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墨一君的那些日子》 前言 每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就是一个新的江湖而每一新江湖伊始,既是令人期待的,激动的,也是令人忧愁的,烦扰的。 期待和激动,一方面是自己对新故事探索的新鲜感带来的。另一方面,是好奇好奇自己最大限度发挥出实力究竟能给它带来多少附加值,让它看起来更具那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而忧愁烦扰,便是源自自己几度稀疏又几度变密的头发,还有自己因为自己对于摆弄文字的拙劣和不足产生的些许惭愧之感。 这次,我想说的是:我终于编了个大纲 以往写的玩意无一例外,都无大纲,翻来翻去的找翻得手疼。终于长记性了,可以少翻几次。 还有,我主要想表达的:小说是虚构的,那里面的什么人物地名啥的多半都是假的,历史也只是选了部分作为参考,所以看小说时就不必太过较真,这个非得是那个,那个事实上是这个没那必要就当是信口胡诌出的故事,听过也就那样了 然后,写这小说也不掺杂乱七八糟的杂念,纯粹是愉悦身心,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让读到这本书的人找点乐子所以有时碰到激烈桥段,激烈言辞,真别把作者想太偏激作者长大过程中身边都是粗言粗语的人,习惯了那些词,所以不觉得过分,包括同时期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北方人性格偏粗,女的也避免不了不温柔。这可能也是后来没找到温柔老公的原因跑偏不过不打紧,表明我的意图就好 前言嘛大概就酱紫,留一页,哪天想补几句再补。 再多说一句:喜欢是一方面,把喜欢做成个样子,做到极致,那才叫能耐所以以后可能要向着rb的方向努力了。人生在世,精神生活是一方面,必须要生存才能享受精神生活。上班挣钱是为了生存,但有精力的话总想干点什么。想靠这个生存还很难,但是野心一定有,不然哪来的动力 然后 新的武侠,新的江湖,等你来探锁哦 不喜欢废话多还心急的作者忙着要码字,所以匆匆打个广告就走了。 每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就是一个新的江湖而每一新江湖伊始,既是令人期待的,激动的,也是令人忧愁的,烦扰的。 期待和激动,一方面是自己对新故事探索的新鲜感带来的。另一方面,是好奇好奇自己最大限度发挥出实力究竟能给它带来多少附加值,让它看起来更具那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而忧愁烦扰,便是源自自己几度稀疏又几度变密的头发,还有自己因为自己对于摆弄文字的拙劣和不足产生的些许惭愧之感。 这次,我想说的是:我终于编了个大纲 以往写的玩意无一例外,都无大纲,翻来翻去的找翻得手疼。终于长记性了,可以少翻几次。 还有,我主要想表达的:小说是虚构的,那里面的什么人物地名啥的多半都是假的,历史也只是选了部分作为参考,所以看小说时就不必太过较真,这个非得是那个,那个事实上是这个没那必要就当是信口胡诌出的故事,听过也就那样了 然后,写这小说也不掺杂乱七八糟的杂念,纯粹是愉悦身心,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让读到这本书的人找点乐子所以有时碰到激烈桥段,激烈言辞,真别把作者想太偏激作者长大过程中身边都是粗言粗语的人,习惯了那些词,所以不觉得过分,包括同时期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北方人性格偏粗,女的也避免不了不温柔。这可能也是后来没找到温柔老公的原因跑偏不过不打紧,表明我的意图就好 前言嘛大概就酱紫,留一页,哪天想补几句再补。 再多说一句:喜欢是一方面,把喜欢做成个样子,做到极致,那才叫能耐所以以后可能要向着rb的方向努力了。人生在世,精神生活是一方面,必须要生存才能享受精神生活。上班挣钱是为了生存,但有精力的话总想干点什么。想靠这个生存还很难,但是野心一定有,不然哪来的动力 然后 新的武侠,新的江湖,等你来探锁哦 不喜欢废话多还心急的作者忙着要码字,所以匆匆打个广告就走了。 每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就是一个新的江湖而每一新江湖伊始,既是令人期待的,激动的,也是令人忧愁的,烦扰的。 期待和激动,一方面是自己对新故事探索的新鲜感带来的。另一方面,是好奇好奇自己最大限度发挥出实力究竟能给它带来多少附加值,让它看起来更具那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而忧愁烦扰,便是源自自己几度稀疏又几度变密的头发,还有自己因为自己对于摆弄文字的拙劣和不足产生的些许惭愧之感。 这次,我想说的是:我终于编了个大纲 以往写的玩意无一例外,都无大纲,翻来翻去的找翻得手疼。终于长记性了,可以少翻几次。 还有,我主要想表达的:小说是虚构的,那里面的什么人物地名啥的多半都是假的,历史也只是选了部分作为参考,所以看小说时就不必太过较真,这个非得是那个,那个事实上是这个没那必要就当是信口胡诌出的故事,听过也就那样了 然后,写这小说也不掺杂乱七八糟的杂念,纯粹是愉悦身心,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让读到这本书的人找点乐子所以有时碰到激烈桥段,激烈言辞,真别把作者想太偏激作者长大过程中身边都是粗言粗语的人,习惯了那些词,所以不觉得过分,包括同时期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北方人性格偏粗,女的也避免不了不温柔。这可能也是后来没找到温柔老公的原因跑偏不过不打紧,表明我的意图就好 前言嘛大概就酱紫,留一页,哪天想补几句再补。 