病之外的牵扯。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邓少通蹙眉,“可是,自殿下来到云霞山养病之日起,叶慈已经和殿下牵扯在一起。这个事实她想否认也没用。她那么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必将界限划得那么清楚。她就不怕得罪殿下吗?” 哼! 刘珩轻声说道:“你有在她身上看见过‘ 害怕’两个字吗?划清界限一事,就算她是自欺欺人,可她依旧这么做,为何?说到底,她就是通过类似的行为告诉本殿下,她不想和本殿下有过多的牵扯。让本殿下恪守承诺,等病养好有多远滚多远,从此再无瓜葛。” “她未免想得太简单。” “哼!她摆明了态度,本殿下也不是死皮赖脸的人。等病养好回京之后,本殿下如她所愿,离着她远远的,互不打扰。” 嗯? 邓少通看着三皇子殿下一张脸阴沉沉,这是说气话还是气话还是气话? “殿下息怒!叶慈年纪小,想事情不周全,殿下何必同她计较。” “她年纪小,可是心眼不小。该懂的不该懂的她都懂!她就是故意气本殿下,嫌弃本殿下是累赘,简直岂有此理。” 刘珩气得炸鸡腿都不香了。 什么五鸡十八吃,什么卤鸡,烤鸡,烧鸡哼哼,他也嫌弃! 第42章 殿下岂能堕落如斯 清晨,山中云雾未散,阳光还来不及穿过云层。 叶慈早早起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舒服啊! 昨晚上熬夜抄写经书,完成师父青云子布置得任务。 抄书这么多年,字是越写越好,对于道藏典籍的领悟也越发深刻。每一次抄写,都能有新的感悟,真不错! 师父说过,只要她坚持抄写道藏典籍十年八年,感悟其中道理,早晚都能更进一步,气感稳定。届时不再受困于时灵时不灵,只要她想,就能感受到别人身上的气息吉凶。 师父肯定没骗她,她也会坚持每天抄写经书。 以她的资质能够开窍,已经是万幸。若能更进一步,简直哈哈哈,做梦都能笑醒。 懒了这么长时间,是时候勤快起来,所以她决定下山回山庄。 刘珩同意了她的决定,“山庄扩建即将完工,这个时候下山正是时候。” “下了山殿下就可以住新房子,不用挤在小院落里面。可喜可贺。” “叶姑娘不住新房子吗?” 叶慈连连摆手,“不住,不住。” 离着三皇子殿下越远越好,她住她的旧山庄,他住他的新房子,完美! 刘珩冲她一笑,却笑而不语。 叶慈立马跳开三步远,脑子里响起了危险警报。 一路下山,平安无事。 一座新宅子拔地而起,白墙黑瓦,远远看去好生气派。 叶慈立马就想到了一个新问题,等三皇子殿下回京城之后,这么大一栋宅子她要怎么保养?得养多少人才能确保宅子不会荒废! 啊! 都是钱啊! 养宅子是钱,养人同样是钱。 她狠狠瞪了眼刘珩。 刘珩:“” 莫名其妙! 他捏捏鼻子,哼,扭过头,不看对方。 虽然但是之前对新宅子有诸多嫌弃,嫌房子花钱,当她一脚踏进新宅子,哇塞,不愧是少府工匠,处处都是精工细作,比她的旧宅子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房子好,院子好,桌椅板凳样样好。流年忘返,有点舍不得离开,怎么办? 有点打脸啊! 之前在山上,还信誓旦旦划清界限,她住她的旧宅子,转眼间她就蠢蠢欲动,想要住进来。 嘤嘤嘤 她还是要脸的,纵然不舍,还是要坚决划清界限。 刘珩早就看穿了一切。 他就知道,叶慈只是嘴硬,用她的话说就是嘴炮强者。 他悄声来到她身边,问道:“心动吗?” 叶慈下意识点头。 他又问道:“想住进来吗?” 叶慈先是点头,紧接着频频摇头。 她身体后倾,警惕地看着对方,“你休想诱惑我。本姑娘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 哈哈哈 刘珩嘚瑟一笑,“这么大宅子,几十间客房,本殿下一天换一间,两个月不带重样。睡不过来啊,本殿下找谁说理去。” 臭显摆! 叶慈鄙视他,“地主老财才会这般肤浅!” 刘珩做出一副老财主的样子,“做一个地主老财没什么不好!本殿下身边还差一个地主婆娘,叶姑娘稀罕吗?” 呸! 叶慈唾弃他,“堕落啊!这是堕落!你可是堂堂三皇子殿下,怎能堕落如斯。真正是见者伤心,闻者落泪啊!” 噗! 徐久治没控制住自己,笑出声来。 完蛋了,殿下怪罪如何是好。赶紧收敛笑容,做出一副严肃端方的模样。 然而,抽动的脸部肌肉暴露了他。 刘珩瞥了他一眼,“想笑就笑吧,瞧你们乐的。本殿下的面子里子都快被叶姑娘败光了。不过,本殿下不计较。谁让本殿下承了叶姑娘天大的恩情,救命之恩怎么回报都不为过。” 要命啊! 这话要命! 叶慈连连摆手,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一蹦三丈高,赶紧离开。 谁敢当皇子殿下的恩人啊,除非嫌命长。 刘珩身边就是龙潭虎穴,此地不宜久留,她还是回她的老宅子住。虽然破旧,但是住得安心。 “叶姑娘跑什么,本殿下又不会吃了你。” “我怕我控制不住吃了你,行 不行?”叶慈张口就说,都没过脑子。 刘珩一听这话,果然眼睛都亮了。 他上下打量对方,意味深长地问道:“你竟然想吃了本殿下?你打算怎么吃?上面?下面?”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邓少通整个人都不好了,无法想象这话竟然是从自家殿下嘴巴里说出来的。 皇后娘娘,老奴死罪啊!老奴没能看好殿下,殿下跟着叶慈学坏了,如何是好! 嘤嘤嘤他想哭。 徐久治身为文人,天生心眼多。 他左看看右看看,这是有情况还是有情况亦或是有情况。 三殿下和叶慈? 这两人? 咦?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后娘娘会气坏身体吧! 还有,叶慈天煞孤星的命格,殿下是真不怕死啊!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不过 叶慈还是个没长开的小丫头,殿下竟然就这口味未免太重了些。徐久治掩面,他怕自己会唾弃三殿下,小姑娘都不放过,禽兽!大大的禽兽! 叶慈指着刘珩,“啊啊啊,你竟然是这样的殿下,无耻!” 刘珩板着脸,故作严肃,“到底谁更无耻!你竟然想吃了本殿下,分明是你更无耻。” “我说的吃,是将你清蒸了再红烧。” “本殿下清蒸红烧都不好吃,换个吃法更好。” 呸! 臭不要脸。 叶慈没想到,还有更不要脸的。 “既然你想吃了本殿下,从今以后你可要对本殿下负责。” “做梦!”叶慈言辞拒绝。想耍赖,门都没有,更没有窗户。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浑身颤抖,被气的。 苍天啊,大地啊,开开眼吧,殿下被叶慈给带坏了,来一道雷劈了叶慈这个妖女吧!好好的殿下,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殿下,被叶慈污染了啊! 皇后娘娘,老奴有负您的嘱托,老奴该死! 徐久治已经听不下去了。殿下和叶慈,分明就是小两口打情骂俏,秀恩爱。想想他一大把年纪,身边连个女人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可怜啊! 太受刺激了! 此时,侍卫禀报,“启禀殿下,张五郎带着绣衣卫兵卒到了大门口。” “张五哥来了,快请他进来。”刘珩很是欢喜,这么长时间,总算来了个熟悉的人。 叶慈趁机溜走,刘珩挽留不及,徒呼奈何。 张五郎像是一阵风冲进来,“属下参见殿下。” “快快请起!在本殿下这里,张五哥不必多礼。” “谢殿下!” 双方互相打量,张五郎感慨道:“殿下长高了,看起来是要比在京城的时候好很多。恭喜殿下,病体痊愈有望。” “多亏了叶慈。父皇让我出京,没想到误打误撞,本殿下的身体当真有了好转。” “这位叶慈,莫非真能克制邪祟?”张五郎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 “都是以讹传讹。”刘珩直接否了这个话题,“京城如何?舅舅们都还好吧?” “大家都好,只是不放心殿下的安危,故而派我领了绣衣卫的差事护卫殿下。殿下身体好转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京城,叶慈俨然成为了话题中心,众人对她有诸多猜测和谣言。” 张五郎是想提醒刘珩,有些事情不以他的意志转移。叶慈的事情,他封不住天下悠悠众口,早晚要面对。 刘珩沉着一张脸,没说话。 张五郎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皇后娘娘很担心殿下。薛贵妃一党最近动作频繁,陛下默许,朝堂热闹非凡。皇后娘娘担心有人会对殿下不利。” “你是说有人会冒天下大不讳,行刺本殿下?” “不可不防!之前殿下住在云霞观,以属下看来,反而安全些。如今搬到山庄,庄子人多口杂,难免会有疏漏之处。不过,殿下尽管放心,有属下在,定叫乱臣贼子有来无回。” 刘珩笑了笑,“如果当真有人胆敢行刺本殿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殿下的意思是可以借此机会,回到京城吗?” “回京城一事不着急。皇长子刘璞,嚣张多日。前段时间,康兴发突然跑到云霞观,不出意外定是刘璞的命令。如果本殿下遇刺,你猜世人第一个怀疑的人会是谁?” “皇长子!”张五郎掷地有声。 刘珩缓缓点头。 刘璞做初一,他做十五,有来有往,才是兄弟。 张五郎当即说道:“此事属下可以安排,炮制一番,必让刘璞惹来一身腥。都不是干净人,就别装冰 清玉洁。” “你做事,我放心!” “定不负殿下所托。” 表兄弟两人刚一见面,就商量出针对皇长子刘璞的计策。 “事后得防着康兴发横插一脚,你可有把握?”刘珩问道。 张五郎哈哈一笑,“别人怕他康兴发,我可不怕。他不来就算了,他若是敢横插一脚,定叫他有来无回。就算他命大逃过一劫,我也要扒掉他一层皮。 “不可自大!康兴发能得父皇宠幸,自有其过人之处。” “殿下莫要高看康兴发,他就是仗着一副好皮囊,又肯不要脸,方能得陛下看重。他做事心狠手辣,不留余地,京城人人畏之如虎,又恨不得手撕了他。若是康兴发落了难,必然是人人喊打,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第43章 小人长戚戚 张五郎拜访徐久治,并且还送上一份见面礼。 他让厨房准备了一桌酒菜,两人边喝边聊。 “这些日子多亏有徐大人陪在殿下身边,方使日子不太苦闷。这份情,我张五郎记在心里。” 徐久治连连摆手,“张公子误会了,真正让殿下心情开怀的人是叶姑娘。本官只是抄抄书籍,偶尔应对殿下的提问。说来惭愧,来到山中这么长时间,没干几件事,时间倒是蹉跎了。” “说到叶姑娘,正想请教,叶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 徐久治斟酌片刻,“聪慧,不拘小节,不畏权势。你说她是山野丫头不懂规矩也可以,说她胆大包天无知无畏也行,说她聪慧灵秀也可以。” “哦!听语气徐大人对叶姑娘很赏识。” “她那样的身世,那样的遭遇,能活成今日这般洒脱,本官打内心佩服。反正换做本官处在她的位置上,恐怕难以释怀,必然心生怨恨和不甘。为了富贵,定会蝇营狗苟,想方设法钻营。” 徐久治端起酒杯,连连感慨。 他就是个俗人啊!就适合在官场经营,不适合这种山野生活。 只有像叶慈那样心胸开阔之人,方能真正将山野生活当成享受。 张五郎给他添酒,“听徐大人说了这么多,有件事还非得徐大人出面不可。” 徐久治半眯着眼睛,“有什么事是张公子不能解决的,你可别开玩笑了。” 张五郎郑重说道:“这件事还非得徐大人出面不可。有些话,想请徐大人告知殿下。” 浑身一个哆嗦,徐久治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什么话张公子不能亲自告诉殿下。就算张公子不方便,还有邓公公。” “邓公公是近侍,而我是近臣。事关叶慈姑娘,有些话我和邓公公都不方便说。唯有徐大人,你身为外臣,由你出面才合适。” 张五郎目光如电,死死盯着徐久治。 徐久治又些恍惚,又有些害怕。 宴无好宴。 张五郎请他喝酒,果然没安好心。 他端起酒杯,斟酌着说道:“张公子还没见过殿下和叶姑娘相处时的模样吧,见到后,你一定会改变主意。” 张五郎却说道:“殿下和叶姑娘如何相处,我已经听邓公公详细说过。这正是我等担忧的地方。身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徐大人放心,只要你肯出面,无论殿下听不听劝,事后我们张家必有重谢。” “谢不谢另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想让我对殿下说什么?” “殿下身体好转,此事可喜可贺。京城有传言,说叶慈命格奇特,克制邪祟,此乃鬼神说。哼!殿下身体好转,此乃祖宗保佑,岂能牵扯到鬼神上面。一旦这个谣言坐实,或是有人借口鬼神之事做文章,徐大人可曾想过后果?” 徐久治端着酒杯没有动。一阵风吹来,他浑身一激灵,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事涉鬼神,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堂堂皇子同鬼神之说有了牵扯,此事可大可小。前朝巫蛊之祸不远,教训就在眼前,难怪张五郎如此郑重其事。 他微微垂首,没有作声。 张五郎见他沉默,于是加重砝码,“只要徐大人肯应下这份差事,无论事情成不成,我们张家都承你这份情。事后,可以安排你外放上等县,任一县父母官,如何?” 这么大的筹码? 张家竟然承诺保举他外放为地方父母官。别看七品县令好像不起眼,上等县的七品县令有着相当丰厚的油水,只要过一手,钱财统统不是问题。 不像现在,穷京官一个,拿着可怜兮兮的俸禄。除此之外,别说油水,连一点油花都没有。兜比脸干净,就是这么穷。 他呼吸稍稍微变得急促,心动啊! 太心动了! 可是 三殿下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他轻声问道:“这是你们张家的意思,还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自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我领绣衣卫差事,就是皇后娘娘地安排。” “如果殿下不答应,你又如何?” 张五郎轻声一笑,“如果殿下不答应,只能想办法尽快回京城,彻底和叶慈划清界限,将鬼神之说扑灭。” 徐久治缓缓摇头,“我伴在殿下身边数月,观殿下的态度,并不急着回京。你强行替殿下做主,当心适得其反,触怒殿下。” 这下轮到张五郎蹙 眉,“叶慈何许人也,对殿下竟然有这般影响力。” “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是当然。叶慈有功于殿下,于情于理,我都要亲自拜会一番。那么,大人同意我的安排吗?” 徐久治端起酒杯,郑重说道:“本官尽力而为,也只能尽力。我没有把握说服殿下彻底远离叶慈,将不利因素扼杀。张公子莫要对本官抱有太大希望。” “只要大人肯尽力就行。无论事情成不成,我对你的承诺始终有效。” 两人举杯相碰,算是达成了协议。 一大早,张五郎带着礼物,前往叶家庄旧宅子拜会叶慈。 他的态度就代表了张家的态度,客气却并不热情,保持着距离。 另一头,徐久治来到刘珩跟前,准备进言。 “殿下,下官昨日同张公子饮酒,听他说起京城趣味,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珩放下手中书本,“徐大人请坐。一大早就这般郑重其事,本殿下有些意外。不管有什么想法,尽管说来。邓公公,去厨房看看,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再派人问问叶慈,今日有什么安排?” “诺!” 邓少通偷摸瞥了眼徐久治,似是警告,似是提醒。然后躬身退下。 徐久治斟酌着言辞,“殿下可知,京城有人包藏祸心,将殿下身体好转一事同鬼神牵扯在一起。 开口必称叶慈命格天煞孤星,闭口必说殿下身边有邪祟,因为叶慈命格相克,殿下身体方能好转。 一旦离开了叶慈,殿下的身体就会急转直下,恐命不久矣。” “放肆!”刘珩厉声呵斥。 徐久治惶惶然,“殿下息怒!这些都是京城传言,下官听闻后也是十分愤慨。张公子一再提醒下官,这些话切勿传到殿下耳中。可是,下官左思右想,此事事关重大,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恐对殿下不利。 身为殿下身边属官,即便冒着被殿下迁怒的风险,下官也要斗胆说一句,请殿下早做打算。叶慈就是一把双刃剑,殿下切不可轻忽啊!” 碰! 刘珩直接将书籍扔了。 他起身,直指徐久治,“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张五郎派你来惺惺作态?莫非你们都想本殿下死吗?” 徐久治斗胆抬起头,郑重其事问了一句,“殿下真的相信,身体好转是因为叶慈命格克制邪祟?还是单纯换了环境,饮食用药得当?亦或是,过去太医诊断有误,误了殿下的身体?” 刘珩阴沉着一张脸,并不作声。 徐久治再接再厉,继续说道:“无论殿下心中答案是哪一个,在世人眼中,在朝廷百官眼中,殿下的身体好转皆因叶慈。叶慈命硬,通鬼神,此事可大可小。 万一有人拿命格鬼神做文章,将殿下和鬼神牵扯在一起,届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一旦此事被人坐实,无论殿下是不是嫡出,都将和那个位置无缘。到时候,皇长子殿下将赢得毫无压力。殿下甘心吗?” 刘珩怒极反笑。 他质问:“这些话是不是张五郎叫你说的?呵呵!本殿下身体沉重之时,你们一个个担心得不得了,生怕本殿下一命呜呼,坏了你们的前程。 如今本殿下身体终于有了好转,你们又开始担心叶慈拖后腿,耽误了诸位的前程。这么做你们不羞愧吗? 无论本殿下的身体因何原因好转,叶慈都是有功无过。你们就是这么对待拯救你们前程的功臣,要脸吗?” “殿下骂得对,下官的确深感羞愧。然而,下官身为属臣,理所应当要为殿下的前程未来考虑。下官只是尽到一个臣子的本分,何错之有。” 徐久治强词夺理,刘珩倍感失望。 他郑重说道:“徐大人可知,在云霞山的这几个月,是本殿下这些年来过得最自在快活的日子。叶慈居首功!本殿下感激她!京城流言蜚语,有人蠢蠢欲动,这一切本殿下都心知肚明。 但是,本殿下绝不会为了所谓的前程,去做一个无耻小人,更不会恩将仇报。如果,本殿下真的听从你们,恩将仇报叶慈,试问,将来谁还敢替本殿下卖命? 辛苦卖命,却落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这样的殿下,你们愿意跟随吗?” “下官,下官” 徐久治脸色煞白,仿佛遭遇雷击。 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有情有义的殿下,注定离那个位置太遥远。凡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必然是六亲不认,冷心绝情,做一个孤家寡人。” 刘珩沉默片刻,“你说的没错,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逃不脱孤家寡人的命运。然而,本殿下既想要那个位置,又不想做孤家寡人。本殿下不做选择,全都要。本殿下始终相 信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徐大人信我吗?” 第44章 就是报复 庄丁们在地里劳作,采摘辣椒。 青红青红的辣椒,用来做泡椒。 大红辣椒一部分用来做豆瓣,一部分用来做剁辣椒。 刘珩第一次看见活着的辣椒,太稀奇。 “原来辣椒长这个模样。” “殿下以前没见过?”叶慈鄙视他,见识少啊!不愧是从京城来的土包子。 “见过。京城有人将此物当做花卉种植。本殿下一直以为这是花卉,还想着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竟然想到种植花卉出售。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辣椒。” 他是偷偷摸摸尝过辣椒的滋味,没想大长这个模样。 哈哈哈 叶慈放声大笑,“不怪殿下。南方沿海一带,最开始大家都是将此物当做花卉。 后来,有人发现此物果实辛辣,可用作炒菜调料,还能祛湿,这才有了大规模种植。我托人从南边带了些种子回来,今年是第三年,长势喜人。” 吴庄头接话道:“镇子上好几家饭馆早早同东家预定了辣酱酱。今年辣椒大丰收,光是卖辣酱酱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叶慈看着半片山的辣椒地,心里头还是有些嘚瑟。 她说道:“不止是饭馆,还有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从我这里订购。他们尝过用辣椒做的菜,一个个都上瘾了。 很快我们云霞山辣椒酱就会传遍大江南北。等到更多人适应了辣椒,届时,可以组织山下面的村民用山坡地种植辣椒,也算是多了一份收入。” “你要组织村民种植辣椒?”刘珩很意外。 叶慈对他的问题更奇怪,“难道官府有规定不能这么做?” 刘珩有些担心,“那倒是没有。只是,你有没有想过,村民们要缴税,都去种辣椒,每年的赋税怎么办?” 叶慈哈哈一笑,“一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不了解农事。我都说,是利用山坡地种植,不占用水田,更不占用麦田。 说实在话,用山坡地种植麦子,所需要的水源是海量,灌溉就是一个大难题,产量还不高。同样一亩山坡地,种植麦子肯定没有种植辣椒赚钱。 你总不能让村民只种稻麦五谷,好歹也得让他们种点别的有点收入能买盐买油,偶尔吃顿肉,过年扯两匹布做新衣服。 殿下可能不知道,粮价贱,一斤粮食抵不上半斤辣椒。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卖了,还不够买两壶油。如果不是因为不种粮食就要饿肚子,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不乐意种粮食,辛苦又遭罪又卖不出价钱。” “幸亏有东家为我们做主,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吴庄头在旁边附和道。 刘珩微蹙眉头,“此地赋税很重吗?” “赋税重不重得看收成。以殿下看来,武清县算是上等,中等,亦或是下等?”叶慈含笑问道。 云霞山叶家庄隶属武清县,附近村民自然也是武清县的民户。 这个问题难不住刘珩,他说道:“朝廷黄册,武清县属于中等县。赋税也是依照中等县收取。” 叶慈抓起一把土,“可你看这里土地,配得上中等县的标准吗?至多算是中下等。赋税却按照中等县的标准收取,你说当地的百姓压力大不大,赋税重不重? 只可惜,武清县文风不盛,没有什么名门世家,也没有朝廷名臣。如果本县能多出几个举人进士,能有人在朝中做官,用心操作一番,将武清县降为下等县,赋税才算合理。” “你这是挖朝廷的墙角。”刘珩斥责道。 胆敢私下操作,将中等县降为下等县,这是典型的乱法,祸乱朝纲的举动。 如果人人都这么干,朝廷岂不是乱套了。天下都得大乱。 他是真没想到,叶慈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野心。和她的身份年纪完全不匹配。 叶慈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武清县一年的赋税,就算减去三分之一,对于朝廷而言连九牛一毛都不如。却可以惠及数万百姓,让他们安心耕种,念着朝廷的恩惠。哪天国朝有难,武清县的百姓就是你们刘家的忠臣孝子。这笔账殿下算不清楚吗?” 刘珩就一句话,“黄册乃是国本!” 国本不可轻易动摇。 动摇国本,就是动摇朝廷根基,动摇刘氏江山。 他提醒叶慈,“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切莫到外面乱说。如果是在京城,就凭你这番话,足以将你打入诏狱,治你一个造反的罪名。” 叶慈闻言,不由得一乐,“哎,我想好了今天的菜单,就用辣椒开会。所有的菜都要放上辣椒,而 且要放好多好多。” 刘珩嘴角抽抽,很心塞。 故意的吧! 她一定是故意的吧! 明知道他受不了辣,还搞辣椒开会。 分明就是报复。 他嘀咕了一句,“你也忒小气。” “殿下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谎,叶慈还掏了掏耳朵。 刘珩直接冲她耳朵吼一句,“小气!” 叶慈哈哈一笑,“我就是小气。我不仅今天辣椒开会,明天也要辣椒开会,后天也要” “本殿下饿死算了。”刘珩说完哼了一声。 叶慈见他这副模样,乐不可支,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不远处,张五郎看着这一幕,心情很是复杂。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一回事。 早就听说三殿下和叶慈相处融洽,关系亲密。亲眼见到依旧受了刺激。担心更胜从前,也更加坚定要让三殿下和叶慈尽快撇清关系的想法。 他悄声问邓少通,“平日里,叶慈和殿下相处,都是这般没大没小,不顾尊卑上下吗?” 邓少通可算是找到告状的机会,“好让张公子知道,自殿下来到这里的第一天起,叶慈就尊卑不分,分明没将殿下放在眼里。而且她野性难训,多次提醒依旧不听劝,一直我行我素,没规没矩,也就是殿下能够容忍她。” “殿下笑容多了,比起在京城的时候身体情况也是一日好过一日。”徐久治插话道。 张五郎闻言,眉头紧蹙,越发担心。 叶慈能让三殿下身体好起来,这是好事。但,叶慈和三殿下的相处,两个人之间那般亲密,可不是什么好事。这样下去,鬼神之说更是有鼻子有眼。 邓少通扫了眼徐久治,早看对方不顺眼。 他说道:“咱家没有否认叶姑娘的功劳,殿下身体好转也是事实。但是,她多次放肆举动,坏了殿下的心性,也是事实。张公子,一直以来咱家都很担心。” “担心什么?” “咱家担心叶慈对殿下影响一日比一日严重,担心殿下受了她的蛊惑,更担心因她坏了殿下的前程。” 张五郎缓缓点头,这也正是他所担心的事情,也是皇后娘娘派他过来的主要原因。 别看皇后娘娘嘴上什么都没说,其实随着京城谣言四起,皇后娘娘心里头也是忧心忡忡。 徐久治有心提醒,“殿下的前程,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言下之意,叶慈就算有影响,影响力也是有限。面对一个小姑娘如临大敌,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徐大人此言差矣。陛下的一念之间,谁能保证没有叶慈的影响,谁能保证没有谣言的影响?万一,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改变了陛下的心意,如何是好?” “不是万一,而是肯定有人在陛下耳边进谗言。” 邓少通和张五郎一唱一和,徐久治张口结舌,无法反驳。 谁能保证陛下不会受谣言影响?没人能保证!既是无力,也是没胆。 事关身家性命,岂敢轻易作保。 又不是三岁小孩,保证如何如何 邓少通再次忧心忡忡,“可是殿下态度坚决,而且对于回京一事并不着急。以咱家对殿下的了解,就算回了京城,他也会安排人照顾好叶慈的生活,甚至有可能替叶慈出头,帮她问平武侯府讨回公道。 想要彻底斩断殿下同叶慈之间的牵连,此事实属不易。张公子,你可有什么法子?来之前,皇后娘娘有什么交代,你不妨一并说了。” 张五郎轻声一笑,特意压低了嗓音,“彻底斩断的办法,你知我知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人不在世上,何来牵连?可是,殿下绝不允许我们这么做。 如果私下里我们胆敢对叶慈不利,殿下翻脸事小,就怕秋后算账让我们当中某人或者所有人给叶慈陪葬。我求富贵,张家也是求富贵,我肯定不能做让殿下含恨在心的事情。 当皇帝的都是孤家寡人,杀子女,杀女人,杀妻族,杀母族,杀自己族亲,从古至今比比皆是。张家可不想成为刀下亡魂,成为被屠戮的母族。徐大人,之前殿下是怎么说的,你再说给邓公公听一听。” 徐久治轻咳一声,悄声说道:“殿下说他都要。既要那个位置,也要情义。他不愿意做孤家寡人。” “话是这么说,真到了那个位置上,可就由不得他了。”张五郎轻笑一声。 邓少通则说道:“至少目前,殿下是真心要做一个有情有义,恩怨分明的人。” 这就难办了。 张五郎努努嘴,“没到绝路慌什么。不是还有她吗?” 他的目光看向叶慈。 三殿下的路被堵死了,叶慈就是他们的机会。 第45章 殿下遇刺 深夜,万籁俱静。 夜猫子习惯,被叶慈从上辈子带到了这一世。 不到三更半夜,绝不上床睡觉。仿佛早睡一刻就吃了大亏一样。 翻开她的日记,寥寥几页: 二月初八:明日一定早睡,一定! 三月初九:淦,又熬夜了。 四月十九:从明日开始发愤图强,多读书。 四月二十:到山上浪了一天,晚上吃夜宵,再次熬夜。 五月初一:庄子来了很多人,吵得很,熬夜都不香了。 六月十八:三皇子也就脸能看。 七月二十:正在熬夜修仙中 七月二十一:出大事了,三殿下遇刺。 半夜不睡的叶慈,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第一时间跑了出去。 “出了什么事?” “好像是有人闯进来了。” 庄丁仆妇们听到动静也都纷纷起床,披着衣服就走了出来。 “都别吵,听动静好像是新宅子那边。吴庄头,你带几个人跟着我去新宅子,记得带上家伙。” 叶慈一马当先,领着人朝新宅子那边跑。 吴庄头抄起一把大砍刀,庄丁们也都纷纷抄起家伙,跟着叶慈往外跑。 “东家,你说会不会是山匪?现在正是秋收,十里八乡都知道我们庄子出产多,每天都要往外运货。” 叶慈板着脸,“你当山匪不怕死啊!山庄住着堂堂皇子殿下,还有绣衣卫兵卒保护,这么长时间该知道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给山匪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劫当朝皇子殿下。 一会进去后,都给我打起精神小心点,我让你们砍人才砍,不得私自行动。今晚上动静恐怕不简单,都给我睁大眼睛。” 吴庄头瞬间领会,“东家的意思是只出人不出力。” 叶慈白了他一眼,“你自个知道就行,说出来做什么。最好殿下没事,万一出了事,我们出人就等于是尽到了责任。懂了吗?“ 吴庄头和庄丁们齐齐点头,“懂!东家放心,我们都看你眼色行事。你说砍谁就砍谁。” “没让你们砍人。先看看情况再说。” 很快就到了新宅子大门。 叶慈示意吴庄头喊话。深更半夜,视线阻挡,可别被人当成了贼匪一锅端。 所以,喊话表明身份很有必要。 “里面的人还好吗?我是隔壁地老吴,东家带着我们来看看情况?” 嘎吱 大门缓缓打开,是熟悉的人。 双方齐齐松了口气。 叶慈当即问道:“出了什么事?我们在隔壁听到老大的动静,不会是山匪打劫吧?” “叶姑娘有心了,请进。有刺客行刺,张公子带着绣衣卫兵卒正在四处搜查。” “刺客行刺?”叶慈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样的刺客胆大包天,早不行刺,晚不行刺,偏偏这个时候行刺。难道是脑子进水了吗? 三殿下刚到庄子的时候,身边就十来个侍卫,那会才是行刺的最好时机。那会不来,现在上百个绣衣卫兵卒护卫,竟然跑来行刺,古怪! 此事太古怪! 她赶紧问道:“抓到人了吗?” “还没有。” “殿下还好吗?” “殿下受伤了。” 啊? 叶慈再次震惊了。 重重护卫之下,刘珩竟然受伤了。 张五郎和绣衣卫是吃素的吗? 叶慈怀揣着诸多疑问,跟随宫人来到后院。 内侍小厮正忙着煎药,宫女们跑进跑出。 侍卫五步一岗三步一哨,看谁都像是刺客。 站在门口,叶慈就闻到浓重的药味,已经血腥味。 真的遇刺了? 太医正在诊治,徐久治徐大人站立不安,很是慌乱。 邓少通没见到人,肯定是守在刘珩跟前。 “徐大人!” “叶姑娘来了。” “这么大的动静,我一听到就急忙赶了过来。听说殿下遇刺,当真?” “千真万确!” 叶慈朝卧房瞥了眼,什么都看不见,被挡得严严实实。 她小声问道:“怎么发生的?重重护卫之下,殿下怎么可能遇刺。” 徐久治愁眉苦脸,“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当时我已经睡下,迷迷糊糊就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刺客,一下子就被惊醒了。等我赶来的时候,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情况。” “刺客行刺的时候,殿下身边没人吗?刺客从外面进来,侍卫竟然没被惊动?” 想想都觉着不可思议。 如果行刺真有那么容易,刺客岂不是满大街都是。 更何况事关皇子安危,张五郎不可能不用心。 她怀疑这场行刺有蹊跷,但她没说出来,而是藏在心里头,留意观察周围的动静。 张五郎回来了,一身煞气。 叶慈下意识离开他三步远,怕被误伤。 张五郎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很是不善。 “我先看看殿下的情况,有什么话一会再说。” 说完,他径直走进卧房。 正巧,宫女端着一盆水出来,血水,水都被血染红了。 徐久治唬了一跳,嘴唇都在哆嗦。 “殿下,殿下” 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怎么办啊! 他一副惶惶然的模样,想冲进卧房看一眼情况,又担心张五郎不给他留面子。 叶慈嘀咕了一句,“殿下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逢凶化吉。” 白天的时候,她在刘珩脸上没看到死气,没道理晚上人就没了。相反,她看到了生机,一个少年郎正在滋长的生机。 “叶姑娘说什么?”徐久治随口问道。 “我说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 “对对对,殿下一定能逢凶化吉。”徐久治咬咬牙,“我这就回去给皇后娘娘写信,此次殿下遇刺,非同小可。京城那帮人脱不了关系。” 徐久治终于找回了神智,身为文臣,他该干的事情就是发挥自己的才能,利用此事在京城掀起一股风暴。他就不信,某些人还能一手遮天。 叶慈很好奇,“徐大人知道是谁行刺殿下?” 徐久治阴沉着一张脸,“无非就是那几个人。本官不需要知道究竟是谁行刺殿下,本官只需要尽到为官的本分,替殿下声张。查案一事自有绣衣卫和金吾卫,再不济,还有大理寺,刑部和御史台。我就不信,巍巍皇朝,连皇子被刺都没有一个交代。” 说完,他拂袖离去。 叶慈守在卧房外,身为山庄的主人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不能离开。 许久之后,张五郎从卧房出来,“叶姑娘有心了。徐大人呢?” “徐大人说,他要尽到为官本分,替殿下声张,要写信寄回京城。” “叶姑娘怎么没回去?” “等确认殿下没有危险后,我再回去也不迟。殿下情况如何?太医怎么说?” “贼子好胆,竟然敢行刺殿下。幸亏邓公公机智反应快,挡了一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殿下没有性命危险?” “暂时是没有性命危险。不过,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两月。” 叶慈闻言,放心下来。 刺客都杀进了后院行刺,竟然没得手。你说这个刺客到底是厉害还是不行。 她多问了一句,“刺客抓到了吗?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庄子最不缺的就是庄丁,可以安排他们分批巡视。” “叶姑娘有心了,能否安排一部分庄丁在庄子外面警戒。虽说刺客已经逃走,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没大错。” “没问题。我这就安排庄丁巡视周边。” 今晚上肯定是见不到刘珩,叶慈趁机告辞,出门安排庄丁排班巡逻。 张五郎重新回到卧房,挥挥手,太医和宫女内侍齐齐退了出去。 顷刻间,整个院落都安静下来。就连守卫院落的侍卫兵卒都退到了院门外。 卧房内,只剩下三人,张五郎,邓少通,以及从床上坐起来的三皇子殿下刘珩。 张五郎往圆凳上一坐,“启禀殿下,所有人都打发走了,消息也派人送去京城。不出意外,殿下遇刺的消息在朝堂传开,必然引起震动。 不管陛下是否厌恶殿下,是否有了太子人选,只要一日没下旨立太子,朝臣就会逼着陛下做足表面功夫,彻查此事。届时,矛头自然会对准刘璞。” “确保不会有意外?”刘珩面色苍白,轻声问道。 张五郎掷地有声,“我可以确保我们这里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不管谁来查,殿下遇刺一事都是板上钉钉。” 刘珩赞许地点点头,“康兴发回京城了吗?” “上次的消息说他还在公干。一会 我就派人催一催,确保能及时掌握他的行踪。” “殿下喝口水。”邓少通见气氛有些凝重,赶紧打岔。 刘珩端着水平,稍稍抿了一口,心思百转千回。 张五郎试探问道:“殿下真的不回京城?这是天赐良机,殿下遇刺,只需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闹一通,说不定陛下就会下旨让殿下回去。” 刘珩否决了他的意见,“回去做什么?关在皇宫,一言一行都被人监视,半点不得自由。虽说这庄子肯定也有京城各方人马派来的探子,但,至少本殿下能自由喘口气,能畅快笑一笑。本殿下还想多活几年。” “可是京城才是殿下的战场。” “你错了!本殿下一日不能出宫立府,一日不能上朝堂听政,京城就算是战场,也不是本殿下的战场。” 第46章 靠山和催命符 刺杀案过去三天,叶慈终于见到了刘珩。 进门的时候,还碰到武清县县令正从里面出来。 皇子在管辖地遇刺,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武清县上至县令下至衙役,一个个都脱不了关系。只求朝廷雷霆小一点,好歹留一条性命。 县令厚着脸皮在庄子上住了两天,想求个恩典。可惜始终没能见到三殿下刘珩,最后还被张五郎赶走。 很快,州府衙门的人也该来了。 双方碰面,县令疾步而走,假装没有看见叶慈。 叶慈挑眉一笑,跟随侍卫前往后院。 短短几天,张五郎一脸沧桑,胡子长出来了,眼睛里面都是血丝,衣服也没换洗。一看这形象就知道这几天他没怎么休息,难怪脾气那么大,将县令驱赶。 他这副模样,让人以为三殿下伤势沉重,恐怕有性命之忧。 这和当初说的三殿下无性命之忧,可不一样。 有点意思! 不愧是本朝顶级世家子弟,表面看上去是个纨绔,玩世不恭,嘻嘻哈哈,好像是个仗着家世嚣张的傻大个。实则心细如发,演戏演全套,可谓深得精髓。 “叶姑娘来了,殿下见到你,一定很高兴。快进去。” “张公子保重身体。” 哎! 张五郎叹了一声,“殿下遇刺,事关重大。千头万绪都要我拿主意。我现在哪有时间休息。等朝廷来了旨意,再说吧。我领着护卫殿下的差事,却办差不利。到时候是杀是剐,全凭朝廷裁决。” 他一副着急上火,心灰意冷,前途暗淡,困兽之斗的模样,啧 但凡叶慈把事情想得简单点,脑子简单点,顺着张五郎的思路跑,真就信了他。 她随口问道:“京城应该已经知道殿下遇刺的消息吧。” “算算时间,消息理应到了京城。” “殿下性命无忧,想来朝廷对张公子也会从宽处置。张公子理应放宽心,抽空好好休息,保重身体。你身体要是垮了,万一刺客再来行刺,谁保护殿下。” 张五郎愣了一下,“叶姑娘说的有理,必须防着刺客二次行刺。好在,驻扎在县城的五百侍卫已经开拔。有了这五百侍卫保护,殿下安全无虞。” “谢天谢地!只要殿下安全,我们也就安全。” 同张五郎胡扯一通,叶慈跟着小黄门走进卧房。 好大一股药味。 邓少通伺候在床前,“殿下,叶姑娘来了。叶姑娘快请坐,殿下喝了药有些昏昏沉沉。” 叶慈来到床前,“三殿下,你身体怎么样?” 刘珩躺在床上,身上绑着绷带,脸色煞白,明显瘦了一圈。看上去凄凄惨惨,又美又惨,好一个病弱贵公子。 “你来了!”他声音低沉,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叶慈在圆凳上坐下,“大家都很关心殿下的安危,庄丁们日夜巡逻,确保周遭安全。总之,殿下安心养伤,外面的事情尽管交给我们。” “给叶姑娘添麻烦了。如果朝廷问罪,我会亲自上书给父皇解释。此事不关叶姑娘的事,你有功没有过,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担责。” 这也是叶慈所担心的事情。 刘珩在她的地盘上遇刺,她这个主人家能逃脱责任吗? 别管遇刺是真是假,有没有蹊跷,是不是有人做局,总而言之遇刺一事“板上钉钉”。就算现在没有,将来也会变成有。 只要有刺杀,她叶慈少不了要被牵连。 “多谢殿下,这个时候还主动安慰我。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殿下的安危,旁的事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果朝廷真要问罪,大不了” “大不了如何?”刘珩很好奇,叶慈会怎么做。 叶慈冲他一乐,似开玩笑一般,说道:“大不了做个被官府通缉的逃犯。” “胡说八道!”刘珩轻声呵斥,“叶姑娘是正经人,岂能做逃犯黑户。你放心,你的事本殿下会放在心上,无论如何也会保下你。” “殿下自身难保,还顾得上我吗?”叶慈试探问道。 “只要本殿下不死,保你一个不在话下。” 哼! 刘珩冷哼一声,竟然敢嫌弃他,真是岂有此理。 他乃堂堂嫡出皇子,保一个人,而且还是女子,不在话下。 “有殿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殿下安心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望。” “你这就走?”刘珩不满意,很 不高兴。 叶慈一脸无辜,“殿下的身体需要静养,我在这里,只会打扰殿下。万一殿下伤势反复,我岂不是罪孽深重。” 刘珩不高兴,所以板着脸,“本殿下没让你走,你就留在这里。谁如果对你不满,你告诉本殿下,本殿下替你出气。还有,本殿下整日躺在床上,着实难受。桌上有书,你念给本殿下听。” “有邓公公在” “他声音难听。” 邓少通:“” 心塞啊! 好吧,阉人的声音念书,的确不那么好听。 只是,还是心塞。 叶慈嘴角抽抽,好你个三殿下,要求忒多。 要不是看在‘受伤’的份上,真不想搭理。 桌上好几本书,她随便挑选了一本,竟然是话本小说。 “殿下也看闲书?”她笑眯眯。 “打发时间。”刘珩一本正经,实则内心有点不好意思。 就像是掩藏许久的真面目被人发现了一样,有点尴尬。 叶慈开始念书,难得轻言细语,还富含感情,随着剧情起伏而起伏。 刘珩闭目细听,就觉着舒服。听着听着,他竟然睡着了。 邓少通瞄了眼,替自家殿下掖了掖被子。 “殿下睡了吗?”叶慈放下手中的书,悄声问道。 邓少通点头,“叶姑娘可否再念会书,殿下还没睡熟。这几天,殿下日子难熬,难得能睡一个安稳觉。” 叶慈点点头,继续念书。 待到刘珩睡熟,她才结束,连喝两杯水润喉。 念书也是个体力活啊,还费嗓子。 “太医怎么说?” “殿下受了剑伤,每日外敷内服。外加殿下身体本就弱,这一次少说得躺个一两月。” “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叶慈问道。 “全听宫里吩咐。” “会回京城吗?毕竟这里条件简陋。” 邓少通却摇头,“殿下伤势不轻,经不起车马颠簸。就算要回京城,也得等伤势痊愈之后。” 哦! 叶慈意义不明地哦了一声。 邓少通看着她,“叶姑娘希望殿下回京城?” 叶慈点点头,“京城才是殿下该住的地方。这里就是穷山沟,短期住一住还行,长期居住不好。尤其是冬天,山里的冬天特别冷。如果下雪,交通就断了,十天半月都出不去。到时候物资匮乏,日子难熬。 我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可是殿下金尊玉贵,身体虚弱,哪能受这样的罪。我的想法是最好是趁着冬天到来之前,赶紧回京。” “这事谁都做不了主,除非宫里下旨召殿下回京。” 邓少通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叶慈很遗憾,也很头痛。 刺客行刺,让她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刘珩是皇子,身为皇子搞事就是他的本职工作。今儿是刺客,明日不知道又搞出什么事情来。 总而言之,刘珩在一天,云霞山就清净不了,必然会成为事件中心点。 叶慈不想整日提心吊胆,有朝一日被宫里被朝廷问罪,只想早早撇清关系,将刘珩这尊瘟神送走。 邓少通做不了主,那就找能做主的人聊聊。 “张公子有空吗?” 张五郎是能做主的人,叶慈主动找上门。 张五郎一挑眉,“叶姑娘找我有事?” “的确有事。想和张公子聊聊,不知是否有空。” “有空,当然有空。” 张五郎欣然答应。 他还在想找个机会同叶慈深入谈一谈,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找上门来。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不错,不错! 小厮上了茶水点心就退了下去。 叶慈端着茶杯,沉默不语。她其实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张五郎却误会了她的沉默,“叶姑娘放心,周围都是我们张家的家丁,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叶慈闻言笑了起来。 她放下茶杯,“敢问张公子,殿下遇刺已经三日,伤势也有所豪装。接下来,你们如何打算?” “自然是全凭朝廷做主?” “张公子真会开玩笑。以张家的权势,还有皇后娘娘的影响力,如果你们想要做点什么理应不难。” 张五郎挑眉,“叶姑娘似乎话中有话,不妨直说。我们张家上下都感激叶姑娘。” 言下之意,双方暂且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可以说几句真话。 叶慈抿唇一笑,“张公子打算什么时候带殿下回京?” “此事我做不了主,只能陛下才能决定殿下何时回京?” “我希望张公子能努努力,尽快带殿下回京。”叶慈干脆开门见山,不再迂回曲折。 哦? 张五郎笑了起来,“我能问问原因吗?叶姑娘为何急于让殿下回京?” 叶慈直白道:“两个理由,第一我还没活够,不想死。第二,我不想整天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宫里问罪,只想过回我的清净日子。” “叶姑娘难道就没想过,将三殿下当做自个的靠山?离着靠山越近,才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哈哈张公子真会说笑。你确定三殿下是靠山,而不是催命符?” 第47章 抹黑 张五郎设想过各种可能,唯独没想到叶慈是真心实意想和三皇子殿下撇清关系。 虽然但是之前的确有人说过此事,说叶慈似乎不在乎名利富贵。 他不相信。 天底下怎么可能真有人不在乎名利富贵。 触手可及的富贵,谁不心动,谁不想抓住机会。瞧瞧叶家,不顾脸面将子女送过来,为的不就是富贵。 他疑惑,无法理解。 会不会她在使诈? 总之,他不相信这会是一个正常人的真心想法。 他驳斥道:“叶姑娘怎么能说殿下是催命符。” 叶慈反问道:“难道不是吗?今儿一个行刺,明儿一个意外。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嫡出男丁,皇后娘娘的大宝贝,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个天煞孤星迟早会被杀了祭旗,以解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心头之恨。 我不想死,保住性命的最好办法,就是和殿下隔得远远的,互不来往,彻底撇清关系。” 张五郎连连否认,又安抚道:“叶姑娘多虑了。你治好了殿下的病,宫里肯定会重重奖赏你。我们张家,也会牢记你的恩情。” 叶慈笑了起来。 “明人面前不说虚话,都已经这个时候张公子何必戏弄我。” “我何曾戏弄过叶姑娘。”张五郎很是无辜。 叶慈嗤笑一声,“你敢说,我和殿下来往,你心头没有丝毫排斥?我天煞孤星的命格,你心头没有丝毫排斥?张公子莫要将哄旁人的那一套用在我身上。一个人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我分得清。” 张五郎先是尴尬,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以此掩饰内心的狼狈。 小丫头小小年纪不得了啊,言辞犀利,不畏强权。难怪一个小姑娘能够管理几十上百个庄丁仆妇,还不怕奴大欺主,果然有两把刷子。 此刻,他也能理解为什么邓少通不是叶慈的对手,数次劝说三殿下都是无功而返。 是时候改变态度,要换个方式对待叶慈。 “叶姑娘应该明白,很多事情我做不了主。” “张公子做不了主,难道张家和皇后娘娘有做不了主吗?你可以利用张家的影响力达成目的。而且,我的提议,对双方都有好处。你也不希望殿下同我来往过多,坏了名声吧!” 张五郎笑出了声,“叶姑娘为何妄自菲薄,还是说叶姑娘也是个在意他人评价的人?” 叶慈郑重说道:“我不在意他人的评价,但是你们不能不在意。殿下的名声,至关重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张公子又何必惺惺作态。拿出点诚意来,行不行?” 虚伪! 她心里头鄙视对方。 明明介意自己天煞孤星的名声,嘴巴上死活不承认。她都不在意,何必呢! 张五郎沉默片刻,郑重说道:“不瞒叶姑娘,殿下曾明确表示,他不想回京城。至少今年之内,不打算回京城。他主意大,即便是皇后娘娘也得考虑他的感受和要求。” 叶慈蹙眉,“你的意思是,只要殿下不肯回京城,就算皇后娘娘出面也没用。” “正是!” “如果陛下下旨召他回京,他会抗旨吗?” “当然不会抗旨。但是,陛下不可能主动下旨召三殿下回京。” 叶慈深思,“殿下遇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也不为所动?” 张五郎缓缓点头,“肯定会有补偿,下旨召殿下回京基本上不可能。除非” “除非三殿下自己想回京,皇后娘娘从旁助力,才有可能促使陛下下旨,对吗?” “正是如此。叶姑娘如此聪慧,就该明白,我们想要让你和殿下撇清关系,可惜殿下不点头,我们身为近臣也是无能为力。只能顺着殿下的意思,左右腾挪。奈何,力有不逮,难保之后不会有意外发生。”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叶慈,认命吧!甭管是之前的行刺,还是将来的意外,都只能接受。 想撇清关系,也得看看三皇子殿下同不同意。 叶慈:“” 他奶奶个腿,三皇子刘珩果然是个衰神,谁沾染上都得倒霉。 她想甩掉这个包袱,竟然还不行。 烦躁! 她质问道:“你们就不着急?京城应该有很多关于我的传言,肯定没有一句好话。殿下因为‘我’身体好转,那么名声肯定也会受到污染。 你们身为近臣,肯定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既然如此,为何不采取措施 ?只要我和殿下撇清关系,不再有来往,很多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张五郎反驳道:“叶姑娘怎么知道我们没有采取措施?我们采取了很多措施,也数次试图说服殿下。 但是殿下固执。而且,殿下对叶姑娘非同一般。叶姑娘没有见过住在皇宫的殿下,所以感受不深。 我们这些自小陪伴他的近臣,前后对比,才知道殿下的变化有多大,你在殿下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她很重要吗? 没有对比,叶慈的确感受不深。 就算她在刘珩心目中真的很重要,也不值得她付出性命代价。撇清关系是必须的。 “照着张公子的意思,我只能忍和等?” “目前来说的确是这样。不过叶姑娘也不必灰心,京城那边很快会有消息传来,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甚至,某一天殿下突然就改变了主意,决定提前回京城,都是有可能的。” 哎呀,这种被动的滋味,令叶慈真的很不爽。 她差点冲动问出:行刺是不是自导自演? 幸亏嘴巴紧闭,心里话没有机会吐出来。 三皇子遇刺的消息传回京城,引起朝堂哗然,元康帝的震怒。 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元康帝发了好的火气。 不出意外,从州府衙门到县衙,所有官吏,从上到下都难辞其咎,等着发落吧。 吏部当天就按照元康帝的意思,发了公文,申斥武清县上下所有衙门官员。 大周王朝承平多年,朗朗乾坤之下,竟然发生皇子遇刺这等骇人听闻的大案,简直是在元康帝脸上抹黑。 元康帝自诩明君,天下百姓安居,朝堂官员用心办事。经他一朝,必然会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且,现在正值秋收季节,从朝堂到地方衙门都忙着征收今年的赋税。这是农人收获的季节,也是大周朝廷收获的季节,更是他元康帝收获的季节。得天之幸,这两年风调雨顺,谁说不是繁华年间,日子太平。 这么好的季节,这么好的日子,竟然爆出皇子遇刺的大案。 特么的,就像是一桌上等佳肴,突然钻出一只绿头苍蝇嗡嗡嗡乱叫,好好的兴致全给败坏了。 这不仅是给朝廷抹黑,更是在元康帝得意非凡的帝王生涯抹黑。 皇子们之间有竞争,有争斗,这都是关起门来的事情。广大百姓不知道啊,还以为帝王家夫妻和睦,兄友弟恭。 结果,刺杀案一出来,就等于是昭告天下皇子不和,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地步。 帝后夫妻不睦的事情,也将从传言变成被百姓认定的事实。 打脸! 赤果果打脸! 元康帝要面子,后宫嫔妃之间的矛盾,皇子们之间的斗争,他不想摆在台面上被天下人议论。太丢脸! “此事必须严查。宣康兴发尽快进京,旁的案子都放一边,集中力量严查刺杀一案。” 元康帝捶着桌子,怒气冲冲。 方内监微微躬身,小心翼翼提醒,“陛下,让康兴发查此案,会不会不太合适?” 元康帝怒目而视,方内监急忙低下头不敢对视。 片刻之后,元康帝又说道:“你说得对,让康兴发查刺杀案,的确不太合适。那就命刑部,大理寺联合办案,必须将此案办成铁案。” “诺!” 方内监挥挥手,自有内侍出门传皇帝口谕。 “皇后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片刻之后,元康帝问道。 方内监躬身说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得知三殿下遇刺,伤心欲绝,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痛哭不已。” “她可有说什么?” “皇后娘娘说”方内监犹犹豫豫,不肯明言。 元康帝怒斥,“尽管说!朕恕你无罪。” 方内监躬身应命,“诺!皇后娘娘说,三殿下遇刺一事定是贵妃娘娘指使人做的。还说,还说前段时间康兴发大人无故前往云霞山,定是探查情况,为行刺做准备。 还说,大殿下狼子野心,以为害死了三殿下就能继承皇位。她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让大殿下给三殿下陪葬。” “放肆!简直是乱弹琴。老三一出事,她就将矛头对准薛贵妃母子,她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元康帝大怒,浑身冒火。 张皇后嚣张跋扈,她才是后宫一霸,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简直是欺人太甚。 方内监又说道:“皇后娘娘来过两次,都被老奴挡了回去。皇后娘娘见不到陛下,肯定不会死心。皇后娘娘那边究竟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明示。” 元康帝迟疑,他现在火气大,不想和张皇后吵架。 可是,这一架不吵不行。 他当即下了决定,“摆驾未央宫!” 第48章 挑拨 未央宫气氛压抑。 新平公主在府邸的时候已经哭肿了眼睛,进宫之后又哭了一场。 “母后,三弟遇刺,我心里头慌得不行。该如何是好?” “哭哭哭,光哭有用吗?本宫都没哭,你哭什么哭,晦气。”张皇后的语气着实嫌弃。 新平公主满腹的话,瞬间噎住,差点没喘过气来。 她垂首,偷摸擦着眼泪,心里头又怕又委屈。 张皇后也意识到自己语气过重,有些懊恼。 她又出声安抚道:“行了,别哭了。老三暂无性命之忧,将提着的心赶紧放回肚子里。” “嗯!”新平公主一边应声,一边擦拭眼泪。 她就是个哭包,一哭起来连自个都控制不住眼泪。 “究竟是谁想伤害三弟?母后,我们该怎么办?” “本宫就是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怎么办,还不得看你父皇的意思。至于谁想伤害老三,除了那对母子,还能是谁。眼看着老三身体好转,他们狗急跳墙,已经按耐不住。就是欺负我们母子没有陛下撑腰。” 张皇后阴沉着一张脸,心中思虑着要如何操作,才能在这件事情中获取最大的利益。 趁机将三皇子接回京城,这是她急于想做的事情。 张五郎来信,也是这么个意思。 但是 她手里除却张五郎的信件,还有刘珩的亲笔书信。 刘珩在信件里面明确表示,暂时不想回京城,让张皇后不必谋划此事。 因此,她很烦躁。 她低估了叶慈的影响力。莫非这个山野丫头竟然是个狐媚子,迷惑了老三? 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宫人急匆匆通报,“娘娘,陛下来了。” 话音刚落下,元康帝就带着大队人马闯了进来。 “参见父皇!” 新平公主赶紧起身行礼。 张皇后则坐着没动,反而端起茶杯悠闲品茗。 元康帝见状,当即冷哼一声,又朝新平公主看去,“新平来了,眼睛怎么肿成这样子?这是哭了多久?” 新平公主懦懦不敢言,怕说错话。 张皇后替女儿说话,“老三遇刺,生死不明,新平听到消息就哭死了过去。只恨贼人手段毒辣,老三本就身体不好,活不了多少年。都已经这样了,还恨老三不早点死。他到底是碍着谁的眼,挡了谁的前途?” 元康帝尴尬了,张皇后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 “怎么就生死不明了,老三只是重伤,已经抢救过来。” “依着陛下的意思,只要不死,就算挨一刀挨十刀一百刀都无所谓吗?” “朕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样的话。朕是让你们放宽心,老三性命无碍。” “没有痛在陛下身上,陛下当然可以这么说。反正老三就算死了,陛下还有一大串儿子,老三死不死又有什么关系。可是我不一样。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新平也只有这一个兄弟,如果没了,这是要将我们母女两逼入绝境啊!” 张皇后说着说着就哭出了声。 元康帝又尴尬又恼怒,怒斥道:“胡说八道!你贵为皇后,除了老三,其他人也都是你的儿子,是新平的兄弟。” 张皇后笑了,怒极反笑,“这话陛下相信吗?陛下自己都不相信,却强迫我认那些贼子为儿子,你不如直接废了我,一了百了。” 元康帝皱眉恼怒,“你又说什么气话。” 张皇后呵呵冷笑,“我说的不是气话。我这个皇后,就是个屁。自古以来就没有比我更憋屈的皇后。这十多年,我忍着,无论陛下要宠幸谁,和谁生儿子,我从不干涉。只求我们母子三人平安。 可是我的忍耐换来了什么,竟然是刺杀。老三一个病秧子他们都不放过,不如直接杀了本宫算了。本宫就在这里坐着,等着他们来杀!” “没人杀你!” “他们已经对老三动手,接下来就轮到本宫。杀我是迟早的事情。” 砰! 元康帝直接砸了茶杯,惊得满屋子的人两股战战,惶惶然不可终日。 他指着张皇后,怒道:“你把皇宫当成了什么,筛子吗?你把朕当成了什么,连自个皇后都保不住的废物吗? 老三遇刺,朕和你一样设愤怒,后怕,已经下令让大理寺会同刑部彻查此案,务必给你们母子一个交代。你不体谅朕的难处,句句阴阳怪气,含沙射影,你意欲何 为?” “查案子?能查到真凶头上吗?凶手就住在宫里,陛下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抓人?是不是老三死了,陛下还要护着那对母子?“ 张皇后指着宫门外,愤怒质问。 老三遇刺,凶手是谁呼之欲出,众人心知肚明。 张皇后挑破这层窗户纸,就是要逼着皇帝正视这个问题,别想向过去那样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据理力争。若是她退让,敌人不会感激,只会步步紧逼,抢占高位,一脚踩死他们母子。 生死大事,岂能让步,岂能含糊。 非得将话说明白不可。 就算皇帝不认账,明摆着要护着那对母子,她也要摆明态度,让皇宫大内让朝臣让敌人好生看看。想欺负他们母子,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后果。 元康帝很生气。 皇后分明是故意搞事,非得将宫里搞得天翻地覆,不得安宁才甘心。 他怒问:“皇后口口声声说凶手就在皇宫,可有证据?” “还需要什么证据。谁最想让老三死,谁将老三视为最大的敌人,谁就是凶手。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陛下莫非还要装糊涂?他们母子磨刀赫赫,陛下还要护着他们?陛下就不怕有一天,他们的刀对准了你。” 元康帝都要气笑了,“休要胡说!朕没有装糊涂,朕要的是证据。你自己都说了,老三遇刺,世人首先怀疑的人就是他们母子。难道他们母子是蠢人,想不到这一点吗? 明知道自己是靶子,老三遇刺对他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又怎么可能派人行刺老三。” 张皇后呵呵冷笑,“这就是他们的高明之处,既能解决老三,又能洗脱嫌疑。人家早就算计到了陛下的反应,陛下被人耍得团团转竟然还不自知。可悲可叹!” 张皇后将挑拨离间玩得炉火纯青。 大好机会,不给薛贵妃母子身上泼一盆一盆的脏水,她就妄为皇后。 薛贵妃想要辩解,想要说自己没干过,谁能证明?有证据吗? 没证据证明薛贵妃母子派人刺杀刘珩,可是也没证据证明他们没派人刺杀。此事全凭一张嘴,薛贵妃母子嫌疑已经是板上钉钉。 就算哪天真的找出证据,证明他们母子无辜,也没有用了。 这种事情证据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心,是人性,是大势。大势需要薛贵妃母子背锅,那他们母子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张皇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搅浑这池水,让薛贵妃无从辩解,只能以死证清白。 但她敢死吗? 她要是敢死,就算假装去死,张皇后也会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代价让薛贵妃假死变成真死。 所以 薛贵妃不敢死,连假装都不敢。 两个女人心知肚明,彼此都能预判对方的下一步,赌得就是帝王心术。 张皇后不在意元康帝的态度,元康帝是否被她说服这些统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扰乱元康帝的视线,扰乱他的耳目,扰乱后宫,扰乱朝堂。 群情汹汹,即便贵为皇帝,也得再三斟酌。 元康帝一张脸铁青,恨不得撕烂张皇后的嘴。这女人就是一张嘴最厉害。 蔑视他的智商,嘲笑他的决策,分明就是大不敬。 就凭张皇后过往所言所行,废她十次都不够。 “你休要胡搅蛮缠,挑起争端。” “好!我听陛下的话,不争不抢不怒。那么陛下是不是也该有所表示。” “你想要什么?”元康帝内心呵呵冷笑,这个女人果然露出了真面目,贪得无厌,一会肯定会狮子大开口。 张皇后直接提出要求,“请陛下下旨,召老三回京养病。另,下旨让老三出宫立府。” “胡闹!”元康帝想都没想,直接否了。 张皇后当即给气坏了,质问道:“刘璞都能出宫立府,老三为什么不行。” “刘璞大了,成亲生子当然要出宫立府。” “老三也到了成亲的年纪。” “他身子弱,成亲的事情不着急。” 张皇后又哭了,开始打悲情牌,“老三遇刺,陛下当真没有丝毫怜惜吗?一想到老三伤势沉重,躺在病床上,远离京城,缺医少药,身边连个贴心的下人都没有,我这心就痛得快要死了,整夜整夜睡不着。陛下何其狠心,为什么就不能对待老三稍微好一些。不求和刘璞一样的待遇,好歹能得到一个皇子应有的待遇。” 元康帝不为所动,“你自己都说了老三伤势沉重,此时需要静养,不能车马颠簸。你想让老三好好活着,就别折腾他。等他养好了病,朕自会召他回京。” “这么说,陛下就不管了吗?” “朕没有不管,你休要曲解朕的意思。” “陛下也不惩治真凶吗?” “等大理寺和刑部调查清楚此案,朕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刘旦,你就不配为人父。” “你放肆!” 第49章 温柔乡 “当真不是你派人做的?” 薛贵妃表情凝重,质问儿子刘璞。 得知三皇子刘珩遇刺的消息,薛贵妃就知道事情要糟。 他们母子瞬间成为头号嫌疑犯。其他人都不够资格当嫌疑犯。 朝堂汹涌,她特意派人打听早朝情况,不少朝臣含沙射影,都在暗示她薛贵妃派人行刺。但凡能让那帮朝臣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转眼间就要坐实她派人行刺的罪名。 她肯定没做过这件事。 但她的儿子刘璞,她可不敢保证。 故而,母子之间有此对答。 皇长子刘璞很是恼怒,恼怒被朝臣冤枉。 “母妃,儿子是被人冤枉的。儿子的确是想让老三死在外面,也的确有这方面的计划。可是,我还来不及动手,老三就遇到刺客。听到消息,我自个都吃了一惊。这事难道不是母妃派人做的?” “放你娘的狗屁,本宫从未派人行刺刘珩。谁在你跟前嚼舌根子,胆敢怀疑本宫?” 薛贵妃气得不行。 皇长子刘璞明显愣了一下,“当真不是母妃派人做的?” 薛贵妃咬牙切齿,长叹一声。 事情果然如她预想的那般糟糕。 她说道:“连你都在怀疑本宫,可想而知其他人会作何想法。如今只能指望陛下替我们母子洗清嫌疑。这次的事情,分明是冲着我们母子而来,这是栽赃陷害。” “谁敢栽赃陷害我们?“ “想陷害我们母子的人多了去。还有,我之前已经提醒过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让康兴发跑到云霞山作威。要不是因为康兴发,我们母子怎么会被人怀疑。” 皇长子刘璞不乐意,辩解道:“我就是想让康兴发去看看老三,身体是不是真的好了。哪里想到,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派人行刺老三。早知道会惹来一身腥,我就不多此一举。” 薛贵妃阴沉着一张脸,“早就提醒过你,老三是一头不会叫的狗,咬人凶得很。你就是不听。这次遭人算计,你给本宫绷紧了皮。” “我没做过!” “有人信你吗?你口口声声说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谁相信?” “难道就平白被人冤枉?”刘璞梗着脖子,又怒又气。 老三好狠毒的手段,病秧子一个还敢炮制刺杀案陷害自己。 他咬牙切齿,“我请旨出京,我要去云霞山,亲自会一会老三。我倒是要问问他,他是何居心。他分明是贼喊捉贼,还敢冤枉我,这口气我咽不下。” “你咽不下也得咽。你跑到老三跟前质问他,只会落人把柄。” 薛贵妃揉着额头,头痛。儿子不省心,对手更是狡猾如狐。 “怎么就落人把柄呢。我是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还自己一个清白。” 呵呵! 薛贵妃反问他,“你说刘珩自编自演假装遇刺,这话说出去有几个人相信。你别忘了刘珩为什么去云霞山。当初在宫里,他快要死了,他去云霞山是为了活命。 几个月过去,就算他身体有所好转,也没好到胆敢故意炮制刺杀案的地步。如果他身体康健,你说他贼喊捉贼,还有人信你。他一个病秧子,你就算喊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相信。 而且,他身体好转,只是传闻。陛下和朝臣谁都没有亲眼看见,你猜大家是真的相信他身体好转吗?在所有人的印象里,他依旧是那个快要死的病秧子。一个病秧子主动往刀口上撞,这话说出去,世人都会斥责一句荒谬。” 刘璞委屈极了,“可是康兴发说老三的身体真的好了。” 薛贵妃冷哼一声,“康兴发在朝堂上树敌无数,满朝文武都恨不得将他扒皮食肉,谁会相信他说的话。这一次,陛下没用金吾卫查案,而是让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办案,就是摆明了不相信康兴发。”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薛贵妃蹙眉深思,“想要化解此次危机,矛头就不能直接对准刘珩。他是病秧子,指责他就等于是在欺负他,会被人斥责你心胸狭隘,对兄弟没有丝毫关心友爱。所以,只能另辟蹊跷。我记得新平公主的未婚夫一家很富有。” 刘璞闻言,不由得眼睛一亮。 “高家连着两代人在太仆寺当值,肯定贪墨了不少钱。父皇重视马政,太仆寺首当其冲。让康兴发好生查一查,问题不小。拿下高家应该不成问题。” 薛贵妃连连点头,“高家这门亲事,是张皇后亲自问陛下求来的,看重的就是高家富 有,能助刘珩一臂之力。她做初一,我做十五。既然他们母子敢炮制刺杀案冤枉我们母子,那我们就断掉他们的臂膀。” “就是可怜了新平。”刘璞还感慨了一下,颇为同情。此景此情,着实有些假惺惺。 薛贵妃嗤笑,对于刘璞生出的同情心,很不以为然。 她说道:“就算新平能顺利嫁入高家,以她软弱性子,也拿捏不住高驸马。本宫心善,不忍心她婚后受苦,不如毁了这门婚事,另外替她物色一门更合适的。” “毁了高家,张皇后必然震怒。” “怕她作甚。你要记住,我们母子有今日全赖陛下。你只需要好好上进,让陛下满意即可。旁人的感受无需在意。” “儿子明白!” 刘璞对于新平公主没有恶感,同父异母的姐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有限的见面机会,彼此客客气气,不曾发生过直接冲突。 刘家的公主都比较不幸,通常都是爹不疼娘不爱。 对比起皇子们的待遇,那真是不忍直视。 刘璞年轻气盛,还不失良善,对于姐妹们还抱有一丝善心。但,事关自家利益,关乎自己的前程未来,那一点点微末的善心当然不值一提。 能够感慨一句‘可怜’,已经是他最大的善意。之后,便是刀枪剑戟,不容半点心慈手软。 如果有一天需要姐妹头颅祭旗,他也会毫不手软亲自砍一刀。 他是天生凶残,本性如此吗? 这其实是刘家的传统。从大周太祖,刘氏江山第一代皇帝起打下的坏榜样,杀子杀妻,杀文臣诛武将,杀了个人头滚滚。太祖年间几个大案子,依旧是民间说书的流量担当。 一代代皇帝都是这么杀过来的,包括元康帝也杀兄弟,杀叔侄,杀庶母,才终于登上宝座并坐稳了皇位。接下来就差杀妻杀子。 以目前的局势看,距离杀妻杀子的日子不远了。 就是不知道,哪一个皇子会被率先杀头祭旗。 是三皇子刘珩? 皇长子刘璞? 亦或是二四五六七八九某个皇子? 或者是某个公主拔得头筹? 对付高家需要康兴发来办,薛贵妃则忙着哄元康帝。 只要能将元康帝哄高兴了,一切的麻烦都不成问题。就算有人指着她薛贵妃的脸怒斥杀人凶手,元康帝一句话就能替她化解。 用心准备的晚宴,全是家常小菜。 换上年轻时候的打扮,灯光映照下,硬生生年轻了十岁不止。 温柔小意,忆往昔,年少时梦想和承诺,过往的情分。 在这样刻意营造的氛围中,元康帝都觉着自己至少年轻了二十岁,仿佛回到了年轻那会,永远不缺勇气和胆量。 那时候他过得很苦,先帝不信任他,兄弟们处处害他,可是回忆起来却觉着很甜。 因为他是胜利者,他从往昔的回忆中,又品尝到了骄傲和自豪。 气氛太好,两个人度过了一个完美的夜晚。 当夜深人静之时,薛贵妃靠在元康帝的怀里,突然抽泣道:“臣妾又给陛下添麻烦了。” “胡说什么。” 薛贵妃任由眼泪流淌,“我都知道了,陛下何必再瞒着我。三皇子遇刺,我听到这件事,当时就怕极了。果不其然,朝廷百官,还有皇后娘娘,都怀疑是我们母子做的。 我受了冤枉委屈没关系,只要能替陛下分忧,就算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我只是不忍璞儿受委屈,如果有办法,我愿意替璞儿承担一切。请陛下成全。” 说着,她就从元康帝怀里起来,跪在床角。一副任打任杀的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元康帝抓住她的手,就把人拉进了怀里。 “朝臣和皇后都是糊涂虫,朕相信你,这等恶事绝不是你和老大做的。你放心,朕已经命大理寺会同刑部查案,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让谣言不攻自破。” 薛贵妃一双眼眸含着泪水,哀怨,多情,悲悯能将男人的心直接融化。 她轻启红唇,问道:“真的能查明真相吗?” “那是当然!” “有陛下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误解我,只要有陛下,我就不怕。” “你当然不用怕。朕会一直护着你,任何人都休想伤害你。” “谢陛下!” 薛贵妃钻进被窝里,带给元康帝致命的享受。 过了今晚,薛贵妃母子就算过关了。任由刘珩多狡诈,也休想动摇他们母子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她窃笑。 刘珩机关算尽,得知竹篮打水 一场空的时候,会不会被气死。 第50章 变脸绝技 刘珩肯定不会被气死。 他一个病秧子,却能顺利长大,由此可知他意志坚定,不会被人轻易击垮。否则,他活不到今天。 反倒是 侯府老太太许氏差一点被气死。 孙子孙女出京数月,结果一无所获,灰溜溜被人赶回京城。 更可气的是,被她寄予厚望的二姑娘叶卫芸连三皇子刘珩的面都没见到。 无能! 蠢货! 枉费她昔日对这个孙女高看一眼,认为对方将来会有大造化。 看着跪在地上的孙女,老太太许氏眼中不复往日的慈爱,全是嫌弃。 “如今你怎么办?亲朋好友们都知道你去了云霞山,是为了三皇子。结果你却无功而返。老身丢脸无所谓,甚至侯府丢脸都无所谓,但是你,一个大姑娘丢脸,婚事如何是好?偏偏你们一走,三殿下遇刺,多好的机会,就这么白白错过。叫老身说你什么才好。” “孙女姿色平平,入不了三殿下的眼。”叶卫芸小声辩解。 “都是借口!”老太太许氏动怒,“叶慈是长得比你好看,还是才学比你好?叶慈都能入三殿下的眼,为什么你不能?你就是没有用心尽力。” “可是殿下不见孙女,孙女总不能硬闯。” “怎么就不能硬闯。那是叶家的地盘,就算硬闯,三殿下也不会将你怎么样。你啊你,枉费老身一番苦心,你却不珍惜。灰溜溜跑回京城算什么事。二郎是男子,丢不丢脸无所谓,反正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不一样啊,你是姑娘家” 老太太许氏唉声叹气,心情极为糟糕。 一番盘算,全成了空。被大儿媳妇苏氏看笑话,气煞人也。 归根结底,还是孙女不争气,光有上进的心却无上进的手段和谋略。 “你若是脸皮厚一点,想方设法让叶慈帮你,也不至于灰溜溜跑回来。” “叶慈从一开始就摆明了态度,不肯插手叶家的事情。” “她放肆!她也是叶家人,你就不知道拉拢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一个山野丫头,你哄哄她不就成了。” 叶卫芸:“” 老太太未免太小看叶慈。 她斟酌着说道:“叶慈虽然是在山野间长大,可她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也不是区区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人。相反,她比很多京城闺秀更有主见。孙女没有乱说,此事老太太可以求证二哥,三妹妹和五妹妹,他们都能作证。” 哼! 借口! 全都是借口! 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开脱。 老太太许氏心中憋着一口郁气,对孙女叶卫芸也越发失望嫌弃。 区区一点小事,花费数月都办不成,还敢找借口,简直是彻彻底底辜负了她的一番期望和栽培。 她累了,正想挥挥手打发了叶卫芸,恰在此时,丫鬟通报大夫人苏氏来了。 大夫人苏氏像是一阵风闯了进去。 她绝不会承认,她是来看三房还有叶卫芸的笑话。 甚至于,为了看笑话,她还将三夫人庄氏拉了过来。 亲眼看见宝贝闺女跪在地上,三夫人庄氏心疼坏了。不由得埋怨起老太太许氏,何至于如此? 自家闺女这般优秀,嫁入高门大户不成问题,没必要非要攀附三皇子殿下,那可是个病秧子,谁知道能活多少年。 说实话,叶卫芸从云霞山归来,两手空空,无功而返,三夫人庄氏心头偷偷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很矛盾,既希望闺女能攀附皇族,又希望闺女能嫁个相知相守,知冷知热的勋贵子弟。 闺女无功而返,岂不是正合她意。 只是没想到,老太太一腔怨念,不安慰就算了,竟然还要兴师问罪。 “怎么跪在地上?地上凉,当心跪坏了身子骨,快快起来。”三夫人庄氏不顾老太太的脸色,亲自将闺女扶起来。 叶卫芸有些迟疑。 三夫人庄氏横了她一眼,榆木脑袋,强行将她拖起来。 看着这一幕,大夫人苏氏表情似笑非笑。 “老太太,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说来听听。”老太太许氏兴致缺缺。 大夫人苏氏抿唇一笑,“我听侯爷说,今儿朝会,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只因为御史弹劾薛家。” 啊? 老太太许氏眯起眼睛,“这么 说,陛下已经打定主意要护着薛贵妃母子?” “正是!所以我说这消息对于我们侯府来说,勉强也算是好消息。幸亏卫芸这丫头没有攀附上三皇子殿下,否则这一回,我们侯府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谢天谢地!” 说完,大夫人苏氏还双手合十感谢佛祖保佑。 三夫人庄氏头一回听到这个消息,惊了一跳,“三皇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朝臣意见纷纷。据说嫌疑最大的就是薛贵妃和皇长子。案子还没调查清楚,陛下就出面公然维护薛贵妃母子。 这三皇子殿下岂不是白白受这么大的罪?卫芸没能入三皇子殿下的眼,如今看来果然是一件好事。老太太,儿媳说得对吗?” 三夫人庄氏很有分寸地挑衅老太太许氏,就是要膈应一下对方。 老太太许氏紧蹙眉头,“怎么会这样?三皇子殿下好歹也是嫡出皇子,遇刺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皇后娘娘能忍下这口气?” “哎”大夫人苏氏感慨道:“皇后娘娘除了忍还能怎么办。薛贵妃多年盛宠不衰,好多人都说那个位置必然是” “闭嘴!事关皇位传承,岂是你能随意议论的。”老太太许氏一声怒斥,打断了苏氏的话。 “老太太提醒得对,是我糊涂了。”大夫人苏氏果断认错,没有半点含糊。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 老太太许氏心情不畅,好好的一场算计,竟然是这般结果。 认为可以被攀附的三皇子殿下,不受宠就算了,遭遇刺杀也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一个皇子的性命,还不如薛贵妃几滴眼泪值钱。 失算了! 彻彻底底失算了! 长叹一声。 她是个提得起放得下的人,虽然面上不好看,能保住里子也不错。 于是乎,她当着儿媳和孙女的面说道:“卫芸无功而返,如今看来也不算坏事。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都在帮着我们叶家,让我们叶家从三皇子殿下这个大泥坑里面脱身出来。 卫芸这丫头,心思重,老三媳妇你多开导开导她。等事件平息之后,老身替卫芸说一门好亲事。” 三夫人庄氏闻言大喜过望,“谢谢老太太。芸丫头,还不赶紧给老太太磕头。” “孙女给老太太磕头。”叶卫芸恍恍惚惚,人生际遇短短时间颠了个。 之前还被痛骂无能,面对的全是失望和嫌弃的目光。 这才过了多久,只因为三皇子殿下遇刺,老太太又像过去一样喜欢她,还承诺要为她谋求一门好婚事。 感动吗? 不感动! 心中反而生出了许多惆怅,唏嘘。 这一刻,她仿佛理解叶慈不回京城,不回叶家的决定。 说不上谁对谁错。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她依旧会去攀附三皇子殿下。 她过不了山野苦哈哈的生活,受不了乡野偏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她只想要荣华富贵,想要做人上人。即便付出极大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她生来就属于繁华的京城,她的人生也只能在京城。 只是 对于老太太的宠爱,此刻她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有用听话就受宠,没用又不听话自然会被嫌弃。 就如同乖巧的小孩总是讨人喜欢,调皮的小孩难免讨嫌。 “叶慈那里?二郎昨天还在央求,希望将叶慈接回侯府。”大夫人苏氏就是故意恶心老太太许氏。 之前她被恶心了那么长时间,这回轮到她稍稍反击。 这件事她早有决断,接叶慈回府,想都别想。尤其是当下,三皇子遇刺的关键时刻,她有大把理由拒绝。就算老太太点头,她也要怼回去。 果不其然,老太太许氏听到叶慈的名字,那眉头,那眼神,那表情,整个人都变得凌厉,心中怒火不小。 大夫人苏氏在心中窃笑,一副等待示下的恭敬模样。 哼! 老太太许氏冷声道:“接她回来做什么,你是盼着老身早点死吗?” “老太太息怒。不接她回来,就让她继续在云霞山自生自灭吗?”大夫人苏氏做出惶恐的模样。 “她有师父,她的前程自有她师父操心。过去什么样,将来还是什么样。你要是嫌府中太安宁,想要搞点事,就将那个天煞孤星接回来。” “儿媳不敢!儿媳自然是听老太太安排。哎,不是我做母亲的心狠,实在是叶慈这个孩子同咱们侯府不相称。” 大夫人苏氏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 心头欢喜着,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否则别人该说她狠心绝情,不配为人母,连亲生闺女都这般狠心。 叶卫芸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发寒。同时,又更加坚定了要往上爬的决心。 只有往上爬,嫁入高门大户,才会受到重视,才会被人尊重。 否则就如同叶慈那般,如同浮萍,没人关心死活。 第51章 减产 叶二郎心生愧疚。 原本,他有信心说服老太太和母亲同意接叶慈回京城,却没想到情势急转直下。转眼间,他对叶慈的承诺成了一句空话。 他都没脸写信给叶慈。 不是他无能,而是时势变化太快。 先是三皇子殿下遇刺,陛下震怒,说要严惩凶手。可转眼间,薛贵妃用眼泪化解,陛下公然偏袒薛贵妃母子。 传闻,张皇后在后宫,当众抽了薛贵妃一个耳光。陛下则下令让张皇后滚回未央宫,闭门思过,没他的旨意不准出未央宫半步。 以为张皇后被禁足,这事就完了吗? 天真! 当天晚上,一群不法分子冲进皇长子府打砸,人家亮明身份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教训庶长子。 皇长子府邸被砸,皇长子刘璞里子面子都丢得一干二净。 偏偏这事,陛下不管了。嫡母教训庶子,陛下乃是天子,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只要人没事,都懒得过问。 皇长子刘璞吃了好大一个闷亏,身为晚辈,又是庶子,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闯进未央宫找张皇后算账。 张皇后受宠与否在这件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张皇后担着皇后的身份,法理上的嫡母。大周律法和朝臣都会自觉维护皇后身份的尊荣以及教训庶子的权利。 只要张皇后做得不过分,没有真动手打皇长子,就算真的动手只要没把人打伤,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退一万步,皇三子刘珩遇刺,这事成了个烂尾,怕是最后会不了了之。人家张皇后咽不下这口气,教训庶子发泄一下又有什么关系。没看见元康帝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吗。 皇长子刘璞白白被人打砸府邸,还找不到人出气。只有求到母妃薛贵妃跟前,诉说委屈。 薛贵妃反过来劝他,“皇后这次吃了好大一个亏,所有人都知道她派人打你是为了出气。知道你父皇为什么不过问此事吗?因为他默许皇后拿你出气,这是你身为子女应该承担的责任。行了,你也别委屈了。本宫会补偿你。” “这事就这么算了?儿子的府邸就活该被人打砸?” “你父皇默许的事情,你还想怎么样?适可而止懂不懂?用刘珩遇刺换你的府邸打砸,怎么算这笔买卖都划算。” “可是,老三遇刺这事不是我做的,他分明是贼喊捉贼。” 薛贵妃冷哼一声,“有人信吗?没人相信,你就只能背上这口黑锅,甚至本宫都要替你背黑锅。行了,别做出一脸不服气的样子。将来再找回场子,迟早有报仇的机会。你要记住,做事不能急躁。且让张皇后出口气,将来本宫要让她十倍偿还。” 连母妃都不肯支持自己,刘璞只得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薛贵妃口口声声说忍耐,转眼就往元康帝耳边吹枕头风。 于是乎,元康帝命令康兴发令金吾卫会同大理寺和刑部,彻查三皇子刘珩遇刺一事。 消息一出,张皇后气得心绞痛。 她在未央宫大骂元康帝是条狗,薛贵妃的床前走狗。 她和李少监嘀咕,“照着这个情势发展下去,我们母子迟早会成为刀下亡魂。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本宫说什么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人陪葬。第一个就是薛氏贱人,其次就是刘璞。本宫宁愿便宜其他皇子嫔妃,也绝不让薛氏母子得逞。” “娘娘慎言!”李少监吓得浑身冒冷汗。 皇后娘娘真是什么都敢说啊!也不怕隔墙有耳。 张皇后嗤笑一声,“怕什么!满京城都知道本宫和薛氏贱人不和,见她一回打她一回。她做初一,本宫就做十五。就算这些话传到陛下耳中,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心思,陛下他心知肚明。这么多年,他没阻拦本宫,由此可知,薛氏虽然得宠,但是陛下心头还是防着薛家人,对于皇长子刘璞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喜爱。” “即便真相是娘娘所说的那样,在陛下心目中三殿下也比不上皇长子受宠。” 这才是最令人心酸的事实。 刘珩占着嫡子身份,他就是大义名分。可惜,生来体弱,不得元康帝喜欢。以至于他们母子这些年一直苦苦挣扎。 想到伤心处,张皇后忍不住落泪。 所有人都说她嚣张跋扈。可那些人怎么不想想,身处后宫,她但凡客气些软弱些,他们母子还能活到今日吗? 唯有嚣张跋扈,将后宫嫔妃压得死死的,不靠元康帝的宠爱,单靠皇后的身份压制后宫,方能保全他们母子的性命。 薛贵妃最受宠 ,等于出头鸟。 不打出头鸟打谁。 张皇后就是要通过打压薛贵妃,让后宫嫔妃清楚,连最受宠的薛贵妃她都照打不误,其他人想要挑战她的皇后权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小身板够不够她打一顿。 这么多年挣扎着过来,眼看着皇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夺嫡危机一触即发。母子二人也将面临生死考验。 赢者通吃! 输家死绝! 张皇后不想死。如果非死不可,她就让整个后宫给她陪葬,让皇子们给儿子刘珩陪葬。 如果再恶毒一点,弄死所有皇子,让元康帝绝后。 元康帝最好不要逼她走上绝路,杀不了皇帝,杀几个嫔妃皇子易如反掌。 李少监心惊胆战,只能小心劝解,“事关重大,娘娘和殿下商量着来。或许殿下另有想法。” 张皇后回头看着他,“你猜陛下会废了本宫吗?” 李少监直接跪了。 “娘娘糊涂了吗?” 张皇后却笑了起来,“知道本宫为什么要和薛氏贱人针锋相对吗?本宫越是针对薛氏一党,薛氏一党就越要弄权。薛氏一党日渐壮大,连陛下都心生忌惮。于是,陛下需要一个人时不时敲打薛贵妃。这个人就是本宫。” “娘娘的意思是,薛贵妃嚣张一日,娘娘就地位稳固。因为陛下需要娘娘替他教训薛贵妃?” “正是!刘璞那个小兔崽子,本宫打了就打了,你看陛下可曾斥责过一句?薛贵妃那样受宠,本宫照样一巴掌打过去,陛下也只是象征性地罚本宫闭门思过。薛贵妃这会可高兴了,且让她高兴一段时间。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娘娘英明。” “英明个屁。我们都是陛下手中的棋子,天下人都是他的棋子。” 张皇后恼怒不已。 这种憋屈的日子她过了十几二十年,早就受够了。 要不是为了儿子,哼 云霞山。 金灿灿的稻谷低垂着头,等着农人收割。 因为气候差异,云霞山叶家庄的稻谷要比山下晚半个月收割。 天还没亮,庄丁们就已经起床下田割稻。 早上天气凉凉的,下田的时候得穿着两件衣衫,防寒。劳作小半个时辰,待到红彤彤的太阳从天边跳出来,就可以脱去外衫,穿着单衣劳作。 一口气割了几十亩稻谷,吃过早饭略微休息一会然后继续劳作。 叶慈就坐在田坎上,心情是又喜又愁。 今年鸟患严重。 鸟雀也是很有眼力见的,知道什么好吃什么不好吃,每到瓜果飘香,稻谷抽穗,就是鸟雀最嚣张的时候,也是它们一年的大餐。 没有后世给水果套袋的技术,也用不起,太贵,今年瓜果惨兮兮。树上挂的果子,三分之一都遭到了鸟雀的啄食,伤痕累累。别说卖,自个吃都嫌弃果子烂。 稻谷同样惨,少说减产一两成。这还是有人工驱鸟。 如果没有人工驱鸟,至少减产三成。 可想而知,当年为啥将麻雀列为四害。对于农业来说,天上的鸟雀确确实实是害虫,造成的损失多过蛇虫鼠蚁,只比蝗虫差一截。 养伤一段时间的三皇子刘珩,让人抬着滑竿出门。 正值丰收,他可不能错过。他要亲眼看看。 养了一段时间,又养了点肉起来。叶慈对着他的脸比划了一下,说道:“圆润了。” 噗! 刚见面就是一击。 刘珩特嫌弃她的形容,会不会说话。 “你可以说本殿下气色好多了,圆润二字不妥当。” “确实是比刚受伤那会圆润了些许,我的形容很准确。” 准确个屁,就是故意气他。 刘珩告诫自己要大度,不要和叶慈一般见识。越是计较,叶慈就越嘚瑟。 “恭喜叶姑娘喜获丰收。”邓少通果断站出来,分摊火力。 “丰收啥啊,都被鸟雀吃光了。”叶慈吐槽一句。 别说现在,就算后世也没有太好的驱鸟手段。 生存是本能,有好吃的鸟雀拼了命也会飞下来。 就比如,地里嫁接的宝贝葡萄苗,为了保护葡萄苗,叶慈很大方的在上面盖了一层渔网。短短一个夏天,直接死在渔网上的鸟雀不下五十只,间接死掉的肯定上百只。 葡萄苗可以盖渔网,几百亩的稻田没办法这么操作。 从最简单的稻草人驱鸟,到庄丁们每天拿着竹竿驱鸟,再升级为敲锣敲盆驱鸟,效果也就那样吧,聊胜于无。 “减产很严重吗?”刘珩有些担心。 他也是到了叶家庄,才知道天上的鸟雀对农业的危害如此严重。 叶慈比划了一下手指头,“预估减产两成,这还是风调雨顺的年月。如果遇到天灾,比如洪涝或是干旱,减产五六成,七八成那是常有的事情。更严重的就是颗粒无收,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第52章 吹,使劲吹 “殿下今儿怎么有空出来?不是说要在屋里静养吗?” 聊了半天,叶慈才顾得上关心三皇子殿下。 她就是随口关心,落在刘珩的耳朵里,就显得毫无诚意。 “躺了许久,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我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多谢叶姑娘关心。” 这下子轮到叶慈有些不好意思。 她就随口一问,没想到刘珩如此认真地回答。两厢一对比,就显得自己忒没诚意,特敷衍,特不是人。 她捏捏鼻头,扭头,拒绝目光对视,先让这股尴尬劲过去再说。 刘珩盯着她看,内心一阵嘚瑟。 难得啊,厚脸皮叶慈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哈哈哈 叶慈的气感虽说时灵时不灵,但是,对周围气息的变化,她还是相当敏锐。 哎呦,挺嘚瑟的嘛。 叶慈决定收回那一点点的愧疚,继续鄙视对方。 她果然是太傻太天真,竟然会觉着三皇子刘珩有点可怜。都是错觉。 京城的消息陆陆续续传来,叶慈没刻意打听,也知道了不少。 三皇子刘珩同张五郎静心炮制的一场刺杀,结果薛贵妃轻松化解。不仅自个没讨到好,还惹来了瘟神康兴发。 据说,康兴发已经接了命令,很快就会带着金吾卫过来查案。 上次,康兴发是偷偷摸摸跑过来,名不正言不顺,不方便做多余的事情。这一回,人家是堂堂正正奉命办差,就没那么好打发了。 挨了一剑,还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遭到反击,啧啧啧 看起来好惨! 但是,刘珩神情淡定,似乎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说其他的,单就这份定力,了不起。 所有的一切,叶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嘴上犹如蚌壳一个字都不会多说。 她和刘珩之间的聊天,也仅仅限于日常,京城那地是半个字不曾提起。 她猜测,刘珩如此镇定,要么是装的,要么就是已经有了化解危机的办法。 希望是后者。 今儿没见到张五郎,也没见到徐久治,这两人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或许正在忙着如何对付即将到来的瘟神康兴发。 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刘珩的侧脸,她心生同情。 挨了一剑,没得到皇帝的关心补偿就算了,竟然还惹来了康兴发。 皇帝是多不待见他啊? 碰上这么一个爹,果然是个可怜孩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刘珩也是个敏锐的人,察觉到叶慈情绪变化,很不适应。 叶慈当即收回同情心,随口说道:“收稻谷有什么好看的,我让小子们去打麻雀来吃,烧烤你要吗?” 刘珩一听烧烤,心动啊! 这段时间为了‘养伤’,天天都是清淡饮食,每天汤汤水水,吃得他脸都绿了。急需要一顿大餐来改善伙食。 “五香味的好吃。”他说道。 “殿下,太医说饮食要清淡。”邓少通赶忙提醒,还不忘横了眼叶慈,给他找麻烦。 叶慈冤枉,今天的菜单本来就有一道烤麻雀,她又没胡说。 刘珩抬手制止邓少通,“本殿下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吃点有滋有味的东西。你要是不放心,就去请示太医。” “可是殿下的身体”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刘珩固执,邓少通只能闭嘴。他打算一会去找蒋胖子,让蒋胖子将烤麻雀尽量做得清淡入味,别一天到晚辣椒开会。 知道庄子今年辣椒丰收,但也不至于天天都是红彤彤的辣椒吧。 邓少通感觉自己的肠胃快要不行了,嘤嘤嘤好惨的。 “明年还要继续种植水稻吗?”刘珩问道。 “当然要种。虽然鸟雀很讨厌,驱鸟很费人工。但是米饭好吃啊!每餐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上下饭菜,给个神仙都不换。” 滋溜,叶慈又馋嘴了。 她在想,要不明天给鸭子洗个热水澡。那群肥鸭天天嘎嘎嘎乱叫,是时候教教鸭子们做鸭的道理。听不懂道理,那就统统洗热水澡。 刘珩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你又在想什么好吃的?” “我打算找个时间给鸭子们洗个热水澡。” 哦! 刘珩建 议,“其实也可以给大鹅洗个热水澡。我听说蒋胖子特别擅长铁锅炖大鹅,还有卤鹅,烧鹅。” 叶慈一脸惊愕,“你竟然想吃我家二花,你怎么这么残忍。” 她是戏精本精吧! 刘珩嘴角抽抽,“没说吃你家二花。本殿下是说吃鹅。” “二花也是鹅。”还是一只凶悍的看家鹅。 庄子里养的几条看家狗,都是二花的嘴下败将,一群怂狗。 二花是鹅,鹅中战斗机,是叶家庄鹅群老大,也是一大恶霸。 别看人家二花脑袋小,但是记忆力惊人,还记仇。 去年,蒋胖子杀了两只鹅,一直被二花记到现在。每当看见蒋胖子,二花都会发起十级冲锋,逮着蒋胖子的屁股啄,咬定不松口。 蒋胖子:“” 堂堂一厨子,竟然打不过一头鹅,耻辱! 厨师界的耻辱! 必将被钉在耻辱柱上面,供后人耻笑。 鹅好吃,但是鹅不好抓。尤其是有二花这头恶霸老大看守,谁抓鹅谁就准备迎接来自鹅群的报复吧! 刘珩蛊惑道:“难道你不想吃鹅?卤鹅,烧鹅,回忆回忆那个滋味,你不怀念吗?庄子那么多鹅,养着也是费粮食,不如抓几只洗个热水澡。既可以满足口腹之欲,又可以节省粮食,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你自个想吃就直说。” “本殿下就直说了,鸭子没鹅好吃,本殿下想吃鹅。” “没有!”叶慈拒绝。 她要维护二花的统治,她和二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 就前几天,二花还从柴堆里抓了一条蛇,真是看家好鹅。 “本殿下花钱跟你买,这总行了吧。” 刘珩一计不成又升一计,为了吃鹅,他是拼了,不惜以利诱之。 叶慈盯着他看,“你是病人诶,还是遇刺的病人。你怎么能这么好吃。你身为堂堂皇子殿下,自小锦衣玉食,你要清心寡欲,怎么能贪图口腹之欲。俗!太俗!” 刘珩忍着笑意,“本殿下本来就是一个俗人,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你就说吧,多少钱才肯卖?一两银子?” 呵呵! 叶慈回敬他一个冷笑。 区区一两银子,就想让她妥协,让蒋胖子承认被二花追杀的风险,开玩笑。太看不起人! “五两银子一只鹅,如何?这个价格全天下独此一家,错过这个村可没那个店。本殿下长在皇宫,大致也是知道一头鹅在市面上能卖多少钱,你可不能漫天要价。” 叶慈再次用一个冷笑回复他。 想吃鹅,不行,万万不行。自家的鹅不能卖,多少钱都不能卖。 “十两银子一头鹅,不能再多了。” “成交!” 就这么愉快地达成了交易。 刘珩哈哈大笑。 一旁的邓少通:“” 他想问问叶慈,节操呢?说好的不卖,多少钱都不卖,十两银子怎么就松口了? 张口二花,闭嘴二花,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银子重要。 果然是个财迷。 叶慈要坚定地扭转邓少通错误的想法。 “这不叫财迷,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比如我和徐大人合作写书赚取润笔费,就是典型的取之有道。” 邓少通呵呵两声,“十两银子一只鹅,当真是一个敢卖,一个敢买。叶姑娘怎么不去抢?” 叶慈痛心疾首啊,俗人,真是俗人。 不仅俗,而且思想狭隘,满眼都盯着钱。 她有必要给对方洗一洗脑袋瓜子,“你这人就是狭隘。鹅的确不怎么值钱,十两银子一只的确是高价。但是,我和鹅群之间的情义是无价的啊! 你问问殿下,这份情义值不值十两银子?别说十两银子,就是要价一百两,遇到懂行的人也会掏钱买。 你以为你家殿下花十两银子是买鹅。错了!你家殿下买的是情感,是寄托,是内心的安宁! 亏你天天伺候殿下,竟然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邓公公,你得好好反省,要与时俱进,尤其是要跟着我学习。你放心,跟着我学,学费我给你打八折。” 噗! 邓少通差点喷血。 见过脸皮厚的人,却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殿下啊,你睁大眼睛看看吧,看看叶慈这副理直气壮死要钱的模样。 咦? 殿下的表情好像不太对劲。 邓少通立马就急了。 他小心翼翼说道:“叶慈分明是胡扯,殿下千万别上她的当。” 刘珩哈哈一乐,“能将一头鹅,说得情深意重,不愧是能从本殿下手里骗到钱的人。” 邓少通很是心塞。 什么骗钱,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也就是自家殿下手松,才会让叶慈有可乘之机。但凡这云霞山有第二家田庄,她都不会有机会吃这份独食。 他可怜的殿下,被叶慈当成了冤大头宰了一次又一次,竟然还帮着对方说话。这是中毒啊! 而且中毒颇深,已经深入肺腑。 好惨一皇子! 第53章 诛心 天价买来的鹅,香不香? 三皇子刘珩表示特别的香,蒋胖子的厨艺是越发炉火纯青。 一鹅多吃,卤鹅,烧鹅,铁锅炖大鹅 张五郎从外面赶回来,正好赶上饭点。 得知一只鹅的价格,他龇牙咧嘴,“今儿沾殿下的光,方能尝到天价鹅的味道。福气啊!” 这马屁拍得不够响亮。 其实他很想问问,叶慈怎么敢开这么高的价格? 偏偏三殿下还买了。 果然是一个敢开价,一个敢掏钱。 邓少通一边啃着鹅肉,一边在内心谴责叶慈黑心,活脱脱一个奸商形象。 叶慈问他,“香吗?好吃吗?” 邓少通很想昧着良心说一句不香,转念一想这可是殿下高价买来,他怎么能落殿下的面子。 于是,他实话说道:“香!” 叶慈哈哈一笑,“是不是嫌这鹅价格太高,价格和味道不相称?你这么想就错了,你知不知道想把一锅鹅做得这样好吃,提前要做多少准备。 我们就说卤鹅,邓公公实话和我说,我们的卤味味道是不是独具一格,是不是比外面甚至比京城的卤味好上许多。恐怕宫里都吃不到这么正宗的卤味。” 果然是吹牛不要本钱。 不过 叶家庄的卤味的确是外面比不上的。 至于皇宫,关乎陛下和后宫嫔妃们的安全,卤味在宫里没有生存空间。卤味会被直接打入冷宫。 叶慈继续说道:“知道叶家庄的卤味为什么这么好吃吗?这都是本姑娘同蒋师傅耗费十年之功,配合我的秘方,研发出来的天底下一等一的卤料包。新鲜的食材就要用最顶级的秘制配方,方能做出最上乘的味道。” 一桌子人都看着叶慈臭不要脸的表演。 她怎么那么多戏? 张五郎哈哈一笑,“叶姑娘今年多大?蒋胖子来庄子才几年。十年之功,哈哈哈” 她咋不吹二十年之功呢? 叶慈不太在意地摆摆手,“张公子太过实诚,偶尔采取适当的夸大手法,只是为了让人们理解秘制配方的珍贵和稀少。否则,有人他不信邪啊! 邓公公,看在你我多日交情的份上,我将这份秘制卤料配方便宜点卖给你,作价一千两白银,你意下如何?” 邓少通嘴角抽抽,端起茶杯喝茶,遮掩嘴角的笑意。 他就知道,叶慈长篇大论绝对没好事。 这是薅羊毛! 骗了三殿下的钱不够,还敢将主意打在他身上。真当他和三殿下一样实诚,一样好骗吗? 哼! 笑话! 叶慈一看,怎么不上钩呢? 难道是今晚的卤鹅不好吃?她尝了一口,很好啊,改良过后的卤料包,比之前的更优秀,更香。 “叶姑娘是看不起我张五郎吗?你只问邓公公,怎么不问问我的想法。你要是肯便宜点,我买你配方。八百两如何?” 叶慈闻言,大喜。 “不如就八百八十两,八八发,图个好彩头。” “好!那就说定了,八百八十两,买你手中的卤料配方。” “张公子仁义!” 哈哈哈 今儿是个好日子啊! 叶慈心情高兴,又有一笔收入,瞬间冲淡了粮食减产的沉闷心情。 用过晚饭,太阳还挂在天空上。 放一张椅子在院子里,往上一坐,再来一杯饭后茶,这小日子不要太滋润。 很快,叶慈身边就多了一个人。 都不用眼睛看,光是闻着气息就知道是三皇子刘珩。 “本殿下的钱在叶姑娘眼里很臭吗?” 咦? 这怨念的语气,不是三皇子殿下过往的风格啊。这是积累了多少不满。 叶慈侧头看了他一眼,装傻,“殿下又在说糊涂话?没喝酒啊!” “叶慈,你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殿下又何必捅破窗户纸,非要逼着我说一些讨人嫌的话。” 刘珩却笑了,“本殿下知道,你想和本殿下撇清关系。你真蠢啊!”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叶慈龇牙,冷哼一声,听听他还有什么屁放。 刘珩继续说道:“你的名字和本殿下牢牢绑在了一块,除非死,你这辈子都别 想和本殿下彻底撇清关系。你说你吧,十两银子你就不嫌弃,上了百两,你就嫌弃本殿下的银子烫手。当初,是谁问本殿下要伙食费,要住宿费?那会你可没嫌本殿下的银子臭。” “我是嫌银子臭吗?之前,我怎么知道你是个衰神,谁碰上谁倒霉。我就想平平安安,你能离着远一点吗?” 刘珩:“” 心塞! 又遭遇了一万点伤害。 “本殿下怎么就衰了?你今儿不说清楚,本殿下和你没完。” 他急了,他急了! 叶慈郑重问道:“你真想听实话?” 刘珩冷哼一声,简直是废话。他受了那么多气,难道就为了听几句假话。 咳咳 叶慈轻咳两声,让她说真话,的确有点为难哈。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有选择地说道:“你看啊,你一个堂堂嫡出皇子,被发配出京,已经够惨了吧。身体稍微好一点,就招来了瘟神康兴发,是不是很倒霉。你知不知道,康兴发来的那天,叶二郎都快吓死了。 紧接着你遇到刺客,九死一生。可是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不仅案子调查没有进展,宫里面地慰问和关心也迟迟没有到来。啧啧啧就你这番遭遇,历代嫡出皇子里面,凄惨程度虽说排不上第一,排进前十也差不离。 关键在于,过往那些倒霉的嫡出皇子,人家好歹还过了一二十年的正儿八经富贵潇洒生活,过程是美好的,只是结果不太好。你呢,同为嫡出皇子,过程那是惨啊。至于结果,照着这么下去,真令人忧心。” “你认为本殿下迟早会死?”刘珩直接问道。 这个问题,叫她怎么回答才好。 叶慈打了个哈哈,“人都会死,或重于泰山,或” “你仔细看看,本殿下还能活几年?今年能活过去吗?你这么怕和本殿下有牵连,莫非你是看见了本殿下的死期?你给我说说,我是怎么死的?” 胡说八道! 全都是造谣,是污蔑。 叶慈急了,她义正辞严,“殿下休要胡说!谁说我能看到人的死期?我有这么大的神通,我自己怎么不知道。你这是污蔑!” “既然你拿不准本殿下的死期,你怎么就认定本殿下的结果一定很惨?本殿下难道就没有丝毫的转机?我好歹也是嫡出皇子,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刘珩认真了,脸色显得很难看。 叶慈本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哪想到对方非要她坚持说实话的风格。 叶慈也开始严肃起来,“你占着嫡子的大义名分,若是在前朝或许还管点用。可是你们刘氏江山,不认这一套啊!本朝这么多皇帝,细数一番,除了太宗是正经嫡出,还有哪个皇帝是原配嫡出? 本朝的原配嫡出皇子,有几个好下场?前车之鉴不远,殿下又何必明知故问,为难我。” “你认定本殿下会输?”刘珩步步紧逼。 叶慈连连摆手,她要闭嘴,“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 她就是一小女子,这等杀头灭族的大事,别拉上她。 刘珩却笑了起来,“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自己一定赢,对方一定输。你说得没错,本殿下就是个遭人嫌弃的皇子,谁让本殿下生来就是个病秧子,母后又不得宠。 很多时候,本殿下深深感觉到有心无力的无奈感。可是本殿下不想就此认命,更不想坐以待毙。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就算注定失败,注定会死,死之前也得拼一拼。你说对不对?” “我不懂!我年纪小,殿下别问我。” 刘珩心头一乐,伸手,捏着她肉包子脸颊,“在本殿下面前装什么傻。” “你又捏我!” 叶慈抗议。 三皇子殿下分明就是手欠。离着他远一点,果然是明智选择。 “谁让你的脸肉肉的,捏着舒服。” 呸! 他还有理了。 叶慈当即将椅子挪到一尺远。 刘珩偷笑,“你就那么迫不及待撇清关系?你再这样,你信不信本殿下明儿就对外宣布,你是本殿下的侍妾。” “殿下好生无耻!” “坐过来点。” “不!” “你就不怕” “我怕,我怕死了。你不如现在就宣称我和你有一腿,如何?区区手段,真以为能威胁我吗? 我叶慈从不在意世人的看法,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误认为我是你的女人,只要我自己不认,你能奈我如何。大不了隐姓埋名改头换面,随我师父逍遥天下。怎么着也比跟着你强百倍。” 刘珩心塞,突然感觉到了极度的愤怒和失望。 “我就让你这么嫌弃?不惜改头换面,也要和我撇清关系?待在我身边,就那么委屈你吗?” “对啊,我就是嫌弃你。” 叶慈也动了怒火。 “你瞧瞧你的小身板,手不能提肩不能担,白白担着嫡出皇子的名头却一事无成。我叶慈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凭什么要给你做侍妾,凭什么要依靠你,凭什么要顺着你。你是被人捧惯了,就认定所有人都该顺着你。有本事你让皇帝也顺着你啊!” 第54章 少年冲动 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叶慈气呼呼走了,三观不合,敬而远之。 刘珩心口痛。 他是抱有极大的诚意来找叶慈,却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不是他想要的。 邓少通见他脸色煞白,慌得跟什么似得。赶紧招呼人,将自家殿下抬回房里,请太医诊治。 “怎么回事?” 张五郎急匆匆赶来。 “殿下和叶慈聊得挺开心的,怎么会这样?”张五郎疑惑啊。 邓少通咬牙切齿,“殿下就是被叶慈气的。殿下对她宽容,她就蹬鼻子上脸。如果殿下有个三长两短,我要让叶慈偿命。” “不能吧!”张五郎还是不敢相信,“聊个天也能聊成这样?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殿下是急怒攻心。” 张五郎紧皱眉头,心情很沉重。 他还是低估了叶慈对三殿下的影响力,都被气成这样了,难以想象。 太医从房里出来,几人急忙围上去询问。 “如何?” “已经没事了。殿下只是一时没回过神来,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你们现在可以进去,说话注意分寸,别再刺激殿下。” “多谢!” “张公子客气。” 张五郎率先走进卧房。 三皇子刘珩已经从床上起来,坐在书桌前闭目沉思。 “殿下?”张五郎小心翼翼,“殿下没事了吧?” 刘珩睁开眼睛,“本殿下没事,让你们费心了。之前思绪漂移,短时间失神。邓少通没弄清楚真相就咋咋呼呼,引起了误会。” 邓少通都要哭了,他伤心啊! “老奴真的快吓死了。” 刘珩嗤笑他,“跟在本殿下身边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大风大浪,还这么咋咋呼呼。瞧瞧,搞得所有人都跟着你瞎紧张。” 邓少通擦着眼泪,又哭又笑,“殿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本殿下突然有些饿,你问问厨房有什么吃的。” 刘珩找了个借口,将邓少通打发走。 屋里,就剩下他和章五郎两人。 “康兴发快要来了。”他轻声说道。 张五郎面露凶相,“之前低估了薛贵妃在陛下心目中的分量。这一次康兴发,不如一了百了。” 他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远离京城,很多事情操作起来方便许多。 杀康兴发不容易,但并非不可能。 刘珩却摇头否决了张五郎的疯狂想法,“我们不是低估了薛贵妃在父皇心中的分量,而是高估了自己的重要性。也好,一场刺杀让本殿下清醒意识到自己是什么牌面的人物。至于康兴发,他来便来,料他不敢对本殿下如何。” “殿下” 张五郎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劲。 “殿下很看重叶慈?真的想纳她为侍妾?” “她不愿意的。你别看她是个山野丫头,出生以来爹不疼娘不爱,可她很骄傲。甚至比大部分京城闺秀都要骄傲。那股骄傲劲,同身份地位无关,同环境无关。仅仅因为她是叶慈,所以她骄傲。” “殿下想如何做?”张五郎小声询问,“如果殿下非她不可,大不了生米煮成熟饭。” “不必!本殿下不欲让她为难。是本殿下过分急躁了,时常忘记她的年纪。” 张五郎看着这一幕,有些心惊胆战。 他脱口而出,“殿下对叶慈动了真感情,这,这如何是好。” 刘珩却笑了起来,“何以见得本殿下对她动了真感情?” “她将殿下气成这样,殿下还一再容忍,还不忘替她说话,处处为她考虑,如果不是动了真感情又是什么?” 张五郎说得好有道理。 刘珩仔细琢磨了一下,“你说得不对。或许只是因为,她太过独特,过去不曾见过她这样的人。或许是因为她和本殿下有着相似的遭遇,都不受家中长辈看重。总而言之,你多虑了。本殿下怎么可能对她动真感情,莫要胡说。” 这是死不承认?还是事实如此? 张五郎没去追究,他希望事实就如同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同病相怜,看叶慈可怜才会格外宽容。 但他又多嘴了一句,“殿下想纳她为侍妾吗?” “此事不必再提。本殿下没有此意,她也不会同意。她不嫁人就算了,如果嫁人,只为正妻不可能为侍妾。你莫要 羞辱她。” 张五郎又是担心,又松了一口气。 他相信三殿下能说到做到。 三殿下不可能娶叶慈为妻,叶慈又不肯做人侍妾。 如此极好,这两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谢天谢地。 “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似乎很紧张本殿下和叶慈发生点什么。”刘珩质问道。 张五郎也没隐瞒,“叶慈名义上是叶家女,实则就是一个孤女。没有家族,没有财力,殿下若是娶了她得不到任何助力不说,甚至会被拖累。不瞒殿下,之前我一直很担心。如今,殿下亲口说没有此意,我也就放心了。” 不知为什么,这一刻刘珩内心感到惆怅,提不起半点精神。 突然间就失去了谈话了兴致。 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对劲,于是说道:“或许本殿下不该执著留在云霞山,早日回京城未必就是坏事。” 张五郎大喜过望,“殿下决定好了吗?今晚我就给京城去信,务必让殿下早日回京。” 刘珩望着窗外,心头生出怨气,她死活要和本殿下撇清关系,本殿下又何必像个癞皮狗一样贴上去。本殿下乃是尊贵的皇子,为什么要巴巴地看她的意思行事? 她不稀罕本殿下,本殿下又何必稀罕她。 她想撇清关系,撇清就撇清。 她也没什么特殊,比她好的姑娘多得是,自己没必要继续留下来。 反正身体已经好转,回到京城后注意饮食调理,迟早有痊愈的一天。 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质问凭什么,被人如此轻视,他为什么要忍这口气。 火气一上头,人就容易冲动。 张五郎根本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开始着手回京城一事。 刘珩张张嘴,本想说此事不急,应从长计议。 可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出尔反尔,等于是打脸。别人会误以为他多在乎叶慈,多想留下来。 呵呵 虽然一想到要回京城,心里头莫名的有些难过。然而,少年郎的面子不能丢,天大地大,此刻面子最大。 他眼睁睁看着章五郎写信,眼睁着看着信件被送走,眼睁睁看着木已成舟 反悔的话越发说不出口,心情也越发低沉,越发惆怅。 一晚上辗转反侧,都没睡好。 早上起来精神不济。 又听说康兴发即将到达,心情更加暴躁。 他不想关心叶慈的动静,却又控制不住竖起耳朵获取叶慈的一切消息。 得知叶慈生活如常,和往日没有任何区别,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带着鹅中恶霸二花出门巡逻,他的暴躁瞬间就翻了三倍。 他在这里辗转反侧,心思飘忽,人家嘻嘻哈哈不受半点影响。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承受这份痛苦。 简直丢人! 堂堂皇子,因为一个小姑娘就患得患失,不合格,大大的不合格。他唾弃! 他却忘了,自己也只有十几岁,还是个少年郎,还不曾加冠。 少年郎冲动,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免俗。 叶慈坐在山坡上,地里的辣椒收完了,再过几天就要准备播种大白菜,小白菜,卷心菜,各种青菜。趁着天气还没彻底冷下来,能收获一茬是一茬。 二花嘎嘎嘎乱叫,昂着头颅,骄傲得仿佛是统帅三军的大帅。 张五郎今儿心情好,康兴发即将到达都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他跑到叶慈跟前,“多谢叶姑娘相助。殿下已经决定回京城,不日就将启程。从今以后,你们之间再无瓜葛,叶姑娘可以安心经营叶家庄。 若是遇到麻烦,你可以给我写信,力所能及之事,我定会帮你解决。如果你愿意,我替你问叶家要来此处房契地契,亲自替你办理,全都登记在你的名下。从今以后,你就拥有了独立户籍,不受叶家掣肘。” “真能办独立户籍?”叶慈意外惊喜。 张五郎笑道:“别人办不了,却难不住我们张家。等我回到京城,操作一番,你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此时,二花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条菜花蛇,因为是出其不意,张五郎还惊了一跳。 “这鹅凶悍!” 叶慈哈哈一笑,“我家二花可是看家能手。这里土地贫瘠,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蛇虫鼠蚁。年年都要花费大量精力防虫害防蛇害防鼠患。我家二花是庄子里的大功臣。” “物随其主,叶姑娘不得了,养一头鹅都比别家强悍。” 二花在叶慈跟前彰显了功绩,然后就昂着头颅,叼着菜花蛇去找庄丁。今日加餐。庄丁们乐呵,都夸二花好样的,比家里的猫猫狗 狗还要能干。 “你确定能顺利回京?”叶慈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说过,只要殿下点头同意,回京一事就有六成把握。尤其是当下,正是运作此事的时候。” 叶慈了然点头,“你家殿下怎么突然松口要回京城?” 张五郎哈哈一笑,“此事全是叶姑娘你的功劳。昨晚上殿下在你这里受了刺激,回去之后就说要回京城。你且放心,我也怕殿下反悔,所以昨晚上就派人去京城送消息。就算殿下这会反悔,也来不及了。” 第55章 嘴硬 刘珩内心纠结,骑虎难下,有气没处发。 到底是少年气性,被张五郎话术一激,做出了回京城的决定,如今是悔之晚矣。 反悔? 那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少年郎要面子,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只能憋着一肚子闷气,看谁都不顺眼。尤其是看着叶慈笑嘻嘻的模样,格外不顺眼。 “听说你要回京城了,可喜可贺!” 刘珩大怒,叶慈竟然还敢撩拨他。 要不是因为她,他怎么会 他气呼呼,又怕被人看轻,堂堂皇子殿下处事如此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于是,他冷哼一声,“本殿下即将回京,叶姑娘是不是很高兴?” “大家都高兴,哈哈”叶慈打了个哈哈,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远离,离得远远的。 三殿下这会就是个炮仗,行走的炮仗,一言不合就要爆炸。 “叶姑娘当真迫不及待,你就这么希望本殿下回京?” “京城是殿下的家。殿下出来这么长时间,身体也好得七七八八,是时候回家看看。还有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殿下不想念亲人吗?” 说得好有道理哦! 离家这么久,理所当然要回家看看。 可是 刘珩就是不爽,相当的不爽。 尤其是叶慈的态度,让他极为不满。 他要走了,叶慈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不舍留念,反而是喜气洋洋,就像是送走了村里的瘟神一般。 “在你眼里,本殿下到底是什么?” 叶慈很懵,“殿下就是殿下。” 这个问题真的很幼稚啊! 少年郎,你脑子秀逗了。 刘珩不依不饶,“除了殿下,就没别的?” 叶慈反问,“除了殿下,还能有什么?” 如果刘珩不是皇子殿下,早三百年她就敲了他的闷棍,扒了他的衣衫,拿走所有值钱的玩意,将他丢在大街上自生自灭。 哼哼! 她叶慈活到今天,靠的不是温柔贤淑,这四个字和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刘珩堂堂一皇子,也真是奇怪,死赖着不走,毛病! 别和她提少年感情,都是虚的。 全都是青春期荷尔蒙冲动,度过这段时光,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而且 青春期的男生,她最讨厌,没有之一。典型的人厌狗嫌。 于是乎,两个人站在一起,叶慈就显得特别冷酷无情且残忍。刘珩则是遭受心灵打击的可怜虫。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都要哭了。自家殿下好可怜,被叶慈欺负不说,还要被人奚落,典型的落井下石。 他忍不住出声,“叶姑娘好歹和顺些,我家殿下并不亏欠你。” 叶慈笑了,“莫非我亏欠殿下了吗?” 邓少通被噎住。 刘珩插话道:“我们两不亏欠。你救了我的命,于情于理,你对我有大恩。以后有什么为难之处,你去找张五郎,就说是我说的。他要是敢不帮你,我收拾他。” “多谢殿下!”叶慈这回是真心笑了起来,“不知殿下何时启程回京?” “回京一事还在筹谋中,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妥。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康兴发。我知道叶姑娘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康兴发此人心胸狭窄,最擅公报私仇。你还是尽可能离他远一点。” “多谢殿下提醒,我晓得。我肯定不会主动往前凑。” 刘珩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背影看上去显得异常萧索。 邓少通伤心,愤怒。 他指着叶慈,怒道:“你辜负了殿下。” 叶慈:“我救了他的命,怎么就辜负了?” “殿下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 “我救了他的命,他对我好难道不应该吗?” “你你你” “我我我邓公公少生点气,怒气伤身,死的早!” “你恶毒!” “我恶毒?我要是真恶毒,你们来这里的第一天,我就在饮食里面下毒,让你们统统死无葬身之地。我要是恶毒,你家殿下如今还躺在床上做病秧子。” 啊啊啊 邓少通都快气疯了,“说得好像我家殿下的 身体是你治好似得。分明是太医开的药治好了我家殿下。” “是啊,太医治好了你家殿下。过去的十几年,太医怎么没能治好你家殿下?为什么到了我地盘,太医突然间就变得无所不能,治好了你家殿下?动动脑子吧,邓公公。” 叶慈嗤笑一声,不和阉人争长短。 “你什么意思?”邓少通怒目圆睁,不太能明白。 自家殿下身体好转,他不否认和饮食环境有密切关系,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医药方对症,开的药起了作用。 叶慈一脸笑眯眯,“你猜啊!” “咱家没你那么多心眼,猜不到。你不妨痛快点告诉咱家。总不会是你治好了我家殿下吧。” 叶慈说道:“我又不会医术,当然没本事治好你家殿下。其中缘由,你干嘛不去问问你家殿下。” “咱家你走着瞧,等回到京城,咱家一定会在皇后娘娘跟前告你一状。” “说得好像你没告过状一样。” 叶慈态度不屑,打了个口哨,叫上自家的猫猫狗狗巡视地盘去了。 这季节忙得很,她可没空和邓少通浪费口舌。 邓少通受了影响,神思飘忽不定,内心起起伏伏。 他追上三皇子殿下,数次欲言又止。 刘珩看不过眼,“有什么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 邓少通义愤填膺,“启禀殿下,之前老奴本想替殿下出口气,然而,叶慈却说是她治好了殿下的病。这,这她分明是胡说。明明是太医用药对症,外加饮食调养,殿下的身体才逐渐好转。” 刘珩轻叹一声,“你整日跟随在本殿下身边,可曾记得本殿下的身体究竟是从何时有了明显的好转?” “好像是” 邓少通回忆起过往种种。 自家殿下的身体一直在朝着好的方向好转,但要说从什么时候有了明显的好转,那就是 “是去了云霞观之后,殿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进展。” “正是云霞观。” 邓少通心头一咯噔,“殿下,此事有什么说法吗?” 刘珩闻言,淡然一笑,“一开始本殿下也没太在意,以为只是日积月累,常年调养的结果。后来仔细一琢磨,云霞观有蹊跷啊!尤其是下了山,回到山庄,同样服药,效果显然不如在云霞观的时候。” “这是为何?莫非云霞观有道法加持?”邓少通太意外了。 刘珩却摇头,“不是道法,或许是药材。期间药材缺乏,补充不及时。太医权宜之计,请叶慈相助。叶慈慷慨解囊,从云霞观取了药材交给太医熬药。也就是从那以后,本殿下的身体有了明显的改善。” 竟然是这般缘由。 “依殿下这么说,叶慈她心知肚明,她知道是她的药材起了作用,却直到今天才肯说。” “你若是不和她争吵,她恐怕会一辈子守口如瓶。” “如此说来,殿下身体好转,果真要感谢她。” “确实!” 邓少通有些愧疚,不知真相就对叶慈一顿吼,不应该啊!找机会道个歉。 只是 他心中依旧存有疑虑。 “殿下之前用的药材,俱都是宫里的上等药材。叶慈的药材竟然要比宫里的好,这没道理啊。” 刘珩闻言嗤笑,“你确定本殿下用的药材,一定都是上等药材?” 轰! 邓少通悚然一惊。 “有人胆敢在殿下的药材上面做假,他们他们” 他咬牙切齿,却说不出足够威慑力的话。 刘珩轻蔑一笑,“本就是一群胆大包天之人,没有直接下毒弄死本殿下已经是手下留情。在药材上面动手脚,又算得了什么。” “殿下还在继续用宫里的药材,这如何是好?”邓少通急了,“不如等殿下身体痊愈再回京城。这期间,就麻烦叶慈提供药材。” “罢了!本殿下已经决定要回京城,岂能出尔反尔。药材一事,本殿下已经托张五郎想办法,他办事我放心。” 刘珩后悔吗? 打死他也不会承认自己后悔。 回京城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最多就是拖延一下时间,待到年底再启程。 他还不忘提醒邓少通,“你不要和叶慈起冲突,她对本殿下也算是尽心尽力。只是嘴上吼得厉害而已。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你和她计较,只会显得小气不容人。” “老奴谨遵殿下吩咐!以后不管她说话多难听,老奴都会控制脾气,不和她一般见识。” “正该如此。她就是嘴上厉害而已。” 何止是厉害 ,分明是十分厉害。 等到康兴发领着金吾卫到底叶家庄,刘珩以身体不适养病为由没有露面,张五郎出面应付对方。 康兴发凶名在外,手段酷烈。 然而,张五郎家世底蕴深厚,正儿八经去边关历练过,又是年轻气盛,根本不惧康兴发。 两人刚一见面,便是火花对闪电,噼里啪啦,刺激得很。 不过 康兴发似乎不想和张五郎多做纠缠,当场提出要见一见叶慈。 他比叶慈的兴趣比起张五郎,更浓烈三分。 第56章 遭雷劈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康兴发将叶慈当成了一个不懂规矩,不知高低的山野丫头。 那么这一次,他开始正视对方,正儿八经将叶慈视作青云子的徒弟,稍稍给予一点点关注。 “上次多谢叶姑娘提点。” 咦? 叶慈仔细打量康兴发,这是应劫了吗? 难不成她的望气之术有了进展,果真能看到吉凶。 她装傻,“我不明白康大人的意思。” 最好能说说详情,让她参考参考。 “叶姑娘何必戏弄本官。上次见面,叶姑娘提醒本官小心水火,莫非都忘了?” “哦!那是我随口说的,难道康大人当真遇到了凶险之事?” 康兴发笑而不语。 小小年纪,滑不留手。 在他面前装傻,当真是嫌命长。 “叶姑娘不妨再给本官看看,若是说得准,本官必有重谢。” 叶慈却摇头,“看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你敢戏弄本官?”康兴发大怒。 叶慈镇定如初,“康大人息怒,我说的是实话。我本就是半桶水的水平,钦天监有的是得道高人。比如那位提议三殿下来云霞山养病的大人,还有那位当年我刚出生的时候替我批命的道人,他们皆是当世真人,修得无上真法。 康大人想问吉凶,无非就是求个心安。你认为我能给你心安吗?我跟着师父学道,统共才几年时间,说出来不怕笑话,我连道藏经典还没背全,又如何能替人看吉凶。康大人莫要捧杀我啊!” 这番话好有道理。 单看叶慈的年纪,就和得道高人不沾边。最多算是个入门弟子,什么无上真法,高深道法都是水中月,不切实际。 康兴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就是想试探一二,想掂一掂叶慈到底有几斤几两。 眼看着对方不惜自我揭短,没有半点羞愧之心,他顿觉这出试探戏码简直是多余。 他就说嘛,小小丫头,岂能测吉凶。 青云子真要有这等本事,区区几年时间带出一个牛逼徒弟,早就被请到京城,成为皇帝身边的一真仙。 “哈哈哈叶姑娘如此诚意,本官自然不会为难你。” “康大人真知灼见!” “本官好心提醒你,离着三殿下远些,就当是本官对你的谢意。” “多谢康大人提点,我一定离得远远的。” 凡是京城来的人,她都离得远远的,绝不掺和这场朝堂斗争。 金吾卫一来,叶家庄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 老宅子这边,每天按部就班,天不亮开始上工,一直忙到天黑才下工。每天都是忙不完的活。 收完庄稼,就忙着除草,犁地,施肥,准备播种。 一副典型的山区生活画卷。 新宅子那边,金吾卫每天进进出出,凶神恶煞,人人提心吊胆。好似大难临头。 庄丁们得了提点,除非必要,绝不往新宅子走动,甚至多看一眼都让人两股战战。 可见金吾卫之凶名,连山沟沟的人也是时有耳闻。 三皇子刘珩回京一事还没有动静,调查刺杀一事突发状况。 康兴发率领金吾卫追踪一群匪徒,极有可能同刺杀案有牵连。一直追到山中密林,结果遭遇天降怒火。 轰隆隆! “老天爷发怒,一个惊雷,接着就是闪电劈下。好巧不巧正好劈在了树干上,当场起火。康大人首当其冲,遭了连累。幸亏金吾卫士卒训练有素,拖着康大人避开了第二轮雷电袭击。那场面,整座山都烧了起来,差一点就是全军覆灭” 康兴发被雷劈了! 大快人心啊! 这是天罚! 康兴发作恶多端,遭到了天罚。这是上天给世人的警示,也是惩戒。 张五郎抓住机会,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回京城,一番布置,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天罚之说,在京城越演越烈。人人信誓旦旦,开口天罚,闭口警戒,好似亲眼所见一般。 康兴发遭雷劈是事实,他受了伤,等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的时候,已经迟了一步,被张五郎抢先一步。 “莫非此乃天意?” 他不甘心。 大好局面因为一场雷劈毁于一旦。 他自己就是金吾卫使者,专办大案 。太清楚雷劈一事,可以做多大的文章,可以引起多严重的后果,可以让多少人人头落地。 什么查案,什么找三皇子刘珩的麻烦,这些同即将到来的劫难,同性命相比不足一提。 “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大人,那这里,刺杀一案” “还查什么刺杀。雷劈一事,我等命悬一线。若想活命,就听我的吩咐。” “诺!” “哈哈哈” 张五郎笑得嘴巴都开裂了。 “天助我也,天助殿下。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亲自降下天雷诛杀康兴发,这岂不是证明天命就应在殿下身上。” 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天助。 光是这一道雷,足够吹嘘个十年二十年。 刘珩也是一脸意外惊喜,“康兴发果真被雷劈。” 张五郎肯定道:“我们的人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我还去看了,康兴发头发都烧焦了。如果不是他身边有高手护卫,他就得死在天雷之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终于要转运了。这云霞山果然旺殿下。如此一来,等我们回了京城,也不能放任此地不管。我的想法是,武清县一定要掌握在我们自己人手中,确保云霞山云霞观,还有这叶家庄平安无事,不被宵小祸害。” “言之有理!”刘珩连连点头,很是赞许。 如此一来,就算他回了京城,也能时刻关注云霞山的情况,并及时给予帮助。 他提醒张五郎,“一定要利用此次天罚,狠狠反击薛贵妃一党。” “殿下放心,消息我已经送回京城。很快,康兴发遭雷劈一事就将传遍大江南北。届时,朝臣汹涌,康兴发不死也要脱层皮。” 京城。 上至文武百官,下至贩夫走卒,都在讨论雷劈天罚一事。 “姓康的坏事做绝,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故而降下天雷。” “这叫做恶人自有天收。只是没想到恶报来得如此之快。” “大块人心啊!” “老天开眼!举头三尺有神明,诚不欺人。” 不管民间如何议论,朝堂上,围绕着雷劈一事,展开了新一轮斗争。 “此乃上天警示,陛下莫要自误。” “这是天意,请陛下遵循天意。” “请陛下下旨,将康兴发罢官,交由三法司会审。” “康兴发经手的案件,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诏狱怨气冲天,惊动上天,方才降下天雷。” “请陛下祭天!” “请陛下诛杀康兴发!” “请陛下诛康兴发三族!” “康兴发罪恶累累,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民怨沸腾,陛下岂能视而不见。” “请陛下决断!” 康兴发得罪了太多人,尤其是他手段酷烈,凡是被他下了诏狱的人,都是生不如死。 百官听闻其手段,据说有人当场吓死。 这等恶人,遭遇雷劈,简直是大快人心,趁其病要其命。天赐良机,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将康兴发弄死。 不弄死他,死的就是在场的各位官员。 这等良机,张家一党只需稍微助推,就能形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风浪,被称之为诛康浪潮。 文武百官在朝会上逼着元康帝下决心,天下官员纷纷上本弹劾康兴发。 此人不诛,人心不稳。 一箩筐一箩筐的弹劾奏疏被送到元康帝跟前。 方内监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这些都是弹劾康大人的奏疏,皆是请旨诛杀康大人。” 元康帝阴沉着一张脸,随意拿起一本奏疏翻看,冷哼一声。 “不杀康兴发,刘氏江山就要亡了吗?岂有此理!将朕视作昏君,简直是无君无父。康兴发人呢?” “回禀陛下,康大人挂印,在府中等候发落。” 也就是说,康兴发以退为进,自请罢官,待在家里等着宫里的旨意。他都没进宫请罪,更没有恳请皇帝开恩,免了难堪。 然而,元康帝却极为震怒,“他还有脸等候发落。朕让他出京办案,结果他倒好,引来一场天罚。朝臣指着朕的鼻子骂康兴发,实则就是在骂朕有眼无珠,骂朕倒行逆施遭到老天爷的警示。连累了朕的名声,他还有脸等候发落,该死!” 一句‘该死’出口,就注定了康兴发的结局。 他必须死! 天罚也好,警示也好,为了陛下的名声,为了平息朝堂非议,这一次康兴发必须死,死得不能再死。 谁能和天斗? 谁能无视老天爷的意志? 雷劈啊! 最恶毒的诅咒就是雷劈。康兴发活生生遭遇雷劈,他就是天下第一恶人,老天爷作证。 这样的人不死谁该死。 就连薛贵妃也意识到此次康兴发死定了,因此,事情发生之后,她一直都没露面,更不曾替康兴发求情。 死就死吧,最好自觉一点。 方内监身为陛下身边最得用的太监,揣摩圣意不在话下。 此事,他会替陛下办妥。 吩咐干儿子走一趟康府,“务必亲眼看着他咽气,将人头带回来交差。” “诺!” 第57章 死得其所 “康大人快点吧,咱家还等着回去交差。” 王少监王公公端坐在康府大堂,表情似笑非笑,看着昔日金吾卫使者如今如同丧家之犬,心中何等的畅快。 他是方内监的干儿子,这趟差事干爹给他的好处,他得办妥了。不仅要办妥,还要办得票漂漂亮亮。一会让那侩子手割下康兴发的头颅,务必要干干净净,不能污了圣人的耳目。 康兴发看着桌上的毒药,又环视周围。持刀护卫虎视眈眈,宫廷内侍或是讥笑或是面无表情。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 当他得元康帝赏识,出任金吾卫使者,为元康帝走狗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有好下场,迟早有一死。 只是没想到死亡会来得这么快。 昔日何等的张狂跋扈,今儿就是何等的凄凉。 天雷劈下,他就知道自己好不了。 以退为进,就是想求个体面,希望元康帝能看在他多年功劳苦劳的份上,饶他一条狗命。 然而 群情汹涌,文武百官都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雷劈啊,一百年都未必能遇上一回的雷劈,偏偏还是在追查三皇子遇刺一案的时候发生。 面对生死,他还是天真了。 天雷! 天罚! 天意! 皆是老天爷的意志,元康帝怎么可能让他活着。 如果说,挨雷劈的人是皇子,元康帝也会毫不犹豫下旨处死这个皇子。 他不过是一条走狗,有什么凭仗让皇帝开恩。 天真了! 他凄惨一笑。 “敢问王公公,陛下可有其他话?” “不曾!康大人就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你抓紧些,我也好交差。” “我的家人” “此事陛下自有决断!” 言尽于此,康兴发已然明白,他的死换不了家人的平安。他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在老天爷面前,所有人都要认栽。 他拿起毒药,郑重说道:“烦请王公公替我带句话给方公公。” “你说!” “不求康家人能活命,只求能死得体面些。给他们半日时间,让他们自行了结。若是能帮我这个忙,我康兴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两位公公的大恩大德。” 王少监叹息一声,“康大人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康兴发心头愤懑,他不服,“我办的案子都是奉命行事。” 王少监呵呵冷笑,“没人指责你奉命行事。诏狱里面那些阴私手段,有多少是出自你康大人之手?进去的人有几个能活着出来?活着出来的人可有一人四肢健全?康大人你啊,过分酷烈,难怪朝堂上下无一人替你求情。啧啧” “此次非战之罪,实乃天意!” “既是天意,康大人就干脆些。一会咱家让侩子手下手轻点。” 康兴发咬牙切齿,“云霞山云霞观必有蹊跷,叶慈必有蹊跷。此话,还请王公公带给方公公,务必让陛下知晓。 另外,三殿下同叶慈混在一起,必须加强防备,如有必要派人一天十二时辰监视。 还有,金吾卫可分出一部分人,转入地下,专职窥探暗查一事,如此可掌控所有官员行踪,从此陛下不再受人蒙蔽。这一桩桩一件件,皆是为君分忧。” 啧 死到临头还敢叽叽歪歪,一心想着如何窥探阴私,如何罗织罪名,死得不怨。 难怪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会降下天罚。 王少监不耐烦,一个眼神,几个小黄门一拥上前,强硬掰开康兴发的嘴,将毒药灌入腹中。 确定被喂了毒药,转眼发作,躺在地上打滚。眼看着七窍流血,片刻之后就没了声息。 确认人已经死了,王少监呵呵一笑,“动手吧!” 侩子手上前,将康兴发头颅往条凳上一放,大喝一声,刀落,尸首分离。 撒上石灰,装入木盒,王少监回宫复命。 一代金吾卫使者,也是最狂妄最酷烈最下作的金吾卫使者康兴发,终究因天意殒命,也算是活得风光,死得轰烈!史书佞臣传必有他的位置。 留名史书的愿望,也算是达成了。 元康帝居高临下,远远地看了眼康兴发的头颅,厌恶地挥挥手。 之后,元康帝口谕,康氏,夷三族!令绣衣卫协同少府狱丞处理此事 。 为何是少府狱丞? 因为,皇帝爱钱啊! 夷三族,伴随的就是抄家。这些年康兴发没少弄权,权势和金钱是一对孪生兄弟。 让少府狱丞处理此事,元康帝摆明了态度,这次抄家所有收入都进少府,也就是皇帝的私库。 户部刑部想要分润,做梦去吧。 康兴发是他元康帝的狗,就算死了,所有财产也都是他元康帝。国库一边去,没资格参与此事。 朝臣:“” 陛下是穷疯了吧! 抄家这种事情竟然让少府狱丞主持,简直荒唐。堂堂帝王,钻到钱眼里,成何体统。朝廷体面还要不要?刘氏皇族的体面还要不要? 有官员私下里嘀嘀咕咕,“陛下少修点园子,少动武备,朝廷也不至于没钱。” “嘘!不要命了吗?” “陛下好大喜功” “都少说几句。康兴发一死,也算是功德无量。” “哼!康兴发死了,自有李兴发,王兴发。诸位莫要高兴得太早。金吾卫是陛下的打手,近几日有奏本请旨废除金吾卫刑狱查案职权,皆是留中不发,石沉大海。估摸着,陛下会一如既往重用金吾卫。” “金吾卫使者人选可有确定?” “瞧着动静,这两日怕是会有结果。” 谁都没有想到,新任金吾卫使者竟然是康兴发左右手江流。 江流此贼,谄媚小人一个,长得浓眉大眼,身材修长,比之康兴发容貌还胜一筹。 本是一刀笔吏,得罪了上官,后花银子托关系进入金吾卫避祸,抱上康兴发的大腿,从此何等嚣张。 当初,康兴发带人去云霞山办案,他作为副手留守京城。雷劈消息传入京城,他便意识到这场危机,也是一次机遇。 以最果决的态度斩断自己和康兴发之间的牵连,拿着这些年贪墨的银两攀附关系,务必保住自个的性命,再求更进一步。 不得不说,此人眼光毒辣,做事果决,加上容貌出众还是个不太正经的读书人,外加能豁出去,几乎是散尽了这些年所贪墨的所有银两,甚至将自个的女人都献了出去。 在所有人还没开始行动的时候,他已经打通了关系。 等到康兴发一死,他就成了金吾卫使者第一人选。 宫中得了好处,自有人替他主张。 方内监寻了机会,让江流进宫面圣。面如冠玉,外加有一二文采,又舍得节操,哄得元康帝哈哈大笑。 结果不出意料,江流顺利拿下金吾卫使者一职,并得到元康帝看重。 这个结果一出来,世人皆惊叹。江流此人,比之康兴发更胜一筹,更擅钻营。 本是康兴发左右手,天雷降下,理应受到牵连。他倒好,不仅没被牵连,还升官了! 啧 人才啊! 当然,也有官员心中不忿,私下里偷偷鄙视元康帝的爱好。 江流会做人,比康兴发会做人。他也办案,也办大案,但他酷烈不如康兴发,圆滑更胜前任。毕竟是刀笔吏出身,更懂生存法则。 有了对比就有了好坏,他稍稍一抬手,手段只需比康兴发温和一些些,就得到不好不坏的名声。做起事来更是如鱼得水。 皇长子刘璞主动拉拢,许诺许多好处,江流打个哈哈既不拒绝也不承诺,就跟钓鱼似得。 刘璞恼怒不已。 “不识好歹!” 随着薛氏一党逐渐势大,皇长子刘璞已经好几年没尝过被人敷衍的滋味。但凡是他想拉拢的人,没有一个能抵挡住他的攻势。 偏偏江流成了一个意外。 他和薛贵妃抱怨,“母妃为何格外看重江流此贼,我看他也没比康兴发强。” “哼!康兴发死了,江流会青云直上,这就是本事。换做是你,天罚降下,你能全身而退吗?” “母妃怎能拿我同江流此贼相比,那就是个谄媚小人。要不是有张好皮相,得了父皇的青睐,金吾卫岂能轮到他做主。” “你也知道他是你父皇提拔起来的,说到底他是你父皇的人。你下次见到他,尽量客气些。这等小人,宁愿远着点,也别把人给得罪了。” 薛贵妃疲惫地叹了一声。 康兴发死了,她损失惨重。 最近朝堂隐约有针对薛氏一党的迹象,以张家为首,跳得很欢畅。 她提醒刘璞,“张皇后正在着手将刘珩弄回京城。这段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情,刘珩遇刺,康兴发遭雷劈,不出意外的话你父皇很快就会下旨召刘珩回京。据说,刘珩的身体是真的好了。他是嫡子,如果又摆脱了病秧子的处境,对你可是大大不利。” 呵呵! 刘璞一脸不屑,“我就不信老三的身体真能好转。病了十几年,那个叶慈当真有那么神,几个月的时间就能让老三好起来?肯定是夸大其词。” “最好是这样。可要是万一,刘珩的身体真的好转,你该如何?你还敢笃定那个位置吗?” 第58章 挖墙角 云霞山叶家庄今儿好生热闹。 方圆十里内的村民,背着背篼,挑着箩筐,一路喜气洋洋来到叶家庄。 箩筐里面装的是青豆,又称大豆,毛豆。如果晚一两个月再收割,那就是黄豆。 黄豆用处大了,做豆腐,豆干,豆皮,豆豉 这几天,叶家庄在十里八乡宣传收青豆。 吴庄头带着庄丁们维持秩序,称重,付钱。 叶慈则组织妇女小孩上山坡地收割青豆。叶家庄自个也种了半山坡的豆子。 双河镇有大客商问叶家庄订购了几万斤青豆,今晚第一批一万斤上船,明儿一早顺河而下,后日就能到达几百里之外的府城。 武清县属于山区,比不上大平原,更比不上鱼米之乡。 本地山多田少,粮食出产有限,只能利用山区地理,尽可能种植一些经济农作物。 自去年开始,叶家庄召集十里八乡的村民,鼓励大家在田间地头播种黄豆,不占地,又省事。 叶家庄提供第一年的种子,并负责收购销售。 废了好多口舌,才让村民们接受。 夏老汉吸着旱烟,带着全家人,挑着箩筐,背着背篼,来到叶家庄。 一眼看去,乌泱泱全是人。 根据庄丁的指示,他们一家连带箩筐排在队伍后面,一点点往前挪。 他是去年第一批拿到种子的人。 当时叶家庄吴庄头跑到村里宣传种黄豆,本地以前没有种黄豆的传统,都一门心思种稻种麦,这才是粮食诶。种豆子,本地衙门不收,粮商们嫌弃数量少也不肯收。故而本地种豆的农人极少。 若非叶家庄承诺提供种子,包收购销售,他是不会动心的。 夏老汉家里只有一亩水田,剩下全是山坡地。 山坡地灌溉困难,年年种麦,年年为了浇水那是伤透了心,每年都要为了抢水打架。 大儿子额头上的疤,就是去年抢水打架留下的。 就算抢到水,麦子收成也有限,交了赋税交了租子,一家人紧巴巴的。 叶家庄让种豆,他自个算了一笔账。 他小时候读过一年私塾,认字算账不在话下,琢磨一番,一口气拿出一亩山坡地专门种豆。 当时宣布这个决定的时候,全家人都傻了。婆娘跟他又哭又闹,说他败家。活了几十年都没活明白。 他好说歹说,拿出做为家长的权威,又将两个儿子狠狠揍了一顿,种豆的决定才得以顺利执行。 今年,全家都担着心,就怕浪费一亩地,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总说:“怕什么!种子是叶家庄提供,叶家庄要是不收,种子钱咱们也不给。” 一直等啊等,终于等到了叶家庄收购带壳青豆的消息。 一亩地留了一半,等着冬天的时候卖黄豆。其他的全都摘了,挑到叶家庄来卖。 带壳青豆,叶子杆杆剥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颗颗饱满的带壳青豆。他家种得多,在队伍里就显得格外出众。 有和夏家一个村的人,上前搭话,“丰收诶,能卖不少钱。还是你们大气。不知道明年还收不收。” 夏老汉抽了两口旱烟,“收的吧!上次听吴庄头提过一句,这里的货直接拉到双河镇上船,顺河而下,卖到府城。” “真是怪了,府城也有土地,当地人不种豆子,非得到咱们这里买?”乡农砸吧了一下嘴,不太明白这里面的生意经。 