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人生之末世女巫》 在那东山顶上 太阳还没有升起,但天色已经渐亮。 深蓝的海面上升起薄薄的雾气,轻轻随着海风涌动。 码头上有大大小小的船只回归,海鸥随着渔船鸣叫飞舞,几个渔民冲着岸边高声喊着什么,几辆货车边站着一群人,在等着收购渔民刚刚捕捞的最新鲜的海鱼。 海浪声混合着马达声c人声c鸟鸣声,嘈杂而和谐。 终于,太阳一跃而出,光芒四射。 却没有一个人留意这些。 太阳每天都会升起。 日上三竿。 滨城,东山小区,一栋小高层住宅楼的顶楼内,窗帘却依然没有拉开。 阳光从窗帘缝隙照进卧室床上,又慢慢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脸上。 女孩似乎处于梦魇中,眉头紧皱,眼珠乱转,面现痛苦。 一阵铃声响起,她轻啊了一声,猛然坐起,一把抓过手机,迷迷糊糊地喂了一声。 也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她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 直到电话中传出嘟嘟的声音,沈梦昔终于回过神来,挂了电话。 她看看手机上的日历,2012年11月4日,星期日。 呵,又来一次 沈梦昔已经不想分辨心情是喜是忧,先习惯性地检查了一下武陵空间,一切如常。 这就好。她放下心来。 下了床,赤脚直奔浴室,打量着镜中人。 两个字:年轻 只是有点胖,170的身高,170斤的样子,头发半长,染了几绺蓝色。 年轻就是有一点好,即便胖成这样,脸蛋也不难看,皮肤紧绷绷,脸蛋圆嘟嘟,嘴唇也圆嘟嘟的。 但再胖下去就不好说了。 沈梦昔仔细洗了个澡,摸着一身的肉,百感交集。 这么多次接手新的身体,有情绪低落的,有胆小懦弱的,有聪明机智的,有娇里娇气的,可就是没有这样高大肥胖的。 还有一点比较不同,那就是这次不但没有头疼,没有任何不适,竟还有种说不出的舒畅,且还头脑清晰。 一个人,老与不老,不是看心态,而是看身体。 当一个人身体衰败,疾病丛生,是无法保持年轻心态的。当一个人认命服老之时,必然是健康出了问题。 虽然胖大,但真的是年轻啊,沈梦昔觉得整颗心在雀跃,无名的雀跃,她哼着歌,出了浴室,忽然脚步一顿,没了唱歌的心情。 刚才没有留意,这间约十五平方米的卧室里,搭了半床衣物,衣柜门开着,里面团成团的衣服淌了出来。 走到客厅,沙发上也堆满物品,只有一个能容人挤着坐下去的座位,茶几上c地上全是快递盒子c零食包装,用过的餐巾纸c纸杯等垃圾,地上有一条窄窄的通往厨房的过道,她顺着走到厨房,油烟机倒是干净,但洗碗池却是满的,全是没洗的杯碟筷子,地上的垃圾桶里也是满的,散发着腐烂的气味。 客卧倒是干净,一张大床一个衣柜,但都是空着的,看上去并没有人住。 书房的书架里只有一个格子里放了几本大学课本,其余的格子里堆满大包的卫生纸c面巾纸c洗衣液c湿纸巾c方便面c饼干c薯片等东西。 最后一个房间连着一个北阳台,大概可以算是衣帽间,里面全是衣物和鞋盒,一个椅子上摞着十几个帽子,地上是一堆鞋子,乱七八糟垒成一座小山。 沈梦昔退了出来,有些懊恼地坐到沙发上,那些衣服竟然形成一个天然的圈椅,靠上去十分的舒服。 沈梦昔将头向右一歪,顺手打开电视,播放的是小宋佳和张嘉译主演的悬崖,沈梦昔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抓抓还湿漉漉的头发。 她方才有一刻竟是真心希望可以就那么靠在衣服堆上,一直看电视的。身体不仅仅受意识控制,还有条件反射。 她怀疑,如果松懈下来,会不会慢慢迷失自己,真是一刻也不能懈怠。 忽然门铃响了,沈梦昔起身到门镜看了看,一个年轻男子托着个纸箱站在门口。 “谁啊”沈梦昔问。 “送快递的,是天线宝宝吗” 沈梦昔被这个网名刺激得打了个激灵,她打开防盗门,伸手接过快递。 快递员眼睛朝屋内似乎是不经意地瞄了一眼,让沈梦昔想起,似乎从前的快递都是放到门口的。她正要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忽然快递员身后响起一个尖尖的 声音,“金欢喜” 沈梦昔条件反射地咣当关上了防盗门,紧接着砸门声传来,“开门都堵到你了,还能躲哪儿去” “什么事儿啊,我不大方便”沈梦昔平静下来。 “我跟你说金欢喜,你赶紧把你那屋子收拾收拾吧生了蟑螂,整个单元都跟着遭殃”尖尖的声音从门镜传进来,“还有明天早上八点咱小区停水,你把你家水龙头都关好了,别像上次似的漏水,让人家找上来” “知道了谢谢”沈梦昔应了一声。 又听那女人跟快递员喋喋不休:“哎你看看,现在的九零后,都是这样,垮掉的一代啊以后国家交到他们手上,可怎么办啊” 快递员嘿嘿附和了两声,进了电梯。 “以前觉着八零后完蛋,现在看,特么九零后更完蛋”那女人嘀咕着掏出钥匙,打开了对面的防盗门,然后咣一声关上了门。 沈梦昔耸耸肩,随手拆开了快递,里面是双金色的高跟鞋,美丽而眩目,但仔细看,又发现是杂牌子的样子货,沈梦昔盖上鞋盒,丢到了一边。 这间屋子,还真不小,大约160平米,方方正正的四室两厅两卫。 一个人住,居然满满当当。 上一世,沈梦昔就不满意那具身体,这次,还不如上次 沈梦昔走进卧室时,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她实在是不适应这具身体的宽度。 打开窗户通风,看看周围的环境,楼层大约十层左右,不远处有个学校,绿色的塑胶操场,一个高高的旗杆,也不知道是小学还是中学。再往南看,居然可以从林立的高楼缝隙中,看到一小片海。北面不远处是一座山,不高,半山建满了楼房,还可以听到附近商场门前做着宣传活动,十分吵闹。 沈梦昔摸摸手腕,年轻人的脉搏就是有力,再看看想整理都不知如何下手的猪窝一样的居室,她再次叹气,要不先打坐吧,无论何时,要有自保能力。 于是将床上c地上所有的衣物都掀出去,将床单扯了下来,换上一套没拆封的新的四件套,没过过水也顾不上了,好歹是先清理出一个房间。 从断舍离开始 按照以往经验,每次重生后,都会昏睡一阵,以融合新身体的记忆,可这次沈梦昔有些亢奋,根本不想睡觉。 她盘坐下来,深深吸气,静下心来,内观身心,只见这年轻的身体,丹田空空荡荡,经脉堵得实实诚诚。 又是从头再来啊 不到十分钟,沈梦昔就觉双腿酸疼难耐,只得伸展开来,点按穴位,松弛肌肉,看着两条粗壮的大腿,沈梦昔苦笑,干脆平躺下来,闭上双目,躺着练功吧。 一小时后,沈梦昔起身。 依然没有记忆融合。 但值得欣慰的是,她调息时,感觉身心说不出的舒畅,仿佛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喜悦。即便是接手了一个不如意的身体,也不觉沮丧。 沈梦昔走到主卫,将一条毛巾当作抹布,浸了水,开始清扫卧室。 飘窗和床头上都是一层浮灰,床下也是厚厚的一层灰尘,窗帘似乎从来没洗过,她费力地爬上窗台,拆下窗帘,又轰隆一声跳下来,将窗帘拖到客卫的洗衣机里。 她来了个彻底清扫,床和衣柜都挪开了,衣柜里里外外也擦拭了一遍。 两个小时后,肚子咕噜响了一声,沈梦昔想起,醒来后还没吃过东西。 她琢磨着吃点什么好,脑海里就浮出个念头:汉堡。 沈梦昔翻了个白眼。 没人比她更熟悉人体了,一个人的欲望,不是单纯来自大脑。比如食欲,会受视觉嗅觉刺激,有时候,一个人想吃东西,是牙齿和食道想吃,有时候是胃肠想吃。 此刻,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让沈梦昔无情压制下来,她打算吃点牛排。 但是记忆告诉她,家里没有。 那就煮一小碗面吧,但煤气又没法使用,不知道是用光了,还是压根没有买。厨房里微波炉c电烤箱c电磁炉都齐全,只是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还有个不锈钢小锅,盖子上也是灰尘。 沈梦昔先将电磁炉和小锅清理干净,烧了水。 家里面粉结块,大米生虫,只有吃方便面,沈梦昔将煮面的汤沥掉,重新添了水,再次烧开,重新下面,没有青菜,她只能从冰箱里拿出一个鸡蛋磕到锅里,等到鸡蛋落入锅中,才发现是个臭鸡蛋。 沈梦昔泄气地一把将蛋壳丢到锅里,关了电磁炉,端起小锅,一股脑将面条倒到洗碗池里。 出了厨房,将茶几理出一块空地,从武陵空间里拿出一盘煮好的酸菜饺子,又拿出一副筷子,吃了起来。 电视里新闻播报着祝融火星车登陆火星,蛟龙号探索马里亚纳海沟的新闻,沈梦昔停止咀嚼,她感觉到时间线的不同,一把抓起金欢喜的手机,崭新的苹果四代,但她解不开手机登陆密码,又不能指纹解锁,只得放下,胡乱吃了饺子,开始满屋子翻找。 终于在一件衣服下面的皮包里,找到一部笔记本电脑,和一个粉色长款钱夹,里面有身份证,钱包c银行卡c以及一沓至少五千元的现金。身份证号码和户籍地址显示,金欢喜是滨城人,1994年4月1日生人。 又在包底的一堆乱七八糟的护手霜c防晒霜c香水瓶里找到一本学生证:滨城大学设计学院服装设计系2011级,金欢喜。 拿着学生证,沈梦昔有些犯愁:看来明天还得去上学。 足足忙活了六个小时,沈梦昔累得不能动弹,已经扔出去五大包垃圾,屋子里还是满满登登。 草草洗了个澡,踩上刚才从衣服堆里挖出的体重秤,好家伙,1699 暗搓搓地想,若不是忙忙活活出了一两的汗,真就是170斤了 她准备早睡,早点融合记忆,但身体习惯顽固而深刻,熬惯的夜猫子,怎么能说早睡就早睡。 电脑也不能登陆,索性继续打坐,十点钟才上床睡觉。 一夜乱梦,沈梦昔居然过电影一样,将前面七世都梦了一遍,她早已学会了忘记,怎么这次忽然都涌现了出来呢,大概是最后一世了吧,她暗暗心想。 此刻,她既像亲历者,又像旁观者,真实而又梦幻。 醒来天光大亮,沈梦昔睁眼迷茫了两秒钟,伸个懒腰坐起,抓起手机,看看时间,六点。 9441,沈梦昔解开手机屏幕,从相册里找到课程表,她起身一边刷牙,一边从书房找出今天的课本,从武陵空间里找出一个麻色大包,装上书本电脑,洗漱完,又在客厅里原地活动了一下身体,站桩半小时。 然后坐到床边,将主卧衣柜里的衣物,一件件整理出来,将旧的装了一大包,又将吊牌都没拆的新衣服装了一大包,放到楼道 安全门外的垃圾桶边,也不知道这么肥大的衣服有没有人要。 其实,她完全可以将所有属于金欢喜的物品,一股脑扔到武陵空间角落,但她有强迫症,她的空间再大,也不放这些废品。 再者,一番整理,也算是对大脑的彻底梳理,她情愿一点点亲手将这个房子清理出来。 七点钟,沈梦昔忽然听到国歌,她跑到窗边,看到学校操场上站满了小学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举手敬礼,两个学生正在仰头升旗。 沈梦昔垂手肃立,直到升旗仪式结束。 沈梦昔双眼潮湿,历经几世,她都是女人,都是中国人。 到餐桌边坐下,从武陵空间里拿出一杯热牛奶片全麦面包和一个鸡蛋,慢慢吃下。 胃在蠕动,叫嚣着还可以再吃下一只鸡,沈梦昔起身刷了杯盘。 七点二十五分,她在整理过的衣橱中找出一条棉麻长裙换上,又套了一件浅棕色的开衫,戴了一顶同色渔夫帽,照照镜子,发觉显得衣服肩膀极宽,又将开衫换下,穿了件薄牛仔服。 依然很宽厚。 素面朝天,出门上学去了。 她没有像以往一样打车,而是选择步行。 是的,沈梦昔已经完全融合了金欢喜的记忆: 金欢喜,18岁,滨城人,正如她的名字,她的出生给家人带来了欢喜,她是个爱笑的小姑娘。 但十岁后,天翻地覆,父母离异,各有新欢。 她的抚养权归母亲,十一岁时母亲再婚,随后父亲再婚,十三岁母亲以女孩不宜与继父同住为由,让她随父亲居住,十四岁父亲以她青春期过于叛逆无法与继母相处为由,将她送到奶奶家居住,十五岁奶奶去世,她又搬去姥爷家居住,十六岁姥爷病故,去世前将名下的房子过户给了她,自此,她就独自住在东山小区的这套房子里。 十七岁那年,她勉强考上名不见经传的滨城大学,她的专业,每年要交付两万元的学费,父母各负担一半。 金欢喜的父母都是生意人,他们谁都不缺钱,两人总是按时按点地给她的银行卡里打钱,只是极少有时间见她,金欢喜也不愿见他们。高二开始,她就独自住着大房子了,她不怕,她坚信姥爷会保佑她。 她中午在学校食堂吃得很少,晚上回到家里,却暴饮暴食,半夜还要加餐,一边吃一边看电视,都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怎么吃下去的。 吃完就痛悔。 幸福总是短暂 姥爷去世两年,金欢喜足足胖了五十多斤。 父亲母亲偶然来看她一次,见她逐渐宽大的体型,毫不掩饰地表露出嫌弃,母亲皱着眉头,“欢喜啊,你不能再吃了,你看咱俩一般高,你都能把我装进去了” 父亲来了就说:“你妈怎么教育的你你姥爷也是惯着你,你看看这好好的房子让你住的” 两人历来只是批评,从无建议和帮助。 金欢喜更加不愿见他们,有时候他们来了,也不给他们开门。 她初中以后就极少与同学来往,等到男友夏宇轩跟她分手,她就彻底独来独往了。 想到夏宇轩这个名字,沈梦昔就觉得心脏揪了一下。 其实,夏宇轩才是金欢喜自暴自弃的根本原因。 他们是高中同学,高二起他们的座位隔着一个走廊,金欢喜常常一天也不说一句话,夏宇轩总是逗她开心,逐渐的金欢喜开始有了笑脸,夏宇轩还带她去发现王国坐过山车,他们的手紧握在一起,心跳咚咚。高三那年的圣诞节,他们在一起了,那个落雪的夜晚,金欢喜的初吻冰凉而甜蜜。 校方和双方家长都极力反对,金欢喜的母亲甚至为此打了她一个耳光。但有了阻力的爱情,更加让人欲罢不能,什么都不能阻挡两颗年轻的心灵的靠近,他们在高三的寒假,初尝禁果,就是在这个大房子里,两个互相交付初夜的少男少女,带着充分的理论知识,懵懂无知地反复探索。 那时候,这个大房子还算整洁。 那时候,金欢喜觉得夏宇轩就是全世界的光 夏宇轩认真地告诉她,一定要努力学习,他们一同考上大学,才能继续在一起。金欢喜眼睛闪着憧憬的光,也郑重地应下,很是苦读了半年。 他们报考了相同的学校,夏宇轩的成绩本可以考更好的学校,但他愿意迁就金欢喜。 于是他们都进入了滨城大学,夏宇轩的高考分数超过录取分数段一大截,他在国际商学院,而文化课勉强过关的金欢喜,靠着艺考拉分,才进了设计学院。 金欢喜哭了,她觉得自己耽误了夏宇轩的前程。夏宇轩却笑说无所谓,以后还要读研读博,到时候再考更好的学校就是。 金欢喜听了沮丧,她知道自己考不上研究生。 “我到哪里读书都带着你就是了。”简单的一句话让金欢喜破涕为笑。 夏宇轩的父母也因此十分厌恶金欢喜,觉得她拖了儿子的后腿,曾经到学校找过金欢喜,被夏宇轩拦了回去,还曾经控制夏宇轩的生活费,夏宇轩也不争论,笑着跟金欢喜说:“我还有小时候的压岁钱,不行我就去做家教,辅导高三学生。” 什么都不能阻挡他们热烈地相爱。 刚上大学的几个月,是金欢喜最幸福的日子。课业不再繁重,家长不再过多干预,父母给双份的零花钱,夏宇轩又每天都陪在身边,还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的呢 幸福到她不敢相信,隔上几天就要问夏宇轩:你爱我吗你会永远爱我吗 夏宇轩总是笑着摸她的头顶:我爱你爱到地老天荒 军训结束不久,夏宇轩对家里谎称依然住校,实则搬到了金欢喜家里同住,那间空着的最清爽的次卧,就曾是夏宇轩的房间。 他们同进同出,几次被对门的邻居蒋阿姨质问,依然我行我素。 俨然小夫妻一样去超市买菜做饭,有时候还像老夫老妻一样去早市买海鲜,金欢喜学会了炖鱼,学会了做红烧肉。做好了饭菜,两人就依偎在沙发上,一起看美剧韩剧,间或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沈梦昔走过一条两旁种满银杏树的小路,金黄色的小伞挂在树梢沙沙作响,只等秋风用力一吹,就落叶归根。 快到校门口,她忽然看到前方一个高大的身影,莫名的熟悉。 心脏又是一个悸动。 正是夏宇轩,他此刻右臂下夹着一个个子不高但身材苗条的女孩,不时亲昵地转头与她说着话。 沈梦昔只觉心脏咚咚地跳,不可控制。 她站住了脚,慢慢调息。 仅仅从背后看上去,那就是个很清爽帅气的小伙子,宽肩长腿,走起路来身体微晃,步伐却也稳健。 夏宇轩十分聪明,从不见他十分用功,但各项成绩都过得去。他的大手不仅能抓住篮球,还能拨动琴弦,自弹自唱。 他中学就是篮球好手,金欢喜常常去球场给他加油,在球场边拿着他的衣服和水壶,眼神灼灼。 金欢喜对他是迷恋的c更是依恋的,她将亲情友情的空缺,都填上了爱情, 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下。 夏宇轩最常对金欢喜说的话是:哎呀宝宝,你肉乎乎的怎么那么可爱 金欢喜每次听了都满心欢喜,嘟着嘴巴给他捏脸。 在沈梦昔看来,这个男孩智商很高,也没太大坏心思,只是控制欲极强,他习惯了把控节奏,不但要自控,还要控制他人而已。 但当一个事物,或者一个人完全操控于指掌之中,大多人都会索然无味地放手,转而攻克其他难关。 他已熟知金欢喜的一切,再无探索和挑战的必要,一个喜欢对抗运动,喜欢控制,喜欢挑战的年轻男孩,绝对不可能一直留在平淡无奇甚至有些孤僻无聊的金欢喜身边。 一年多来,他们相处的大小事情,都是夏宇轩做决定,金欢喜喜欢给他做饭吃,但具体吃过水面条还是热汤面,吃蒸鱼还是炖鱼,都要问过夏宇轩。 可怜的姑娘,成长过程中,没有一个妥善的长辈引导她如何处事,如何与异性相处,如何面对人生的各种挫折,她如同蒙着双眼,赤脚走在荆棘之路。 沈梦昔已经控制好心跳,抬步朝着校门走去,门口的保安见到她,上下打量一番,沈梦昔笑着出示学生证,“你好” 保安也笑着说:“你好。” 沈梦昔走进校门,耳尖地听到四十多岁的门岗保安和同伴说:“挺喜庆的小胖姑娘,跟我闺女差不多。” 同伴哈哈一笑,“拉倒吧,就你那小个头,上哪儿生这么高的闺女去” 沈梦昔无声地微笑。 前面的夏宇轩似有所感地回头看了一眼,扫到了金欢喜,若无其事地转回头。 沈梦昔也神色未变,心里笑了一下,向左一拐,朝着设计学校的独立教学楼走去。 不妥当的名字 十一月的天空,湛蓝清透,气温比沈梦昔预估得高一些,她穿着牛仔上衣,有些微微出汗。 她一径朝前走,没有看到夏宇轩又一次回头,带着疑惑地多看了她一眼。 设计学院门前有一个小型喷泉,周围空气湿润舒适。 沈梦昔走过宣传栏时驻足观看,上面有历届学生获得国内外奖项的名单。 “金欢喜” 沈梦昔回头,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头发蓬松的女孩笑着看她,“真的是你,你今天可真精神啊” 沈梦昔笑,“有吗,不是真神经就好啊。” 那女孩嘻嘻地笑,“金欢喜你也会开玩笑啊”说完伸手递过一瓶饮料,“我请你喝” 沈梦昔推回去,“我不喝饮料。” “喝吧这是最新口味的” 沈梦昔摇头,拍拍自己的腰,“我没资格喝,你自己喝吧。” 那女孩乐不可支,“真好我还以为你陷在失恋中拔不出来呢。”说完自觉失言,捂着嘴巴,“你看我这张嘴,胡说八道的。” “没关系,上课去吧。” 两人进了教室,只剩下靠前的座位,两人并排坐下,沈梦昔瞟了一眼女孩的书本,上面写着“尹静”,沈梦昔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名字,不禁为她父母的取名能力咋舌。 第一节课是服装材料学,四十多岁的男老师,课程讲得干巴巴的,沈梦昔也不听课,自己将课本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她有些窃喜,记忆力不错。 课间,她喝了点温水,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 回头看了一下教室,只有五个男生,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打扮有些另类,有两个男生甚至擦了粉底c描了眼线。 不忍直视的沈梦昔,连忙转回头来。 她发现尹静一直坐在座位上,也没有动,后面几个女生一起唧唧咕咕聊天,她也不参与。 仔细看,班级里自然而然分成几个小团体,那些被排挤被孤立的,是像金欢喜这样的胖子,和看服装行头似乎是家境不佳的同学。 沈梦昔听到一个女生声音不大小地说:“哎,佳佳,这回体检你体重多少” “44。你呢”那个佳佳说的是公斤数。 “哎呀我都胖了,46了。”先头的女生有些懊恼。 沈梦昔不禁笑了。她感觉到尹静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咱们两个加起来正好90公斤啊我听说二食堂那个打饭的阿姨就是正好90公斤”她们在继续这个话题。 “啊她那么重啊” “是啊真不知道是怎么吃出来的对了,下午去篮球场吧,有球赛呢” “不去,咱们院又没入围。” “没入围就给别的院加油啊,下午国商和机电院打比赛,那么多帅哥,看着也养眼,想想就激动,全是男人,满场飞的荷尔蒙啊”女生夸张地说。 上课铃打响了,沈梦昔松口气,终于安静了吧。 “嘻嘻,你们猜我体检时,看到预科班有个女生叫什么名字”那个佳佳的声音。 “什么名字,很奇葩吗” “她居然叫陈小便”佳佳忍俊不禁地说。 另外几个女生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你瞎编的吧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她父母是傻子吗” “真的我是看的体检卡”佳佳压低了声音,她看到老师已经走了进来,小声快速说:“校医也很惊叹呢,她说,陈小便不就是隔夜尿吗” 几个女生在身后低低地笑,沈梦昔余光看到尹静的头低了下去。 含沙射影,指桑骂槐的举了两个例子,却让被影射的人无法发作。 没招惹谁,也没碍着谁,就因为胖,就因为一个不甚妥当的名字,她们就被嘲笑排挤了。 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派系,就有倾轧。 幼儿园的孩子就已经懂得讨好老师,孤立被老师批评的孩子了。 象牙塔里更不宁静。 沈梦昔有些明白尹静为何主动接近自己了,她大概觉得,两个被孤立的人站到一起,会更有力量一些吧。 中午下课,沈梦昔特意迟走了十分钟,一个人慢慢向食堂走去。 一只橘猫卧在大槐树下,沈梦昔认得那是金欢喜常常投喂的猫咪,她走过去喊:“咪咪” 橘猫娇滴滴地“啊”了一声回应,扭着猫步过来,近了忽然炸毛,呲牙咧嘴地弓背呜呜叫着。 沈梦昔笑着蹲下 来,这是又被猫识破了。 橘猫蹭的一下窜得老远,三两下爬上树,再不下来了。 沈梦昔无奈笑笑,举着一个小鱼干,“咪咪给你吃小鱼干啊” 喊了几声,橘猫却爬得更高了,她将小鱼干放到地上,去了食堂。 在食堂门口回头,看到橘猫飞快地叼起小鱼干又上了树,她笑了。 沈梦昔特意去的二食堂,她想看那个180斤的打饭阿姨,果然,有个很胖的戴着白帽子的阿姨,嗓门极大,“今天鸡排饭好吃茄子也好吃要哪个还要哪个一共十四块,刷卡吧” 不过看上去,肯定没有180斤就是了。 沈梦昔没到她的窗口打饭,在隔壁窗口点了一份西红柿牛腩,一份青菜和一块玉米饼,慢慢端到食堂角落里吃,食堂的饭菜有些咸,她拿出水杯喝了一口水,抬眼却一下又看到夏宇轩,他端着满满一餐盘的食物,和几个男生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那些男生也认出她来,不怀好意地撞了夏宇轩一下,几人心照不宣地哈哈笑着,在隔着两个桌子的座位坐下来。夏宇轩显然也发现了她,却没有看过来,背对着她坐下来吃饭。 沈梦昔继续细嚼慢咽。记忆中,金欢喜与他分手后的半年多,一共也没有见过几面,怎么这一上午就碰上了两次呢。 食堂里嘈杂纷乱,但夏宇轩坐在那里,无端的就很显眼。 夏宇轩的出色,在大一就显现出来了,迎新会上他代表新生发言及吉他弹唱,篮球场上的潇洒弹跳,他的高考分数及帅气外形活泼性格,都使他成功吸引了大批女生的热切目光。 这让毫无自信的金欢喜心生不安。 果然,大学第一个学期还没有结束,就有了他与一个韩语系师姐暧昧的传闻,他们两人同在体育部,常常有交往机会。那女生是大二的,一身韩范儿,据说是花了十万块钱,到韩国整容了,一张脸妆容精致无比,不知道的以为她是交流学院的韩国留学生呢。 金欢喜崩溃了,她的概念里,夏宇轩是要和她走过一生的 5、捡了个小孩儿 金欢喜开始翻看夏宇轩的短信,偷看他的qq聊天记录,还逃课跟踪,装病试探做了无数傻事。 最后换得是她更加否定自己,更加没有自信。 她拼命追问,歇斯底里地哭,夏宇轩自然不承认,但也不肯给一个她期待的c踏实安心的答案。 初时几次还哄哄她,后来就没了耐性,圣诞节,因为一个问候短信和圣诞苹果,他们大吵一架,两人开始冷战,到元旦那天,夏宇轩搬回了宿舍。 金欢喜感觉到,夏宇轩也不爱她了。 就像她敏感领悟到,父母双亲在她十岁那年,就已经不在乎她了一样。 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突然不爱她。 果然,寒假过后一开学,从父母家赶到学校的夏宇轩,看着假期胖了十斤的她,冷冷地提出了分手。 她像终于等到了掉落的第二只靴子,心忽然落地了。 不哭不闹,连理由都不要,平静同意了。 十岁起她就知道,一个人若打算离开你,哭闹苦求是留不住的。 其实,人的灵魂极其脆弱,怕孤独c怕刺激c怕打击,总想找个人依靠,想找个强者追随,更想与一个灵魂契合者相爱。 如果没有爱,她就会寻求其他的方式来抚慰自己,比如饮酒,比如赌博,比如运动,比如暴食。 金欢喜的选择就是暴食,她发觉,胃里满满的感觉太棒了,太有安全感了吃甜食太幸福了,喝可乐吃炸鸡也幸福买买买更幸福 所以,她这五十斤,不是姥爷去世后的两年来长的,而是分手后这八九个月长起来的。 那一屋子廉价货,也是这期间狂购来的。 大好的房子,也是这么变成垃圾站的。 金欢喜照常上学,每天打扮光鲜,画着浓妆。她逐渐变得真正肉乎乎起来,所有隔段时间没见她的人,都是一脸吃惊,惊呼着“金欢喜你怎么了你”,她只低着头垂着眼,一语不发。 夏宇轩也不再多看她一眼,在校园或食堂偶然碰到,也远远躲开,并以他们曾经的关系为耻。 金欢喜看似平静地同意分手,实则她的内心煎熬无比,她从不缠着抛弃自己的人,比如父亲,比如母亲,比如夏宇轩,她只是煎熬自己。 她深知自己配不上夏宇轩,但深深依恋着的人,怎么能一下子就从心上择出去呢。 八九个月,夏宇轩都换了两个女朋友了,她依然没有走出失恋。 前天晚上,金欢喜实在忍不住,拨打了夏宇轩的手机,接电话的却是个娇滴滴的女声,她慌得一句话都没敢说,立刻收线。 奔到厨房,打开了冰箱翻出一个披萨,用微波炉叮了一下,一口气全吃光了。 吃饱了,找了个好哭的电影看,狠狠哭了一场,她又给母亲打电话,母亲正在给她的同母异父妹妹洗澡,让她过一小时再打过来。她又给父亲打电话,父亲在外面应酬,嘈杂得厉害,只大声说:“过几天你弟弟生日,来家吃饭吧。” 金欢喜爬到床上,哭着哭着睡着了。 再醒来,胖胖的身体已经易主。 沈梦昔用筷子在餐桌上果断画了一个句号,咽下最后一口玉米饼,觉得胃里还有一半是空的,又喝了几口水,起身将餐盘送到回收处,出了食堂,朝着图书馆走去。 路过at机,顺便查了一下银行卡余额,一张建行卡,余额是1029元,一张中行卡,余额是598元。金父金母一个月初一个月中,每人每月打三千元给金欢喜,学费另给,到了生日每人再给五千或一万不等。 一年下来小十万元,硬是一分钱也剩不下。 沈梦昔将银行卡插回钱夹,她已经换了个黑色钱夹,里面只放了两千现金,以及一些零钱。 沈梦昔在图书馆找了三本历史书,办了借阅。 下午上完一节大课,她回家了,路过超市,买了两斤鸡蛋,又买了一些牛肉c圆葱c菠菜。 进了单元门,正好一部电梯下来,门一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哭哭啼啼出来了,沈梦昔注意到她是赤脚的,忙一把拉住她,手里的装着青菜的塑料袋甩到了地上。 “哎呀我的菜都掉了,怎么办啊”沈梦昔尖叫起来。 那小姑娘惊讶地看着沈梦昔,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你你你哭了吗” 沈梦昔点点头。 “你都多老大了,怎么还哭啊” “我拎不动菜了,你能帮帮我吗”沈梦昔蹲下来,觉得肚皮卡得难受。 小姑娘吧嗒吧嗒走过 去,帮她捡起圆葱,装到塑料袋里,回头关切地问:“你是不是太胖了,所以拎不动啊” 沈梦昔咬牙,“是啊是啊,所以,你一定要帮我啊” “唉,好吧。”小姑娘叹口气,跟着进了电梯。 沈梦昔按了9楼,小姑娘蹦着按了个8,袋子里的圆葱又掉了出来,在电梯里打着滚儿的骨碌,小姑娘就绕着圈追圆葱。 电梯还没到八楼,沈梦昔就听到了争吵声,小姑娘的嘴巴一瘪,哭了。 电梯门一开,激烈的争吵呼啦一下撞入耳朵,小姑娘也哇地一声仰天大哭。 沈梦昔牵着她走到开着的防盗门前,只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怀里夹着个一岁左右的也是哇哇哭的孩子,与一个男子对峙着,声音尖利,面目狰狞。 那男子背对着门口,看不出表情,但整个人也是处于暴怒状态,口中怒斥着,还不断伸手扒拉着女人指过来的手指。 两人对一对儿女的哭声视若罔闻。 沈梦昔扬声喊:“我捡了个小孩儿,是你们家的吗” 两人立刻收声,一同看向沈梦昔,女人啊的一声,扑过来接过小姑娘的手:“啊玥玥你怎么跑出去了你要吓死妈妈啊” 男人也过来,一脸感激地对沈梦昔说:“谢谢你啊,你是楼上钱大爷的外孙女吧谢谢谢谢啊” 女人也回过神来,一边颠着怀里哭闹的儿子,一边对沈梦昔说:“哎呀,谢谢你啊,快进来坐啊” 沈梦昔提了提手里的鸡蛋和牛肉,笑着说:“不了,我得回去做饭,你们也该做饭了吧。” 刚才还哭啼的玥玥,抽抽搭搭将手里的青菜袋子举给沈梦昔,沈梦昔连忙接过,摸摸她的头发,“真是个好孩子” 玥玥破涕为笑,“姐姐,等你减肥好了,就提得动菜了” 沈梦昔哈哈一笑,“是啊,你说的对” 6、糟糕的大环境 就一层楼,沈梦昔索性爬楼梯上去,楼梯间干干净净,看来物业已经收走了那些衣物。 