再多说一句:喜欢是一方面,把喜欢做成个样子,做到极致,那才叫能耐所以以后可能要向着rb的方向努力了。人生在世,精神生活是一方面,必须要生存才能享受精神生活。上班挣钱是为了生存,但有精力的话总想干点什么。想靠这个生存还很难,但是野心一定有,不然哪来的动力 然后 新的武侠,新的江湖,等你来探锁哦 不喜欢废话多还心急的作者忙着要码字,所以匆匆打个广告就走了。 每开启一个新的篇章就是一个新的江湖而每一新江湖伊始,既是令人期待的,激动的,也是令人忧愁的,烦扰的。 期待和激动,一方面是自己对新故事探索的新鲜感带来的。另一方面,是好奇好奇自己最大限度发挥出实力究竟能给它带来多少附加值,让它看起来更具那个江湖该有的样子 而忧愁烦扰,便是源自自己几度稀疏又几度变密的头发,还有自己因为自己对于摆弄文字的拙劣和不足产生的些许惭愧之感。 这次,我想说的是:我终于编了个大纲 以往写的玩意无一例外,都无大纲,翻来翻去的找翻得手疼。终于长记性了,可以少翻几次。 还有,我主要想表达的:小说是虚构的,那里面的什么人物地名啥的多半都是假的,历史也只是选了部分作为参考,所以看小说时就不必太过较真,这个非得是那个,那个事实上是这个没那必要就当是信口胡诌出的故事,听过也就那样了 然后,写这小说也不掺杂乱七八糟的杂念,纯粹是愉悦身心,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让读到这本书的人找点乐子所以有时碰到激烈桥段,激烈言辞,真别把作者想太偏激作者长大过程中身边都是粗言粗语的人,习惯了那些词,所以不觉得过分,包括同时期的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北方人性格偏粗,女的也避免不了不温柔。这可能也是后来没找到温柔老公的原因跑偏不过不打紧,表明我的意图就好 前言嘛大概就酱紫,留一页,哪天想补几句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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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说一句:喜欢是一方面,把喜欢做成个样子,做到极致,那才叫能耐所以以后可能要向着rb的方向努力了。人生在世,精神生活是一方面,必须要生存才能享受精神生活。上班挣钱是为了生存,但有精力的话总想干点什么。想靠这个生存还很难,但是野心一定有,不然哪来的动力 然后 新的武侠,新的江湖,等你来探锁哦 不喜欢废话多还心急的作者忙着要码字,所以匆匆打个广告就走了。 一 皑皑雪山 绍兴二十二年 大理国玉龙雪峰附近 大理国地势独特,山高谷深,水流纵横,因而形成很多壮丽美景。 也因其险峻地势,很多高人都喜欢隐居其中,修心养生,潜心修炼。 玉龙雪峰附近,就隐着一位。 雪峰高耸,几乎完全将外面的世界遮挡起来。可是通过它山顶积雪的多少以及山脚草甸的颜色也可辨出外面的大致节气。 此时的草甸已经开始泛出些枯黄,山脚下的松林稍也染了红黄,平静的白水河河面上吹起一阵肃杀的凉气。这秋日的凉气,已经携来了一丝冷冽的意味,因此吹得站在它旁边的一个草庵似乎也跟着抖了一抖。 草庵建在松林入口,紧挨着河畔,似是主人特意为欣赏这条河建在此地的。 草庵不大,但也不小。 一圈矮墙连着两扇木门就围成了这简陋的一个建筑。 矮墙内几间草庐摇摇欲坠,似乎来一阵大风就能掀翻屋顶,以至于从河面上吹来的一阵凉风都能让它颤抖。 如果这两扇门上悬着的木牌匾不写着“白水庵”两个字,相信能到这里游玩并有幸见到这草庐的人绝不会猜到,这个不起眼的茅草庵居然也有个名号 穿过木门,小院内整洁利落,被打倒得不留一片针叶。院中摆了一张石桌,几个石櫈,台阶上还放了一个蒲团。 桌上还放着两个紫柒小杯,一个紫青茶壶。小杯上面不断升腾着丝丝热气,似是主客相见,倒过茶后未及坐下品饮,便匆匆去了另一个地方。 几间整齐排列的草庐前倒悬几个成串的铃铛,风一过,沙哑作响。 左边草庐的窗子是打开的。 窗帘束在一侧,透过窗子,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整洁简单的漆木妆台,棕木圆櫈和轻纱床帐。 这时,小窗旁边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妙龄少女从中走了出来。 少女约摸不过十五六的年纪,一束乌发整齐从右肩顺到前胸,头上简单插了根玉钗。青黄纱衣,细长身段,腰畔悬根长丝带,更显得俏皮可爱。 不知道这少女是不是这白水庵的主人。 少女在门口张望,首先望了一眼石桌上的茶壶和紫色小杯,似乎是在寻找本该坐在这里的两个人,又望了望门口方向,然后便锁起了两条柳眉。 再一低头瞥见蒲团在地,少女立即把蒲团捡起,返回庐内,然后迈着灵动步伐,轻盈几步出了庵门。 白水河旁,便是那景色壮丽却又让人闻之丧胆,尝尝引人前来却又让人在山底哀叹的玉龙雪峰 玉龙雪峰周围尽是些险峻的奇山,极深的沟谷,想要到达雪峰简直比过蜀道还要难。 世人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蜀道之难,难于它道路的艰险,以及对自身的考量上。而想要到达雪峰之难,难在它根本没有一定的道路可寻上。 蜀道再难,起码还有条路,让人去挑战,去尝试,去攀岩。 而玉龙雪峰周围的峭壁沟谷,根本没有道路可寻。古往今来,多少武林高手想去一堵雪山芳容,都败在了找寻雪峰之路上。 听很多人说,雪山周围的峭壁,有的高达几十上百丈,即便是轻功最好的人,提一口真气最多也只能飞上十几丈,如想继续上行,那便要在峭壁旁寻找着力岩石。 难就难在这寻找可以攀附踩踏的岩石上了。 雪峰附近的峭壁,险峻得出奇,就像是刻意被人雕琢打磨过一样,无论怎样找寻,都找不到一块可以踩踏攀登的山石。 后有人猜出,或许这就是住在雪峰附近的高人刻意设下的陷阱,他的目的就是不让外人轻易闯入。 