照着他的想法,豆子嘛,田间地头哪里都能种,武清县能种,府城那边肯定也能种。费这么大的劲,将武清县的豆子拉到府城,能赚钱? 也因此他犹犹豫豫,明年这门庄稼还能不能种?万一叶家庄的生意垮了,种出来的豆子卖给谁去? 夏老汉试着寻找答案,“或许是咱们这里地贱,豆子便宜,拉到府城还有钱赚。府城的土地金贵,种豆子划不来。” 乡农点点头,夏老汉不愧读过书,这么一解释他就懂了。 “收仔姜,收仔姜。带泥巴的刚挖出来的新鲜仔姜。今明两天,谁家有仔姜赶紧挑来卖啊,价格从优。” 叶家庄的庄丁在人群里喊着,造成了短时间的轰动。 “怎么又收仔姜?” “东家生意做得大,有人买你们还不高兴啊。你家要是有仔姜赶紧挑来卖,过期作废。” 一筐一筐的青豆,检查,过称,付钱,送上马车。 的确是马车。 车是叶家庄的,马是叶慈借来的,从刘珩手里借来的高头大马,那威风,那气派,周围人都在说叶慈发达了。 张五郎看着心疼啊。 他和刘珩嘀咕,“御马监养出来的上等马,平日里仔细得跟宝贝似的,竟然用来拉货物。分明是暴殄天物。殿下真是舍得。” 刘珩嘴角抽抽,看着一匹匹健马被迫当起了驮运货物的畜力,说不心疼是假的。 叶慈是真狠啊,用御马监的马帮她拉货物。 张五郎又嘀咕道:“青豆价格低廉,别看数量很多,其实值不了几个钱。殿下猜猜,卖青豆赚的钱,够不够马匹的饲料钱?要是伤了马,她叶慈赔得起吗?” 刘珩斟酌着说道:“应该赔得起。我算是看明白了,叶家庄粮食种的不多,也就是够吃的数量。主要还是种一些能卖钱的作物,辣椒如此,豆子同样如此。过些日子,地里的甘蔗也该收了” 当初刚来的时候,瞧着庄子的经营,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略显杂乱没有章法。 待到秋收才算整明白,叶慈要的是钱,能卖得起价钱的作物。 粮食,无论是稻谷还是麦子,丰收季节价钱低廉得能让哭。 谷贱伤农,这是一句实实在在的话没有半点弄虚作假。 难怪叶慈不爱种粮食,她只保证庄子的口粮,多出来的土地全用来种植别的。甚至还发动周边村民农户跟着她一起瞎折腾。 谢天谢地,她没有欺骗村民,的确做到了承诺,如数收购。 就是不知道,她的客户来自于哪里,真有这么大的需求量吗? 于是,他吩咐张五郎,“运货的时候,几个派几个人跟上去帮忙。查一查这批货的买主,到底什么来路,是否靠得住。” “殿下是担心叶慈被人骗?不能吧!依着我看,只有她骗人,没有人骗她。她有本事从殿下手里骗取钱财,那些商户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张五郎对于叶慈那是极有信心的,那心眼多了去,还能被骗,简直笑话。 殿下就是关心则乱。 刘珩说道:“总而言之,你派几个人跟着帮忙。一群庄丁,到了双河镇,遇到当地恶霸,没个主事的人能成吗?” “殿下是不是太小看叶慈。她敢做这门生意,必然有所依仗。” 还是张五郎看得透彻,不能因为人家叶慈年纪小就轻视对方。 刘珩很不满,张五郎今儿特多废话,婆婆妈妈专门和他唱反调,欠打。 眼看着殿下眼神不善,张五郎嘿嘿一笑,“殿下放心,我这就安排几个做事稳重的人跟上去,务必确保叶慈这门生意顺利交付。” 这还差不多。 日头渐高。 刘珩一行人躲在树荫下。 蒋胖子吩咐徒弟架起了露天土灶,一口大锅。 刘珩问他,“蒋师傅今儿做什么好吃的?” “殿下见谅,小的要做一百斤卤味毛豆,给等在双河镇的客商们尝鲜。东家说了,这叫样品,试吃。客商们吃得开心,以后就多了门生意。” “你家东家倒是厉害,什么都能做成生意。” “嘿嘿!东家自然厉害。殿下要是不急,我给你炸一碟油酥花生。” “好啊!多来两碟油酥花生,有没有酒?”张五郎抢话,特自来熟,他开始点菜。 光有油酥花生不够味,再来几个卤菜,比如卤猪头肉,猪尾巴,猪耳朵 蒋胖子冲张五郎咧嘴大笑,“张公子地道,点的都是下酒菜。你且等着,我让徒弟给你备好。殿下口味清淡,我另外再给点殿下炒两个素菜。” “不错不错!蒋师傅有没有兴趣随我回京城,到我张家做厨子,亦或是上京城开饭馆,都随你的意。” 张五郎趁机拉人,这蒋胖子是个人才,一手厨艺没得说。趁着叶慈不在,赶紧挖墙脚。 等会叶慈回来,这墙角可就挖不动了。 蒋胖子哈哈一笑,“张公子瞧得上我的厨艺,是我的荣幸。你看我这厨艺,在大城市里面能值几个钱?” “老值钱了。你要是肯跟着我上京城,我保你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厨子,开最豪华的酒楼。” “张公子好意我心领了。其实,来叶家庄之前我就是开饭馆的,我家祖上几代人都是开饭馆。但,东家对我有知遇之恩,还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弃东家不顾。再一个,这云霞山是个宝地,住久了就不愿意动弹。” 张五郎略显失望,“真不跟着我上京城?” “不了,留在这里挺好。” “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尽管到京城张府找我。” “谢张公子!” “客气!这段时间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你们东家没怪罪吧?” “东家大度!”蒋胖子始终都是一脸乐呵呵的样子。 “大半天了,怎么没见你们东家?太阳这么大,她还真下地干活啊!” “东家忙着出货,等会该过来了。” 出货?出什么货? 青豆自有吴庄头带人处理,还有什么货物需要叶慈亲自操持? 第59章 供应商 叶慈喝了一碗冰水,浑身的热气可算是降下来了,还打了个嗝,仿佛回到畅饮快乐肥宅水二氧化碳那个时候。 爽啊! 今天天气是真反常,这里是山区诶,农历八月眼看就到了中秋还这么热。 出门一趟,衣衫湿透。 也不讲究,直接洗了个战斗澡,换了一身舒服的棉质家居服,穿着木屐啪嗒啪嗒走出去。 院子里,几个大男人正吃得酣畅。 听到动静,张五郎率先招呼起来,“叶姑娘来了,快来,好酒好菜就等着你。” 叶慈一步一步走出阴影,简单随意的穿着,乌黑柔顺的长发被随意扎起来,垂在脑后。脚上的木屐着实吵闹,每走一步就要发出大动静。 刘珩端着茶杯,望着她,似乎有些怔愣。 相处许久,第一次见到叶慈如此温和的装扮,也第一次发现她身上的女性之美。虽然还很稚嫩,但,已隐见风华。 他急忙低头,喝了一口茶水,遮掩住内心的不自在。 原来她也有如此柔美的一面。 “今儿伙食好!忙活了大半天,正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叶慈一开口,什么柔美,什么女性之美,瞬间幻灭。 刘珩望着她,果然都是错觉啊! 她还是她,爽利潇洒。指望她温柔贤惠,嗯,不如做梦。梦里面什么都有。 他自嘲一笑,仿佛是拨云见日,心里面一下子就通透了。 世间温柔女子千千万,但叶慈是唯一。 “叶姑娘坐下吧!蒋师傅说你忙着出货,我还在想区区青豆,吴庄头带着一大群庄丁难道还弄不明白,需要你这个东家出面。看来是我想差了,此出货非彼出货。” 刘珩突然变得话多,不仅话多,还亲自给叶慈斟茶。 邓少通看着这一幕,眼睛都瞪圆了。自家殿下果然是被蛊惑,得了失心疯吧! 叶慈对殿下伤害千百遍,殿下待叶慈却始终如一。 嘤嘤嘤 殿下仁厚啊! 若是他日荣登大宝,必定是个千古仁君,文武百官不用担心狡兔死走狗烹。不像当今圣上元康帝,杀起人来,那真是人头滚滚。 难怪私下里,朝臣们都说元康帝刻薄寡恩,沽名钓誉。 明明是个残暴君王,偏要说自己是个贤明君主。 刘氏皇帝就没有一个真贤明真仁君,唯有自家殿下才有贤明仁君的气派。 奈何,老天不开眼,堂堂嫡出皇子却得不到应有的重视。 想到伤心处,邓少通又要哭了。 如果将来有机会来个比赛,评比谁是内侍大哭包,邓少通绝对榜上有名,妥妥的。 叶慈往竹椅上一坐,又端起一杯酒抿了两口,几口卤猪头肉吞下,总算舒服了。 看着她又是喝酒又是吃肉,刘珩下意识蹙眉,“叶姑娘累了这么久,多喝点茶水。” 叶慈乐呵呵,“多谢殿下关心。这段时间很忙,刚搞了点秋茶,买家挑三拣四,总算是打发走了。” “叶姑娘还种茶?”张五郎很惊奇。 刘珩更惊奇,他在叶家庄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到一株茶树,哪来的茶叶,吹牛也不打草稿。 叶慈知道他们怀疑什么,也不用别人问,先解答了疑惑。 “翻过这片山头,我在山那头买了几座山,全都改种茶树,产量一般般。春茶和夏茶好卖,都不用我操心,自有茶商收购。秋茶冬茶恼火,人家嫌质量不好,低价都不太乐意收购,说是占地方。只能搭头销售,好歹是将积压的秋茶卖了出去。” 原来是在山那头啊! 这地方都是山挨着山,翻过山头还是山头。没有本地人带路,大家都分不清哪个山头是谁家的。 张五郎好奇问道:“搭头什么货物,竟然能让茶商松口买下品质下乘的秋茶?” 刘珩不动声色,自觉给叶慈的茶杯里添水。 邓少通看不过眼,决定接下添茶倒水的差事。至于他对叶慈的偏见,嗯,为了自家殿下,暂且放一边。他会尽忠职守,伺候好叶慈,绝不让自家殿下操心累着。 叶慈吃了颗油酥花生,对蒋胖子竖起大拇指,“蒋师傅手艺见涨,今天的油酥花生不错,火候刚刚好。” 蒋胖子哈哈大笑,被东家夸奖,犹如三伏天吃了一桶冰镇酸梅汁,爽透了。 “我按照东家的建议做了改良,果然比以前的味道要好。” 张五郎惊了,“蒋师傅的厨艺,是叶姑娘一手指导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没想到叶慈竟然还是个美食家。 蒋胖子乐呵呵说道:“我的拿手菜是做红案,卤味小吃,多亏东家指点才有这般手艺。” 张五郎明白了,“难怪蒋师傅愿意留在庄子,换我我也不走。” 诶 叶慈盯着张五郎,这话有点说头啊。 “谁要走啊?” 张五郎哈哈一笑,坦诚道:“我见蒋师傅厨艺好,想请他去京城开饭馆,方便将来下馆子。可惜,任我开出百般条件,蒋师傅都不为所动。叶姑娘着实厉害,佩服。” 叶慈又吃一颗花生米,“张公子挖人都挖到我头上来了,殿下就不管管?” 刘珩抿唇一笑,“本殿下知道他挖不走蒋师傅,乐得看他自取其辱。” 张五郎:“” 有亿点点心塞。 殿下这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叶姑娘还没说搭头是什么?”刘珩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叶慈说道:“配了点药材,跟着茶叶一起出售。想买本姑娘的药材,一斤药材配一百斤秋茶,可算是将积压的茶叶给清仓。” “叶姑娘还经营药材?” 众人再一次惊呆了。 叶慈大笑一声,“这有什么稀奇。这里是山区,气候湿润,最适合药材生长。往深山里面走,我有好几块药田。个别药材已经能做到人工培育种植,十年份的人工种植药材没有,三年份五年份还是能提供的。再过几年,我们也有十年份的药材提供。” “叶姑娘果然擅长经验之道!” 张五郎真心佩服。 这个穷山沟,在叶慈的手里也能折腾出这么多花样,难怪叶家庄衣食富足,庄丁们都对崇拜她,将她的话当成了圣旨一般对待。 就凭她这一套经营手段,若是给她一个中等规模,土地稍微肥沃一点的田庄,怕不是几年时间就能成为当地豪强,吞并其他中小地主。 人才啊! 张五郎啧啧两声,朗声说道:“叶家不重视叶姑娘,简直是最大的失策。” 即便没有三皇子刘珩这层关系,就凭叶慈的经营本事,叶家也该重视起来。 “如果叶姑娘生在我们张家,即便是女儿身,也会得到族中的全力栽培。” 叶家鼠目寸光,败落是必然。 没想到,叶慈不吃他这一套,反而还回敬他一个白眼。 “张公子真爱说笑。我要是生在张家,怕是二门都出不了,更别提大力栽培。这话你哄哄小姑娘还成,就别拿来哄我。” “不至于,不至于。”张五郎连连摆手否认,“我们张家的姑娘还是能出二门的,规矩并不严苛。此事你可问殿下求证。” 刘珩点点头,“张家的规矩的确不算严苛,甚至称得上松散。这也是张家饱受文人士子诟病的一面。然而,张家军武起家,军武才是根本。若是张家放弃军武,学读书人那一套,才是真正的本末倒置,自断根基。” 此话有理! 叶慈就多问了一句,“张家现在还掌兵吗?” 哈哈 这个问题就有点尴尬了。 “大家喝酒,喝酒!”张五郎主动转移话题。 叶慈顿时就明白了,张家手里头,目前肯定没啥兵权。就算有,也是处处被人掣肘。 如果张家依旧掌握兵权,三皇子刘珩何至于如此待遇。元康帝多少也要给点脸面才对。 叶慈笑而不语,并不拆穿张五郎的尴尬。 她吃了两口菜,“殿下回京一事,可有眉目。” 刘珩嗯了一声,“快了。” 原本他还想再问一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让本殿下回京吗?最后还是没问出口。他担心此话一出口,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关系又变得剑拔弩张。 他不希望带着许多的遗憾回京城。 他希望离开此地回京城之前,多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 只因为他不忍,他不舍。 以及,不要指望叶慈会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妥协,别管是公子还是殿下,什么身份在她这里都不好使。 “这个季节回京城,还能赶上吃螃蟹。我先恭喜你们得偿所愿,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穷山沟。” 叶慈端起酒杯,先干为敬。 “痛快!”张五郎应承,撇弃三皇子刘珩那点小心思,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叶慈说话做事爽快的性格。 如果叶慈是男子,他一定要和对方结个异姓兄弟。 不过 做不成兄弟,做个兄妹也行了。 这个想 法,他没说出口,而是藏在心里头。等回了京城,若是合适再提出来也不迟。 刘珩突然说道:“等本殿下回了京城,所需药材就由叶姑娘提供吧。” 咦?! 这主意好! 张五郎第一个赞同。 邓少通也赞同,摆在桌面上的事实,叶慈的药材更对症。宫里的药材,鬼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有问题,查也没法查,查了一批下一批难保还会出问题。 不如,就让叶慈做个药材供应商沈。 第60章 污人清白 “我不愿意!” 叶慈脱口而出,且态度坚决。 刘珩蹙眉,“你为何不乐意?本殿下可以承诺你,用高于市场价收购药材。” 叶慈依旧摇头拒绝。 “不说饶过少府,单独给殿下供应药材,会得罪多少人。就说这药材到了殿下手中,我可不敢保证药材还是云霞山的药材,更不敢保证药材是不是正常药材。 万一,殿下吃了我提供的药材吃出毛病,我可承担不起责任。我怕死!殿下还是另外请人提供药材吧!” 刘珩板着一张脸,明显不高兴,可是叶慈的担心也是实实在在。不是可能,而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在场的人,谁都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知肚明,三皇子刘珩的病久治不愈问题就是出在药材上面。至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药材上面。 少府是皇帝的,采购药材这类入口救命东西的官员,必然是皇帝的心腹重臣。 偏偏 三皇子刘珩用的药材出了问题,这里头到底有什么鬼名堂,不敢深想。 刘珩当即说道:“是本殿下考虑不周。叶姑娘本就麻烦缠身,再让你提供药材,就是害你。这件事就当没说过,忘了吧。” “这样吧,我们张家直接问叶姑娘采购药材。至于这些药材做什么用处,用在何人身上,和叶姑娘半点关系也没有。叶姑娘,你可愿意为张家提供药材?价格好商量。 张五郎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发声,缓解尴尬。 而且,他的这个办法,最大程度上解决了叶慈的后顾之忧。 既然是卖药材,卖给谁不是卖。 张家肯溢价收购药材,之后的事情同叶家庄没有丝毫关系,这笔买卖貌似做得。 叶慈有一点点心动。 她还考虑到,后续还要麻烦张五郎帮忙搞户籍,彻底和叶家断绝亲缘关系,因此她愿意结交张五郎。卖张家一个好,也是很有必要的。 想明白后,叶慈爽快应下,“张公子如果不嫌弃我家的药材,你愿意买我自然愿意卖。买卖公平,以市场价交易即可。” 她不用在价钱上面占便宜。 人家肯溢价收购,那是情分。但她不能将别人的好意当成理所当然。 都是互帮互助,犯不着为了一点药材钱欠下人情。 “那就说好了。每月月底,叶家庄往京城张家提供药材。如有不便,运输这一块我们张家派人负责,不劳烦叶姑娘。” “如果你们张家负责运输,价钱上面我还可以给予优惠。” “好说,好说!” 张五郎哈哈一笑,瞧他机智的小脑袋,好歹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要不然 三皇子殿下一会又该自闭啦。 少年初识情滋味,那是各种不对劲啊!毛病一箩筐一箩筐。偏偏身份又高,只能小心哄着。 张五郎算是看明白了,将叶慈哄高兴了,三皇子殿下也会跟着高兴。 瞧瞧,他多聪明! 家里老头子对他各种嫌弃,分明就是老眼昏花,看不见他身上的闪光点。 他大度,就不和自家老头子一般见识。 这顿酒喝了好几个时辰,足足喝到月上柳梢头。 庄子安静下来,乡农们顺利卖了青豆,拿了钱离去。 货物装车,出发前往双河镇。 算算时间,货物已经顺利登船,明儿一早顺河而下,后日大早上府城的居民就能吃到产自武清县云霞山的青豆。 张五郎喝醉了,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刘珩怀疑他是装醉。 因为,张五郎在耍酒疯,借着酒劲指责叶慈暴殄天物。 “竟然用御马监的名贵马匹当畜力使用,运送青豆。你那些青豆全卖了,也不够买一匹御马监的马。叶姑娘,你在糟蹋马,你知不知道。御马监的马就该用在战场上,而不是给你驮运货物。” “他醉了,不必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邓少通,将五郎扶下去,灌一碗醒酒汤。” “喏!” 邓少通叫上几个小黄门,一拥而上,强行将话多的张五郎带下去。 月亮半圆,夜风吹拂,凉爽透气,舒服自在。 叶慈眯着眼睛,望着明月,突然诗兴大发。 然而 不学无术啊不学无术,和月亮有关的诗词,完整的只记得李太白的《静夜思》,剩下的全是一句两句,句句不 成诗。 给她机会抄诗仙诗圣的作品,还不怕被人揭穿,她都不会抄。 嘤嘤嘤典型的不学无术,注定做不了‘大文豪’,不能让人虎躯一震,恐怖如斯。 想想真是亏大了!但凡上辈子肯用点功,将《唐诗三百首》牢记在心,这辈子直接将自己抄成一个才女,文采斐然,天下名人。何须辛辛苦苦困在山沟沟里经营一个小庄子。 悔不当初啊! 从今天开始要努力学习! 低头看一眼杯中酒,算了,明天再努力也不迟。 哎呀,最近事情多,不如等下个月天气冷下来再努力。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她摇头晃脑,迷迷糊糊,嘴角挂着笑容,刘珩看着这一幕,心头欢喜异常。 这模样的叶慈,难得一见,他要看清楚每一个细节,要牢牢记在心头。 “你看我作甚?”叶慈忽然间,好像就清醒了。 “等我回了京城,你会挂念本殿下吗?本殿下会挂念你。毕竟本殿下的身体因你好转。” 叶慈挥挥手,又是迷迷糊糊,“殿下不必客气。你就是,太谨慎了,谨慎过头了。我要是皇帝,我也不喜欢你这种性子,小小年纪装什么深沉。难免给人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咦?! 今儿难得啊。 叶慈竟然舍得说几句真话。 “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是皇子,嫡出皇子,尊贵无比,就该嚣张跋扈。你自己想想,堂堂皇子殿下都活得战战兢兢,你让下面的人如何伸展手脚?任性就好!皇帝肯定喜欢你任性胡为。” “你是说把柄吗?本殿下活得太严肃,好像没把柄,让人不放心,是吗?” 叶慈身体微微前倾,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你还没到弱冠之年,正该年轻气盛,恣意妄为。过分深沉,除了让你显老之外,就是不放心。” 刘珩琢磨一番,缓缓点头。 叶慈又笑道:“你看我,就让人放心。别管谁来,瞧我这做派,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就是一个不懂规矩的山野丫头,伸伸手指头就能掐死。哈哈哈” 她得意的笑,笑得极为畅快。 刘珩也跟着笑起来,“多谢提点!本殿下过去的确活得太过谨慎小心,不符合年龄的深沉,自然让人不喜欢。” “孺子可教!” 叶慈端起酒杯,今晚上心情不错,哼着乡间小曲,舒坦啊! 刘珩跟着她一起哼唱,一开始跟不上调子,哼唱了几句之后仿佛找到了感觉,竟然能和叶慈合上,颇有些趣味。脸上也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热血,就是这个味。 青春少年,就得恣意妄为。以他的身份,只要不造反,怎么造都行。皇帝不仅不会怪罪,说不定还会深感满意。 过去那些时日,他自误啊! 一曲哼唱完毕,他喝了一口茶。 想起一件要紧事,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了吧。 “康兴发第一次上云霞观,你曾提醒他当心水火。那次他领着差事外出公干,听闻路上遇到水匪,差一点阴沟里翻船。这一次,他遭遇雷火,连命都给丢了。果然应了你当初说的当心水火的说法。 你放心,那日在场的人,本殿下已经下了封口令,不会有人知道你曾为康兴发测算吉凶。” “殿下又在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提醒过康兴发当心水火?我怎么不记得。殿下莫非是记差了,张冠李戴,将别人的事情安插在我的头上。” 叶慈矢口否认。 什么水火,什么测算吉凶,她是坚决不认的。 打死都不认。 就是这个态度!谁来都一样。 刘珩见状,反而笑了起来,“你说的对,都是本殿下胡说八道,你什么都没说过。不过,本殿下还是要谢谢你。 康兴发遭遇雷火,究竟是天罚还是别的缘由,已经不重要。总而言之,本殿下承你这个情。你不仅救了本殿下的命,还替本殿下化解危机,我敬你,你随意。” 他端起酒杯,一口喝光。 叶慈却已经趴在桌上眯起了眼睛,眼看着就要睡了。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推推她,没推动。 算了! 他就委屈一下,扶着她回房。 事先声明,绝不是占便宜,他是清白的。 “殿下何故平白污人清白?”叶慈突然出声询问。 刘珩手头一抖,然后,叶慈再次趴在桌上,差点磕着鼻头。 “本殿下只是扶你回房,没有污你清白。你若是嫌弃,本殿下叫仆妇过来伺候。” “ 你还敢说没有。你污蔑我给康兴发测算吉凶,你就是污我清白。” 哈? 原来她是说这件事。 刘珩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 “我是醉了,但是你别想栽赃陷害。你记住,京城所有人所有事都和我没关系。” “好好好,和你没关系。” 第61章 道别 元康帝终于松口,召三皇子刘珩回京城。 旨意到达云霞山的时候,叶慈正忙着做泡姜。 宣旨的队伍不大,也就是十几号人,进了新宅子,很快就传出三殿下即将启程回京的消息。 叶慈眉眼一动,她吩咐蒋胖子,“多做点烧鹅,卤鹅,其他卤味也多来点。酒窖里面的果酒起两坛出来,就当做是给殿下的程仪。” “都是些吃的喝的,不怎么值钱。把这些东西当做程仪送上,合适吗?” “当然合适。你别忘了我们这里是山沟沟,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穷酸气。你要是置办得太贵重,反而不合适,和咱们穷山沟的气氛不匹配。谁都不想被官府盯上,我有一个克邪祟的名声就够了,没必要再添一个擅经营能赚钱的名声。” 叶慈深知树大招风。 如果不是刘珩来到云霞山养病,终其一生,她名声不显,但却能过得自在潇洒。 如今,显露了名声,又在宫里面挂了号,该低调的时候就不要高调。 世人印象,云霞山周围全都是穷山沟,她必须坐实了这个名声。怎么穷怎么来。 礼物就是一些吃的喝的,符合身份和处境。 蒋胖子心领神会,“还是东家想得周到。有传旨太监在,咱们送出去的礼物的确不能太张扬,要充分彰显本地特色。” 叶慈满意地点头,“拿出你的本事来,多整治几个好吃的菜。三殿下来我们这里,说实话,也给我们带了些好处。不说新修的宅子,就说外面的官道,有钱都买不来。” 少府工匠亲自设计施工的房屋和道路,岂是地方衙门能比的。 那质量,那设计,那施工水平,绝对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存在。 就冲这个,刘珩也值几只烤鸭。 若是让刘珩得知自己的价值只够几只烤鸭,不知作何感想,怕不是要找叶慈理论理论,讨论一下究竟何为价值。 三天后启程回京。 整个宅院都忙碌起来,收拾行李,计划行程。 张五郎独自找叶慈告别,另有一个问题一直藏在心头想求证一下。 “过两天就离开了,竟然还有点不舍。” “不舍只是暂时的。真让张公子长期住在这里,你该厌烦了。这里除了山还是山,连个消遣的地方都没有。本地城里人都不稀罕过来。也就是钦天监的老道,或许与我师父有仇,盯上了此地。” 哈哈哈 张五郎觉着这个说法有趣,“说不定钦天监的老道真心觉着这里是福天洞地。” 叶慈反问道:“张公子相信吗?这里真要是福天洞地,为何千百年来一直穷困潦倒,几百年都没出过一个像样的人才。” “叶姑娘何必妄自菲薄。之前千百年,这里贫瘠。但从你之后,这里必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叶姑娘就是云霞山的洞天福地。” 张五郎拍马屁的水平,真不一般。 叶慈都忍不住笑起来,“张公子莫要捧杀我。小小女子,怎敢说洞天福地。你这是害我啊!” “我就是开个玩笑,叶姑娘放心,这话也就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其实,今日过来,除了告别之外,还有一事询问,想请叶姑娘解惑。” “你请说!” 张五郎斟酌着说辞:“宫里送来的药材,我已经偷偷安排,寻了数个大夫检查。大夫水平有高有低,但都说药材没有问题,属于上等药材,价值不菲。 于是,我又将太医熬制的药丸拿来检查,各地大夫也都说药丸没问题。 我就不明白了,药材没问题,药丸也没问题,药方也算对症,为何殿下十几年来一直病恹恹。眼看着快不行了,到了云霞山身体却逐渐好转?这其中有何蹊跷,叶姑娘可否替我解惑?” 叶慈含糊道:“居移气养移体,换了个环境,殿下也随之换了心情。心情好了,病情好转也不算稀奇。” “只是这个原因吗?”张五郎显然是不相信的。 “殿下告诉我,直到上了云霞观,换了叶姑娘的药材熬药,他的身体才有了明显的好转。叶姑娘可否给我一句实话,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叶慈抿着唇,显得很严肃。 张五郎见她不说话,莫名紧张起来。 难不成 良久,叶慈终于开口说道:“殿下先天不足,从胎里面带出来的病症,这一点毋庸置疑。至于病情好转,我只能说我的药材对症了。我不懂医理,旁的原因我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张五郎 眉头微蹙,他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身体好转,同云霞观有关系吗?” “没有!” 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张五郎疑问没被解决,反而多了几分怀疑。 “殿下回了京城,若是身体有恙,可否请叶姑娘相助?” 叶慈一脸哭笑不得,“张公子似乎误会了,我是真不会医理,不懂治病,更不懂调养身体。我能做的,就是挑拣出最好的药材卖给你们张家。其余的事情,就只能靠你们自己。” “只能如此?” “只能如此!” 张五郎很是失望,却也不敢强人所难。 事关三殿下身体康健,自然要慎重。若是采取逼迫手段,万一人家在药材上面动手脚,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故而,医者在任何年代都受到尊重。 张五郎留下半年买药材的银钱,便告辞离去。 三日时间转眼过去。 一辆辆马车整装待发。 刘珩本想抽时间找叶慈喝酒,作为告别,却始终抽不出时间。 其实,他是防着传旨太监。 传旨太监是元康帝的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同叶慈表现得过分亲密。这会给他,更会给叶慈带来数不清的麻烦。 谁敢说传旨太监回去打个小报告,元康帝不会多心起疑。 本来,京城关于叶慈的流言蜚语足够多,甚至还传出鬼神之说。若非发生遇刺一案,紧接着康兴发遭遇雷劈,鬼神一说早就被有心人炮制出无数篇精彩文章,将叶慈钉死在鬼神之说上面,他刘珩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从此成为被鬼神救命的皇子。 堂堂皇子,本该行得正坐得端,浩然正气,名正言顺,却与鬼神牵连,基本上等于是自断前程。 纵观古今历史,凡是和鬼神牵扯的皇亲国戚,有几个好下场? 最有名的当数西汉淮南王刘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指着就是他。结果如何,兵败自刎,满门死绝。 刘珩克制见面的冲动,只吩咐邓少通代他和叶慈告别。 邓少通领命,纵然不那么情愿,但一想到即将回京城,又变得兴高采烈。 “殿下事务缠身,不能亲自和叶姑娘道别,很是遗憾。故而,派咱家代为辞别。另外,殿下让咱家转告,他对此地有安排,请叶姑娘不必忧心。” “等等,什么叫做对此地有安排?”叶慈有种不那么美好的预感。 邓少通眉眼一动,“具体情况咱家也不清楚,殿下只是说让你安心。总而言之,顺利的话年底就有消息。 还有,殿下说蒋师傅做的酒菜很好吃,尤其是果酒,很对胃口。若有多的,下次花钱购买,价钱尽量高一些,你也不容易。另外,殿下让咱家转赠一样礼物,请叶姑娘务必收下。” 一枚鱼形玉佩,这就是刘珩让邓少通转赠的礼物。 “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叶慈当面拒绝。 玉佩一看就是价值不菲。无缘无故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殿下说了,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多贵重的礼物都不足以表达谢意。本来想赠送黄白之物,又怕被嫌弃。唯有玉佩,能表达一二谢意。” 叶慈嘴角抽抽,以往都是她打击人,这回轮到自己被打击。 “黄白之物”她不嫌弃啊,她很稀罕的。 三皇子殿下太不会送礼,送一个玉佩算什么回事。这么贵重的玉佩,一看是就是御造,卖又不能卖,就只能放着好看。 “殿下果然没说错,叶姑娘虽爱钱,却取之有道。黄白之物的确不配,唯有玉佩方表谢意。” 叶慈:“” 她能拒绝吗? 能不能将玉佩换成真金白银?真的,她不嫌弃黄白之物,她可稀罕了。 嘤嘤嘤拿一枚不能吃也不能换钱的玉佩,只能供着,烦心。 “告诉你家殿下,祝他一路顺风,早日将身体彻底养好,安心做他的皇子殿下。云霞山,就当是出来游玩一次,玩过就忘了吧!反正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 “叶姑娘的话咱家一定带到。玉佩还请叶姑娘收下。” 叶慈着实嫌弃。 玉佩贵重是贵重,但不能换钱,再贵重也没用。 罢了罢了,还是收下吧。 她要是不收,刘珩又该多想,万一折腾出新的事情,麻烦了。 她一把收下玉佩,“你家殿下还有交代吗?” “叶姑娘若是有空,殿下想请你去京城游玩。一切花销自有殿下负责。若是叶姑娘有什么生意想在京城开展,殿下和张家都会鼎力相助。” 叶慈客气道:“多 谢你家殿下。京城最近几年都不会去。生意嘛,我守着叶家庄求个小富即安就够了,京城那地藏龙卧虎,我就不去凑热闹。” () : 第62章 狠狠打(二更) 62 金秋。 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朝着城门驶来。 城门守将得到消息,登上城墙一望,那旗帜,那高头大马联想到最近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三皇子殿下的消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城门守将当机立断,下令净街,将行人驱赶至道路两旁,以免冲撞了贵人。待到车队通过,再做通行。 他这番做派,果然得到宫中内侍的赞许。就连张五郎也给予了相应的关注。 城门守将激动得呼吸都粗重了许多。 刘珩乘坐的马车位于车队靠中间的位置。京城在望,要说不激动是假的。 只是 即将面临一场硬战,又叫他心绪难宁。 “殿下,进城门了。” 邓少通小声提醒, 嗯! 刘珩不置可否,挑起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眼,还是记忆中的京城模样,奢靡繁华,人间富贵。 路途过半,张五郎下马同刘珩告别。 “殿下,我先去衙门交差。” “去吧!” “殿下回宫,若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别着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刘珩笑了起来,“放心吧,本殿下没事。就算真遇到事,自有应对的办法。” “那改明儿我进宫给殿下请安。” 两人道了别,张五郎领着绣衣卫前往衙门交差,刘珩则在宫廷侍卫的簇拥下进了皇宫。 他以为自己回宫的事情,没谁在意。 没想到,皇长子刘璞带着几个跟班,堵在甬道,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三弟,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哥哥了。你这身体是大好了吗?” 刘璞堵截刘珩的原因,就是想第一时间确认对方的身体是不是真的好了。 瞧着对方一路车马赶路,气色还好,除了略显疲惫外,看不出病恹恹。难不成传言是真的?真好了? 他心头一咯噔,那个天煞孤星叫叶慈的,当真有克邪祟的本事? 他怎么就不信了。 刘珩露齿一笑,“多谢大哥,二哥,四弟挂心。托你们的福,我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当真大好了?”刘璞半点不客气,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太医院耗费数年之功,都没能治好三弟你的病。去了云霞山几个月,就治好了?” 蹊跷! 古怪! 刘璞心里不是滋味啊,老天不开眼,怎么就让刘珩的身体好了。 明明说好了短命鬼,结果却不兑现,摆明了消遣他。 不爽! 非常不爽。 “钦天监老道有本事,改明儿我得提着重礼上门道谢。”刘珩一副得意非凡的样子,“我还要去给父皇母后请安,改日我们兄弟再约。” “别着急啊!你难得回来,咱们兄弟多说说话。” 刘璞摆明了态度,他就是找茬。 二皇子和四皇子掠阵,跟着起哄。 “父皇正在朝会,三哥这会过去也是等着。不如我们兄弟好生耍耍。” 呵呵! 刘珩翻了个白眼,谁想和这几个败类刷刷。 换做以往,他直接一通咳嗽,装似往地上一倒这帮人就散了。 今儿 来者不善,怕是不能善了。 他突然想起叶慈那些话,危及弱冠,正是少年气盛的年纪,何不恣意妄为。 于是,他第一次任性。 “谁要和你耍,滚!” 他怒目瞪视,将三兄弟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四皇子,本是庶出,母妃又不得宠,靠依附薛贵妃方能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他就是大皇子刘璞的狗腿子,指哪打哪。 刘璞看刘珩不顺眼,他自然要出头露面,争个表现。 以往,刘珩病重极少出门,偶尔遇上也是病恹恹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无需刻意挑拨,看着对方要死的样子就足够心满意足。 从不知,病秧子三哥竟然也有獠牙。 他似乎狐假虎威太久,忘了三皇子是嫡出,是张皇后的儿子,岂是柔弱之人。 “你你你”四皇子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刘珩眼神轻蔑,“再敢啰嗦,找打!滚开!” “三弟这是作甚?都是兄弟,你太 过分了吧。”见四皇子不顶用,皇长子刘璞站出来,站在道德高点指责。 “比起你们,我算是客气的。让开,否则别怪我翻脸。” “身体好了,气势都不一样。大家都是父皇的儿子,你凭什么呵斥我等。” “邓少通,给我打!狠狠打!天塌下来有本殿下顶着。”刘珩一声令下。 啊? 真打啊?邓少通都懵了。 刘珩见他不动,格外生气,那眼神 邓少通一哆嗦,挥起拳头就朝皇长子刘璞旁边的内侍太监打过去。 “好你个邓少通,你竟然敢对咱家动手。今儿非教训教训你不可。” 转眼间,两帮内侍就厮打在一起。 各种闻所未闻骂人的话,从这群内侍太监嘴里吐出来,真是开眼界了。 怎么会这样? 怎么打起来了? 全体懵逼,这和预判中的情况不同啊。 刘珩直接往廊椅上一坐,就看着他们打架,神情极为悠闲自在。若是有杯茶,再来点瓜子花生,怕不是能坐上半天。 “你不管?”皇长子刘璞怒气冲冲。 刘珩撩了下眼皮,“管什么,管打架吗?我喊了你们三次,让你们让开。你们不听,挨打活该。” “事情若是传到父皇耳中,你就不怕父皇怪罪?”刘璞气急败坏。 刘珩神色淡定,“如果父皇问起此事,我就实话实说,你们拦住我的去路,故意拖延时间,言语刁难欺辱。我身边的内侍看不过眼,于是代我出面教训不懂规矩的狗东西。” “老三,你莫要嚣张。” 刘珩哈哈大笑,宿“我就是嚣张,你要如何。今日这件事,无论谁来,都是我占理。就算你巧言令色,最多也就是各大五十大板。同大哥一起受罚,我甘之若饴。我是不怕的,就我这处境挨顿罚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正常。你呢,同我一起挨罚,你脸皮受得了吗?你怕不是要被气死。” 刘璞现在就快要被气死了。 “都别打了,给本殿下住手。”他一声怒吼,还嫌不够,直接动手分开两拨人。 “我们走!” “大殿下?” “走!” 刘璞一脸凶狠,其他人都不敢和他对着干。 他深深看了眼刘珩,刘珩是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但是他在乎。他在乎自己父皇心目中的印象,他在乎自己的言行。 他对刘珩说道:“今儿就此作罢,下一次我们再论长短。” 呼啦啦,一群人转眼离去。 邓少通带着三个小黄门打对方七八个人,竟然没落下风。就是脸上挨了一拳,肿了,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一脸苦兮兮,“殿下!” 看着他苦相,刘珩哈哈一笑,“给你三天假,等脸上消肿再来当差。” “殿下叫我打东,我绝不打西。老奴就是担心大皇子殿下告状,薛贵妃吹枕头风,陛下会责罚殿下。” “怕什么!若是怕责罚,本殿下就不会让你动手打人。” 看着肆意飞扬的自家殿下,邓少通感慨了一句,“殿下和过去真的不一样了。” 刘珩大笑起来,“那是当然!身体好了,气顺了,和过去当然不一样。” “老奴说的不是这个。今日这个情况,换做过去,殿下肯定不会这么处理。” “你说得对,换做是过去本殿下肯定会换个方式对付过去。但是过去的未必就真的好,现在的未必就不好。” 邓少通忧心忡忡,啰嗦道:“殿下好歹收敛些,陛下究竟是什么态度,这会还说不清。” “本殿下自有分寸。” 得知父皇正在朝会,刘珩决定先前往未央宫请安。 不过,他还是吩咐内侍,先将礼物给父皇送过去。礼物无需多贵重,关键在于心意。他一个没有封爵没有封地的皇子,本身也没多少钱,与其花钱贵重不如另辟蹊跷。 都没换洗,直接前往未央宫。 离京大半年,甚是想念母妃和新平姐姐。 ------题外话------ 元宝出门旅游,一边旅游一边码字,给放假都不忘码字的元宝点赞。 双倍月票走起! 第63章 母子 “娘娘,殿下回来了。” 宫人一脸喜气洋洋地禀报。 张皇后丢下手头的事情,“我儿回来了,快派人去门口迎着。让御膳房置办一桌酒菜,今儿我们母子定要喝一顿。” 李少监面色犹豫,欲言又止。 张皇后同他主仆多年,默契天成,见他这副样子就知道有事情。 “出了什么事不能直说?” “启禀娘娘,殿下之前遇到大皇子带头挡路。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主要就是殿下率先动手,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确定?” “老奴不敢胡说。” “哈哈哈”张皇后放声大笑,显得格外激动和兴奋,“打得好!以前本宫还担心我儿智谋有余,手段不足,失于柔软。没想到出门一趟,竟然有长进了。本宫的儿子,就该有打人的胆量。” 李少监问道:“娘娘不担心吗?” 张皇后呵呵一笑,“怕皇上问罪吗?你见本宫什么时候怕过。薛贵妃本宫打了就打了,如今换我儿打他儿,很好!今儿本宫要大肆庆祝,要让后宫所有人知道本宫今儿高兴。” “娘娘” “不用再劝。区区打架,算个屁。如果这点小事陛下都容不下,他早就气死了。哼!” 两人正说着话,三皇子刘珩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进大殿。 “儿子给母后请安。” “快快起来。走近些,让本宫好生瞧瞧。胖了,气色也比过去好。我儿这一趟没白出去,老天开眼,可算让你的身体好起来。” 说着说着,张皇后就开始伤心落泪。 这十几年来,他们母子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 忍了这么多年,求的无非就是儿子身体好转,求一个为难。 “是儿子的错,让母后为我伤心落泪。” “傻孩子,本宫是高兴的哭,这是喜极而泣。” 张皇后抬手轻抚刘珩的脸颊,“真好了?” 刘珩重重点头,“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坚持吃半年一载的药,应该就没问题了。” 张皇后闻言,脸色一垮,“本宫怎么听说是叶慈的药材治好了你的病?难不成宫里的药材有问题?” “儿子不知。” 刘珩的确不清楚。 他解释道:“宫里的药材,还有太医院制作的药丸,张五哥都安排了妥当人南北各地找人检查,据说都没问题。” 张皇后眉头一蹙,“药材没问题,药丸也没查出问题。同样的药方,换成叶慈提供的药材制作药丸,结果你的病情就有了明显的改善。如此说来,关键还是叶慈的药材。难不成,那些药材经了青云子的手,就有了仙气不成?” 刘珩喝了一口茶水,“儿子以为这个问题没必要深究。之后,由张家出面问叶慈采购药材,确保万无一失。相信儿子的身体很快就能痊愈。” 张皇后闻言,表情都变了。 她似笑非笑,“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查清楚这些药材的名堂,怎么能放心使用。入口的东西,如何小心都不过分。“ “母后!”刘珩的语气显得很郑重,“这件事我希望母后能尊重我的想法。叶慈在山中开辟了药田,或许真的有什么名堂,但儿子不想深究。” “为何不深究?事关你的性命” “我的命是叶慈救的,我相信她不会害我。当初她大可以装傻,不将药材拿出来,如此就能省却许多麻烦。她冒着风险拿出药材,这是信任,也是承诺。她笃信我不会追究。如果我出尔反尔,那我岂不是成了反复小人。” 刘珩一脸正色,他态度坚决,绝不妥协。 张皇后呵呵冷笑,“除了你说的,还有别的原因吧。本宫听闻你和叶慈相处融洽,甚至显得格外亲密,莫非你心里头” 刘珩打断,“母后不要多想,我和叶慈清清白白,绝无儿女私情。” “就算你们真的有私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张皇后的手压在刘珩的肩膀上,“既然你身体好转,是时候将你的婚事提上日程。先给你安排几个教养宫女,若是有合你心意的女子,不妨先纳为侍妾。等到正妻进门,再给予正式的名分。” 刘珩拒绝了,“儿子身体还没彻底痊愈,还需静养,不宜近女色。婚事嘛,反正也不急在这个时候。” 张皇后笑眯眯,“你不急着成亲,本宫却急着抱孙子。” “新平姐姐的婚事还没办,儿子真不急。” “新平 的婚事,恐怕要出变故。” “怎么说?”刘珩诧异。 张皇后冷哼一声,“最近有人盯上了高家,明察暗访高家的烂账。高家靠着太仆寺发家,成为豪富,此事天下皆知。他们家肯定不干净。 但,只要陛下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怕就怕,陛下不肯闭眼。你也知道,你父皇穷疯了,有人在他耳边挑唆,高家能不能度过这次危机还是两说。” 刘珩不由得皱起眉头。 “有人要办高家,母后怎么不着急?” “着急有何用。”张皇后冷哼一声,“新平还没嫁过去,高家如果没本事自己擦干净屁股,那就别怪本宫修手旁观。反正,没了高家还有李家王家,天下豪富何止成千上万,本宫不是非高家不可。” “只是,母后此举落在他人眼里,未免显得薄情寡义,惹人非议。” 刘珩很大胆,当面指责张皇后。张皇后却半点不在意,反而一脸笑呵呵的模样。 她说道:“本宫从来就不是仁厚心善的人,这一点宫里宫外人人皆知。不过,你若是想帮高家,本宫不拦着。就怕你最好忙没帮上,还惹来一身腥,误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还有,如果你父皇下定决心要收拾高家,任何人出面帮忙都不管用。论谁才是真正的薄情寡义,非你父皇莫属。当初他有多宠康兴发,一出事,姓康的落一个身首分离,夷三族的下场。宫里宫外说不说他刻薄寡恩。” 刘珩突然发现,母后和父皇还真是天生一对。 他忍着吐槽的欲望,“此事,我会先问问新平姐姐的想法。那毕竟是同的未婚夫。” “她的意见不重要。”张皇后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珩微蹙眉头,他对张皇后的说辞不太满意。 他坚持道:“还是该问问新平姐姐的想法,那是她的婚事,事关她一辈子的幸福,不可草率。” 张皇后多看了他两眼,眼神有些古怪,“出去大半年,变化果然极大。不仅身体好转,连脾气秉性都跟着改变,看起来同过去有了明显的变化。听说你来的路上,遇到了刘璞那个兔崽子,你还率先动手打了他。” 刘珩正色道:“没打他,只是打了他身边的狗腿子。” “这可不是你的行事风格。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 对于打人一事,刘珩心里头早有腹案。 他张口就说道: “母后难道忘了,儿子今年虚岁十六,刚刚抽条,在别人家里就是个半大小子。还不许我有点脾气啊!” “哈哈哈不愧是我儿,打得好。以后就这么行事,叫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母子不是好欺负的。一个庶子,也敢在嫡子头上撒野。陛下还没立他为储君就这么张狂,真要立他为储君,其他皇子可有活路。哼!” 张皇后一会喜一会怒。 怪只怪这宫里太多牛鬼蛇神,一个个张狂的样子,都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被打都是活该。 换做她遇到那几个小兔崽子,非得打断他们的腿不可。 一个个不读书上进,尽整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典型的欠教训。 她身为嫡母,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李少监,传本宫命令,二皇子,四皇子言行不端,罚闭门思过十日,抄写经书十遍。皇长子刘璞身为长兄,不仅没有尽到教导兄弟的责任,反而带头为恶,着实不堪。令薛贵妃好生管教,莫要叫人看笑话。她要是教不好,尽管说出来,本宫替她教。” “诺!” 第64章 皇帝的恶趣味 建章宫 元康帝忙了一阵,伸伸懒腰。 不如年轻那会,那时候一天一夜不睡觉都不觉累。 如今,才不到一个时辰,就觉着浑身不得劲。腰不是腰,手也累,腿也累,眼睛发涩。 内侍们都是元康帝身边的老人,见他停下来,每个人各司其职,奉茶的奉茶,热毛巾敷面的第一时间上前,养生汤备上,笔墨纸砚收拾妥当,都放在元康帝最顺手的地方。 处理好的奏章,未处理的奏章,分门别类安置妥当。 一切井然有序,甚至没有发出动静。果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内侍。 这类贴身伺候的事情,已经不需要方内监操持。但他还是接过热毛巾,亲自为元康帝敷面。 当年,他就是靠着敷面的手艺,得到元康帝的青睐,进而被提拔为监正,成为后宫首屈一指的内臣大太监。 “老方来了啊!”元康帝语气带着亲近。 方内监满脸堆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老奴刚一接手就被陛下发现了。” 元康帝哈哈一笑,仰着头,感受着脸部热度,每个毛孔张开呼吸。这种感觉,用两个字形容作为贴切:舒坦! 就这么一敷,操劳一上午的疲惫,逐渐散去。 “今儿有什么新鲜事?”元康帝随口问道。 方内监一边忙着,确保毛巾保持稳定的热度,一边说道:“三殿下回宫了,先去了未央宫请安。不过,三殿下遣人将礼物给陛下送了过来。” “哦?老三出门一趟长进了,还知道给朕带礼物。说说,都带了些什么。” “都是云霞山当地的土特产,有山鸡,有菌菇,有稻有麦还有两坛果酒,说是在酒窖里埋了三四年,味道正好。” “他倒是有心了。” 元康帝莫名的,心情有点好。 方内监感觉到了,身为心腹太监,没有人比他更擅长揣摩圣意。 “陛下今儿可要尝一尝云霞山果酒?” 元康帝笑了,“略微尝一尝,倒是不错。朕久居宫中,都快忘记市井小民们的生活。” “陛下日理万机,便是为了让市井小民们都能过上有酒喝有肉吃的好日子。” “你啊你,还是设这么会说话。事情不止如此吧,都一并说了吧,老三还干什么了?”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陛下。三殿下去未央宫的路上,碰到了几位皇子殿下,双方发生了一些口角。或许是急于面见皇后娘娘,三殿下失了耐心,下令身边内侍动手。” “动手?”元康帝明显愣了一下,“是朕想的那个动手吗?” 方内监点点头,“双方内侍打了一架,都没占到便宜。” 腾! 元康帝猛地坐起来。 方内监早有预料,在元康帝起来前那一瞬间,及时取走了毛巾。一切恰到好处。没有多年的练习和观察,绝对做不到如此及时。 元康帝先是皱眉,紧接着又玩味地笑起来。 “老三当真命人动手?” “此事千真万确,老奴不敢隐瞒。” “料你也不敢。” 元康帝从椅子上起身,在大殿内走动,就当是活动手脚。 他回头看着方内监,“这么说,老三的身体真的好了,不是谣传?” “据已经见过三殿下的人说,殿下的气色不错,高了胖了。已经不是昔日病恹恹的模样。” “哦?”元康帝神情变得古怪,“竟然不是谣传,难不成那个叫叶慈的小姑娘真有点门道。” “老奴不知。” “你啊,还是一如既往的谨慎。”元康帝随口调侃,“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小小年纪理应没这本事。算了,朕何必在这里猜来猜去,直接去未央宫瞧一眼就知真假。” 元康帝抬步就朝殿门外走去,宫人即刻跟上。 未央宫内,皇后母子其乐融融,正在享受着相聚后的第一顿家宴,母子两人家宴。 当宫人通报,说陛下来了,已经到了宫门,张皇后笑容瞬间就收了起来,那变脸的速度凡人望尘莫及。 她特别嫌弃地说道:“好好一顿饭,糟蹋了。倒胃口!” 她将筷子往桌上一扔,漱口,擦拭嘴角,已然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刘珩可不敢放肆,他也没资格在元康帝面前放肆。 第一时间起身,朝宫门外迎接。 即便张皇后叫他 ,也不能阻挡。 任性归任性,该守的规矩礼仪也该守着。 这叫做松弛有度,进退有据。 “哈哈哈” 老远就听见元康帝的笑声。 “老三回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朕。都说你身体好了,朕还不信。今日一看,果不其然。老三有福气。” “儿臣给父皇请安!”刘珩躬身一拜,行了个大礼。 元康帝站着没动,反而问道:“委屈吗?” 这话有些诛心。 端坐在餐桌前的张皇后闻言,顿时就垮了脸,很不满意。 刘珩微微躬身,“儿臣不委屈!儿臣感激父皇,让儿臣有机会出京长见识。” 元康帝点点头,勉强满意吧。 他再次问道:“真不委屈?你要是觉着委屈,就说出来,朕会补偿你。” “儿臣只有感激和庆幸,并无丝毫委屈。” “哈哈哈你的确该庆幸,出趟门身体好了。没想到天下间还有这等好事。皇后,你怎么不笑,难道你不高兴吗?” 元康帝径直朝张皇后走去。 刘珩侧身让道,然后紧跟上去。 张皇后当即展颜一笑,“谁说我不高兴,我是乐在心里。不像某些人,表面乐呵呵,背地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皇后这是话中有话啊!朕听说,你罚了三位皇子。” 张皇后挑眉,“是啊!一个个越大越不成器,尽干些偷鸡摸狗的腌臜事。本宫身为后宫之主,又是嫡母,理应担负起教导皇子的责任。陛下觉着我做得对吗?” 元康帝似笑非笑,“老三和老大他们打了一架,你很高兴吧。” 刘珩:“” 无话可说,当即跪下请罪。 不必讲缘由不必说前因后果,身为儿臣,这时候最恰当的做法就是跪下。别管其他,先将姿势做足,做出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肯定没错。 元康帝果然瞥了他一眼。 张皇后反问陛下,“难道不该打吗?一群缺乏教养的东西,真不知大儒们平日里都怎么教的,没一个学好。” “皇后是在指责朕养而不教吗?” “不敢!陛下吃了吗?我们一家难得碰到一起,陛下若是不嫌弃,不妨一起用膳。” 元康帝玩味一笑,“不了!朕就是过来看看,老三是身体好转,朕心甚慰。不过刚一回宫,就闹出兄弟不睦的情况,还打架,是朕的失职。 其他皇子那里,就不劳烦皇后操心,朕自会安排。皇后还是抽空多管管老三,出门几月就变得如此张狂。将来开府出宫,身边缺少提点,岂不是要翻天。” “儿臣不敢!”刘珩果断请罪。 “你胆子很大嘛,管教自个兄弟很是威风。”元康帝似笑非笑。 刘珩低着头,“儿臣知错!” 元康帝哈哈一笑,“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皇后继续用餐,朕就不烦你。” 气氛被破坏,元康帝一脸得意的表情离开未央宫。 他就是来给张皇后添堵的。 张皇后想要痛快乐呵,做梦! 没他的允许,这宫里谁都别想高兴。 啪! 皇帝刚走,张皇后就砸了手边的茶杯。 “老匹夫!”她张口大骂。 刘珩微蹙眉头,挥挥手,示意宫人收拾干净。 他重新坐到餐桌前,“母后没必要置气,这是早就能料到的情况,犯不着。” “你父皇骂你要翻天,就差指着你的鼻子说你造反,你还云淡风轻不在意。你的心可真大啊!本宫没你那么大的心,本宫就是痛快,就是要骂人发泄。” 刘珩苦笑一声,“骂人又能如何?” 张皇后眼一瞪:“打人又能如何,你还是打了。这和本宫骂人的道理是一样的。不让本宫骂,还不如将本宫活活憋死。 算了,你今天刚回来,不要被那老匹夫败坏了兴致,我们母子继续吃饭喝酒。他想看到我们愁眉苦脸的样子,偏不如他的意。” ------题外话------ 熬夜码出来的字,真香! () :sy 第65章 过继怎么说 “让金吾卫好好查查这个青云子,找到人之后带到京城来。” 元康帝面色沉沉,回到建章宫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就有了这么一道口谕。 “老三的身体明显好转,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朕不相信那个叶慈有本事治好老三的顽疾,此事定和青云子有关。” “陛下,三殿下到达云霞山之前,青云子已经离开。” 方内监小声提醒道。 元康帝呵呵冷笑,“离开了又如何。谁能保证他没留下锦囊秘籍给叶慈。” “只是,青云子云游四海,想要找到人恐怕不容易。” 元康帝明显是志在必得,“此事交给金吾卫办,他们自有办法。如果通过叶慈都找不到青云子,就只能昭告天下,谁提供青云子大的行踪线索,必有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朕就不相信青云子还能上天入海不成。只要他还在大周境内,就一定有办法将他挖出来。” 张五郎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回了京城交了差,歇了一两天,他便寻了个机会同张家大老爷,也就是他父亲张培申提起为叶慈办房契地契的事情。 张培申没有斥责他,而是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答应叶慈,帮她单独立户。有了正式的户籍,云霞山的房子土地就能登记在她的名下。” 张培申嗤笑一声,他是真的看不起这个蠢儿子。 “她今年多大,你如何帮她立户?你到底懂不懂朝廷的户籍制度,就随意承诺别人。真是荒唐。” 张五郎有点愣,“不能吗?朝廷以前不是立过女户吗?” 他可是自信满满答应了叶慈,可不能在老头子这里掉链子。 “那是年满二十周岁的女子,还得有人作保方能单独立户。叶慈她有二十岁吗?她一个小姑娘,如何立户?”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别说在封建王朝,就是在后世现代社会,未成年也不可能单独立户。未满十八岁之前,必须得有监护人。 叶慈十二三岁的年纪,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可能单独立户。 张五郎:“” 是他莽撞了。 只是,承诺已经做出,总不能临时反悔吧。而且这件事在三皇子殿下那里也挂了号,他要是办不成,叶慈鄙视他,三皇子刘珩肯定也不待见他。 他谄媚一笑,“老头子,你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张大老爷张培申轻蔑地扫了眼蠢儿子,“老夫政务繁忙,没别的事就退下吧。” 言下之意,本老爷这么大一个官,哪有空替蠢儿子擦屁股。滚蛋! 张五郎立马急了,难得求人一回,“爹,我的亲爹,这事你必须帮我办成了。这不光是我的事,和三殿下的身体也是休戚相关。” “怎么就和殿下的身体有关系了。你可别胡说八道,老夫不上你的当。” 父子二人斗智斗勇多年,大老爷张培申可谓经验丰富。 蠢儿子一交叫唤,他就知道对方要整什么幺蛾子。 “儿子这回没骗你。”张五郎为曾经的年少轻狂,黑历史落下了后悔的汗水,冷汗都出来了。 “儿子实话和你说吧,以后咱们张家得长期从叶慈那里购买药材。殿下就是吃了叶慈的药材,身体才有了明显的好转。殿下离着身体痊愈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可不能断药啊! 要是办不成户口,叶慈肯定和我翻脸,一怒之下不卖药材,这不是要命嘛。老头子,你的宝贝外甥三皇子殿下可就指望你活命啊,你能袖手旁观。” 大老爷张培申刚知道还有这么一个内情。 “你不是说宫里的药材没问题吗?” “是没问题,可是也不治病啊。你别问我问题出在哪里,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唯一能确定的是,叶慈的药材灵验,不说药到病除,至少对得起价钱和期待。” 大老爷张培申沉默不语,张五郎急了。 “这事到底能不能办,你倒是给句话啊!” “叶慈年纪小,不明白脱离家族的严重性,难道你也不明白吗?你有没有对她说清楚这里面的利弊,冲动行事,万一将来后悔,保不准被人秋后算账。” 大老爷张培申的担心不无理由,这个年代别说女子,就是男子脱离家族都是寸步难行。没有家族,就像是没穿衣服一样,令人惊恐不安。 当然,有时候家族的确是拖累。 但,不可否认人多力量大 ,很多时候一家一姓更能拧成一股绳,发挥百倍的作用。 就比如张皇后若是没有家族,孤身一人进宫,早八百年就被废了。 元康帝需要张皇后敲打薛贵妃,更需要张氏一党制衡薛氏一党。家族就是宫中女人的依仗。 这个道理在这个时代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通用,没有家族和娘家支持的女子嫁人后,被婆家弄死都没人帮忙出头。这就是现实。 这里面的厉害关系涉及到财产,性命,子女后代,继承 人生大事都在其中。 帮一个小姑娘脱离家族,这是得罪人的事情,还害人害己。大老爷张培申看着自家蠢儿子,越发嫌弃。 嘿! 张五郎说道:“叶慈年纪是小,可她比大部分成年人都要有主见。她早就想脱离叶家,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而且,叶家对她那是格外嫌弃,恨不得从没生过她。她有家族等于没有,不如干脆坐实这个没有。” “她亲口这么说的?” “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聊了好几次,关于立户一事,我再三确认,她是愿意的。并且已经考虑得很清楚。” “糊涂啊!”大老爷张培申感叹道,年纪太小,轻易做出决定,未来某一天说不定玖就后悔了。 张五郎却不这么看,“以叶家的做派,我倒是认为的决定看似疯狂,实则明智。” 大老爷张培申,“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自以为是。老夫问你,叶家会放弃叶慈吗?” “肯定会。就算叶家不肯放弃,我也会逼着叶怀章签契约。叶家根本不稀罕叶慈,尤其是叶慈没有帮叶家攀附殿下,更遭嫌弃。” 张五郎这话倒是不假。 叶家以叶老太太为首,外加一个大夫人苏氏,恨不得马上同叶慈脱离关系。天煞孤星,莫要祸害叶家老小。 大老爷张培申斟酌了一番,说道:“这件事可以办,但不能按照你的想法办,得柔和些,迂回些。不能让有心人逮着这件事当靶子。” “父亲的意思是?” 大老爷张培申眼一瞪,显得极为不满,“你还太嫩,考虑事情不够周全。此事我会吩咐管家去处理,尽可能让各方面都满意。” 平武侯叶怀章下衙回府,同夫人苏氏一起用晚餐。 孩子们都在老太太那里陪着,夫妻二人懒得清静一回。 喝了几杯酒,叶怀章有些上头,他突然问道:“将叶慈过继出去,夫人意下如何?” 大夫人苏氏明显错愕。 定了定神,她问道:“侯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侯爷打算将四丫头过继给谁?族中谁家没孩子,竟然不嫌弃一个天煞孤星。” “你不反对?”叶怀章有一些些意外。 苏氏正色道:“我为何反对。那孩子从小不在我跟前,要说有多深的感情,那是哄人的。我也时常困扰,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那个孩子,到底是接回来还是继续留在山庄,至今没有个主意。 如果侯爷打算将她过继出去,仔细想一想,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我和她都算是解脱了。” 说完,苏氏还唏嘘感叹了一番,十分惆怅。 叶怀章深以为然,全府上下都被叶慈困扰,究竟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她。 如果叶慈帮助叶家攀附三皇子殿下成功,事情反而简单了。身为功臣,当然是接回来。 可是 叶慈不仅不肯帮忙,似乎对叶家满怀怨恨。将一个心生恨意的姑娘接回家,着实不妥。 也因此,叶怀章对于叶慈的去留,老太太许氏的态度,一直是默许。你们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他没意见。 “过继一说其实有些勉强,因为并不是过继给叶氏族人。” 苏氏闻言,惊了。 生怕隔墙有耳,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侯爷不会是将她卖了吧?” “胡说八道!你把本侯爷当拐子了吗?略买人口触犯大周律本侯爷又不是穷疯了,穷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侯爷到底什么意思,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如何明白。”苏氏埋怨道。 不怪她做出拐卖人口的想法,实在是这事,明说是过继,却又不是叶家族人,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买卖。 叶怀章叹了一声,“其实,早就有人给本侯建议,叶慈这孩子继续留在家谱上,只会妨碍咱们一家子。如果有办法让她离开叶家,彻底脱离,妨碍自然就没了。” “侯爷的意思是将她从家谱上除名,就当是咱们侯府从来没有这个人?” “也没你说的那么无情。哎,差不多就是你这意思吧。夫人意下如何?” “敢问侯爷,打算将叶慈过继给谁,是熟人吗? ” 第66章 豆腐烤鱼 叶慈进了一趟山,钻深山老林子,一钻就是半个月。 出了山,才发觉降温了,冷飕飕。 赶紧加了件棉袄,回到庄子就往小厨房钻,她要烤火。 将自己好好打整了一番,穿着去年做的面棉袄,坐在小火炉前面,烤着火吃着茶,再来两个过边馍填填肚子。 钻老林子,条件有限,天天吃干粮,吃得她口舌生疮,快要抑郁了。 今儿,非得敞开了胃口大吃大喝,不吃胖三斤绝不罢休。 “今天吃豆腐烤鱼,蒋师傅没问题吧?” 蒋胖子还真有点为难,“做鱼的手艺,还是东家最好。我总觉得自己做的鱼,还是欠了点火候。要不,劳烦东家掌个勺,我在旁边偷师学艺,给你打个下手。” 叶慈抿唇一笑,“都和你说了无数遍,快火豆腐慢火鱼,你的豆腐已经出师了,没道理做鱼还是半桶水。今儿还是你掌勺,我从旁指点,看看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好嘞!那就辛苦东家守着小厨房,我要开始准备了。” “你准备你的,我吃我的馍。” “东家少吃点馍,胀肚子。万一吃饱了,一会豆腐烤鱼做好了,你就吃不下,怪可惜的。” “放一百个心,今儿我胃口好得很。” 吃了半个烤馍,太干,嚼得牙齿痛。 说个小秘密,叶慈去年才换完牙,一口白白的牙齿是她最在意的。 这年头可没有补牙,既没那技术,也没那材料。牙齿要是坏了,那就是真的坏了,都没法子修。所以,她格外爱惜自己的牙齿。 馍太硬,直接换成烤馒头,烤得焦黄焦黄,掰开往里面放一勺油辣子,那滋味,她最爱。还可以换个口味,比如放点酸菜,或是酱菜。 要是有条件,放青椒肉丝是个不错的选择,好吃啊! 将馒头当成包子一样吃,格外有劲。 蒋胖子以前总说她吃得稀奇古怪,她则是理直气壮,“正是因为吃得稀奇古怪才能变化出更多的菜式品种,总是老三样,吃一辈子能不腻。 你身为厨子,怎么能如此保守。你应该多想想新菜式,多搞搞新口味。谁规定满头不能夹着菜吃,偏见,狭隘,短视” 一番强词夺理,倒是将蒋胖子给说服了,深以为然。 是他狭隘了,吃食,自然是怎么好吃怎么来,哪能拘泥于形式。太保守啊! 鱼处理干净,抹料,腌制。 豆腐泡水。 配菜切段准备。 调料味备齐。 先将鱼用铁签子撑开,放碳炉子上,小火慢烤。 堪堪将鱼烤至七八成熟,接着小火炉配上长方形平底铜锅,平底锅是吃货叶慈为了吃各种烤的食物,特意花钱请匠人打造的。 倒油,煎油,油熟,开炒 叶慈坐在凳子上,支棱着下巴看蒋胖子操作豆腐烤鱼,时不时点点头。 “这不挺好的,慢工出细活。做鱼想做得好,就不能急,也不能慢。这里面的窍门你是多年老厨子,肯定能领会。” 蒋胖子也觉着今儿发挥得不错,曾经那种每次做鱼的窒涩感没了,反而多了点小小自信。 “东家一会仔细尝尝味道,给我多提点意见,有没有需要改进的。” “下次可以设考虑用嫩豆腐,你厨艺好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老豆腐还是差了点火候,不够入味。” “东家说的对,下次再做这个菜我就用嫩豆腐。云霞山水好,做出来的豆腐都比外面卖的更香。双河镇那边好几个饭馆都在问,我们的豆腐卖不卖?” 叶慈笑了起来,“卖给他们几张豆腐菜方子,这才多长时间,就开始问我们买豆腐。看来生意不错嘛,客人应该很喜欢我们提供的豆腐菜肴。” “东家仁义,没有多收他们钱。” “都是邻里,犯不着为了一点钱斤斤计较。而且,我也想将豆腐类的菜肴推广出去,以后种植大豆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在于,我们不靠那个赚钱。” “东家果然通透。” 蒋胖子竖起大拇指,内心着实佩服。 东家想要推广大豆种植,却因为本地农人不兴种植大豆,于是乎另辟蹊跷推广豆腐品类的菜肴,以市场价卖了几个菜肴方子。 这不,双河镇的饭馆问是叶家庄采买豆腐,只因为别家没有叶家庄的好。 蒋胖子敢说,叶家庄的豆腐是整个武清县,甚至整个州府最好的。 三皇子到叶家庄才几个月时间,病就好了,这是最好的样板,没有比这更硬气的。 只可惜,东家不肯拿三皇子殿下宣传。 叶慈的态度很坚决,“闷声发大财才是上策,咋咋呼呼命短。” 敢拿皇子殿下当广告,就是典型的嫌命长。 上辈子,叶慈见过太多一朝得势,就开始咋咋呼呼的人,以为自己天下第一,牛逼得不行。这类人,十有八九要不了几年就得完蛋。 那时候,找老爹看风水测吉凶算命最多的人,就是这类爱咋呼的人。 见得多了,叶慈虽然年轻,也从别人身上吸取了足够多的经验教训。 别说不肯拿皇子做广告宣传,她恨不得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大家都忘了吧,全当一场梦。 庄子上的庄丁们,被她接连敲打了好几次,才老实下来,再也不敢提皇子养病一事。 吃着豆腐烤鱼,再来半碗米饭,已经入味的豆腐是最好的下饭菜。 叶慈吃得痛快,舒坦。 她对蒋胖子说道:“出师了,以后你可以放心大胆做鱼。” “东家明儿想吃什么?”蒋胖子一脸乐呵呵,“要不明儿做个豆瓣鲫鱼。我叫小子们明儿去池塘里面钓几条鲫鱼上来。” “听你的。没想到天气一下子就冷下来,趁着没结冻,多吃几回鱼。明天不要光弄雨,我记得还有几条腊猪腿还没吃完,拿出来吃了吧。” “不仅剩着腊猪腿,还有腊鸡,腊鸭。” 叶家庄的冰窖,主要作用除了解暑,就是用来冷冻食物。 没电没冰箱,冰窖就是天然的冰箱。 刚商量好明儿吃什么,吴庄头就从外面进来。 “老吴快来烤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吃豆腐烤鱼。”蒋胖子又添了一副碗筷。 “一得到东家下山的消息,我就急忙从双河镇赶回来。”吴庄头搓着手。 叶慈微微颔首,“辛苦你了,事情还顺利吧?” “东家放心,都是做惯的事情,没出漏子。不过,我在双河镇上听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真假。” “什么消息?”叶慈伸筷子夹了一片鱼肉,随口问道。 吴庄头喝着热茶暖胃,“听说县令大人即将被调走,新来的县令大人还不清楚具体是谁?” 叶慈愣了一下,“县令大人为什么会被调走?我记得他要明年才满三年任期。” “所以说此事古怪,谁都不清楚里面的缘由。镇上的税吏和衙役谁都说不出一个子丑卯寅,这事来得太突然。我担心会不会是有人盯上了咱们云霞山,要在官面上为难咱们。” 的确有这个可能。 叶慈放下碗筷,如果真的是上面有人故意针对云霞山,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蒋胖子在一旁插话,“能不能写信问问张公子,他在京城消息灵通。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好歹做到心里有数。” “先看看情况再说。不能事事指望别人,能自己解决就自己解决。”叶慈定了调子。 她吩咐吴庄头,“明儿你带人上县城,多花钱没关系,关键是要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如果县城打听不到,那就去府城。既然传出撤换县令的消息,此事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早做准备肯定没错。” “明儿我就带人进城。” 吴庄头当即应下。 匆匆刨了两碗饭,早点歇息,养精蓄锐,明日到县城大干一场。 叶慈端着茶杯坐在窗户边,听着外面狂风呜呜叫唤。山里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一会冷一会热的。 不出意外,过几天又会热起来。 不知道师父青云子这会在忙些什么?云游到何处? 她倒是想给师父写信,也得知道师父的落脚点才行。身为云霞观关门弟子,可怜的娃,师父都弄丢了。 第67章 好消息,坏消息 张府二管家张义带着几车礼物来到云霞山。 昨天冷得裹三层棉袄都嫌不够,今儿艳阳高照,热得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全扒了。 这山里的天气啊,就跟孩儿脸似的,变幻莫常,一会好一会坏。 总算到了目的地。 新宅子大门紧闭,静悄悄的。 老宅子这边大门敞开,有人进出。 见此情况,张义暗自点点头,深以为然。 看样子叶慈依旧住在老宅,新宅子在三皇子殿下离开之后一直空着,她并没有住进去。 如此甚好! 别人都说叶慈是个山野丫头不懂规矩,张义却从中看见了叶慈懂规矩的一面。只不过她守的是大规矩,女儿家的小规矩她是不遵守的。 一边揣摩着叶慈的脾气性格,一边派人通知,张府来人,请叶慈出面一见。 “张家派人来了,难不成是本姑娘的事情有了眉目。快快将人请进来,请到前厅做客。” 也不知道这回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如果不能立户,她就只能继续留在叶家。 虽不影响她现在的生活,但着实膈应人。 不管好消息坏消息,总得见了面才知道。 “叶姑娘?” “你是” 叶家庄前厅,叶慈好奇地打量对方,年纪不小,气派挺大,但应该不是张家主子,很可能是得用的心腹下人。 “小人张义,是张府二管家,奉我家大老爷的吩咐,特意来见叶姑娘。” “原来是张管家,幸会!不知你家大老爷” “我家大老爷是五郎的亲爹。”张义解惑。 他是张府的老人,有本事,又得当家人看重。他是看着张五郎长大,故而他完全有资格称呼张五郎为五郎,而不是公子,以示亲近。 叶慈恍然大悟,一边揣测一边问道,“不知张管家为何事而来。” “自然是为了姑娘的要紧事而来。此事有些麻烦,我家大老爷不放心,特意派小人过来问问叶姑娘,是不是真心要脱离叶家?” “真心如何?不真心又该如何?” 张义郑重说道:“若是真心,就得按照真心去办。若是不真心,我家大老爷的意思是,想劝劝叶姑娘莫要急着做决定。 你现在年纪尚小,一个家族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历朝历代,失去了家族又有产业的女子,下场通常都不太好。 