一进安全门,就见对门蒋阿姨拎着一袋活虾出电梯,“哎呀金欢喜啊,上午我看楼梯间满满登登都是衣服,是不是你扔的啊,好好的衣服咋都扔了呢,是不是跟小对象生气发脾气了阿姨都给你捡回来了,我家玄关都放不下,你快点都拿回去” 沈梦昔抚额,“蒋阿姨,那些衣服确实是不要的了,咱们小区里没捐赠箱,我只能都叠好了装了袋子,让物业收走处理。” 沈梦昔开了门进屋,身后蒋阿姨痛心疾首,“你这孩子就这么糟践东西,造孽啊,以后怎么能嫁的出去啊,你姥爷死了都不能闭眼啊” 沈梦昔笑着伸手指指楼梯间,关上了门,一回身,就看到半屋子的杂物,不禁也骂了一句败家子,然后找了个鸡蛋盒,将鸡蛋放到冰箱里。 晚饭吃的是菠菜拌洋葱,又加了两个煮熟切碎的鸡蛋。 饭后又继续整理房间,扔了近五十双旧鞋,用旧丝袜捆上鞋盒子,又扔到了楼梯间。楼梯间堆着几大袋子衣物,显然是蒋阿姨给扔出来的。 扔完东西,心里敞亮了不少。 拿出历史书来看,没看几页,忽然又想吃东西,晚饭热量不足,没有碳水,现在抓心挠肝地就想吃甜食,以往这个时间段,金欢喜正在大快朵颐地刷韩剧,要么是薯片c水果,要么是炸鸡可乐,这一到了时间,连嗓子眼都在叫嚣着要吃东西。 沈梦昔有些心烦意乱,觉得这具身体特别难以控制,那种欲望似乎不是来自身体,而是真实地来自自己的灵魂。 她索性将冰箱的东西都掏出来,擦拭一遍冰箱,将里面开了封的果酱c炼乳c巧克力c沙拉酱c香肠c猪排都扔了出去,想了想,又将书房书架上的整包方便面c饼干薯片都扔到武陵空间的货架上。 冰箱里清清爽爽,只有牛排c鸡蛋和青菜。 但最后,沈梦昔到底还是吃了一个武陵空间里的西红柿,才算安下心来好好看历史书,到了十点钟,安心睡觉。 星期二,沈梦昔换了条裙子,没穿外套。 她查过近两年的气候,从2002年起,全球气候异常,气温上升迅速,南极冰川融化得极快,海平面也快速上升。今年夏天,滨城有几天最高气温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40度,现在这都十一月份了,本已凉爽的气温忽又上升,本来枯黄的树叶似乎都有返绿迹象了。 网上盛传世界末日的言论,一时间人心惶惶,尤其是电影后天的上映,让许多人悲观到散尽家财,还有人真的去西藏躲避。 沈梦昔的世界历史还没有看完,但已经读到一部分不同之处,比如1910年5月,哈雷彗星慧尾扫过地球,长长的慧尾带有氰化物和一氧化碳等多种有毒气体,地球被笼罩了整整六天,才摆脱彗星。老祖宗把带来灾难的人说成扫把星,果然是不无道理的。这次彗星过境,造成人类的大劫难,全球共有一亿五千万人死于中毒。 还有1982年,美苏核武对抗,双方互射四颗原子弹,虽然都拦截成功,但也造成大面积海洋污染,有两颗在美国上空爆炸,那情形与当年广岛长崎一模一样,虽未造成核污染长期存在,但也致使30多万人直接间接死亡。 随后的几年,各国不但没有销毁核武器,反而都加快了核武器进程,航天技术也有了迅猛进步。 这是沈梦昔历经数世,遇到的最糟糕的大环境。对于今年的天气反常,她更是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今天她提前十分钟出门,避免走得太急,出一身汗。 电梯到了八楼停下,玥玥蹦蹦哒哒进了电梯,后面跟着两个大人。 电梯里微微有些拥挤,玥玥抬头看到沈梦昔,高兴地喊了声姐姐好,沈梦昔也跟她打招呼,问她是去幼儿园吗,玥玥嗯了一声,说:“我爸爸上班,我上幼儿园,妈妈和弟弟在家,他们不上班” 沈梦昔抬头看看两个大人,才发现那个女人不是玥玥妈妈,而是他们的对门邻居。 金欢喜在这栋楼住了五六年,连楼下邻居姓甚名谁也不知道。 那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脸严肃,面朝电梯门,一动不动,玥玥去拉她的手,她也无动于衷。沈梦昔隐隐闻到她身上有消毒水的气味,猜测她大概是个医生。 玥玥爸爸说:“玥玥,别捣乱,阿姨该不高兴了” 电梯到了一楼,四个人走了出去,那个一脸严肃的女人上了一辆别克车,开走了。玥玥跟着爸爸上了一台普桑,发动机哼唧几声,也开动了。路过沈梦昔时,玥玥爸爸还热心停下:“小金,上来我捎你一段” 沈梦昔摆手,“谢谢。我走路上学,锻炼一下减减肥。” “对要不连对象都找不到”玥玥在后面大喊。 玥玥爸爸一脸尴尬,急忙开车走人。 今天上课,尹静依然和沈梦昔坐到一处,今天来得早,她们坐到窗边,附近没有爱多嘴的同学,很是清净。第二节大课她们去上选修的陶艺课,坐在拉坯机前玩泥巴,沈梦昔十分享受陶泥在掌心旋转,和动动手指就能改变陶泥形状的感觉。 “欢喜,你说是不是有一只上帝之手,就像我们现在对陶泥一样,能够随意改动我们的人生”尹静语带忧伤,对沈梦昔说。 沈梦昔讶异地转头看尹静,笑了一下,“你简直像个诗人。” 尹静苦笑了一下。 沈梦昔按倒刚刚拉起的泥坯,“不如你去改个名字吧” 尹静马上低头,抬起踩着开关的脚,“改不了,我试过了。” “那你以后嫁个日本人吧,姓夫姓。”沈梦昔半开玩笑地说。 “不行我爷爷恨死了日本人,我要是敢嫁给日本人,他能亲手把我宰了。”尹静急急地否定。 沈梦昔心说你爷爷在你爹给你取名字的时候怎么不宰了他儿子呢,面上笑着说:“嗐,别太在意了,我见过一个姓死的,还不是照常娶妻生子。”实则不然,那人根本娶不到好女人,到了近四十岁才娶了个二婚的。 “真的吗真有姓这个姓的”尹静惊讶极了,“古代皇帝为了奖励臣子,会赐个荣耀的姓氏,为了惩罚臣子,也会赐个侮辱的姓氏,比如姓狗,昨天焦丽佳说那个叫陈小便的,一定是取名的人憎恨她,也有可能是方言听不清,户籍员登记错的。唉,我的名字,是我奶奶取的,她家邻居有个女孩叫王静,她觉得小姑娘叫个静字很好听,就让我也叫个静,呵,初中生理卫生课,是我噩梦的开始,可笑我奶奶到现在都不懂我名字的谐音是什么意思。” 7、你别缠着我了 尹静说出自己的烦恼,反倒轻松了一些,“你看,我连怪都不能怪她。” “是啊。”沈梦昔点头,“往往伤害你的,反而都是身边的亲人。他们不自知,你又说不出。” 尹静点点头,眼泪差点掉出来,“我有时候都不敢太出色,也不敢出头,我怕别人念到我的名字会笑” “怎么说呢,静静,汉字的同音字太多了,几乎所有的音节都有不好的谐音,姓王的谐音亡,姓史的,姓朱的,比比皆是啊。姓寇就是贼吗叫杨伟的真就不举吗我以前有个认识一个人叫李惠英,你知道南方人的发音吧,她自我介绍时就大声说,同志们好,我叫李会因,有人当时就笑,还有一半人不懂,不知道大家在笑什么。”沈梦昔笑着说。 尹静也笑,“那,林徽因该怎么说” 沈梦昔愣了,“喂你你你,我三百年也想不到这上头啊” 尹静笑得厉害,用袖子擦了擦鼻头,继续揉泥巴,“我自己这样,就容易留心这些呗。” “静静,我觉得你的名字也挺好,同学一场,大家一辈子都会牢牢记住你的名字呢”沈梦昔嘻嘻哈哈地说。 尹静一脸窘,白了沈梦昔一眼,泄气地说:”好吧。“ “别跟个林黛玉似的,有时间多准备一下英语四级考试吧,人家都考六级了。”青春正好,不能为了一个名字纠结下去。殊不知漫漫人生路,这点小事委实不算什么。 尹静笑了,“好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欢喜,别人嘲笑你的时候,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沈梦昔回忆了一下金欢喜的感觉,从中学起就有人嘲笑她自不量力学渣追求学霸,现在也有人在她面前念叨死胖子找心理平衡,“但是,肥胖是我自己造成的,我怨不得别人。” 沈梦昔其实更想说,女孩子一定要尽早修炼一颗坚韧的心。道德标准是律己的,无法强制要求他人。凡事从自身找原因,好过怨怼他人。 但这样说难免有说教嫌疑,尹静这样的年轻人不会爱听,索性不说。 尹静点点头,不再说话。怔怔地看着沈梦昔拿海绵给泥坯淋了一点水,继续对陶泥揉圆捏扁,那胖胖圆圆的脸上是快乐满足的笑容,闪闪发光。 中午,未免再遇到夏宇轩,沈梦昔拒绝了和尹静同去食堂,而是在陶艺教室多磨蹭了半小时,还拐去了清真食堂吃饭。 谁知一进去食堂,就看到夏宇轩端着餐盘,面带愠怒地横了她一眼。 沈梦昔觉得无辜又无奈,她到窗口打了一份素菜,一份咖喱鸡肉,主食依然是一个玉米饼。 貌似清真食堂的玉米饼比二食堂的口感好,里面肯定加了白面白糖,沈梦昔边吃边考虑,是否明天中午回家吃饭,这样就肯定碰不到夏宇轩了,想想又觉得似乎没必要。 吃完饭,她打算到大操场走几圈,一出食堂,就见夏宇轩酷酷地抱臂站在路口,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冲她一招手。 沈梦昔心里呵了一声:小屁孩儿,跟老娘招手老娘还就不稀搭理你 她径直朝着大操场的方向走,橘猫蹲在树杈上,凄厉地嗷了一嗓子,沈梦昔扭头看它,“哎咪咪你在这里你在等我的小鱼干吗”她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鱼干,举起来晃晃,“咪咪,来吃” 橘猫戒备地缩回身子,沈梦昔将小鱼干放到马路牙子上,继续走。 夏宇轩气咻咻地从身后追上来,“金欢喜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沈梦昔站下,看着阳光下帅气的小伙子,心想金欢喜总算眼光还不错。 “你先是打电话,又在校门口和食堂堵着我,你到底怎么回事分手都半年多了,你能不能别缠着我了”夏宇轩两道浓眉皱到了一起,看沈梦昔不出声,又压低了声音说:“是我承认,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我跟你道歉你要不就好好学习,要不就好好减肥,我不能管着你一辈子,你再谈一场恋爱,别再自暴自弃了你把我彻底忘了吧” 沈梦昔忍不住笑出声来,长得好的男孩就这点不好,容易自恋。 夏宇轩怒目而视。 沈梦昔忙捂住嘴巴,电话的确是金欢喜打的,这三次却纯是偶遇,但她能解释清楚吗 不能。 于是她点点头,真诚地看着夏宇轩说:“好的。”然后继续朝操场走去。 夏宇轩像是被什么噎住了,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金欢喜” 沈梦昔头也不回,举手摇了摇。 夏宇轩站在路边,怔怔地看着那个胖胖的背影,心里一片茫然,他甚至都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急三火四 要拦住她,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傻话,他都想抽自己。 高中时,与金欢喜恋爱,不是因为学习压力大,也不是纯粹的青春萌动,而是因为他一见到金欢喜,就有种想拯救孤独少女的念头,他喜欢金欢喜依赖他,喜欢看着金欢喜一天天快乐起来,一天天成绩变好,尤其是金欢喜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但到了大学,他遇到了更多优秀的女孩,她们各有特色。 他自认不是花心的人,但他对她们好奇。 母亲对他说,金欢喜根本配不上他,他不应该被这个平凡无奇的女孩拖住了脚步,他可以有更宽广的道路,和更辉煌的人生。只有接触更多的女孩,才能找到那个真正陪伴他终生的人。 他也觉察,似乎自己对金欢喜的感情,不应算作爱情,那是糅杂着怜爱c同情c懵懂的复杂情感。 寒假被母亲耳提面命洗脑了两个月,春节又领略了表哥海归女友的优秀,所以一开学,他看到不求上进变肥的金欢喜,冲口就提出了分手。 那个百依百顺的女孩,一脸呆滞,一口答应了,什么都不问。 他有些愧疚,有些恼火,也有些窃喜。 很快,他就和韩语系的师姐在一起了,那个师姐漂亮又成熟。两个月后,发现她与一个土耳其的留学生交往频繁,就果断分手了。 现在他正谈第三个女朋友,是个江西女孩,相貌一般,但双商均高,性格坚韧,头脑清晰,很是难以驾驭,两人相处三个月,互不服输,几番较量,倒也激起了他的征服欲。 但昨天早上,他一回头看到阳光里的金欢喜,不知为什么有一瞬的恍惚,他似乎不认识她了,就像是盯着某个熟悉的字久了,越看越不像,最后居然都读不出来了一样。 8、胖胖的小孔雀 用了五天时间,沈梦昔将房子终于初步整理出来。 每天都能找到一点有用的东西,比如这个房子的房产证,还真是金欢喜的名字;比如户口本,户主就是金欢喜;比如护照c出生证明c疫苗接种证,以及小学c中学时候的学生证,还在几个旧皮包和大衣口袋里找出了零零碎碎两千多元现金,在一个五斗橱的金属巧克力盒子里找出两个红包,里面各有一千元钱。窗帘后有个储钱罐,里面硬币纸币的,也有不少钱。 在洗手间的抽屉里翻出两条玫瑰金手链c四块手表,和两枚白金戒指,款式相同,一大一小,是去年夏宇轩买的情侣对戒。 过期的药品扔了,过期的调料c变质的米面也扔了,发霉的筷子c长毛的锅具也扔了。 最后一袋垃圾扔出去,仿佛也将金欢喜所有的毛病都扔出去了。沈梦昔又将一袋苹果放在楼梯间,里面放了张纸条,写着“辛苦了,谢谢”几个字。 屋子看着清爽了,可沈梦昔总是闻着床上有股子汗滋滋的味道,索性喊了一个收废品的上楼,把能搬动的床啊c沙发c衣柜什么的都拉走了,一分钱不要,只求搬走。 蒋阿姨听到动静,大惊小怪地出来,“哎呀金欢喜,你这是又作哪门子妖啊,扔衣服鞋子阿姨就不说了,怎么连床也扔了呢,你这是又受啥刺激了啊” “换新的换新的。”沈梦昔一边指挥搬家具,一边对蒋阿姨赔笑,希望她少说几句。 “你爸你妈这心得多大啊,一个小姑娘家的,十几岁就放任着一个人住,造孽啊”蒋阿姨痛心疾首,“我家是儿子,我都没这么干啊” 蒋阿姨家屋内伸出一只手,将她扯回去。 “啧,老胡你拽我嘎哈这孩子没有大人教啊钱叔多好一个人,我能看着他外孙女不管吗”防盗门咔哒一声关上。 周六沈梦昔去了一趟宜家,买了一张简约的木本色的一米五乘两米的床,又买了一张书桌,一个衣柜张餐桌c两把椅子,花光了金欢喜所有的钱,包括这几天翻出来的红包。 蒋阿姨看到送货组装的工作人员上楼,立即热心地让自己的丈夫过来做监工。 “这回还像个小姑娘家的样儿”蒋阿姨看着敞敞亮亮的大房子,由衷赞叹,“东西少了,心都透亮了”转了一圈又说:“你倒是敢花钱,哎你咋不买个沙发书桌买那么大干什么床也太小了吧,怎么就两把椅子” 沈梦昔也不答话,她能忍住不赶她出去,已是多年涵养打底了。 “老伴儿,你去蒸馒头吧,面应该发起来了”胡叔叔催她。 “啊呀,你不说我都忘了那你在这盯着,好好盯着啊”蒋阿姨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两个男工作人员,快步回家蒸馒头去了。 “你蒋阿姨是好心,别嫌她唠叨,更年期就这样。”胡叔叔对沈梦昔说。 “我懂。”沈梦昔拿出三瓶矿泉水,给他们喝。 11月11日,光棍节,别人都在购物,沈梦昔却在打坐。 房间焕然一新,坐在客厅蒲团上的沈梦昔,只觉自己神魂圆满,无限欢喜。 七天就打通了一条经脉,体重也减轻了五斤,她真想放声长啸。 但是没敢。 拉开窗子,默默仰望星空。 城市里的灯光,让人们忽略了头顶的星空,极少有人记着抬头看星星了。 此时的夜空,没有月亮,星空也模糊不清,只有零落几颗较亮的星子。 东方一颗星星旁边,忽然出现一团淡蓝色光雾,呈现扇形,足有半个月亮大小,沈梦昔迅速拿出天文望远镜,仔细观察,光团扇尾还带着波纹状,似乎在不断扩大,但不到一分钟,光团向西移动,逐渐没了影踪。 沈梦昔并不能判断这是航天器发射产生的现象,还是天外来客,上网搜索了一下,也没有相关消息或者帖子,索性将之抛到脑后,睡觉去了。 周一早上,她起了个大早,上了东山,山上空气清爽湿润,沈梦昔在林间站了半小时的太极桩,睁开眼睛,开心地对着树梢的喜鹊长啸一声,扑棱棱一群鸟儿惊得飞走,沈梦昔哈哈笑了起来。 回家时在山脚遇到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爷子,拦住她问,“丫头你听着没,刚才山上有什么叫唤” “听到了。” “你也听到了我还当是幻听,那声音听着像是凤鸣龙吟的,满山的鸟儿都飞来飞去的” “哟,您还听过凤鸣呢”沈梦昔笑。 “反正就是好听,让人,让人心生敬畏。”老爷子组织着语言。 “都说百鸟朝凤,要真是凤鸣,鸟儿 还能吓得满天飞吗,不都凑过去啊”沈梦昔打趣。 老爷子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最后神秘兮兮地说:“反正啊,你以后天天来山上就没错,小棍宁小小儿早起的可不多,都是俺们这些老东西。我一看你就是个精的来吧山不在高,有龙则灵你知道吧,咱这东山,别看不高,灵着呢”得,一会儿功夫,凤凰又变成龙了。 沈梦昔笑着点头,“哎听您的” 老爷子高兴了,笑着到小径边,去撞树了。 周一是金欢喜同父异母的弟弟金嘉诚的生日,金父上周就打了电话,让沈梦昔来家里吃饭,还特意给她打了一千块钱,用来给弟弟买个礼物。 沈梦昔把钱都买家具了,只得从武陵空间里找了套乐高玩具,看看出厂日期没有错漏,就拎上,打车去了金家所在的小区。 玉棠山半山的一处高档小区,保安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沈梦昔,礼貌地敬礼,又一脸严肃地拦住了她。 沈梦昔只得给金父打电话。 金父叫做金宝库,是个有着莫名其妙财运的人,没什么文化,甚至都没什么情商,但是偏偏做什么都能赚钱。他老说自己是和前妻钱丽娟离婚后,才真正发财的,并说钱丽娟的名字不好,钱立捐,有点钱立刻都捐出去了,还怎么发财 他现任妻子叫做万晓莹,儿子叫金嘉诚。 金宝库开着新换的沃尔沃,远远看到身穿蓝裙子的胖胖的女儿站在小区门口,下意识有些堵心,他自己就是个胖子,生了一儿一女也都胖。 但近了,看到女儿精精神神站在那儿,心里又说不出的开心。 国庆节他去看女儿,整个房子堵了满满的垃圾,女儿给他开了门,就跨过垃圾山,躺回床上用电脑看韩剧,让他恨不能当场一头撞死。说她一句,她有三句在那儿等着,句句都能把人顶个跟头。 现在看着孩子昂首挺胸地站在那儿,像个像个胖胖的小孔雀似的,他不由得就笑了起来。 金宝库自知离婚亏欠了女儿,但是这些年为了她,也是付出良多。 欢喜中学后成绩不佳,脾气又倔,不会讨人欢心,他就挨个给老师送礼,那些老师跟训三孙子似的呲打他,他也不还嘴,还帮班主任的亲戚安排了两回工作;不管是她跟着奶奶还是跟着姥爷,他每月生活费都足足的给着,即便是她早恋,也没有过多责罚,还私下调查那男孩的人品;她和继母闹矛盾,偷偷欺负弟弟,都是他在中间扛着,替她和稀泥,上了大学,更是私下每年给女儿存上一百万做为嫁妆。他嘴上说着生儿育女不求回报,实则也是希望她有些出息,出人头地,给自己长点颜面。 这天下的父母都在等着子女感恩,而子女们都在等着父母道歉。 沈梦昔看着金宝库的笑脸,忽然记起,从前弟弟妹妹生日,她从来都是不到场的。 于是,她举了一下手里的乐高说:“我晚上还有两节课,礼物和心意带到了。我走了。” 金宝库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什么课不课的,等你毕业爸爸给你开个服装公司” 滨城人说“爸爸”时,尾音不是轻音,而是两个字都是去声,沈梦昔听得亲切,任他给拉到车上。 车座散发着新皮的气味,有些上头,沃尔沃是全球安全系数最高的车,看来老金很惜命啊。 金宝库一边开车一边笑:“咋样,喜欢吗满十八了,赶紧考个票,爸爸给你也买个沃尔沃,安全从二楼开下去都死不了” 沈梦昔坐在副驾,看了一眼兴奋的有些受宠若惊的金宝库,她搞不清楚,为什么金欢喜的记忆里,关于父亲的片段全是责骂全是抛弃呢。 沈梦昔笑着答:“好啊” 金宝库更高兴了,哈哈一笑,递过一个磁卡,“这个门卡给你,省得下回门卫拦你。上回,你万姨给你你还不要。” 沈梦昔不说话,接过卡,转头去看小区的精致布局。 这个叫做玉棠海景的小区,住户不多,但配套设施极为齐全,会所c健身房c医务室c超市c幼儿园都在山下,半山是间距很远的几栋别墅和多层住宅,越往高处,住宅越是高档。 回头看就是大海,不似金欢喜那个小高层,只能看到夹缝里海的一抹影子,这里看到的是浩淼蔚蓝的海天一色。 9、超强太阳风暴 车子开到一栋白色小楼前停下,金宝库拉着女儿喜滋滋的上楼。 沈梦昔的到来,让屋子里安静了两秒,不是当她是不速之客,而是这些人很久没见她,都不知道她已经变得这么胖了。 但大家都很善于掩饰,马上热情地招呼着:“哎欢喜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沈梦昔礼貌地微笑,换了拖鞋。 金宝库家的房子,是三跃四的复式,上下300多平,装修豪奢,充分匹配了金宝库的暴发户气质。 此刻餐厅里的大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厨房里保姆在忙碌着,客厅里坐的,多是金宝库现如今岳家的亲戚,沈梦昔认不全,金宝库也不介绍,她索性顺着金欢喜的脾气,连人也没叫。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快步走到她跟前,接过她手里的乐高积木,对着里面喊道:“诚诚啊,你姐姐给你买礼物了” 这个女人,就是金欢喜唯一的姑姑,叫金宝萍,她有些发愁地打量沈梦昔,“欢喜啊,你也少吃点吧” 一个胖嘟嘟的男孩从卧室跑出来,后面一个看上去不到三十岁的漂亮女人,拉着他的胳膊,“慢点儿慢点儿啊啊,欢喜来了弟弟正念叨你呢”这正是金宝库的现任妻子,叫做万晓莹的。 她其实极讨厌这个继女,这孩子,别看在外面不爱说话,受人欺负,回到家里,可是脾气暴躁,为所欲为,典型的窝里横。一起住的那一年多,不知道剪坏她多少衣服,毁掉她多少化妆品,还几次动手打诚诚,可怜诚诚那时候还不到一岁,她就下得去手 诚诚面容比较像妈妈,他喜笑颜开,喊了一声“姐姐”就一头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 万晓莹连忙去拉儿子,“撒手撒手,别弄脏了姐姐的裙子,快撒手,咱们一会儿去切蛋糕” “不我就要姐姐和我一起切蛋糕”小胖子转了转眼珠。 万晓莹恨得牙根直痒,这个傻儿子,记事后一年最多见三回姐姐,可就是爱缠着她,怎么告诫c怎么吓唬都没用,哪怕是上一秒挨揍,下一秒他还能哭着去抱大腿。 沈梦昔被这孩子撞得一个趔趄,弯腰将他的爪子从腿上扒开,牵起他,“好啊” 诚诚乐得蹦高,“哦哦姐姐给我切蛋糕喽” 沙发上一个一头白发的老人,看了笑着说:“到底是血脉相连啊,诚诚以后有个姐姐照顾着,挺好的” “诚诚是小子,长大了得他照顾姐姐”金宝库大马金刀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着姐弟俩笑说。 客厅里几人神色各异,却也连声附和,“是是是,互相照顾,互相照顾。” 万晓莹的哥哥嫂子,都在金宝库的物流公司工作,岳父岳母近两年也从沈城搬到了滨城养老,住的也是金宝库给买的房子,他们在金宝库跟前,不自觉地都有些小心翼翼,眼见着金宝库护着女儿,忙都转开了话题。 切了蛋糕,筵席正式开始,诚诚挨着沈梦昔坐,开心地蹬着腿,金宝库端起酒杯刚要说话,诚诚忽然伸手抓了一只大虾,一下丢到沈梦昔的餐盘中,“姐姐你吃” 沈梦昔竖起食指,朝他向金宝库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诚诚哈哈笑,用脚蹬着餐桌背面,盘子都在震动。 万晓莹只是轻声呵斥,却不制止。 金宝库混不介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一起喝了一口酒或者饮料,开始动筷,保姆将蛋糕分了,放到各人手边,沈梦昔吃了一口,香甜可口,每个细胞都欢喜起来,连带着她对诚诚都有耐心了许多。 诚诚大口地吃蛋糕,几下就把一角吃光了,嘴角挂着奶油,还不时回头看剩下的蛋糕。 沈梦昔将那只虾剥好,放到诚诚盘中,金宝库见了,乐得一口干了一杯啤酒。 诚诚不太会用筷子,直接将筷子朝大虾插去,然后朝嘴里送去,含糊着说:“真好吃” 沈梦昔最不喜有人用筷子插食物,筷子的用处是夹食物,不是插。 她见过无数次筷子插在食物上,都是上供的。 眼见诚诚的筷子又朝盘子里的烤翅插去,她将手边没用过的餐叉,换下诚诚的筷子,“坐好,别踢腿,别吧唧嘴。” 诚诚笑嘻嘻看着沈梦昔的脸色,乖乖地坐好,学着姐姐的样子,细嚼慢咽。 万晓莹见儿子如此听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心中不停腹诽:你自己吃得死肥,哪来的大脸调教我儿子 面上却是笑着,“对,诚诚好好听姐姐的话多跟姐姐学学” “嗯”诚诚使劲点头,大声答应。 金宝库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高兴得站起来夹了 个鲍鱼给沈梦昔,想想又夹了个海参给诚诚,“哈哈,男参女鲍快吃” 沈梦昔打心底叹息。男参女鲍是跟孩子说的话吗,在座有长辈他不给夹菜,非得给孩子夹,要夹你也平均一些啊,那边还有两个孩子眼巴巴看着呢。 诚诚吃下一只海参,万晓莹又给他夹,“诚诚爱吃红烧海参,再来一个” 诚诚却一心想再吃一块蛋糕,他看看沈梦昔,“我们幼儿园张老师说,每个人过生日都要吃蛋糕的”他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姐姐,你怎么就吃了一口蛋糕,是不是你太胖了,你妈妈也不许你吃蛋糕” “没人管我啊,只是好吃的东西,要慢慢品尝。”沈梦昔又用筷子夹了一点蛋糕吃下,对诚诚说。 “没人管你”诚诚十分羡慕,“我也想没人管” 对面金宝萍的儿子郑浩然扑哧一下笑了,十四五岁的少年,有些公鸭嗓,“呵呵,你要是没人管,准保吃的比你姐还肥” 万晓莹哥哥家的女儿万倩,八九岁的样子,听了也忍不住大声地笑,笑得停不下来,她妈妈十分尴尬,却是制止不住女儿的笑声。 金宝萍用胳膊肘拐了儿子一下,“吃你的吧” 诚诚听出这不是好话,怒目,“不许笑浩然哥哥坏倩倩姐姐也坏” “就你姐姐好还不是天天揍你”万倩收起笑,站起来,指着表弟大声反驳。 诚诚也站起来,却只能在餐桌上露个脑袋,“就好就好气死你”然后跑过去推了一把表姐的肚子,转身又扑到沈梦昔怀里,他姥姥急忙去扶孙女,万倩却已是跌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 沈梦昔只觉得一个头俩大,放下了筷子,心中可惜:白瞎了一桌好菜。 11月14日清晨,沈梦昔照常去东山站桩,下山又遇到那个老爷子,他大概关节不好,每天只在山下转悠,压压腿,撞撞树。 “小棍宁,你听新闻,快听新闻,半夜里,什么太阳风暴刮到美国了” 老爷子把美国念成“美果”,听着很有喜感。 沈梦昔将手机的收音机打开。 果然是。 13日午夜时分,超强太阳风暴击中美国,纽约上空布满五彩光幕,两分钟后,美国东北地区全部停电。 “我说的对吧”老爷子在一旁说。 “对,今年是太阳活动高峰年,还是特别强烈的一年,这回美果惨了。” “我儿子跟我说,地球要毁灭了。去年还把我孙子整日喀则当兵去了,说那里是地球最后的宝地了。” “呵呵,地球不会毁灭的,但人类可不保准。”沈梦昔笑。 “嗐,谁管呢,该吃吃,该喝喝吧。反正我八十了,我是活够了”老爷子故作洒脱地说,然后又去撞树了。 今天上课,许多同学都在讨论太阳风暴,谁也没心思上课。 焦美佳读着电脑上的文章,“太阳风暴击中美洲,纽约上空如同极光一般五彩斑斓,仅仅几秒钟后,所有电灯开始变暗并闪烁不定,随后又变得异常明亮,然后熄灭。两分钟后,整个美国东部地区全部停电。有专家预测,此次太阳耀斑爆发,向地球喷射了数十亿吨包含x射线的物质,从而诱发磁暴,风暴中的额外电流已经将美东部地区所有变压器上的铜线熔化,造成电网瘫痪,接下来,相关行业也会遭受多米诺骨牌式的影响,饮水供应,航空运输,金融服务和通信联络等系统都会逐步瘫痪。” 这节课是图案基础课,女老师也不着急上课,跟着大家一起听焦美佳读新闻。 “有专家预测,一年后,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将开始死亡,国家基础设施也变成一堆堆废墟。美国将退步成发展中国家。各大洲的国家都在灾难中苦苦挣扎。”焦美佳的声音带了哭腔,“果然是世界末世到了我还不到二十岁” 老师终于开口了,她敲敲黑板,“大家坐好,准备上课这些都是网络传闻,不要全盘相信你们还是要要多看看权威的国家新闻播报,都是大学生了,遇事要先过过脑子好吧好了,上课” “事先美国权威专家预估,太阳风暴喷射方向并不是朝着地球方向的,结果呢,还不是错了”有个男生声音挺大,口气也挺冲,仿佛老师就是太阳风暴的责任者。。 沈梦昔不禁回头看,是个焗着淡黄头发的男生,上身一件黑色紧身衣,但是没擦粉底。 10、独身的老太太 “就算是下一秒太阳风暴直接喷向我们教室,你也一点儿办法没有”女老师没有了耐心,“好了今天我们讲第十三章第二节,大家看这个万字符号,它是古代雅利安人使用的特殊符号,象征太阳神;希特勒认为德意志人是古代雅利安人后裔,将它作为了党的标识;雪区称万字符为雍仲,寺院c民居c婚丧仪式上都广泛使用雍仲图案,以示吉祥;在天坛的祈年殿上也有数不清的的万字符” 课堂上,根本没几个学生在听讲,老师也只是照本宣科,沈梦昔倒是听得认真。 “印度c希腊c埃及以及我国,都曾把这个符号作为吉祥的标志,玄奘将它翻译成德,强调佛的功德无量,武则天又把它定为万,意思是集天下一切吉祥功德。万字符分为左旋和右旋,佛教以右旋为吉利,就是这个,举行各种宗教仪式都是右旋进行的。另有科学家发现,银河系的四旋臂结构与万字符非常相似” 沈梦昔一边听课,一边在笔记本上信手画了一个空心的字符,又将它当作一个基底,勾画了许多线条和图案,画成了一幅繁复精妙的禅绕画。 中午,食堂里的电视机前,聚集了许多学生,边吃边看新闻,中央台也播报了关于太阳风暴的新闻,但只提了停电和一些直接经济损失,并未提及可能对相关行业的影响。 