而那些轻功高手最终也不得不放弃寻找山石,因为谁也不愿冒险,万一失足从几十丈高的地方掉下去,那不死也会变成个残废。 除了峭壁以外,还有深谷。 有的两山之间横亘的是一条云气蒸腾的深谷。 两山之间相距又有近百丈,似是有人为了阻止后人接近雪峰,故意将两山拉扯出足够宽的距离一样 飞过去是不可能,那么从谷底绕呢 有云雾的阻挡,投石不闻回音的恐吓,几乎所有人都会放弃从谷底绕过去的念头。 有这峭壁深谷的阻挡,这些年几乎没有人能够到达雪峰,因此,玉龙雪峰的美景也便成了仙境传说。 至于玉龙雪峰下还住着人,那更是成了无稽之谈 而此时,那雄伟壮阔的连绵雪峰之下,正缓缓漫步二人 此时,时值九月,雪峰峰顶像披了纯白纱衣的少女一样美丽深沉。纱衣厚重洁白,晶莹透亮,遮住了夏日露出的部分岩石,将整个雪峰铺陈得平平整整,干干静静。 两道脚印顺干净整洁的山脚雪地渐渐向上蔓延,尽头是一老一少两个身影。老者是个妇人,身躯佝偻,头发花白,在脑后挽着个整齐的髻。 老妇人身上披了一个狐皮灰氅,下身露出了洗的褶皱发旧的青衫。但是,无论是灰氅还是青衫,都十分干净,干净得纤尘不染。 身旁少年约摸二十出头的年纪,面皮白嫩,眼角上挑,眼里却填满了与他年纪不符的沉郁。 与老妇相比,少年明显单薄得多,他只穿了石青长衫,外面套了件云纹外衣。 少年似乎很难寒冷,自峰底到这山腰,也未见他打一个寒噤,说一个冷字。 二人许久都未开口,只是默默地向上走。 直走到再去过半刻,少年终于忍不住问出口。 “前辈,还要继续往上走吗” 老妇依旧低头看脚下的路,缓缓前行着。 她边走边说:“再走远点,去那丫头到不了的地方” “您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跟来” “她是我带大的,她什么性格我比她都清楚这丫头,好奇心极强,她想知道的事一定会想办法知道。我可不想让她知道她不该知道的事” “这雪峰到这里温度骤然变低,即使是内力深厚的人,运功调和最多也只能撑个一时半刻,相信她还没到这里,就冻得受不住下去了我们就在这停下吧” 少年点点头,和老妇同时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向下观望。 “这次中原武林给你扣了这么大一口黑锅,你打算怎么办” “晚辈还没想好,或者走一步是一步吧” 少年眼中依旧深邃,思虑似乎随着眼前风景去了远方。 “你当真这样想” “不这样想也没有办法,上一辈犯下的错,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根本无法躲。” “上一代的恩怨已经从那次战役中结束了,这次是有人刻意栽赃,有人要你去背这个锅,挑起新的武林风波,看各派厮杀,然后从中得利你要亲眼看着让他得逞” “前辈果然是女中诸葛,未出茅庐便知天下事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却都知道了。”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说笑什么事情要等到你来说早晚了。” 老妇眼中现出戾色,少年眼中却渐渐明亮起来。 “那依前辈之见,我该怎么办” “在哪里都好,就是不回魔宗” 二 静静河面 雪峰脚下,青衣少女抬眼向上望了望,发出了一声长叹。 刚到雪峰脚下,扑面而来的一股股寒气已经吹透了她的衣衫,快要侵入她骨子里。 她试着再往上几步,却已难过的要搓一搓手臂大腿让自己暖和点才行。 无奈之下,她只得退步下山。 少女踢踩着雪,撅着嘴不高兴地往回走。 这时,老妇和少年从盖着雪的山岩后走了出来。 看着少女的背影,老妇感慨道:“小彤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好奇心太重如此重的好奇心,我怎么放心让她到外面险恶的世界里去。” “所以您一直把她留在身边” “哎我知道不能留她在这里一辈子,这孩子虽胆大心细,可是好奇心太重,我真怕她出去后会惹祸上身。这也怪我,这么多年一直有意瞒她,不让她知道外面的事,所以才养成她多疑好奇的性格。” “那她知道自己的事吗” 老妇摇了摇头,道:“我只告诉她,她是我在路上捡来的。”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的浓雾早已散开。此刻,他似乎对少女的事更感兴趣。 “这样也好,免得她也陷入上一代的恩怨纠葛中。” “上一次你来,还是由干邪子带着你,没想到如今你自己都能过飞那些绝壁深谷,避开那些醉金菊的香气了功力大有长进啊” “上一次我来才十六岁,如今匆匆已过六年。这六年里,这里一点都没变过,可是外面却发生了很大变化。” 少年醉醉地看着眼前的风景,似是很喜欢很享受这里的惬意生活。 老妇看了一眼少年,继续道:“你怎么知道没变化这里的一切每年都在变化,我在变,她也在变” 再看少女身影,已然化作了一个小点,正向松林方向移动。 她 少年有些怔然,心里暗暗感叹:老前辈是感慨自己已然变老,她还尚小,为自己有一天逝去她却再无亲人而伤感啊几句话里始终不离她,看来多年来的感情,前辈早已把她当成了亲人。 不知不觉,少年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神色。 “这次来了,要不要多住几天就当是陪陪我这风烛残年,见不得几天太阳的老婆子。” “前辈说笑了,您虽残年,功力却丝毫未退步。” 二人来到这雪峰半腰,已有一炷香的时间。少年虽然有些修为,此刻也渐觉寒气入骨,不由得抱起了肩膀。 再看老者,灰氅下隐隐开始冒出热气,非但不冷,额上反而生出汗珠。 狐皮灰氅,御普通的寒冷还可,抵御这前年积攒的寒气,根本不堪一击。这千年之寒,非深厚内力不能调和,由此可见,老妇功力犹未减当年。 少年不禁暗暗佩服。 “再厉害也是个人,会有生老病死的那一天,到那一天” 老妇眼光又去搜寻少女身影。 少年明白。 “前辈放心,以后我会帮您照顾她。” 老妇眉间这才渐渐舒展开。 暮色渐浓,霞披雪峰,老妇和少年才缓缓从雪峰下来。 刚到河畔,少女已经从林中跑了出来,站到二人面前。 “师父,你们去了哪里茶刚倒上你们就没了影子,现在都凉透了” 少女声音青稚,脸上颇有不满,撅着嘴抱怨。 “你这哥哥难得来这一次,聊了一会给忘了,这样,你再去泡上一壶,我们稍后便喝。” 少女铜铃似的大眼睛看了看老妇又看了看少年,顿时嘴角高高扬起,清脆地应了声“嗯”,便跑向草庵。 白水河畔,少女亲切地喊了声“墨一哥哥”,然后迈着轻盈步伐,踩着湿润的草地来到少年面前。 一转身,看到少女,少年微微一笑。 “墨一哥哥,听说你要走了,多住几天不好么” 少女铜铃似的大眼睛泛出星光点点。 “小彤,哥哥还有事,不过会常来看你的。” 说着,少年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头。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啊” 少女终于抑制不住,让泪水奔腾。 “你想我什么时候来,我就什么时候来” “那我怎么让你知道” 少女呜咽着问。 身后庵门被打开,老妇从中走了出来。 “小彤,你墨一哥哥还有事,他办完自 己的事自会来的,你不要心急。” 听过老妇的话,少女擦了把泪,渐渐止住呜咽。 少年本有在此作别的意思,于是对着老妇躬身一礼,道:“前辈,打扰些许时日,晚辈也该回去了还望保重。” 话罢,对着少女笑了笑便飞身离去。 几个起落,少年的身影已经从河面消失,跳到了松林,再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雪峰背面。 老妇已转身回到庵里,少女还呆立河畔。两眼痴痴望着少年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一 蓝门之变(一) 临安天目山 绍兴二年,宋迁都临安,设临安府,太子兼任府尹。 天目山位于临安城北,紧邻临安。 太子兼任府尹后,与江湖第一大帮派蓝门来往频繁。以后的几次抗金战争,蓝门都曾协助宋军取得了很大成就,以至太子殿下越来越重视蓝门,每次巡检必定要去蓝门做客一番。 这是天下人人皆知的事。 而蓝门,就坐落在天目山脚下。 蓝门是从什么时候变成江湖第一大帮派的,这还要从二十年前的一场大战开始说起。 太子与蓝门门主赵岩冥往来密切的事,都还要排在蓝门威震武林之后。或许也是因为那一战,蓝门名声大作,太子看出了其不凡实力才进行拉拢,亦或是后入见强主以示友好也未可知。 二十年前,魔宗银火入侵中原,大肆出手,偷袭各派,抢夺秘宝,烧杀抢掠,手段残忍。江湖各派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终是蓝门赵岩冥集结各派,代表中原武林对其下了战帖,于绍兴三年十一月初一会战武陵山,一决生死。 “听说,那一战两方大大小小共去了二十多个门派,共计有二三百人。不止蓝门,当时扬州快刀陆定远,江陵追魂孙天重,飞鹰爪,九头镖还有很多颇有声名的大门大派首领都去了” 此刻,一条临安府的繁华街道旁,一个牌匾上写着“悦来酒家”的酒管里,一张油得发亮的棕色木桌边,正坐着三个黑衣大汉。 其中一个佩着长刀,裸露前胸的魁梧大汉正涛涛不绝地给另外两个大汉讲述这人尽皆知的江湖往事。 大汉端起海碗,咕嘟咕嘟灌下去几口热辣烧酒,依旧面不改色,仿佛这悦来酒家的烧千岁真如那井中凉水一样只是用来解渴的。 “临安人都说:烧千岁,一滴醉祝大哥生给喝成了凉水,看看,多少碗下肚了,还没醉,你怕不是来砸店家招牌的,哈哈哈哈哈” 旁边同行的另一个黑衣大汉调侃道。这个大汉身材偏细,满脸胡渣,正咧着嘴哈哈笑。 第三个大汉脸色铁青,吃饭姿势奇怪,左手垂在桌下,身体很靠近桌子,明显不如另外两个大汉自然。 青脸大汉似乎更专注于袒胸大汉所述之事,笑过之后立刻把话题拨正。 “当年那一战,银火宗也去了不少人,听说四个护法,八个使者全都去了,还叫上了从来不在江湖上走动的南海老疯子” “没错,武林中有头有脸的都去了,除了蓝门,毓秀庄存活下来,其余人无一幸免,都死了。” 袒胸大汉接过话说道。 似乎是为那些死去的武林豪杰惋惜一样,大汉喝了一大口酒之后便低下了头,边摇头边叹息。 “听说那一战,玉龙雪峰下的白水老尼也去了她还活的好好的,其实她才该死” 青脸大汉终于把他的身板挺直,露出了左臂。 偶然瞥到这一幕的酒客不由得暗暗瞪大了双眼,马上扭过头去不敢再看。 原来那青脸大汉左臂下半截衣袖空空,手臂只剩了一半,直直杵在桌子上,以支撑他身体重量。 先前他坐姿奇怪,是不想让人知道自己身体的短处。现在应该是感觉吃饭不便,索性才不在乎别人眼光。 “可怜我们老帮主,也葬在那武陵山上了,原以为会大破魔宗,结果赔上了自己性命,到头来尸骨都未找到。” 袒胸大汉仰头再饮一碗,这碗下肚,他脸上终于有了醉意。 “应该去大理,找老尼姑好好问问,她一定知道各门各派首领究竟死在了哪处,以及魔宗余孽的下落。” 青脸大汉一句话过后,黑衣大汉马上应声附和。 看来这三个大汉必是二十年前参与武陵山一战某一帮派的后人,此刻正为那一战死去的人痛惜,同时也憎恨挑起战争的魔宗。 突然角落里一个声音响起。 “你们只会为死了的人惋惜,怎么不去问问活着的人,当年那一战还有什么人参与,经过又是怎样的”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众人看到了角落桌子旁一男一女二人。 这两个人衣着怪异,披着一模一样的灰色花纹斗篷,腰间各携一柄长剑。虽说这临安的十月刚下过一场雨,外面有些凉,可这酒馆里尚有温度,不至于太冷,这二人在店里却也不愿将斗篷上的大帽子除下,可见奇怪的很,明显是想隐藏自己的身份。 从帽子露出的半张脸来看,二人也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似是初入江湖,略显稚嫩。 刚刚说话的是这个女子,声音纤细,略 带傲慢,似是对别人颐指气使习惯了,腔调都抬的很高。 袒胸大汉醉意才起,刚还在为自己战死的前辈苦闷感伤,现在突然有不礼貌且让人不悦的声音入耳,脸上立刻有了怒意。 大汉马上转过身,去打量身后插话这人。 