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镇妖司》 第一章 入赘是不可能入赘的 “手脚麻利些,快把姑爷塞进花轿里别耽误了拜堂吉时” “快快快,唢呐吹起来” “花鼓,二胡,一起奏啊” “王大牛,喜钱不想要了,奏凤求凰啊,谁让你号丧咋又吹成小寡妇上坟了,快快,凤求凰啊喜庆点,大声点用点劲” “那谁,还不快把鞭炮给点上” 武宁城里,唢呐,喇叭鞭炮声,大人喧嚣小孩笑闹,一片乱哄哄,喜气洋洋的模样。 “” 听着周围乱哄哄的,苏文感觉脑袋要炸开,他睁开了眼睛,寒气从心底冒了起来。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是在做什么” 苏文芝瞬间给自己的灵魂来了三连击。 此时的他,身穿崭新的锦缎,挂着大红花;身体却被用着极其羞耻的手法捆缚着,嘴里还塞了个麻核,鼓囊囊的,被四个壮汉抬着,正往花轿里塞 前额剧痛,他两眼往上一抬,余光竟看到一个鼓起来的大包,有鹅蛋大 不知是谁下的黑手,肿块还冒着血丝往下滴 “我我这是穿越了” 另外一道意识很快在脑子里涌了上来,他立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如今他乃大梁朝的一名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父母双亡,孑然一身,只有一间旧祖屋和几亩薄田过着耕读的日子。 而今天 他 被抢亲了 前些日子,不知从何传来消息,说皇帝陛下要广开后宫,采纳秀女 光是江南,就有三千秀女的名额 风声传来,整个江南道顿时乱了阵脚。 老皇上今年已经六十有九,土都埋到脖子上了,竟然还有心思选秀 谁家的闺女愿意送进皇宫里给老皇上糟蹋 糟蹋也就罢了,老皇上素来残暴,倒行逆施,一旦驾崩,说不定要嫔妃宫女殉葬,家里的孩子送进皇宫,没享上几天福,却要拉着陪葬,哪个父母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女儿身上 于是整个江南顿时乱了套。 无数家中有适龄的闺女家族,为了不让女儿掉进火坑,纷纷寻找女婿,慌不择路,饥不择食,无数老光棍就此迎来了人生的巅峰。 苏文便是在这种环境下遭了殃。 城中有一位许半城,家财千万,膝下无子,只有两女,大女芳龄十六,次女才九岁,今次正是为大女招婿。 许半城膝下无子,自然不愿将女儿嫁出去,于是便起了招个上门女婿的心思。 只是许半城目光也着实挑剔,歪瓜裂枣自然是不愿意将就的,于是便盯上了年方十七,相貌堂堂,有着半个读书人身份的苏文 许半城也还算讲究,知苏文家贫,先是遣了媒人上来说媒,好让苏文别不知好歹,自己上门当赘婿去。 却遭到了苏文的拒绝。 这可跟读书人的风骨无关啊 外面风传,王家长女,身高八尺,可腰围也八尺 苏文这瘦胳膊瘦腿的,可把握不住 可是 许半城可不是吃素的,见苏文不识好歹,挑了个黄道吉日,抢亲 苏文本也听到了风声,提前跑到了好友家中躲避,可没想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许半城的手下盯得严严实实,毫不费劲地把他给找了出来 一根闷棍当头敲,醒来就是许家人 “放开我” 惊醒过来,苏文一身冷汗。 他可是清楚,这年头赘婿可是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不管什么原因入了赘,那可就丧失法律地位,出门被打死都没人管的 “快放了我” 苏文吐出嘴里的麻核,竭声叫喊:“我可是读书人你们可不能凌辱斯文” “哟,我的傻姑爷啊”站在花轿外的许府的许管事听到苏文的抗议,笑吟吟说道:“您可连书院的学生都不是,只是认得几个字,按照大梁律法,还不能算真正的读书人凌辱斯文,也凌辱不到您头上去啊” 许半城虽然家大业大,可在此事上也还算谨小慎微,挑选赘婿的时候,长长的名单可是反复挑选剔除过的,有功名的c有点家族背景的,亲朋好友有点实力的,都被一一排除。 那剩下的可选择就不多了,按照许半城的原话,便是“矮子里挑高个”,能将就行,苏文便是那个被将就的一个。但苏文的资质也不算太差,以他的水平,考上书院,只是时间问题,这也是许半城最终选了苏文的原因,怎么说也是个潜力股嘛。 “你们这是强人所难,逼良为娼,迫害纯良啊官府不会不管的” 苏文气急败坏。 “刺史谢大人正在许府等您和大小姐的喜酒呢您说官府管不管” 许管事笑眯眯的回应了苏文的话,然后扯开嗓门:“接着奏乐,接着舞啊都起劲点,赏钱都加倍,加倍” 闻声,周围的乐手便更卖力了,一时间,苏文在花轿里的挣扎声,便淹没在欢天喜地的浪潮中。 “苏家小哥运气真不错,竟然被许家大小姐所相中,真是羡煞旁人” 临街的“醉仙楼”三层,客人们探头往下,看着那喧嚣而来的“迎亲”队伍,评论不休。 “呵,运气不错你可知道,那许家大小姐,腰围九尺,一顿要吃半头牛那入赘的苏文我可见过,是个读书人,瘦胳膊瘦腿的,落在许大小姐手里,能活过今晚洞房花烛夜就不错了” “嘿,俺铁牛就好这口可惜人家看不上我” 看客中,有羡慕妒忌的,有摇头惋惜的,心情复杂。 “柳叔,我们要不要管一管” 最临街的一桌三位灰衣客人,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起起哄c只是其中少年模样,性格沉稳,配着一把长剑的客人,皱眉问了身边的同伴。 “怎么管” 柳叔脸上有一道长疤,从左眉中间往下过鼻,直透脸颊,甚是吓人,铜铃般的大眼微闭,摇头叹息:“整个江南道,这个月来类似的事,已发生了成百上千起,我们管不了,也不归我们管。清臣啊,不要惹是生非。” “可是” 顾清臣终究是少年,见不得人间不平事,想了想说道:“这不是那只妖怪散播出来的谣言吗,怎么就不归我们管” 只是身边的同伴轻轻敲了桌子,说道:“那我们的职责也只是捉妖镇邪,剩下的归官府处理。” 说话的是个女人,脸上蒙着一片黑纱,看不清楚模样。听声音,人应该很年轻。 “可各地官府,任流言四起,连辟谣都没有,着实可恨” 顾清臣恨恨说道:“等我回京城,非得去内行省狠狠告江南道一状不可” “为什么要辟谣” 柳叔摇了摇头,别起腿,露出一双破旧的草鞋,笑了一声:“江南地区富庶浮糜,嫁娶从来都是一件沉重的事,女方所索取的彩金,额数之高,令人咂舌。富贵人家,聘以金山银海,嫁十里红妆,极尽奢华,这自然不必多说,但浮夸之风下沉,已经是非常大的隐患。 小康之家,倾尽所有,或能够娶上媳妇,但大部分人娶亲,都要背负沉重债务,往往几十年才能还清,所以整个江南道,大龄女子不少,光棍汉子更多朝廷没少伤脑筋的,这一波谣言出来,可算是解决了个大问题。” “呃柳叔,按您这么说,这反而是好事了这谣言,该不会是” 顾清臣吓了一跳。 “想什么呢” 柳叔翻了个白眼,摸了摸脸上的大刀疤,淡淡说道:“就是那只妖怪搞的鬼,朝廷不至于如此下作只需将迟婚税再提高一些,就可以达到差不多效果,还能增益国库收入” “应该是那只妖怪进阶的条件吧,我听说妖族的进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 顾清臣旁边的女人应了一声:“奇怪的是,我们明明循着妖气追到了武宁城,可妖气却失去了踪影” “看样子是快化形了,收敛了妖气,颜朵,关键时刻,还得靠你的罗盘。” 柳叔看着女子,叹了一口气。 “好。” 颜朵的面容藏在面纱里,不知作何想,手往腰间摸去,拿起一个布满锈迹的罗盘,声音有些犹豫:“定妖盘只能使用两次了。” “用一次就够了我的明鬼之术,也可以用一次,到时有罗盘配合,便可彻底锁死妖怪的位置,它便死路一条。” “哎呀,姑爷跑啦” 就在柳叔自信满满说话的时候,迎亲队伍忽然一阵骚动。 花轿里的苏文,竟然挣脱了绳索,趁着放鞭炮所引起的烟霾,逃了出来,先是一脚踹翻了许管事,又推倒了两个的奴仆,亡命逃窜。 “快追啊” 许管事气急败坏。府里正大开宴席,就等着姑爷拜堂成亲了,要是姑爷跑路,老爷拆了他都不出奇。 一身 喜服的苏文,此时就如漆黑中的萤火虫,根本无处可避,竟然一头钻进了醉仙楼。 许府的奴仆穷追不舍,丢了姑爷,他们受到的责罚,只会更严重 许管事唯恐府邸里的仆人拦不住苏文,还大声叫了起来:“各位街坊呐,谁能把我家姑爷拦下来,赏纹银五十两啊” 五十两纹银可是一笔巨款,够五口之家好几年的开销了 看 热闹的吃瓜群众顿时被煽动起来,团团围住了醉仙楼,不少人还追了进去,乱成一团。 苏文被追得无奈,只能往顶楼跑去。 跑上去之后,他才发现只有一个梯道,没有下去的地方。 “你们别过来啊” 苏文情急之下,顿时跳到了围栏之上,一手扶着楼柱,厉声叫道:“你们敢过来,我就跳下去” 第二章 内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柳叔这书生性格倒是刚烈,我们要不要帮帮他” 苏文站着的围栏,就在顾清臣三人的饭桌旁边,顾清臣终究是年轻人,只是遇到这种变故,站了起来,盯着苏文打量着。 许府的奴仆,不少被赏金所鼓动的街坊邻居,涌了上来,只是看到苏文一脸决绝,声色俱厉的样子,不敢靠得太近。 万一真把苏文逼跳下去,喜事变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姑爷啊你可不要冲动啊” 许管事分开人群,气喘吁吁地走过来。 苏文一个激灵,大声叫道:“站住我真跳了啊” 许管事脚一软,险些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姑爷啊您可千万想不开啊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啊” 开什么玩笑 苏文要死在半路,许府不仅会成武宁城的大笑话,大小姐好端端一个黄花闺女转眼就得成寡妇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老爷把他皮扒了都不解恨 许管事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说道:“姑爷啊当我们许家女婿有什么不好啊我们许家在江南道,也就比七家五姓差一点,良田千顷,矿山c店铺无数,老爷膝下无子,这千万家财,将来可都是你跟小姐的啊” 放屁 苏文勃然大怒。这是欺负他不懂律法还是欺负他刚刚穿越不懂行情啊 赘婿不是女婿 赘婿不受法律保护,社会地位跟卖身为奴的奴仆差不多,甚至更为低贱,就是个配种的牲口而已,许家的财产,怎么也落不到他头上 只是如此直白的话,不能当街说出,苏文死死抓住楼柱,大声吼道:“我苏文两袖清风,耕读传家,钱财于我如粪土” 一旁的柳叔眼睛一亮,微微点头。 见一招不行,许管事又苦口婆心道:“我家小姐才貌无双,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跟您才子佳人,天生一对啊” 胡说 你家大小姐分明身高八尺,腰围八尺什么才貌无双,都是骗人的 “色乃刻骨刀,美色于我如浮云,我心中只有圣贤大道,只有家国天下” 苏文正义凛然,大声训斥。 “好” 周围的吃瓜群众们大声拍手叫好。 颜朵也不由点头,心想这书生资质着实不差,听他说话的论调,是在儒家学问上用功。 “可以引入我阴阳家” 颜朵心神一动。没发现此时腰间的小罗盘,正在微微颤抖,上面的指针,指向苏文抖动着。只是一阵颤动之后,小罗盘上的一缕金光黯然消失,整个罗盘仿佛丧失了灵性一般。 “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管事被周围起哄声弄得心烦意乱,眼瞅着吉时就要过去了,姑爷还在玩跳楼拒婚,他还要不要面子啊顿时暴走了: “姓苏的你可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错过了拜堂的吉时,老爷可是会生气的,你这跳下去,一了百了也就算了,可你的亲人好友,那可怎么办置他们遭遇不顾吗” 这是威胁,也是示之以情义。 苏文可以不管自己,但家人朋友,总要兼顾的吧 呵呵他急了 苏文在心里冷笑。 他这可是标准的穿越者开局,哪来亲人至于朋友他倒是有两个,都是书院的书生。他便躲在其中一个朋友家里,可最终还是被找到了。 他被许府抓住的时候,两位朋友都在场,见势不妙,分头跑了。说是去学院找先生主持公道,可到现在,也没见到书院的先生。 这也正常,苏文的天赋并不出众,没有书院的正式学生资格。书院有教无类,他厚着脸皮去旁听而已。身上也没有凝聚文气的迹象,注定没有远大前程,学院不可能会为了他,与财大气粗的许半城过不去。 而许半城交游广阔,长袖善舞,弄不好书院的先生们,此时在许府的酒宴上等开席呢。 不过两名朋友都是正式的学生,在书院的庇护下,也不至于进一步受到迫害。 苏文当即激动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迁怒旁人,与禽兽何异我苏文今天从这跳下去摔残摔死,也绝不可能去你们家当赘婿的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 情急之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竟然串词了。 到这时候,他只想着,把事情闹大,大到路人皆知,不可收拾的地步。 只有如此,在舆论的压迫下,官府跟书院才可能介入,压下许府的气焰,让他不至于沦落到当赘婿的地步。 至 于跳楼那还是算了吧,三层的高度落地,不死也得残疾呐 苏文话音一落,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翻腾,天空竟然有三色云霞汇聚成团,垂落武宁城中,准确来说,三色彩云,竟落在了苏文身上 “好” 围观的吃瓜群众不明就里,也难辨三彩云霞,只觉得苏文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听在耳中,竟然有气血翻涌的效果。只是听完这话之后,他们很快忘记,苏文究竟说了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苏文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是天地至理。 “文气” 柳叔和颜朵人神色一变,看苏文的的眼神已大不同 天下读书人多不胜数,可身有文气者,却百中无一,而且无一不是各家书院中重的培育的读书种子,而且辨别文气潜力的方法十分普及简便,鲜有遗落民间的读书种子。 颜朵手指一弹,便有一股无形的气机落在了苏文身上,将他身上的文气遮蔽住。在之前,颜朵只是觉得苏文人品心性与自家学说多有吻合之处,起了爱才之心,打算将苏文引入门下,培养成俗世的弟子,给苏文一个前程。 这种想法,欣赏之余,又带着几分施舍。 可当苏文身上有文气萦绕之后,她根本没资格施舍苏文什么了,一旦被别人发现,尤其是本地的儒家学院察觉,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将人带走。 将苏文身上的文气暂且遮掩,是最正确的选择。 柳叔反应也不慢,大步跨出,一手按在了许管事胸口,将其推飞出去,同时扣住了苏文的手腕,将其从栏杆上拉了下来。 此子竟能在如此情况之下苏醒文气,潜力不可限量,正是他所需要的人才 “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心不古,礼崩乐坏竟然当街强抢我书院学生,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道德啦” 一道醇厚的声音,由远而近,顷刻之间,一阵清风刮入醉仙楼,一个白衣中年儒士,出现在柳叔身前。 “董知章” 柳叔神色凝重,将苏文护在身后。 白衣儒士微微惊讶,目光从柳叔身上扫过,重点放在了他身上的补丁和脚下的草鞋,认出了此人:“柳三刀”理了理衣服,不解地说道:“你不是在北疆抓妖吗抓我书院弟子做什么,难不成是令千金招婿” 柳三刀嘴角扯了扯,不理董知章,对着苏文说道:“小兄弟,你青山书院的学生” “不是正式的。” 苏文艰难地说了一句,看到董知章出现,他有些眩晕。这是身体另一半记忆带来的效果。 这可是青山书院的副山长道德文章极高,苏文有幸听过他几次讲课。对他的学问十分敬仰佩服。不过为人似乎有些呆板,说话做事,慢条斯理,急性子的人在他面前,可能会抓狂,而且有严重脸盲症,经常认不出人。别说苏文这种小透明,就是跟随董知章求学多年的学生,他也记不住样子,经常喊错名字。 柳三刀面露喜色,便说道:“听清楚没有,他可不是你书院里的学生。” “呃,这就是你抓他的理由” 董知章有些迷惑。他得到的消息,分明是书院的学生被抢了亲,才匆匆赶来,可眼前所看到的,跟他所得知的消息完全不符。 “没错呸瞎说什么呢” 柳三刀差点被董知章给绕进去。 他不理董知章,用鼻孔瞪着从地上爬起来的许管事,脸上那一道刀疤,格外吓人,胆子小的吃瓜群众,已经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避开柳三刀横扫过来的目光。 养足了气场之后,柳三刀闷声说道:“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道德沦丧之事” “我,我乃许府管事” 许管事战战兢兢。他已经看清楚柳三刀腰间的鲤鱼牌,心里便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感觉凉意从里到外透了出来,大暑天的,他竟然感觉冷得有些发抖。 “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 不等董知章说话,柳三刀声音便提高了八调:“苏文是我相识,嗯,朋友,不,是兄弟”柳三刀斟酌着自己跟苏文那不存在的关系,终于想出了个比较有分量的说法,这才朗声说道:“也是内厂罩的人若你家老爷想嫁个女儿他,且问我兄弟乐不乐意,倘若想强抢良家男子入赘那我就有充分理由怀疑,你家老爷跟境外势力有所勾结,祸害我大梁纯情少男,让他洗干净屁股蹲黑狱去” 说完,柳三刀将腰间的鲤符摘下,塞到苏文手中,道:“苏兄弟,要是有不长眼的东西敢去找你麻烦,就把这玩意摔他脸上内厂自然会教他们做人” 第三章 古怪的世界 “内厂果然是内厂” 内厂 那个可怕的内厂 东厂管不了的,它管 西厂不敢管的,它管 坊间有传言:东厂办案要钱,西厂办案要命,内厂办案,寸草不生 而东厂西厂,早些年因民怨太大,已经裁汰,只留下了传说。可内厂从立国之初至今,屹立不倒每每民间有听闻内厂黑骑出动,所经之处,无不尸山血海,惨不忍睹。 如今这可怕内厂厂卫,竟出现在武宁城里了 他还威胁我了 许管事脑海一片空白,心中再无侥幸心理,两腿一软,跌坐地上,也顾不上柳三刀说的是什么,口中喊着:“饶命” 吃瓜群众一听“内厂”名号,也纷纷变色,除去许府的奴仆之属,便一哄而散 “这” 听闻内厂名头,苏文也是一阵本能地心惊。只觉手里的鲤鱼符说不出的烫手,想塞回去,却又不敢,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收起来吧。” 董知章说话了。他对着苏文露出一个笑脸,微微点头:“你刚才是不是赋了诗” “啊” 闻言,苏文有些惊讶,他可没注意到自己赋过什么诗,很多话,都是激动之下说的,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过什么。 “没有” “没有这回事” 颜朵跟柳三刀却摇头,帮苏文否认了这事。 “有啊” 顾清臣终究是涉世未深,并没往深处去想这其中的道道:“好像有两句引动文气的诗句其中一句是要留清白在人间。” 颜朵咬了咬嘴唇,柳三刀一手拍在了额头上 怎么就摊上了个猪队友 看到同伴的表情,顾清臣也注意到了不妥,讪讪看了苏文一眼:“是,是我记错了吗” “好诗”董知章眼前一亮:“果然是好诗文气嗯小姑娘,你不厚道啊” 董知章看了颜朵一眼,轻轻拍了拍苏文的肩膀,颜朵的手段便被解除。 “小友,全首诗文呢,可作出来了” 董知章声音里颇有期待。 至于这首诗是不是苏文本人所为这样的话语,根本不需要去问,能够牵引文气出现的篇章,要么是能够引发天地共鸣的上流新作,要么是圣人们流传下来的篇章,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啊你是说石灰吟啊” 苏文一脸释然,明白了几人说话的意思。转眼他便脸色古怪,心里暗想,难道我竟然有朝一日,也要靠剽窃古人诗词装逼了么 他倒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安定了心神,开口吟诗: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嗡” 话音一落,苏文便感觉,天地之间,冥冥中有一股浩瀚之气垂落他身上,一时间,整个人神清气爽,朝气蓬勃,脑子也变得更加清明,脑海深处忽然响起一声碎玻璃般的“咔嚓”声。 也仿佛的砸碎了意识深处的一道锁链。 瞬时之间,他隐隐感知得到,这一方世界,并没有肉眼所看到的那般简单,他并不是简单地回到古代而已,这个世界,跟他认知的历史并不一样。 “好好好” 董知章用手大力地拍着大腿:“好一首赋得石灰吟赠吾师董知章从今天起,苏文,你就是我弟子了” “好无耻” 目睹这一幕,颜朵险些骂出声。她知道很多文人喜欢蹭热度,自己写不出名作,就努力往别人的名作里蹭,没想到的是,连董知章这样的人物竟也如此不要脸。 柳三刀可没那么客气,大怒道:“姓董的苏文是我兄弟,跟你们青山书院可没什么关系,更何况他已经是我们内厂的人了” 说着,柳三刀眉头一挑,对苏文说道:“对吧,苏兄弟,我们内厂求贤若渴,正需要你这种人才” 他抢出一步,将苏文护在身后:“颜朵,你先送苏文回去” “咄姓柳的,做人可不要太过分,苏文已经是我学生了内厂的手再长,也伸不到我这里来” “瞎说八道,苏文可送过束脩,行过拜师礼了吗不要脸的东西,信不信老子让黑骑去堵你家门” “呔区区黑骑,某如何看在眼里就算墨者在此,我也不会退让半步苏文,这学生我收定了,钜子来了都没用我说的” 董知章顿时来了脾气。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这摇旗叫人,你可不要后悔哎哟狗东西,竟然出手偷袭还插眼你也配当斯文人看招猴子偷桃” 柳三刀本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可没想到,当他说摇旗喊人的时候,董知章竟然撸起了衣袖,一拳奔着他的左眼砸了过来。 那一日,武宁城中,历经两朝,传承超过三百年,没有在兵荒马乱中受到丝毫波及的醉仙楼,变成了废墟。 幸运的是,当事人足够克制,没人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 其中受到惊吓最严重的当属许府的许管事,从废墟离开的时候,神志已不大清醒。嘴里大喊着:“内厂来啦,快跑啊”最后嘴里被塞了麻核,才变得消停。 苏文躺在床上,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在脑海走马观花。 好端端的,眼前一黑,睁眼一看,竟然穿越了过分的是还被抢了亲,又被内厂看上,最终还被书院的副山长收了当学生这一波三折的,这找谁说理去 柳三刀和董建章的斗争,最终惊动了在许府应酬吃席的刺史大人和还有书院的山长。两位大人物赶到的时候,醉仙楼只剩下残垣断壁,战斗都已波及到了半个街区。 苏文和许管事们,也是在 颜朵和顾清臣的护持之下,才没受到伤害,可内心的惊吓可着实不小。 最后董知章和柳三刀还是妥协了董知章同意柳三刀吸收了苏文成为内厂一员,但前提是苏文必须先拜他为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刺史大人和书院的山长听说了苏文吟了一首石灰吟引动文气之后,爱才之心根本藏不住,颇有见猎心喜的感觉。 眼瞅鸡飞蛋打,两人赶紧妥协,苏文还没反应过来,身上便多了两个身份。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苏文的意见,直接就他的人生安排地明明白白。 但苏文也清楚,这样的身份,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许府不敢再随意上门找他麻烦,抓他去入赘之类。 最后是颜朵和顾清臣将苏文送了回去。 “这都算什么事哎哟” 苏文从硬板床上直直挺了起来,一摸额头上的大包,吃痛一声。 “这个世界跟我认知的不一样” 苏文轻轻揉着脑袋,看着放在案桌上的一套衣袍,陷入了纠结。 这是内厂的制服,通体玄黑色,衣襟是镶嵌铁线灰边,表示着他在内厂的地位铁鲤符小档头,别小看这个名号,在内厂地位超然的大梁朝,铁鲤小档头在各地也是横着走的存在了,上面还有金银铜三个等级,每一个等级之间都有着天堑一般的鸿沟,极难晋升。 一开始苏文以为,内厂是特务机构,当然,大梁朝的普通百姓也这样认为,见而生畏。但实际上,内厂原本名字为“大梁朝内行省司天监镇妖司缉事厂”,负责抓鬼镇妖,驱逐邪祟之事。 了解到内厂的职能,再想到来去如风的董建章和凶悍无比的柳三刀,苏文便清楚认知到,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只是当他想通过回溯原主原有的记忆,了解更多关于这个世界的背景和历史的时候,却懵然发现,原主对这个世界的历史了解也并不多。 但 这并不是原主不学无术。 而是这个世界过于诡异。 普通人能够学习认字,满足基本的日常交流,也能基于这个基础,进行日常是生活。 但他们记不住高深的知识,只能记住与自己相关的事,关于历史,也只能知道很少的部分,仿佛他们对历史,对高深学说的认知,被彻底封印了一般,哪怕有说接触,那也很快会忘记。 就如苏文在醉仙楼里喊出“人生自古谁无死,要留清白在人间”时,明明听众很多,能记住他说出诗句的人,却寥寥无几。 只有柳三刀顾清臣之流,他们都觉醒了文气,能够接触得到一定层次的诗文奥秘。 这也是苏文觉醒文气之后,被柳三刀和董知章抢夺的原因。 能够觉醒文气的人实在太少,哪怕被书院看中,视为读书种子的那一小拨精英里,十个里面,有三四个觉醒都算是丰收。 更不用说,文气觉醒,也有高下之分。绝大多数的觉醒之人,不过是正常学习圣贤典籍,理解圣人之言,无法在超凡的途径里更进一步。像苏文这种,觉醒的时候直接吟诗一首,引动五彩文气垂落的存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存在,各方势力遇到,自然不容错过。 柳三刀和董知章大打出手,也就理所当然了。 让苏文惊诧的是,他原本以为,在普通人在认知上受到如此压制的情况,这世界的文明水平应该处于极端低下的水准,可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第四章 夜有访客 这个世界的文风非常昌盛,而且处于百家争鸣的盛况,学风十分昌盛。为了壮大自家学说,百家学者纷纷在各国建立学院,教人学问,因而教育十分普遍。 所以哪怕是普通人,也是能识文断字的。只是更进一步的知识,则需要觉醒文气之后才能掌握。 也就是说,觉醒文气,对文人来说,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想掌握更多的知识和力量,就得找到提升的途径。 每一个学派都有着独特的提升方法,而且正常的途径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只是一般人根本记不住,更做不到这一点,而对各家学学者来说,掌握自己学派的提升途径,达到更高层次的力量都十分艰难,自然不会觊觎其他学派的学说,至于那些真正博闻强记的学者,达到更高序列的存在,自然掌握不同学派的奥秘,但也必然有自己根系的学说力量作为支撑。 “真是一个别扭的世界” 苏文揉了眉心,点了只有一根灯芯的油灯,趁着昏暗的灯光,从没有几本书的书架上拿下一本卷边的簿册,看了一眼,上面工整的字写着“大学正义”,字迹看着熟悉,唔,是自己的笔迹,这是他在青山书院旁听时记下的笔记。 “大学之道在明在” 苏文随便一翻,却发现,自己身体的原主,根本没有记下大学明文,通篇都是注明缺失字句的框框,看着这些框框,他还以为自己拿到了一份数独题表格。 “就这水平真是个渣渣啊” 在苏文的认知里,大学这篇古散文,不过是两百字左右,而且朗朗上口,逻辑简洁,读上两遍就能倒背如流的文章,可在这手抄本里,只有三十多个残缺的单字,成句几乎没有。 让苏文觉得奇迹的是,尽管原文缺失,可在文章周围,却还有着密密麻麻的注释,都是记录了书院先生的心得注解,都是虚大空的清谈之语,跟原文扯不上任何关系。 他耐着心看了几段,才发现这些注释是启发读者如何与文章共鸣,将记不住的内容从脑海深处如何具现出来的。 还用感悟具现这根本没有难度好吧苏文很庆幸,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上辈子的记忆和知识都没有受到限制。这是他最大的财富。 唔应该穿越者的金手指了他心里一阵欣慰。 看到手抄本大学里的讲义比原文多,苏文便觉得有些难受。 一向有强迫症的他,穿越过来之后,这毛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严重了。 “反正睡不着,把这书上缺失的内容给填上” 从笔筒里拿出一根秃笔,翻出一小块劣墨,在粗糙的石砚上倒了点水,研磨了起来,没有注意到,他在灯光下的影子,扭成了一团,仿佛活过来一般。 “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苏文用蝇头小楷将空框上的缺字一一补上。 他并没有看到,从他开始落笔,有色彩斑斓的云霞在室内生成,朝他涌来。 只是云霞还没接近他,便被身后正不断扭曲的黑色影子给吸纳。 苏文还是发现,他提笔书写的时候,落笔竟然有几分凝滞,脑海也有一片昏沉空白之感,只是随着文字笔画落下,这种感觉渐渐消失,整个人也处于空灵状态。 “格物而后知至,知至而后诚意” 不断有文气在苏文周身凝聚成彩霞,一开始只是三色云彩,逐渐变成了五彩,最后变成了一道道虹光,熠熠生辉。虹光缓缓旋动,似乎有钻入苏文体内的意图。 只是地上的影子也扭动得更快,无数虹光才凝聚成形,就被黑影吸走,黑影也变得越来越凝实,变得更大。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写完最后一个字,苏文稍稍活动了手腕,满意地点了点头,只是他不知道,地上的黑影已经占据了满满一面墙壁,疯狂蠕动之后,变成了一个生物形态,对着他张开大口,正要离开墙壁,朝他扑过来 “笃笃笃” 就在黑影离开墙壁瞬间,敲门声响起。 黑影瞬时回到了墙壁上,滑落地面,扭曲了一阵,变成了一只灰猫,趴在了苏文的炕头上,盯着苏文背影,目光森然。 “贤婿,贤婿在家吗贤婿” 许半城的声音在门前响起。 “嘎吱” 随着木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声响,苏文探出半颗脑袋。 许半城险些一手敲在了苏文的脑壳上。 “呀” 看着额头顶着个大包的苏文,许半城嘴里发出一声怪叫,及时收住了手。 苏文也看清了许半城的容貌。肥头大耳,一身丝绸绿袍,腆着个大肚子,手里把玩着两颗核桃,慈眉善眼的模样。 身后还站着一脸落魄的许管事和两名护院。 苏文佯装不知对方身份,戒备地说道:“你是谁” “咳咳在你面前这位是” 看到苏文那许半城还没开口,许管事便挺起了腰杆,凑到了跟前,用吟唱般的腔调说道:“在你面前的这位是:三世公侯之后,武宁城第一大善人,青山书院主要捐助者;儒家c道家c计然家,纵横家c农家和杂家的名誉贤人,君子” “我家太过简陋,容不下这么多人。” 苏文缩回脑袋,啪的一声,门扇重重合上。 “ 呃” 许半城跟许管事面面相觑,半响没回过神来。 “滚一边去” 许半城挥了挥手:“狗一样的东西,谁让你对姑爷动粗的头上伤那么重,还不赶紧回府里打包几车的补品过来给姑爷补一补身子,这么蠢,要你何用” 许管事抱头鼠窜。 屋子里的苏文本也是一脸纠结。 他以为,许半城吃了个闭门羹,肯定会勃然大怒,挥袖而去。薄薄的门板并没能挡住外面的声音,只 听到许半城由怒转喜,自言自语般说道:“不错,我这贤婿着实不错,不贪财,不好色,傲视权贵王侯,还文质彬彬,嗯我的眼光真是不错,小女真是有福啊” 苏文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在心里默默说道:不,你误会了,你说的都我喜欢除了你那个腰围八尺的女儿 之前冷静下来,苏文觉得许半城的女儿或许没传说的那般不堪,如果不是入赘,可以考虑的,毕竟娶妻娶贤嘛。只是看到了许半城这身形,他便觉得坊间传闻,不大可能只是空穴来风。 他当即杜绝了侥幸,将少奋斗三十年的想法抛诸脑后。 “笃,笃,笃贤婿” “笃,笃笃贤婿” “笃笃笃贤婿” 伴随着魔性的敲门声,许半城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贤婿啊你开门呀,我就说两句话,听完你要是觉得不行,老夫转头就走,再也不来打扰你,若你觉得还行那咱们再细说呀凡事好商量嘛” ”笃笃笃” 许半城还真有点锲而不舍的精神,苏文被他那魔性的敲门声给弄得心烦意燥,仿佛来的不是许半城,而是谢耳朵。 “嘎吱” 门板打开,露出门缝。苏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给你三句话的时间,说完赶紧走,不然我告你扰民啊” 许半城眉笑颜开:“贤婿啊” “一句还有,别乱攀亲”苏文脸都青了。 许半城连连点头,赶紧说道:“不入赘也行” 苏文想了想,把门缝打开了一些:“两句” 许半城拍了拍胸口,脸上的肥肉在乱颤:“小女可以嫁过来的” “滚” 苏文神色平静,可内心终究挣扎了那么一瞬,以莫大的决心拒绝了许半城那亿万家财,怒目说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苏文” 这时候,院子外面响起了声音。苏文从门缝里看到,一高一矮,一瘦一胖的两青年,手里提着个纸袋,并肩快走过来。高瘦的是孙野侯,矮胖的是张。 两人是他仅有的朋友,年岁稍小他数月,是青山书院的正式学生,其中孙野侯还觉醒了文气,拜在了书院名师名下,前程一片光明。张倒是没有觉醒文气,但他在这方面还是表现出了足够的天赋,至少苏文记不住的圣贤文章,他基本能倒背如流,觉醒文气只是时间问题。 苏文之前便是躲在张家,可终究还是被许管事给找到,敲晕了带走。 也正是张和孙野侯跑到书院找了先生,惊动了董知章,才有后来苏文赋诗拜师这回事。 董知章动作太快,两人跟不上,等他们到了醉仙楼,苏文已经折回家中,两人却被刺史和山长派人请走,询问起关于苏文的事迹,耽误了时辰,直到此时才脱身,匆忙赶来。 得知苏文今日的机遇,两人既为之高兴,又有几分忧愁。 喜的是苏文竟觉醒了文气,还被董知章这样的名士收为学生,愁的是苏文竟也被内厂看上,好端端的读书人,沾上了内厂这个名头,风评怕是好不了了。 “孙野侯,张” 苏文打开了门,没有理会在一旁堆笑脸的许半城,迎了过。 第五章 空穴来风 孙野侯快步走了过来,踮脚一拳落在了苏文肩上,眉开眼笑:“苏大哥, 你这算是祸福相依了,虚惊一场,换得文气觉醒,成了董先生的学生,运气实在不赖。” 张更是一脸喜色:“副山长回到书院便宣称,说把你收了当关门弟子,整个书院都轰动了,还有你写的那首送给他作拜师礼的石灰吟,已经让匠人用玉碑刻了出来,安在思贤堂外面了呢” 听到孙野侯的话,苏文 脸上的肌肉搐动了几下,可最终没顺着这话题往下接话。 “来,吃点栗子。” 孙野侯喜冲冲地将手里的纸袋递给苏文,瞥了一眼站在一边,脸上堆满笑容,搓着两手的许半城。 “你这人,怎么回事”孙野侯没好声气说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怎么就赖上我兄弟了” 之前他是没底气也没能力跟财大气粗的许半城对抗,以至于苏文被抢亲,也只能跑到书院求助。 如今情况已大不同,他面对许半城,底气十足,自然没好声气,正要发作,却被张按住了胳膊。 “孙二哥,咱们是读书人,可不能这般粗鄙。”张看着许半城那腆着的大肚子,便有几分好感,胖子何必为难胖墩,于是说道:“许大善人,咱们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是不是苏大哥看不上令千金,可以考虑我的嘛在下虽然身高不过五尺,可也算是相貌堂堂,与您有父子之相。” 闻言,许半城一张脸便阴沉了下来,他觉得,张是在调侃他。只是张语气诚恳,却也不像作伪。 他眯着眼睛打量着张,心里却在摇头。 为自家女儿选夫婿,许半城自然是下了功夫的,张c孙野侯c苏文这三人,他都是有调查过。孙野侯虽然家道中落,无权无势,可终究是五姓之一。惹恼了他背后的大家族,可得不偿失。更何况孙野还是书院的学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至于张怎么说这个人呢 人长得矮胖也就算了,还丑。 人家丑吧,总能说出点缺陷,比如口歪眼斜鼻子小之类,可张却没没有,五官还算端正,坏就坏在了眉毛上,人家都是两条眉毛,他就一条,还特粗犷,像一把野草般,横过眉心,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在许半城心中。自然打入了丑类。 如果仅仅是丑也罢了。 这张还名声狼藉。流连勾栏赌馆,柳巷青楼,甚至还有传闻,他与一些山贼水匪都有交情,一身匪气,背景十分复杂。之所以能进书院读书,是因为张的亡父与书院的一名老先生是故交,情面大,书院辞退不得,只能听之任之,让他在书院里吊儿郎当混日子。 这样的人物,许半城自然是看不上的。 “许善人可有决断了要是您慧眼识人,小生可就改口喊泰山在上了” 张两眼热切,凑了上去,抓住了许半城的衣袖。 “啊,哈” 许半城一个激灵,从失神状态恢复过来,正色说道:“张公子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小女可高攀不起” 许半城挣脱了张的魔爪,回头深深地看了苏文一眼,赶紧说道:“告辞” “别介”张跟在后面,依旧热切说道:“我不嫌弃啊许大善人,令千金就算配不上当正妻,妾室也是可以的嘛” 许半城身体一僵,气得浑身发抖,只是却并没有发作,灰溜溜地走了。 “你这人,嘴巴还是这么毒,迟早会惹出祸害。” 孙野侯看着许半城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说道。 别看许半城此时慈眉善眼,一脸和善的样子,可真惹恼了他,狠下心来报复,绝不是他们三人眼下所能承受的。 “他不敢,至少眼下不敢。” 苏文摇了摇头。看着张气走许半城,他心里还是有点暗爽的。毕竟两世为人,他似乎都没有点亮毒舌的技能,看张怼人,也是蛮不错的。 “进去说话。” 苏文的房子只是一进的陋室,进门便是厅堂,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 两人跟苏文都不陌生,进了门,便往书房里钻。 “咦苏文,你什么时候养了只猫” 一进书房,张便惊奇地问了一声。 苏文也看到,一只皮毛灰褐色的猫,正趴在书桌上,严格来说,是趴在苏文之前填补了漏字的大学手抄本上。见三人进来,它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头,甩了甩长尾,继续趴着不动。 “呃这” 苏文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在他记忆里,原主似乎没有养猫才对,毕竟对这个穷书生而言,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养猫 可是万一真是原主养的呢 “家里闹耗子,就养了抓老鼠。” 苏文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有名字吗” 看着懒洋洋,胖呼呼的灰猫,张和孙野侯顿时心痒痒,张还凑过去想摸一下。结果灰猫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从桌子上跳了下来,钻进了床底,不理会他。 “核桃。” 苏文硬着头皮,又应了一声。 “嗷呜” 床底的灰猫,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声音里似乎带着怒气。 “核桃这名字也太随意了,你如今觉醒了文气,算是彻底的士人了,得文雅一些” 孙野侯不满意,秉着酸文人的气质,他一阵摇头晃脑:“ 这猫通体玄灰,下颔到腹却一片雪白,不如叫乌云盖雪” 张也凑起了热闹:“乌云盖雪是不是普通了一些我见核桃四肢皮毛洁白如霜,不如叫胜霜,或者踏雪寻梅” 苏文咂了咂嘴,想了半天,才说道:“随便吧,我还是觉得核桃比较顺口好养活。” 平白无故多出一只猫,苏文心里觉得古怪,也不愿意在这话题上多纠缠。 而他隐隐觉得,这只猫似乎有些古怪,是不是原主养的还有待商榷,但白天被抢亲的时候,这只猫似乎在花轿里出现过,但他也拿捏不准,当时是一个灰影在脚下闪过,捆在他身上的绳索,就莫名其妙地松开了大半,轻松便挣开了。 “觉醒文气,是什么感觉” 张一边剥着糖炒栗子,开口问苏文。 他距离觉醒文气就差临门一脚,只欠缺一个契机,别人这方面的经验,值得他参考,甚至值得效仿比如主动跟许半城提及,愿意当他的女婿。当然,必须是女婿,而不是倒插门。 “啊这个” 张的问题,苏文可不好回答。他总不能说,自己只是情急之下,吟了一首诗,文气就觉醒了 可事实也是如此。 听着苏文的答案,张顿时来了精神:“吟诗这个倒是可以试试不过我可没你这般急才,得好生酝酿灵感,得找个莺莺燕燕之地,有那红袖添香才行唔,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就搬到翠云楼,常住下来。不把文气觉醒,老子就不回来了” 张踌躇满志。 “尼玛” 苏文心里暗骂,这小子竟然把眠花宿柳说得如此伟光正,真他娘的是个人才。自己得跟他好好学习才行。然而转念一想,他全副家底加起来都凑不出二两银子,在翠云楼喝杯茶都不够。 “得了吧就怕你文气没觉醒,肾水被榨干成了药渣” 孙野侯摸了摸腰,连连摇头:“文气觉醒的机遇,因人而异,适合苏文的,可不一定适合你。还是老老实实参悟经书,吃透经义才是正途。”已经觉醒了文气的孙野侯,在这方面还是有话语权的。 三人又闲聊一阵,话题从石灰吟扯到了最近江南道的抢亲事件,连连抨击人心不古,官府为虎作伥,吏治腐败上去,身为受害者之一的苏文,情绪尤其激动,不过张对这些话题不感冒,哈欠连连,于是善于把控话题的孙野侯,又聊到了一些城中怪谈中去。 “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你们可听说了吗,最近城中多有艳谭之说,恐不是空穴来风” 张抖落一袖子板栗壳,神秘兮兮说道:“因为选秀之事,有不少仓促下嫁的美貌少妇,不喜丈夫,因而红杏出墙,滋生了不少风流韵事就连我一名同窗,都有类似的经历” 就在张吞了一口唾沫, 准备分享自己,啊不,他那名同窗的经历时,敲门声响起。 “嘭嘭嘭” “苏文,在家吗” 第六章 柳三刀的人生巅峰 柳三刀粗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在在,别敲了” 苏文赶紧大叫应了起来。柳三刀哪里是在敲门,分明是在拆他家的房子啊,墙壁都簌簌落起了灰。门板更是不堪重负,随时都有散架的可能。 苏文赶紧看门,看到肩扛大刀,刀柄上还挂着一壶酒,手里提着纸袋的柳三刀。 “柳档头” 苏文迟疑了一下,有些别扭的地喊出这个称呼。 柳三刀点了点头:“唔不是在衙门,不用这么正式,叫我柳叔就好了。” 看到苏文身后探出了两颗脑袋,柳三刀眉头一挑,便说道:“原来家里来了客人,我这不速之客来得不是时候我走啦”嘴里说要走,可两脚纹丝不动,目光如刀盯着张孙野侯。 “不不不,我们正要走,你们慢慢聊。” 张一看柳三刀这吃人的眼神,便准备脚底抹油。 孙野侯也连连点头。他可是知道,柳三刀是内厂的人,内厂可是他们这些正经读书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凡是立志在朝堂有一番作为的人,都会主动与他们拉开距离。 想到这里,孙野侯忽然想到,他和张急急忙忙来寻苏文,本是为了苏文的内厂身份之事,想帮忙想个办法,让苏文能够摆脱内厂的身份。 可不知咋的,他们根本就没有聊到过这个话题,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从一开始的时候,话题就歪了。 “告辞” 两人给了苏文一个自己保重的眼神,便仓惶而走,仿佛与柳三刀多呆几秒都会节操不保似的。 “呵咄还青山书院学生呢,一个个脚步轻浮,腰力掏空的模样,怕是功夫都花在了娘们的肚皮上了。” 柳三刀看着两人远遁的身影,评头论足。 听着柳三刀的话,苏文这也才注意到,他这两位朋友的精神,似乎都不怎么好。 “就不请我进去坐坐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头顶上司啊” 见苏文还杵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样子,柳三刀很是不满。 “哦哦”苏文的目光从好友背后收回,赶紧将柳三刀迎了进去。 “来找你并没有什么大事” 柳三刀一屁股坐在正堂饭桌旁的长凳上,将酒壶c纸袋放了下来:“如今你是内厂的人,凡事得有个体统起来,规章制度,自然是有书册教你,我就不多说了” 苏文连连点头,表示已经看过了柳三刀给的书册。 苏文也觉得,自己从书册说明中明白了内厂的职能但实际上,也可以说什么都不知道。 从册子里的内容介绍,在这大梁朝,内厂似乎什么都可以管,可什么都不管,最主要的职能,是辅助钦天监协调阴阳,镇邪捉妖。 如果不是有文气觉醒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苏文是不可能相信这种怪力乱神之说的。 但如今吧,是不信不行。 “我要说的是别的。” 柳三刀拿起酒壶,就要往嘴里倒,快凑到嘴边才停了下来:“拿两副酒杯筷子过来,再来个碟子这里有茴香豆。” “我不喝酒。” 苏文看到酒壶早已开封,听着里面的晃动声,他便可断定,柳三刀在半路的时候,肯定已经偷偷喝过。 他可没有跟男人一起间接接吻的习惯。 “嗐”柳三刀一拍桌子:“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不喝酒要不是老子囊中羞涩,就不是带半壶酒过来,而是带你去翠云楼,好生快活去了唔,等这个月发了俸禄你可记得请我去一趟,那里的姑娘那滋味啧啧” 柳三刀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 苏文一阵无语,可想到俸禄,他心里却一阵活泛。 他算是内厂特招进来的“特殊人才”,起步不低,每月有俸禄十二两,此外还有若干福利,柴米油盐之类的津贴,零零散散加起来,一个月的进项能超过十五两银子。 对苏文来说,这可是一笔巨资,毕竟之前他翻箱倒柜,掘地三尺,也就是从家里翻找出了一两五钱银子,外加三十文铜钱。 可十几两银子,在翠云楼,或许能吃得上一桌席面,但想叫两个姑娘吹弹拉唱,甚至想进一步做点什么,那是想都别想。 “这个日后再说吧。” 苏文最终还是心疼银子,含糊一句,没有马上应承下来,心里暗想,就算去,也不带你啊。 苏文找来碗碟,又从书房里拿出吃剩的板栗,灰猫从床底钻了出来,跳到苏文旁边的长凳上,冷冷盯了 柳三刀一眼。 看到灰猫的目光,柳三刀咦了一声,脑海里某个念头便忽然起来,可瞬息之间,这个念头仿佛被什么力量给强行抹去了一般,下意识便问出了一句:“这猫可有名字” “呃叫板栗。” 苏文可没想到柳三刀竟对一只猫的名字感兴趣,他隐隐觉得,自己养的这只猫是有名字的可叫什么,他一时间却记不起来了,看着案桌上的糖炒栗子,便脱口而出。 “唔是个好名字。” “嗷” 灰猫冲着苏文发出一声低吼,气鼓鼓趴在板凳上不理他。 柳三刀目光从迷离中恢复正常,剥了一颗栗子,给灰猫递了过去:“你吃不吃啊很好吃的喔” 灰猫似乎犹豫了一下,探出了爪子。 “哈” 就在灰猫探出爪子瞬间,柳三刀飞快地将栗子塞回了自己嘴里。 “不给你吃” 柳三刀嘿嘿笑了起来。 “嗷” 然而灰猫眼中此时精光四射,似乎怒火冲天,瞬息之间,探出的爪子便来到了柳三刀的脸上。 “刷” 一道爪痕,从柳三刀的右眉落下,划过眼睛鼻梁,一直落到脸颊,与他原本就有的刀疤,交汇成了一个“”字,血珠一下便迸了出来。鲜血淋漓之中,还带着几分的滑稽。 “哎哟” 苏文发出一声惊呼,而受伤的柳三刀却呆若木鸡,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他只感觉到荒谬。 他竟然被一只猫偷袭了。 被偷袭不要紧,可他却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这就说不过去了身为内厂的大档头之一,他的身手也是属于拔尖的行列,反应速度也自然不必多说,要不脸上不应该有这么一道伤疤,而是整个脑袋当年就被敌人劈掉了。 “核桃” 苏文情急之下喊出了自己给灰猫最初取的名字。 惹了祸的灰猫一甩尾巴,跑得无影无踪。 “啊这柳大档头,你没事吧” 苏文忐忑问道。 “咳咳没事” 柳三刀一抹脸上的血痕,挺直了腰杆,沉声说道:“当年子午关一战,我在 敌人军阵中七进七出,砍了一天一夜,身中数十刀,血流几大碗,眼睛都不眨一下,被猫抓了一下算什么”说话间,他运力蠕动脸上肌肉,将伤口合拢。 “嘶真疼啊” 脸上肌肉蠕动,带来的痛楚让柳三刀龇牙咧嘴。 看到柳三刀这个样子,苏文对他之前的英勇事迹将信将疑。不过他也没有缺心眼地问柳三刀,一天一夜不眨眼,是怎么做到的,眼睛干不干。 “说回正事” 柳三刀用酒水涂抹了一下伤口,便不再管,故作豪迈地说道:“你如今刚刚觉醒文气,那么意味着人生的道路多了一些选择,当然,身为董知章的学生,那个不要脸的家伙,肯定是希望你走儒家的路子,步入仕途。” 苏文点了点头,并没有马上说话。他很清楚,柳三刀以上所说的话,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但是”之后的部分。 “但是” 不出苏文所料,柳三刀喝了一口酒,眼睛半闭说道:“我大梁朝以武立国,如今把持朝野的是兵家c杂家c纵横家之流,他们对儒学并不友好,将来前程其实高不到哪里去。” 这个世界,诸子百家共同争鸣,不同国家都有主流学派所把持着,儒家并没有独尊的地位,甚至不如柳三刀所秉行的墨家学派受欢迎。苏文微微点头。听柳三刀这话的意思,是担心他反悔加入内厂 他可没有这个想法,别的不说,什么事不用干,每个月从内厂拿十几两银子,难道不香吗 见苏文把话听了进去,柳三刀又说道:“当然不是让你转投他门,你既然拜了那董知章为师,儒家的烙印便难以洗刷,唔内厂对这个也不讲究。但同样的,内厂也不需要一个只觉醒文气的文员,我们要的,是超凡者。” “超凡者” 苏文想到了白天时候,柳三刀与董知章大大动干戈时所造成的破坏,双方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出了他所看过的武侠小说的极限。但这也纯属正常,这世界有妖怪玄幻,不,至少是个仙侠世界。 “不错,不成超凡者,终究只是尘埃。” 柳三刀声音沉稳:“你身上有成为超凡者的潜质,这是我吸纳你进内厂的原因。” 柳三刀眼神闪烁,仅仅是潜力的话,对他的吸引力可大不到哪里去。 “怎么才能成为超凡者” 苏文怦然心动。 “那要看你想选择成为怎样的超凡了。” 柳三刀 淡淡笑道:“诸子百家,只要觉醒了文气,以此为基础,都有各自晋升超凡的方法。” “是秘籍像九阳神功c葵花宝典一类修炼真气的绝世秘籍吗” 苏文眼睛一亮。 “什么秘籍,还有这种东西” 柳三刀觉得自己的知识里似乎出现了盲区。 “不是” 轮到苏文迷茫了。 “瞎说什么呢小说家胡编滥造的话本看多了吧” 柳三刀嫌弃地看了苏文一眼:“是积攒文气,贯通圣人奥义,服用秘药,完成相关仪式,获得晋升的力量和知识。” “啥” 苏文忽然发现,柳三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可这些话连在一块,就完全听不懂了。 第七章 期望 “啥” 苏文沉默了几秒,一脸茫然地望着柳三刀。 “嗯” 柳三刀想了想,自认把如何成为超凡的道路已经解释清楚,声音便大了一些:“没听懂就是这个意思啊” “” 苏文又沉默了几秒,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人,恐怕人人都知道如何进入超凡境的基本程序,所以柳三刀才会说得如此笼统。 只是初来乍到的苏文,两眼一抹黑。 但他并不打算不懂装懂,含糊了事,拿起酒壶给柳三刀倒酒,说道:“我之前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很是孤陋寡闻,还请柳叔说得仔细一些比如如何积攒文气,完成仪式” 他这么一解释,柳三刀倒是释然了,安慰苏文说道:“这倒无妨,如今你觉醒文气,又是我内厂之人,想成为超凡者,只是时间问题,关键是这条路该如何往下走,提升序列。” 随后他便就着茴香豆,喝着小酒,给苏文详细解说如何成为一名超凡者。 首先是积累文气。 在这一步,最难的是觉醒文气。凡人与超凡者之间的天堑鸿沟跨越过后,随着学习圣贤典籍的深入,便可凝聚和积累文气,当然,凝聚文气最快的方式,是创作可以激发文气的篇章,积攒成自身的力量基石,然后一步步朝超凡者的序列提升而去。 每一阶超凡者都有着对应的名称,比如儒家,觉醒文气之后,便算是秀才。而秀才之上,是贤人c君子,儒士c大儒之流。各家学派,称呼或有不同,但大致一样,而且序列尽头,都是称之为圣人。 各派学说层出不穷,但并不是哪一派学说就能出圣人。而出过圣人的学派,都是当今世上的显学。 简单地提及了背景之后,柳三刀提到了秘药。 秘药是用来开启灵窍的,而且不同学派的秘药配方也尽不相同;在各家学派眼里,典籍学说,是大路货,广泛传播,唯恐别人不知。但秘药,尤其是秘药的配方,是学派的最核心秘密,只有最高层的少数才有资格掌握。也正是牢牢把控住了秘药和秘药配方,各派学者不得依附在学派的阵营之中,不然就算积累更多的文气,也难以提升。 当然,有一些幸运的超凡者,在提升序列的时候,能引发天道共鸣,从而得到天授知识,获得下一序列或者其他学派的秘药配方。但同样的,一般的学者,想获得秘药也极其困难,没有背后学派的鼎力支持,野生的超凡者,前途几乎已经被彻底锁死。 而提升序列最重要的一环,是仪式。 不同学派的仪式也不一样。有些可能就是随口哼唱两句莫名其妙的歌,而有些可能需要耗费极大的心血。 还是拿儒家的仪式举例。 觉醒文气,成为秀才之后,秀才想成为贤人,除了文气c秘药加持,他的行为举止,还得得到周围的乡里称颂,所知道他名字的人都觉得他是个贤明之人,在这种氛围之下一段时间后,便会成为贤人。而这个过程,便是仪式。 越往上,仪式便越难。知效一官,行比一乡,德合一君,天下皆以为贤能者,才有可能成为儒士c大儒,至于传说之中的亚圣c圣人之流一般人想都不敢去想。 苏文心底生出一股深深的荒谬感,他本来就已经觉得这个世界足够古怪了,可没想到,现实比他想象中还要扭曲。 “咳咳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柳三刀 晃了晃酒壶,发现一壶酒都被自己喝光,瞥了一眼苏文眼前的酒杯,舔了舔嘴唇,腆着脸将苏文身前的酒杯拿了过来,讪讪说道:“不喝怪可惜的不要浪费嘛。” 苏文心里直呼好家伙,柳三刀不光把带来的酒水喝光,茴香豆也吃得一干二净,顺带把他的栗子也啃没了。 苏文摇了摇头,将桌面上的栗子壳从脑海里驱除,问道:“如果我累积的文气足够提升序列,内厂会提供对应的秘药吧”柳三刀既然希望他变成一名超凡者,那意味着内厂至少不缺少提升力量秩序的秘药。 “秘药并不是那么好拿的。” 柳三刀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哪怕内厂这种特殊地方,秘药也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只会免费提供一两次,也就是最低阶的秘药,将普通的文气觉醒者,提升到超凡者的层次。想获得往后的进阶秘药,需要累积足够的功勋但内厂掌握的秘药序列也并不多,尤其是高阶序列的秘药,更是少得可怜,就目前来说,相对完整的序列c是墨家c法家和阴阳家,所以内厂里面的超凡者,大部分都拥有这几家学派的背景。” “没有儒家” 听到这一番话,苏文神色古怪。 “不能说没有,低阶的秘药,是可以凭借功勋兑换得到的,但儒士以及以上,就极其罕见因为内厂并没掌握秘药的配方。” 柳三刀语气深长。 秘药不容易获得,苏文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可柳三刀后面所表达的意思,才值得他认真思考。 他如今是董知章的学生,而董知章是儒家学派的学者。 也就是说,内厂所掌握的资源,对他日后的提升帮助不大。 柳三刀是在委婉劝说他,想在内厂获得更多的资源,一心扑在儒家身上,恐怕对前程不利。 嗯,从某种角度看的话,柳三刀是在挖董知章的墙角。 “是不是应该” 苏文心念波澜微起只是 要知道,虽然他还没完成拜师礼,可董知章已经把石灰吟改了个长长的名字,将他俩的师徒身份牢牢钉死,若他敢另投他门,便是欺师灭祖,不仅仅会招惹骂名,董知章一怒之下,一巴掌将他拍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坏话,更多人只会称赞他手段刚断,清理门户。 换个角度看,也足以看到董知章对他的重视,儒家学派也是显学,青山书院底蕴也十分雄厚,如果他的表现能够达到董知章和书院期许,各种资源肯定也会源源不断地供给,好处不会比内厂给的少。 苏文心念坚定了下来,定了定神,他说道:“我已拜董先生为师,更换门庭之事,断然是做不得的,至于成为超凡,提升序列,还是很遥远的事,还不急着 考虑。” 柳三刀微微点头,心里有些遗憾,不过他有自身的操守,在此事上便点到为止了。 “唔不愧是我董某人的学生也只有这种品性,才能写出石灰吟这样的章句,好,好” 而此时,屋顶响起董知章的声音,随后衣袍猎猎作响,董知章从屋顶飘落下来。 苏文和柳三刀迎了出去。 两人神色都不大自然。 苏文心中的侥幸,如果他有什么三心二意的想法,哪怕仅仅是跟柳三刀虚与委蛇的托词,都会在董知章心里留下难以挽回的形象。 柳三刀更的面色铁青。 他竟然不知董知章的到来,更不知董知章来了多久,偷听了多久两人的对话。 还好他也没有光明正大地挖墙角,不然情况会变得更尴尬。 “儒家的君子,什么时候喜欢躲在房顶屋梁之上了” 柳三刀冷笑一声,开启了人身攻击。 “我不是君子。” 董知章淡然笑道:“我是儒士。” 儒士的品秩,可远在君子之上。这也是董知章的底气。 “哼哼,又还不是大儒,嚣张什么” 柳三刀心里腹诽着。只是这种话,他可不敢说出来。别人不知道,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白天的时候,董知章明显是留了手,没有使用绝技,不然他哪能跟董知章打得有来有回,在人前挣足了面子。 董知章的目光越过柳三刀,落在苏文身上,语气温和:“你为何还不到书院拜师我可是等了半宿,也没等到,原来是被这等闲人给耽搁了。” “啊” 苏文一脸错愕。柳三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精彩起来。 之前董知章让他挑个好日子去书院拜师,苏文便以为,起码是几天后的事,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翻黄历,也还没弄清楚,在这世界,拜师要按照何种礼数去做,准备请教孙野侯这些有经验的朋友之后再做,可没想到董知章竟如此迫不及待,这大半夜的,竟跑来苏文家,责问他为何不夤夜去拜师 “这,这不合礼数吧” 苏文震惊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解释的理由。 儒家,可是出名重规矩,讲礼数的学派,学生拜师,可是非常重要的仪式,尤其像董知章这样名士,只会更加讲究,不仅会挑选黄道吉日,还广派名帖,邀请亲朋好友,当地名流,各派学者见证。 