事关叶姑娘的前程未来,也关乎着身家性命,如此大事不可儿戏,希望叶姑娘能慎重考虑。” 叶慈笑了。 张家特意派人过来陈述利弊,可见是真心帮她这个忙,并非敷衍。 她很高兴。 张五郎没有欺骗她,的确是说到做到。 “请张管家转告贵府大老爷,此事我已经考虑清楚,我是真心实意想要脱离叶家,独立出来。” 张义微蹙眉头,“叶姑娘可知道这里面的风险?” “我自然知道。家师早已经对我阐明了其中利弊关系。” “叶姑娘不担心吗?” “担心有人惦记产业,设计害我?反正我没有家族,被人害了也没人替我出头,对吗?” 张义点点头,他正是这个意思。看来他想差了,叶慈不是不明白,而是太明白。 叶慈笑了起来,“多谢张管家关心。就算我不脱离叶家,害我的人依旧会害我。甚至害我的人就来自于叶家。其实,我主动脱离叶家,对叶家也是一件好事。我想,叶家应该不会反对吧。” 张义愁眉苦脸,斟酌着说道:“平武侯的确没反对。只是叶姑娘未免太委屈,太吃亏。何不等几年,等你及笄,我家大老爷亲自替你保媒。 就凭你治好了三皇子殿下的病,这个忙无论如何张家都会帮到底。有我家大老爷出面,定能给叶姑娘保一桩如意婚事。届时,你就有了依仗,可以问叶家讨回他们欠你的,至少可以要回自己的嫁妆。” “我不想等。” 叶慈掷地有声。 “叶家让我不开心,如果有办法,我不想拖下去。至于嫁妆,我自己就能挣,何须看叶家脸面讨要嫁妆,而且我也不稀罕叶家的嫁妆。再一个,嫁人与否,嫁什么人,现在说这些都为时过早。不如过好当下,再图将来。” “这么说叶姑娘是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更改。” “正是!”叶慈脱口而出,没有丝毫迟疑。 她会为自己的决定承担一切后果,无论是好的坏的。就算前面布满荆棘,她也会趟过去。 师父说过,叶家是她的劫,她必须靠自己度过这个劫难。 师父还说,她欠了大夫人苏氏一个恩情,生育之恩,迟早是要还的。 如何还,师父不曾提起过。 她也曾尝试用铜钱卜卦,一塌糊涂。就她半桶水的水平,灵窍时灵时不灵的体质,卜卦太为难铜钱,铜钱表示咱们没关系。 她甚至想将师父的龟壳偷出来卜卦,结果师父料事如神,将她捶了一顿,才肯老实。 无论这个劫是什么,恩情要如何还,她想来想去还是要尽早脱离关系。先脱离法理上的关系,将来再说亲缘上的关系。 嫁妆不嫁妆的,别人稀罕,她可不稀罕。 那点破烂东西,她就没看在眼里。 她虽然没有去过叶家,却也知道叶家的情况是一年不如一年。平武侯叶怀章在官场不得重用,懦弱外加耳根子软,这种人只能勉强守成。 这般情况下,试问叶家能给她叶慈准备多少体面又值钱的嫁妆? 最多就是给点破烂打发,当她是打秋风的穷亲戚。 张义沉默良久,最终叹了一声。 “既然叶姑娘打定了主意,关于立户一事,必须对你说明。” “张管家请说。” “你年纪幼小,历朝历代都不可能给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立户。即便你是男子,没到年纪也是不能立户的。这是朝廷律法,也是族规家法,你可明白?” “我明白。” 所以才会找上张五郎帮忙,依靠张家的人脉关系网替她办成立户一事。 眼看着要说到正菜,叶慈竖起耳朵细听。 “叶姑娘想要脱离叶家,又有法理可循,不怕事后被人抓住当靶子,我家大老爷想了一个办法,就是过继。” “过继?”叶慈有点懵。 “只能过继。以你目前的情况,这是唯一合理合法,又不会被叶家追究的法子。还能在官府登记备案,从今以后法律上你就不再是叶家人。” 叶慈蹙眉,“过继给谁?将我过继,岂不是说我头上没了叶家,又多了一个祖宗?” 她不乐意啊! 当家做主惯了,谁乐意头顶上多个祖宗。 张义说道:“叶姑娘莫急,你听我细细道来。有这样一位先生,早年间遭遇打击,于是绝了仕途的想法,做了我们张府的清客。他无子无女,也没有妻妾,家族那边也断了传承香火。 我家大老爷亲自和他谈了谈,他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只要叶姑娘不反对,他愿意收你为义女,而你要做的就是为他养老。 此事有我们张府作保,叶姑娘不用担心这位先生有歹心。若他真有歹心,我们张家也不是摆设,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叶慈沉默良久,“此事重大,我需要时间考虑。” “这是应该的。” “我能问问,你口中的这位先生,莫非有什么危险来历?” 张义先是一愣,接着笑起来,“叶姑娘放心,这位章先生并无危险来历。即便有,几十年过去也都成了过往云烟。” “他姓张?” “章,立早章的章。在我们张府做了二三十年清客,学问很好的。如果叶姑娘愿意为他养老,将来你要请教学问,或是官场上的事情就方便许多。不敢说别的,论学问,这位章先生不输当世任何大儒。” 这么牛逼? 如此牛的人物不出山做官,却躲在张家做了个清客。要说他的身份来历没有威胁,叶慈怎么不敢相信呢!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读书人的追求,也是唯一的梦想,就是做官。 学问越大,越是要做大官。 学问堪比当世大儒,却不肯做官,默默做个清客,怎么想怎么古怪。 不行,她得琢磨琢磨。要不,卜一卦? 第68章 起卦 让吴庄头安顿了张义一行人,叶慈躲在宿书房,偷偷拿出珍藏的铜钱。 这不是普通的铜钱,这是经过他师父青云子点化后蕴含道法的铜钱,专门用作起卦。 很灵验的! 反正,师父青云子每次用这些铜钱起卦,那是一算一个准。 叶慈知道自己是个半桶水晃叮咚的水平。 为了确保卜卦顺利,她特别郑重。 td,这回无论如何也要准,必须准。 所以,她沐浴焚香,仪式感十足,还少吃了两顿饭,饿得人都瘦了两圈。 瞧瞧她下巴尖的,都是饿的。 起卦之前,又净了手。 还是不放心,总觉着仪式感差了点。 咚! 她拍了下自己的头,“忘了。” 差点忘了最最关键的一步,祈求各路祖宗们保佑。 “弟子叶慈,特选黄道吉日起卦,请各路祖先看在弟子虔诚的份上,这回一定要准。如果准的话,明儿我给你们供上一整只烧鸭,外加五年窖藏酒。这还不够的话,那就两只烧鸭。要是祖宗们不爱吃烧鸭,那就烧鹅。得罪二花就得罪,为了祖宗们我豁出去了!” 一番不伦不类的祷告结束,叶慈正式开始起卦。 一定要准哦! 口中默念要诀,双手抱握铜钱,晃晃晃 撒手,铜钱落在桌上。 这是 老天爷欺负她,祖宗欺负她。 不成卦啊! 气死她了。 她大怒,指着云霞观方向,大骂,“一群光吃没用的东西,我年年供着你们都是浪费钱。改明儿就把你们砸了!” 轰隆隆 这是惊雷? 祖宗们发怒了? 现世报这么快? 叶慈差点吓傻了,回过神来,冲出书房大吼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谁在败坏本姑娘的大事?” “启禀东家,蒋师傅在爆爆米花,刚刚爆了一锅,可香了。东家要不要尝尝味道?” 淦! 叶慈又怒又喜。 还以为是惊雷,原来是爆爆米花,虚惊一场。 她就说嘛,祖宗不能这么灵验。这要有现世报这等本事,身为云霞观门下弟子,她早八百年就开挂,成了当世神算子。 怒的是,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手感,被这么一炸,全都毁了。 饿了两顿啊! 整整饿了两顿才攒起来的手感,就,这么,没了! 她找谁说理去? 找谁理赔去? 还有没有王法? “去去去,本姑娘不吃爆米花。告诉蒋胖子,明儿吃烧鹅,本姑娘要吃两条腿。” 丫头娟儿半懂不懂,呆愣愣的。 “东家嘴馋了吗?” 叶慈:“” 她好心塞。 “东家能不能不要吃鹅,自从有了二花,耗子都少多了。真的,我不骗你。” 丫头娟儿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落忍。 叶慈哼哼两声,“你要是立刻马上从我眼前消失,我就不吃烧鹅,可以考虑吃烧鸭。” “东家真好!” 娟儿欢天喜地跑走了,她要去告诉蒋师傅这个好消息。 叶慈怒甩衣袖回房。 看着桌上的铜钱,她就一阵心塞。 她指着铜钱,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你说说你们,空有道法,却一无是处,连卜卦都不会要你们何用。不如拿着你们上大街上买两碗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哼!” 嘴上格外嫌弃,动作却又格外轻柔地拿起铜钱,装箱。 哎 一声叹息。 “本姑娘与道无缘啊!奈何啊!” 心酸啊! 本以为开了窍,又日日抄写道藏经典,怎么着也得给她点甜头吃吧。 结果呢没天分就是没天分。 罢了,罢了,既然卜卦不出吉凶,那就全凭心意做事。 次日一早,她郑重告诉张义,“我想好了,接受贵府大老爷的建议,选择过继给章先生,我会为他养老。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云霞山一切和他无关。若是他擅自伸手,我不会客气。” 果然如此! 张义根本不意外她会做出 这个决定。 他说道:“这是当然!既然叶姑娘已经做了决定,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叶家那边,不用你出面,该走的手续都会一一办妥。另外,庄子上如果有叶家的奴仆,能否给我一个名单?这些人是留是走还是回叶府,总得有个安排。” 叶慈笑道:“庄子上已经没有叶家的奴仆。这些年,我一直在清理,都清理干净了。” 好手段啊! 张义多看了她两眼,小姑娘年纪不大,做事却颇有章法,不知道将来谁会娶她。 “叶姑娘早有准备,我就不多费心了。另外,有个事叶姑娘或许还不知道,徐大人即将出任武清县县令。” “哪个徐大人?”叶慈惊了一跳。 “自然是徐久治徐大人。三皇子殿下好不容易才拿下武清县,当然要安排信得过的人。徐大人同叶姑娘相熟,你们已经合作过,相信将来也会合作愉快。” 叶慈:“” 她眨眨眼,问道:“张管家的意思是,武清县是三皇子殿下特意拿下来的?” “正是!” “他要武清县做什么?一个破县,土地不肥沃,人口不多,穷地方他要来做什么?徐大人好歹也算是他身边的老臣子,怎么能这么对待,这会寒了人心啊。人家徐大人在京城做得好好的,突然被安排到武清县做县令,这和发配有什么区别。” “叶姑娘莫要开玩笑,武清县再破,下辖上百里地盘。身为一县县令,牧民数万,赋税数千两,怎么着也比穷京官强多了。” 叶慈哦了一声,“张管家的意思,徐大人在京城没有油水可捞,一直穷哈哈。三殿下体恤他,所以派他出任武清县先领个,给他一点甜头吃。” 张义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叶姑娘莫要栽赃。什么油水不油水,都是替陛下当官,自然要尽心尽力。钱财本是身外之物,莫要提钱,俗气。” 呸! 叶慈笑了起来,“想捞钱,有那么多地方可选,为何独独挑中武清县?我很好奇,这事陛下知道吗?陛下怎么会同意三皇子殿下往武清县安插官员?” “此事另有内情。前段时间,皇长子的人得了两个上等县,那是一等一的富庶地方。三皇子殿下回宫后得知此事,于是动了心思,寻了机会亲自问陛下要来了武清县。徐大人也是乐意的,外放总比留在京城每日战战兢兢强一些。” 张义这番话透露出太多的内情。 首先是皇长子刘璞明显更得陛下喜欢,两个上等县说给就给。 反观刘珩,堂堂嫡出皇子,就只要一个中等县,还是个山区县。无论是从质量,还是从数量上,都比皇长子刘璞矮了一截。 啧啧 照着这个局面发展下去,莫非皇长子刘璞真的有机会被立为太子? 刘珩真的只能做炮灰? 先替刘珩掬一把同情泪。 离死不远了啊! 就算养好了身体,迟早也是要被灭的。 可怜! 可叹! 她摇头叹息,张义一脸糊涂。 她摆摆手,“和你没关系,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心情有点惆怅。张管家赶着回京,我就不留你了。这一次招待不周,还请见谅。下次你来,我一定好生招待。” “叶姑娘客气。徐大人不日就将启程赴任,将来叶姑娘若有为难之处,可以和徐大人商量。相信以你们的交情,徐大人定会尽力相帮。” “徐大人做了本地父母官,我肯定尽力配合,绝不添乱。张管家莫要再提交情二字,他是官,我是民,还是个小女子,传出去恐对徐大人官声有碍。” 张义闻言,不由得笑起来。 “还是叶姑娘考虑得周到。” 送走了张义一行人,心情有些惆怅啊! 她望着北方,望着京城方向,很想问问住在宫里的刘珩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会想到将徐久治安插在武清县当县令? 当初他说会有安排,莫非,就这? 呵呵? 这个安排宿真够大的。 刘珩啊刘珩,你脑壳长包了吧! 第69章 千错万错 “过继?怎么会是过继?” 叶二郎恍恍惚惚,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更令他不满的是,过继一事竟然是父亲主动提出来,老太太许氏和母亲苏氏都没有反对。 她们怎么可能反对,终于摆脱了天煞孤星,怕是高兴还来不及。 “二哥,你莫非舍不得?叶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还真当她是亲妹妹啊!我告诉你,你的嫡亲妹妹只有一个,就是我。” 五姑娘叶卫兰相当霸气,一副小霸王当仁不让的模样。 叶二郎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你不认为这么做很过分吗?” “会吗?叶慈并不稀罕侯府,我们在云霞山那会,她摆明了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如今,将她过继出去,也算是求仁得仁。我们侯府从此彻底远离天煞孤星,运势定会好起来。” “法理上,她和我们侯府脱离的关系。但是你别忘了,论血缘关系,她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二哥真会说笑。你当她是姐妹,她认你吗?相处那么久,她有叫你一声二哥吗?从头到尾都是称呼你为二公子。她自己都不在意侯府,你替她着什么急。” “因为我侯府欠了她。” “这话你和我说没用,你找父亲去,看看父亲听不听你的。” 叶卫兰怒气冲冲。 叶二郎很是不忿,可是让他找父亲理论,他又没胆子。 他承认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做事黏黏糊糊,一天一个主意。他想到父亲的棍棒,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叶卫兰见他不作声,嗤笑一声,“二哥也就是嘴巴上说得漂亮,真让你去做点什么事情,你又裹足不前。既然如此,你何不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别去深究。” 叶二郎很是难堪,他还是强行辩解道:“我就是觉着这样做不厚道。叶慈从出生起,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应有的待遇,反而受够了委屈。老太太不待见她,母亲不待见她,如今就连父亲也要放弃她。 我就是替她感到委屈,感到不值。一个人得有多倒霉,才会遭遇至亲之人的抛弃。世人都说她是天煞孤星,刑克六亲。我却觉着她克的是她自己。否则,她的处境为什么越来越坏。” 叶卫兰板着脸,“只怪她命不好。” “五妹妹信命吗?” “我自然是相信的。” “这么说,你认为她命中注定和咱们侯府无缘。” “那是当然。否则,为何出生不满月就被送走?可见她和侯府八字相冲。父亲将她过继出去,也是为了大家好,更是为她好。二哥替她委屈,说不准她这会正高兴终于摆脱了我们。” 叶五姑娘真相了! 脱离侯府,叶慈只会高兴,不会委屈。 只不过,偌大侯府,唯有叶二郎稍微有点真心。至少肯为她打抱不平。 虽说,叶二郎只敢在叶卫兰面前唠叨,不能因为他胆小就否认他的一点点善心和善举。 一时间,叶二郎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的分量,父亲定下的事情,他没本事改变。 怎么办呢? 唯有喝酒解愁。 偌大的侯府,没个清净地,只叫他烦闷。 不如出门喝酒。 一个人吃着酒菜喝着闷酒,喝到月上中天,喝得半醉半醒,发着牢骚。 包间房门被人打开。 “我就说听着声音熟悉,果然是二郎。” 章五郎提着酒壶闯进来。 “二郎喝酒怎么不叫我?” “张兄!?”叶二郎瞪大一双迷醉的双眼,好几秒钟,总算认出了来人。 “还认得人,看来没喝醉。二郎今日为何独自在此喝闷酒?要不是我遇上,你是不是就忘了哥哥我?” “张兄见谅。我心中苦闷,只想借酒浇愁。不曾想,越喝心头就越愁,越发觉着自己无用,就是个废物。” 叶二郎一脸凄苦,趴在桌上,快要哭了。 张五郎瞧着他这番做派,不知该笑还是该骂。 虽说叶二郎略显懦弱,勉强也算是真性情。 “二郎心中苦闷,何不说出来,我替你分担一二。说出来说不定就想通了。” “想不通的。”叶二郎缓缓摇头,“事涉家中长辈,我岂能编排长辈们的不是。我只恨自己有心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改变不了。” “来,喝酒,喝酒!” 张五郎主动为叶 二郎斟酒,一醉方休,明儿一早醒来说不定全好了,全想通了。 这人啊,尤其是喝醉的人,一旦开了口就成了话篓子,刹不住嘴。 “为何长辈们能做到无动于衷,那般的狠心绝情?难道她不是侯府的血缘吗?” “听二郎这话的意思,你是指叶慈姑娘?”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们侯府亏欠她,我是知道的。我想接她回京城回侯府,却一直不得法。原本想着,拖一拖,时日长了说不定又有新的机会。只是没想到,这一拖,很快她就要被过继出去。从今以后,和侯府再无关系。侯府欠她的,也不知该如何还给她。” 张五郎哈哈一笑,“只要二郎有心,想要还她一个公道随时都可以。再说了,就算过继,血缘上她也是你亲妹只。过继不影响你关心她。” 叶二郎自嘲一笑,“我哪有本事关心她。我只是不忿” 得! 又是一个只知道抱怨,不懂得做事,只会逞口舌之勇的人。 若非叶二郎勉强还算有良心,张五郎都不想搭理他。 “二郎,听哥哥一句劝,你就是想太多做得少。以后多做少说,保准没错。” 叶二郎迷迷糊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方的话根本没进心里去。 反正,他是越喝越苦闷,唠唠叨叨一通牢骚,很快就彻底醉了过去。 张五郎推推他的肩膀,“喂,醒醒?真喝酒了?就这酒量还学人借酒消愁,真是添乱。” 付了账,张五郎安排人将叶二郎送回侯府。 大半夜的,门房的动静瞒不过人。 大夫人苏氏被惊动,“外面怎么回事?” 守夜的丫鬟禀报,“启禀夫人,二公子回来了,喝得酩酊大醉,是被酒楼的小厮送回来的。” “这个孽障!”大夫人苏氏很不满。 一边怒斥叶二郎,一边吩咐小厨房准备醒酒汤,她要亲自过去看看,否则心里头不放心。 她带着仆妇丫鬟出远门,结果被平武侯叶怀章拦住。 “夫人大半夜不歇息,出门做什么?” “二郎回来了,我去看看他。” “那个畜生,一天到晚不知道上进就知道胡混,本侯非得打断他的腿不可。” 大夫人苏氏一听,就不满了。 “侯爷明知道二郎重感情,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为何要他喊打喊杀。” 平武侯叶怀章眼一瞪,“二郎做事不分轻重,都是你惯的。他怪我们做父母的狠心,将叶慈过继出去,说我们没良心,这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吗?” “侯爷何必骂他,你不如直接骂我得了。是我生了叶慈,是我连累了侯府,是我狠心绝情,统统都是我的错” “本就是你的错。” 大夫人苏氏震惊了。 她万万没想到,本是一句气话,叶怀章竟然真的这么想。 在他心里头,莫非侯府落到今日,都是她的错? 她呵呵冷笑,“这么多年,侯爷总算说出了心里话。好,好得很!” 说罢,她撞开他,径直离去。 “你要做什么?”叶怀章拉住她的手。 大夫人苏氏回头,冷声说道:“侯爷不关心二郎,我关心。侯爷不在乎二郎,我在乎。既然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妨一错到底。反正在侯爷心目中,没了我们母子,自有其他女人和子女。” 她甩开他的手,离去。心中满是愤恨,不甘,怨怼。 叶怀章站在原地,心情极其烦躁。 他咬牙切齿,愤恨道:“今晚本侯爷就歇在赵姨娘房里。” 管家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应下,挥挥手让仆妇去赵姨娘那里通报一声。 叶怀章突然回头,盯着管家,“你认为本侯爷做得不对?” “小的不敢。” “你尽管说,本侯不怪罪你。” 管家微微垂首,“侯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侯府。二公子年轻识浅不懂事,不知道其中利害关系情有可原。” “你还漏了一点,夫人那里你如何看待?” “夫人爱子心切,慈母心肠。” 呵呵 全是假大空的套话。 叶怀章心情没有好转,反而越发恶劣。 他去了赵姨娘房里,狠狠发泄了一通,也不曾缓解这烦闷的心情。外加差事不顺,在衙门逐渐被边缘化,没有人重视他的意见和想法,更令他心中恨意多了三分。 他时常想着,如果叶慈肯帮忙牵线搭桥,搭上三皇子殿下和张皇后的关系,怎么着他在衙门的处境也不至于这么糟糕。 叶慈作为子女,不为父母分 忧,大大的不孝。 他将叶慈过继出去,简直理所当然。 这般不孝女留着做什么?当年留她一条性命,已经是格外慈爱。不知感恩的死丫头,活该和侯府无缘。 一直想一直想,将所有的不顺都怪罪在叶慈身上,过继一事就越发正当。仅有的一点愧疚早就烟消云散。 如今,他可以理直气壮面临所有人的询问或是非议。 第70章 章先生 徐久治外放为武清县县令,在吏部领了公文,便走马上任。 出了京城,五里亭遇到张五郎。 他身边还跟着一位老先生。 “恭喜徐大人,从今以后不再是穷京官,而是牧守一方的父母官。” 张五郎打趣,徐久治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人生得意,何须遮遮掩掩。 区区县令,七品,看似官不大,但是油水足啊!比起穷京官那可是强多了。 在地方上历练个一二十年,混够了资历和政绩,届时运作一番,顺理成章回到京城做京官。到时候,他就不是穷京官,而是部堂高官,出将入相,何等快意。 以上皆是徐久治徐大人的幻想,幻想从今以后仕途一帆风顺,想啥有啥。 明知道这不太可能,也要做做这等美梦。 因想象梦境和期待而志气满满,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状态,还不曾到任,已然有了牧守一方父母官的派头。 “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程仪,预祝徐大人一帆风顺,考评为优,早日升官发财。” 张五郎话音一落,下人就端着几个托盘上前。 张五郎揭开托盘上的盖面 哇! 黄白之物,徐久治的最爱。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怎能让五公子如此破费。太过丰厚贵重,本官不能要。” “徐大人同我客气什么,未免太见外了,我还得感谢你不计较,当初承诺给你一个上等县,可惜让皇长子殿下捷足先登,只能委屈你到中等县担任父母官。” “本官不委屈。都是为陛下分忧,在哪里都一样。”徐久治嘴上冠冕堂皇,眼睛却盯着托盘上的黄白之物。 他对银两钱财极为敏感,粗略一扫,就计算出大致的斤两。 足有几百两白银,外加金灿灿的金叶子,这才是最大的诚意。 张五郎果然上道! “徐大人此次前往武清县赴任,不妨替我带个人过去。这位章先生,我家清客,年纪大了准备回家养老。他家就在云霞山附近,到了武清县县城自有人接他。此去武清县,路途上还请徐大人关照章先生一二。” “此事简单!章先生能在张府做清客,学问必然极好。这一路,本官还能讨教一二。” 章先生捋着胡须微微颔首,“那就劳烦徐大人,打扰了!” “章先生客气。” 张五郎将章先生托付给徐久治,此次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之所以让章先生同徐久治同行,而不是另外派人送章先生前往云霞山,就是为了避人耳目。 叶慈过继一事,无论是叶家还是章家,都不欲大张旗鼓。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免非议。 叶怀章的脸皮还没厚到面对所有非议都能做到不动如山。 张家也不想将事情闹大,以免引起宫里的警惕。 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这也是叶慈的想法。 徐久治身为三皇子殿下身边的文臣,多少猜到一些内情,多章先生的身份也有诸多猜测。 但他没声张。 为官多年,他最大的进步就是识趣,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张五郎托他带个人,就是对他的信任,他不能破坏这份信任。 所以 一路上,他只和章先生讨论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半句不提张家不提叶慈。偶尔,也会为了如何治理地方,如何收服衙门一干人员请教章先生。 章先生侃侃而谈,总能直指要害。 “钱粮是根本。身为一县父母官,只要掌握了钱粮,就等于是掌握了一切。下面六房吏员被卡住了钱粮命脉,自然只能听命于你。 具体到武清县,一个中等县,然而土地贫瘠,山多地少,水田灌溉不易。但,武清县有双河镇码头,码头设有钞关税吏。 可以说,武清县的赋税钱粮,八成以上都得指望双河镇码头钞关。如果徐大人有本事拿下钞关税吏,所有问题便能迎刃而解。” 徐久治听君一席话,胜读一年书。 他拍着腿,“章先生高见。本官跟随三殿下在云霞山也住了一段时间,对当地的情况多少知道一些。武清县的确穷,可架不住有河道有码头。其他一切都是虚的,唯有码头才是重中之重。敢问章先生,你认为我该如何拿下双河镇税吏?” 章先生捋着胡须,“此事老夫不知。老夫不清楚当地具 体情况,不能贸然给予建议。” “此事简单。等到了武清县,章先生若是不嫌弃就在县衙后院住下,为本官出谋划策,还能第一时间了解当地情况。” “这不瞒徐大人,老夫到了武清县,需得先回家一趟。” 徐久治立马说道:“不知章先生家在何处,本官派人送你回去,之后再派人接你回县衙。” 章先生含笑说道:“老夫家住云霞山叶家庄。” 啊? 徐久治一脸惊呆的模样,话都不会说了。 章先生笑得越发开心,心道这位徐大人好会演戏。明明早就猜到了内情,却一直装傻充愣。 难怪三皇子殿下第一次谋求利益,就把此人派了出来,出任武清县县令。 “章先生和叶慈姑娘是亲人?”徐久治震惊道。 章先生点头承认,“正是亲人。” “原来如此,失敬失敬!叶慈姑娘治好三殿下的病,等于是本官的恩人。那么,章先生理应也是本官的恩人。冒昧问一句,章先生是叶姑娘的哪门亲戚?” 徐久治一脸八卦。 吃瓜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身为吃瓜达人,当然要努力进取吃瓜,尤其是大瓜。 越大的瓜越好。 章先生哈哈一笑,“老夫是叶姑娘的义父。据老夫所知,叶家庄离着双河镇不远。以老夫看,我就不去县衙,就住在叶家庄。徐大人若是得空,就到叶家庄做客。就当是故地重游。” 徐久治哈哈一笑,掩饰内心的尴尬。 哎呀 对方早就看透了一切,也就是他还在演。 好在他脸皮厚实,不怕丢人。 只不过 张家安排叶慈过继给这个老头子,用意何在?这老头有什么过人之处吗? 还有,叶慈这么干脆脱离叶家,她到底怎么想的?脑子真没病?难道不知道家族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吗? 真是糊涂! 看在双方合作写书的份上,徐久治决定下次见到叶慈,定要好好问问她,提点她几句。莫要意气用事,误了自己的前程。 两人都是看破不说破,彼此打着机锋,一路试探一路畅聊终于到了武清县县衙。 区区一中等县,县衙还不错哦,该休整的都休整了,既不漏风也不漏雨。 如此看来,武清县的油水比想象中的更多,双河镇码头比想象中分量更重。 徐久治清楚,光靠农民缴纳赋税,能完成朝廷的赋税任务就是谢天谢地,根本不可能有余钱修缮县衙。 能够偷摸修缮县衙,这个衙门必然有别的经济来源。 难怪上一任武清县县令在这地干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快十年了都不舍得挪窝。据说,离开的时候,上一任县令大人哭哭啼啼,不舍啊! 哪是不舍县衙,根本是不舍这里的油水。 徐久治心头欢喜,心道三皇子殿下待自己果然不薄,张家也算是信守承诺,给他捞了个这么不起眼却有油水的县,好啊!这里恐怕比许多上等县都要好。 哈哈哈 徐久治都想叉腰大笑,为自己前程似锦,财源滚滚喝彩。 遇难成祥,否极泰来,诚不欺人。 上半年倒霉透顶,差点混不下去。 下半年,好运连连,人生得意! 得意之时,他也没有忘记章先生。 他说道:“叶家庄接人的马车恐怕还没到,章先生不妨随本官现在县衙住下,休整一番。明儿一早马车到了,本官亲自送章先生出城。” “多谢徐大人好意。接我的马车到了,喏,就是前面那辆车。” 第71章 父女 一匹身材矮小的劣马,拉着章先生回叶家庄。 负责接人的两个庄丁沉默寡言,也不说话。 章先生独自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颠簸得厉害,连行李都跟着跳起来。 他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 反而很有精神欣赏沿途风光。 “听闻武清县闹匪患,此去一路安全吗?”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两个庄丁又不是哑巴,章先生有信心打开他们的话匣子。 “那都是老皇历啦!先生从何处听来我们这里闹匪患?” “咦就今年,前几个月三皇子殿下遇刺,传闻山匪所为。前任金吾卫使者康兴发追击山匪遭遇雷劈,这些总不能是假的吧。” “哈哈不清楚,这些事情我们都不清楚。” 两个庄丁一头冷汗,没想到这位先生一张口就是一个坑。 章先生捋着胡须,一脸笑眯眯。 “这路不太好走啊!” “先生放心,到了前面路就好走了。少府工匠替我们整修了道路,不过只整修了一部分。” “你们不常上县城吧!” 章先生一猜一个准。 庄丁嘿嘿一笑,“有双河镇,谁还稀罕来县城。” “双河镇热闹吗?” “比县城热闹多了,街面大,人口多,什么都买得到。” “这么热闹的双河镇,老夫在京城却从未听闻。这是藏在深山人不知啊!” “嘿嘿,做买卖的都知道双河镇。先生是教书的,不知道正常。” 章先生含笑不语。 路程走了一半,官道一改之前坑坑洼洼的情况,变得平坦。 章先生伸了个懒腰,他这老胳膊老腿,可算是活了过来了。 不知不觉,他开始期待同叶慈见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让张家尽心尽力帮忙,想得到的想不到的细节之处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张家是本朝顶级豪门,不敢说权倾朝野,那也是和薛家掰腕子的存在。 张皇后性格跋扈,不讨皇帝喜欢,却依旧稳坐皇后之位,张家居功至伟。可以说,是张家成全了张皇后的嚣张。 这样的顶级世家,不遗余力帮助一个‘孤女’,单说救治三皇子的恩情,还不至于让张家如此付出。定是有别的缘由在其中。 张家不曾明说,章先生也能猜到一二。 夕阳余晖洒在大地上,光影交错之间,让人打心眼里生出一股子慵懒,只想就此躺下,望着夕阳等来月光。 “先生,前面就是叶家庄。东家说了,等先生到了后,大家一起商量给山庄改个名字。” “何必改名字。你们东家本就姓叶,叫叶家庄天经地义。” “东家说,如今和侯府脱离了关系,继续称呼叶家庄不太合适。她想改一个大俗大雅的名字。既要文雅又要有乡土气息。” 哈哈哈 章先生愣了片刻,接着大笑起来。 “你们东家当真说过这话,又要文雅又要乡土?” “这话我们可编不出来,自然是东家说的。” 章先生望着渐渐陷入黑暗的丛山峻岭,随着光线昏暗,犹如一头头怪兽。 他摇着蒲扇,朗声说道:“你们东家挺有意思的。” “先生有眼光。” 转过一个山头,就见到了叶家庄。屹立于山脚下,老宅子连着新宅子,黑瓦白墙,大门口亮着灯笼,给人安心自在的感觉。 叶慈提前得到消息,带着吴庄头等人,来到大门口迎接,特有诚意。 吴庄头悄声吐槽道:“当初三殿下来的时候,东家都没有这般郑重。” 哼! 叶慈说道:“你不懂!三殿下是马蜂窝,是麻烦,是被放逐的皇子。章先生不同,他是我的义父,是庄子的大老爷,也是你们的主子。见到章先生后,记得客气些,不可怠慢。” “东家来真的?” “文书都办好了,衙门也做了登记,岂能有假。难不成你以为我是过家家?” 吴庄头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叶慈又说道:“一会人到了,我先探一探深浅。你们嘛,就拿他当老太爷供着。” “诺!” 马车晃晃悠悠在老宅子大门口停下。 叶慈上前几步,来到车门口,“叶慈见过章先生。” 章先生一打开车门,就见到一个身量高挑的姑娘站在眼前,一张包子脸嫩嫩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格外有神。看着就是个身体康健,潮气蓬勃的姑娘。 章先生从她身上看到了青春,看到了活力,看到了生活的快乐。 一下子,他喜欢上这个小姑娘。 他一脸乐呵呵的表情,“你叫我什么?” 叶慈显然愣了一下,要这么直接吗? 不过 她当机立断,从顺如流,躬身一拜,“女儿见过义父。” “哈哈哈” 章先生开怀大笑,“老夫孤身一人几十载,没想到临到晚年,竟然得了一个女儿,有了地方养老。甚好!” 他伸出手,叶慈识趣,上前一步扶着他下马车。 “义父身边怎么不见老仆伺候?” “老夫性子独,多年来身边就两个仆从伺候。这回来云霞山养老,不忍他们和亲人分离,便放了他们的契书,给了他们良民身份,叫他们也回老家养老去。” “义父仁义!” “我是来投靠你的,从今以后赖定了你。你准备好了吗?” 章先生似笑非笑。 叶慈朗声说道:“义父放心,你放心大胆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就当自己家一样。你想要什么样的人伺候,老实的,机灵的,年轻的还是稳重的无论什么样的人,我都给你找来。” “好好好,有孝心。” 叶慈迎着章先生进了大门,在花厅坐下。 酒席已经置办好,只等上桌。 叶慈命人从酒窖里面取了一坛六年窖藏的窖酒,醇香浓厚,喝了不上头。 大家边吃边聊,随意自在。 从一开始,叶慈就牢牢掌握着节奏。既然要长期相处,那么从一开始就定下相处的基调,不要客气疏离,随意自在全当在自个家就好。 章先生全程配合,似乎真的将此地当成了自个的家。 喝到酒酣耳热之际,他唱起了歌谣,流传于北方牧民中的一种调子。 叶慈听着上头,摆上碗筷,敲碗伴奏。 后来尤觉着不过瘾,命人拿来手鼓,她敲鼓,章先生扯着嗓子唱歌。各地民间民歌民调,信手拈来。仿佛就没有他不会的。 叶慈越听越是心惊,章先生去过多少地方啊? 难不成大江南北全都走了一遍? 不不不 就凭老先生唱歌这劲头,恐怕不止走了一遍,而是在各地有过长期生活居住的经历,怕不是一个百事通。 叶慈顿觉自己挖到了一个宝,敲打鼓越发用力。 “痛快!痛快!老夫多年不曾这般痛快,不曾想今日仿佛回到三十年前一般,也是月下唱歌,友人伴奏。小慈不错,没想到你竟然擅鼓。” 章先生很是兴奋,就像是年轻了十岁。 他没想到来到云霞山第一天,会是如此这般快活。 来对了! 叶慈这个小姑娘有点名堂,不错不错! 叶慈眯着眼睛笑起来,“我不仅会鼓,我还会吹笛子,吹萧。其实我弹琴也还行,但是师父说我是对牛弹琴。” “哈哈哈你师父肯定没瞎说。” 叶慈:“” 哼哼! 瞎说什么大实话。 好吧,她承认弹奏乐器这一块的确不太擅长,吹的,敲的,她是极好的。 “我们父女两今儿第一次见面,也算是相处融洽。希望将来能一直这般愉快自在。老夫为你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他吩咐小厮将他的行李取来,“那个四方盒子,放在博物架第三层那一个。” 有了指点,小厮很快取来木盒子。 章先生将木盒子往叶慈身边一推,“打开看看,是否满意。” 叶慈:“” 她有些迟疑。 当面打开,这合适吗? 罢了! 她郑重打开木盒子,咦 “这太贵重了。” 她将木盒子退回去。木盒子里面竟然全是金玉,何止是贵重,简直就是金光闪闪。 “老夫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这些身外之物留在身边也是无用。不如交给你,由你妥善安排。究竟是置办产业,还是经商,亦或是干点别的,老夫不干涉。只希望你能秉持初心。” 叶慈连连摇头,“我有钱,这些我不需要。” “你的钱是你的钱,老夫给你的是见面礼,收下吧!” 叶慈蹙眉,琢磨了一下,她从木盒子里面取了一枚玉佩,又取了一枚金佛,然后笑眯眯说道:“这份 见面礼我很喜欢。” 章先生盯着她看,“当真不要?” 叶慈举着手里的玉佩和金佛,“有了这两件,我满足了。” 章先生哈哈一笑,“行吧,都随你的意。” 说罢,收起了木盒子。 叶慈凑上前,“我也给义父准备了见面礼。” 她拿出一串钥匙,放在章先生面前,“这是酒窖的钥匙,这是冰窖的钥匙,这是二门钥匙,这是后门钥匙” 她一一介绍,章先生望着她,思绪却早已经飘向远方。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在他耳边唠叨。 不等叶慈说完,他取下钥匙串其中两把,一把酒窖,一把大门钥匙。 “老夫有这两把钥匙足矣。有酒有菜,再置办一些笔墨纸砚,别的都不需要。” 第72章 大佬 美好的一天从一碗豆浆开始。 章先生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望着天一脸满足的模样。 “已经许多年不曾喝到这般香浓的豆浆。” 蒋胖子陪着他闲聊,“京城没有喝吗?” 章先生说道:“京城有是有,可是京城的水没有这里的好。以前,老夫以为京城白云观的泉水是世间一等一的好水,用来泡茶煮汤最好不过。今日喝了这碗豆浆,才知道自己浅薄了。云霞山的水才是真正的好水。” 蒋胖子愣了愣,“先生是行家啊!一般人喝不出来,都以为是我的厨艺好。其实,我的厨艺也就中上而已,主要还是食材好,水好。关键还是水好。” “哈哈哈老夫也算是个老饕,天南海北的水都喝过,这里的水最好。” “老先生识货。” “你们东家一大早就不见人,整日都这么忙吗?” “最近忙着点冬小麦,东家不太放心,特意到地里面监督。因为是新培育的种子,所以格外上心。” “庄子上还自己培育种子?”章先生很好奇。 蒋胖子一脸嘚瑟骄傲,“那是当然。很多种子从岭南那边运过来,必须经过培育改良,才能在本地种植,适应本地的土壤和气候。冬小麦的种子今年已经是第三茬,希望一年比一年产量高。 今年夏天的稻谷,也是分批种植。最后称重,我们自己培育改良的种子就是要比南边运来的种子略胜一筹,产量要多一些。” “不错,不错!农事是国之根本,叶慈能沉下心来专门做农事,而不是只顾着赚钱,此举甚好!” 蒋胖子哈哈一笑,“东家可能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想吃好喝好。与其花钱在外面买来,还不称心,不如辛苦点自个种植。” 章先生闻言,哑然失笑。 竟然是如此简单的理由吗? 一个吃货的最高追求,就是自己培育种子,自己种植,自给自足。 章先生哈哈一笑,喝完豆浆,还吃了一根油条,他要去田间地头走一走,权当散步消食。 他在地头碰到叶慈,“听说你想改个名字,以后不叫叶家庄,还要大俗大雅?” “义父有主意了吗?我连制作牌匾的木材都准备好了,只等一个好名字。” “大俗大雅,你可真是为难老夫。细细一琢磨,不如就随了这山,叫云霞庄。云霞山是宝地啊,山好,水好,以山名为庄名,就当是替云霞观分担一二。” 叶慈迟疑,“已经有了云霞观,又来一个云霞庄,是不是不太合适。” “那就取名农闲山庄。农,代表了农事繁忙繁重。闲,则是生活自在悠闲。颇为俗气,简单又好记。” “这个好!”叶慈心满意足,“就叫农闲庄。今儿就安排人制作牌匾,过几日正式改名为农闲庄。从今以后,庄子所出产的农产品,都要打上农闲庄的徽记。一事不反而筑,可否请义父为农闲庄设计一个独特不易被仿冒的徽记。” “是要用在产品上?” “正是!打上徽记,代表着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地方统统都是假冒伪劣。” 章先生应下此事,“徽记一事抱在老夫身上,正好老夫最近有些手痒。先从徽记开始,然后将此处山山水水都画下来。” “义父擅画?” “琴棋书画老夫皆擅长,小叶慈,你可想跟老夫学习?老夫定会倾囊相授,将你培养成为名副其实的才女。” 叶慈哈哈一笑,“多谢义父,有空我跟着你学学书画。做才女就算了,我更喜欢做个小富婆。” 章先生大摇其头,“有了才女名头,还怕没钱吗?” 叶慈却说道:“我只想闷声发大财,不想名扬天下。” 章先生赞许点点头,“小小年纪,竟然看得如此透彻,不错不错,天下人追求名利,殊不知名声也是一种负担和拖累。不是所有人都能驾驭美名,尤其是德不配位的名声。” 这是有故事啊! 叶慈没有好奇八卦追问,虽然一颗吃瓜的心已经蠢蠢欲动。 数日之后,农闲庄正式挂牌成立。 叶慈得闲就跟着章先生学习。 原来章先生的行李,并非当初那么一点点。后续,一车车的书籍,各种古玩字画,被送到庄子,全都是他多年的珍藏。 叶慈也是有眼力见的,瞧着那些名家字画,价值不菲。 她望着章先生,眼睛里面全是钱钱钱 我的义父是个超级富豪,怎么 办?在线等! 好有钱的一个老头子,这些收藏价值千金,甚至于在真心喜爱的人眼里都是无价之宝。 她好像问一句:义父,你当年干啥的?竟然能攒下这么多宝贝。 区区一个张府清客,可没有这个实力。 嗷呜! 莫非章先生是一位隐姓埋名的前大佬? 她两个眼睛都是星星眼,好想吃瓜,吃个大瓜。 章先生随口说道:“这些都是老夫多年珍藏,有家传的,也有一部分是老夫从别处搜罗而来。你跟着老夫学书画,首先得有一屋子书画供你参考,方能学出个一二三来。否则,光凭自个埋头摸索,一辈子也没出息。” “我知道,这叫培养审美意识。” “审美意识?这个说法有趣,也很贴切。这些书画就是用来锻炼你的审美,看多了这些珍品,以后你出去区区书画作品都无需放在眼里,全都是一些庸脂俗粉。” 叶慈大笑。 就像是一个人看习惯了顶级美人,一般的美人已经无法入眼。 看惯顶级帅哥,普通校园帅哥也就那么回事吧! 果然学习艺术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别说学,光是培养审美标准,就老花钱了。 一场场的展览,一场场的演出,和大师面对面的交流,统统都是钱啊! 艺术,天赋是主观条件,金钱则是必不可少的客观条件。 所以说,艺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 没有钱的艺术家,只能指望死后成名,留名艺术史。 叶慈感慨了一句,“义父真舍得。” 章先生看着她,略有深意地说道:“你好生做事,老夫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将来都留给你。” 叶慈大喜,“我肯定孝敬义父。” “孝敬论行不论心,现在就很好,不必刻意强求。” “孝敬是应该的。其实,我没有艺术气质,我怕这些珍品落在我手上糟蹋了。” 叶慈说的是真心话。 她就是一俗人,梦想是闷声发大财。不求闻名天下,只求富贵自在。 这么一个俗人,面对一屋子的名家珍品,压力山大啊! 就感觉是,自己的市侩和俗气玷污了这一屋子的珍品。 “无妨!有老夫教导你,就算是一块顽石,老夫也有办法将你变成一块璞玉。” 潜台词就是:欢迎来到地狱,地狱学习模式即将为你开启!哈哈哈 叶慈:“” 浑身有点紧张是怎么回事。 她尴尬一笑,“义父厉害!” 凡事不决,先拍马屁肯定没错。 之后嘛,自然是见招拆招。 她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学渣,想要冒充学霸,难啊! 章先生已经亮明了态度,再难,也要将学渣培养成学霸。就算是一口一口喂,也得喂成学霸。 叶慈:“” 嘤嘤嘤 已经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头悬梁锥刺股的苦日子即将到来,苦矣! 当天,叶慈就写了三十篇大字。 然后 她这个臭棋篓子被拉着下了半宿的棋,整个人头晕眼花。 章先生可不会客气,更不会像三皇子刘珩那样让着叶慈,什么悔棋啊,让多少子啊,故意灌水啊,这些统统都不存在。 如果说,叶慈和刘珩下棋,感受到了一个臭棋篓子的快乐。和章先生下棋,则是菜鸡被虐,苦不堪言。 她开始怀念三皇子刘珩,以前没觉着对方多好。如今有了对比,才察觉刘珩是真好啊,是真的让着她。 第73章 乖儿子 京城,气温骤降。 伤风感冒比比皆是,今日城中最忙的人当属大夫和药房伙计。 三皇子刘珩到未央宫请安尽孝。 “今儿天冷,儿子特意准备了冬日最佳饮食,碳炉火锅。再温上一壶酒,滋味最佳。” 张皇后脸上挂着笑,看着宝贝儿子忙前忙后。 当碳炉火锅端上殿,边吃边烫,配上蘸料,暖洋洋的,果然适合这个季节。 张皇后笑着问道:“莫非这也是从云霞山学来的?” 刘珩没有隐瞒,“正是从云霞山学来的。” “你在云霞山学了很多东西嘛,不光是养好了身体,如今还学会了弄吃的。本宫不由得好奇,那云霞山有何特殊之处。” 刘珩面色坦然,“云霞山的确是个穷山沟,但因为人的原因,穷山沟也有乐趣可寻。” “你何不直说因为叶慈的原因,你在云霞山有些乐不思蜀。” “儿子并不否认叶慈是个能干的姑娘。” “未免太能干了一些。” 张皇后有些吃味。 一个小姑娘,短短几个月时间,竟然对宝贝儿子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力,她很警惕,更多的则是不满,还有点醋味。 一想到亲儿子被另外一个女人影响,天下间的母亲都没办法心平气和去接受。 会产生一种儿子被人抢走的危机感。 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能免俗。 “如果她不能干,儿子也不能坐在这里同母后烫火锅吃。说不定人都已经不在了。” “别胡说!”张皇后脸色一沉,“你身体已经好了,以后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儿子答应母亲,以后再也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夜晚还咳吗?”张皇后主动转移话题,不再叶慈身上纠缠。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她不想因为一个外人,破坏了母子感情。 刘珩摇摇头又点点头,“偶尔会咳。” 张皇后不由得蹙眉,“你不是说叶慈供应的药材效果好吗,为何还会咳嗽?莫非药材有问题?” “药材肯定没问题。或许是换了环境的缘故。” 刘珩也疑惑。 自从回到京城,他的病情许久没有进展。每日吃着药,只是维持住刚回京城那会的状况。 要想彻底痊愈,目前是看不到任何指望。 药材没问题,煎药服药都没问题。 思来想去,莫非真的是受到环境影响?亦或是别的缘故? 病情没有进展,他就越发怀念在云霞山的日子。那会病情可谓是突飞猛进,好似药到病除一般,身体倍感轻松,精神上也是颇为愉悦。 回到京城,再也找不到类似的感觉。 母子二人一时间沉默不语,都在思考这里面的蹊跷之处。 或许是天气骤然降温,或许是今儿心情好,元康帝突然决定前往未央宫走一趟。 还没进殿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 “吃什么,这么香?” 元康帝径直闯进大殿,宫人们都来不及通报。 刘珩听到动静,急忙起身请安,“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你们倒是会享受,有好吃的竟然不叫朕。” 碳炉火锅,尤其是今儿天气特别冷,一看就知道其中好吃。 元康帝默默想到,母子二人真会吃,竟然能想出这等办法。 张皇后说道:“老三孝敬本宫,特意命人准备了碳炉火锅。陛下日理万机,我就不耽误陛下的时间。” 这是刚见面,就要赶客。 元康帝偏不走。 “老三孝心可嘉,正好朕也饿了。” 他不满! 很不满! 皇后有的,他竟然没有。 哼! 什么孝顺儿子,只想着皇后,却不想着朕,分明就是不孝子。 这气氛 刘珩忙说道:“请父皇上坐。儿子另外还准备了一套碳炉火锅,原本打算一会派人送到建章宫。” 哦! 原来给朕准备了啊! 元康帝一下子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老三还是有孝心的,并没有忘记朕。 不顾张皇后嫌弃的嘴脸,元康帝当仁不让坐下来。宫人已经默默添了一副碗筷。 “ 都吃啊!都愣着做什么?” 元康帝反客为主,张皇后倒尽胃口,刘珩乖觉坐下默默吃喝。 接连吃了几口菜,元康帝很是满意,“这个碳炉火锅不错,天寒地冻的日子就该这么吃。” 刘珩立马说道:“父皇多吃点!” 他又朝张皇后看去,眼神祈求。 张皇后不忍儿子一番心血喂了狗,再次拿起筷子夹菜。 元康帝看着眼前一幕,了然于心。 “老三有心了。今儿朕吃得高兴,你想要什么赏赐?想不想上朝听政?” 呼! 上朝听政?! 连张皇后都跟着紧张起来。 皇帝有这么大方,肯让老三上朝听政?不管是真是假,先抓住机会再说。 皇长子刘璞已经开始上朝听政,没道理嫡出皇子却整日窝在宫里无所事事。 她张口,正要替刘珩答应下来,不料刘珩抢先一步说道:“儿臣谢过父皇!只是,儿臣惫懒,天气又冷,不爱动弹。上朝听政一事,可否晚些时候。” 张皇后:“” 气煞本宫! 刘珩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到底知不知道上朝听政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能够光明正大和文武百官接触,能参与朝政,培植自己的心腹臣子 总之一句话,皇子上朝听政,意味着机会和权柄! 刘珩竟然拒绝了,他竟然拒绝了,他怎么敢! 元康帝听到刘珩的回答,玩味一笑。 他看看张皇后,又看看刘珩,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这人,为了偷懒,竟然不肯上朝听政。什么时候养成了如此惫懒的性子?朕以前怎么不知道?” 刘珩笑道:“回禀父皇,自从进入冬天,儿子就觉着仿佛要冬眠一般,整日里都不乐意动弹。动一动,就感觉身体沉重。太医也说,我的身体还需要长期调养。” “不是好了吗?” “并未痊愈,仅是好转。” “哦!”元康帝蹙眉,仔细打量刘珩的脸色,啥都看不出来,“既然身体不适,上朝听政就免了吧。安心养身体,什么时候身体彻底痊愈,再说其他的。” “谢父皇!儿臣一定好好养身体,希望能早日替父皇分忧。” “哈哈哈你有这番心意,甚好!” 这一刻,元康帝才是真正的高兴。在场所有人都明显感受他的快乐。 张皇后微微眯起眼睛,心头骂了一句:老狗,果然只是试探。还是我儿机警,没有上当。 转念又一想,若是顺杆子爬,应下上朝听政的事情,老狗又会如何?怕是会当场翻脸,斥责我儿没有自知之明。 元康帝是真高兴,心中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愉悦感。 既高兴张皇后吃瘪,又高兴刘珩知情识趣。 今儿果然是个好日子。 吃了个五分饱,元康帝原本还想留在未央宫歇息,也就是顺便歇息。 哪想到张皇后根本不稀罕他,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陛下酒足饭饱,趁着这会风小了,赶紧回宫歇息吧!” 明晃晃地赶客! 元康帝看着张皇后,表情似笑非笑,“朕今儿就留在皇后这里,许久不曾留宿了。” 张皇后翻了个白眼,她想说已经有十六七年没留宿了。 是的,夫妻二人已经有十几年不曾同房,两看相厌。 “皇后对朕不满?” “不敢!只是这里没有陛下的洗漱用品,不如我派人通知薛贵妃,陛下去薛贵妃处歇息。” 元康帝呵呵冷笑,“你竟然主动让朕去薛贵妃处歇息?” “陛下不愿意吗?难不成薛贵妃失宠?不知道又是哪位美人得了陛下的宠爱。” 哼! 元康帝顿生怒火。 张皇后半点不在意。 元康帝突然转移话题,“老三身体还没全好,皇后莫要忧心。” 张皇后脸色一垮,“陛下说的是。十几年都过来了,我不急在这一会。” “老三的病不能累着,少给他安排功课。堂堂皇子,就算不学无术,也能富贵一生。” 桌子下面,张皇后攥紧了衣袖。 元康帝这话几个意思? 敲打? 警告? 明明白白告诉她,儿子刘珩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 她突然笑起来,“陛下说得对。少了谁的用度也不能少了皇子们的用度。不过,老三自个喜欢读书,我倒是想拦着他,可是不让他读书他还能做什么。 斗鸡斗狗,青楼花街,争风吃醋 ,强占民田,强抢民女,放高利贷,玩儿赌博,这些他都不会啊! 哎,我倒是想让他学学其他皇子,何等嚣张跋扈,揽财更是一把好手。可惜,老三不开窍,只会读书,恪守本分。太乖了,不好,一点都不好!” 元康帝脸都绿了,张皇后指桑骂槐,分明是在指责他不会教儿子。 他冷着脸,“幸亏老三没有学到你的狗脾气,真是谢天谢地。老三就是随了老刘家的传统,爱读书。” 言下之意,刘珩这么乖,都是皇族基因好。张皇后屁功劳都没有,靠边站去。 张皇后嘴角抽抽,要脸吗?要脸吗? 这么多年,他管过老三吗?还敢大言不惭往他自己脸上贴金。 真是 张皇后直接甩了个白眼,表示她的轻蔑不屑。 元康帝却笑道:“老三乖巧,朕要赏他,重重赏他。” 第74章 造反吗? 等元康帝离去,母子两人继续火锅。 这天气,一顿火锅从中午吃到晚上实属正常。虽然不太养身,但,偶尔随心所欲,当真快活。 人生在世,难得快活。 能快活时,切莫错过。 “虽说你父皇提议上朝听政,多半是试探,可你为何一开口就拒绝?万一,本宫是说万一,抓住这次机会顺杆子爬,说不定你就真能上朝听政。这对你有多重要,你心知肚明。” 刘珩喝了一口温热的酒。 从云霞山带回来的果酒,只剩下最后一坛,他要省着点喝。 这酒真好。 宫里珍藏的果酒,各个品种他都尝过,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云霞山的果酒。 看来,很有必要派人去云霞山走一趟,多搞点吃的喝的。 不知何时,刘珩也成为了一个小吃货,只是境界还没到达叶慈的高度。 叶慈为了吃,亲力亲为,从种子培育到播种收获再到入口的美食,这才是顶级吃货该有的修养。 面对母后的问题,他斟酌说道:“父皇不可能让我上朝听政,甚至可以说永远都不可能。” “凭什么?你是嫡出皇子” “正因为我是嫡出皇子,所以更不可能。刘璞上朝听政,这是父皇为刘璞特意铺设的道路,岂能让我掺和一脚。父皇让我上朝听政,只是戏言而已,母后何必当真。” 张皇后气得脸色发青,“你是在怨恨本宫吗?本宫不得你父皇宠爱,连累你也跟着被嫌弃。” “母后误会了,儿子没有嫌弃任何人。儿子只是陈述事实。父皇属意刘璞,我看出来了,母后难道没看出来吗?” “看出来又如何?本宫不甘心。本宫死不要紧,但是本宫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无论如何本宫也要替你争,替你夺。不到最后一刻,谁又敢说刘璞会是真命天子。” 刘珩低头看着酒杯,他在思考该如何说服母后。 “父皇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儿子以为靠着老办法,基本上无法掰回局面。或许是时候另辟一条路,可能会比较艰难迂回,但总比困在宫里不得施展,活生生承受煎熬强一些。” 张皇后突然紧张起来,“你想做什么?你可不能犯糊涂。” 刘珩猛地抬起头来,“儿子希望张家上表,为儿子请封爵位封地,我想就藩,去封地。” 张皇后大惊失色,“你,你疯了吗?请旨封爵简单,就藩可就没有了回头路。意味着你将远离朝廷中枢,你和皇位从此无缘。本朝自太祖起,至今没有一个就藩的藩王能继承皇位。 凡是继承皇位者,无一例外都是留守京城,各种理由拖延绝不前往封地。 你倒好,竟然主动就藩,你这等于是放弃了争夺皇位。你怎么能,怎么能放弃呢?不到最后,绝不能放弃!” “儿子不是要放弃,儿子是以退为进。” “放屁!” 张皇后头晕脑胀,“身为就藩的藩王,想要夺取皇位的唯一办法就是造反。你父皇防着我们母子就跟防乱臣贼子一样,但凡你有一点风吹草动,本宫可以打包票,不用等到造反那一天,你父皇提前就将你法办,夺爵砍头,绝不手软。你还是太幼稚,将就藩一事想得太简单。” “母后说的这些儿子都知道。但,不这么做还能如何?一日日困在宫中,一日日被消磨,默默等待命运到来的那一天。母后愿意这么过下去,可我不愿意。” 刘珩抿着唇,一副倔强固执的模样。 张皇后本来动了怒火,看他这副模样,又很是不忍心。 她忍着怒气,“你不要犯糊涂!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除了前往封地就藩,就没有别的路可走。” 刘珩面露苦笑,“如今情势,母后真的认为还有别的路可走。母后自己都说,父皇防备我们母子犹如防备乱臣贼子,在父皇眼皮子底下,儿子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呆在宫里头。 唯有去往封地就藩,方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方能有所发展,有所长进。 父皇不会让儿子有任何机会参与朝政。得不到锻炼,儿子就是一个空有嫡子名头却无任何能力的空头皇子。这不是我想要的。” “留在京城,至少还有一线机会。去了封地,从今以后你就和皇位彻底无缘。此事,本宫不会同意。你不用再说,本宫心意已决,你回吧!” 张皇后下了逐客令。 她不想继续争论下去,坏了母子情分。 刘珩张嘴,欲言又止。 迟疑片刻,他还是说道:“康兴发死了,可是长公主夫家一族并没有被放出来,如今高家又将步其后尘。母后难道还没看出来吗?父皇这是在替刘璞扫清障碍。” 张皇后只觉一股气血上涌,心火燃烧。 她气自己,气皇帝,气这世道。 刘珩继续说道:“长公主是父皇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这个待遇。我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不如长公主十分之一,凭什么认为留在京城会有一线生机。” 张皇后无法再听下去,“闭嘴!你可曾替本宫着想?你可曾为追随你的臣子们着想?你放下一切去封地,你倒是潇洒,你可曾想过留在京城的我们将面临何等的苦难?那些追随你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刘珩脸色一白,暗自叹了一声。 今儿的谈话,注定是失败的。 他微微一躬身,“母后教训的是,儿子不能一走了之。儿子先行告退,接下来几天可能无法来给母后请安,请母后见谅。” “去吧!回去后仔细想一想。” “儿子遵命。” 迎着西北风,刘珩离开了未央宫,回到居住的寝宫。 他心情不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宫人们个个小心翼翼,步伐怎么轻怎么来。 邓少通看着自家殿下发呆的模样,有些心疼。 “殿下枯坐了一个时辰,要不要起来活动活动?”他斗胆问道。 刘珩设回过神来,“有一个时辰了吗?” “一个多时辰了。” “没想到坐了这么长时间,难怪腿脚有些酸麻。” 他伸了个懒腰,起身活动四肢,在寝宫内走来走去权当散步健身。 突然对偌大的宫殿嫌弃起来,“都说宫里好,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可是本殿下怎么觉着这宫里憋闷得很,连个散步的地方都没有。 别和本殿下提御花园,没什么看头。还不如云霞山叶家庄来得有趣。 如果是在叶家庄,就这天气,叶慈肯定会整治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一边听着风声一边吃着饭菜。吃完后,还要来点点心水果什么的,说说笑笑,闲聊家常,开几句玩笑,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何等的简单自在。 若是天气好,定是在树荫下就餐,用露天糟土灶烧菜,边吃边烧。” 想起云霞山的种种,刘珩越发怀念那些日子,真正体会了何为逍遥自在。 而今,被困在宫里,整个人不得开怀大笑,着实气闷。 邓少通担心啊! 自家殿下怎么又提起云霞山。 到底是怀念云霞山的吃吃喝喝山山水水,还是怀念那里的某个人。 他想了想,说道:“叶慈如今脱离了平武侯府,又有张家照拂,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殿下不用担心。” “你认为张家能照拂她多少年?本殿下困守宫中,不得寸进。一旦本殿下有个意外不测,张家转眼倾覆。届时,凡是和本殿下有关联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砰! 他一拳头砸在墙面上,心情越发郁闷。 “回宫以后,病情没有丝毫进展,堪堪只是维持之前的状况。其他方面同样毫无进展。早知如此,本殿下当初何必急着回宫。” 悔! 悔不当初! 本以为身体好转,会得到更多机会,至少朝臣那边会更倾向于他。嫡出的名分,是利器。 然而这一切在父皇的干涉之下,都没用。 父皇对他的态度越发戒备,一边防着他有不轨企图,一边又盼着他早日行不轨之事。 父子猜疑,犹如仇寇。 刘珩惨淡一笑,神情悲凉。 必须破局,必须找机会打破眼下的境况。 第75章 表兄弟 张皇后病了! 可能是因为过于担忧,加上天气变化,要强了几十年的她,在病痛折磨下也只能选择躺下来。 新平公主衣不解带,坚持在病床前伺候。 张皇后有感于闺女孝顺,心里头和顺了些,对待闺女也多了些许温柔。 “高家这回怕是翻不了身。你也别太担心,等本宫身体养好,另外给你寻一门婚事,定不叫你委屈。” 新平公主沉默着低着头。 张皇后蹙眉,她不喜新平公主,就是因为新平公主浑身的毛病,心里头藏着话什么都不肯说。问她,只说一切都可以。 然而眼神骗不了人,嘴上说着可以,心里头却另有想法,偏偏又不肯直接说出来。 非得让人问问问,反复追问,才肯透露一二真实想法。 张皇后一生富贵,又要花费大量精力和后宫干架,和元康帝干架,留给新平公主的耐心很有限。 一次一次耐心耗尽,越发看新平不顺眼,不喜欢。 好不容易决定对待新平温柔些,却因为新平一副沉默的老样子,让张皇后再生怒气。 她压着怒火,“你若是对本宫的决定有异议,尽管说出来。我们是亲母女,难不成本宫还能吃了你吗?” 新平抬头,张张嘴,犹犹豫豫半天才说道:“女儿以为,婚姻大事,并非高门大户不可。或许,嫁个中等世家,说不定能顺顺利利。” “堂堂公主,配给中等世家,亏你想得出来。你不怕丢人,本宫还嫌丢人。就算你不考虑本宫的脸面,你父皇的脸面总得考虑吧。” “可是母后真的认为父皇希望我嫁入高门大户吗?” 新平公主内心惴惴不安,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 张皇后蹙眉,“你想说什么?” 新平公主鼓起勇气,“当年长公主下嫁田家,何等的威风气派。田家是本朝数一数二的大世家,配长公主,那是天作之合。可是如今田家全族下狱,长公主连亲生子女都保不住。我若是嫁入豪门,肯定比不上长公主,届时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没了。” 终究将心中的担忧畏惧全都吐露,新平公主内心凄惶,默默落泪。 张皇后板着脸,沉默不语。 因为 她无从反驳。 新平公主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根有据。 长公主是元康帝一母同胞的姐妹,尚且落到这个结局。新平一个不受宠的闺女,如何能翻盘。 张皇后揉揉眉心,心头烦躁不已。 好似头更痛了! 新平公主轻声说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高家落难,会不会是因为我的缘故。如果没有结亲,高家说不定不会遭此劫难。” “就算是因为你遭难,又能如何。当初结亲的时候,高家就知道其中风险。光想着占便宜,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怪只怪高家倒霉。” 张皇后语气强硬,心肠更硬。 心肠不够硬的人,在后宫活不过三集。 新平公主没有那么硬地心肠,毕竟她年轻,经历的事情少,还没历练出来。 她对高家有愧疚,她不想害人。 “母后,我的婚事,还是找个普通人家算了吧!实在不行,女儿不嫁人。反正,少府如何无论也不能少我的用度,不嫁人也能富贵一辈子。” “你做梦吧!”张皇后嗤笑一声,“一旦本宫和老三不在了,你啊,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活生生饿死都有可能。若是嫁了人,好歹我们不在了,你还有片瓦遮身,还有个去处。” 新平公主闻言,大哭出声。 “母后怎么又说起这晦气的话。母后和三弟定能长命百岁。” “本宫倒是想长命百岁,可惜那个人不乐意。” 徒呼奈何! 不是没想过造反,只是一旦造反就没了回头路。而且,根本没有胜算。 元康帝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不可否认,他权柄日重,乾纲独断,军权在手。 这几年天公作美,少有天灾,人祸也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远远没到王朝末日气象。 正所谓太平年间,造反就是自寻死路。 心头不甘,也只能忍! 新平公主又狠狠哭了一场,出了未央宫,顿觉天高地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处。 走着走着,就来到三皇子刘珩的寝宫。 本来离开,哪想到宫人眼尖,第一 时间看到她并通报了三皇子刘珩。 无法,新平公主只能红肿着一双眼睛去见刘珩。 “姐姐何故哭泣?莫非母后动怒,又拿你撒气?”刘珩有些担心,对张皇后很多时候他都感到有力无处使。 遇到一个固执的母亲,头痛。 新平公主摇摇头,“母后没有骂我,母后病了后脾气也好了些。只是,说起婚事,心里头有些伤心难怪。” “你还在为高家忧心?”刘珩一眼看破真相。 新平点点头,也没否认,“高家落难,有我的原因。我就想着,别祸害人了。要么嫁个普通人家,要么就做一辈子老姑娘。母后却说,以后你们不在了,我连老姑娘都做不成,早晚会被人弄死。我一听,心里头就难过得不行。” 刘珩命人端来热水毛巾,给新平擦拭脸颊,妆都花了。 他说道:“不必如此悲观,事情未必就坏到那个地步。” 新平有些茫然,“三弟有办法破局吗?” “正在想,还没头绪。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该放弃。” “你说的对。只是,我就更不该祸害好人家。” “你是女儿家,朝堂大事同你没关系,你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宫里,朝堂,有我和母后看着,不会波及到你头上。如果,真到最坏的结果,大不了一剑了结。” 刘珩表情洒脱,一副很想得开的样子。 新平勉强笑了笑,她没那么乐观。她更喜欢有切实的破局办法。 只是她心里头也清楚,想要破局何其艰难。 以母后同薛贵妃之间的矛盾,以张家和薛家之间的矛盾,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绝对没可能双方共存。 一旦刘璞上位,张氏一族难逃倾覆之祸,张皇后一脉肯定也要死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没人想承受被人反杀的后果。 刘氏皇族,皇权斗争从来都是腥风血雨,人头滚滚。 谁让太祖他老人家没打好榜样,后辈子孙有样学样。没学到太祖他老人家的经天纬地之才,只学到嗜杀无情,屠尽亲族。 这种风气一代一代传承下来,已经刻在了刘氏一族的血脉里,骨子里,改变不了啦! 她不想给三第太多压力负担,三弟身体还没彻底痊愈,正该好好休养。 说了会话,她便起身告辞。 刘珩静极思动,在宫里待烦了,找了个理由出宫去。 朝中文武大臣,他不敢找,怕被按上结交外臣图谋不轨的罪名,一刀下去灰飞烟灭。 他去找张五郎。 张五郎以前是他的伴读,又是表兄。表兄弟凑在一起喝酒吃肉,任谁也不能指责。 张五郎很闲。 自从他交了绣衣卫差事,然后,就没事干了。 其实,绣衣卫很忙,忙着缉盗抓捕。上上下下都是一副分风风火火的样子。 唯独张五郎,他被排斥了,上峰不给他差事,他主动抢差事都不行。 有人针对他,毋庸置疑。 以张家的家世,以及在朝中影响力,敢针对他张五郎的人只能来自于宫里,那个男人,元康帝。 元康帝肯定不会直接授意绣衣卫如何做。 但,绣衣卫是元康帝的爪牙之一,仅次于金吾卫,必然会体贴上意,将排斥张五郎一事办得漂漂亮亮。 张五郎有力无处使,有气没处发,憋屈啊! 离开绣衣卫? 那是不可能的,死都不会离开。除非升官发财。 不给他差事,他就当个纨绔,每天点个卯,然后走人喝花酒去。 刘珩来找他,正好表兄弟一起去喝花酒。 “你就是太严肃了,喝花酒就得开开心心。花钱的是大爷!” 张五郎劝刘珩想开些,别被俗世烦恼给影响了。 刘珩笑了笑,“你倒是潇洒,当真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有用吗?” 张五郎眼睛盯着楼台上娇娘表演歌舞,眼神却极为明亮,并无半点醉意,也没有陷入美色诱惑中。 看似是个花花公子,玩世不恭,实则心里头比谁都想得明白。 他喝了杯中酒,“家里准备给我说门亲事,看了好几家。” 他语气清淡,自个的婚事,他是一点都不操心,好像无所谓。 刘珩说道:“你是该早日娶妻。” “那你呢?” “我还早。” “不早了。薛贵妃正忙着为刘璞选秀,说要选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下旬,薛家办酒席,邀请城中各大世家闺秀出席,连我们张家的姑娘都收到了请帖。动静闹得这么大,看样子贵妃娘娘 很着急抱孙子。” 刘珩语气淡漠地说道:“新平也收到了请帖,薛家请她去喝酒。” “新平表妹也可怜,高家好死不死撞在枪口上。”张五郎躺了一句。 刘珩轻声说道:“高家的事情,大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仆寺上下贪墨,从太祖那会起就成了定例。那个位置本就是功勋后代们轮流坐。高家此次出事,显然是有人故意针对,在父皇耳边吹了风。” 张五郎挑眉,“你知道就好!死了一个康兴发,形势并没有变好,头痛啊!” 第76章 日行一善 在元康帝的设计中,张家维持目前的势力,能够制衡薛家即可。但凡有一丝一毫冒头的苗头,都必须严厉打击。 绝不能让张家有任何机会持续壮大。 因此,他明知道薛贵妃吹耳边风收拾高家,是挟私报复,但依旧顺水推舟让金吾卫查办高家。 张家已经势大,再加上高家助力,与他的设计背道而驰。绝不允许! 所以说,高家因新平公主遭难,这个说法某种程度上是对的。 你说巧不巧,刘珩难得出宫喝花酒,就遇到了高家的外亲,也是勋贵之后朱家。 朱高两家同气连枝,高家落难,朱家帮忙奔走却无济于事,差一点还牵连到自身。 朱二郎和张五郎差不多的年纪,他先是认出了张五郎,之后才认出一旁的刘珩。那表情可谓精彩纷呈。 “朱家恨你嘞。”张五郎凑在刘珩耳边念叨,还有点幸灾乐祸。 刘珩眉眼微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和朱二郎的目光撞上。好似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刷刷刷最后还是朱二郎率先移开了目光。 青楼的格局,类似于围楼。三面都是贵客专座,南面就是舞台。 楼高三层,舞台位于二楼。 张五郎花重金,要了个黄金位置,二楼北面,正对着舞台。 朱二郎的位置在东面,双方一个侧目,就能对上。 刘珩沉默了片刻,悄声对张五郎说道:“找个机会给朱二郎传话,高家若想活命,必须舍弃钱财,越多越好。” 张五郎挑眉,“你有把握?传话容易,就怕钱财舍弃后,命还没保住。朱家在勋贵中影响力很大,你要是忽悠人家,朱家记恨,以后再想得到勋贵支持可就难了。” 刘珩轻声说道:“国库空虚,父皇又想对西域用兵,只是苦于钱粮不足。收拾高家的最终目的,还是落在了钱粮上头。针对本殿下,不过是捎带而已。 你可以提点朱家一二,高家父子擅理财,不如让他们戴罪立功。若能替父皇筹措粮草器械,又能舍了巨量钱财,保命还是可以的。” “你确定?要我说这事你就别掺和了,我怕你登上勋贵黑名单。” “金吾卫使者江流,此人和康兴发不同。康兴发是一心一意要做佞臣,孤臣,做一个名副其实的酷吏。江流此人圆滑,还要点名声。你不妨同江流接触一二,请他高抬贵手,把高家的意思带给父皇,必然会有一线转机。” 张五郎眼珠子乱转,心里头在思考此事的可行性。 “何必为了高家冒险。”这是张五郎真心想法。 刘珩摇摇头,“如果我坐视高家落难而不管,必失勋贵人心。你就当我日行一善,可否?” “行吧,行吧!”张五郎哪里受得住刘珩的请求,那眼神,心肠得多硬才能拒绝啊,“江流此人,不用我出面,朱家就能搞定。” 张五郎招手,一张让人记不住的大众脸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他悄声嘱咐了一番,大众脸迅速离去。 没过多久,就看到朱二郎的包间多了个下人伺候,在他耳边唠叨着什么。 朱二郎眼神闪烁,不停地朝刘珩看过来。 刘珩端起酒杯,遥遥一祝,算是打了个招呼。 朱二郎也赶忙端起酒杯回敬。 张五郎突然出声,“你还没说,高家想要活命,到底要拿出多少钱财?” 刘珩张口就说道:“至少百万两。是落入少府口袋百万两,不包括中间打点关系花费。” 轰! 张五郎暗自咋舌,嘀咕道;“高家拿得出来吗?这么多钱,高家能舍得?” 刘珩说道:“命都快没了,区区钱财又算得了什么。以高家父子的能耐,只要能活着走出诏狱,迟早还能富贵。” “说的也是。高家别的本事稀松平常,揽财的本事那可是首屈一指。当初皇后娘娘正是看中了高家的钱财,没想到中途被人截胡,可惜可叹!” 刘珩却不以为意,“高家树大招风,的确不是新平的良配。” “你怎么能这么说。新平妹妹那么好,我看是高家配不上她。” “要不你娶了新平。”刘珩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咳咳咳 张五郎呛了一口,那难受劲,脸都憋紫了。 他谴责对方,“你可别乱点鸳鸯谱。我和新平,是纯洁的兄妹情。” 刘珩:“” 无话可说,唯有喝酒。 张五郎怕 他多想,又急忙解释道:“我和新平是真不合适,张家风雨飘摇,新平嫁进来除了吃苦还是吃苦。而且,张家若是尚公主,双重外戚身份,真正大麻烦。” “我知道,我也是随口这么一说。新平嫁谁都行,唯独不能嫁入张家。” “你能理解就好!” 