见大汉起身,坐在女子旁的男子马上警觉,忙按住了女子握住剑柄的右手。 只见大汉缓缓走了过来,抬手握拳行了一礼。壮汉巨大的拳头握起来都是咯吱吱的声音,可见其筋骨之强壮。 “二位,当年武陵山一战,究竟是怎样的经过,二位似乎比我们都清楚,可否坐下来告知一二,也好让我们西沙帮的弟兄知道,我们的老帮主究竟是怎样惨死的” 女子面对如此大汉,非但不惧怕,且气势上却豪不示弱。 “那本姑娘就姑且废些口舌,告诉告诉你们,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大汉都行了礼,这女子依旧端坐在椅子上,仪态傲慢不说,眼神也十分轻蔑。这让其余两个大汉心中颇有不悦,不禁暗暗摸起了刀柄。 一时间,整个酒馆的眼睛都看了过来,想看看会不会发生一场战斗,也想知道这挑起事端另一方究竟是何来由,又有多少实力。 掌柜缩在柜台后深深捏了把汗,心惊胆战地猜测这一架过后要损失多少银子,两方看起来都不好说话还不知能不能拿到赔偿。 男子自知事态不妙,马上起身赔礼。 “这位大哥,我家小妹自幼娇纵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经常口出狂言,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话罢,少年在桌子上留下几两碎银,拉着女子便匆匆奔出门去。 二人一走,酒馆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喧嚣吵闹。 壮汉瞪了门外一眼,又回到自己的櫈子上继续之前的话题。 “祝大哥怎么不追上去说不定这两个正是魔宗的人” 黑衣大汉笑问。 “不可能,魔宗怎么会派两个孩子单独行动况且他魔宗刚杀了老门主,带走门主夫人,做出这般恶毒之事,多少武林豪杰等着砍下他们的头来祭奠老门主,他们怎么敢光明正大出现如今蓝门发生如此惨变,不光整个临安城,整个江湖都闹得人心惶惶,我们还是少惹乱子吧” 青脸大汉点点头表示赞同。 正说到这,门外又接连进来四人,听到了大汉的话,难免好奇要接上话茬。 “赵老门主生平除恶扬善,扶危济困,声名在外,竟惨遭如此毒手,究竟是不是魔宗的人干的三位兄台可有确切消息。” 说话的是个浓眉中年人,此刻他正在脱被雨打湿的外衣。 一行四人服色相同,看来是出自同一门派。 这四人明显是赶路中途被一场急雨给浇了,现在正准备来点热酒暖暖身子。 “虽无证据,但是当年却是蓝门集结各派灭了魔宗,江湖人猜是魔宗新任宗主为老宗主报仇也是有道理的。” “四位可也是来吊唁赵老门主的” 袒胸大汉转身问道。 “赵老门主功高盖世,当年与堪称无功不破的老魔头拼死奋战尚能赢得一线生机,如今怎么会哎” 同行的一个下巴尖瘦的男人兀自嗟叹,没有注意大汉的问话。 浓眉中年人接上壮汉的话:“在下飞鹰寨孟开,这三位乃是我的同门,我们是来吊唁赵老门主的。” 中年人孟开的话还没说完,三个壮汉立即起身抱拳。 “原来是飞鹰寨的兄弟,神爪四鹰,江湖上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幸会” “不敢当,不敢当” 四人欠身还礼。 互相认识过,两行人便回到各自的酒桌。 此时,小二正忙得脚不沾地,给客人送菜。一进二楼,一股过堂风吹得他打个寒噤。 转了一圈,他晓得是怎么回事了。原本只开了西边窗,现在不知被谁打开了对面东边窗,任这过堂风吹的楼梯口冰凉。 喝酒的人身体发热不觉得怎样,可是刚上来的客人吹到了难免要抱怨的。 小二骂咧咧地走过去关了那窗,这凉风才消失。 楼梯口一桌坐着个圆脸少年,看着小二从他边上过去,有些拘谨地转身看了看窗外。 他这一桌摆着两幅碗筷,几个小菜。 二 蓝门之变(二) 临安一条僻静街道 离天目山蓝门最近的要数这天子脚下的临安。所以四方前来的各派人士首先会选在这里住店整顿,然后再去吊唁。 一时间,这座临安城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即便是这一条平日里除了些锦囊羞涩的落拓人士不会再有别人光顾的偏僻街道,此刻到处都是锦衣绸缎的有钱人。 看来这天下有钱人不少,但有头有脸的人更多 要不是那些有头脸的人占据了繁华的驿站酒家,这些空泛铜臭味的哪里会来这陋巷做客 “八哥,我们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 还是那个尖细的声音。 原来是刚刚从悦来酒家出来的一男一女二人。 女子打量了一圈这老旧巷道,皱起眉头,很是嫌弃。 这是条有些年头的街道,透过路旁高悬的灯笼,可以看到不平整的道路和被风雨残噬得没有几块是完整的灰砖灰瓦。 好在被雨水浇洗过,这条陋巷此刻干净整洁,让人还可接受。 “柔妹,先忍耐一晚吧明早我带你去找个好点的地方住下。” 这个被称之为柔妹的女子似乎还是不满意。 “八哥,我们为什么不就近住在刚刚那条街上,那里路边有好多好吃的。”女子娇嗔道。 “你刚刚那一番话已经引起了别人注意,咱们不赶紧躲,会惹上麻烦的” “怕什么,大不了就和他们打一架,看谁厉害” 女子抱着手臂,扭动纤腰,别过脸去,似乎对男子的指责有些生气。 “你忘了临走的时候师父是怎样嘱咐我们的他老人家知道你这性子,特地嘱咐我要我看好你不要轻举妄动,一打探到消息马上就回去。” 提到师父,女子“哼”了一声,小声怨道:“又拿师父压我” 男子刚想再安慰几句,一侧身,眼角余光瞥到不远处路旁一个身影,马上便警觉起来。 “柔妹,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话罢,男子搂着他柔妹的肩膀便往巷子的一头走去。 女子被男子这温柔一碰,马上红了脸,娇羞地点了点头,刚才的小性子瞬间无影无踪。 走着走着,男子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女子也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越来越快,拐过巷角,跳上房顶,夜色中,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样一闪即逝,快的令人难以琢磨。 