这大半夜的拜师,不仅仅于礼不合,甚至可以说离经叛道了。 “嗐,这虚名算是什么。” 董知章摸了头上的儒冠,似乎有愠色说道:“钱浩然那老匹夫似乎有截胡的想法,还说准备收个关门弟子,若他真拉下脸来干这等事,我岂不是亏大了” 苏文有些茫然,不知道被董知章气急败坏骂成“老匹夫”的人是谁,嘴巴微微张开,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钱山长也想收苏文为学生” 柳三刀在一旁却是傻了眼,他默默看了苏文一眼,顿时死了挖书院墙角的心思。 钱浩然跟董知章可不一样,董知章不过区区一名儒士罢了,可钱浩然却是货真价实的大儒,哪怕当朝皇帝陛下见到,也得彬彬有礼地称一声“ 先生”的人物。 跟董知章这种反射弧比常人慢一拍的性格不一样,钱浩然心思细腻,而且十分记仇,一旦得罪了他,那就准备 受罪吧,哪怕内厂的大档头也一样得吃挂落。 “难怪了” 柳三刀顿时明白,为何董知章这么急着收苏文为学生。若钱浩然真动了截胡的心思,董知章神经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境界大一阶压死人。 “再说了今日得你诗文牵引的文气,我心有所感,似乎是要破境,得出一趟远门完成晋升大儒的仪式。总得把师徒名分落实了才好离开。” 董知章大咧咧说道:“那些繁文缛节就算了,你就给老夫端一杯茶,咱们这收徒礼仪就算完成了。唔,这里还有一位墨者作见证人,也算马虎了。” “晋升仪式” 柳三刀浑身一抖。 董知章已是儒士,再次晋升那就是大儒了 那也意味着,青山书院,便坐拥两名大儒别说在江南道,在整个大梁朝,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不仅仅在儒家书院中排名有更前的名次,对其他学派更是形成巨大的压力 “先生喝茶咳,茶味淡了点” 苏文就是个穷逼,平时哪里喝得起茶水,白开水都少喝,毕竟烧热水废柴。他翻箱倒柜,总算找到茶罐,从里面倒出了最后的一点茶碎,泡了一杯颜色淡不可见的茶水,却是一脸淡然地送到董知章面前:“学生家贫,没有好茶,只能日后买好茶叶孝敬先生了。” “无妨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董新章掉了一句书袋,端起茶碗,轻轻抿一口,眉宇之间透着一股欣喜,随即正色说道:“苏文,为师生平,只收过三名弟子,如今你是第四名,也是为师的关门弟子。”他又抿了一口茶说道:“既然你入我门中,有些事情便得说与你知道,我们虽然是儒学之人,但主治之书是春秋,其他儒学学说,熟读即可,至于诸子百家之说,可触类旁通,无所禁忌。” 苏文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心里的表情可比脸上精彩,从今往后,他可以光明正大跟别人说,他是读春秋的了。只是在这世界,怕是没人能听得懂他这个梗。 “还有,你三个师兄师姐的情况,也应知晓一些” 董知章放下茶碗,组织了一会语言,开口说道: “你大师兄燕人,姓颜,名箪,字箕,淡泊名利,如今隐居在东海之滨,有贤人之称。” 苏文欣然点头,心里暗暗寻思:“这颜箪师兄,应是先生门下的颜回了。” “你二师兄大梁人,姓仲,名温,为人稳重好学,先投军了数年,跟随兵家修了几年,上月又修了书信来说,从军中退役,与墨家一名墨者一起当游侠去了” 苏文分明看到,董知章脸色的表情颇为复杂,似乎难以言喻。也不知是喜是嗔。 但他还是听得出来,这二师兄,怕是子路一般的人物,但听先生的描述,似乎又不大像。 “你三师姐大梁人,姓姬,嗯,外惠内秀以后你应该都有机会见到的。” 董知章对三师姐的介绍特别吝啬言语,苏文除了知道这位三师姐是梁国人,姓姬之外,其余一概不知。 苏文的兴趣,也不在这几名同门身上。 “这个给你。” 董知章从衣袖中摸出一个长盒:“里面有笔墨纸砚,还有一部春秋,是先生送你的礼物,也是先生对你的期许。”他摸了摸胡子,露出淡然笑容:“先生相信,能够作出石灰吟的人,将来也一定能写出一部春秋。” 说着,董知章轻轻拍了拍苏文的肩膀。 苏文微微躬身,接过长盒。 “学生谨听先生交汇,绝不让先生失望。” 他却是没注意到,旁边的柳三刀却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悚地看着董知章。 苏文不知董知章这一番话里的期许有多大。 柳三刀却是清清楚楚。 “圣人作春秋,乱臣贼子惧。” 那可是圣人。 第八章 先生的馈赠 董知章走了。 看着董知章飘然远去的背影,柳三刀沉默许久。 被打击的。 董知章急着离开,那是因为文气已经积攒到了极致,需要服用秘药,进行晋升大儒的仪式。 而柳三刀距离提升到董知章即将成为的层次,还远着呢。 董知章离开之前,也让苏文放心钻研学问,积累文气,不必担心秘药欠缺。董知章手里便掌握从贤人到大儒的秘药配方,并且有着足够的材料。也就是说,就算苏文担心配方和材料,也是成为大儒之后的事了。 这是对柳三刀的第二重打击。 他身为内厂的大档头,想获得提升下一序列的材料和配方,都极为艰难,可在董知章眼里,仿佛这一切都不用钱似的。 最后一重打击,是董知章离开前终于发现了柳三刀脸上的新伤疤,问了一句:你脸上的伤是谁弄的 柳三刀自然不会说是被一只猫给挠的,随口便应了一声,家里的葡萄架倒了,不小心蹭到的。 董知章却是哂笑一声说道:“葡萄架,不是吧,看上去是被女人挠的,哦,不对,你也没有女人,欸,还真惨。” 他也不深究柳三刀脸上的伤是哪里来的,施施然离开了。 柳三刀被嘲讽到心头恚怒,甚想拔刀给董新章来那么一下。 然而得知董知章马上要晋升大儒之后,柳三刀便清楚,现在不是白天,董知章真甩开膀子跟他干一架,他绝对是自取其辱。 所以柳三刀很自然地从了心,意兴阑珊,强打起精神,又跟苏文说了一些内厂的事情,这才捂着受伤的脸,骂骂咧咧走了。 送走柳三刀,苏文脑子还是有些发懵,白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可没想到晚上还有这么一出。 “还闹妖怪” 想到柳三刀临走前说过的话,苏文心头泛起一丝凝重。 从柳三刀的讲述中,他之所以会被抢亲,很可能就是这只妖怪搞的鬼,在整个江南道散布大量流言,最终引发了抢亲事件,只是从整件事来说,苏文跟大部分的老光棍一样,因祸得福,只是得到的福报尽不相同罢了。 至于妖怪为何如此行事,柳三刀也给出了解释。 妖族跟人族超凡一样,晋升的时候需要特殊的仪式。 而且每一种妖族的晋升仪式都不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内厂对 作乱的妖怪毫无头绪,不知对方的来历,更没有高效的应对手法,以至于妖怪肆虐至今。 不过内厂终究不是吃干饭不干活的,随着柳三刀一行人的调查,如今已经渐渐锁定了妖怪活跃的范围,相信很快就能将其抓获。 柳三刀给苏文说这些,也就是为了让苏文了解相关情况,并不指望他能帮上什么忙。 送走了柳三刀,苏文回房打开董知章送的礼物。 “咦” 当盒子打开瞬间,苏文便感觉有一股清爽气息扑面而来,整个人也感到一阵情神清气爽。 盒子里放的的确是笔墨纸砚,三支青竹毛笔,看样子还是董知章亲手做的,每一支笔管上还各刻着一行小字。 “微言大义”。 “虽千万人”。 “青出于蓝”。 “” 看着三支毛笔上的刻字,苏文咂了咂嘴,他这个先生,自身的学问就很驳杂啊。 旁边还有一刀青色宣纸,毛边,显是没经过仔细的切割。苏文所感觉到的清爽气息,便来自这一刀宣纸,还有两块墨,墨上有鎏金字样,一块墨上字样为“余家贫”,另一块上则为“吾善养浩然之气”。 “家贫” 苏文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道一声,我家先生还真会装。他虽然不识货,也清楚这样的一块墨,拿出去至少能卖几十两银子等c后来他才知道,是贫穷限制了他的见识,他其实还可以再大胆一些估价。 最后的一块石砚,倒是朴实无华,苏文拿起翻看了一眼,只在砚边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几不可闻的“早”字。 看到这个字,苏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但他很快扭头,把心里某个同样古怪的念头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压在盒子下方是一卷被盘出浆的竹简,用牛皮捆着,不消说,这便是董知章这一支儒门所精心钻研的春秋了。 而苏文还看到,一把小小的,生锈的刻刀,被牛皮跟竹简捆在了一起。 “这竹简和刻刀,不会是师门的圣物吧” 苏文嘴角抽了一下,小心地拆开牛皮 ,沉甸甸的刻刀,握在手里,他感觉掌心一片冰凉,然后又一片炙热,身体在冰火两重天中替换来回。 “这刻刀有古怪” 苏文身体哆嗦了一下,险些将刻刀丢了出去。但他注意到,身体虽然在冰火两重天中来回切换,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伤害,反而让他的意识变得更加清明敏捷。 “是宝物” 苏文知道这个世界既然有超凡者,那必然也有超凡的武器,不,是法器才对。这把刻刀,应该就是这样的一件宝物。 “先生真是大方真豪气” 苏文心里顿时为 董知章疯狂打666,原本就伟岸的形象,顿时又往上拔高,高山仰止。 刻刀的具体用处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在手里把玩了片刻,小心地放回盒子,展开了竹简。 “春王正月” 苏文目光落下,看到一行古老的篆字。 只是文字在他眼里很快就扭曲律动着,文字上面更是像是笼罩着一层水雾,除了开头的四个字,后面的字迹,他竟然一个都看不清楚。 “怎么回事” 苏文心头震惊。 看到这四字开头,苏文便知道,这卷春秋,跟来时世界所熟悉的是一样的。 “春王正月”后面是“三月,公及邾仪父盟于蔑。” 苏文不仅仅熟读春秋,连解读春秋三传的左传c公羊c谷梁都是烂熟于心。 可如今,他觉醒了文气,也记得春秋原文。 可偏偏无法在竹简上阅读上面的文字。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苏文赶紧拿出之前誊写的大学抄本,打开一看,他补上的文字,可以畅读无恙。 “这就奇怪了啊” 苏文轻轻地拍了拍脑袋。 “看样子,这卷竹简也是宝物,不能轻易看到上面的文字,可能需要积攒更多的文气才能做到。” 仔细回想了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后,苏文心中有所明悟。竹简应该是一件宝物,上面所记录的文字,需要足够深厚的文气才能阅读。 这也意味着,文字自身便蕴含着一些奥秘,具体是什么,还得慢慢探索。 “呼噜噜” 听到灰猫的呼气声,苏文回头看到灰猫不知何时悄然跃上书桌,正盯着他手里的竹简,看到苏文回头的目光,它甩了一下尾巴,喵了一声,似乎想往前扑上去,一口咬住苏文手里的竹简。 “板呃,核桃,你刚才去哪了” 苏文收起竹简,终于想起自家灰喵的名字,伸手就要去摸核桃的脑袋,只是想到柳三刀的遭遇,他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他都有点想不明白,为何自家的猫,他对着的时候,竟然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难道真不是我家的猫” 苏文仔细地翻找了前身的记忆,终究没找到与灰猫相关的部分。可这并不能作为凭证,因为原主的记忆,他所记住的本来就不多,忽略掉一只猫也是正常。 等苏文回过神,核桃的耳朵微微一动,跳到他的床上,拱了拱背,打了哈欠,盘在床头睡觉。 看到这一幕,苏文心中便没了疑虑,如果这不是他家的猫,怎么可能爬床比他还熟练 苏文笑着摇头,将董知章送的宝物收起来,猫的破坏力可不小,若这些文房用具落在核桃的爪下,可就糟蹋了。 而这时候,眯眼假寐的核桃,忽然睁大了眼睛,两耳微微低伏,眼睛冒出精光。但很快,它又眯起了眼睛,耳朵却微微耸动着,胖呼呼的脸上,甚至浮现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苏文房后的小山坡上,一棵大树的阴影下,一团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人形的黑雾里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 只听黑影嘀咕说道:“我的六欲之试明明已大圆满,可最终却缺少了死生之试的成果难道是落在了他身上” 黑影沉默了片刻,身形渐渐凝实,脸上的表情变换一阵,随即再次自言自语,只是这一次声音变得娇娇滴滴:“如今他成了董知章的学生又被内厂收揽当了爪牙,若动了他,怕是会招惹大麻烦。” 低沉沙哑的声音又冷冷响起:“不拿回那两份灵性,我们这一次晋升就彻底失败,只有死路一条” 一个暴躁的声音响起:“没错,只要拿回灵性,完成仪式,江南道辖区的内厂高手就是个屁董知章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哪怕钱浩然出手,我们也能安全离开” “有道理我们速战速决,夺回灵性之后,就离开江南道,不与他们周旋” 黑影之中,最先发声的沙哑声音一锤定音。 没多久,一个白衣俏丽的身影,来到了苏文家门前,挥动着粉拳笃笃笃地敲门, 娇滴滴地敲起了门:“有人在家吗,救命啊奴家迷路啦,求求好心人收留啊” 第九章 倩女幽魂? “嘎吱” 破旧的木门发出垂死挣扎般的声响,苏文打开了条门缝,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看到了一双桃花眼,与那双妖艳的眼睛对视了一眼,心神微微荡漾。他将门缝稍稍拉开一些,皱眉问道:“你是谁” 见门户打开,女子眉宇间有喜色,却是故作矜持地抬起衣袖,遮在胸口上,糯声说道:“奴家,奴家戚胡氏,白天回娘家省亲误了时辰,回城迷了路如今夜深宵禁,不敢夜行,还望公子收留一宿。” 戚胡氏声音越说越低,脸上却泛起一抹殷红,眼神在苏文身上小心打量着,带着几分娇羞和矜持。 “啊这这不可能吧。” 苏文一听,心头便警惕了起来。 这个自称戚胡氏的女子,从装束到神态,看得出家中富贵,又长相魅惑,夫家c娘家怎么可能会放心她一人出城省亲,又让她夤夜回城 这样拙劣的谎言,别说他,哪怕是说给柳三刀这样的大老粗,都不会相信这少妇说的一个字。 “其实是这样的” 见苏文就要把门给关上,少妇两眼含泪,哽咽说道:“其实是奴家不堪夫家虐待,逃亡出来的,求公子救奴家一命” 少妇还啜泣起来,断断续续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原来是因为选秀一事,家中怕她被选入宫中,便匆忙挑了一户殷实人家,一个中年丧妻的读书人,嫁了过去。 却不料她夫君是个只会读死书的书呆子,整天抱着经书不放,却是连文气都未能觉醒。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好了,可家里还有一个暴虐成性的婆婆,前任夫人就是被这个恶婆婆给折磨死的。入门没几天,她便受到了虐待,动辄打骂,她不堪受辱,于是趁着天黑,逃出了去。可一个弱质女子,大晚上的能跑哪里去,慌不择路,稀里糊涂地便跑到了苏文这里,想着离主城区已远,便想借宿一晚,明早起来再逃往他处。 “若公子好心收留奴家胡小倩,虽蒲柳之姿,今晚,今晚愿自荐枕席。” 说到最后,这少妇声若蚊蚋,不胜娇羞。 “嘶” 苏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之前张与孙野侯便提过,城中有许新嫁不满夫婿的女子,有那红杏出墙之举,从张的讲述中,他似乎便有如此艳遇,颇有食髓知味的感觉。 可没想到,他人在家中坐,美从天上来。穿越第一天,就遇到各种好事自己,果真是天命所选之人吧 苏文不禁有飘然。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激荡的心情想顿时无影无踪。沉吟片刻问道: “你叫什么来着” “奴家胡小倩。” “啪”的一声,木板重重关上。 “啊这大半夜的,你在我家留宿,有瓜田李下的嫌疑不如多走几步,前方一里左右有一个驿站,可以落脚。” 苏文将门闩落下的同时,飞快说道。 他心跳砰砰响着,心里暗道好险这个世界有超凡者有妖怪,那么有女鬼也就不出奇了 这大晚上的,一个素未谋面的,一身白衣的美艳少妇找了一堆破理由接近他,甚至连他脸长啥样都没看清楚就自荐枕席,还有着一听就是聊斋故事的名字,你敢放她进屋 苏文又不是宁采臣,连鬼都敢啪。 被女鬼找上门来,苏文也没有天真地以为把门关住就可以安然无事。 可他一个才刚刚觉醒文气的读书人,有什么办法对付鬼怪 苏文慌得一批。 “有了” 先生所赠送的礼物中,那把刻刀和那一卷春秋明显就不是凡物,至少可以用来辟邪。想到这里,苏文转身便冲回房中,跌跌撞撞地翻出了长盒,一手握住刻刀,一手抓着竹简。 被留在门外的胡小倩一脸错愕。 苏文是有病是吧她都说出自荐枕席这样的话语了,你特喵的还跟老娘说什么瓜田李下看来他的确心中有鬼,莫非是识破了她的真面目或者说,他已经知道那两份灵性的存在因此推测出她的目的了 “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胡小倩一双桃花眼中都要喷出怒火来。 她本想着用温和一点的手段,将那两份灵性从苏文身上收回来,免得惊动内厂和董知章,可苏文竟如此油盐不进,连门都不让她进,那可就不能怪她来硬的了。 “彭” 伴随着一声巨响,这个晚上被敲了好几次的破旧门板终究没能支撑到天亮,被一脚踹得崩碎。 “好家伙” 苏文瞠目结舌。他可没想到,这女鬼竟然如此嚣张,自己明明拒绝与她共度一夜春宵的提议了,可她为何还要侵门踏户,莫非想强了自己 这世界的女鬼竟恐怖如斯 胡小倩飘然来到了苏文前方,长发无风自动,眼神阴森,冷笑凝视着他。 “你还想跑我同意了吗” 胡小倩恶狠狠地说道。只是这一次,她的声音从温柔娇弱变得沙哑尖锐,活脱脱的小倩变姥姥,苏文又是一阵恶寒。 胡小倩的目光在苏文身上打转,苏文感觉身上像是被一根根钢针攒刺,痛不可言。 “灵性呢我的死生灵性呢” 可胡小倩此时却比苏文更震惊。她的目光扫过苏文全身,并没有发现她所想拿回去的东西。 “什么死生灵性” 苏文一样莫名其妙。 天地良心,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死生灵性这个词,与胡小倩更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会拥有她的东西 “你还装傻” 胡小倩脸上的表情狰狞,她踏前一步,厉声说道:“你本会死在今天早上。可你不但没有死,还觉醒了文气,分明融合了我这两份灵性,你给我吐出来” 胡小倩气急败坏,她也不近身,只是一抬手,苏文便感觉脖子被狠狠捏住往上提 在翻着白眼的同时,苏文心中惊骇莫名,这女鬼好厉害,先生送的法器宝物都镇不住她 挣扎之中,苏文手中的竹简跌落地上,只牢牢抓住刻刀,一边挣扎,一边用刻刀穿刺扼住自己喉咙的无形之手,可让他失望的是,刻刀对女鬼并没有什么效果。 “儒家的法器也太弱了吧” 一时间,苏文都感觉自己是不是拜错了师门,应该找阴阳家或者道家这样听名字就辟邪的学派 可这时候想改换门庭也迟了 “说那两份灵性在哪里” 胡小倩怒火中烧,似乎没看到苏文已经被她掐得两眼翻白,舌头都快伸出来了。 “呜” 苏文两腿直蹬,喉咙发出哀鸣声,心里更是怒骂不已,且不说他根本不知所谓的“死生灵性”是什么,就算他知道,他想说出来,女鬼总得给他一个机会啊。 “哐当” 胡小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随手一甩,苏文便摔在了墙壁上,跌落床边。 “啊呜” 正窝在床上的核桃,从胡小倩破门而入到现在,都平静淡定地旁观着,仿佛这一切与它无关。 直到苏文险些砸在它身上,才抗议地叫了一声。哪怕如此,它也没有要挪窝的想法,依旧懒洋洋地甩了甩尾巴,甚至还舔了舔爪子。 看着核桃淡定的模样,苏文心一疼,心里飘过一句,我要这猫何用虽然指望不上一只猫去对抗女鬼,可你叫两声表表态度也好啊 “苏公子奴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确定苏文没有反抗的余地之后,胡小倩似乎放心下来,戏谑地盯着苏文打量:“若你乖乖地将我那两份灵性吐出来,奴家不但饶你一命,还赠你一场露水姻缘,岂不美哉” 听着胡小倩用着尖锐沙哑的声音说着风情万种的话,苏文只觉得毛骨悚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一番话在他耳中听来,无异于先奸后杀,惨不可言。 “跟你拼了” 苏文抓住刻刀,往前一扑 “不知死活” 胡小倩一甩手,便将苏文拍在了墙上。 “嘻嘻公子原来你喜欢主动啊” 胡小倩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指甲在苏文脸上轻轻地剐蹭,苏文感觉一阵刺痛。 “奴家也喜欢主动一些呢” 胡小倩一扯苏文的衣襟,顿时将他衣服扯成稀碎,一手摸在苏文的胸口,嗤嗤地笑起来:“看样子,你把那两份灵性吸收得很好,我都感觉不到了呢不过没关系我一会就把你榨干,再把你的心挖出来,灵性还是能提炼出来,嘻嘻,经过文气之躯的滋润,灵性只会变得更纯净呢”说着,她还朝苏文抛了个媚眼,舔了舔嘴唇。 苏文一阵毛骨悚然 这女鬼口味不是一般的重啊强上他也就算了,还要把他的心脏给挖出来 这他妈的内心有多变态,才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情急之下,苏文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原本僵硬的身躯竟然都能重新活动起来,握住刻刀的手,往胡小倩身上一刺 可随即便被胡小倩一手抓住了手腕,顺手一带,将他拖到了床上,瞬势往他身上一坐,局势顿时成了女上男下 “喵呜” 核桃在一旁发出了怒叫。 若不是它反应快,苏文就压在它身上了。 “呃” 胡小 倩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到了此时,她才意识到,房间里竟然有一只猫。 若不是核桃发出声音,哪怕与核桃近在咫尺,她都没有感觉得到灰猫的气息。 而看到核桃瞳孔里闪过的精光,她脑海里更是响起了一声炸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咦门怎么烂了” 这时,门外响起了苏文熟悉的声音。随后柳三刀探头进了房间,看到胡小倩骑在苏文身上的情景。 “啊哈” 柳三刀可没想到进门竟然会看到这么一幕,一手捂住眼睛,把脑袋缩了回去,嘴里嘟囔着:“我打扰到你们了吗,不好意思啊,我眼神不好,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啊” 胡小倩:“” “救我是女鬼啊” 苏文叫得那个撕心裂肺。 本书首发来自 , 第十章 我那个同窗 家里一片狼藉。 苏文抱着膝盖,眼神有些涣散。 穿越第一天,他险些被女鬼圈圈叉叉了。 这种遭遇没有半点旖旎只有余悸,实在一言难尽。 回想着柳三刀与胡小倩的打斗的情景,苏文感觉自己就在梦中。 看到苏文柳三刀进来,胡小倩凶性大发,一手提起苏文恶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两手更是多了两把短刀,借助苏文作为掩护,一跃而起,冲向柳三刀。 好在她从床上跳下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慢了一步,不然柳三刀必然会吃一个血亏。 柳三刀一手接住苏文后,拔刀便砍,胡小倩也不胆怯,缠斗一起,将苏文整个书房弄得稀烂。 最终还是柳三刀技高一筹,伴随一声怒吼,劈下了胡小倩的脑袋。 随即胡小倩便化为几股黑烟四散,从墙角c窗户逃窜,消失无踪。 柳三刀骂骂咧咧地追了出去,但无功而返。 “狗东西跑得真够快,不然死定了” “这世上还有鬼” 见柳三刀折回,苏文魂不守舍地问道。 “嗐,鬼怪之说,自然是有的,但你遇到这个可不是。” 柳三刀神色有些凝重:“行事手法,像是狐妖,但是她身上妖气很淡如果是妖怪,很可能就是我们在找的那头,等颜朵过来,我们就可以确定,是不是我们找的那头妖物了。” 柳三刀拍了拍苏文的肩膀,安慰说道:“还好,你也没被吸走元阳,不算吃亏不过奇怪了,她怎么会找上你的” 柳三刀上下打量着苏文。 “我哪知道咦,她说我吸收了什么东西” 苏文深吸一口气,安抚了自己受惊的心灵,想出了胡小倩反复提及的字眼:“死生灵性对,是死生灵性” “灵性” 柳三刀一惊一乍的,听到灵性二字,整个人险些都跳了起来。 “嗯” 苏文见柳三刀这态度,便知事情并不简单,秉着求知的态度问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灵性” 柳三刀一拍脑袋说道:“灵性,是秘药中的一种,也可以说是秘药中最关键的部分,可以是妖兽的核心,也可以是文气凝聚出来的结晶如果超凡者死去,身上也可能会析出灵性。” “你之前怎么不说” 苏文捂着额头上的大包,一脸纠结地说道。如果他早些时候知道灵性意味着什么,那他能跟胡小倩解释清楚,他根本没见过什么灵性,或许不会吃那么多苦头。 “这不是忘了嘛” 柳三刀讪讪笑了起来:“这可不能怪我谁知道你消息如此闭塞,在大街上随便找个阿猫阿狗问问,都能给你说个头头是道真是的” 消息闭塞怪我咯苏文不吭声。郁闷了一会,他开口问道:“可那个女鬼说死生灵性在我身上是什么意思” 苏文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胡小倩折磨他的时候,可是说漏嘴了不少消息。 比如胡小倩说他早上就应该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对的。原主的灵魂早已消失,被他取而代之。 然后他又活了过来。 “难道这就是死生灵性的效果,让我穿越了” 苏文心里翻腾,脸上也浮现震悚之色。那岂不是意味着,胡小倩在背后谋划了一切。那许半城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那不是女鬼” 柳三刀再次纠正了苏文的说法。他凝神观察了苏文一阵,看得苏文一阵毛骨悚然才停了下来,纳闷说道:“你身上可没什么灵性如果有过,也应该消化干净了,她缠着你干什么” “” 苏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 胡小倩也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灵性的气息,所以才想把他给榨干,将灵性重新榨取出来。 然后就被折回的柳三刀给撞见了。 柳三刀摇了摇头:“我原先怀疑她可能是个妖族,可妖族的晋升途径,无需从外界获得灵性,甚至额外的灵性,对妖族来说都是致命的毒药,避之不及。” 他纠结地抓了一下头发。 胡小倩在苏文这边现身之后,他一度以为这个就是内厂最近在追缉的妖族。 然而胡小倩想从苏文身上得到“死生灵性”,便颠覆了她是妖族的可能。 “这事情,比妖族闹事严重多了在活人身 上蓄养灵性,剥夺灵性这种事已经很多年没人这样做了究竟是哪个学派的人胆子这么大” 柳三刀认真想了想,对苏文说道:“家里是不能住了,收拾一下东西回内厂衙门住一段时间,等事情完结了,你再换地方不迟。嗐,之前忘记告诉你,内厂衙门,平时无事,得三天去点卯一次,恰好明天是点卯的日子,你得过去跟同僚们碰个面,熟悉熟悉。” 正是忘记提醒苏文回衙门点卯之事,柳三刀才半路折了回来,撞见了胡小倩对苏文施暴的一幕。 不然今晚苏文在劫难逃。 “不急着回衙门” 苏文将胡小倩所说过的话详细说了出来,指着自己额头上的大包说道:“胡小倩说我早上就该死了说的应该就是一记闷棍基本可以确定,敲闷棍的人,很可能是她安排的,顺着这条线索,或许可以将她揪出来。”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胡小倩没能从他身上得到所谓的灵性,又在柳三刀手下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迟早还是会回来找他麻烦的。而他,总不能一直住在内厂里不出来吧 “唔有可能。” 柳三刀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原本以为,身心受到重创的苏文,此时只会想着找个地方好好安歇,可没想到苏文心里就没有休息的想法,一心只想找到凶手。 “走去许府” 苏文白天被抢亲的时候被人敲的闷棍,说明敲闷棍的人来自许府。且不说许府在其中是否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找到敲闷棍的那个人,从他身上追寻胡小倩的线索,却是可以确定的。 柳三刀蓦地站了起来,拿出一个铜哨,鼓起腮帮子用力地吹了一下,却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是他想联络的人,随着无声的哨响却已得到了柳三刀呼唤的消息。 “姑爷柳,柳大人” 两人还没动身,就在苏文草草收拾了个包袱,一出门,便看到了许管事,诚惶诚恐地站在门口。 许管事身边还站着两名护院,三名奴仆。其中一名奴仆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堆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其余两名奴仆则挑着沉甸甸的担子。 “怎么回事” 柳三刀目光如刀,盯着浑身发颤的许管事。 看到柳三刀,许管事两腿便开始发颤,话都不利索。 “我,我老爷让我给,给姑爷送,送点补品” 许管事感觉舌头在打结,半天才把一句话给说完整,又哭丧着脸说道:“老爷还说了,姑爷先看看礼单若有啥欠缺的,小的回头给您送过来。” “我不是你家姑爷” 苏文义正言辞。 “姑爷说的是”许管事继续哭丧着脸说道:“姑爷说的都对,老爷说,姑爷可以不认这身份,可小的们却不能不认” “喏” 柳三刀应了一声,从许管事手里接过了那一份厚厚的礼单,借着奴仆手里举着的防风灯的微光,瞥了一眼:“许半城果然豪气,补品里还有房子,银子,草人参鹿茸都三十斤,这是喂猪啊” 他回头瞥了苏文一眼,意思是,要不你勉强一下,娶了许家的许八尺反正吹了灯盖上被子都一样。 苏文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过来,问你个事。” 苏文朝许管事挥了挥手。 他正要去许府追查胡小倩的线索呢,没想到打瞌睡竟有人送了枕头,白天他挨揍的时候,许管事可就在旁边看着,谁动的手,他一清二楚。 “白天的时候,谁动的手” 苏文指着额头上那个鹅蛋大的大包,沉声问道。 此时城南某处。 孙野侯踱着步子,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绣帕,嗅了嗅上面的气息,自言自语:“奇怪了,那胡家小娘子,怎么还没来,明明约了我三更天啊” 与此同时,距离他一里开外的一处小房子里,传出阵阵靡靡之音。 “不行了已经三次了,小娘子,两天没见,竟如此厉害让小生歇一会” 张喘着粗气的求饶声响起。 “歇” 小娘子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公子歇了奴家怎么办呢,嗯哼来嘛再来一次嘛” “嘶嘶好家伙,那可不要怪本公子辣手摧花了” 张一咬牙,翻身再战,只是不知不觉中,他丹田凝聚起来的丝丝文气,被榨取得一干二净,不留点滴。 “嘎吱” 好一阵过去,柴门悄然打开,一个容光焕发的少妇悄然离去,留下两脚发虚,眼神空洞的张在独自回味。 “公子久等了吧” 略带委屈的声音在孙野侯身后响起:“家里相公歇得晚,奴家只能晚些出门了” 本书首发来自 , 第十一章 凶案 城北棚区,一间破烂的小院子里,气氛凝重。 柳三刀c顾清臣c颜朵和几位内厂厂卫神色凝重,苏文则一手扶住墙根,低头干呕,许管事也一样,但他比苏文更惨,连裤子都是湿的,瑟瑟发抖,像是受到惊吓的鹌鹑,可怜又无助。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四周,而院子c屋中七零八落着被肢解的人体。 死者正是白天敲了苏文闷棍的帮闲,以及他的家人。 根据许管事的讲述,死者姓周名财,与许府并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敲得一手好花鼓,又识字,嘴巴也能说会道,武宁城里的一些红白喜事,尤其是富贵人家的红白喜事,都会请他去帮忙。 许府抢亲归抢亲,可摆出的架势却跟嫁女差不多,请了武宁城最有名的乐器班,周财这样的帮闲自然也不会落下。 在抓苏文的时候,周财出力不小,许管事可是记得清楚,事后他还多给了对方三两银子,所以印象甚是深刻。 然而此时,周财在自己家中,被大卸八块,尸体扔了一地。 不止周财,他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也被同样的手法所杀死。 “柳叔” 顾清臣走到柳三刀身边,呼出一口气,低声说道:“经过确认,死者的确是周财和他的家人,一共四具尸体,而且每一具尸体的残骸都被带走了部分” 顾清臣给柳三刀递过仵作记录下来的验尸单。 “四名死者都是在一个半时辰之前死去,而且死之前并没有挣扎,或者来不及挣扎都是在屋子里被杀死,然后被肢解,肢体被四处扔在了屋子和院子周围” 颜朵手里握着小罗盘,神色平静如水,只是想到屋子里被杀死的两个幼童,她心头便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不是妖怪干的” 颜朵给出了权威的解释:“妖族的晋升仪式,没这么血腥。”最后,她愤然说道:“妖族虽然不是人,但有些人,还不如妖族,简直畜生不如” 苏文终于停止了干呕,从柳三刀手里接过验尸单据,仔细看了一眼,险些又吐了出来。 现场看到血淋淋的一幕,已经足够血腥恶心,可实际上,验尸单里记载的情景,比他匆匆看到的更为残忍。 每一具尸体都不完整。 周财被割去了耳朵,还刺穿了耳膜;他的妻子则被割去了舌头;两个儿子一个被挖去了双眼,一个则被割掉了鼻子。 “五官每一个都缺损了五官之一这是什么邪异途径的晋升仪式” 柳三刀压着心头的怒火:“这个胡小倩,一旦落入我手里,她必然会遭受同样的报复” 从时间上看,胡小倩是先杀了这一家子人,然后再去找苏文的麻烦。 “她会回来的” 看完了验尸报告,苏文长长呼出一口气,随后问道:“杂家有没有晋升仪式” “杂家” 闻言,柳三刀和颜朵脸色都微微一变。 “有证据吗” 颜朵攥紧手中的小罗盘。 杂家在大梁朝可是显学,庙堂之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加上杂家学者务实做学问的同时,博采众长,灵活变通,哪怕其他学派对他们也很难挑剔得起来。好吧,其实也正因为杂家糅合各家学说,有许多难以自洽圆融之处,晋升途径并不顺畅,因而没有真正的高端学者,除此之外,杂家在宣扬自家学说的时候,也等同宣传其他学派的核心思想,所以人缘不差。不提到底蕴,杂家在百家学说中自然是显学,而且短期效果奇佳,因而不同的国家在不同时期,对杂家学说的态度都不一样。 眼下杂家学说就很符合大梁朝的国情,因而成为一时显学。 所以提及这家学派的时候,哪怕内厂也必须小心一些。原因无他,内厂自身就有不少来自杂家的超凡者,更不必提及杂家在朝廷的影响力了。 “六欲。” 苏文简言简意赅。他印象之中,最早提出“六欲”一词的书籍便是吕氏春秋。这个世界既然有杂家,那么必然有吕氏春秋这样的典籍。 “六欲”是贵生篇中的部分,而贵生是阐述生死观以及延年益寿的篇幅。放在这个神奇的世界,就可能是进入超凡途径的一种手段了。 而吕氏春秋里的“六欲”之说,跟后世人的理解也不一样。为生c死c耳c目c口c鼻。 意为对生死的希望和恐惧,声色欲望等的涵括。 胡小倩找到他的时候,说要从他身上拿走死c生灵性。 那很可能,胡小倩还需要拿走其他的四种灵性,而这四种灵 性,很可能就是死者身体残缺的部分。 苏文也想不明白,为何胡小倩只逮住周财一家人薅,最终把这一家人害得绝户。 他也打了个寒颤。如果柳三刀来慢一些,他的下场不一定会比周财一家子好得了哪里去。 “有这样的说法吗,老六” 柳三刀最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了,挥手让还在检查尸体仵作走了过来。 仵作老六是个驼背的男子,但长相却舒朗,十分干练。 苏文还发现,老六两手都是六指,这也是他被叫“老六”的原因。但苏文也并不知他真名,因为柳三刀介绍内厂成员的时候,就只说了一句,这个是老六,内厂专用的验尸仵作。 于是苏文便很有礼貌地称呼老六为六哥,这让老六看他顺眼很多。 “没错,的确有这么一种说法” 老六望向苏文的眼神都有些惊诧:“苏兄弟,也是杂家弟子” 苏文轻飘飘说出的“六欲”之说,在杂家典籍里却是相对高深的学问,不是一般人所能接触得到的,哪怕是觉醒了文气的儒家弟子。 “只是略有听说,我在董先生门下学习。” 尽管正式拜师董知章还不到两个时辰,但苏文已经懂得搬出董知章来解释一些不符合常理的事了。董知章一向鼓励弟子多读其他学派的经典,触类旁通,那么苏文知道一些杂家的学说,那还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果然,老六连连点头,表示理解,对苏文的大胆联想表示赞赏,随即解释道:“苏兄弟给出了很好的思路我们杂家,因为晋升的途径并不固定,甚至可以基于对经典的理解,自己调配秘药,制定晋升仪式,通过仪式观摩大道奥秘,获得更多的知识和力量杀人者很可能就是想利用对六欲的掌控,借助痛苦和恐惧所凝聚出来的灵性,晋升到更高的序列中去。” 苏文听得半懂不懂,柳三刀和颜朵连连点头,认为老六的想法很合理。 “这也太疯狂了吧” 苏文觉得不大合理,胡小倩为了晋升,竟然搞出这么大的阵势而且,单凭她一个人,能整出这么大的事情 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柳三刀却是摇头叹息一声:“苏文啊,你不懂这些家伙的疯狂你可知道,纵横家超凡者为了完成晋升仪式,在各国反复横跳,挑拨事端,引发多少灾难兵家超凡为了能提升一步,杀了多少战俘和无辜百姓,筑建了多少京观在稳定的晋升途径之外,多少人愿意做出疯狂和变态的尝试就眼前发生的,跟那些人皮禽兽比起来,还算温和的了。” 闻言,苏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眼前这些事,也只有禽兽一般的人才做得出来” 颜朵凛然说道:“说此人是禽兽,都是在侮辱禽兽” “不错” 苏文赶紧附和道。 柳三刀叹息一声:“谁说不是呢。” 随后他便提起精神,朗声说道:“老六,给杂家那边打招呼,看看能不能找到胡小倩的底细要是他们的人,就让他们派人过来清理门户,不是,那就让他们提供协助,好让我们清理这个利用杂家学问害人的畜生” “遵命此事必然会给档头一个交代” 老六果断应了下来。 “清臣,把胡小倩的画像送到刺史府,让官府发下海捕文书,通缉此獠” “好的柳叔” “颜朵向周围各道的兄弟发出警讯,提防胡小倩流窜犯案同时向京城请支援” “嗯” 颜朵也应承了下来。 “苏文” “在” 苏文挺直了胸膛,心里却是有些为难,不管柳三刀给他什么样的任务,他好像都难以胜任啊。 “从今日起,你就住到衙门里去,跟清臣住同一房间,让他保护你。” “好。” 苏文本想硬着头皮说,跟你住一起可能更安全一些,可终究说不出口。他也不信,胡小倩会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跑到内厂去找他麻烦 如果胡小倩真敢这样做,内厂的超凡高手们也不是吃素的,必然会让胡小倩吃不了的兜着走。 “档头,有情况” 此时,有厂卫匆匆进入院子,小心避开了地上的肢体,将一叠纸张呈现到了柳三刀手中:“城内许多地方,忽然被张贴了许多这样的字报,说陛下为了延长阳寿,让内厂在江南道杀戮小孩,取小孩心脏炼丹还把周财一家人编排了进去。” 本书首发来自 , 第十二章 造谣动动嘴 字报上书写的内容荒诞不经,大抵是说皇帝陛下倒行逆施,在江南各地搜刮幼儿,割取心脏炼丹。为虎作伥的,便是恶名昭彰的内厂。 字报上还说,内厂已经在武宁城行此恶事,列举了城中发生的惨案,如城东某户积善人家的一对儿女莫名消失,尸体发现时心脏被掏空,城北周财一家,在内厂偷小孩的时候撞见,结果一家人被杀得干干净净,还有城西,城南都发生类似之事,而且会愈演愈烈。 “快,按照字报上提及的地址,去核实这几件事情有没有发生过” 柳三刀脸色铁青。 他之前可没想过,竟然会有人敢给内厂嫁祸栽赃扣帽子。 苏文从柳三刀手里拿过一张字报,心头微凛。 字报并不是手写版,而是整块雕板,然后涂墨印刷出来。 “看来胡小倩不是唯一的凶手。” 苏文脑海里很快就闪现了这个想法。定了定神,他对柳三刀说道:“柳叔,胡小倩背后,应该有一股力量在支持,切莫将她当成一头作恶的独狼。” “唔这话怎讲” 柳三刀神色微变。一个胡小倩再棘手,内厂也可以凭借力量的优势将其碾压。 若她背后有一个团体,或者某股势力的支持,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从时间上看,胡小倩一个人,做不了那么多事情。” 苏文神色有些诧异地看了柳三刀一眼。 厂卫已经禀报,整座武宁大街小巷,都贴了许多字报,仅仅一个人,根本做不了这么繁杂的事。 光是雕版c印刷这么多字报,都是不小的工程,而张贴c散发字报需要动用的人手更是不少。而且可以排除张贴者是被雇佣的可能。 武宁城可是江南道首府之地,守卫森严,不仅有官府力量在夜间巡逻,内厂也在逡巡。 能够同时避开巡检队和内厂的耳目张贴这么多字报的人,要么是身手敏捷的超凡者,要么是一群熟悉官府巡逻和内厂巡逻时间c规律的人,完美错开了与执法者遭遇可能。 苏文将自己想法推论说了出来后,柳三刀便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真不错,咱们内厂终于有个可以靠脑子办案的人啦” “呃” 听到这话,苏文却没有多少欢喜的感觉。心里只觉得一阵荒谬:难道以往内厂办案都不靠脑子,那怎么办案的 不过转念一想,苏文心中也就释然了。 内厂本质上并不是官府的正常衙门,干的不是捕快的事,主体业务是镇妖抓鬼,兼职是处理犯事的超凡。镇妖抓鬼又不是办刑事案件,妖气鬼怪一出,发现了直接开干,根本不需要动什么脑子。 至于犯事的超凡者,大多会有各自的学派超凡者来清理门户,轮不到内厂充当主力。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抓这一伙人” 柳三刀摩拳擦掌。 超凡者犯案,而且是团伙性质的犯案,一旦抓到,那可是滔天的功劳。 不仅仅可以从内行省那得到厚厚的赏赐,还能从牵涉案中的学派敲诈一笔丰厚的好处。好处可不是普通的金银,是超凡者更加渴望得到的秘药,甚至是配方。 “先从内部查起不管是内厂,还是官府内部,我们都得先自查,看看有没有与胡小倩勾结之人” 苏文用力地揉了揉脑袋:“但眼下还有更加紧急的事要做辟谣这比做任何事都重要” 说到这里,苏文的表情已经变得更加凝重:“散布谣言,制造恐慌,也可能是胡小倩的超凡力量晋升的方法之一,毕竟七情六欲,不分家。” 他隐隐感知到胡小倩的行为逻辑。 她的晋升途径,很可能就是要在一个地方,放大一群人的七情六欲,在这种氛围之下服用秘药,晋升更高序列的超凡。 先前造谣皇帝选秀之事,在江南道已经引发了不少民怨,利益各方的情绪尽不相同。 老光棍们迎来春天,自然喜不自胜,被迫嫁女的父母们必忧虑愤怒,仓促嫁人的少女们,肯定惊哀难以自抑各种复杂的情感,自然会被放大,汇聚起来。 而在这个基础之上,胡小倩又放了一把火。如果这个谣言成功,那么武宁城里的群众的惊惧恐慌等情绪将会进一步放大,变成适合她晋升更高序列的温床。 “当务之急,是破除她符合她晋升的环境,否则她变得更加强大对付起来就更难了。” 苏文舔了舔嘴唇,感觉自己很危险。 如今胡小倩认定,晋升秘药的关键灵性还在他身上,肯定不会善罢 甘休。 这个女疯子说不定真会纠集人手,冲击内厂衙门,对他下毒手。 如果内厂有胡小倩的内应的话甚至都不需要她亲自动手。 想到这里,苏文心里又一阵震悚。 “同时还要严查内厂的人员,如果里面混着胡小倩的同党,那我们所作的一切,都会被她所知道,那我们所作的一切,都将徒劳无功。” “有道理” 柳三刀盯着老六反复看了一阵,开口说道:“老六,你该不会是内鬼吧” “啊” 老六一脸震惊,他好端端的一个仵作,怎么就扯到内鬼身上去了他一脸委屈说道:“档头,你是懂我的,我表面上学的是杂家的学问,可我的晋升途径可是法家啊,犯法的事,我不碰的” “有道理” 柳三刀左右环视,想找出有嫌疑的人。 见他目光投来,周围的内厂厂卫纷纷表态,认定自己与此事没有关系,不可能会跟胡小倩之流沆瀣一气。 尤其是有杂家背景的厂卫,更是纷纷赌咒起誓,表明自己与罪恶不共戴天。 “真是真是个个身怀绝技的家伙” 眼前这一幕真是让苏文叹为观止。到了这时候他也才意识到,内厂的超凡者,绝大部分都不是某一家学派的忠实拥趸,他们明面上或许是某一家学派门徒,可他们的超凡途径,却是别家学派的。 之所以会出现如此尴尬的事情,最主要是内厂掌握的秘药种类太少,只能集中供应某些学派的晋升途径。 还好的是,各学派之间的低序列超凡者,彼此之间的秘药是可以替换使用的,所以不会有重大隐患。至于高序列的晋升途径,并不需担心。因为绝大部分的人,都没有这个潜力可以走到这一步。 只是苏文不知这一点而已。 “唔自家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但万事还得多加小心颜朵,你弄个章程出来,彻查一下内部,以防万一。” 柳三刀没有因为厂卫们的一番话就放松警惕,让苏文稍微放心了一些。但也仅仅是放心了一点点。 “眼下当务之急,是破解谣言” 苏文定了定神,既然认定胡小倩利用谣言营造晋升环境,那么破除谣言,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让人去做了” 柳三刀连声叹气:“不仅仅内厂,也通知刺史府了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这事可不容易处理。” 苏文深以为然。 尤其是当官府没有什么公信力,内厂的形象是什么样,苏文也是见识过了,他可是清楚记得,柳三刀在许管事等人面前自报身份的时候,险些就把许管事给吓尿了。 所以此事不管是官府还是内厂出来辟谣,都不大可能会有很好的效果,甚至会让事情越描越黑。 到了那时候,事情可就真的一发不可收了。 想到这里,苏文表达了自己的忧心。如果辟谣反而将事情推波助澜,那可是在帮歹人的忙。 “那可怎办” 柳三刀为难地挠了挠头。他以往做事,都是一个字:莽胆敢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在他那三把大刀之下,都瑟瑟发抖,基本不用伤脑筋。 “请有威望的人帮忙。” 苏文深吸一口气:“青山书院的山长,口碑怎么样” 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合适的人了。 “青山书院钱浩然” 柳三刀犹豫了片刻,重重点头,随即苦笑起来:“他当然可以只是,想请动他可不容易。” 钱浩然乃当世大儒,德行举世皆知。若他愿意出面帮内厂辟谣,谣言自然不攻自破,没有可以传播的阴暗之地。 可是 钱浩然与大梁王朝可不对付 儒学在大梁朝一直备受打击,若不是钱浩然晋升大儒时发下的宏愿,他甚至都不愿意踏足大梁的土地。 晋升大儒十多年来,钱浩然也一直在青山书院里教书育人,与书院先生们吟诗作乐,与世无争,极少在世人面前露面。 除了昨天柳三刀跟董知章在醉仙楼大打出手惊动了他,惊鸿一瞥地出现在世人面前,然后又悄然回到了书院里,继续过着与世无争的小日子了。 “我去请” 苏文咬牙说道。 事情关乎他身家性命,苏文心里虽然没有把握,可总得试一试。他终究是董知章的学生,青山书院副山长的关门弟子,虽然这门只关了不到几个时辰,但这身份,终究是有点分量的。 “这好像可以试一试。” 柳三刀的眼睛一亮。 之前他就听董知章提及,钱浩然似乎也有收苏文为学生的想法,所以董知章连夜赶来把苏文收入门下,防止被截胡。 有了这一层好感,或许钱浩然会破例出面,拉内厂一把 本书首发来自 , 第十三章 钱浩然 青山书院位于城南之外的翠陵山上,整一座山连同山脚下的数千亩良田,都是青山书院的范围。 苏文一行人赶路到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有人说,一个人到了陌生的世界,第一个晚上特别孤独寂寞,焦虑难熬。 苏文不一样,他到这世界的第一个晚上,是在紧张刺激中度过,焦虑倒是有些焦虑,但主要是因为死亡的恐惧笼罩在身上。 一路上,苏文对青山书院的山长钱浩然的印象,也回忆起了不少。以前的他自然是没有机会接触得到钱浩然的,但往返书院求学,关于钱浩然的一些传闻,还是知道不少。 比如钱浩然年轻时候曾在各国奔走,试图推行改革,却被各大王朝拒绝,大梁朝的当今皇帝,更是不客气地称他为丧家之犬。 面对大梁皇帝的羞辱,钱浩然自然不干,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身为大儒的钱浩然自然没有这种禁忌,先是回敬了大梁皇帝,说他“望之不似人君”,紧接着便动手暴揍了皇帝一顿,最终大梁皇帝还灰溜溜地赔罪道歉,翠陵山便是皇帝赔给钱浩然的。 当然,挨完揍的大梁皇帝也咽不下这口气,可对方终究是儒家大佬,影响力极大不说,关键是整个大梁朝,打得过钱浩然的就没几个,也不愿意出手教训钱浩然。于是皇帝便只能恶心一下钱浩然,原本翠陵山叫翠灵山,下旨赐给钱浩然的时候,便暗暗改动了名字,将灵字改成了陵,表示打不过你,骂一骂又咋滴? 钱浩然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在山上建起了青山书院,又在后山种了一山桃花,养了一池锦鲤,教书育人,饮酒赋诗,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怡然自得。 “请禀报山长,柳三刀求见。” 众人在书院门口就被拦下,尤其是柳三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书院的看门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进去。 “山长从不见外客啊哈你是苏文师弟?” 守门人认出了苏文,语气便放松下来:“师弟你来找先生?跟我来吧。” 苏文觉得这个热情得有些过分的学长有些面熟。仔细一想,想起了对方的名号:“青松学长?” 青松是钱浩然的学生,年纪轻轻已是贤人,在青山书院很有名气,平时也在授课,讲授一些儒家典籍,苏文有蹭过不少节课。 若以往,苏文看到青松是要称之为先生的。但如今他已成了董知章的学生,辈分便跟青松一样,青松喊他一声师弟,并没有不妥之处。 “叫师兄,不要这么生分。” 青松笑吟吟地将他引入书院,也不问苏文带柳三刀一行人过来说所为何事,说道:“老师就在后山,今早正好召集了一些师兄弟在那边授课讲学呢,这就带你过去。” “那就太麻烦师兄了。” 苏文一脸感激。 柳三刀一脸郁闷。他怎么也算是江南一地,内厂最大的实权人物,青松自然是认得他的,可对方根本不鸟他这一层身份,直接吃了闭门羹。 好在苏文的身份在青山书院倒是好使,青松便直接放人了。 “师弟那首赠给董先生的《石灰吟》,真是清白正直,坚贞不屈的好诗章,仅仅一日之间,便传遍了整个书院,不少学子诵读之后,文气增益不少,我也受到了不少恩泽。” 青松语气谦卑温润,苏文听在耳中,大是受用。 路过思贤堂,苏文便看到,在思贤堂外的一侧,原本竖立着几个当世大儒石像的位置,突兀安置了一块玉石,还有不少匠人围着玉石施工,远远的,苏文便看到了玉石上雕着的文字:赋得石灰吟赠吾师 在诗句之前,还有一行文字,应是董知章借苏文之口,解释他如何从恩师身上感受到那种如同石灰一般贞洁坚韧的力量,如何灵感大现,最后写了这首诗赠送恩师,歌颂恩师的高尚情操之类 苏文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脖子,他一巴掌捂住眼睛,不敢往思贤堂的方向张望,这特喵的实在太羞耻了 整个大梁朝都知道青山书院有一座桃花林。 桃花林之所以会如此出名,是因为青山书院建成那一日,连绵整座后山的桃树便开了花,而后数十年,四季不凋,一直保持着这种现状。 所以再蠢的人也知道,这一林桃花之所以如此神异,是山长钱浩然的超凡能力的折射。 只要钱浩然在此地,只要钱浩然的超凡能力依旧存在,那这一片桃花就永远不会凋零。 后山并不是什么禁区,只要是学院的学生,随时都可以去观赏桃花。当然,山长和先生们的住处,还是不 能轻易靠近的。 苏文以往时候,也随张?和孙野侯到过后山,但那时候他才疏学浅,看到满山如画的景色,也没办法像孙野侯那般吟诗作句,而是跟张?一起开口:“卧槽,还真漂亮!” “看看你们这些人吧” 远远的,苏文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君子三位,贤人七位,写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其余这些饭桶,也个个有秀才功名,可这些年来,你们可作过一首好诗,写过一首好词?为师这样人掏心掏肺教导你们,你们就不能感动一二,写两首能引动文气的文章赞颂一下为师吗?你们再不争气一点,下次董知章那王八蛋,在思贤堂搬走的雕像就老夫的啦!” 苏文脸色古怪。 他已经猜到此人身份。瞥了青松一眼,见青松神色也略带尴尬,心里便坐实了猜想。 “噗嗤” 柳三刀可没苏文这么厚道,听到这骂人声,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颜朵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放肆。钱浩然对大梁朝的官方素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口碑不佳的内厂,更是算得上是钱浩然的眼中钉,若被钱浩然听到柳三刀的笑声,怕是会引来麻烦。 “是谁在笑?!” 只是颜朵的提醒有些迟了。 钱浩然怒喝一声,一阵清风轻轻来到众人面前,苏文便看到钱浩然突兀出现在他身前。 “柳三刀?来我书院有何事?” 看到是柳三刀,钱浩然微微皱眉。他对内厂是知根知底的,如果没有涉及超凡或者妖异之事,内厂的人根本不会出现,如今柳三刀来到他面前,很可能是书院有人牵涉到了超凡事件之中。 “老师,主要是苏文师弟前来拜访” 青松理了理衣服,给钱浩然介绍了苏文。在他眼中,内厂的大档头,也不如一个能写出好诗篇的苏文重要。 “你就是苏文?” 一听青松的话,钱浩然眼睛一亮:“来来来,我这里有上好的桃花糕,你来试试。” “身旁两丈之人,皆在桃花亭中。” 随后钱浩然便悠然一句,苏文只觉眼前一花,等他回过神,便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个亭子里。 亭子处于一处水潭边上,里外或站或坐着十几名书院学生,年龄大小不一,年长的看上去已有四五十岁的模样,年轻的看上去比苏文还年轻一些。 这都是钱浩然这些年收的学生,天赋卓越。 而一大早的,却在这里被钱浩然骂得狗血淋漓。而罪魁祸首,便是苏文情急之下吟的那首《石灰吟》。 原本钱浩然对自己这群学生是很满意的,学问c人品都过得去,不管潜心钻研学问,还是入世出仕,都能有一番前途。 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得扔。哪知道董知章随便收的学生,就能写出引动文气的诗篇,这一下子就把他一大群的学生都比下去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算了,董知章搬来一块大玉石,杵在思贤堂那边,还嫌几位大儒的雕像碍地方,给挪开了。 这一次挪动的是一些故旧的大儒雕像,可下一次,会不会挪他的? 钱浩然居安思危,早早召集学生,让他们写诗!只要他的学生能写出几首引动文气垂落的诗篇,他就可以狠狠地打脸董知章,从此再也不用担心雕像被挪走了 只是诗文可不是张口就来的东西,学生们绞尽脑汁,写出的诗句倒是不算差,可距离牵动文气却还是有一定距离,让钱浩然大失所望,于是逐个开骂 “山长学生是有事相求。” 苏文对着钱浩然行了礼,开门见山,将城里的惨案和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 听到胡小倩种种令人发指的行径,钱浩然也是怒火中烧。他本是正直的大儒,自然见不得人间不平事,对虐杀普通人的超凡者更是恨之入骨。 “不过我与那昏君有约定,他死之前都不能下山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忙但那凶徒想害你也的休想,你就留在后山读书,我倒是看看,谁能在这里伤得了你?” 钱浩然气定神闲地说道:“内厂神通广大,若柳三刀应付不了,可以叫人嘛,刘长瑾,古承恩这两个老不死一出马,什么事解决不了?” “钱山长说笑了。” 柳三刀有求于人,说话也硬气不起来:“远水救不了近火,远亲还不如近邻呢,江南道有您在,两位大档头都说放心,他们都说过,只要您在江南,他们绝不敢踏足一步。” “哈哈哈” 钱浩然轻笑一声,不再说话。 苏文也是听出来了钱浩然不仅仅跟大梁皇帝不对付,跟内厂的高层也有矛盾,内厂的高层,甚 至都不敢来江南。 苏文暗暗叹气,既然求援不行,那就只能换别的招数了。 “钱山长” “苏文呐,你我不必如此生疏,你既是董知章的亲传弟子,叫我一声老师也是合情合理的,唔,你读过《孟子》吗?” “学得不精” 苏文应了一声。 “那平时钻研《春秋》之余,可以随我修《孟子》,老夫在此经颇有心得” 钱浩然笑眯眯说道。 “呃,这可以吗?” 苏文有些发懵。他可没想到,钱浩然竟然还想挖董先生的墙角。 “怎么不可以,又不是让你解除跟董知章的师徒关系,不过多跟一个先生罢了” 钱浩然一脸和蔼。 第十四章 桃花庵歌 钱浩然说的也没错,书院里的先生各有专长,教授的经典并不相同,学生也不只是抱着一部经典埋头苦读。想积累文气,自然要多感悟经典,钻攻的典籍是根据,可想积累更多的文气,其他的儒家典籍就是最好的养料了。 所以跟着董知章读《春秋》的苏文,跟钱浩然学《孟子》,本质上并没有冲突,只是别人问起他师承的时候,得把董知章排在前面,钱浩然只能排在后面,更多时候,都是不报钱浩然的名字的。 苏文自然懂这个规矩,所以他很清楚,钱浩然这样的举动,有多么惊世骇俗。 要知道,绝大部分的学生都是按入学的时间,由不同的先生教导儒家经典,数年之后便离开学院,并没有专属的先生。离开书院后,就算有人问起他们师承,也只能说求学于青山书院。而不是某一位特定的先生。 只有少部分天赋异禀的学生,被某位先生相中,被收为弟子,当然也有一些学生主动拜师,被先生考察过后,然后收编为内门弟子。 但像钱浩然这种愿意主动教《孟子》又不用苏文拜入门下的,不是没有,但极其罕见就是了。尤其是钱浩然这样的身份,旁人想拜他为师都没有门户,谁会主动拒绝当他学生? “嗐!钱先生愿意教你《孟子》,那是你多大的福分,还犹豫什么,还不赶紧答应下来!” 柳三刀见苏文还在犹豫,比他还急。在柳三刀的印象里,苏文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迂腐书生,连对文气觉醒,超凡之路的常识都欠缺认知。 所以柳三刀相信,苏文之所以会犹豫,是因为怕在董知章那不好交代。但对董知章而言,这根本不算什么,董知章自己求学路上便拜师无数,之前收的弟子,路子也很野,离开之前,董知章更是叮嘱过苏文,要触类旁通,知识面一定要广。这便是给苏文留下了跟随其他老师学习的空间。 “学生见过钱先生” 苏文认真地想了想,也果断答应了下来。 