尹静边吃边说:“我觉得对中国的影响不大,隔着半个地球,就算有些辐射,也蔓延不到咱们这里吧。” 旁边一个叫李丽娜的女生插嘴道:“那不一定,谁知道到底有什么有毒物质啊,大气层把地球包得严严实实,什么毒气也出不去,还不是都吸到咱们肚子里” “不是吸到肚子里,是吸到肺子里。”沈梦昔半开玩笑纠正说。 李丽娜翻了个白眼。 “不管如何,每顿饭都要吃好。”沈梦昔依然专心吃饭。 “欢喜,你好像是瘦了瘦了好多”尹静盯着沈梦昔,忽然惊奇地说。 “顿顿吃肉,能瘦才怪”李丽娜没好气地说。 尹静肯定地冲沈梦昔点头,“真瘦了快说,有什么秘诀” 沈梦昔笑了一下,认真地说:“一天三顿,好好吃饭” 切,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女生都嗤之以鼻。 沈梦昔耸肩,说了实话没人信,可怎么办。 李丽娜小声说:“我听说有种七日瘦身汤特别好用,还有人辟谷,只喝水,特别有效,半个月瘦十多斤呢。网上有个女生每天只吃一片三文鱼,三个月减掉了九十斤” “呵”鬼才信呢,沈梦昔笑,“你又不胖,怎么那么关心减肥” “我怎么不胖我都110斤了”李丽娜尖叫,放下筷子,“好女不过百,非得像猪一样才叫胖吗” “以你的个子,110斤很匀称。”尹静低声说。 “谁跟她相比,都是非常匀称。”李丽娜又翻白眼。 沈梦昔这才正视李丽娜,从脑海里挖出些记忆来,这个李丽娜平时可没少怼金欢喜,几乎已成习惯。 不是说磁场不同的人,不会互相吸引吗,沈梦昔皱眉,都换了灵魂,这倒霉孩子咋还缠着她呢。 沈梦昔放下筷子,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哎,李丽娜,网上还有种堕胎减肥法呢,你试过了吗” 李丽娜脸色顿时煞白,张口结舌。 心里素质太差了,沈梦昔叹息,松开她的手腕,什么都逃不过沈老中医的法眼,“不过这是谣言,不能信。女孩子堕胎身心都受伤害,不但不会变瘦,还会使内分泌紊乱,反而变胖。” 尹静吃惊,“啊不会真有那么傻的人吧” 沈梦昔起身端起餐盘,笑着准备离开,“真的有呢。你们可都别信啊” 李丽娜从没被金欢喜挤兑过,忽然尖锐起来,“乌鸦别说猪黑,谁不知道你早就和人同居了,这是堕胎几次才变这么胖的啊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满校园秀恩爱,不够你得瑟的,分手了还不是跟活不起似的” 沈梦昔噎了一下,她压根就忘了金欢喜的早恋和同居历史,这不就犯了低级错误,让人直接戳了肺管子 尹静也不吃了,连忙去拉沈梦昔,“欢喜,咱们快走吧” 沈梦昔拂开她,周围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得,今天算是现眼了她心里后悔自己变得幼稚,居然依着金欢喜窝里横的性子脱口而出了。 沈梦昔笑着说:“李丽娜,你冷静些,我只是说堕胎减肥法不可信,又没说你堕胎。至于我,没什么否认的,我高三时候就谈恋爱了,但还真就没堕过胎。我这一身肉,纯粹是吃起来,我刚才说好好吃饭也是 真的,现在我每顿定时定量,营养均衡,不吃零食冰点,就自然瘦下来了。至于你说的活不起,是不存在的,我金欢喜大好青年,敢爱敢恨,我有能耐爱一个人,也有能耐给它压下去” 这话一点不假,金欢喜那些死去活来的情绪,早被沈梦昔压了下去。 食堂静了几秒钟,然后又嗡嗡嗡起来。 不过,直抒胸臆c口无遮拦怎么就那么畅快呢,沈梦昔觉得心跳都加快了许多,她心中感慨,不过瘾地又扔下一句话,掷地有声,“李丽娜,你给我记住,下次再对我阴阳怪气翻白眼,我就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李丽娜眼圈一红,眼泪掉下来,什么都没敢说。 沈梦昔扭头就走,她都有种欺负小孩的罪恶感了。 “欢喜,你可真凶啊”出了食堂,尹静挽着沈梦昔的胳膊,崇拜地说。 沈梦昔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想不起来话题是怎么由太阳风暴歪到堕胎上去的。 秋风一吹,脸都有些发烧了。 关于太阳风暴的热度,只持续了一周左右,就慢慢退却,大家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某明星出轨的事件上。 沈梦昔却没忘记,她每晚回家都要浏览一下新闻,关注世界各地的状况。 十一月底,金宝库打来电话,说是给她订了台瑞典原装进口的沃尔沃,让她赶紧去考驾照,争取车到海关,她也拿了车票。 “我又不能开着上学,要车干什么,你退了吧。” “不是爸爸吓唬你啊,你也成人了,爸爸跟你说实话,都说2012是世界末日,你赶紧学开车去,有个大事小情的,还能开车逃命呢” 沈梦昔哈哈笑,“那你应该给我买个直升机啊” 电话那头金宝库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对啊,应该买直升机” 沈梦昔不笑了,正色说道:“老金,如果你觉得不安全,就多存些粮食和水吧。” “你跟爸爸想一块儿去了,上礼拜爸爸刚买了个冷库今年进一批北极虾,赚他一笔。再存一批没脱壳的稻子麦子,啥末日咱都不怕” 沈梦昔的短信提示音响了,一看是金宝库转了五千块到银行卡上,不用说,这是驾校学费了。 “收到谢谢”沈梦昔笑着说。 她不知道自己积了什么大德,几辈子以来,基本没缺过什么钱,而且越是没什么欲望,越是不缺钱。 她的武陵空间里,存着数不尽的粮食,很久没有细心整理过。 上一世,做为喜宝的一生,她活到了2044年,见证了祖国的极盛时期。 初回内地时,她还有些茫然,毕竟她千方百计回大陆,只是纯粹的想回祖国。 后来旅行去了西部地区,就在一个小县城落脚,做了中学老师,没有编制的代课老师,工资很少。间或凭缘分给人看看疑难杂症,她没有执业资格,也不收费,但因为医术高明,即便有人找麻烦,也都被治好的病人摆平了。 勖存姿还是在1986年找到了她,固执地要将遗产分给她一部分。 沈梦昔去香港与他见了最后一面,勖存姿已是说不出话的弥留之际,沈梦昔冲他微笑,勖存姿浑身都似是放松了,没多久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虽不知因为什么,但也真实感觉到,勖存姿是真的挺爱喜宝的,固执地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她。 沈梦昔考虑再三,决定还是接受那份遗产。 那是很大的一笔财产,八十年代的九位数的美元。 沈梦昔一下成了富婆,在美洲c欧洲c香港都有房产c店铺,还是一整条街的那种规模,银行里还有以吨计数的金块。 原来,勖存姿到死都记着喜宝曾经说的话:没有爱,就要许多的钱。 他给了喜宝十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勖存姿早安排专人给她打理这笔遗产,她的工作人员就有二十五位,但是沈梦昔的生活极为简单,依然做着中学教师,常常熬夜批改作业,她每一季的衣物都不超过四件,早已超然物外。 沈梦昔逐步将资产转移回国,第一笔资金投入了西部高速公路的建设,接着是引水工程,又陆陆续续在全国各地创建上百所希望小学c福利院和养老院,并设立基金,给那些交不起学费的学子无息贷款,让他们去读大学。 她习惯性地在丰收年粮价偏低时,抬高几毛钱收购粮食,直接放到武陵空间里。 猪肉c鸡蛋c蔬菜水果等也做相同的操作。 最初十几年,她还常常到一些贫困地区悄悄捐粮,后来,全民生活都有了极大改善,她的粮食也就积攒了下来。 她所在的小县城,没人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私下议论这个漂亮的老太太,可惜独身了一辈子。 更多请收藏【 bz】! 11、灵魂出窍 本着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沈梦昔很认真地将所有课本都看了一遍。 参加了英语四级考试,计算等级考试。 还找了个驾校学开车,周六周日练车,每次练车半个小时。一上手,教练就知道她会开车,不过是来驾校补个驾照而已,乐得赚个轻松钱,对她特别通融。 冬天仿佛是忽然间来到的,头一天还只需穿件外套即可,结果夜里下了一场雨,就结了冰,加上滨城魔性的常年五到六级的风,气温已直逼零下二十度。 滨城是海洋性气候,季节过度十分不明显,像这种“嘎嘣”一下就降温的天气十分罕见。 到平安夜那天,更是下了一场大雪,还没下课,学生们就开始兴奋,下课铃一响,一股脑冲向操场,团起雪球开始打雪仗,前日那层薄冰还没融化,落上雪,简直是润滑剂,一时间,一操场的年轻人人仰马翻,一片欢腾。 沈梦昔是被尹静拉出去的,刚开始还“自持身份”地绷着,等真到了操场,一个雪球打到胸口,很快就被感染,打得比谁都酣畅淋漓,尖叫声比谁都大,手套早不知哪儿去了,帽子上c衣服上都是雪,打够了,躺到雪地上,捶着雪地,哈哈大笑,还凝气长啸了一声,惊得体育场后面小山上的喜鹊都飞了起来。 尹静被她感染,也欢脱了许多,笑着拍打她羽绒服上的雪,一边拉她,“地上凉赶紧起来” 焦美佳气咻咻说:“金欢喜你至于吗,就是玩玩儿,你弄得好像一百年没打过雪仗了似的。”她被金欢喜打得很惨,仅仅头上就挨了四个雪团,明明躲得老远的,也能被她一个雪球直接打中。 “哇你怎么知道”沈梦昔笑着跳起来,紧跟着一个雪团冲着焦美佳的胸口而去,焦美佳尖叫一声,却是躲也躲不开,duang的一声,仿佛一个锤子敲在心口,焦美佳气得跺脚,“死胖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死胖子” 沈梦昔哈哈大笑,作势还要再打,焦美佳妈呀一声逃出了体育场,只顾飞奔,忘了脚下暗冰,一声惨叫躺倒在地,哇哇大叫。 沈梦昔笑得更开心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滨城盛产苹果,校学生会组织,给每个同学都送了一个用彩色玻璃纸包装的苹果,寓意平安。设计学院生活部还给了每个女同学准备了一支玫瑰花。 沈梦昔将苹果和玫瑰花都转送给尹静,下课就回家。 班级大多数同学都是外地人,滨城的也只有金欢喜一人住在校外。 大家都约了人准备看电影,或者逛街,不出去的也会凑在一起过平安夜,今晚大活动室还有个晚会,想去凑热闹的也不少。 但沈梦昔没兴趣,她要回家打坐。 焦美佳在旁看了,笑着说:“看看,看看,人家可是有着苹果四代的人,你们今天就算是给她四袋苹果,她也不稀罕要” 大家轰然一笑。 沈梦昔也笑,“是啊是啊,我怎么那么幸运,不需要卖肾就有电脑和手机了” 大家都知道这个梗,又是一阵哄笑,沈梦昔摆摆手离开了教室。 当晚的打坐十分顺利,最后两条经脉竟然一次性完全疏通了。 此时用长啸已不能表达情绪,她静静地坐着,感受浑身每个细胞的活力,满心喜悦。 直到过了半个小时,才逐渐平静,观照内心。 忽然,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接着她差点惊呼出声,她竟觉得自己浮在半空,睁眼回头一看,只见金欢喜不悲不喜地盘坐在蒲团上,足足有十秒钟,她没有动,什么也不想,只是呆呆地看着金欢喜,然后她问自己:那么我是谁 倏地,她又回到金欢喜身体中。 果然最快的速度就是念头。 对于这种灵魂出窍,她只是惊异,却不害怕。 想再次体验,却是不能。 打开窗子透透气,夜晚的气温很低,一团团白气涌入窗子,扑向地板。 沈梦昔站在一边,看着并不圆的月亮,想起佛教中讲,这世间,除了人和动物,还有一般人看不见的生命形态,天人c阿修罗c饿鬼和地狱众生,即是六道。 在人类眼中看到的水,在天人眼中是甘露,在饿鬼眼中是脓血,在地狱众生眼中是铜汁,在鱼的眼中是宫殿,在佛的眼中是究竟的实相。 那么,人类眼中的太阳和月亮,在其他生命形态眼中又是什么样呢 看得出神,忽然感觉月亮旁似乎是亮了一下,她凝眸看去,却又什么都没有。 打了个喷嚏,关窗睡觉去了。 年轻人过平安夜,时髦的成年人过圣 诞节,不时髦的成年人认为26日才是真正的圣诞。 金宝库就是“时髦”的那类成年人,当沈梦昔接到金宝库邀请她过圣诞节的电话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你陪你老婆出去买个礼物就算了,还过什么圣诞节,我晚上有课。”沈梦昔拒绝。 “别蒙你爸爸,就算有课咱也不给他们上了,爸爸是带你去个聚会,你也长大了,该长点儿见识了” “你先说是什么聚会,要是你们抽烟喝酒调戏服务员的那种,我坚决不去” “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抽烟喝酒调戏服务员啊,我们是个小圈子,有公家的,有部队的,有商界的,你说说看,到底值不值得你去” “为什么要我去,不是都带着夫人吗” “老婆孩子都带,就是为了让你们早早建立关系,将来互相照应。” 沈梦昔从金宝库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忧伤。 沈梦昔直觉他是被末日论给吓到了,心中一软,“好吧,我去就是。不过你怎么不早说晚上七点聚会,你四点半才告诉我,怎么看都是临时客套一下” “小祖宗,我错了不行吗,你打扮漂亮点儿穿上爸爸去年给你买的貂儿” 沈梦昔回家换衣服,一眼看到衣帽间那件白色短款貂皮大衣,立刻拨开。 四十多天来,沈梦昔一共减重22斤,比她的计划快了许多。 最初一周,因为摄入热量减少,活动量增加,她减重很快,到第二周第三周就不明显了。但随着被疏通经脉的增加,体内垃圾很快清除,围度迅速缩小,连脚步都变得轻盈,下巴的几个痘痘也不知何时隐去了。最明显的是,她有腰了,虽然腰腹还是有些厚,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弧度有线条了。 并且,也并没有因快速减肥,导致皮肤松弛。反而是脸上逐渐显露青春少女的轮廓,六周,足以改变习惯,足以适应新的身体了。 沈梦昔最先选的是鞋子,是双粗跟的靴子。没办法,人还是太宽,只能拉长高度了。 黑色打底毛衣,黑色阔腿长裤,帅气的皮带,外面配了件千鸟格羊羔毛短外套,这一套是她从武陵空间里找出来的,金欢喜衣柜里的衣服太少女了。 头发披散下来,化了精致的淡妆,还配了一块手表。 金宝库看着女儿上车,毫不吝惜地连声夸赞。副驾坐的是万晓莹,沈梦昔坐到后排,金嘉诚坐在后座的儿童座椅上,喊着“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沈梦昔捏捏他的脸蛋,“乖” 车开了足有四十多分钟,才到了开发区一个私人会所,门口有服务生检查请柬,十分正式。 临下车,万晓莹忽然对儿子说:“诚诚,你今天就跟着姐姐,一定要听姐姐的话” “好啊好啊”诚诚大声喊。 “别喊说话声音要小”万晓莹喝道。 沈梦昔看向金宝库,咬着牙说:“呵,怎么看你都不是让我来长见识的,存心让我给你们看孩子吧” “胡说”金宝库脸色胀红。 沈梦昔又哼了一声,“金嘉诚下车” “是”诚诚解开安全带,跳下车,一把搂住沈梦昔的大腿。 “撒开立正” “是”诚诚立刻站好,笑嘻嘻地看着沈梦昔。 沈梦昔看看万晓莹气结的样子,“呃不然,你还是自己带吧。” 万晓莹深呼吸两次,扭过头去,挽着金宝库的胳膊朝会所大门走去。 我要是能管得住,还让你呵斥我儿子 “那我们走吧,金嘉诚先生。今晚有很多人参加宴会,你如果像生日那天一样放肆,我可就一点脸面也没有了,咱们就得断交了。” “什么是断交” “就是以后不见面c不来往了。” “我生日你也不来了吗,过年你也不来了吗” “对。”沈梦昔很严肃。 “那好吧,我听你的话还不行吗” 沈梦昔与他击掌。 金宝库在招手,姐弟俩快走几步,跟在金宝库夫妇身后也进了会所。 走过一条嵌着壁灯,挂着油画的走廊,推开一扇极高的门,听到一阵轻柔的音乐,和爽朗的无所顾忌的大笑。 这笑声让沈梦昔有些呆,一切似乎和她预想的不大一样。 这间装潢考究的屋子很大,看上去有两百个平方,四个承重柱,将房间巧妙间隔成几个不同的功能区。 已经来了二十多人,女人孩子竟占了大半,几个和金宝库年龄相仿的男子站在窗边,不知说了什么,哈哈大笑,声振屋瓦。 看到金宝库进来,其中一人喊:“宝库裤裤” 金宝库笑骂道:“二根子,有孩子在呢” 一个 身材不高,微微有些将军肚的男子,指着沈梦昔说:“宝库,这是欢喜吧,长得跟她妈真像啊也幸亏没像你,不然肯定嫁不出去了,哈哈哈” 12 老兵聚会 那人笑到一半,看到万晓莹,有些尴尬,“哎,老金你这儿子长得也像他妈,真好哈哈,哈哈” 万晓莹得体地笑着没言语。 金宝库浑不在意,对一双儿女说:“还不叫江大大” 沈梦昔牵着金嘉诚的手,喊了一声“江大大好” 金嘉诚的小手被捏了一下,立刻乖觉地喊:“江大大好” “好好好” “欢喜,你这位江大大,是爸爸当兵时的老班长,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二十多年来,一直是你爸爸的人生榜样,还有这些大大叔叔,也都是爸爸的战友,一辈子过命的朋友” 那个被唤二根子的说:“哪来的叔叔全都是大大你爸瞒了岁数,年龄最小了。” 沈梦昔微笑着和他们点头致意,“各位大大好” 诚诚也跟着喊:“各位大大好” 金宝库满意极了,哈哈地笑起来。 那边坐着聊天的五个女人也走过来,她们都是相熟的,和万晓莹打招呼,只是万晓莹的年龄比他们小十来岁,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梦昔和金嘉诚挨个叫人,又被带到屋角的沙发上,那里坐着三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女,看到他们,都点了点头,另有两个十来岁的男孩,在拿着平板电脑看动画片,头都不抬一下。 诚诚懊恼极了,他的平板电脑没带来,都怪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让他带,他急得想哭。 沈梦昔早留心着他的情绪,捏捏他的手,轻轻从鼻子里发了个上扬的警告的“嗯”,诚诚立刻乖了,“姐,我听话我不想和你断交” 身后传来扑哧一声笑,沈梦昔回头看,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飒爽的短发,身姿挺拔,她摸摸诚诚的头发,“诚诚别学他们,把眼睛都看坏了。” 又笑着对沈梦昔说:“你就是金欢喜吧,我叫江海贝,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又一把捞回往人家手机前凑合的诚诚,“这是我弟弟金嘉诚。诚诚,叫人啊” 诚诚站好了,眨巴着眼睛,看着江海贝,“人。” 江海贝笑得前仰后合,沈梦昔也忍不住笑了。 那边酒席就绪,大人孩子分坐了两桌,沈梦昔自然跟孩子们坐一桌,江海贝将一桌十来人照顾得周到妥帖。 沈梦昔从她那里得知,这些男人当年都是一个班的战友,他们都上过战场,有三个战友牺牲了,余下七人,除了一个在北京工作,其余都投奔她父亲姜世杰在滨城发展。 江海贝席间将沈梦昔介绍给其他几个年轻人,“这是胡曼莎,这是罗子龙,这是邱震霆。欢喜以前没跟咱们聚过,以后大家多多关照她吧” 几人笑着问好。 诚诚忽然站起来,“大家好,我是玉棠海景幼儿园中二班的金嘉诚,我也是我姐姐的弟弟” 江海贝笑得不行,“诚诚,哥哥姐姐早都认识你了不用再做介绍” “再认识一次也没关系的” 大家又笑。 沈梦昔拍拍他的后脑勺,“说得对,这位金嘉诚,就是我弟弟,我们很荣幸来参加聚会,也很高兴认识你们大家”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你们俩看啥呢”诚诚歪头去看平板。 两个看动画片的男孩,年龄看上去比诚诚大上两三岁,被哥哥姐姐忽视,也混不在乎,淡淡说:“我叫周雄,我哥是周英,在上海上学,他是罗子勋。海贝姐,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们,反正也不许喝酒” 那孩子是对着江海贝说话的,完全无视沈梦昔和诚诚。 沈梦昔不在意,诚诚却有些难过了。 那边气氛已经嗨起来了,六人身边都坐着自己的夫人,没一会儿功夫,他们就探着身子开始互相揭短,说那些早都说过多次的糗事,然后像第一听到一样哈哈大笑。 女人则是端坐着,一脸无奈地笑。 沈梦昔注意到,金宝库的位置是最末座,万晓莹更是坐在上菜的菜道旁,每次上菜,她都要侧身让一下,或者伸手接一下盘子。 与上次金家聚会情形不同,金宝库在这群人跟前,完全解放天性,像个调皮的少年一般。 酒过三巡,六个男人忽然起立,齐唱“我是一个兵”c又唱“打靶归来”,每个人都是吼着唱的,随着节奏,头还一扬一扬的,各个都立正站着,中指扣着裤线。 合唱结束,女人和孩子们报以热烈的掌声,那个叫罗子勋的悄悄嘁了一声,“傻不傻啊” 周雄轻轻怼了他一下,“你不怕你爸打死你啊” “我不怕,有我妈护着我呢” 大桌上,周伟国在讲述当年参加国庆阅兵的经历,“好家伙,我足足扒了三层皮我后面那傻子老出错,劈枪有两回特么差点要了我的命,后来给换下去了,哭毁了那也没用,军功章拿出来也没用aaaaaa” 江海贝拉着沈梦昔和胡曼莎到大桌敬酒,“各位叔叔阿姨,我带着两个妹妹来给大家敬酒了” “老赵家也是儿子,咱们班一共就这三朵金花,可都是大宝贝啊”大人们痛快地喝了酒。 然后几个男孩也去敬酒,诚诚也端了杯可乐,跟着后头,还回头看看沈梦昔,看到姐姐对他点头,立刻把脖子一挺,大人喝酒的时候,他也跟着喝了一口可乐。 喝完了敬酒,那个二根子就开始喊:“曼莎,大闺女给他们来段钢琴曲,震趴下他们消灭他们”原来他是胡曼莎的爸爸胡伟国。 胡曼莎轻轻叹息,对着江海贝和沈梦昔苦笑,起身坐到钢琴边,一言不发,开始弹琴。是一首耳熟能详的秋日的私语。 一曲结束,胡伟国大喊:“再来一个好不好啊” “好”是男人们的声音。 “大家呱唧呱唧” 六个大老爷们拍着巴掌,“来一个来一个” 胡曼莎翻了个白眼,“老胡你够了” 胡伟国立刻举手,“停停别喊了,我闺女发话了我这闺女我跟你说啊,钢琴芭蕾那是样样顶呱呱,一晚上都不带重样儿的我们不演了,也给你们家孩子留点时间” 然后周雄被拎过去唱歌了。 胡曼莎坐回来,不满地嘟囔,“我就知道,喝着喝着就得让我弹琴,烦死人了每次都这样” 江海贝笑,“咱们跟着大人,可不就得按照大人的规矩来嘛,下回咱们单独出去玩,我们绝对不让你弹钢琴跳芭蕾,好不好” 胡曼莎扑哧一声笑了,“你够了” 做父母的总有攀比之心,某种程度上说,子女的优秀和出息,比他们自身的成就更加重要。 很快沈梦昔就被点名了,金宝库脸上有些不自然,他的印象里,女儿什么都不会,他忽然担心女儿发脾气,或者畏缩。沈梦昔接收到金宝库眼中的复杂神色,冲他笑了一下。 “我给大家表演一下飞镖吧”刚才钢琴和歌唱都有人表演过了,沈梦昔就一指房间角落里的镖盘。 “快快快快把飞镖找出来,我怕孩子们乱扔,刚刚收起来了”江世杰大喊。 沈梦昔手里攥着十只飞镖,掂了掂,她根本不懂这种飞镖运动的得分规则,也没摸过这种飞镖。 三指捏起一只,对着镖盘比了比,果断出手,飞镖扎在镖盘的红心下方窄窄的蓝色区域,三分这算下八环吗沈梦昔心中暗暗惭愧,好悬脱靶,看来镖头得抬一抬。 “好”江世杰叫好,“三倍” 其他人也全都鼓掌,沈梦昔回头笑了一下,看到金宝库在擦汗。 沈梦昔掂了掂飞镖,第二只飞镖落在七分的三倍区,这次欢呼声大了许多,诚诚嗓子都要劈了,“姐姐加油” 沈梦昔出手如电,剩下八支飞镖咄咄咄咄均都着靶,形成一个圆形,都扎在三倍区的狭窄蓝条内,江世杰嗷了一嗓子,冲了去一把握住沈梦昔的双肩,“丫头你应该是我闺女啊” 沈梦昔大囧。 “看着没,军人的子女就得有军人的样儿”姜世杰对着几个孩子挥手,“你们几个,让欢喜给比下去喽” 万晓莹在旁边谦虚地说:“欢喜哪能和海贝相比,海贝可是舰艇学院的高材生,听说射击水平是相当高的” 沈梦昔立刻看向江海贝,苦笑道:“要知道这些,我可不在这里班门弄斧,现眼出丑” 江海贝笑着说:“别别,你这一手儿,我练八年也做不到,你就别谦虚了” “改天带孩子们打枪去我就不信了,我儿子还能让丫头片子给比下去了” “拉倒吧,你当年样样儿给咱们班拖后腿” “那倒是真的,不过我儿子随他妈啊” “哈哈哈哈” 气氛高涨,掀翻屋顶。 聚会结束,金宝库已经喝得脚步趔趄,沈梦昔准备开车,但万晓莹不许。 姜海贝早叫了代驾,跟着母亲站在会所门口送别客人。 她打开手机,“欢喜,你有微博吗,咱们互关一下” 沈梦昔愣了,“我没有,校内网也不常用。” “啧,赶紧注册一个,咱们加qq吧。” 那边诚诚困得已经睡着,被万晓莹抱着进了车里。金宝库抱着姜世杰的脖子,不知在说什么,沈梦昔叹息一声,过去拉他,“上车吧,人家也要休息,明天还上班呢” 金宝库嘿嘿一笑,“特么的,生个闺宁就这点 不好,这么小就管着老子” “偷着乐吧你”江海贝的母亲打趣。 金宝库絮絮叨叨被沈梦昔扶上车。 终于可以回家了。 13、以我为祭 第二天一早,尹静观察沈梦昔的神色,试探地问:“欢喜你看校内网了吗” “没看。怎么了” “哎呀,你快看看吧”尹静拉着沈梦昔到电教室找了台电脑,在她的指引下,沈梦昔看到了自己在食堂跟李丽娜吵架的视频,“我金欢喜大好青年,敢爱敢恨,我有能耐爱一个人,也有能耐给它压下去” 沈梦昔抚额,“谁发的啊,这么讨厌” 登陆了金欢喜的账号,发现还有不少人在她主页留言,评价好坏参半。 “怎么办啊,欢喜”尹静焦急地说。 “凉拌吧。”沈梦昔关了电脑。 “大家都在议论你。” “没关系,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不被人背后说。要放假了,下学期大家就忘了。” 嘴上说的轻松,心里还是有些沮丧,中午就没去食堂吃饭,尹静陪她走到校门外五百米的小馆子吃麻婆豆腐,谁知一进门,就见夏宇轩正坐在门边的桌旁吃面条。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夏宇轩的神色颇为复杂,转过头去,几口吃完,付钱走人了。 尹静看着他的背影说:“他其实真挺帅的。” 沈梦昔笑,“帅又不能当饭吃。” “我听说夏宇轩在平安夜唱了首谢谢你曾爱过我。”尹静看着沈梦昔似笑非笑地说。 “有这首歌”沈梦昔皱眉,还真能添乱啊。 “有。”尹静点头。 “吃饭”沈梦昔气馁地舀了一勺豆腐,狠狠吃下。 中午回去,她在手机上注册了微博,名字就叫欢喜。 关注了江海贝的微博,又发了第一条微博,是前日在电梯里和玥玥聊天的视频。 “姐姐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练车了。” “那你有汽车吗” “有,我爸刚给我买了一台。你有吗” “我没有。”玥玥遗憾地摇头,忽然又咯咯笑起来,声音又奶又脆,“不过不过我爸爸说,等我二十八岁,就给我买一台黄色的甲壳虫汽车” 沈梦昔三天没去上学。 她盘坐在客厅的蒲团上,困惑地看着窗外逐渐昏暗的天空。 门铃忽然响了,沈梦昔没有动,接着是砸门声,还有对门蒋阿姨的大嗓门,“金欢喜啊你老师和同学来找你了,我看过他们的身份证工作证了,你开门啊金欢喜” 沈梦昔无奈,起身揉揉腿,慢慢踱到门口,从门镜看到外面是辅导员耿老师和尹静。 她打开门,不等说话,尹静急得抓住她的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头发也不梳” “我能出什么事,快进来吧。谢谢你啊蒋阿姨。”沈梦昔顺手拢了两把头发。 蒋阿姨探头朝屋里看了看,屋里没有成堆的垃圾,就放了一半的心,“是你老师我就放心了,我回家做饭去了,有事喊我啊。” 耿老师进门就问:“金欢喜你怎么不上学,手机还关机” “咳,我病了,迷迷糊糊的,手机正好也坏了,对不起老师,麻烦您亲自跑一趟。” “迷迷糊糊现在怎么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已经好起来了。” “马上要期末了,你的精力还是要多放在学习上,没必要对闲言碎语过多在意,另外,平时更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你是学生,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多出作品知道吗”耿老师是个二十六七岁的男老师,研究生毕业应聘到滨城大学做辅导员,从大一起就带金欢喜他们班级。 “知道了老师。” “行了,你没事就好。下学期还是住宿舍吧,女孩子单独住这么大的房子,不合适。”耿老师扫视了一圈,“这是什么你画的” 耿老师拿起桌上两张禅绕画纸砖,“这是谁的画像这又什么图案” “是我昨天画的,就是随手一画。” “呀,欢喜,这图案好神奇,不行,这一幅我看着怎么有点晕哪”尹静在一旁说。 沈梦昔那过两张纸砖,“老师,我还没有完成,灵感将中断了,等画好了给你们看。” “早这么用功何春光老师的工作室还能不要你回头我把卡片给他看看,他肯定能带着你” “我就是随便玩儿的。” “行了,你休息吧,把自己收拾收拾,前两个月那样不挺好的吗” “嗯。知道了。” “你好好考虑住宿的事情,我会和你 母亲再联系的”耿老师对尹静说:“走吧,回学校。” 尹静欲言又止,很想留下,但还是乖乖跟耿老师走了,进了电梯还对沈梦昔握拳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送走他们,沈梦昔去照镜子。 蓬头垢面,憔悴难掩。 三天来,她几乎没吃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经历了几辈子没经历c没想到的事情,一直处于不可置信c不可理喻的状态。 她把手机充上电,又坐回蒲团上。 三天前,她就是坐在这个蒲团上。 在满月的光辉下,进入冥想状态的。 