张五郎明显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怕娶新平公主。 他对新平公主并无儿女私情,一想到要娶公主,心头那滋味,反正怪怪的。对于婚后生活那是提不起半点兴趣。 换做别的女子就不一样,好歹还有点期待,留着一点幻想空间。 花酒喝了一半,朱二郎走了。有点沉不住气啊! 由此可知,朱家同高家的关系,不是其他人能比的。两家世代交好,互通有无,情分自然不一般。 刘珩喝着酒水,似乎有点没滋没味。 他对张五郎说道:“年底了,派人去一趟云霞山,再带两个大夫过去。按照药方,就地熬制药丸。以后都不用带药材回来,直接带药丸。” 张五郎顿住,关切问道:“殿下认为宫里熬制的药丸有问题?” “不知道,不确定。自从回到京城,病情一直没有好转,堪堪只能维持。想当初在云霞山的时候,每日都有惊喜。本殿下百思不得其解,也始终找不到问题所在。想来想去,不如就用笨办法,或许有用。” 身体始终不能痊愈,让刘珩内心隐隐有些焦躁。 如果说,一直病恹恹,不曾看到病愈的希望,他绝不会着急,他比会都有耐心。甚至能够坦然面对死亡。 但是 当他看到了病愈的希望,却戛然而止,内心不由得变得急躁,抓心绕肝,耐心不足。 各种办法总要试一试,万一其中一种办法成功了呢。 张五郎点点头,“此事宜早不宜迟,过几天我就安排人去一趟云霞山。要不是身上还挂着绣衣卫的差使,我都想亲自跑一趟。” “顺便带些特产回来。酒水,腊味叶慈肯定又弄出了新鲜玩意。” 提到叶慈,刘珩下意识笑了起来,笑容很浅,却十足真心。 他对叶慈的求新求变的能力从来不曾失望过,她总有许多新奇的点子。 云霞山的生活很美好,只可惜太过短暂。 张五郎全都应下。 今儿,他有些多嘴,“殿下也该考虑个人终身大事。婚事定下来,或许陛下就不能继续拖着你的爵位赏赐。” 刘珩却摇头,“此事不急。刘璞是老大,他都没有被赐爵,本殿下有什么可着急的。” “殿下和他不一样,他有陛下的宠爱,而殿下” 刘珩打断他的话,“但我有嫡出的大义名分。父皇不喜欢我,却也不能太苛待我,为何?皆因我是嫡出。一日不立太子,朝中文武百官可都盯着。 父皇可以决定喜欢谁,冷落谁。但是在家国大事上面,他也得想想名声,刀笔吏杀人,笔杆子可是在文官手里捏着。而文官最讲究嫡庶之分。” 张五郎恍然,“殿下的意思是,只要殿下没被赐封爵位,刘璞也没份。尽管他是长子,但也越不过嫡子。” 刘珩点点头,“就这么拖着吧,反正我也不着急。” 先将身体养好,再图谋其他。 比耐心,他从没输过。 张五郎琢磨道:“薛贵妃着急着给刘璞相亲,一旦亲事定下,她肯定会催促陛下赐封爵位。” “真到了那个时候,只能见招拆招。” 刘珩内心也有些矛盾。 一方面,他愿意看到赐封爵位这件事一直拖下去,大家都别想好过。 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能够早日赐封爵位,届时他主动申请前往封地就藩,远离京城,天高海阔,岂不美哉。 他想问问张五郎,如果自己前往封地就藩,五郎愿意跟随吗? 张张嘴,还是没能问出口。 这件事只是他个人的想法,远不到筛选王府属官的地步。 赶在宫门落锁前,刘珩回了宫。 万万没想到,路上竟然遇见了王少监。 王少监是谁? 他是方内监的干儿子,是元康帝手底下得用的人,康兴发的死就是他一手操办。 “见过三殿下!殿下好兴致,这是出宫喝花酒去了?” 宫里面果然没有秘密。 刘珩微微颔首,“喝了半日酒,有些醉了。王公公自便,本殿下得赶紧回寝宫歇息。” “殿下慢走!哦,咱家突然想起一件事,今儿陛下还问起殿下的身体。能出宫喝花酒,想来殿下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可喜可贺。” 刘珩回头一笑,“王公公误 会了。本殿下就算快要病死了,也得喝了酒再死。喝酒同身体没关系,关键还是看心情。你说是不是。” 王少监哈哈一笑,“殿下言之有理。明儿宫里讲学,殿下别忘了。” “多谢提醒!” 第77章 眼光太高 天气一冷,叶慈就张罗着做各种腊味。 腊肉,腊猪头,腊猪腿,腊牛肉,腊鸡,腊鱼,腊鸭 万物皆可腊。 章先生看她列菜单,一张纸写满了还没写完,于是开玩笑道:“不愧是大户人家,天天都能吃上肉。” 叶慈埋头写字,反驳道:“义父不懂了吧,山里面吃点野味还是容易的,难的是手里头没钱,买个油盐酱醋都要废老半天劲。其次,就是蔬果稀缺。方圆十里内,也就我们农闲庄冬天有绿油油的青菜,还有苹果。苹果好吃吗?” 章先生正吃着苹果,自家树上结的。 “有一点点酸,比较甜。” 叶慈一脸笑眯眯,“等开了春,我打算将果树嫁接改良,过两年就能吃到更甜的水果。” “老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识一番何为嫁接。果树当真能人为改良品种?” “你老人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难得难得!”叶慈一脸嘚瑟的笑。 最近这段时间,她被打击惨了。 琴棋书画,在章先生面前,她就是狗屁不通。 引以为傲的字和画,也被批得一文不值。 气得她很想扔了笔,撂挑子不干。 师父青云子都没这么埋汰她,简直了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一个人岂能了解世间万物。我们互相为师,老夫跟着你学学农事,你呢,用点心跟着老夫学着做个才女。不求你做个真才女,好歹拿出去能唬人,不至于丢尽老夫的脸面。” 章先生一边乐呵呵,一边乐此不彼打击叶慈。 叶慈:“” 心情不太美妙。 她问道:“我真有那么差?” 章先生眼一瞪,“这些年你都没有正式启蒙,哪来的好?如果有人说你字写得好,画画得好,肯定是骗你的,定有图谋。” “才不是!分明是你老人家要求太高,眼光太高,普通人中上等水平在你老人家眼里都是垃圾。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水平。” “知耻而后勇!你这孩子,怎么能满足于普通人的标准。身为老夫的闺女,不说饱读诗书,至少一张口就能把人镇住。” 叶慈翻了个白眼。 学霸的世界,我等学渣只能仰望。 偏偏学霸总认为学习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学不会必然是因为方法不对,脑子不开窍,或是不够努力。然而学霸蜜汁自信,坚信在他们的教导下,学渣也能上进。 殊不知,学渣之所以成为学渣,就是不会啊! 拼尽全力,也只能到达腰部。头部那个位置,嗯,梦里面什么都有。 章先生又说道:“但凡你将偷懒的心思多用在学习上面,也不至于进展如此缓慢。想当年,老夫读书那会” “十二岁秀才,十八岁的举人” 叶慈抢话。 章先生的过往风光历史,她都听了好几回。 十二岁的秀才,还是案首。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科举,有此成绩,绝对是天才级别的人人物。 秀才常有,十二岁的秀才上百年才有那么几个。 堪比珍稀动物。 不对,应该说比珍稀动物还要稀少。 章老先生是真学霸,真大佬,就是命运坎坷了些。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结果又遭到帝王家的祸害,好好一个天才人物就此消沉陨落。 叶慈为什么知道这些? 十二岁的秀才,还是案首,多稀罕啊,只要花点功夫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个大概。 这种稀有人物,必定会记载在地方志,甚至是记载在史书上留名青史。 章先生,不,章大佬恨铁不成钢。 “时辰到了,把书拿出来开始学吧。” 叶慈赶忙找理由逃课,“最近都很忙,今儿的功课要不就免了。” “你当老夫真不知农事吗?冬天,正儿八经的农闲时间,你忙什么?” “我忙着做事啊!” “做事自有吴庄头负责,还有那么多庄丁拿着工钱干活,用不着你这个东家亲力亲为。今儿我们先复习昨日所学内容,先背一遍听听” 叶慈:“” 为什么穿越一回,还要吃上学的苦? 为嘛? 天没亮,外面乌漆嘛黑,上溪村的农 妇小张氏已经麻利起床,烧了点热水洗脸净手。 来不及吃早饭,也没得吃,就急急忙忙出门,会同村里其他十来个村妇前往农闲庄。 上溪村位于云霞山脉一角,离着农闲庄有六七里的距离。 农闲庄冬季招人做工,每天一大早做新鲜豆腐,要求勤快,爱干净,能吃苦。 小张氏家里困难,男人盖房子受了伤,躺在床上下不了床。家里为了给男人治病,已经欠下了饥荒。 不得已,向来不怎么出门的小张氏也鼓起勇气,老到农闲庄找活干。 因她干净,本分,庄子要了她。 每日寅时二刻报道,一直忙活到午时才歇。 庄子提供少量住宿,但小张氏家里离不开人,孩子们都还小,她还是坚持每日回家。 村里其他妇人和她差不多情况,都是因为家里离不开人,不得已,只能每日起大早赶往庄子上工。 准时赶到农闲庄,大厨房冒着滚滚热气,在冬日的清晨,别提多舒服。 庄丁田大平,也是附近村落的人,他和农闲庄签了十五年契约,做了庄子里的长工。因他机灵,又跟着认识了几个字,才来一年就被提拔为小头领,专门负责豆腐作坊。 “都赶紧的啊,今儿订单多,大家辛苦一下。一会每人两碗豆浆,加糖。” 一听豆浆加糖,妇人们笑出声来。 “大平,你没开玩笑吧,今儿真的有糖?” 糖,无论是黄糖,红糖,还是白糖,在这个时代都属于稀罕物,奢侈品,价格其贵。 地主家一年都吃不了几回糖,更何况这群山区妇人。 她们当中大部人,几年都吃不到一回糖,基本上只有坐月子的时候有机会吃糖。 一听说豆浆放糖,这比过年还令人兴奋。 小张氏舔了舔嘴唇,她想问问田大平,能不能豆浆里面不放糖,把糖单独给她,她带回家去。 可是她不敢。 庄子里有规矩,除非东家许可,任何人不得从庄子带任何物品离开。 显然,和小张氏一样想法的人不少。 有大胆的村妇已经开始问了,“不吃糖行不行?我的那份单独匀给我,我带回家,给我家娃尝一尝。长这么大还没正经吃过糖。” “就是,就是。大平,你和东家说说,把糖匀给我们行不行?” “不行!”田大平一声大吼,“东家的规矩,她给你们什么,你们就拿着。没给你们的,不许伸手要。谁要是再伸手要糖,这活就别干了,今儿就结清工钱。” 那可不行! 大冬天的,又是在山区,村妇们想找一份收入可不容易。 这份活,绝不能失去。一天几文钱的工钱,还包吃两餐,既为家里节省了粮食,还解决了家用。 甚至可以说,这群村妇因为有了收入,不少人已经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比如小张氏,她靠着单薄的肩膀,撑起了一个家。 村妇们闭了嘴,但是看她们的表情,显然是失望的,一边失望一边又期待着加了糖的豆浆。 田太平哼了一声,盯着众人干活。 其实,他自己也没闹明白,为什么东家不允许大家带东西回家。能带走的东西只有工钱。 吴庄头告诉他,这叫做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又叫做恩威并施。 庄子招人做工,就必须立足了规矩。否则,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今日有人带糖回去,明日就有人带豆腐回家,后日就有人带豆皮回家 到时候,豆腐工坊就彻底乱了。 这里面的道理,田大平不是很理解。 东家仁义,大家肯定会记得东家的恩情。 为何东家却要防备着大家? 糖,多稀罕啊!如果允许大家带糖回家,所有人必然都会感恩东家的仁义,会有更多人愿意到庄子做活。 琢磨不明白就不用想,干好自个的差事就行。 忙了一两个时辰,天才亮。 今天的豆腐,已经顺利运往双河镇。 感谢三皇子殿下,因为他,庄子通往双河镇的官道终于通了,比起过去路程时间至少节省了三分之二。 接下来要做豆皮,还要晒豆干 出了货,大家都能歇一会,将早餐吃了。 每人两碗豆浆,外加一个杂粮馒头。 豆浆里面真的加了糖,小张氏喝得小心翼翼,心满意足,又是回味。犹记得上一次喝糖水还是生三闺女的时候,整个月子就喝了两碗糖水,馋死她了。 从未想过,不坐月子的日子,也能吃上糖。 这么多年来,她竟然觉着这一刻是最快活的时候 。 按照吴庄头的吩咐,大家捡了许多老豆腐,切成小方块。 将圆圆的竹编簸箕垫上稻草,切块的老豆腐放在稻草上,再盖上一层稻草。 最后,将簸箕放入阴暗的室内。 众人都是听吩咐做事,都不清楚这些豆腐具体用来做什么。 大家问田大平。 “去去去东家的事情少打听。你们按照吩咐做事就行了。今儿就到这里,明儿早点过来。最近要做的豆腐都比较多,大家辛苦些,东家不会亏待大家。” 第78章 歪理邪说 大冬天没事做,村里的闲汉都蹲在村子必经之路,待到下工的村妇们回来,一个个都盯着村妇们的脸蛋瞧,双眼就跟着火了似得。 小张氏心头一阵慌乱,她不如其他村妇泼辣敢和闲汉们对骂,只得躲在人群中央,埋着头快步离去。 却不知,她越是这样,闲汉们越爱起哄。 臊得她脸颊通红。 急急忙忙跑回家,将院门一关,总算松了口气。 男人听到她回来的动静,又是咳嗽,又是摔打,非得闹出天大的动静。似乎不如此做就不能彰显一家之主的威风,不如此做就不能得到最高等级的关注。 说到底,男人心头也慌,没底,一个家靠女人当家,万一女人在外面心野了 唯有一次次闹腾,将女人累得精疲力竭,男人才放心,才感到舒坦。 几个孩子都眼巴巴望着她,小张氏赶紧安抚了男人,又匆忙去厨房弄吃的。 她在农闲庄吃了午饭,可孩子们还没吃。 哎! 庄子规矩太严了。 可以不吃,但是不能将食物带出庄子。否则开除。 单就这一点,就拦住了她蠢蠢欲动的双手。 之前有人偷摸带食物回家,被发现,求情哭泣都没用,果断被开除。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尝试。 简单弄了吃的,将孩子们安顿好,又要洗洗刷刷。 屋里面男人又开始闹腾起来。 小张氏走进卧房,昏暗的卧房男人一条腿露在被子外面,幸好没摔打碗筷。家里的碗筷堪堪够用,又欠着债,没钱添置新的碗筷。 男人盯着小张氏的脸,昏暗的目光也没能阻止男人看清一切。 “白了!他们都说你们白了,说庄子上养人,我还不信。今儿一看,当真养人。” 一白遮百丑。 女人一白净,就显得好看。 小张氏底子不错,脸一白,越发妩媚动人。粗麻补丁衣衫也掩盖不住她的美貌。 男人心头又怒又气又急,“庄子那边,就别去了吧!” 小张氏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又感到绝望。 “不去的话一家人吃什么,喝什么?你的药钱,还有外面的账工坊里面全都是女人,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 男人抿着唇,他当然知道工坊里面都是女人,否则他不可能让小张氏抛头露面出门干活挣钱。 他盯着小张氏白净的脸,心头又痛又恼,“你是要气死我吗?” 小张氏慌忙摇头,“你别发火,我去烧点水。庄子有便宜的冬茶茶砖卖,特别便宜。一文钱就能买到。我明儿给你带一饼茶砖回来,你喝喝茶消气。 要是实在是疼得很,我回娘家再借点钱,买点好药。庄子上也有药材卖,效果特别好,就是太贵了。我打算干一冬天,攒了钱就去庄子买药材,肯定能治好你。” 男人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是怒还是急,额头冒了汗。 “滚,滚出去!以后出门记得把你的脸裹起来,别冒冒失失,好像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似得,丢人!” 小张氏脸色煞白,又急又羞又愧,想做解释有不知从何解释,只能默默退出卧房。 男人瞧着她这副样子,气的拿起拐杖狠狠敲打床板,一下接一下,知道敲累了才肯罢手。 章先生宣布今日的功课结束。 最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叶慈已经扔下书本跑了,其速度之快,可能只有风能追赶。 反正,章先生就感觉自己的头冠貌似偏移了一寸,这速度,再快一点狗都撵不上。 他和吴庄头唠叨,“你们东家学习不用心,干别的事情比谁都积极。明明生了个聪明的脑瓜子,却不肯用在正经事情上。” 吴庄头陪着笑,“东家说民以食为天,她干的都是正经事。至于读书治学,因为不能参加科举,能达到秀才的水平就差不多了。” “区区秀才算得了什么。至少也该是举人的水平,还得六艺俱佳。” “六艺这方面,先生不用担心。骑马射箭,我们东家都会,水平还不错。剑术,东家跟着青云子老神仙学了几招,虽然小的没有见过东家和人动过手,但青云子老神仙曾亲口说我们东家剑术天赋奇高。” “当真?” “小的不敢乱说,此话的确是老神仙亲口说的。” “你们东家的鼓,箫,笛,都是青云子道长教的吗 ?” “基本上都是。东家悟性高,学什么都快。” “她就是悟性太高,因此不肯用功努力。”章先生此刻特别心疼,悟性高的孩子,学东西快就不肯专心致志专精一门。 叶慈是其中典型代表,读书就读了个囫囵吞枣。 明明当天的功课稍微用点心花点时间就能背下来,偏不。每次一到背书,就呼呼大睡。 责问她,她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读书使我快乐,快乐得想睡觉。” 还说:“夜不能寐时,最喜欢读书。读着读着,什么毛病都治好了。腿脚不酸了,脑袋不清醒了,眼皮子开始打架了,呼啦啦转头就睡过去了。” 听听这些话,像话吗? 简直是岂有此理! 章先生下定决心,必须掰正叶慈偷懒对付的毛病,跟着吴庄头一起前往发酵房。 一层层的木架子上面,放满了簸箕。簸箕里面全是正在发酵的豆腐。 章先生大开眼界,“这是做什么?” 不曾听闻豆腐还有这般做法。 叶慈轻轻掀起稻草一角,看看豆腐发酵情况,一边说道:“这是霉豆腐,也叫做红豆腐,或是腐乳。超级好吃,好吃下饭,超级耐储存,可以保存大半年之久。 是出门长途旅行必备佳品。尤其是适合走南闯北的客商,有了豆腐乳,再也不用担心夜宿野外却没有下饭菜吃。” 正值大周王朝太平年月,但人口总量对比土地面积,依旧属于人烟稀少。 出门在外,往往几十里,甚至上百里见不到人烟。 没有客栈茶楼落脚,怎么办? 食物不耐储存怎么办? 豆腐乳解决你的需求,让你行走野外再无后顾之忧。 “这能行?” 章先生十分怀疑。 叶慈自信一笑,“义父可以怀疑我的文章,怀疑我的见识。唯独不能怀疑我对食物的执着。这是一个资深吃货的必备修养。不懂做菜的吃货不是合格的吃货。” “歪理邪说!但凡你将吃货精神分一半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进展如此缓慢。让老夫怀疑自己的教学水平莫非是退步了一百里?不,至少是退步了一千里。” 章先生时刻不忘督促叶慈用功学习。 叶慈嘿嘿一笑,躲闪,坚决不和章先生的目光对视。因为,这让她仿佛回到了上一世的课堂,一旦和老师的目光对上,必然会被叫名字回答问题。 惨痛教训啊! 一定要吸取经验教训,切不可掉以轻心。 哼! 章先生拂袖,“为何不说话?” 叶慈哼哧道:“义父让我说什么?既然不参加科举,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学习,不用急慢慢来。读书治学,修身养性,两不耽误。 义父若是空闲时间多,何不将这些年的文章诗词心得体会,集结成册印刷发行。 不说成立新的学派,好歹让那些死读书的学子们看看外面的世界,能救一个书呆子是一个。若是将学偏的学子掰正过来,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教化,功德无量!至于印刷和销售的事情,抱在我身上。” 章先生呵呵一笑,“以老夫在士林的名声,若是出书,购书者云集。何须你来操心印刷销售。” 哇? 啊! 大佬,请受我一拜。 这是真大佬啊,自带流量的真大佬。 是她幼稚了,好丢脸。 她扭捏了一下,还有点不好意思。 “有件事义父可能不知道,我和徐久治徐大人合作写了几本话本小说,已经出版销售。但是销量一般般。义父,嗯,士林名声斐然,能否请义父为小说做序?” 嗯? 章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定就是他听到的那个意思,顿时他气笑了。 “你和徐久治合伙写的书,老夫看了。” “看了?”这下子换做叶慈震惊。 就像是小孩子写小黄文,被家长看见了一样,好羞耻。 她很不好意思啦,仔细观察,耳朵都红了。 章先生忍着笑意,“就几本破书,难怪没人看。若是让老夫润笔,故事必将缠绵悱恻,温柔多情,侠义无双” “敢问义父可有笔名?我想买几本书看看。” 叶慈懂啊! 章先生一说起写话本小说的套路,那状态,明显是老写手了。市面上肯定有他的大作,就是不知道笔名是哪个? 咳咳 哎呀,章先生竟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莫非是笔名太羞耻? 还是文章内容过于羞 耻? 亦或是两者都很羞耻? 叶慈更想看了! 秉着吃瓜吃全套,说什么也要将章先生的笔名套路出来。 一转眼,两人立场交换,叶慈转守为攻,对章先生发起了冲锋号角,开启猛烈攻击。 见面第一句话,必然是:“义父的笔名是什么?” 亦或是,“我想买几本书消遣,请义父推荐。” 第79章 共同富裕 张府二管家张义,第二次来到农闲庄。 上次来的时候,满目草绿,而今只剩一片枯黄。 田间地头,偶尔能见几抹绿色,询问一番才得知,那是农闲庄的试验田,尝试种植一些耐寒的作物。 附近的村落都指望着农闲庄,只等农闲庄试验成功,届时必定会广为推广。 到时候,大家都能增加一份收入,过年若是能剩点闲钱扯两尺布,就是一个好年景。 几个庄丁在路口迎接。 “张管家来了,快快进庄子烤火。东家得知你们今日到来,特意吩咐蒋师傅准备了丰厚的酒菜。原本东家也要出来迎接的,可惜功课没完成,章先生不让东家动弹半步。” 二管家张义闻言,不由得好奇起来,“章先生教导叶姑娘读书吗?” “正是!章先生说了,我们东家要做一个有才学的女子,功课万万不能轻忽大义。” 张义哈哈一笑,心道如今可算有人管着叶慈,不再漫山遍野乱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章先生管教的成果。 同时,心里头对自家大老爷的高瞻远瞩,十分佩服。 当初怎么就选了章先生,必定有着深层次的考虑。 瞧瞧,这才多长时间,已经起作用啦!叶慈这匹脱缰的野马,总算被关进了笼子里,可喜可贺。 叶慈还不知道,众人对她被章先生管教,每日头悬梁锥刺股学习,那是喜闻乐见啊!可算有了姑娘家的模样,就算是做样子也好。 张义一行人跟着庄丁们进了庄子。 还是老样子,大家都住在老宅子里面,新宅子那边依旧空着,只安排人每日打扫。 先去见过章先生。 都是老熟人,见面自然有一番叙旧。 张义说道:“还是章先生有法子,叶姑娘才服从管教。” 章先生捋着胡须,“非是老夫有法子,而是小叶子自个想学。就是太过惫懒,以为不用考科举,就可以偷懒耍滑敷衍了事。老夫每日都要和她斗智斗勇,方能逼着她多用功两三分。” 张义奉承道:“总归是章先生教导有方,叶姑娘方能安静下来,用功读书。 此次小的过来,是奉了家主的命令,也是宫里的意思。 临近年底,三殿下想要置办一份礼物送给陛下,云霞山的酒水极好,殿下和陛下都惦记着。 另外,这次过来还带了两位大夫,专职为殿下配药。” 嗯! 章先生沉吟片刻,“这么说殿下的病情没有进展。” “正是如此!所有办法都用过来,只剩下最后这个笨办法。” “笨办法未必不是好办法。至于三殿下置办礼物送给陛下,区区云霞山的酒水能行吗?天下间的好东西,陛下什么没见过,岂能稀罕一点酒水。老夫以为,三殿下莫要太吝啬。” “先生言之有理。但,云霞山的酒水的确是好东西,当做添头也是好的。再一个,殿下还没有被赐封爵位,手中银钱有限。若是准备的礼物太过贵重,说不定会引起陛下的猜忌。” 章先生说道:“殿下未免太过小心。” “小心无大错。”张义微微垂首。 章先生沉默片刻,说道:“说的也是,当今陛下刻薄寡恩,是个不容人的性子。田家的案子还没结束吗?” 田家是长公主的夫家,如今还被关在诏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或是活? 元康帝不发话,金吾卫也不敢乱动。 江流继承康兴发的位置后,明显更守规矩,也愿意给予通融和一点方便。但是想要翻案,除非有元康帝的旨意,否则谁来都没用。这方面,江流和康兴发一样油盐不进。 一点小方便可以,关系到案子,江流就变得铁面无私。 管家张义点点头,“因着田家的案子,户部,兵部,都察院,又有一批人被牵连进去。如今朝堂上下,人人自危。” “陛下是要兴大狱吗?难不成要将田家办成谋反大案?”章先生蹙眉,身在云霞山,心在朝堂上。 管家张义悄声说道:“我家大老爷说,陛下是想借田家的案子打击朝堂党争,根本目的是为了揽权。陛下一直想对西域动刀兵,苦于朝中衮衮诸公反对,苦于粮草不济,只能一再推迟。 田家成了出头的椽子,借着办田家的案子,陛下又想要权又想要钱。牵连一大批人,换上听话懦弱的官员,事情就成了一半。” “简直是” 章先生气得想要大骂元康帝,堂堂皇 帝,不行正途,反而每天沉迷于玩弄权术。这岂是明君所为。 一场大案办下来,从朝堂到地方人人自危,谁还有心思敢于任事,敢于仗义执言。朝堂风气经过此案,必定彻底败坏。 从今以后,朝臣们必定热衷于互相攻讦,以干倒政敌为目标,不分对错只看立场。派系斗争将更加严重。 朝廷中枢整日里充满阴谋诡计,无人干正事,地方上还能好得了。 乱弹琴! 可惜他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草民,人微言轻,什么都干不了。只能空叹息,白生气。 “先生想开些。朝廷诸公并非人人都自私自利,也有一心为公,为苍生请命之人。眼下,陛下是铁了心要办大案,朝臣们只能缓缓劝解。” 哼! 章先生嗤笑一声,“你家大老爷就没说别的?” “我家大老爷说能维持现状,已经拼尽了全力。旁的,目前没有余力关照。” 章先生揉揉眉心,“皇后在后宫使不上力,反而养的脾气一日比一日暴躁。三殿下被陛下困住了手脚,不得施展,处处都得小心翼翼。张家嘛,树大招风,旁边还有个薛家盯着。哎时局艰难,也为难你家大老爷,能维持住局面就不错了。” “多谢先生体谅。不知先生在这里住得习惯吗?可有需要,尽管言语一声。” “老夫在这里住得极好,几十年下来,如今才是真正的过日子。每日光是和小叶子斗智斗勇,老夫感觉都年轻了十岁。哈哈哈” 说到高兴处,章先生放声大笑。 张义来了一句,“当初三殿下到了云霞山,也是时常开怀大笑。如今先生也是如此。看来,云霞山还真是个风水宝地,隐世桃源。” “隐世桃源称不上,但,自在是真的,舒坦也是真的。老夫一到这里,就觉着浑身通透,心里头那些糟心事啊统统都放下了。就觉着人生在日,这里的日子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章先生颇有感触。 云霞山和叶慈,仿佛有魔力一样,总能让人不由自主放下戒心,放下烦恼,露出真心的笑容。 一日三餐,餐餐都让人觉着快活。 张义感叹道:“难怪三殿下颇为后悔,不该那么早回京城。如今再想出京城,就要等到封爵就藩之时。” 章先生闻言,当即问道:“朝中可有为皇子们请封爵位的风声?” “暂时没有。三殿下有这个想法,被皇后娘娘拦住了。这个冬天,皇后娘娘身子骨不太好,殿下不想刺激娘娘病情加重。” “眼下的确不是个好时机。” 叶慈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功课,将手中笔一扔,伸了个大大懒腰。 手指痛。 最近写字太多,手指负担有点重。 哎,读书也是个体力活啊! 学了大半天肚子饿了,先去厨房转一圈,有什么好吃的。 第一批风干的腊鸡已经可以吃了,蒋胖子宰了两只,还特意拿出最肥硕的鸡腿,“东家先填填肚子,鸡腿是精华,最好吃。” 叶慈会客气吗?会矜持吗? 当然不! 拿起鸡腿,愉快地啃。 啊!这一刻人生圆满。 “味道不错,比去年的强。” “还是东家教得好,用了东家教的办法,我都觉着今年的风干鸡好吃。”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就跟个弥勒佛似得。 叶慈啃着鸡腿,边说道:“我夜观天象,过几天还要更冷些,说不定会下雪。到时候做豆豉。” “豆豉这个我不成,东家必须全程指导。”蒋胖子有点虚。 去年,他尝试做了两锅豆豉,结果没发成功,全浪费了。好在庄子里养了鸡鸭各类牲畜,浪费的黄豆全都便宜了它们。 叶慈喝了口水,“今年我肯定全程监督指导。豆豉做好了,比豆腐乳还要耐储存。等豆豉一出来,就让货栈的伙计们重点推广。相信那些走南闯北的人,都乐意带上一罐豆豉,解决路途餐饮问题。” 蒋胖子建议道:“等天气更冷些,先尝试做一小锅,掌握好分量和火候。只要这一锅成功,后续就可以大规模操作。” “你是厨子,你说了算。我一会让吴庄头安排下去,继续收购黄豆。” 黄豆浑身都是宝。 不占耕地,田间地头都能种植不说,而且用途广泛,用黄豆制作的菜肴品种众多。 不仅能做成各种美食,还能榨豆油。 今年黄豆种植还是太少了些,等开了春得鼓动鼓动,争取种植规模扩大个五倍十倍。 她不想浪费运费,去外地收购。 本地能种植,品质也挺好 ,发动农户参与进来完全能解决需求。还能增加农户们的收入。 先顾着当地人,让大家都过上在好日子,再考虑往外面延伸的问题。 第80章 杂货铺 夏老汉安排两个儿子,将仓库里剩下的两三百斤黄豆全部装袋,挑到农闲庄发卖。 婆娘问他,“不留点吗?全都卖了,我们自己吃什么?听人说,双河镇豆腐可好卖了。要不” 夏老汉眼一瞪,打断婆娘的话。 他瞧着烟杆,沉着脸说道:“豆腐是好卖,南来北往的客商都喜欢。豆腐方子农闲庄那边也没藏着掖着,谁都可以照着方子做豆腐。 可是,咱们家做的豆腐赶得上人家庄子上的味道吗?双河镇的人吃惯了农闲庄的豆腐,价钱又便宜。 我们自个做豆腐,味道比不上人家,价钱还没办法做到比别人更便宜。 与其费心劳力浪费粮食,不如将黄豆全都卖给农闲庄。 你想吃豆腐,还是豆干?一会上庄子顺便给你买回来,比自个做的还便宜。” 夏婆子有点怄气,“真的没办法比庄子更便宜?庄子上招人要给工钱,我们自家人又不用给工钱。他们怎么能比咱们还便宜?” 哼! 夏老汉毕竟读过两年书,里面的道理他能想明白。 他解释道:“你不懂!这叫做量大从优。咱们家这几个人,一天了不起做个五十斤,一百斤撑死了。投下来一个人二十来斤。农闲庄那边,每天上千斤的做,一道一道工序,投下来一个人能做五六十斤,甚至八九十斤。这就没法比啦! 做得越多,价钱就越便宜。加上味道好,整个双河镇的豆腐都被农闲庄给包了。 如今,各类豆制品,豆干豆皮冻豆腐听说以后还有一种豆腐乳,少说能放半年时间。他们还要做豆豉,熏干的豆豉能放好几年。” “什么是豆豉,竟然能放好几年?豆腐乳好吃吗?” 夏婆子就跟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一样,从没想过小小的黄豆竟然能做出这么多东西,好多听都没听过。 夏老汉自个也不知道什么是豆腐乳,什么是豆豉。 但他自诩半个读书人,岂能丢份。 他哼了一声,“你问这么多做什么。说了你就懂了吗?会做吗?别耽误时间。王屠夫在农闲庄路口支了一个猪肉摊子,回来的时候,割二两肉回来炒,改善改善伙食。” 要吃肉啊,全家所有人都在吞口水。 好久没吃肉了。 上回吃肉,还是去卖青豆子的时候。 “爹,吃火锅吧!天一冷,庄子上三天两头吃火锅,又暖和又热闹又好吃。庄子有火锅料卖,几文钱就能买到一小块火锅料,可香了。再买点便宜的豆腐豆皮回来” “吃吃吃,整天就想着吃。家里的糙粮馒头不好吃吗?正经事情一件没干,老大不小了连个婆娘都娶不到,就惦记着吃。还学人家吃稀罕物,那什么火锅,不准惦记。”夏婆子治不了夏老汉,治两个儿子那是一拿一个准。 她一吼,小儿子立马闭上嘴。 大儿子嘿嘿发笑,分明是在看笑话。 小儿子气呼呼,“爹,过了年我也去庄子应工挣工钱。庄子上包吃包住,家里还能省下一个人的口粮。” 夏老汉板着一张脸,“蠢货!庄子上用工,像你这样的小子,都要签长契,少说都是十年。你要是个丫头,不用等明年,今儿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做工挣钱。可你是小子,好好的良民不做,跑到庄子上给人做长工,咱们夏家丢不起那个人。” 夏家在村里面也算是小富之家,自耕农,有自己的田地。单就这一点,比其他佃农强多了。 夏老汉自诩身份,当然不能让儿子跑去给人做长工。 “家里又吃不饱饭。而且,做长工又不是卖身契”夏幺儿小声嘀咕。 “闭嘴!”夏老汉一声吼,比夏婆子的吼叫声还管用。 他眼一瞪,两个儿子赶紧挑起担子,朝着农闲庄方向走去。 夏老汉则跟在后面。 他是去监督,也是收钱。 钱财可不能落到两个儿子手里头,会被糟蹋。 年轻小伙子,心里头没个章程,手里有了钱就张狂。他身为一家之主,必须当好这个家,管好家里的每一笔收入。 这也是夏幺儿想去庄子上打工的理由之一,他都是十几二十的大小伙子,手里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太窝囊。 父母把钱看得太重,管得太严。 他不想跟大哥一样,一大把年纪还当不了家。明明是自己挣的钱,结果想搞点钱花还要伸手问人要。 这日子没意思。 庄子上的日子,才是好 日子。 农闲庄老宅子的院墙上多了一道门,两个门脸那么大的门,敞开着。 门里面是一间屋,如今是个杂货铺。 人称农闲杂货铺,十里八乡谁想买点土特产,豆制品,就来这杂货铺。 货都是尾货,没什么卖相,但是比双河镇那边便宜,少说便宜了一文钱,多买一点能便宜好几文钱。 王屠夫眼光准,看准了杂货铺的生意,干脆利落,在路边搭了个草棚子卖猪肉,正好斜对着杂货铺,生意意外的竟然还不错。 有时候庄子上缺肉,蒋胖子直接找王屠夫买肉,一买少说十几斤。成为了王屠夫的大主顾。 夏老汉父子三人挑着黄豆,上庄子仓库卖了货,转过拐角就看到了杂货铺。 夏幺儿激动啊。 杂货铺什么都卖,油盐酱醋,吃穿用度,针线布匹,陶陶罐罐,锅碗瓢盆 凡是一家子生活所需要的物资,在农闲杂货铺都能买到,大大方便了附近村落的乡人。不用跑到双河镇,就能解决衣食住行。 甚至有匠人主动跑到杂货铺揽活。 将工具箱往门口一放,自个进杂货铺要一杯一文钱的茶水,就能坐一个上午,还免费续水。 有样学样,来喝茶的人多了,杂货铺干脆就在外面另外搭建了一间茶棚,遮风挡雨,地方宽敞。冬天还烧着炉子,整个茶棚弄得暖洋洋。 使得周围许多闲汉跑来,宁愿花一文钱坐一上午,也不乐意在家待着。 短短时日,茶棚就成了附近村落集散地。人一多,就热闹。热闹起来,就有小商小贩附近农人跑来摆个地摊,卖点自家的东西。 冷了,就去茶棚烤会火,也没人驱赶。 就算不吃茶,也能免费接白开水喝。 便民! 妥妥的便民措施! 二管家张义见了,都认为可以扩大规模经营。 叶慈却摇头,“一点小生意,我就起个带头作用,规范一下市场。其余的,自有当地的能人参与进来。” 靠一家一户,小集市搞不起来。 叶慈也从未想过做垄断生意。 得给附近乡农甜头吃,人家才乐意跟着庄子的节奏走,才愿意听从庄子的安排,让种什么就种什么。 她的想法是,就在庄子外面,管道路口,形成一个小集市。既能方便十里八乡的乡农,又能带动一下当地的农副产品经济,培养商品意识,让大家挣点闲钱。 这不,已经有人看中了这里的商机,打算修建第二座茶棚。就是一文钱一杯茶,也有得赚。 水免费,茶叶不是什么好茶叶,买庄子上最廉价的冬茶茶砖,加上能说会道能招呼人,再来一点启动资金,面上混得开,茶棚就能开起来。 这事,吴庄头在接洽,规划房屋地皮位置,以及后续的卫生打扫各种问题,一开始都必须说清楚。 张义心中佩服,“叶姑娘总能想人所不能想。” 叶慈难得谦虚一回,“这事真不是我的功劳。是下面的庄丁建议,说是很多人来庄子上买东西,就图一个便宜还有方便。庄子让陌生人进进出出,即便是周围的乡农也不好。 干脆开个门脸,建个房专卖杂货。我觉着这个想法不错,就批准了。没想到竟然会有意外之喜,吸引了这么多人。有了肉铺,茶铺,粮铺酱油铺也不远了。希望外面能早日形成一个集市,热闹。” “将来这附近的乡农真能过上家中有余粮的好日子,首要感谢的就是农闲庄,还有叶姑娘。” “别,别给我戴高帽子。”叶慈连连摆手,“低调,我这人就喜欢低调,做好事不留名。” 张义哈哈一笑。 区区小事,无需留名。 帮了大忙,一定要留名。比如治好三殿下的病。 他也试着问了问。“殿下在宫里服药,并无效果,仅仅只是维持病情不加重。这其中是何缘由,叶姑娘可否指点一二?” 叶慈:“” 哈哈,让她指点,怎么可能。 “我不通医理,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张管家身边有大夫,何不请教大夫。” “大夫也不知道缘由。” “那我更加不知道。”叶慈摊手。 张义下意识认为叶慈没说实话,她应该是知道原因在哪里,只是不肯说。 此事,他也和章先生提起过。 章先生故作高深,“何须知道那么多。能治好三殿下的病就行了。莫非你吃了一个好吃的鸡蛋,还得查查母鸡长什么样?“ 张义:“” 章先生和叶慈在一起久了,也跟着学坏啦。 “我也 是担心殿下。” “小叶子不会害你家殿下,放心吧!” 第81章 大魔王发威 夏家父子卖完了黄豆,夏幺儿软磨硬泡,总算从他爹夏老汉的口袋里掏出几文钱。然后,急匆匆跑到杂货铺,花了一文钱买了一份香辣豆干。 味道劲道够辣,关键分量十足。 一口气吃了一半,才想着和父兄分享。 “别告诉娘,她要是知道了又该骂我了。”夏幺儿典型的收买行为。 夏柱子,夏家长子,一边呵呵笑,一边吃得开心。 夏老汉尝了个味道,冷哼一声,“这种零嘴有什么好吃的。” 嘴上说着嫌弃话,手里可没闲着。 能吃个零嘴,那也是小富人家才能享受的待遇。 至于窝在茶棚里面喝着一文钱一杯茶的闲汉,夏老汉看不上,都是一群穷哈哈,身上存不住钱的人。 夏大柱看到货架上竟然还有笔墨纸砚出售,简直是喜出望外。 他跟着夏老汉认识了几个字,但从没有正经读过书。 自己错过了,不想让孩子也错过读书。 他眼巴巴,“爹,要不买一本回去。” 夏老汉冷哼一声,“你是有点钱就恨不得糟蹋完,书本那么贵,买回去做什么。” “给哥儿启蒙。” “不用!哥儿还小,现在用不着。” 夏老汉一口否决。 夏大柱只能望书兴叹。他自己没钱,买不起。 夏幺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他拉着大哥夏大柱到边上说悄悄话。 “我问了人,庄子今年冬天不招人,天太冷了。但是,开了春庄子需要大量劳力,干一天活结一天工钱。到时候我们兄弟一起来这边应工,攒点钱把书买下来。你看中的那本书多少钱来着?” “五十文。” “薄薄的一层书就要五十文?”夏幺儿吓坏了。 得卖多少黄豆,才能买一本书,要是将笔墨纸砚都买上,那钱海了去。 夏大柱告诉他,“这已经是最便宜的,双河镇书铺的书比这都贵。” “为啥?一样的书,为啥双河镇就要比庄子上卖的贵?” “书铺的书,都是秀才们抄写的。杂货铺的书,都是庄丁们抄写的,那能一样嘛。而且用的纸也不一样。” 夏大柱毕竟跟着夏老汉启蒙认识几个字,对于读书的事情多少还是了解一点点。 夏幺儿惊呆了,“农闲庄里面的庄丁都有本事抄书呢?” 太太太刺激了。 夏大柱心里头也有着说不出的羡慕,“只是少数庄丁有机会学到抄书的本领。大部分庄丁也就囫囵认识几个字,会算点简单的账。” “大哥你也行啊!你识字又会算账,不如早早出来挣一笔工钱,不比待在家里强。小侄儿也有条件开蒙读书。” 夏幺儿自己不爱读书,他就属于囫囵吞枣,勉强认识百来个字的人。但他脑子灵活,想法多,比起老实本分的夏大柱更能折腾。 夏大柱没那么大的决心,老实了这么多年,让他马上生出反抗心,替自己着想,太为难他。 “再看看吧!” “错过了这个村可没这家店,大哥要早日做决定。咱们这山沟沟,除了双河镇就只有农闲庄,双河镇要求高,而且至少要三位镇上的人作保。庄子上应工要求低一些,村里就可以给你作保。 大哥你想想看,那里面的庄丁都在读书识字,等他们学出来,哪还有你的机会。趁着庄丁们大部分还不识字的机会,你赶紧抢个先机。再拖下去,等到明年,怕是再也找不到了。” 夏幺儿脑子转得快,稍微一琢磨就切中了要点。 他还有个小心思,等大哥进了庄子站稳了脚跟,再把他带进去。大不了自个也多用点功,多认识几个字。 他就不信,他能比那些老实巴交的庄丁们差。 至于长契,他不介意。 又不是卖身。 只有夏老汉在意这种面子上的东西。 夏大柱颇为心动,庄子上开的工钱,是十里八乡能拿到的最高工钱,也只比双河镇稍微低一些。 某些能干人,拿到的工钱比双河镇上还要高。当然,这都是少数。 吃住都在庄子上,等于不花钱。工钱可以全部攒起来,干半年就能攒不少钱,哥儿启蒙用的笔墨纸砚都能买回去,再攒点钱就能交上束脩,去私塾读书。 心动啊! 回家的路上,他数次欲言又止。 夏幺儿鼓励他赶紧说。 否则,回了家难度翻倍。他家老娘嘴巴不饶人,夏大柱那般老实,哪是娘的对手。 夏大柱也明白这个道理,“爹,我想去庄子上应工。他们需要几个伙计,正好我认识字还能算账” 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还是缺乏勇气。 夏老汉吧唧吧唧抽着旱烟。 两个儿子背着他说悄悄话,他都知道了。 他也矛盾迟疑,不由得反思,到底该不该拦着孩子出门干活挣工钱。 老婆子那里肯定是反对的,儿子出门挣工钱,钱落不到她的口袋里,心里头必然憋着火,至少要闹腾好几回。 他看着儿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显得苍老的面容,那是风吹日晒常年劳作留下的岁月痕迹,突然就有些不忍。 “想好了吗?” 夏大柱忐忑不安地点点头,他想好了。 夏老汉就着路边的石头,敲了敲烟杆,“去试试吧,人家未必肯要你。” “我陪大哥去。” 夏幺儿比谁都兴奋,也不回家了,拉着大哥返回农闲庄。生怕自家老爹过会又反悔。 会识字会算账占了极大的优势。 夏大柱顺利应工,但要先跑一段时间的押运货物,确定人品可靠之后才能进入仓库干活。冬天跑货物押运很辛苦,每天天不亮上工,顶着刺骨寒风。 夏大柱不怕苦,他希望契约能短一点。 庄丁呵呵一笑告诉他,“你想签长契现在都签不了。得先试用三个月,签个短契。通过三个月考核,再说长契的事情吧。” “我大哥干活最踏实,三个月试工肯定没问题。” “别说大话。好多来我们这试工的人,得有一半人过不了三个月。” “为啥啊?”夏幺儿好奇。 “还能为啥,辛苦呗。货物押运是最苦的活。行了,后天带上保书过来上工。你是住庄子,还是住自家?我好给你安排。我劝你住庄子,能多歇息一个时辰。休息够了,才能熬过三个月。” “住庄子吧!”夏大柱稍微迟疑了一下下。 庄丁给他登记上,叫他后天早点过来还能赶个早饭。 夏幺儿应工失败,他识字少,模样又比较滑头,庄子不肯要他。 气得他想发几句狠话都没底气。 只能一个劲给大哥夏大柱加油打气,赶紧在庄子里站稳脚跟,将来拉拔他一把。 叶慈太兴奋了,因为兴奋力气大了点,最后一笔,哦豁,脱钩了,都跑到纸张外面去了。 章先生瞧了眼,忍着笑意,故作严肃,“不合格,重写吧。” “就一笔,还要重写?”叶慈受刺激了。 眼看马上就要脱离学习的苦海,结果因为太兴奋又得重来,她气得快要吐血了。 章先生手里头捧着书,无所谓地说道:“你也可以不写,那就陪老夫下棋。老夫让你三个子,只要你能控制在十个子以内,老夫就算你过关。” “算了,我还是继续写字吧!” 叶慈一脸生无可恋。 章先生都想学着翻白眼,瞧瞧这出息,让她三个子都不敢应战,果然是臭棋篓子没救了。 他苦口婆心,“你得有志向啊!老夫让你打棋谱,你有认真学吗?你只要认认真真跟着棋谱学,以你的聪明,早该有所长进。” “义父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似的,可以一心三用五用,学得比谁都好。我真不聪明,我就是个笨蛋,只知道吃。你就放过我吧,就当是放过你自己。” 叶慈就差求爷爷告奶奶,读书的苦太难吃了。 她已经动起了心思,选个黄道吉日卜一卦,算算师父青云子什么时候回来。 有师父在,章先生根本不是对手,至少也能打个平手。 敢情,叶慈不是想念师父,而是急需一个能打败大魔王的帮手。 现实! 太过现实! 青云子知道了,怕是要清理门户,将不孝徒儿赶出师门。 哼! 章先生冷哼一声,对于叶慈的说法,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明明学有余力,就是不肯稍微用点功,每日都要反复督促。就差拿着一把戒尺随时伺候。 杀气! 叶慈自觉躲远点,章先生动了真怒了啦! 她多敏锐啊,多乖觉啊,自觉闭上嘴巴,老实练习大字。 这一回保证不兴奋,绝不让最后一笔脱钩。 难得老实一回,章先生就懒得批评她。生气又没用,一会多吃点,补一补被气得要吐血的身体。 他突然来了一句,“二花一定很好吃。” 叶慈:“” 天啦撸,大魔王发威了。幸亏她定力足,差一点又废掉一张纸。谢天谢地,没被章先生竟然想吃二花刺激到。 只是 二花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二花。 此等行为何其残暴,必须严肃批评。她用眼神表达自己的内心的不赞同以及强烈的控诉。 章先生瞧她这模样,一脸乐呵呵,“你也赞同老夫的想法对不对?二花那么精悍,一定很好吃。做成烧鹅,定是烧鹅中的至尊!” 噗! 可怜的二花又被盯上了。 第82章 叶慈也有怕的时候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转眼霜降。 给绿色蔬菜盖上了厚厚一层稻草保温,也没能逃过霜降的威力。 至少三分之一的蔬菜被打死了。 全部割了,能吃的就吃,不能吃就用来喂鸡喂猪。 双河镇上最大的酒楼德胜楼,专做豪客生意,也算是农闲庄的大主顾之一,豆腐蔬菜甚至卤味都是从农闲庄订购。 头天晚上打了霜,第二天一大早,德胜楼大掌柜就坐着马车来到农闲庄。 “老吴啊,带我去地里头看看。这么冷的天,能吃上一点绿色菜不容易。今儿一早听伙计们说,你们地里头的菜都被打死了,我心头着急得很。你这里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酒楼好多菜就卖不了啦。” 吴庄头嘿嘿一笑,“林掌柜真会开玩笑。客人到你们德胜楼,就为了吃绿色菜啊?鸡鸭鱼肉不香吗?” 林掌柜摆摆手,“你不懂有钱人的想法,鸡鸭鱼肉吃腻了,人家就想吃点清淡的。尤其是这么冷的天,一眼看去满目枯黄,餐桌上有一盘绿色菜多稀罕啊!还有,鸡鸭鱼肉里面也要绿色菜作陪,正所谓有荤有素,有粗有细。” 吴庄头一边领路朝地里头走,一边说道:“照你这么说,绿色菜你们德胜楼卖得不便宜啊。倒是我们农闲庄卖便宜了。” “不便宜,不便宜。”林掌柜急着否认,又想起另外一茬,“一会问问蒋师傅,若是有做好的风鸡风鸭,我买个几十只回去。要论吃,整个武清县没谁能比得上你们农闲庄。 你看,我们德胜楼如今都不做卤味腊味,全都从你们庄子进货。好吃啊!南来北往的客商吃过都说好吃,不光自个吃还要带走。 老吴,你和蒋师傅说说,多卖点给我,我们德胜楼不差这点钱。好多客商想买都没货,这是将客人往外赶啊。” 吴庄头得意一笑,“这事你和我说不管用。规矩是我们东家定下的,每次最多只能出售五十只,多了供应不上。” “怎么就供应不上了。你们东家规矩太死板,每次一个品种最多只能五十只,而且要时隔七天才能再次购货。风鸡风鸭腊味卤味这么好卖,你们东家怎么就舍不得多卖点。哪有人嫌钱多。” “谁跟你似的,都钻到钱眼里去了。挣钱要紧,可也不能坏了身子。东西好吃,那都是用心做出来的。用心,懂吧!人都累傻了,能用心吗?东西能好吃吗?再说了,方子早就给了你们,你们可以自己做啊!” “不成啊,我们自个做的无论如何都比不上你们庄子做的好吃,那些客商嘴巴都挑剔得很,一入口就分得清好坏。做生意万万不能坏了口碑。” 林掌柜也很无奈啊。 和农闲庄打交道多年,双方都是老熟人。 拖了人情,让自家厨师到农闲庄学艺。 人家叶慈仗义,敞开了让你学,可惜也没能学到精髓,味道终归是差了一截。 对于老饕来说,味道差一截,就意味着这家店毁了。 德胜楼能在竞争激烈的双河镇立足多年,靠得就是味道。拿着方子也只能放弃,还是老实从农闲庄进货吧! 两个人闲聊着就到了地头。 将覆盖在蔬菜面上的稻草一揭开,绿油油,看得让人眼热。 林掌柜高兴啊,没死绝,还剩下这么多菜,自家酒楼不用减菜单了。 “今天先给我来一百斤” “一百斤没有,最多只能给你五十斤。芋头你要不要,地里面还剩了些。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安排人给你挖。” “你家芋头还没挖完?”林掌柜都惊了。 “没了!埋在地里面新鲜,要吗?” “来吧,来吧,多来点。”林掌柜也很无奈。 凡是他看得上的产品,农闲庄一律限售。 瞧瞧,满地的绿色蔬菜,霜降也没死多少。他要一百斤都不给。 他知道,双河镇很多酒楼都从农闲庄订货,谁让农闲庄的货物品质好价钱又公道。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就叫做性价比! 性价比好啊! 弄得大家都往农闲庄跑,货物越发紧缺,每每都要限购。幸亏叶慈做事公道,没有趁机哄抬物价。 镇上的人提起叶慈,都要说一句仗义。 没人将她当做小姑娘看待,每个人下意识都将叶慈当成平起平坐的庄子主人看待,俨然已经模糊了性别。 确定了绿色菜没全死,还剩下不少,林掌柜提着的心总算能放下来。 双河镇门前那条河,本地人称之为霞水,是一条不冻河。冬天也不上冻。 这种天然的便利,使得双河镇货运日趋繁忙,码头越修越大,很多货船都愿意在双河镇停靠住宿。 于是乎,双河镇上的客栈酒楼开了一家又一家,竞争激烈,诚信越发可贵。 能在船上走货的人,那都是经年的商人,不可能只走一趟。年年月月,一趟又一趟,双河镇上谁家酒菜好吃,谁家客栈住得舒服,客商们如数家珍,一传十十传百名声就传出去了。 这也是德胜楼不敢冒险换掉农闲庄这个供应商。 别说整个武清县,就是隔壁几个县,包括整个府城,都找不到能替代农闲庄的供应商。 于是就有了传闻,说云霞山因为有了云霞观,云霞观有了青云子叶慈师徒,本是一贫瘠山沟沟转眼就成了风水宝地。 若非云霞观不对外开放,不接受俗世香火,生意人早就踩破了云霞观的大门槛。 用青云子的话说:“烦得很!” 若是对外开放,接受香火,道观至少要添上二三十号人,才忙得过来。 青云子要潜心修道,哪里受得了这般俗世吵闹。 若不是看叶慈可怜,他都不肯收叶慈做徒弟。以他的本事,又岂会在乎那点香火钱。 叶慈肯定是坚定执行师父青云子的命令,说不开放就不开放。 除了定期派人维护打扫,看看山上那群已经变成野鸡的家鸡,平日里云霞观都没人。叶慈自个都很少上去。 她有点怕! 不是怕道观冷清,而是怕祖师爷怪罪,嫌她不用功,开窍开了个寂寞。气感时灵时不灵,望气之术修了个半桶水,啥也干不了。也就偶尔看个天气,测个风向。 卜卦测算更是一塌糊涂,连青云子亲手开光有道法加成的铜钱都嫌弃她的烂水平。 就这她岂敢独自上云霞观找打。就不怕半夜三更祖师爷入梦,在梦里面将她狠揍一顿吗? 还是乖乖呆在庄子里,吃香喝辣,爽死了! 难得来一趟农闲庄,林掌柜提出想和叶慈见一面,拉拉关系。双方合作多年,喝杯茶总是可以的吧。 吴庄头告诉他,“我们东家未必有空。章先生管得严,每天督促东家读书用功。这个时辰,东家正在头悬梁锥刺股。你要是能等的话,半下午或许有空。” “可惜了!我得赶回酒楼,等不了那么长时间。你们东家当真在读书?” “岂能有假。章先生凶得很,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们东家那么凶,竟然干不过一个老头子。” “呸,你才凶。我们东家可讲道理了,何曾凶过。还有,不许说老头子,那是章先生,尊贵人,是我们东家的义父,懂了吗?” 林掌柜秒懂。 人人都有一颗八卦心,林掌柜也不例外。 “你们东家和侯府那边,嗯,真的分开了?” “京城的张家知道吧?皇后娘娘的娘家,他们家的二管家如今就在我们庄子里。” 吴庄头呵呵一笑,言下之意就是在提醒林掌柜别多想,不该有的心思就给按住。 没了侯府,还有张家做靠山。 张家比侯府强十倍。 林掌柜倒吸一口凉气,“张家啊!” 那语气,那眼神,只能仰望啊! 京城张家,是他这辈子都勾不着的大豪门大家族。这般家族的二管家,对他而言,也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没想到人就在庄子里住着。 林掌柜心头一哆嗦,幸亏没有因为叶慈和侯府闹掰就有所轻视。 叶慈多了一个义父,这事瞒不了人。 你说你有父有母,怎么又冒出一个义父。这里面的事情仔细一琢磨,聪明人总能琢磨出七八分的真相。 即便叶慈从不对外主动提起此事,却也架不住有心人的打听和猜测。 这天下,不缺聪明人。 叶慈和侯府迟早会大白于天下。 眼下,大家默契紧闭嘴巴,不讨论此事。时日长了,总会有人撕开口子,公开讨论。 对于叶慈来说,能拖一时是一时。她要的是实惠,而不是成为别人嘴里的话题人物。 见不到叶慈,林掌柜就和蒋胖子拉家常,指望着蒋胖子能多出点货给他。 蒋胖子一脸乐呵呵,就是不松口。 反而和他推销起别的东西。 “过两天我们准备做豆豉,最合适出门,是居家旅行的佳品。最大的特点就是好吃,耐储存,放几个月不成问题。要是熏干了,放个几年都行。” “有你说的这么好?还能放几年?” “下回你来,我用豆豉做一份 回锅肉给你吃,你就知道这玩意到底好不好。” “别等下回,现在就给我来一份。” “只能下回,今天没有。” 第83章 娶她 京城,皇宫! 气氛很紧张。 张皇后闯祸了,闯了一个“大祸”。 准确的说,张皇后阴沟里翻船,被人算计,算计得明明白白,半点转圜余地都没有。 病好之后,张皇后静极思动,自然要活动活动。 这个活动不是去御花园逛园子,大冬天的御花园也没什么好看。就算有好看的风景,看了十几二十年早就看腻了。 她的活动就是敲打后宫嫔妃,彰显皇后权威。 这都是做习惯的事情,她一直掌握着分寸,不曾出过事。 然而这一次 “薛氏贱人,竟然敢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算计本宫。” 薛贵妃怀孕了,但是除了太医,无人知晓。就连元康帝也被蒙在鼓里。 时隔一二十年,再次怀孕,按理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应该广而告之。薛贵妃偏不,她悄咪咪的瞒着这件事,等到张皇后病愈敲打后宫嫔妃,她就出来作妖。 张皇后脾气大,脸色一沉就像是要吃人一样。 往次,薛贵妃都直接无视,这一回她干脆利落往地上一跪,又是这么冷的天,寒风呜呜地吹 不出意外,薛贵妃流产了。 然后怀孕的事情曝光了。 元康帝刚得知薛贵妃怀孕的消息,就迎来流产的噩耗,还是因为张皇后的缘故,可想而知心中怒火何等的旺盛。 “朕要废后!” 盛怒之下,元康帝公开喊出了废后。 一时间,后宫气氛绷紧,有人欢喜有人愁。 薛贵妃躺在床上小声抽泣,可怜她没出生的孩子。见到元康帝,就往元康帝怀里扑。 “陛下要为我们可怜的孩子做主啊!” “爱妃当心身子。此事朕绝不会姑息,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这是元康帝对薛贵妃的承诺。 他似乎真的做了决定,一定要废后。 张皇后派人送了补品给薛贵妃,被元康帝下令直接扔了。 “猫哭耗子假慈悲,毒妇!” 元康帝暴怒中,无人敢劝。都是千年的狐狸,这种流产的戏码,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清楚张皇后被算计了,但是无人敢出头替张皇后求情,更不敢当着元康帝的面揭穿事实。 薛贵妃多得宠啊,就算是她一手操办的戏码又如何,流产的是她,伤心的是她,皇帝心疼的人也是她。 难道元康帝看不明白这里面的名堂吗? 当然不可能! 元康帝喜弄权术,这点小伎俩自然逃不了他的火眼金睛。但他依旧愿意配合薛贵妃演戏,怒火也是真的,必然有所图谋。 三皇子刘珩第一时间来到建章宫,要为张皇后请罪。 元康帝怒斥一声,“叫他滚!若是再敢跪在宫门口,朕就如他的愿,下旨赐死他。” 方内监无奈,只能领了口谕,亲自打发刘珩。 “三殿下走吧!陛下正在气头上,你跪在这里,只是火上浇油。陛下一怒之下,说不定连你也牵连进去。此事只能自求多福。” 刘珩抬起头,“多谢方公公提点。敢问方公公,皇长兄可曾来过?” “不曾!”方内监一时想不明白刘珩问这个问题的用意。 刘珩垂首片刻,猛地抬头,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欲娶叶慈为妻,此事烦请方公公转告父皇。” “什么?” 稳重如方内监,都控制不住发出一声惊呼,可想而知刘珩这个决定有多么的令人惊愕。 “三殿下莫不是开玩笑?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刘珩面色沉着,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我是真心实意想娶叶慈为妻,请方公公替我转告父皇。” “此事” 方内监数次欲言又止,“三殿下想清楚了吗?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定下此事,就没有反悔的机会。除非,叶慈死!” 刘珩郑重点头,“我知道其中凶险厉害,此事我心意已决。” “三殿下糊涂啊!” “果真糊涂吗?”刘珩反问一句,方内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当真糊涂吗? 眼下这个局面,三殿下刘珩做出娶叶慈为妻的决定,犹如神来之笔,不出意外应该能顺利破局。 刘珩再次说道:“方公公若能帮我这一次,我一定记 住这份人情,他日必有回报。” 方内监蹙眉,左右看了看,拉起刘珩来到偏殿说话。 “眼下陛下正在气头上,虽说了要废后,但并没有下旨。或许此事还有转圜的余地。三殿下不妨回去等消息,如果事情有了转机,你也就不用拿婚事开玩笑。” “方公公真的认为此事有转圜的余地?薛贵妃以未出生的孩子做赌注,赌的就是父皇的心意。用未出生的孩子替皇长兄赌一个未来。父皇明显已经动摇,薛贵妃和薛家只需继续煽风点火,此事基本就成了。届时,我和母后哪有退路可走。 而且就算没了张家掣肘薛家,以父皇乾纲独断的脾性,肯定会在替皇长兄解决薛家这个外戚,让皇长兄无后顾之忧。” 这话大胆,基本上就是诛心之言。 言下之意,没了平衡朝堂势力的张家,皇帝也会另外扶持一波人起来和薛家打擂台。必要的时候,提前清除薛家一党,让皇长子刘璞干干净净登基上位。 这都是刘氏皇族的基本操作。 反正在大周朝,外戚少有善终。 可就算少有善终,依旧有无数人想要做外戚,盯着宫里那张椅子。 万一呢? 没人会认为自己是倒霉的那一个,所有人都认定自己是天命之子,是幸运儿。 别人不能善终,自己肯定能行。 无数人前仆后继,依旧无法打破人们心中的蜜汁自信。 去问问张家,张家真的做好族灭的准备了吗? 肯定没有。 肯定抱着侥幸,不到最后没人会认输。 身为皇帝,乐意看着无数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争权夺利,肆意玩弄人心,生杀予夺。 今日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明日身首异处,全族倾覆。 依旧挡不住人们对权势的向往。 人生在世,就要活得轰轰烈烈,权柄在握。就算明日死,今日也要放浪形骸,享受人生。 死亡也无法遏制对权利地追逐。 薛家想要干死张家。至于干死张家之后,自家会落到什么下场,无所谓,见招拆招罢了。 而,刘珩不过是在危险重重之中,剥开一道缝隙,寻找到一条破局的道路,将局势扭转。 方内监望着三殿下刘珩,暗自叹息了一声。 论资质,刘珩强过刘璞,论度量也是略胜一筹。 只可惜,时运不济,投胎在皇后娘娘的肚子里,不仅没能子凭母贵,还遭到了嫌弃。 他说道:“如果三殿下下定了决心,咱家可以帮忙带话。不过,三殿下不和皇后娘娘还有国舅爷商量一下吗?事情不急在此刻。” 刘珩郑重说道:“我心意已决,母后那里我会想法子说服她。” “可是叶慈,一个脱离家族的孤女,又和章家有了牵连,还是个天煞孤星。殿下若是娶了她,等于是自绝了前程啊!” “我若是不自绝前程,父皇能息怒吗?会放过我们母子还有张家吗?” 刘珩以前程赌一个明天,赌所有人的性命。 用前程换取活命的机会,他认为值得。 尤其是,那个人是叶慈,天煞孤星的名声也不是不能接受。 方内监还是有些不忍,“咱家给殿下半天时间。这期间,殿下随时可以反悔。” “不用半天。方公公现在就可以进去面见父皇,转告我的想法。” “殿下为何如此固执?” “不瞒方公公,我也怕自己后悔。” “这这这” 刘珩却笑了起来,“多谢方公公帮忙,我先去看望母后。就在未央宫等着方公公的好消息。” 他拱拱手,转身离去,不曾回头,不曾后悔。 方内监咬咬牙,这个忙他帮了。 重新回到皇帝身边伺候,方内监低眉顺眼,一直在寻找机会说话。 元康帝依旧怒气冲冲,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差下旨废后,接着就要收拾张家。 有内侍禀报,说张培申张大人求见。另外,礼部尚书并几位大人一起求见。 “不见!统统不见!这帮文臣,尽给朕添乱。” 元康帝态度坚决。 他心知肚明,文臣这个时候进宫,必定是为了废后一事。 当他吼出废后两字的时候,此事就瞒不住人。 “告诉他们,朕心意已决。让张培申滚回家等旨意。” 气头上,元康帝竟然要亲自提笔书写废后旨意。 方内监自知不能再拖延下去。 “启禀陛下,三殿下之前说了一件事,老奴不知当说不当说 。” “老三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迟疑许久?” “三殿下说他想娶叶慈为妻。” “什么?”已经提笔并写下两个字的元康帝,突然就失去了书写废后旨意的想法。 他将手中笔一扔,“仔细说来听听。” “诺!老奴奉命劝三殿下离去,三殿下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是让老奴替他转告一句话,他欲娶叶慈为妻,望陛下恩准。” “云霞山那个叶慈,天煞孤星?” “正是!” 呵呵! 元康帝突然就笑了,“老三竟然打算娶叶慈,他倒是想得好。” 第84章 无胆又无能 未央宫,张皇后阴沉着一张脸。 新平公主哭得她异常烦躁,她眼一瞪,“别哭了,本宫还没有死。” 新平公主抽噎不止,眼巴巴看着三弟刘珩。 刘珩轻咳一声,递给新平一杯茶水,“润润喉,去偏殿洗漱整理一番。放心,这里有我。” 新平公主点点头,眼神迟疑动作却很利落,由宫女领着去了偏殿洗漱。 没有新平的哭泣声,张皇后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了。 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本宫没想到薛氏竟然怀了身孕,而且瞒得死死的,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出来。这回本宫认栽。” 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来之前,我咨询了几位专门擅长妇科的大夫。按照大夫的说法,薛贵妃这一胎本就有问题,甚至有可能提前用了药物,才会这般容易流产。 显然,在她得知自己有了身孕,或许胎像不稳的时候,就有了这个计划。而且,就算胎像稳定,是个健康的胎儿,不出意外薛贵妃也会利用这个胎儿算计母后。 有心算无心,这一关母后很难避开。临近年底,母后和薛贵妃不可避免会有许多见面的机会,每一次见面,都将是她实施计划的机会。此事,非战之罪,母后不必懊恼自责。” 张皇后摆摆手,“本宫怎能不懊恼。我死没关系,给薛贵妃的胎儿赔命我也认了。可是不能连累你啊!还有张家,因为此事,肯定也会受到牵连。 你父皇早就有了废后的打算,迟迟拿不定主意。这一回薛氏以未出生的胎儿作为筹码逼迫,估摸着本宫难逃此劫。不过你放心,本宫死之前,定会拼着性命替你求一条生路。” “母后不必忧心,我已经有了破局的办法。” “是何办法?” “我已经让方公公替我转达父皇,我欲娶叶慈为妻。” 刘珩郑重说完,抬头望着张皇后。 张皇后:“” 扑通,扑通 心跳过快,大冬天额头冒着虚汗,脸色渐渐变得苍白。 “你你竟然拿自己的婚姻前程做赌注,你疯了吗?你做决定之前,你有问过本宫的想法吗?你荒唐!你赶紧收回这个荒唐的想法,旨意没下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本宫说了,本宫不怕死” 刘珩果断打断对方,“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死,不能眼睁睁看着张家族灭,不能眼睁睁看着新平死,不能眼睁睁看着跟随我们的人身首异处。 薛贵妃用未出生的孩子做赌注,我也可以用婚姻做赌注。父皇无非就是厌恶我嫡出皇子的身份,厌恶朝臣以嫡庶定储君。现在,我拿婚事做赌注,自绝前程,父皇自然也不会赶尽杀绝。” 张皇后浑身都在颤抖,脸颊一直抽搐,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无声落泪! 没有嚎啕大哭,没有出声谩骂,只有默默落泪,眼巴巴地看着宝贝儿子刘珩。 “是本宫对不起你!” 好半天,她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刘珩叹了一声,“母后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我能平安长大,母后费心了。没有母后护着,我坟头上的草都比人高。” “别说了!本宫护着你是应该的,咱们母子互相扶持,才能走到今天。没想到一朝满盘皆输。是本宫大意了,本宫” “母后不必自责,不是你的错。就算没有这个流产的胎儿,迟早父皇也会走到废后这一步,无非就是早两年晚两年的区别。当刘璞被允许上朝听政,而我却没得到相同的待遇,我就知道储君人选,父皇已经心有所属。” 他和皇长子刘璞就差了两岁左右,刘璞上朝,他堂堂嫡子却没资格上朝。 这说明了什么还用问吗? 张五郎在绣衣卫白占一个位置,却连一件差事都领不到,什么原因还用问吗? 皇帝一直在肢解张家,打压张家。若非舅舅张培申努力维持局面,今日这一幕必定会提前好几年。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了一个问题,皇帝厌恶张皇后,厌恶张家,厌恶和张家相关的一切。 张皇后擦掉眼泪,“你父皇,刘老狗他恨咱们。” “父皇为什么恨我们?” 这个问题,他一直藏在心里头。这些年一直得不到解答。 张皇后冷笑一声,说道:“当年,你父皇还在潜邸。他和薛贵妃本是青梅竹马,然而薛家只是个普通官宦世家。而张家,却是当世大族。先帝亲自赐婚,将我许配给他。 他心里头不愿意,却又没胆子反抗,无 胆鼠辈,只敢将一腔怒火发泄在我头上。 你可知道,为何我比薛贵妃早进门几年,却让她生下了长子?因为,你父皇根本不进我的房。 后来,他迫于压力同我圆房,却又偷偷摸摸往我饮食里面下了避孕的药物。再后来,他如愿以偿娶了薛氏,宠爱得直到薛氏有了身孕,他才让我怀孕,第一胎就是新平。 得知我生了个闺女,你是没见到,他有多高兴,恨不得放鞭炮大肆庆祝。他高兴不是因为喜欢新平,而是新平是闺女没资格同刘璞竞争。 他怕我再次怀孕,又继续给我下药,而且这一次下的药又猛又急,奔着让我绝育的目的。我岂能如他的愿。 但,毕竟被药物伤了身子,好不容易怀上你,他数次与我争执,就差动手了,气得我动了胎气,你也成了早产儿。你是先天不足,后天又被人嫌弃打压。 想到这些年我们母子的遭遇,我心头只剩下恨意。刘旦他不配为人父,他薄情寡义,狼心狗肺。若非我们张家全力支持他,他哪有今天。 他的皇位,我们张家至少出了一半力。结果他却翻脸不认人。 你身体不好,他对你稍微还有一点点愧疚之心。眼看你身体养好了,他就露出了真面目,恨不得你死了才好。你健健康康的死去,就不是他的责任,他就可以心安理得。你如果病亡而死,他少不得会心虚几天。 世人都说本宫脾气不好,太过暴躁,你和新平也不理解本宫的怒火来自于哪里。如今,本宫将过往恩怨都告诉你,换做是你处在本宫的位置上,你恨不恨? 怕也是日日恨,月月恨,年年恨。我看见他那张脸,我就恶心想吐吃不下饭。叫我好好和他说话,我做不到。 我若是对他做小伏低,当年受的那些苦算什么?那些委屈算什么?他害我们母子的罪孽,又算什么? 我就是要提醒他,今天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欠了本宫,欠了你,他活该被本宫骂一句老狗。” 刘珩面无表情,内心毫无波澜。 这些过往,这些年试探来试探去多少能猜到一点。 无数次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不得父皇喜欢? 想得多了,各种各样恶毒的阴毒的原因都在脑子里过了无数回。 他的神经和内心早已经被各种想象锻炼得无比的强大。 可以说,任何真相,任何不堪的真相他都能承受。 果然 如他想象一般,他承受住了残酷的真相。 他郑重其事说道:“那么就利用父皇仅有的一点愧疚,我用婚姻做赌注,换所有人活命。此事就这么定了。将来,我会去封地就藩,母后独自在后宫,关起门来过日子,不必理会外面风风雨雨。等时机一到,我会想办法接母后前往封地养老。” 张皇后不忍心,“你真的要娶叶慈?这还不够,你还要封地就藩?你这是自取死路啊!” “或许是自取死路,但未尝不是一条生路。” 张皇后连连摇头,“你父皇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去了封地就藩,他也会安插探子牢牢监控你的一言一行。王府属官,必定也是向着朝廷。你在封地想做点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本朝多少亲王郡王被处死,前车之鉴不远,你” 刘珩态度坚定,“难道留在京城就有活路吗?如果,我只是说如果。母后不要多想。 如果父皇对我还有一点慈爱之心,对我没有厌恶之心,我也愿意冒险留在京城拼一拼。 然而,父皇心意已决,对我难以生出喜爱之心,我又何必继续留在京城自取其辱。” “都怨本宫。”张皇后心灰意冷,争强好胜几十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心里头空落落的,没有个着落点。 “不怨母后。母后拼命生下我,又拼命护着我长大,儿子心里头只有感激。” “可依旧改变不了你的处境。本以为你养好了身体,总有点转机。本宫天真了。他那么恨我,恨张家,又怎么可能给你机会。他怕啊,怕你掌权,怕张家掀翻了他的皇位。” “只是因为婚事,父皇就如此恨你,恨张家?” 这份仇恨来得太过迅猛且浓烈了些。 张皇后嗤笑一声,“他要面子。他一边靠着张家登上皇位,一边又不愿意承认。他一边宠爱薛贵妃,一边又需要本宫替他制衡打压薛贵妃。 人人都哄着他,顺着他,可他心里头一直有一道坎过不去,想起来就感到心里刺痛。 说到底,他娶本宫是无胆,不想担责任又想占便宜。那些年那些事就是他心里头的耻辱,一辈子的耻辱。可他又下不了决心。无但又无能,只会弄权,这就是你的父皇。” 第85章 垂死病中惊坐起 薛贵妃迟迟没等到废后旨意,急了! 她下了这么大的赌注,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皇帝的怒火也是真实的。没道理这么长时间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又像过去无数次那样,皇帝只是嘴上喊着废后,实际上还是下不定决心? 不行! 不能再让皇帝继续欺骗她。 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做个了断,张皇后必须滚出未央宫。皇后位置是她的,她的。 十几年前那个位置就该是她的。 “派人去建章宫打探消息,多花点钱。必要的时候让人在陛下耳边吹吹风。” 薛贵妃一口气说完,累得额头直冒冷汗。 这一次下的本钱有点多,小产,身体虚弱不堪。 毕竟不是年轻人,没有那么耐造。 心腹太监领命而去。 皇长子刘璞在寝殿外急急忙忙。 母妃坐小月子,他身为一个成年男子不方便近前伺候。母妃也不让他靠近,说是污秽不吉。 他站在门口喊道:“母妃,儿子该做什么?” “去建章宫,面见你父皇,在你父皇跟前哭诉。有多伤心就哭多伤心,只说心疼我,旁的什么都别说。半个字都不许提未央宫还有老三。记住了吗?” “儿子记住了。母妃这里” “本宫身边有人伺候,轮不到你来操心。记住,这一回我们母子能不能心愿得偿,就指望着你这一搏。” “儿子明白,儿子这就去见父皇。” “若是你父皇不肯见你,你就跪在宫门外。只要你父皇一心软,剩下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 刘璞一一记住,然后急匆匆赶往建章宫。 咦? 气氛有些古怪,没有想象中的剑拔弩张,怒火震天,反而显得很平静。 怎么会如此? 他脑子一转动,没急着求见元康帝,而是找到熟人王少监打听消息。 “怎么回事?我听说朝臣求见,全都被父皇驱赶出宫,废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会怎么没了动静?” 王少监叹了一声,“殿下来迟一步。三殿下早来过了。” “他来了又如何。”刘璞冷哼一声,不是他看不起刘珩,就刘珩那分量根本不足为虑。 一开始,刘珩养好身体回京,他还担心了好几天。 后来发现父皇根本不在乎刘珩身体是好是坏,反而因为对方身体好转采取了打压手段,他立马就放心下来。 刘珩空有嫡子身份,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王少监悄声说道:“殿下低估了三殿下,他找到了破局的办法。看陛下的态度,似乎废后一事有所松动。” “你说什么?” 刘璞不敢置信。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本殿下。刘珩他怎么可能破局?张家都没办法了,他哪来的办法。” “三殿下的办法还真是出其不意,殿下没想到也不意外。三殿下请旨赐婚,他要娶叶慈为妻。” “那个天煞孤星?” “正是!” 刘璞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竟然要娶天煞孤星为妻?” 怎么可能?刘珩怎么想得出来? “父皇就因为他要娶天煞孤星,于是改变了心意?” “就是这么一回事?” 刘璞脸色变了又变,青了白,白了紫。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和母妃怎么办?难道此事就没有挽回的余地?就没办法让父皇下定废后的决心吗?” “所以咱家说殿下来迟了一步。若是殿下早点来,只要比三殿下早半个时辰,废后的旨意恐怕已经到了内阁明发天下,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三殿下就算娶十个天煞孤星也无法挽回局面。” 明发天下的旨意,没有收回的可能。又不是国家存亡之际,还能朝令夕改。 只能说时也命也。 王少监暗自叹息,运气啊! 本来已经死定的局面,竟然让三殿下成功突围破局,简直是神来之笔。 虽然娶了天煞孤星,坏了名声前程,总比丢掉性命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人还活着,就有无限可能。虽说最终翻盘的几率很低,但总比现在就被处死强多了。 刘璞都懵了。 敢情这事还怪他,怪他姗姗来迟。 他哪里知道刘珩会突然发神经,竟然想到娶天煞孤星为妻,以此破局。 他低估了对手。 刘珩的确没资格做他的对手,但是却有实力和他打擂台。 他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疼得他干呕不止。 