实际上,当钱浩然主动开这个口的时候,苏文便知道自己拒绝不了,董知章都拒绝不了,不然他也不会半夜跑去收徒弟,为的就是抢先定下了师徒名分,钱浩然就算想横刀夺徒,也只能当个教书的二先生,而不是亲传师徒关系。 “甚好,甚好” 钱浩然大是欣慰,摸着长长的美髯,连连点头:“那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钱浩然的学生了。既然如此,你可不得厚此薄彼,你给董匹董浩然送了一首诗,那也得给我写一首才行,对吧?” 钱浩然兴奋得连连搓手。 他和董知章都是爱好诗文之人,只是两人水平有限,只能算是押韵,算不得惊艳,妙手偶得文章引动文气这种事,也少之又少,一身文气积累,靠得都是感悟圣贤文章,行圣贤之事,提升序列的时候做到了极致,才拥有如此地位。 文采的缺失,使得他们对这方面的热衷也远超他人。两人都执着认为,若自己写不出惊艳当世,传唱万古的诗篇,那在别人的诗篇上留下名字,也一样能光耀千古。 苏文的一篇《石灰吟》,让董知章得意忘形,让钱浩然羡慕万分的缘由便是在此。 “啊这” 苏文先是愣了愣,随后心中一阵轻松。 他本就计划着写一首诗来好好吹捧钱浩然,让这位山长大人能开心之余出个面,帮内厂辟个谣,没想到钱浩然竟主动提出了要求,那他要“赋”的诗,质量可不能低。 “引动文气那是起码的要求。” 苏文一阵搜肠刮肚,最终长长吁出一口气。 “学生一到此地,便觉世外桃源,整个人神清气爽,超凡脱俗,又见先生风骨,有感而发既然先生让我赋诗,那我只能献丑,将心中先生的形象写出来了” “好,很好!” 见苏文不过沉默了片刻,便似乎打好了腹稿,钱浩然喜出望外,连声说道:“青柏,还不把笔墨拿上,整天像个呆头鹅似的,诗都写不好,有个君子身份了不起啊?” 被钱浩然点名批评的是位中年书生,已然是位超凡君子,苏文是认得的他的,书院里的大先生们基本都不怎么管事,青柏便是整座书院的实际话事人,大小事务都经他之手处理。 可没想到的是,在钱浩然面前,青柏被训得像个孙子。真是会写诗跟不会写诗,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青柏赶紧将笔墨安置到苏文身前,对着苏文笑了笑,说道:“师弟大胆泼墨,师兄给你磨墨。”他轻轻一拍桌面,亭外的水潭便有一股细流飞起,落在墨砚之上,青柏轻轻提墨,小心研磨着。 随 即青柏低声说道:“等诗文写好,能不能把师兄的名字也提一提,如后记里说青柏师兄给你磨了墨?” 苏文的眼皮狠狠地抽动了两下。 这都是什么老师跟学生他心里感觉有点累。 “多谢师兄我会的。” 苏文对着青柏挤出一个笑脸。 青柏还给了苏文一个更大的笑脸。 “桃花亭歌”【注1】 苏文提起沾墨饱满的狼豪,在宣纸上笔走游龙。 “桃花坞里桃花亭,桃花亭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青柏看着苏文一气呵成的四句,低声念了出来。 他微微点头,心中暗想,苏文师弟这四句诗四平八稳,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好歹先拍了一通马屁,给先生冠以什么“桃花仙人”的称呼,对痴迷桃花的先生来说,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钱浩然微微点头,如此情况之下,苏文还能以景入情,也是不错了。 但与《石灰吟》相比,这首诗似乎差了一丢丢,而且也没有文气涌动啊 而这时候,苏文又大笔一挥,浓浓笔墨落下。 而旁边研墨的青柏,声调却陡然变调,长吟道:““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 此句一出,周围落英缤纷,一阵桃花烟雨,绕着桃花亭飘然而下,美不胜收。 “好!好!” 周围的学生纷纷开口叫好,到了这时候,他们已经察觉,文气已经在此地沸腾,只是桃花林是恩师钱浩然的小天地,只能以桃花蹁跹展现出来而已。 钱浩然抚髯连笑,眼角的鱼尾纹都舒展开来。 这一篇诗文,很对他胃口,哪怕没有引起文气,也足够让他满意了。 更何况,天地早有变化,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要苏文后面的诗句没有写崩,必然又是传世名篇的诞生。 只有柳三刀低声嘀咕:“这样喝法,怕不是个酒鬼哩传出去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却是没人理会他的这一番说辞,一个个沉浸在苏文所描绘出来的诗歌世界之中。 苏文继续奋笔疾书。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贱缘。” “若将富贵比贫者,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宣纸上的沙沙声,青柏抑扬顿挫的朗诵声,清风拂于树梢,桃花飘然落下,阵阵桃花香味,醉人心扉。 此时,哪怕柳三刀这样的粗鄙之人,也被诗句里所勾勒出来的世界所吸引,甚至都有归隐田林的心思在心底酝酿。 “好,好!老夫心声啊!” 钱浩然幽幽长叹。 年轻之时,他胸怀天下,本想以自己一身学问,改变天下,然而奔走半生,却发现世界没有被改变,遍体鳞伤,最终归隐此地,准备了此残生。 只是如此颓唐的人生,在苏文笔下却变了一番模样,他心中顿时腾升起一团异样的烟火。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呼呼” 桃花亭外,香风涌动,灌入亭中。 亭子内外的人,都被香气所沉醉,恍惚之间,身上的文气便沸腾而上,脑子也变得更加敏捷,灵韵闪现。 “好诗!” 钱浩然更是满面红光,文气垂落此地,虽然大部分都归于苏文,可作为此地主人,他的收益其实要比苏文大太多,这一篇诗文,几乎是为他品性做了新的注解,使得他的沉淀下来的文气活泛起来,许多积累下来的腐朽气息,也几乎一扫而空,如枯木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 钱浩然很清楚,身体上的变化,将意味着什么。 他原本以为,大儒便是他人生的巅峰,也是终点,余生再无踏前一步的可能。 而如今,身体焕发的生机却仿佛告诉他,成圣的道路依旧在,他只是欠缺一份大机缘。 一件可以让他立地成圣的伟业之事! 在如此大争之世,机会,从来都不少!只看他愿不愿意入世争一争! 大不了再碰个头破血流! 打死苏文他都想不到,钱浩然竟然会被一首《桃花庵歌》动了入世的心思,若被原作者知道这么一回事,更是会吐血三升吧? “青松” 众人还没从震惊和翻涌的文气中缓过神来,钱浩然便恢复了平时威仪的模样,淡淡说道:“山下既然有邪魔外道献祭凡人图谋超凡,书院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跟柳三刀去处理一下至于苏文,你留下来, 为师有几件文玩,你拿去用着” 钱浩然大手一挥,示意众人离开,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青柏,给七大书院那些老不死下个帖子,就说老夫酿了三十年的桃花酒,下个月就可以喝了,请他们来品鉴品鉴,嘿嘿,哈哈” 苏文以及众人:“” 【注1】:本诗是唐伯虎的《桃花庵歌》,为了贴题改了个别字。 第十五章 被祸害啦 多年以后,柳三刀在面对某位圣人讲说儒生应该有的风骨的时候,他依旧能够想起钱浩然变化的嘴脸。 苏文写出《桃花亭歌》之后,钱浩然再也不是之前那个被昏君圈禁不能下山,不能轻易发声的本分读书人,反而十分主动配合柳三刀,派出了弟子,以他名义,到处宣说城里出现的谣言都是有心人处心积虑,故意破坏武宁城的安定,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钱浩然的名头,可比内厂和刺史府更管用,散布各处的谣言还没有掀起风波,便被数以百计的书院学生在城内来回宣说,派发传单给扑灭。 钱浩然更是派出了书院的先生和几位得力弟子,到武宁城中配合内厂办案。 在青山书院的强势介入之下,原本毫无作为,也不想有什么作为的刺史府也终于打起精神,打着缉拿凶案凶手的幌子四处缉凶,张贴内厂送来的胡小倩的画像。一时间胡小倩虽然没有抓到,却抓到了不少做奸犯科的惯犯,一时间,武宁城的治安环境大好。 苏文的收获更是不小。 钱浩然留他下来,先是说了一堆的勉励夸奖的话语,然后从书斋里给他找了一套文房四宝——钱浩然的库存自然比董知章更丰厚,档次更是高了许多,其中还有一部钱浩然亲手抄写的《孟子》,这比赠送的其他文玩贵重多了。 除此之外,钱浩然更是为苏文准备了晋升超凡的秘药。按照钱浩然的说法,苏文积攒文气的速度会很快,迟则三月,短则一月之内,便可完成文气的积累,成为一名儒家的超凡者。 最后,钱浩然则是让弟子给苏文在桃花林中安置了屋子——说是外面还不安全,等胡小倩及其团伙被剿灭之后再回城中居住。但实际上,钱浩然还表达了一个意思,苏文诗才无双,留在后山,正好可以与师兄弟们切磋技艺,一起精进诗文才艺。苏文的理解则是,钱浩然是想逮着他使劲地薅,多薅几首诗出来赞美这位不慕繁华,傲视王侯权贵的青山书院的山长。 只是对苏文来说,书院后山,的确要比内厂的后衙安全而且舒服得多。 至于赞美山长的诗句虽然肚子里存货不多,可如果重量不重质的话,还是能够背出几十首的,省着点用,应付几年没问题,关键是董先生回来之后,可能会很不高兴。 董先生高兴不高兴苏文不知道,但书院安排的房子,核桃很高兴。 苏文才进房子,核桃就从包袱里钻出来,而且熟悉地找到了床铺,趴上去呼呼大睡,没有打算挪动的意思。 苏文并没有在书院逗留太长时间,把核桃安置好,又被钱浩然派人请去用了早饭之后,便匆忙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他远远看到钱浩然的几名有着君子和贤人头衔的学生,伙同着数十名工匠,搬运着一块巨大的青玉,安置在之前的桃花亭旁边,摩拳擦掌。 苏文以手遮面,喟叹而去。 “怎么会没有一点线索?凶手搞出这么一出,破绽应该到处都是,你们竟然说一点马脚都抓不到?” 步入内厂衙门,苏文远远的便听到了柳三刀咆哮的声音:“临近主街道的地方,家里有传单字报的人家,印刷坊,书店这些都是重点目标,对方的人可不少,怎么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你们不会加紧搜查吗?” “档头,我们都搜过了没有问题,而且好几个书坊的老板工人,我们甚至用秘法询问过,确定他们没有撒谎” 老六委屈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个胡小倩,有几个读书人看到通缉令神色不妥,拿下逼问之后,倒是有了点收获” “哦?” 柳三刀发出一声惊喜之声,随即又大声说道:“那还不赶紧说出来,说一半留一半,你当自己是说书先生啊?!” 听着柳三刀暴躁的声音,苏文有些犹豫,觉得自己似乎不大应该进去,免得触眉头。 “苏文,你来啦?” 柳三刀的耳力却是不错,苏文一靠近,他便认出了脚步声,探出脑袋,咧嘴笑道:“还是你脑子灵光,把钱浩唔,钱山长给请动了,有了书院的介入,城内人心大定啊,谣言基本没有起到作用,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缓冲时间。” “这可未必” 苏文见柳三刀如此乐观,直接便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胡小倩以及她背后的团伙,一开始便将造谣的对象放在了皇帝身上,不说他们艺高胆大,至少也是无法无天。 有钱浩然的介入,之前营造出来的两波谣言算是做了无用功,可钱浩然的名头虽好,但用了这一次,下一次可能就不会那么 有用了。 更甚者,善于挑拨人心的胡小倩,很可能会把谣言推到钱浩然身上,先把钱浩然的名声败坏,再行蝇营狗苟之事。 实际上,苏文并不把这种可能只当成一个无聊的猜想,而是认为极有可能。 在与钱浩然道别的时候,便认真提醒钱浩然,他很可能会被卷入其中,并且提前道了歉——因为怕事情发生后再道歉,钱浩然不一定会那么容易原谅他,原谅成本可能也更高。 钱浩然果然很大气,表示区区小事,对他而言不算麻烦。更何况他本闲云野鹤,俗世浮名对他根本不足一提,就算被骂几句又有什么?而且他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如果对方敢惹怒他,得好好想想,能不能负得起这样的后果。 “说回案情” 苏文见老六没有往下说,便赶紧打断柳三刀的话,示意老六继续把查案进展说出来。 “还有,等一下” 苏文很快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柳三刀说道:“我说柳叔,咱们衙门就没有个能说点悄悄话的地方吗?我在衙门外面都能听到你们说什么” 想到这里,苏文便重重叹气。 内厂衙门实在一言难尽。除了冷僻难找,还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他一路从衙门门口走到大堂,就没见到一个活人,更没有人拦下他盘问。看到这一幕,苏文便意识到,自己住在书院后山是极其正确的选择。 就内厂衙门这防护实力,胡小倩都不用偷偷摸摸,直接闯入衙门将他掳走都是十分轻易的事。 “这里可是内厂衙门!谁敢偷听我们说话不成?” 柳三刀吹胡子瞪眼。 “如果胡小倩有团伙成员混在内厂,根本不用偷听,便可知道我们对案情的了解及时能够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苏文不禁唏嘘。他原本以为内厂可能混有歹人,而且可能处于非常核心的位置,可此时察觉到柳三刀这群人的操作,才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就内厂这保密水平,不用刺探,自己都能把消息全泄露出去。 “有道理!” 柳三刀深以为然,想了想便说道:“那我们小声一点?” 同时他拍了拍胸膛说道:“放心,我耳力可好了,要是有人靠近偷听,保证逃不了我这双耳朵!” 说着,柳三刀两耳轻轻动了动,仿佛是在朝苏文展现他那神奇的能力。 “好吧” 苏文摇了摇头。柳三刀就是这样的人,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难得了,没办法再强求更多。 众人目光回到老六身上。 “咳咳” 老六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将那几个神色异样的书生带回来询问,才发现,他们都认识胡小倩,而且在过去的一段时间,与胡小倩有过一次或几次露水姻缘而且几名书生的肾水枯竭,显然是强弩之木,身体已经坏掉了,只是一时间还没显示出来” “还有这种事!” 柳三刀大吃一惊,望向苏文:“原来是个惯犯了,还好昨天晚上,苏兄弟坐怀不乱不然可能就跟那几名书生一般了!” “我那哪是坐怀不乱,是宁死不屈好吧!” 苏文默默地为自己叫屈。 “还有这几名书生身上都有显著的特征大部分是觉醒了文气,还没达到超凡的程度,少部分身上也在积攒文气,觉醒文气只是时间问题,但文气基本被榨干,恢复的可能性很低可惜了。” 老六有些惋惜。能够觉醒文气的读书人本来就不多,然而这些书生却没能拒绝诱惑,为自身带来的祸端,白白浪费了大好前程。 “自甘堕落,有什么好可惜的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就算觉醒文气,哪怕成为了超凡,迟早也是祸害!” 颜朵对老六一番话嗤之以鼻。 “苏大哥,有人找你!” 顾清臣从衙门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顶着黑眼圈,脚步飘浮的青年,两人手里还拿着一张有图有文的通缉令,胡小倩的容貌惟妙惟肖。 苏文闻声便走了出去,看到了孙野侯和张?。 “苏文,大事不好!” 远远的,看到苏文,两人便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我们昨晚遇到了被通缉的妖女,被,被祸害啦!” 第十六章 被偷走的阳光 看到苏文身后那一群探头探脑的人,孙野侯跟张?便用拳头重重地敲了敲脑袋。 太急了啊都没注意到这里竟然会有那么多人可这能怪谁呢?他们分明记得这里就是内厂衙门,不可能只有苏文一人。 脸皮薄的孙野侯以手遮面,转头便走,却被眼圈发黑的张?一手拉住。 “这时候走也洗刷不了清白啦!还是找内厂的人说清楚情况不要耽误了正事!” 看着这两位好友,苏文嘴角无声扯动。尽管两位好友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可看着他们社死的样子,他还真有些忍不住想笑的冲动。最终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苏文平缓了心情,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三刀走来,给两人把了脉,喟叹说道:“身体是有些亏了,好在你们身体也算壮实,文气积累不弱,文气被榨得枯竭而已,没有伤到身体根本,调养几个月也就能恢复了倒是比其他色胚幸运许多。” 闻言,孙野侯便有些急了,分辨说道:“读书人风流不羁怎么能说的色,色胚呢这,这叫风流,风流!” 张?更是一挺胸膛,破罐子破摔说道:“不错!如果没有这番机遇,我也没那么快感悟文气,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觉醒文气啦!” “说说你们的遭遇!别扯这些有的没的!” 苏文想捂住眼睛,不愿承认自己认识这两人。 两人被苏文一顿训斥,老实下来,老实交代与胡小倩相识的过程。 而过程都是大同小异,跟苏文的最初遭遇基本一致,半夜求宿他们家门,然后自荐枕席,缠绵了半宿,然后悄然离去,还在枕边留下书信,与他们约好何时何地,在何处再次相遇。 两人一点警惕和抵抗能力都没有,稀里糊涂地便按照胡小倩的书信约定,频频与之约会,稀里糊涂地当了同道之人。 而一宿醒来,上街一看,发现昨夜的枕边人竟然是个通缉犯。犯下的罪还不小,不仅仅诽谤君王,还在城中杀人毁尸,嫁祸内厂,手段残忍。 吓出一身冷汗之后,两人碰头说起此事,才发现不仅仅自己跟那胡小倩有露水姻缘,骤然醒悟之后,更是发现,身体的文气被榨取一空,明显是中了妖术。 于是两人一合计,便要找苏文商量对策,去苏文家寻人时,撞见顾清臣,被带回了内厂。 “这个胡小倩还真是个时间管理大师” 听完两人的讲述,苏文对胡小倩不禁刮目相看。 从时间上算,胡小倩被柳三刀重创击退之后,不到半个时辰便若无其事地找到了张?,又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找到了孙野侯而期间,甚至还有时间去张贴若干的传单字报 “不,就算她三头六臂,也做不到这么多事” 苏文摇了摇头,最终还是认定,胡小倩在武宁城中有一个团伙。而且团伙规模不小,甚至背后有着足够能耐的势力在帮忙,所以才能完美遮掩胡小倩留下的痕迹。 “所有与胡小倩有染的书生,都被榨干了文气?” 苏文望向老六。 “没错。都榨成渣了这两位,运气真不错。” 不想当名医的仵作不是一个好的厂卫,老六在男科方面有着资深的经验,只是一眼就看出孙野侯跟张?的虚亏程度。 “那就是说胡小倩最近一段时间,在收集文气,不择手段地收集文气。” 苏文下了一个众人能够轻易理解的定论。 苏文又问出问题:“这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在谋求晋升超凡新系列的文气不够?” “可以这么理解,但考虑到她以六欲之法收集灵性,也可能是为了提炼六欲相关的灵性秘药” 柳三刀解释了一句。 “也可能魅惑书生夺取文气,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老六在这方面是有话语权的,也积极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柳三刀连连点头,表示很支持老六的说法。 要知道,除了诸子百家的名门正派有着已知的,固定的晋升仪式之外,那些旁门左道的,野生的超凡者的晋升途径就十分混乱,甚至是野蛮和血腥。 胡小倩的表现,就像是一个披着杂家学问的皮,尝试用邪异的仪式晋升新的超凡秩序,其中需要举行什么样的仪式,除了她之外,其他人根本弄不清楚,哪怕杂家的大佬也一样没办法知道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是因为杂家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圣人,没有圣人以言出法随的力量,固定住本派的晋升途径的方式 和秘药配方。底层的杂家学徒还好,可以沿用前辈们摸索出来的途径,稳步向前,而那些已经走过了基本序列,朝中层乃至高层序列的超凡迈的存在而言,每一步都是在黑暗中探索。 而那些在正常途径中没办法取得突破的超凡者,很可能会受到黑暗中的蛊惑,最终走向一条混乱的堕落之路,就像胡小倩这般,对普通人的世界造成极大的伤害。 内厂的存在,最主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镇压这些踏出了允许范围的超凡者。 “如果这些说法都正确的话事情很可能更麻烦” 听着柳三刀和老六几个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胡小倩行为的背后动机,苏文的忧虑更深了。 “为什么?” 柳三刀不解地问一句。 “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胡小倩所作的一切,包括我们的反应,都是她安排或者算计中的一部分毕竟仪式,她的仪式需要调动足够多的人七情六欲上的情绪我们对她所作所为的愤慨,也是情绪的一部分。” “不至于吧?” 柳三刀愣了愣,随后摆了摆手,说道:“胡小倩和她背后的团伙,不可能算无遗策,无所不能,将一切都算计在内。” “除非有个大儒级别的计然家参与此事,才能如此完美但计然家的大佬们,哪一个会掺和到这种事情上去”老六也附和柳三刀的说法。 “不用全部算计只要大致发展如他们所想便足够了。” 颜朵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倾听众人的交谈:“内厂的反应和行为,并不难猜测,而对方深藏阴影之中,甚至还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在这个基础上再做出一些错误的引导,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也是可能的。” 柳三刀轻咳一声,神色变得凝重。 苏文说的话,他可以不用太重视。毕竟苏文对超凡者的世界一无所知,哪怕随口随意写的诗句都能引动文气沸腾,那也只是个文运昌隆的书呆子罢了。可颜朵不一样,颜朵可是有着阴阳家背景的,她说的话,哪怕是无心之说,都可能会变成现实,所担心的事,发生或者存在的可能更是不小。 柳三刀问颜朵:“定妖盘修好了吗?” 颜朵摇了摇头。 她随身携带的定妖盘,在昨天的时候不知为何便散去了灵性,彻底地坏掉。这一件阴阳家的法器,甚至在内厂拥有编号的法器,却莫名其妙地损毁,让颜朵和柳三刀大为不解。颜朵甚至都不知道,定妖盘是何时,因为何种原因坏掉,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不是受到外力的破坏,而是灵性消散,化成了一件普通的罗盘,没有了特殊的能力。 “此事记录下来,向上级汇报。” 柳三刀郁闷地一句。 颜朵点了点头,听到柳三刀又说道:“给内行省那边发消息,如果武宁城的情况恶化,我们需要开启灵库,动用里面的禁忌物。” “柳档头,这不好吧?” 颜朵的声音变得有些犹豫,甚至连对柳三刀的称呼都变得正式。 “有必要的时候,就得用上那些东西,谁知道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人,什么玩意!” 柳三刀语气坚定:“禁忌物的作用,不就是用来镇压这些破玩意的吗?!” “禁忌物是什么东西?” 苏文环视周围,见内厂的同僚们神色异样,似乎对禁忌物有点忌惮,但眼神又充满憧憬,而孙野侯跟张?无神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畏惧。 不管他们表情如何,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他们都知道什么叫“禁忌物”。 没人回答苏文的问题,这让他更觉得受伤,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但这真不怪他啊,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一抹黑,又没办法解释清楚,所以也就只能接受别人的白眼了。 “咦,天怎么黑了?” 而这时候,苏文忽然发现,周围骤然暗了下来,明媚的晨光就此消失不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日食了吗?” 苏文问了一声。 “最近都没有日食这事有古怪!” 颜朵否决了日食的说法,步履轻盈,来到了院子外面,仰头望天,头顶极高的苍穹处,一轮红彤彤的太阳高挂着,可武宁城中,却伸手不见五指,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糟糕谁动用了超凡的力量,偷走了这里的阳光?” 柳三刀声音凛然。 ps:新的一周,要推荐票~~不给就偷了啊 第十七章 不正经的禁忌物 “阳光被偷走了?” 苏文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浓浓的荒谬感。 阳光怎么可能会被偷走?谁能把阳光给偷走?! 只是周四一片漆黑,而辰时的太阳,正斜斜悬挂在头顶半空之中。太阳依旧散发着光和热,只是没有一点光芒落在武宁城中而已。 所以柳三刀才会说,阳光被偷走了。 “还能发生这种事?!” 尽管认定了这是一个超凡的世界,可苏文直到此时才意识到,物理规律在这个世界似乎无处安放。 “外面骚乱起来了” 耳尖的柳三刀意识到情况严重。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此时正值一天的早晨,整个武宁城的人都已经下床开始一天的生活,有些人正端起早饭的碗,有些人已经在路上赶路或者一天的工作。 然后却忽然发现周围一片漆黑。更可怕的是,如果抬头望天,在那天穹的极高处,太阳依旧高高挂着,只是没有一点光芒落在武宁城中。 就像有人用一块可以遮蔽整座武宁城的漆黑幕布,遮在了武宁城的上空。 “哐哐哐咚咚咚” 惊慌失措的人们敲起锣鼓,像要驱赶吞日的天狗一般。但敲锣打鼓的人心里更是在打鼓,眼下发生的一幕,跟以往的天狗食日不大一样啊,太阳好端端地挂在头顶呢,只是阳光没有落在他们这里而已 一时间,城中骚乱四起,胆小者抱头鼠窜,胆子大的也手足无措,只有那些奸犯科的常客,趁着混乱犯案,让整座原本已经陷入了颤栗的城市进一步动荡。 “苏文,你们几个留在衙门不要乱动,清臣,你去刺史府,请刺史调兵维护城中治安!颜朵,打开灵库,我要拿那件禁忌物!你也拿上一件,老六,老牛,你们两人各带一支收容队伍跟着我们,若我们无法抗拒禁忌物干扰,就将其收容。” 提及禁忌物的时候,柳三刀也变了态度,言语之间充满了警惕。 柳三刀众人仓促离开了内厂衙门,留下一头雾水的苏文。他决定不耻下问,转头望向两名被掏空了身体的好友低声问道:“禁忌物是什么东西?” “这个” 两人失魂落魄,又被周围的异变所惊吓,倒是没注意到苏文对涉及超凡的认知不如从前。 张?环视周围,小心说道:“进去说话这外面黑乎乎的,怪吓人。” 武宁城里的内厂衙门占地不小,可厂卫却是不多,柳三刀召集人手出去处理“阳光被偷走”事件,留守内厂的人就更少了,冷清空荡,张?联想到内厂从前的恶名,便更觉此地阴森可怖。 苏文找到了灯盏,只是点火之后才发现,不仅仅阳光无法照落武宁城中,身在城中,灯火也无法照明,只有一团小火苗在孤零零地跳跃着。 “这事情,是胡小倩弄出来的?” 看着身前豆大点光亮,孙野侯难以置信,那个与他抵死缠绵,娇滴滴的小娘子,不但血腥残忍,杀人如麻,还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 “她该不会是个妖精吧?” 张?也叹息说道。 面对两位好友的询问,苏文一声不吭。他对胡小倩的了解,只流于表面,两人却是深入了解过的,他们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自己有啥好说的? 于是苏文把问题转回到了禁忌物之上。 “禁忌物就是拥有超凡力量的武器,只是禁忌物并不能打造,出现有一定的随机性,但也存在一定的人为干预成分” 张?端起身前茶桌上一盏不知谁喝过的茶水,咕噜咕噜一口闷光,呸地一声吐出了茶渣,不满地说道:“内厂这么油水丰厚的地方,怎么喝这么劣质的茶水?” 苏文没理张?的抱怨,让张?不要把话题岔开,往下细说。 张?也不愧是见多识广之人,在这方面还是能够说点对苏文有用的信息。 跟超凡者身上析出灵性一般,绝大部分的禁忌物也是某位超凡者使用的物品,而且是长年累月使用的物品,久而久之被超凡者的灵性所沉浸,最终变形一件非凡物品。 正常来说,只有极高序列的超凡,才拥有这样的能力,但也有特殊情况,比如一个低阶的超凡,受到了重大刺激的同时死去,他留下的灵性一旦使得某一样物品激活了灵性,那也会形成禁忌物。 这也是超凡物品被冠以“禁忌物”的真正原因。 因为这种物品,虽然拥有特定的神异功能,但力量也极难掌控,一不小心,就会反噬使用者。 甚至一些禁忌物,使用之前,必须要献祭几个活人或者举行一些恐怖的仪式,才能使用。 这类型的禁忌物,基本没有人愿意使用,都是各大王朝的专属机构,或者超凡组织所收容封印,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不会将其动用。 “原来是这样” 苏文一听,松了一口气心里又开始麻麻批地暗骂,他本以为自己来到了玄幻世界,可转眼一看,自己好像是来到了scp世界了。 “就是不知柳叔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到胡小倩,将麻烦解决” 苏文有些坐立难安。 内厂有高墙隔绝,他所处的环境相对安全一些,可此时陷入黑暗的武宁城,会变成什么样的状况,他根本不敢去想象。 “不对!” 但很快,苏文就意识到,他的处境,或许并不是他素片想象般那么安全。 “胡小倩离开之前,确定死生灵性就在我身上如果死生灵性对她至关重要的话,她根本不可能会放弃追杀我的机会!” 苏文猛然想到了这一茬。 而此时,黑暗遍布全城,内厂像无头苍蝇般把力量撒了出去,衙门里力量空虚,如果胡小倩这时找上门来,他岂不是 “我就不应该离开书院!” 苏文有些懊恼。 想到书院,苏文心里又隐隐一阵心安。 青山书院就在武宁城旁,城里发生这样的事,钱浩然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前提是钱浩然察觉得到武宁城中的异常才行。 “神镜啊神镜告诉我,是谁偷走了武宁城里的阳光?” 此时,走在街头的柳三刀,将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放在身前,从指尖里挤出一滴血,滴落镜面上。 锈迹斑驳铜镜上仿佛激荡起了一圈涟漪,随即浮现一个模糊而苍白的人脸。 “咦怎么不是胡小倩?” 看到镜面上原本模糊却忽然变得可以辨认的五官,柳三刀整个人都呆了一下,然后他大叫一声:“这个可不算问题啊!问题是,此人现在在何处?!” 铜镜又仿佛出现了一阵涟漪,涟漪中浮现一条黑暗幽深的道路,道路尽头,是一栋陈旧又占地极大的建筑物,建筑上还斜斜歪歪挂着一个破旧的匾额,但光线太暗,柳三刀只是依稀觉得,镜子里显现的地方,有些眼熟。 还没等他深思这地方究竟是何处,镜子里便浮现了一行血淋漓的大字: “左转,步行三十步,抱住身前之人,狠狠地亲一口。” “草!” 柳三刀看到铜镜上浮现的文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件神经病一样的禁忌物的使用规律就是如此,每次使用可以就一事件询问三个问题,镜子都会做出能力范围之内的回答。 但回答问题过后,镜子也会向使用者提出必须履行的要求,而且镜子提出的要求,往往会让使用者陷入难堪的境地,但不满足镜子的要求,镜子会将使用者拖进镜子之中,就此消失不见。 所以柳三刀赶紧按照镜子要求,左转,龙行虎步三十,依稀看到身前有个人影,便张臂将其抱住。 “哎呀,有色狼啊!” 一个破锣一般的女高音大叫起来,那胖呼呼的身躯,柳三刀这修长的双臂,竟然都环抱不住。 被柳三刀强抱的妇女嘴里叫着非礼,实际上身体却往他怀里拱,感受到柳三刀那壮实的臂弯后,竟然还捏着喉咙低声道:“死相,这大庭广众,被人撞见了我以后怎么做人,还是去我家吧我家那死鬼不在家” “木马(拟声)” 柳三刀深吸一口气,俯下头,在那一张满是皱褶的脸用力地亲了一口,感觉嘴巴吸了满满一层脂粉,赶紧松手,却是发现自己已经被身前的女人给牢牢抱住。 好在一个寻常的妇人那几斤力气,根本没办法束缚得了柳三刀,他轻松便挣脱,赶紧溜之大吉。 “来人呐,光天化日,有色狼偷摸良家妇女啦!” 那女人见柳三刀竟然溜走,忽然又大声叫了起来,只是在黑暗诡异的街头,人心惶惶,没有人理会这破锣一样的声音。那妇人嚷嚷一阵,见无人理会,也消停了下去。 “呕” 柳三刀扶着墙角,无声呕吐着。 “这事谁都不能传出去,不然你们一队人都给老子去北疆抓妖去!” 回头看了老六和一群带着同情目光的厂卫,柳三刀恶一脸凶相,然而他伸手一抹嘴角上的脂粉,忽然浑身一颤,低吼说道:“回衙门,快回衙门!” 第十八章 去留肝胆两昆仑 无边的黑暗中,一只苍白的手提着着白灯笼在道路上移动着,冷晦的光芒照在一张阴冷灰白又模糊的脸上,地上浮现一个扭曲的影子,影子在扭曲的同时,又在快速吞噬着周围微弱的光芒,最后影子又被黑暗彻底所吞噬。 “大梁朝内行省司天监缉事厂。” 提着灯笼的人抬头望向道路尽头的衙门,嘴角微微上扬,盯着门廊柱上一块破旧的牌匾,缓缓念出了一行字。这一行字很长,实际上牌匾还被扣去了“镇妖司”这三个关键字。 “好戏很快就登场了。” 灯笼渐渐暗了下去。 不久之后,一个窈窕的身影也出现在内厂前方,一身素白的胡小倩也出现在内厂的大门面前。 “呵呵苏文,你以为你躲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身上的气息,我一旦记住就不可能会忘记,你应该躲在青山书院里不出来的,既然出来了,那就乖乖地就范吧”用软糯的声音说完一段话之后,她换了一副嗓音,仿佛不同人在说话一般,急躁的声音从她喉咙深处响起:“不要掉以轻心,从昨夜开始,事情就已经脱离了我们的掌控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暗中帮助我们只是此人是不是真心帮我们,还是另有目的,这可不好说!” “是的呢” 胡小倩的声音响再次响起:“那人先是帮我们张扬了声势,昨夜又帮忙散播了恐慌,使得武宁城的氛围更适合我们晋升,就连城里的阳光,都帮忙偷走了,真是奴家的大恩人,要是有缘见到这位恩公,奴家可就忍不住以身相许啦。” 话虽然这样说,可胡小倩眼神里尽是警惕。 幕后推波助澜之人,对她的行为动机,几乎了若指掌,从她准备在江南道晋升更高序列的超凡,此人便在悄然出手,给予了不少帮助,要不然,她散播的谣言,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引发如此效果。 只是胡小倩更是清楚,此人绝不可能是在做好事,必然有着巨大的图谋。只是对方图谋什么,她一无所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对方图谋的肯定不是她,毕竟她这点力量,哪怕提升一阶,也就只是相当于儒家的儒士水平,并没有太大的价值。 所以胡小倩判定,那个推波助澜的人,可能与她有着相似的目的,在利用她晋升时的仪式环境,进行自己的晋升。 看到武宁城里的阳光被偷走,胡小倩心里更加认定这种想法。 “嘎吱” 内厂的大门忽然便被推开,从立国之初就安装在此处厚重木门,发出垂死的声音。 阵阵阴风,顿时在内厂里面肆虐着。 “好冷你们有没发现,这里变得好冷了?!” 身体严重亏空的张?哆嗦着说道。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七八盏灯火,但豆大的火苗,根本照不亮被偷走了光芒的房间,一阵冷风袭来,靠门的两盏灯火摇曳了片刻之后熄灭。 “苏公子” 娇怯的声音远远传来:“奴家来找你啦” “啊哈?” 正拿着火折子准备将灯盏再次点亮的苏文,头皮一阵发麻,手一松,火折子掉落到了地上。 “胡小倩!” “妖女!” 张?和孙野侯更是两腿发虚,浑身颤抖不已。张?反应最为灵敏,哆嗦着将胖呼呼的身体往桌子底下钻,可不管他怎么努力,还是将半个屁股露在了外面,狼狈不堪。 “快走!” 孙野侯则更冷静,一手拉起苏文,就要往后门逃命。 “哐当!” 胡小倩手轻轻一挥,门窗顿时关闭。 “两位公子好薄情” 胡小倩秋波横送,处处可怜说道:“一夜夫妻百夜恩呢,怎么见到人家不是躲就是藏的?” “你不要过来!” 孙野侯将苏文推到身后,厉声说道:“你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他好歹是觉醒了文气一段时间了,一直在摸索晋升为超凡的道路,若不是遇到胡小倩,榨去了不少文气,他用不了一两个月便可服用秘药,晋升为秀才。 青山书院里的学生也不是只会埋头读书,平时也跟随教习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武术,毕竟超凡者多少都会面临一些危险,有时危险来自自身的失控,有时则来自外界的危险,有强壮的体魄和武艺傍身,存活下来的机会更多一些。 所以面对胡小倩的时候,孙野侯还是能鼓起一点勇气。 苏文很是感动,可他同样清楚,胡小倩这 种超凡者,不是孙野侯所能对付的。哪怕是柳三刀,也是趁其不备,一鼓作气才占据了优势,孙野侯凑上去,就是送菜。 “你赶紧走!能活一个算一个!”苏文深吸一口气,推了孙野侯一把。胡小倩是冲着他来的,孙野侯如果跑得快,胡小倩未必会为难他。 至于张?算了吧,这货像鸵鸟一样将头藏在桌子地下,屁股翘得老高,瑟瑟发抖。哪怕是这时候,苏文也想走过去狠狠地踹一脚。 胡小倩环视四周,感觉周围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后,笑吟吟地说道:“苏公子,只要你把奴家的死生灵性给交出来,奴家也不为难你,这两个负心汉,也一并饶了。咱们从此江湖路远,从此就再无瓜葛啦。” “什么死生特性我真的不知道是什么!” 苏文一脸苦涩。 如果他真有这玩意,他早就给胡小倩了。一个轻轻松松将一家四口杀人分尸的变态站在他面前,他哪敢耍什么花样。 “是吗我帮你好好想一想” 胡小倩一手捧在心口,淡淡说道:“昨日那周财敲了你闷棍,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自己被敲晕了过去!” 苏文矢口否认。身体的原主的确被人一闷棍敲死了,可却便宜了他借尸还魂,跟胡小倩说的根本不是同一回事。 不过这时倒是可以确认,这一切的确是胡小倩安排的。只是是不是刻意安排在他身上,还是他凑巧被周财盯上,下了死手。 胡小倩慢慢走过来:“晕过去?那条铁棍可是被我下了诅咒,同时还赋予了死之灵性,被它敲中的人,只会魂飞魄散,根本没有活过来的可能你之所以活过来,是因为周财按照我的吩咐,把生之灵性塞到你嘴里只是出了一点意外,周财下手的时候,死之灵性被你家里的猫吸走了,你才逃过一劫生之灵性,必然是在你身上。” 一边说着,胡小倩对着苏文抛了个媚眼:“所以,苏公子,只要你敞开心扉,让我内视一番,找回生之灵性,你再把那只猫给我,那咱们这事就这么算了” “别听她胡说八道!” 孙野侯低声提醒苏文:“灵性一旦被吸收,哪有那么容易重新拿出来,这妖女只有杀死你,才能夺走你的灵性” 说到这里,他忽然拉了苏文一下,趁着这动作,他将一个瓶子递到了苏文手里。 “苏文,这是书院给我配下的秘药你身上既有灵性,又以诗文牵动了文气一会我设法燃烧自己的文胆文魄,为你增加一点文气,你试试在这里晋升超凡,若能成为秀才,肯定可以逃出去!” 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孙野侯眼神变得坚毅:“清明重阳,可要记得给我烧纸,还有,给兄弟我烧几个婢女扎纸人的时候,就让扎纸匠按这妖精的脸画”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 苏文感动之余,又哭笑不得。 实际上,秘药他也有,还是早上钱浩然给他的。钱浩然也觉得他很快就能踏入超凡的道路,便交给他一份儒家途径的秘药,让他在合适的时候服用。 两人的对话,胡小倩听得一清二楚,声音都变得阴沉沙哑,大笑起来:“这时候服用秘药?哈哈哈” “妖怪,受死!” 而这时,躲在一边瑟瑟发抖的张?,此时表情平静,迅猛无比地抓起了一张长凳,朝胡小倩脑袋重重砸落!从胡小倩出现那一刻开始,他的一切的伪装,都是为了这一刻! “啪!” 胡小倩眼皮都没动一下,挥动长长的衣袖,一下子便卷住了长凳,将张?和长凳拍到了梁柱上,重重撞了一下,才坠落地上。 “就现在!” 在张?动手瞬间,孙野侯也看到了机会,他大步踏前,胸膛竟然亮起了一道金光,金光有些颓靡,可依旧纯正无暇。 “找死?我成全你们!” 胡小倩冷笑一声,长袖飘飘,卷住了孙野侯,将其重重提起,砸在了桌面上,好端端的一张八仙桌,顿时四崩五裂。 孙野侯的拼命计划,竟被轻松破解。 哪怕觉醒了文气,在真正的超凡者面前,也一样不堪一击。 “住手!” 苏文大声喝止了胡小倩:“你想要灵性,杀我一人即可,不要滥杀无辜,杀我兄弟!”说着,他从腰间拔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刻刀,凝神盯着胡小倩,平静说道:“说吧,要怎么杀我,才能拿走你说的灵性?” “跑。” 孙野侯吐出一口血,手指门外。 苏文摇了摇头。 两人既然愿意牺牲性命救他,那他也不会贪生怕死,苟且偷生。若能以自己的性命换得两位朋友的存活,那也可以无憾了。 “很好苏公子,你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胡小倩又恢复了娇滴滴的声音,望向苏文的眼神,充满了仰慕。 “想说的吗?” 苏文想了想,看了看地上的孙野侯和张?,沉默了几秒,开口道: “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轰隆隆” 忽然之间,天地变色,一道五彩光华,在天穹之上骤然形成,如飞瀑灌落人间,直接击穿了武宁城上方那一道无形的铁幕,落在了苏文三人身上! 第十九章 晋升 “住口!” 当苏文开口吟诗之后,胡小倩脸色大变。 不讲道理啊这是! 虽然在苏文不知胡小倩的存在,可胡小倩对苏文的信息却掌握不少,苏文在醉仙楼吟诵出《石灰吟》的时候,她其实便混迹在人群之中,目睹了这一切。 然后便是稍早之后,苏文在青山书院的桃林里又写了一首引动文气的诗篇,她也了解情况。 可没想到的是,她让苏文交代遗言,这货也能张口就来,让文气恢弘地滚滚垂落,对比之下,她这种千辛万苦积累文气的超凡者,不禁觉得从前的努力像是个笑话。 两天便作了三首引动文气的诗篇,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文气注入体内,苏文精神一振,就连被打趴地上的张?和孙野侯,也察觉到了身体的伤害大幅度减少,被胡小倩榨取一空的文气,竟然再度充盈起来,甚至达到了以往前所未有的高度! 胡小倩飞身扑向苏文,纤纤玉手如同刀刃,刺向他的胸口。 “嗡” 然而胡小倩只接近苏文身前三尺,便感觉身前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住。 “文气壁垒?!”她失声叫了出来。 文气过于充沛,就会在周围形成一道壁垒,灌入觉醒者体内的过程,是外力极难打破的,至少当下境界的胡小倩,做不到这一点。 “呼” 苏文也错愕了半秒,随后反应过来,将手中的刻刀往前一刺! “找死!” 胡小倩怒极而笑。她虽然无法击破文气壁垒,可苏文的攻击,也没有威胁。 连秀才都不是的弱鸡,若没有文气壁垒的庇护,她一巴掌都能怕死一打!挥动长袖,将刻刀卷住,用力一甩! “嘶” 随着一声裂帛的声响,胡小倩脸上的冷笑僵住,她竟然看到,布满锈迹的刻刀竟然割裂了她的衣袖,继续朝前刺了过来。 啪! 两人距离实在太近,胡小倩只能改用手掌拍向苏文,想将苏文击退。 可文气壁垒却阻挡了她的攻势力量,刻刀扎到了她的掌心,瞬息便刺穿过去! “啊” 胡小倩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叫,声音震得苏文耳膜生疼。 吃痛之下的胡小倩,也激发了全部力量,左袖一甩,拍在了苏文身前,哪怕有文气阻隔,也将苏文拍飞出去。 “咚!” 苏文撞在了墙壁之上,反弹落地,滚到了孙野侯身边。 这时他也看到,孙野侯浑身冒起了金光,光华深处,透着一股氤氲玉气。孙野侯受到了他牵引而来的文气浸润,灵性已经点燃,可以晋升为超凡者了。 “拿着!” 苏文果断地将秘药塞回了孙野侯手里,大大地呼出一口气,从地上站起来,与胡小倩对峙着。 “你死定了!” 看着鲜血淋漓,贯穿手背的伤口,胡小倩双眼赤红,再也没有了妖娆做作的表情,声音阴沉粗糙,怒吼说道:“我会把你全身骨头一块一块地捏碎,让你惨嚎三天三夜才死!” “呃” 闻言,苏文浑身颤栗了一下,暗道不至于啊。 我就用刻刀扎了你一下,你就这么仇视我,那孙野侯跟张?岂不是得挫骨扬灰? 苏文用力地摇了摇头,将心里古怪的念头驱离。 “咔嚓” 而这时候,苏文仿佛听到脑海声音,有一声脆玻璃被被敲碎的声音响起。 而后他整个人便处于一种空明的状态之中。 “哈?我我的文气也积累到可以晋升超凡了?” 苏文惊喜莫名。 他伸手入怀,拿出早上钱浩然送他的秘药。 见胡小倩还没过来,苏文毫不犹豫地仰头,一口将秘药吞入口中。 “呕” 然而下一秒,苏文险些便把秘药给吐出来! 他可没想到,秘药的味道竟然如此酸爽! 入口瞬间,他便感觉整个口腔被滚烫的岩浆填满,要命的灼烧感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部,紧接着从胃部有寒意散发出来,仿佛要冻结他全身,到了这一步,他又觉得口腔里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味在发酵,酸到他感觉嘴里的牙齿都要掉光。 凭借着坚强的意志,苏文才没有把喝进肚子里的秘药给吐出来! 从把秘药喝到肚子到千般滋味涌现,时间时间 还没过去半秒,苏文已觉得一个时辰都已过去了。 “轰隆” 而当身体的寒意弥漫全身之后,他便感觉灵魂瞬息出现在一处空旷而苍茫地方。定了定神,他便看到漫天的星辰。 “这里是星空之上?” 苏文内心一阵颤栗。 他意识足够清醒,知道此时不可能真的来到了星空,而是服用秘药之后所产生的幻象。 星空在无形拉近。 然后苏文便浑身颤栗,因为他看到,在前方有着一个个端坐星空,神态各异的法相。 有峨冠博带,有麻衣草鞋,也有锦绣云裳的人族,也有形态各异,有着人脸却有着九条狐尾的妖类,或者怒目金刚般的巨猿这些法相看上去很近,实际上极其遥远。 而所有的巨大法相,都背对着苏文。但苏文心念一动,心里便能勾勒出这些法相的正面模样,不过五官却处于模糊状态,无法看的清晰。 而在距离法相更远的星空深处,有着无数模样狰狞的怪异之物,有看着像是肉球却长着无尽触手的异形,也有长满了眼睛和锐角的存在,更多这样的怪异周围是彻底扭曲的星光和黑暗漩涡,苏文根本看不清楚它们的模样。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苏文便感觉自己的意志开始崩溃,整个人差点便被吓得疯狂! “冷静!只是幻觉而已!” 苏文咬住舌尖,发出一声低吼。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声音仿佛在星空中回荡,霎时间,不仅仅面向他的那些诡异存在将目光投向了他,就连背对着他的法相,都有不少转头看了他一眼。 一个冷清又温柔的声音响起:“咦,竟然有个小家伙观想到这里” 可马上就有一个鼻音中重重哼了一下,一个粗犷的声音随即嗤笑起来:“再看两眼,他就该被吓死了” “不用慌” 就在苏文被这些无形中出现心底的声音震得灵魂颤栗的时候,一个醇厚的声音响起:“不要看对面那些家伙,你实力太低,多看一眼,都可能灵魂湮灭;哪怕最好的结果,也是被它们污染,最终走向堕落的深渊。” 这个声音拥有着镇定效果,苏文立即便稳住了心神,他从善如流,马上闭上了眼睛。 “你既然有机会看到这里,那意味着,你将来有一天,可以看到最巅峰的风景也会遭遇最可怕的灾难。” 那声音温和说道:“不要相信它们的诱惑,也不要走已经有人走过的途径,相信它们,则会跌落陷阱,坠落深渊;已经被人走过的途径,很难到达顶峰,哪怕到达了,也只是看看风景而已” 苏文听得不明不白的。但从听到的话语得到的信息,他基本可以确定,此时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信息量爆炸,对他日后的超凡途径有着莫大的好处。他努力地将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记住。 “下去吧” 一个大手不知从何处拍来,一手拍在了苏文头上,另外又有一只大手扫向远处,将一根试图伸向苏文的触手拍飞! 苏文重重闭上了眼睛,随即迅速张开。 还没等他缓过一口气,便看到胡小倩已经再次来到了他的面前! 胡小倩面目狰狞,不等苏文做出反应,便一手按在他胸前。 “当着老娘的面服用秘药晋升?老娘答应了吗!” 胡小倩怒不可遏。苏文这样的行为,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真的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谁不知道,服用秘药,晋升超凡序列的时候,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甚至还得有一名经验丰富的超凡者在一旁保护,免得服用秘药进入诡秘的意识空间,迷失自我,最终走向自毁的道路。 而苏文仿佛当她不存在似的,竟然当着她的面做这样的事情。 天赋再高,也不能如此瞧不起人啊!盛怒之下,胡小倩一改娇怯的模样,变成了一个泼妇,指尖如利刃,插入了苏文的胸膛,握住了苏文的心脏。 “呃” 苏文眼里闪过一抹痛苦,这是吃了没经验的亏啊,他可没想到,文气竟然被他吸纳到了体内,文气壁垒已然消失,胡小倩轻松来到了他面前。 要害被击中,他便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完蛋了。 “啊~~~!” 只是剧痛之中,苏文看到胡小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了手,嘴里发出一声尖叫,两眼中满满都是恐惧之色,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却。 他甚至能够从胡小倩的双眼瞳孔中,看到了一副可怕的景象:一个巨大无比,占据了半边天空,满是触须的怪物,冷冷凝视着胡小倩。 而苏文也认出,这个怪物,正是他服用秘药之后,观想到的诡秘存在之一。 胡小倩捏住他心脏的瞬间,应该是 接触到了他观想中的景象残留。 而毫无准备之下,她被这尊恐怖存在所直接凝视了。 然后她意志直接便崩溃了。 “啊啊啊” 胡小倩倒在地上,惊恐的惨叫声依旧不断。 而她的身体也在发生变化,皮肤下面仿佛有异物在隆起游走,血水不断从皮肤泌出。 她营造了晋升仪式所需要的环境,然而服用的秘药缺少必要的灵性,导致晋升序列的不完整,身体原本就处于极度危险状态,时刻处于崩溃的边缘。因而不断诱惑读书人,吸走他们身上文气,将身体崩溃的时间不断延长。 然而被那古老的邪恶凝视之后,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救我我不想死” 胡小倩跌坐地上,强烈的求生欲让她恢复了些许神志,望向苏文,哀求着说道:“把,把灵性还给我” 第二十章 失控 苏文按住伤口,不让血液流失太快,同时拉开了自己与胡小倩的距离。哪怕胡小倩再可怜地呼救,十分虚弱,可到底是真是假,又或者还有暴起伤人的能力,他心中可没有底。 如果没有意外,他已经被胡小倩杀死,看到胡小倩的惨状,他内心不但毫无波澜,甚至还有几分的快意,甚至连伤口锥心的疼痛感都轻了许多。 胡小倩咬着嘴唇,艰难地朝苏文爬了过来。 苏文往后退了几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 此时的胡小倩状态进一步恶化,原本精致的脸庞,看起来就像一块摔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瓷器。看着完好,可每一道裂痕都令人触目惊心。 “苏文小心!” 此时孙野侯也服用完了秘药,见苏文一身是血,又看到胡小倩痛苦地趴在地上,像一只蜘蛛朝着苏文缓缓爬去,骇然叫了起来:“远离她!她要失控了!” “失控?” 苏文愣了愣,其实不用孙野侯提醒,他也知道胡小倩此时处于失控状态,甚至还清楚原因是什么。 可是胡小倩失去了威胁他们的实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还是说失控状态的胡小倩,会更可怕? 见苏文神情诧异,并没有往逃走的想法,孙野侯情急之下,大声朝着胡小倩吼出了一声:“子曰:地上爬的人不能动!” 胡小倩爬向苏文的动作顿时变缓,甚至僵住了几秒钟没有动弹。 而孙野侯则发出一声闷哼,鼻子里面感觉一热,两股热流便汩汩流出。 刚刚晋升为秀才的他,便试图施展儒家的言出法随技能“子曰”,是非常吃力的,尤其使用对象是一个比他高阶的超凡者,反噬自然加倍。 看到孙野侯鼻子流血,苏文终于明白过来,胡小倩的失控,可能会带来严重的灾难! 反应过来之后,他动若脱兔,往后急退,一下子便退到了墙根。 他尝试推开窗户,可发现胡小倩的力量依旧存在影响,根本打不开! “往大门这边跑!” 孙野侯搀扶起张?,同时呼唤着苏文。 地上的胡小倩,被孙野侯的力量迟滞了几秒之后,此时又重新获得了自由,依旧朝着苏文的方向爬去,嘴里低声说着哀求的话语,鲜血不断渗出皮肤,爬行路上,留下一道令人触目惊心的血痕。 “灵性超凡我,我不能死杀,杀光你们” 胡小倩声音渐渐变得凄厉,涣散的眼神则变成了血红,皮肤下的异物似乎更多,身上,脸上出现破碎裂痕的地方,开始浮现了鳞片。 “不要看她!她失控成了怪物!看到这种怪物,会让人发疯的!” 孙野侯大声提醒苏文的同时,一手捂住张?的眼睛。 他和苏文好歹已经服用过秘药,成为了秀才,对这种超凡异化有一定的抵抗能力,可张?哪怕在苏文牵引文气灌注之下,文气积累也远远不够到达晋升的层次。更令人无语的是,苏文的文气变质灵性的时候,是一片纯金色,孙野侯的则是玉色氤氲,可张?的文气,却是青黄色中带着一股黑气,也不知这货平时读的是什么圣贤书,曲解了多少圣人的经意,才会出现这么驳杂的文气。 所以孙野侯可以确定,他跟苏文看到胡小倩彻底变成怪物的情况,最多的心智有所影响,调养一年半载还是有恢复的可能,张?肯定会彻底地废掉。 “别想走都得死!” 胡小倩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诡异阴沉,脸上长满了鳞片,甚至还长出了一条长尾! “变成怪物之后,它有攻击性吗?” 苏文故意不去看胡小倩,可眼中余光还是落到了胡小倩身上,心里一颤。 “当然啊!” 孙野侯声音都变色了。他虽然没敢看胡小倩失控到什么状态,可身为超凡者,他感受得到身边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郁。这一切都说明,胡小倩的理智已经彻底无法自我挽救,很快就会彻底崩溃,最终变成怪物。 此时的胡小倩是虚弱的,可当她变成毫无理智的怪物之后,那就是一个疯狂的超凡怪物,杀伤力远比原来的胡小倩可怕太多。 “嗬嗬” 胡小倩喉咙深处发出闷吼,很快便转身,死死盯着苏文不放。 “子曰:门开!” 见苏文来到了身边,孙野侯深吸一口气,再次施展这一门儒家秘术。 “嘎吱” 紧紧关闭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苏文和张 ?喜出望外,可孙野侯眼前一黑,耳目之中有血流涌出,身体摇摇欲坠,萎靡不堪。 “快快快” 苏文和张?一人一掰住一扇门,打开了门户,看到外面漆黑的一片,两人心里却感觉前途已经光明。 “嘎吱!” 然而三人还没迈开步子钻出去,无形中一股力量骤然出现,将大门再次合拢。 两人根本无法抵抗,险些措手不及被夹住。 “呜噜噜” 身后传来怪异的声音。 苏文再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头皮一片发麻。 胡小倩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上穿着她素衣裙的怪物,怪物身高近两米,比苏文和孙野侯高出一个多的人头,张?就更不堪了,只到怪物的腰部。 怪物脸上长满了灰色的鳞片,鳞片还发出幽幽的冷光,两个眼眸闪着暗红的光,用诡异而邪恶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是水猴子?!” 苏文下意识地想道。 但苏文却是发现,看到这头水猴子一般的怪物,短暂的惊慌之后,他并没有失去理智。看样子,这怪物并没有孙野侯说的那么可怕,看一眼不至于被吓傻。 “为什么他们都说会把人吓疯呢?” 联系到观想时所听到的声音,苏文心头不禁有些惊诧。 仔细一想,他便意识到,问题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原装的人,对于古怪诡秘事件的接受能力,可能要更强一些。 但也不得不承认,看到星空之上那些诡异恐怖的存在时,他还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只是用极快的时间让自己恢复了清醒而已。 “如果没有那些神秘声音的干预,当时我可能也疯掉了” 苏文最终还是承认,自己面对强大的诡异存在时,他还是可能会因为惊吓而失去理智,不过胡小倩所变成的怪物,跟他观想时所看到的怪物的差距实在太大,除了让苏文感觉恶心之后,便没有更多的想法。吓坏人?不存在的。 于是他心中笃定下来,握紧手中的刻刀,缓缓踏前一步。 他终究是已经晋升为超凡的人,总不能依靠朋友庇护一辈子。在该雄起的时候,绝不能让胡小倩伤害他身边的朋友 “啊,啊啊啊” 苏文的表现冷静,可情急之下转身看到怪物张?可没这么淡定,而是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一身肥肉乱颤。 “啪!” 苏文一巴掌盖在张?的后脑勺上,直接将他打晕过去。 “苏文你没事?” 小腿发颤的孙野侯,此时惊异发现,苏文竟然直视怪物,行为举止,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要看它!” 苏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但他可不保证孙野侯也有这样效果,示意孙野侯照顾张?,伺机逃跑。 “你没事就好那我们可以尝试杀了它!” 怪物还在打量着三人,并没有马上发起攻击。孙野侯便意识到,他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把它定住,你捅它要害!” 