那是一种无法表述的状态:她看到一个旋转的c光怪陆离的c五彩斑斓的画面,随着旋转,逐渐纵深加大,她被远处中心的极亮的光点吸引,那里似乎有着仙乐飘飘,有着幸福安乐,途经的每个旋转的图案后面似乎都是个不同的世界,发出震耳欲聋的各种声音,她只想朝着光点而去,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无法到达。 就在她有些懊恼和沮丧之际,忽然一串铃声响起,叮铃铃,叮铃铃铃,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沈梦昔只觉寒毛直立,灵魂悸动,她被铃音牵引,无法抵抗,那铃音似乎熟悉,又完全陌生,她更无法分辨声音来自何方,仿佛是天外之音,直击心灵。 一种失控的恐惧感袭来,沈梦昔拼命想睁开眼睛。 那声音叹息一下,“孩子,我是妈妈,不会害你” 声音虚弱无力,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沈梦昔似被摄住,不再挣扎。 她感到一个光团在眼前飘忽,幻化成一片异彩,她的眼前出现一幅画面: 冰天雪地的大森林里,一堆篝火熊熊燃烧,篝火外,围着一群身穿兽皮的人,个个戴着奇怪的面具,中间一个身穿萨满服,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脸上戴着绘有飞鸟图案面具的女子,一边敲鼓,一边舞动,那是一幅无声的画面,但看着却觉热血沸腾,如同身临其境。 女子左手拿着一枝金色的树枝,右手食指,朝着一张黄纸一点,黄纸忽然燃烧起来,众人口中呼喝,连连跺脚,手牵手,绕着篝火快速转圈,那女子捏着黄纸在地上旋转几圈,沈梦昔看清,地上躺着一个昏迷的年轻男子。 画面一转,那年轻男子双眸闪亮,满面欣喜,他和一个秀美的女子共乘一骑,在林间驰骋。女子笑得极为开心,仿佛可以听到林间回荡的欢快笑声。 画面再换,女子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孩,跪地苦苦哀求。 一个留着长长指甲的女人,背对着画面,一伸手,就轻松夺过女子紧抱的婴孩,“他岂是你能肖想的胆子不小,居然连孽种都生了” “不敢了不敢了,我有罪,我马上去死求大人放过我的孩子”女子连连磕头,声音颤抖,无比恐惧。 一声婴儿啼哭,准确说是半声,连沈梦昔都听到了。 女人猛一抬头,哀嚎一声,目眦欲裂。 她视若心肝珠宝的孩子,刚过百日的女儿,被那如天神般降临的大人一掌按在心口,孩子小小的身体登时四分五裂 她一下昏死过去,双手仍向着孩子的方向,徒劳地伸着。 沈梦昔流下眼泪,她看到,女人一头乌发全部变白,她的脸上又戴上了面具,是红色的鬼面面具,四周戴着面具的人多了几倍,所有人行动都迟缓下来,缓缓绕着篝火行走,女人跪在地上,忽然将帽子上的流苏拨开,又摘下面具,对着天空,发出高亢又含混不清的音节,似祈祷似哀求。 画面似乎静止了,又似乎没有,因为篝火四周那些人还在缓慢移动,仿佛推着一座山。跪在中央的女子一动不动,但是身形似乎瞬间萎顿了,头发由雪白竟逐渐变得枯黄。 沈梦昔浑身颤抖,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一世一世的往复重生了。 她在百日之时,被人杀死,三魂七魄连同肉身都被直接打散,飘去了无尽空间。 那个萨满女人,正是她的生身母亲。她祈求上苍,以灵魂为祭,血液为引,召唤聚集女儿的灵魂。 女儿灵魂聚齐之日,便是母亲灵魂彻底毁灭之时。 她的母亲叫巫灵,是这片黑土地上历代最年轻的萨满。 巫者,从字形上看,上为天,下为地,中间两人沟通天地,便是巫,女为巫,男为觋音席。 巫灵祖辈均是侍神者,她们可与天神沟通,传达天神旨意,平素负责祭祀活动,与普通人生活在一起,为普通人治病c驱灾c祈福c占卜。 但巫灵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男人,那是受伤后被她救治的一个年轻天神,不久后天神被召回,她就再也找不到他了,她只能通过精神感知天神授意,却无法感知天神的所在位置。 更多 请收藏【bz】! 14、三魂七魄 当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巫灵欣喜若狂。 可老族长却忧心忡忡,说她违反天规,恐要有天罚。 巫灵不以为然,只是笑,说这个孩子一定是最聪明c最健康c最有天赋的孩子。 生产时,疼了七天,还差点送了性命。 她还是很心爱这个孩子。 抱起这个软软的小身体,听到孩子的心跳,她才觉出害怕,以至连名字都不敢给她取,生怕给上天听到,她只敢“孩子孩子”的唤她,紧紧抱着她,一遍遍的亲吻她幼嫩的脸颊。 她还有个担忧,就是孩子降生后,天空本来晴朗无云,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五色祥云,就在她的住所上空,所有族人都跪伏在地,磕头祝祷,祥云一直持续了一刻钟才消散。 孩子果然聪慧可爱,才十几天就会冲着她笑,每次睡醒看到她就欢喜地蹬着小腿,满两个月时还轻轻喊了一声“妈”,尽管知道那是孩子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可还是开心得不行。 幸福又焦虑的日子,过了一百天。天神的妻子忽然降临,她竟不顾自身反噬,不由分说就将懵懂无知的孩子打散了魂魄。可怜那孩子,还没有真正看过这个人世,还不知真正的喜怒哀乐,便再不能超生轮回。 对孩子最恶毒的诅咒,便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了。 巫灵心如刀绞,每次想到那日的画面,就仿佛又死过一次。她强撑着多次开坛祈祷祈求,可上天一直毫无反应。 她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以自身为祭,为女儿换得一线生机。 如若不能寻齐魂魄,或者女儿灵魂不够坚定被寄居肉身同化,再或者巫铃的血肉和魂魄无法支持到女儿回归,她们母女都会魂飞魄散,消失于天地之间。 但她依然要赌上一把 人有三魂七魄,为别是胎光c爽灵c幽精;吞贼c尸狗c除秽c臭肺c雀阴c非毒c伏矢。 胎光主生命之光,为母体赋予,是生命的起源和根本。如果胎光丢了,人就死了。 爽灵即为识神,靈,即通过咒语与天地沟通,每个人都有此能力,不过是差距很大而已。爽灵主财禄,掌管人的聪明智慧,源于父亲。爽灵丢了,人就会弱智c痴傻或者自闭。 幽精主灾衰,决定人的性能力和性取向。 七魄则分别主管免疫c预警c代谢c呼吸c生殖c驱毒睡眠c命魂,与肉身健康息息相关,夜间三魂进入睡眠状态,便是七魄在“值班”。 三魂七魄被打散,混入不同时空,要寻得一个已是不易,巫灵用尽全力,依然无法寻得女儿的一魂一魄,她心中清楚,那已不是她能触及的领域,就好比有些东西摆在她的面前,她也看不到摸不着一样。 她绝望地日日哀啼,乌发变得雪白,人也混沌起来。 就在此时,那个被她所救,为她所爱的天神,来了。 巫灵形容狼狈地伏在一个由巨型石条摆成的奇怪阵形中,不敢再看他,余光中看到他的靴子停在自己身边,忽然发觉,自己竟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蹲下来,看着巫灵,她模样大变,形容枯槁,早已没了当日的美丽和生机。 他一语未发,留下自己的一滴精血,以及一个空间神器,只停留了一瞬,他就走了。 巫灵撑起身体,伸手向他的背影,嘶哑地喊:“你,给我们的女儿取个名字吧” 他脚步微顿,还是毅然走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巫灵,双目血红,再也承受不住,喷出一口鲜血,两人的鲜血融汇到一起。阵形中的巫灵顿时进入一个让她眩晕的光怪陆离的境地,她凭借血缘之力,敏感地寻到女儿胎光和吞贼的寄居所在,这是主掌生命和免疫力的魂魄。 巫灵大喜,果断抽取了那一魂一魄,同时将空间神器一同送入另外一个时空。 自那一刻起,巫灵便处于一种灵魂离体的状态,时间和空间都变得不存在,只有无尽的灵魂煎熬,痛楚c恐惧c悲愤c哀怨c仇恨等各种负面情绪无时不刻不在折磨她,随时处于崩溃状态,但她始终铭记寻找女儿的初衷,苦苦忍耐。 七魄是依附肉体而存在的,其实不必一一寻取,但巫灵执着地要寻回女儿原本的魂魄,一点都不能错失。沈梦昔在各个身份中品味苦辣酸甜之时,也是巫灵苦苦煎熬之时,沈梦昔想到自己练功打坐,只为多活几年,不由得心中绞痛。 最后一魂,即由生父赋予的爽灵,就在金欢喜身上,至此,她终于寻回了所有的魂魄。 沈梦昔灵魂俱全莫名欢喜之时,巫灵的灵魂一下子松懈下来,再也无力召唤女儿,她准备好就此默默地消散之 时,似有神助,遗传了她通灵天赋的女儿自动进入了沟通天地的状态。 啊,能最后见上一面,死也瞑目了。 “孩子,你终于回来了。” 巫灵笑着贪婪地看着女儿,她知道女儿也看得到她的灵魂,“好好活,这个世界不易你快走快走啊” 一瞬间,巫灵的灵魂,痛苦地化作了尘埃和光点,在沈梦昔眼前逐渐消散无踪。 沈梦昔感知到巫灵的痛苦,她伸出双手去抓,什么也抓不到,她悲恸地大喊一声妈妈,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那是她真正的母亲吗可她们甚至都没有过一句正常的交谈,她更没来得及喊她一声妈妈。 蓦然睁开双眼,沈梦昔泪流满面,双手按住剧痛的心口,伏地颤抖。 她做过母亲,她知道那种甘心为儿女去赴死的心情,眼泪扑簌簌落下,砸在地板上。 她曾多次抱怨没有母亲缘,却不知道早已拥有这样一份深沉的母爱。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升空。浩瀚夜空中,又有一点亮光闪动,沈梦昔惊觉,扒着窗台站起来,朝天空看去,六个光点呈现三角队形排列,朝着月亮而去,她迅速拿起手机拍摄,几秒钟后,光点闪了几闪,不见了。 可是,手机录像中,并无那三角排列的光点,只有几点稀疏的星光。 录不上还是这飞行器,只有她能看到 洗了一把脸,沈梦昔坐到书桌边,快速画下巫灵的画像,也将那旋转的图像也试着画出来,但总觉似是而非,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到后来,连什么颜色也想不起来。她呆坐在窗边,一动不动,脑中一片混乱,灵魂c巫女c天神c神秘飞行物,交替循环。 她这一坐就又是一天,仿佛冥想一般,时光飞逝而不觉,只不过是睁着眼睛罢了。 若不是尹静和老师的到来,她还能继续呆坐下去。 她烧了点开水,慢慢喝下,又将两张纸砖慎重放到武陵空间。 再次坐回蒲团之上,运行起很久没有习练的九阴真经,她记着那句话:这个世界不易。 这是最后一世,或者说真正的一世。 那么,来吧 灵魂俱全,经脉畅通,行功练气,一日千里。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沈梦昔自蒲团站起,拉伸一番,对着镜子察看,脸色红润,神采焕发。洗漱一番,称了体重,145斤。 喝了一碗“神奇”鸡蛋水,穿件羽绒服,朝着东山而去。 她的这次纠结,终于还是没有超过三天。 像以往一样,说服自己,不论如何,接受一切。 她相信了,所经历一切都是真实的,同时又都是虚幻的,就如蚂蚁看不到人,人也有看不到的高维生物,巫灵找不到她,但那个男人却轻易可以。 蓝色的天空,在猫咪眼中却是灰的,那么谁知道哪个是正确的呢,或许都不是吧。 蚂蚁有蚂蚁的生活,人类有人类的生活。她自会认真活好每一秒,活好她的生身母亲为她换得的每一秒。 果真是世界观决定人生观和价值观。 沈梦昔笑了一下。 跟山脚下撞树的大爷打了个招呼,朝山上走去。 期末考试顺利结束,设计学院总是放假最早,刚过完元旦,寒假就开始了。 沈梦昔打算考完科三,就出去旅游一番。 放寒假的第一天,接到了钱丽娟电话,这还是沈梦昔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钱丽娟的滨城口音有些重,语速也快,她说她今年春节要去湖北过年,然后又好像临时想起似的,问了一句,“你和那个小夏彻底黄了吗你又处对象了吗”然后就连珠炮问了一串。 “知道了,我也打算去旅游;是,分手了;没再交男朋友;钱够花;瘦一些了;老金给我买了台沃尔沃,科三还没考。” 两人你来我往,客客气气说了十多分钟,挂了电话,沈梦昔短信就响了,她的银行卡又收到一万块钱。 你看,也不能说钱丽娟就不爱金欢喜了,做水产生意的她极为重视金钱,能将最重视的东西分给女儿,何尝不是一种爱的方式呢 等考完科三的第二天,沈梦昔又接到金宝库的电话,“欢喜啊,放寒假了,把弟弟给你送去几天啊” “什么叫给我送来啊,再说你们又不是公立幼儿园,哪来的寒假你老婆不上班,自己带呗,我生活不能自理,你还是别送来” “唉,你万姨她奶奶得了大病,诚诚姥姥姥爷都回老家伺候她了,你万姨昨天又感冒了,这茬流感挺严重的,幼儿园孩子好几个也感冒了,这不你弟弟就没地方待了吗” “不行,我这机票都订好了,准备旅游去呢” “爸爸给你补偿双倍补偿三倍你带弟弟,爸爸 还给你工资”金宝库信誓旦旦。 “呵,我可没什么经验,你儿子要是有个三” “停停停别说了”金宝库哇哇大叫,“我这都到楼下了,你出来接一下,行李挺多的” 沈梦昔气结,大部分家长都是这个毛病,就是表面象征性征求一下意见,实际上什么都决定好了。 15、服从命令 沈梦昔一出单元门,就见金宝库推着两个大行李箱,身后还背着金嘉诚的书包,快步走来,诚诚自己也磕磕绊绊拖着一个小行李箱。 沈梦昔头大,这是准备住多久啊 金宝库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一连串地说:“欢喜啊,你这个小区车位太少了,爸爸看看还有没有车位,给你买一个,没有的话爸爸干脆给你换套房子”说到最后,更是豪气冲天。 沈梦昔也只当没听见,拦住诚诚,“先说好了,金嘉诚同志” “到”诚诚也站住。 “住在我家,条件有三:一,服从命令二c服从命令三c服从命令”沈梦昔依次伸出三根手指,郑重地对诚诚说。 七岁八岁讨狗嫌,沈梦昔最怕应对这么大的小男孩了。 “这不都是一样的吗”诚诚哈哈大笑。 “你就说能不能做到吧做不到就别上楼,省得再费劲推行李下来” “是保证完成任务”诚诚一跺脚,还敬了个军礼。 金宝库笑,“你这个臭小子,谁的话都不听,还就听你姐的”声音里满是谄媚和讨好。 沈梦昔接过金宝库的一个大行李箱,金宝库又转身去接过儿子的小行李箱。 “这是打算常驻沙家浜啊,用得着这么夸张吗”沈梦昔看着大行李箱,不满地说。 “不是都说感冒最少得七天才能好吗,你万姨给准备了七天的东西。”金宝库赔笑。 “那是说,感冒了不吃药的话,一周也可以自愈。”沈梦昔纠正。 “那不一个意思吗” “那怎么能是一个意思” “那就是一个意思啊” “那根本不是一个意思”沈梦昔也被带歪了。 “行行行,算你对” “什么叫算我对啊” 诚诚听着父亲和姐姐拌嘴,乐颠颠地跑去按电梯。 说实话,金宝库在临走进女儿家之前,心里是忐忑的。 别看他电话里说得欢,其实纠结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让儿子病一场,还是让他在垃圾堆里住一周好。 最后还是诚诚嚷着要找姐姐,而万晓莹又从没来过女儿家,还在卧室里隔着门也劝他,才最后下了决心的:算了算了,大不了老子给收拾一下 门一开,诚诚就先冲进去,金宝库哎了一声,随后就闭嘴了。 空荡荡的大房子,窗明几净,虽不考究,但也是一种别样的简洁舒适的风格,除了大书桌上有几摞书,还有摊开的日记本c没画完的画,其他地方,竟无一点杂物,甚至连盆花草也无。 “这”这反差也太大了吧,孩子莫不是又受啥刺激了金宝库挨个房间转了一圈,不由得担心起来。 “诚诚住这屋吧。”沈梦昔把行李箱拖到次卧。 “不我要跟姐姐住”诚诚撅嘴。 “今年都该上学了,自己住。”沈梦昔板着脸。 “那爸爸都快退休了,还跟妈妈一起住呢” 沈梦昔一下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特么的,你敢跟老子比”金宝库在儿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又看看闪闪发光的金表,对沈梦昔说:“我得赶紧走了,公司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呢”急匆匆一副地球离了他都不转了的模样。 “走吧走吧。”沈梦昔挥挥手说。 “走吧走吧”诚诚也挥挥手说。 “两个小犊子”金宝库美滋滋地出门,上了电梯:唉,女儿总算是懂事了。 门一关,诚诚就蹦了起来,“姐姐我太喜欢你家了” “自己把行李整理一下,该挂的都挂起来。你的东西最好别拿出这个房间,如果动了我的东西,从哪儿拿的,用完立刻放回原处。” “是”不管能不能做到,诚诚答应得是相当痛快。 万晓莹的电话紧跟着打过来,“欢喜啊,弟弟给你添麻烦了,实在是这次流感太毒了,医院输液室都是人挨人的,还有站着打点滴的呢你可别带着诚诚去人多的地方啊,对了,你自己也得注意身体。那个大行李箱里有吃的,吃完我让你爸爸再给你们送,另外一个大皮箱里有阿姨给你买的大衣c包包和诚诚的玩具,你们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啊”万晓莹鼻音很重,但语气十分谦和,仿佛她们的关系一直十分融洽一般。 “我尽力。” “呃,欢喜,拜托拜托了”每个母亲为了亲生孩子,都能低得下头,“那个,诚诚半夜得叫他起来上一次厕所,另外,晚上他一个人睡会害怕。” 沈梦昔 看了看在客卧的床上玩“蹦蹦床”的诚诚,“知道了。”挂了电话,从武陵空间翻出一块孙子用过的隔尿垫来,铺到客卧的床单下面。 诚诚的小脸一下红了。 沈梦昔一边铺床单,一边说:“你那边扽一下床单,扽平了,好你妈让我叫你起夜,我可是一觉到天亮的,恐怕不能叫你,你晚上别喝水了,只管放心睡,如果尿床了,咱们洗床单就是。” 诚诚笨拙地扯着床单,心里好过了一些,“妈妈说我上学就好了。” “对。” 晚上诚诚睡得挺早。沈梦昔先带着他靠墙静蹲,一番伸展后,又在他身上一通拍打,结果不到九点,这孩子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诚诚睡下,她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好些年没带过孩子了。 习惯性看看夜空,没有什么奇特现象。 她只是习惯性地看看,并不是每晚蹲守,这两个多月时间,她一共看到了四次神秘飞行物,算是相当高的比例了。 用手机发了一条微博:昨晚看到神秘飞行物,东南夜空,三个光点,移动迅速,约二十五秒后消失。 她根本没有微博粉丝,就连江海贝都没有回关她,发微博,只是算作一种心情疏解。qq里都是亲友和同学,反而微博里清净得像是她阔大的家。 发完微博,直接关门打坐,半小时后,躺下睡觉。 不知多久,房门忽然开了,沈梦昔警觉地醒来,一个小身影站在门口,带着哭音,“姐姐我害怕。” “上来吧。”唯有叹息。 一个热乎乎肉乎乎的身体拱进被窝,这孩子,浑身是肉。 沈梦昔困得不行,躺下来,转了个身,“睡吧。” 诚诚紧贴她的后背躺下,依偎着她,嘟囔了一句,“你比妈妈有肉”也很快睡着了。 睡到半夜,沈梦昔忽觉身上凉飕飕的,伸手一探,摸到一滩湿漉漉,她赫然清醒,开了灯一看,诚诚四仰八叉睡在床边,被子全被他骑到身下,有一角被子浸在那滩黄色地图上,她的睡衣也湿了一块。 这床上没铺隔尿垫,是全新的被褥。沈梦昔气得照着诚诚屁股拍了一下,那孩子呼呼大睡,丝毫不知。 她将诚诚的小裤衩扒下来,扔到床边,自己去换了衣服,到客卧去睡。 第二天,诚诚睡到自然醒,沈梦昔已经站桩半小时,并打扫了卫生。 诚诚一眼看到地上的裤衩,转头又看看床,低头默默去客卧找了个小裤衩穿上,回来捡起地上的小裤衩,自己在水龙头下不得要领地搓洗。 小孩子是最识时务的。 沈梦昔教他如何搓洗,如何打肥皂,如何拧干,又指挥他晾到阳台衣架上。 “对不起姐姐,我昨天都跟你说了,你得叫我尿尿的”诚诚觉得姐姐理他了,又忍不住想辩解一下。 “昨天我也说了,尿了没关系,洗床单就是。”沈梦昔淡淡地说,伸手扯床单。 “真的啊”诚诚乐了,心理负担全无,“姐姐我饿了我想吃汉堡,你这里离麦当劳很近,你去给我买薯条和汉堡” 嘿 沈梦昔直起身子,扔下床单,“你自己来把床单撤下来,被罩也撤下来然后拿你的平板把褥子上的地图拍照,回头让你妈给我换一套相同规格的新疆棉被,记住,我要新疆棉花” 诚诚沮丧,“吃完饭再干活呗” “服从命令” 从来没人跟他这样严厉,诚诚的眼泪掉下来,委屈地抽抽搭搭。 “我现在去做饭,你最好趁这个时间把活儿干完。我认真地告诉你,你是男的可以尿床,但不可以因为尿床而哭” 诚诚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沈梦昔扭头就去了厨房。 等她从厨房端出来两个煎蛋,两份面包,两杯豆浆c两份蔬菜沙拉的时候,诚诚正站在床上,用平板电脑俯拍大褥子的黄色地图,床单被罩也都撤下来了,只是翻面了,还堆在地上。 听到她的动静,诚诚回头说:“姐姐,我做好了。” “不错说到做到了。吃饭吧。” 诚诚轰隆一声跳下床,咚咚咚跑到餐桌边,“我不喜欢喝牛奶” “是豆浆。”沈梦昔坐下来,“你轻点蹦跳,楼下有个一岁的孩子,你别吓到他。” “哦。”诚诚看看自己的早餐和姐姐的一模一样,勉强坐下来吃饭,姐姐喝豆浆,他也喝豆浆,姐姐吃蔬菜,他也吃蔬菜。看着一堆盘碗,其实并不多,两人很快吃完饭,诚诚转转眼珠,“姐姐做饭真好吃,我还能吃一整个全家桶呢” 呵,沈梦昔冷笑。 她昨天晚上已经把万晓莹给诚诚带的零食都“没收”了,那一箱子里,居然有三分之一是饮料,剩下的都是美国进口 食品,怪不得诚诚才六岁,就是小胖子,老美的食物是出了名的齁死人的高糖,万晓莹却以为进口的都是好东西,比中国的质量好,巴巴地填到儿子的肚子里,殊不知是害了他。 果然,客卧传来诚诚的尖叫,“啊我的好东西呢” 16、无图无真相 沈梦昔自顾整理厨房,也不理他。 诚诚在客卧翻找着,又挨个房间找了一遍,绝望地喊:“啊你居然都给吃光了” 然后哭着穿上羽绒服,站在厨房门口威胁道:“我要回家我要告诉我妈妈你欺负我你偷吃我的好吃的” “好的。我收拾好厨房就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赶紧接走你。”沈梦昔一边擦着洗碗池,一边慢慢说:“其实因为你,我的生活规律都被打乱了,我今早就没去爬山。你走了,我又可以去爬山了” “什么山啊”诚诚看着姐姐一脸神往样子,忍不住凑过来说:“我可以先跟你爬山,然后再回家。” 沈梦昔用拇指朝着窗外指了指,“那边的,山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就是有个小亭子,还有树,还有个动物园,有小松鼠啊c小兔子啊,小鹿啊啥的,没意思。” “啊,我也想去” “你也去可你要回家啊” 诚诚不哭了,声音却哽咽,“好吧,我不生你气了,可是,可是你也不应该把好吃的全吃了啊那些好吃的,还有一半是我的呢” 沈梦昔笑了,洗了手,摸摸他的头发,“不吃零食也饿不着你,中午给你做好吃的。” “哦”诚诚三两下脱下羽绒服,扑到床上,蹦了几个高,又咚地跳下来,接收到沈梦昔的警告眼神,咧咧嘴笑了。 中午沈梦昔正张罗着做蛋包饭,楼下找上来了。 玥玥妈妈带着两个孩子来按门铃,一脸不悦,“欢喜啊,咱这房子隔音不好,你家老咣咣咣的,俺家瑄瑄都吓着了” 沈梦昔回头朝诚诚看,示意他过来,让他自己说话。诚诚往她身后藏,从前所有事情都是妈妈给解决的,如今当然是姐姐来解决。 “诚诚给阿姨和弟弟道歉吧,并保证以后会改正。”沈梦昔一把抓他出来。 诚诚低头不语,玥玥妈妈有些不好意思,“算了算了,小男孩儿哪有一分钟消停的,真的算了,我不知道你家有小孩,还以为是你跑步呢” 沈梦昔顿时气结,我跑步就那么大声音 又扒拉了一下诚诚,用眼神告诉他,没的商量。 诚诚小声嗫嚅,“阿姨对不起,弟弟对不起。” “哎哎,没关系没关系。”玥玥妈妈怜爱地摸了诚诚的脸蛋一下。 玥玥咯咯一笑,从妈妈身后钻进来,“哥哥” 诚诚眼睛一亮,“妹妹” 得,进大观园了。 “姐姐,你家好香好香啊”玥玥吸了吸鼻子,转头对沈梦昔说。 “啊”沈梦昔过了两秒才意识到孩子是说厨房的香味,“我正做蛋包饭,小孩儿都爱吃这个,不如你们留下吃饭,然后让玥玥在我家玩儿,俩人是个伴儿,过家家什么的,诚诚也就不蹦跳了。” “那多不好意思,我们成了来吃饭的了”玥玥妈妈笑着客气,人已经不由自主进了门。 “都是邻居,别那么客气。”沈梦昔将两份蛋包饭端上来,又端上事先配好的两份菜,碟子有四个格子,里面分别放着一块鱼,两只虾,一些青菜,和几块水果。“玥玥吃我的一份吧,家里椅子太少了,不好意思。” 她又进厨房,将电饭锅里的米饭都盛出来,准备做个炒饭。玥玥妈妈则抱着孩子站在厨房门口,看沈梦昔做饭。 两份炒饭,很快端上来,红的绿的黄的,肉菜蛋齐全。同时还有一碗嫩嫩的虾仁蛋羹是给小瑄瑄的,“匆忙了一些,别嫌弃。” 玥玥妈妈却眼圈一红,“我都记不得多久没吃一顿现成饭了。” 玥玥妈妈叫做孙纯,二十八岁,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生了玥玥后一直没有再出去工作,此刻穿着一套粉色珊瑚绒的睡衣睡裤,头发也有些油光了。 虽然依然年轻,但神情疲惫,眼神里没有光。 “人总是会经历一段难走的路,走过去就好了。”千万不能就此坐在泥泞里。 “谢谢你,欢喜。以前我还跟你康叔说,钱大爷一走,可把欢喜给闪了,这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好自己,现在看,你还能带弟弟,比我可强多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 “纯姐,你们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还是叫你们姐姐姐夫吧,咱们各论各的” 孙纯也不反对,自顾说:“唉,我啊,从早上一睁开眼睛,就是这俩孩子,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儿,地板要擦,俩孩子的衣服要洗,瑄瑄断奶了,饭要单做,半夜要起来喝奶,有时候一天下来,脸都顾不上洗。上一周,瑄瑄幼儿园好几个孩子得了流感,吓得我也不敢送了,天天在家看动画片你姐夫 下班回来也累得要死,我让他帮我看孩子,不是弄哭了,就是弄摔了,上回,我俩打起来了,就是因为他把瑄瑄手指头给夹了” “吃饭吧,一会儿要凉了。” “你做饭还真好吃,我怀着瑄瑄时候,就常常看你和那个小帅哥一起买菜,唉,我和你姐夫谈恋爱时候也是甜甜蜜蜜的,结了婚有了孩子,日子就变了样,你看我,别说你姐夫,我自己都不想看我自己”孙纯似乎很久没与人倾诉,一边给瑄瑄喂蛋羹,一边喋喋不休。 “一拖二,不容易。家庭主妇就是这样,家务卫生,做饭洗衣,带孩子,每天重复,没有社会价值感,最容易被人视而不见,其实非常辛苦,内心压力也很大。” 孙纯被认同,连连点头,“所以等老二再大一大,我就出去上班” “那不是更累” 孙纯梗住,“可我现在不挣钱,他们老康家人都话里话外说我是吃闲饭的。” “你生了两个孩子,付出了健康c时间c精力和感情,你延续了康家的生命,你是功臣,不是吃闲饭的。”沈梦昔说。 “可别人都不这么想,连我妈都觉得我是靠康伟养着,何况婆家人啊。”孙纯叹气。 沈梦昔也不再说话,盯着诚诚将饭菜都吃了,两个小朋友洗了手,急忙去阳台做游戏了。 瑄瑄吃完就困了,在妈妈怀里乖乖地睡了,孙纯几口吃完了炒饭,“真好吃,谢谢欢喜。” 沈梦昔催她回家,“你抓紧时间跟着也睡一会儿,玥玥就放我这里,你放心。” “那多不好意思,耽误你休息。”孙纯一脸纠结。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午睡。” 孙纯连忙叮嘱玥玥,“玥玥啊,听姐姐话,别和哥哥干架啊” 这是怕诚诚欺负女儿,沈梦昔笑,“不会的。” 孙纯临出门,又打量了房间一遍,“哎迈,一样一样的户型,喃家好像比俺家大了不老少”这是混熟了,口音都出来了。 “你们是四口人,东西多,自然显得房子小了。” 孙纯抱着孩子下楼了,那边两小只,在玩过家家,诚诚已经把装玩具的大箱子拖出来,献宝一样,全都捧到了玥玥跟前,“我本来有一种特别好吃的巧克力,可惜都让我姐姐给吃光了” 手机叮了一声,微博的图标居然有个红圈圈,沈梦昔点开看,有陌生人回复她昨晚的微博:无图无真相。 沈梦昔笑笑,不予理睬。 顺手又给俩孩子拍了一张照片,两小无猜头碰头,蹲在冬日的光影里,拼着乐高,宁静而温馨。沈梦昔干脆连文案也不写,直接就发了第三条微博。 忽然想到什么,等孙纯来接玥玥的时候,就把微博给她看,“没有事先问过你,好在没什么人看到,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删了。” 孙纯哈哈地笑,“这有啥发就发呗那天玥玥说,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开着好车去接他们放学,她让爸爸也买台好车,他爸说买不起。还说现在就攒钱,等她28岁就给她陪嫁一台车,把她美的呀” 沈梦昔也笑。 “你这手机真好,直接就上网了。” “还不错,就是有点费流量。” 当晚睡到半夜,诚诚又跑到沈梦昔的床上,“姐姐我害怕。” 沈梦昔这次早有准备,床单下铺了一个大隔尿垫,“那你把枕头被子拿过来吧。” “我害怕。”诚诚又缩了缩。 沈梦昔只得自己去拿,回来躺下,忽然问:“你害怕什么” “我老觉得屋子里有东西。”诚诚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什么东西,老鼠还是虫子” “都不是,说不清楚。我就是老觉着晚上有个东西,有时候在我家窗帘后面,有时候在门上面。”