王少监也是同情,叹息。 安慰道:“殿下想开些,事已至此,想想怎么补救吧。” “还能怎么补救?张皇后依旧是皇后,他刘珩依旧是嫡出皇子。” “殿下应该这么想,三殿下娶了天煞孤星等于是自绝前程。你想想啊,那可是天煞孤星,岂能到陛下跟前碍眼,万一妨碍到陛下如何得了。自然是要远远打发了。” “王公公的意思是?” “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将三殿下赶出皇宫,赶出京城。本朝可从未出现过藩王继承皇位的历史。三殿下去了封地就藩,殿下从此以后高枕无忧。就算后宫还有一位皇后娘娘,你就当是木头牌坊。” 刘璞细细琢磨这番话。 的确是这么个道理。 “但,母妃提醒我,今儿什么都别提,只做孝顺。” “理应如此。殿下该去面圣。” “麻烦王公公替我通报一声。” “应该的。” 元康帝不复一开始的愤怒。 见到刘璞,他眼神慈爱。当刘璞哭诉薛贵妃身体沉重,他忧心如焚的时候,元康帝好生安慰了一通。 “你先回去守着你母妃,此事朕自会给你们母子交代。” “母妃怕啊!父皇,母妃说她心里头怕得很。儿子从未见过母妃那般可怜无助。儿子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保护母妃。” “说什么胡话。贵妃是朕的女人,朕会保护他。你告诉你母妃,叫她不要怕,朕会安排好一切。” 刘璞哭着离开了建章宫。 这个夜晚,京城无数人难以入眠,全都盯着位于城北的皇宫方向。 刘珩破局的消息还没有大范围传出皇宫,众人忧心如焚。元康帝到底废不废后? 无数窥探的目光在张家门外伺机而动。 似乎,只等张家落难,就要冲上去咬一口。 薛贵妃气得从床上坐起来,生动诠释了“垂死病中惊坐起”这句话的含义。 她身体虚,太医嘱咐了要静养,不可激动。 怕就怕流血不止,伤身还耽误事情。 结果 她苦心谋划的大计,本以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竟然被三皇子殿下刘珩给破了。 她岂能不气,差点就要气死了。 她喘着气,质问道:“此事当真?刘珩真的要娶天煞孤星?” “儿子不敢欺瞒母妃。”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污秽与否,刘璞来到床前禀报打听到的消息,以及皇帝的态度。 薛贵妃一口气没提上来,身体一软,直接倒下去。 吓得满寝宫的宫人个个胆战心惊。 又是灌药,又是扎针,好半天薛贵妃才喘匀了气息,再也不敢任性起床,害了身体。 无论多着急,多上火,这会她都得老老实实躺在床上。 苦啊! 累啊! 不甘心啊! 这事换成任何人都不甘心。 就差临门一脚,却被刘珩给破坏了。 她咬牙切齿,“本宫早就说过老三阴狠,果不其然。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摆了本宫一道。可怜本宫未出生的孩子啊!” “母妃息怒!既然老三想要自绝前程,我们何不成全他,让他永远滚出皇宫滚出京城,永世不得翻身。他日,等儿子掌权,直接下旨赐死他,为母妃出这口恶气。” 薛贵妃不哭了,心里头又开始活动起来。 她眼珠子一转,“你说的没错,本宫只是暂且输了一局。不不不,只是打了个平手。刘珩还没有资格赢下这一局。人长大了,心眼就多,加上身体好转,小动作接连不断。不能再让老三继续留在宫里,是时候给他安排一个去处。” 薛贵妃想通了,不争一时长短,她只做笑到最后的那个赢家。 “暂且都忍着,先看看陛下怎么做。” 次日,元康帝下了一道旨意,怒斥张皇后性格残暴,无容忍度量。心胸狭窄,手段残忍,不配母仪天下,更不配为天下表率。这等恶毒女人,就没资格坐在皇后的位置上。 但,念在帝后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念在三皇子刘珩孝心可嘉的份上,念在家国大事不 可轻易废立的规矩上,皇帝勉为其难开恩,不废皇后。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夺皇后金印,夺取权柄。 从今以后,没有旨意,皇后不得走出未央宫一步。 自此,后宫由薛贵妃统领。 薛贵妃没有皇后名分,却有了皇后实权。 元康帝又下了一道口谕,嘉奖皇长子刘璞,夸他仁孝,是皇子们的榜样。 废后一事,就此揭过。 这个反转,朝臣们都懵了。 不过,没有废后,没有乱了嫡庶,很好,非常好。 朝臣们所求的无非就是一个嫡庶名分。只要不废后,不引起朝堂动乱,后宫的事情皇帝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臣子们就不插手了。 第86章 恩断义绝 张家更懵逼。 张培申太了解元康帝的脾气,绝不是一个大度包容的男人。相反,元康帝小气记仇,肯放过张皇后,必然有了相应的利益交换。 什么样的利益,值得元康帝放弃废后的决定? 很快,消息就从宫里传了出来。 三皇子刘珩要娶天煞孤星叶慈? 天啦撸,震惊! 朝臣们佩服刘珩的勇气,叹其命运多舛,哀其时运不济。 堂堂嫡出皇子,沦落到娶一个没有家世,名声恶臭,还是天煞孤星的女子为妻。 就叶慈那条件,普通官宦人家她都没资格进门。能嫁的最好的人家,就是小官小吏,这还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 当然,叶慈和侯府脱离关系后,她连嫁给小官小吏的资格都丧失了,有人肯娶她就不错了。 就这么一个女子,如今竟然要嫁给皇子殿下,做皇子妃?改明儿等三皇子封王,就是王妃? 这转变,难怪朝臣们嘀嘀咕咕,全城热议。 石破天惊啊! 只等皇帝下旨赐婚,这门婚事就会被坐实。 瞧着皇帝的态度,赐婚旨意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叶二郎是在大街上听到这个消息,他呆立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想不明白啊! 这不可能啊! 他身在侯府,但论政治敏锐和消息灵通,连五六品官员家庭子弟都不如。 他不知道在他喝花酒的时候,宫里已经爆发了一场足以让张家族灭倾覆,成千上万人被牵连的大案子。 他不知道张皇后差一点被废掉,更不知道朝堂衮衮诸公在这两天时间内,做出了多少决定,准备了多少应对方案。京城豪门世家,这两天又是如何煎熬度过。 这一切他统统都不知道。 所以他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谣言”。 三皇子刘珩娶叶慈,哈哈哈这是今年听到的最荒唐的笑话。 他一笑而过,并不在放在心上。 等他上了酒楼,怎么周围的人都在悄咪咪议论此事。 “你们疯了吧,皇子殿下怎么可能娶天煞孤星。” 他没敢表明自己的身份,怕别人知道他是天煞孤星的亲哥哥。说实在话,有那么一点丢脸。 众人就像是傻子一样看着他,仿佛他是刚进城的乡巴佬。 “难道我说错了吗?”叶二郎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心虚,到慌乱,也就仅仅几秒钟的过程而已。 众人不搭理他,当他是个傻子,各顾各继续聊八卦。 叶二郎懵了。 顾不上吃喝解闷,也忘了约好的酒肉朋友,一口气冲出酒楼,冲回侯府。 显然,侯府比他先一步得到消息。 侯府上下,上之老太太许氏,大夫人苏氏,下至丫鬟仆妇,各个心情复杂,难以言表。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是忧还是喜? 情绪起伏太大,差点绷不住啊! “二哥也听说了吧!” 五姑娘叶卫兰冷冷一笑。 “难怪当初叶慈的态度是那般强硬冷漠,生怕我们和三殿下之间有联系。真没想到,她竟然存了这么个心思。我们都被她戏弄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叶二郎斥责道。他不了解内情,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相信叶慈,叶慈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相信叶慈。 “这件事情应该另有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整个京城都在传这件事,宫里和官府没人出来阻止谣言。这件事必然是真的。” 叶卫兰信誓旦旦,她只相信自己看见的。 叶二郎频频摇头,“我今天在外面,听了很多谣言。好像是宫里出事了。具体的情况,可能父亲知晓。” “二哥,你得了失心疯吗?叶慈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竟然替她说话。她就是” “启禀公子,姑娘,侯爷刚从衙门回来,正前往松鹤堂。二房和三房的人也在往松鹤堂去。” 兄妹二人一听,彼此看了眼,不约而同做出同样的决定,前往松鹤堂探听消息。 松鹤堂前所未有的热闹。 三个房头齐聚一堂。 叶卫兰故意来到二姑娘叶卫芸身边。 长辈在,他们这些 小辈没资格落座,能站着旁听都是幸运。 她出言讥讽道:“二姐姐失望吗?你没想到吧,你真正的对手竟然是叶慈。” 叶卫芸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你真以为这是一件好事。” “难道不是?你别替自己开脱了,输了就是输了。” “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自以为是罢了。”叶卫芸一副智珠在握,不屑和对方理论的态度。 叶卫兰最讨厌她这副模样,“二姐姐想哭就哭吧,没人笑话你。” 叶卫芸低头抿唇一笑,“五妹妹别着急,你不如先听听长辈们说些什么,再决定要不要看我笑话。” 这话几个意思? 老太太许氏嗅了口提神药丸,总算是将气喘匀了。 她问平武侯叶怀章,“外面都在传三皇子要娶叶慈,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谣言,朝廷就看着不管吗?” 叶怀章轻咳两声,醒了醒喉咙,“此事并非谣言。事情原委我已经打听清楚,前两日薛贵妃流产,据说是皇后娘娘所为。” 啊! 满屋子惊诧,一脸震惊。 叶怀章继续说道:“当时陛下震怒,扬言要废后。据说废后旨意都写好了,只等盖下印章明发天下。就在这个当口,三皇子殿下呈请,说是请旨赐婚,他要娶叶慈为妻。然后,废后旨意废除,皇后娘娘依旧住在未央宫。”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大夫人苏氏咬着唇,“这么说,三皇子殿下娶叶慈,是不得已为之?” “何止是不得已为之,分明是自绝前程。你们别忘了叶慈她是天煞孤星,堂堂皇子殿下娶一个天煞孤星岂能好得了。” “谢天谢地!”老太太许氏双手合十,“幸亏当初将叶慈过继出去,如今这事同咱们叶家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这是好事?”三太太庄氏有些糊涂,“那毕竟是皇子殿下,叶慈嫁给他就是皇子妃,将来至少都是王妃。如果叶慈还在叶家,那怎么叶家就和皇后娘娘结了亲家” “不懂就闭嘴!”老太太许氏怒斥道:“皇后娘娘遭此一劫,勉强过关,将来恐怕也好不了。你当和皇后娘娘结亲是好事,糊涂透顶。若是叶慈还在咱们叶家,将来皇后出事,咱们叶家也会受到牵连。” 叶怀章附和道:“老太太说得有理。皇后娘娘处境可谓是风雨飘摇,随便一个浪头打来,极有可能翻船。目前,只能算是暂时过关。陛下对薛贵妃的宠爱,以及对皇长子的看重是有目共睹。三殿下贵为嫡出,却并没有得到嫡出的待遇。” 老太太许氏再次谢天谢地,感谢漫天神佛,让叶家避开了此劫。 大夫人苏氏说道:“祸兮福所倚,当初二郎他们从云霞山无功而返,如今看来果然是好事一桩。还是二郎通透,知道及时撤回京城,没有继续在三殿下身上浪费时间。 如今皇后母子自身难保,叶慈难逃此劫。我们叶家又及时和叶慈撇清了关系。老太太,这是老天保佑啊! 两次决定,让我们叶家顺利避开祸事,儿媳提议高兴高兴,让厨房置办两桌酒席,大家一起喝一杯。” 老太太许氏赞许地点头,“的确该庆贺。不过,此事我们一家人关起门来高兴就行了,切莫在外面得意忘形。 皇后娘娘依旧是皇后,张家还在朝中站着,不可大意。老话说得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谁也不能保证张家会不会狗急跳墙见人就咬。” “多谢老太太提点,咱们差一点就得意忘形被人记恨了。”苏氏说着奉承话,又给侯爷叶怀章打眼色。 叶怀章知趣,“老太太,之前为了面子不曾对外公布叶慈过继除族的消息。如今你看要不要” 老太太许氏蹙眉,“还是晚点吧!先看看局势如何发展,再做决定也不迟。” “要我说这么一点小事,没必要如此小心翼翼。皇后娘娘和张家自顾不暇,哪里管得了咱们头上。再说了,过继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我们叶家问心无愧,何须怕人说。” 大夫人苏氏很强硬。 她想尽快在舆论上同叶慈撇清母女关系。 果然是个天煞孤星,谁沾染上都没好下场。 谢天谢地,叶慈没回侯府,否则倒霉的就该是她。 “二郎一会洗个柚子澡,去去身上的晦气。”她提醒道。 叶二郎:“” 怎么又扯到他头上。 既然点了他的名,他有话要说。 “叶慈毕竟是我们叶家人,如果她真要嫁给三殿下,我们不管吗?” “你糊涂了吗?叶慈已经不是叶家人,休要胡说八道。我看你是被天煞孤星给影响了,脑子不清楚。”苏氏厉声呵斥,气得不行。 亲儿子拆台,还是当 着二房三房的面,气死他了。 这个儿子一点都不贴心。 “可是” “没有可是。”苏氏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从今以后,叶慈的事情同咱们叶家没有半点关系。她是生是死,是好是歹,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也不关心。” 第87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殿下 赐婚旨意一下,三皇子刘珩娶天煞孤星叶慈,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无从更改。 除非死! 谁死? 刘珩死还是叶慈死? 还有,身为当事人的叶慈,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通知她,到现在她还在云霞山乐呵呵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情。 全程,她就是个工具人,无人关注无人在意。 在世人眼里,她能嫁给三皇子刘珩,此乃天大的福分,没啥可挑剔的。 大家都在为三皇子可惜,同情他的遭遇。哎,好好一皇子,竟然被天煞孤星给玷污了清白。可叹可悲! 叶慈:“” 奶奶个腿,能杀人吗? 张五郎可算是见到了三皇子刘珩。 他身为张家的代表,今儿就是替张家打听情况。 如今消息隔绝,未央宫被封门,消息传递不出去。薛贵妃统领后宫,张家安排在宫里的内应暂时都不敢冒头。 张家大老爷张培申,成为金吾卫重点监视对象,一举一动都有人窥探。 没法子,互通消息的重任,就交给了张五郎。 别人或是受限于身份,或是别的因素,不方便出头。他没所谓啊,他的人设就是纨绔子弟,每天去绣衣卫点个卯,然后就无所事事。 身为三皇子的表哥兼伴读,和皇子来往天经地义,就算金吾卫暗戳戳盯梢他也不怕。 他还回头,冲盯梢的金吾卫挥挥手,并且吩咐小厮买来酒菜犒劳。 “我们公子说了,诸位每天跟着保护辛苦了,区区酒菜不必放在心上。” 小厮说完放下酒菜,跑路。怕啊! 身为张五郎身边的小厮,看起来一身是胆,也怕金吾卫诏狱。 金吾卫:“” 张五郎果然是个混不吝的混蛋。 关键是,这酒菜吃还是不吃? 不吃很浪费。 吃吧,又怕耽误了差事,被人翻出来问罪。 为难! 张五郎和刘珩,两人前后脚踏进青楼,美名其曰喝花酒。 刘珩出宫的理由简直光明正大,眼看就要成亲,娶的还是天煞孤星。成亲之前必须潇洒潇洒,抚慰一下脆弱的心灵。 表兄弟老位置,都是常客了,一切照旧。 一边喝着酒听着曲,一边闲聊正事。 张五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张口就问道:“你派人通知叶慈了吗?赐婚旨意都下来了,你可别告诉我,叶慈还被蒙在鼓里。” 刘珩牙痛,刚才差点咬到舌头,虚惊了一场。 他心虚啊! 以他对叶慈的了解,这事她要是知道了,暴跳如雷都是轻的,怕不是要引雷劈死个人。 下意识就玩起了拖延把戏。 虽然但是心里头明知道拖延不是办法,却还是想当几天鸵鸟。 他轻咳一声,“过几天局势平静下来,我会派人前往云霞山,将事情原原本本和她说清楚。若是她有气,到时候我认打认罚,绝不皱眉。” 张五郎呵呵一笑,“你也有心虚的时候。虽然明知道你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但,站在叶慈的立场上,的确不太厚道啊!你坑了她,还瞒着她,啧啧” “外面的人可不这么看,都认为本殿下亏了,叶慈狠赚一笔。能嫁给本殿下,是她的福气。” “叶慈她稀罕嫁给你啊!”张五郎一双智慧之眼,早就看透了真相。 他吃着花生,又嘲笑道:“这要是换做别的闺秀,能嫁给皇子殿下,即便是个落魄皇子,也值得高兴高兴。 可是叶慈不一样,你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我就没见她对你表示过稀罕。 她只嫌你给她惹来大麻烦。果不其然,你真的给她惹了大麻烦。她要知道了真相,怕是要恨死你。” “叶慈不会恨我,甚至不会怨我。极有可能是无视我,继续嫌弃我。你说她会不会逃?” 刘珩突然间就担心起来。 张五郎明显愣了下,“逃婚?叶慈逃婚吗?好像,或许,貌似有这个可能。” 刘珩蹙眉,愁啊! “不行,本殿下必须增加砝码。” “你打算用什么做砝码?” “封地,如何?” 张五郎呆愣住。 他砸吧砸吧嘴唇,好一会才发出询问,“你打算怎么做?” “将武 清县改为本殿下的封地。这个办法果然很好。” 刘珩得意一笑,瞧他这脑子,转动得多快啊,多聪明啊! 真是个机灵鬼! 张五郎:“” 他有点佩服对方,又想鄙视对方,怎么办? 他嫌弃道:“你可真是有得你磨了。这么说,宫里面你都搞定了?不用我们操心?” “你们操心朝堂就行了,爵位和封地一事,都不用你们出头。薛氏一党会替本殿下办妥。他们是巴不得本殿下早日滚出京城,别在跟前碍眼。以父皇对我的厌恶,定然会如他们的愿。” 哦! 张五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说恭喜吗? 有什么可喜的。 说可怜吗? 终于飞出京城这座大牢笼,某种角度来说也算是一件喜事。 刘珩突然问他,“我若是去了封地就藩,你可愿意随我就藩,出任王府属官?” “我吗?” “你不是嫡长子,不用继承家业。目前留在京城,很长一段时间内恐怕都没有建树。不如随我就藩,天高地远,我们兄弟合伙,未必不能闯出头。” “殿下真有信心?” “不到最后,岂能言败。” 刘珩目光坚定,别管处境多艰难,信心和勇气不能丢失。否则,下面跟随的人就会慌乱,一慌乱就会出差错。 身为主心骨,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决不能被人轻视。 张五郎蹙眉,显然他不看好。 他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本朝的传统,前往封地就藩的皇子,几乎没有人还能回到京城。死,也只能死在外面。” 刘珩点点头,目光平静,“我知道。” “既然知道,你哪来的信心?” “莫非你愿意看见一个惶恐无助的我?” 这话问得好,张五郎一时语塞。 哎! 他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办法,原来也只是走一步看一步。” “心里头有些计划,但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大部分时候只能随机应变,走一步看一步。远香近臭,或许事情有了转机也不是不可能。” “没可能的。就凭陛下对我们张家的防备态度,我敢笃定不会有转机。不过,就藩也好,至少可以光明正大蓄养王府亲兵,好歹有了点自保的能力。” 光有王府亲兵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钱财,甲胄,兵器,人才 钱财用来发展,收买。 收买是极其重要的一环,必须将封地周围朝廷派遣的官员统统收买,还有那些探子,也要想办法收买。 无法晓之以理,那就动之以利。 大量的钱财撒出去,就不信动摇不了人心。 千里做官只为财。 谁的钱不是钱,朝廷的钱是钱,他刘珩的钱难道就不是钱吗? “就算要去封地就藩,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吧?” 刘珩点点头,“薛贵妃还在养身体,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就该出来活动。” “皇后娘娘还好吗?” “还好!目前还没人敢苛刻用度,往后还需要张家多多费心,打点好一切。” “哎,这点事不用你叮嘱,我们自会办好。少府那边,不说老头子的熟人,我也有几个混得好的酒肉朋友。稍微睁只眼闭只眼,就算薛贵妃从中阻碍,也少不了未央宫的用度。实在不行,直接用钱砸。” 张皇后有钱,张家更有钱,就刘珩最穷。 刘珩如果去封地就藩,启动资金不出意外还需要张家资助。 有了张家的财力支持,他的就藩之路应该会顺利很多。 这份恩情他刘珩记在心里头。 “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本殿下就藩?” 张五郎迟疑片刻,“这事我做不了主,还得问问我家老头子的意思。他要是不反对,随你沈就藩也行。虽说云霞山那地方穷山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双河镇码头还是有点意思。慢慢经营,干点正事,或许能成。” 刘珩闻言笑了起来,“那就提前做好随本殿下就藩的准备。” 张五郎挑眉,“你有信心说服我家老头子?” “大舅舅是个明理的人,相信他会体谅本殿下的难处,也知道怎么做对你好。让你继续留在京城混吃等死,纯粹是耽误你。” “不耽误,一点都不耽误。混吃等死挺好的。你长这么大就没尝过混吃等死的滋味,你要是尝过,你也会乐在其中。” 张五郎说这话半点不尴尬。 他是真心享受现在的生活,虽然难免有那么一点点憋屈,但, 只要肯忽略那点憋屈,日子还挺美的。 瞧他这点出息。 刘珩瞬间生出了强烈的责任感,自己有责任替大舅舅教育好张五郎,让他改邪归正,努力上进,做个有为青年。这份责任很重,他很乐意承担。 相信,有他亲自教导,一定能将张五郎教育成大周五好青年。 届时,大舅舅一定会感动得落泪! 简直太棒了! 他的想法堪比天才! “我感觉到一股不怀好意冲着我来。”张五郎左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刘珩脸上。 你你你 原来你是这样阴险的殿下。 第88章 家资万贯小富婆 随着南下的商人,消息终究还是传到了叶慈的耳中。 她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京城人真好玩,想象力真丰富。 “义父你听听,那些人编造谣言也不讲讲逻辑。如此荒谬的事情也能编出来。” “你真以为这是谣言?就没想过京城那边真出事了。”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章先生一句反问,让叶慈哑口无言。 其实她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怕不是,谣言是真的,她被赐婚给刘珩? 喂! 她身为当事人,宫里赐婚,是不是也该派人通知一声?她可没收到赐婚圣旨,权当不算数。 章先生不疾不徐地说道:“商人们带来的消息不全,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老夫大致也能推算出一二真相。 张皇后和薛贵妃乃是死敌,而三殿下按理说并不急于成亲。却偏偏这个时候传出赐婚的消息,估摸着张皇后败在了薛贵妃的手中。 你可知道,这些年,陛下一直都有废后的想法,只是一直不曾拿定主意。他既要顾忌张家,也防备着薛家。拖拖拉拉这些年,看似朝堂稳定,实则暗潮汹涌,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这一次,定是一次薛贵妃的全面反击,张皇后败了,陛下已经没有拖着不废后的理由,怎么办?” “怎么办?”叶慈下意识就问出这个问题。 章先生捋着胡须,哈哈一笑,“唯有三殿下娶你这个天煞孤星,方能破解废后危机。你的名声,既是催命符,又是救命良药。就是药效有点猛,怕是会落下后遗症。” 叶慈:“” 特么的,敢情她自个也是被名声所累。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这么一个天煞孤星,不该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吗? “除了我,难道刘珩就没有了破局的办法?” 叶慈气恼不已,以及懒得称呼三殿下,直接叫名字。等会,她还要做个小人,诅咒刘珩王八蛋。 章先生肯定地说道:“当然有破局的办法,那就是死!要么皇后死,要么他死,要么张家家主死。其他人的死,不够分量。唯有这三人的死,或许能消除陛下的怒火。 但是,死谁?谁都不能死。既然有不用死人的办法,为什么不用。不就是一桩婚事,当成买卖去想,是不是心情好多了。” 叶慈龇牙,牙痛。 “这么说谣言是真的?我真的要嫁给刘珩?” “等等吧!要是徐久治派人过来,这则谣言十有八九就是真的。你就做好嫁给三殿下做王妃的准备吧!” “王妃?不是皇子妃?” “如今这个局面,三殿下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京城。最迟明年就要前往封地就藩。届时哈哈哈” 章先生看着叶慈皱着一张包子脸,怎么那么可笑了。 然后,他就毫无同情心的笑出声来。 叶慈当即翻了个白眼,心情很不爽啊! 章先生笑过之后,还关心问她,“怒气伤肝,没什么可气的。你不会真的气疯了吧!” 叶慈坐着皱眉头,“义父认为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怎么做?” “这门婚事我肯定是不同意的。但,如果真的有赐婚旨意,悔婚好像来不及。想来想去,似乎只剩下嫁人这条路。可是,我没想嫁给刘珩。不过,义父提醒了我,当成一桩买卖,心里头平衡多了。” “没想过逃婚?” “我为什么要逃婚,错的不是人,该逃的人是刘珩。再说了,我好不容易打下这么大的家业,岂能轻易丢弃。” “你还真是财迷。不过你能这么想很好,逃婚不可取,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重新弄一个身份,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终归不如现在光明正大堂堂正正。其次,刘珩除却身份和处境,也没你想的那么差,模样还挺好,你嫁给他不吃亏。” “我觉着我亏大了!我可是云霞观青云子坐下关门弟子,章先生义女,家资万贯小富婆,吃啥啥香,日子别提多爽快。就我这条件,全天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我嫁给刘珩,他捡了大便宜。” 章先生:“” 哎呀,好想笑,怎么办? 差一点就不顾形象笑出声来。 叶慈这人吧,琴棋书画稀松平常,甚至称得上有点稀烂。但浑身上下的自信劲,牛大了! 瞧瞧她嘚瑟的小表情,显摆自己的傲娇劲,那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真情实感,是真自信,绝非装出来的。 叶慈哼哼两声,她别的没有,唯独不缺自信。 她是谁? 她可是穿越女,换个说法就是天命之女。 老天爷见了她都得让三分。 她,就是这么嚣张! 所以,当徐久治亲自登门的时候,她是左看不顺眼右看不顺眼。 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狗腿子。 早些时候,她看徐久治还挺顺眼的。那会一定是眼瘸,被金钱蒙蔽了双眼,污染了智商。 徐久治:“” 有点糊涂! 他哪里得罪了小叶子这位小祖宗? 关键是,怎么没见一腔怒火,也不见高兴,唯有嫌弃和不屑。 章先生安慰他,“徐大人不用多想,叶慈正在琢磨怎么敲三殿下的竹杠。” 徐久治:“” 他再次重新认识了叶慈,这位姑娘心真大啊!不去想婚事,不去发愁将来,竟然想着敲竹杠。就不担心性命吗? 这份心胸,比不上,万万比不上。 他端起茶杯喝了口,得到消息他一路赶到农闲庄,今晚肯定是赶不回县城,晚上还得在庄子上歇一晚。 “章先生也听到消息了吧!” 章先生点点头,“这么说消息是真的?” 徐久治表情凝重,“此事千真万确。我得到消息,薛贵妃流产,张皇后乃是罪魁祸首。陛下震怒扬言废后,三殿下力挽狂澜,陛下才收回成命。只可惜哎” 看在今晚还在庄子上住一晚的份上,他闭上嘴,没敢说叶慈的闲话。 叶慈白了他一眼,又满眼星星望着章先生。 章先生神算子,只从一则赐婚消息,就推算出真相。除了流产这一出,别的和他推测的内容一样一样。 章先生哈哈一笑,“小叶子天煞孤星的名声,威力果然够猛,竟然能救下皇后娘娘。小叶子,等你嫁给了三殿下,你不仅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还是她的救命恩人,不必过于胆怯。哎,老夫都是白担心。就凭你浑身的嚣张劲,就算见了皇帝陛下也不带怕的。” “那是!还是义父了解我。”叶慈小小嘚瑟了一下。 章先生乐不可支。 徐久治看不懂,“二位,不担心吗?不怕吗?” 他怕的要死! 三殿下没了前程,他身为三殿下门下走狗,能好得了。 “怕什么?皇帝有下旨赐死刘珩吗?有下旨赐死我吗?只要没死,一切皆有可能。”叶慈气足胆壮。 不得不说,她这份接受力,承受力,旁人难及。 天下间没几个人能如同她一样,这么短的时间内想通一切,并且坦然接受这一切。 自怨自艾不符合她的性格。 天老大,地老二,她老三,就是这份气魄,谁来都吓不住她。除非师父亲至,祖师爷降罪! 比胆量,她就没输过。 比魄力,她自认为自己魄力十足。 山高皇帝远,山连着山,随便往山里面一钻,她就不信皇帝能找到她,还能杀了她。 徐久治:“” 唯有拱手,表示佩服。 但,依旧不能消除他内心的惶恐。 “章先生,接下来本官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你记住,你现在的身份是武清县县令,是朝廷命官。没有朝廷吏部调令,你哪都不用去。朝堂上的事情你轮不到你来操心。若是州府上官拿捏你,给你小鞋穿,你也不用客气,顶回去就行?” “直接顶回去,这能行?” “为何不行?莫非你客客气气,做小伏低,对方就会饶了你?你是三殿下的人,官场人人皆知。人善被人欺,这个时候更要恶,更要狠,才能保命保前途。莫要妄想苟且偷生,墙头草两边倒迟早会成为弃子。没人会用一枚墙头草做顶梁柱。” 章先生哪是提点,分明是警告,是威胁,暗含杀机。 都是读书人,春秋笔法都会用,言下之意都明白。 徐久治下意识哆嗦了一下,面色略显尴尬。 “章先生多虑了,本官忠于朝廷,忠于殿下,从未改变。还是要谢谢章先生提点,本官已经知道该怎么做。” “你知道就好,希望你莫要行差踏错,莫要抱有侥幸心理。你要明白,以你现在的地位身份,京城那边随时都可以取你性命。” 徐久治再次一哆嗦,大冬天额头上直冒冷汗。 叶慈笑眯眯地盯着他看,就跟看大戏一样。 徐久治冲她一 笑,笑得比哭难看。 叶慈说道:“徐大人别怕,真到了生死关头,看在我们合作写书的份上,我肯定救你,帮你逃出去。别的不敢说,逃命我还是很在行的。” “多谢叶姑娘。” 真不吉利啊! 什么生死关头,什么逃命,全都是啊,好可怕! 第89章 不能搞歧视啊 “徐大人可否与老夫对弈一局?” 章先生盛情邀请。 徐久治这会哪有心思对弈,他都快愁死了。 摆摆手,拒绝道:“车马劳顿,这会脑袋晕乎乎的,恕本官无法作陪。” “徐大人客气。徐大人劳累了一天,不妨先去客房歇息。晚些时候会安排人将饭菜送到房内。” “多谢先生。” 徐久治起身离开,他需要静静,好好想一想前程未来。 棋盘都摆好了,不下棋不合适。 章先生朝叶慈招手,“小叶子快过来,陪老夫耍耍。” 叶慈倒也没拒绝,不过丑话先说在前头。 她问道:“义父打算让我几子?” “让你三子如何?” “区区三子哪里够。不如直接让我二十子。” 章先生嘴角抽抽,他都被气笑了。 “你干脆让老夫一个子都别下,你直接赢了。” “好啊,好啊!”叶慈还嘚瑟,这个主意不错哦,能赢就行,至于怎么赢来的暂时不做考虑。 章先生无语望天,“脸厚心黑,是天生还是青云子教的?老夫虽然没有和青云子打过交道,但也听闻过一些他的事迹,是个修得真法的得道高人,为人应该是正派,肯定不屑于下个棋,还提出让子二十这种荒唐要求。你怎么就没学到你师父的精髓?” 呵呵! 叶慈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要是学到我师父的精髓,我还需要在这里苦哈哈种田吗?我早就成了小真人,小神仙,皇亲国戚座上宾,随便掐指一算就有黄金万两,吹两句牛皮就能被奉为无上真仙。” 章先生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么青云子可有掐指一算就有黄金万两,吹两句就成了真仙?” 叶慈朗声说道:“我师父不屑于这些小道,别人视金钱为粪土只是说说而已,我师父可是身体力行说到做到视金钱如粪土。 义父,你就说我们这风水好不好?也算可以吧!同样的配方,同样的材料,我们农闲庄出产的就是比别人强,双河镇那边的商贾都归结于云霞山云霞观风水上佳。 如果我是师父贪图钱财,何须掐指一算,直接开放山门,迎接四海香客,啥都不用做只需摆上三清祖师的泥塑雕像,道一句无量天尊,就能日进斗金。 可我师父没有这么做,甚至不显圣于人前,只是一心修道。偶尔出手,那都是人情债。 这等修为,我这个俗人岂能学得精髓? 我爱钱啊!我就是个小财迷,只相信没钱寸步难行,钱是人的胆,有了钱上天入地都行。 想要钱,必要条件之一,必须得脸厚心黑。我师父不屑于和俗世中人打交道,但又不可避免和俗人打交道。怎么办?自然是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总不能让我师父和人讨价还价吧! 我虽然脸厚心黑,可都是为了我师父,如今还得加上义父你老人家,让你们过上无忧无虑不用过问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美满生活。我一人背负恶名便可,好名声就留给你们,我不在意,我是真的不在意!” 说得她都快哭了。 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伟大。 果然,人要时常吹嘘自己,否则都不知道身上竟然有这么多优点。 她绝对是这个时代大大的良民,五好青年。 章先生:“” 除了瞠目结舌,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脸皮厚度,世所罕见啊! 想他当年也是舌战群儒,一人舌战文武百官的大牛人物,此时此刻他竟然无话可说。 貌似,差一点就要被叶慈给说服了。 这是什么样的煽动力。 “你师父知道你的苦心吗?知道你钻钱眼里是为了他分忧吗?” “当然知道。不知义父听说过没有,我师父他热爱炼丹,这可是烧钱的玩意,那药材,一车一车拉上道观。你看着是炼丹,实则是在烧钱,一车车药材就是一车车的钱财。若没我这个体贴的徒弟用心经营赚钱,我师父哪能心无旁骛炼丹烧钱。” “这么说青云子炼丹若是大成,你居功至伟。” “我师父首功,我屈居第二。” 叶慈是半点没客气,该得的功劳绝不往外推。 什么谦虚客气,是不存在的。 章先生盯着她看了又看,最后哈哈大笑。 不笑不行啊! 不笑实在是太为难她。 难怪心这么大,如此想得开,被迫嫁给三皇子刘珩,前途未知命运未知,还能吃吃喝喝笑眯眯。 这要是换成旁的人,愁都愁死了。比如徐久治。 说起徐久治,叶慈好奇问道:“义父真的认为徐大人会背叛刘珩?” 棋盘已经摆上,叶慈执黑子,章先生很大方一口气让她五子。 别说五子,就算十子,他也能轻轻松松赢下叶慈。 先走五个子,叶慈抓头,一定要把握机会啊。先布局四个角外加中间位置,不行不行上次就是这么输掉的。 不能这么分散,分散就要挨打。 要不这回换个棋路,集中点,专攻一域。 反正她就是臭棋篓子,瞎走吧。 五子一口气落下。 章先生就问她:“你确定要这么走?” 叶慈最多迟疑了一秒钟,然后神情坚定地说道:“确定!” 章先生一脸乐呵呵,“勇气可嘉。” 走一步算十步,章先生都已经能算出走到哪一步,就能让叶慈丢盔弃甲低头认输。 一想到叶慈不服气又不得不认输的模样,老怀大慰啊! “义父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是说徐大人?他啊,典型的官场小人物,患得患失。若非三皇子手底下没人可用,张家的人一个萝卜一个坑,暂时没有合适的人派给他,武清县县令一职也轮不到徐大人。” “章先生似乎看不上徐大人?” “小人长戚戚,老夫为何要看得起他。他就是一个投机客,千里做官只为财,才干不算出众,至多算是中上。像他这样的人,官场上一抓一大把。人人都要老夫看得起,老夫岂不是要累死。” 这就是学霸的眼界,区区进士还入不了学霸的眼。要做官就做封疆大吏,或是朝廷部堂高官。 区区一个县令职务,就如此患得患失,着实令人瞧不上眼。 叶慈:“” 哎! 她认为有必要纠正一下义父大人高高在上的毛病。 眼光都放宽阔些,既能看到下也能看到上。 她郑重说道:“义父啊,你老人家的标准未免太高了。天下人何其多,能入得你老人家法眼的人有一百吗?比例多低啊! 你瞧不上徐大人,可是在无数百姓心中,徐大人就是他们能够得上最大的官,几代人奋斗都达不到的高度。 你要求人心纯粹,可这毕竟是凡尘俗世,哪里有什么纯粹。你得允许人家有私心,有欲望,有追求。 你说追求钱财不对,要追求为国为民,为朝廷尽忠为皇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要求别说徐大人,就是朝堂衮衮诸公,皇亲国戚们都做不到。 皇亲国戚与国同休,按理说他们应该最希望这个国家好。可是扒拉朝廷墙角最狠的也是这帮人。 苛待军户,吃空饷,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败坏法纪,破坏社会风气,不都是这帮人带的头嘛。 你老人家怎么不去骂这帮人,偏逮着地方小官小吏抨击。你这是典型的柿子捡软的捏。” 嘿!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胡说八道,造谣生事。谁说老夫只逮着小官小吏抨击,高官豪门老夫照喷不误。否则,老夫怎么会落到今日地步,被你大肆羞辱。” 叶慈:“” 敢情她骂错了。 她好奇啊,八卦啊,悄声问道:“义父当年究竟得罪了谁,连功名都被夺了,沦为草民。这可是天大的仇怨啊!” 哼! 哪壶不开提哪壶。 章先生扭头,一脸傲娇,“到底下不下棋?废话忒多。” 叶慈哈哈一笑,“我先声明,我不是替徐大人张目,我只是能理解他的患得患失。普通人嘛,一颗普通的心脏,普通的承受力。毕竟眼下这个节骨眼,还能做到处变不惊的人,估摸着也就张家。张家是没办法,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死一起死的下场。” “你别忘了,你也是要死一起死的下场。” 呸呸呸 叶慈听不得这些不吉利的话。 她反驳道:“他死了我也不可能死。别的本事我是稀松平常,活命的本事我肯定比刘珩强。” 章先生点点头,这方面他是相信的。 就叶慈浑身的野性,跟着青云子学了那么多旁门左道,逃命肯定不在话下。天下之大,自有她的去处。 还有,叶慈不曾在京城露过面,正儿八经见过她模样的人其实不多,又是在长身体的年纪。 乔装打扮,过个几年长大了,光明正大走在京城大街上,估摸都不会有人认出她来。 刘珩就不行了,目标太大,盯着的人 太多,想逃命都没地方逃。 自古以来,就没听说哪朝哪代有皇子逃出生天隐姓埋名活下来的。 皇子的一生,生生死死都有正式官方记载,包括平日里的起居言行,都有官员记录在册。 想逃命?想隐姓埋名? 做梦吧! 朝廷没那么强,却也没有那么弱。 下定决心要针对某个人,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朝廷也能将人抓回来。 章先生决定做个好人。 “等下次你见到刘珩,对他稍微客气些。将来你们是夫妻,莫要还没成亲就先结了仇。做夫妻嘛,磕磕绊绊都是正常,把话说开了就好。” 叶慈一脸笑眯眯,“义父说得有理。只是,赐婚旨意都已经传到云霞山,京城那边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说传旨太监来溜达一圈,好歹让我这个当事人也接一回圣旨。张家和刘珩,至今也不曾派一个人来说一声,请个罪。义父你猜他们是为什么? 心虚!我认为一定是心虚。为什么心虚啊?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这事干得不地道,属于典型坑害。从头到尾我何其无辜,结果我却成了最大的受害者。 身为受害者,干点天怒人怨的事情应该的吧。凭什么要求我客气点?他都不客气,先斩后不奏,那我肯定也得有样学样。 义父啊,你不能要求我既当受害人,又要完美。天下间没有完美受害人。” 章先生吹胡子瞪眼,这孩子不好教,他说一句,她有十句二十句等着她。 “你哪来那么多话说?莫非在山里面没事干,天天就张开嘴巴练说话?” “我口才好,机智百出,义父不用太羡慕。这是天赋,你想学业学不会。” “说你重你还真喘上了。欠打!昨日的功课背完了吗?” “不是下棋吗?” “不下了,老夫现在就要检查功课。” 恼羞成怒! 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 从古至今,家长都是一样一样,说不赢孩子就拿功课压迫。 叶慈想哭! 第90章 逃课还是逃婚 一早起来,徐久治的气色看起来好了很多,比起昨天总算显得精神些。 只是眼中依旧难掩愁绪。 吃过早饭,他就准备回县衙。 车夫套好了马车,叶慈送他出门。 “徐大人何必发愁,就算三殿下真的遭了劫难,先死的人也不会是你。就算一个个轮着死,我们都是排在老后面的,还有机会。” 徐久治嘴角抽搐。 过去,三殿下刘珩独自领教叶慈的毒舌功力,他身为看热闹的人,自然是不嫌事大。 如今他自己亲自领教到叶慈的毒舌,想死的心都有了。朝廷都不用发公文夺他官职性命,他现在就想一死了之。 “叶姑娘是在安慰本官吗?” “你感受到了我的用心了吗?”叶慈眨巴眼睛,显得特真诚。 徐久治郑重说道:“感受到了,差一点就感动死了。” 哈哈哈 叶慈大笑出声,也不知故意装傻还是真傻,她一脸笑呵呵,“徐大人不必客气,我们是老朋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算了吧! 这忙不帮也罢。 叶慈招招手,“徐大人不必灰心,我教你一个法子。你偷摸告诉三殿下,就说我疑似想要逃婚。” 啥? 徐久治明显惊了一下,他当真了。 他四下看看,悄声问道:“叶姑娘当真想逃婚?” 叶慈摇头一笑,“我只是让你这么往上禀报。” “叶姑娘给我透句实话,你是不是真想逃婚?看在老朋友的份上,你可不能坑我。” “我不逃婚,真的。” 叶慈显得特别真诚。 可能是前科累累,徐久治不敢相信啊! 但他还是说道:“其实你想逃婚也没关系,对你来说真是一场无妄之灾。京城那边的人没见过你,单方面认为你能嫁给三殿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唯有我们这些人才知道,你这小日子过得多舒服,这个时候被指婚给三殿下,真不是一件好事。 哎如今我们也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如果逃婚,我勉为其难替你打掩护。” “别!我只是让你往上面报,疑似有逃婚的打算。不是说真要逃婚。” 徐久治不相信。 世间女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嫁个好夫婿,以前徐久治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认识了叶慈,见识了叶慈的生活,他知道,如果这世上有一个例外,那必定是叶慈。 三殿下当然肯定是好夫婿,前提是忽略他不得陛下宠爱,随时可能死翘翘的事实。 有人稀罕这桩婚事,但,叶慈估摸着肯定不会稀罕。 逃婚,简直是避开这门婚事的最佳途径。 哎 叶慈也叹气,徐大人怎么就不相信她的话。 难道她的脸上写着“我要逃婚”四个字吗? 她有那么怂吗? 不就是结婚嫁人,又不是下诏狱,在她看来并不可怕。 她只是单纯想给刘珩一个教训而已。 可是 徐大人不配合啊,徒呼奈何。 她挥挥手,送走了对方,内心惆怅不已。 今儿的功课,她不想做,她想偷懒。 于是 趁着章先生还在打拳健身的当下,她果断出门,去双河镇躲几天清静,吃几顿大餐,再找小娘子们聊聊天放松放松。 等到章先生发觉叶慈不见了,第一反应就是:“逃婚了吗?果然口是心非。” “先生误会了,东家去了双河镇视察产业。” “双河镇就有码头,她只要坐上船,那就是鱼入大海,从今以后谁还能找到她。” “先生说笑了。东家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如果她真要逃婚,必定会安排好庄子上所有人。” “真没逃婚?”章先生半信半疑。 吴庄头特别肯定且确定,“真没逃婚。东家累了一年,就是单纯去双河镇放松放松。” “怎么放松?” “东家在镇上有几个感情不错的小姐妹,聚在一起闲聊家常便是放松。” 哦! 章先生信了八成。 等见到叶慈,他才会十成十的相信。 “她去了镇上,老夫布置的功课怎么办?” 章先生后知后觉,突然 发现了事实。如果叶慈不是逃婚,那一定是为了逃课。 简直是 竟然学会了逃课! 岂有此理! “安排车马,老夫也要去镇上快活几天。” 顺便监督叶慈的功课。 他多嘴又问了一句,“镇上可有宅子?” “有的。东家两年前就在镇上置办了宅子。” “给老夫地址和钥匙。” 吴庄头:“” 东家可要藏好了,千万别被章先生逮着。 徐久治犹豫了又犹豫,最后还是决定将叶慈或许会逃婚的消息上报。 数日之后,京城的刘珩收到消息,然后,他笑了。 邓少通着急上火,“殿下还笑得出来?” 刘珩当然笑得出来。 消息是张五郎带来的,他问对方,“你不相信叶慈会逃婚?” “逃婚的可能性当然有,但不至于这么早这么快。” “为何?”张五郎迷惑,邓少通更是脑子糊涂。 刘珩轻声说道:“我了解叶慈,她不是不负责任的人。就算真的要逃婚,也会安排好一切,尤其是云霞观。你算算这里面的时间,从赐婚的消息传到山庄,再到逃婚消息传回来,时间根本不够。” “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她现在已经知道赐婚的消息,你还打算这么拖着,不管不问?你真要这样,我都支持叶慈逃婚。嫁给你有什么好?” 张五郎眼神略显嫌弃。 刘珩哈哈一笑,“你说得对,不能继续拖着,否则显得本殿下过于心虚。这样吧,邓少通你替本殿下走一趟云霞山,并带上本殿下的诚意。” 邓少通:“” 大冬天的,可不可以不去? 显然是不行的,他没有拒绝的资格。 张五郎喝着酒,“若非身上还担着绣衣卫的差使,我都想走一趟云霞山。这个季节,赶上下雪的天气,围着火炉吃着酒菜,别有一番滋味。如今庄子上还多了章先生,定然十分热闹。” 刘珩一听,他都心动了。 “本殿下想要早日就藩,看来必须得刺激刺激刘璞才行。刘璞做事太过拖拉,都这个时候还没提出赐爵就藩。” 张五郎都快要翻白眼了,“刘璞哪里知道你一心想要出京。” 刘珩抿了一口酒,“刘璞和父皇很像。” 他略作点评。 野心很大,执行力却差了一截。这就是没说出口的话。 张五郎啧啧两声,真是不怕死啊! 自从赐婚旨意下来,貌似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刘珩却很平静,“都到了这个地步,无非就是被赶出京城,本殿下当然不怕。想来,父皇也不会和我计较这些小事情。” “你总得替皇后娘娘着想。” “母后有自保能力,无需我操心。唯独担心新平。” 刚提到新平,朱家二郎上了二楼,径直来到两人包间。 “多谢殿下当日相助。” 刘珩愣了下神,“二郎特意来感谢本殿下,这么说高家放出来了?” “今日刚刚从诏狱放出来,也是最近几年唯一全须全尾能从诏狱走出来的家族。” 刘珩笑出了声,“高家舍了多少钱?还剩下多少?” 朱二郎顺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样子是打算促膝长谈,顺便蹭一顿酒水。 张五郎有点嫌弃他,但没作声。 朱二郎压低嗓门说道:“什么都没剩下。前后舍了不下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高家几代人的积攒全都舍了出去,房产店铺山庄土地什么都没剩,变卖了换钱,都进了陛下的口袋。” 张五郎嗤笑一声,“少说有五十万两用来打点各路官员,少府到手能有一百万都是多的。” 朱二郎哼了一声,“少府不止一百万,足有一百零三万两。是我亲自替高家交的这笔钱,我自然比谁都清楚。” 刘珩突然问道:“此事隐秘吗?” 朱二郎挑眉,“办事的过程,我们都避着人。但,高家从诏狱出来一事瞒不住,很快百官都会知道此事,也会猜到其中关键。” “百官虽然能猜到关键处,却不知道高家具体舍了多少银钱卖命。二郎,你可愿意再冒险做一件事?” “何事?” “将高家用百万两买命一事透露出去。” 朱二郎紧蹙眉头,“殿下何意?” 刘珩似笑非笑,“二郎甘心吗?你们朱家甘心吗?高家什么都没了,一家子从诏狱出来,以后的吃穿住用恐怕都要靠你们朱家支持。 即便不按 照以前的标准,一大家子生活也是一笔不小地开销。这笔开销,就算对你们朱家而言不是负担,只是时日长了,难免恩怨纠葛,恩情也变了味。 你想不想让高家父子起复,你们朱家也能跟着解脱,恩义两全?” “殿下莫要说笑。殿下自身难保,还帮高家起复。”朱二郎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赤果果打脸。 张五郎斜了他一眼,警告他:小子,说话注意点分寸。 刘珩抿唇一笑,没有介意朱二郎的奚落。 他正色道:“前不久,本殿下才保了一回命。谁又敢肯定下一回本殿下不能保命?我能保自己的命,自然也有办法让高家起复。就算最后没被起复,好歹也算是尽力了,高家从此死心另寻其他生计。” 朱二郎一边琢磨一边盯着人看,“殿下当真有办法?” “你且听听本殿下的办法,若是认可不妨一试,若是不认可今儿就当是单纯喝酒。如何?” “殿下请说!” “百万巨款,若是让文武百官知道具体的金额,你猜朝堂会不会闹起来?一旦闹起来,就是你们的机会。” 朱二郎蹙眉,“一旦闹起来,陛下定然会怀疑我们朱家。这哪是办法,分明是取祸之道。” “你听本殿下说完。我父皇为什么这么爱财,为什么肯放过高家,都是没钱闹的。朝廷开销大,户部年年闹饥荒,一闹饥荒就盯着少府私库,搞得我父皇的钱也在逐年减少。这事能高兴吗?肯定不能。高家能用百万两买下性命,若是高家能替我父皇生财,你猜会怎么样?” 朱二郎眉眼微动,“可是殿下怎么肯定高家能替陛下生财?” 刘珩笑道:“本殿下当然不能肯定。二郎,你自个想想,高家父子是不是生财有道?” 朱二郎缓缓点头,“的确是生财有道。只是,那都是以前依托太仆寺,左手倒右手。如今让他们凭空生财,怕是不容易。” 刘珩哈哈一笑,“给他们百万两本钱,能不能生财?有了这些本钱,又怎么能说是凭空生财。此事你拿不定主意,可以回去问问你父亲,问问高家父子。 若是他们愿意冒险,不妨按照本殿下的办法试一试,反正也没损失。只要朝廷百官闹起来,最终目的必然是分钱,顺便分点权。 分我父皇的钱,我父皇得心疼大半年。单就这份心疼,足够你们做出十篇锦绣文章。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决定权全在你们手中。” 第91章 皇帝吃一棒 高素平,高长卿父子,终于走出诏狱,重见天日。心情倍感激动,此乃劫后余生。 万万没想到,他们高家还能活下来。 只可惜万贯家产,全都进了皇帝的口袋。 高长卿显然历练不够,在诏狱里拷打少了没吃住教训,刚出诏狱就开始心疼钱财。 “父亲,将来该怎么办?” 高素平望着太阳,一转眼数月功夫过去,没想到还能再见天日。寒风中不觉寒冷,反而感到浑身热流涌动。 他缓缓道:“田家还关在诏狱里。” 高家男丁关押的牢房,离着田家男丁就隔了两间。 高家刚进去那会,诏狱还挺多空牢房。后面,被关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牢房快不够用了。高素平知道,那些人都是被田家的案子给牵连进去的。 元康帝兴大狱的当下,高家能囫囵出来,还有什么不满的。 “将来的事不用担心,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 女眷和孩童也从诏狱里放了出来。 清点人数,少了好几个。 高夫人当场就给高素平跪下来,“我对不起老爷,是我没照顾好大家。” 大哭落泪啊! 高素平早有心理准备,家人或许熬不过刑狱。 只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心酸何人能懂。 姑娘们千娇百媚,孩童弱小易惊恐,被下诏狱数月时间,一次又一次的恐惧,一轮又一轮面对死亡威胁的心理准备,都不需要动刑,光是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活就足以将人折磨发疯致死。 能活下来的,都是经历了考验,心里头有口气,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的气。 靠着一口气才能等到重见天日的今天。 “不怪夫人,夫人已经尽力了。谢天谢地,我们高家终于脱离诏狱,全家重聚。” 坐上朱家派来的马车,一家人被安顿在朱家位于城西的别院中,另有得力可靠的丫鬟仆妇小厮伺候。 一家人好好洗漱,洗去身上的晦气,吃了出狱后第一顿饭菜。 饭桌上,好多人都哭了。 劫后余生,为亡者悼念,对于诏狱生活的后怕 种种情绪,总要找个机会爆发出来。 高素平吃了个七分饱,心情着实沉重。走出厅堂来到院落。 别院不大,两进院子,够他们一家人住。 以前,这样规模的院子,还不够他一个人住。如今哎 “高老爷早些歇息吧。明儿我家老爷置办酒席,为高老爷贺!” “还没多谢你家老爷,此次我们高家能全须全尾脱身,多亏世兄相助。” “高老爷客气,朱高两家是世交,岂能见死不救。他日若是朱家有难,相信高老爷也会竭尽全力。” “这是当然!” 休息了一夜,高家父子恢复了一点人样,被马车请到朱府。 双方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唏嘘感叹,频频落泪擦拭。 今日,朱二郎作陪。 “此次二郎出力甚多,若非他奔走打点,打通了关节,事情还不会这么顺利。” “多谢贤侄!贤侄年轻有为,可喜可贺。” “高伯伯客气!能帮到高伯伯,晚辈倍感荣幸。” “贤侄有心了!” 一顿家常,朱大老爷为高家父子介绍起近几个月京城变化,重点就集中在田家的案子,以及张皇后同薛贵妃之间的斗争。 “我们和田家男丁做了好几个月的邻居,如今江流充当金吾卫使者,田家人日子好过了些许。只是,因为严刑拷打,还是留下了残疾。” “果真落了残疾?” “田驸马断了几根骨头,接好后也是个瘸子。田驸马几个孩子,还有侄儿们,因为惊惧就死了两个,还疯了一个,傻了一个。他和长公主的孩子命大,只断了一根手指头。” “康兴发该死!天打雷劈都便宜了他。” “幸亏康兴发死得及时,否则田家还要再死几个男丁。江流会做人,他会用刑,也肯收钱办事。后续被下诏狱的犯官,只要给了钱,在诏狱里面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高素平说起此间种种,也是后怕不已。 幸亏遇上了江流,高家才有了喘息之机。 如果依旧是康兴发当道,他们父子能不能熬过严刑拷打,他不敢深想。或许,早就没命了吧!就算活下来,家中男丁一半都成了傻子疯子,女眷那边还得 再死七八个人。 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 “高兄可曾想过起复?” 朱大老爷突然话锋一转,着实有些石破天惊。 高素平指着自己,“世兄莫非是在开玩笑?我,刚从诏狱出来,就惦记着起复?” “眼下有这么一个机会,也是经人提醒才想到。若是高兄有意,我们就着手操办此事。” “什么机会?还请世兄仔细说说。” 接下来,是朱二郎表演的时刻。 他将刘珩提点的办法,一通加油添醋,吹嘘出来。 高家父子本来没当真,只是勉为其难听听。听着听着,就发现好像似乎这件事可行。 前提是有没有信心替皇帝钱生钱? “我素知高兄生财有道,若是高兄有此信心,这件事就可以操作。若是没有信心,就当没这件事。” 高素平沉默。 高长卿着急,“父亲,或许值得一搏。” 这回遭殃,一来他和新平公主的婚事被人盯上了,二来都是钱闹的。最后也是靠钱解决的。 钱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以前高家吃大份,小弟们吃小份。如今,自己给皇帝做小弟吃小份,得确保皇帝能吃上大份。 无非就是换了个吃法,总比穷困潦倒强多了。 高素平捋着胡须,轻声说道:“依着世兄的意思,长卿和新平公主的婚事是彻底断了。” “自然!退婚这件事,还是三殿下让李少监亲自办的。少府那边也做了记档。” “新平公主还没找到婆家?” 朱大老爷说道:“眼下新平公主的婚事也成了老大难。三殿下娶天煞孤星,自绝前程,哎不瞒世兄,为陛下生财起复的办法,就是三殿下出的主意。 还有,花钱买命同样是三殿下的主意。你们高家下了诏狱,我们忙着四处打点关系,却翻不了案。谁能想到,竟然要贿赂陛下,才能” 过去,谁家犯了案,那肯定是贿赂相关官员解决问题。 从没想过,皇帝竟然也需要贿赂。 这是皇帝的国,皇帝的朝廷,天下都是皇帝的。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贪赃枉法。 万万没想到啊皇帝不是不要贿赂,而是大家把路走偏了,总以为高高在上的皇帝是不可能贿赂,那是对皇权的玷污。 啧啧啧 果然是想当然。 原来皇帝也有七情六欲,也会贪赃枉法。 刘珩不愧是皇子,若非他提点,谁能往这方面去想。 朱二郎插话道,“高伯伯,我认为此事可行。三殿下过去因为身体原因,不显山不露水,百官都以为他是个可怜的老实人。这几个月下来,他先是替高伯伯找到活命办法,想出他人不敢想的解决方案。 张皇后败给薛贵妃,他又力挽狂澜保住了张皇后的后位,保住了张家上下。虽然他要娶天煞孤星为妻,好似将路给走窄了。可谁又敢说几年之后,他会不会将路越走越宽。 眼下,陛下缺钱是事实。陛下爱钱,嗜钱如命也得到了证实。若是高伯伯有法子替陛下生财,何不尝试一番。就算最终事情没成,也损失不了什么,不至于第二次下诏狱。” “二郎言之有理。以三殿下对陛下的了解,生财的办法应该可行。” 这屋里似乎所有人都赞同生财取信于皇帝。 高素平经过深思,最终点头,“那就试一试。” 众人纷纷高兴起来。 接下来就是要讲花钱买命一事闹大,将百万两买命钱透露出去。只要朝堂闹起来,朱家地安排才能起到作用。 数日之后,朝堂上果然闹起来,可谓是群情汹涌。 总有不怕死的文官,率先上奏本弹劾皇帝。 是的,直接弹劾皇帝贪财。 你一个皇帝,天下都是你的,竟然偷摸贪赃枉法,一贪就是上百万两。 贪赃和抄家是两回事。 抄家,是按照朝廷法度行事,有司衙门派人封存财物清点,按照规矩抄家所得,大部分都要入国库,也就是进入户部的口袋。 而今 皇帝不抄家,偷摸收受钱财,等于是高家的钱一根针一条线都进入了皇帝的私库,户部毛都没有一根。 岂有此理! 皇帝带头败坏法纪,必须弹劾,必须严肃对待。 最最关键的一点,高家能从诏狱出来,大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必然是花了大价钱走通了门路。 但 众人的想象力还是稍微欠缺了一点。 都以为高家舍了几十万两白银出来,得以 活命。以高家的财力,几十万两也不意外。 万万没想到啊,光是进入皇帝口袋的钱就有上百万两,加上中间打点各路牛鬼蛇神的钱,真是海量。 去年,部分地方遭灾,灾民千万,朝廷的赈灾银两也没有上百万两。 如今,一百万两偷摸就落入皇帝口袋,没走正常程序,百官连听个响的机会都没有,欺人太甚! 皇帝欺百官,百官势必要反击。 一时间,祖宗家法,朝廷法纪,全都钻了出来。 皇帝身为头号贪墨份子,弹劾是分内之事。 江流身为金吾卫使者,皇帝身边头号走狗,肯定逃不了弹劾的命运。当然,比起他的前任康兴发,文官们已经收敛了些许。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这辈子不会进诏狱。江流总好过康兴发。万一把江流弄死了,换一个如同康兴发那般凶残的人物上来,扛不住啊! 江流这小子,瞧着眉清目秀,骨骼清奇,可以在金吾卫使者这位置上多干几年。小子有前途! 江流:“” 我谢谢你全家! 文武百官这一次难得同心同力,为了逼迫皇帝把落入口袋的钱吐出来,百官们是无所不用其极。泱泱大国的早朝,竟然变成了菜市场。 有哭诉者,有落地打滚者,有勇气可嘉指着皇帝鼻子大骂其败坏法纪的真勇士 也有苦口婆心,循循善诱者。 还有引经据典,诉说古今显摆自己学问好的人。 以及一帮倚老卖老的老臣子,搬出先帝爷 那场面,试问谁能招架? 皇帝尽管心胸狭窄,气度狭小,面对汹涌非议,也要顾忌一下脸面。 纵然气得快要爆炸了,还要维持一下表面风度,直接来个退朝,拂袖离去。 把朝堂百官全都打一顿? 那是不行的。真要这么干,死后必定会被百官定性会昏君,史书上只讲他如何廷杖官员,官员们如何悍不畏死。至于他的功绩,估摸着也就寥寥几笔。 要是史官们狠一点,他的功绩一字不提,直接将他钉死在帝王耻辱柱上。 想想就哆嗦。 身前身后名! 百官们逃不过对名声的追逐,皇帝又岂能免俗。 第92章 皇帝和百官分赃 没有百官围攻,元康帝尽情发泄心中的怒火。 踹翻了宫人数个,案头书牍文件统统飘落,墨汁溅在墙头上,明黄的绢帛被踩了无数个脚印。 大殿内,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喘,谁都不敢作声,怕成为炮灰。 方内监作为太监头子,这个时候也只有屏息静声的份。 元康帝正在气头上,谁来都不管用,谁来都会成为炮灰。 伺候元康帝这么多年,他太清楚什么时候闭嘴,什么时候说话。 元康帝足足发泄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因为疲惫才安静下来。 毕竟年龄大了,不如年轻那会火力壮。 “查,彻查到底。到底是谁将消息透露出去?派人盯着高家,莫不是心有不甘” “陛下,高家刚出诏狱,早就吓破了胆,而且已经拿不出银钱。老奴以为,或许是下面的人口风不严实,加上朝中聪明人甚多,只言片语就能让他们推测出真相。” 言下之意,这事不好查。 读书能读到进士,还能在朝廷做高官的人,个个都是聪明人,读书人里面的佼佼者。或许人品堪忧,但智商绝对是碾压普通人。 高家百万两赎罪银,这点事情瞒不久的。瞒得了一个月也瞒不了一年。 元康帝也没指望能瞒着一年。 无非就是想瞒久一点,给点时间将这些钱全都消化了,到时候朝臣闹起来也没用。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而今 百万两刚入口袋才几天,钱袋子还没捂热,就被朝臣叫破,还要分银子。 欺人太甚! “一个个整天惦记着朕的私库。朕搂点银子容易吗?不知道为朕分忧,只知道添乱,混蛋!” 元康帝骂了一通,表情狰狞。 分他的银子,就等于是在夺命。 方内监不作声,事关银子,他说什么都是错。 元康帝在大殿内走来走去,表情变幻莫测,一会一副要杀人的模样,一会又是愁眉苦脸,显然没拿定主意。 既然暂时拿不定主意,那就拖着。 明日不上朝,后日不上朝等什么时候平复了心情,朝臣选择妥协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时候,再说上朝一事。 心情不美,就连去后宫睡新晋的美人都没心情。 朝臣求见,一律打回去,一个都不见。 弹劾奏本犹如雪片一般飞入宫中,一概不理。 唯有金吾卫使者江流求见,元康帝才开恩允他见面。 江流这些天一直忙着打探朝廷动静,身为皇帝的耳目,很多事情无需宫里吩咐,他自己就要学会如何找活干。 一份份名单呈上,朝臣们私下里非议了哪些内容,也都一一呈上。 方内监也看了名单和内容,在元康帝耳边小声说道:“这一次,文官闹腾得过分厉害。竟然要和陛下二八分,陛下只得二,简直荒唐。还是勋贵武将们懂点事,七三分,七成归陛下。” 这回的事情,摆明了元康帝想吃独食是做梦,必须分润一点银子,才能度过这个难关。 否则 文官有的是办法败坏皇帝的名声,有的是精力闹腾下去。 天下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前仆后继,杀光一批还有一片。 而且,这帮人战斗力彪悍。能将天下搅动。勋贵武将都没这帮读书人会折腾。 想要平息这次事件,只能分润银钱。 元康帝想吃独食,只能做梦,梦里面啥都有。 元康帝心情一怒一喜。 怒气自然是冲着文官去的,荒唐,何止是贪心,简直是要命。这帮文官,个个被拉出去砍头,绝对没有一个是冤枉的。 不过,好歹还有勋贵武将们安慰他受伤的心脏,知道他这个皇帝不容易,明白是非,主动让皇帝吃大头,朝廷分润一点就行了。 懂事! 不得不说这帮勋贵武将就是比文官们懂事。 元康帝双手背在背后,在大殿内走来走去,寻思着这件事要如何处理。 他转身,看着方内监,“你去见温道贵,叫他好生管管下面的人。” 温道贵是朝廷首辅,统领百官。 元康帝言下之意,就是温道贵控制局面,分润银钱可以,参考勋贵武将们的态度。否则,帝王之怒,有几人能承受。 方内监悄声问了句,“六四?” 七三未 必能成功,六四把握更大一些。他这是在试探元康帝的底线。 元康帝冷哼一声,“能分点给户部,已经是朕最大的让步。还想得寸进尺,真以为朕不敢杀人吗?” 方内监明白了,六四就是底线,最好是七三,若是能谈到二八那就更美啦。 他躬身领命,带着任务出宫寻温首辅。 温道贵也希望尽管平息此次事件,眼看快要过年了,他可不想大过年的还不安生。而且,他心知肚明,能从皇帝口袋里面掏出钱,就是成功。 至于钱多钱少,都是可以商量的嘛。 方内监代表皇帝和他这个首辅商量如何分赃,双方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谈,了解了彼此的情况,达成了初步意向。 皇帝得六成五,户部要三成五。 这个比例的分赃,不不不,是分润,温首辅有信心说服百官同意。 元康帝虽然心有不甘,但,他总不能一直不上朝,一直对百官避而不见。朝堂还要不要了,国家大事还处不处理呢? 没办法,只能妥协,捏着鼻子和百官达成了协议。 协议成,户部官员那个开心,那个积极。这个年,可算有银子发下来了。否则,底层京官还得借钱过年,可怜得很哦。 户部左侍郎亲自带领队伍,前往少府搬运银子,可谓是分毫必争。 还担心少府的称不准,更担心少府暗中搞鬼,户部左侍郎还特意借来几个经年老掌柜掌眼。 少府家令,历来都是刘氏宗亲担任。 这一任少府家令,是唐王一脉,刘焗。 在先帝那会,唐王一脉被除爵关押。元康帝继承皇位后,赦免了几个宗亲,其中就有唐王一脉。 免了罪,但爵位并没有恢复。 刘焗实职是少府家令,唐王一脉宗主。爵位嘛就是最低等的奉国将军,屁用都没有,还不如宗主身份管用,更比不上少府家令这个实缺。 户部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少府家令刘焗很是看不顺眼。 他板着脸说道:“能入少府银库的银钱,都是官银足色。你们户部休要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银子,也分成色。端看银子里面杂质多寡。 刘焗话也没说错,少府的银子,都是足色,是天下间成色最好的银子,杂质极少。 不像地方官府送上来的银子,杂色颇多,还得重新炼化,损失至少两三成。 也就是说,地方上一百两银子,按照少府的标准重新炼化,最后只能得银子七十两,有的地方甚至只有六十两。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地方炼银工艺限制,工艺的差距,工匠技术的差距,造成了银子成色不一。 户部肯定不会要杂色银,几十万两银子,随便做点手脚你也看不出来。 户部左侍郎防的就是这个。 别搞到最后。面上都是足色银,下面却都是杂色银。 那乐子就大了。 左侍郎打了个哈哈,“重任在身,请家令大人见谅。” 刘焗呵呵冷笑,少府和户部不对付,这是传统。 两家要是好得穿一条裤子,皇帝该急了。 “侍郎大人尽管查,本官今儿就陪着你。” “家令大人客气,不用陪不用陪。” “要陪,必须陪。宫里传了口谕,这件差事一定要办好了,办漂亮了。要让朝廷诸公挑不出半点差错。不过,银子出了少府的银库,出了少府的大门,之后任何问题少府一概不负责。这一点侍郎大人明白吗?” “离门不负责,明白,这是规矩,本官肯定按照规矩来。” 左侍郎大人哈哈一笑,得意非凡。 能从少府口袋里面掏钱,天下间唯有户部。 爽! 刘焗呵呵冷笑,给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这里是少府的地盘,想做点小文章手到擒来。 刘珩前往未央宫看望张皇后。 流产一事已经平息,薛贵妃养好了身体开始执掌金印,统领后宫。 宫里的人惯会捧高踩低,苛刻未央宫的用度是正常的,没有苛刻才是见鬼了。 怎么办? 唯有银钱开道,确保未央宫正常运转,大家生活水平不曾下降。 修养了一段时间,张皇后也恢复了气色,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刘珩到的时候,张皇后正在制香。 刚学,满桌子都是香灰,浪费许多。 “我儿来了!本宫学点新玩意打发时间,一天天的,日子难熬啊!” “母后一定要保重身体。” “放心吧,本宫就是世人口中的 祸害,祸害遗千年,死不了!听说户部在分少府的银子,你父皇快要气死了吧!” 这是唯一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必然要反复提起。 刘珩点点头,“父皇气得罢朝数日,连着好几天没上朝。最后只能妥协,同户部分润银子。” 张皇后呵呵一笑,“高家是本宫挑中的,没想到最后却便宜了你父皇还有户部。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父皇就是那只黄雀。不过,高家的豪富也出乎本宫的意料,竟然能拿出上百万两赎罪银。高家当真掏空了吗?没剩下点什么东西?” “应该是掏空了。就算真的还剩了点,目前高家也不高拿出来。” “可惜了高家,本该用在你身上的银子却便宜了你父皇。”张皇后着实气愤,欺人太甚。 刘珩抿唇一笑,“母后不必失望。就算新平姐姐真的嫁到高家,高家的银子始终是高家的。” “那不一样。高家上了咱们的船,总得有所表示。” 上百万两银子落入元康帝的口袋,张皇后着实气闷。 但,百官替她出了口气。 她巴不得户部能持续不断从元康帝口袋里面掏钱出来,最好将少府的银库掏空。 元康帝有多重视钱财,她比谁都清楚。 当年她陪嫁十万两,元康帝眼睛都直了。那副贪财的模样,至今不曾忘记。 刘珩轻声一笑,“母后不必气恼。户部同少府的官司还有得打,不会这么快握手言和。” “怎么说?”张皇后瞬间来了兴趣,可谓是兴致高昂。 刘珩说道:“户部从少府口袋里掏银子,少府的人岂能甘受这份窝囊气,必定会反击。不出意外,要么银子成色上面出问题,要么就是斤两上面搞事情。总而言之,我们只等看戏。” “少府胆子够大的。” “父皇受了一顿窝囊气,他巴不得少府搞一搞户部。少府搞出官司来,父皇定是乐见其成。” “此话有理!” “那咱们要帮户部吗?” “两不相帮,只需看戏。必要的时候,儿子会添一把火,让父皇心中怒火烧得更旺盛些。” 第93章 奉命打人 邓少通将皇长子刘璞身边的内侍给打了,见面不说话,直接挥拳头打人。 打完人就跑!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靠! 这顿打绝对是有计划有预谋,否则不可能做到这般迅猛有效,撤退更是计划周详。 没错,邓少通是奉命打人。 他按照三皇子刘珩的吩咐,果断出拳,打完人直接出宫前往云霞山。那头还有个叶慈,等着解释。 身边人无缘无故被打了一顿,打人者跑了,皇长子刘璞岂能善罢甘休。 他不和刘珩对垒,而是直接到元康帝跟前告状。 他要借着这次机会,将刘珩赶出京城,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元康帝刚损失几十万两银子,心正疼。幸亏少府家令刘焗是个懂事的,户部没占到便宜反而吃了亏,斤两数目和银子成色上面都出了问题。 户部将官司打到御前,说少府故意这么做,要求少府赔钱。 少府则说出门概不负责。 搬银子的人是户部的,称重的称也是户部自己带去的。出了问题就是少府的责任,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双方这场官司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官司打到御前,元康帝表面上说秉公处理,实则心里头暗爽,好歹出了一口恶气。 因此 当刘璞哭诉自己有多惨,手底下人的被打成了猪头,三弟怕是因为婚事疯了吧这么下去,他怕下一次挨打的人就是自己。 “儿子挨打无所谓,我肯定不和三弟计较,他有病我得让着他。怕就怕暗地里一把刀子突然伸出来,儿子再也见不到父皇了。儿子还不曾尽孝,更不曾替父皇分忧,更不想让三弟背负上嗜兄的罪名,呜呜” 那哭泣声,情真意切,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元康帝微蹙眉头,并没有轻易动怒。 他吩咐王少监:“去,将三皇子叫来,朕要当面问问他,是不是他故意指使打人。” 王少监领命而去。 刘璞还在哭。 这是薛贵妃的安排。 手底下的人打了一架,这等小事薛贵妃不易出面,会显得没有度量。她如今掌管后宫,正是树立母仪天下形象的时候,要给元康帝留下一个她比张皇后更适合做皇后的印象。 虽然,现在她还不是皇后,但迟早她会成为皇后,儿子会成为嫡出皇子。 有了嫡出的身份,又是长子,堂堂嫡长子继承皇位这才是天经地义,名正言顺。朝中那帮天天讲嫡庶的文官,届时倒是要看看还有什么话说。 她不出面,就让刘璞自个跑到元康帝跟前哭诉委屈。 无缘无故人被打了,要个交代不过分吧! 但是元康帝毕竟才损失了几十万两银子,心情起伏不定,见到刘璞哭哭啼啼,他怒斥一声: “大男人哭什么哭,成何体统。闭嘴!” 刘璞立马闭嘴,差一点噎死。 哼! 