孙野侯抹去脸上的血液,低声说道:“心脏,眼睛和脖子,这些地方才是要害,你可千万不要搞错位置,肚子是捅不死人的怪物就更不用说了!” 苏文一阵无语。应该是这几天他的表现实在过于无知,以至于孙野侯在这时候还得教他怎么动手。 听孙野侯提到心脏,苏文这时候也忽然想起,他的胸口被胡小倩刺穿,刚才还血流不止,但此时好像痛意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他回手摸了摸伤口位置,这才发现,原本被挖出一个拳头大小肉洞的地方,已经只剩下一条手指大小的裂缝,鲜血还是往外流着,但却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至于疼痛,好像已经完全察觉不到 这便是超凡者的体质么 苏文松了一口气,既然超凡者的身体恢复能力这么快,那也就不怕跟眼前这头怪物死磕到底了。 尤其手里这把刻刀,之前已经给胡小倩带来伤害,相信在接下来的搏杀中,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还顶得住么?” 苏文低声问孙野侯。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可近距离里。苏文还是勉强能够看到孙野侯的惨状,仅仅是说了三句话,就让孙野侯七窍流血,再来一句,弄不好孙野侯会交代在这里。 “当然” 孙野侯咬牙说道:“不过效果能维持多久我没把握,你一定要快,不能失手” 言下之意,他最多只能再言出法随一次,若苏文失败,大伙就得玩完了。&l t; 第二十一章 山鬼 胡小倩失控变成的怪物,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在腥甜的味道刺激下,对着众人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一口细密的獠牙,踏着细碎的步子,朝三人位置小心而缓慢地靠近。 看到这一幕,孙野侯便意识到,再不动手,怕是没有机会了,当机立断地大吼一声:“子曰:怪物不得动弹!” 撕心裂肺地吼出这么一声之后,孙野侯整个人便仰头往后一倒,七窍流血,两腿一抽一抽的,像很快就不行了似的。 “受死!” 苏文听到孙野侯的暴喝之后,毫不犹豫地飞身贴近怪物,靠近怪物身边的时候,孙野侯的嘶吼声才刚刚落下! 怪物挥动长臂,随意一拍,眼看将苏文拍飞,只是被一句“子曰”给定住了片刻,顷刻之间,苏文手中的刻刀从怪物的手臂下方刺了过去,扎在了怪物的胸膛之上! “成了!” 苏文心一喜! 只是脸上还来不及露出笑容,刻刀还没刺入怪物胸口一寸的地方,怪物的手臂便动了,啪的一下,扫在了苏文脸上,将苏文扇飞了出去! 彭! 苏文撞在门板上,大门一阵摇晃,却是没有撞破。 “这么强!” 半边脸肿成猪头的苏文又一阵心惊,身体各处的痛感传来,他险些便发出惨叫。 胸膛原本愈合了大半的伤口,此时也再次撕裂,鲜血竟然“嘶嘶”地喷涌了出来,空气中的血腥味变得更加浓郁了。 “滋溜” 闻着鲜血味道,怪物更加躁动,血色的双眼锁住了苏文的位置,迈开步伐冲过来,一手勾向苏文的脖子,另一手则直接探向胸口位置,看样子是想将苏文的心脏给扯出来。 “子曰:不准动!” 情急之下,苏文学孙野侯,大叫一声子曰,看看能不能像孙野侯一般将怪物给定住。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孙野侯能使用圣人的言出法随能力,是在积攒文气的时候,就已经跟随书院的先生有过系统的学习,所以在服用秘药,晋升为超凡者的时候,孙野侯觉醒的能力,就是这一项圣人言。 苏文只知孙野侯使用的过程,却不懂原理内核,喊出的话能起到效果,那就真的见鬼了。 只是他嗓音足够大,情急之下这么一吼,屋子里都嗡嗡作响,已经快贴到苏文脸上的怪物,倒是被他吓得愣了一下,下手的时候都慢了半拍! “咦有效果!” 但苏文却觉得,是他言出法随,使得怪物迟滞了半秒时间。 他急忙往一侧闪退,避开怪物的锥心一抓! “咔嚓!” 怪物收力不及,利爪轰在了门上,瞬息便将大门破开了一个大洞! 怪物见一击不中,还被苏文吓了一跳,心中满是恚怒,两爪探入破门之中,一阵撕扯,好端端地一扇大门就被撕开了一个大洞。 “好家伙!” 苏文看到被撕开的门洞,心里反而有几分惊喜。 如果怪物再来这么几下,都不用他去想办法,就能把门打开了。 张?和孙野侯都倒在大门旁边,苏文担心怪物抓不到他而转头将怒火发泄到两个朋友身上,便大叫道:“来抓我啊!” “嗷” 怪物转头盯着苏文,神色阴森,龇牙一声低吼之后,便凌空一扑! “我去!真高!” 苏文看到怪物险些飞到了屋顶上,凌空朝他袭来。 他二话不说,绕着房柱便跑。 “刷!” 怪物两手在房柱上用力一抓,十指在上面留下深深的划痕。紧接着,它两腿在柱子上一蹬,朝着苏文背后扑了过来! “好快!” 苏文见怪物顷刻又扑近身,大吼一声,下意识将手中的刻刀朝一甩! “噗!” 也不知是福至心灵,还是怪物运气太差,竟然一头撞到了刻刀上,刻刀钉入了它的右眼之中,没入了三分之二! “啊啊” 怪物发出一声惨叫声,从半空跌落地上! 可落地瞬间,它便一手握住了刻刀,将其拔出!刻刀在它手里握着的时候,如同握住了一块烧红了铁,发出滋滋的声音,右眼和手掌都冒出烧焦的味道。 最终怪物还是忍受不住刻刀给它带来的痛苦,将其用力一甩。 “笃”的一声,刻刀没入了房柱之中, 手柄都没露出来。 “灵性给我灵性!” 让苏文震悚的是,怪物此时竟一手捂住脑袋,对着他开口说话,甚至可以依稀听出胡小倩的声音。 苏文大是警惕。 化为怪物的胡小倩,已经足够可怕,如果此时怪物拥有胡小倩的智慧,又拥有怪物的身躯的能力,那他就死定了。 但很快,苏文就看到,怪物恢复了清澈的眼睛很快又被暗红的色调所掩盖,他便意识到,变成了这个鬼样的胡小倩还能恢复一定的清醒,是刻刀带来的效果。 拔出了刻刀之后,影响不复存在,胡小倩的意识再一次变得混乱,变成了一头只具有低端思维的怪物。 怪物不理会身上的伤势,朝着苏文再次追了过来。 眼看无路可退,苏文深深深地提起一口气,抡起一条板凳,朝着怪物当头便砸了过去。 “呼” 破空声急促地出现又短促地停下。 怪物只是轻轻一抓,便抓住了苏文全力砸过来的板凳,随后用力一甩! 苏文抱着板凳飞向破烂的大门,砸在上方,发出一声闷叫声,坠落地面。 “咕噜,咕噜噜” 怪物喉咙深处发出一阵怪响,听声音,像是在发出嘲笑声,讽刺苏文的不自量力。 “这下可真要没了” 苏文大口呼出一口气。此时他只觉得身上的骨头都摔得碎裂,动一下都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更担心孙野侯,摔落的时候,他可是直接砸在了孙野侯身上,孙野侯本来两腿还能抽动一下,被他这么一砸一压,此时已经完全没动静,弄不好被他压死了。 “咕噜噜” 怪物缓缓走过来,苏文挣扎着爬起来,可惜力不从心。 他倒是想吟诗引来文气,借助文气的洗刷把身体和力量恢复一点,可如此境地,他也想不到适合吟唱的诗句,更不用说,怪物都来到他身前,抬脚往下踹了! 苏文抬手想挡,却发现全身已然无法动弹。实际上,当一头超凡者变成的怪物适应了环境之后,苏文这种刚刚步入超凡的菜鸟,根本不可能会是对手。 “卧槽!那贱人果然来抄我们的老窝了!” 柳三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踩向苏文脸上是大脚骤然悬在了半空,警惕地望向门口,透过门板上的破洞,它看到了柳三刀手里明晃晃的大刀。 尽管大刀隐藏在白天的黑暗之中,可怪物依旧能看到刀锋的寒芒,这么一瞬间,它仿佛想到了什么,眼中再次怒意翻滚。 它被这把大刀伤害过,而且伤得不轻! 柳三刀在苏文家中砍掉胡小倩脑袋的记忆虽然依旧模糊,可在怪物简单的思维里,依旧带着对柳三刀浓浓的仇恨,本能驱动之下,它目露凶光,不再理会脚下无法挣扎的苏文,纵身一跃,钻出了门洞,朝柳三刀扑了过去! “快叫颜朵回来!” 柳三刀心急如焚,快步跑向厅堂。他原本以为,把苏文几人留在内厂衙门是最安全的选择,可没想到,贼人竟然摸清楚他的想法,制造了异象,将内厂衙门的超凡者调虎离山之后,直接打上门来。 离开了这么久,估计苏文和他两位肾虚的朋友,此时已经凉透了吧 柳三刀心里沉重,苏文入职内厂的迎新酒宴还没摆上呢,就得给苏文摆出殡的席面真是令人 唏嘘中,柳三刀猛然看到,前面忽然飞来一团阴影,他头发胡子都竖了起来,挥刀便砍,怒喝一声:“恶贼不讲武德,还我弟兄命来!” “咔嚓!” 怪物还没近身,便被柳三刀的刀罡所逼退。 “啊哈?” 看清楚怪物的模样,柳三刀也是心头一颤,随即大叫起来:“退开,老六,带他们离开这里!是失控怪物,是山鬼!” 大声示警之后,柳三刀将手中的铜镜往胸口一塞。 面对超凡者失控变成的山鬼,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哪怕柳三刀成为超凡多年,也担心被山鬼所影响,进入崩溃的状态。 “我去,这么可怕!” 听到衙门里竟然有一头山鬼,众人头皮发麻,老六将身边几位厂卫用力一推,将他们推出山鬼的精神力量可以覆盖的区域。 “是一位杂家途径的失控者,档头小心,被它的利爪所伤十分难处理!” 老六往后退去的时候,还不忘提醒柳三刀。不过大声提醒柳三刀之后,老六便意识这一番叮嘱纯属多余,柳三刀既然能够喊出山鬼的名字,就知道山鬼的危害,也知道如何对付山鬼。 想到这里,老六也是松了一口气。 墨家的明鬼之术,便是克制失控超凡者和妖族的专属技 能,柳三刀身为墨者,自然是精通的。 果然,除了悍然袭击时给柳三刀带来一些麻烦,反应过来的柳三刀,很快就掌控了局面,大刀快如闪电,将山鬼步步逼退的同时,两脚在地上不断勾勒出一个个符文,将山鬼困在符文之中。 “老六,去看看苏文还活着不!” 柳三刀也看到,山鬼身上竟然有伤势,而且眼睛都眇了一个,这让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希望。 第二十二章 线索断了 老六推开破烂的大门,便看到地上倒着的三人。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老六心里暗道一声糟糕。仵作出身的他,凭着这味道就能确定,如果某个人如此大出血,这一会肯定已经凉透了。 他率先辨认出了苏文的方向,扑了过去,伸手去摸苏文的胸口,本想确认一下苏文是不是还有心跳,却摸到正往外渗血的伤口。 撕开苏文的衣服,看到伤口后,老六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做出悲观的判断:“伤了心脉死定了!” “啊哈!” 就在老六伸手准备去探一下苏文的鼻息是不是尚存时,苏文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喘息,大口呼出一口浊气,急声问道:“谁,谁死了?” 声音充满了焦虑和伤悲。 “当我没说。” 老六摸了摸鼻子,熟练地掏出金疮药撒在苏文的伤口上,帮他包扎伤口。 “张?和孙野侯呢?” 苏文一手抓住老六的衣襟,急切问道。 “还活着,一时半会死不了。” 老六可是分明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虽然是受伤倒地,可两人的呼吸声还算均匀,也就意味着,他们受的伤并不致命。 “那就好活着就好” 苏文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下来。听到门外打斗声,苏文又紧张起来:“那怪物是胡小倩变的小心,看到它会神志失控” “放心,大伙都退远了,只有柳档头在与山鬼缠斗,他不怕这玩意。” 老六手脚麻利地给苏文包扎好了伤口,又将张?和孙野侯拖到苏文身边,检查伤势。 “好家伙,你们竟然在这里服用晋升秘药?” 给孙野侯检查伤势的时候,老六赫然发现,孙野侯已晋升为超凡者,然后他回头看苏文一眼,才发现苏文身的灵性也若隐若现,便骇然问了一句。 “是啊” 苏文深深吸一口气说道:“要不是我俩人晋升超凡,看到那怪物就死了怪物的名字,叫山鬼?” 老六轻轻点头。苏文又松了一口气,既然老六知道怪物的名字,说明内厂对山鬼的根底是清楚的,也知道该如何对付,所以柳三刀在与山鬼拼杀的时候,其他的内厂成员还能从容撤离,甚至老六都有心思来救他。 可苏文心里的念头还没过去,便听到外面先是有一声闷响,随后听到柳三刀吃痛的声音:“哎哟!这玩意有点难对付,老六,快把空心铃铛拿出来,镇它一镇!”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先去忙!” 老六闻言,并没有转身走出院子,而是快步往后院而去。 苏文当即明白,柳三刀口中的空心铃铛,应该是一件禁忌物,封印在灵库之中。 侧耳听了一阵门外的打斗声,发现柳三刀虽然吃了小亏,但局势总体还处于可控的势头,苏文也就没那么的担心。 他从地上爬起来,检查了孙野侯跟张?的伤势,张?主要的伤,其实还是他造成的,被敲晕过去后,此时身体已经稳定下来,发出酣畅淋漓的呼噜声。孙野侯相对惨一些,肋骨断了几根,这还是明面上的伤,动用秘术所造成的反噬才是孙野侯受到重创的主要原因,从孙野侯七窍流血的惨状便可看出,他内脏受伤绝对不轻,不知要休养多久才能恢复。 “彭!” 就在苏文准备去房柱挖出刻刀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大门飞了进来,砸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 “没道理啊!” 黑影发出痛苦的声音,同时还带有几分愤怒:“区区一个山鬼,竟拥有这么大的力量!” 柳三刀从地面爬起来,看到苏文就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他,便用力地咳一声,声音变得从容不迫,一抹散乱的头发:“区区山鬼竟敢在内厂放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将手中的大刀往旁边一插,钉入砖面后,伸手从背后再抽出一把大刀。 这把大刀通体漆黑,在如此黑暗地方,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苏文甚至都看不到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 但苏文却感觉得到,柳三刀抽出这把武器之后,周围原本阴森的环境里,充斥着一股炎热的气息。 “呜噜噜” 山鬼将柳三刀踹到屋内,也转头追了过来。 “这家伙,是想把跟它有仇的人,全关在同一间屋子里慢慢虐杀吗?” 苏文有些心惊。 “欺人太甚!” 柳三刀的表现跟苏文大不相同。 他一向在手下面前,尤其是还不大熟的手下面前保持威武形象,可被山鬼一脚踹翻到苏文面前,可是大大地折损了颜面,正急着想扳回一局,山鬼便凑了过来,想打落水狗,如何不让他勃然大怒? “黑炎!” 随着柳三刀的一声低吼,手里的黑色大刀表面竟然亮起粘稠的暗红,就像一道道岩浆在上面涌动,整把大刀散发出来的热浪,席卷了整座屋子。 一时间,苏文热汗淋漓。 山鬼眼中也闪过恐惧之色,嗷嗷叫着往后逃窜,可依旧被大刀罡劲所击中,腹部出现一道数寸长的伤口,血液迸溅被一刀所伤之后,它无心恋战,只想逃走,退出大厅,便往衙门外侧逃走。 “还呃想逃?” 柳三刀本想怒斥,却被胸口汹涌的气血所堵住,压下那口逆行的心血后,才把话说完,追了上去。 “呔!何方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骚扰我武宁城!” 而此时,内厂衙门外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镇!” “嗷!” 随着一声正气凛然的声响,山鬼一声凄厉悠长的惨叫,惨叫声持续几秒之后,便骤然消失,仿佛山鬼已经被镇杀了一般。 柳三刀怔了怔,随后理了理衣服头发,走了出去。 苏文也追了出去。他心中好奇,这位轻易镇压了山鬼的超凡者,究竟何方神圣。还没跑出几步,便听到柳三刀与对方打招呼的声音:见过谢刺史” “原来是江南道的刺史!” 苏文心头一颤。 他原本是知道谢刺史是位超凡者,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刺史竟然如此强悍,只是轻叱一声,便将山鬼所镇压! 可仔细一想,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江南道是大梁朝的重镇,乃税赋银钱的主要来源之地,镇守此地之人,没有点能耐还真不行。只是苏文没想到谢刺史不仅仅布政一方是好手,自身的超凡实力也是深不可测。 对比之下,柳三刀这位内厂的档头,就有些不够看了。 ““柳档头,这山鬼,可是灵狱里跑出来的?” 谢刺史与柳三刀寒暄几句,问出了心中疑惑。 “不是,山鬼是之前通缉的胡小倩失控所化偷走阳光的人,很可能是她,或者她的同党” 在谢刺史面前,柳三刀不卑不亢。 “那就好若是灵狱跑出了妖孽,那可就麻烦了。” 谢刺史吁出一口气:“我听到厂卫的消息便赶过来,还好没出大事想不到这些贼人竟如此丧心病狂,在城中屡屡犯案,如今这胡唔,山鬼落入法网,也足以杀一杀贼人的威风。” “咦,苏童生,你也在此地啊?” 谢刺史长篇大论之后,也注意到了柳三刀身后的苏文。 “是的,刺史大人。” 苏文应了个喏,便算行了礼,觉醒文气之后的超凡者,已经可以无视寻常官制礼仪,加上他是董知章c钱浩然的弟子,这身份除了见到当朝皇帝,都可以不卑不亢的。 “咦你已是超凡了?” 谢刺史目光再次落在了苏文身上,惊疑道:“我昨日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刚刚觉醒文气,《石灰吟》的确是一首闻所未闻的好诗,可积累的文气,还是差一些。” “学生惭愧。” 苏文又拱了拱手,回答说道:“早上在书院,为山长写了一首诗,侥幸引来了文气,方才被胡小倩逼入死境,临危凑韵,文运垂怜,以至于可以达到超凡的境界,加上山长赐下的灵药,便侥幸突破了。” “原来如此!” 谢刺史两眼放光:“两天三诗,竟然都能引动文气,苏文是我大梁朝当今的文曲星下凡啊!” 他三作两步便来到苏文身前,连声问道:“不知这两首新诗是什么,老夫要一听为快!” “啊这” 面对谢刺史洋溢出来的热情,苏文觉得好生尴尬,尽管他对穿越过来的身份适应得不错,可在没有环境氛围烘托之下,让他吟诵“自己创作”的诗歌,终究有些难以言喻的羞耻,同时他也感觉,哪怕脸皮再厚,没有羞耻之心,可这种行为也显得很中二,很二逼。 “咳咳!” 柳三刀凑了过来,对着谢刺史说道:“谢大人,阳光还没落入武宁城中,说明这一次的异常事件还没结束,甚至可能进一步发酵,我们还是赶紧处理正事吧!” “有道理柳档头手里可有进一步的线索?” “这” 柳三刀气势骤减,最大的线索就是胡小倩,可胡小倩如今已经失控变成了山鬼,失去理智的胡小倩,根本不可能给他们带来有用的信息。 谢刺史见柳三刀露出为难之 色,想了想,摸着长长的山羊胡须,沉吟道:“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我有一门秘术,可以让它短暂恢复神志,就是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然我有失控的危险。” 第二十三章 这就是灵库 “这” 闻言,柳三刀却是神色警惕,打量了谢刺史片刻才犹豫说道:“刺史府中,有适合施展这秘术的地方吗?” “没有” 谢刺史连连摇头:“若是府中有这种地方,老夫哪还会如此为难啊?” “这倒是” 柳三刀微微点头,于是叹气说道:“内厂衙门的灵狱,应该足够安全了只是内厂规矩森严,刺史大人进去也会招惹麻烦” “这个无妨” 谢刺史打断了柳三刀的话,说道:“本官好歹也是封疆大吏,你难道还信不过你若不放心,便将此事向镇妖司汇报即可,我知你有文印,可以在短时间内得到回复,若他们仍不同意,此事便作罢,我带山鬼会刺史衙门,设法恢复它灵智进行审问。” “这个行!” 柳三刀见谢刺史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没有推脱的可能。更不用说,内厂的灵狱原本就是用来关押失控的超凡c妖异之类的存在的,山鬼自然不能被谢刺史带走。 他拿出文印,注入文气之后,手指在上面一阵比划,将武宁城所发生的事情和谢刺史的要求传送了出去。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文印微微抖动了一下,上方文气氤氲,浮现了一行文字。 “大档头说您可以在灵狱里面呆半个时辰,而且期间若出了状况,责任得由您负责。” 柳三刀将文印里的消息转述给了谢刺史。 “灵狱守卫森严,能出什么事?” 谢刺史朗声笑道:“转告大档头,我答应了可要是日后灵狱若因你们管理不善出了什么事,可不能诬赖在本官身上啊。” “当然,这怎么能够呢” 柳三刀勉强一笑,心头却暗暗警惕,一定要将谢刺史看得严严实实的,不然这老小子真动了手脚,在灵狱中做了手脚,那惹出的乱子,绝不是他所能收拾得了的。他最后如此说道:“内厂一向守卫森严,不可能出任何意外的。” 谢刺史满意地摸了摸长须,表示对柳三刀这一番说辞表示认可。 苏文的注意力则放在了柳三刀掏出的文印上。 文印看起来像是一块巴掌大的印章,上面也的确刻着柳三刀的名字,是他的官印。 但这并不是普通的官印,而是可以传递信息的宝物,只要注入足够的文气,就能将信息传递到有过关联的文印中去。 这让苏文大开眼界。 “这不就是寻呼机嘛” 这也让苏文心中乐乎不已。这个世界既然有类似寻呼机的存在,是不是将来可能也会发展出类似手机c电脑相似的东西?只是能源从电能变成文气而已。 但仔细一想,他便知道,哪怕真有那么一天,这种“电脑手机”也不可能被普及,毕竟文气可不像电能那么容易生产,更没办法普及,注定只是少数人的工具而已。 见柳三刀引领着谢刺史往内厂衙门深处走去,苏文赶紧凑到了老六身边。 老六手里拿着一个黄铜铃铛,一脸茫然地盯着谢刺史身边的山鬼。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快,可没想到,从灵库里把空心铃铛拿出来之后,山鬼已经被谢刺史所解决。 谢刺史一手做牵引状,山鬼便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绳索套在它的脖子上,不得不配合。 “发,发生了什么事?” 老六表情有些呆滞地问苏文:“山鬼,山鬼被谢刺史抓住啦?” “是的啊” 见老六失魂落魄地问道,苏文倒是奇怪了:“山鬼被抓住,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吗?” “开心开心!” 老六耸了耸弯背,却是咬牙说道:“那我拿这空心铃铛出来干什么!白拿了吗?” “放回去不就好了?” 苏文着实不理解,老六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怨念,不就是白跑一趟而已么,为何怨气这么重。 “你不明白的” 老六一脸萧索,说道:“便秘的人又不是你” “啥?” 苏文倒是奇怪了,老六便秘跟空心铃铛有什么关系? “空心铃铛是禁忌物大部分的禁忌物都有着非常可怕的副作用,空心铃铛也不例外” 苏文秒懂了,他赶紧让老六打住,不要就这么重口味的话题继续探究下去。而他也在心里暗想,若内厂将来给他分配禁忌物,尽可能不要碰这件空心铃铛 苏文好奇问道:“灵狱是什么地方?” 柳三刀给他的书册关于内厂有很多详细的描述,可在书册里他并没有看到任何与灵狱相关的介绍,不仅仅灵狱,灵库也没有。只是“灵库”更容易望文生义,加上柳三刀几人提及的次数也稍多,苏文至少可以确定,那是存放禁忌物的地方,换一种通俗易懂的说法便是,那是内厂的宝库。 “镇压c封印犯法和失控的超凡所在之地。” 老六声音忽然低沉而严肃:“超凡者犯法,很多罪不至死,又不能将他们与普通的犯人关押一起,所以便有了灵狱但实际上,灵狱关押的犯事超凡不多,失控的更多一些但话说到这里,又不得不说,如果一个超凡者不是走向失控,大部分都不会犯法,或者犯法的时候,不会被发现” 苏文发现,老六说话是很严谨的。这或许老六是个法医的缘故吧。 而苏文也意识到,别看老六常年与尸体打交道,整个人看起来阴森森的,可却是个健谈的人,一通解说下来,苏文对灵狱便有了更多的了解。 灵狱与灵库是相邻的地方,都是在在内厂地下,是整个内厂最重要的地方,除了柳三刀和几个主事,其他人是没资格踏入其中半步的。 但就这么一个重要地方,但却没有森严的守卫。 因为里面的禁忌物,就是最好的守卫。没有内厂特定的庇护物在身,进入此地的人,就是给千奇百怪的禁忌物送菜去,危险程度,连大儒都不敢轻易涉足。 而大儒及以上的存在,也看不上这里的禁忌物,懒得下手。 禁忌物同样镇守着下方灵狱中的关押者。 不过内厂对灵狱的安保还是很上心,与灵库隔着一道重重的铁门,铁门里面还有一小队超凡者守卫镇守,防止灵狱里面出现异常状况。 “这个贴身放好,一个时辰之内,可以在灵狱里面活动自如。” 老六给苏文递过一枚四方形的玉石,他看到柳三刀也给谢刺史一块。 “这是什么?” 苏文依旧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好习惯。 “通行证镇守灵库和灵狱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禁忌物,是拥有各国共同认证编号,‘天地玄黄’四类中的:地一027。”【注】 “地一027?” 苏文点了点头,他能理解老六说的话,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只有编号,禁忌物不是应该有名字吗?” “名字就叫通行证!” 老六耸了耸挺不直的腰杆,耐心说道:“地一027号禁忌物的名字叫通行证,本体是一块不知时代,不知来历,上面刻着‘通行证’三字的玉牌,任何人在它影响范围之中,除了持有者,身上的水分血液会很快消失,最终变成一个人干。” “呃这么严重?” 苏文摸了摸皮肤,果然觉得自己干燥许多。 “别怕,给你的玉牌,是放在通行证旁边的,沾染了通行证的气息,一个时辰之内不会受到它的伤害。” “这就好” 苏文松了一口气。 他不过是想跟着众人到灵狱里开开眼界而已,可不想惨死其中。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灵库的守卫,竟然如此松垮,有地一027的存在,任何敢打此地主意的人,都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如此暴击。 而老六又进一步解释,禁忌物“通行证”其实对大儒层次的超凡者也有明显伤害,只是这样的超凡者,可以在地一27的暴击下可以维系更长时间的活力——甚至很多这样层次的超凡者,哪怕被弄成了人干,也一样有恢复正常的实力,所以勉强有能力出入内厂的灵狱。 只是这种层次的超凡者,没事不会闲得蛋疼来这里找伤害就是了。 “这就是灵库” 顺着老六手指,苏文看到了灵库的位置。 这让他很是失望。 他原本灵库里面应该堆叠着无数宝贝,空间巨大,而且每一样宝贝都用名贵的盒子密封起来,可实际上 就只有几个架子,架子上更多是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药材c石头,还有一些种在陶盆里的植物至于存放器物的盒子也有,但也就七八个的样子,看起来既不名贵,也不严密,甚至连锁都没上。 这些东西对苏文的吸引力,甚至还不如堆在边角上的一些书册c卷宗。 “这就是灵库?” 苏文有些怀疑地看了老六一眼。 看到这一幕,他甚至怀疑最初的想法,这地方看守这么松散,怕不是因为禁忌物通行证的缘故,而是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值得偷的。 老六肯定地点头:“当然是灵库,你是不是对灵库有什么误解,以为禁忌物遍地都是?” “ 难道不是吗?” 苏文的话,让老六脸上的肌肉不停抽搐,一时间,甚至连背都挺直了。 注;本是想用天干地支,或者子丑寅卯这类做编号的,但看着很不方便,想了一个晚上,还是用咱们习惯了数字好了,方便写,也方便大家看 第二十四章 灵狱 看到老六这表情,苏文便知道自己说错话,同时也知道,禁忌物并不是遍地都是,堆满灵库的可能性更是没有。 “哐当” 柳三刀此时已经走到灵库尽头,与里面看守灵狱的守卫打了招呼之后,沉重的铁门缓缓开启。 苏文摸着皮肤,总觉得自己身上的水分挥发极快,干巴巴的,手里紧紧攥住玉石打磨而成的通行证,掌心里满满都是汗水,却是不敢松手。 他很是担心,要是不小心弄掉了玉牌,整个人瞬间变成干尸,惨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不用那么紧张” 看到苏文神经兮兮的模样,老六都有些看不过去了:“有我在你旁边,就算通行证丢了,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事的。” “真的吗?” 苏文狐疑地看着老六。 老六连连点头。 “我不信” 苏文下意识便说了一句,看到老六脸上凝固的笑容,他赶紧说道:“开玩笑开玩笑,气氛严肃了不好。” “这就是内厂的灵狱” 看着黑洞洞的铁门缓缓打开,谢刺史神色复杂,语气充满了感慨:“柳档头,我应该是第一个进入此地的外人吧?” 柳三刀嗯了一声,说道:“自灵狱在此地建成之后,除了内厂守卫,您是第一个进来此地之人。” 说着话,柳三刀则瞥了苏文一眼,又叹了一口气:“苏文应该最快进入灵狱的厂卫了” “那我走?” 苏文这才想到,自己或许不应该来这地方。 但来都来了,真让他走,他可不乐意。 “算了吧” 柳三刀摆了摆手。苏文又不是寻常的厂卫,可是他亲手招募进来的,实际上,从招募苏文那一刻开始,他便是将苏文当成了接班人去培养,以柳三刀的性格,内厂的秘密,对苏文自然不会有保留。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施展秘法的时候,可不能打断。” 谢刺史对柳三刀说道:“施法需要一刻钟,若能成功,山鬼会变成失控前的理智状态一段时间,但这段时间的理智,是需要透支她生命为代价的,维系不了太久,所以你们想问什么,一定要抓紧时间。” 柳三刀连连点头,随后给老六甩了一个眼神。 老六心领神会,当即说道:“我这就去准备审讯的东西” “不,一般的手段,得到的答案可能是假的,拿上那件让人说真话的禁忌物去审问她!” “这” 见柳三刀又要动用禁忌物,老六的一脸纠结,一张脸都挤成了苦瓜状。 “怎么,有问题?” 柳三刀疑惑问道。 老六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可是禁忌物是有副作用的” 柳三刀厚实的手掌落在老六耸起的背上:“嗐,禁忌物‘真实之舌’的副作用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怕什么?大不了下次再有这种事,让顾清臣来用!苏文还没用过禁忌物,他把握不住!” “那档头你是不是”老六眼中冒出了祈求的光芒。 “哈!老子才不要喝酒吃饭的时候,嘴巴里有一股屎味!” 柳三刀嫌弃地收回了手,给老六翻了个白眼。 苏文也默默地跟老六拉开了距离。他也算明白了,禁忌物“真实之舌”的使用副作用是什么。 老六低声骂骂咧咧地走出了灵狱,回到之前的灵库去取禁忌物。 苏文趁着这时间,小心地打量着周围。 灵狱很符合苏文对的审美,或者说符合苏文对“灵狱”的认知。 灵狱中间是一条狭长的甬道,甬道顶部,则镶嵌着一颗颗淡白或淡黄色的明珠,散发着柔弱的光芒,或许夜明珠有着奇异的特性,不受光芒被偷走的影响,所以还能给灵狱提供正常的照明。 幽深的甬道两边,是一排排紧紧关闭的监牢,牢房不仅仅上着厚重的门锁,还铭刻着许多苏文根本看不懂的符文,符文还不时闪现光芒,仿佛在告诉路过的众人,它们无时不刻还在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甬道仿佛深不见底,走了一阵,就连谢刺史也忍不住问道:“灵狱竟关押着这么多超凡犯人?” “不只是犯人” 柳三刀应了一句:“处于失控边缘或者已经失控变成怪物的超凡也不少,总不能一杀了之,杀死他们容易,可尸体一旦处理不好,析出了我们无法理解和无法处理的禁忌物 ,那可就麻烦了。” 谢刺史深以为然地点头。 既然已经带谢刺史进入灵狱,柳三刀也就不介意多介绍灵狱的历史:“实际上,从我大梁朝立国开始,灵狱便开始运转,数百年间,此地被关押的人,从来就只进不出,所以数量上颇为客观。” 苏文听着柳三刀这话,总感觉他是在吹擂灵狱的规模,可仔细一听,却不觉得是这个意思。他从柳三刀话中,甚至能够听出了深深的忧虑。 “这可是个大隐患啊” 闻言,谢刺史皱了皱眉头,轻轻抚摸胡须:“一旦灵狱出了问题,被这些人逃了出去,天下可就大乱了” “正是如此所以镇妖司才会将禁忌物‘通行证’放在此处。” 柳三刀冷笑说道:“当初设计灵狱的是我墨家的大师淳厚羽,大师的机关设计独步天下,他设计的灵狱,自然考虑有歹人攻入此地,或者失控超凡逃窜的可能若真发生灵狱中的关押者逃亡的现象,禁忌物就会发挥出最恐怖的威能,瞬间会将整座大狱里的生灵尽数杀灭哪怕拥有通行令牌之人,也一样难逃一死。” “淳厚羽大师的手段果然威力无穷。” 谢刺史的笑容,顿时变得勉强起来。 苏文则是直接擦起了冷汗。 他可没想到,禁忌物地一027竟然被设置成了一个巨大的炸弹,,覆盖着脚下这一片地方,随时都可能被引爆的可能。 “不用慌大梁立国这么多年,这里都没出过意外呢” 苏文安慰着自己。 在过去的几百年里,灵狱都没出过状况,如果他一来,禁忌物就被触发,说明他的运气实在太差,怨不得别人,甚至可以说,是他运气太背,拖累了其他人一起惨遭横祸。 想清楚了这一点,苏文倒是轻松了不少。 柳三刀舔了舔嘴唇说道:“灵狱一共有三层,第一层关押的犯事的超凡者,他们部分轻刑者,刑罚期满,经过考核,可以加入内厂,或者被镇妖司委以其他的任务和工作,第二层是关押失控和濒临失控的超凡者,这头山鬼,如果最后它还能活下来的话,也会关押在第二层。” “第三层呢?” 苏文好奇问道。 “呵,以后你就知道了。” 柳三刀却是没有回答,也没有往下说。 “第三层,关押的应该是前朝的一些超凡者。” 谢刺史淡淡笑了笑,算是替柳三刀回答了苏文的问题。 “哦?!” 得到这个答案,苏文心中甚是惊异。他虽然还没弄清楚大梁朝究竟立国了多少年,但怎么算也有一两百年的历史了,前朝的超凡者被关押到现在,那岂不是说,他们已经活了几百岁? “超凡者的寿命,这么长的吗?” 苏文心里一阵火热。但转念一想,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几百年,寿命再长又有什么用处? 谢刺史叹息着说道:“有些很长有些则不一定了,其实大部分的超凡者,寿命都不会很长” “呃,为什么会这样?” 苏文有些震惊。 “因为他们跟你一样,喜欢问为什么!” 柳三刀没好声气地说道:“你看看这里被关押的超凡者数量就知道为什么了!” “好吧” 苏文恍然大悟。 看样子,许多人步入超凡之后,便开始飘然起来,开始各种作死,要么自己作死死去,要么被内厂这样的机构所镇压,能够活到老死的超凡数量并不太多。 “我日后一定要低调再低调,千万不要步他们的后尘!” 苏文在心底告诫自己。 柳三刀忽然开口说道:“谢刺史对灵狱的了解并不少嘛。” 谢刺史从容说道:“惭愧惭愧,只是小说家的杂记中有幸看过一些,我的文气还不足以去观看前朝历史,甚是遗憾。” “那倒是,整个江南道,能翻看史家巨著的人,恐怕就只有钱浩然了”柳三刀也附和感慨。 两人的对话让苏文郁闷无比,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这个世界,不仅仅是普通人对历史一无所知,就连谢刺史和柳三刀这样的人物,都对历史一无所知,那他想了解与整个世界相关的一切,更是难如登天了。 “柳档头,谢大人,这里!” 已经有厂卫打开了一间空牢房,将众人引了进去。 “这是一间审讯室,不过灵狱已经很久没关犯人了,闲置无用,谢大人,这地方还可以吧?” 看着周围挂着琳琅满目,形态各异而且狰狞的刑具,苏文一阵胆寒。 “不错的地方” 谢刺史对此 地倒是很满意,一阵点头,见到去而复归,手里还拿着一个黑乎乎盒子的老五,他便开口说道:“你们暂且出去,等我施展了秘术之后再进来。” 第二十五章 说服 柳三刀先是皱起了眉头。 讲真,哪怕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大梁朝十三位封疆大吏之一的刺史谢灵蕴,他也一样觉得过分了一些。 灵狱重地,原则上不允许内厂之外的任何人进入,哪怕有高层许可,柳三刀也一样觉得不妥。 而进入灵狱之后,谢灵蕴竟然还想着躲在他视野之外,虽然理由很充分,可是他心底隐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警惕和不安。 可是都把人带到这里来了,而每一个超凡者独特的秘术也被视为最珍贵的秘密,不愿意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谢灵蕴的要求,其实不算过分。 柳三刀犹豫片刻,最终问道:“需要多久时间?” “用不了多久。” 谢灵蕴仿佛看出了柳三刀眼神深处的不安,轻笑一声:“一切顺利的话,就只是眨眼的功夫。” “好,刺史大人请便。” 柳三刀认真细想之后,便点了点头。 这里终究是灵狱,有着禁忌物地一027的镇守,谢灵蕴就算想搞事情,也得好好掂量一下后果。 “老六,等谢大人施展秘法成功之后,你便进去审问胡小倩!”退出审讯室之后,柳三刀开始安排接下来的工作。 “知道了” 老六瓮声瓮气地说道,一边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瓶药水,往嘴里倒。 老六打开瓶口瞬间,苏文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花椒和麝香混合而成,一言难尽的味道。 紧接着,老六从捧在怀里的盒子里拿出一只个蝉状又像舌头的东西,往嘴巴里塞进去。 “这就是禁忌物真实之舌?” 苏文一阵恶寒。 他可没想到,禁忌物竟然还有这种用法,看起来还蛮核心的。 老六正要开口回答苏文的话,却是被柳三刀粗暴打断:“住口,你在这里不要开口说话!” 随即柳三刀解释道:“这玩意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你如果不想闻,最好不要让老六在你身边说话” 老六一脸郁闷,默默地转过头,面向墙壁,给苏文留一个后脑勺。 “真惨” 苏文给老六的背影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只是不知为何,此时他心里却有着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知从哪个阴冷的角落里散发出来,让他充满了不安。 “柳叔这里,真的安全吗?禁忌物不会失控的吧?” “瞎想什么呢” 柳三刀给苏文一个大大的白眼:“禁忌物之所以叫禁忌物,因为大部分都是处于力量失控状态。” “!!!” 苏文顿时满头黑线。他可没想到,禁忌物竟然还能这样解读。 “我们都是针对禁忌物的特性进行收容c封印和使用,只要被我们编号和使用的禁忌物,便说明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它们的特性,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只要不作死,违背禁忌物的使用方法,基本是安全的就算有一点后遗症”他看了老六的脑壳一眼,继续说道:“也处于使用者可以接受的范围。” “那” 苏文迟疑片刻,终于忍不住低声说道:“我总感觉事情有些诡异” “嗯?” 柳三刀见苏文有些不安的样子,便说道:“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别扭扭捏捏的,像个娘们!” “胡小倩的所作所为,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她背后应该有一股势力在协作,是不是?” 苏文低声说道:“尤其昨夜张贴全城的传单足以说明这股力量成员众多,而且行事诡秘” “没错你还说,内厂和官府之间有嫌疑卧槽!” 柳三刀先是满不在乎,可当苏文说到这里,他却已经明白苏文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谢灵蕴! 整个武宁城,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做下这么多事情而不被人发现的势力,除了内厂便是刺史府! 柳三刀虽然平时大咧咧,可内厂的权柄他却牢牢掌握手中,对手下的根底也一清二楚,不可能会在昨夜整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他一无所知。 如果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是谢灵蕴,以谢灵蕴掌控武宁城这么多年的实力,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除了这事,谢灵蕴还有更大的嫌疑。他把握着极好的时间出现在内厂,将逃走的山鬼截住,顺势提出了柳三刀甚至他头顶的镇妖司眼下都无法拒绝的要求:进入灵狱! “灵狱!” 柳三刀目光如刀!如果幕后主使者真的是谢灵蕴,那他的目的,就是以胡小倩为借口,伺机进入灵狱,以达到其他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他马上对身边的厂卫说道:“马上关闭灵狱,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去!” 说完,他反手便拔出背后的长刀,一脚踹开审讯室的大门。 “哐当!” 伴随着一声巨响,柳三刀大步跨入门内,看到里面场景,不由惊怒说道:“谢灵蕴,你要做什么!” 苏文在门口探头,只是看了一眼,胃部又一阵翻滚。 谢灵蕴并没有如他所说那般,施展秘术逆转胡小倩的失控,而是将胡小倩化为山鬼的躯干撕成了碎片,布置成了一个血腥而诡异的图案。 谢灵蕴坐在图案中央,任由流撒出来的血液将他浸泡。 苏文看不懂谢灵蕴在干什么,可从周围的血腥残忍情景,他已经可以确定,谢灵蕴想干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做什么?!” 谢灵蕴见到柳三刀气急败坏的模样,依旧露出了从容不迫的笑容:“这数百年来,灵狱镇压多少超凡,积累了多少禁忌物,累积的文气,可以让多少人晋升超凡?” 听着谢灵蕴略带惋惜而正气凛然的语气,苏文便觉得情况不妙。 柳三刀更是心头猛颤。 苏文听不懂谢灵蕴话中所隐藏的意图,可他是一清二楚的。 许多超凡者被关到灵狱之后,便在此地终老一生,他们积累的灵性,要么在此地析出禁忌物,要么化为文气,浸润整座灵狱。 对部分超凡者来说,这地方是绝望的死地,因为一旦踏足此地,余生便再没有出来的可能。 但对一些超凡者来说,这里是一座巨大的宝库,无数超凡者的灵性文气溃散此地,只要有合适的方法,就能够将其占为己有。 被关押在此地的超凡是前者,而谢灵蕴是后者。 这也是柳三刀心头震惊的原因。 一般耳熟能详的晋升途径,实际上是无法将其他超凡者的文气和灵性吸纳转化的,只有另走蹊径,过程十分残忍诡异,才会有这样的手段。 “胆大包天!” 缓过神后,柳三刀一声怒吼,大刀便朝谢灵蕴劈砍过去! “呵呵” 看着怒火冲天的柳三刀,谢灵蕴依旧从容不迫:“你们墨家的超凡就是喜欢走极端,一部分人,把能力点在了奇技淫巧的东西上,满脑子的莫名其妙,而另一部分人则把能力点在了肌肉上,没有半点脑子,就像你这般” “慢下来!” 对柳三刀一阵评头品足之后,谢灵蕴一声轻笑:“不要打打杀杀,要和和气气,要讲道理,听我说!” “呼” 眼看大刀就落在谢灵蕴的脑袋上,可柳三刀却猛然收住了刀,身上的杀气陡然消失无踪,瞬间变得温和起来。 “啊这” 苏文看到这一幕,下巴险些吓得掉下来。 他意识到,谢灵蕴是对柳三刀使用了超凡能力,只是没想到,谢灵蕴的能力竟然如此生猛,连柳三刀这样高手都毫无招架之力。 “这是儒家的手段?” 苏文联想到了孙野侯之前所施展的言出法随能力,只是孙野侯的技能实在太拉胯,施展一次自己掉的血比山鬼的还多,没有太大的效果,而谢灵蕴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柳三刀放下了刀,能力之可怕,让他心惊不已。 “柳叔,打起精神啊!” 苏文马上大叫起来,试图唤醒被谢灵蕴迷惑了的柳三刀。 “啊哈!” 果然,在苏文一声暴喝之下,柳三刀抬了抬眼皮,瞬息恢复了正常,抬刀便劈! 谢灵蕴已从地上起来,往后轻松退避开柳三刀的索命一击。 “手慢下来,脚也慢下来,对的,还有眼睛,你们跟着柳三刀这么多年,也累了,休息一下” 谢灵蕴声音不缓不急,只是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苏文却看到柳三刀两脚趔趄了一下,走路一斜一拐,握住大刀的两手也抽搐不已,两眼眼皮更是重重垂落下来,仿佛眼睛径自陷入了酣睡状态,可柳三刀却还清醒着,只是变成了个盲人。 “谢大人,你祸乱灵狱,不怕朝廷的惩戒吗?!” 老六此时将苏文拖到身后,自己哐当一声,将审讯室的大门从外面关上,两手在门上一阵涂抹,便将门上刻画的符文激活,将谢灵蕴和柳三刀一起锁在了一块。 看到这一幕,苏文便知道,老六绝对是个狠人。发起狠来,连顶头上司都不要了。 “开门!” 谢灵蕴还是不慌不忙地说了一句。 “苏文杀了我!” 老六 眼神中闪过一阵慌乱,拔出腰间的长刀,往苏文手里递了过去,可刀子才递出一半,便哐当掉落地上,老六狠狠一手拍在了审讯室门上,用力一挫,破坏了上面的符文,门锁顿时被破坏掉。 “在我的说服能力之下,没有人能抵抗得了” 谢灵蕴摸着胡须,笑眯眯地走出来:“苏文,你走在我前面,我们到地下三层。” 第二十六章 没有钥匙 听到这一番话,苏文下意识便应了一声“好”,等他反应过来,想拒绝谢灵蕴的时候,却发现手脚已经不听使唤,开始朝灵狱的底层方向走去。 “柳三刀你也在前面带路吧。” 见苏文毫无反抗的余地,谢灵蕴甚是满意,轻松一句,柳三刀便跌跌撞撞,从审讯室里走出来,来到苏文身前。 他艰难地看了老六一眼,发现老六整个人贴在墙壁上,动弹不得,便知道老六已经指望不上了,对着苏文开口说道:“苏文凝聚文气” “哟,恢复还挺快嘛眼睛再休息一会,嘴巴也别说话。” 谢灵蕴淡淡一句,柳三刀闭上了眼睛,嘴巴也紧紧抿住,模样凶神恶煞之余,还带着几分的滑稽。 “放心吧” 谢灵蕴跟在柳三刀和苏文身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两人说话一般,轻声说道:“我对灵狱里的文气,禁忌物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只有那位让法家大能失去成圣机会的禁忌物” “禁忌物?” 苏文艰难问了一句。他的身体被谢灵蕴说服,做出与他意志相悖的举动,可意识却还清醒,此时还是能够开口说话:“是地一27,通行证?” “哈哈地一27在那一件禁忌物面前,根本不算什么。”谢灵蕴摇头说道。谋划了无数年,冒了极大的危险,最终才走到了这一步,眼看成功在即,他也需要有人分享内心的感受,不然世人又怎么能够知道,他曾做过什么样的伟业呢? “当年法家人才辈出,有法c术c势三家,齐头并进,各有侧重,只可惜在儒家声势浩大,法家无法打破儒家秩序,序列至高者,也只是走到了序列六,也就相当于儒家的亚圣,然而就在那时,法家亚圣韩慎,集众家所长,贯通儒墨,以法家规矩规范了法家的序列七,可惜就在他服用秘药,还没完成成圣仪式的时候,遇到了这件禁忌物最终为了不让这件禁忌物出现在人间,他以自己一生力量,为这件禁忌物罗列出了不可违背的规矩之后,将其收容封印,因此世人根本不知这一件禁忌物的存在,哪怕大梁朝的内行省档案库里,也只有一个模糊的编号它,它就是编号为天一09号的禁忌物。” “你的目的,就是天一09?” 苏文扭头看了谢灵蕴一眼。 “没错。” 谢灵蕴长长吁出一口气:“二十年前,自我知道禁忌物天一09在武宁城,便开始谋划此事,直到今日,才找到了合理的机会,踏入灵狱,哈哈生平夙愿得到满足,真是快哉快哉!” “” 苏文心情复杂,柳三刀却是头皮发麻。想到谢灵蕴打了灵狱二十年主意,而内厂竟然毫无察觉,那么有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也就丝毫不奇怪了。 “柳三刀你有话要说?” 见柳三刀喉咙不断发出怪声异响,谢灵蕴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柳三刀便长长呼出一口气,张嘴说道:“这里可没有天字号的禁忌物!你找错地方了!”说到这里,他又怒声道:“你身为朝廷刺史,应该知道祸乱一方,劫掠灵狱会有什么下场,今日之后,我看你如何收场!” “哈哈这大梁朝的封疆大吏,的确不小了,可老夫的志向,何曾在这凡尘俗世之间?老夫只想走上超凡之路的尽头,领略那绝域之上的风光,以天地为棋盘,以苍生百姓为棋子,与那天穹之上的诸圣争锋等我得到禁忌物天一09,便挂印而去,别说内厂,哪怕内行省那几个老妖怪出来,也找不到我哈哈哈” “疯子!” 苏文和柳三刀齐齐骂出了声。 谢灵蕴不以为意,一挥衣袖,朗声说道:“走快一些!” 苏文顿时感觉脚下生风,顺着甬道快速往下走,柳三刀更是健步如飞,只是几秒钟,就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苏文顿时觉得只有自己留在谢灵蕴身边,压力有点大,只好主动找起了话题:“城里的阳光是被您偷走的吧?” “偷走?”谢灵蕴对苏文的感觉还不错,语气比对柳三刀和善许多:“老夫倒是没有这个能力,只是老夫深耕武宁城多年,布置了一些阵法,利用阵法的便利,暂时说服了城内的规则,让此地避开了阳光的照射,给内厂制造一点压力和恐慌,方便我后续的行事” 苏文连连点头,谢灵蕴此举的确让柳三刀大为紧张,为了尽快平息事件,动用了禁忌物不说,到后面还直接引狼入室,将谢灵蕴带到了灵狱之中。 “您是杂家学派的学者?” 苏文迟疑了一声才问道。 “呵呵,你觉得呢?” 这一次,谢灵蕴并没有回答苏文的话。苏文也陷入了沉默。他就是觉得谢灵蕴行事以阴谋算计为主,鬼鬼祟祟,不像是杂家之人。杂家之所以是杂家,是因为他们自身没有一贯的宗旨,秉持着百家皆为我所用的态度去做学问,行事可能不拘泥方法,可也不至于如此下作。 “不是。虽然胡小倩是以杂家秘术晋升,可从您对她的态度看,她更像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从头到尾,可能都不知道您的存在。” 柳三刀不在身边,苏文对谢灵蕴的态度更加恭敬,唯恐言语之间得罪了这厮,被一巴掌拍死。 “那你说说,老夫秉持的是哪一家学派的根底?” “猜中了,您会杀我灭口吗?” 苏文犹豫了一下才问道。 “哈哈你觉得,我今天会放你们活着离开灵狱吗?年轻人,别那么天真,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图个乐子,毕竟离开此地之后,我再也不可能跟人提起此地发生的事,甚至以往的身份都不会再对人提及了。” 苏文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还想着蒙混一下,谢灵蕴会放他和其他人一条生路呢,可没想到谢灵蕴口号喊得响亮,说要与诸圣争雄,可本质上还是蝇营狗苟,不敢将做过的事示人。 “好吧” 苏文叹了一口气。在遇到胡小倩发狠要杀他的时候,他便感慨自己穿越之后,竟然没能活过一天,深以为憾。 眼看得救,然后才发现是从绝望的深坑里爬出之后,又掉落到更深的坑里去了。 横竖是个死。 “纵横家。你这个老王八,是个纵横家对吧?” 撕破脸之后,苏文脸上也没有谦卑斯文的样子,直接便破口大骂。 “掌嘴!” 谢灵蕴斜眼瞅了苏文一眼:“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啊你要是多说几句好话,再吟诗作赋阿谀奉承我一阵,说不定老夫心一软,就放过你呢,毕竟老夫为了谋划天一09,几十年心血都放在这上面,正缺一个衣钵传人呢” “” 苏文觉得,若这时候改口称“恩师”,事情会不会还有挽回的余地? 两手不听使唤地往脸上扇了几个耳光之后,苏文也彻底明白,不管他说什么,谢灵蕴都不可能放过他,毕竟泄了秘密,谢灵蕴要面对的可是整个大梁朝的追杀。加上还有一件禁忌物天一09,到时候整个世界的超凡者,都会把目光投在谢灵蕴身上,别看他嘴里说得好听,要与圣贤争锋,可真被圣人注意到,估计他膝盖会比自己的还软。 灵狱的底层,很快就到了。 柳三刀像个木偶一样,站在甬道的之前,没有往前一步。直到苏文和谢灵蕴下来之后,随着谢灵蕴的指令,他才退到一边,对着谢灵蕴吹胡子瞪眼,口中还想说点恐吓的话,只是谢灵蕴看他一眼之后,他嘴巴就再说不出话来了。 “果然灵狱底层,没有被改动过,还是维系着前朝的模样,很好” 到了此地,谢灵蕴的语气也没有了之前那种从容不迫,声音充满了期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颤抖。 二十年的谋划,一朝而得逞,如何不让他激动万分。 “钥匙给我!” 谢灵蕴朝着柳三刀挥了挥手,但这一次,柳三刀却没有反应,开口说话:“这个没有。” 柳三刀的回答,出人意料。 苏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还以为,柳三刀已经破除了谢灵蕴的说服能力,可谢灵蕴却呼出一口气,说道:“怎么回事?”他是相信,柳三刀身上没有钥匙,如果有的话,柳三刀的身体不会拒绝做出这样的反应。 “灵狱底层是前朝所建,我们接管的时候本来就没钥匙” “荒谬!” 谢灵蕴一脸难以置信:“你们就不会换锁?” “能换早就换了这玩意,又不是普通的锁,说能换就换的!” 柳三刀身体虽然被控制,可说这话的时候,却振振有词,声音里甚至还带着几分快意,因为他忽然意识到,地下三层被封印的牢门,数百年来,内厂都打不开的牢门,谢灵蕴想打开,也很有难度。 第二十七章 一块麦芽糖 谢灵蕴只是失态片刻便神色如常。 柳三刀没有底层灵狱的钥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坏事。这意味着,在过去的数百年时间里,灵狱的最底层没有被打开过,那他所寻找的禁忌物,自然不会被别人捷足先登。 苏文倒是一脸震惊:“那岂不是说,关押在这里的人几百年都没放出去?” 他心中想到的是更深一层,要是被关押在此地的超凡者死去,他们的尸体怎么处理?平时他们吃喝拉撒,又如何处置? “这个自然” 柳三刀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同时回答着苏文的话:“能关到这里的超凡者,根本不需要寻常饮食,他们自然能从别的超凡者逸散出来的灵性中得到补充。” 谢灵蕴不再理会身边的两人,踱起步子,走向深邃黑暗的甬道。 苏文看了柳三刀一眼,挤眉弄眼,询问柳三刀是否有什么手段,能够进行自救。要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等谢灵蕴拿到了想要的禁忌物,他和整座灵狱甚至整个内厂里的人,都会被灭口。 只是迎着苏文热切的眼神,柳三刀却只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解开眼下的困境。见谢灵蕴走走停,似乎在思考如何破开被阵法封印的一个个牢门,于是说道:“淳厚羽大师都打不开这里的禁制,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呵呵” 见柳三刀幸灾乐祸,谢灵蕴也不恼火,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老夫打不开这里的禁制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老夫只是在找禁忌物天一09在哪个房间而已。” “是吗?” 柳三刀摇头叹气说道:“既然你都能打开,那内厂的高手,尤其是淳厚羽大师更能打开里面的牢门可他们没有这样做,你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吗?” “一旦试错,我们固然会死但你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柳三刀咬牙切齿。 灵狱地下三层空间要比上面两层要大许多,可牢房的数量却少太多,一共只有十三间牢房。 十三间牢房都是用阵法封印,里面究竟关押的人是妖,还是禁忌物,哪怕是柳三刀也无从得知。而这十三间牢房,也只有四间牢房需要定期投入一定的食物,而食物并非正常人吃的东西,千奇百怪,而且之后柳三刀有资格做这种事。 尽管不知这十三间牢房里关的都是什么东西,但这些东西要是跑出来,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柳三刀从接手江南道的内厂时就一清二楚,那一部厚厚的,只有他够资格看的安全手册,绝大部分都是说地下三层的东西一旦破防而出的后果的。 “呵呵你倒是提醒我了。” 谢灵蕴淡淡一句:“我离开之前,可得把所有东西都放出来,不然镇妖司那群家伙,说不定有闲情逸致找我的麻烦。” 谢灵蕴在最中间的一间牢房前停下了脚步。 柳三刀的鼻尖冒出的汗水。 他对那一间牢房有印象,而且印象很深。 那是需要投喂食物的牢房之一,食物也十分古怪,每一个月在月圆之月要投放麦芽糖一次,一次一斤,其他甜味糕点若干,口味可以重复,但要求是越甜越好。 此外每一年的大年初一,还得投放一块半斤以上的龙涎香,一碗来自南海深处的海水。 平时的食物,内厂是就地采购,而龙涎香和南海海水,是远在京城的镇妖司,每一年在恰当的时候送过来,往往还会跟着一位品秩比柳三刀高一阶的大档头负责,柳三刀也只能打下手。 柳三刀与大档头的私交极好,几次套话,也没能从大档头口中得知,这牢房里关押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大档头的说辞是他也不知道里面关着的是什么,但绝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旦里面东西跑出,那就是生灵涂炭的下场。 “谢灵蕴!七号牢房里关着的可是妖族,你可不要乱来!” 情急之下,柳三刀对着谢灵蕴发出了怒吼。 “妖族?” 谢灵蕴轻抚长须,盯着牢门上的阵法图案,说道:“你当我是白痴啊?这个阵法是以法家的规矩入道的,大气磅礴,规矩森严,分明是韩慎的手笔,这就是安置他所封印的禁忌物之地!” “你是个纵横家说服不了法家的封印吧?” 苏文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 从谢灵蕴展现出来的神通看,苏文便猜到谢灵蕴真正的神通根源。 “好小子真的猜到了老夫的跟脚。” 谢灵蕴摸了摸胡子:“若不是老夫搞完这 一件事,就远走高飞,隐姓埋名,还真想收你为学生可惜了!” 苏文报以苦笑:“谢大人不要嫌弃麻烦啊你逃命途中,也需要有人洗衣做饭的吧带上柳大叔如何?他厨艺应该不赖。” “死到临头,还插科打诨想拖延时间?没用的!” 谢灵蕴摇了摇头:“小聪明,是上不了台面的没错,老夫自然是说服不了亚圣的禁制,可老夫又不是只有一种能力。也罢,让你开开眼!” 说着,谢灵蕴一手按在牢门上,轻轻一按,说道:“庖丁解牛!” 顷刻之间,苏文便看到,牢门上的符文骤然亮起,构成一道力量之墙,既阻挡着里面的东西出来,也隔绝外面的人触碰到牢门,不让外面的人进去。 但谢灵蕴两手在符文上轻轻敲落,如同拆解着一件精巧的机器,随即苏文便看到,完整的符文图腾中,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率先黯淡了下去,随着这一处符文的淡却,苏文感觉到封印的力量似乎已经减少。 “拆解!他在拆解整个符文!” 柳三刀吃惊地叫了起来:“这是道家的手法,你怎么会道家的灵术?” “老夫身为一个人人喊打的纵横家,多学几门傍身的技能,很合理,不过分吧?” 