诚诚抱住姐姐的胳膊,“你家没有,可我还是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睡。” 沈梦昔摸摸他的额头,“没关系的,你知道吗,这个宇宙那么大,人类探知的部分才指甲盖那么大。”沈梦昔在黑暗里捏了一下食指关节,继续说,“狗可以听到我们听不到的声音,猫可以夜视,所以,我们看不到,并不表示有些东西就一定不存在,你说对不对” “对。” “所以,你不用怕,这世界这么大,不仅仅是我们人类的世界。而且,如果它要害你,肯定早就害你了,你现在健康又聪明,说明它不会害你。那么,你还怕什么呢,说不定,他就只是想和你做个朋友呢。”沈梦昔尽量说得若无其事。 诚诚在黑暗里点点头,又问:“姐姐,如果我今天又尿床了,你明天不要把被子晾到客厅里行吗,玥玥会看到的。” 沈梦昔扑哧一下笑了,“好的。” 睡到半夜,沈梦昔又醒了。 看看,魂魄强大而俱全的人 ,是多么的警醒。 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开了灯,就见金嘉诚小朋友,太字形躺着,呼呼大睡,一杆尿液冲天而起,一个优美的抛物线冲着她的方向而来,水箭不断射向她刚换了的被罩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停了一秒,动了一下,又窜出一杆。 沈梦昔彻底无语,不敢在此时惊醒诚诚,除了拿手机录下罪证,别无他法。 然后,又抱着被子,到客卧去睡觉。 第二天,沈梦昔问诚诚,为什么要光屁股睡觉,他振振有词,“万一尿床了,就不用洗裤衩了” 好吧 17、这世界不易 沈梦昔的家里没有电视,她早起一边用手机听广播,一边打扫卫生,厨房的灶上咕嘟着小米粥,卧室里诚诚还在呼呼大睡。 家里多了一个小人儿,沈梦昔也多了一些做饭的动力,平日里她一个人,只是偶尔心血来潮,才会给自己好好做顿饭,一般都是吃武陵空间里早就分成小份儿的食物。 广播里的新闻吸引了沈梦昔: “北方多地发生暴雪,呼伦贝尔降雪900,沈城铁路公路全线封闭,郑州暴雪造成全城停工停课” 沈梦昔看看窗外,滨城阳光和煦,今天的风都小了一些。 天气是越来越变幻莫测了。 接下来是国际新闻: “南半球持续高温天气,近日引发澳洲山火,新威尔南洲大面积森林自燃,多个起火点同时燃烧,居民撤离不及,造成近三十人伤亡。此前两年内,澳洲每个州都发生了火灾,这让全世界为之震惊。” 沈梦昔近期看过一篇报道,说北美一场蔓延六个州的大火,燃烧了三个月,终于熄灭。 而前年,巴西亚马逊雨林也遭大火,烧毁五千平方公里的森林。 三场接力赛一般的大火灾,产生的烟雾将在地球随着气流循环,对全球人类的呼吸系统都会产生负面影响。火灾造成大量野生动物死亡,甚至濒临灭绝,飘散的火灾灰烬也导致植物c海洋生物大量死亡。更使得冰川融化得越来越快,南极出现18度的高温,雪衣藻大量繁殖,形成南极红雪现象,冰川融化后,大量微生物暴露,北极永冻层也逐渐融化,更多未知病毒也将对人类产生更大的威胁。 巫灵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不易。 七点十分,诚诚醒了,疾奔进洗手间,哗哗哗一阵响,然后跑出来,“姐姐我饿” “冲水。”沈梦昔提醒。 诚诚又跑回去,冲了水。 “洗手。” 跑回去洗了两把。 “静蹲。” 又跑到墙边,甩了拖鞋,站在一个瑜伽垫上,靠墙开始静蹲。 诚诚这孩子欢实得很,不是蹦就是跳,不是喊就是叫,常常扑得人一个趔趄。 又喜欢缠人,缠得密不透风:看动画片c拼乐高c吃饭都要让陪,还不会自己洗澡,总之就是一直得有人陪着他。 沈梦昔却是个享受孤独的人,一天两天,还能忍,第三天就不耐烦了。 她所有的时间c行动都无形地被这个小子控制了,每日打坐练功的时间,都得安排在诚诚睡下以后。心里破口大骂万晓莹,好好一个男孩子,给养的这么烦人 果然,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无怨无悔的牺牲,必然是要建立在牢固的爱的基础上。 沈梦昔可不承认在替万晓莹教育孩子,她只不过是稍稍增加了一些他的锻炼时间罢了。 早晨静蹲,中午爬山,下午晒背加梳理背部大穴,抽空还教他几招擒敌拳。等晚上天一黑,被虐了一天的诚诚,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第三天起,诚诚也不尿床了。 沈梦昔给诚诚把过脉,这孩子先天底子极好,只是后天脾胃失和,是吃多了甜食和冷饮的缘故。尿床也是喝水较多,加上过于紧张而致。 诚诚昨天算是会用筷子了,小胖手拿着一付短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看看,也不挑食了。 九点多钟两人去爬山,下山又到小动物园看小鹿,碰到几个看外孙的老太太,还跟她们聊了一会儿。 每天下午,玥玥都上来玩儿一会儿,经常带着一些小零食,两人分食。那是孙纯觉得过意不去,特意带来的,两人吃得欢欢喜喜,让沈梦昔十分无奈。 但玥玥来了,她就可以解放一下,也算是扯平了。 她悄悄录下两个孩子的对话。 “玥玥你几岁” “我四岁” “我六岁” “我弟弟一岁” “我姐姐姐姐你几岁” 沈梦昔慢慢回答,“十九。” “我姐姐十九岁我妈妈三十岁” “我妈妈最大,我妈妈四十岁不,我妈妈八十岁”玥玥终于想出了一个更大的数字。 沈梦昔已经笑倒。 二月九日就是除夕,可都八号了,金宝库还没来接诚诚,沈梦昔只好拨打了金宝库的电话,那头金宝库声音懊恼,“爸爸正要给你打电话,你万姨她奶今早突然去世了,我们正收拾行李,马上开车去沈城。正赶上初一出殡,这个是年没法过 了” 电话里传出万晓莹不满的声音,金宝库回了一句,“怎么的,我说的不对吗” 沈梦昔说:“路通了吗,啊,那你慢点开车,我带着诚诚过年就是。” 金宝库应了一声,急急忙忙挂了电话。 沈梦昔将情况跟诚诚说了,他倒很开心,“就咱俩一起过年吗那可太好了” 好个屁 沈梦昔带上诚诚出门,她得把除夕去厦门的机票退掉。 计划彻底被打乱了,还得准备一些年货。 此时临近中午,诚诚又要去超市,沈梦昔明白他其实是要去超市旁边的麦当劳,虽说偶尔吃一次无所谓,但她不想带他去人多的封闭场所,万一染了流感,前面几天就白辛苦了。 两人去银帆广场的喷泉池子滑了会儿冰,诚诚兴奋地在冰上打滚。 回去时,路过步行街,买了一副对联一个福字,又买了几个烟花鞭炮。 一回家,就见门口放着两个大泡沫箱子,对面蒋阿姨听到声音,开门说:“你爸爸送来的,说是给你们买的年货,走得可急了,出啥事儿了吗” “他妈妈老家有些急事。”沈梦昔指指诚诚。 “哦,我儿子下午就回来过年了,那你俩明天来我家过年吧” “不了谢谢,我们自己过。”沈梦昔笑着客气地拒绝。 孙纯一家四口,一早回玥玥的奶奶家过年了,临走给沈梦昔打了个电话。 诚诚却不信,他无法接受下午没有小伙伴陪伴的现实,下午特地去敲门,门上是新贴的对联,诚诚大喊着玥玥的名字,使劲拍门,整个楼道轰轰作响,沈梦昔赶紧下楼抓他,正看到孙纯家对门的门开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疑似医生的女人提着一袋垃圾出来,声音冷漠,“小孩儿别敲了他们回老家过年了” 诚诚被吓了一跳,这个怂包,一把抱住了沈梦昔的大腿。 “谢谢,他一直不信,非要亲自来试试看,这回死心了。”沈梦昔轻拍了一下诚诚后背。 “这么做是对的,人总是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一些东西,才能让自己消停下来。“那女人把垃圾放到楼梯间的垃圾桶里,走到门口,又回身,“对了,让你弟弟轻点蹦,我这边儿都能听到他砸楼的声音,他一砸,对门的孩子就哭,孩子一哭,楼下的狗就叫你懂得” 沈梦昔脸上发烧,轻轻给了诚诚后脑勺一下,“听着了吗” 诚诚哼了一声,蹭蹭蹭爬上楼,“坏姐姐”然后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对不起啊,我就临时带他几天,他爸爸忙完事情就接回去了。这几天,我会尽量约束他。”沈梦昔客气地说。 “呵,你没带钥匙吧”那女人看着两手空空的沈梦昔,挑了挑眉毛,然后回家了。 沈梦昔看着她家的门关上,上了九楼。 敲门,按铃。 诚诚不给她开门,还在门里大喊:“坏姐姐” 小男孩在人前失了面子,在这儿找补呢。 沈梦昔只穿了个毛衣,有点凉飕飕的,就从武陵空间拿了备用钥匙出来,咔嚓一声开了锁,诚诚目瞪口呆看着沈梦昔空空的两手,又看看门口挂着的钥匙,“你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嘁小尅思”沈梦昔摘下挂着的钥匙,朝钥匙吹了一口气,钥匙忽然消失不见。 诚诚大叫,“不见了” “小样儿,你要再蹦,我就把你也变没了” 这一天,一直到睡觉前,诚诚都老实了许多。 除夕之夜,万家团圆。 沈梦昔买的几个可怜的小呲花,天还没黑,就放完了。 年夜饭做了六个菜,榨了两杯果汁,两人像模像样吃了,还拍照发了微博。 没过多久,有人点赞,一看,是江海贝。 看她的微博,是去了北京,沈梦昔也给她点了赞。 沈梦昔现在有三个粉丝了,第一个居然是那个“无图无真相”;第二个是孙纯,有关她女儿的每一条她都点赞评论;第三个自然就是江海贝。 诚诚在南北几个窗口,来回跑着看烟花,像只兴奋的狗子,沈梦昔按不住他,只得任他跑。 她站在窗口,在炫丽的烟火中,居然又看到星空中,一团光慢慢旋转,十几秒后,闪了两下,又不见了。是的,漫天五光十色中,她就是能看到那微微有些模糊的光。 虽然又拍照了,却还是没有拍下来。 网上依然没有相关的新闻和文章,是网络管控,还是没人发现,还是,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沈梦昔又发了一条微博,“这世界不易。” 忽然,对门隐隐传出激烈争吵声,沈梦昔从猫眼看出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诚诚却咔哒一下打开门 ,走廊灯亮了,蒋阿姨的尖叫声也顿时穿音入脑,“我说不行就不行”沈梦昔立即关门。 “你不去拉架吗”诚诚问。 “不去。人家自己的事情,一会儿就解决了。” “万一他们杀人了呢”诚诚眼睛里是猜测和兴奋的光。 “小屁孩,一天天都胡想什么呢”沈梦昔点了他脑门一指头。 沈梦昔打开电脑播放春晚现场直播,诚诚兴趣不大,只得给他找了个喜洋洋和灰太狼看。 隔壁隐隐还有争吵的声音,基本都是蒋阿姨在喊叫,模糊听到“对象c爹妈”几个词。 忽然,楼下不知谁家放礼花,有一朵正在她的窗前炸开,沈梦昔正坐在大桌边画禅绕画,那火花仿佛扑面而来,窗户也嗡嗡直响,沈梦昔下意识啊了一声,针管笔掉到地上,诚诚一头扎到她怀里,嘴上说着:“姐姐别怕,姐姐别怕” 18、夜半救护车 沈梦昔哭笑不得。 也摸着诚诚的头说:“姐姐不怕。” 除夕的鞭炮,不到后半夜是停不下来的,十点钟左右,诚诚困得直磕头,却总是被近处的炮声惊醒,沈梦昔给他塞了耳塞,抱到自己床上,拉好窗帘,盖好被子。 随后也塞了耳塞,挨着诚诚,躺下了。 七岁八岁狗都嫌,但是处久了,也还是有感情的。 炮声响到了两点多钟,终于安静下来,沈梦昔虽然戴着耳塞,睡得也不踏实。 忽然她听到异动,拔下耳塞坐起来,是救护车 扑到窗边向下看,正是她的单元门,一辆救护车上下来几个人,抬出担架。 接着对门传来嘈杂人声,一个女声冷静而冰冷,“我说了,别再喂救心丸了” “你滚你个摆弄尸体的人,你拜碰他”是蒋阿姨歇斯底里的喊叫。 “妈你快闪开,让她救爸爸”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 沈梦昔推门而出,只见对门901家门洞开,屋子当地直挺挺躺着一个男人,正是蒋阿姨的丈夫赵国强,她儿子赵峰死死拉着她,一个女人正跪地对赵国强实施心肺复苏。 “关胜男你放开他”蒋阿姨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那架势仿佛关胜男不是在抢救,而是要当场解剖她的丈夫一般。 “救护车到楼下了”沈梦昔喊,“用不用去接啊门口屏风也得清理开,一会儿担架进不来” 赵峰听了啊的一声,晕头转向去按电梯,蒋阿姨也如梦初醒,去挪屏风。 沈梦昔蹲下摸了摸赵国强的脉搏,生机全无。 关胜男仍然在做心肺复苏。 医生很快上来,看看瞳孔听听心跳,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让人将赵国强抬上担架,送往医院。这种普通电梯是上不了担架的,只能由医护抬着下楼,赵峰跑下去,在前头抬着父亲,蒋阿姨也跟着哭哭啼啼下楼,赵国强搭在腹部的胳膊猛地从担架上滑下,咣的一声打在楼梯栏杆上,整个楼道都嗡嗡的回响,蒋阿姨发出凄厉的尖叫,一把抱住胳膊,“啊呀”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又不敢得罪医护人员,只得放低了声音恳求,“喃们加小心啊” 赵家的门就那么大敞着,沈梦昔也不知道那母子俩身上有没有钥匙,就又进去,把鞋柜上方挂着的钥匙拿了一把,在门锁上试了试,替他们锁了门。 关胜男穿着睡衣和拖鞋,一头短发乱蓬蓬的,此刻一脸沮丧,理也不理沈梦昔,从楼梯向下走去。 大年初一早上,沈梦昔包了许多饺子,煮好了放到武陵空间里。 这几个小时,她都没睡踏实,一直留心对门的动静,但到了七点,赵家还是没人回来。 诚诚醒了,静蹲后吃了大半盘饺子,吃到了一个崭新的硬币,又吃到一块糖,美得不行。饭后想起给姐姐拜年,又得到一个红包,乐得蹦高。 大约八点,电梯一响,对门回来人了。 沈梦昔拿起钥匙,开了门,“钥匙在我这儿” 蒋阿姨一回头,沈梦昔见她一夜就脱了相,眼睛更是肿得像个桃子,整个人毫无生气,她接过钥匙,哇地一声哭了,浑身颤抖。赵峰在身后也抹着眼泪。 沈梦昔向后退了半步,让开门口说:“我包了很多饺子,你们进来吃点儿吧。” 蒋阿姨连连摆手,“不行不行,俺家出了事,不能串门大过年的,已经让你不吉利了。阿姨谢谢你了。”说完回身去开门,却怎么也捅不进去钥匙,她一把扔了钥匙,坐地大哭,“老赵啊,我对不起你啊,我就这么把你一个人扔在医院了,把你扔到太平间里了啊” 赵峰抹了把脸,捡起钥匙开门,又去扶母亲,蒋阿姨只是哭,不肯起来。 沈梦昔回身端了两盘饺子,递给赵峰,“赶紧吃,后面还有好多事呢” 赵峰谢了接过。 诚诚一直扒在门边听着,听到太平间三个字,张大了嘴巴,“真的杀人了” 沈梦昔连忙捂住他的嘴,歉意地说:“小孩子胡说八道,对不起对不起” 蒋阿姨还在哭天抢地,最后还是赵峰将她硬拖了回去。 十分钟后赵峰来敲门,送还了盘子,口中称谢,盘子上还放了一百元钱,沈梦昔不解,赵峰说:“我妈让的,说这是规矩。你拿着吧,不拿对你家不好。” 沈梦昔理解,这是习俗,有的地方家中有白事,报丧的家属是要挨家磕头求人的。 “你这是去哪里”沈梦昔看他穿着羽绒服。 “医院c殡仪馆都得去,骨灰盒 c墓地都没着落呢,我妈只知道哭,什么都做不了。我还是把钥匙放你这里,如果你听到什么动静,还得麻烦你去看看她。” 沈梦昔连忙点头。 没半小时,对门就陆陆续续来了十几波人,都是亲戚朋友,大年初一赶来,也是关系不错的。 后来赵家干脆连门都不关了。 每个人来,蒋阿姨都要大哭一场,祥林嫂一般复述,“我们吃了年夜饭,本来高高兴兴的,说起来峰峰的女朋友,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干起来了,是我和儿子干起来的,谁知老赵倒下去了呢我都后悔死了” 赵家屋里传出低低的哀乐声,让诚诚觉得十分不舒服,没精打采的。沈梦昔就带他出门溜达,还给他买了个奥特曼。 初二下午,金宝库夫妇终于来接儿子,他们从沈城回来,连家都没回,就直接赶来了。 一开门,诚诚开心地扑过去,万晓莹一见儿子,惊叫道:“我的妈呀诚诚你病了吗你咋瘦成这样” 金宝库尴尬地从旁叉起儿子的腋窝,“臭小子,一点儿都没轻” 万晓莹眼含热泪,控诉地看着金宝库。 诚诚忽然有了撑腰的,一跺脚,回头一指沈梦昔,“妈妈,姐姐都不让我吃饱” 万晓莹脸色大变,“欢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和你爸爸,给了你足足一万块啊,一万块还有满满三箱子的山珍海味c进口食品啊你怎么能虐待弟弟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沈梦昔看着诚诚,“金嘉诚” 诚诚回头,得瑟地晃着脑袋笑。 沈梦昔说:“我们断交了。” 诚诚小脸皱起,张嘴大哭,“我不断交我不断交” 万晓莹气得不行,抹了儿子的脸一把,“回家” 沈梦昔将早整理好的行李推到门口,又将衣架上没干透的两件衣服塞到塑料袋里,连同一个装着一万元的红包,一起怼到金宝库怀里,催促道:“快走快走” 诚诚却挣脱万晓莹,一把抱住她的大腿,“不嘛我要跟姐姐住姐姐做饭好吃爸爸妈妈你们也别走了我们一起住” “撒开”沈梦昔斥道。 诚诚委屈地松开手,“我就不” 沈梦昔对金宝库说:“赶紧带走” 金宝库也看出儿子虽然瘦了,却比从前还精神几分,他把红包塞回去,“傻丫头,这是压岁钱,你拿着爸爸可是下了高速就直接来接你回家过年的,收拾一下赶紧走吧。” “不去了,你让我缓缓,这十几天有点累。” 那边万晓莹大概是感冒康复了,心肝儿肉的,搂着儿子在门口左亲右亲。 沈老师这几天对诚诚也产生了一些感情,忍不住对金宝库说教:“诚诚是个好孩子,但未来的道路得他自己走,你要培养他拥有一个健全的男人的人格。”还特地咬了男人两个字。 万晓莹听了不悦,直起身子,“这几天辛苦你了欢喜,这钱你拿着,自己去选两床被子和四件套吧。我儿子以后肯定是有出息,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说完从皮包里掏出钱夹,抽了一沓钱出来,丢到鞋柜上。沈梦昔笑着看了那钱一眼,她不想与万晓莹做泼妇状斗嘴,也不计较不相干人的素质,但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凉。 若真是亲姐弟,孩子撒娇卖痴说了一句“姐姐不让我吃饱”,或者说一句“姐姐天天打我”,大家也只会哈哈一笑了之。 但他们隔着一层肚皮,结果就完全不同了。 沈梦昔看看这些日子有些憔悴的金宝库,说:“你存粮了吗存再多的粮也不够他吃一辈子的,不如教他生存技能,把你在战场活下来的能耐,交给你儿子。以后不要指望我。”她把那沓钱捏起,塞到诚诚衣服袋子里。 万晓莹一直被沈梦昔忽视,心里火起。“哼,不知道谁指望谁呢”冷笑一声,就去按电梯,忽觉浑身发冷,打了个冷战,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早知道这楼这么破,就不该让我儿子来” 金宝库吼,“你闭嘴吧” 万晓莹不待还嘴,电梯上来了,门一开,蒋阿姨捧着一个骨灰盒,赵峰捧着一张黑白遗像从里面出来,万晓莹吓得嗷一声,将手里的皮包扔了出去,赵峰伸手挡了,才没有砸到蒋阿姨。 “蒋阿姨你们回来了。”沈梦昔有几分自责,除夕那天,若能去劝解几句,或许事情的结局就不是这样了。 赵峰点点头,开了门,让母亲进去。 “搬行李你看什么啊,赶紧走啊”大过年的迎头碰上这事儿,万晓莹觉得晦气至极,进了电梯还一边嘀咕,一边甩着手,“晦气以后再也不来这破地方” “你怎么说话呢昂你会不会说话”一直失魂落魄的蒋阿姨忽然来了精神,一把把住电梯门,瞪着万晓莹,“拜以为我没听见,我们这里怎么破了你不就是嫌弃前一窝的孩子吗,你不就是想欺负欢喜吗鸠 占鹊巢的玩意儿,好意思来老钱家的房子人家一个小姑娘,不到二十,天天调样儿给你儿子做三顿饭,还带着孩子锻炼身体c爬山跑步,我看这小小儿是块好料,落你手里算白瞎了还破地方,真不知道你是哪个破地方出来的”蒋阿姨一手搂着骨灰盒,一手按住电梯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将万晓莹堵在电梯,骂了个狗血喷头。 赵峰放下照片,连忙过来扶蒋阿姨回去。 她一松手,已经告警鸣叫的电梯门终于合上,向一楼下降而去,轿厢里传出万晓莹崩溃而屈辱的哭声。 蒋阿姨站在电梯口,抱着骨灰盒委屈地大哭,“说我晦气她说我晦气” 19、爆炸的陨石 大年初四,孙纯一家回来了,玥玥欢天喜地上楼来找诚诚,得知诚诚回家,大哭了一场。 孙纯听说赵家的事情,十分震惊,带着两个孩子去看望蒋阿姨,还特意拉着沈梦昔一同去。 蒋阿姨照例又是哭了一场,再将事情复述了一遍。 孙纯也跟着掉了眼泪,唏嘘一番,劝慰道:“赵叔走得太早了,但阿姨你得振作起来,把自己身体照料好,将来还得给赵峰带孩子呢。” 蒋阿姨擦了一把眼泪,点点头,“你赵叔也算没遭罪,他们都说比那些得大病瘫床上的强多了,就是走得太早了,我一天也没伺候着他啊儿子不听话,他扔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说着又哭起来。 孙纯连忙安慰,怀里的瑄瑄忽然伸出小手,指着赵家的卧室门,哇地一声哭了,又似是害怕地把头扎进母亲怀里,哭啼不止。 孙纯哄不好他,只好告辞。沈梦昔也跟着出来,临走狐疑地看了看那间卧室门。 玥玥还拉着沈梦昔的毛衣追问:“诚诚哥哥什么时候还来啊”瑄瑄哭得撕心裂肺,孙纯迭声哄着,等不及电梯,拉着女儿从楼梯下去,整个楼道灌满了哭声。 下午一点多,楼下又传来婴孩惊恐的哭声,沈梦昔敲响了孙纯家的门,玥玥开的门,身后孙纯抱着瑄瑄,娘俩都是一头大汗,“啥事儿啊欢喜,是不是吵到你了瑄瑄也不知道咋了,就一直哭,也不喝奶,体温也不高啊,中午就睡了一小会儿,醒了还是哭,你姐夫在班上,也回不来,急死我了” 沈梦昔对着瑄瑄拍拍手,接过瑄瑄,搂到怀里,抱他坐到窗边,孩子闭着眼睛,哭得头发都竖起来了,鼻梁发青,小脸通红,沈梦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念着,“康梓瑄,不哭不哭。康梓瑄,不怕不怕。”这是久远年代里,奶奶安慰她的句式,如今照搬过来了。 那孩子居然神奇地不哭了,抽噎着带点委屈地看着沈梦昔。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孙纯哎呀一声,“可算不哭了” 沈梦昔摸着孩子的头顶,捋着他的头发,轻声反复念道:“摸摸毛,吓不着。” 瑄瑄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沈梦昔,小胸脯还一鼓一鼓的。沈梦昔不由自主地笑了,点点他的小脸蛋。对着可爱的人类幼崽,有几人能忍住嘴角不上翘呢。 当晚,沈梦昔打坐练功时,就有意识地去感应隔壁赵家。 人有六识,眼耳鼻舌身意。自那日灵魂出窍,她已适应了用意识去感应周遭,虽闭目,却能更清晰感知周遭十米半径范围一切,心念一动,瞬间就到达想到的地方,那感觉,实在玄妙。 她还专门找了个本子,记录这些过程和感悟,她觉得,意识领域内的空间和时间是另外一种概念,不同于睡觉和昏迷,打坐和站桩时,意识是清明的,却感觉几十分钟一瞬既过。 她并不能解释这种原理,但似乎又已经摸到了关窍。 她甚至想到,那些天生眼盲的人,感知这个世界,脑中也定然有一幅神奇画面。 意识覆盖到赵家:只有蒋阿姨在,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机屏幕的一闪一闪的,彩色的光打在蒋阿姨的脸上,有些滑稽,有些诡异,她哭得稀里哗啦,茶几上堆满了用过的纸巾。 身边俨然有一团微弱的白光。 沈梦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惊了一下。 那白光也感应到了沈梦昔的意识,似是更加惊讶,竟是颤抖了一下,瑟缩地向墙角飘去。 沈梦昔猜测那应是赵国强的魂灵。 但并不知如何与那团白光沟通,就又退了回去。 初六晚上,沈梦昔再次打坐,就见那魂灵在赵家每个屋子留恋地转了一遍,在儿子床前停了一会儿,又在哭泣的蒋阿姨身边依偎了一阵,最后定住不动了,似乎是在与沈梦昔对视。 这是赵国强去世的第七天了,也就是所谓头七,他大概真的要走了。 沈梦昔与赵国强接触不多,甚至不大记得他的模样,印象中他不怎么说话,家里大小事都是以蒋阿姨为先。 她对他释放了善意,从心底里祝福他去往安宁之所,那魂灵猛地亮了一些,像是被注入了能量,极是愉悦,慢慢穿墙而出,飘向虚空。 次日醒来,沈梦昔听到一则新闻: 昨日中午12时30分左右,一颗直径约20米,重达一万吨的小行星,以19公里秒的速度闯入大气层,坠落在俄罗斯车里雅宾斯克境内” 沈梦昔立刻拿出手机搜索新闻,她看到了一段车载视频: 一个火球拖着长长的白光,疾速滑落,猝然大亮了一下,陨石爆 炸了,发出数声巨响。 还看到许多当地居民受灾后的图片c视频,陨石坠落引发的强烈冲击波,导致附近300栋房屋窗户破损,1200多人受伤。 陨石碎成多块,其中有三块较大,一块坠地砸出一个直径六米的陨石坑。 俄联邦宇航署解释说,陨石进入大气层后移动没有规律,此前各国检测机构都未对这颗陨石进行记录和飞行轨迹预测,陨石降落于俄国纯属偶然。 沈梦昔是记得这颗著名的陨石的,只是这辈子她给忘了。 现在人们还没有发觉,随后就会从视频中发觉,陨石以54倍音速冲向地面,却在距离地面三十公里处,被神秘物体从后方击毁爆炸。以目前人类掌握的技术,并没有能超过陨石降落速度的导弹,那个神秘物体击穿陨石后,继续保持原有轨迹,飞行一段后又神秘消失了。 要知道,车里雅宾斯克附近有个核电站,如果陨石落地,势必引起核电站的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许多人开始怀疑,是有一个神秘的外星力量在暗中监视和保护着地球和人类。甚至开始设想,这世界根本就是一个游戏,人类就是高等生物操控的游戏角色,这颗陨石是针对人类的恶意攻击,目标就是核电站,却被保护人类的正义力量拦截下来总之,各种臆想猜测,五花八门。 沈梦昔联想到了夜空看到的神秘飞行物,不禁也怀疑,那是否就是巫灵一族膜拜的天神呢 想起巫灵给她展示的画面,那个天神,她的父亲,丰神俊朗,玉树临风,一举一动,自带光芒,的确足以迷倒情窦初开的少女。 沈梦昔想到神魂俱灭的巫灵,立刻甩头拂去那个面孔。 这世界,共同生活着几十亿人,但人们的认知,相差却如两颗星球的距离。 90的人,一生只是担心自己会在某日离开这个世界,却从未想过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也没想过,生命是必然,还是偶然。 另有一部分人,始终无法安静独处,从未摒除杂念,他们时时要处于热闹之中,还常常去人多的酒吧舞厅,喝一杯酒,忧伤地在人群中“孤独”一把。 更有绝大数的人,思路狭窄到一生只做一件事,就是工作和赚钱。 其实,灵魂的觉醒,只是一瞬间,灵魂一旦唤醒,世界就完全变样了觉醒的瞬间,有时是一个痛苦的刺激,有时是一本书中的某句话,有时是福至心灵的灵光一现:“啊原来是这样” 自此,对生命c情感c金钱c功名的看法都会产生翻天覆地的看法。 不是所有人都关注地球的变化,也没有几人关注一颗陨石的爆炸,比如对门901,大年初八的早上七点,蒋阿姨又在哭;比如楼下802,孙纯也在哭。 仿佛是为七天春节假期划个圆满的句号,两家都赶着上班之前,抓紧时间吵一吵。 沈梦昔换好衣服鞋子,出门爬山。 电梯在八楼停下,门一开,孙纯歇斯底里的声音从802传出,关胜男身穿一件咖色长羊绒大衣,一步跨进电梯,走进电梯,两人视线对上,沈梦昔点点头,关胜男也点点头。 前天,发生了一件事,蒋阿姨在电梯遇到关胜男,情绪失控大骂不止,跟着在八楼出来,将她堵在家门口,骂了十几分钟。 沈梦昔全都听到了,原来蒋阿姨最不高兴的点,居然是关胜男给她老公做了人工呼吸。 最后,沈梦昔听到关胜男提高了声音,声音冷酷,“蒋玉梅你问没问过医生,速效救心丸和硝酸甘油的区别你还记不记得给赵哥喂了几瓶救心丸夜深人静你鬼哭狼嚎的时候,是否自责过错过了最佳救助时机我关胜男,是正规医学院毕业的医生更是人民警察你再敢侮辱我的职业,我绝不饶你” 蒋阿姨哑了足足十秒,然后是咣的一声门响,接下来,自然又是蒋阿姨的哭声。 出了单元门,关胜男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越野车,大衣下摆被风吹动,潇洒至极。 沈梦昔则活动了一下双腿,朝着东山而去。 下山后信步走去学校,校园里没有回家的学生不超过两千人,只开了一个食堂,沈梦昔在图书馆后山,找到橘猫,它瘦了许多,那些爱心泛滥的女生们都回家过年了,猫猫狗狗们都瘦了很多。 沈梦昔拿出两根小鱼干,“咪咪” 橘猫虽然高冷,但也没什么气节,沈梦昔喊到第三声的时候,它就慢慢踱了过来。 许是真的察觉她没有恶意,橘猫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在沈梦昔裤腿上蹭了一下,咕咚一声躺倒,沈梦昔掏出一把毛刷,给它梳毛,一边自言自语,“自由和安全感那个更重要呢你愿意做个校园流浪猫还是家猫呢” 20、你被魂穿了 转眼开学。 沈梦昔进了教室,尹静冲她招手。 沈梦昔走过去,放下背包,脱了大羽绒服,尹静惊喜地小声惊呼,“哇欢喜你减肥成功了” 周围人都看过来。 沈梦昔穿的是休闲毛衣和带里绒的运动裤,脚上是一双雪地棉,除了个子高一些,并不显得苗条。昨天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太阳出来,雪开始融化,春捂秋冻,自然要多穿一些。 “瘦了几斤,就被你看出来了。”沈梦昔笑,坐下来。 “下巴尖了,脸也薄了,和军训时差不多了。”尹静为她高兴,捏了捏她的胳膊。 “瘦了有三十斤吧”焦丽佳忽然拍她的肩膀。 “并没有。”十八九岁,新陈代谢就是快,寒假两个月,瘦了十六七斤,如今也是不到130斤的姑娘了。 “有什么好法子,透露透露。”焦丽佳笑着问,她的语气并无嘲讽,“我就佩服对自己狠的姑娘” 这世界如此善待好看的女孩吗沈梦昔发觉同学们的态度有了180度转变。 “好好吃饭”沈梦昔认真说。 话没说完,焦丽佳就打断她,“又来又来不过随口问问,不说拉倒” 沈梦昔无奈地笑,“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在中医上,身体是两个概念,身,指躯干部分,体,是四肢。 相对来说,沈梦昔注重的是意念和身的锻炼。 除了按时作息,定量吃饭。主要是混元桩和腹式呼吸使得她元气十足,气血充沛,习练内功,让她经脉通畅,内外相合。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充满了活力和朝气,体重和体型倒不那么重要了。 焦丽佳盯着沈梦昔的眼睛看,“金欢喜,你吃了仙丹吗怎么两个月就变化这么大脱胎换骨了似的还是,你被人魂穿了” 沈梦昔不禁笑了,“只能说,你真相了” 焦丽佳从座位走出来,站到她前面,退后几步,上下打量,“说真的,你变化太大了怎么说呢,是气质变了现在比从前那个死德性,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你老实交待吧你是从哪年穿来的是古代还是未来” 周围几个女生都笑嘻嘻地围着她们,“说吧,保证不烧了你,也不剖了你” “2044年吧”沈梦昔说的是离开上一世的时间。 “我靠,三十多年后那得多老” “我算算啊”沈梦昔掐着手指计算。 尹静笑着问,“那你是重生还是穿越啊”看来都没少读网络小说。 “这个”沈梦昔还在仔细分辨重生和穿越的区别,总觉得自己这还实在不好定义。 “编不下去了吧,哈哈哈”李丽娜大笑,“是不是想和帅哥和好,才拼命减肥” 沈梦昔笑而不答。 “我听说夏宇轩又交了一个女朋友,姓刘,校内网还发了情侣照片,他们同学称他们为“夏刘夫妇”,哈哈哈” 沈梦昔也跟着笑了,“帅哥并不重要,一副皮囊罢了。还是最近的火灾c雪灾和陨石的新闻比较吸引我。”沈梦昔摆摆手说。 “嘁”李丽娜嗤之以鼻,”死鸭子嘴硬。“ 几个女生转移了话题,声音有些忐忑,“你们说,会不会真有世界末日,这两年的天灾太多了” “有。”沈梦昔肯定地说。 “啊”大家都吃惊了。 “那些在灾难中死亡的人们,死前那一刻肯定想的是,世界末日来临了。殊不知,那只是他自己的末日,其他人还活着,地球还在。可以这么说,一个人死了,那么他的世界就结束了,也就是末日了。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世界,好比我们面对面,如果磁场不合,其实各不相干。”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 “欢喜,你经历了什么,怎么变得深刻了”焦丽佳过来摸沈梦昔的头顶。 “经历了什么唉,年轻人啊,你们且需要历练呢”沈梦昔深沉地说。 焦丽佳怪叫一声扑上去,几个女生也冲过来,大呼小叫地呵她的痒,连尹静都加入了,沈梦昔受不了地哈哈大笑。 沈梦昔的专业课平平,她本人对服装设计没什么兴趣,除了没事翻翻基础图形的书,给禅绕画找点灵感,别的书只是翻阅一遍了事。 耿老师尤为恨铁不成钢,再三跟她要那张禅绕画,想推荐她去何春光老师的工作室,但沈梦昔拒绝了。 “女孩子不是外貌美了就万事大吉,你光减肥有什么用还得充实你的脑子”耿老师苦口婆心。 沈梦昔点头,十 分认同。 “我还得找你妈妈谈谈。”耿老师走了。 沈梦昔摇头叹息,多么难得的尽职尽责的辅导员啊。 沈梦昔到底还是没有住宿,钱丽娟跟耿老师写了一份保证书,大意就是,金欢喜同学课外时间的人身安全自负,学校不需承担责任。沈梦昔也口头表示,今后的课程绝不挂科,耿老师才作罢。但还是叹息,“年轻人啊,总要跌疼了才肯记住教训,才肯听人规劝。” 金宝库买的沃尔沃新车已经抵埠,车牌c车险c车膜都弄妥帖了,还雇了个教练陪着沈梦昔周末练车,“车和人,都需要磨合,你练吧,爸爸给你交钱”也不知道金宝库多大身家,说话总是如此豪气。 在沈梦昔的认知中,真正有钱的人,明明都很低调。 东山小区没有地下车位了,暂时租了个地上车位,金宝库就说干脆买个离他近的房子,或者搬到家里去住,他觉得女儿大了,懂事了,一定可以和妻子和平相处的。 沈梦昔自然又是拒绝。 金宝库神秘兮兮地说,春节他进口的一批北极虾c龙虾c车厘子赚了一笔,足够给她买套房子了。 沈梦昔打量金宝库一身名牌,“自然灾害挺严重的,有那份钱,不如买点粮食,防止粮荒。” “这个爸爸早有准备,小孩儿家家的,别操心这些,你管好你自己。再说,爸爸想不到的,你江大大他们也都想到了,我跟着他们就行你也跟海贝好好处着。” 沈梦昔笑。 “你弟弟挺想你的,这个礼拜六回家吃饭吧。” “这周有实践课,我们大概要去上海参展。”去上海的是尹静她们,根本没她一毛钱的事儿。 “哦,那就下个礼拜,我们还有一个聚会,家属也都去。” “看情况吧。”沈梦昔漫不经心。 金宝库把后备箱打开,指给沈梦昔看,“这个箱子里有灭火器c绳子c备用电瓶,还有吃的喝的,救生圈,前面还有破窗器,报警器。” 沈梦昔没想到金宝库准备得这么周到,心里倒有些感动。 “你长大了,多说点,也不怕你吓坏了。人活着,总要做最坏的打算,爸爸不能天天跟着你,万一真有那么一天,希望你能多些保障。”金宝库有些动容。 “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沈梦昔感觉金宝库似乎知道些什么。 “差不多吧,很多不可控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人定胜天,就特么是句口号,老天爷让谁死,谁就得乖乖地死”金宝库有些激动。 “也许没那么糟糕。” “糟不糟糕的,明天无论如何,今天的日子还得继续过,爸爸给你置办了这些,心里总算踏实了一些。如果有一天情况不好,就立刻开车去找爸爸” “你的消息来自哪里”沈梦昔打断金宝库的抒情,忽然问。 “北京啊。”金宝库下意识就回答了,想想又说:“唉,北京你宋大大还在军中,级别不低,他的消息都是准的。你可不行乱说,造成社会恐慌,爸就摊事儿了。” 沈梦昔理解,即便有地球明天就爆炸的准确消息,相关部门也不会直接将真相告之于众。不能改变结果的事情,过早公之于众,除了造成慌乱之外,于事无补。 这就是出发点不同的缘故。 “那有诺亚方舟吗”沈梦昔笑问。 “去那是电影” “谁知道呢,说不定已经造好了,只是你不够级别知道罢了。” 金宝库却认真了,“还真有可能,唉,就算有,爸爸的钱也不够给你和诚诚买船票的,还是财运不够啊”金宝库深深地叹息。 “买这台车,你老婆同意吗” 金宝库脸一沉,“我自己赚的钱,想给谁花就给谁花” 看着架势,就是不同意了。 沈梦昔把车钥匙推回去,“算了,我真是不需要车子。”这车子真成了她的情感负担。 “你放心开就是,我看她敢说半个字” 沈梦昔笑了,拍了一下金宝库的肩膀,“老金,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婚啊” 金宝库像被针扎了,脸色涨红,“没大没小的是你妈非要离婚的” 沈梦昔决定放过他,“那你快走吧,谢谢你的生日礼物了”晃了晃车钥匙。 金宝库沮丧地嘟囔了句什么,走了。 沈梦昔还是听清了:妈的,花了一百万,硬是换不来一声爸爸。 金欢喜已经多年不喊爸爸妈妈,她的记忆中,父亲在她十岁的时候,外面有了女人,就是万晓莹,当初是大三的学生,钱丽娟眼里揉不进沙子,两人吵了一个月,她提出了离婚。 离婚后,她飞快地找了男朋友,结婚比金宝库还迅速。 金宝库一直耿耿于怀,老怀 疑自己早就戴了绿帽子,还闹了个净身出户。 金欢喜的青春期就在父母离婚后来临,变得叛逆而消沉。 钱丽娟婚后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孩子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十分会讨人喜欢,相比来说,她更加喜欢小女儿。而那个只要一想起就心里发堵,提醒她教育失败的女儿,她尽量能不见就不见,甚至已经做好了,将来这个姐姐会成为妹妹的拖累的心理准备。 每次转账生活费后,她心里的负疚,就会被抹去一层。 21、血月、雪灾 4月25日,沈梦昔照例上到东山顶上吐纳。 下山时,一只相熟的松鼠跳到脚边,沈梦昔给了它两个核桃,它迅速用双手抱住,塞到腮帮里,仰头期待,沈梦昔又给了两个,它又塞进嘴里,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沈梦昔禁不住戳了一下它的大尾巴,松鼠弹簧一般跳开,上了树。 “喂不熟的白眼狼。”沈梦昔笑骂。 今天的喜鹊喳喳喳的,有些恼人。沈梦昔打了个唿哨,一棵树上乌压压竟飞起一大群喜鹊,吓了她一跳。 好久没看到那个在山脚转悠的老爷子了,沈梦昔很是惦念,站在他们经常聊天的树下,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迎面来了个颤巍巍的老太太,穿着花裤子,带个花帽子,沈梦昔问起,她哎呀一声,“那个老头啊,死了。他死了。” 死了 “前几天,我还看到他撞树很带劲呢怎么回事啊是急病吗” “不知道。这人一上了岁数啊,谁知道阎王爷哪天召唤呢”老太太像是感叹老头,更像是感叹自己,慢悠悠走到一棵大树边,抬起右腿,呼的一下,来了个一字马,搭到了树干上,吓得沈梦昔后退一步。 老太太十分满意沈梦昔的反应,眼角不屑地瞄了沈梦昔一眼,自顾压腿。 沈梦昔不失时机赞道,“这老话说,筋长一寸,寿长十年,您老英武,这架势能活到120岁不止啊” 老太太一下笑出声来,露出一口整齐的假牙,“胡说八道你这孩子” 沈梦昔呵呵地笑,“那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家,今天恐怕要变天呢。” “哎你咋也知道” 沈梦昔虽不精于天象,但“早年”也是跟着钦天监学过的,就笑着说:“天气预报上说的。” 老太太把腿拿下了,拍拍小腿,“年轻时遭过大罪,赶上要变天,它就酸疼,比你那天气预报还准。” 沈梦昔连忙点头,“对对,还是您老厉害” 一出电梯,沈梦昔就听到对门又有喊叫,“小赵峰,你听没听着,我让你回来我让你马上回来你说你一晚没回来,到底上哪儿去了” 蒋玉梅的声音尖利刺耳,沈梦昔赶紧拿钥匙开门,回了家。 这世上,就有一些人,无法适应孤独。 赵国强去世两个多月,蒋玉梅还不能独自生活,如果赵峰不在家,她就会哭,她妹妹来陪她住过一段时间,但人家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住了一周就走了。 刚工作不久的赵峰调回了离家近的分公司,晚饭几乎天天回家吃,吃完饭就陪母亲看电视,周六周日更是得全天陪伴,陪她遛弯买菜,做饭吃饭。 稍有违抗,就是一通哭闹。 赵峰处的女朋友已经分手。 赵国强发病的起因就是蒋玉梅反对他们处对象,母子两人在除夕之夜大吵起来,赵国强才心梗突发。事后那女孩曾来看望过蒋玉梅一次,想来是不愿轻易放弃和赵峰的感情,但被蒋玉梅劈头盖脸打了出去,两人就彻底分手了。 沈梦昔劝过她一次,说社区有个老年大学,可以学书法绘画走模特,晚上小广场也有广场舞可以去跳一跳,散散心。 蒋玉梅不去,“欢喜啊,阿姨虽然退休了,可我才五十三啊,还不想跟着那些个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一块凑合,我能做的事儿可多了去了” 沈梦昔心说,几多年前,我还认为28岁就老得掉渣,30岁就可以死一死了呢在真正的年轻人眼中,四十岁就是老太太了,跟八十没什么区别。 “你等我给俺儿张罗个对象,结婚了,生个孙子,我再给他们带到上小学,然后我就享福了,去海南旅旅游啥的,现在不行,太早了” 沈梦昔尬笑两声,点点头。可目前看,赵峰根本没时间处对象啊。 吃点早饭,沈梦昔在背包里放了一件长袖外套,出门上学。 蒋玉梅也出来,沈梦昔严重怀疑她根本就是在门口等她,否则不会这么巧。 蒋玉梅扔了垃圾袋,也上了电梯,开门见山,“欢喜啊,你说像你峰哥那样的小伙儿,招不招小姑娘喜欢” 沈梦昔脑筋转了几圈,“他挺帅的,那么优秀,肯定有不少女孩追他。”当妈的当然都爱听这些的。 “你看我就说嘛”蒋玉梅一拍大腿。 沈梦昔心里咯噔一下:糟了,说错了 “昨天啊,你峰哥一宿没回,我那么问,他就是不承认,非说跟朋友喝酒太晚了,住人家宿舍了你说这话我能信吗啊他指不定让哪个小姑娘给勾走了,你说现在小姑娘都那么开放,动不 动就同居,处那么两三天,就搁一块儿住了” 沈梦昔呵呵一声,出了电梯。若不是看她神情憔悴,眼神发直,她真以为蒋玉梅故意来讥讽她的。 蒋玉梅竟一路跟着她走,一路絮絮叨叨,气喘吁吁一直将她送到校门口,言而总之,就是儿子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听话了,翅膀硬了,小家雀上房梁,娶了媳妇忘了娘巴拉巴拉。 在校门口,沈梦昔站定,一低头看到蒋玉梅发根那一公分新长的白发,“你最近听新闻了吗今年是大灾年,如果你老伴在,他肯定会存点粮食,存点水。生活不是就你儿子那点儿事,你的眼睛往两边儿看看” 沈梦昔退后一点,微微低头与她平视,“你如果去超市买东西的话,帮我买包蜡烛吧,防备停电。最好是红色那种。行吗” 蒋玉梅眨眨眼睛,眼神似被吸住,足足十秒,忽然眼圈一红,嘴巴一撇,“嗯阿姨这就去,这就去”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回头又喊:“我再给你买几包盐,不加碘的那种” “好嘞”沈梦昔大声答应了,朝学校走去。 学院门口的宣传栏上,贴出了征兵的海报,只有几个学生在看,“改夏季征兵了吗” “那几个娘娘腔最好送去回回炉,哈哈哈。” 沈梦昔只扫了一眼,就上楼了。 她在心里计划着,五一期间把武陵空间整理一下,再仔细考虑一下未来可能面对的情况,现实表明,这个世界,与以往太多不同,她不能掉以轻心。正在纸上写写画画时,尹静坐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问:“欢喜,你觉不觉得月亮越来越大了” 沈梦昔一愣,放下签字笔,回忆了一下,“哎,好像真是。” “难道是地月距离缩短了月亮被吸过来了如果月亮像那颗小行星似的撞过来,地球人只等眼睁睁等着吧”尹静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不会。昨晚是血月,所以看起来比较大。你常看星星”沈梦昔岔开话题。 “嗯,我喜欢看天空,白天看云,晚上看星,只是城市的夜空星星太少,这里的云也不好看,我家乡的云,都是高高的一大朵,像个大棉花团,夜里星星也特别多,挤挤挨挨,仿佛能听到它们闪烁的声音。” “真好。”沈梦昔还是觉得尹静有一颗诗人的心。 上午十点,本来晴空万里,瞬息乌云压顶,天色变暗,校园的路灯都亮了。 年轻的外语老师有些不安,走到窗边,惊呼道:“下雪了这都要五月了” 同学们都涌向窗边,“哇真下雪了” “是不是中午可以打雪仗,堆雪人了,哈哈” 窗外几乎无风,雪花降落极快,仿佛承受了极大压力和重量,拍向地面。 到十一点四十分下课,地面已经积了一尺厚的雪,天空灰沉沉的,雪花依然无声地扑向大地。 同学们缩着脖子冲向食堂和宿舍,还有几个没心没肺的,在学院楼下打起了雪仗,没几分钟冻得受不了,也跑开了。 沈梦昔踩着前面人的脚印,边走边给给金宝库打电话,“快点把诚诚接回家” “行,我让他妈去接你” 就是这么有出息,手机黑屏了,冻死了。 到了食堂,沈梦昔换了一部诺基亚,刚换上手机卡,金宝库电话打进来,“咋回事” “破手机不抗冻呗。我没事,你甭管我,我在学校里你放心。” 吃完午饭,从食堂出来,雪已经有一尺半厚,还起了风,雪花变成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 沈梦昔回去买了二十个馒头,拎在手上。 “你干嘛”尹静穿着沈梦昔的外套,还冻得打哆嗦。 “猫咪的晚饭。”又对尹静说:“静静你去超市买面包水,多买,带我一份。” 尹静犹豫了一下,“有那么严重吗” “这么大的雪,多做些准备总是没错。” 尹静略微惊慌地应了一声,转身冲进超市。沈梦昔顶着风,朝图书馆后身的小山走去。 一棵大槐树上,一只喜鹊喳喳地叫,风中还有猫的嘶吼。 沈梦昔走近了看,是橘猫正在树杈上,撕扯一只麻雀,喜鹊在不远处枝头上,跳来跳去。 沈梦昔呵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从雪里扒出几个猫窝来,那些都是学生用纸箱做的,已经压塌。她把馒头都拿出来,掰开了,分放到几棵小树上,又扔到树丛一些。 回到超市,见尹静只买了两袋面包,几瓶水。她直接提了两个购物篮,拿了二十袋压缩饼干,二十瓶水,又买了许多火腿肠c方便面和袋装茶叶蛋,还买了几个苹果和梨子。沈梦昔做主买了两个登山包,装得满满登登,两人腾出手来,背了往外走。 “欢喜,跟我去宿舍吧走到家得什么时候再说你一个人,我也 不放心。” “没关系,我家人和邻居都会照应我的。”沈梦昔又嘱咐尹静,“你的食物不要轻易都分给宿舍同学,要给也一点点拿出来。我看这雪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22、男生宿舍 滨城多山地丘陵,滨城大学校园也是起起伏伏的地势。 这北风一起,本来平坦的雪地,出现许多雪丘。羽毛球场外的小路,本是地势较低的下坡路,现在却比其它地方都高了。 下课前,校后勤出动了大批保洁和保安清理路面,但现在,那些珍贵的窄窄的小路,又被大雪覆盖得了无痕迹了。 沈梦昔傻在超市门口,网球场那条小路是通往校门口最近的路,现在,那里的雪至少已经没过胸口了。 有惊慌失措的学生胡乱拥挤着,将他们这些站在前面的同学一下挤出了超市门口。 慌忙中,尹静死死拉住她的手,一阵大风吹来,沈梦昔只觉天昏地暗c天旋地转,等她看清所处位置,已是离学生超市四五十米远了,她和尹静也不知打了多少个滚儿,被吹到了不知哪位老师的车旁边,是背包卡住了她们,要不就直接钻进了车底。 两人竟然仍死死地拉着手。 浑身酸疼,鼻青脸肿,她们居然有闲心相对笑了一下。 “完了,回家是不大可能了。”沈梦昔大声说。 从这里到校门口,平时要走二十分钟,从校门口到家要三十分钟,今天这鬼天气,四五个小时也到不了家。 “跟我回宿舍吧”尹静牙齿打战哆哆嗦嗦说,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车边雪很厚,大风仍刮个不停,那车子呼扇呼扇地似乎随时会被掀翻,怪吓人的。风一吹,雪就堆在车轮边,她们俩几乎要被雪埋了。 也只能去尹静的宿舍了,这样的极端天气,老师们也肯定回不去家了,学校应该会做出应急方案的。 两人等待风雪稍住,立刻向女生宿舍的方向跑去,宿舍在学校的西南方向,并不顺风。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又哪里跑得起来,好容易到了一块被风吹得薄一些的雪地,刚松口气,一股邪凤吹来,两人站立不稳,竟被大风裹挟着倒退而去。 沈梦昔心中暗骂,早知今天,老娘特么不减肥了 路边,四个学生抱着一个路灯杆,苦苦支撑,还有四五人抱住一棵大树的,地上有几个书包和购物袋,被吹得满地打滚。 沈梦昔眼疾手快,也搂住一棵云杉。 她曾感慨,这树怎么能这么直呢,冲天而去,仿佛天生就是良材。 努力扎稳下盘,另一手拉过尹静,两人抱树蹲下,坐在雪窝里,虽然风刮得睁不开眼睛,也张不开嘴,但好歹算是稳定下来了。 搞不好,风雪停下之前,她们就得在这里熬着了。 道路对过,一袋绿色的薯片,呼着朝尹静的脸就拍了过来,沈梦抬手去拦,结果薯片是拍开了,她却因重心改变,身后的背包又兜风,她被风得向后仰倒,尹静起身就去抓她的手。 结果,两人又一次被风吹得打滚,然后肚皮着地,在雪上打滑,像极了企鹅。饭前还陷人到膝盖的雪,不知何时上面一层变成硬壳,踩上去会塌,但趴上去打滑却很顺畅。 沈梦昔心中狂骂老天,却一时无法。 路上还有几人跟她们一样悲惨,有女生被垃圾桶上砸上,发出尖利的叫声,沈梦昔死死闭嘴,免得灌一肚子风。再看尹静,似乎吓傻了,紧紧闭着眼睛。 沈梦昔考虑要从空间里拿出什么来,才能控制住身形,就算校园里满是摄像头,也顾不上了。 忽然觉得一只脚腕被人抓住,拖向右边,等她晕头转向抬起头,已经是在一处墙边,贴着墙壁,一群男生手拉手,正在路边捞人。 沈梦昔拍打着身上的雪,扭头看到红砖墙上贴着“11”。 原来她们俩,就这样曲曲折折的,被风刮到男生的11号公寓了。 尹静问她哪里磕坏了没有,沈梦昔看着颧骨发青的尹静,笑说,“顾好你自己吧,我比你厉害着呢。” “吓死我了,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风啊”尹静声音里带着哭腔,两手冻得僵硬,机械地拍打着自己和沈梦昔身上的雪。 公寓门口已经挤着一大堆人,男生女生都有,几个女生在哭,乱糟糟的,公寓大门口的走廊里满是雪水和脚印,脏得要命。 玻璃门被吹得呜呜作响,沈梦昔拉着尹静往里走。 忽然,有人大声取笑,“你看那俩,都这样了,那大包都没舍得丢下,还真是舍命不舍财啊”沈梦昔回头,见是个面生的男生,正一脸嘲讽地看笑着她和尹静,显然,他说的正是她们俩。 沈梦昔不予理睬,心里有些发愁当前的局面,刚才握尹静的手,发现她正是生理期。她已经冻得不行,一手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小脸皱成一团。 “哟这不是那个大好青年吗”那人朝沈梦昔走近了两步。 沈梦昔还在后悔自己中午下课就该直接回家,不该习惯性到食堂吃饭。她知道要变天,却没当回事,谁能想这场雪会这么猛烈啊。 她虽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但宿舍里可没有她的床铺啊。从这里到尹静的六号公寓,隔着两个食堂,一个超市,直线距离也有500多米远,即便风雪停了,她们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 她没空搭理那男生,拐过走廊,朝宿管阿姨的宿舍走去,她得把充电宝充上电,给尹静暖暖肚子。 那男生还是跟着她们,“金欢喜你别说你不认识我”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哗哗哗”的几声响,和一阵尖叫,沈梦昔和尹静都是吓得一哆嗦。 呼啸的北风狂吼着灌进了走廊,宿舍大门被吹毁了,两边的玻璃也碎了,走廊里的同学纷纷跑上楼梯,躲到了二楼缓步台阶上,外面结人墙的男生也退了回来。 靠门边的几人,不同程度受了些伤,有个女生头部划伤,流了一脸血,十分骇人。 宿管阿姨从窗口看到,立刻跑出去,拉她进来包扎。 男生们则招呼着缓步台的同学,到二楼的宿舍里暖和暖和,还特地给女生腾空了一个宿舍。隔在一楼的几个女生则都进了宿管阿姨的宿舍。 沈梦昔跟正在包扎的宿管阿姨说:“阿姨,我同学肚子疼,能不能借你的电源,我充一下热宝” 那阿姨五十多岁,人很和善,她的床铺和椅子都让给受伤的女生用了。“充吧充吧。” 沈梦昔将热宝充电,又拿出一双新袜子,对尹静说:“快换上,别着凉。” 一屋子人都羡慕地看着那双袜子,大家都是单鞋,一路趟雪,鞋袜早就湿了。 “你啥时候买的袜子”尹静扯掉袜子的商标,惊奇极了,“你穿吧,你的也湿了” “我还有一双呢我去给你打点水去。”说完又指指电热宝。 尹静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点点头。 沈梦昔注意到,受伤的女生多是磕青了膝盖,或者刮了一下脸颊,只有那边床上,一个女生右手端着左臂,哭个不停。 沈梦昔直接走过去,见没有伤口,“骨折了能动吗” “疼脱臼了。”女生有气无力地哭诉。 “松手我看看。” 那女生哪肯松手,直往后躲,沈梦昔放下杯子,在她肩头摸了摸,又在手肘摸了摸,双手一错,咔的一声,那女生顿时发出一声惊恐尖叫。 “好了”沈梦昔松开手,抓起杯子就走。这女生大概是小时就有的习惯性脱臼,方才定是被人救助时,拉得脱臼了。 女生急急喊了一声“谢谢。” 沈梦昔挤出去,发现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地上满是碎玻璃。 水房在走廊另一侧,挨着男生们的宿舍。要打水,就得冲过走廊的风口。 沈梦昔叹息一声,压低身形,三米宽的走廊,几步冲了过去,脚下碎玻璃的声音,也挺瘆人的。 在水房,接了一杯热水。又给金宝库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学校,让他放心。 金宝库倒真是放心了,他认为女儿在学校好歹有老师管着,总比一个人在家里强。 出了水房,又到走廊路口,酝酿了一下,刚起步,却被人迎面猛地一撞,弹了回来,保温杯当啷掉到地上,滚出老远,她也一个仰八叉倒地,幸亏背包垫底,她才没有摔到尾骨。 她一骨碌爬起来,去捡杯子,又被人一把搂住腰,冷不防撞到一个胸膛上,额角刮到扣子,生疼生疼的。 “尼玛”沈梦昔伸手推开,她还是想先捡起杯子:老娘因为有监控,费劲巴力打的水,必须要让尹静喝到 背包里有几瓶水,沉得要死,压得她一个趔趄,杯子没抓住,反倒滚到了楼梯边,正还卡在风口上的玻璃上。 沈梦昔气笑了,算了,老娘还有一千个保温杯不止 她回身朝水房走,一抬头看到夏宇轩气咻咻拦在身前,看他冲锋衣敞开的领口扣子,沈梦昔不禁皱眉,揉了揉额角。 “你是不是傻”夏宇轩胸口起伏,像是气得不轻,“吃东西就那么重要吗都这鬼天气了,非要去买吃的” 沈梦昔一时没有回过味来:我吃什么了 “蠢死了”他的吼声,成功吸引了一楼男生伸出头来看热闹。 沈梦昔指指自己的鼻子,“呵,我是被大风刮来的。”少年,老娘并不是来找你的 她到水房又接了一杯水,拧紧瓶盖,这回塞到背包一侧的网袋里,那边尹静听到动静已经走出来,夹在几个看热闹的女生中间,担忧地看着她。 她冲尹静笑笑,还没起步,又被拉住。 这回是真的火了 :“你有完没完撒开” 夏宇轩这回倒不发火了,一手抓着她的手,一手扶着她的背包,挡在风口的一面,带着她跑过走廊去。 沈梦昔还没缓过神,他又脱下身上的冲锋衣,啪地扔到她头上,一股子汗味扑进鼻孔,沈梦昔气得拉下衣服,却见夏宇轩已经在大风中上了楼梯。 “神经病啊”沈梦昔大喊。 23相声专业、 沈梦昔把水杯拿出来,“静静,快喝热水。”又悄悄伏在她耳边说:“别怕,我买姨妈巾了,等会儿你去宿管阿姨的洗手间。” 尹静眼圈一红,接过水,水太热喝不进去。她苦恼地说:“我这亲戚,不是赶上考试就是赶上火车,就连运动会都不放过。” 沈梦昔听了大笑,“是你过度紧张造成的。” 尹静啜了一口水,打了个嗝,“呃还有姜糖呢” 沈梦昔笑,“原来你喝姜水打嗝啊” “喝酸辣汤也打。”尹静愁苦地说。 “打嗝也要都喝下去驱驱寒气,千万不能落下毛病。” “嗯”尹静听话地点头,喝一口,打个嗝,一气喝下半杯,才出了汗。 “外面的风没有十级,也有八级。大雪还在下,也不知道多厚了,短时间应该是回不去宿舍了,不过学校肯定会有安置的,你别急。”沈梦昔把夏宇轩的冲锋衣给尹静披上,她却死命躲闪,“我可不穿,这是人家给你的” 沈梦昔笑,“这个人啊,还真是一言难尽。” 那边305寝室里,夏宇轩冲了进来。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你前女友是不是变漂亮了”说话的正是那个取笑沈梦昔的男生。 “滚。”夏宇轩烦躁地扒拉开他。 另一个靠窗的男生欠欠儿地问:“你说是的哪个前女友啊” “哈哈,当然是初恋女友了” 夏宇轩回头恨恨地说:“陆凯我警告你,以后少跟我提她” “嘁我提我的,可你为什么要急慌慌下楼啊”那叫陆凯的男生也不生气,“哎你冲锋衣呢我看她好像鞋子都湿透了,你不给送一双过去吃的就不用了,她背了好大一背包呢” “滚” “哈哈哈难以忘记初次见你,一双迷人的眼睛,在我脑海里,你的身影挥散不去”陆凯大声唱着歌,捧腹大笑。 傍晚,风小了,但雪还在下。 积雪已经没过一楼窗台,走廊也灌了大半的雪,加上一楼的暖气下午就冻爆了,于是一楼的男生都搬到了楼上,每间宿舍塞一个人。宿管阿姨的屋子也不能住人,女生们跟着她搬到二楼男生们腾出的两间宿舍。 下午两点起,学校恢复了广播,播放了紧急通知,要求学生原地安置,不管是食堂c超市c教学楼还是图书馆,所有部门都务必全力保证师生人身安全,滞留在宿舍的学生,也不要惊慌,学校的清雪工作正在有序进行。 难为这个时候,校广播站还有人值班,大概率也是被大雪困在广播站了吧。 广播里播放着轻松的歌曲和轻音乐,极力舒缓着大家的心情。 一曲结束,声音醇厚的男声说:“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朋友宇恒。相信许多年以后,大家会和我一样,依然记得这样一个暴雪暴风的日子,大家挤在食堂c超市或者宿舍里,共同度过了一段难熬的难忘的时光。很庆幸此时还有电力,还有电波,让我们隔着咫尺天涯,可以互通消息,互报平安。宇恒欢迎广大同学,积极拨打广播站值班电话88855120,给你的朋友报个平安。首先,外语学院一零级韩语系的戴薇同学打来电话说,8号公寓512的宝贝们,我在一食堂,一切安好,勿念。” “建筑学院一一级的南明星同学打来电话说,他的手机没电了,他现在图书馆二楼阅览室,希望女友王倩平安无事。” “国商学院一一级的刘佳琪同学对夏宇轩说,她在第二教学楼的自习室里,十分想念他温暖的怀抱。” 听到夏宇轩的名字,尹静还特地多看了沈梦昔一眼,见她若无其事,也就没说什么。 删除300字 宿管阿姨的老伴是学校后勤绿化的工作人员,两人通了电话,得知他们正在清理综合办公楼前的路面,但是积雪太厚,工具有限,可谓寸步难行。 沈梦昔先后接到蒋玉梅和孙纯的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得知她安全无虞,都放下心来。