元康帝背对着大殿门,望着墙上的舆图,谁也猜不透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刘珩到了,宫人进门通报。 元康帝怒吼一声,“让他滚进来。” 刘珩“圆润地滚”了进去。 “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安康。” “安康个屁,你看朕像是安康的样子吗?说说吧,为什么要打你大哥身边的人。都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打他的人就是落他的面子,你意欲何为?” 开口就是质问,好像罪名已经定下,都不用解释就可以拉下去斩了。 刘珩不急不忙,“请父皇明鉴,儿子的确安排人将大哥身边的内侍打了一顿。但,并非无故打人,而是打得有理有据。” “你胡说!打人就打人,你还找借口。”刘璞大怒斥责。 刘珩面无表情,都没理会对方,而是继续说道:“自从父皇为儿臣赐婚后,儿臣周围就多了许多流言蜚语,嬉笑谩骂。尤其是大哥身边的那群内侍,曾当面嘲笑儿臣娶一个天煞孤星。 婚事是父皇赐下的,他们嘲笑我不要紧,但是嘲笑赐婚旨意,嘲笑英明神武的父皇,儿臣岂能忍受。打他们都是轻的,以他们的罪名,杀了都不过分。” “父皇,他胡说!儿臣身边的内侍绝无嘲笑奚落的举动,对赐婚圣旨更没有任何异议。儿臣心中对父皇只有崇敬了仰慕,绝无二心,请父皇明鉴。” “儿臣有人证。”刘珩 突然大声说道:“那日大哥身边内侍嘲笑儿臣的时候,王少监就在不远处看着。” 王少监:“” 这是无妄之灾啊! 三皇子殿下能不能做个人。 王少监赶忙站出来,都不用元康帝下令,他就开口说道:“启禀陛下,前几日老奴的确见到三皇子殿下同皇长子殿下身边的内侍聚在一起,但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老奴并没有听见。当时,老奴只是经过,没有多做停留。” 话音一落,刘珩就是一声叹息。 “我知道王少监不肯替我作证,但你肯承认那天的确发生了众内侍围攻本殿下的事实,本殿下依旧感激不尽。” “胡说八道,颠倒是非黑白。何曾有过围攻?何曾有过辱骂奚落,这一切都是你自说自话,栽赃陷害。儿臣是清白的,请父皇明鉴。”刘璞直接指着刘珩大骂。 老三竟然如此阴险狡诈,是他疏忽大意了。 但是,对方以为这样就能翻盘,做梦。 刘珩上前一步,躬身一拜,“父皇,儿臣好歹也是堂堂皇子,面对一群狗奴才的围攻奚落,难道只能忍受吗?父皇英明神武,儿臣也不能堕了父皇的威名。 若是只懂忍耐,不仅儿臣自己看不起自己,想来天下人都会看不起我。我丢脸没关系,但牵连到父皇跟着丢脸,则是极大的罪过。 为了父皇的脸面,为了刘氏皇族的脸面,儿臣也不能让那群狗奴才继续嚣张,故而才会安排人员教训他们一顿,好让他们知道好歹。 大哥政务繁忙,没空管教手底下的人,儿臣每日空闲得很,正好替大哥分忧。大哥,你不必太感谢我,打了你的人也落了你的面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我计较,我们之间就当是扯平了。” “你做梦!”刘璞大怒。 “都闭嘴!”元康帝突然震怒,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他盯着两个儿子,一个是庶长子,一个是嫡子。 在他心目中,自然是庶长子更得欢心。 只是,今日刘璞的表现令他很失望,全程都被刘珩牵着鼻子走,完全失去了节奏和掌控力。 至于刘珩,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的,一张嘴伶牙俐齿不愧是张皇后的儿子。 他冷哼一声,“都给朕滚下去。区区小事,也敢打扰朕,耽误朕的时间。以后不许任何人再提此事。” 这会,两个儿子他都看不顺眼,那就全都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处置? 怎么处置? 将刘珩打一顿,还是将刘璞罚一顿? 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何须堂堂帝王处置。懂事的,自然该知道如何做。 刘璞灰溜溜“滚”出去。 刘珩垂首,嘴角微微一翘,效果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两兄弟出了宫门,刘璞突然发狠,“别得意,这才刚开始。” 刘珩哈哈一笑,“大哥是不是很想打我?你往我脸上招呼,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在父皇面前交代。” 刘璞:“” 气煞人也。 看见这张笑脸,就令人愤怒。 刘珩又说道:“不就是打了你的身边人,你就跑到父皇跟前告状,你以为你三岁小孩啊。三岁小孩都没你这么遭人讨厌。如果我打了你,你告状,父皇或许还会处理。打你身边人,你总不能让父皇替几个狗奴才出头吧。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 “你果然是故意的。” “对啊,我就是故意的。在父皇面前我都承认自己是故意的,你又要如何?” 刘珩似笑非笑,着实有些欠揍。 他分明是在故意挑衅刘璞,激怒对方。 要是刘璞失去理智,在建章宫门口打了他,这出戏才算完美。 只可惜 刘璞竟然控制住了怒火。 他攥着拳头,面色一冷,恶狠狠地说道:“你嚣张不了多久,走着瞧。” 然后,果断离开刘珩这个瘟神。他怕继续停留,会控制不住往对方脸上暴揍一拳。 哎! 可惜啊! 刘珩无比遗憾。 刘璞竟然不上套,长进了啊! 他笑眯眯,可高兴了。 见到方内监出来,他还高兴得和对方打招呼。 “三殿下怎么还在?” “刚和大哥进行了一场友好的谈话,马上就走。” 方内监眯眼一笑,眼神玩味。 “三殿下今儿大出风头,可是陛下却很生气。陛下希望你们兄弟和睦。” “做不到啊!盼着我早点死的人太多,哪有什么和睦可言。父皇真的希望我们 兄弟和睦,不如多敲打敲打大哥,叫他不要一天天摆着长兄的谱。” “这话咱家可不敢往陛下跟前说,三殿下以后也莫要再提起。你惹了这么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单纯为了出气。” 方内监了然一笑,你编,继续编。咱家要是信你一个字,名字倒过来写。 他含蓄说了句,“希望三殿下能如愿以偿,咱家还有差事在身,告辞。” “多谢方公公吉言。” 最后,刘珩没有否认他是有目的的炮制了这件事。 “必须将他赶出京城,儿子是一天都不能忍了。母妃,你是没亲眼见到刘珩那副嚣张的样子。我就想不通了,他都落到这个境地,不知道夹起尾巴做人就算了,哪来的胆量还敢嚣张。不仅打了我的人,还敢在父皇跟前编排闲言碎语。父皇也真是的,就这么轻易放过他。我不服!” “你给我闭嘴吧!你上了人家的套,还没点自觉。”薛贵妃特嫌弃地看了眼宝贝儿子。 刘璞委屈极了,“母妃也来教训我。” 薛贵妃冷哼一声,“就像你说的那样,刘珩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他为什么不能嚣张。对他而言,情况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再说了,陛下刚夺了皇后金印,又给他赐婚天煞孤星,心里头说不定会觉着有那么一点点亏欠。他不过就是打了几个人,堂堂皇子打人有什么稀奇的。 陛下总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对他喊打喊杀,真那么做朝臣就该议论陛下赶尽杀绝。你父皇要脸,真要赶尽杀绝也不是现在。 刘珩时机拿捏得好,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有,你让内侍围攻刘珩,当面奚落嘲笑,你也是脑子有病。这是授人以柄,人家只是打了你的内侍算是客气的。但凡他脾气暴躁一点,挨打的人就是你。” “他敢!” “他为什么不敢。这个关头,他打了你,你也是白挨打。说到底,陛下对刘珩并非全然无心,毕竟父子一场。” 这才是让薛贵妃真正担心的地方。 父子之情,万一 第94章 自选封地 不能让刘珩继续留在京城。 不能让元康帝想起所谓的父子之情。 一天没有立太子,薛贵妃一颗心就无法安稳下来。 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情,万一出现了变数怎么办?万一这个变数就应在刘珩身上怎么办? 今日两兄弟对峙,她特意询问了知情人,刘璞明显被刘珩压制,全程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如果,这种情况延伸到朝堂上面,谁能保证元康帝不会改变心意? 刘珩这个小崽子,见缝插针展露自己的才华,其心可诛。 不能让他有机会继续在元康帝跟前展露,必须尽快切断他的一切机会。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封爵就藩,赶出京城。 反正他已经被赐婚天煞孤星! 薛贵妃第一次正视刘珩,将这小崽子当成了一个对手。请旨封爵一事,她不能出面,会显得不容人。连一个病弱皇子都容不下,有可能会遭到皇帝的不满。 这个时候,就需要薛氏一党的马前卒冲锋在前,替她打这场硬仗。 户部同少府的官司还在继续扯皮当中,元康帝完全是一副看戏的态度,不管双方怎么纠缠拉扯,只要不从他口袋里面继续掏银子就行。 偏偏这个时候,有御史上本,请旨赐封皇子爵位。 理由是,三皇子和皇长子公然在宫内斗殴,简直荒唐。考虑到三皇子已经赐婚,不宜继续住在宫里,理应搬出皇宫。 皇子搬出皇宫,必须给个爵位吧。 就算不给爵位,也要给个府邸吧! 没有府邸,难道让三皇子在宫里举行大婚,也不怕天煞孤星的威力。 为了皇帝的安危着想,还是尽快给三皇子赐下府邸,出宫建府成亲。 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有官员站出来驳斥道:“人人皆言天煞孤星如何克人,仿佛沾染了天煞孤星必有性命之忧。照着这么理解,三殿下根本不适合在京城成亲,应该赐王封爵就藩,在封地成亲。如此,避免了天煞孤星祸害皇宫,祸害京城。可是,这未免太不近人情,甚至堪称荒唐。” “然而为了陛下的安危,为了朝堂的祥和,三殿下的确不宜在京城成亲。陛下,老臣恳请陛下尽快下旨赐封三皇子殿下,若有必要,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请三皇子殿下就藩!” 薛氏一党官员,外加部分墙头草纷纷站出来,逼着元康帝做决定。 张培申大怒,站出来怒斥众臣,“分明是包藏祸心,其心可诛!叶慈年幼,离着大婚还有好几年。这么早议论皇子大婚,分明是别有所图。请陛下明鉴,不可被乱臣贼子得逞啊!” “张培申,你骂谁乱臣贼子?” “骂地就是你们这群小人。公然离间陛下同三皇子之间的父子之情,公然挑拨,制造对立关系。连陛下都认可叶慈此人,尔等开口天煞孤星,闭口天煞孤星,究竟有何用意?我看你们分明是将三皇子殿下往死里逼。陛下,臣从未见过哪朝臣子如此逼迫一个不及弱冠的皇子,请陛下为三皇子殿下张目,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张培申义正辞严,显得格外正派,衬托旁边的人犹如奸邪小人一般。 他身为三皇子的亲舅舅,自然要替三皇子张目。 之前那番话,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而且,站在他的立场上也必须这么做,必须和薛氏一党反其道而行之。 否则,被人瞧出端倪,一切计划安排便会功亏一篑。 他急了!他急了! 在薛氏一党看来,张培申分明是着急了,甚至是图穷匕见。 这给了薛氏一党莫大的信心和鼓舞。 再接再厉,将三皇子赶出京城是迟早的事情。 当即就有官员站出来反驳张培申。 “天煞孤星一事,有人信有人不信。然而,圣贤曰敬鬼神而远之。无论信不信,天煞孤星都不能进入皇宫。万一危害到陛下的安危,张大人,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陛下若是有事,你们张家全族都得陪葬。” “荒谬!你怎知叶慈会危害到陛下?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分明是造谣生事。请陛下严惩这等唯恐天下不乱之人。” “张大人莫要着急,下官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会祸害人,可是张大人也没有证据证明天煞孤星对人无害。 既然不能确定天煞孤星究竟会不会祸害人,安全起见,自然不能让天煞孤星进宫。万一呢?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下官知道 张大人身为三殿下的舅舅,舅舅心疼外甥。可你同时还是朝廷官员,理应为设陛下尽忠。将陛下置于危险,你有何居心?”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因为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要将三殿下赶出京城,本官从未听说过如此荒唐的事情。陛下明鉴,三殿下谦逊孝顺,好学上进,实为皇子楷模。请陛下念在父子之情的份上,允许三殿下在京城开府。” 并非所有赐封爵位的皇子都会去封地就藩。 也有得宠的皇子,一直赖在京城不走的。这种情况,只要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不上什么大事。 去封地有好处,但坏处也很明显,远离朝廷中枢,远离皇帝,也就意味着远离了权利中心。 这对于有抱负想要上位的皇子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你连权利的边都摸不着,在朝堂一年一年下来人脉也没有了,又如何能指望朝臣支持你上位,皇帝惦记着你的好? 唯有留在京城,才有机会在皇帝跟前刷存在感刷好感,才有机会拉拢朝中文武大臣替自己张目。 “三殿下若是真孝顺,就该自请出宫离京,而不是留在宫里。他一日不出宫,天煞孤星迟早要上京城完婚,届时如何是好?一想到陛下或许会被天煞孤星妨碍,臣忧心如焚,寝室难安。” 臭不要脸! 张培申吹胡子瞪眼,这是要逼死三皇子殿下的节奏啊! “陛下” “张爱卿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朕都明白。事关三皇子,朕自有主张,尔等不要过分。” 元康帝打断了这场争论,却无法斩断这件事继续发酵,酝酿。 朝议结束,官员们纷纷上本,就一个主张,请元康帝赐封三皇子,三皇子尽早就藩。 奏本一箩筐一箩筐被送到宫里,送到元康帝的跟前。 元康帝随意翻看了几本,便丢下了。 “他们是在逼迫朕啊!” 言语中却毫无被逼迫的愤怒,唯有轻描淡写。 方内监轻声说道:“百官都是在为陛下着想。天煞孤星一事,老奴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凡事就怕个万一。” “当年为叶慈批命的道士,找到了吗?” “回禀陛下,叶家人说当年批命的是个野道士,路过侯府门前。那会正值侯府风雨飘摇之际,野道士几句话术就拿捏住了年轻的苏氏,之后叶慈就得了个天煞孤星的名声,被送往云霞山。这姑娘也是命大,竟然活了下来,据说活得还挺好。当然,叶慈能活下来,青云子居功至伟。” “还没有青云子的下落?” “目前还没消息。叶慈赐婚给三殿下,此事已经传遍天下。青云子若是听到消息,如果他真心疼爱叶慈,应该会回一趟云霞山。” “修道之人,恐怕没那么在意师徒情分。更何况叶慈并没继承衣钵,连基础道行都没有。” 元康帝轻视叶慈,因为叶慈就是个挂名道士,什么本事都没有。 他若是青云子,也不会重视这样一个天赋平平的弟子。 “你说康兴发是不是被叶慈克死的?”元康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方内监眉头一跳,“陛下是担心” “当年的野道士未必就是胡说八道,叶慈未必就是被冤枉。天煞孤星的命格,应该是真的。刑克六亲一事,等老三娶了叶慈,叶慈就是皇室成员,是朕的儿媳妇。克亲,万一妨碍到朕” 话到这里,方内监已经明白,朝臣那番话元康帝听进去了。 不仅听进了心里头,还开始琢磨起如何避开天煞孤星。 薛氏一党的朝臣已经给了最好的解决方案,赐爵,就藩,到封地完婚。 从今以后,远远隔开,永不见面。 大殿内沉默。 此时,宫人禀报,三皇子刘珩求见。 “他这会求见,定是要自辩。让他进来。”元康帝有些不满。 反正,他对刘珩是越发不待见,果然父子无法亲近,都是又原因的。 刘珩进了大殿,立马跪下。 “朝臣非议,儿臣皆知。儿臣不敢不孝,更不敢不忠,更加无法背负妨碍父皇的罪名。儿臣恳请父皇赐爵就藩。为了父皇的安危,虽然甘愿离开京城。只希望父皇以后莫要和母后置气,她就是脾气急,并无坏心。” 说完,磕头,长久不起。 刘珩的表现,出乎元康帝的意料。 本以为老三是来求情哭诉,万万没想到竟然如此果决,甘愿出京就藩。 “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就藩,没有旨意,此生再难回京。” 刘珩哭了,无声落泪。 “儿臣知道。儿臣也做好了准备。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后。” “你母后有新平照顾,无需你担心。新平的婚事,朕会亲自过问,必定会为她赐下一门如意婚事。” 瞧瞧,人心多现实。刘珩留在宫中,元康帝从不过问新平公主的婚事,甚至将人家未婚夫高家下了诏狱,赚了上百万两白银。 期间,从未考虑过新平公主的处境。 刘珩刚一提出就藩,立马就承诺给新平赐婚。 啧啧 典型的无情无义,果然是毫无父子感情。 刘珩面颊上还挂着眼泪,“儿臣谢过父皇。” 但他依旧跪着,没有起身。 元康帝微微一挑眉,“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来。朕会尽量满足你。” 前提是不能提出过分的要求。 刘珩抬头,郑重说道:“儿臣想自选封地。” 元康帝蹙眉,显然很不满,非常不满。 还想自选封地,怎么着,想要那富庶富贵之地?做梦! “儿臣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啥? 不是东南沿海富庶之地? 也不是中原肥沃之地? 竟然是山区武清县,区区一个中等县做封地? 真心的? “你果真想要武清县做封地?” “是!儿臣已经想好了,婚事未经叶慈本人点头,事后也没有及时告知,若是再让她离开云霞山,未免太不近人情。云霞山上有云霞观,是青云子一脉的祖庭。叶慈住在云霞山下,就是为了看顾云霞观。” “你倒是有情有义,竟然为了一个叶慈自选武清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一旦圣旨降下,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儿臣已经想得很清楚。儿臣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只求生活顺遂,父皇母后安康,新平姐姐能嫁一个如意郎君,张家舅舅能安享晚年。” 这还叫没大志向,志向大了去。 光是让张培申安享晚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先退下,朕会考虑你的请求。” “儿臣谢过父皇!” 第95章 定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宫里,就算眼睛盯瞎了也绝不放弃。 三皇子刘珩求见元康帝,父子两人关起门来谈了半个时辰,这消息一经证实,众人神色不一。 “三殿下真是天真,他以为求求情就能翻盘吗?上一次,有天煞孤星帮他脱身,这一次倒要看看他怎么脱身。” “陛下绝不可能让天煞孤星进宫,甚至连京城都不会让她进入。正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陛下显然已经动了心思,要让三殿下就藩。” “张培申老贼,怕是不会死心。” “他不死心也没用,陛下乾纲独断,这件事情只能顺势而为,不可逆流而上。张培申如果不知道进退,这一回定要让他尝一尝诏狱的滋味。” “三殿下若是真聪明,就不该去求情。” “你们怎么确定三殿下是去求情?万一是别的事情呢。” “眼下除了封爵就藩一事,还有什么值得三殿下费心费力?一个小子,还不到弱冠之年,别想得太厉害。上次张皇后一事,算他误打误撞,这一回他只能束手就擒。” “我倒是认为三殿下不是去求情,或许他就是顺势而为,只要他稍微主动一点,表示出不反抗就藩,陛下也会对他客气一二,给予些许好处。” “你的意思是三殿下会主动就藩,怎么可能。他不是傻子,他很清楚就藩的下场。所有皇子拼死拼活都想留在京城,本官就不相信三殿下他会例外。” 结果 真的就出现了例外。 皇宫就是个筛子,什么消息都藏不住,迟早会透露出去。 确切的消息从建章宫流出去,三皇子刘珩竟然不是求情,而是主动请旨就藩,百官惊叹不已。 叹息者有之。 嘲笑者有之。 冷漠者有之。 佩服者有之。 有人说三皇子傻,离开了京城就意味着任人宰割。留在京城,好歹能结交一二朝廷人脉,关键时刻能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留在京城,能时常在皇帝跟前刷脸刷存在感刷好感度,多多表现自己,翻盘未必不能。 有人说三皇子以退为进,看似冒险实则高明。眼下的京城,对于三皇子来说就是个烤炉,人都快要被烤死了,哪里有机会刷脸刷好感度。不如暂且离去,积蓄力量,以待将来。 有人说三皇子断尾求生,实属不得已。既不高明,也称不上愚蠢。不过情势所逼,不得已为之。他只是做了一个理智的决定。 还有人说,三皇子一旦离开京城,张皇后危矣,张家危矣。薛氏一党迟早会赶尽杀绝。 又有人说,三皇子的离开,才是张皇后和张家求生的砝码。 众说纷纭,不同的人有着不同的见解,每个人自有一番自认为高明的见识。 事件当事人三皇子刘珩不急不躁,关起大门谁也不见,显然是要避开风头。 元康帝也不表态,任由朝臣们猜测。 他去后宫歇息,薛贵妃本想趁机推波助澜,让刘珩就藩一事早日成真。却不料,元康帝罕见地警告了她。 “皇子就藩,事关祖宗法度,你无需过问。此事朕自有主张。” 薛贵妃:“” 她有些不爽。 以前有张皇后衬托,元康帝对她多有容忍,偶尔她参与政事议论,元康帝绝不会呵斥甚至会和她一起讨论。 如今,没有了跋扈的张皇后衬托,不用去考虑如何制衡打压张皇后,元康帝一改之前的态度,对她严厉了些许。 仅仅只是一点点小变化,已经让薛贵妃紧张起来。 她担心,长此以往,她会不会也沦落到张皇后的地步? 果真需要衬托,需要给自己树立一个对手? 如今,在后宫她是名副其实一人独大,无人能制。莫非就因为这个因素,元康帝对她起了防备之心? 先是防备,接着是不是就生出了厌恶之心? 薛贵妃都不敢深想下去,她怕自己想太多忧思过甚,又怕自己想太少害人害己。 帝王心思难测,昔日情分究竟好剩下多少? 或许,在元康帝心目中她就是一个工具人,用来对付张皇后的利器。 如今,张皇后被夺金印,三皇子即将被赶出京城,她这个工具人貌似也没了用处。 一时间,她忧心忡忡,还不敢表露出分毫。 只盼望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元康帝是要面子的人。 赐爵就藩一事,张皇后母子已经主动做出让步,只要武清县做封地,别的什么要求都没提。他也不能表现得太刻薄。 明君,自然要大度包容,要海纳百川。 刘珩只要不造反,他还是会惦记着那少许的父子之情。 他问方内监,“你认为三皇子是真心还是假意?” “老奴不知。” 这种事情方内监岂敢说话,谁都不知道将来元康帝会不会后悔。 万一后悔,万一秋后算账,万一翻旧账 所以,闭嘴就好,千万别乱说话。 元康帝也没指望方内监给出意见。 他自顾自地说道:“一个武清县,中等县,靠着双河镇码头才能年年完成赋税。山多地少,物资匮乏,土地贫瘠,将此县作为皇子封地,未免太过刻薄些,估摸着旨意一下朝臣又该编排朕的闲话,悄声说朕为人刻薄寡恩。哼!” “陛下息怒!” “朕没有生气。老三知进退,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 可惜什么? 自然是可惜刘珩是张皇后生的。如果刘珩是别的嫔妃所生,元康帝设想着,他一定会给刘珩更多历练的机会,让他崭露头角,说不定会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但,既然投生在张皇后的肚子里,再优秀他也只能打压。 他盯着舆图,提笔一划,“武清县隔壁的凤仪县,同样是中等县,土地更加肥沃。拟旨,赐三皇子刘珩为定王,将武清县并凤仪县作为封地赏给他。令他春节过后出京就藩,待到叶慈及笄,二人就在封地成亲,不必再回京城。” “诺!” 方内监提笔书写圣旨,元康帝检查圣旨内容无误,用印,发内阁昭告天下。 内阁收到圣旨,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有点意外,一切又在预料之中。 只是没想到,三皇子刘珩竟然真的要了武清县做封地。 更出乎意料的是,元康帝少有的大方,竟然将凤仪县也赐给了三皇子刘珩。真的被猜中了,刘珩退一步,元康帝必然会给予相应的补偿。 凤仪县就是补偿。 内阁首辅温道贵看着众臣,“可有异议?若无异议,明发圣旨,昭告天下。” 内阁有权利拒绝圣旨,只要内阁不用印,皇帝的圣旨就休想在法理上得到认可,昭告天下更别想。 但,皇帝也可以绕过内阁,以口谕吩咐爪牙做事,比如金吾卫,绣衣卫,内廷 不过,赐封皇子乃是朝廷大事,没办法绕过内阁,必须要内阁批复用印。 见众臣无人反驳,首辅温道贵拿出大印,“既然无人反对,那就明发天下。” “真要让三皇子出京就藩?他是嫡子!” “事到如今,莫非还能驳回陛下的决定啊?自张皇后被夺了金印,三皇子指婚叶慈,这一天迟早到来。难不成你们想要一个天煞孤星做皇后?” 这 此话一出,封死了反驳之人的嘴巴。 大印落下,此事板上钉钉,再无更改的可能。 有人叹息,替三皇子刘珩不值得。 堂堂嫡出皇子,竟然落到这般地步,可悲可叹。反观其他庶出皇子,依旧在京城逍遥自在,恐怕十年八年都不会前往封地就藩。 典型的区别对待。 有朝臣嘀咕道:“陛下着实心狠。好在还算有点良心,给了两县封地。” “两个中等县,情况差不多,山多地少,出产有限。三殿下就藩后,偌大王府开销,恐怕两个县的赋税未必能支应。” “事到如今,三殿下只能自求多福。” “就藩一事成为嫡子,也就意味着唯一的嫡出皇子被废掉。将来如何,只能在诸多庶皇子里面选择。如今看来,皇长子” “言之过早!陛下春秋鼎盛,谁能确保一定是那位。没有了三皇子威胁,其他庶皇子也就有了冒头的机会。” “以陛下对薛贵妃的宠爱来看,其他庶皇子恐怕都是摆设。” “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自古帝王多薄情寡义者,薛贵妃受宠十几年,足够了。且看着吧,不出意外,年前年后后宫就会有新人冒头。你若是想博个富贵前程,家中又有年轻貌美女子,不妨趁此机会送入宫中,或有一争之地。” “莫要说笑!” “本官并非说笑。喜新厌旧,帝王也不能例外。不妨就照着薛贵妃的模样找人送入宫中,一个年老色衰,一个年轻貌美,你猜猜陛下会如何选择?” “这当真是个机会?” “你不会真的认为陛下离不开薛贵妃吧?那都是为了对付张皇后。如今张皇后失势,三殿下出京 就藩,陛下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宠爱薛贵妃?” “听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 官员明显心动了。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但凡有点野心的人,被人如此这般蛊惑挑动,一颗心再难维持平静,必然开始惦记着送女入宫争宠。 蛊惑成功,青衣官员功成身退 半日后,青衣官员出现在张培申跟前,“已经按照大人的吩咐,鼓动了数名官员。不出意外,春节前,后宫必添新人。” “甚好!” 张培申很满意。 张皇后被拔掉了爪牙,暂时奈何不了薛贵妃。那就安排其他女人进宫同薛贵妃斗,加入这场后宫朝堂争斗的人越多,水越浑浊,张家方能浑水摸鱼,才会有翻盘的机会。 此事不动神色间完成,任谁也不会联想到张家头上。 世人眼里,张家如今是自身难保,哪有余力搅风搅雨。 张培申吩咐青衣官员,“你安排几个御史,等明日旨意下来后,就开始弹劾三皇子刘珩,以及皇长子刘璞。” 青衣官员有些糊涂,“大人的用意是?” “你忘了此次事情因何而起?” “三皇子派人殴打皇长子身边内侍。” “正是!三皇子已经得到了惩罚,没道理事件另一人却无声无息。搞点动静起来,将之前搜集到的有关皇长子枉法的证据都撂了。趁此机会,让后宫的新人们上位,给薛贵妃一点颜色看看。” “那弹劾三皇子用意何在?” “自然是为了避嫌。只弹劾皇长子,不弹劾三皇子,会被有心人往党争方向引导,效果适得其反,不仅收拾不了薛贵妃,反而会被对方接势将一军。” “既如此,不如其他皇子也一并弹劾。” “此事你斟酌着办,重点目标是皇长子。另外,督促想要搏一搏的官员们,尽快走通门路送女入宫。已经入宫的女子,趁机固宠。” 第96章 小气点,打个七折 旨意一下,三皇子就成了定王殿下。 少府开始为定王就藩做准备,以及未来定王殿下大婚所用物件,都将一一运往武清县。 武清县没有王府,暂且 “暂且就安顿在云霞山新宅子里面。王府修建一事,等本王去了封地自会安排,少府只需将开府所需银两给本王即可。” 少府家令刘焗:“” 他很为难啊。 定王是亲王爵,按规矩,亲王爵开府银子十万两,外加王府一栋,宫人仆妇若干,王府亲兵一千,各色摆设物件等等 现在的情况是,没有王府。 定王要求将王府折成现银给他,他自己去修王府。包括一些物件摆设也都折成现银。 粗略一算,得有二三十万两银子。 他倒吸一口气凉气。 陛下得银百万辆,户部分走了三十几万两。如今,定王又来分银子。 你分点,我分点,皇帝口袋里面的银子还剩几个? 不行,这件事他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陛下。 他对定王刘珩说道:“按理,开府银子应该由户部掏钱。但,自先帝那会,因户部年年亏空,先帝就改了规矩,皇子开府所需银两由少府承担。 只是武清县过去从未做过封地,没有现成的王府,必须另外花钱修建王府,这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花费甚多,老夫做不了主,必须请示陛下。” “这是应该的。反正本王不着急,慢慢来。什么时候你们少府准备好了本王的开府银子,什么时候本王就出京就藩。一年半载不算久,三年五年本王也能等。” 刘珩一脸笑嘻嘻,一番话落在少府家令刘焗的耳中,就是赤果果的威胁。 刘焗脸颊抽抽,着实是受了刺激。 他哪敢让刘珩在京城停留三年五年,万一对方将天煞孤星接到京城完婚,届时他脑袋就要搬家。 他尴尬一笑,“王爷说笑了,老夫会尽快为王爷办妥开府所需银两。” “哈哈哈本王就知道你一定有办法。难怪父皇任命你为少府家令,生财有道。” 刘焗尴尬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怜的他,几十万银子的重担压在肩头。但凡元康帝大方一点,不那么计较银钱得失,他也不用如此为难。 偏偏遇上一个斤斤计较的帝王,如何是好? 刘焗最终只能硬着头皮,将自己所面临的困难报到宫里,等待皇帝的旨意。 皇帝说给银子他就给,皇帝说拖着他就拖着。 元康帝:“” p,一个个都伸手问他要银子,真将他当成了钱袋子,人人都往他口袋里伸手。 岂有此理! 之前光顾着将刘珩赶出京城,忘了封爵就藩是需要花钱的。 就算是普通人家,将儿子们分出去独自开火过生活,也需要给一笔启动资金,俗称分家。 皇子们出京就藩,就等同于分家。 皇帝身为大家长,把皇子们分出去单过,不能不给钱吧。这说不过去,没这道理。 但是,让少府独自承担二三十万两就藩开府费用,元康帝不能答应。这一回,无论如何也要户部掏钱。 这下子,轮到户部不答应了。 先帝那会,就改了规矩,皇子就藩费用一律由少府承担。凭什么又把规矩改回来。 再说了,户部没钱! 之前从少府搬运的银子,先发了京官们的欠薪,又补上各类津贴,让穷京官们也能过一个安稳年。 剩下一点钱,衙门年久失修,大冬天吹着寒风呜呜作响,也该拨点银子将衙门修修补补。 总不能让官员们一边为朝廷鞠躬尽瘁,一边受寒风关照病重不治而亡,那也太惨了。 还有点散碎银子,预备着赈灾。 年年大雪都会压垮民房,造成部分京城居民流离失所。 大雪之后的赈灾,这是惯例,这笔钱不能省。 你分一点,我分一点,户部的银子又被掏空了。 要是少府肯补上欠银,将官司了结,倒是能结余一点银子。 少府:“” 还补上欠银,做梦吧! 少府和户部的官司,稀里糊涂,不了了之。 反正就是没了下文。 两个衙门之间的仇怨倒是越发深刻,谁看谁都不顺眼。 户部自尚书 起,下到员外郎,都开始哭诉,哭穷。还发动朝廷百官上本,劝解陛下不要惦记着户部的银子。户部是国之重器,处处都指望着户部吃饭。 皇室内部分家,皇子出京就藩,皇帝何不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元康帝气得肝痛。 真是欺人太甚! 这帮朝臣一个个都是混账,只进不出的貔貅。 刘焗再次上本询问元康帝如何办?定王殿下就藩一事到底如何操办? 元康帝头痛,他吩咐道:“就藩一事先拖一拖。反正也要等过完年才能出发。” 方内监小声提醒,“少府需要一个章程,究竟该如何办,还需陛下提点。” 拖是可以拖,但总得有个大致的方向。 是按照足额银两准备就藩,还是打个折扣,亦或是打个欠条? 或是来一个瞒天过海,戏耍定王殿下? 元康帝冷哼一声,“朕是那等小气的人吗?定王是第一个就藩的皇子,自然要做好表率。” “殿下的意思是,足额?” 元康帝蹙眉,足额,一口气掏出二三十万两银子,心疼死他。 他咬咬牙,“八成,不,七成。剩下的先欠着。过几年有了钱,再补给老三。” 方内监领命,然后嘀咕了一句,“或许户部需要一个擅长理财的人。” “少府更需要一个善于生财之人。”元康帝怒气很大,刘焗担任少府家令是合格的,但他不擅长理财,钱生钱的门路更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 如果少府有善于生财的人,问题是否迎刃而解。 元康帝问道:“上哪里找善于理财的人?朝中诸人,谁擅长理财?” “老奴倒是知道一个人,只是” “说!朕恕你无罪!” “诺!高素平惯会理财,若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高素平?” “老奴瞎说的,请陛下责罚。” “不!你提醒了朕。朝中不是没有擅长理财的人,而是全都眼瞎,无人肯替朕分忧,嫉贤妒能,不肯举荐人才。你去见高素平,摸摸情况。若是他真有办法生财,朕不是不可以给他机会。到时候让他在少府做事,替朕分忧!” “诺!” 方内监领了口谕,便要出宫办事。 王少监凑上来,“干爹,不如让儿子去会会那个姓高的。” “不必!咱家出宫为陛下分忧,宫里面你替咱家看好了。” “干爹放心,儿子耽误不了事情。” 高家父子是真没想到,定王殿下刘珩给的起复建议,竟然成功了。 面对方内监,父子二人难掩激动。 天不绝高家,高家遭此劫难,迟早会重回朝堂,重回顶级豪门的序列。 高素平遮掩住内心的激动,招呼方内监落座。 高少卿主动退下,他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这个好消息,首先想到的就是朱家,之后才是张家。 等送走了方内监,他问父亲高素平,“父亲,事情成了吗?” 高素平还保持着含蓄,点点头,“成了!不出意外,过几天为父就要去少府当差,替陛下分忧揽财。” “恭喜父亲,贺喜父亲。” “哈哈哈” 父子两人喜笑颜开。 一番折腾下来,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容易啊! 一个月前谁又能想到高家还有翻身的一天。 “定王殿下真乃神算,竟然算计这个地步。”高少卿暗暗咋舌。 谁能想到户部和少府的银钱之争,竟然便宜了他们高家。事先,都没人敢往这方向想。 高素平微蹙眉头,“定王殿下智谋深远,只可惜在争夺皇储这件事情上,一败涂地。徒呼奈何!若是定王能早出生几年,占据嫡长子的位置,哪轮到薛贵妃一党嚣张。” 高长卿指了指皇宫方向,“我们之后该怎么办?定王那里这回承了他的情,是该继续远着,还是该接触一二?” 高素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这一回,定王刘珩算无遗策。 可是,定王自己却落到封地就藩的下场,大败亏输。 高家本就受张皇后和定王牵连,才会有牢狱之灾。虽然,最后也是靠定王的办法走出诏狱,如今还得到起复 可 定王真的是个倒霉鬼啊! 嫡出的身份不仅没带去任何好处,反而处处受到限制,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得施展。 可悲可惜! “暂且还是不要和定王接触。 ” “父亲是不是太谨慎了些。定王就藩一事已经确定,陛下那边肯定不会像过去那样严防死守。” “你不懂!定王心思太深,我是担心我们高家再次被他算计,成为他的马前卒。” “不会吧!” “此事不可不防。定王连陛下都敢算计,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若他早生几年,局势定不是眼下这个情况。然而,他没能站住长子的名分,这是天意。人不能和天意斗争,该认输的时候就要认输,该挨打的时候就好好站着挨打,莫要妄想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一场诏狱,高素平的胆子也变小了,只想过安生日子。拒绝和定王刘珩牵扯在一起,会被吓死的。 高长卿想起诏狱生活,也有些后怕。 田家前车之鉴,如今还关在诏狱里不得脱身。 哎 说来说去,他们高家真的很幸运,竟然能从诏狱里面活着出来。 至于钱财,只要能起复,迟早都会有的。 两父子别的本事稀松平常,揽财的本事没得说。挣钱对他们来说,简单! 刘珩再次光临少府衙门。 他快要气笑了。 “七成?”他呵呵冷笑,“家令大人莫非是在和本王开玩笑。” “下官不敢和王爷开玩笑,此事陛下钦定。碍于银库储备的银两有限,目前只能提供七成的就藩开府银子,剩下的三成,过两年等朝廷有了钱一定补上。” “听你这么一说,本王心里头很不安啊!过两年,怕是过个五年八年,银子也不会兑现吧。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如今你们少府就是本王的大爷。” “王爷莫要开玩笑,下官胆子小,经不起吓唬。下官会尽快补足银两。” “尽快?” “一定尽快!”少府家令刘焗拍着胸脯保证,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定王刘珩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些王八蛋,一旦涉及到钱,个个都是嘴上大方,行动上特么的全是铁公鸡。 花的又不是他刘焗自个的钱,那么抠门干什么? 第97章 太傻太天真 邓少通躲进了云霞山农闲庄。 当然,他嘴上说的是奉命来看望章先生和叶慈,解释婚事由来,并作出相应补偿。 叶慈围着他转了两圈,“我怎么就不相信你呢?” 邓少通尴尬一笑,“叶姑娘又说笑话。” “你家主子是个笑面虎,一边笑眯眯一边卖人。你跟在他身边伺候这么多年,正所谓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说的话,我是不敢相信,我怕被你卖了。” “叶姑娘就爱开玩笑,你现在是堂堂定王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定王妃,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卖了你老人家。” “呸!你才老人家。” 叶慈眼一瞪,她明明是小姑娘好不好。 邓少通连忙解释,“咱家这是尊敬。当然,叶姑娘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一定管住嘴。” 哼! 叶慈嗤笑一声,“圣旨里面说,把武清县还有隔壁的凤仪县赐给定王做封地,也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咱家也是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才来见叶姑娘。” “也就是说,以后这云霞山就是定王的治下?” “正是!不过,叶姑娘不用担心。你以后就是定王妃,整个封地都是你说了算。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殿下说了,他将整个封地作为聘礼送给你,由你来规划经营,这就是他的诚意。希望叶姑娘莫要嫌弃。” 哈哈哈 叶慈朗声大笑,“你也太小看本姑娘,区区两个县的地盘,本姑娘怎么可能会嫌弃。” 两个县啊,简直不要爽歪歪。 嫌弃? 那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嫌弃。 这么多地盘,她发了,哈哈哈 但是以为用两个县的地盘,就能消灭她心中的怒火吗?未免太小看她了。 她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收买的。 嗯,也不想想之前听到两个县的地盘的时候,是谁喜笑颜开,欣然答应。 这是典型的口是心非。 她轻咳一声,“你家殿下的诚意不够啊!” “叶姑娘不满意?可是,刚刚叶姑娘分明很满意啊!”邓少通眨巴眼,提醒对方,他全都看见了,别想欺瞒他。 叶慈冷哼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本姑娘很满意?我就随便笑笑,我自己的地盘,笑一笑都不行?邓公公,你一直对我有偏见,事到如今还是这个态度。真是令人心寒。 你可别忘了,是我,我这个天煞孤星拯救了皇后娘娘还有你家殿下。若是没有天煞孤星,你家殿下要如何脱身?如何解围?” 邓少通被噎住,有点心虚地解释道:“叶姑娘不要误会,咱家也是开个玩笑。叶姑娘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来问你,定王的王府准备建在哪里?” “不出意外,应该是武清县县城,亦或是凤仪县县城。考虑到码头在双河镇,极大可能会选址在武清县县城。” “如果将王府建在武清县县城,那么武清县县城通往双河镇的官道,也会重新修缮扩宽,对吗?” “这是当然!双河镇码头钞关是赋税主要来源,这是未来王府必须拿下,并牢牢掌控在手中的财源。” “那你知道如何掌握双河镇钞关吗?”叶慈含笑问道。 邓少通不通经营之道,但他知道用人之道,“选派能干之人,为殿下奔走张目,只要盯死了钞关账目,清点过往船只货物,定不会让一文钱的税银流失。” 叶慈笑了,笑邓少通太傻太天真,将码头钞关税吏想得太简单。 但她却不明说,还不到时候。 正主不在这,说多了都是废话。 “你先在庄子里住下来,等风声平静了再回京城。你敢回京城吗?会不会刚进城门,就被皇长子的人敲闷棍,死在哪个陋巷里面,连凶手的面都没见到。” 叶慈一番话,着实有些可怕。 邓少通哆嗦了一下,“叶姑娘莫要吓唬咱家,咱家可是王爷身边第一得用的人,皇长子他” 叶慈嗤笑一声,“你是想说他不敢吗?你一个内侍,他杀了就杀了,就算是金吾卫出动也查不到他的头上。 再说了,金吾卫也不可能为了你的死出动。人家天天忙着抄家,哪里会关心你的死活。 至于你家殿下,眼看就要被赶出京城,正所谓人走茶凉,京城哪个衙门会理会一个失势的皇子?” 邓少通头秃,“依着叶姑娘的说法,咱家回到京城,必死无疑?” “正是!你出京的时候,你家殿下怎么吩咐你的?” “殿下让咱家一切都听章先生和叶姑娘的吩咐做事。” “那你就留在庄子里,别回京城了。正好过段时间要出点货,到时候借用你的身份替我威压几个人。” 叶慈将邓少通的用处都安排好了。 宫里出来的人,这个身份在地方上还是很好用的。 别说商人,就算是官员也不会轻易开罪宫里出来的人。万一人家直达天听,一封信就将地方上的乌七八糟的事情捅到皇帝跟前,届时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上至官场下至民间,对于宫里出来的人都是敬而远之,绝不轻易开罪。 邓少通住在庄子里这段时间,当然不能吃闲饭,必须利用起来,发光发热。 等到邓少通见到章先生,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气色真好,脸上多了些肉,比起在京城的时候年轻了至少十岁。” 这话章先生爱听。 他捋着胡须,“云霞山真乃福地,老夫到了此处,就觉着浑身轻松,睡眠也有了改善。筋骨也变得强壮。” “恭喜先生。这么说云霞山还真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正是。小叶子说的对,你既然来了,就别回京城。反正最迟定王殿下明年就会出京就藩。” “少府怕是不肯给足开府就藩的银钱。先生也知道,陛下在银钱这一块着实有些斤斤计较。” “银钱给不足,那就打欠条嘛。无论如何,少府也会在限期内将定王殿下赶出京城,你就放一百个心。” 哎! 邓少通叹了一声,“我家殿下是真的不受陛下待见。明明是嫡出身份,才学智谋在诸多皇子中也算是拔尖的,怎么就讨不到陛下的欢心。” “因为定王是从张皇后肚子里出来的。凡是沾了张皇后的边,都不得陛下喜欢。” 章先生显然是知道一点内情的人。 邓少通烦闷异常,端起酒杯,自己灌自己的酒,不带半点迟疑。 他是真心替自家殿下感到憋屈,偏心的父母多了,偏心成元康帝这样的还是少见。 如果说,定王刘珩是从宫女肚子里出来的,不受待见还能理解。从皇后肚子里生出来的,都不受待见,就很让人不满了。 原配正妻生的儿子不稀罕,反而去稀罕小妾生的儿子,这事哪朝哪代都遭人诟病。 什么叫做原配正妻,生同裘死同穴,死后要葬在一起的,被称之为夫妻。小妾永远都是妾,那不叫夫妻。 元康帝分明就是乱来,乱了嫡庶。 当然 元康帝本来就不是嫡出,他自己也是庶子上位,不待见嫡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邓少通或许是喝酒喝多了,突然问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以先生的见识,我家殿下还有机会荣登大宝吗?” 章先生愣了一下,接着哈哈一笑,“不到最后,这事没人说得准。不过,观定王殿下最近一段时间的作为,或许还真有机会。” “当真?” 章先生轻声说道:“还要看他命够不够硬,运气够不够好,老天爷肯不肯帮他。来来来,我替你数一数,除去定王殿下,还剩下十来个皇子。 假设,陛下还有二十年好日子,届时最小的皇子也都成年了,皇长子则是人到中年。那个时候,变数可就多了。 每一个成年皇子都有机会参与争夺储君之位。而定王殿下想从这么多皇子中脱颖而出,还得有办法回到京城,这里面的难度,你自个想一想。 另外,如果这二十年,陆续又有皇子出生,竞争就更大了。人越老,越喜欢幺儿,尤其是老来子,你懂的吧!万一陛下这里” 章先生指着头颅,继续说道:“万一陛下脑子出了问题,想将皇位留给幺儿,那时候成年皇子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得死,要用鲜血给幺儿铺路。你家殿下也不会例外。” 话音未落,邓少通已经连着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战战兢兢,结结巴巴问道:“陛,陛下,还能有二十年?” 自家殿下岂不是完蛋了。 二十年啊,什么古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说不定自家殿下都活不到那个时候。 苦矣! “这种事情可说不准。老夫瞧着,陛下龙马精神,至少还能折腾个十来年,二十年也是有可能的。” 太可怕了! 邓少通越想越觉着可怕。 “依着先生的说法,不到最后谁都不知道结果。那现在,大家你真我夺的,折腾来折腾去,岂不是便宜了还未出生的幺皇幺儿?” “哈哈哈此话没错。你们都是在替人做嫁衣,现在折腾一番有用吗?看似很有用,但,只要陛下活得够久,所有的折腾,最终都是白忙活一场。笑到最后的人,很有可能既不是张家,也不是薛家,而是不知名的某一家。” 章先生端起酒杯,畅饮。 他心头高兴啊。 看着别人蝇营狗苟,自个从旁看戏,当个旁观者,这滋味着实不错。 “我家殿下怎么办?” “凉拌!” “先生是叶姑娘的父亲,叶姑娘则是未来定王妃。先生就算不为我家王爷着想,也该为叶姑娘着想。” “小叶子无需老夫操心,她比你们都清醒,而且没有那么多欲望。” 呸! 这话邓少通一个字都不相信。 说叶慈清醒他相信,说叶慈没有那么多欲望,他不相信。 单看叶慈经营的农闲庄,本就是充满了物欲。 “你别不相信。虽然小叶子没有修得正宗道门法术,但她的一颗心却是正宗的道心坚固,知道该要什么不该要什么。她爱钱,可她不取不义之财。她爱名利,却又不恋栈名利。算了,老夫懒得和你掰扯,说了你也不懂。” 叶慈有这么厉害吗? 邓少通表示怀疑。 反正在他眼里,叶慈毒舌,贪婪,斤斤计较,没有尊卑上下毛病一大堆。 优点也是有的。 但在众多缺点面前,区区优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知道定王殿下为什么要娶小叶子吗?”章先生又问道,并且自问自答,“他早就盯上了小叶子,他慧眼识人,在小叶子身上看见了别人看不见的优点。你看不到小叶子身上的长处,所以,你只能做个打手,做不了谋士。” 邓少通反驳:“我家殿下娶叶姑娘,分明是因为叶姑娘天煞孤星的名声。” 呵呵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章先生笑而不语。 第98章 悔不当初(二更) 薛贵妃心情很不美。 按理说统领后宫,一朝权在手,应该是事事如意。 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比起张皇后当道,她没有掌权那会,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处处掣肘。 她得宠,毋庸置疑。 可是,十二监,四司,八局,内廷二十四衙门,关系错综复杂。每个衙门背后都站着一位或是几个大佬。 你以为胡太监是皇帝的人,结果人家却和内阁的文官搅合在一起。 你以为某太监不满张皇后,必然会和自己合作。结果,人家既不和张皇后合作,也不同你合作。背后自有大佬靠山,想动动这位太监的位置,却发现处处受到牵制。 总结一句话,薛贵妃掌权后的生活,就是不顺,很不顺。 过去是她小看了这帮内廷衙门的掌印太监,一个个都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敷衍,阳奉阴违。 后宫权势交替,正是这帮人浑水摸鱼的时候。 薛贵妃要掂量掂量这帮人的分量,同理,这帮人也在掂量薛贵妃的分量。 后宫,并非受到皇帝的宠爱,就可以随心所欲。 连皇帝都做不到随心所欲,区区一后宫嫔妃又怎么可能。 错综复杂的关系,薛贵妃投鼠忌器,竟然施展不开手脚,气得她发了好几回脾气。 新官上任三把火,后宫所有人都在等她三把火如何烧,谁会是杀鸡儆猴的鸡。只要薛贵妃施展出雷霆手段,能收服一部分宫人,大家自然拥戴她。 如果,薛贵妃的三把火烧不起来,或是烧不旺,那就不好意思,该敷衍的继续敷衍,该阳奉阴违的继续阳奉阴违。 后宫就是这么现实且残酷。 薛贵妃已经做好了烧第一把火的准备,她要拿尚衣监开刀,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万万没想到,御史们突然跳出来,弹劾几位皇子。 刘璞作为皇长子,首当其冲,前科累累,一摞摞的证据就摆在元康帝的案头,可谓是触目惊心。 其他皇子犯的事,比起皇长子刘璞都是小巫见大巫。 御史带头,京官们紧随其后,地方官员也跟着凑热闹,纷纷上本弹劾,要求元康帝彻查案件,严加管教诸位皇子。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就问皇帝,你到底管不管? 这个时候,薛贵妃只能求稳,哪里顾得上三把火。先帮着宝贝儿子度过难关再说吧。 方法自然是吹枕头风。 套路很老,管用就行。 可是这一回,连枕头风都不行了。 几个后宫美人趁着混乱的当下,开始冒头。勾得元康帝天天往美人们的寝宫跑,就是不去薛贵妃的长春宫。 薛贵妃气得心绞痛,直接躺在了床上。 “告诉陛下,本宫病了。” 她坚信自己在元康帝心目中的分量是不一样的。 得知她生病,元康帝一定会来看望她。 只要见到了元康帝,剩下的都不是问题。 心腹太监吴少监领命,瞄准机会跑到元康帝跟前,上报薛贵妃生病一事。 元康帝刚得了一位许美人,一位五品官员家的闺女,长得花容月貌,既有才情又温柔可人。这会元康帝正迷恋着许美人,已经打算过几天就给许美人晋升嫔位。 一边是新得的许美人,一边是昨日旧爱薛贵妃。 想了想,还是得念旧情。 先去薛贵妃那里看一眼,再去许美人那里用餐。 生怕许美人等久了,元康帝还让王少监特意去和许美人说明情况。 这宠爱,堪比年轻那会的薛贵妃。 薛贵妃终于见到了元康帝,刚一见面,她就落泪了。 她不是嚎啕大哭,不是抽抽噎噎,只是无声落泪。 她清楚如何哭才能哭得美,哭得惹人爱,哭得让男人生出保护欲。 “陛下!” 一声陛下,可谓是肝肠寸断,饱含了无尽的情感在其中。 元康帝冷硬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爱妃别起来。怎么就病了?朕几天没来,你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宫人们都是吃素的吗?若是不会照顾人,全都打杀了事。” “不管宫人们的事,是我太着急了。着急着想为陛下分忧,要为陛下打理好后宫。加上最近天气过冷,一不小心吹了风就到下了。” “身 体要紧。后宫琐事交给妥当的人处理就行了。朕瞧着杨贤妃挺好,你和她关系又不错,不如让她替你分忧。” 杨贤妃,家世普普通通,一直不得宠爱。生下二皇子才被晋升妃位。早早投靠了薛贵妃,算是马前卒一枚。 “臣妾听陛下的。好些日子没见到陛下,臣妾特意命人准备了陛下爱吃的酒菜。今晚,陛下可否留下来用膳?” 这 元康帝显然不想留下来。 方内监身为心腹太监,自然要替皇帝分忧。 “陛下,太医说了近段时间要格外注意天气变化,当心身子。” 言下之意,薛贵妃正病着,就不怕过了病气给陛下吗? 元康帝连连点头,“朕不能倒下,朝堂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朕处理。爱妃安心养身体,过几天朕再来看你。至于老大的案子,朕会斟酌着处理,爱妃不必忧心。” 元康帝终究还是没有留下,可谓是来去匆匆,不带半点留念。 幸亏临走的时候承诺会妥善处理刘璞的案子,否则薛贵妃会气得当场吐血,直接丢掉半条命。 纵然得了安慰,薛贵妃一颗心啊,也是哇凉哇凉的。 她想哭,又怕人笑话。 她必须坚强。 “本宫终于体会到张皇后当年的心情。” 心疼啊! 吴少监将所有宫人全都赶了出去,独自侍候在薛贵妃身边。 “娘娘想开些,陛下爱美色,也不是今天才有的毛病。” “你不懂!过去无论宫里来了多少美人争宠,本宫都有信心陛下的心会一直在本宫身上。而今,本宫却没有了信心。你明白本宫的意思吗?本宫分明看见了陛下眼中的不耐烦,他开始对本宫不耐烦了。他利用完了本宫,开始不耐烦了。” 薛贵妃再也控制不住伤心,哭了起来。 吴少监陪着一起落泪,“娘娘别哭,当心身子。” “他变心了!”薛贵妃哭诉道:“张皇后失势才几日光景,本宫还没得意几天,陛下他就变心了。他分明是过河拆桥,他对本宫从来都没有真心。” “娘娘何必说气话。陛下对娘娘一直都是真心,这些年陛下对娘娘的好,老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可他变了!张皇后被拔掉了利齿,本宫身为张皇后头号对手,转眼就没了用处。难怪边关武将都喜欢养寇自重,防的就是朝廷兔死狗烹。本宫蠢啊!张皇后若是继续掌权嚣张,哪里轮到什么许美人得意。” 薛贵妃此时此刻,是后悔的。 她后悔用力过猛,将张皇后一下给打死了。 她应该收着点力气,徐徐图之,就能长久得到陛下的宠爱。 悔不当初啊! 吴少监给她出主意,“陛下爱美色,既然有了许美人,岂能没有李美人,王美人。娘娘不妨也给陛下送一二美人分宠。” “你让本宫给陛下送女人?荒唐!” 她薛贵妃这辈子从不曾主动给元康帝送女人。 她可以忍受元康帝宠爱其他女人,但她不允许自己主动送女人。 张皇后可以这么做,她不行。这是在玷污她的感情。 “可是” “没有可是,本宫绝不会主动给陛下送女人。既然陛下承诺会处理好皇长子的案子,本宫就安心养身体。你替我盯着尚衣监,过两天就动手。这一回,本宫势要给那帮后宫油子一点教训看看。” 张皇后正在替新平公主挑选夫婿。 元康帝发话,新平公主的婚事解决有望。 新平公主信不过张皇后的眼光,特意将定王刘珩请到未央宫,替她掌眼。 “司马家不行,窦家可以考虑,银家还需考察考察” 张皇后挑三拣四,少府呈上来的名单,就没有一个让她能爽快应下的。 “儿子认为窦家就不错,家风好,处事低调。婚配者是窦家嫡出幺子,没有继承家业的重任。新平姐姐嫁过去,压力会小很多。” 这是刘珩的建议。 新平公主一听,也开始关注起窦家。 张皇后却皱起眉头,“正因为窦家家风太好,也就意味着规矩大。新平嫁过去,说不定会受气。” “母后多虑了。窦家是懂规矩的人家,如果真让幺子尚公主,必然会按照宫里的规矩来办,凡事以新平姐姐为尊。” “再比较比较,窦家未必是最好的选择。新平,你不会怪本宫耽误你的婚事吧,本宫也是担心你所托非人。最迟明年,你兄弟就要出京就藩,不给你挑一门好婚事,本宫和你兄弟都不放心。” 新平轻声说道:“全凭母后做主。女儿也相信三弟的眼光。三弟经常 出宫,可曾和窦家儿郎接触过?” 刘珩回忆了一下,“见过几面,看不出什么问题。我会安排人打听一二,确保窦家幺子没有不良恶习,品性过关。” 新平公主闻言,偷偷松了口气。 有三弟替她掌眼,想来问题不大。 张皇后则获得:“既然要打听人品喜好,那就多打听几家。” “诺!”刘珩应下。 此时,李少监从外面进来通报消息。 “陛下今日又去了许美人那里,不曾留在薛贵妃处用餐。听闻,薛贵妃气得哭出了声。” “哈哈哈” 张皇后放声大笑。 没有什么能比听闻薛贵妃受挫能令她高兴。 “薛氏贱人也有今日,她活该。她真以为赢了本宫,自己就可以呼风唤雨,蠢货一个。也不想想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薄情寡义,刻薄寡恩,又怎么可能真的念及旧情。本宫今日的遭遇,就是薛氏未来的处境。本宫拭目以待。” “但是父皇还是会饶恕大哥,最多就是下旨申斥一番。”刘珩轻描淡写地说道。 “无所谓!”张皇后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要有人能分薄薛贵妃的宠爱,趁机冒头,这次的弹劾就算是成功了。” 刘珩点点头,“母后说的对。不过,光是一个许美人冒头还不够,能力不足,恐怕不是薛贵妃的对手。还需多扶持几个嫔妃起来,最好是有分量的嫔妃。” 张皇后大笑出声,“余淑仪伺候陛下数年,不仅貌美,关键是知情识趣,很会伺候人。是时候让她晋升妃位,专心伺候陛下。” 刘珩琢磨了一下,“那就同时晋升余淑仪,以及安芳林。此事我会办好,后宫还需母后费心盯着。” “后宫是本宫的战场,不用你提醒。倒是你,明年就藩,过两年等叶慈及笄,你当真要娶她为妻?“ “儿子岂能言而无信,过河拆桥。当日利用她天煞孤星的名声脱身,今后自然要对她负起责任。”刘珩掷地有声,显然没得商量。 张皇后蹙眉,“可她是个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克别人,却不会克我。这一点请母后放心。” 第99章 舍我其谁 张皇后如何能放心。 只要一想到天煞孤星将来会嫁给宝贝儿子,她就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那可是天煞孤星啊,连皇帝都唯恐避之不及,要在大婚前将刘珩赶出京城。 说白了,这东西你信则有,不信则无。 到底信还是不信,大部分都会选择宁信其有。即便是嘴上说着无稽之谈的人,让他们和天煞孤星同处一室,也是不敢的。 人,不可能事事如意。 一旦事情不顺,难免就会多想,是不是天煞孤星克我? 就比如张皇后,近半年所遭遇的事情,你让她不多想想是不可能的。勉强嚣张了这么多年,为何她儿子从云霞山回来,她就在阴沟里面翻了船? “婚事还需慎重。”张皇后略微含蓄了那么一下下。 “母后莫非真的认为可以悔婚?莫说儿子不会同意,父皇那里也过不了这一关。” “你父皇总有改变主意的时候。” 刘珩摇头,“此事母后不用再提。” 张皇后微微眯起眼睛,“你小子,娶叶慈,不会是一开始就打算好的吧?让你父皇请旨赐婚,只是顺水推舟?” 越说她越发怀疑,心头越发愤怒。 她控制着怒火,继续问道:“你对叶慈,难道真的生出了感情?她有什么好,让你处处维护她。” “她是儿子的未婚妻,母后未来的儿媳妇,我维护她理所当然。” 屁的理所当然。 “你为她赌上了前程,这牺牲未免太大了。” “母后弄错了前后因果,是我们遭了难,不得不利用她的名声脱身。至于前程,母后确定我留在京城就能得到前程吗?” “不然呢?” 刘珩郑重其事,道:“我连上朝听政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参政议政的机会。老大刘璞,没有封爵,仅仅只是以皇子身份就可以出宫开府。而我,踏出宫门还得找借口对付。 我在京城一日,刘璞他的地位稳如泰山,一日比一日得宠。因为,父皇将所有的不满和厌恶都投射在我的身上。只有我离开,父皇才能公正地看待每个皇子。 可以说,父皇对刘璞的偏爱,皆因我衬托而来。没了我这个衬托,我就不信刘璞还能像现在这么风光。 就如同薛贵妃那般,没了母后的衬托,你看她可有事事如意?就连二十四衙门的掌印太监们,都在掂量她的斤两。 以前,他们可是穿一条裤子同伙,一旦换了个身份,那些太监有几个真心卖她薛贵妃面子?捧着她薛贵妃是一回事,要分润利润服她管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好比张五郎,身为纨绔金主,人人都捧着他。等他进了衙门当差,还有几个人捧着他的臭脚?都得先看看他的本事,才决定用何种态度对待他。” “本宫一句,你有十句等着反驳。本宫就一句话,叶慈这个儿媳妇,本宫不满意。” 新平公主很担心,生怕两人闹起来翻脸。 想劝解,可是两个人都不给她机会。 刘珩抢先说道:“只要是儿子娶妻,无论是谁,母后都不会满意,都会挑出一堆的毛病。不光是母后如此,天下间做母亲的人面对子女的婚事皆是如此。母后仔细想想,京城哪个闺秀又能入得了你的眼,是让你满意,真心想要娶回家做儿媳妇?” 张皇后:“” 还真没有一个能让她完全满意。 在她眼里,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千好万好,世间女子都配不上自家好儿子。 叶慈,哼,更配不上。 她就不配嫁入皇家,更不配做定王妃。 可是,宝贝儿子铁了心想娶,她头痛。 “母后不妨换个角度想一想,自从儿子遇到叶慈,是不是顺利了许多?至少身体好了吧,不用天天担心安命不久矣,而且还被赐爵封王,很快就能拿到就藩开府银子。” 呵呵! 张皇后冷笑,“二三十万两的开府银子,少府还给你打七折,你竟然还应下了。这也叫顺?叶慈救了你的性命,这份恩情本宫记在心里头。但无法改变她配不上你的的事实。” “如果母后见过叶慈,或许就不会这么想。至于开府银子打了七折,没法子啊,指望少府足额给付银两,不亚于白日梦。” “少府分明是欺你软弱,柿子捡软的捏。若是本宫能踏出未央宫,本宫定会亲自带人砸了少府。我倒是要看看少府家令刘焗敢不敢阻拦。” 一切都是假设。 少府是元康帝的私库,岂能容人随意打砸。 “母后不必生气,七折可以了。以我作为标杆,下面的兄弟们封爵开府,开府银子最多六折。” 这是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的事实。 这也是为什么嫔妃们都想办法搂钱,儿子出宫开府处处花钱,指望皇帝好多时候都指望不上。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自己的儿子自己贴补。 张皇后也做好了贴补的准备。 她招招手,李少监拿来一份清单,“这是本宫替你准备的,上面的人,牲口骡马,各色物件,可以提前运送到云霞山安顿下来。另外,本宫还为你准备了两艘船,听闻武清县霞水码头生意兴隆,等你到了封地,大可自行组织人手进行南北贸易。 开府需要银子的地方太多,几千人上万人指望着你吃饭,手中没钱谁也不会听你差遣。有了船,有了贸易,王府开销就能解决一部分。 还有,你是想要银子还是想要粮食,无非是要什么本宫都给你。银子可以给你十万两,但你若是要了粮食,银子只能给你万两。” “多谢母后厚爱,儿子要一半粮食一半银两。听闻南方部分州府今年遭了旱灾,粮食减产。青黄不接的季节,正需要大量粮食冲击市场。” 张皇后蹙眉,讥讽道:“你还真是孝顺儿子,拿着本宫提供的粮食,为你父皇赈灾。” “并非赈灾,而是正常买卖。无非就是冲击一下市场,打压部分粮商囤积行为。” “哼!你以为你这么做,你父皇会满意吗?做梦!你父皇只会嫌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甚至误会你野心勃勃,沽名钓誉,邀买名声。” “母后担心的这些,儿子都有考虑。儿子不会以自己的名义开展粮食贸易。” “以谁的名义?莫非是叶慈?” 张皇后气得心肝痛。 这还没进门,刘珩就处处为叶慈考虑。等进了门,那还得了。 刘珩却一脸笑眯眯,“儿子不会强行要求母后喜欢叶慈,但,母后也不能强行逼迫儿子如何做。母后和叶慈,离得这么远。正所谓远香近臭,母后忽略她是否可行?” “她要做本宫的儿媳妇,本宫如何忽略她?” “眼不见心不烦!”刘珩的办法很直接,也很现实骨感。 他不会天真的指望着婆媳相处融洽,这是不可能的,这点基本道理他明白,且不打算掩耳盗铃。 世上男子当真不知道婆媳相处很难吗?当真不知道自个老婆在母亲跟前很为难吗? 其实个个心知肚明,却故意装聋作哑。从来都是掩耳盗铃,只要没碰上就当不存在。 古今男人都是如此,没有例外。 在婆媳关系中和稀泥,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事,不用人刻意教导,就知道如何操作。 就跟女人爱美一样,生来就有。 有的男人装聋作哑一辈子。 有的男人则是逼着自个老婆一起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婆婆如何恶毒刁难。 反正,婆媳关系千古谜题,刘珩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调停这个矛盾。不如,就眼不见心不烦,远远离开,谁也别心烦。 好嘛,还没娶媳妇就开始忘了娘。 等正式娶了媳妇,那还得了。 张皇后不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这戏码只能元康帝独享。她不能让儿子看见自己最丑陋的一面。 她呵呵一笑,“连解决办法都想好了,你可真是煞费苦心。” 刘珩嘻嘻哈哈,“儿子不忍母后为这些琐碎事情操心,能者多劳。云霞山的果酒母后喜欢吗?儿子又让人运来一批,一部分当做新春贺礼送给父皇,剩下的都给母后。” “算你有良心。云霞山的果酒的确不错,喝了不上头,身上暖和得很,有点名堂。” “何止是有点名堂。就连父皇,也是喜欢的。” “他喜欢有什么用,只肯给你七成开府银子。” 想到这个,张皇后就鄙视元康帝的抠门。 堂堂天子,抠门成这样,也是世所罕见。 薛贵妃着实伤心了一回,躺了好几天才爬起来。 太医建议她静养,多多休息,莫要操心。 可她没办法静养。 “本宫失去了陛下的真心,不能再失去后宫权柄。否则,某些人又该跳起来,以为本宫是容易被欺瞒之人。” 无论如何,就算是撑着一口气,也要将三把火烧起来,做到真正掌控整个后宫。 杨贤妃协理她处理后宫琐事。 “定王殿下多了一些开销,说是要为开府和大婚做准备。娘娘可要驳回他?” 薛贵妃看了眼清单,“他要得不过分,不必为难。本宫不是小气的 人,更不会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是苛刻定王殿下,朝堂上就该议论本宫苛待皇子,嫉贤妒能!” 张家的力量不容忽视,有能力在朝堂上掀起一场舆论战。 这也是为什么搞死张皇后之前,必须搞死张家的原因。 没了张家,无论是张皇后还是刘珩,都将失去最大的助力,成为待宰羔羊。 尤其是张培申这个老东西,一肚子坏水。 令薛贵妃稍感欣慰的是,元康帝没有忘记他们的儿子刘璞,偌大阵仗的弹劾案,经过元康帝一手拆解,最后不了了之。 一顿申斥,外加罚俸,惩戒几个刘璞身边的下人以及官员,这案子就揭过去,算是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刘璞从案子里脱身,又开始嚣张起来。被薛贵妃一阵敲打,才肯老实几天。 “刘珩还没出京就藩,太子的位置还没落到你的头上,看似你赢了,实则什么都没改变。你有什么可嚣张的。等哪天陛下下旨册立你为太子,你再得意也不迟。就算真做了太子,更是要夹起尾巴做人。因为太子会是朝堂最大的靶子。” 刘璞挺不甘心的,“依着母妃的说法,儿子就不能得意几天,做了太子还得小心做人。” “废话,你以为太子是那么好当地吗?文武百官的目光都盯在你身上,但凡有半点行差踏错,都逃不过百官的眼睛。本朝的太子,是最难的。你要有心理准备。” 刘璞转眼又高兴起来,悄声问道:“父皇什么时候册立我为太子?” 薛贵妃白了他一眼,“慢慢等吧,未必就是你。” “除了我还能有谁?”刘璞浑身一股子舍我其谁的霸道劲,刘珩是他唯一视作对手的人。 刘珩即将离京,没了刘珩,还有谁配做他的对手? 第100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五郎又当了一回中间人。 有人要见定王刘珩,而且是非见不可。身份还不一般,张五郎拒绝不了。 刘珩应邀来到城中别院。 豪奢的玻璃茶室,大冬天坐在室内,就能看见花园里梅花盛开的景象,还不用被冻着。 光线透亮,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驸马前年花费大价钱为本宫修建的茶室,这些玻璃,都是从南方沿海运来,价值不菲。偌大京城,这里算是头一份。” 要见刘珩的人,正是南康长公主,元康帝一母同胞亲姐妹。夫家姓田,如今正在诏狱里面关着。 “侄儿给姑母请安!” “何须多礼。本宫多久没见你了?” 南康长公主圆脸,肤色白皙,看起来很和气。只是,眉宇间是掩饰不住的愁苦之色。 “上次见面,应该是去年中秋。”刘珩回忆了一下。 南康长公主叹了一声,“已经过去一年多啦。去年中秋过完,还不到半月吧,驸马就被下了诏狱,直到如今还没放出来。” “姑母想开些,驸马吉人自有天相,迟早会被放出来。” “光是等着,驸马就能被放出来吗?怕是不能吧。定王殿下,本宫今日约你见面,有一事所求。” “侄儿担不起!请姑母折煞我。” “不,你担得起。高家被下诏狱,你一句话,就让高家出狱。就当姑母求你,你替姑母想想办法,如何才能让驸马脱罪?只要你能办到,本宫答应你三件事,无条件。” 刘珩蹙眉,“姑母误会了。高家能出狱,不是因为我一句话,我真没这本事。而是高家舍弃了全部家资,用百万巨款贿赂父皇,才得以摆脱牢狱之灾。” “我使钱了,可是不管用。你替本宫想想,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驸马出狱?” 南康长公主估摸是病急乱投医,指望着刘珩能一言定乾坤,扭转局面。 刘珩苦笑一声,“驸马的案子,侄儿真没办法。” “在本宫面前,你又何必自谦。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局面,你不用担心本宫会在陛下跟前打小报告。皇兄他,本宫也算是看透了。本宫和他不是一条心。” “侄儿并非自谦,是真没办法。” 南康长公主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 她郑重说道:“当初高家被下诏狱,朱家为其奔走,钱花了,人情托了,却起不了根本性的作用。而你,一句话点醒了朱家,果然让高家顺利脱身。 还有,皇后娘娘大败亏输,换做其他人必然是没有本事扭转乾坤,力挽狂澜。但你做到了,用自己的婚事救下皇后娘娘还有张家。这等智谋,诸位皇子里面,谁有资格做你对手。 今儿,本宫和你掏心掏肺,只求你一句实话,驸马还能不能救?案子还有没有转机?只要你说这案子没有转机,驸马死定了,本宫也就死了捞人出来的心,另组好打算。” 刘珩苦笑。 这是“重任在肩”,人命关天啊。 “此事着实为难我。” “你尽管说实话,本宫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任何结果本宫都能接受。” 煎熬了这么长时间,南康长公主也历练出一颗强大的心脏。 刘珩端起茶杯深思,目光盯着窗户外面,心却飘到了数百里之外的云霞山,也不知叶慈这会在做什么,会不会和他一样烤着火喝着茶,顺便再想想今日吃点什么。 他回过目光看着南康长公主,看来今天他不说点什么,是脱不了身。 他放下茶杯,斟酌着说道:“姑母可曾想过置之死地而后生?” 南康长公主蹙眉,没回过味来,“你想说什么,不妨具体些。本宫年纪大了,脑子没你们年轻人好使。” 刘珩分析道:“姑母之前说花了银子,人却没捞出来。那是因为,田家下狱和高家下狱,根本就是两回事。 金吾卫奉命抓捕高家下诏狱,从一开始,根本目的就是为了钱,钱到位,送到恰当的人手里,自然能顺利脱身。 而,田家,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权。这一年下来,多少人因为田家的案子下了诏狱。这是什么?形象点的比喻就是围点打援,田家就是被围起来的点,其他被牵连的官员世家则是援。这件案子用钱,根本无法解决。” “那样怎么解决?” “姑母可以考虑另辟蹊跷,安排合适的人上本请奏,处死田驸马,夷三族?” “你想做什么?”南康长公主脸色都变了。 万万没想到,刘珩是如此狠毒的一个人。 刘珩却不慌不忙,“在姑母眼中,父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南康长公主蹙眉,要说元康帝什么脾气,刻薄寡恩形容最恰当。 然而,刘珩却不这么说。 他说道:“在我眼里,父皇的性格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别扭,极其别扭。他好名声,想要彰显英明神武,却又做不到,还不肯承认自己做不到。 别扭的性格体现在方方面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时候父皇的决定看起来很矛盾。 