谢灵蕴满脸自豪。 “” 柳三刀和苏文无言以对。纵横家在这世上并不是他所说的那般,地位如此不堪。相反的,因为各国之间因为超凡者的存在,互相警惕之余,却极少发生热战,因而给与纵横家纵横阖捭的机会和晋升机遇,许多纵横家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于各国之中,将自己的战略思维推广出去的同时,完成晋升更高超凡者的序列。许多纵横家可能平生莫默默无闻,却忽然以一长策搅动天下,名利双收。 像谢灵蕴这种,好端端的封疆大吏不做,却甘愿当窃贼盗匪的纵横家,真的罕见得很。 “咔嚓!” 经过一番拆解之后,牢门上的阵法,忽然便碎裂开来,光华散尽。 “看到没有在庖丁解牛之下,没有解不开的封印,破不掉的阵法这终究只是韩慎留下的阵法而已,又不是亚圣本人手迹,破解有何难度?哈哈哈” 谢灵蕴朗声笑了几声,见苏文紧抿嘴唇不说话,柳三刀怒目圆睁,心有不甘地挣扎着过来,他只是淡然一笑:“认命吧停下脚步。” 随着谢灵蕴再次开口,柳三刀两脚如被铁钉固定了一般,动弹不得。 柳三刀朝怒吼起来:“谢灵蕴知道你这样做,会害死多少人吗?!” “兵家有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俗世之人,性命如同蝼蚁一般低贱,我需要注意他们的死活?”谢灵蕴冷冷一笑说道:“能成为我成圣道路上的垫脚石,是他们的荣耀也是你们的荣幸。”说完,他手轻轻一推牢门。 “嘎吱” 被封印了数百年的牢门,发出一声沉闷嘶哑的声响。 一股甜郁的芬芳,从大牢里面散发出来,嗅到这一股气息,苏文便觉得,脑子忽然清醒了许多,身体也更受他控制了。而这股气息,他感觉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闻到过,只是味道要淡许多,淡到如果没有闻到此时如此浓郁香甜的味道时,他都记不起自己曾经接触过这种气味。 只是他心里更多是觉得奇怪,为何牢房没有潮湿和腐朽的味道,反而散发出一股令人神清气爽的香甜味道。 “龙涎香?” 谢灵蕴是识货之人,闻到香味之后,便知味道来自何物。他用力推开牢门,睁大眼睛往里看,随后,看着空空荡荡的牢房,他声音陡然尖锐而且充满怒气:“禁忌物天一09呢?!” 是的,牢房里面空空荡荡,没有床位,也没有囚犯,甚至地上一尘不染,除了浓郁的龙涎香味,没有其他多余的任何东西。 不,在牢房西北角处,有一个大圆洞,洞口十分光洁,整齐如割,却没有半点泥屑留下来。 谢灵蕴盯着大洞仔细一看,还是发现,在洞口边缘,有一块纸皮的,长方形的东西。他伸手一抓,便将这一块东西抓到了手里。 是一块麦芽糖。 上面还斜斜歪歪地刻着一行字:克爷请你吃糖。 “不!” 谢灵蕴大吼一声,脸上青筋一根根炸起,整个人险些崩溃失控。他耗费无尽心思,舍弃了几十年经营的身份c财富c地位才走到了这一步,却是得到了这么一个结果,他如何能够接受! 柳三刀忽然感觉浑身一轻,身体也挪到了牢门前,探头一看,顿时傻了眼:“啥情况里面的东西跑了?!” 第二十八章 推开的门 柳三刀脸上的表情,要比谢灵蕴的震惊多了。 要知道,之前月圆之时,他还往里面投了糖果甜品,当时他还隐隐听里面是有声音出现的。 可就隔这么几天时间,关押在里面的东西,竟已消失了 上面要是追究起来,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跟被谢灵蕴抄了灵狱这一件事比起来,七号牢房里的犯人逃走,反而不算什么大事了! “天一09号禁忌物呢?!” 谢灵蕴转头望向柳三刀,两眼中尽是凶光。 “不,不是在里面吗?” 谢灵蕴的目光落在柳三刀身上的时候,他便感觉到了那浓浓的杀意。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马上认怂,语气十分配合,甚至默认了谢灵蕴的说法,牢房里的就是禁忌物天一09。 谢灵蕴一招手,手里便多了一根火把,照亮整座牢房,四处环视一眼,确认牢房里没藏任何东西之后,他依旧不死心,一声不吭地跳到了地洞里面去。 “柳叔怎么回事?” 谢灵蕴跳到地洞里去之后,苏文感觉身上的压制消失了许多。只是他心中依旧不解,牢房里有地洞这种奇葩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灵狱里面。 不过仔细一想,发生这种事也不算奇怪。他毕竟是看过《申肖克的救赎》的,如果牢房里真的关押着一位超凡者,数百年的时间,哪怕徒手挖坑,也足以挖出一条逃生的密道了。 “我们离开这里!” 柳三刀摇了摇头。谢灵蕴很快就会回来的,如果不趁这个机会离开,那就没有逃生的机会了。 “拿着这个如果谢灵蕴回来,就把它吞到肚子里去能救一命。” 柳三刀往苏文手里塞的是一块玉牌,跟老六给他的差不多,只是这块玉牌上看起来要小一些,也更精致,柳三刀叮嘱道:“一会谢灵蕴回来,我会启动禁忌物‘通行证’,这块玉牌可以让你多支撑一刻钟,利用这时间,逃离灵狱出去之后,不要再靠近这里,找到颜朵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理的” “柳叔那你怎么办?” 苏文感觉到柳三刀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只是态度却坚毅无比。 “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柳三刀嫌弃地说道:“说你留下来之类傻逼话,灵狱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要有人背锅的,你背不动,老子出去也不想被镇妖司和钦天监那些老不死羞辱,死了最好,也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了” “呃” 苏文可没想到柳三刀竟然会把话说得这么明白直接,想了想,他才说道:“柳叔,你还有啥事要交代的吗?” “你小子要是有良心的,逢年过节,给我烧点纸钱还要有酒,有肉,有鸡鸭” “要给扎纸匠你扎几个姑娘吗?” 明明是很悲伤的事,可苏文此时哭笑不得。 柳三刀大咧咧说道:“当然的算你小子有良心!”只是说到这里,他语气便有些萧索:“算啦,你毕竟不是许半城的女婿,挣点银子不容易,不要那么破费” “心意还是得有的” 苏文唏嘘不已,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确很穷,便开口说道:“柳叔啊,你有没有藏着私房钱?万一你真的死了,钱留着也没用不如” “滚,老子的私房钱,死了也得带下去,别想骗老子的银子!”提到银子,柳三刀便提起一股精气神,心情一扫之前的颓丧。 “的确,你们只能到地下花了” 就在苏文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牢房里忽然响起了谢灵蕴冷酷的声音。 听到谢灵蕴的语气,苏文便觉大事不好。 听得出来,谢灵蕴并没有在地洞里找到他想要找的禁忌物,情绪已经处于爆炸边缘。 “下面是什么情况?” 柳三刀问道。 “你镇守灵狱这么久,下面是什么情况,你不比我清楚吗?” 谢灵蕴声音都要喷出火来。 “谢刺史,不要冲动!” 苏文赶紧说道:“柳叔只是看守此处,连牢门都打不开,里面发生什么事,他又怎么会清楚再说了,牢房里跑的肯定是犯人,不可能是什么禁忌物你不妨再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你懂个屁的禁忌物!” 谢灵蕴再无之前的温文儒雅,破口大骂:“天一09号禁忌物是普通禁忌物吗!那可是” 说到这里,他赶紧咬住舌头。 关于这一件禁忌物,提及它的名字都是一个禁忌,这也它只有编号而没名字的原因之一,提及它的名字,描述它的形象,都可能会引起它的注意,会引来意想不到的灾难。要不是法家大能给它制定了种种规矩,留下了可以被利用的空间,他也不会胆大包天,打这件禁忌物的主意。 “苏文说得不错。” 柳三刀这时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有十三间地牢,里面关押或者放着什么东西,我都不清楚,你又如何能判断,你想要的东西,就一定在这里呢,据我所知,这里大部分的封印阵法,都是来自法家亚圣韩慎的手笔” “呵” 谢灵蕴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他对比了牢房里残留的气息与他所掌握的情报,基本可以确定,从牢房里消失的就是他寻找的禁忌物。 但他心底也一样怀有侥幸的想法。 地洞并没有打通到外面,而蜿蜒向下,试图贯穿灵狱的地底防御,抵达的位置,便在接近灵狱底部的封印处。封印并没有遭到破坏,这便意味着,禁忌物天一09,可能还没有离开灵狱。当然,最坏的可能是天一09离开灵狱的时候,封印对它没有任何的作用,所以看起来封印还是完好无损的。 只是谢灵蕴更愿意接受天一09号禁忌物还在灵狱的这种可能。 不然他这么多年的谋划,就彻底变成了一个笑话。 “没错如果它已经掌握了离开灵狱的方法,那么它反而不用急着离开了” 谢灵蕴眉毛一挑,沉吟不语,心里却是越想越觉得,天一09还在灵狱的可能是极大的。 对一个自由而强大无比的天一09而言,身处灵狱,尤其是灵狱第三层这样的地方,就像是一只掉到了米缸里的老鼠,其余的禁忌物和超凡者,都是它的猎物,离开此地,想找到比这里还多猎物的地方,可不容易了。 柳三刀还想说什么,可谢灵蕴的轻轻一声“住嘴”,柳三刀嘴巴顿时便歪了起来,咿咿呀呀半天,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想启动禁忌物一地027,我答应了吗?” 谢灵蕴恢复从容气度,笑吟吟说道:“老夫二十年前便开始谋划此地,灵狱里的有些情况,我甚至比你还熟悉,‘通行证’的规避方法我早已掌握,否则怎么会贸然前来送死?” “啊呸!” 柳三刀对着谢灵蕴吐口水,只是嘴巴都张不开,自然吐不到谢灵蕴身上去。 “不过你说得没错” 谢灵蕴转头望向苏文,笑吟吟说道:“禁忌物天一09说不定真是在此地如果真被你说中的话,一会我给你一个痛快” 苏文扭过头去,不理睬谢灵蕴,他还以为谢灵蕴会表示放过他一马呢,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想要他的性命。既然如此,他也懒得去想办法讨好谢灵蕴,爱咋地的吧,心累了,死快一点,说不定还能赶早,下一波穿越说不定舒坦一些——如果还有的话。 谢灵蕴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余的牢房,仔细甄别上面的封印阵法纹路,寻找可能被破坏过的痕迹。 可惜一无所获。每一个封印除了看上去年代古旧之外,完好无缺。 “天一09再厉害也不可能在没损坏封印情况下进入这些牢房啊” 谢灵蕴深深的迷惑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破坏其中一两个封印,进去牢房里面看看。 只是能够被封印在灵狱第三层的存在,没有一个是好招惹的,谢灵蕴也不敢大意,犹豫了好一阵之后,才做出了决定。 既然怀疑禁忌物天一09还在此地,那么将这座灵狱翻个底朝天也是必须的,至于风险和后果,到了这时候,已经顾及不上了!没有天一09号禁忌物,他也没信心能应付镇妖司的追杀报复。 “呜” 见谢灵蕴开始拆解旁边的牢门上的封印,柳三刀开始急了,嘴里发出含糊的叫声,跌跌撞撞地拿脑袋往谢灵蕴身上撞。 “不知死活!” 谢灵蕴挥手便往柳三刀脸上扇去。 “咦?” 谢灵蕴拍的手猛然收了回来,掌心则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随后鲜血从中渗出。 “啊” 谢灵蕴发出一声痛呼,手掌突兀出现的伤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真正的伤势,是肉眼看不到的。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道凌厉无比的锐意,砍下了一块! 这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无法控制! 几道凌厉的寒光,瞬间柳三刀身前散发出来,在灵狱深处纵横肆虐! “哗啦咔嚓” 随着寒光闪现,十二扇牢房大门上的封印阵法, 先是闪现光华,随后光华黯淡,牢房里面,也一阵阵骚动,发出各种古怪诡异的声响,紧接着陷入沉寂。 看到这一幕,不仅仅苏文c柳三刀一头雾水,束手无策,谢灵蕴也仿佛坠入冰窟,惶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嘎吱” 最末的一间牢房此时首先被推开,探出一个干瘪瘦小的脑袋,闪着绿光的眼睛朝四处打量张望 第二十九章 不要说脏话 当干瘪的脑袋从牢门里探出的时候,苏文下意识便闭上了眼睛,没有与之对视。他可不知出来的是个超凡存在,还是已经失控了的超凡怪物,前者还好,若是后者,看到可能会引发精神崩溃,直接疯掉的风险。 “哈哈” 干瘪的脑袋看到外面的三个人,嘴里发出哈气的怪声,也像受到了惊吓一般,把脑袋缩了回去。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这颗脑袋又探了出来。 “不是失控怪物” 柳三刀也浑身冒着冷汗,他一手捂住胸口,把砰砰乱跳的心脏给按住。他甚至没发现,牢房打开之后,谢灵蕴禁锢他的能力便已失去作用,他和苏文,已经恢复了自由身。 只是眼下这种情况自由不自由,已经不重要了。 “啊哈我,我自由了?” 脑袋干瘪,像个木乃伊一般的超凡者看着甬道上惊慌失措的三人,似乎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呼吸一口空气,一脸的陶醉,贴在骨头上的皮肤,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润泽,渐渐有了活人该有的形态。 “五百年了我陆仲自由了!狗日的桃高更害得老子好苦!”陆仲嘶哑的声音发出咏叹般的腔调:“老子早就说过这地方困不住老子一辈子,五百年而已!从今往后,我要这天再也遮不住我的眼啊哈!” 就在陆仲慷慨激昂地宣泄情绪的时候,对面的牢房忽然悄无声息地打开,紧接着,从里面卷出一道黑烟,瞬间便将陆仲给卷住,整个过程,陆仲除了发出一声惊呼之外,就没有别的动作,然后消失不见。 “呃聒噪!” 黑烟里响起了一个饱嗝,只听黑烟里发出嫌弃的声音:“这五百年里,你天天在里面嚎哭忏悔,求桃高更放你出去吵得老娘睡不好觉,这时候还装什么憨憨早就说过,我要是能看到你,肯定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 黑烟凝聚成一个人形的黑影,落在了牢门前,朝着苏文三人,缓缓走了过来。 “咯咯咯” 苏文听到有人牙齿在打颤,他本以为是柳三刀,可仔细辨认一下,却发现是谢灵蕴。 他心里顿时腹诽不已。谢灵蕴这反应也太夸张了吧,他敢打灵狱的主意,甚至还想一个个牢房拆开找禁忌物天一09,可看到牢房里跑出来的超凡者,就这表现? 他又看了柳三刀一眼,柳三刀两腿也瑟瑟发抖,反应跟谢灵蕴差不多。 “怎么回事” 苏文忽然发现,从黑烟出现之后,他心底的慌张,忽然便消失不见,面对这个比陆仲还要可怕的超凡者,他反而没有恐惧之心。 “送饭哒?” 黑影来到三人面前,先是盯着柳三刀辨认了几眼,忽然开口。 “啊?是我,是我!” 柳三刀对这个称呼显然感觉陌生,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地下三层的牢房,全是他一人负责“送饭”,只是每一间牢房里的饭菜都不一样,而且也不需经常送,就比如黑影所在的房间,三个月送一次食物就够了,食物也不是正常人会吃的地下,是一种妖兽的灵性结晶。 没想到隔厚厚的铁门和封印,黑影还是将他给认出来了。 “你不会想杀我吧我可是给你送了好多年的饭呢” 柳三刀战战兢兢地说道。 黑影不接茬,绕着柳三刀转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但什么也没有找到:“真奇怪怎么没有了”随后它的注意力放在了苏文身上,虽然它的脸上扁平如纸,可苏文还是觉得,黑影正盯着他,死死地看着。 “原来是这样啊” 黑影恍然大悟一般,绕着苏文一圈,忽然就地消散,化成一团浓浓的黑烟,朝灵狱出口涌去。 “呃这就走了?” 苏文发现黑影像个谜语人,给他留下一堆问号之后便扬长而去。 “呼” 身边的柳三刀和谢灵蕴同时呼出一口浊气,仿佛死里逃生。 然而就在这时候,剩余十间牢房的房门,齐齐打开,发出“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声音。 “卧槽!” 苏文心头剧震,这才想起,这地方可是有着十三间牢房,虽然安置禁忌物天一09的牢房空了,陆仲因为太激动被黑影吃掉,黑影又跑了可其余的十间牢房,里面的东西可都还在。 关键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了灵狱第三层的封印,全部被打开的? 哪怕到了这时候,苏文还是一头雾水 。 柳三刀和谢灵蕴也一样搞不清楚状况,谢灵蕴认为是柳三刀的阴谋,试图打开所有封印,放出超凡犯人和禁忌物跟他同归于尽,柳三刀同样认为是谢灵蕴破罐子破摔,干脆把所有牢门打开,寻找禁忌物天一09。 “蓬蓬蓬咔嚓咔嚓嘎吱” 而这时,苏文还听到,灵狱第二第一层也传来阵阵开门的异响。 “苏文!” 柳三刀脸色先是一片苍白,随后发出一声低吼:“吞!” 苏文颤栗了一下。他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也明白柳三刀想干什么。 黑烟在离开之前,把整座灵狱里的所有牢门全部打开,此时被关押在此地的超凡者,全部自由了! 一场可怕的灾难马上就要发生! 阻止这场灾难发生的最后手段,是禁忌物通行证! 启动通行证之后,没有通行证气息保护的活体,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扼杀,只有实力远在通行证之上的超凡者才可能逃过一劫。 这是柳三刀唯一能够做的,可以减少灾难规模的唯一和最有效手段了! 苏文毫不犹豫地将玉牌塞进嘴里,正准备往肚子里吞下去,却被谢灵蕴一手扼住了脖子,将他提了起来! “给老夫吐出来!” 柳三刀喊出个:“吞”字之后,谢灵蕴便感觉周身干燥,体内的血液仿佛在沸腾,皮肤更是直接开始干瘪。 他有办法可以让通行证的杀伤力减少,甚至可以短暂说服这一件禁忌物对他豁免伤害,可代价是极高的。 跟从苏文手里抢夺玉牌,直接利用通行证的气息获得伤害豁免显然更加划算。 这也是柳三刀让苏文把玉牌吞到肚子里的原因,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谢灵蕴竟然如此下作,连块玉牌都要抢。 “呜呜” 苏文紧紧闭着嘴巴,不肯让谢灵蕴获得玉牌。只是从谢灵蕴那阴狠的眼神里可以确信,谢灵蕴下一秒就会直接掐断他的脖子,从他尸体里找玉牌。 “呼!” 柳三刀抽出背后最后一把大刀,刷的一下,直接劈到了谢灵蕴的手臂上! “铮” 刀锋与谢灵蕴的手臂相撞,竟发出了一声金属嗡鸣,但全力劈砍之下,谢灵蕴的手臂依旧被砍成了两段,苏文从悬空状态落地,只是恰在他脖子上的手,他用力扯动,也没能将其扯下来。 “彭!” 谢灵蕴反应的速度并不慢,左手往柳三刀胸口劈出一拳,柳三刀胸口当即响起了破鼓一般的闷响,身体往后倒飞出去,一口老血更是喷了谢灵蕴一脸。 “柳三刀,你找死!你死定了!我要将你挫骨扬灰!” 皮屑从谢灵蕴脸上剥落,断臂上喷涌出来的血液,在禁忌物通行证的特殊能力下也很快凝固,这并不算什么好事,他身体的水分在快速挥发着,血液也随时会干涸。 “‘通行证’对谢灵蕴豁免伤害!” 盛怒之下的谢灵蕴并没有发了疯一般,不计后果地将柳三刀杀死,而是先退了几步,施展了“说服”技能。 此话一出,他原本依旧乌黑发亮的头发,便出现了点点斑白。 付出了沉重代价之后,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通行证的伤害,没有再落到他身上。 “柳!三!刀!” 谢灵蕴眼神歹毒地盯着柳三刀,缓缓说出对方的名字,先是大手一挥,将卡在苏文脖子上的手臂召回,看都不苏文一眼,大步走向趴在地上,吐血咳嗽的柳三刀。 断臂之仇,岂能不报? “好鲜甜的血液唔,混着文气的味道,就更令人陶醉了桀桀!这是我的食物,谁也别想抢!” 而这时,谢灵蕴听到身后响起了一个古怪的声音,回头一看,他魂飞天外。 身后只有一具完整的骸骨,骷髅头上,嘴巴张开,露出整齐的牙齿,骷髅的眼窝则熊熊燃烧着两团金色的火焰,谢灵蕴甚至能从跳动的火焰里,看到他惊骇无比的神色。 骷髅不等谢灵蕴反应过来,伸手便抓! “啊!” 谢灵蕴发出一声大叫,将断臂一挥,挡住了骷髅的抓捕,只是断臂被骷髅牢牢抓住,不管他怎么扯动,骷髅就是不放开。 “落在本座手里的食物,怎么可能拿回去桀桀!” 骷髅对着谢灵蕴发出毛骨悚然的笑声。 “卧槽,卧槽” 苏文看到会说话的骷髅,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能说得出来的话语。 可很快,他就看到,长着三个人头的蜥蜴身躯的怪物,从一边走出,还有一个白玉大圆盘,从牢房里飞了出来,在半空盘旋着,砸到了三头蜥蜴的脑袋上,随后在半空停 下,寻找着什么目标。 紧接着,苏文就看到圆盘朝他飞了过来,那速度有多快他不知道,只听到呼呼的破空声。 然后圆盘便砸在他额头还没消散的大包上,两眼顿时一黑! 昏厥之前,苏文只依稀听到一句:“小孩子不要说脏话!” 第三十章 脑子好使 苏文茫然望向四边,只觉得胸口仿佛压着一座大山,吸上一口气,都要用尽全部的力气。而他眼前,大地四崩五裂,岩浆携带着浓浓的黑烟从地底喷涌而出,巨浪从大河上游高悬而下,许多从没见过,更的连名字都说不上的怪物从深渊c火山跟河流里爬出,扑向仓惶哭喊,绝望无助,四处逃命的百姓。 头顶上方,天空也在燃烧。 一尊尊似曾相识的庄严法相,支离破碎,祂们失控的灵性,便化成一团团永不熄灭的炬火,点燃了整片天空。而在这些法相周围,无数长相怪异的妖物,尸体堆积如山。 然而剩余的妖物,依旧占据了大半的天穹,用它们独特的声音,欢呼着胜利的来临。 “这是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苏文心头颤栗,心头涌现一抹深深的绝望。 “呼” 前方传来风声,他收回眺望的视野,凝视前方。 身前是一片深邃不见边际的汪洋。 在他视野尽头模糊之处,却出现一张青铜长桌!当他看到那一张青铜长桌的时候,长桌便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长桌左右各有六座形态各异,高矮不一的王座,而在长桌尽头,还安置着比这十张王座加起来还巨大恢弘的座椅,高高耸立着。 十二把王座上虚无一人,而最尽头的主座上,却有着一个形态巨大,仿佛伸展开来,身躯便能占据整座大洋的身体。 当苏文的目光落在王座之上的时候,上面的虚影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在他心头投下了一个声音:“途径的尽头,并非永生,长眠也尽非死亡,在诡秘的万古,就连永恒的终局也会消亡,唯有旧历史永生。” 声音如雷霆在苏文脑海响起,眼前的画面,在他面前一一崩碎,陷入黑暗之中。而周围涌现的无数怪物,仿佛也发现了他的踪迹,汇聚成一道怒潮,朝他席卷而来! “啊!” 苏文大叫一声,猛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喵!” 压在他胸口上的灰猫,发出不满的声音,摆了摆尾巴,跳到了一边。 “苏文,你醒了!” 孙野侯惊喜地叫了起来:“张?,苏文醒了!” “这里是” 苏文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认出了身前的孙野侯,也看到张?端着一碗什么东西,跌跌撞撞地闯入房中。 “书院啊后山,你的住处!” 孙野侯扶着苏文靠坐在床头,知他心中有诸多疑问,不等苏文问话便开口说道:“你已经昏迷五天了,山长说你会在这一两天里醒过来说的真准!” “我不是在灵狱吗?” 苏文蓦然想起,自己被一个会说话的大圆盘砸中,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嗐,那是几天前的事了快,先把这碗药喝了,这是山长特意找了医家大夫给你抓的药!” 张?走起路还还一瘸一拐。苏文也看到,孙野侯活动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的,身上的伤势应该还没好。 “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昏迷之前,灵狱里群魔乱舞的景象,苏文仍旧心有余悸:“柳叔怎么样了?” “柳三柳档头没事,就是内厂毁掉了你跟他都是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京城里还来了人,把他带走了。” 张?咂嘴说道:“你还好,挖出来的时候,柳档头的模样,内厂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本来他们还想把你带走,被山长拦下了,最后就把你留在了书院养伤。” 孙野侯也补充了一句。但涉及到灵狱里面发生的事情,两人一无所知。 苏文点了点头,捏了捏眉心。看样子,内厂还是严格把控了灵狱里的消息,没有泄露出很多关键的信息。 “城里怎么样了?” 苏文只好换了个问法。 “胡小倩死后,城内就恢复了平静,不过刺史大人被胡小倩袭杀之后,这几日城里的戒备森严,还在搜捕胡小倩的同党” 张?将从官方和民间收集到的信息说了出来,听得苏文一愣一愣的。 根据官方发布的版本,盗走武宁城阳光,制造无数血案的人,自然是胡小倩和她的团伙,阴谋在武宁城里大搞邪恶晋升仪式,被内厂和刺史府识破,最终在抓捕胡小倩和她的团伙当中,胡小倩以恶毒的手段杀死了谢刺史。谢刺史壮烈殉职,据说朝廷还准备给与为国尽忠的谢刺史上谥号,据说 美谥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看朝廷最终如何给谢刺史盖棺论定了。 听到朝廷要给谢灵蕴上谥号,苏文是一愣一愣的,随后嘴角微微往上扯了一下,换他来给谢灵蕴上谥号,不是用戾就是丑,反正哪个恶毒就上哪个,要美谥,想太多了。朝廷里不知真相的大臣或许会这样做,但内厂肯定会阻挠,最好的结果是随着身死,谢灵蕴与他的生平悄无声息地湮灭,要么就是被内厂最终曝光所谓,然后盖棺论定,将他钉死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失神片刻,苏文就听到孙野侯说厂卫合力杀死了胡小倩,封城缉拿其同伙,几日下来,陆陆续续地抓到了不少犯人,相信不久之后,武宁城就能恢复往日的平静了。 苏文苦笑一声。 什么胡小倩的同党,想来是灵狱跑出了许多超凡者,内厂厂卫正全力缉拿,不过武宁城没有发生大规模的骚乱,说明情况还是处于可控制的状态,想到这里,苏文松了一口气。 “笃笃!” 院子外有人在敲门,张?出去开门,很快就将头戴帷帽的颜朵迎了进来。 “你们出去,我有事跟苏文说。” 颜朵仿佛早早料到苏文会在这时苏醒,看到坐在床头的苏文,没有半点惊讶,而是用着温和的语气,对着张?和孙野侯说着不容拒绝的话语。 “好,你们慢慢聊。” 孙野侯扯了扯张?的衣袖,赶紧溜之大吉。因为胡小倩的缘故,两人在颜朵面前早已处于社死状态,看到都不大能抬得起头,能够不用跟颜朵处于同一个地方,那是一种解脱。 “颜执事?” 苏文踌躇了片刻,不大确定自己该怎么称呼颜朵。 “叫我名字就好,我比你大几岁,叫我颜姐也是没问题的。” 颜朵示意苏文伸手,她轻轻搭在上面一会,判断了脉象之后说道:“恢复得不错钱山长的手段的确厉害。” “柳叔怎么了还有,灵狱里最后发生了什么事?” “柳叔被上面的人带走了,他们还接管了内厂和刺史府。” 颜朵声音苦涩:“灵狱彻底毁掉了里面的超凡犯人,内讧死了大半,剩下的基本都跑了还将灵库里的禁忌物洗劫一空。” “呼” 苏文一颗心沉了下来。 他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谢灵蕴呢?” 除了柳三刀的死活,这是苏文最关心的问题了。尽管昏迷之前,他看到谢灵蕴惨兮兮的样子,可他依旧觉得,像谢灵蕴这样的人物,不会轻易的死去。 “失踪了。” 果然,颜朵给了一个不出苏文意料的答案。 “是被里面的超凡者吃掉了吗?” 但苏文心里还是有一丝侥幸,万一谢灵蕴是被那一具会说话的骷髅吃掉了呢?当时他可是看到骷髅抓住谢灵蕴的断臂不肯松开的样子。 “应该是逃走了。” 颜朵理了理帷帽说道:“柳叔被上头带走问话,很多事情没来得及跟我们薯片清楚,灵狱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问你了。” “上面的人,要为难柳叔?” 苏文听出了颜朵的弦外之音。 “没错。”颜朵冷笑一声:“朝廷里甚至很多人不相信柳叔的说辞,认定柳叔诬告谢灵蕴,他们甚至想将你带走,但被钱山长拦下来,这几日,应该会来找你确认情况。” “他们是想让我改证词,为谢灵蕴作伪证?” 苏文听得懂颜朵要表达的意思。 “谢灵蕴是封疆大吏,很多人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若坐实了他的行为,受到牵连的人可着实不少。而且他们基于现场的情况,觉得谢灵蕴已经死去,所以就一口咬定,柳叔与谢灵蕴有仇隙,趁机在灵狱里杀了他,将灵狱失陷的职责归咎到谢灵蕴身上去。” “是非不分,颠倒黑白!这不是污蔑吗!” 苏文怒火中烧。 “那是当然的谢灵蕴明面上,可是名家学者,朝中故旧,多半也是名家和纵横家之流。” 颜朵叹了一口气。 苏文张了张嘴,无话可说。他算是明白,谢灵蕴图谋灵狱之事,不仅仅在灵狱里留下大量证据,只要用心去搜寻,肯定可以从他平时的生活起居中寻找得到更多线索。可为谢灵蕴洗白的人,却是一群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高手,柳三刀就算有再多证据,也是百口莫辩。 “那我们该怎么做?” 苏文皱眉问道。 “柳叔说,谢灵蕴是逃走了也就是说,只要我们找到他,就能把朝廷里颠倒黑白之人的嘴巴抽肿。” 颜朵盯着苏文说道:“柳叔还说你是我们内厂脑子最好使 的一个,能否找到谢灵蕴,就看你了。” 第三十一章 钓鱼 颜朵的话,苏文还是无言以对。 其实在他看来,内厂之中,除了柳三刀,其他人还是喜欢动脑子的,只是在柳三刀看来,这些人不能动不动就能牵引来文气,所以脑子不太灵光。 严格来说,如果不是苏文两世为人脑子里储存了无数前贤的篇章,他一样会被归纳到脑子不好使的行列去。 颜朵可不是空手而来,随身携带了一个厚厚的牛皮袋,里面装的都是事后记录下来的档案副本。 苏文将档案一一分类,然后开始翻阅。 他最关心的,自然是与谢灵蕴相关的信息。 在他看来,谢灵蕴图谋天一09号禁忌物证据确凿,可实际上,现场留下的证据却不多,事关重要的人证,存活下来的,只有他c柳三刀和老六。而外面侥幸存活下来的人,都能证明是谢灵蕴抓住了胡小倩失控变成的山鬼,因而让朝中与谢灵蕴利益相关的大员认定谢灵蕴有功无过,灵狱里发生的事纯属内厂栽赃嫁祸,妄图将灵狱暴乱之的罪责转移到谢灵蕴身上去,甚至有居心叵测者认为,是柳三刀盗取了灵狱里的禁忌物,制造混乱,杀死了谢灵蕴,再将罪名推到谢灵蕴身上,逍遥法外。因而联合朝中势力,向内行省施压,最终不得不让内厂高层对柳三刀进行扣押审问。 不仅柳三刀,苏文和老六也是现场的目击者和参与者,老六也同样被羁押,但内厂要关押苏文,却被钱浩然所阻止。 最终内行省还是怕激怒了钱浩然,老皇帝可能会被再次打耳光,最终给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苏文可以被带回书院休养,但不得离开武宁城,苏醒之后,还得配合内厂和朝廷衙门的审查。 颜朵是赶在审查之人来之前,将发生的事情告知他。 从档案记录看,现场只找到了谢灵蕴留下的血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除此之外,灵狱第三层的牢房全部打开,里面的囚犯或超凡者,全部消失不见。 第二和第一层的超凡囚犯和失控怪物,大部分被禁忌物通行证所杀死,但还有部分处于失踪状态,至于是死是生,不好判断,从现场留下的痕迹看他们更可能遭到了灵狱第三层的超凡猎杀。 至于武宁城里的阳光被偷走的诡异事件,谢灵蕴的失踪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如今武宁城全城被封锁,来自京城的超凡者正在全力以赴追寻灵狱里逃跑出去的超凡者。这些搜刮了灵狱和灵库里禁忌物而逃走的超凡,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威胁,一旦流窜到了他处,将来后患无穷。 “这是一地鸡毛” 苏文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将所有的档案全部看完。 灵狱里的情况,其实内容不多,更多的档案从京城内厂里调拨而来的秘密资料,部分是灵狱第三层里的禁忌物详细的资料,部分则是柳三刀都不知道的超凡者的信息。 比如被黑烟杀死吞噬的陆仲,比如禁忌物天一09的若干描述。资料并不详细,但能够让阅读者对这些人和物有大致的了解,看到不至于与之擦肩而过的时候,失之交臂。 “天一09禁忌物” 在地下十三间牢房里的人和禁忌物当中,苏文最感兴趣的自然是天一09号禁忌物,特意抽出详细的档案,仔细阅览。 “这” 然而一打开卷宗,他便愣住了。 厚厚的记录,竟然被涂抹掉了大半内容,有些地方虽然没有涂抹的痕迹,却超出了苏文现阶段所能理解。接收的超凡信息,文字落在他眼里的时候,便一阵扭曲模糊,记不住上面的文字。 苏文能看到的记录极其有限,他轻声读了出来:“天一09号禁忌物:(来历)为法家亚圣韩慎所诱捕,无固定形态,韩慎为其规定(封印为)某种形态,封印其特殊能力。 喜甜,月圆之时需要进食,麦芽糖为主要食物,可杂以其他甜味零食,不宜太丰富。 特殊能力之一:梦魇。入睡状态可进入任何人梦境之中,轻松将其杀死。 直接杀伤力:极限未知已知为一爪重创韩慎亚圣。普遍认为,亚圣韩慎的陨落与此伤有直接联系。 来历:无普遍共识。法家认为天一09禁忌物是上古的旧神,道家和阴阳家表示怀疑,将其纳入为十二支配之一或者之一投影,儒家认为,是新生之神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厚厚的一大叠纸,能看到的却只有短短的几句话,而且看完之后,苏文还是觉得一头雾水,脑壳生疼。 但好歹有一点他算是明白了,天一09禁忌物非常恐怖,一爪子把一名法家的亚圣给重创,足以说明这家伙的可怕,尤其是 可以入梦杀人,这更不用多说。难怪谢灵蕴想拿到这一件禁忌物了。 当然,苏文还觉得,谢灵蕴之所以会打天一09号禁忌物的主意,最重要的是这一件禁忌物十分好伺候,只要给糖吃就行了。 不像其他禁忌物,使用起来跟自虐似的,换谁不动心啊? 又翻了一阵档案,苏文终于搞清楚,灵狱第三层的牢房里都关了什么玩意。 一共是关了八个超凡者,两个妖族超凡和三件禁忌物。 其中禁忌物天一09,其实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超凡,但因为除了韩慎之外没人知道它长啥样子,于是便按照韩慎定下的规矩,将其视为一件禁忌物。 “加上两名妖族的超凡一共有十位超凡者而每一位的实力,都相当一位大儒” 看到资料的描述,苏文便觉得头皮发麻。 大儒是什么境界? 青山书院的院长钱浩然,便是大儒,而整座青山书院,也就只有他一人是大儒,苏文的老师董知章,如今去冲击的序列,便是大儒。 而灵狱里竟然关押着十位这样的存在,而且还全部跑了出来 这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苏文不敢去想。 “还好并不是每一个超凡强者都活着离开” 苏文侥幸地想道。他可是亲眼看到了陆仲被黑烟吞噬,之后超凡者之间,应该也有一场恶斗,不然灵狱也不至于化为废墟。 这个过程,或许还还会有大儒序列的存在陨落,跑掉的可能不多了 只是苏文也只能做如此推测,但事实究竟如何,他也不知。 将最后一份资料看完之后,苏文便将与谢灵蕴无关的超凡者抛诸脑后,开始寻思,如果他是谢灵蕴,这时候应该身在何处,更为安全? “肯定是离开武宁城,离开江南道,远走高飞” 苏文自言自语。 灵狱被毁之后,内厂的援军来得太迟,基本没有超凡者者被当场抓获,谢灵蕴谋划多年,肯定给自己留了后路,事败之后,有足够的时间逃走。 也就是说,想在武宁城里找到谢灵蕴的可能性不大。 换一句话说,灵狱被毁的黑锅,柳三刀背定了。 至于自己,苏文倒是不太担心。事情发生在他入职内厂的第二天,纯粹是遇到了无妄之灾,加上他的老师是董知章和钱浩然,大梁朝的大臣们也不敢太过分,大不了将他革职,除了一个月失去十二两银子这样的好事,损失也不算太大。 “可终究是十二两银子啊” 苏文有些心疼地想着。 “嗯!” 但这么一想,苏文忽然握紧了拳头。 料想自己可能失去一份薪资不低的工作,都心疼不已,那谢灵蕴呢?谋划了二十年,赌上前半生所有去算计天一09号禁忌物,最终一无所获,还丢了一条手臂,如果他侥幸活下来,会善罢甘休? “不,如果我是谢灵蕴,肯定不会轻易离开尤其是灵狱里没有他留下的任何信息,都足以说明,他还活着,但他想制造自己已经被超凡者杀死的假象他对天一09号禁忌物,还心存幻想!他还在武宁城里!” 苏文眼睛一亮。 赌徒的心里,是不会有及时止损这种想法的。谢灵蕴心里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觉得天一09号禁忌物还在武宁城中,他就不会轻易离开。 “就算没有天一09号禁忌物,剩下的两件禁忌物,他也一样会动心” 苏文最后如此想着。 然而此时的谢灵蕴也应该成了惊弓之鸟,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加上他在武宁城经营多年,狡兔三窟自然不在话下,想搜寻他的下落,自然是艰难的。 “只能引蛇出洞了” 苏文想了想,对颜朵说道:“颜姐,有一件事,得马上做,或许我们可以将谢灵蕴引出来” “我该怎么做?” 见苏文自言自语了一阵,终于对她开了腔,颜朵也是松一口气。 “内厂在武宁城里还有别的下脚处吗?” “当然有的” 颜朵给了肯定的答案:“但都很偏僻,内厂很多事情,不好在城内处理。” “这就更好了得准备一些龙涎香,再去买一批麦芽糖,运到其中一个据点去。” 听到麦芽糖,一直蹲在苏文旁边的核桃,抬头看了他一眼,咂吧咂吧了嘴,然后将头扭到一边去。 “不管天一09号禁忌物在哪里,我们都要制造出一个假象,让谢灵蕴以为,它还在我们手里。” 苏文最后深吸一口气:“只有这样,才可能将他钓出来。” 第三十二章 身份 “咳咳” 普通的巷子深处,一户飘着糖栗子和麦芽糖香味的院子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 “官爷们,你们这半个月每天都来盘查要是有情况,老夫还不会跟您说嘛李捕头,要不要在寒舍吃顿便饭再走咳咳,咳咳咳要不带点糖炒栗子走,刚炒好的,可香可甜了” 微微驼背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轻拍着胸口,浓痰仿佛堵住了他的嗓子眼,艰难而小心地回答着衙役的盘问。 “不用不用我们赶时间职责所在,丁老丈不要介意” 眼看这位叫丁春秋的老人,都快把唾沫咳到自己脸上去,李捕头哪还敢吃他炒的栗子,连忙告辞。 “李捕头你们真是好人呐” 丁春秋由衷感叹。 虽说武宁城最近出现的衙役都是生面孔,但态度要比以往横行霸道,吃喝卡拿的衙役好太多,还一视同仁,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富贵人家,都进屋里翻箱倒柜,寻找所谓的“逃犯”。 平头百姓最初是受到了点惊吓,但久而久之便发现,这些人虽然不通人情,却没有趁机顺走家里值钱的东西,也不欺男霸女,也就安了心。 只是许多富贵人家却是无法接受这样的骚扰,视为最大的羞辱。 然而门子护院拒不开门,或者暴力抗拒衙役们无异于侵门踏户的行径时,好好说话的衙役往往会狰狞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牌子拍向他们的脑门,大嗓门便响起:“内厂办案,抗法者以谋逆罪立诛!” 紧着着便明火执仗打进去,鸡飞狗跳收场。没几天,这些富贵人家便明白是内厂在办事,一旦衙役敲门,便乖乖配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刺史府衙门的大牢,已经关了许多豪富之家的家主豪仆,找谁去说情都不管用,心底对“内厂办案,寸草不生”这词的了解更深一层。 “啪!” 衙役离开之后,丁老汉重重将柴门合拢,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摸了摸拄着拐杖的右臂,神色复杂。别看他右手拄着拐杖,可整只手都是藏在衣袖里面的。 衣袖里其实空荡荡,右手小臂早已消失不见,谁又知道,他全靠精神之力操衣袖,伪装出最近是一个健全之人? “内厂还真不死心不过这样的办法想抓到我也太儿戏了!” 他冷冷一笑。 丁春秋自然是谢灵蕴。 当日灵狱大开,白玉盘一般的禁忌物飞出来之后,情况便进一步失控。 白玉盘自然不是天一09号禁忌物,可威力依旧惊人,撞上苏文的瞬间,便爆发出了恐怖的威能,将他和骷髅炸开,骷髅被炸得支离破碎,他也不好受,跟骷髅争夺的手臂不知飞到了哪里去,眼看灵狱进一步失控,通行证的杀伤力有增无减,他便只能仓惶逃离了灵狱。 在那时候,他若想趁着武宁城大乱出逃,轻松便可办到。 只是谢灵蕴并不死心,他总觉得,天一09号禁忌物依旧在武宁城中,牢狱里所看到的一切,只是内厂制造出来的假象。 但他也清楚,灵狱发生了这么大的动荡,内厂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必然会有大量的超凡者进入城中,这期间还留在城中,风险不大。 可在武宁城里经营了数十年,谢灵蕴自然相信自己有办法骗过内厂超凡的本事。 丁春秋这个身份,便他最大的依托。 二十年前,他知道天一09号禁忌物的喜好之后,便着开始营造这个身份了。 蛰伏这半个月,他也觉得,收获非常大,甚至可以确定,天一09号禁忌物不仅仅还在武宁城,甚至还在内厂的掌握之中。 “没想到吧老夫对天一09号的监控,从来就没断绝过!” “嘎吱” 推开门,谢灵蕴将院子里的货物搬到外面的板车上,套好了拉车的小毛驴,插好板车旁边的彩色小旗,一手甩着快板,开始走街串巷,大声吆喝:“糖炒板栗,麦芽糖咧!” “至今为止,我们发现了十一名逃走的超凡者,其中五名已经落网,追回两件禁忌物。三名负隅反抗中被击杀,从他们身上也回收了说三件禁忌物。其余三人还在追捕中,但已逃出江南道,正联系各方追缉” 武宁城外一处道观里,老六神色凝重,介绍着武宁城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但灵狱三层的越狱者,禁忌物,至今没有任何的消息,谢灵蕴也没有任何消息很有可能,他们都已离开武宁城,甚至已经远离了我大梁疆域。” 说出心里的判 断,老六心情凝重,把目光投向众人最末尾,正小声剥着糖炒栗子的苏文,说道:“苏文,你脑子最好使,你说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还有五天时间,如果我们揪不出谢灵蕴,柳档头可就要被抓到京城去了,他这臭脾气,回到京城落在那群奸臣手里,用不了几天就得没命!” 一边说着,他把目光瞥向议事厅的角落。 柳三刀一脸络腮胡,脸色红润,神色淡定地坐在地上剥栗子,颜朵买的栗子有点多,大伙心事重重,根本没胃口,就只有他和苏文吃。 柳三刀身边还站着两名戴着黑铁面具的超凡者,纹丝不动,像两具傀儡。但这两人,却代表着内厂高层的态度。 柳三刀看起来是自由的,但哪里都去不了,在不被允许的前提下,甚至不能开口说话。 但在朝廷一些大臣看来,内厂的行为就是在包庇柳三刀,虽然不让他自由出入,可在内厂的据点里,他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人身自由都没受到限制,虽然不让他随意开口说话,可他真的想开口,也不见得有人会阻止他。 甚至很大程度上,已经洗清嫌疑的老六,就成了柳三刀的传声筒,柳三刀想让他说什么,就说什么。陪在一边的御史,一脸怒容,可却不敢发作。 这里可是内厂的老窝之一,要是在这里激怒了这群莽夫,可能在回京城途中,不明不白就死掉。所以也就敢怒不敢言,但御史也并非毫无作为,而是将自己所目睹的一切,记录下来,准备回京城之后,再参内厂一本。 “接下来,可以引蛇出洞了。” 苏文很淡定。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做很多事。 武宁城已经渐渐恢复了平静,可平静之下,内厂的行动却没有停止,投入的规模反而更大了。 经过反复摸底,侥幸逃出灵狱的普通超凡者,基本被抓捕或击杀,而在这个过程,也是在不断搜寻谢灵蕴下落的行动。 尽管没有找到谢灵蕴的下落,但也没有证据表明,他已经离开此地。 内厂甚至还找到了谢灵蕴一处安全屋,里面一片狼藉,有谢灵蕴处理伤势留下的痕迹。 只可惜谢灵蕴离开的时候,已经毁去了他的气息,没有留下给超凡者通过秘术定位他的机会。 可这也足够证明,谢灵蕴还活着,很大可能还是留在武宁城。 “怎么引蛇出洞?” 老六充满了好奇。 “先散布消息,说明日便将柳叔押解回京再准备一辆转移禁忌物的马车就按照最高规格的那种准备最后,颜姐,你让人去买一些麦芽糖,还有各种甜品,越多越好。话说,这栗子是哪里买的,味道还真不错” 苏文对手中的糖炒板栗赞不绝口。 “是城东的丁老头,卖糖炒栗子已经十几二十年了吧麦芽糖也是在他那里买的,手艺好得没话说” 老六想了想说道:“好像叫丁春秋吧,这名字还有点味道早些年应该是读过书,但没觉醒文气,就继承了祖业” “喂,丁老板!” 两匹黑马“哒哒哒”地跑到丁春秋身旁,随着“吁律律”一声,齐齐停下了蹄子。 往熟悉的大街小巷转了一圈,来到城东固定摆摊了位置,丁春秋才刚刚挂好摊旗,看到两名黑骑厂卫,他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但马上挤出了笑容:“两位官爷,要点什么?” “你这还有多少货,全要了!” 厂卫给他丢过了一锭十两左右的银子。 “哟,太多了,找不开啊!” 丁春秋苦着脸说道。一板车货物也就五六两银子的样子,一路又卖了不少,他又不是真的为了卖钱,不可能真堆满货物叫卖,剩下的确不多了。 “那回去给我们多整些,晚上我们去你家提货!” 厂卫很是爽利地说道:“我们档头要去京城办事,他喜欢你家甜食,说路上多备一些,到京城也要送人,你仔细准备一点,可不要怠慢了。” “好咧!” 丁春秋脸上堆起了笑容,笑得合不拢嘴。 他心里却暗想:“确定了,厂卫是想把天一09号禁忌物转移到京城了!他们胆子倒是不小,这长途跋涉,也不怕出事!想来是内行省派了高阶超凡坐镇唔,不管如何,我也该动手了” “两位爷稍等,我把这些麦芽糖c板栗糕点先打包好” 丁春秋手脚有些慢,但还算麻利地打包,两名厂卫也不着急,他们之前来买麦芽糖时也听说丁春秋提过,前几天不小心被糖浆烫了手,动作迟缓许多 第三十三章 跑路 “丁春秋” 苏文回味着这个名字,总觉得有些古怪。 当然不只因为,他主修的典籍是《春秋》,主要还是金老爷子的刻画能力太强,他换了个世界,还是对这个跳梁小丑有着深刻印象。 但纯粹名字看,这名字还很大气的。一个卖麦芽糖的手艺人,取这么一个名字,着实难得了。 “丁春秋手艺人麦芽糖卖了差不多二十年我那个去!” 将最后一颗栗子剥掉之后,苏文的手一抖。 “灯下黑了!” 他忽然发现,这个卖糖炒栗子麦芽糖的丁春秋,很有问题。 恰好是二十年前,谢灵蕴得知了天一09号禁忌物的若干特性,便开始了试探。 他把自己弄成一个卖甜食的小摊贩进行试探。 当然,谢灵蕴应该也是下过功夫的,做出来的麦芽糖和糖炒栗子味道的确不错,名气打出去之后,内厂自然也注意到,然后他就成了天一09号禁忌物的食物供应商了。 通过内厂每月固定时间购买麦芽糖的时间,谢灵蕴自然精准掌握了天一09号禁忌物的下落,确定它一直在灵狱之中。 而内厂对此却一无所知,根本不知有人觊觎天一09号禁忌物那么多年。 突击灵狱失败之后,谢灵蕴只得放弃了明面上的身份,可丁春秋这个角色,已经在武宁城存在了十几年,加上内厂厂卫,甚至柳三刀都光顾他的摊位,对“丁春秋”这个人物足够熟悉,根本不会将他跟谢灵蕴联系起来,所以才大胆地留在此地。 一开始苏文也没想到这一点,他只想通过内厂还在购买麦芽糖和甜品,制造一种假象,让暗中观察的谢灵蕴认为天一09号禁忌物还在内厂的掌握之中,只是谢灵蕴出现了误判,禁忌物并没有安置在灵狱,而是别的地方。 苏文原本还担心谢灵蕴的鼻子不够敏感,嗅不到他故意散发出去的信息,让黑骑招摇过市去购买甜食,可没想到,卖甜食的老板,正是谢灵蕴本人! “什么!丁春秋是谢灵蕴?!” 当苏文找到颜朵,说出自己的猜想之后,颜朵也是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目前来说,他的嫌疑最大,不管是不是,我们必须认真地查一查!” 苏文秉着宁可错杀,也绝不能放过的想法,坚定了自己的态度:“至少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那就行!” 颜朵还是觉得苏文的猜测过于天马行空,但在这事情上,她还是愿意相信苏文的判断,毕竟按照柳三刀的说法,整个江南道脑子最好使的厂卫便是苏文。这可不是瞎说啊,两天写了三首牵动文气,晋升超凡的苏文,足以证明他的不凡。 颜朵从腰间解下了文印,输入了一个短句。 “集结出发!” 傍晚时分,武宁城四通八达的城门提前关闭,一处处坊市被官府重兵把守,将百姓驱赶回各自的房舍。 戒严之后,一队队黑骑四出,封锁了城东的石槐坊。 “卜明,罗白,你们两个去看一看丁春秋还在不在家里!” 颜朵对两名厂卫说道。 两人之前被颜朵派去买麦芽糖,还没回到城外的落脚点,半路就被拦了下来,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同伴拉着进了城。 “好咧” “萝卜”组合还是有些迷糊,给柳档头买进京途中的零嘴而已,用得着出动半个厂卫的力量吗? 情况当然不是这样,颜朵召集所有人的时候,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具体的目的,万一最后发现丁春秋不是谢灵蕴,而内厂为了一个卖糖炒栗子的老汉大动干戈,传出去会被耻笑,很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 “嘭嘭嘭!” 罗白用力地拍门:“丁老板,丁大爷,在家吗?!” “嘎吱” 被罗白用力一拍,柴门竟然自动打开。 “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看到,院子一片狼藉,板车c箩筐随意丢一边,院子里还有一堆炭灰余烬,冒着烟气。 “进去看看。”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便做出了决定。 而很快,他们就发现,丁春秋原本简洁的房子,此时已经一片狼藉,但不像是遭到了入室盗窃,反而像是丁春秋匆忙收拾包裹跑路,只收走了一些衣物和银钱,其余重要的东西,一股脑堆在院子里烧成了灰烬。 “这,这怎么 回事?” 罗白一脸震惊,这个丁老头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玩意,为了几两银子的甜食,也能卷款潜逃?这脑子是被毛驴踢了,还是被柴门夹了? “不会吧就七八两银子的事啊没必要跑吧?” 卜明也是一脸震惊。 “是啊可是,颜档头是怎么知道丁老头会卷款逃走我们都还没回去啊?” 罗白总觉得,事情不合理。 “嗐!这么多兄弟出动,怎么可能是为了几两银子这种破事!丁老头肯定是犯了大事了!” 卜明的脑子这时候终于转了个弯:“弄不好他是灵狱里逃走的犯人不,窝藏了超凡者,事发逃走了!快,快回去告知颜档头!” “丁春秋不见了?” 听到罗白卜明的汇报,颜朵并不觉意外。 苏文之前也说过,以谢灵蕴的警觉,当他意识到内厂要“转移”天一09号禁忌物后,不可能坐等机会丧失,肯定会提前出城,准备夺取禁忌物。 “打草惊蛇了会不会适得其反?” 颜朵有些担忧。 谢灵蕴提前做出了反应,让她扑了个空,让颜朵有些许失落。 “不效果恰到好处。” 苏文紧紧夹住马腹,在一旁轻声说道:“我们并不一定要抓到谢灵蕴,我们只需要让他暴露行踪,让他现形,先让柳叔摆脱罪名更为重要。” 颜朵点了点头。 “经过这一件事,他会不会发现,我们的陷阱?” 她还是很担忧。 “不会哪怕谢灵蕴清楚是个陷阱,也会一头扎进去的。” 苏文信心十足。 为了天一09号禁忌物,谢灵蕴已经赌上了一切,哪怕有一丝的可能,什么样的风险,都阻止不了他,利令智昏,不过如是。 “那就好” “王御史,你看到了吧,这就是谢灵蕴伪装的身份,被识破之后,提前逃跑了,不过他跑不了多远,用不了几天,就会落网!” 老六带着京城来的御史,在冒着香甜味道的房屋里穿行。 “呵呵我看你们是丧心病狂,为了栽赃谢刺史,连无辜老人都不放过!” 然而在王御史眼里,他所看到的跟老六所描述的却完全不一样。他只当内厂为了将灵狱陷落的职责推到谢灵蕴身上,无所不用其极。 “谢灵蕴可是一道刺史,平日公务繁忙,如何有时间去当货郎,还穿街走巷十几年!他图什么?图什么啊!” 王御史出身名家,头脑清晰,牙尖嘴利,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服得了的。 “自然是在打禁忌物的主意。” 老六也不恼火,他只负责给王御史介绍情况,至于王御史信不信,他是不用理会的。王御史记录所见所闻反馈到朝廷,内厂也一样暗地里将王御史的言行举止记录下来,传回内行省。到时候,顺着王御史的言行,以及背后的关系网,还能捋下一群跟谢灵蕴相关的家伙——不管他们知不知谢灵蕴的图谋,但谢灵蕴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他们难辞其咎。 “呵呵我看你们是监守自盗,最终害了谢刺史,还把罪名推到他身上!” 王御史气呼呼地说道:“今日见闻,我必如实记录,汇报御史台,你们江南道的内厂,就等着弹劾吧!”正义凛然地指责一通之后,他似乎还不解气,低声说着如“沆瀣一气,一丘之貉”的恶评。 老六仿佛没有听到王御史的话,只是冷笑。 “今晚之后,事情就该有定论了。” 苏文远远跟在老六和王御史身后,听着两人的对话,只是摇头轻笑。 内厂受到朝廷大臣的攻讦,高层也是十分震怒,正想着寻个由头,狠狠地整治回去,王御史这般偏袒谢灵蕴,便是给与了最大的把柄。只要谢灵蕴落网,甚至只是当众露面,就能将这些家伙打入深渊。 “希望如此” 颜朵并没像苏文一样乐观。 第三十四章 异端邪说 “笃笃笃” 子时过后,城外的道观里,每隔半个时辰,便有两辆蒙着黑布的马车在一队厂卫的护送之下悄然离开。寅时初刻,一辆由四匹黑马拉动的马车,从道观后面悄悄开出。 “打起精神!都给老子小心一些!” 传闻已经下狱的柳三刀,此刻精神抖擞,背着三把大刀,骑在骏马背上,环视周围的骑手,沉声说道:“可不能再出状况了!” “遵命!” 骑士们齐齐拱手,随后便有斥候四处出动,小心侦查道路前后是否有危险。 “走!天亮之前要赶到下一个驻地,将马车藏好,里面的东西,可不能见光!” 柳三刀一挥马鞭,车队便朝前开动。 “果然!” 黑暗之中,一双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眼睛,盯着车队远去的背影,嘴角浮现一抹微笑。 “内厂想用前面几批车马吸引我的注意力,甚至还让京城来的超凡者坐镇其中,好让我确信,天一09号禁忌物就在前面的车队里差点上当了。” 谢灵蕴摸着花白的胡须,神情镇定自若。只是他身上,还是丁春秋这个人物设定的打扮,身边还跟着一头小毛驴。 他的手一扬,空中响起一声“扑棱棱”的声音,不一会,一只猫头鹰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吃了他扔出去的一块生肉,猫头鹰咕咕叫了一声,随后开口说话:“秋淮渡,最先出发的马车,已到了秋淮渡,马车里什么都没有跟在车队里的超凡者,已经开始返回” “果然如此!” 得到猫头鹰的消息反馈,谢灵蕴心神大为笃定。 内厂前面的几批车队,果然是陷阱! “去监视着他们,若内厂高手半时辰能赶到,就用秘法通知我,我会给你补偿的!拿到天一09号禁忌物后,我可以借给你用一段时间。” “咕咕咕” 猫头鹰很满意谢灵蕴的补偿,抖了抖光泽饱满的羽翼,振翅朝夜空飞去,顷刻之间,便消失无影无踪。 “先前一队人也走了一个多时辰,并没有返回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此时袭击柳三刀的队伍,内厂援军出现,最快也得大半个时辰之后” 得到猫头鹰带来的消息之后,谢灵蕴心神大为笃定。 最后一队人马里,战力最强的便是柳三刀,而柳三刀之前与他交手吃了大亏,短时间里不可能恢复到巅峰状态,至于其他的厂卫,虽然都是超凡者,可基本都是一两阶的杂鱼,他一句话就能将这些人放倒,根本无法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更何况,他也不是孤军作战。 “胡先生,赵先生,内厂转移灵库里最珍贵的一批禁忌物到京城,想有所得,此时是最好也是最后的时机了,我只要一件禁忌物,剩下的,你们任意挑选,平分。” 阴暗处还藏着两人,只是两人的气息收敛得十分成功,哪怕是近在咫尺的谢灵蕴,也很难感受得到。 两人也是灵狱里的囚犯,而且来自灵狱第二层。 姓胡的名天星,姓赵的名赵天祝,两人原本就相识,一起犯下过许多罪行,最终被内厂抓获,囚禁在灵狱之中。 灵狱大开之后,两人互相扶持,倒是侥幸逃了出来,碰上了谢灵蕴。谢灵蕴当即对他们使用了说服能力,让两人协助他离开。 也正是如此,谢灵蕴才能轻松离开。 事后他又将两人安置在他准备好的藏身之所处,还给了准备身份,加上说服能力的潜移默化之下,两人对他几乎完全信任,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一直被谢灵蕴用说服的能力所操控。 但两人终究是实力强大的超凡者,谢灵蕴可不敢使用强迫性的说服力,而是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通过种种蛊惑和暗示对两人的想法进行诱导。 就如现在,谢灵蕴夸大马车里的禁忌物数量。 他很清楚,马车里只有天一09号禁忌物。内厂可不会愚蠢到把别的禁忌物跟它放一块,那是给天一09号禁忌物提供玩具,甚至是武器。 更不用说,内厂的灵库早被越狱的超凡者洗劫一空,哪里还有什么禁忌物,就算有,也分发给内厂厂卫使用了,怎么可能会转移到京城去。 “没问题!” 赵天祝摸着脸上的刀疤,阴鹫说道:“内厂关了我二十四年这笔血债,必须要讨回来!” “就是,禁忌物不禁忌物的不重要,报仇才是重点!” 胡天星咬牙切齿。 “不错!” 谢灵蕴眼 中闪现一抹怨毒的神色,连声附和:“我给你们制造机会,可以大量杀死杀伤他们,报仇雪恨。” “唔不过我们刚重获自由身,还是低调一些为好,报仇可以慢慢来” 胡天星犹豫片刻说道:“若为了追求多杀死内厂走狗,耽误了大计,那得不偿失!” 赵天祝也深以为然:“就是若我们有禁忌物在手,以后对付这些黑狗也强大一些” “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胡天星最后下了定论:“还是先拿禁忌物吧!” 谢灵蕴扯了扯嘴角,神色阴沉。他本以为两人会变成手中的尖刀,为他吸引内厂的火力和仇恨,可没想到的是,两人嘴硬不到几秒钟就怂了。