蒋阿姨还庆幸地说:“多亏听你的,多买了些吃的,这几天俺家冰箱都空了,咱楼下门店都让大雪封门了你峰哥隔在单位,这下他可乐毁了,终于不用听我唠叨了。” 孙纯却是哭唧唧的,“玥玥在幼儿园,你姐夫在单位,就我一人带着瑄瑄在家,我真是不放心啊。” 沈梦昔无力共情她们,她此时坐在11公寓的208宿舍内,苦不堪言。 男生的宿舍,为什么会有一股子农民工的气味 就是那种汗水混合着油泥的c起码三个月不洗澡的臭味,熏得人头昏脑胀。 一个 多小时了,仍然觉得辣眼睛。 尹静在一个书桌后,发现七只站立的袜子,捏着鼻子,用扫帚扒拉到门外,又顺手将屋子里的地面清扫了一下。 但是并没改善。 她们这间宿舍挤了十个人,包括宿管阿姨和那个脱臼的女生,以及头破了的女生。 大家虽都觉得屋子气味难闻,但也都没要求开门开窗,因为宿舍越来越冷,听说是这一片的供暖总管道也冻爆了,每层楼都有宿舍玻璃碎裂,她们这间虽然有味,好在有些温度。 楼上有男生鬼哭狼嚎的喊叫着“还我自由”“天要亡我” 一个叫做王昕的女生,是经管学院的学生会成员,她主动组织女生去打水,立即有人响应,也有人翻着白眼不予理睬。 无论何时,一群人里,大家总会不会自主扮演各种角色。有领导者,有服从者,有英雄,有狗熊,有和事佬,有挑刺的,有溜须的c也有不合群的 五点钟,外面就变得漆黑,路灯大半都倒了,或者折断,好在宿舍还有电。 已经到了饭时,208宿舍共十人,除了沈梦昔和尹静,只有宿管阿姨有些食物,是她老伴包的包子,和三包方便面,她特意下楼取了电锅上来,毫不藏私地把面都煮了。 沈梦昔从背包里拿出一大袋面包,分给宿舍里一人一个,又拿出两根火腿肠,下到面中。 宿舍里香气四溢,大家围着锅子,分吃了方便面和面包,连汤水都没剩一滴。 一个焗着黄头发的女生叫石雨菲的,显然没吃饱,她埋怨沈梦昔太吝啬,“那么一大包吃的,就拿几个面包出来,还好意思吃李阿姨的方便面”她的一句话成功地让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了沈梦昔。 沈梦昔也不生气,笑着说:“你什么都不拿都好意思吃,我有什么不好意思”同样什么都没拿的大家,又都低下头,不再看她。 李阿姨也说:“还不知困几天呢,哪能吃了上顿不管下顿呢,晚上少吃点,吃完就睡觉明早起来,说不定路就通了” “怎么说都是你。”石雨菲嘟囔着,爬上了床铺,“臭死了” 饭后,广播又响了,播报了一连串的报平安的消息,尹静一直没打电话给寝室保平安,沈梦昔也没多问。 播音员的声音明显疲惫,也有些沙哑,沈梦昔猜测,他在广播站大概也没什么东西可吃。 沈梦昔和尹静依偎着坐在床上,她们已不大能闻出那异味了,所谓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与之化矣,就是这个意思。与之化矣,就是同化成一个气味了 沈梦昔闻闻尹静的头发,隐隐的真有一股子怪味儿了。 于是,她就没忍心闻自己的。 尹静抱着热宝,头靠在沈梦昔肩膀上,喃喃地说:“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遇到这样的事。” “是啊,居然有幸住了一回臭男生的宿舍。” 宿舍门忽然被敲响,一个男声拿腔拿调地喊:“李阿姨亲爱的妈妈我闻到了方便面的香气,你可怜可怜挨饿的孩子们吧” 宿管阿姨哭笑不得,从椅子上起来,连忙去开门,“陆凯我一听就是你,你瞎喊什么” “我饿啊你的孩子中午就没吃饭,饿到了现在,都要死了。”那陆凯还跺了跺脚。 沈梦昔听得牙酸,不禁咧了咧嘴角,嫌弃地扭头轻声问尹静,“哎你们现在的男生都是这样吗” 尹静也觉得没眼看,但是又觉得她问得奇怪,“我又不是男生,什么叫我们现在的男生不过这样的奇葩,估计全校也没几个吧。” 陆凯似乎听到她们的说话,从宿管阿姨头顶看过来,“喂金欢喜,是我拉着你粗壮的脚脖子救了你的陆凯啊你忍心背了那么大一包吃的,都不给救命恩人一点点面包渣吗,即便是为了那可怜的已经饿晕过去了的夏宇轩,你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尼玛这是学校开设了相声专业吗 门外站了一群男生笑嘻嘻看热闹,“你别说,俺们宿舍让女生一住,似乎香了很多呢” “啧啧,208是出了名的臭室,居然让给女生住,这也太丢11号公寓的脸了,以后让我们可怎么见人啊” 宿管阿姨开始赶人,“去去去,都回去老实待着,一会儿学校就来人给你们发吃的了” “别骗人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从楼上一看,所有的一层都封住了,不知猴年马月能挖到咱们楼跟前呢” 走廊里有男生嚎了一嗓子,“谁有吃的啊饿死我了” “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有人开始唱歌。 宿管阿姨嘟囔了一句,“还是饿得轻”关上了门。“这帮孩子就这样,闹惯了,没有坏心眼的,你们放心,有阿姨在呢。” 又对沈梦昔使眼色,示意她把背包放好,小声说:“你那点儿东西都不够给这些小子塞牙缝的 ,别心一软就给人家了。” 24、探路先锋 五点钟,沈梦昔睁开眼睛,有一瞬的恍惚。 这一夜,她们和衣而眠,尹静穿着沈梦昔的外套,沈梦昔则穿着夏宇轩的外套,她们身上还搭着一床混合着臭脚和汗味的被子,居然睡得也算香甜。 她轻轻跳下床,走出寝室,到一楼看了一眼,宿舍大门已彻底被雪封住,一片漆黑,她又向楼上走去。 学校的宿舍楼,都是七层,没有电梯,宿舍楼也不是很大,每层有南北各六间宿舍。 所以,这栋楼,住满的话,约有五百名学生。 上到七楼,走进水房,从窗子往下看去,有限的视野内,白茫茫一片,她连一个清雪的工作人员和车辆也没看到,一丝清雪的痕迹也没看到。 但是好在,雪终于停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加高了两米,零星几棵屹立不倒的树,露着树顶,不远处邮局的招牌被风吹落不见了。整个世界寂静得可怕,仿佛是另外一个星球,一个寒冷的c没有生命的星球。她打开窗子,将这片景色摄录下来,又忍不住要发出一点声音来,以证明自己是真是存在的,“嗨!你好!” “啊!”走廊发出一声怪叫。 沈梦昔走出水房,只见旁边洗手间门口站着一个男生,惊恐地看着她,倒退着大喊了一声:“女生!” 网络信号消失了,大概是信号塔也被吹倒了吧。 沈梦昔去一楼半的缓步台上活动了一下腿脚,缓缓打了一遍太极拳。去水房洗漱,发现停水了。回到寝室,她们还在睡觉,李阿姨倒很是警醒,“你回来了?我上厕所没找着你。” “我去七楼看了看,外面的雪太厚了,足有两米了。” “两米?我的天老爷呀!”李阿姨惊呼。 沈梦昔把尹静叫起,“赶紧上厕所去,一会儿人多了!”尹静本来迷迷糊糊的,听了这句立刻爬起来,“那你陪我去一楼!” 等她们再次回来,大家已经陆续都起来了,一个个的都有些沮丧。 “上个厕所也背着背包,好像谁能偷你们东西似的,小人之心!”石雨菲翻了个白眼。 “背自己的背包,不违法吧?” “不违法,就是有些寒心啊!”石雨菲说,“你防着我们也就罢了,连李阿姨信不过吗?” ——看看,还没到真正危急的时刻,已经开始内斗了。 沈梦昔冲李阿姨一笑,让尹静上了床铺,递过去热宝。 李阿姨也对她一笑,示意她不要在意。 沈梦昔倒真的没在意。如今她已神魂俱全,自如控制金欢喜的身体,不会再冲动地和一个刚成年的女孩争吵。就如她当李令月的时候就知道,你只能和身份对等c精神对等的人辩论,不能和仆人莽人争吵,甚至连重话都不能对他们多说。 有些人,你也永不能响鼓重锤,甚至都不能和他说出事实真相,因为他理解不了,承受不住。 有些人不是坏,只是还不够好。 王昕拿着暖壶晃了晃,“我们还有两壶半的热水,水房停水,厕所也没法冲。”转头诚挚又认真地对沈梦昔劝说:“今天的早餐,金欢喜,你就再拿出些面包给大家分分吧,毕竟我们是一个集体,总要一起坚持到学校来人!” 沈梦昔却没理她,对李阿姨说:“阿姨,这件事也就只能你来办了!” 李阿姨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孩子,你说吧。” 沈梦昔和她说了自己的想法:“我今早去顶楼看了一下,外面的积雪非常厚,我们不能坐等救援,浪费时间。这一楼有四五百好小伙子,我们应当自救。我打算把食物分给出去清雪探路的男生,如果可以通过雪板雪橇到达校内或者校外的超市,我们短期内的食物就不成问题了。” 李阿姨眼睛一亮,“你这主意不错,咱这楼里有个学生会的部长,我给你叫他去!”说完她就走出去了。 宿舍里安静得很,王昕放下了暖壶,不看沈梦昔,脸色红了白,白了红。年轻人被当面卷了面子,很是羞恼。 “王昕,我会尽力照顾大家的,尤其是受伤的同学。”沈梦昔说完看看头上包着纱布的叫做尚媛的女生。 “呵呵,人家是设计学院的,可不听你经管的支书指挥。”石雨菲笑着从王昕身前走过。 结果没人理她,她又讪讪地走了回来。 李阿姨在门口叫沈梦昔出去,又喊了王昕。 走廊里站着七八个男生,为首的是个个子不高的男生,他伸手与沈梦昔和王昕握了一下手,“你好,你好,我叫郑泽斌。” “你好,金 欢喜。”沈梦昔说。 他的身后,夏宇轩赫然在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看到她身上的冲锋衣,又转过了头去。 “金同学,我听李阿姨说,你愿意把食物分给出去探路的男生。我先代表11号公寓谢谢你。我们一直和学生处c团委保持着联系,学校的意思也是雪一停,我们就立即行动,校内两个大超市,四个食堂,加上教工食堂的食物,起码可以维持师生七八天的吃用,省着些十多天也可以,届时无论如何国家的援助也都到达了。而现在,首要的任务是我们怎么冲出宿舍,到达超市和食堂。” 沈梦昔认真地听着,点点头。 “为了方便管理指挥,每层都设有一个小队长和十二个寝室长,都是d员团员。昨晚我们就集中了所有宿舍的食物,统一支配,只是男生很少在寝室存食物,少得可怜。考虑到你们女生有可能会很快返回自己的宿舍,就没有惊动你们,也没征用你们的食物。昨晚我们还连夜将衣柜门,改造成雪橇c爬犁,等一下,会有人从二楼下去试探一下雪的承受能力,再做具体打算。” 沈梦昔听完他的仔细讲解,很是赞赏这个男孩的组织能力,不管是不是学校的统一指挥,他的工作都做得很好了。 “昨天中午为了防备暴雪封门,我特意多买了一些食物,本是自用,现在看,实在不多,希望可以帮到你们。” “哇,压缩饼干!”有男生惊呼,“这个最顶饿了。” 沈梦昔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装了二十包压缩饼干,二十根巧克力棒,和一大包牛肉干。 再多,就不是她的背包能装得下的了。就这样,走廊里已是连连的惊呼声,“哇塞,战备物资啊!” “还有些零食,我得留给伤员。”沈梦昔拉上了拉链,挡住了一个男生几乎探进去的大头。 “应该的,应该的。”郑泽斌十分满意。 第一批出去探路的是四个男生,他们吃了东西,穿上羽绒服,沈梦昔又每人给了两片暖宝宝,让他们贴在前心后心。 天气阴沉沉的,温度大约零下十几度。第一个出去的,就是夏宇轩,他身上绑着床单拧成的绳子,灵巧地爬出窗子,众人在窗口拉着床单,将他顺到雪上,刚一站定,就陷到膝盖,各个窗口都发出惊呼,原来大家都在关注着。 夏宇轩将雪板放下,套到脚上,又用拖布杆做的雪杖撑了几下,雪板在雪面上滑动起来,一片欢呼声响起。 其他三人也陆续下去。 “加油!夏宇轩!加油!勇士们!” “一定要平安回来!” 夏宇轩回头挥挥手,“放心吧!爬也要爬回来!”南面几个寝室楼里,也有同学从窗口出来,一群勇敢无畏的小伙子会合在一起,拖着几个爬犁,朝着超市的方向而去。 屋子里有几个女生流下了眼泪,她们被感动了,那个脱臼的女孩,叫做罗苗苗,哭得最厉害,“呜呜呜,我感觉像做梦一样。” 石雨菲皱眉,“哭什么哭啊,又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边郑泽斌又组织一批男生轮番下楼,清理宿舍楼的大门口积雪,宿舍楼里也配合着清雪,只有一把铁锹,一个扫帚,大家就拿盆子c勺子c凳子腿上阵,连李阿姨的锅铲都被征用了。 李阿姨用电锅化雪,装到大桶里,供学生洗漱和冲洗厕所。 于是,虽然都没什么吃的,但每个楼层都忙碌起来,女生们也趁机将208c209扫除了一遍。 干完活,沈梦昔示意尹静将她背包的饼干拿出来,连同209的女生,一人分了两小包奥利奥,说白了,就是四片饼干而已。但大家吃得非常仔细,非常香甜。 沈梦昔单独给了那个头部受伤的尚媛一盒纯牛奶,给尹静和另一个同样生理期的女生各一杯热姜水。 吃了东西,石雨菲语气缓和了一些,但还是不甚满意,“金欢喜,他们都去超市拿食物去了,你怎么还这么再拿出来一点啊!” “这一栋楼有多少人你算过吗?他们四人背回来的东西,平均下来,连两片饼干也不会有的!” 石雨菲哑巴了,眨巴着眼睛,看看李阿姨,李阿姨无奈地点头,“少吃点就少吃点,等路一通就好了。” 广播在实时报道男生们探险的进程:首先有人已经率先到达学生超市,通过超市的固定电话和广播站联系上。 大家欢呼一声,都很兴奋,铲雪都有了力气。 紧接着的消息是,有人到达图书馆,给昨晚受冻生病的同学送去药品;树顶积雪滑落,砸到探路的两名男生;工程学院和土木学院联合制造出风帆动力车(其实就是带着帆布的大爬犁),雪上试行,效果令人满意;后勤处存放工具的库房已经打开,大量工具投入清雪工作中;学校保卫处发放大批对讲机;食堂赶制大量馒头包子,将陆续送往各个寝室楼 播音 员宇恒最后风趣地说,他对不起广播站楼上某老师,昨晚他撬开了老师办公室,将他的茶叶嚼着吃了半桶,并发誓今后无论何时身上都会带着一个背包,装上一瓶水,一包压缩饼干。 上到七楼,可以看到,不同于凌晨时的寂静,此时的校园活了起来。各处都有人努力清雪的身影,所有人都在自救。 沈梦昔拍下照片,试着发微博,可还是没有网络。 11号公寓走廊已经清理干净,所有楼层厕所都冲干净了,公共走廊地面拖洗干净,大门外也有了一条宽一米长二十米的小路,通往主路,看上去,还有种雪中迷宫的感觉。 男生们嘻嘻哈哈在一人多高的雪墙间打闹,拍照留念。 女生们也都走出去合影。 “到底还是些孩子,一个个心这个大啊!”李阿姨感慨道:“家里爹妈都惦记死了,他们还疯呢。” “年轻人,心大一些好。”沈梦昔笑着说。 “我儿子在沈城上班,那边的雪不大,但是降温不少,昨天还是我和他爸先给他们三口打的电话,一听说学校安排挺好,就只发了个短信问了一回。今天更是,手机不通,我宿舍电话打不了长途,他总是知道号码吧,唉,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儿不愁啊。你爸妈是不是也老担心了?我看昨天他们都给你打电话了。” 沈梦昔笑笑,她没解释那只是邻居。 她自己,不也只是惦念了一下诚诚,更把钱丽娟忘到九霄云外了。 25、召唤神龙? 下午一点,楼上窗口有人在欢呼,原来是探路的男生们回来了,他们每人都背着一个大背包,身后拖着两个装满食物的爬犁,和许多清雪工具。 大家像迎接凯旋而归的英雄一样,高喊着他们的名字。 四个大男孩,显然累得不轻,但精神状态还都不错,他们将食物从爬犁上卸下,一件一件往下面扔,“接着!” “吃去吧!” 那架势,仿佛从天而降拯救众生的天神。 此时此刻,谁还敢说物质不是一切的基础呢?饿了一天多,恐怕都人想着浪漫的爱情了。 忽然,爬犁后站起一个漂亮的女生,穿着一件男式羽绒服,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你们好!我叫刘佳琪,事先声明,我没占用运输食物的位置,我的小桌面拴在爬犁后面,拉爬犁的,也是我男朋友!”女生性格似乎很是开朗,说话大大方方,只是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显然是感冒了。她从爬犁上下来,顺着雪墙上刚修整出来的台阶慢慢走下来,进了11号公寓的走廊。 那边三下五除二卸下食物,四人竟然歇都不歇,又再次出发,这次还增加了三人:上午男生们又做出了三个雪板和一个爬犁。 那个叫刘佳琪的女生闻讯懊恼地跺脚,“招呼也不打,讨厌!”眼圈红红的,像是要哭。 有人说:“那就是夏宇轩的女朋友。” “怪不得那么积极出去探路,原来是去英雄救美了!” “听说为了去二教接她,他们四个特地往二教先送了一批物资,那边困了百十个人,连卫生纸都没有。女朋友感冒了,索性直接带回来了,够爷们吧?” “呵呵。所以咱们就多等了两个小时呗。” “别那么说,人家不是又去超市拉水了。” “我们也没闲着啊!” 刘佳琪像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卸下身后的背包,“我的背包里是校医院给发的急救药品!要求交给负责的同学!” 郑泽斌闻声赶来,跟她做了个交接,就将她直接安排到208住宿。 李阿姨忙说:“来来来,跟着我。” “不急,我跟着大家一起干活吧。” “还干什么活儿,你这都感冒了。”李阿姨说。 刘佳琪跟着李阿姨上楼,忽然驻足,走到沈梦昔跟前,声音不悦,“咦?这件衣服好像是我男朋友的?对,就是的!衣襟这里有个签字笔污渍,那是我不小心染上的!” 沈梦昔微微一愣,哦了一声,随即卸下背包,脱下冲锋衣,还抖了两下,递过去,“谢谢。” 刘佳琪接过衣服,嗅到一股子不可名状的香气,忽然打心底不开心起来,将衣服丢给一边站着看热闹的陆凯,“别人穿过的衣服,不要了!” 沈梦昔微一皱眉,只是看着刘佳琪。 陆凯看看沈梦昔,又看看刘佳琪,忽然坏坏一笑,“别不要啊,其实你的‘衣服’,也是人家穿过的!” 刘佳琪不解地看向陆凯,看他贱贱的表情,就有些恼火,“你什么意思?有话明说!” “她就是金欢喜,你懂的。”说完陆凯嘎嘎一阵笑,旁边的同学也都笑。 刘佳琪终于明白了,羞恼地蹬着陆凯,“流氓!”一跺脚,上楼了。 陆凯不理她,走到沈梦昔身边,递过冲锋衣,“天冷,你还是穿上吧。” 沈梦昔笑着摇头,又问李阿姨,“不如,您借我一件外套吧。”她本不十分惧寒,但大部分女生现在都穿着从男生那里借来的冬装,她若只穿一件长袖单衣,未免太过显眼。 李阿姨答应着,立刻回自己的宿舍拿了一件风衣出来,“棉大衣给静静穿了,多的都在老头子那边,这件风衣有点土气,你别嫌弃。” “雪中送炭,怎会嫌弃!”沈梦昔接过就穿上了,系上扣子,又背好背包。 比之带着倒绒内里的冲锋衣,这件春秋风衣还真是显得分外单薄。 陆凯立刻脱下身上及膝的韩版大羽绒服,“来,你穿!” 沈梦昔意味深长地一笑,抬手谢绝。 陆凯竟然聪明地领悟了,说道:“你放心穿,我可没女朋友,没人过来扒衣服!”说完略微觉得措词不妥,轻轻在嘴上拍了一下。 “谢谢真的不用,我有暖宝宝。”然后拉着尹静回了208寝室。尹静担忧地喊了一声欢喜,沈梦昔笑笑,“真的没关系,不冷。” 不出所料,看着小山一样的食物,具体分到每个寝室c每个人手上,就微不足道了。 2 08寝室,每人一个小馒头,一包苏打饼干,一瓶矿泉水。这是到需要坚持到次日中午的食物。 “食堂平时不是有鸡排饭,又有炒菜米饭的?怎么就给个小馒头?”石雨菲十分不满意地将小馒头捏成一团,“我还以为起码也会发个盒饭!” 李阿姨说她:“傻孩子,停水了你不知道吗?恐怕连洗菜水都没有了。” 石雨菲还是不服气,看着沈梦昔和尹静,“她们俩怎么还发食物啊,她们包里还有不少东西呢!” “这是学校发给我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尹静罕见地冲口而出,杠了石雨菲一句。 “当然有关系,你们就是自私!” 其他同学都低头吃饭,谁也不吭声。 刘佳琪吃着一根火腿肠,十分惹眼,平日里谁都看不上的全是淀粉的垃圾食品,此时闻起来,有种尤其诱人的香气。 “她为什么有火腿肠?就算是病号,也该给尚媛一根啊!”石雨菲转移了目标。 “我不要不要!”尚媛连连摆手,“中午金欢喜又给我一盒牛奶,已经比你们多了!” 石雨菲翻了个白眼,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要也没有啊!” 王昕开口了,“大家要保持团结,困难都是暂时的,明天男生们还会再去拉物资,他们还在制作爬犁,你看路都快通到主道了,到时候拉回来的东西就多了,我们也能回自己的寝室了。” 刘佳琪忽然停止咀嚼,“我吃的是我男朋友的食物,夏宇轩冒着风险,出去探路有功,奖励的食物多一些怎么了?” 大家都不说话了,屋子里沉默下来,李阿姨根本不理她们,自顾坐在窗边,吃着馒头。 沈梦昔心里想着,夏宇轩的第二个女朋友,是个极其性感美貌的,第三个女朋友是个学霸c个性极强,那么这第四个,又换了类型,貌似是个娇蛮公主型的。这节奏是打算大学期间,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吗? 随后的时间里,刘佳琪似有不甘,几次沈梦昔都感觉她在怒视自己,干脆转过头来,与她对视。 刘佳琪扬起下巴,带些挑衅地斜视她,沈梦昔只是平静地看她,五秒,十秒,刘佳琪忽然转开了视线,脸上神情更加不甘。 暴雪后的第三天一早,11号公寓又派出了十个男生,分别赶去超市和食堂,余下人继续挖雪。 临近中午,他们回来了,爬犁上拉的,却大多只是些卫生纸,糖果,饮料c甚至还有袋装的鸡爪子。 平时里觉得超市和食堂食物琳琅满目,丰富多样,吃也吃不完,但真的灾难降临,校外进货渠道阻断,才发现,食堂的东西,也只够这一校区八千多人,将将吃上三天的。 并且就算校园的路都通了,校外能否有食物供应,也是未知。 郑泽斌到情绪比较激动的几个寝室做工作,“全省多个城市遭灾,我们滨城的地位位置决定,援助必然是最后到达,但是,国家不会放弃我们,大家安心等待,不过是少吃几顿,就当是减减肥辟谷好了。”说完,他还笑了几声。 第三天,分到的食物是一人一个巧克力派,一个鸡腿和三块水果糖。两人一瓶水。 这还是照顾女生,把仅有的鸡腿拿出一半都给了女生。 石雨菲的抱怨更多,刘佳琪则大部分时间都在三楼待着,只有晚上就寝才回来。 尹静的背包里,原本有十包压缩饼干,此时拆开来,分给了208的女生们。 暴雪后的第四天,学校主要道路基本打通了,一下子涌出数不清的学生,冲向超市和食堂,看着空空荡荡的食品区货架,大部分人又失望地返回宿舍。 “不对!超市的东西不可能那么少,肯定有人中饱私囊了!”有几人在超市门口大喊。 超市老板几乎要哭了,“这是我个人的超市,已经无偿把东西都捐给你们吃了!” “就因为是私人的,你才肯定把食物藏起来了!”年轻力壮的学生撞开老板,“走,我在这里打过工,我知道仓库在哪儿!” 老板从地上爬起,痛骂着:“一群白眼狼!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学生们到底是砸开了仓库的门锁,还真是找到了一些东西,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抬着几箱矿泉水,几箱方便面c火腿肠和乡巴佬鸡蛋,像得胜将军一样走了出去。 “那是我一家人的口粮啊!”老板去拉扯,又被人推到在地,口中嗬嗬地捶地大哭。 沈梦昔得知消息,震惊了一下,她知道危急时刻,人的本能就是以自我为先,但是现在,似乎也还没到生死存亡c社会动荡的时刻吧,怎么这些天之骄子们,就动手打劫了呢。 “有几个男生到图书馆后山把流浪狗和流浪猫也给抓了哎呀妈呀,给烤着吃了!”一个女生皱着鼻子,“有人都给发网上了。” 今天已经有通讯网络了 ,只是不大稳定。 由于昨天的“暴动抢劫”,学校规定,每个寝室每天只能分批次外出三十人,那条窄窄的路,有的地方,六十公分宽,勉强可以过个爬犁,如果两个爬犁相遇了,还得有一个退回到一个专门为“会车”而挖的“安全岛”上。 当然,爬犁现在都束之高阁了,没物资了,还拉什么。 昨天一些男生抢了不少东西,但是他们也发生了踩踏事件,狭窄的雪道中,有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超市被抢后,各个食堂都锁了大门,保卫处也出动了,但还是有一个男生,试图从食堂外的窗子爬上去,结果失手摔下,陷入一人多深雪窝,无法自救,直到今天才被人发现,已是冻死多时。 26、惨白的手指 沈梦昔整理着个人物品,又把这两天住的床铺铺平,被子也叠好放到床尾。 如今道路通了,她准备和尹静去六号公寓住了。 若不是雪道狭窄,有些拥堵,加上一早出去闹事的学生,她们一早就伴奏了。 走廊里一片喧哗,原来,是这几天滞留在外的11号公寓的男生们回来了。 接着又是一阵哀嚎,连背带抬的又回来几人,原来,那些男生抢了不少东西,但在狭窄的雪道中,分赃不均,大打出手,导致踩踏事故,造成二十多人不同程度受伤。11号公寓就有两个“英雄”光荣负伤,其中一个眼眶发青,一个左腿打上了石膏。 “糊涂啊!”李阿姨拍着大腿喟叹。 女同学们挨个跟李阿姨道谢,感谢她这四天的照顾,李阿姨拉着女孩的手,依依不舍,“还是小姑娘好,早知道我就申请去女生宿舍了,这些男生太不省心了!” 王昕笑着说:“等您去女寝就知道了,女生也不省心!” 大家都笑。 “哎?那个刘佳琪呢?”李阿姨挨个数着人。 “她上三楼了,说不和我们一起走,她男朋友送她。”石雨菲说完,还特意多看了沈梦昔一眼。 沈梦昔和尹静的背包已经瘪了大半,背着轻松了许多。尹静忽然说:“欢喜,这几天你又瘦了好多?” 大家也都看过来。 沈梦昔笑说:“这就是胖子的优势。” 所有女生多多少少都吃了沈梦昔和尹静的食物,大家都和乐地说了些诸如“胖了有福,瘦了好看”的话,只除了石雨菲闭口不言。 一出大门,就见陆凯拿着一件羽绒服站在雪道边,“金欢喜,你先穿上,今天化雪了,挺冷的。”说完不容拒绝,一下将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扭头就跑。 李阿姨笑骂,“这个臭小子,天天油嘴滑舌的,心眼倒不坏,你穿上,过几天送回来就是。” 沈梦昔也不再拒绝,穿上了羽绒大衣。 这时,刘佳琪和夏宇轩从楼上也下来了,全副武装的,帽子手套羽绒服,还有一双很大的雪地棉,她笑嘻嘻地挽着夏宇轩的胳膊,看着大家。 “秀恩爱,死得快。”石雨菲嘟囔道,又大声说:“咱们走吧,看什么看啊,看也没有男朋友!”说完率先走进雪道,大家随之鱼贯而入。 走在雪道里的感觉很奇妙,地势高一些的地方,还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到地势低洼处,雪墙足有两米多高,像是在战壕里穿行。 当走到通往图书馆的路口,沈梦昔似有所感,看向后山的方向,“静静,你先回去,我去后山看看。” 尹静有些慌,她这些天已习惯了事事依赖沈梦昔,“你去那儿干什么啊?” “我去看看那只橘猫。你的寝室是404吧?”不等尹静回答,沈梦昔已直接转弯,向后山跑去。 “哎?金欢喜跑什么?”有女生问尹静。 “她,她有点急事,你们先走吧,我在这里等她。” “别等了,这雪道里跟冰窖似的,你回宿舍等去吧。”王昕过来拉她,“你回去给她找个床铺,我听说她不是住校的。” 尹静听了,跺跺脚上的单鞋,也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沈梦昔在不足一米宽的雪道里飞奔,却看呆了夏宇轩,他不知道她何时这么会跑了。 刘佳琪不满地踢了他的小腿一下,“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夏宇轩皱眉。 “我感冒还没好,头疼,这个鞋子又那么大,人家怎么走啊!”刘佳琪的声音又甜又嗲,听得前面的石雨菲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夏宇轩只得将背包拎在手上,蹲下来,刘佳琪欢叫一声,趴到他的背上。 图书馆后山并不高,但占地面积却有五亩大小,沈梦昔跑到二食堂停下,再往前,就没有路了。四周寂静无声,她跃上雪面,看到几条滑向后山的滑板痕迹,在雪道对过,还有两副丢弃的滑板,她又跃过去,穿上滑板,朝着后山而去。 “咪咪,来吃小鱼干!”沈梦昔绕着后山滑了一圈,几棵大槐树屹立不倒,但上面的鸟窝都掉下来了,猫窝狗窝更是埋在雪下不见踪影。她并不抱太大期望,如此暴风暴雪的恶劣天气,一只猫咪活下来的几率太小了。 半个多小时,她在加固山体的石头墙边发现了血迹,还有柴火燃烧的痕迹,沈梦昔仔细翻找雪下,发现了两张动物毛皮和一堆内脏和啃食过的骨头。 一条黑狗,一只狸猫。 那么疯狂的暴风雪都存活下来, 却死在信任的人类手中。 这座小山不大,是校园情侣最喜欢光顾的地方,本来没有流浪狗和流浪猫,是那些喜欢小动物的大学生们,在附近宠物市场买了猫咪狗狗,又因寝室不许养宠物,或者毕业带不走,而将它们遗弃,它们就选择了离二食堂最近的后山扎营,一到饭时,都蹲在路边,等着爱心小姐姐们投喂,金欢喜就是爱心成员之一。 久而久之,这座山上,小动物越来越多,甚至还有许多兔子,每到特定季节,猫咪还会叫春,夜半时分,凄厉而不可描述。 现在,这座山死一般寂静,无法想象,待这一片圣洁白色融化后,暴露出来的是怎样一副惨景。 “咪咪!小鱼干啊!”沈梦昔不甘心地喊了一声。 没有奇迹,连风声都无。 就在她犹豫着是就这样滑着雪板去公寓,还是下去走雪道时,忽然听到细微的声响,她循声寻找,食堂的墙边的雪,似乎有些不一样。 “咪咪!”她又提高声音喊了一声。 却听雪道里有人吼:“金欢喜!”是夏宇轩找来了,“你赶紧给我下来!雪要化了活埋你!” 沈梦昔不理他,继续朝食堂那边滑。 快到窗子底下,她看见一个直径大约三十多公分的坑,再近,在距离坑口四十多公分的地方,一双手惨白惨白的,十指向上,吓得她忍不住惊呼一声。 仔细看,下面还有一张脸,双眼紧闭,也是惨白惨白的。 “你怎么样?”沈梦昔立刻趴在雪上,拉他的手,可这人像是个栽在地里的萝卜,根本拉不动。 她准备回头喊夏宇轩帮忙,却见他已经气咻咻过来了,“这特么不会是杀狗那俩人扔下的雪板吧!” 夏宇轩喋喋不休,像个更年期妇女一样,他觉得最近为了这个前女友简直操碎了心,滑到跟前,待看到那双手,他吓了一跳,“卧靠!死没死啊?这人准是早上那批抢食堂的,他陷这么深,最少是爬到四楼以上才掉下来的。”