再翻过几条街巷,终于二人在临安东城城墙外落了下来。 落地之时,女子才明白男子为何突然要带她去吃东西,还为何走那么快。 一转身,一个翩然少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悄无声息。 少年手执紫色金文玉萧一只,身着靛青色长衫,好不倜傥。 “阁下好身手,这也能跟上不知阁下深夜跟踪我兄妹二人,有何贵干” 叫八哥的男子上前一步问道。 “这句话应该反过来问,你们又是谁潜入这临安城有何目的” 执萧少年像是刻意挑衅,故意在这绕弯子。 “既然你不愿意说,我总会有办法让你说” 话音刚落,男子已拔剑飞身上前。 执萧少年微微一笑,似乎这正中他下怀。 也许他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试探二人的身手路数来推测他们的门派师承。 黑夜中,叫八哥的男子身子如同鬼魅一样,嗖地从女子身旁略过,手中长剑泛着寒光,变换几招,便向少年心窝刺去。 少年紫萧一横,叮地一声拦住了男子的长剑,手腕急转,紫萧带着长剑转动,随之把男子的长剑甩向别处。 男子不禁惊讶,这萧好材料,与他的青钢剑相撞,非但没断,而且丝毫没有破损,是根好萧 男子随长剑翻了个身立定,马上调整身姿准备继续攻击。 女子见男子出招即被压制,面上有了点担忧之色。但男子安然无恙立定之后,她便渐渐安心了。 这次,男子变得保守起来,不再轻浮,携长剑先是做几个虚式,分别攻向他两肋c大腿c腰间,然后趁隙再攻向他的脖颈。 男子使出的这些用来迷惑人眼的花招早被少年一一看破,只见他从容不迫不紧不慢地拆招,身子轻盈地变换位置躲避。 不一会儿,男子见这些普通招式都难不倒他,知此人非同一般,于是面色愈加郑重,手也不自觉握紧剑柄,似乎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正在此时,女子飞 身一步上前,站到了她八哥边上,道一句:“我也来” 遇到强敌,多一个怎么也比少一个有胜算,于是这八哥没有拒绝,对着他的柔妹点了点头。 再看少年,神色泰然,依旧不慌不乱立在原地,静静等待着这二人即将使出来的看家本领。 悦来酒馆 “论我们飞鹰寨和蓝门那么多年的交情,无论如何也要替老门主报仇” 酒馆里,飞鹰寨和西沙帮的人还在议论蓝门和魔宗的事。 二楼圆脸少年正喝着酒,忽听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抬头窗子已经被打开,一个执萧少年翻身而入,站在了他身边。 “谁关的窗户” 执萧少年埋怨一句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终于回来了” 圆脸少年随手关好了窗户,如释重负地地松了口气。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圆脸少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别呀相逢即是有缘,你替我看桌子,最为回报,我请你吃顿饭吧” 执萧少年欲要挽留,边说边扣住了他的扇子。 圆脸少年面上有些不悦,但是似乎执萧少年压对了东西,扇子在他手里,他也不好硬抢,只好乖乖坐下。 看到圆脸少年坐下,执萧少年才松开手。 “少侠叫什么交个朋友,日后行走江湖有个方便。” “我叫孙子齐,家里是做生意的,你呢” 圆脸少年似乎不怎么愿意与执萧少年交谈,说话时几乎不正眼看他。 此刻他心里正埋怨:刚见面就被拉来替你看桌子,现在又不让我走,这人好生厌烦。 “你该不会是毓秀庄的人吧” 听到“毓秀庄”三个字,孙子齐马上变了面色,两颊通红。 “你不要乱说,我只是碰巧姓孙而已。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见孙子齐要急,执萧少年马上说出了自己姓名。 “我叫秦文络,有幸相识,我敬你一杯” 正在这时,底下人谈论的声音传了上来。 二人同时安静,仔细去听。 “那一晚,蓝门所有的人都没睡好听说最先发现老门主尸体的,是个守门的弟子” “子时一过,那守门弟子照例打着灯笼去关大门,刚走到门口,忽然看见一道黑影从头顶一闪而过。这个守门弟子知道事情不妙,就赶紧跑去通知其它人。刚走到大厅,就看到了地上的一摊血迹。” “这个弟子早已吓得失魂落魄,没来得及去通知其它各堂堂主,径直跑到老门主的住处去了。刚推开门迈进老门主的客堂,接着就发出了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 说到这,酒馆里气氛顿时安静下来,掉跟针都能听到声音。 所有人都停下杯盏碗筷,竖起耳朵,想听听这后续究竟是怎样的。 大家几乎同时收到消息,蓝门老门主夜里被杀,妻子被掳跑,所以纷纷来此吊唁哀悼。可是这其中的经过细节,知道的人却少之又少。赵老门主功高盖世,整个武林他敢称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谁都很想知道,杀他的人究竟用了何种手段,他又是怎样惨死的。 三蓝门之变(三) 说这话的人此刻变成了一个长须老者。看老者嘴边油腻腻的一圈和脏布衣服,再加上这老练的口舌套路,一看就是平日里混吃混喝的老八卦。 不过有时候打探某些消息的时候还真不得不依赖这种老八卦。若不是他们整天混迹各路人士聚集的地方混吃骗喝,顺带偷听到很多机密的事,回来转述给别人,大家还真没法知道这原本对外封锁的事。 也是靠给大家说这些大家不知道的事,老者才白捡了一桌好酒好菜。只见他旁边的锦帽绸衣胖公子哥不但没轰他下桌,还一脸笑意听得很有兴致,似乎不介意自己和这样的人坐在一起。 只见老者拿起筷子匆匆夹了几口菜送入口中,连连点头称赞。又端起杯子咂了一口烧酒,润润嗓子才继续往下说。 “那个弟子借着灯笼的光,看到地上一动也不动的老门主,急忙跑到跟前要去探他鼻息,结果刚刚蹲下,就吓得失声尖叫,扔掉灯笼奔出门口。” “他这一叫,顿时惊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蓝门弟子,大家纷纷聚集过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名弟子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断断续续地说着一门主二字。待众人前去,点亮了客堂里所有的蜡烛,大家才看清了那惊悚的一幕。” “只见客堂之中满是血迹,墙上,地上,桌子上,窗户上,到处都是,看着触目惊心,着实渗人。而他们老门主的尸身,就那么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所有人登时都张大了嘴巴,有的人已经把头转过去,不敢再看。” “大家也都明白了为什么那个弟子叫的如此渗人躺在地上的老门主只剩了一具残破的尸身:他的头被人斩去,手脚各少了一只,胸前衣服破损严重,掀开一看,心也被挖了去” 在场的人有的皱起眉头唏嘘,有的放下了碗筷。 有人接住问:“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可疑物品,看得出谁下的手么” 老者毫不觉得自己说的太过血腥,也没影响到自己的食欲,又匆匆夹了几筷子美味菜肴送入口中。 擦了把嘴,他继续回答:“下手的人无论武功还是思维都超乎常人,除了一张纸以外没留下一点痕迹,而且整个过程快得难以琢磨。子时一过老门主才刚灭了灯,接着就遭到了毒手,而且悄无声息。若不是那黑影出去的时候刚好被小弟子撞见,恐怕直等到天明这件事才会被人发觉。” “什么纸上面写着什么” “这个嘛我就不知道喽那张纸现在门主千金手里,谁想看谁自己去要。” 众人知道这老者说话风趣,故意挑逗,所以都一笑而过。 谁敢去要这张纸,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这时,又有疑问声传出:“蓝门的事不是已经对外封锁了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一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难道还可以做蓝门的弟子不成” 说这话的人明显信不过老者,口气也十分轻蔑,似乎很不把这老者放在眼里。 经这话一引,众人顿时又把目光投到了老者身上,开始好奇打量起老者来。 而老者此刻似乎对此不以为然。只见他摸着肚皮,满足地打了个饱嗝。 “你们爱信不信,我能知道这么多自有我的办法” 话罢,老者下桌,徜徉迈开大步,一拂袖离开门口。 质疑老者的那个人此刻就坐在里面的一张桌子旁。他斜眉竖眼,一脸凶相,身边坐着三个人,看着比较温顺。四人皆便衣打扮,看不出来头。 其中一脸上有痣的刚拿起桌上的剑,欲追出门去,就被凶脸人制止,于是他又乖乖坐回櫈子上。 老者一走,这酒馆里略显冷清。大家大多是从外地跋涉而来,少有消息便捷的人,听老者叙述,不知不觉便被代入了这桩怪事,于是都很想再听一听后续。 老者这一走,酒馆里渐渐又恢复了喧嚣,众人纷纷议论猜测究竟是谁下的毒手。 “秦兄可猜得出,谁有这么大能耐,能杀死老庄主” 这孙子齐此刻来了兴致,刚刚闹着要走,估计现在赶他走他也不走了。 “这个不好猜,江湖这么大,谁知道哪里又隐着什么高手” “诶,对了,秦兄刚刚是去追那男女二人了吧有什么收获没有,他们是哪个门派的,为什么要帮魔宗的人说话” 秦文络抬头打量一眼眼前这人,心里暗道:刚刚还不领情要走,现在又反过来要套我话,这人好生趋利。 眼珠一转,秦文络没说实话。 “刚那二人不过是俩江湖骗子,骗钱的,说着说着自己倒说露了 嘴,根本没什么师门” “哦原来如此。秦兄可小心些别被骗去钱币。” “不过两个没见过世面的江湖骗子,骗去几枚铜钱也没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哈” 见秦文络如此聪敏精明的人都会被骗,孙子齐感觉有些好笑,不禁憨笑出声。 临安城外,那一男一女疾奔出好远距离才停下。 叫柔妹的跑的香汗淋漓,直喘粗气。 “八哥,休息会儿吧我快累死了,他应该追不上来了” 叫柔妹的就地坐下,坐在了自己斗篷上。那个八哥也挨着坐在她旁边。 能让他们累成这样,那执紫萧的少年身手必是不错。 “柔妹,你听过近年来中原有个紫金萧么” 柔妹摇了摇头,道:“不知” “梁城吹箫人一脉” “那又是些什么人” 这个柔妹显然涉世未深,不如男子老练,以致他知道的她闻所未闻。 “上一代拿这紫金萧的叫秦治,在武陵山一战已死去,这个恐怕是他的后人。” “吹箫人很厉害吗” 柔妹歪着脑袋问。 “据说仅次于蓝门赵岩冥” “怪不得这么难缠,兜了好几圈子才给他甩掉。武功不如他,逃他可没咱们厉害” 柔妹显然还为自己家轻功沾沾自喜。 “这次也是侥幸,他吹箫人轻功上弱了点,才被咱们甩下。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练功,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八哥起身,开始整理衣服,准备继续赶路。柔妹哼唧几句背过脸去,不理会他。 看来这二人武功稍逊,没打过执萧少年,所以逃了。 而那秦文络大概是没追上二人,所以回到了酒馆继续探听消息。 四 蓝门之变(四) 与此同时,不同于临安城里大街小巷的灯火通明吵闹喧嚣,月光下披了一层暗淡银光的天目山却安静得出奇。 只有坐落于天目山脚下的蓝门此刻亮着烛光,成了这暗淡群山中唯一醒目的存在。 这是老门主遇害的第四天,他的棺椁正放在灵堂上,准备再过几日下葬。 整个蓝门都挂上了死寂的白,灵堂庄严肃穆。棺椁之前轻烟缭绕,未烧尽的纸钱上火光跃动。 一个穿着素服头戴白花的少女正跪在灵旁,动作木讷地烧着纸钱。 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双目梨花带雨,让原本清秀的面庞更显得楚楚可人。 只见少女脸上满是泪渍,目光呆滞,一动不动。