可他明白,两人当年被内厂追杀,又关押那么多年,对内厂仇恨固然不假,可对内厂的惧怕也是刻骨铭心。 若不是有他一直在潜移默化,说服两人,胡天星和赵天祝,根本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这时候已经逃出大梁国的国境了。 “两位仁兄深谋远虑,是谢某鲁莽了。” 谢灵蕴深吸一口气,神色平静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 深夜的直道,冷清静谧,只有马蹄轻响和道路两侧的松涛阵阵。 蒙上黑布的车厢里面,苏文坐在软垫上,盯着对面被捆绑严实的王御史,额头有细密的汗水。 事情还是出了点小插曲。 在算计谢灵蕴这一件事上,苏文并没有将王御史考虑进去,但柳三刀和内厂高层认为,要带上王御史,现场抓捕谢灵蕴,做个见证。 可王御史如何愿意配合,他早就认定谢灵蕴已经被内厂杀害,如今不过是在他面前演一场戏好糊弄他,不肯上马车。 柳三刀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见王御史死鸭子嘴硬,当即将其抓住,封了他的超凡之力,堵住了嘴巴,身上捆了绳索,将他塞到了车厢里面。 诱猎谢灵蕴这种事情,苏文这种刚刚成为超凡的弱鸡,本来是没有机会参与的,柳三刀在制定计划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让苏文参与进去。 只是王御史塞到马车之后,柳三刀也觉得得罪人不宜太狠,于是让苏文上车,等王御史心情平复之后,再把他嘴里的麻核取下,跟王御史聊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 这种馊主意苏文是拒绝的,可想到柳三刀把人真得罪狠了,以后他也会受牵连,只好上了车,好声好气地跟王御史聊天。 王御史自然是不理睬苏文的,觉得苏文跟柳三刀之流沆瀣一气,哪怕诗文水平再高,也不配跟他这样的正人君子之流相提并论,并且保证,等他回到朝廷中,必然会重重参江南道的内厂一本,苏文一样跑不了。 这样一来可就没意思了。 苏文几句话便套出了王御史专修的学派。原来是个名家学者,只不过王御史专心官场,觉醒文气之后便考取功名,从此宦海沉浮,文气积累甚慢,几十年下来,也就是序列二的弱鸡,只比苏文高那么一丢丢。 然后苏文主动跟王御史聊起了名家的一些辩题。 王御史终究是名家学派之人,也正是如此,才那么喜欢抬杠和自视清高,以为除了自己,别人的想法都是错的。 当苏文开始就着“白马非马”起了头,王御史便摆开架势,准备跟苏文辩论。 可苏文可不是为了跟他辩论的啊,区区一个名家序列二的家伙,哪能理解得了名家二十一辩里的绝大部分奥义?更不必提历物十题和各派的主张跟核心思想? 王御史还没解释清楚白马非马是什么,苏文就抛出了“白狗黑”c“蛋有毛”c“矩不方,规不可以圆”这些稍微深一点的题目,王御史便开始结巴,晕头转向,等苏文搞明白王御史是名家“坚白同异”派的学者之后,果断用“离坚白”的观点打击他。但苏文并没有秉持名家哪一派学说,而是随意切换,王御史的思路根本没办法跟上他天马行空的想法。 不到一刻钟,王御史脑门就冒起了冷汗,无力反驳。 “王御史,小鸟飞起来的时候,它的影子跟小鸟是一致的,所以影子是不会动的,对吧?” “瞎说,肯定动啊你这是” “胡说八道动的难道不小鸟吗!没有小鸟哪来影子你这是本末倒置,不是名家所为算了,这个你不懂,咱们来聊聊青蛙有没有尾巴这个话题吧” “异端邪说,异端邪说!” 王御史嗷嗷叫着:“放开我,我要打死你这个异端!” “彭” 就在王御史视苏文为异端的时候,车厢忽然遭到了外力的撞击,猛烈摇晃,王御史一下子扑向了苏文,一脑袋将苏文撞翻。 “老匹夫,君子动口不动手哇!” 苏文也急了 。 第三十五章 我与罪恶不共戴天 “哎呀呀” 王御史在苏文怀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看到猛然倾斜的车厢,苏文也立即意识到,不是王御史不讲武德,而是外面出了状况。 “谢灵蕴来了!” 苏文推开王御史,低声说道:“别说话!” 车厢虽然被内厂超凡者布置了隔绝气息的阵法,可王御史大声嚷嚷,也可能会被谢灵蕴感知到,瞬间就能明白,这是一个陷阱,那之前的努力就百忙了。 “哼哼,装神弄鬼老夫才不信!你这个异端!名家异端” 在王御史眼里,异端可比别的学派可恨太多。学派之间的学说内容,主张侧重并不一致,可异端就不一样了,那是互相否认对方认知的存在,彼此之间,可是不死不休的。 “我可不是名家学派的。” 苏文耸了耸肩膀,轻声说道:“一会抓住了谢灵蕴,看你还嘴硬不嘴硬!” “轰隆” 而又伴随着一声巨响,车厢猛然被掀翻,苏文摔了个晕头转向。 “混账!柳三刀是想谋杀老夫,刺杀钦差啊!” 王御史惨叫起来,他被捆得严实,车厢翻滚,他的头脸碰撞得一片淤青。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故?” 苏文也神色大变。 “敌袭!” 当一块巨石从直道一侧抛出,砸中车厢之后,柳三刀当即发出警示,拔刀飞到半空,寻找敌人。 厂卫们也纷纷拔出武器,围住了马车。然而又几块巨石抛了过来,正中车厢,将车厢撞翻地上,受到惊吓的马匹四处逃散,还好车夫反应极快,拔刀砍断了缰绳,将车厢留在了原地。 “胡先生,赵先生,动手!” 谢灵蕴悄然使用说服能力,增强了两人的决心,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从树林阴影中走出,对着惊慌失措的厂卫们使用说服能力:“束手就擒!” 许多厂卫看到阴影处有人走出,毫不犹豫地杀过去,可随着谢灵蕴轻飘飘的一句话,他们却发现手脚忽然动弹不得,甚至收不住力,摔倒地上。 “谢灵蕴!” 柳三刀在半空看到谢灵蕴,大吼一声,往下急坠,大刀往朝谢灵蕴的脑壳劈落! “刀偏一丈!” 谢灵蕴抬头看着怒目圆睁的柳三刀,轻飘飘的一句。 柳三刀顿时感觉身体不受控制,握住大刀的双手一阵腾挪,砍到了一匹骏马身上,狂暴的一击,瞬间便将这匹骏马劈成了两截。 黑马发出一声惨叫,扑腾一阵便气绝。 “呼” 谢灵蕴呼出一口气,步履变得有些蹒跚,慢慢走向了倾倒地上的车厢。 他在灵狱里受伤不轻,断臂伤口甚至还没愈合,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穿街走巷,实力已大打折扣。若不是天一09号禁忌物对他诱惑实在太大,他真心不想出现在这里。 “还好一切还尽在掌控之中。” 等他拿到了禁忌物,便说服赵天祝和胡天星,让两人留下断后,他便可从容离开,等内厂高手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远走高飞了。 “黑狗!别妨碍爷爷发财!” 赵天祝一脚踹飞一个前来阻挡他的厂卫,厂卫受到谢灵蕴的影响,动作举止慢了许多。 “狗东西!” 胡天星也在怒骂,只是两人嘴里骂得凶悍,可实际上却没有下死手,将厂卫击溃之后,便扑向了车厢。 “两位,你们拦住他们,我来打开车厢的封印!” 看到两位同伴竟然没有大开杀戒,谢灵蕴皱了皱眉头。 他心里甚是纳闷,两人跟内厂可是有着血海深仇,可眼下有这么大的机会,却没有血腥报复这是怎么回事? “好要快一些,我晕血!” 胡天星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道。 柳三刀劈死了的黑马,血流了一地,血腥的味道更是充斥着周围,让胡天星大感恶心。 “就是我心善,见不得这等残忍场面,得速速离开!” 赵天祝看到死马流了一地的肠子内脏,扭头不看那血腥场景,强忍着干呕说道。 “” 谢灵蕴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大意了啊,怎么就没发现,自己摊上了两个奇葩队友? 这两货当初是犯了什么罪行,被关押到灵狱里去的? 谢灵蕴大是懊恼,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没有摸清两人的底细,事到临头才发现,这两货根本靠不住。 好在两人虽然不想杀人,本事还是有的,一出手就打翻了不少试图靠近的厂卫,将谢灵蕴护在了身边。 “呼” 这时柳三刀已经恢复了正常。握着血腥凝腻的大刀,缓缓走向车厢前的三人。 这时候,他已经恢复了淡定从容。甚至眉梢之上,还有喜意。 他大手一挥,厂卫便停下围攻的势头,甚至还缓缓后退了几步,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按照苏文指定的计划,谢灵蕴已经出现,那么对内厂来说,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 王御史就在车厢里,只要谢灵蕴打开车厢,让王御史看到正在劫掠车队的谢灵蕴,且看他如何为谢灵蕴洗白。 就算王御史执迷不悟,死咬不认也不要紧,周围可是有墨家学派炼制的留影禁忌物,将所发生的一切记录下来,哪怕谢灵蕴逃脱,也可以将其影像送回京城,到时候,那些为谢灵蕴脱罪的朝臣,可就有好果子吃了。 “谢灵蕴,你可知罪?” 晕头转向,正被苏文一手捂住了嘴巴的王御史,此时听到车厢外面忽然停下了喊杀声,随即听到有人喊出了谢灵蕴的名字。 王御史怒视苏文,心中冷笑:内厂玩弄这点小把戏就想骗老夫,真当老夫是白痴吗? 只是转眼他就听到熟悉的声音:“柳三刀,狂怒是无能者最无能的表现,你能奈我如何?” “啊这?!” 王御史头脑一片空白。 四十年前,大梁朝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上,他跟谢灵蕴一起高中,成了朝廷新晋的栋梁,两人也从此结交,成为了好友。 后来谢灵蕴自请外放,成了地方大员,步步爬到了江南道刺史之位,他也成了御史台御史,经常替天子巡视各道,跟谢灵蕴还是有着深厚私交,不时会晤,经常为谢灵蕴在天子面前美言。 谢灵蕴出事之后,他也是坚定的“挺谢派”,认定谢灵蕴不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认定谢灵蕴已经被柳三刀杀害,更是主动请缨,来调查内厂,为谢灵蕴洗刷冤情,将柳三刀和整个江南道内厂定罪,为谢灵蕴报仇! 可是此时车厢外传来了谢灵蕴熟悉的声音,本是超凡的王御史,断然不可能认错这副嗓音! “谢灵蕴还活着?!” 短暂的头脑空白之后,王御史心头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可是在朝廷里力保谢灵蕴的清白,甚至还为谢灵蕴请仅次于文正的谥号“文贞”的! 谢灵蕴不但没有死,还来劫掠内厂的车队不但狠狠地打了王御史的脸,而且还充分说明了灵狱失控事件,就是谢灵蕴一手谋划出来的 自己还在皇帝面前为他作保,他是被谢灵蕴拖进了深渊啊! 想到此事,王御史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超凡之力,在苏文面前失控! 好在王御史是名家学派的学者,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见风使舵,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他便更正了心态。 他可是清流,是正人君子!是受到了蒙蔽! 他要跟谢灵蕴割袍断义! 他与罪恶不共戴天! 顷刻之间,王御史便摆正了立场。 看着跟灵狱里封印在天一09号禁忌物门上一样的阵法,谢灵蕴心神大定,确定里面安置的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禁忌物了。 “庖丁解牛!” 谢灵蕴轻松从容地施展拆解封印的技法,层层封印在车厢上的阵法,亮起阵阵色彩各异的光华,随即被彻底瓦解。 谢灵蕴探手入怀,摸出一块带着体温的麦芽糖。天一09号禁忌物十分可怕,但只要有麦芽糖,它便不会主动攻击,还会跟着持有麦芽糖的人走。 当然,等它吃完了麦芽糖,会不会翻脸可不好说,但谢灵蕴卖了几十年的麦芽糖,库存多得很,投喂几十年都没有任何压力。 “天一09号禁忌物,是我的了!” 谢灵蕴不忘回头看柳三刀一眼。 只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看到柳三刀眼神中的怒火,反而看到柳三刀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柳三刀戏谑的眼神,顿时在谢灵蕴心里烙印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糟糕!” 谢灵蕴自然能读懂这个眼神。瞬息之间,他便意识到,自己上当了,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随着他的意念操控,车厢已经打开! 谢灵蕴依旧保持着往前递出麦芽糖的姿势,却是看到车厢里被捆绑严实,却对着他怒目圆睁的王御史。 “谢灵蕴!你这恶贼!老夫与你不共戴天!” 看到旧日好友,穿着一身麻衣短打,却凶神恶煞的样子,王御史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 在这之前就已经完成心理建设的王御史,已经不会被谢灵蕴的出现所影响,此时看到谢灵蕴,他便知道是与谢灵蕴撇清关系的最好时刻,大声吼出了自己的立场。 “王王参?!” 谢灵蕴眼睛也陡然睁大,连王御史身边的苏文,都视而不见了。 第三十六章 人质 看到柳三刀那讥诮的眼神之后,谢灵蕴其实心中已经了然,车厢里不会有他想要的天一09号禁忌物。 可没想到的是,车里却有着他的旧识好友。 尤其是看到那义愤填膺,甚至是深痛恶觉的神色时,他一时间还有些许恍惚,似乎有些懊悔自己的行为。 天一09号禁忌物没有得到,可失去的东西,却太多了啊! “咔嚓” 不等谢灵蕴回过神,车厢的两扇门上的法阵忽然碎裂,化作一道寒光,直奔谢灵蕴脸面。 “可恶!” 谢灵蕴一挥衣袖,挡下了这一记暗藏下来的杀招。 “赵天祝胡天星,快走!” “厂卫停下脚步!” 被情绪左右的谢灵蕴,没有了斗志,施展了说服力,转身就要逃走。他本想以说服这两名憨憨帮他拦下厂卫的追杀,可转念一想,如今他算是彻底暴露,以后将要面对的就是整个大梁国的官方超凡者的追杀。 内厂高层,那几个序列四甚至是序列五的存在,可能都会出动,更不用说内厂之上的镇妖司,甚至钦天监也可能会派出高手追杀他了。 单凭他自己,活不了十天。 多带两名超凡者,哪怕没能起到助力效果,关键时刻“说服”他们留下来挡一挡,都能让他多喘一口气,跑得更远一些。 柳三刀提刀追击,可没走出几步,便被谢灵蕴的秘法所束缚,两脚不听使唤。 “想走?!” 他脸上横肉凸起,重重一甩大刀,大刀在黑夜中闪烁着寒芒,掠向了谢灵蕴的脑袋。 他是恨透了谢灵蕴。 灵狱被破,无数超凡逃狱,更有许多拥有恐怖威能的禁忌物离开了灵狱,生灵涂炭的场面虽然还没发生,但这已经是可以预见的场景。 身为此地内厂的最高负责人,柳三刀自然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好在内厂高层深明大义,并不认为是柳三刀的过错,而是认定谢灵蕴有心算无心,更是有一位大档头,主动承担了责任——毕竟是这位大档头认可了谢灵蕴的提议,放谢灵蕴进入灵狱的。 但柳三刀依旧觉得,他身上罪孽深重,唯有亲手抓捕或斩杀谢灵蕴,才能稍微挽回一点过错。 他绝不可能让谢灵蕴逃走! “咔嚓崩!” 柳三刀强行运转着体内的力量,压制着谢灵蕴施展的影响,只是每跨出一步,他额头便迸起十字筋,汗流浃背。他依旧稳健的手,从背后抽出了第二把砍刀。 “想走我同意了吗?” 大刀擦着谢灵蕴的头皮呼啸而过,他头皮发凉,头发更是簌簌落下。千钧一发,他终究是凭借着本能,闪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他并没有心存侥幸,而是意识到,柳三刀豁出去要跟他拼命了。 “疯子!” 谢灵蕴直接破口大骂。 他一摸被刮秃顶了的头皮,恨恨说道:“自戕!” 他要用说服能力,直接说服柳三刀的身体,杀死他自己! 他能做到这一点,但也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在以往,他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可是没把柳三刀杀死,不给厂卫们制造出更大的压力,他可能连包围圈都跑不出去。 “呼” 柳三刀忽然发现,两手不听使唤,反手便想把他自己给砍了! “哼!” 柳三刀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咬紧牙,艰难地对抗着谢灵蕴施加的影响,但效果甚微。其余厂卫也还处于谢灵蕴的影响之中,自保尚可,可想冲过来解救柳三刀,却是做不到。 “呼” 一根长鞭从直道一侧的松林里甩了出来,卷住了柳三刀的大刀。 “柳叔,撑住!” 是颜朵的声音。 “果然,都埋伏好的!” 谢灵蕴耳朵一动,心中更是骇然。他之前只顾着让猫头鹰去侦查内厂的其他队伍,可却忽略了周围有没有埋伏,内厂那边,还有没有援军赶来。 这也不是疏忽,而是一开始他就没有料想得到,这竟然是个陷阱。 谢灵蕴脸上再也看不到淡定从容,而是一片阴戾,他厉色说道:“老夫本不想多造杀孽,可尔等竟敢算计老夫实在罪无可恕今天晚上,一个都别想活!” 说着,他手一抖,一把长剑便出现手中,发出一声狞笑,朝颜朵冲了过去。 颜朵知道 自己不是谢灵蕴对手,并没有与他纠缠,而是快步后撤。 “谢灵蕴,你以为,只有我在这里吗?” 与谢灵蕴拉开距离之后,她手里的长鞭一抖,如灵蛇吐舌般朝谢灵蕴眼睛拍了过去,谢灵蕴剑尖一挑,将软鞭挑开。 “唬我?” 谢灵蕴冷笑起来:“距离你们最近的一队厂卫,赶回来也得半个时辰,半个时辰,足够我杀光你们离开了!” “是吗?” 颜朵靠近车厢,一手按在车厢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用力往下一摁! “你做什么?” 看到颜朵异样的举动,谢灵蕴心生警惕,下意识便冲了过去,要阻止颜朵的行为。 可这时候,已经太迟了。 谢灵蕴感觉得到,车厢位置,有强者的气息流露出来,序列远在他之上。 “毁掉你的布置!” 谢灵蕴直接开口,试图用说服能力让颜朵破坏掉布置。 然而他却是看到自己不敢相信的一幕,颜朵并不受到他力量的影响! “怎么回事!” 他心头大震。他知道,自己的说服能力,只能对力量力量差不多和秩序之下的人有效果,可颜朵的序列,远不如他,他的能力,怎么也发挥不了用处? 难道说,颜朵深藏不露,实际上已经是个序列五以上的存在? “不可能!” 若颜朵是个序列五超凡者,怎么会表现得这么弱小,不管是哪个学派的序列五,此时对战他,都是碾压式的摧残! “想控制一个阴阳家,你大概是没睡醒。” 颜朵冷声说道。 “原来如此!” 谢灵蕴恍然大悟。阴阳家趋利避害的本事举世无双,自然有诸多秘术可以阻隔他的能力蛊惑,无论是想控制颜朵的心灵还是身体,眼下他都做不到。 “你放出了什么?!” 谢灵蕴假装恼火,试探的同时,实际上是在伺机离开。 不等颜朵回答,谢灵蕴便发现,有一个黑影,从车厢顶部移动到地面,只是在黑夜之中,黑影几乎与环境完全融合,不容易辨认。 “是南宫!” 谢灵蕴声音里终于出现了惊恐。 当了大梁国几十年的刺史,又当过京官很长一段时间,谢灵蕴对内厂的了解是深厚的。 比如内厂的三大档头之一南宫,他的了解就相当深刻。 这一位杂家序列五的超凡者,最神奇的秘术就是化身影子,穿梭于黑暗之中,为皇帝刺探大臣的阴私秘闻,甚至进行肮脏的刺杀,知道他名字的人,要是被他盯上,无不如芒在背,寝食难安。 谢灵蕴可没想到,南宫竟然会施展暗影之法,藏在车厢顶部,又让颜朵用阴阳家的术法遮蔽了气机,不仅仅是他,连同他的猫头鹰同伴,也无法感知得到南宫的存在。 “南宫无法变成人形!” 谢灵蕴当即发出一声暴喝,只是喊出这话的时候,他两眼一黑,鼻腔一热,鼻血流了出来。 想对付他序列之上的人物,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实际上他所承受的反噬,可远比表面看起来严重太多。 不过随着他竭力的一声,地上的暗影凝滞了一下。 趁着这机会,谢灵蕴长袖一挥,车厢里的苏文,顿时感觉有一阵吸引力扯住他,然后身体腾空飞向了谢灵蕴! “你敢!” 颜朵看到谢灵蕴竟然对苏文下手,一声怒喝,长鞭卷了过来,卷住苏文的身体,就要将他拉扯回去。 “卷不住!” 谢灵蕴艰难地一句,颜朵手中的长鞭顿时失去了准头。 “咕咕,救我!” 谢灵蕴断手的长袖卷在苏文的脖上,将苏文勒得脸色发紫,舌头都伸了出来。他可没想到,谢灵蕴竟然会想把他抓去当人质。 “真是没道理王御史不是更有分量吗?” 苏文翻着白眼的同时,艰难地想着。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他是内厂的人,而且还有青山书院的背景,他要是落在谢灵蕴手里,柳三刀肯定会考虑他的死活。可王御史可不一定了。这一段时间以来,王御史可是把整个内厂上下得罪了遍,不用谢灵蕴动手,很多人都想把他弄死,柳三刀就是其中之一。 谢灵蕴要是抓了王御史,柳三刀肯定乐见其成,甚至还会鼓励他杀死王御史,然后再帮其报仇,最后再给王御史报个英勇殉职的美名,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不得不说,在这种情况下,谢灵蕴能考虑到这么细致的可能,已经十分难得。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扑向扣住了苏文的谢灵蕴,两个巨爪抓住了他 的肩膀,带到了半空之上! “你敢!” 柳三刀暴怒之下,挣脱了谢灵蕴的影响。 “放开他!” 颜朵也满满的愤怒。 “你们敢追上来,他就死定了!” 谢灵蕴头脑发昏,已到了强弩之末,可他还是发出了一声威胁的声音,随着神秘落下的黑影越飞越远。 第三十七章 悲剧啊 “嗷嗷,放开我放我下去” 苏文凄厉的声音在夜空中飘荡,越去越远。 “追!” 柳三刀跨上马背,就要追击过去,谢灵蕴施加在他身上的影响并没有彻底消失,他身体摆动一阵,险些掉落地上。 此时地上的黑影一阵扭曲之后,也“蓬”的一声,变成了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也是身背大刀,苍髯如戟。 “你怎么不出手拦下谢灵蕴!” 看到现出身形的南宫,柳三刀怒目而视。 南宫见柳三刀的暴跳如雷的样子,大是不满地说道:“你瞎啊,没看到我的暗影状态被打断了啊?” “你明知道暗影秘术没啥鸟用,在这种时候还用来干嘛!” 柳三刀并没有因为南宫是大档头而言辞稍霁,反而怒火更深。 “不用它老子怎么藏得住气息!你以为谢灵蕴是个瞎子吗!”南宫十分恼火:“暗影术使用的时候,还会出现恢复滞后的可能,这次偏偏遇到了,我有什么办法!” “那你改进秘术的施展办法啊这问题都出现几十年了,你都没解决!” 柳三刀仿佛咆哮帝附体,南宫越解释,他就越来气。 “所以我才经常用它啊,不经常用怎么找到症结所在,怎么改进!”南宫也来火了。 “这种时候你还想着改进这鸡肋的破法术你还有没有脑子!” “混账玩意,老子就是没脑子,不然怎么会生下你这个狗东西!对着自己的亲爹,是这样说话的吗?” 南宫彻底怒了,抖擞起了柳三刀的老账:“让你跟许衡学法家学问,你偏不!好端端的康庄大道不走,偏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墨者鬼混,家门不幸!我柳南宫清清白白的官宦世家,竟然整出了破破烂烂,乞丐一样的玩意! 真他娘的家门不幸! 这个老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你还趁着老子晋升系列五的时候把田产卖个精光! 这算什么回事,老子还没死呐!就差那一点点,一点点就把老子气失控要不是被你这么一气,这个系列五觉醒的暗影秘术怎么会有瑕疵! 还有!老子好不容易在陛下那软磨硬泡,给你谋了个肥差,在北方看守商道,日进斗金夜进斗银的日子你不过,你偏偏要来看守江南道的内厂这鬼地方太平盛世的哪有什么油水可捞,还连个灵狱都看不好,到头来还得老子给你擦屁股,你就这样对你亲爹!我看你想把老子气死,好把老子仅剩的祖宅给卖掉!” 南宫情绪终于上了头,爆发了:“老子砍不死你这个逆子!”他把大刀一抽,拿着刀背就往柳三刀身上拍。 “来呀!老不死的,谁怕谁!” 柳三刀拍着粗红的脖子大吼:“往这里砍!有种你就砍死我,看绝后的是谁!” “卧槽!父子反目啊!” 被厂卫团团围困,正伺机逃走赵天祝都呆了一下,忍不住感慨说道。 “人伦悲剧啊!” 胡天星也附和了一句。 只是两人还没感慨完,就被撒过来的大网给罩住,几个让人衰弱c脱力c混乱的秘术紧接着便落在他们身上,顿时反抗不得。 “投降!我们投降!” “我们是良民啊!只是为了完成晋升仪式,才在各地盗窃亵裤肚兜,可真没犯下过采花大盗的罪行啊” “冤枉啊我还童子身啊!” “我也是” 最后两人竟齐齐喊冤。 “柳叔,大档头!” 颜朵看着这对反目的父子,发出一声无奈的声音:“苏文还在谢灵蕴手中呢!要是他出了什么事,钱山长那边可不好交代!” “对哦!” 南宫一听钱浩然,整个人便冷静了下来,收起了大刀,对着柳三刀瞪了一眼:“都是你这畜生打岔,要不是你对着老子胡吼乱叫,老子都追上去了!” 柳三刀吹胡子瞪眼,很是不服气。可他心里明白,与自家这个老不修吵架是吵不赢的,这么多年来他就没赢过,打也不可能的,他不过是墨家的序列四,可他老子却是杂家的序列五,对他又知根知底,把他压得死死的。 “放心,谢灵蕴如今已经丧失了所有的依仗,能够抓住的就只有一个苏文了,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不会伤害他。” 南宫冷静说道:“而且他胆大包天,竟把说服能力用在了我身上,反噬的力量也不是那么好受的,起码要丢大半条命,跑不了多远哼,留下 的气息还很清晰,你们且回去,我去追杀他,保证将那个儒家学派的小秀才给带回来。” 南宫话音一落,整个人像一块融化的沥青掉落地上,变成一个阴影,闪入直道旁的松林里,不复出现。 “柳叔,我们该怎么办?” 颜朵见南宫消失不见,叹了一口气问柳三刀。南宫大统领固然厉害,可谢灵蕴毕竟在此地经营了数十年,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谢灵蕴这样的老狐狸? “老不死,咳咳老头不一定能找到谢灵蕴我们不能干等着,先审问他的团伙,看能否问出点有用的信息还有,你去通知钱浩然算了,还是你和老六审问犯人,我去找钱浩然,把消息告诉他。” 柳三刀说到最后,声音有点萧瑟,这跟面对同是序列五大能的南宫,心态大是不同,忐忑不已。 深山,一处隐秘的山洞里,篝火摇曳,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上面还烤着一只山鸡,油脂滋滋作响。一只头顶有三根呆毛的猫头鹰蹲在篝火前,不时张嘴,哈喇子便流了出来。 “想不到谢灵蕴还有这底牌大意了。” 正是这只猫头鹰将谢灵蕴带离了包围圈,而那时猫头鹰身如巨隼,此时却变成了正常的猫头鹰大小,看到这神异的场景,苏文可以确定,这是一个妖族。猫头鹰也不理会苏文,它把两人送到山洞之后便振翅离开,等谢灵蕴生起了篝火时,便叼回了山鸡,扔在苏文脚下,还是苏文处理好山鸡,最终摆上了篝火上面。 看到猫头鹰盯着篝火上面的山鸡流口水的场景,苏文也意识到,猫头鹰抓来的山鸡不是给他吃的,这货只不过把他当成了佣人使唤了。 “咳咳” 靠坐着山壁的苏文轻咳一声,想引起谢灵蕴的注意。 谢灵蕴面如白纸,静坐冥想,火光落在他脸上,散发出诡异的土黄色,若不是偶尔还能听到他细微的呼吸声,苏文都怀疑他因伤势过重,已经死去。 “别想逃跑!被咕咕老爷抓到,直接就吃掉!生吃掉!” “呃,你会说人话?” 苏文头皮一麻,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这段时间的遭遇,已经让他锻炼出了一颗足够强大的心脏,既然猫头鹰是个妖族,那么会说人话,也就不出奇了。 猫头鹰回头看了苏文一眼,被冒着绿光的眼睛一看,苏文便感觉心底一寒,不敢再说话。 “咕咕老爷当然会说话!” 猫头鹰恶狠狠地说道。 “原来它叫咕咕这是用它声音当的名字?” 苏文心里哑然失笑。 可他不敢表现出来,毕竟这只顶着呆毛,有些萌萌哒的猫头鹰,可是一头妖怪!能够将谢灵蕴从厂卫包围圈里带走的妖族,肯定有弄死他的本领。要不然谢灵蕴把他带到这里之后,怎么会不闻不问? “呼” 这时,谢灵蕴呼出一口浊气,脸色也稍微好了一些,看了苏文一眼,手一招,将篝火架上的烧鸡拿了过去,撕下一条腿,扔给了苏文,自己也撕下另外一条鸡腿后,便将剩下的部分扔给了咕咕。 苏文看到咕咕猛然张大了嘴巴,一口便将大半只山鸡咬住,囫囵一口就全部吞了下去。 “咕咕” 咕咕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扭头盯着苏文手中的鸡腿,圆嘟嘟的眼睛里,目光有些热切。 “这” 苏文把鸡腿都凑到嘴边了,看到咕咕鸟喙都有口水流出来的样子,于是说道:“要不你吃?” “好呀可以吗?” 咕咕头顶的呆毛都动了两下,眼睛睁得更大了。 “给!” 苏文很痛快地将鸡腿递了过去,一个鸡腿而已,若咕咕肯带他离开这地方,远离谢灵蕴,他愿意以后每天都给咕咕买一只烤鸡——不是他小气,不愿意买更多,而是一个月十二两银子的收入,每天一只烤鸡,已经是很奢侈的开销了。 “咕噜” 苏文眼前一花,便发现鸡腿已经消失在面前。 “你想收买它?” 谢灵蕴哑然失笑。真是无知者无畏,当初他为了让这家伙跟他一起混,花了多大的代价,天材地宝,秘药灵兽,甚至还承诺给它天一09号禁忌物的部分使用权,才彻底笼络了咕咕为他做事。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如果老谢被人打了死的话,你要是肯每天给我好吃的如果还肯给我一些禁忌物的话,咕咕老爷考虑在保持自己的尊严基础上,有限度地当你的妖宠” 咕咕绕着苏文踱起了步子,慢悠悠地说道。 “咳咳” 不等苏文反应过来,谢灵蕴便被一口鸡肉给呛到:“你说什么,咕咕,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谢灵蕴痛心疾首。 第三十八章 对话 “咕咕” 猫头鹰的脑袋三百六十度地转了一圈,盯着谢灵蕴看着着,抖了抖翅膀,说道:“当然知道,我在给自己找后路啊,这样一来,你就算死了,也不用担心我没人照顾,可以走得心安是不是?” “你你!” 谢灵蕴一手捂住胸口,似乎是被咕咕的一番言论所气到,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而是听了咕咕这一番话之后,他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苏文不了解他这只妖宠,可他是十分了解的。 咕咕不会轻易开口说话,除非有感兴趣的东西,或者非常重要的事情发生,而在很多关键事情上,咕咕所说的话,甚至带有一定的预言性。 也正是因为咕咕曾说过,他能够找到天一09号禁忌物,所以才会如此坚定,二十年如一日地谋划此物。 只是令人沮丧的是,咕咕这个预言却并没有变成现实。 但谢灵蕴并没有就此怀疑咕咕的预言能力,毕竟天一09号禁忌物过于强大,不是咕咕能够准确预言它的命运轨迹的。 可是咕咕预言他的生死,并不会很费劲。 “你的意思是我在劫难逃了?” 谢灵蕴等心跳平复下来之后,冷静地问咕咕。 苏文抿嘴不说话,不想掺和到谢灵蕴与猫头鹰之间的对话中。若猫头鹰真的能判断谢灵蕴的命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的谢灵蕴,说不定会丧心病狂,拉他陪葬。 “咕咕” 咕咕这时候却没有继续说人话,用着低沉声音急促地叫了一声,踱起步子,走到苏文旁边,也学着苏文,将身体贴在石壁上,闭上了眼睛。 偌大的岩洞里,就只剩下篝火不时响起的噼啪声和谢灵蕴浑浊急促的呼吸声。 “谢大人,你的心乱了。” 听着谢灵蕴急促的呼吸,苏文担心谢灵蕴此时就承受不住死亡的压力,先对他下黑手,便赶紧为他开解:“生死之事,怎么可能听一只猫头鹰的话你要是一心想离开,内厂可留不住你主要你不进一步激怒柳叔他们的话” 所谓的进一步激怒,是把他杀了。 只是苏文不愿意点名,万一他没说明,谢灵蕴根本就没有想到弄死他这茬,自己反而提供了选择,那是自己取死,怨不得别人。 谢灵蕴本就是城府深沉之辈,哪听不出苏文的弦外之音,冷冷一笑:“呵呵你放心,只要你自己不做蠢事,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伤你性命的。” 苏文耸了耸肩膀,心里暗暗叹气,他倒是想做点什么,可他一个序列一的菜鸡,哪有能力对付一个序列四的大佬?哪怕谢灵蕴如今身心受挫,也不是他所能够对付的,哪怕是偷袭也没有机会,普通刀剑,恐怕都割不破谢灵蕴的油皮,更别提他此时赤手空拳咦,好像刻刀在身上? 苏文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胸口,衣服内袋里,刻刀散发着特殊的温暖和凉意,不刻意去感受,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不做蠢事!” 尽管有刻刀,苏文也并没有打算对谢灵蕴做点什么。 武力是最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等内厂的救援。 这些日子下来,他也是清楚,内厂总部可是派了不少高手下来缉拿谢灵蕴,其中一个,就以秘术藏在了马车顶部,只是不知出了什么状况,谢灵蕴出现的时候,这位高手并没有出现。 或许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到了这时候,苏文也只能这样去想。 “谢刺史你其实不是个纵横家吧?” 苏文见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为了不进一步刺激谢灵蕴,苏文决定换个话题。 谢灵蕴从藏在山洞里的包裹里拿出一瓶药剂,犹豫了几秒钟,脸上浮现肉疼之色,最终仰头喝下了里面的药剂。 这瓶秘药,治疗他身上的伤势是足够,甚至效果远在他的需求之上,但也珍贵莫名。如果不是猫头鹰给了他死亡的阴影提示,他是不可能会在这时候舍得用掉这一瓶,准备在关键时候保命的秘药。 “哦,此话怎么说?” 谢灵蕴小心地舔了嘴唇,不让药剂有一丝的浪费,缓过一口气后,才瞥了苏文一眼,回应苏文的问题。 “你的行为不大像纵横家。” 苏文迟疑了片刻才说道。 他忽然发现,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聊,也可能会引发不好的结果。 他总不能说,谢灵蕴的计划c行为实在过于拙劣,跟传说中的纵横家相差太远,实 在有辱纵横家这个名头。 “呵呵王参跟你说的吧?” 谢灵蕴冷冷说道:“他竟把我老底给透露你了。” “呃啊?是吗?!” 苏文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本想问一声王参是谁,但转念便想到之前谢灵蕴见到王御史时喊出的名字,心里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他原来还觉得奇怪,明明证据确凿,为何王参一直死撑谢灵蕴,原因何在? 总算破案了,他们都是秉持名家学问的学者。既是同门,以往没少拉帮结派,出了事,肯定要支持的。 只是谢灵蕴跟王参的年纪相差无几,可谢灵蕴已是序列四的大佬,可王参却还在序列二徘徊,两人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吧? “跟他没有关系只是我觉得,您的表现跟纵横家并不相符。” “这话怎么说?”谢灵蕴仔细一想,并不觉得自己言行举止暴露过什么,所以甚是好奇。他对苏文的实力看不上,但对苏文的天赋却从没看轻,一个出口成章,文气轻松引落的人,成就绝不会低。 他甚至可以断定,苏文在序列五之前都不会遇到障碍,只有冲击序列六,儒家的亚圣层次的时候,可能会有瓶颈。 但世上超凡千千万万,又有几人能达到序列五?谢灵蕴自身也就到序列四,序列五对现在的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目标。 “还有,我现在不是什么刺史大人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谢灵蕴摸了摸花白的胡须,嗟叹一声。 “怎么说呢在我看来,纵横家更喜欢出谋划策,纵横阖捭,鼓动他人去做事,哪会亲自下场的至少进入灵狱这种事,不像一位纵横家所为。” 苏文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苏文哪里认识什么纵横家,对纵横家的行为并没有太多见解,他对纵横家的印象,无非是停留在苏秦c张仪,公孙衍c司马错之流。实际上,他所熟悉的这些纵横家其实也不仅仅只是嘴炮厉害,如司马错就曾领兵灭蜀,更是把楚国和魏国按在地上使劲摩擦的大佬。 “有道理。” 谢灵蕴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其实你错了,我的确是个纵横家,但并不是纯粹的纵横家,我的超凡序列,最开始于名家,但从序列二开始,我便转投了纵横家,一直到序列四,都是如此。” “还真能转投其他序列?” 苏文愣了愣。虽然柳三刀跟他说过,有些超凡序列中可以服用别家学派的超凡秘药,但没想到这种事竟如此普遍,竟连谢灵蕴都是如此。 “那是当然的。” 谢灵蕴嘴角微微扯动,露出讥诮的笑容:“对刚入超凡序列,潜力又一般的人来说,你知道想拿到下一个序列的秘药有多难吗?” 苏文摇了摇头。只是他险些就脱口而出应该不会很难这样的话。 毕竟他的老师董知章和钱浩然都跟他说过,不用太担心秘药的事。有青山书院作为后盾,他只需积累文气和设法完成仪式就好了。 只是世上也没几个人能像他可以得到董知章和钱浩然的青睐。 “我觉醒文气,只用了一年半就完成了文气积累,抡才大典中,侥幸跻身二榜第五名,这才得到一份秘药,唯一一份名家序列一‘善辩’的秘药。” 谢灵蕴眼中尽是怀念之色。 “后来呢?” 苏文也点头,对年轻时候的谢灵蕴表示了赞赏。二榜第五,也就是那一年科举,啊不,是抡才大典上的第八名,实力非同凡响。 “后来” 谢灵蕴冷笑说道:“后来因为我与名家主流的‘坚白同异’派出了分歧,便遭到了打压,不管我为名家做出多大贡献,我苦苦哀求的序列二秘药,始终没我的份。我一怒之下,便转投了纵横家” 谢灵蕴说起往事,心里还带着恨意。 纵横家都是追求利益至上的存在,谢灵蕴当时在大梁朝渐渐冒头,有平步青云的趋势,自然有大把纵横家学者愿意对他进行投资,纵横家序列二的秘药,很快就落在了他手里,从此他从名家,转到了纵横家学派之中。 但他的行为自然引起名家的不满,在朝中多有打压,但纵横家也不是吃素的,加上谢灵蕴自身天赋c实力也不俗,渐渐在朝廷站稳了脚,最终名家也看到了他的前途,愿意跟他摈弃前嫌,重新吸纳回去。 只是已经走上序列二之后,他的序列途径便已固化,再也不是纯粹的名家学者了。 第三十九章 骂到失控 谢灵蕴用平静的语气,说着坎坷的的人生。虽然话语间波澜不兴,可其中透出来的愤懑,苏文还是能够感受得到。 从谢灵蕴的视角看,他的人生充满了怀才不遇的悲剧,名家学派内部倾轧他,纵横家学派对他也只有利用,让他在朝廷冲锋陷阵,然后还趁机火中取栗,而他又不得不在两派之间左右横跳,苦不堪言。 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之后,才得到序列三和序列四的秘药,而两个序列的晋升仪式,也没有得到门派的支持,他是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失控的风险,跌跌撞撞,艰辛晋升。 而到了序列四之后,他想谋取序列五的秘药的时候,却被告知没有,只给他基础配方,让他自己设法筹备秘药,自生自灭。 这让谢灵蕴对两个学派彻底失望,为了谋求更高序列和更强的力量,为了他的成圣途径,谢灵蕴最终打起了天一09号禁忌物的主意。 这还是他从某位纵横家收藏的手稿里得到知的秘密,手稿的原主人,曾是前朝镇守灵狱的超凡者,记录下了天一09号的来龙去脉。 从那时候开始,谢灵蕴便确定,他晋升序列五的唯一可能,就是找到天一09号禁忌物,利用禁忌物的超凡能力,将他提升到更高序列上去。 谢灵蕴酣畅淋漓地诉说平生不得志,可听在苏文耳中,内心并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怎么?你看不起我?” 终于,谢灵蕴说完之后,抬头看到苏文眼神里的色彩,声音低沉,似乎带着怒火。 “没有没有,哪有的事情” 苏文连连摆手,这种事他哪敢承认啊。 “你当我是瞎子吗?你,你分明是在嘲笑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谋取禁忌物失败,众叛亲离,一无所有,活着很失败?!” 谢灵蕴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若不说个清楚明白,老夫现在就一巴掌拍死你!” 服用下那一份珍贵的秘药之后,谢灵蕴的伤势已基本痊愈。 可秘药也有着巨大的副作用,敏感c亢奋和易怒,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份秘药是他用来冲击序列五时服用的,之所以保存到现在还没服用,是因为他的文气积累还不足以提升到序列五,更重要是,秘药还欠缺两份重要的灵性,还没变成真正可以提升序列的秘药,药物成分缺失的情况下服用,副作用会放大很多。只是谢灵蕴已别无选择。 可他并没注意到,秘药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经开始影响到他的情绪了。 “” 苏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眯眼,盯着谢灵蕴的同时,以手按在胸口上,似乎是在安抚受惊猛跳的心脏,实际上他是按在刻刀上,准备随时拔出来,给谢灵蕴一下子。 当然,以谢灵蕴的反应能力,这样的反击,到底有什么效果,苏文可不确定。 “真的要我说?” 苏文也冷下了脸。 尽管谢灵蕴之前表示不会伤害他,但苏文确信,谢灵蕴这种话听听就好,谢灵蕴肯定会杀死他,就是看什么时候了。 “当然!” “你的人生不仅仅失败,还是一个闹剧。” 苏文淡淡说道:“先别急着反驳我,等我说完,你要是觉得不对,再一巴掌拍死我不迟。” 脸上肌肉已经开始抽搐的谢灵蕴,默默收回了巴掌,将上头的热血压了下去,咬牙道:“闹剧?我堂堂一道刺史,大梁朝的封疆大吏,哪里失败,怎么会是闹剧?!” 苏文把手探入怀中,握住刻刀,朗声说道:“你说你最初在名家内部遭到打压,可是偌大的一个名家,受到打压的,难道只有你一个人,那些同样不认同‘坚白同异’名家学者,就没受到打压了吗?他们难道跟你一样,转头就投入纵横家怀抱?难道名家其他派别,就真的都有眼无珠,连招揽个后起之秀的胸怀都没有?!甚至!”苏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哪怕放弃你原来的主张,投入‘坚白同异’派的山头里,也总比转投纵横家更合理,更说得过去吧?” 谢灵蕴额头暴起青筋,恶狠狠说道:“胡说八道他们是异端,我,老夫岂能放弃自己的主张,与他们同流合污!” 苏文把手微微一抬,往下轻轻一压,尽管谢灵蕴被气得三尸神暴跳,可还是压下了怒火。只见苏文说道:“好,那我们再说你加入纵横家之后。” “你从纵横家那得到了序列二的秘药,完成了晋升仪式。你既然已选择了纵横家的道路,为何又与名家勾勾搭搭?” 苏文说到这里,声音里充满了讥诮:“发现你晋升序列 二之后,又发现你在朝中崭露头角,所以他们极力拉拢你?谢灵蕴啊谢灵蕴,你也不想,自己算什么东西名家虽不如法墨儒道,可在天下数国,身居朝廷高位的有多少,光是大梁朝,每一年有多少名家后起之秀?你怕是一开始就隐藏了自己服用了纵横家秘药的事实,让他们误以为你还是名家子弟,才会把资源倾斜到你身上吧!” “胡说八道!” 谢灵蕴恶狠狠地盯着苏文,像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眼底已经浮现一抹暗红。 他可没想到,苏文通过他的只言片语,便推断出了这个隐秘的事实。他求助于纵横家学派,对方自然不可能不经考核便吸纳他。但纵横家从来都秉着草蛇灰线的做派,既然看得到谢灵蕴的潜力,那自然不会错过在名家学派打进一枚钉子的想法,用一份秘药来换来一个谢灵蕴,还是划算的。 于是谢灵蕴便成了纵横家在名家阵营里的一枚棋子。 而谢灵蕴则想着在两家学派之间左右逢源,尽得好处。 苏文笑了笑,继续说道:“一开始的时候,你应该过得很滋润吧,你将‘坚白同异’视为异端,却能与王参成为好友,足以说明,所谓的学派异端之见,在你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学说理念,对你而言,无非是哪一个对你更有利罢了,嗯,哪怕不是这样,至少在这时候,你也已经从‘离坚白’的阵营转移到了‘坚白同异’阵营去了吧?” “我没有!” 谢灵蕴涨红的脸,只是这时候,他的反驳已经气势弱了许多:“我是合同异派的!” 苏文懵了了懵,随即明白是自己学艺不精。在他所熟悉的历史上,名家说不上强大,可内部派别却不少,主要分为“离间白”c“坚白同异”和“合同异”三派。 不过苏文对谢灵蕴持名家何派学说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名家的诡辩术根本难登大雅之堂,若引入逻辑学和辩证法,分分钟把这群渣渣碾压粉碎。 “不管你是哪一派,又有什么区别?无论是名家还是纵横家,对你而言,不过是工具而已,你对他们,根本没有归属感所以,晋升序列三之后,两派都意识到你的不忠,因而开始疏远你,你再也无法从他们手里得到秘药,甚至连秘药的配方,也不愿意给你完整的对吧?” 谢灵蕴脸色阴沉:“是他们背信弃义在先!我没有错!” 此时他两眼已经被暗红色所占据,皮肤颤抖,仿佛有异物在体内生成,游走于周身,只是岩洞里篝火光芒跳跃,苏文没有发现,情绪激动的谢灵蕴,也一样没有发现自己身体已经发生变化。 “那你做了什么?!” 苏文声音一沉,说出了一个谢灵蕴从没听说过的词汇:“你就是个极度自私的利己主义者。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利罢;而你还可笑地认为,是别人对不起你!” 苏文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沉声说道:“你曾为大梁朝十三位实权封疆大吏,又是序列四的超凡大能。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认为,这一切都是你自己努力所得,你应得的!” “可你扪心自问,这一切,真的是你应得的吗?” “是谁供养你读书上学,博取功名,想你光耀门楣,振兴家业?可你入朝为官之后,你为家庭c父母做了什么?为了得到天一09号禁忌物,为了阴私计谋不泄露,双亲去世你竟上书夺情,多年不曾回乡探亲祭拜先人,甚至不成家!不孝有三,不事亲,不事君,且无后!你三者具有,不孝之极也!” “是谁给予你功名利禄?是谁赐予你第一份超凡序列的秘药?是谁给你提供晋升超凡的仪式?是皇帝陛下,是当今朝廷,而你为官数十年,你可曾有一丝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的想法,你大不忠!” “你先入名家,又叛入纵横家,出卖两家换取自身利益,你卑劣无信!” “王参引你为知己,不惜赌上自己身家性命为你正名,你是如何对他还有相信你的朋友?你冷血无义!” “你身为一道刺史,却为了自己私利而打开灵狱,放走无数超凡禁忌,使得天下苍生从此水深火热,你麻木不仁!” “你用着小聪明机关算尽,可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愚昧不智!” “你这种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智不信之人,有何种面目说一切都是他人之错?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啊呸!” 苏文是越说越气,对着谢灵蕴吐了一口口水。 “我,我要杀了你!” 谢灵蕴怒目圆睁,浑身发抖,口中发出嗬嗬的怪叫,朝着苏文大吼一声,便扑了过来! 而此时苏文却是看到,谢灵蕴脸颊两侧,竟然长出了两个嘴巴,只是嘴巴上像是被人用针线细细密缝了起来,拼命鼓动着,却无法张开丝毫。 “我去这货失控了?”/ p 第四十章 插标卖首 苏文心里一阵懊悔。 他可没想到一个在名家和纵横家之中来回横跳的家伙,心理素质竟然这么差,这才到哪啊,谢灵蕴就被整破防了?! “完蛋啦,老谢失控啦!” 不等苏文做出反应,贴在岩壁上的猫头鹰咕咕,用翅膀遮住眼睛,发出凄厉的惨叫:“老板快跑啊!” 苏文猛然从怀里掏出了刻刀,往洞口位置跑出去。 “呃” 只是他一提步,却发现脚下仿佛出现了一滩泥淖,提脚都费力得很。更别说快速逃离山洞了。 “咯咯咯想走?” 苏文听到身后响起含糊的笑声,笑声很诡异,仿佛有几个人在出声嘲笑他,声音重叠起来。 身后并没有突兀多出几个人,而是谢灵蕴脸上突兀出现的两个嘴巴,一起发出了嘲弄的声音。 谢灵蕴虽然处于失控的边缘,可超凡之力依旧可怕,看到苏文想要逃走,冷笑过后,大叫一声:“回来!” 苏文原本不听使唤的两脚,此时却神奇地恢复了健康状态,只是两脚同时往后一转,朝着谢灵蕴走了过去。 “失控我是不会失控的!” 谢灵蕴此时也察觉了身体上发生的变化。他一手按在了石壁上,五指更是深深的插入了石壁之中,咬着牙,浑身筛糠般颤抖着。 “咕咕帮我!” 谢灵蕴困住苏文之后,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反而望向贴在边角上的猫头鹰,眼睛里浮现一抹哀求之色:“借你的灵性我一用我只要控制住秘药的反噬,就还给你” “咕咕?” 咕咕假装听不懂谢灵蕴的话,把脑袋歪到一边去。 它跟随谢灵蕴的时间可是相当长了,自然清楚,此时把自己的灵弄出去,那可就是肉包子打狗,拿得回来就怪了。 “你也不愿帮我吗?” 谢灵蕴勃然大怒,张口怒骂,怒斥咕咕的时候,谢灵蕴嘴脸上的嘴巴挣脱了肉丝线条,发出相同的音节,声音比起嘲讽苏文时更加清晰,谢灵蕴两眼已经一片红赤。 “谢大人,你冷静下来!” 苏文心里是恨不得谢灵蕴赶紧死。然而失控并不会让谢灵蕴死去——至少不会马上死去,而是会变成不可名状的怪物。怪物不仅仅拥有超凡的杀伤力,对普通人的精神也会带来难以挽回的伤害。苏文可不想在这时候,看到一个序列四的超凡者在眼前变成怪物,哪怕看到怪物的时候,他没有被吓成神经病,也会被怪物撕成碎片。 所以他只能设想帮谢灵蕴冷静下来,不要他他面前失控。 然而他一个序列一的半吊子超凡者,能有什么能力可以阻止谢灵蕴的失控? 再来一首诗词? 别开玩笑了这种环境下,能想出什么可以牵引出文气的诗词,就算有,也不对症啊。 这货是失控,不是需要文气晋升啊! “咕咕,帮他!” 苏文深吸一口气,对着咕咕说道:“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老板帮他,我就得死在这里!” 咕咕拍动翅膀,嗷嗷叫着。 苏文这才注意到,咕咕已经自然而然地称呼他为老板,只是这称呼并没啥鸟用,咕咕也不听他的。他更是发现,咕咕也受到了谢灵蕴的超凡力量所影响,拍动翅膀时,速度节奏都变慢了一半以上。 苏文一咬牙说道:“那就将你的的灵性释放出来影响他,不要全部被他吸收,给他一点!” “哪有这样的道理,灵性怎么释放出来” 咕咕也懵了。 “啊,不行的吗?” 苏文这时才尴尬地发现,他这个初入超凡的菜鸟,对超凡力量的了解根本不深入,只能凭借天马行空的想象,完全不知靠不靠谱。 “住嘴!” 而这时谢灵蕴倒是缓过了一口气,身体没有之前的颤抖,脸颊上崩裂的嘴巴也重新被长出的肉芽细细缝了起来。 “好一个儒生杀人不用刀!” 谢灵蕴抬头呼出一口浊气,恢复了些许清明神色眸子,深深地盯着苏文看:“难怪纵横家和名家,极力将儒生推出朝堂这不仅仅是理念之争,而是放任你们儒家成长起来,哪有他们的活路!” “” 苏文无言以对。这都是哪跟哪啊,他之前训斥谢灵蕴的话,完全是出自于义愤,可没存有其他的不轨心思。 至于谢灵蕴 竟然被刺激到失控,是他始料未及的事,完全是个意外。 “很好咳咳,咳咳咳” 谢灵蕴道了一声,便撕心裂肺地咳嗽,一边咳着,一边含糊地说着话:“咳咳你竟如此害我咳咳,那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苏文辨听着谢灵蕴的话,心里便有着一股不祥的预感。 而这时,他忽然看到,谢灵蕴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只是他脸颊上的两个嘴巴,齐齐张开,谢灵蕴两眼也不再是暗红色,而是一种类似野兽的琥珀色。 “将你炼成秘药欠缺的灵性,也能弥补秘药的缺陷失控也就可以控制住了” 三个不同的嗓音从谢灵蕴喉咙深处响起,苏文一阵毛骨悚然。 没等他做出反应,便看到谢灵蕴一挥手,他胸口仿佛被重锤砸了一下,痛得弓起了腰,可下一秒,整个人便贴在了岩壁上,动弹不得。 “完蛋,老板完蛋啦!咕咕又没一个老板了!” 猫头鹰振翅就要逃。 “啪!” 然而谢灵蕴大袖一挥,咕咕的翅膀仿佛被无情的铁手抓住,往上一折,瞬时变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咕” 咕咕发出一声惨叫,跌落地上。 “你还想跑?” 谢灵蕴脸上慢慢浮现一道道树根般错综复杂的青筋,盯着咕咕说道:“你知道我刚刚服用的序列五秘药,缺少哪两样材料吗是七窍玲珑心的猫头鹰的灵性,还有一份觉醒不到一年的超凡者灵性,正好你们都在这里,我今天就凑齐序列五的秘药了” “咳咳哈哈” 谢灵蕴眼中尽是癫狂之色:“等我补充了材料,失控便得到控制,等我完成晋升仪式,还怕内厂追杀?到时候,南宫在我面前,就是插标卖首,自取死路!” 他一手抓向苏文,苏文便悬空被抓了过来! “苏文你的确是个天才,若放任你成长,将来超凡入圣,也大有可能,但你没机会了。你的全部潜力就变成灵性,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 “呃” 苏文被一手扼住喉咙,眼睛都快突出来,他两脚往前飞踹,可一脚脚踹在谢灵蕴身上的时候,却仿佛踹在钢板上。 他依旧没有放弃,手中的刻刀猛然朝谢灵蕴左眼扎了过去! “咔嚓!” 然而刻刀才刺出去,便被谢灵蕴左脸生长出来的嘴巴给咬住,发出金属摩擦的沙响。 “滋滋” 但瞬息之后,咬住刻刀的嘴巴里冒出一股烧焦的臭味,谢灵蕴眼神里闪现一抹痛苦之色,用力一甩,将苏文甩了出去,之色咬住的刻刀却没松开,依旧被他咬住。 刻刀落入了谢灵蕴的手中。 “好东西啊” 握住刻刀,谢灵蕴掌心也冒起了滋滋的响声。 “竟然是儒家圣人的遗物钱浩然果然重视你” 苏文撞在岩壁上,又重重跌落地面,感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这还是他已经是超凡者,不然以普通人的身躯,被谢灵蕴如此摧残之下,早就断十根八根骨头了。 “咳咳” 苏文咳出一口血,摇了摇头,他本想纠正谢灵蕴的说法,刻刀是他恩师董知章所赠,只是这时候,说这些,没有用处。 “这东西,反正你也用不着了我就帮你留着了!” 钱浩然三张嘴巴齐齐张开,对着苏文森然笑了起来。 “啪嗒!” 还没等苏文说话,岩洞上方忽然掉落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完蛋啦,老谢要完蛋了” 折翅的猫头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地上黑乎乎的一坨东西,啪嗒一下,变成了人形,先是薄纸片一样的黑影,但很快就跟气球一般鼓起来,可眨眼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彪形大汉。 “柳叔呃?!” 看背影,苏文惊喜地喊了出来,可他很快就辨认出,这个背影,可比柳三刀的更魁梧,而且,对方身后背着的是一把而不是三把大刀。 “南宫!” 谢灵蕴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原本处于半失控的身体,受到如此惊吓之后,失控迹象,似乎都有好转。 然而对谢灵蕴来说,这根本不算好事,而是绝对灾难。 如果南宫没有出现,他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完全可以压制失控的身体,还能利用现成的“材料”,进行序列五的晋升。 可南宫出现在这里 别说晋升,连活着离开此地的希望,都要断绝了! “你刚才说老子 在你面前,只能算插标卖首?!” 南宫一声狞笑,用力地拍了拍脖子:“老夫这颗大好头颅,等你来拿!”他被柳三刀气得不轻,此时看到谢灵蕴,自然怒火中烧。 “欺人太甚!” 谢灵蕴知道自己绝无侥幸之理,可他也不愿落入南宫手里,受尽屈辱。一声怒吼,握紧手中刻刀便扑了过去! “裁决!” 伴随着南宫虎啸般的一声,山洞里一道寒光闪过。 一腔鲜血喷在了岩壁上,谢灵蕴身躯却还朝前跑动,脑袋却在地上打滚,三个嘴巴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似乎在诉说着怨恨和不甘 第四十一章 哪个憨批 “你杀了他?” 看着地上翻滚的脑袋,苏文一脸震惊。 “不杀他,留着过年啊?” 南宫将大刀扛在肩上,气势十足地看了苏文一眼。大刀虽然刚刚砍下了谢灵蕴的脑袋,可上面却没有沾染丝毫血迹。谢灵蕴的无头身躯往前跑了一段之后,也终于撞在了岩壁上,随后往后一倒,手脚微微触手一阵,便再无声息。只有他的脑袋却依旧保存着一点生机,甚至还想朝着身体位置滚过去,随即被南宫踹了一脚,再骨碌碌地滚动了一阵之后,生机便彻底断绝了。 “呃” 苏文看着地上尸体,一阵无语。只是他知道此人就是内厂的大档头,他的顶头上司,倒是不敢轻易得罪。好一会,他组织好语言之后,才小心说道:“不是应该抓起来问口供吗?” “呵呵他要是活下来,朝廷里很多人会为了过去的错误而死硬到底,不断找内厂麻烦他们随意颠倒黑白的嘴脸,老子可不愿对着,一刀把麻烦砍没了,最利索。” “好吧。” 苏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柳三刀说内厂里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动脑子,他本以为这是一句玩笑,可没想到是真的。 “你不满意?” 南宫斜眼盯着苏文。 “满是满意了就是,属下觉得,谢灵蕴身上还有太多谜,很多线索还没明了,没彻底搞清楚之前就这样,有点可惜谢灵蕴都在武宁城蛰伏这么多年了,为何会在这时候选择动手,这个动因从何而来,起码得弄清楚” “他背后还有人指使不成?” 闻言,南宫眉头一怔,随即恍然大悟,一拍大腿说道:“大意了,方才没想太多!” 事实上,南宫的脑子还是很好使,苏文只是这么一提,他便想到了许多之前没想过的问题。 谢灵蕴谋取天一09号禁忌物,自然是最大的动因,可他为此准备了二十年了,并不急着一时去做这样的事,更不必说,晋升序列五的秘药,他都还没筹备完成,所以取走天一09号禁忌物的时间,并不急。 可他偏偏在这时候动了手。 这必然有其他因素影响了谢灵蕴的判断。 “无妨谢灵蕴的尸体还热乎着呢,灵魂不至于消散这么快我把他灵魂聚拢一下,看能从他记忆里搜出点什么” 南宫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像镜子一样的东西,对着谢灵蕴的尸体照了一下,见镜子里一无所有,又赶紧往谢灵蕴的脑袋照了照,还是一无所有,脸色终于垮了下来。 “唉,太莽了啊!” 南宫最终拍了拍自己的砍刀,望向苏文的目光有些难为情:“忘记了,这把裁决不仅仅能取人性命,最厉害的是连灵魂都能杀灭掉,半失控状态下的谢灵蕴,扛不住它一刀。” 