夏宇轩也试图去拉那学生的手,最后无奈放弃,“你别动!我去找人找工具!” 沈梦昔伸手握住那学生的右手,按住他的脉搏,已经脉息微弱。那只手已经和冰雪是一个温度,她循着心经将内力缓缓输入,护住了那若有似无的心脉。 十几分钟后,夏宇轩带着四五个人,以及铲雪工具赶来,他见沈梦昔居然还趴在雪上,拉着那人的手,气得一把拎起她,“金欢喜,你是不是傻?赶紧躲开!赶紧回寝室去!” 上次被人这么拎,好像还是齐保安那家伙。沈梦昔站在一边,不禁有些愣神。 人多力量大,大家铲雪挖雪,终于将人从雪里救了出来,那人还保持着双手向上的姿势,仿佛一具僵尸。 “唉,这还能不能活啊?”一个老师模样的人苦恼地说。“赶紧赶紧!送校医院吧,雪爬犁抄近路!” 有认识他的,说是体育生。那老师又连忙联系体育学院。 沈梦昔到校门口看了看,保卫处拦着不许走,外面的路也只是校门口通了一段,沈梦昔只得去了六号公寓。 尹静站在公寓门口,急得不行,见了她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 第五天,广播站播报了一条好消息,中午将有直升飞机空投物资到滨城各个大学。 沈梦昔暗笑,那些抢劫超市的学生,若是多坚持一天,大概就能保住名声了。 404寝室成员都很兴奋,有了空投物资,总能多发一点食物了吧!大家都催着寝室长去领食物。 昨天发生抢劫事件后,学校已经不许学生随意走动,每个公寓每日只许外出三十人,女生们都乖顺,学校每天发的食物虽然吃不饱,但也绝对饿不死,她们大都躺在床上不动,听广播,或者看书,节省热量。 大部分男生也都不下楼了,默默等待灾情度过。 有些男生们却不肯了,他们坚持学校肯定是有人中饱私囊,克扣了他们的食物,这是发国难财啊,他们要伸张正义。 还有些人昨天酣畅淋漓地抢了一把,激发了血液里的野性,索性当晚又出去将超市和食堂砸了一遍。 今天一早,还有那么四五十人,集合了到综合办公楼去抗议了一回,直到听到有空投物资的消息,才被劝回去。 这里顺便提一下那个掉雪窝的男生,他是昨天早晨见大家去砸食堂大门时人多拥挤,就仗着自己身手灵活,独辟蹊径地爬了窗子,他准备砸玻璃直接进入四楼,到他最爱吃的那家档口吃个饱,结果到底是饿得发虚,一失手掉到雪里,直接没顶,那雪粘得厉害,他竟无法动弹,附近无人,他的求救声又被后来踩踏事故发生后的鬼哭狼嚎给淹没了,于是他在雪里熬了两个多小时,才被沈梦昔发现。 广播里还说,他的双脚大概保不住了。 404的六人,三个是服装系的,另 外三人是动画系的。 沈梦昔昨天跟着尹静初进这间寝室时,就闻到一种香水c潮气c灰尘气息和人体气息混合的气味,比之208,已是好了许多。 所有床铺都拉着拉帘,有两人闻声探出头来,没精打采和沈梦昔打了个招呼,又缩回去躺着了。 有个叫杨欣怡的呼啦一下又扒拉开拉帘,双目圆睁,“啊!金欢喜,你怎么瘦了那么多?” 紧接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所有人都拉开拉帘,看向沈梦昔。 ——看看,即便是饿得要死,依然对“瘦”这个字无比敏感。 这就是女生! 27、你懂个屁呀! 上午十点,直升机轰鸣着从学校上空飞过,所有学生都扑到窗边,欢呼起来。 那是两架中型军用直升机,机身上喷涂着国旗的图案,鲜红而醒目。 女孩子们尖叫着,跳跃着,流着泪拥抱着,沈梦昔知道她们不完全是为了救援物资到来而哭,那是种安全感迸发后的激动。这些天,之所以师生们都没有过于惊慌,何尝不是心中存着一个不变的信念,那就是:国家一定会派人来援救的! 沈梦昔经历数世,不知经历了多少天灾,的确是每次大灾难出现,都是人民子弟兵首当其冲,救民众于水火,从未退缩。 广播里,播音员兴奋地召集义工团,去往大操场迎接空投物资。 “各位同学,特别要强调的是,这次空投物资,为大批食品c药品和饮用水,全部由我市著名企业家金宝库先生无偿捐助!他说,他的女儿是滨城大学的学生,那么所有的学生就都是他的孩子!我们为这样的拳拳父爱而感动,为滨城有这样的企业家而欣慰和骄傲”广播里忽然播出了这一段,让沈梦昔目瞪口呆。 寝室里一静,然后炸开,“卧滴妈,金宝库!这个名字真土豪啊!金?金欢喜,不会是你爸爸吧?”杨欣怡表情夸张,眼角还挂着刚才激动的泪珠。 沈梦昔尴尬一笑,不置可否。 “卧滴天!真是啊!你是公主吗?你爸就为了你吃一口,把一锅都端过来了!” “欣怡别瞎说,金先生是爱心捐献。” “偶不管,偶就是羡慕这样的老爹!”杨欣怡一把抱住沈梦昔的胳膊,“咱爸真好!” 沈梦昔刚要开口说话,杨欣怡又一把捂住她的嘴巴,“低调!低调!咱们还是快去大操场吧!” 等拿到空投食物时,已是傍晚五点多了。 物资投在大操场上的指定地点,这就需要师生们将物资找到c挖出c运出,还得公平公正地分到每个在册学生的手上,能在六七个小时后拿到,已是神速。 耿老师拿着花名册,在公寓门口念着本系学生的名字,让她们签字,看到沈梦昔,就忍不住训斥,“我早就说让你住宿,非不听,现在好了,跟人家挤一个床!活该不活该?” 沈梦昔也不生气,拎着大塑料笑道:“老师辛苦了!我能帮你做什么?” “用不着你!虽然咱班男生少,也还用不着女生!”他指了指身后几个男生说。 这一晚,六号公寓,乃至整个校园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个学生都领到一袋物资,里面是两公斤压缩饼干,两盒巧克力棒,两盒军用罐头,两瓶水,一瓶复合维生素。短期内,大家不必再为食物发愁了。 广播点歌的,都多了不少,很多人又开始秀恩爱了。 七点多的时候,六号公寓来了两人,提着一个大背包,敲开了404的门,“金欢喜同学,我们是校团委的干事,受学校委托,特地给你送来一些物资,感谢你父亲为学校师生所做的一切。” 沈梦昔连忙推辞,她指着自己的大塑料袋,“已经够了,和大家一样就行。” “不不,这真的是学校的一点心意,大家都明白,灾难来临时,金钱和物资并不是一个概念。你就安心收下,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团委老师十分诚恳。 寝室里的女生们也纷纷表态,“欢喜,你应该得的!”“咱爸给的,你瞎客气啥啊。” 沈梦昔只好收下,郑重谢过两位老师。 门一关,女孩们就扑上去查看背包里的物品,“额滴绳!居然有卫生巾,也太细心了吧!额滴绳!电池c药品c纱布c电筒c打火机巧克力c牛奶c咖啡c辣条!还有四根香蕉!怪不得男生说有人藏私呸呸呸,我什么都没说” “算他们有眼色,还知道给咱们欢喜多送一份!” 尹静挡住杨欣怡的手,去拉背包的拉链。 “尹静,这是欢喜的东西,你算那根儿葱?你就是知道欢喜一定会给你分享,才这么护着吧!”杨欣怡的手被挡开,一下子翻脸了。 “你胡说!”尹静气得只会哭,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梦昔只得开口,“我一人肯定是吃不了的,这包东西大家都有份儿,只是现在不适合动用,毕竟谁也不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情况。” “对对!咱爸是大方人,欢喜也不会吝啬,那么一飞机都送了,还差这一背包吗?”杨欣怡的脸又翻回来了。 沈梦昔把香蕉掰开,给大家分了,又从包中拿出一袋糖,分给大家,“都吃块糖,甜甜嘴,不要吵架,我住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们是借你 的光了呢!” 尹静还是坚持将背包锁到她的衣柜里,将钥匙给了沈梦昔。 沈梦昔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接下来几天,气温慢慢回升,积雪融化,有些低洼地区又形成内涝。 市政出动车辆,将积雪拉出城区,环卫工人和大量义工在街头忙碌,耳边听到的全是铁锹摩擦路面的声音,聒噪而亲切。 沈梦昔在灾后第七天返回东山小区的家中,临走将学校单独给她的食物,分给了404的同学,在归还羽绒服时,又给了陆凯一些。 走进东山小区,看到那台可怜的沃尔沃新车,狼狈地停在车位上,沈梦昔给它简单除了雪,拍拍车顶,上楼了。 像以往一样,电梯经过八楼,就听到孙纯焦躁的吼声,她又在冲玥玥发火了。 到了九楼,电梯门一开,901的门也同时开了,“儿子!” 沈梦昔吓了一跳。 “哎呀欢喜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蒋玉梅一脸笑容,“可把我担心毁了,你这几天住哪儿了?有吃的没有?” 沈梦昔一一回答,打开了家门。 蒋玉梅还是坚持不去别人家,扒着自己的门框,苦着脸说:“俺儿都一礼拜了,也没回来。” 沈梦昔顿住脚,“通电话了吗?” “通了,说是单位忙。” “人安全就好,现在各单位都在清雪,年轻人没成家,留在单位是正常的。” “没这些他也不爱回来。你不知道,他从小可听话了,我说啥他都听,你要问他,这世界上谁最好啊,他指定指着我说,妈妈最好!可上了高中就不行了,有个小姑娘,长得可妖道了,描眉画眼的,天天搁屁股后面追俺儿,我就告诉他,别理她,不自重的小姑娘没一个好东西!俺儿当时还听话,都没理她,后来高三,他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小姑娘,那姑娘长得不咋地,还不得意俺儿?你说说怎么能这样?人家报考到浙江去,他也非要去,把我给气得啊,填志愿的时候,硬是让我给扳过来了!”蒋玉梅说得兴起,凑到沈梦昔跟前,“我给他报了个滨城的学校,就不让他们在一个城市!他倒好,自己又改了个沈城的!一年到头也不回家一次,这大一一整年啊,他一到双休日就坐火车去杭州,我气得把生活费给他掐了!他就自己去做家教,去外面发传单!去给人家当游泳教练,把我愁得啊,更年期都提前了!我跟你说,都是那个小姑娘给挑唆的,好好的儿子跟我都不亲了!” 沈梦昔笑,“那你把他拴腰带上多好。” “可不是!我真想把他拴裤腰带上了,你不知道,他搁外地上学,吃不好,住不好,我一宿一宿睡不好啊!要不是没退休,我就上沈城陪读去了!” “呵,这也算是计划生育的一个副作用了,孩子太少,你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不过,你的精力应该多放在老伴身上才对啊!” “你赵叔是个好人,他对我可好了,我说什么是什么,不用我多操心。”蒋玉梅说到这里,抹了一把眼泪,更咽着说:“人都说,一个人吃多少饭,享多少福,都是有定量的,我们俩连吵嘴都很少,我指定是先把福气都享用完了,后半辈子就只能孤零零的了。” “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人都是孤单而来的,孤单而去也正常。”沈梦昔想想又说:“你去学打鼓吧,特别振奋。自己找些事情做,有意思的事情太多了,毕竟你儿子也有他自己的人生。” “什么叫自己的人生?”蒋玉梅初时脸色还好,听到最后一句炸庙了,“啊,合着我们这辈儿人伺候完了公婆爹妈,养大了孩子,到老了就只能住养老院了?”蒋玉梅脸色变了。 “每一代人,都有他们自己的无奈和使命。”沈梦昔客观地说。 “你懂个屁啊,我想起来了,你当时就和那小子同居,你想的也是独占人家儿子,不让他回家看爹妈吧?”蒋玉梅的指头已经指了上来。 果然又说多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自己想通了才算,别人的劝说都是逆耳之言。 沈梦昔决定不再理会蒋玉梅的事情,她清了一下嗓子,直视蒋玉梅。 “你帮我买蜡烛了吗?” 蒋玉梅眨巴几下眼睛,一拍大腿,回去取了两包红蜡烛,“你不提我都忘了,一直放俺家鞋柜上了。” 沈梦昔冷冷地说:“谢谢。”将二十元钱放到她手上,进屋关门。 蒋玉梅捏着钱,讷讷地说:“没,没这么多钱。” 28、少奋斗十年 整体来说,家里没什么损失。 卧室的窗子都小,完好无损,只南北阳台的大玻璃破了几块,两个阳台里灌了满满的雪。 懒得收拾,沈梦昔干脆将雪一股脑收到武陵空间,再擦净阳台,又叫物业帮忙换了玻璃。 最后把整间屋子彻底清扫了一遍,清爽阔朗,简直太舒服了。 洗个澡,照照镜子,只见身上已无赘肉,骨肉匀称,比例得当。又称了个体重,120斤,标准体重。原来这一周竟掉秤六七斤,这种近乎辟谷的方法,的确有效,但不适合长期使用。 沈梦昔给自己下了一小碗蔬菜面,卧了一个鸡蛋,正准备舒舒服服连汤带水吃一顿,就听楼下大人孩子尖利的哭声传来。 这邻居就没一个省心的! 除夕夜隔壁吵架,她作壁上观,已是后悔莫及,楼下这家还有俩孩子呢,更不能坐视不理,她换鞋迅速下楼。 一拍门,屋里的哭声和吼声立刻都小了,只是没人开门,她继续拍门,加大力度。 过了足有三分钟,孙纯过来开门,沈梦昔一眼看到她的乌眼青,向里看,沙发边上康伟背对着门站着,玥玥和瑄瑄蜷缩在沙发上,哭哭唧唧。 玥玥也看见了她,立刻跳下了沙发,“欢喜姐姐!” 却康伟一把搂住,拎了起来,孩子哇哇大叫,“放开我!” 孙纯大喊:“你放开她!”母老虎一般扑过去,狠狠在康伟的脸上挠了两把,康伟咝了一声,把玥玥往沙发上一推,抡起胳膊就朝孙纯扇去。 沈梦昔一把擎住他的胳膊,康伟只觉手臂酸麻,哎哟一声不由自主弯下了腰。 孙纯见此还要乘胜追击,被沈梦昔一把扒拉开她,“你行了!打不过还往前凑?非要在儿女面前挨揍吗?” 孙纯委屈地大哭,“明明是他打我!” “你就没错吗?”沈梦昔指指地面的玻璃碎片,又指指玥玥的光脚丫,“他是怕玥玥踩到玻璃!” 孙纯哑巴了,一把抱住玥玥和瑄瑄,娘仨抱头痛哭。 沈梦昔简直烦透了这种场景,拉过哭得一头大汗的玥玥,对孙纯说:“别哭了!没那个能耐,非要当什么爹妈!” 康伟的脸上有三道血痕,有些滑稽。他咬了咬嘴唇,皱眉说:“欢喜,大人的事情你不懂,回家去吧!” “我比你懂得多得多!我也不问谁对谁错,就是想说,你们这样对孩子的心理成长非常不好!康伟你告诉我,一个女孩,她的爸爸动手当着她的面,打了她妈妈,她长大了会恐惧婚姻?还是觉得挨男人打是正常的?你想要哪个?” 康伟红了脸,“咳,我单位还有事,我走了。”说完推门就走。 “你看他你看他!就是这样,说不过就走!什么事情也不肯解决!”孙纯披头散发地对着门喊。 沈梦昔深觉无力,“我带两个孩子上楼吃东西,你把屋子收拾一下吧。” “欢喜!你不知道!雪灾这些天,都是我一人带着两个孩子,担惊受怕,吃的又少,后面窗子破了,一刮风鬼哭狼嚎似的,吓死我了!好容易熬到他从单位回来,谁知他一进门就说我不会管家不会理财,抱怨我当初不该买这么大的房子贷款太多,抱怨我这些年没有收入,害得他在单位受气也不敢辞职换工。可这能怪我吗?当初他说将来要给他爸妈养老,最好买个大房子,也是他说他养我c要我好好照顾孩子,我才辞职在家的,现在他自己工作做不好,反倒来埋怨我了,我干嘛要受他的气,我恨不得用平底锅拍死他!” 孙纯歇斯底里的声音,和电梯里听到的一模一样,沈梦昔无语地看着孙纯的嘴脸,心里哀叹,是什么让一个女人变得这样面目可憎了呢,是家庭和子女吗? “那你为什么要生两个孩子?” 孙纯梗住,咽了口唾沫,又舔了一下干巴巴的嘴唇,“那时候,他们家嫌弃我生了个女儿,因为康伟是三代单传嘛,他们家特别重视男孩。那会儿哎呀,和你说了吧,他那时候外面有人了要和我离婚,我不甘心,我不想离,拖着个女儿以后怎么办啊,我就,怀上了瑄瑄,然后就没离婚”孙纯说得有些吃力,但沈梦昔都听懂了。 呵呵,靠生一个儿子来挽回婚姻,这样做的女人也不在少数。 “自己都不成熟,却做了两个孩子的妈妈,真是悲哀。”沈梦昔懒得跟她讲道理,抱一个牵一个,出门去了。 孙纯在身后呜呜咽咽地哭,“我太难了!” 沈梦昔松开玥玥的手,拍了一张孙纯的照片,“你看看你自己,成什么样子了?你是指望康伟喜欢你,还是指望女儿模仿你 !” 孙纯看着照片上的疯婆子,蹲在地上崩溃大哭。 沈梦昔在安全门前回头,“哪有不难的人生?不过是人人都习惯了把幸福的一面展现出来罢了。如果都像你,遇到事情,不知思考,一味莽撞,或者朝自己的孩子撒气,呵,我看,那倒也不算难。” “你说的轻松!你懂什么啊!”孙纯嚎啕大哭。 玥玥抱住蹲在门口的妈妈,“妈妈不哭,玥玥听话。” 孙纯抬起头,搂住女儿小小的身子,哭得更厉害了。 这些天来,天上的云一直没有散去,乌蒙蒙的。也不见月亮。 雪灾发生后半个月,滨城的一切才算恢复如初,复工复学。但所有食品类商品,价格都翻了一倍,这还是管控下的结果。 沈梦昔回东山的一周,金宝库来看了她一次,带来许多食物,同时带了个装修队过来,紧锣密鼓地将所有窗子换了一遍,玻璃也换成了防弹的,还在窗边安了个用来逃生的缓降器。 “爸爸够意思不?嗯?”金宝库笑眯眯地问,沈梦昔知道他说的是空投物资的事情,就笑着点头。 “你瘦多了,还是饿着了吧。”金宝库打量她。 “还好,大家都一样。” “行,瘦回来好。这次也算是个历练了。”金宝库将一个钥匙包交给她,“你拿着,这是三把钥匙,分别是贵州c林芝c西宁的房产,以后用不上最好。” 沈梦昔接过钥匙包,,“好。你少喝点酒。”沈梦昔看看金宝库的肚子说。 感受到关心的金宝库心情大好,“哈哈,没事儿,爸爸还能把他们都喝翻了!下周我们还要聚会,出去打枪,带你去!” 沈梦昔摇头,跟他们出去太拘束,不如在家打坐。 金宝库看着越发顺眼的女儿,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减肥了好看,别乱找对象了,爸到时候给你找个北京的” 话没说完,眼见女儿脸色难看,哈哈两句,赶紧下楼走人。 沈梦昔拉开钥匙包拉链,里面是三把钥匙,三张门卡,门卡上分别贴着地址和门牌号码。看来,金宝库这些战友是没少做准备,沈梦昔认同这种做法,无论何时,人都应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滨城大学恢复了正常上课,校园里一丝一毫的雪痕都没有,绿地冒出了小草,折断的树被连根挖走,路灯也重新竖起来,各处教学楼也修缮完好,食堂里熙熙攘攘,仿佛从来没有过那场暴雪。 只除了图书馆后山,变得寂静无声,连鸟鸣声也没有。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这个城市,因雪灾有178条生命离去,各项经济损失高达五百多亿。农村至今还有一半人无法正常生活,今年的粮食更将颗粒无收。 中午,尹静拉着沈梦昔去二食堂吃酸菜鱼,这姑娘经历了灾难,反倒开朗了许多,与沈梦昔也更加亲近。 坐在她们身后的是两个女同学,聊天声音不小,“那一周我是真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就是不敢说罢了,现在终于好了,哎迈吓死我了。” “怕什么啊,不是有专家说了,只是太阳活动异常吗,什么末日不末日的,亏你还是大学生!” “专家说的就一定对吗?我可不信!我胆小,那几天手机不通,我就怕我死在滨城,我妈妈都不知道!” “唉,别说了别说了,其实我也挺后怕的,那时候那些男生去超市抢东西,我就怕他们到女生寝室来抢东西,那可真是末日了。” “还好没有。对了,他们是怎么处罚的?” “还没通报,不过我听说,带头几个的家长来道歉赔偿了,有个父亲都跪下了,超市老板心软,承诺不追究刑事责任了,学校也根本没报案,但开除是肯定的了,剩下的二三十个也得受处分,必须是记录在案了。” “那根本就是抢劫犯!抢一毛钱也是犯罪啊!” 沈梦昔一边吃饭,一边听身后两人说话,津津有味的。 “那些人也真是的,再坚持一天,就等到救援物资了。”说话的女生都笑了。 “可不是,太冲动了。话说那个姓金的老板,也真够大方的了,听说两个校区都投了。” “你不懂,那些做生意的人,不知道做了多少亏心事呢,他们每年都得做些慈善,不往学校捐,也得捐到庙里!捐到咱们学校,他女儿就算科科挂红灯,学校也得看面子给她毕业证。” “啊?还能这样啊?不过我听说他女儿长得人高马大,又肥又丑。” 又肥又丑的沈梦昔哭笑不得,伸手安抚桌子对面气得咬牙切齿的尹静。 身后还在继续说,“唉,往往就是这样的人,才最会托生呢,你看着吧,以后她还能招个帅气的上门女婿呢!” “真的假的?” “啧,谁不想找这样的老丈人,少奋 斗十年啊!” “金欢喜!”一个大嗓门喊得周围人都看过来。 陆凯从沈梦昔身后走过来,将一盘红烧肉当一声放到饭桌上,“吃!吃得又肥又丑的,别对不起那些嚼舌头的人!” 两个说闲话的女生一哆嗦,满脸涨红。 “吃着人家的东西,讲着人家的闲话,也算是个人!”陆凯把餐盘摔得山响。 两个女生互相看看,端起餐盘要走人。 陆凯往沈梦昔面前一坐,指着那两人,“她们说你爸要给你招上门女婿?少奋斗十年的那种?我来报个名啊!” 两个女生落荒而逃。 沈梦昔苦笑,“你这是何苦?把人都吓跑了。” “最看不上这种人!”陆凯愤愤地吃着红绕肉,“你吃,你也吃!”他看看尹静,“咦?你叫什么名字,你们是一个系的吗?” 尹静呼的低下头,不说话了。 “看看,又一个被我的翩翩风度迷倒的女孩!”陆凯欠揍地嘎嘎笑。 尹静慢慢抬头,脸色还是有些红,“咳,你好,我和欢喜是一个班的,我叫尹静,是大兴安岭人。” “大兴安岭啊,好地方!那天好像我也救了你呢,哈哈,不客气不客气,千万不要以身相许!”陆凯得瑟极了,看着尹静脸红,笑得更欢了。 29、不做大猩猩 沈梦昔在图书馆,无意中翻到一本《山海经》。 其中提到,上古时期,大荒之中有灵山,灵山有十巫。 分别为巫咸c巫即c巫盼c巫姑c巫彭c巫真c巫礼c巫抵c巫谢和巫罗。其中巫彭是中医的始祖。 巫师是天神的使者,从灵山天梯来到人间,分散各地,传达神的旨意,解除人的痛苦。 巫师多兼职医师,以药草和符咒治疗疾病,也就是以药草治疗外伤c内伤,以符咒治疗精神疾病。 巫医不分家,故而繁体的“医”有两种写法,一是醫,二是毉。 书上说,灵山即巫山,这让沈梦昔不由想起巫灵。 自从得知身世后,沈梦昔极少想起巫灵,那实在是一种复杂的无法言说的情感。因着她几世的经历,以及武陵空间的存在,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了巫灵的说法,但是,这也让她意识到,如果相信了巫灵,那么对于如今这个世界,她其实就是个异类,她既不是神,也不是人,只是私生女,不,一个私生灵魂,且是寄居的灵魂而已,母消亡,父不详,连名字都没有。 所以她很少想起母亲,以至于都不愿想起钱丽娟。 尽管多次做过母亲,但她仍然可悲的不知如何与每个生身母亲相处。 ——她已经认定自己是个没有母亲缘的人。 沈梦昔又在图书馆枯坐到天黑,外面的路灯已经亮起,她想到素未谋面的为孟繁西“叫魂”的跳大神的老太太,想到她在寺庙里用铃声唤醒何沅君,想到加国那个看到她变没了老爷车而惊惧大叫“女巫”的小男孩,苦笑着揉揉太阳穴,她是女巫吗,一个有着灵魂传承,却对巫术一窍不通的女巫? 她找了关于萨满的书籍,也翻看了《金枝》c《中国巫术通史》等书,都是简略介绍,并强调巫术与宗教c与迷信的关系,重申巫术与科学的对立,提醒读者巫术只适合研究,不提倡相信。 包括《黄帝内经》素问篇,都只是对巫术稍稍提及,并无翔实记录,或者换言之,著书之人,对于巫术知之甚少。因为巫术的传承都是血脉传承,或者口口相传。 沈梦昔却相信中医起源于巫术,那些无法解释的经络c脉相,都让她怀疑,中医不是一个慢慢发展出来的学科,而是一个从天而降的c完整的体系,只是随着岁月流逝,逐渐式微。 她将所有的书都放回原位,只借一本《周易大全》回去翻看。 《周易》这本书,有人认为是占卜书,有人认为是天书,有人认为是史书。无论到底是哪一种,自古以来,儒家c道家c兵家c医家c法家等都将之尊为圭臬。 沈梦昔虽不专精医学,但也算研习了几辈子,又曾得了九阴真经的奇怪治病法子,所以,也不得不对周易多加留意了。《周易》的确是本天书,终其一生,大概也不会真的读通读懂,但必要的了解是不能少的。抱着这个想法,她借的这本较之她私藏的那些,更为通俗易懂。 其实她曾多次见黄药师占卜起卦,有时用五十根竹签,有时用龟壳,有时用铜钱,有时又以梅花易数卜卦。每次都郑重其事,沐浴焚香。 当时她是不以为然的,她相信自己所知的后事知识足以碾压那些“过时”的文化,但如今她开始暗悔,自己错过了多么好的学习机会。 八卦在某种意义上是一种二进制算术,简单的阴阳两爻,生成太阴c少阴c太阳c少阳四象,阴阳两爻又与四象组合得到八个经卦,变化中又生成六十四卦和三百八十四爻,由此推演万物。 她也并非要学个明白,仗着脑子好使,索性背了下来,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 只翻看了两天,就将图书还了回去。 有一天,她听说物理材料学院,有个叫曹允武的教授,常常在课上讲周易,便打听了课表,逃课去听。 这位教授四十多岁,高高的,有点胖,一团和气,并无书生气质。 他在课上,居然诗词歌赋,古今中外,无所不讲,时不时还飙英文c德文,旁征博引,化繁为简,常常将一个死板的物理名词,与诗词结合,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 沈梦昔听的第一节课,他正在讲科学与技术的区别。提及了古代中国多讲求技术的应用,而忽视了对科学的深入研究,比如火药,多用于炼丹长生,而未做过元素的仔细分析,也未及时应用于军事,表明中国人基因里的不好战 第二节课上,提到了薛定谔定律。 第三节课他又讲述了怎样从物理的角度看待情感,看待生命。 “从中学时候你们就知道同性相斥,异性相吸,人与人也是这样,有男有女,相当于电 磁两极” 沈梦昔听到这里马上联想到了周易的阴阳之说,在卦象中,相邻两爻,一阴一阳则为比卦,为善,若相邻两爻同为阴爻或者阳爻,则为失比。 或许,中国人不那么务实,不那么讳莫如深,而将周易c医学广为普及的话,大概物理c化学c医学的高光时刻,应该都会发生在中国吧。 “两个物体相互吸引,一定能建立一个稳定的体系吗?不一定。你比如说一颗行星,将一个小天体俘获,成为卫星,那么我们说,这就是建立了一个相对稳定的体系,反之如果不能俘获,而让它成为陨石砸向地球,或者跑掉了,那就不是稳定体系。好比你谈恋爱了,两人一见钟情,如胶似漆,可是没多久,人家姑娘要跟你分手,怎么了?被更强的天体吸引了!这就是一种不稳定体系。你失恋了,是你不够强而已,她也曾被你吸引而来,但是你的引力不能俘获她,你们只是擦肩而过!所以失恋的男生不要怨天怨地,要多从自身找原因!你要提高自身的质量!” 课堂上发出轰然的笑声,有学生问:“所以老师,你到现在都不交女朋友吗?” “哈哈,我质量还可以!也曾迷倒万千少女,后来我有幸遇到一个与我相似的‘天体’,不过最后我们形成了双行星,谁也不服谁!“ “曹老师,我愿意做你的月亮!”有女生大胆地喊。 课堂气氛猛然热烈,男生们开始起哄,沈梦昔也笑呵呵地看曹老师如何应对。 只见曹老师假装擦了一把汗,“咳!现在的女娃娃都这么厉害了吗?我真想回家问问我妈妈!”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其实,关于月亮这颗行星,还一直没有定论,有说月亮是地球‘生’的,也就是地球分裂出去的,但此前从月球带回的月岩成分看,应该不是,第二种说法就是月球经过地球时,被地球俘获,但太阳的引力更大,月球似乎更应该像其他行星一样也绕着太阳旋转才对啊。” “不!我不喜欢太阳,我就喜欢地球!”那女孩大声说。 有学生拍着桌子大笑。 “还有一种说法是,月球本是颗质量和火星差不多的天体,撞上了地球,使地轴倾斜,碰撞产生的热量又把这个天体的幔层融化c蒸发,天体的小碎片飞到空中,引力作用下形成了月球,而原来的天体金属核则与地球融为一体了,目前呢,这种说法被天文学家接受得多一些。所以,孩子,你要做月亮,首先得是颗大行星!” 曹老师又笑着说,“加油努力吧,等你们都成为大行星的时候,曹老师就是糟老头子没人理喽。” 同学们哈哈大笑。 “我不做大猩猩!”那女生笑嘻嘻地说,“就做您的学生。” “哎,好嘞!”曹老师高兴地说,“别做大猩猩,大猩猩永远进化不了人。下一节课我们捎带讲讲,为什么我不认同进化论。现在,下课!” 沈梦昔跟着人潮走楼梯下楼,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竟是刘凯。 “金欢喜你怎么跑我们学院了?不会是来找我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让我做那少奋斗十年的上门女婿吧!”他像说贯口一样,说了一长串话。 沈梦昔被他逗笑,也不计较他的不着调,认真回答,“听说曹老师的课非常精彩,于是慕名而来,果真是名不虚传。” “唉,又一个迷妹。他是上学期从北京来的,兼任我们学院的副院长,也不是学校开了什么了不得的条件,听说就因为他八十岁的老妈,喜欢滨城的气候,要在这里养老,人家就毅然决然来了滨城,好几个学校同时伸出橄榄枝,他又让他老母亲挑一个,老太太随手抽了一个,得!就是咱学校了!” 沈梦昔听了不禁莞尔,还真是够洒脱! “唉,一个四十二岁的半老头子,半头白发,胖胖乎乎的,硬是把我们这些英俊少年给比下去了,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陆凯大声叹息道。 “陆凯原来你是物材学院的。”终于走到了一楼。 “不然呢?” “我以为你是学相声的。” “哈哈哈哈!”陆凯哈哈大笑,“你现在就挺好的,原来我以为你是学烹饪的!” 沈梦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学挖掘机的!” “别生气啊,你以前不就是天天想着你和老夏今天吃什么c明天吃什么吗?老夏爱好广泛,你都不大懂,就好比曹教授说的,你的引力不够,俘获不了” 沈梦昔对他摆摆手,加快脚步下楼。 “哎,你别生气啊,我说的都是实话。不过现在看,似乎倒是老夏耽误了你的优秀,你看你现在多好,脖子梗梗着,昂首挺胸,气质无双,美艳无双,倾国倾城” 更多请收藏【 b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