田家被下诏狱,谁求情都不管用,父皇一副要置田家于死地的态度。可是直到如今,始终没有下旨处死田家一族。 表面上是围点打援,深入想一想,何尝不是别扭。 姑母试着想一下,如果有朝臣上本请旨处死田家,父皇会顺着朝臣的意思做事吗?不会的,反而会多想,猜测是不是有官员要借此案生出什么算计? 他越是这么想,田家的生机就越大,就越有可能脱离诏狱。很多时候,不能顺着父皇的意思做,也不是不顺着,而是不能那么直白地顺着他的意思做事。得拐个弯,多迂回几次,或许就能达成目的。” 沉默! 南康长公主长久沉默。 茶室安静得落针可闻。 刘珩安心喝茶,言尽于此,该说的他都说了,办法也给想出来。 能不能实施,实施后效果如何这些他概不负责。 就像是高家的案子,他只负责出个小注意,具体的操作是半点没插手,银钱更是不沾手。 呼! 南康长公主长舒一口气,“陛下舍弃你,却为刘璞搭架子,真正是有眼无珠。刘璞那个混账玩意,做事蛮横不讲理,他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你的失败,非战之罪,是皇兄眼瞎。” “多谢姑母替我说话,事已至此,我只想做个不引人注目的藩王,安稳度过此生。旁的事情不作考虑。” 南康长公主笑了,她不相信,但她也没拆穿对方。 她点点头,“去封地就藩也好,不在皇兄眼皮子底下溜达,求个自在。刘璞那小子,本宫敢保证,他就没那命。” “姑母这个结论下的为时过早,父皇对刘璞的宠爱肉眼都看得见。那个位置,舍他其谁。” 刘珩不介意抬一抬轿子,反正说几句场面话又费不了多少口水。 南康长公主哈哈一笑,不再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你的建议本宫会认真考虑,若是他日驸马从诏狱出来,你就是本宫的大恩人。本宫答应你三件事,届时你尽管开口。本宫在朝中多少还有些人脉和影响力,替你张目未尝不可。” “多谢姑母。等驸马出狱之后再说吧。万一驸马” “不会有万一。本宫相信你的眼光,皇兄的确是个别扭的人,你的办法应该可行。” “那可未必。” 丑话说在前头,刘珩表示,对于田驸马的性命安危他不负责。 正事谈完,起身告辞,不做停留。 张五郎在外面等着他,表兄弟结伴离去。 难得出宫一趟,顺便去喝花酒。 “新来了几个西域美人,别有风情。王爷随我去长长见识,等将来你大婚,这样的机会可就没了。以叶慈的暴脾气,婚后她肯定不会让你出门喝花酒。” “你少挑拨本王和叶慈的关系。叶慈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大度得很。” “再大度的女人,对男人也小气得紧。” 张五郎似乎是经验之谈啊。 两人老地方喝花酒,大冬天,还挺热闹。 花酒喝到一半,刘珩问他,“想好了吗,要不要随本王去封地,做王府属官?你若同行,给你安排一个王府长史的差事,如何?” “不如何。我情愿做亲兵统领,也不做劳什子长史。你知道我不擅长处理琐事,带兵剿匪倒是不在话下。” “就剿匪?你就这么点出息?” “先剿匪练兵,以后有机会再上战场。” 刘珩瞧着他直乐,“这么说你愿意随本王就藩?” 张五郎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这件事差不多吧。反正我在绣衣卫什么都干不了,就是个摆设,耽误了时间不说,还堕落如斯。 我是真怕啊,长期这么堕落下去,以后再也提不动刀,杀不了人,做不了战。真心的,京城这个花花世界,腐蚀人心那是一等一的厉害。” “说得好像你以前不在京城生活似得。” “那不一样。过去年纪小,有长辈们看管着。长大后,长辈们撒手不管了,零花钱又多。这不,我都成了这里的常客,这就是堕落的初始。” 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张五郎可谓是纨绔里面少有的清醒者,不像叶二郎整日浑浑噩噩。 说起叶二郎,张五郎就想起一件事。 “前段时间碰到了叶二郎,就叶慈的嫡亲兄长。他似乎有意进王府做个属官,含含糊糊,就是想托我问你一句,肯不肯要他?” “他什么毛病,竟然要到本王的府上做属官。叶家恨不得斩断同叶慈所有关系,他怎么反倒贴上来。” “叶二郎和叶家人的想法不太一样,他觉着叶家亏欠了叶慈。叶慈嫁人,总得有娘家人在背后支持。身为叶慈的兄长,他觉着自己应该担负起这个重任。” “他倒是有心了。但是本王不会要他。” “猜到你会这么说,因此我也没答应他。” 张五郎盯着刘珩多看了几秒钟,“你嫌弃叶家?” “你不嫌弃?”刘珩反问。 张五郎嘿嘿一笑,“叶家同我没冲突,我无所谓。反正没你嫌弃。” 刘珩冷哼一声,“观叶家对待叶慈的态度和做派,就知道叶家全府上下,没一个有良心的,全都是自私自利之人。” “世人都自私。” 刘珩厉声说道:“叶慈是叶家女,就算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声将人送到庄子,也该安排妥当的人照顾。那么小,竟然狠心让她自生自灭。幸亏青云子看不顺眼,否则叶慈能不能活到今日都难说。” 张五郎突然压低嗓门,凑在他耳边问道:“听说陛下让金吾卫秘密寻找青云子的下落,你可得当心些。” 刘珩挑眉,“此事不是什么秘密,我也想见一见青云子道长。” “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我父亲说,陛下似乎开始信道。” 第101章 服用丹药死不死 元康帝每天的生活,都是龙精虎猛,他自个也认为应该龙精虎猛。 但,身体却告诉他,其实你已经强弩之末。 最近可有力不从心之感? 可有不持久? 是不是不太尽兴? 有没有开始怀念起年轻那会的雄姿勃发? 这种事情,可不能拿到公开场合讨论,自有身边的心腹太监帮忙分忧解难。 钦天监的吴道长是时候派上用场,否则就将脑袋咔嚓咔嚓了。 吴道长敬献了两枚药丸,元康帝服用之后,果然妙用无穷,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就连后宫嫔妃们都直喊受不了。 哈哈哈 元康帝一高兴,就给吴道长升了官,赏赐了诸多财物。 方内监亲自出宫传旨,顺便敲打吴道长。后者才是他出宫的主要目的。 赏赐的财物清单就摆放在桌面上,方内监手压着清单,盯着吴道长,含蓄说道:“你很好!陛下很满意。” 吴道长激动啊,立马就要表忠心。 “但” 万事就怕一个但是。 吴道长一颗心又悬起来。 “咱家问你几个问题,你最好老实回答。否则,咱家有的是办法让你脑袋搬家,明白吗?” “方公公尽管问,小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此甚好。咱家问你,你敬献的丹药可有副作用,是否会伤害身体?” 这种事情怎么能承认,打死都不能承认。 你见过几个大夫会承认自己开的药有问题?几个道士和尚会承认菩萨不灵,不配收香火钱? 就算有那么几个骨骼清奇之辈,那都是凤毛麟角,通常还没做到行业的顶尖,就已经被行业前辈给打下去,永世不得翻身。 “方公公多虑了,小道敬献的药丸养身极好,只对身体有益绝不会伤害身体。” “药丸?呵呵,究竟是药丸还是丹药?” “当然是药丸。小道不是外面招摇撞骗的假道士,说什么炼丹,这年头谁会炼丹啊,全都是蒙人的。” “传闻青云子道长极为擅长炼丹,丹药效果极好,莫非也是假的?” “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真正的仇人都来自于同行。 同行是冤家。 青云子在同行里面的名声,虽然人家低调不显摆,但同行都认可且甘拜下风。说明什么?说明青云子是有真本事的道士,绝非半桶水响叮咚。 但 吴道长不能承认这一点。 承认青云子厉害,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本事。 万一,陛下找来青云子抢夺自己的机会,那就是死仇啊! 对待死仇,绝不能手软。 “方公公明鉴,青云子炼丹的本事,这些年只听人说过却从未有人见过。小道怀疑他根本不懂炼丹,全都是骗人的把戏。” “当真?” “若有一句虚言,小道被天打雷劈。” 方内监不置可否,誓言若是有用,就不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青云子的徒弟叶慈,你知道吧。你如何看待天煞孤星的说法?” “必有其事。”吴道长咬定了,“叶家就是最好的证据。” 方内监笑眯眯,“如此说来,定王殿下迎娶叶慈,理应在封地举行大婚。” “此事全凭圣意。” 能在京城做官,还能出头的人,都有一颗聪明绝顶的好脑子。脑子不好的,要么被打发到清水衙门一辈子不能翻身,要么被夺官,赶回老家。要么就是被外放到哪个偏远地方 打个比方,秀才等同于高考。 进士等于博士学位,能读到博士的人,智商能不高吗,脑子能不好使吗? 就算迂腐,但学习能力肯定没问题。无非可能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世俗变通,俗称死脑筋。 但凡在朝堂上能混下去的人,不仅有着博士的好脑子,举一反三的能力,超强记忆力,还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人情世故通达。 这帮人就是整个社会的精英。 一个道士在一帮精英里面混,还混出了名堂,脑子得多好啊!多会见风使舵啊!看风向的本事,不敢说顶尖,必定也是一等一的水平。 方内监轻轻敲击桌面,“敬献的药丸最好没有问题,否则,不用陛下下旨,自有人要你狗命。” 吴道长打着包票,“方公公尽管放心,药丸肯定没问题。要是出了事,我将自己的头拧下来给方公公当球踢。”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 方内监起身离去,吴道长擦拭额头冷汗,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陷入巨大财富的喜悦中。 发了,发了! 发达了! “说不定贫道还能弄个钦天监监正来当当。不过,区区钦天监监正算个屁,要做就做国师。” “师父,本朝没有国师。” 小道童就是不懂看眼色行事,属于不懂人情世故的人。 吴道长眼一瞪,“去去去,滚一边去。贫道能不知道本朝没有国师。现在没有不等于将来没有,因人设岗懂不懂?” “什么叫做因人设岗?”小道童好奇心十足。 吴道长喝着小酒,得意地说道:“陛下见我道法高深,特意为贫道设一个官职,这就叫因人设岗。懂了吗?” “哦!” 小道童似懂非懂。 吴道长又说道:“活该青云子一辈子发达不了。就他收徒的眼光,真乃道宗耻辱。收谁当徒弟不好,非要收一个天煞孤星。” 小道童就要问了,“师父,青云子道长只有天煞孤星一个徒弟吗?” “当然不可能。他徒弟好几个。呸呸呸他就叶慈一个徒弟。” 到底是几个徒弟,还是一个徒弟? 吴道长却失去了耐心,将小道童赶走,“滚滚滚,滚去抄写经书。” 因元康帝龙精虎猛,需求量大增,后宫好些个美人逐一冒头争宠。 许美人当之无愧最受宠的那个。 对了,许美人已经被晋升为昭仪,如今得叫许昭仪。 就这晋升的速度,后宫除了薛贵妃外,无人能出其右。 薛贵妃同杨贤妃闲聊,“想当初,你生下老二一年后,才从美人晋升为妃位,那些年也熬了许久的苦日子。如今的年轻人,一个个来势汹汹,一副势不可挡,要将我们这些老人干翻的架势。” “许昭仪再受宠,都是暂时的。后宫任谁也越不过娘娘的宠爱,陛下对娘娘才是真正长情。如今娘娘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谁不知道皇后金印如今在娘娘手中捏着。” 杨贤妃说着奉承话,她并不是多聪明多有情趣的人,但她擅长抱大腿,一抱一个准。 她儿子也争气,紧紧抱着皇长子刘璞的大腿,两兄弟好得像是穿一条裤子。 她坚信,胜利者必将属于皇长子。 母子两迟早能鸡犬升天。 这话薛贵妃爱听,然而,并不能改变她现在的焦虑处境。 她轻声说道:“听闻陛下最近在服用外面道士敬献的药丸。” “这不要紧吗?”杨贤妃忧心忡忡,“许昭仪分明就是个狐媚子,她若是勾得陛下坏了身子,可不能绕过她。娘娘,你可是后宫之主,许昭仪要不要处置?” “她现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本宫哪里敢处置她。” “可,若是张皇后在,定会敲打许昭仪。”杨贤妃此话一出,立马就后悔了。 她连连打自己嘴巴,“娘娘恕罪,我就是嘴笨不会说话。” 薛贵妃呵呵冷笑两声,“你是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手段厉害,不如她会管理后宫?” “臣妾绝无此意!在臣妾心目中,后宫无人能掠娘娘锋芒。” 薛贵妃冷笑一声,“本宫若是不敲打许昭仪,是不是后宫嫔妃都如同你一样的想法,认为本宫不如张皇后?” “绝无此事。” “闭嘴!” “诺!” 薛贵妃很不爽,相当不爽。 “本宫乏了。” “臣妾告退。” 杨贤妃急忙起身离去。还不忘提醒二皇子抱紧皇长子大腿,让皇长子在薛贵妃跟前替她美言几句。 是薛贵妃不想敲打许昭仪,还是没本事敲打? 都不是! 正值千头万绪的当下,她不想分心,不想揽太多麻烦事在身上。 等她彻底收服二十四衙门大部分的掌印太监,再做打算。 再说了,还有谁能比她更了解元康帝的脾气。这会元康帝对待许昭仪,那是捧在手心上的大宝贝,这会去找许昭仪的麻烦,只会引来元康帝的厌恶。 她没有张皇后那么张狂,也不会那么莽撞。 “本宫做事更谨慎,莫非就被后宫嫔妃认为不如张皇后?一群眼皮子浅的东西。” 吴少监忙说道:“娘娘息怒,其他人哪知道娘娘用意。张皇后可是前车之鉴,这点道理都不懂,活该被许昭仪抢夺了前程。” 薛贵 妃冷哼一声,“你去盯着那个敬献药丸的道士,找出把柄。必要的时候,记得,嗯” “娘娘放心,此事老奴会安排妥当人去办,绝对误不了事。不过,贤妃娘娘有句话也没说错,许昭仪勾得陛下不懂节制,万一坏了身体,如何是好?” “你也认为该敲打许昭仪?” “此事何须娘娘亲自出面。只需将陛下服用丹药一事透露出去,朝中自有刚硬之人出头。” “有道理!事关陛下的身体安危,朝臣们岂能袖手旁观。为国家计,为前程计,也该规劝陛下注意养身,切莫纵欲。” “正该如此!” 依着张皇后的想法,薛贵妃就是多管闲事。 “皇帝要吃丹药,就让他吃去,最好吃死他。薛贵妃脑子不清楚,为了打压许昭仪竟然让朝臣规劝陛下节制。鼠目寸光,典型的因小失大。” 张皇后看不起薛贵妃,所有的手段都围绕着争宠二字,没意思。 李少监提议道:“不如将薛贵妃所言所行,偷偷告诉陛下身边的人。陛下定然震怒。” “不必!这件事本宫不掺和。那个许昭仪,本宫虽然没见过,但料定是个不省心的主。就让薛贵妃同许昭仪狗咬狗,我倒是要看看最后刘旦老狗究竟是站在旧爱薛贵妃这边,还是站在新欢许昭仪这一头。接下来,宫里有好戏看了。” “娘娘落难,倒是便宜了后宫那群小贱人。”李少监打抱不平。 张皇后根本就不在意,“自本宫嫁给刘旦老狗那天起,本宫就没得到过一天的关心爱护。本宫只盼着他有一天死在女人肚皮上,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真要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花费重金收买起居郎,在史书上大书特书。尤其是元康帝荒淫无道刻薄寡恩的一面,要让后世人千百年后说起元康帝都是摇头鄙夷,一个昏君。 她连钱都准备了,就等着合适的机会邀买人心。 第102章 还是见识少 腊月二十三,衙门封笔,准备过年。 今年最后一批云霞山果酒,腊味,酱菜各种土特产,终于运抵京城。 一部分给张家,剩下的,刘珩都用来做新春礼物。 他现在的人设,或者说是处境,就是个穷逼。 一个穷得没钱开府,等着少府救济的穷酸王爷。 身为穷酸,当然要有穷酸的自我修养,那就是花最少的钱送最有心意的礼物。还有什么礼物能比土特产更便宜。 别的皇子都准备了奇珍异石,比如皇长子刘璞,就花费大价钱从南方运来一座奇石,打算作为新春贺礼送给元康帝。 皇二子刘玉,则用金粉调制的墨汁,书写一千个“福”,不可为不用心,也是花了大价钱。 一千个“福”,所用金粉,少说价值数千两。 再说刘珩准备的礼物,粗粗算下来,恐怕连一百两都没有。 然而 他本人却很喜欢这份礼物。还没等到过年,自个先开封酒坛子喝起来。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反正他也没有差事在身,暂且又没开府,提了酒坛子出宫找人喝酒去。 张五郎身为曾经的伴读,绣衣卫最闲人士,当仁不让要作陪。 朱二郎也凑热闹敬了一杯酒,急匆匆来,又急匆匆离去。一边是感谢,一边又是撇清关系。 张五郎对朱二郎的行径着实鄙夷,对着背影骂了一句,“有野狗撵你吗?” 朱二郎挥挥手,不和张五郎一般见识。 哼! “如此佳酿,不懂享受,果然是个粗人。” 刘珩笑道:“何必为难他人。我现在就是个瘟神,众人唯恐避之不及。朱二郎肯露面喝杯酒水,也算是有情有义。” “他哪有什么情义,他单纯就是想结个善缘。” “难得这会还有人愿意到本王跟前结个善缘。” 朱家是勋贵,张家同样是靠着武将功勋起家,可谓同出一脉。 然而,薛家只是普通的官宦世家,二十年前在京城都排不上号,同勋贵之间基本上没来往。 皇长子刘璞一直想得到勋贵武将的支持,薛家也在尽力结交各大勋贵世家,效果却不太好。 勋贵对待刘璞的态度,有点敬而远之,有待观察那个味道。 反倒是对待刘珩,还算有点亲热。 至少在张皇后出事之前,勋贵们对待刘珩的态度都不错。 直到张皇后出事,刘珩和叶慈绑在一起,封王就藩勋贵们才逐渐同刘珩拉开了距离。 但,这不等于刘璞就入了勋贵的眼。 那么多皇子,如今后宫又生出变化,谁能笑到最后可不一定。没必要提前投资刘璞。 张五郎问道:“你猜宫里的年夜饭会不会闹起来?” 他是看戏不嫌事大。 就想听到薛贵妃和许昭仪当面撕逼的消息。 刘珩笑了笑,“不确定!除非有人故意挑事。” 比如张皇后如果出席年夜饭,肯定会挑事,要让元康帝下不来台。 可惜,今年的年夜饭,张皇后注定只能在未央宫独自过。年夜饭没她的份。 “薛贵妃还真沉得住气。” “盛宠二十年不衰,自有其过人之处。” 这是刘珩的真心话。 能将张皇后干翻的女人,自然不是个简单角色。就算一时失利,也会很快调整状态,重整旗鼓。 远在云霞山农闲庄的叶慈,二十三这天请灶神。 一大早带领所有庄丁仆妇,来个大清扫。厨房是重点关注对象。 将辛苦了一年的铁锅取下来,叶慈用铁刮子,刮下第一铲锅灰,算是为二十三祭祀灶神开了个头。剩下的活,则由蒋胖子独自完成。 他是大厨,大小厨房里面的每一口锅,都是他的宝贝。 刮锅灰这活,决不能假手于人,否则灶神会不高兴。 章先生的作用就是写对联。 附近几个村,都知道庄子上住着一位有学问的老先生,还大学问。 夏老汉带头,来到农闲庄,想请章先生为自家写一副对联。 有了夏老汉开头,后续更多人来到庄子请对联。 为村民写对联,章先生欣然答应。 干脆就在杂货铺摆了一张桌子,一副对联五文钱,全都是寓意极好的。 这价钱如果传到京城,怕是会惊掉众人下巴。 想当年,有人花费千金只求一副章先生墨宝,章先生直接将银子给扔了。 他不高兴,别说千金,就算是万金也不可能请到他的墨宝。 但,依旧有人不死心,年年都有人花费重金请他书写字画。 偶尔,他心情好了,收个千八百两银子,写一副墨宝。 价值千金的墨宝,章先生还写得不乐意。 而今,却天天乐呵呵写着价值无五文钱的对联。 徐久治得知此事,直呼:“暴殄天物!” 那群泥腿子哪里懂得欣赏章先生的笔墨。 不行,大好机会岂能错过。 买到就是赚到。 他跑到农闲庄,眼巴巴求一副对联。 章先生特嫌弃,“村民的对联,一副五文钱。徐大人身份不一般,乃是当地父母官,一副对联只收你五文钱,岂不是看不起你。这样吧,老夫也不多要你钱,一副对联五十两。” 徐久治:“” 他求的是五文钱一副的对联,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五十两。 黑心! 大大的黑心! “先生莫不是开玩笑?” “你看老夫像是开玩笑的吗?” “先生开出这个价格,就不担心我转头花个几文钱从村民手中购买墨宝?” “你尽管去。你可以买,但是老夫绝不会承认那是老夫的作品。你说那是老夫的墨宝,上面刻有老夫的签字,可有老夫的印章,可有老夫的印记?你说是就是啊?” 章先生一脸嘚瑟。 他早就考虑到这个问题,并提前做了预防。 对联仅仅只是对联,没有印章,没有他特有的印记,只要他不承认,谁敢说那是他的墨宝? 笑话! 徐久治:“”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这么说,先生给我的墨宝,会有印章印记?” “那是自然。看在你同小叶子曾合作写书的份上,老夫收你五十两,可谓是跳楼价。” 跳楼价,这是章先生从叶慈那里学到的新名词,很形象。 直接从三楼跳到一楼,打骨折的价钱。 “其实本官可以和叶姑娘继续合作写书。” “算了吧,就你那文笔,难怪火不起来。” 这是歧视!是污蔑! 徐久治老实掏钱,花费五十两重金,购买了一副章先生的墨宝。 这副墨宝拿到京城,转手一卖,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利润。 哈哈哈哈 徐久治高兴啊,这份墨宝足以当成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 哪天要是徐家后人生活不着落,这份墨宝就是家族再次发达的原始启动资金。 叶慈看着徐久治一副捡了大便宜的模样,有点后知后觉。 她问道:“章先生的墨宝很值钱?” “相当值钱。这要是在京城,没有千八百两银子,绝对求不到章先生的墨宝。” 叶慈:“” 她要严肃批评章先生。 “你这是败家行为你知道吗?将美玉当顽石出售,你怎么就不心疼。” 章先生哈哈大笑,“小叶子,你想要多少副对联,老夫写给你。” 叶慈哼了一声,“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一千两我要买多少土特产才赚得回来啊。你倒好,转身就洒出去。” “你这人特小气,老夫写个对联你也有意见。” 叶慈严肃说道:“从今日起,义父的对联,二十文一副,概不议价。” 噗! 章先生喷了。 徐久治也喷了。 早知道他就求叶慈,不用花费五十两,说不定二十文钱就能买到墨宝。 叶慈早就看透他的小心思,“徐大人别做梦了,如果你找我购买墨宝,没有一百两我绝不让义父动笔。” 黑! 真黑! 这对父女果然是一样的黑心。 “叶姑娘,本官和你没仇吧。” “但是你有钱。” “有钱难道也是错?” “这叫投其所好。我要是二十文钱卖给你章先生的墨宝,你敢对外说吗?你说出去,会有人相信你吗?别管真假,二十文的墨宝,在世人眼里就是假的,真的也是假的。除非亲眼所见。” 章先生连连点头,“还是小叶子懂行情。徐大人,你得感谢老夫收了你五十两润笔费,否则,真的也变成假的。” 徐久治:“” 特么的,这世道真令人崩溃。 反正放假了,没处可去。徐久治就赖在农闲庄不走了,他要在庄子里蹭吃蹭喝,大家一起过年。 叶慈没所谓,无非就是添一副碗筷的事情。 新宅子旧宅子,全都贴上对联,挂上红灯笼。 章先生亲笔作画,门神福将请到家,来年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大年三十这个晚上,叶慈亲自下厨,做了一道鲤鱼跃龙门,又谓年年有余。 在座众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尝到叶慈的手艺,入口,直接被惊艳。 “难怪蒋师傅总说自己做鱼的手艺,学自叶姑娘。以前当你说笑话,今儿本官可算是见识到了。” 徐久治自认为也算是尝尽各地美食,今晚上依旧被这一道年年有余给惊艳。 他竟然比定王殿下更先品尝到这道菜,哎呀,是不是已经胜过定王殿下一丢丢? 定王殿下不会给他小鞋穿吧。 章先生连吃两口,点点头,赞许道:“是比蒋胖子强一些。蒋胖子,你要继续操练做鱼的手艺,什么时候比得上西小叶子,才算正式出师。” “先生莫要笑话我,我哪能比得上东家。东家才是真正的老饕。” 叶慈摆手,“可别把我说老了。做菜嘛,无非就是一个刀工火候,自我领悟吧。” 这就是中餐的博大精深之处,同样的配方,同样的调味料,同样的原材料,同样的锅同样的铲,同样的步骤,不同的人做出来的菜,味道都是千差万别。 尤其是,中餐里面,淀粉一点点,少许盐,少许酱油 敢问,多少算一点点?多少是少许? 全凭厨师自我领悟。 就算告诉你盐十克,淀粉五十克,酱油二十克像是西餐那样一切量化,标准化,呵呵,做出来的味道同样千差万别。 而且,正儿八经做菜好吃的厨师,从来不搞量化,全凭经验和口味。 中餐搞量化,只能说能吃,但绝对称不上好吃。 凡是配得上好吃二字的菜品,都靠厨师自我修炼领悟。 这就是中餐的魅力。 一百个厨师,就有一百种口味。 想想都带劲。 今晚还有一道大餐,烤乳猪。 这道菜徐久治以前没吃过,章先生倒是品尝过不同厨子的手艺。最后却发现,真正的大厨竟然藏在云霞山这个山沟沟里面。 “真该让京城那帮大厨来尝尝味道,定能叫他们自惭形秽。” “先生说笑了。”徐久治以前没吃过这道菜,不好点评。但他认为,京城的厨子肯定是不差的。 章先生哈哈一笑,“徐大人还是见识少了。” 第103章 正月初一 正月初一,云霞山下了大雪,地面上积了厚厚一层。 叶慈穿着大红的棉袄,在雪地里滚了小半个时辰,爽了! 章先生滚不动,坚决拒绝滚雪地这般幼稚的行为。但他可以作画,将叶慈收入画中,火红的棉袄犹如画中精灵。 徐久治啧啧称叹,手痒,想占为己有当传家宝怎么办? 叶慈抢先下手,“这画好,挂我屋里做装饰。” 章先生头一个不答应,“你屋里墙上挂满了道宗祖师爷,老夫这幅画挂你屋里分明是不合时宜。” “我那叫错乱美。”叶慈强行挽尊。 她可是虔诚的道宗弟子,时刻将祖师爷们记挂在心里头。 奈何,祖师爷们嫌弃她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就是不肯给她开挂。 给她一个10的挂件,她也不嫌弃啊! 枉费她日夜祷告,祖师爷们全都耳聋眼瞎,心也瞎。 天下间,还有几个像她这般虔诚的弟子,不求功名利禄,唯求正宗道法。 “这幅画,本官甚爱之。先生可否割爱?”徐久治斗胆问道。 章先生哈哈一笑,“徐大人莫要贪心啊!当官最忌贪心,多少官员都栽在一个‘贪’字上面。” 徐久治尴尬了,大年初一被人指着脸骂贪心,怕是今年一年都不会顺利。 真是 很想反驳回去,心中又有顾忌。 就算不顾忌章先生过往身份,单单叶慈作为定王殿下未婚妻的身份,也足以让他谨言慎行。 定王殿下奈何不了其他官员,收拾他徐久治还是很容易的。 世人皆知他是定王的人,没找到新靠山之前,先忍着。 今日画作,章先生自己也很喜欢。所以他决定将画作挂在自己的书房内,谁都别想拿去。 徐久治颇为遗憾。 叶慈打着“借”画几天的主意。 章先生盯着她,大年初一还不忘提醒道:“正月十五开始上课,别忘了之前学过的功课。到时候老夫会抽查。” 叶慈:“” 大过年,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什么不好,偏要提醒她功课的事情,要不要这么凶残啊! 章先生理直气壮,“老夫是担心你过个年,过得忘乎所以,忘了正经事。徐大人,你也该温故而知新。” 徐久治,“” 怎么还有他的事。 他要不要提前回县衙避一避风头。 实在是不想考取了进士做了官之后,还要天天看书。回想起读书考科举的日子,简直是不堪回首。那些日子,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让他重来一次,他怕是没有勇气。 “整个正月,本官都有了安排。体察民情民意,是身为父母官应尽的责任。” 叶慈:“” 她羡慕坏了,徐大人可以理直气壮的逃课。她呢?貌似只能老实埋头读书。 一想到还有半个月就要重新捧起书本,顿时吃饭不香了,喝水不香了,玩雪也不香了。 京城的初一,不那么太平。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尽管张皇后缺席,依旧闹了起来。 只可惜张五郎不能亲眼所见,赶不上看戏,着实遗憾。 许昭仪年轻气盛,元康帝对她宠爱有加,甚至答应她过了正月就晋升她到妃位。 其晋升速度,后宫来来去去那么多女人,无人能出其右。 帝王的宠爱,且是要星星给星星的宠爱,让年轻的许昭仪忘乎所以。她要挑战薛贵妃的权威,她也想成为后宫最有权势的女人。 只有将薛贵妃压一头,她的地位才能稳固。 她可没有忘记,薛贵妃盛宠二十年不衰的神话。她要亲手打破这个神话。 于是,大年三十这个晚上,后宫家宴,嫔妃皇子皇女们集体出席,大家齐聚一堂。 酒酣耳热,正是热闹的时候,许昭仪对薛贵妃发起了挑战。 先是挑剔饭菜冷冰冰,接着又挑剔酒水不好,味道很涩。 “莫不是有人以次充好?” 一会又说歌舞姬们冻得瑟瑟发抖,动作都伸展不开。 “难道是木炭不够烧,故意省着点用。瞧把人冻的,陛下,臣妾也觉着这大殿冷飕飕。” 没有一个字直接针对薛贵妃,却处处都在暗指薛贵妃身为后宫之主,瞧瞧 干的什么事,一个好好的家宴弄成这个样子,丢尽了脸面。 恐怕是人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不会打理后宫。 既然打理不好,不如退位让贤,能者居之。 薛贵妃气得手抖。 皇长子刘璞更是暴脾气,端着酒杯就要站出来替母妃声张,却被薛贵妃一个眼神制止。 “冷吗?本宫略大许昭仪几岁,都不觉着冷。难不成许昭仪身子不好,畏寒?既然身子不好,就在寝宫内好好养着,别出来了。” “臣妾进宫后第一个新春家宴,别说有点冷,就算天上下刀子,臣妾也要出席。臣妾冻着了没关系,就怕陛下过了病气看,贵妃娘娘承担得起责任吗?” 两个女人开始针锋相对。 许昭仪仗着年轻,咄咄逼人。 薛贵妃一边留意着元康帝的脸色,一边拿捏着分寸。一副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让着你的态度。 倒是将许昭仪衬托得有些无理闹三分。 “都少说两句。”元康帝可算是开口了,“今儿家宴,贵妃辛苦了。” 薛贵妃抿唇一笑,“多谢陛下关心。只要陛下满意,臣妾辛苦一点都是值得的。” “爱妃喝酒。”元康帝直接往许昭仪嘴里灌酒。 许昭仪瞥了眼薛贵妃,不再逞口舌之利,转而专心致志伺候元康帝,说着逗趣的话,将元康帝逗得哈哈大笑。 两个人亲密得旁若无人,其他人都成了透明。 这下子,薛贵妃就显得有些凄凉。 往年,这份宠爱都是她的。 而今,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嫔妃皇子皇女们,左看看右看看,又赶紧低下头,心里琢磨起来。 有人兴奋,有人激动,有人紧张,有人黄焕然 后宫才变了天没多久,难道又要变天? 变得这么快,怕适应不良啊! 如此看来,还是张皇后厉害些,至少能稳稳压着薛贵妃十几二十年,期间不曾让其他新人冒头。 而今,薛贵妃连一个新进宫的许昭仪都快压不住了,貌似功力不如张皇后深厚啊! 皇二子刘玉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杨贤妃不动声色地警告他,叫他莫要生事。 这个场合,不是他们母子该出头表现的地方。 定王刘珩心头很平和,纯粹看戏。 新平公主难免多想一些。 她在想,如果母后遇到许昭仪挑衅会如何做?恐怕,直接一个耳刮子就打了过去吧。 张皇后对付后宫嫔妃的手段向来粗暴简单,却格外好用。至少过去十几二十年,这一招百试百灵,元康帝都无话可说。 皇后娘娘教训嫔妃,就好比原配正妻教训侍妾,打就打了,莫非还要请示你皇帝吗? 你一个皇帝,不关心朝堂大事,尽盯着后宫女人之间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觉着丢份吗? 如果元康帝敢插手过问,张皇后百分百怼回去,怼得元康帝拂袖而起才会罢休。 薛贵妃习惯了绵里藏针,十多年来竖起了温柔贤惠的人设。她也想打许昭仪,可她不能冒着毁人设的风险这么干,只能打嘴皮子仗。 许昭仪也是个伶牙俐齿的,没落下风,就是不太体面,过分嚣张了些。 这顿家宴,薛贵妃吃得食不知味,只顾着大口大口喝酒,喝醉了才好。 越看越是心烦。 想象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一回事。 过去,元康帝的温柔都是她的。而今,却被人取而代之,心情可想而知。 皇长子刘璞在心头怒骂,“许氏贱人。” “大哥刚说什么?”刘珩最佳挂着笑,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反观刘璞,表情狰狞,不像是过年,倒像是过生死关。 他冷哼一声,“三弟吃你的吧。” 刘珩端起酒杯,“父皇宠爱谁,大哥莫非想要干涉?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刘璞扭头,不理会对方。 刘珩又问隔壁桌的皇二子刘玉,“二哥今晚为何如此沉默?” 刘玉回过神来,“啊?我光顾着看歌舞。我敬三弟一杯。” “多谢二哥,我先干为敬。” 喝酒,刘珩是爽快的。 以前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只能偷偷摸摸喝一点。 如今身体大好,能让他时不时小酌一杯,这滋味不错。 薛贵妃突然站起来,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她轻咳一声,“本宫要去洗漱,大家不用管我。陛下,臣妾去去就来。” “去吧!” 元康帝轻描淡写,只看了 她一眼,就将目光收回来放在了许昭仪身上。 薛贵妃压着心口的怒火,转身离开。 皇长子刘璞急忙跟上,也离开了宴会。 皇二子刘玉突然对刘珩说道:“贵妃娘娘动了怒火,许昭仪怕是要倒霉了。” 刘珩瞥了眼依偎在元康帝怀里的许昭仪,坐没坐相,难怪能将元康帝哄得哈哈大笑。 他说道:“五五之数。“ “三弟认为许昭仪能和薛贵妃打个平手?” “有父皇的支持,一切皆有可能。” 刘玉蹙眉,这个结果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 他抱的皇长子刘璞的大腿,自然希望刘璞能赢。 如今突然钻出一个许昭仪,没有孩子还好,若是有了孩子那还得了。变数可就大了。 这如何是好。 “二哥是在担心贵妃娘娘吗?恐怕娘娘还轮不到你来担心。” 刘玉尴尬一笑,端起酒杯遮掩。 刘珩又说道:“这场家宴,看样子会提前结束。” 随着他话音一落,元康帝拉着许昭仪站起来,宣布离席退场。他要和许昭仪一起守岁,度过元康十五年的最后一晚。 他一走,整个大殿传来嗡嗡声,人人交头接耳。 刘珩只觉着没趣,准备提前离场,前往未央宫守岁。 新平公主追上他,“我们一起去见母后。” 姐弟二人连齐齐离去,其他人见状也都陆续起身退席。 许昭仪今日抱怨的那些话,也没说错。饭菜冷冰冰,酒水过得去,总而言之大家都吃得不尽兴。 只待各自回宫,让小厨房准备些热菜热饭,填一填肚子。 等到薛贵妃母子整理好心情,打算回到宴席的时候,才得知宴席竟然已经散场了。 “陛下和许昭仪最先离开,紧接着定王殿下同新平公主离开。之后,大家陆续离去。这会,大殿内只剩下残羹剩饭,宫人们都在等候娘娘吩咐,就要收拾。” 薛贵妃压着火气,“既然人都散场了,都收拾了吧。本宫白忙活一阵,一个个都不领情。” “今儿是大年夜,母妃不必置气。儿子陪母妃守岁!” 第104章 大闹衙门(二更) 正月初一,百官命妇进宫朝贺,就发现宫里的气氛不太和谐。 稍微一打听,头天晚上宫里家宴发生的种种情况,犹如亲眼所见一般,知道个清清楚楚。 许昭仪攀爬得太快了吧,都敢和薛贵妃打擂台,竟然还没落下风。 如今的年轻人不得了啊,杀伤力很强嘛。 看来,张皇后的落寞,并没有改变后宫混乱的局面,还有得争。 外面的热闹同张皇后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今儿,她只需招呼娘家嫂嫂。 张培申的妻子欧氏,得了许可,来到未央宫。 姑嫂见面,自有一番唏嘘感叹。 “老爷让我转告娘娘,莫要着急。局势变幻莫测,只需随机应变。切莫断了志气,让小人得逞。” “你告诉大哥,本宫都晓得。本宫的志气,没那么容易被折断。眼下这个局面,哼,薛贵妃也得意不了多长时间。” “来的时候,遇见了薛家大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不出意外,等到新年开笔,薛家就会安排人员罗织罪名弹劾许家。不知道许家能不能扛过去。” “只要有陛下的宠爱,就算是洪水滔天,许家都能扛过去。” 很多时候,死不死,仕途是否一片坦途,全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外戚嘛,只要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比如造反啊,比如公然贪墨还被人抓住把柄之类的事情,皇帝可自行处置。 元康帝对许昭仪的宠爱有目共睹,当下想要扳倒许家可不容易。 除非,哪天元康帝又有了新欢,许昭仪成为了旧爱,那个时候才是收拾许昭仪的最佳时机。 就看薛贵妃能不能沉住气。 “后宫诸事,本宫不操心,如今也轮不到本宫操心。本宫唯独担心老三的婚事。” “娘娘的意思是?” “叶慈是天煞孤星,一想到老三娶一个天煞孤星回家,本宫就寝食难安。可是,老三铁了心要娶,根本不容本宫有异议。本宫瞧着,他对叶慈分明是动了真心。若是知道叶慈是个祸害,还祸害到老三婚事上头,当初说什么也不让他去云霞山。” “可是,定王殿下的确是去了云霞山身体才开始好转。” “这点本宫当然清楚。所以,本宫准备厚赏叶慈。哪里想到,计划没有变化快,本宫一番打算都化成了泡影。” “娘娘想让我怎么做?” 张皇后满意地笑起来。 她就知道嫂嫂一定能够理解她的难处,并为她分忧。 “如果说,叶慈主动退婚,这门婚事还能成吗?” 欧氏蹙眉,“这事难办。定王殿下同叶慈的婚事,乃是御赐。纵然叶慈不愿意,也不可能悔婚,除非死。” “让她逃婚不就行了。反正,京城没人见过她,随便安排人取而代之也能蒙混过关。” “娘娘似乎将此事想得太过简单。娘娘难道忘了吗,宫里其实有不少人见过叶慈,当初给定王送一车车物件去云霞山,为定王修建宅子金吾卫那边,也有人见过叶慈。” 张皇后紧蹙眉头,“如果叶慈不想嫁给老三,如何?” “御赐婚事,没有悔婚的余地。” 张皇后咬牙切齿,“真是气煞本宫。” “娘娘想开些,叶慈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天煞孤星,对于定王殿下来说未尝不是福星。否则,定王殿下为何偏偏在云霞山养好了身体?” 欧氏是站在张家的立场,并不反对刘珩娶叶慈。 目前的情势,刘珩需要低调,甚至倒霉一点点更好。没有比叶慈更适合的对象,适合掩饰。 只要刘珩和叶慈捆绑在一起,想来宫里和京城关注他们的人会逐渐减少。 一个倒霉鬼,娶了天煞孤星,谁会没事天天盯着啊,不怕沾染晦气吗? 最多就是想起来的时候,问问近况。 只要没有太出格的事情,很快,刘珩以及封地,就会从京城百官视线中消失。 这样很好! 只不过,张皇后是纯粹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考虑子女的婚事,叶慈做她的儿媳妇,她是怎么想怎么不顺心不如意。一直暗搓搓想要破坏,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如今,连张家也摆明了不肯支持她的决定,令她有些难堪。 没有张家的支持,如今的她,想在宫外搞事情简直是寸步难行。 “嫂嫂不介意天煞孤星的名声?” “信则有不信则无。老爷他 明确说过,他是不相信的。定王身体能好转,全靠用药。叶家姑娘儿郎也到云霞山住过一段时间,不曾见他们有被牵连克制。可见,天煞孤星一说,有待商榷。” 话不投机半句多。 张皇后顿时没了闲聊的心情,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 今儿出了太阳,一边又刮着西北风,吹得脸颊生痛。 这鬼天气,至少还要冷两个月。 等天气暖和起来,开了春,刘珩就该准备启程就藩。 心情有些沉重。 转眼到了三月,春风似剪刀,咔嚓咔嚓,一片片绿叶被剪了出来。 少府按照七折,终于准备齐全定王殿下就藩所需银两,人口,骡马,耕牛 刘珩带着人,亲自前往少府验收。 结果 少府做事,除却元康帝所需,对待天子以外的人习惯了缺斤少两,偷工减料。 刘珩当场就很不爽。 他直接和少府家令刘焗怼起来。 “之前,家令大人说少府有困难,本王是不是很痛快就答应了七折的要求。剩下的三成过个几年再给。本王以为投桃报李,家令大人也该爽快些。 结果,你拿杂色银敷衍本王,折算下来,何止是七折,怕不是五折,还是四折。还有,我的人说,少府准备的骡马耕牛,皆是老迈不堪,而且母牛甚少。 刘大人到底几个意思?欺负本王软弱?信不信本王今儿就掀了你的衙门,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掀了,掀了!” 张五郎从旁掠阵,他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早就看少府一帮人不顺眼。 “本王可不是户部,会傻乎乎跑到父皇跟前打官司。本王今儿把话撂在这里,今日要不得足够的银两骡马耕牛,本王就不走了。来人,去将本王的棉被床榻搬来,自打今日起就歇息在少府衙门,直到少府足额给付。” 刘珩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态度,你少府横,本王比你更横。 本王不和你打口水官司,本王就赖着不走。 张五郎起哄,“我还没在少府衙门睡过觉。刘大人,你不介意多添两张床榻吧。今晚上,我也吸一吸少府的银钱气息。” 少府家令刘焗一个头两个大,“都是误会,全都是误会。殿下身为第一个就藩的皇子,那就是标杆啊!下官岂敢欺瞒。定是下面的人做事不用心,我这就申斥,立马改正,一定足额给付。” 刘珩呵呵冷笑,“刘大人的话,着实让人难以置信。未免再次发生误会,本王还是住下来,直到事情解决了再离开也不迟。反正,少府衙门挺大的,安几张床榻不在话下来。楼宇又高又明亮,人来人往怪热闹的。” 张五郎捧哏,“关键是少府的伙食开得好,茶水又好喝。这茶,莫不是今年雾山上的雨前茶?啧啧不愧是贡茶,非同一般。少府衙门太好了,为了吃喝我也不能走啊!” “是不能走。”刘珩点头。 少府家令刘焗一张脸都绿了,“定王莫要为难下官,下官承诺一定足额给付。请王爷多宽限几天,可好?” “不好!本王在宫里吃够了苦头,到了宫外,还要被你们少府欺辱,欺人太甚。今儿本王就拿王爵赌一赌,开府银子,所需骡马耕牛,到底能不能置办齐全。要是少府没这能力,大不了本王就赖在京城不走啦!反正,本王不着急就藩。” 着急的薛氏一党,是皇帝,是少府 刘珩势要做个赖子,张五郎舍命奉陪。 他是纨绔,跟着定王表弟大闹少府衙门,很符合身份嘛。 少府家令刘焗说尽好话,刘珩始终不为所动。 他就是要钱,要骡马要耕牛要种子要农具要铁器要合格的匠人 他什么都想要,且必须按照亲王开府的要求置办。 刘焗只能一边应付着,一边安排下面的人赶紧加班调运物资银两,同时派人进宫报信。 定王殿下如此混不吝,和张皇后一样一样的,如今看来只有元康帝能收拾他。 消息送到宫里,来到元康帝案头。 元康帝:“” 他倍感意外啊! “老三竟然大闹少府衙门,他是转性了?” 方内监悄声说道:“少府历来习惯了漂没,肯定是被定王殿下看出了端倪,闹着要补齐所欠银两物资。” 元康帝一点都不意外,他也做过皇子,也曾开府,和少府扯皮。 少府的尿性,几十年下来都没变,还是老样子。 他问道:“少府漂没了几成?” “原本开府银子打七折,这是商量好的。结果,又给漂没了据说有两成。” “的确过分了些。”元康帝都觉着少府胃口太大,做得有点过分了。 不过,刘珩敢闹少府衙门,也是勇气十足。 “让刘焗自己解决,他惹出来的祸事别指望朕替他设善后。简直是乱弹琴,连皇子开府都要被漂没两成银两。其他衙门要银子,又得漂没多少?简直乱来!” 方内监不作声。 这事是个马蜂窝,不敢捅。 也就是定王刘珩,他是为自己开府要银子,属于私事,才敢大闹少府衙门。 若是为了公事,恐怕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刘焗得不到宫里的支持,反而还惹来一顿痛骂,心都凉了。 难道真要补齐了银两物资?这损失可就大了去,也坏了规矩啊。 刘珩嗤笑一声,“你们少府内部的规矩,少拿到本王跟前恶心人。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不能足额给付,本王不仅要砸了你的衙门,还要砸了你的府邸。本王倒是要看看,刘大人府上究竟是何等富丽堂皇,金山银山。” “误会,都是误会!下官没有金山银山,下官全靠俸禄吃饭。” “刘大人这话,莫不是今年最大的笑话。哈哈哈”张五郎肆意嘲笑,“从未听闻,少府有人竟然靠区区俸禄过活。你们少府的小金库,嘿嘿,真以为大家不知道啊。” “张公子莫要胡说,没有小金库,什么都没有。大不了下官补齐银两物资,只求王爷宽限日。下官并非故意拖延,银两今儿就可以补足,关键是骡马耕牛铁器之类的物资,需要临时调运。” “那就先将银子补齐。出一点差错,今儿本王就带着人吃刘大人,住刘大人。” “出不了差错,下官亲自监督,绝对出不了差错。” 第105章 就藩 定王殿下还是要点脸,堂堂亲王跟着少府家令蹭吃蹭喝传出去不好听。 但是 张五郎他不要脸啊。 所以,吃刘焗,住刘焗,就成了他的任务。 定王刘珩吩咐张五郎,“紧跟着他,别让他屎尿遁。就算是如厕,也必须让人跟着。直到少府置办齐全本王开府所需物资。” “不如多要点铁器。” “铁器太过敏感,容易引起猜忌。就按照定例办。” 张五郎咧嘴一笑,“那我就真的吃定了少府家令。” “吃他!不把他吃怕,就别回来。” 张五郎奉命吃喝,少府家令刘焗苦不堪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就没见过如此这般不要脸的人,他和亲爱的小妾亲热的时候,张五郎竟然爬到屋顶偷听墙角,孰可忍孰不可忍。 “瘟神!赶紧将瘟神送走!” 他冲手底下的人怒吼。 张五郎生怕刘焗火气不够大,少府员工做事不用心,凑到刘焗耳边,悄声说道:“你那第十八房小妾最票房,腿长腰细“ “闭嘴!” 刘焗快要疯了,只盼着老天爷收了这个臭不要脸的妖孽。 努力努力再努力,拖延了小半个月,定王殿下开府所需物资可算是备齐了,而且都是按照定例办事,该给的青壮母牛给足,但绝不会多一头。该给的铁器足额,但别指望着有精铁。 总而言之,大家按照规矩办事,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早这样不就好了。” 瞧着少府家令刘焗一脸漆黑,刘珩还不忘刺激两句。 “你要早这样,本王这会已经到了封地,开始了新生活。” “定王殿下准备何时启程离京就藩?”刘焗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快了,也就这一两天吧。” 辞别父皇母后,选了个黄道吉日,带上王府下人属官,在王府亲兵的护卫下,定王刘珩浩浩荡荡前往封地武清县云霞山农闲庄。 刘珩一行到达目的地的这一日,农闲庄杂货铺外面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正值春耕育秧苗的季节,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齐聚农闲庄只为了购买粮种。 每一年,叶慈都会亲自带人,进行种子筛选培育的工作。 不用吹牛,用每年田亩产量事实说话,经过改良后的粮种更适应本地的土壤和气候,产量比别家更高。 这是用眼睛看得见,用心计算算得出的事实。 农人们辛辛苦苦田间劳作,为的无非就是粮食丰收。 还有什么比亩产提高更令人喜悦的。 去年,小范围的农人购买了农闲庄的粮种回去。今年,便是大规模地购买。 吴庄头亲自盯着粮种售卖,还不忘提醒大家上肥料的时候可以大方一点,肥料和产量是有直接关系。 叶慈也没闲着。 早两年,她就花钱雇人开荒,又引来灌溉水将新开荒的土地浸泡了半年多时间,今年终于新获得近千亩的水田。 实属不容易啊! 想要在山区搞点水田,绝对是一件耗时耗力的大工程。也就是她,不嫌麻烦,不计成本投入,方有此收获。 这种事,就连一般的地主都没财力这么干。 至于大地主,何须开荒,直接花钱买不就行了。 她吩咐庄丁,“这些水田今年全都给我种上水稻。” 庄丁一一记录。 刘珩一行到达山庄,已经过了午时。排队购买粮种的农人已经散去。 叶慈象征性在门口迎了迎。 之所以象征性,因为彼时她正坐在门槛上逗弄大鹅二花。 二花很给面子,愿意和她玩,还不嫌她菜。 如果二花没有多管闲事去抓蛇,场面会更和谐。 “到了,到了” 吴庄头那个激动啊! 前方出现一支庞大的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这么多人啊!东家,咱们准备的伙食会不会不够吃?” “不够吃就让大厨房加班加点再做一点出来。” 叶慈也低估了刘珩的亲王队伍。 她预估有好几百人,看样子怕不是近千人。 靠? 这么大的队伍,这么多人,又赶了老远的路,岂不是要将庄子吃破产? 农闲庄经不起千 人队伍的祸害啊! 其实她都低估了亲王就藩的队伍,她看见的都是先头部队。后面几天陆续还有队伍抵达,跟人一起到达的还有庞大的骡马耕牛牲畜队伍 总而言之,就是豪横! 堂堂朝堂亲王就藩,如果只有几百人,那得多寒酸啊! 到了‘自家’地头,刘珩已经不在意什么形象。 他从马车上跳下来,邓少通哭哭啼啼迎上去,想来个主仆热泪盈眶的经典场面。 然而,刘珩眼里只看见坐在门槛上逗弄二花的叶慈。 邓少通是谁?忘了! “二花好像又壮实了些。它要是不逮蛇,也是一只好鹅。” 好好的一条菜花蛇,已经被二花给玩死了。 刘珩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下意识就想捏捏对方的包子脸。 叶慈抬起头,看向他。 蓦地,刘珩就有点心虚。 “咳咳” 心虚什么啊?她啥都还没说。 就算要算账,也不是这会,众目睽睽之下。该给的面子,她还是会给足的。 她‘亲切’问道:“赶了这么远的路,饿了吗?你这队伍有多少人,我估算一下厨房做的伙食够不够吃。” “饿了!早饭随意吃了两口,就等着吃蒋师傅的手艺。我这队伍八九百人,属于先头部队,后续还有人到来。” 叶慈一听,八九百人只是先头部队,头都大了。 她努努嘴,示意刘珩看看隔壁的新宅子,“怕是住不下。” “没关系,先挤一挤能住就行。队伍里面有工匠,等他们吃过饭,就安排他们修建排屋解决住宿。” 吴庄头能者多劳,负责安排就藩队伍的伙食。 至于分配住宿,自有邓少通,张五郎几人忙活。 一个字:忙! 两个字:忙乱! 连王府都没有的封地,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很考验个人能力。 先洗漱,再用饭。 等收拾妥当,坐在餐桌前,嗯,这一餐可以当做下午茶,或是晚餐。 “老夫见过定王殿下。” “章先生快快免礼。章先生是叶慈的长辈,从今以后就是本王的长辈,无需多礼。” 章先生顺水推舟接受了这个提议,“多谢殿下!” “章先生住得可好?这里水土养人,章先生气色看起来更好了。” “的确很养人。殿下请用餐,不用应酬老夫。” 刘珩朝着院门外张望,他这会是在老宅子,在熟悉的桂花树下面,露天用餐。 可是熟悉的那个人并没有出现。 叶慈去哪呢? 要说近一年,刘珩最大的改变除了身体好转外,就是脸皮更厚实了。 他直接开口问道:“怎么没见到叶慈?先生,她是否还在生本王的气?” “殿下也知道小叶子会生气,为何事情发生后,没有第一时间派人通知。等到消息从京城传来,才派了邓公公过来。殿下可曾想过,小叶子骤然听闻自己被赐婚的消息,是何等的惊愕。殿下就没想过,万一她选择逃婚” “她不会逃婚。她不是遇到问题就选择逃避的人,这一点本王深信不疑。” “殿下对小叶子倒是了解,你就是拿捏住她的脾气性格,所以肆意利用她的名声为自己谋取利益。殿下如此算计一个救你性命的恩人,很不厚道啊!” 章先生这是要替叶慈出头。 既然定王主动提起叶慈,他就先替叶慈找一找场子。 否则,世人都以为叶慈没有娘家人依靠,谁都能上前踩两脚。 着实有些欺人太甚。 “先生批评的对,之前种种,本王的确不太厚道。事后也是想要尽力弥补。当初情况,也是不得已。” “老夫就不相信,定王殿下没有其他脱困的办法。非要将叶慈扯进宫廷斗争,老夫不得不怀疑殿下早有这番谋划,皇后娘娘大败亏输,你不过是顺水推舟操作了一番,便如愿以偿。” 刘珩尴尬一笑,“本王不想欺瞒先生。但,先生刚才说的那番话,本王不会承认。” “不需要你承认。其中种种内情,老夫早就和小叶子讨论过。你的一番用心,她心知肚明。至于她接不接受,会用什么态度对待你,老夫管不着。” “请先生助我。此次就藩,千头万绪,一切从零开始。本王诚心诚意想请先生出山,出任王府家令一职。” 哼! 章先生冷哼一声,“老夫年老体衰,没心思做王府属官。” “若是先生看不上家令一职,不如出任王府谋士。千头万绪,本王 身边没个得力的人帮忙规划,都不知该从何下手。” 说得这么可怜,但是看其言行,可不像不知从何下手的样子。 章先生摇摇头,“老夫是来养老的,不想平添诸多杂事。” “不敢让先生辛苦,先生替我总览全局,琐碎事情自然不会劳烦到先生。敢问先生,本王就藩,该从何处着手?” 刘珩半点不客气,对方的拒绝,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开始请教起问题。 章先生哈哈一笑,“吃饭,吃饭!饭菜都快冷了,冷了就不好吃。” 都是千年的狐狸,就别聊什么聊斋。 的确饿了,刘珩也没客气,埋头用餐。 叶慈没露面,并非故意躲开刘珩。 她可没那么怂。 实在是太忙了。 庄子突然来了这么多人,最大的问题凸显出来,没菜啦。 主粮是够吃的,米饭馒头面食管够。 可是不能光吃主食不吃菜吧。 地里面倒是有很多绿色蔬菜,但都已经预定给了双河镇那边的酒楼。 没法子,只能派人去周边村落里面采购,先将眼前这一关度过再说。 等她忙活完,见到刘珩第一句话,就是嫌弃,“殿下做事特没章法,这么多人吃饭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你的内务大总管干什么吃的,还得我亲自出面安排一切。” 刘珩捏捏鼻子,再次心虚。 “多谢叶姑娘替本王分忧。” “你是不是很心虚?”叶慈在他面前坐下,细细打量,明显看得出来又长高了一截。 刘珩反问,“这么明显吗?” “你是该心虚。我就没见过像王爷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吃我的喝我的,还利用我的名声,让我背负不必要的重任。我听章先生说,我和你的婚事想要作废,除非我们当中死一个。是你死还是我死?” “非得死一个吗?本王认为,我们两人完全可以共存。本王心甘情愿娶你为妻,没有任何勉强。本王自认为还算是个良人,你嫁给本王也不算吃亏。” “你可真会往自个脸上贴金。你说说看,你怎么就成了良人?” ------题外话------ 周末比工作日还累,堪比跑了一场半马的能量消耗。 紫笔文学 第106章 穷光蛋王爷 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刘珩化身夸夸族,夸起自己来,那是半点不手软。 “本王容貌出众,人品有保证,无不良嗜好。坐拥两县封地,人口数十万,有码头有良田。手下能人辈出,钱财充足” “哈哈哈” 还没等对方说完,叶慈就大笑出声,打断了对方。 她笑得不能自已,真的无法控制啊,笑得她肚子都疼了。 “本王说的话很好笑吗?” 刘珩脸都绿了。 果然,他的涵养,他的高智商高情商,一遇到叶慈就化为乌有。总有种挫败感。 他有这么差?她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叶慈终于止住了笑声,“王爷是把我当成了不通俗物的蠢货了吗?” “绝无此事。你为何会产生如此想法?” 叶慈抿唇一笑,“你前面的优点,姑且算是吧,什么容貌家世人品之类的,哎,反正都是眼睛看得见地部分。至于看不到的部分,什么封地,良田,人口,钱财,王爷真不是在说笑。 我听说,王爷的开府银子,被打了个七折,有没有二十万两?恐怕是没有的。这些钱,说起来很多,敢问王爷,你手里的开府银子,能够支撑你第一年的开销吗? 你的财源除了赋税还有什么?区区两县地盘的赋税,够王府一年吃喝嚼用吗?我看王爷很快就要破产,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钱财充足。” 她这番话可不是无的放矢。 就连刘珩听了,也都沉默下来。 是的,他的开府银子不够用。叶慈的估算很准,少府足额给付七成开府银子,不到二十万两,只有十九万多一点。 但是 简单算一笔账。 一个王府亲兵,一个月的饷银三两银子。另外还要置办皮甲棉甲,长矛腰刀。 按照最基本的,两日一操练,每天一餐肉食。 折算下来,一个亲兵一年需消耗银钱大约五十五两,只多不少。 王府亲兵,按照一千人满员计算,光是养兵,一年就需要消耗五万五千两白银。 这还只是步兵的开销。 如果筹建骑兵,一个骑兵加上一头军马,一年开销至少一百五十两白银。 马匹的消耗远大于人。 人可以饿肚子,但是军马不能饿肚子。 不仅不能饿肚子,还得用精细饲料喂养,豆饼管够,草料管饱,还要准备大量食盐。 野马靠舔舐含有盐分的矿石,满足身体对盐分的需求。 军马就只能靠人工投喂。 种种算下来,想要培养一支一百人的骑兵队伍,一年开销少则一万五千两白银,多则两三万两。 养兵,就是靠钱堆积,别无他法。 刘珩自己知道自家事,少府给的开府银子,根本不足以他一口气养一千亲兵。 为了节省开支,他只要了三百亲兵。 他的打算是,等将来开源节流,有了固定的财源,然后再考虑扩充亲兵队伍,并且将骑兵建起来。 这仅仅是亲兵的开销。 王府属官,宫女内侍,仆妇小厮,工匠 直接靠着王府吃喝的人,足有上千人。加上他们的家眷亲人,则有上万人。 一个还没有进项的王府,要养活近万人,开销得有多大。 这还不包括刘珩本人的花用,堂堂亲王,一年没有上万两银子的嚼用,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最最重要的开销,就是王府修建,需要一笔巨资。 他和少府翻了脸,指望着少府出钱出人出力修建王府府邸,是不可能的。 恐怕开口借工匠,少府都会一口回绝。 怎么办? 只能花钱请人,材料自己想办法解决。 武清县和凤仪县,都是中等县。两个县加起来,一年的赋税定额,也就一万两出头。 这笔收入,如今归王府所有。包括两县的官员,也都由王府任命。 偌大一个王府,区区一万两出头的赋税,只能说饿不死。想干点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就这,当地百姓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一到青黄不接的季节,就得饿肚子,甚至欠下高利贷。 王府不能加税,不能盘剥百姓过甚。 指望这点赋税过日子,刘珩趁早抹脖子上吊算了。 所以 王府必须开源,得有一个固定的,且收益不错的财源。 买卖是要做的,不做买卖王府就要喝西北风。 光是买卖还不够,还得想想其他法子,比如增加商税 总之一句话,别看刘珩手里捏着大把银子,其实就是个穷光蛋。转眼间就将入不敷出,准备喝西北风吧。 说什么钱财充足,难怪叶慈笑得直不起腰。 这话也就骗骗不懂管家理财的人,骗她,是不可能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只要王府一开建,转眼刘珩就没钱啦。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蹭她的吃喝。 说说,这样一个背负巨大包袱的男人,拿来干什么,精准扶贫吗? 刘珩:“” 他真的无话可说。 遇到一个精明不容易骗的姑娘,是一件多么考验智慧的事情啊。 “钱财会有的,本王只是暂时困难。” “王爷可不是暂时困难,我估摸着三年内你都别想轻松,天天都要为钱粮发愁。” “那你嫁吗?” 叶慈回敬他一个白眼,“嫁又如何,不嫁又如何。” 刘珩转眼就笑起来,“我们两个都不死,你嫁我,钱粮的事情我想办法解决,不让你费心。反正,本王就是个良人,嫁给我包你吃香喝辣,耀武扬威,走哪别人都要给你三分颜面。” “王爷打算在哪里修建王府?隔壁的宅子可不够你住。” 叶慈没有正面回答,反而转移了话题。 刘珩笑道,“你是青云子的弟子,不如你替本王选址。你说王府修在哪里就定在哪里,全听你的。” 叶慈拒绝,“我不会看阳宅风水,更不会阴宅风水。我就不会风水。” 她要是会看阴阳风水,早就化身神机妙算小神棍,吃香喝辣不要太滋润。 上一世,老爹倒是会看阴阳风水,靠着这门祖传的手艺,走到哪都是座上宾。 她嘛,不开窍,是真学不会啊!就没这方面的天赋,只能摊手。 这一世,倒是开了窍,但只会一点点望气之术,还时灵时不灵。 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灵光一闪,咦,就看了个分明。 找她看阴阳风水,纯粹是白瞎,浪费钱。 但,刘珩不介意啊。 “会不会看阴阳风水没关系。本王相信你的眼光,你说哪就是哪。” 叶慈翻了个白眼,“你娶我,我亏大了。” 刘珩笑呵呵,“没关系,本王不亏。” 臭不要脸! “王爷的脸皮是修炼出来了。” “多亏你教得好,如今本王的脸皮也有半个城墙那么厚实。” 呸! 叶慈头痛。 “你就是个大包袱,真不想嫁给你。” “怎么办,御赐婚事,可没有反悔的余地。” 这才是最让人讨厌的地方。 造成今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还敢笑出来,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吗? “婚事以后再说,反正我还小。” “过几年就大了。” 臭流氓! 叶慈突然发现,刘珩是越来越毒舌。这是报应吗? 哼! 她走! 不和他一般见识。 刘珩没有挽留,反而低头一笑,愉快得像是偷腥的猫。 别的事都可以缓一缓,王府选址得尽快定下来。 此事他亲自请教章先生。 章先生一脸笑呵呵,“王爷应该相信自己的直觉,小叶子是个福星,让她选说不定真能事事顺利,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先生说得对。但,在此之前,本王还是想先听听先生的意见。” 章先生琢磨了一会,说道:“武清县县城,依山而建,地形狭长。当初之所以将县城地址定在山谷中,主要是为了战事防御。将城门一关,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这也就意味着,县城地方狭小,没有扩建的地方,王府肯定不能修建在武清县县城。至于凤仪县,多丘陵,县城的情况同武清县基本一致,当年定址,主要是考虑到战事防御。 沧海桑田,如今少有战事。既然这两个地方都不符合王府所需,不如跳出来。双河镇周边地形开阔平整。 依着老夫的想法,不如就在双河镇外,寻一地方修建王府。正好离着码头近。将来,码头税金会是王府的主要财源,离得近一点,也方便管理。” 刘珩盯着舆图仔细观察,“先生言之有理。双河镇的确是个上佳之选。具体定在何处,还得靠小叶子的福星高照。” “哈哈哈 老夫就知道你是故意为之。莫非去年在这里养病的时候,就已经看上了我家小叶子?” “先生慧眼如炬。” 刘珩大方承认,并不隐瞒。 “你的眼光果然独特,能想人所不能想。别人都因为天煞孤星的名声,对叶慈多有偏见,唯恐避之不及。而你,不仅没偏见,竟然还不受名声影响,发现了小叶子的优点和长处。单就这一点,你擅做主张请旨赐婚一事,暂且可以原谅。” “只是暂且吗?” “还得看看你后续的表现才行。小叶子身世可怜,如今只有老夫一个娘家人,老夫自然要替她多多把关。若有言语不敬之处,还请王府包涵。” “先生多虑了。先生一心为小叶子着想,处处替她打算,本王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只是不知小叶子何时才会真正原谅本王,接受本王。她虽然没有一句怪罪,但本王知道她心里头极为不满。” 章先生暗自点头。 要说人品,刘珩的人品在诸多皇子中,也算是出类拔萃。 能替叶慈考虑,就是个靠谱的人。 “想要小叶子原谅你,并且接纳你,还有得磨。你先解决你当前的难题吧,让王府顺利运转起来,才是当前的首要重任。京城那头,不少人可都盯着你,等着看你的笑话。” “多谢先生提点。小叶子那边,本王就指望着死缠烂打能作用。王府这边,千头万绪,只能一件件理顺。还请先生不吝赐教,多多提点一二。” “老夫尽力而为。” 终究,章先生还是没能闲住,打算帮衬刘珩将王府运转起来。 劳累了一天,刘珩打算早早歇息。 邓少通上前禀报,“启禀王爷,武清县县令徐大人拜见。王爷见他还是不见?” 凤仪县县令是朝廷委派的官员,早在半个月前挂印回京城述职。 目前凤仪县县令空缺,一应事情都由县丞代管。县丞是本地人,已经递交了拜帖,明日将率领凤仪县上下官员来农闲庄拜见。 武清县县令徐久治,本就是刘珩的人。他倒是想挂印回京城吏部,另选官职。 可他没这胆子,也没这门路。 他已经上了刘珩的船,再想下船可就不容易了。 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想通了,不做朝廷的官,那就一心一意做王府的官。 因此,他第一时间来到农闲庄拜见定王刘珩。 第107章 出题人 “本王今儿乏了。先安排他在庄子里住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刘珩打算先晾一晾徐久治。 “诺!” 邓少通欣然应下。 他不待见徐久治,认为对方功名利禄之心太重,整日里就想着如何升官发财,全无忠心可言。 做了王府属官,发财是有机会的。升官,基本上没指望了。 于是乎,徐久治近来一直患得患失,令邓少通十分不耻。 身为王爷的马前卒,岂能三心二意。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王爷开恩留下他,这会他还在京城穷哈哈到处钻营求官。 一个能力只能算平平的进士,想要在一群聪明人里面冒尖,何其艰难。 没有康兴发的狠辣,没有江流的圆滑,没有张培申的老谋深算,没有张五郎透彻通达 就这,还敢妄想抱上新大腿。 邓少通都没去见徐久治,打发了一个小内侍去应付。 徐久治:“” 心头好慌。 他的去留全程,全在定王的一念之间。 只要定王对他不满,就可以罢免了他的官职,将他束之高阁。要不了多长时间,满身尘土,从此明珠蒙尘。 那场面,光是想一想都让他不寒而栗。 这就是身为王府属官的最大坏处,前程皆在王爷手中。做朝廷的官,东边不亮还可以想办法钻营西边,另投靠山。 做王府属官,连个掉头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自古,王府属官都是前程断绝之人的最后去处。 苦矣! 一晚上辗转反侧,天还没亮就爬了起来,等着拜见定王。 这一等就是一天,凤仪县的县丞都走完了拜见定王的流程,而他只能干坐着等待,半点脾气都没有。 只是光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只好求到章先生和叶慈跟前。 “先生务必帮帮我,王爷不肯见我,定是对我极为不满。如今我就是无头苍蝇,已经走投无路。先生若是不肯帮我,我的前程就此断绝。寒窗苦读十几载,才有今日成就,晚辈不想就此蒙尘。请先生看在科举不易的份上,拉扯晚辈一把。” “科举很难吗?老夫以为天下间科举最容易。” 章先生开口就将学霸的姿态拿捏得稳稳的,气死个人。 学霸都这么会气人吗? 徐久治脸都绿了。 他的学业当然没办法和章先生比,本朝最年轻的探花,二十一岁被点为探花。 据说,还被压制了三年。否则十八岁那年说不定就能成为传奇。 还有一个传言,据说,当年章先生的文章足以点为状元,但他着实太年轻长得又好看,堪称朝堂门面。 历来传统,探花就是头三甲里面长得最好看的那一位。 章先生因为颜值出众,不得已失去了状元,只能屈居探花之位。 奈何,世事无常。后来又被先帝夺了功名,不得出仕。 若非有张家保他,就不仅仅只夺功名,坟头上的草都有一人高。 徐久治眼里,科举是天下间最难最难的事情,比做官还要难。 他定了定神,尴尬一笑,“晚辈后学末进,不如先生文章通达。该有今日劫难。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章先生指着一旁的叶慈,“你求她。你的事情,她一句话就能解决。老夫都没这么大的面子,怕是要废好多口舌。” 叶慈:“” 无语望天。 徐久治果然听话,“请叶姑娘帮帮我。若能度过这一关,以后全凭叶姑娘差遣。” 叶慈斟茶,“徐大人何必惺惺作态。王爷现在手中人才匮乏,你好歹也是正经进士出身,又了解武清县的情况。目前嘛,王爷肯定不会放弃你,最多狠狠敲打你一回。 只不过,等王爷安顿下来,王府开始正常运转之后,你再这么三心二意,整日里惦记着升官发财,届时王爷真的会将你束之高阁,让你彻底断绝仕途。” 徐久治越发尴尬,“叶姑娘说得对,既然承了王爷的恩情,端着王爷的饭碗,自然要为王爷分忧解难,绝不能三心二意。” “这话你找王爷说去。” “王爷不肯见我。” “那你就耐心等待,王爷迟早会见你。你这人,就是太着急,当心上火。” 章先生插了一句,“王爷初来乍到,千头万绪,正是需 要立威的时候。徐大人何不成人之美,配合王爷烧第一把火,震慑某些蠢蠢欲动的人心。若是配合得好,将来王爷重用你,也不是不可能。” 咦? 配合定王立威吗? 徐久治脑子转得快。 他其实很会做官,就是功名利禄之心太重,让人觉着不够踏实稳重,不靠谱。需得时不时敲打一顿。 官场上的规矩,他是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 这不,经章先生提点,他已经领会了精髓。 起身,郑重拜谢。 “多谢章先生,叶姑娘。我这就去隔壁宅子继续候着,王爷一日不见我,我就等一日。王爷十日不见我,我就等十日。一定会等到王爷肯见我的那一天。” 他一副大无畏的气概,好似是要上刀山的英雄好汉,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章先生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点评了一句,“徐久治模样倒是周正,看着很正派且威严,做官的官相是有的。就是心思太杂。” 科举考试是有门槛的,这个门槛不是指学问,而是指容貌。 凡是歪瓜裂枣,身有残疾,或是脸上有胎记伤疤之类毁容的印记,连参加科举的资格都没有。 想参加科举,首先就得容貌端正,不说长得多好看,至少不能过于丑陋。 想象一个画面,皇帝上朝,文武百官个个歪瓜裂枣,那心情能好得了吗? 何为赏心悦目,首先就要容貌端正。 也有貌丑考上科举,这类人一般才学极为牛逼,但前途极为暗淡。 叶慈说道:“我都替定王焦心。别的王爷就藩要什么有什么,他就藩要什么没什么。我瞧了眼,他倒是带了不少工匠过来,然而读书人却很少,王府属官都配不齐。” 章先生一副看透一切的表情,“张皇后落难,张家正在努力自保。这个时候自然没有读书人主动上他的船。那些候缺的进士们,宁愿继续在京城蹉跎等待吏部派官,也不会到王府做属官。 人心向背,捧高踩低,都是人之常情。这就考验定王统筹大局的能力。其实,皇子们都该尝试一下独自开府的经历,很锻炼人,也能从中看出每个人的长处和短板。” “义父看好他吗?”叶慈随口一问。 章先生笑了笑,“就算不看好他,也得用心帮衬。我们已经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船毁人亡的结果老夫可不愿意尝试。” 哎! 叶慈很是无奈,刘珩这个瘟神包袱,想甩都甩不掉。还得用心尽力帮他尽快将王府运转起来,否则,大家一起沉船。 晚饭时间,刘珩非常自觉地来到老宅子蹭饭。 他有从京城带厨子,还不止一个。 但他,依旧喜欢吃蒋胖子做的菜。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想见见叶慈,一天没见着,心里头总觉着缺了点什么。 尽管顶着叶慈嫌弃的眼神,他依旧一脸乐呵呵,很享受的样子。 叶慈称之为贱兮兮。私下里她偷偷这么说过。 “今儿吃什么?” “吃泥鳅,敢吗?” “有何不敢。蒋胖子厨艺那么好,泥鳅肯定烧得好吃。” 刘珩身体养好,饮食上面自然是敞开的肚皮,什么都敢吃。 在京城的时候,他还会讲究一下,这不吃那不吃,美其名曰为了身体健康忌口。 到了云霞山,再无顾忌。他相信他的身体迟早会痊愈,趁着长身体的年纪就是要多吃多喝,尝试各种美味。 别说区区泥鳅,就算是更生猛的他也能接受。 趁着还没开饭,他拿出舆图放在叶慈面前。 “小叶子,替本王选个地址。王府究竟修建在何处,你说了算。” 叶慈白了他一眼,“小叶子是你叫的吗?” “亲切!”刘珩答非所问,脸上笑嘻嘻,半点不受叶慈态度地影响。 叶慈懒得和他计较,提笔,直接在地图上圈了一块地方,双河镇东边,挨着山,离着镇子十来里的距离。 农闲庄位于双河镇的西边,两头隔远一点,清静。 她纯粹就是乱圈地,刘珩却喜不自胜。 “就定在这个地方。过两天,我就让五郎带上工匠前往此处勘探地形,只要没什么大问题就可以开工打地基。先将地基搭起来,等你我大婚之前,王府肯定能修建完毕。” 叶慈:“” “我这么小,你就惦记着大婚。”是人吗?是不是人? 刘珩笑着说道:“你会长大的。” 等她长大,就是大婚之日。 呸! 叶慈揉眉,“大婚的事你就别惦记了,八字都没一撇。” “谁说的,等王府开建,大婚是迟早的事情。你注定要嫁给本王,就别反抗了。” 叶慈想掀桌子,不想和刘珩一桌吃饭。 这个男人越发毒舌,令人头痛,偏偏还赶不走。 章先生在一旁乐呵呵,看着小两口拌嘴,这场面很有爱啊! 叶慈:“” 错觉! 全都是错觉! 晚饭吃了一半,突然飘起了小雨,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赶紧将饭桌搬到餐厅。 刘珩亲自盛了两碗热汤,分别放在章先生和叶慈的面前。 “快喝点汤,以免着凉。这个天气,忽冷忽热,一不小心就会生病。” 他目光落在叶慈脸上,满是温柔。 叶慈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端起热汤一口一口喝着,暖胃,舒服! 关于生病,刘珩经验丰富,邓少通经验更丰富。 没人关心自家王爷他关心。 “王爷也喝一碗热汤。” “本王是该当心些,身体还没彻底痊愈,可不敢浪荡。” 喝汤比起喝药好多了,刘珩也不讲究形象,一口气喝完。 窗外,雨滴滴答答砸在瓦片上,就像是为这顿晚餐伴奏。 春雨贵如油,这场雨来得也算及时。 “本王打算招人。王府人才匮乏,不对外招人,很多事情都没人做。关于招人,章先生,小叶子你们有什么意见?” 章先生示意叶慈说话,“这方面小叶子经验丰富,你看这农闲庄处处井井有条,可见她有一套成功经验。至于老夫,不曾打理过俗物,经验有限,教训倒是很深刻。” 叶慈放下筷子,斟酌道:“王爷招人,必然要求能写会算,那就以秀才为,只要是秀才,不限籍贯都可以来应征。 京城大,机会多,那些候缺的举人进士看不上王府属官的差事。但在这乡下地方,对于很多读书人来说,王府属官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等凑够足够多的应征者,就搞一个考试,当然不是科举考试。而是考算数,考当地民风民情,以策论为主,结合本地的实际情况出题。出题一事,我倒是可以胜任,王爷可愿意给我这个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