苏文默默无语,从谢灵蕴的尸体上捡回了自己的刻刀,看了双翅被折断的猫头鹰,问道南宫:“这只猫头鹰该怎么处理?” 一听苏文这话,原本躺在地上,两脚朝天装死的咕咕翻身站了起来,对着苏文嗷嗷叫着:“老板!我是您最忠心最贴心的仆人啊老板!我为您折过翼流过血,您不能这样对我啊!” 咕咕蹦蹦跳跳,跳到苏文脚边,试图将翅膀抱拢到苏文小腿上。 “七窍玲珑心的猫头鹰倒是罕见。” 南宫两眼放光:“它的灵性能当好几种途径的高序列材料,价值连城不如” “我知道老谢的秘密啊老板!我活着比做做材料更值钱啊老板!” 咕咕吓得呆毛都竖了起来,连声求饶:“我还能预知吉凶,洗衣扫地,炒菜做饭还能哄孩子啊老板!我活着比材料值钱啊” 谢灵蕴在南宫手下都没能撑得了一个回合,折断了双翅的它,就更不用想了。 “要不先留着它吧。” 苏文觉得,咕咕有没有这么多技能不重要,关键是他心善见不得0咕咕苦苦哀求的模样,更何况咕咕还知道谢灵蕴的许多秘密呢。砍死了谢灵蕴就算了,好歹不能把最后的线索都断了吧? “唔,那就留着吧。” 南宫点了点头:“就是你得看好点,这玩意飞得贼快,尤其是变形之后,我都追不上跑了就没了。就算它不跑,这东西蠢得很,得提防被别人偷走” “我是序列二的七窍玲珑心,睿智而敏捷的猫头鹰” 咕咕在心底嘀咕着。 只是这种话,它可不敢当着南宫的面说 出来。 “我们这就回去?” 苏文闻着岩洞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满心想着离开。 “先不急。” 南宫摇了摇头:“再过一会,看看谢灵蕴尸体能析出什么东西。” 苏文恍然想起,部分超凡者死后,身上是能够析出灵性或者禁忌物的,价值不菲,当然,如果析出的是禁忌物,可能危险也不小。 在南宫等待谢灵蕴最后的“遗产”出现的时间里,苏文也没闲着,翻找了岩洞,找出了一些谢灵蕴原先储备此地物资,找到了一些跌打金疮药,帮咕咕正了骨,打好了绷带。 整个过程咕咕都在惨叫,剧痛曾一度让它失去求生的欲望,嗷嗷叫着:“老板给我一刀算了,这种活罪不受也罢” 可当南宫斜眼看它的时候,咕咕便忍痛换了一种叫法:“我觉得还能忍受,老板你大胆下手啊啊啊” 最后,谢灵蕴尸体并没有如南宫希望那般析出禁忌物,只是析出了一份灵性。 “谢灵蕴这辈子真是个废物!” 南宫等了一个时辰,看到这一份闪着绿色荧光的灵性,连声感慨。 超凡者的尸体,若析出禁忌物,很可能会相当于超凡者生前的序列,甚至有些禁忌物因为带有强大的副作用,威力可能远在析出它的超凡者生前的境界。 可一旦析出的是灵性,那就只能拥有超凡者部分的力量,至少比超凡者生前低一个序列,甚至更多。 谢灵蕴是序列四,但被南宫杀死之前,他已经处于失控状态,所以析出的灵性就更弱,只有序列二的程度,也就是说,这一份灵性,只能用来充当序列二的秘药的材料。 看到南宫骂骂咧咧的模样,苏文看着地上的谢灵蕴,都不禁有几分同情了。 “罢了,回城再说吧” 最后南宫朝着谢灵蕴的尸体方向啐了一口,便带苏文回去。谢灵蕴的尸体自然不会任其曝尸此地,会有专业的内厂厂卫前来处理。 苏文回到武宁城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时分。经过了之前的白日天黑事件,又传出谢刺史病逝之事,震惊全城后半个月,整座城市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秩序,充满了活力。 内厂已经被彻底毁坏,因为谢灵蕴的缘故,内厂暂时接管了刺史府,所以如今的刺史府,实际上有两套班子在运作,但最高主持着,目前由内厂暂领了。 “ 苏文与刺史衙门门口的厂卫打过招呼,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远远的,他便听一声惊堂木的响声。 “啪!” 随后到柳三刀不怒自威的声音响起:“老子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们还不快速速招供,莫非真想老子对你们动刑不成!” “真是人才啊!” 苏文仰头看了着衙门高悬的牌匾,又听着柳三刀匪气满满的声音,总觉得一股有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不过如果柳三刀文绉绉地自称本官,再来一套得体的说辞,那就不是柳三刀了。 “大人呐,我们真的不知谢灵蕴的下落啊!” “是啊我们也就刚知道他叫谢灵蕴,之前我们都以为他只是个卖糖炒栗子的啊” 谢灵蕴是提过自己的身份的,可两人并不相信穷途末日的谢灵蕴是一道刺史,认定他就是个卖糖货的郎中。 “冤枉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不能再冤枉好人了啊!” 听着公堂上传来的声音,苏文心里顿时明白,柳三刀是抓住了谢灵蕴的同伙,正在提审,逼问谢灵蕴的下落找他呢。 “这家伙还把自己当刺史了吗?” 苏文纳闷想道。 按照他的理解,内厂的问审,都是在秘密安全的灵狱深处,有着重重阵法和机关保护这正大光明地提审咋看起来那么别扭呢? 不过听着两名落网的超凡者与柳三刀的对答,苏文却觉得很有意思。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公堂外面,仔细倾听着。 “就是啊当年我们还为江南地区的治安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呐!这可是当年的内厂档头亲口称赞过的” 胡天星可怜兮兮的叫道。 “对啊,当时柳大人就是这么说的!” 赵天祝肯定了同伴的说辞。 “哦?!” 柳三刀蹙起了眉头。抓住这两人的时候,他就察觉,两人说话颠三倒四。他倒不觉得是对方故意装的,而是被囚禁多年,思维跟口舌都已经退化,所以才会出现这种状况,于是打晕了两人带了回来。 可这时提审,才发现,两人的状态也没见好转,反而更颠三倒四了。 “当时那老不死咳,他是怎么称赞你们的?” 柳三刀黑着脸问了一句。 问出这么一句,他便觉得自己不应该问这种废话,他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寻找苏文的下落上。 “柳大人说说什么来着,嗯,他说我们为江南地区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是因为因为啥?” 胡天星记不住后面的话,赶紧看了一眼同伴。 “他说,我们俩个落网之后,整个江南地区的治安都好了一半!” 赵天祝憨憨地笑了笑。 “噗嗤” 苏文在门外忍不住笑了起来,低声自语一句:“这个柳大人是哪个憨批?” “是我。” 身边的南宫,黑着脸应了一句。 第四十二章 谁制造的冤假错案 “呃啊阿巴阿巴” 苏文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却发现自己忽然就嘴瓢了,啥都说不出来。 南宫板着脸,跨过门槛,走到了公堂之上。 苏文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苏文!” 看到南宫和苏文走进来,正板起脸准备让厂卫对两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动刑的时候,却是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心里一喜,将手里的惊堂木往身边充当幕僚的老六怀里一塞,从官椅上跳了下来,大声喜道:“你还真回来了!没受伤吧,谢灵蕴呢?” “哼!” 南宫鼻孔朝天,斜眼瞪柳三刀,恼火说道:“你老子这么魁梧雄壮的身躯就站在你面前,你不会先问个好吗?” “人还不是你弄丢的!” 柳三刀没好声气说道:“你把人找回来,我就不跟你计较那么多了” 见南宫嘴角抽搐,鼻孔呼出的气息都浑浊许多,柳三刀也不敢再刺激自家老子,要是被按在公堂上胖揍一顿,以后他在内厂可就没有脸出现了啊。 “老不啊,亲爹啊,您辛苦了” 柳三刀拖着调子,不情愿地喊了一声:“可曾吃过早饭,刺史府的伙食着实不错哩,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肘子。” “谁一大早吃红烧肘子?” 南宫悻悻说道:“太油腻,老子要吃烧鸡!” “那谁,还不带大统领去吃烧鸡!” 柳三刀不愿跟南宫呆在一块,含糊几句之后便想将其打发,赶紧招呼厂卫给南宫带路。 “这个不慌” 南宫摆了摆手,径自走到了柳三刀之前坐的官椅上,看着下方身上被锁链捆绑得严严实实的两名犯人。 胡天星跟赵天祝跪在地上,每人身上重达数百斤的锁链捆缚着,超凡之力又被封印,根本动弹不得。 “你们是二十年前,名动江南的内衣大盗?” “回老爷的话是二十四年前。” 赵天祝抬头看到南宫,莫名觉得眼熟。 “赵天星,胡天祝?” “不不不,老爷,胡天星,赵天祝” 胡天星心里喊苦,自己被抓了也就算了,可关了几十年,名字都被记错,这可就太悲哀了。 但想到过去几十年如一日地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灵狱里,这也不算什么了。 “奇怪,当时不是只让他们关你们一阵子怎么就关了这么久呢?” 南宫摩挲着钢针般硬朗的胡须,若有所思,自言自语。 两人听到南宫这话,先是面面相觑,随即想起了什么,齐齐嚎哭起来:“大老爷,是您啊冤枉呐,大老爷,我们是冤枉的啊!” 胡天星更是往前倾身,倒在地面上,试图朝南宫爬过去,只是身上捆着沉重的锁链,如何动弹?两腿一蹬一蹬的,像条毛毛虫在蠕动。看上去滑稽之余,又令人感觉几分心酸。 赵天祝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声音更是如杜鹃啼血猿哀鸣:大老爷啊当年您说念我们只是初犯,说判决我们关三个月可他们转眼就把我们兄弟关到了灵狱里去跟他们讲道理,他们不听,不听就算了,还打我们吊起来打!后来我们就不敢说了” “什么情况?” 不仅仅苏文一头雾水,就连柳三刀仙都有些发愣。 “操蛋玩意!” 南宫胡须倒竖起来,怒目圆睁:“哪个生儿子没屁股的家伙干的缺德事?这是渎职!得严查!得法办!” 人是他抓的,刑是他判的。当年他念两人是野路子出身,误打误撞,变成了超凡者。两人的晋升仪式特别古怪,序列一是要偷一百个男人的底裤,序列二则是偷女人的 两人便是晋升序列二的时候,闹出了偌大的乱子,弄得人心惶惶,被当成采花大盗通缉,最终被当年镇守江南道的南宫抓住。 南宫见两人虎头虎脑,楞里楞气的,也没真干过什么坏事,便想稍作惩戒,判两人关到灵狱里三个月。当时他还吩咐内厂的人,等两人出狱后,再安排到内厂里干点打杂的活,就近监视和引导他们晋升,总比在外面胡来好。 可没想到三个月的刑期两人硬生生是坐了二十四年若不是谢灵蕴跑到灵狱搞事情,两人还不知得在黑牢里关到什么时候。 “这” 老六一脸为难说道:“时间过了这么长,可能查不到当时负责人了。” 厂 卫自然要偏袒厂卫的,哪怕是二十多年前的前辈,老六也不愿对方因为两个毛贼而受到惩戒——不管对方出自什么心态才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当然,这二十几年来,内厂一直处于失职状态——毕竟没有盘点过里面的犯人情况。当然,这只是从理论方面去做评判,可实际上内厂上下都清楚,凡是被关到灵狱里的超凡者,不大可能会有被放出来的一天。 “卷宗,有卷宗!给我找出来!” 南宫心头憋着一团火,瞪了老六一眼。 “内厂损毁严重,很多档案都没保住” 老六又硬着头皮说了一句,心里更是暗道一声:“这位把人关了二十四年的前辈啊,老六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刺史府里有副本!” 南宫却不好糊弄,因为胡天星跟赵天祝的案子涉及到了普通民众,且危害性不高,情况是可以通报刺史府,让刺史府酌情发布安民通告,安抚民心的。 “让人去找,速去!” 南宫又是一句。 “是!” 这一次,老六可不敢再坚持。这位皇帝陛下亲自赐名为南宫,钦天监的第四把交椅,内厂的三巨头之一,虽然大部分时候都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可脾气是真火爆,若惹恼了他,当场被斩杀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老六亲自带人去档案馆翻档案,不多时,老六便拿着一袋发黄的卷宗匆匆过来。 “哼被我查出是谁最后做的手脚老子决不轻饶!” 南宫咬牙切齿,对着老六说道:“把判决书念一遍,再把最后执行人的名字给老子读出来!” 老六翻开卷宗,眉头一皱。看着这字迹,就知出自大档头南宫的亲笔,就是过于恣意,不易辨认。 仔细一看,老六额头上的汗顿时冒了出来,他平时也对狂草颇有心得,可大档头的字迹,实在不拘一格,另走蹊径,他眼力着实有些把握不住。 只能小心辨认,缓缓读出,到最后:“兹念两犯有伤风化,引发恐荒,本官秉持惩前毖后,救人治病之心,判其囚禁三”老六读到这里,冷汗都流了出来,往后的几个字,实在过于随意,可以有几种解读。但他最终还是凭借良心,念出了自己觉得最可能的几个字:“判其囚禁三甲子” “什么?!” 南宫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手便夺过老六手里的卷宗,堂下的苏文等人,听到老六念出来的东西,也是一脸难以置信。 南宫大档头不是说判两人三个月吗,怎么变成三甲子了?三个月变一百八十年,真是丧心病狂!到底谁那么大胆,连卷宗都敢改? “混账,上面写的分明是三个月!你收了谁的银子,竟然当面为他开脱?” 南宫勃然大怒。 “冤枉!” 老六吓得趴在了地上,口称冤枉:“大档头,你写的就是三甲子啊!” 老六生平有两大自傲之处,一是他精通仵作之法,尸检甚至是断案,尤其是涉及超凡者犯案,有着一套独特的甄别办法,锁定真凶。 其二便是他写得一手好草书,虽然距离传世名家还有一大段距离,可鉴赏他人书法,却有着相当高的水准。 换句话说,草书写的是什么,他可是权威。 当然,大档头的草书就是瞎几把写,可能写的不是草书,就纯粹是写不好字,难以辨认可这种话,他怎么敢说出来? “苏文,你过来!” 南宫气呼呼地说道:“你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这狗才,竟当我面说瞎话气死老子了!我内厂竟腐败到这种程度了吗?都敢当着我的面说瞎话了!” 苏文本是站在一边看热闹,可没想到,他竟然会被南宫点名。 可是如果真是有内厂的人动了手脚,他该怎么办? 没时间犹豫,苏文已经来到来到南宫身前。 看着南宫递过来的,散发着霉味的文卷,苏文低头看了一眼南宫手指的几个字,嘴角便动了动,随后不动声色地问道:“大档头,这可是你的字?” “废话,我的字,我自己难道认不出来吗?” 苏文的嘴角抽了抽,对公堂下的被捆得严实的两人充满了同情。 南宫能把“三个月”写成“三甲子”他喵的也真是个人才了,这两人关得不冤。 “大档头我的意见是,这是三甲子,不是三个月。” 看到那三个猴爪子才写得出来的字,苏文很容易就坚持住了良心,他基本可以判定,当初看卷宗关人的灵狱执行人,就是看到了卷宗上写的“三甲子”,才把人关到了灵狱第二层去 “卧槽!怎么可能!” 南宫有些动摇了。 老六他不信,甚至他亲儿子柳三刀,他也并不是那么相信,可他刚刚救下来的,文才极佳的苏文,他是相信的。 “胡说八道!”南宫讪讪一句,随即拿起案头上的毛笔,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对着堂下的胡天星和赵天祝说道:“你们说,这他娘的是什么字?!” 两憨憨抬头辨认一阵,齐齐说道:“三甲子!” “娘咧” 南宫仰头长叹。 “冤案呐” 第四十三章 烂摊子 从两个当事人口中得到跟别人一样的看法的时候,南宫便已经清楚,是他自己搞了乌龙,写的字迹太潦草,下面的人误会了。 若是普通官吏,看到犯人被判处监禁三甲子,肯定会有所怀疑,甚至会去核实一下,是不是上司搞错了。 可被判刑的超凡者,那就不成疑问了,毕竟超凡者的生命都比较长,只要注意饮食和锻炼,活一两百岁还是没问题的。所以才会闹出了这么一出乌龙。 南宫仍不死心,又问了几个人,可都得到“三甲子”这样的答案。 最后他终于承认,把人关了二十四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 看到南宫脸上一阵红一阵黑的样子,苏文想笑,可他不敢。他发现,现场最欢乐的要数柳三刀,这货咧嘴无声地笑了起来,看到南宫怒视的目光,他赶紧捂住嘴,扭过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跟打摆子似的,就知道他憋得很辛苦。 “罢了本官也是无心之失” 最终,南宫只得讪讪给自己圆场,随即他又冷下脸,询问昨天夜里,两人为虎作伥之事,重点是询问胡天星和赵天祝有没有动手伤了人。 两人给出的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这两货一个怕见血,另外一个连打架都不会,若不是谢灵蕴许诺的好处太多,他们根本没胆量掺和到这种事里去,与厂卫的战斗中,两人出手都是点到即止,只是将厂卫打退,厂卫大部分都是超凡者,这点轻伤,擦点跌打药酒就好了。 南宫最终从柳三刀那得到了确认,于是点头,做出了判决。 因为两人被误关囚牢二十四年,内厂决定赔偿其银两若干,按照内厂最低帮佣的价格算起,一年八十两银子,再加上零碎的赔偿费用,每人给了二千两银子整,除此之外,还提供了内厂的一些杂役职位作为补偿,虽说是杂役职位,可薪资却不算低,八两银子一个月,而且还给职位补贴之类,算起来一个月差不多能拿十两银子,放在富庶的江南道,也勉强跨入中等收入的水准了。 最重要的,免罚了两人跟随谢灵蕴为非作歹的刑责,这也算是南宫对两人的一点补偿。 “谢青天大老爷!” 听到自己不但没有再继续受惩罚,反而有内厂的赔偿,最终还给他们两人安排了工作,胡天星和赵天祝喜出望外,喜从天降,感激涕零,哭了个稀里哗啦的。 南宫却一手遮住半边脸,从后堂悄悄溜走了。 闹出这么一出,他实在无颜面对公堂上的诸位下属,还有两位憨逼受害人 柳三刀让人给胡c赵两人安排住处,又让典库去支银子给两人后,便带着苏文去了后堂,问起昨夜后来所发生的事情。 苏文如倒豆子一般,讲完了自己的遭遇。 “真是大难不死还好那老不死去得及时,不然我们内厂损失可就大了 “呃柳叔,你对大档头,可是有什么意见?” 苏文不知两人关系,见柳三刀张口老不死,闭口老东西的,对南宫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不免有些担心,若大档头心生嫌隙,可没有柳三刀好果子吃。 “意见倒是没有,就是他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整天没好脸色,我对他岂能客气!他还能把我怎么样,整死我,他得绝后咧!” “呃” 苏文一阵心惊。 这才想起,公堂上,南宫跟柳三刀对话的时候,称呼是很古怪,一个口称“你老子”,一个喊“亲爹”。他当时还以为两人互相调侃,可没想到,这关系,竟然是真的。 这父子关系还真是感人哇。 见苏文脸上还有惊疑之色,心中了然,便解释道:“老不我爹原来也是姓柳的,大号柳一刀。” “原来如此!” 苏文总算解惑了。他纠结的是,南宫大档头,怎么不姓柳? 原来南宫只是外号啊。 “后来钦天监内乱,陛下重整了钦天监后,重新编排了‘’宫c商c角c徵c羽’这五把交椅,便将我爹塞进去,从此他便叫南宫了。” “还有这故事” 苏文听得心惊。 柳三刀说的事他根本不知道,但从这话里他也是听得出来,南宫大档头,简在帝心,权势滔天!不然皇帝也不会给他冠以五音之首的“宫”。 “嗐,不是什么好事情” 柳三刀神情阴郁,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挥了挥手,说道:“找你说话,不是说这等闲事的。有正经事得跟你说清楚” 难得听柳三刀说着正经事,苏文正襟危坐。 “灵狱出了事,哪怕谢灵蕴已经伏法我在江南道也呆不下去了,调令应该很快会下来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会有一个新的档头从别处过来,负责收拾这个烂摊子。” “这” 苏文脸上出现震惊之色。 他跟柳三刀打交道的时间不算长,可从心底敬佩这个没心眼的汉子。若不是有柳三刀的帮忙,他一开就可能被许半城抓去做了上门女婿,或者被胡小倩为了所谓的灵性,活活弄死了。 跟着柳三刀,苏文心里有一种踏实感。 若柳三刀离开,接替他的新档头会是谁,会不会很难相处? “不用担心新档头没那么快下来,在这期间,老六颜朵,会负责内厂的日常事务但两人吧怎么说,能力是有的,上下的弟兄也镇得住,可要动脑子的事情么,他们处理起来却不轻松,所以这方面就要多靠你了。” 苏文咬了咬嘴唇,他可真心是当柳三刀说他脑子好使是句玩笑而已,可千万别当真啊。 经历了被谢灵蕴掳走这一件事,他长了点微不足道的经验,那就是脑子好使也不能随便浪,绝不能让自己身处危险的环境之中,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目标要是有计划之外的隐藏底牌,那一切谋划都可能付诸流水,甚至连人都得搭进去。 苏文只想在成为高序列的超凡者之前,老老实实地躲在青山书院的后山里好好读书,提炼文气,然后每个月按时下山到内厂领一份薪水,不时露个脸签个到,这样的日子,过着就很奈斯。 如今听柳三刀这么一说,苏文便觉得自己瘦小的肩膀,扛不住柳三刀接下来的话。 “接下来,内厂的首要任务,便是追缉逃走的超凡者和失落的禁忌物咦,你不用紧张”柳三刀看到苏文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一拍苏文的肩膀,险些将他拍倒地上。 “还是得多练练差点忘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给你安排一个格杀老师,跟着好好学习,不然再遇到类似昨晚的情况,你也不至于毫无还收之力。” 柳三刀如此说道。 苏文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柳三刀似乎也意识到,他再这么往下说,可能让苏文意识到,内厂厂卫是一份非常危险的工作,辞职不干了,便轻咳一声,婉转说道:“放心啦,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除了胡天星和赵天祝这样的家伙,基本都跑光了,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出了江南道的,就不用理会了,其他各地的内厂会把事情处理好。” “这也是” 苏文难得赞同柳三刀说的话。超凡者被关了那么多年,逃出来之后,肯定不会在原地逗留太久,他们又不是普通人,肯定有办法悄然离开。 但是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有人躲在武宁城,敢这样做的,要么心存侥幸,想利用灯下黑的心理,试图蒙混过去,要么就是艺高胆大,根本不把内厂放在眼里。前者应该很少,毕竟这一批超凡者起码都关几十年以上了,对他们而言,不仅仅是武宁城,整个江南道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想玩灯下黑,根本玩不转。 这种情况之下,还敢这么玩的肯定是有所依仗,不怕内厂的追杀。 “放心吧不到序列二,不会让你去执行任务的更不必说,招揽你又不是指望你出去干脏活累活,你主要用的是这个” 柳三刀指了指脑袋,忽然又一声叹息:“这个玩意是好东西但咱们这里,用脑子的人真心不多” 柳三刀幽幽叹息。 “那倒不至于” 苏文摇头否认。跟柳三刀一行人打交道一段时间,苏文清楚,从柳三刀到颜朵,众人性格迥异,可心思却是细腻的,柳三刀更是粗中有细,什么事都能安排妥当——虽然看起来计划不算靠谱,可执行起来,却十分顺利。 经过思考,苏文便知道为何会呈现这么一种现象。 因为内厂有着足够的实力,所谓考虑事情的时候,根本无需复杂细致的计划,用简单粗暴的手段就能解决问题的事情,他们懒得去想!久而久之,这种心理优势甚至变成了不知不觉的傲慢,以至于才会被谢灵蕴瞅到机会,在从柳三刀到内厂看大门都门卫都觉得没人敢对内厂坏心思的时候,用简单拙劣的技巧就闯到了灵狱中去,才搞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当所有人痛定思痛之后,以后想发生这种事情,那是绝无可能了。 第四十四章 酒仙人 眼下的内厂高效运转,武宁城乃至整个江南道依旧处于平稳的状态,就足以证明内厂对这一片地区依旧处于绝对的掌控。柳三刀的担心,实在是过虑了。 苏文说了几句劝慰的话,表示他肯定会遵循柳三刀的教诲,尽心竭力地为内厂服务,不会让其失望云云。尤其是柳三刀在灵狱舍命救他,还背了那么大的锅,他好歹得为柳三刀做点什么。 “唉” 柳三刀又叹了一口气:“又得去北境那种鬼地方” 苏文一听,心里对他的同情更深。他曾听说柳三刀在北境抓妖,想来那边的日子十分凄苦,也不知在江南道过惯了好日子的柳三刀,习惯不习惯。 只见柳三刀仰头长叹:“又得整天面对着那些锱铢必较,肥头大耳的商贾,赶不完场的宴会,吃不完的酒席,还有无数莺莺燕燕,纸醉金迷,心累肾疼的饭局真是辛酸。” 苏文面无表情地盯着柳三刀那一张布满刀疤和猫爪痕纵横的脸,仔细辨认了一阵,确定柳三刀说的不是玩笑话,便默默地告辞了。 随着谢灵蕴的伏法,这一场在明面上没有任何波澜,水下暗流涌动的风波总算告一段落。 有御史王建亲眼目睹作证,并且亲自撰写奏章表明此事的前因后果,朝廷里曾为谢灵蕴发声支持的官员,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责罚。 好在王御史是他们自己人,提前给他们通了气,及时改变了立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朝廷也碍于颜面,没有揪着已经死了的谢灵蕴不放,没有继续追究他的责任——毕竟人都死了,而且谢灵蕴父母早已过世,不曾娶亲买妾,更无子嗣,跟亲族更是断了联系,就此迁怒他的族人,是极大不公的。最终邸报上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谢灵蕴私生活不检点,暴毙于官邸之中。因其在职期间碌碌无为,无功无过,最终朝廷不给哀荣,以普通致仕的官员身份下葬。 柳三刀的调令很快也下达,如他所预料的那般,再次将他调回北疆原来的位置上,职位与江南道内厂档头职位平级,但因为地理位置原因,也就相当明升暗降了。毕竟那是柳三刀几年前的位置。 但明眼的人都知道,那可是个大肥差,是南宫大统领极力游说之下,才把柳三刀塞回那个位置上的。 江南道也很快迎来了新的刺史,姓崔,名礼正。上任第一天就到青山书院拜访钱浩然,却碰了个闭门羹,钱浩然不愿意接触大梁朝的臣子,并且让青松转告崔礼正,还敢到青山书院门口瞎逛,小心挨揍。 而这期间,内厂对灵狱逃走的超凡者也进行了一次次地追剿扫荡,收获不大不小,第一第二层侥幸逃走的超凡者基本都被抓住,也追回了他们盗走的禁忌物,然而灵狱第三层逃走的超凡和禁忌物,如泥牛入海,毫无消息。 最终连南宫都确信,这些恐怖高序列存在,得以自由后,第一时间便远走他方,在江南地区很难找到他们的踪迹了,最终南宫将老六提拔为新档头,回京复命去了。 对苏文来说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且有些提心吊胆地过着。因为担心会撞到跑出灵狱的超凡者,苏文基本都是躲在书院后山,寸步不离。 老六对此很体恤,只让他每隔十天去内厂点卯一次。 内厂原址还处于重建状态,加上新的刺史也到任,内厂的临时办公地再次转移,换到了城外,靠近青山书院的一个驿站里。这个驿站原本就是内厂的据点之一,在城内的内厂衙门重建起来之前,驿站便是内厂的衙门了。 “拔剑要快,刺要果敢,不要犹豫,劈砍双手持剑,增加力道” 书院后山的桃花林里,颜朵的声音不快不慢:“清臣,你演示一番这一套《龙吟剑法》给苏文看,要慢一些” 颜朵矫正了苏文错误的动作,示意他看顾清臣的演示。 柳三刀离开之前,让颜朵负责教导苏文的击技之法,免得苏文遇到歹人,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虽说苏文是个超凡者,可他晋升过程过于急促,进入儒家序列一的时候,并没有拥有超凡者进入序列时觉醒的特殊能力。 这不仅仅是个遗憾,而且也削弱了苏文作为超凡者的实力。跟苏文同时成为超凡者的孙野侯,因为很早就有所准备,变成儒家的“秀才”之后,便觉醒了言出法随般的能力。尽管用于超出自己实力之外的力量时,会有反噬和代价,但终究是一种超凡能力,这让苏文羡慕不已。 “好” 苏文心里松一口气。 颜朵对他的训练已经不能用严格来形容,残酷二字,或许更加贴切。 得到书院的许可,每日天还 没亮就来敲门,让苏文跟她学吸纳吐气,还绕着桃木林跑上十里路,一开始的几天,苏文差点就活活累死。 但很快他就发现,文气会滋润疲累的身躯,睡一觉起来之后,身体便感觉更加轻盈,肌肉也在不断增长,以前瘦弱的形象正在发生改变。 而颜朵还会给他带来一些不知名的材料,让他当饭吃,部分草药则让他用来泡澡,并且表示这些材料十分名贵,千万不能浪费了。 这也让苏文心中忐忑,毕竟他一个月才十二两银子的收入,可能负担不起这一笔支出。细问之后才知道,内厂按惯例要给他提供序列一的秘药,但苏文从钱浩然手中得到了,内厂便将秘药折算成了其他材料进行补偿。 而谢灵蕴劫灵狱一案中,苏文的贡献不小,折算成银子,也有几千两之巨。但内厂并不用银子计算功勋,而是用各类可以增强体质和力量的材料进行补偿。实际上,这比拿银子划算,材料什么时候都能卖成银子,可对超凡者来说,有银子,大部分时候却买不到想要的材料。 “来人啊山长又掉水里啦!”就在顾清臣演完一套剑法,让苏文也来一遍的时候,远处的湖边响起了一声凄厉的声音。 随后一声哗啦水声响起,伴随着钱浩然的声音:“聒噪什么!天气热,老夫下去洗个澡而已!” 颜朵跟顾清臣神色古怪地看了苏文一眼,想笑,可还是礼貌地没有笑出声。 苏文则一手按在额头上,幽幽叹气:“造孽啊” 钱浩然掉水里这种事是隔三差五就会发生的。 以前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身为序列五的大儒,钱浩然就算行走于水面上,也如履平地。 可是 数十年滴酒不沾的钱浩然,自从得到了那一首《桃花亭歌》之后,对喝酒这种事情忽然有了蜜汁爱好,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小酌几杯,三餐虽然朴素,可必有酒水,临睡前也必不可少,不来点酒就不得劲。 如果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喝酒,那也没什么,就算敞开肚皮喝个千百年,也喝不穷青山书院,可是钱山长修为极高,酒量极低,酒品极差。 三杯酒上头,五杯飘飘欲仙,不知所以,八杯之后,便开始放浪形骸,为所欲为,具体表现为不着寸缕,在桃花林中狂奔,又或高站树顶,凌空对月,吟诗诵赋。 几个弟子都操碎了心。其中修为最高的青松和青柏,还有青栗,更是日夜轮流换班,盯着这个不省心的老师,但凡他干出点出格的事,便施展阵法,遮掩恩师的丑态,不让他贻笑大方。 三名弟子私底下也苦苦哀求钱浩然不要再过度喝酒,可钱浩然却振振有词反驳,如果不喝点酒,那他怎么当桃花仙人?他可是广下了英雄帖,邀请各方旧友来参加桃花宴,欣赏苏文给他写的诗篇,若到时被发现,这个桃花仙竟然不喝酒那可就难办了。 青松也找过苏文,让他帮忙想想办法,但苏文能有什么办法?每次去找钱浩然,还没等他开口,钱浩然便招呼弟子张罗酒水,还摆好文墨,让苏文赶紧写诗。 去了两次,被灌得昏醉不醒送回来之后,苏文是再也不敢踏足钱浩然的小院子了。 “第五次了” 苏文在心里默默数着钱浩然落水的次数。他也发现,钱浩然的酒量的确有所提升,毕竟之前好几次,掉水里连超凡力都忘记使用,险些淹死水里的序列五,已经能够轻松从水下飞起来,大声训斥弟子的不逊之言了。 “咕咕,哈哈,哈哈” 树枝上的咕咕可没三人厚道,直接哈哈大笑起来,但看到懒洋洋趴在树干上的大猫朝它看了一眼之后,它便赶紧收住了笑声,用谄媚的声音说道:“核桃大爷,要小的给你捶捶背吗?” 核桃扭过头不理它。 “那小的给你扇扇风” 咕咕便扑到一旁,展开刚愈合的翅膀,对着核桃一张一合地扇风。 核桃响起了舒服的鼻音。 看到咕咕对核桃如此谄媚的劲头,苏文也是满心古怪,但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已经见怪不怪了。 第四十五章 连环杀人案 苏文清楚记得,咕咕被带回来的第一天,看到核桃的时候,便觉得一只蠢猫,只能成为它的宠物或者坐骑,还对着核桃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堆趾高气扬的话。 随后就被核桃一爪子拍到了墙上贴着,半天才掉了下来。 从此时候,咕咕也就清楚,这只懒洋洋的胖猫不好惹,态度就一下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每次见到核桃,开口必称大爷,苏文给它俩喂食的时候,咕咕就只在一旁蹲着,等核桃吃完之后,才敢凑过去吃两口,核桃睡觉,它便老老实实在一旁站着扇风,一个序列二的妖兽,硬生生活成了狗腿子。 这让苏文不由迷糊起来,莫非自家这只猫,真是什么妖族大佬不成? 可是柳三刀可是近距离观察过核桃的,钱浩然几位序列不低的学生也经常来他小院做客,如果核桃身份有什么问题,肯定会被发现。 “应该是核桃身上有胡小倩的一份灵性的缘故” 苏文最终是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当初胡小倩追到内厂找他麻烦的时候,可是提过核桃。当时胡小倩认为,她遗失的死生灵性,部分在他身上,虽然没有说核桃身上也有,但指名道姓是要苏文把家里的猫交给她。 如今苏文对灵性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核桃如果真的消化了胡小倩的一份灵性,那拥有一些特殊的能力,也就不奇怪了。 只要核桃在他身边继续受文气的滋养,甚至将来还能像咕咕一样,觉醒灵智,最终成为猫妖。妖族在人间世界也并不是人人喊打,许多超凡者都希望豢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妖物,当然,基本都是想豢养一些低阶或者能力上限不高的妖族,那些高阶的妖族,自然不可能也不甘心成为人族的宠物的,若真有哪个超凡敢这种心思,没有绝对的实力,分分钟都会翻车,成为宠物肚子里的食物。 湖边的喧哗声渐渐消失。钱浩然被湖水浸泡之后,人也恢复清醒,施展了秘术,直接回到住处去,围观的书院学生,自然也就散开了。 苏文拿起剑,正要继续进行训练,抬头却看到颜朵拿起腰间的文印,看了一眼,脸色便阴沉了下去。 “发生了什么事?” 苏文赶紧问了一句。 “有些棘手的事情,六档头没有头绪。” 老六被提拔成了档头之后,众人对他的称呼,也从老六变成了六档头。 将文印递给了苏文。 苏文看到公章一般大小的文印上,青玉色的雾气氤氲,却是看不清楚任何画面。 “将你的文气注入里面。” 颜朵教苏文如何使用文印。 苏文进入序列二之后,内厂也会给他发一个专属的文印,当然,如果等待不及,也可以自己制作,但文印制作工艺十分复杂,绝大多数的超凡者都没有这个能力,只能从精通工艺的墨家超凡者手中定制。 也不是所有墨家学派的超凡者都会这样的技能,墨家内部也有山头,只有专注超凡物品研究和制造禁忌物的那一派才懂得制作文印,像柳三刀这派喜欢到处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墨者,就没有这种技能。 前者因为手艺超凡备受尊重,而且通过售卖超凡物品和禁忌物累积大量财富,日子过得相当滋润;后者过得也不赖,因为喜欢到处游荡的墨者,最喜欢劫富的对象,就是这些技术派的墨者。 甚至他们都为这些“富墨”编好了名册,有计划有规律甚至有节制地去薅羊毛,确保同门被劫掠的同时还能保持一定的财富,可以维系体面的生活,然后继续积累财富,等候他们的下一次光临。 关于墨者的逸闻,则是顾清臣在教苏文武艺闲暇之余,提起柳三刀时,当成笑话说出来的。并且表示,这看起来像个笑话的事情,在墨家内部真切发生,而且还在持续发生,柳三刀都干过好几回这样的事。 不过柳三刀在劫掠墨家同门之前,先把自己祖传的家底给洗劫了个清光,这种狠人,倒是不多见。 “凶杀案死的都是普通人但怀疑有超凡者牵涉其中。” 输入文气之后,苏文果然看到文印上浮现一行行细密的文字,里面正是老六正头疼的几个案子。 近日,整个江南道发生了八起骇人听闻的凶杀案。而这八起凶杀案的风格像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个团伙所为。凶手极度残忍,在八起凶杀案中,一共杀死了十九人,每一个遇害者,都被凶手取走身体的某一部分。 其中最凄惨的受害者,是一位少年,在还活着的时候,剥掉了身上的皮,与少年同时遇害的,还有他一个姐姐,他姐 姐却只被凶手剃掉了头发。 遇害者中,有缺少眼睛的,也有割去耳朵的器脏的。 一开始,各地官府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凶杀案,让捕快加强缉拿,加强地方的巡防。可各地把案子汇报到刺史府之后,崔刺史看了卷宗便意识到事情不简单,认定是疯狂的超凡者在进行某种仪式,赶紧把案子通报了内厂。 如今主持内厂的老六是仵作出身,一眼就看出了作案者的目的,认可了崔礼正的想法,调集了内厂超凡者四处出动,侦查罪犯行踪。 只是数日下来,内厂一无所获。而刺史府把案情送达内厂的时候,才发生了五起凶杀案,可内厂开始侦查的时候,又发生了三件,而且其中一件,还发生在了武宁城内。 这也意味着,凶手在江南道各地流窜做案一段时间之后,终于盯上了武宁城。 武宁城是江南道的首善之城,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凶手进了城,会搞出什么事来,谁都无法预料。 刚刚就任档头的老六如临大敌,摇旗叫人。 颜朵这种出身阴阳家的超凡者,此时更是老六需要的人才,自然不能只让她闲着,顾清臣虽然年轻,可一身武艺却在普通厂卫之上,肯定有重任。 至于苏文老六可没忘记柳三刀对他的评价,认定苏文就是内厂脑子最好用的一个。既然厂卫找不到凶手,那么内厂脑子最好用的人,也该出一份力了。 文印最后,便是老六召唤三人返回内厂,共同商议解决凶案之法。 “不过是个凶杀案而已危险不算高。” 原本想苟在书院里慢慢提升文气,成为高序列超凡者再下山的苏文,看完卷宗之后,也觉得这一件案子可能很复杂,追缉真凶甚至会非常麻烦,但危险不会太大。 毕竟鬼鬼祟祟,只敢对普通人下毒手的超凡者,不至于太强大。以内厂厂卫的能力,肯定是能应付得了的。只是这凶手过于狡猾和谨慎,想抓住他并不容易。 苏文对着颜朵和顾清臣认真说道:“凶手竟如此丧心病狂,我们可容不得他活在世上!必须要让他接受正义的审判!”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这就去跟山长请假,跟你们下山。” “老板,带上我,老板,带上我!” 咕咕一听苏文要下山,兴奋地狂拍翅膀,随后惊醒了核桃,被一爪子拍下了桃树。 武宁城一处城门,官兵打起精神,检查着来往的百姓。 百姓进出城门,须出示路引凭证,从别州c城过来的,还得重点登记,确认进城目的,有无保人才放行,而混迹在官兵之中,还有内厂的厂卫,厂卫用禁忌物小心地侦查着人群,要是有超凡者出现,禁忌物会发出异样的响动,超凡者会被重点关注,虽然不会马上留下来问话,可后续的盯梢,还有内厂厂卫私底下的接触监控,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软帽,斜挎在一头小毛驴身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棍子上系着一根白萝卜,挂在小毛驴身前,懒洋洋地排队进城。 “汝何人,来自何处,欲往何地?” 伪装成城门小吏的厂卫,拦下老人,发出了震撼灵魂的连环三问。 老人动作仿佛行将就木,迟缓地拿出路引,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回答了厂卫的问题。 “朱家庄,朱大昌,进城摆摊算命?!” 厂卫将朱大昌说的话记录下来,又仔细打量了他,看到毛驴身上还挂着一幅“铁口神算,趋吉避凶”的破旧旗子,又低头看了一眼案桌上伪装成砚台的禁忌物,见禁忌物没异样,便挥了挥手,示意老人赶紧走,别妨碍后面的人过关卡。 “嘿嘿厂卫果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朱大昌眼神闪现一抹轻蔑:“南宫已经离开武宁城了,这座江南第一大城,就要成为老夫的晋升之地给老夫半个月的时间,那就够了嘿嘿”忽然他脸上的笑容收敛,踌躇着自言自语道:“半个月也很长了灵狱里跑出那么多老伙计,应该都没走远吧一个个窝在江南那么久,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前,怎么可能会轻易离开也不知他们有没线索这些老狐狸,一个比一个狡猾,我都没发现得了他们的气息唔,反正得小心,不然晋升无望,还成了他们的养料,那就贻笑大方了” 一边说着,老人缩了缩脖子,用衣服遮挡枯瘦的皮肤下,肉眼可见的骨骼 第四十六章 路遇 “张?啊你说,内厂的人,咋天天往后山跑?” 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孙野侯一脸郁闷。最近一段时间,他跟张?去找苏文的时候,总能看到颜朵或顾清臣,甚至同时看到两人。 在内厂社死了一回的孙野侯,看到内厂的人,总感觉不自在。 而两人也能感受得到,颜朵掩藏在帷帽轻纱之下的古怪目光,一次次撞见,白天的时候,谁也不愿去找苏文,可到了晚上,苏文基本是被顾清臣摁在药浴桶里浸泡着,要么发出凄厉的惨叫,要么昏睡不醒。 “不是说了去教苏文练武其实吧,我们根本不用理会他们,他们教苏文武艺是他们的事,我们去找苏文切磋诗文,是我们的事,井水不犯河水,至于之前的事咱们就不要去想了!他们笑就让他们笑呗!” 张?脸皮可比孙野侯厚太多,也早接受社死的现实,他很快就调整心态,秉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昂首挺胸,活得比以往更潇洒,以往去烟花柳巷,他都会偷偷摸摸,打着去寻找觉醒文气的灵感,才如此放浪形骸。如今他不演了,都是光明正大地逛,他就是好色,就是去嫖,怎么滴? 张?一口咬掉一颗冰糖葫芦,随即呸的一声:“这玩意真酸味道根本不对,要不是早前卖糖炒栗子的丁老头不知去哪里了,我才不会买这破玩意!” “丁老板卖的麦芽糖也好吃。” 孙野侯附和一声,随后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我如今已经进入超凡了,文气可以慢慢积累,可你不一样你再蹉跎下去,怕是连进入超凡的机会都没了” 苏文从觉醒文气到进入超凡,只用了一天时间,而张?蹉跎了几年,原本摸到晋升超凡门槛时,又被胡小倩榨干了文气,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苏文在内厂作诗之时,牵引下来的文气,竟然同时浸润了他们两个,孙野侯自然不消说,瞬间就满足了晋升条件,跨入了超凡者,而张?的文气也有枯木回春的迹象,不至于彻底垮掉。只是短时间内想跻身超凡者,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苏文继续写诗,牵引文气下来,让他们蹭一蹭光。 当然,想蹭文气也并不是容易的事,一般而言,文气归牵动者所有,旁边就算站满了人,也得不到半点文气分润,这才是常理——除非是有特殊的阵法辅助,或者高阶超凡者以秘术截留文气。所以孙野侯认为,他们两个能分到苏文的文气,主要是因为苏文诗中主要是提及了跟两人之间的坚贞友谊。 所以文气垂落,他们也得到了好处。 所以两人便打定主意,让苏文有空的时候,多写一些歌颂他们友谊的诗篇尤其是在他俩在场的时候。 只是每次跟苏文提及这种事的时候,苏文都对着两人翻白眼。 酬唱的诗篇他倒是记得不少,可是并不应景,也不合时宜,强行写出来,也不可能会有什么天地共鸣,文气迸发的场景。更何况,诗文这种东西,用一首便少一首,苏文可不相信,他的真实水平,写不出牵动文气的篇句。秉着能省就省的原则,他让两个好朋友赶紧滚,尤其是张?,这货的心思都在翠云楼的姑娘身上,若多把心思放在凝练文气上,也不至于无法成为超凡者。 “嘿,要对我有点信心” 张?一口将冰糖葫芦一口撸尽,咂吧咂吧地一口吞了下去,随手把签子一扔,一抹嘴说道:“最近我在翠云楼悟道,着实有点进展,应该很快就能有所突破了,实在不行,到时再想想办法” “嘿,两位公子” 这时,身边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张?跟孙野侯齐齐扭头,看到一个相貌普通,背着一个行囊,身形跟张?差不多一样胖的胖子,胖子手里拿着一根竹签,正是张?之前丢掉了那一根。他随手一抛,竹签被风一吹,沾在了胖子圆嘟嘟的脸上。 “有事?” 张?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见张?神色不悦,语气嚣张的样子,胖子果断地收起了原本要说的话:“没事就是问问,这根签子,是不是你们掉的?” “哦是的,没错。”张?摆了摆手:“不客气,送你了” 胖子迟疑了两秒,哭笑不得:“那我是不是该说一声谢谢?” “兄台,得罪了。” 孙野侯拉了拉张?的衣袖,对着胖子行了个礼,对着张?说道:“还不给人家道个歉?” “不用不用”胖子连连摇手,看了两人的衣着,眼神一亮:“两位兄台,可是青山书院的学生?” “嗯,没错。” 张?见对方的圆鼓鼓的肚子似乎比他的更圆润,不由腆了腆肚子。 “那还真是有缘在步明飞,刚刚被青山书院录收为新生,见过两位学长?” “咦,是学弟啊?” 孙野侯顿时对步明飞有了几分好感。眼下可不是书院招收新生的时候,只有被书院先生相中,觉得有足够潜力的青年才俊,才可能会被破格录取,这也意味着,这个步明飞,应该已经是书院某位先生的亲传弟子,身份可不低,虽无需努力巴结,也不可轻易得罪。 “真是有缘呐!” 张?也收起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神色:“相见便是缘分,走,师兄做东,带你去喝一盅,一会顺路,师兄带你到书院报到!” 他心里也有些懊悔,刚才就该好好说话。他不过是书院的普通学生,得罪了这些名师骄徒,日后可能有穿不完的小鞋,总得修补一下关系。不等步明飞说话,他便挽起步明飞的手,热情说道:“可惜现在是白天,翠云楼还没开市,不然就带你去那喝小花酒了不过没关系,城东有一家老字号的酒楼,味道也是好得很,咱们去那里小酌几杯 还有,师弟家在何方,是师从哪一位先生啊?” 张?炮语连珠,根本不给步明飞说话的机会。 步明飞哪见过这热情架势,一时间头昏脑涨,还没到酒楼,就被张?套出了底细。 步明飞是济宁城人,是五姓七家的七家之一,步家的弟子。 虽然不是主家,可在济宁城中,步明飞的家族也是根深蒂固,父亲是一县之主,祖父曾在中书省任职郎中,虽非显赫官职,可权力却不小。 步明飞从小便在族学中学文断字,又在前段时间觉醒了文气,恰好又有书院的先生拜访家中,愿意收他为弟子。步明飞对青山书院向往已久,步县令也欣然同意,于是步明飞便按照书院的规定,一人前来青山书院报道。 济宁城距离武宁城并不远,官道通畅,往来商队c旅客络绎不绝,骑马乘车,两天路程。若是徒步,七八天也到了。 书院考核弟子,往往都是要求被录取的学生徒步独行,前来书院报道。 当然,书院也不会真的不顾学生生死,毕竟这时代荒郊野外,有猛兽c强人出没。还不是超凡者的学生,若是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下场不会太好,所以往往会派先生或高序列学生尾随,悄然护送。 步明飞身后应该也有书院的超凡者暗中保护着。 但步明飞到了武宁城之后,保护者也应该离开,回书院复命了。毕竟武宁城是王化之地,在这种地方,只要学生不主动惹事,都不可能会遇到危险。 若主动招惹是非那爱咋咋地,被打死了也是白给,书院绝不会为这种蠢货出面,主动找黑。 “孙师兄已经是超凡者了,年纪轻轻,真是厉害!” 几杯酒下肚,步明飞便与两人熟络起来,前面十几年在家族中被保护得太好,城府不深,很很快便得意说道:“别看我才觉醒文气,但很快就能变成超凡者,跟孙师兄一样啦” “哦?师弟竟如此十拿九稳,最近读经有所感悟,还是文思泉涌,有佳作即将诞生,积累足够的文气?” 张?一脸羡慕,甚至还有几分震惊,他最近因为晋升超凡一事伤透了脑筋,甚至都打起了歪主意,准备将苏文当下文气的老母鸡,让苏文写诗赞美他们牢不可破的友谊来获得文气,可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凡的小胖子,似乎对晋升为超凡者一事,十拿九稳。 他很是想知道,步明飞是怎么做到的。 “这事可是个秘密” 被劝了十几杯酒步明飞,早已将两人当成了至交好友,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说出来你们或许还不信呢。” “怎么会学弟一看长相,就是个忠厚老实之人,像我!” 张?拍了拍胸脯说道:“再说了,你的师哥们也都是诚信君子,绝不会外泄一字。” “自然呃,自然是信得过师兄的我呀”步明飞凑近了两人,喷着酒气低声说道:“原先读书读得一塌糊涂圣贤的书都读不进去,但不久之前,遇到一个老人他说可以帮我变得聪明,还能变成超凡者,我半信半疑但那之后,我看一翻书,便懂得其中奥义,很快就觉醒了文气” 第四十七章 新案子 “还有这种事?” 张?和孙野侯眼里满是震惊。 两人从接触与超凡相关的知识都极其正统和正式,认知之中,一个人若想成为超凡者,便是能与圣人留下的典籍之中的奥义共鸣,积累文气。 觉醒了文气,才是进入超凡者的第一步,而绝大多数的觉醒文气的人,也没机会成为真正的超凡者,一方面是碍于自身的文气积累过于薄弱,也有部分是因为终其一生都得不到一份适合晋升的秘药。 而在步明飞嘴里,觉醒文气,只是因为遇到一个神秘老人。 根据步明飞的说法,老人长得慈眉善眼,看到他的适合,就问他想不想成为超凡者。 步明飞自然想都没想,表示这是当然的。大家族出身,讲究血统传承的同时,同样重视实力和潜力。 步明飞就是那种血统足够,却没有什么潜力的家族子弟,,一旦他父亲不再在朝为官,那么他这一脉在步氏家族中,被家族边缘化,只是时间问题。 只要有一丝的机会,步明飞便会死死抓住。 老人见步明飞表露了意愿,便告诉他,想觉醒文气,甚至成为超凡者,并不困难,他可以帮步明飞成为超凡者。但他不能白白付出,必须有所回报。 步家自然不缺金银财产,步明飞对老人许诺,愿意以半数家财,换一个超凡机会——虽然家里不知他的想法,但步明飞却知道,若有十拿九稳的晋升办法,他父亲是愿意为他付出这样的代价的,甚至还愿意付出更多。超凡者所能为家族带来的利益,是一般财富难以相提并论的,步明飞用脚趾头去算都能得出这样的结果。 但老人不要财宝田产,而是表示,这会是一件公平的交易,他会让步明飞得到超凡的力量,但也会在需要的时候,从步明飞身上拿走一件微不足道的东西。 按道理,这样诡异的交易,步明飞应该警惕,可老人却拿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书,上面罗列了一大堆的条款。 条款基本注明,老人不会损坏他的身体,也不会对他精神造成伤害,需要时所拿走的东西,都是步明飞已经不需要的东西,甚至对步明飞来说,这些东西被拿走,是一件好事,比如厄运,疾病等等。 一看到文书上的举例,步明飞便觉得这位老爷爷简直是专门救他于苦海的下凡天神,当即一口应承下来。 当然,在最后在文书摁下指纹的时候,他还是小心确认过的确没有陷阱。 更何况如果老人想跟他玩文字游戏,提出一些他无法接受的条件,他也不是好欺负的。 他虽然废材,可整个家族势力不仅仅在大梁朝,而是遍布天下,门生故吏更是不计其数,高序列的超凡者,也结识许多,打个招呼,许多序列四序列五的超凡者都会为他家族撑腰。 “就这样老爷爷让我喝了一瓶秘药,又摸了摸我的头,我第二天就脑子灵活许多,感悟到了文气的存在” 步明飞将自己的遭遇抖了个精光。 老人给他觉醒文气的秘药之后,跟他约好,一个月后给他可以晋升为超凡者的秘药,到了那时候,他便可成为一个真正的,序列一的超凡者。 如今距离一个月的时间也剩不了几天,所以步明飞很笃定地认为,他很快就会变成超凡者。 在他的讲述中,老人甚至很贴心,得知他被书院的先生看中,要离开家乡去青山书院,还表示无妨,时间一到,他会到武宁城,到时候步明飞进城找他就是了。 “还有如此神奇的人物” 张?眼里满满都是羡慕,犹豫了几次,最终还是开口询问,能否给他介绍这位神奇的老爷爷认识一下,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识一下如此神奇的人物。 喝得醉醺醺的路明飞倒是没有夸下海口,只是表示,等他下次见到这位老人的时候,询问过之后,才确定能够将其引见。 张?倒也没有失望,若真有此等神异的人物,贸然拜见,并不礼貌,甚至是冒犯行为。步明飞愿意把把他的意愿传达,这已是意外之喜。若他运气不错,这老人愿意见他,送他一桩机缘,岂不美哉。 孙野侯却不这样认为。 当步明飞提及这个神秘老人的能力和要求时,他心中便觉得,这个老人的行为举止,透着一股邪性。 经历了胡小倩一事之后,他便深刻意识到,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事,得到的东西,往往要付出沉重的代价。他与胡小倩不过有过几次露水姻缘而已,可最终却险些搭上性命,甚至还要连累亲朋好友,得不偿失。 老人若真的能让人拥有超凡者的能力,但所要求肯定不低 ,绝不是路明飞所所认为的那般,付出的还是他所不需要的东西。 所谓的“不需要”,可能是话术上的运用,目的是为了遮掩真正需要的东西,不然早就写得一清二楚了。 只是没见过老人,路明飞也没有把签订的契约拿出来给他们看过,孙野侯也不好做进一步的判断。 张?满怀心事,喝得有些上头,自忖体力不支,跟路明飞道了歉,便让孙野侯送路明飞到青山书院报到,自己回家歇息。 “多谢师兄们的招待,呃下次我请客,咱们就去就那个什么云楼你们可不要跟我抢着会账啊!”路明飞本想会账,被张?拦了下来,老老实实被请了一顿,着实过意不去,便对两人发出了盛情的邀请。 “那敢情好得很” 张?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欢快地答应了。与孙野侯c路明飞分道扬镳之后,他沿着街道,斜斜歪歪地往家走,不时长叹:“我咋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 “喂!” 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一个慈眉善眼,一身绿袍,身材高大,一身青衫的老人,低头对他笑眯眯地说道:“听说,你在找我?” “呃?!” 张?的酒劲,顿时消散了一半。 “这是新的案子?” 苏文将案头堆积如小山般的卷宗翻了一遍之后,才发现,内厂最近堆积的案子可着实不少。 除了连环杀人案这种耸人听闻的大案之外,最近还有数十宗影响不大,但一样怀疑是超凡者所为的案情。 受害者年龄大小不一,但受害的原因,都是遇到了一些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麻烦,然后出现了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根据存活下来的受害者口述,为他们提供帮助,最终让他们深受重创的人并不是相同的人,根据已经统计的受害者口供,加害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份迥异,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这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总能为受害者提供迫切需要的东西,同时也要求受益人有“微不足道”的付出。 这些微不足道的付出,包括一位受害者二十年的寿命,一位受害者的一只眼睛——过分的是,当这位受害者鼓起勇气挖出了左眼时,他却表示,要的是右眼。并主动帮忙,把对方的右眼给挖了出来。 唯一让苏文觉得舒服的是,挖掉眼睛去求“好心人”帮忙的是一个纵横黑道数十年的一位悍匪,据说还是一个兵家的序列二超凡者,仗着一身超凡能力,屡屡躲过了官府的围剿,逍遥法外。 这一次,因为得罪了一名实力远在他之上的超凡者,为了获得更强的去对付强敌,所以才横下一颗心,想用一颗眼睛,从神秘的“好心人”那换兵家序列三的秘药。 然后他付出了两颗眼睛的代价,获得了秘药 双目失明之后,这位悍匪很快就被内厂发现,将其抓住,被抓住的时候,他甚至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服用秘药晋升 类似悍匪身上所发生的事,数量是越来越多,所以内厂不得不按照其相似性,归纳到了一起,最终交给了苏文——毕竟他脑子好使,让他判断,这些“好心人”之间存在哪些联系。 “一共三十九个案子真不少了。” 苏文按照时间排列了内厂所收集的“好心人”案子,一颗心慢慢往下沉。实际上,这些案子散布在江南道各处,这也意味着,内厂不可能将所有案情都了解,他所看到的,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而更让他觉得心累的是,这些案子的案发时间,最早的一例是灵狱事件后的第二天。 而案发现场,则是武宁城外。 所以苏文几乎可以确定,这些“好心人”,是从灵狱跑出去的。 而且苏文甚至还敢相信,做出这一系列事件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而且是从灵狱第三层跑出的超凡者。 因为只有这一层的超凡者,才可能拥有如此神异的力量,包括调配兵家序列三秘药的能力。 “是跑掉的哪一位超凡者呢?” 苏文想了想,便让人找老六,他要灵狱第三层超凡者的详细介绍。这都是江南道内厂没有的东西,灵狱事件之后,南宫才从京城总部带来了一些零碎的档案,但这些档案,也只有柳三刀和老六几个能够有限度地接触,苏文这种实力不够,档次也不够的新人,是没有资格与闻的。 第四十八章 犯人档案 “看个档案还得升官?” 让苏文愕然的是,当他让顾清臣去向老六提出要看机密文档的时候,老六先是沉吟了片刻,随后表示自己想想办法,可以满足他的要求。 下午的时候,老六便笑吟吟地找上苏文,告诉他,因为他之前在内厂的贡献卓越,所以将他的职位往上提升一级,从铁鲤符小档头,提升为铜鲤符小档头,薪资待遇,则从十二两提升到了二十两每月,其余待遇,自然也有所提升。 提升职位还是其次的。主要还是因为,只有到了这个层次,苏文才有资格听说一些关于灵狱第三层的消息,而且只局限于耳闻,还是无法翻查相关的信息资料。 不过到了这个级别之后,身为银鲤档头的老六,就可以授权苏文管理一些资料,按照规定,苏文自然是不能翻阅的,可是规定终究是死的,人得灵活运用规定的漏洞,苏文要是偷偷看了这些资料,又守口如瓶,没有把内容泄露出去,那不就是跟没看一样吗? 规则没有被违反,苏文也能得到想要的资料信息,皆大欢喜。 “内厂还真是会灵活变通啊!” 老六才刚给苏文宣布升职加薪的好消息,不到一会,颜朵便和顾清臣一人抱着一堆档案,送到了他的工作间里。 档案只是看起来多,可实际上没有太多东西,因为大部分的档案,还是刻在竹简上的,年代十分久远。 “这就是第一手的档案?” 随手抽开一份档案,苏文看了两眼,便一脸惊诧。 枯黄的纸张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可许多文字,却被用浓墨涂抹,根本无法辨认上面曾经有过什么样的内容。 “没错” 颜朵自觉地闪在一边,避开苏文抖开的秘档。 “涉及到了高阶超凡者或禁忌物太高级,那么与之相关的记录都会采取这样的保护措施。” 颜朵为苏文解释。 那些序列极高的存在,往往有神奇能力,哪怕只是呼唤和书写他们的名字,就能被他们所感知,禁忌物也是如此。 尤其是对他们了解越多,那么也就越容易被感知,甚至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便可操控。 也正是如此,与这些危险的存在相关的内容,是不可能被普通人所接触的,哪怕超凡者,也必须小心翼翼地对待。 当然,与这些危险存在相关的完整信息,不是没有。 最初的记录,往往都是一式三份,最完整的部分,被封印在钦天监的镇星台,其次一部分则安置在内厂总部——也就是真名为镇妖司的不动仓中,最后一份,便是被涂抹过后,可以被调阅的部分。 当然,哪怕这种在苏文看来,已经没有有多少价值的信息,在以往,也只有柳三刀和老六之流有资格调阅,而且还得先跟京城总部申请。 “也就是说想看到更详细的内容,还得去不动仓或者镇星台?” 苏文被内厂体系的官僚体制深深震惊。 “这是一种保护措施。” 颜朵很有耐心地解释:“等你对这一类超凡存在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你就明白了。” “不错” 顾清臣在一旁附和道:“早些年镇星台的档案馆甚至还出过状况,以至于到现在,镇星台档案馆里的绝大部分守卫,都要求必须目不识丁,甚至部分区域,只允许盲人进入。” “好吧” 苏文心神凛然。 他终究意识到,是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凶险了解太少。关于超凡c禁忌力量的档案有这么一套严谨的对应方案,便足以证明,眼前这一堆烂竹片旧纸张中,不但有着丰富的信息,也有着难以想象的危险。 收拾了心情之后,他便开始翻找卷宗。 顾清臣和颜朵不能插手,苏文只能一个人从故纸堆中翻找有用的信息。 但对他来说,也并非难事。 他只寻找与案件可能相关的信息。这样一来,便将禁忌物一类的档案暂时移除,把注意力放在灵狱第三层关押的人物身上。 灵狱第三层一共也就只有十三间牢房,除去部分安置禁忌物的房间,剩余关押超凡者的,也就半数多一点点。 工作量骤然减半之后,他再将不同超凡者的档案按照时间分类,拆开最基础的部分,了解人物的生平,擅长技能,犯过什么事,最终在什么时候入狱。效率奇高。 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他便将所有档案看过了一遍。他也终于对灵狱第三层关押的超凡者,有了基本的了解。 比如那位被关押了五百年,一出灵狱就被黑烟吞噬掉的陆仲,是一名序列五的,堕落了的杂家超凡者。 他在冲击序列六的时候,为了晋升仪式,倒行逆施,蛊惑了当时的前朝皇帝追求长生不死,用小儿心脏为皇帝炼制秘药,最终被几家学派的超凡所察觉,那位皇帝仪式失败,变成怪物被杀死,而陆仲则被儒家的大能桃高更所擒拿,最终关押在了灵狱之中。 翻阅更多的档案之后,苏文才知道,陆仲蛊惑皇帝倒行逆施却没有被处死,还另有隐情。 陆仲之所以蛊惑这一位皇帝,是因为得到当时的太子悄然支持,所以最后失败,可却也为太子扫清了登基障碍,那位新皇感激陆仲的付出,最终淡化处理此事,最终陆仲便一直被关着,直到灵狱之乱,才得以自由片刻,却被对门的黑烟吞噬掉了 “黑烟竟然也只是序列五?” 看完了陆仲的档案之后,苏文便找到了黑烟的记录。尽管不知黑烟的名字,可从能力上寻找能变成黑烟,女声这样的特征,找到相关档案,却是容易得很。” “桃夭?!” 看到这个名字的同时,联想到那一团诡秘的黑烟,苏文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的错愕感。 化成黑烟的超凡者叫桃夭。 档案上记载,她可能是大儒桃高更的女儿。因为晋升高序列时出现了不可控的悲剧,因而濒临失控。桃高更不忍心杀死这个随时可能会变成怪物的女儿,因而将其关到了灵狱深处,将其永久镇压。 桃夭具体是什么派系途径的超凡者,档案上没有记录,具体能力也只有一种,那就是变成可以吞噬万物的黑烟。 桃夭是从序列四晋升序列五时失败,但因为活下来,并且处于半失控状态的她,其实拥有相当于序列五的实力,而且比普通的序列五更加可怕危险。 所有濒临失控,或者已经处于半失控状态的超凡者,都要比同序列的超凡更危险,鬼才知道,这些已经完全疯了或者半疯状态的家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那一具会说话的白骨是,叫扶鸾。是个序列四,但他拥有不死特性甚至是身体已经变成了禁忌物,所以才会保持不死的特性和灵魂?有意思!” 看到曾经一口咬住谢灵蕴断臂不放的白骨扶鸾的资料时,苏文简单地思索了一下,便将扶鸾相关的资料全部摊开,然后开始钻研。 尽管苏文的主要任务是负责追寻“神秘好心人”的案子,可仔细看了扶鸾的资料后,他便怀疑,此人跟连环凶杀案可能有关。 档案资料显示,扶鸾被内厂抓到的时候,是百年之前。 当时扶鸾扶鸾并不是一具白骨,身上还是有血有肉——但都是别人的。 扶鸾杀死一些人,将他们的皮肉缝在自己身上,把自己变成一个由针线与血肉缝接而成的怪物。 而扶鸾也并不是见人就杀,而是精心挑选了面容俊美,身体茁壮之人的身躯,精心挑选之后,才会杀人割肉,取一部分安置在自己身上。 这个超凡变态,落网之时,已经杀害超过一百人。内厂的大档头们裁定,要立即将其处死。 只是扶鸾身上有不死的特性,却是诛杀不得,只有动用更高级的禁忌物或者超凡力量,才能将其彻底扑杀。 可这样一样,为了杀死一个这样的破玩意而付出内厂不愿承受的代价,大档头们也一样觉得不划算。 最后便将扶鸾封印在了灵狱之中,准备用漫长的时光,关死这个变态。 只可惜时间才过了一百年,灵狱便被谢灵蕴打开,扶鸾跑了出来。 “那个杀人取走器官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扶鸾!” 找到凶杀案的线索,苏文并没有如释重负,反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可是一位序列四,拥有不死特性的超凡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比一位序列五更加可怕。 “把这一份卷宗拿去给六档头,就说这个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苏文挠了挠头,把档案递给顾清臣。 “好!” 顾清臣向苏文投来崇拜的眼神,从见到苏文那一天开始,他就觉得苏文不凡,等苏文加入内厂之后,果然印证了他最初的想法。从一堆破纸里都能找到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如何不让他佩服? 看到顾清臣那仰慕的目光,以及颜朵惊愕的表情,苏文心里不禁想道:“不会吧难道他们都没想过,最近发生的案子,最大可能就是从灵狱里逃出来的犯人做的?” 第四十九章 一日白头的人 苏文把剩下的犯人档案又翻了几遍,可这一次却没有那么幸运,与他调查的案情相关信息,一点都没看到。 “会不会是禁忌物作祟?” 沉吟片刻,苏文最终决定,把灵狱第三层的禁忌物档案也看一看。但老六之前可是提醒过他,没有绝对的必要,不要去看这些禁忌物的记载。 老六的说法是,接触禁忌物的信息,可能比接触超凡者的信息更加危险。 翻看高阶超凡者的档案记录,可以视之为偷窥超凡者的隐私,经过档案纸上描绘的法阵,整个过程足够小心谨慎,再加上超凡者自身不注意的话,是可以避开超凡者的反窥的。 但禁忌物可不是人,人有主观情绪,也容易忽视生活上的细节。禁忌物不一样,哪怕是从档案上窥视它们的信息秘密,也等于在间接触摸它们,被察觉的可能更大。 就如禁忌物天一09,只要在心中想它的名字,就可能被它所察觉。这也是内厂记录禁忌物天一09的时候,从不把它的名字写上,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编号。 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看,哪怕是只被惦记着编号,天一09号禁忌物似乎也有所察觉。 可能正因为谢灵蕴整天念想着,所以天一09号禁忌物在谢灵蕴打它主意之前,就自己挖地道逃跑了——至于是不是挖地道逃跑的,其实内厂至今仍没有定论从,事后经过挖掘内厂废墟,发现天一09号禁忌物并没有彻底挖穿地道。 随着灵狱所有禁忌物和犯人的逃走,追究天一09号禁忌物是怎么离开灵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甚至因为禁忌物的层次太高,镇妖司都没有给江南道的内厂下达追索禁忌物的命令,而是南宫回到京城之后,由更高阶的超凡者组建了几支专业的团队,追查这一批禁忌物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 苏文挣扎了一段时间,终于拆开了档案,可很快他就错愕,灵狱第三层的禁忌物,除了禁忌物的编号之外,其余部分,几乎都被浓墨涂抹,每一页档案能够看到的文字,基本不超过十个,都是一些无用的单字,能够从中看出什么有用信息,那就怪了。 每一份禁忌物的档案都是如此。 “天一09”,“地一27”,“地一46”“暂定地一011” “这样的档案,有什么意思?” 苏文拍着脑袋,痛苦地说道。 但很快,他就有所发现。 他发现,禁忌物档案上的墨迹,跟超凡者档案上的不大一样。 超凡者档案上的墨迹,是纯粹的墨痕涂抹,而禁忌物记录上的,并非如此。 那是超凡力量作用下的扭曲,使得他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 也就是说,禁忌物察觉到了有文字将它们记录下来,它们的力量便延伸到了文字上,将其扭曲,使得正常人根本看不清楚上面的记录。 也就是说,苏文看到一团墨迹涂鸦的模样,是因为他的层次太低,无法看到被扭曲内容而已。 很快,苏文就在档案边缘上看到了一行行已经模糊了的红色墨迹,墨迹也被扭曲,所以苏文一开始只看到一抹殷红的痕迹,凝聚了文气,开启了灵识之后才将其仔细辨认清楚。 看清楚了红色的警戒文字之后,苏文心中一惊,赶紧关闭了灵识。 红色的文字提醒道:如果没能达到可以看清楚扭曲的记录的超凡者,千万不要尝试去了解上面的内容。 警示文字并没有提醒如果有人作死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但苏文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细问这个问题。 内厂的先贤们估计是故意没写清楚,用这样的方法,减少内厂内部的蠢货。 “这些禁忌物,可能太恐怖,仅仅是知道与它们相关的内容,就会导致危险的产生了” 苏文自己做出了结论。 最后翻遍了所有禁忌物的记载,苏文能够获得的,只有地一27号禁忌物的资料。这便是禁忌物“通行证”的资料,因为“通行证”的特殊性,相关信息并没有太大的危险,并没有做危险处理。但对寻找与“神秘好心人”相关的信息,并没有任何的帮助。 “只能从别的地方入手了” 苏文先是叹了一口气可很快他又觉得,他要调查的案子,如果跟灵狱三层的禁忌物和超凡者没关系的话,这反而是一件好事。 “那起码可以说明一点,这个超凡者,没有那么可怕” 想到这里,苏文一阵心安。 被关入灵狱的凡人,序列最低都是序列四,而且这还是入狱时的力 量序列,在关押的漫长岁月中,哪怕他们的力量序列没提升,可这么多年过去,文气所转化而成的力量,也相当可观。 眼下江南道的内厂,正处于薄弱状态,序列四的柳三刀已经被调走,能够拿得出手的高序列强者,就是老六。 然而老六目前的力量序列,是法家的序列三。颜朵也是序列三,她进入序列三不久,而且阴阳家素来不以战力著称,遇到高序列的强者,很难直接对抗。 至于其他的厂卫,如顾清臣和萝卜组合之流,大部分是序列二,甚至更多是苏文这一类刚刚觉醒文气或者进入超凡序列底层的战五渣。但在苏文之下,厂卫更多是连文气都没觉醒,只是有一身武艺的普通人。 只是这些普通的厂卫,日常也没机会接触超凡力量,负责的是内厂的日常运作,从不接触危险的核心工作而已。 “还是从卷宗里找信息吧” 苏文将手头上的秘密档案一一放回有封印阵法的密封袋中,按照程序,检查了自己的状态,确认自己没有受到资料中可能涉及的超凡力量影响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走出工作间,苏文看到一排厂卫挑着一桶桶被油纸包着的麦芽糖往仓库而去。 “谢灵蕴究竟藏了多少的麦芽糖?” 苏文揉着眉心说道。 “很多,很多!堆积如山!” 咕咕站在苏文的肩膀上,抖着羽毛回答苏文的话。 根据咕咕提供的信息,谢灵蕴的秘密据点,还在不断被查抄出来。 谢灵蕴着实是个奇葩,他的秘密据点里,值钱的东西没多少,麦芽糖却堆积如山。 仿佛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谢灵蕴就只干了一件事,就是每天不断做麦芽糖,然后将其存储起来。 难怪内厂查抄谢灵蕴的遗产时,发现谢灵蕴身为封疆大吏,却并无多少余财,原来是把家产都拿去换成了麦芽糖 “这么多糖,也不知吃到什么时候” 苏文捂着腮帮子说道。最近整个内厂在发福利补贴的时候,不管职位高低,都有额外的十斤麦芽糖,苏文并不嗜甜,不知要吃到什么时候。 “苏执事!” 路过公堂的时候,一名厂卫急急忙忙而来,冲着苏文急声说道:“又来了那个帮人满足愿望的家伙,又出现了!” 苏文清楚,新的案件出现只是时间问题,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神秘人竟然如此高效率,距离上一个案子还不到两天时间,就又搞出新的事情。 在一队厂卫的保护之下,苏文很快就来到了案发现场。 一路上,他也从厂卫口中大致得知大概的事情。 这一次,出事的是一个丝绸商人,付德。 付德在武宁城其实颇有名气,身家虽然不如许半城这么丰厚,可他却有不少商队,每年从江南道收购丝绸,贩卖到北方的燕国和草原,利润十分丰厚。 但最近几年,大梁朝与北燕关系有些僵硬,往来商路并不顺畅,而草原上的蛮族也屡屡南下劫掠,经贸几乎彻底中断。 所以付德这几年日子便有些不如意,而最近半年,付德的商队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不仅货物丢失,而且人员折损惨重。付德为赔付护卫的抚恤金,就消耗了前些年绝大部分的积累,日子过得艰难起来。 但一个月前,他的运气忽然就变好起来,边境捣毁了一队马匪的老窝,抓住了专门袭击他商队的匪人,审问过后才知道,付德的商队之所以会屡屡遭到攻击,是受到了边城的一家大商人所指使。 边军顺藤摸瓜,抓到了这位大商人,审问之下,便彻底招供,表示马匪说的都是真的,这位大商人本想入股付德的商队,分润丝绸生意的巨大利润,却遭到了付德的拒绝,因而生出了歹意,让付德也做不成生意。 大商人被抄家,家财自然也有一部分作为付德的赔偿,虽然不多,但对付德而言,却是解决了心腹之患。 只是付德还没高兴多久,就在今日,忽然一日白发,一个养生得当,健壮白胖的中年人,瞬间就变成了八九十岁的垂暮老人,马上就要撒手人寰。 家中大惊,急请大夫诊治。而城中大夫,基本都算是内厂的眼线,马上将此事汇报了上来。 很快就有人接触了付德,从他口中得知,的确有这么一个好心人出现过,说可以帮他满足一些愿望,或者解决一些麻烦。 ps;大家中秋节快乐。 第五十章 麻烦大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蹲在病榻前,苏文皱起了眉头。 付德的衰老并没有停止,内厂厂卫找到付德的时候,他虽然已经看上去已经很老,可不到一个时辰,付德满头白发便掉光,皮肤也彻底松弛,长满了老人斑,双目浑浊无神,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若不是内厂的大夫给付德服用了含有超凡力量的秘药,延长了他的生命,苏文根本没机会看得到活着的付德。 “呃啊” 付德张着无神的双眼,嘴里发出无力的怪叫。 从他的神色之中,苏文并没有见到惶恐,仿佛所遭遇的一切,他之前都已了解,并且接受了这样的命运。 全家老少围在病床旁边,低声啜泣。 若不是内厂名声过于吓人,家属们早已出声驱赶苏文等人,好让身染怪疾的付德能够安然地走完最后一程。 “这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看着付德那浑浊的双眼和抽动的手指,他心里清楚,此人虽然已经处于生命的尽头,可并不是脑子已经糊涂。相反的是,付德的意识还十分清醒,他只是不想把掌握的信息说出来而已。 苏文低头,在付德耳边说道:“让你失去数十年生命的人,已经对很多人下手,他们或许都从那人手里得到了一点好处,可付出的代价,却几乎跟你差不多甚至有人,只是想把儿子的病治好却最终搭上了全家人的性命。这不是什么好人你从他身上得到一分好处,别指望他从你身上拿回十分就够了,按照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他会根据与你签订的协约漏洞,找上你的家人,最终你会把全家人都拉入死亡深渊” “啊哦不,他不会的。” 听到苏文这一番话,付德无神的双眼里终于凝聚出了一丝精神,颤巍巍地说道。 “那你身体现在的状况,如何解释?” 苏文承认,他所说的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付德也分辨不了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所以他可以信口开河。 “这个我,我自愿的。他,他说,可以帮我渡过这一关代价是” “代价是,在他觉得有需要的时候,拿走你全部的生命?” 苏文问了一声。 “是不是” 付德听到苏文的话,先是点头,然后摇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说会拿走我一部分生命” “是不是还说,对你的影响其实不大?” 苏文摇头叹息道:“这是简单的话术欺骗你看,从一开始他就在骗你,而在这时候,你还想帮他掩盖踪迹呵,想想你的家人吧在你之后,他们说不定很快就会重蹈你的命运。” “呃,呃” 也不知是苏文一番话让付德心生恐惧,还是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这一次,他想说话也说不出来,眼神越过苏文,望向他身后的家人。 “大夫!” 苏文心里也是一惊。暗道不至于吧,他这一番话,竟然都能导致付德的健康加速恶化。 内厂的大夫就守在一边,听到苏文的招呼,便赶忙凑了过来,伸手去搭付德的脉象。 付德手里却忽然多了许多力气,甩开了大夫的手,把手臂颤巍巍地伸直,两根手指岔开,指向站在苏文身后的家人。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甚是焦虑。 “什么意思?” 苏文看到他的手势,随即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句:“二管事知道此事?” 站在付德儿子身后的二管事,听到苏文这一句话,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道:“官爷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哇!” 付德艰难摇头。 “是二姨太?” 苏文又赶紧问了一句。 付德在武宁城原先也是大户人家,除了正妻之外,还有三房小妾,儿子也有几个。 “呃呃” 付德一脸痛苦,喉咙发出野兽般低吼。 “老爷,我知道您的意思” 二姨太哭得戚风惨雨,她扑到一旁的灯盏旁,将一盏蜡烛摁熄。 “自家道中落之后,老爷比以往更加勤俭平时都不点蜡烛的” “呼” 看到二姨太熄灭了一根蜡烛,付德脸色一下子松弛了下来,呼吸顺畅了许多。 “不好!” 大夫却神色大变,往付德嘴里灌了一瓶药剂。 可药剂还没入喉,付德 两腿一蹬,没了呼吸。 “这真是” 看到这一幕,苏文无言以对。 “父亲(老爷)!” 付德一家老小扑了上来,扶床痛哭,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苏文不得不退出了房间。 不多时,内厂的大夫和颜朵也神色不好地走了出来。 “灵魂不见了!” 颜朵低声说道。 “老朽也没察觉到灵魂气息的波动,好像灵魂跟身体同时寂灭了。” 大夫也给出了跟颜朵相同的答案。 在得知付德快要衰老致死这个消息时,苏文便试探地问颜朵,有没有保存死者灵魂的手段。 没想到颜朵给了正面的回应。或许别的学派没有这种秘术,可阴阳家却是有这种能力的,内厂里的资深老大夫,医家序列二的超凡者,也拥有相似的能力。 苏文为了保险,把两人都带上,本想着如果从活着的付德身上问不出什么信息,就把灵魂带回去拷问。 可没想到的是,付德死后,根本没有留下灵魂。 “其实吧有没有带回灵魂,也不是很重要。” 苏文安慰着两位同伴:“神秘人并没有杀死每一个他帮助过的人,还是有很多活口的” 颜朵叹息一声:“可他们并没有能够给我们提供有用的信息。” “所以我们就算得到付德的灵魂,也未必能问出点什么。” 苏文笑了笑说道:“不过嘛我们得做出得到了一些关键信息的样子。” “还来这招?” 颜朵有些迟疑。 相似的套路,苏文已经在谢灵蕴身上使用过,再次使用这种欺诈的手段,颜朵不报以乐观。 “这家伙未必知道内厂发生的事情” 苏文如此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那一夜围绕谢灵蕴所设下来的陷阱,整个内厂,也只有几个核心成员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切的表演,实际上都建立在谢灵蕴对天一09号禁忌物的认知上,其他人等,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事后柳三刀发布的消息则是有歹人试图攻击王御史,幸好被内厂护卫拦下,王御史安然无恙,内厂厂卫也没有损失,歹人最终被追杀成功,击毙于半路云云。 “姑且试试吧” 颜朵掐了掐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 “梆梆梆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各位街坊邻居,最近有妖人出没,以帮还心愿,解决麻烦为借口,用妖法妖术害人,切莫轻信!如遇到此妖人,向官府汇报,可得奖赏,奖赏如下” 入夜之后,更夫们在穿街走巷,敲着梆子,嘴里吆喝着内厂发布的消息。 除了更夫扯着喉咙喊话,更有不少官吏四处张贴文书,更有巡检队伍四出,抓捕嫌疑人。 神秘人自然是抓不到,但街头为人占卜算命,风水堪舆的先生们却是被抓了不少,被关到了大狱之中,被敲诈了不少银子才放出来。 “这办法不错,就算打草惊蛇,让那位超凡者警觉,可我们也给百姓们提了个醒,就算遇到他,也会心生忌惮,不会轻易上当” 老六对苏文的提议赞不绝口。 “那可未必” 颜朵给老六泼了冷水:“根据我们所收集的卷宗,很多人是明知道有惨重代价,也愿意接受神秘人的帮忙的。” 苏文点了点头。就如那位兵家序列二的悍匪,明确知道自己要失去一只眼睛,才能换得序列三的秘药。若不是神秘人在条款中玩了花样,没有注明要取走悍匪的哪只眼睛,这位悍匪还是会觉得,他付出的代价跟得到的秘药是等价的,甚至还挣了一笔。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序列二的悍匪,都愿意付出一只眼睛换得秘药,其他人呢,那些原本就处于绝望之中的普通人呢? 若他们知道有人在取走他们性命的同时,可以为他们达成一个心愿,那些身在绝望之中的人,会做出何种选择? 这是颜朵所担忧的。 这也是苏文让老六一定加上,发现神秘人向官府报案,确认消息准确的话,可以获得丰厚报酬的原因。 普通人未必会相信神秘人真的会能帮他们实现愿望,但官府的赏金,却是实在不虚的,有用的信息五两银子起步,若能根据消息抓到妖人,那可是二百两银子! 如此丰厚的奖金之下,哪怕再绝望的人,都会先想想银子,再考虑其他的念头。 “我们已经把这家伙的可怕夸张了百十倍不止了,如果还有人想着求助于他,那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爱咋咋的吧。” 苏文最后如此说道。 三更时分,盘腿坐 在床上的张?蓦然睁开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神采奕奕。他感觉身轻如燕,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气。 “呼我,我是超凡者了!” 张?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梆梆梆” 巷子外传来了打更人的吆喝声,他侧耳倾听一阵,脸色一黑。 “我草!我是不是惹上麻烦了?!” 第五十一章 赊刀人 张?不是蠢人。 当天与那步明飞分开之后,神秘人便找上了他,张?的内心是充满警惕的。 只是酒劲作用下,神秘人只是几句话便瓦解了他的防备,然后提出为他准备好足够的文气,还有晋升秘药。 当然,神秘人的付出肯定不会是无偿的,因而向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甚至在张?看来,这个要求简单得过分,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满足神秘人的设想。 因为神秘人要求人,从拿到秘药的那一天起,一个月的时间里,不能主动接触青山书院任何人,也不能告知任何人,曾经与他有过这么一笔交易。 张?一听,就觉得此事再容易不过了。 青山书院虽然每日按时点卯,但学生来去自如,先生并不会追究学生下落。书院只是给学生进行文气方面的启蒙,至于学生能不能觉醒文气,那是学生自己的事。 许多从经文上有所感悟的学生,往往都会找个地方闭关,仔细感悟经书上的奥义,只要提前报备,根本没人追究学生离开多久。 张?为人虽然交游广阔,但至交好友却也只有苏文c孙野侯两人,他除了这两人,其他也也不会主动去寻找。 只要修书信一封跟他们解释说要闭关,修炼文气,他敢保证,两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不会打扰他。 当然也不排除意外,张?于是仔细地询问了神秘人,他不去找别人,若别人来找他呢,他算不算违背了约定? 当神秘人表示不算违背之后,张?便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但神秘人强调,不能将他相关的信息泄露半点出去,否则就算张?违约。 违约的下场,是张?文气消散,终身无法进入超凡序列,并且受到文气反噬,终身都会被业火灼烧,痛苦而凄惨地渡过一生。 讲真,当神秘人说出如此可怕的后果之后,张?便意识到对方不是一个正经人。 可正经人能让他变成超凡者吗》或许可以,但正经的方法,他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变成超凡,所以张?寻思过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个月而已! 大不了躲乡下去,与世隔绝一段时间。 张?准备服用秘药,晋升超凡之后便收拾包袱去乡下,可没想到的是,还是半夜时分,更夫便开始宣说妖人骗人之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可听了更夫的描述,他完全可以确定,外面宣说的妖人,就是帮他晋升为超凡的那位好心老人。 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张?,又侧耳倾听了一阵,更夫边走便宣说一些悲惨案例,有些是真实情况,有些则是通过了苏文和内厂的文士加工渲染,充满了恐怖和悲剧色彩,目的就是为了吓阻那些心怀侥幸的百姓。 张?不知普通人有没有被吓到,反正他是有被吓到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一滴一滴往下流。 “不至于不至于!” 他一手捂在胸口上,试图安抚受惊的心灵。要是恐慌继续,他可能会失控! 刚刚晋升儒家的序列一旦失控,这绝对会沦为超凡世界的笑柄的! 要知道,儒家可是诸多力量途径中最为稳定的序列,尤其是进入低序列的超凡,几乎是零风险,这也是许多觉醒文气之人,会优先选择儒家的序列,因为风险足够低。 只是儒家的晋升仪式会越来越难,所以许多着眼考虑高序列途径的人,反而不会考虑儒家的序列。只是相对于世界绝大部分人来说,符合自己的,又能自由选择序列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就在序列一和序列二的境界之中,更高的序列,本身就不是他们所能奢想的。 冷静下来之后,张?很快有了想法。 他洗了个冷水澡,让自己冷静下来,收拾好包袱,将几封还没寄出的书信,放进屋外的一个绿色邮箱中。近年来,老皇帝着实推行了不少便民的新政,邮政便是其中之一,百姓只要用少量的钱,就能通过驿站邮差在大梁朝境内寄送信件。 这也是老皇帝推行的政策中为数不多,受到国人称的政策了。 “嗐!喝酒误事!我就不应该跟那步明飞喝酒,更不应该答应那老人!这都是什么事嘛!” 张?低声埋怨着自己的鲁莽,趁着茫茫夜色,离家而去。 当他的背影彻底没入黑暗的时候,一个慈眉善眼的老人,出现在张?的家门前。 他看着张?远去的背影,伸手打开了门口的邮箱,拿出几封书信。 “呵” 随着一声冷笑声音,老人手中的书信便 化成了一堆纸屑,他把手轻轻一扬,纸屑就被一阵大风卷走,不知飞散到了何方 “青柏师兄,发生了什么事?” 清晨时分,苏文回到了书院,便看到了青柏和几名先生,匆忙朝着后山而去。 苏文与青柏打了招呼,询问青柏行色匆匆,所谓何事之后,才知道,书院有一名新来的学生,临近天亮的时候,忽然身上冒出了蓝色的火苗,顷刻之间便化为了熊熊烈火,将其吞没。 新生的舍友发现这一幕,便设法相救,可已经太迟。 等火势扑灭的时候,这名新生已经烧成了一团焦炭。 书院的先生赶来之后,根据尸体上的痕迹,确认了这名新生死于超凡力量。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导致他的超凡力量失控了吗?” 苏文皱眉问道。 按照他对青山书院的了解,招收的学生基本都是走儒家序列,不大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是” 一名先生沉声回答:“步明飞是我的晚辈,前些日子,我去他家做客,发现他文气十分醇厚,便起了爱才之心,准备引导他跟我学习《诗经》,若无意外,他应该能在半年之内,成为序列一的超凡者” 听得出来,这位先生心情十分沉重,说话期间,几度哽咽。 青柏打断了这位先生的话语,给苏文介绍了几句,说话的先生叫步流烟,专攻诗书,造诣深厚。 “步明飞应该是被超凡者谋杀的。”青柏明显是受不了步流烟的叙述方式,说道:“但出手的超凡者序列很高,是用诅咒方式将其杀死,所以只能去找先生帮忙,查找凶手了。” 说到这里,青柏幽幽叹了一口气:“希望这时候,先生还没开始喝酒。” 听着青柏幽怨的语气,苏文心底便生起一丝愧疚。 如果不是他那一首《桃花亭歌》,钱浩然也不至于变成一个酒鬼吧? “跟我没什么关系毕竟诗是抄来的” 苏文在心底自我安慰着。 “只是我这晚辈,来书院没两天,觉醒文气的时间也不长,没道理得罪高序列的超凡者啊” 步流烟连声感慨:“这孩子,以往一直愚钝得很,忽然开窍,老夫还以为是祖宗有灵可没想到的,竟会有如此下场” “步先生,你说什么?” 苏文蓦然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盯着步流烟,神色凝重。 “嗯?” 青柏见苏文神色不对劲,说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大概知道,动手的超凡者是谁了!” 苏文缓缓呼出一口气。 那个神秘人,胆子还真大,连书院的学生都敢动手! 只是仔细一想,他便意识到,对方未必是针对书院的学生,只是死者因为觉醒文气之后,才被步流烟带到书院的,那神秘人动手的时候,可未必知道,他针对的人当中,有一位书院的学生。 苏文将神秘人的案子简略地介绍了一番。 “你的意思是步明飞是跟神秘人做了交易,才觉醒了文气,然后被收割了性命?” 步流烟沉吟了一阵,呼出一口气说道:“这的确有几分道理如此说来,很可能是一个墨家的高序列超凡者所为!” “如何见得?” 苏文眉毛跳了跳。 他连凶手的动机都还没摸清楚呢,步流烟是怎么知道作案的人会是墨家学派的人? “墨家序列五,赊刀人。” 青柏言简意赅地说道:“应该是一个刚刚进入序列五,刚成为赊刀人不久的家伙,为了更快消化秘药,或者压制不住秘药的药性,被超凡力量控制他去做坏事了。” “赊刀人原来如此!” 苏文恍然大悟。只是他不明白,为何他只是稍微提及案情,青柏和步流烟就能猜到犯案人的身份,内厂专门负责处理超凡案件的大小档头们,似乎对此却一无所知,好无头绪呢? 苏文将自己的疑问抛了出去,青柏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道:“咱们儒家的底蕴,可不是那些整天只会打打杀杀的家伙能比拟的,哪怕是咱们青山书院书阁里的藏书,都比镇妖司数百年的库藏丰富,有空的时候,你应该多去书阁走走。” “师兄说的是。” 苏文心悦诚服。他决定,一有时间就好好读书,尤其是与超凡力量相关的典籍,一定要多看一些,增广见闻的同时,还能提升力量。 “知识就是力量啊!” 苏文叹息一声。知道了神秘人可能是个赊刀人,实际上已经排除了很多种可能,内厂接下来就不用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瞎动,而是有的放矢地针对赊刀人布局了。< ; 第五十二章 没有侥幸 青山书院出了这么一件惨案,自然惊动了钱浩然,钱浩然检查了步明飞的尸体之后,得出了与步流烟相似的结论。 步流烟只是根据神秘人行凶的方式进行推断,但钱浩然却是通过检查尸体之后,直接找到了超凡者所留下的力量。 “赊刀人将超凡力量赊借给这个糊涂蛋的同时,又让他签订了必然会违背的契约,一旦违背契约中的条款,便会死去”钱浩然为苏文c青柏众人解惑:“这是赊刀人的序列五仪式,毫无疑问,这个赊刀人在投机取巧,自设预言,自圆其说这样完成仪式的速度会很快,但同样的取巧的仪式都有巨大风险,若他的布置,只要有一个出了差池,就会彻底失败失控是必然的结果。”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找到一个跟赊刀人签订了契约的人,将其保护起来,不让其出现违约,那过一段时间,这个赊刀人就会自行灭亡?” 苏文从钱浩然话中抓到了关键。 “没错”钱浩然淡淡笑了笑,随即摇头说道:“只是赊刀人签订契约的时候,怎么可能会留下这样的漏洞,必然在契约中有所规定,不会让人抓住他的把柄。” 苏文一听,心都凉了半截。 是啊,赊刀人在与受害人签订契约的时候,只需加一条不能接触内厂的超凡者,或者接受别人的保护,否则视为违约,就可以完美避开内厂的干预,甚至内厂想从这方面入手追寻他的时候,反而在为他加速仪式的进程。 “不至于这么神奇” 钱浩然拍了拍苏文的肩膀:“赊刀人跟人签订赊卖契约的时候,已经签订过的条款都不能重复使用,否则仪式便有了瑕疵,失败的可能就会变大” “那还好” 苏文松了一口气。 那内厂的当务之急,就是调查赊刀人都跟受害者提过什么样的要求,归纳起来,排除风险了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首先要查的是步明飞做了什么,导致了他违约。” 苏文把目光放在地上,被盖上了白布的烧焦尸体上。 询问了步明飞的室友,苏文一无所获。几名室友都处于冲击超凡力量的关键时刻,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与这个新来的学弟没有太多的交集。 但根据室友的描述,前天步明飞来书院的时候,喝得醉醺醺的,是一名学长同样一身酒气的学长送过来的。 “孙野侯?” 苏文在青山书院名声鹊起的时间虽短,可从前厚着脸皮来书院旁听的时间可不短,跟书院的一些学生,多少都混了个脸熟。至于孙野侯跟张?,书院的学生反而更熟悉,几个学生你一句我一句地拼凑出信息后,苏文便意识到,送步明飞来书院的人竟是孙野侯。 找到孙野侯并不难,就在书院后山,属于苏文的小院子里。 因为与赊刀人相关的案件越来越多,苏文基本日夜耗在内厂衙门里,只能拜托孙野侯按时去给两家伙投喂食物,孙野侯有时候也会在他书房里看书,一呆就是一整天。苏文回家一看,果然找到了孙野侯。 “什么步明飞死了?!” 听到步明飞暴毙的消息,孙野侯嘴巴都能塞得下一个拳头,半天没能缓过神。他是挺喜欢那个胖子的,虽然没什么优点,可酒品是相当得好,都不用劝就吨吨吨地往嘴里灌,不像张?这厮,喝酒磨磨唧唧,末了还要往衣袖里吐。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古怪的人和事?” 苏文不敢开口就提与赊刀人相关的话,怕孙野侯也被赊刀人设下圈套,要是无意让孙野侯暴毙,那可就完蛋了。 “提过有什么关系吗?” 孙野侯从苏文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便赶紧解释道:“不过是酒后胡话而已我可没把他说过的话当真,难道这跟步明飞的死有关系?” “关系大着去了。” 苏文松了一口气。孙野侯果然也够聪明,当他语气委婉地问出这一句话之后,孙野侯便意识到事情似乎有些严重。甚至牵涉到了超凡力量的干扰,不能直接提及。所以他也委婉地告诉说苏文,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并没有参与进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得到了如此肯定的回答之后,苏文示意孙野侯坐下来,将赊刀人最近干的事情捡了几件不大重要,却足够令人心惊警惕的事件说了一遍,而步明飞的事情,苏文则重点介绍了死因。 “是墨家的超凡者杀的人?” 孙野侯一脸错愕。在他印象中,墨家的名声是极好的。这一个学派,急公好义,行侠 仗义,在民间口碑极好。除此之外,墨家学者的许多发明,也大大便利平民百姓的日常,更是受到普遍的欢迎。 所以这时跟孙野侯说,竟然是个墨家的超凡者用黑暗的晋升仪式害人,如何不让他震惊。 苏文摇头说道:“并不是所有墨者都这样,哪个学派都有败类,儒门以浩然正义自居,可蝇营狗苟者还不是多如过江之鲫?” “说的也是” 孙野侯拍了拍脑袋,将与步明飞结识的经过说了出来,只是当他说到张?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变化,像便秘了一般。 “这家伙素来胆大妄为!” 孙野侯心一寒,说道:“我怕他会心动如果真如此,那可怎么办?” 苏文也满头黑线。得知孙野侯没有与赊刀人牵连的时候,他才松一口气,可没想到,张?也在场,而且张?似乎对那个神秘的赊刀人很有兴趣! 更不必说,最近张?对晋升为超凡一事念念不忘,甚至已经有焦躁的感觉。 “没准这货还真会动这种心思!” 孙野侯已经焦虑起来。 “不用慌我们去找他!”苏文深吸一口气说道:“就目前所发生的案件关系看,那神秘人是随即作案,张?想找到他也不容易” 孙野侯这才冷静下来。以他对张?的了解,张?若是遇到此人,肯定一忽悠就会上当,然后会跟步明飞一样,莫名其妙地嗝屁。 “那人犯了这么多事,你们内厂是干什么的,怎么到现在也还没抓到人?” 孙野侯有些纳闷地说道。 “抓人?” 苏文苦笑起来:“那可是一个墨家的序列五啊大哥!” 钱浩然盖棺论定,确定了神秘人是个刚刚进入墨家序列五的赊刀人,苏文头都大了。如今内厂上下,实力最强的就是老六和颜朵。两人都是序列三,别说抓捕赊刀人,遇到人家,可能都不够人家一个巴掌的。 好在赊刀人的目的纯粹,是冲着完成晋升仪式而去的。 若这家伙来是为了报复社会,大开杀戒,整个江南道估计血流成河。武宁城里,能够抵挡得了他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钱浩然。可钱浩然一副超脱尘世的模样,打打杀杀的事他并不感兴趣,想说动他去对付一位赊刀人,可能性不大除非赊刀人杀上青山书院了——当然,这不过是苏文的想法而已。实际上钱浩然对此事还是非常上心的。毕竟青山书院有学生遭了赊刀人的毒手,如果不找回场子,钱浩然在即将到来的桃花宴上,恐怕会被嘲笑。 于是派出了两名弟子,青柏和青栗下山,帮内厂寻找赊刀人的踪迹。 除此之外,步流烟也自请下山,毕竟死者是他的家族晚辈,又是他招来的弟子,此仇岂有不报之理? 步流烟不仅仅自己下山,还邀请了书院里几位交好的先生,与这位赊刀人决一死战。虽然步流烟不过是儒家的序列三,可他几位好友也是序列三的君子,一群擅长嘴炮的正人君子,一旦开启群殴模式,一个还没完成晋升仪式的墨家序列五,也可怕不到哪里去。 苏文和孙野侯到张?家的时候,才发现张?家中无人。当然,张?与苏文不一样,他本是京城人,只是因为来青山书院读书,才会在武宁城。只是他不喜书院的冷清氛围,便在城中买了个小院子,方便他去烟花柳巷,寻欢作乐。 “这家伙不在家” 两人推开张?家门,找不到人便直奔卧室,看到凌乱的被窝和几件随意丢在地上的衣衫,两人心底都冒出一丝寒意。又去了书房,看到一叠笺纸胡乱甩在一旁,几个信封散落旁边,苏文便跑出门外,打开邮筒,可里面一无所有。 “不对啊” 看到的情况让苏文以为,张?应该是半夜急忙起床,还写了书信,可书信去了哪里? 虽然邮差会往来取信,可这时代的邮差效率很低,都是隔三天才会沿街收信,时间上对不上。 “是了” 苏文想到了昨天夜里,内厂让打更人宣说赊刀人的事再仔细一想 一股寒气从苏文心底弥漫,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已经足够让他勾画出足够多的画面了 “张?被赊刀人蛊惑了。” 苏文平复了心情,对着孙野侯缓缓说道。 第五十三章 真正的幕后之人 其实不用苏文说,对于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孙野侯也是心中有数的。 “这家伙怎么招惹到赊刀人的?!” 只是孙野侯心里震惊得很,他跟张?相识多年,对这位好友的性格十分了解,除了去喝花酒,他做事从来没有这么高的效率。从步明飞口中得知有赊刀人的存在才多久,他就找到赊刀人,并且与对方签订契约了? “这可怎么办?” 孙野侯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急,先确认情况再说” 苏文倒是冷静。从张?家里的情况看,他是意识到了事情的危险,为了规避风险,收拾了包裹而走的。 他甚至还写了书信。 只是不知为何,书信并没有留在门口的邮筒中。 “赊刀人应该已经盯上了他”苏文得出了结论。 赊刀人为什么会盯上张?,不用猜也能得到答案,肯定是为了让张?“合理”地违约,然后收割掉张?的性命,或者让张?付出足够的代价。 而昨天夜里,张?听到更夫的宣传之后,明白自己中了圈套,便收拾包袱逃之夭夭去了。 “至少说明了张?觉得,通过这样的手段,可以规避契约中蕴含的风险” 冷静过来的孙野侯,也加入了分析:“张?这家伙,哪怕利欲熏心,也不会轻易失去理智,跟赊刀人签订契约的时候,也会看到漏洞,设法补全的。” “他写的书信,很可能就是想告诉我们什么但又不想跟我们相见,把麻烦告诉我们,这应该也是契约里有所规定” 苏文是了解张?的,要是闯了祸,他肯定会来找朋友帮忙想办法弥补的,就像之前他和胡小倩那一档子破烂事,得知胡小倩的可怕面目之后,孙野侯还扭扭捏捏,可张?却一咬牙舍了面子,拉孙野侯去找苏文说明情况去了,脸虽然丢了,可却能够切断与胡小倩的关联,不受进一步的危害,也可以为内厂提供第一手资料。 当然,张?和孙野侯的运气不算特别好,两人去找苏文的时候,恰好胡小倩来内厂找苏文麻烦,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好在两人都因祸得福,孙野侯因此晋升了序列一,而张?也巩固了文气,不至于变成废人。 可能也是因为文气一度处于枯竭状态,张?才会着急着进入超凡者行列,最终选择了铤而走险,勾搭上了赊刀人,又惹来麻烦。 “这家伙还真能惹事生非。” 苏文喟然长叹。 他让人给颜朵带了消息,不久之后,不仅仅颜朵,连老六都亲自到场,查找蛛丝马迹。 最后经由老六确认,张?家中,的确有超凡者留下的气息,但超凡者不是别人,正是张?。从残留的气息分析出,张?已经晋升为了儒家的序列一:秀才。 “这家伙真的胆大包天!” 印证了猜想之后,苏文和孙野侯都长叹了一声。 “放心,人还活着” 颜朵用了阴阳家的占卜之法,确定了张?的依旧活着的气息,并且告诉苏文,张?不但活着,而且还相当健康。 但她同时也发现,张?的命轨与苏文c孙野侯有着晦暗的纠缠,这种纠缠让她担心不已。 “有人想利用他对你们做点什么。” 颜朵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自己都不大相信。 虽然苏文已经告诉过她,搞事情的是墨家的赊刀人。赊刀人颜朵没有太多了解,但对墨家学派,她可一点都不陌生。 柳三刀就是墨家的序列四为“侠客”。而且还是一名已经完成了晋升仪式的侠客。所以从柳三刀的讲述中,颜朵对墨家序列四以及之下的序列名字和晋升仪式是一清二楚的。 侠客的晋升仪式的全名其实叫“侠客行”,就是仗义疏财,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侠义举动能得广泛认可,仪式就会完成。柳三刀为了晋升仪式,可是耗费了大功夫,北境的许多山寇土匪,基本被他扫荡一空,仗义疏财更不必说了,不仅仅将自己俸禄散发干净,连家族财产都不放过,要不是被南宫发现得快,祖宅都被他卖掉去仗义疏财去了。 也正是柳三刀带来形象,让颜朵等人很难相信,此时在武宁城周遭为非作歹的,竟然是一个墨家的高序列超凡者。 但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颜朵和老六都选择相信证据。身为厂卫,他们本就不可能是什么傻白甜。关在灵狱的的犯人,别说墨家墨者,儒家贤人c君子也不少,超凡序列,是力量的一部分,而不是道德水准的高低,绝不能混为一谈。 “对我们做 点什么?” 苏文皱眉想了许久,扯了扯嘴角,苦笑说道:“一个赊刀人,打我们两个序列一的主意?他的闲着没事干吗?!” “苏文!你可不能这么想。” 老六耸了耸驼起的背,走过来拍了拍苏文的肩膀,说道:“一个堕落的高序列,做什么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而是当他们堕落之后,随机出现的仪式步骤,会引导他们去做任何事,可能是合理的,荒诞的,血腥的,甚至是毫无理性可言的所以” “所以赊刀人并不是针对我们只是因为,我们只是他仪式中的一个必须完成的环节?” 苏文心里想到一句经典的话语:我要杀死你,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想不到黑暗丛林法则,在这地方竟然也能有市场。 仔细一想,苏文心里便收起了自嘲的心思,他发现,在正常的序列之外,超凡者的晋升途径,不就是遵循着丛林法则么?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为所欲为,一切都为了更高层次的力量。 “不过,赊刀人既然盯上你们了,那肯定会下手的,这是我们的机会!” 喜欢挖坑设陷阱的,可不只有苏文一人。老六一样看到了机会。 既然苏文和孙野侯也会成为赊刀人的目标,那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给赊刀人挖一个坑。 如果利用得当,可以解决一个大问题。 原本注意力都放在连环杀人案上的老六,得知另外一个搞事情的家伙竟然是个序列五的大佬之后,注意力都已经全部转移了过来,对原先的案子,已经没有太多的精力。 “哗啦” 在一间精致雅趣的房间里,一双纤纤玉手将手中的玉筹散落桌面。 随后精致的小手提起一支紫檀杆的毛笔,在文气氤氲的宣纸上落笔书写。 “牢六子被赊刀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因而给与了扶鸾最后的喘息之机,扶鸾入城五天,发现没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后,胆子大了起来。利用谢灵蕴留在城中的阵法,晋升序列六他的晋升仪式,还最后一环,一首可以牵引文气的诗歌或者文章,在整个武宁城,只有两个人有这样的能力,扶鸾果断地放弃了钱浩然这个目标,选择了只有序列一的苏文,然而他并不知道的是,赊刀人也在打苏文的主意” 洁白如玉的小手往砚台里沾了点墨,随后又拿起玉筹,重重洒落桌面,而后一根根玉筹中蕴含的奥义,便在她眼神深处浮现,然后又被记录下来:“所有参与此事的超凡者,都没有意识到,他们自己本身也是猎物,只是真正躲在幕后的猎人,依旧藏在冰山底下,静等将他们全部吞噬的时机” “咔嚓!” 就在这时,玉手握住了紫檀笔忽然碎裂,化成碎粉,消散无形。 “呵谁的命运这么强大?” 一个温软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随后玉手又拈起一支更为精致的毛笔,沾了墨水,继续书写道:“一个计然家,通过策划谋杀名家c儒家c墨家c纵横家,阴阳家以及序列之外的超凡者,汇聚成前无古人的壮举,因而她的晋升将会一帆风顺,顺利成为计然家的序列四:‘奢’” “咔嚓!” 紫檀笔再次碎裂,化成齑粉,散落在宣纸上,遮蔽了她所书写的部分文字。 “呼” “不对啊” 自言自语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谁的命运能不被玉筹支配?难道有更强的超凡者入局了!是钱浩然,还是董知章晋升仪式完成了?没那么快!那就是这些猎物的命数,有了变化” 拿起玉筹,她本想再用来占算一次,可是看到玉筹上的光泽已经黯淡下来,便只能叹了一口气:“罢了明日再算吧,今日玉筹已经无法再使用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旁边的一个玄铁盒,将玉筹一根一根地摆进去,一共有四十九根。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把盒子关好,把食指伸到唇边,将其咬破,随后把血液涂抹在玄铁盒上的一行字迹上。 “天一77”。 “到底是谁的命这么硬朗呢?” 封印好盒子后,她睁大着眼睛,看着桌上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草稿,随后将其拿起来,放到一旁的水盆里,将墨化开,最后再伸手将纸张撕得粉碎,最终化为一团浆糊才罢休。 “不管是谁,也阻挡不了我的超凡之路!” 第五十四章 更深的图谋 寻找张?下落,成了苏文的首要目标。好在不用他一人如无头苍蝇般胡乱碰运气,高速运转起来的内厂,效率是惊人的。 很快,根据几名打更人提供的线索,在将近四更时分,看到了与张?描述相近的人出没,因为对方穿的是儒衫,行为举止也不像是歹人,更夫并没有靠近盘问。 张?最终是在天亮之前到了城南,城门天亮时开启的时候,他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武宁城。 根据负责巡逻城外的兵丁汇报,他们在直道中有遇到张?,那时他们正值夜归来,对一大早出城,行色匆匆的书生打扮的张?有点印象,张?朝南郊而去,具体是去哪里,倒是还没查出来。 但城南郊外是一大片的农田,张?家族移居京城之前,曾在江南道经营许久,还是有几个庄园在此地。张?在青山书院的开销,便是从这几个庄园负责提供。 当这些线索汇聚起来,内厂若是还找不到张?,可就没有道理了。 考虑到张?与赊刀人的契约,苏文并没有急着找张?,而是让厂卫盯在张?家的庄园附近,看能够顺藤摸瓜,找到赊刀人。 而步流烟听说赊刀人可能会去找张?的晦气,更是按捺不住脾气,带着书院的几名君子,埋伏到了张?家庄园之外。 看到步流烟一众书院的正人君子之流的举动,苏文便知道,这些儒家君子,终究是没啥社会经验啊,赊刀人如今躲在暗处,张?的行为,说不定已经老早就被人家所掌握,他们还兴冲冲地准备去埋伏人家,这不是直接把底牌暴露在赊刀人面前。 可他可劝阻不了步流烟和学院的先生们,只能私底下拉了青柏,让他和青栗师兄,不要一起去,就算跟上去,也要分开一段距离,不要让步流烟等人知道他们也跟在后面。 这样赊刀人考虑对付步流烟几个的时候,好歹忽略掉青柏和青栗。两人都是儒家序列三的君子,在之前,青松c青柏和青栗,可是钱浩然眼中的天赋卓越的“好大徒弟”和“好二徒好三徒”,直到苏文出现后,三人才变成了“朽木不可雕”和“烂泥扶不上墙”蠢货。但三人的实力,比起步流烟之流,还是要高一点的。如果赊刀人在谋算步流烟几个的时候,被青柏和青栗突然袭击,序列五也不一定吃得消。 得到了青柏的保证,苏文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 苏文很快意识到,他的注意力都被赊刀人所吸引,似乎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不会是很重要的事吧” 苏文挠了挠后脑勺,便将问题抛诸脑后。 “六档头呢?” 走在空荡荡的内厂里,苏文有些不大适应。 因为颜朵的占卜结果,小心谨慎的孙野侯,跑回了青山书院,美名其曰是帮苏文照顾核桃和咕咕去了,实际上,苏文所在的地方,是钱浩然的地盘,赊刀人头再铁,也不可能会跑去哪里找他的麻烦。 至于苏文,他倒是想跑回后山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可春夏秋冬可以不管,张?不能不管啊! 孙野侯帮不上忙,躲起来便是最大的帮忙,可苏文不一样,他终究是内厂的一员,每个月二十两银子和各种福利津贴,可不是让他吃干饭的,被留在内厂出谋划策,便成了他最主要的工作。 “档头去城南办案去了” 厂卫回答苏文的话。 “城南办案?” “城南”两字撩动苏文的神经,眼下张?不就躲在南郊外的庄园里,难道是张?? “是啊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出现了,早上在城南制造了好几件血案,杀死了好几户人家,直到中午才发现,档头便去了现场办案,听说崔刺史也惊动了,也去了那里” “好吧。” 苏文心一惊。他忽然想起,自己忽略的重要事情之一,其中一件就是连环杀人案。 尽管可以确定,两个案件不是一人所为,但他始终觉得,赊刀人跟这个变态杀人狂之间,存在某种联系。 两人似乎在互相配合对方,不断吸引走内厂的注意力,为对方腾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犯案。 “假如他们认识” 苏文做出了一个假设,随后心头便一阵抽搐。 他从内厂的档案里推理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可能是从灵狱第三层逃跑出来的扶鸾。 扶鸾被关在灵狱是一百年前的事,从灵狱跑出去的时间也不长,不大可能那么快找到旧日“志同道合”的超凡好友,结识新的,同样变态或者内 心同样黑暗的人物,也不至于那么快。 毕竟在这些黑暗序列的超凡者眼里,超凡者同伴,成为他们晋升高序列超凡的秘药材料的可能性,远比成为至交好友的可能性更高。彼此之间提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贸然结交,还“共襄盛举”?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与扶鸾互相配合的赊刀人,也来自灵狱的第三层。 只有如此,彼此之间才会有熟悉的可能,越狱之后,两人一拍即合,互相配合,谋取更多的利益。 “这种可能还真不小!” 苏文抹了抹冷汗。 “是哪一位超凡者呢?” 关在灵狱底层的犯人并不多,而且其中像陆仲还被黑烟吞噬,没能活着离开灵狱。 可惜的是,苏文并没有看到最终都有哪些超凡者活着离开灵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那一团黑烟,还有扶鸾。 “得再翻翻档案了” 苏文神色凝重。 可老六不在内厂,这些绝密档案,他是没有接触的资格的。只有经由老六批准,从封印的库房里把资料调出来,苏文才能翻阅,而且每次翻阅之前,老六还不厌其烦地提醒苏文:不要想办法去看那些他无法一眼就看到的内容,超出力量的秘密,不是他现在所能承受得了的。 “话虽如此可其中必然有大秘密在其中,说不定藏着这两位超凡者的真正动机呢?” 苏文心里一动。 “他们是真的是在准备晋升仪式,还是另有其他图谋?” 苏文终于往深处想了一层。 “那么他们能图谋什么呢?” 苏文开始排除可能。 自然不可能是权力,黑暗序列的超凡者,自踏上这一步之后,他们便清楚意识到,几大被诸子学说把持的王朝,不可能接纳他们这些邪魔外道,别说分享权利,被他们撞见,都可能会大喊一声:“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然后一哄而上,杀之扬名,以此抬升自己学派的正义和正统名气。 “力量晋升仪式,本质就是为了巩固他们的序列力量而存在的这是他们目前行为的客观动机但不符合他们追求的,力量之上的利益” “对了,是利益!” 苏文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灵狱第三层,可不仅仅跑了一堆棘手的超凡者,还有好几件被封印的禁忌物。 其中天一09号禁忌物,更是灵狱被打开的关键因素。 这些超凡者,与禁忌物共处灵狱第三层那么多年,获得自由之后,他们必然对这些禁忌物垂涎三尺,甚至在灵狱里就已经开始打禁忌物的主意,只是以前只能空想,而没有接触到禁忌物的可能而已。 “当时灵狱大开,应该有实力强大的超凡者,带走了部分禁忌物但剩下的,超凡者一时间无法降服的禁忌物,应该自行离开了就像那个会说话的大圆玉盘” 苏文想到那个圆盘,便觉得脑壳还在隐隐生疼。 而翻阅了禁忌物相关的信息之后,他也从部分描述里,大致知道了这一件禁忌物的编号。 玉盘的禁忌物排序,应该是“暂定地一11”。有专属名字,但这个名字本身就是禁忌,苏文翻开资料的时候,名字部分是扭曲的。 而从秘档资料看,玉盘的编号只是暂时编列,并不是永久的编号。资料上也有详细的注脚,解释了编号名的原因。序列的数字,与禁忌物的力量关系不算太大,更多是发现时间的早晚相关,除非是蕴含极其恐怖威能的禁忌物,才会被一方势力提出重新编排序列,最终由各大王朝和超凡组织确认过后,才给予更名,整个过程十分复杂,所以不是闲得蛋疼,一般人都懒得干这事。 编号最重要的是数字前面的序列字:天c地c玄c黄。序列的禁忌物之间的等级,才是必须仔细甄别的,如“天”与“地”开头编号的禁忌物之间的收容c封印规格有如天壤之别,稍有差错,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玉盘被收容的时候,它的禁忌力量和属性,没有被彻底清查出来,只能根据已经发现的力量进行评定,将其定为“地”级别。但已十分可怕。 也就是说,只要挖掘出它更多的秘密,玉盘的排列位置还会继续上升,说不定能排到“天”字序列之中去。 “这些已经有了灵智的禁忌物,说不定是他们两个的目标,若是如此,那么他们的种种行为,除了是晋升之外,那就是符合收容某件禁忌物的条件了。” 苏文最终如此想道。 他如释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