旁边何人在说话,是否在安慰自己,又是否是老门主故交,少女全然不理会,只当自己与世隔绝,独自沉痛。 幸亏有老门主的大弟子,青山堂堂主韩双玉在一旁招待来客,里外应酬,辩解答谢,场面才不致显得尴尬。 父亲惨死,母亲失踪,这唯一的一个女儿必定悲痛欲绝,来客都能理解她的苦闷,所以并没有人去指责她有何怠慢之处。何况她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但这韩双玉却不得不叫人佩服。老门主逝世,蓝门一时无主,必然人心不稳。他却可以挑起大梁,一边照管门中大小事宜,一边又能接待外客,年纪轻轻,已经有了做门主的风范,倒叫人不敢小瞧。 酉时一过,进入蓝门祭拜的人便陆续少了许多。此刻大厅灵堂前只站了六个人,除了四个素服守灵的弟子,还有两个外来吊唁之人。 这二人烧过纸钱,哀悼一番,与几位堂主小叙一会儿,见天色不早,便准备返回客栈。 “几位堂主止步,后会有期” 二人抱拳行过一礼,转身下了台阶,不一会儿便消失在门外。 送走了最后这俩个人,暂时便再没什么人进来了。 韩双玉跨上台阶,几步来到少女面前。 “青沐,起来吧稍微休息会,你都跪了一天了,师父他老人家看见你这样折磨自己,他在天之灵也不会高兴的。” 哪知这韩双玉的话此刻也不管用了。他虽为赵岩冥首徒,青山堂堂主,少女的大师兄,平日里她师兄师兄叫得甚是亲切,此刻她深陷悲痛之中,却是连他也不想理了。 少女是赵岩冥唯一一个女儿,取名赵青沐。父亲是江湖第一大派蓝门门主,母亲是江陵第一美人,江陵富商毓秀庄孙天重的女儿,赵青沐自幼便享尽殊荣,被所有人疼爱。 本来祥和宁静的生活突然迎来了这样一场灾祸,这是谁都始料未及的。这十六岁的孩子转瞬间就掉进了深渊。 福祸相依,福兮祸之所伏也许是她轻易得到的东西太多了,所以才招来祸患。 此刻,她紧握双手,暗自咬牙,不明所以地把这些都归到玄学中,认为这是命运在戏弄她,要她经历如此苦痛。 “大师兄,你说是不是如果我没出生,我爹就不会死,娘也不会失踪” 赵青沐面如死灰,瞪着火盆里跳跃的火苗,天真地问。 “青沐平时很聪明的,明知道这些所谓的玄学都是江湖术士们骗人的把戏,你怎么还会去信呢” 韩双玉嗤笑一声,忙去拉赵青沐起身。 这韩双玉无论人品还是武功都很得老门主赏识,所以最受老门主器重。可他再受器重,平时也不敢跨越同门界限,直呼赵青沐名字,还一连喊了两次。 这赵青沐没想到这韩双玉胆子竟如此之大,此刻不喊“师妹”,直呼自己名字也就罢了,此刻竟然敢擅自去拉自己的手,不由得心生芥蒂。 要知道蓝门注重礼仪,平时根本不让有这么多肢体接触,此刻这韩双玉不握其臂腕而是握着她的纤手,已是逾越了礼节。 跪了这一天,赵青沐的双腿已经失去知觉,被韩双玉拉起的时候身子一斜,险些就要倒在地上。幸亏韩双玉手快,搂住她纤腰靠在自己身上,她才没有倒下。 其余碧水堂c绝壁堂c虎鹤堂三个堂主知道这并非故意,但也难免介意,赶紧皱着眉头把目光移向别处。 赵青沐很想推开他,奈何自己几日未进食,又跪了一天,此刻全身瘫软双脚麻痹实在是使不出力气,只好任由她轻薄自己。 平时赵岩冥在的时候,韩双玉即使想亲近他喜欢的赵师妹,也是有贼心没那贼胆的。如今赵岩冥一死,母亲孙燕不知被带到哪里,赵青沐算是没了靠山。 毓秀庄老庄主孙天重死在了武陵山一战后,新任庄主孙愕这一代把心力都放在生意上,以致毓秀庄如 今除了金钱以外再无本事。所以即便她想拿舅舅作势也起不了多大威慑作用,徒增悲叹而已。 重新站定后,赵青沐忍不住眼泪扑簌簌落下。 想到自己没了靠山,韩双玉现在都敢欺负自己,以后必定会变本加厉,便开始怀念起爹娘来。 韩双玉马上慌了手脚,其余三堂堂主孟长济,莫从之,马萧赶快过来安慰。 “师妹,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打起精神来,蓝门日后还要靠你呢” 二师兄碧水堂堂主孟长济说了句让她宽心的话。 “是啊师妹,师傅他老人家一定很希望你来接管蓝门,继续把蓝门发扬光大的。” 三师兄绝壁堂堂主莫从之瞥了一眼韩双玉后附和道。 这两个人明显看出了韩双玉的不纯念头和巨大野心,刻意这样说给他听。 韩双玉听到后,并无愠色,而是也跟着附和:“是啊师妹,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日后你就是蓝门新任门主,你还有好多事情要去处理呢” 话罢,他转过头和虎鹤堂马萧对视一眼,二人眼底同时生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奸笑。 原以为树倒猢狲散,爹娘不在,没人给自己撑腰,他们就会趁机欺辱自己,逼自己交出门主信物,没想到这二师兄和三师兄居然还是对蓝门忠心耿耿的,爹爹总算没白培养他们一场,赵青沐心里有了点慰藉。 想到刚刚自己擅自揣测,把所有人都想成坏人,赵青沐又忍不住心生羞愧,默默低下了头。 “各位师兄,谢谢你们这些日子为爹爹葬礼这般操劳,青沐感激不尽” “师妹不要这样说,我们一起长大,早就像一家人一样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千万不要说什么谢不谢的。” “即便是门主不在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日后有什么困难我们更应该团结才是,绝对不会让有些小人趁隙钻了空子” 话罢,孟长济趁机斜了一眼韩双玉。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以为师父死了就可以为所欲为,蓝门还有我们呢 赵青沐连连点头。此刻她已哭得满脸泪痕斑斑,经这一番安慰,似有好转,终于渐渐止住了哭声。 见夜色渐浓,几个堂主也便不再久留,吩咐几个弟子过来守灵,便退下歇息去了。 自始至终,那马萧也未发过一言。 直至出了大门,等到孟长济和莫从之走远,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没人后,他才跟上韩双玉的步伐。 “大师兄,你真的要把门主的位子让给小师妹” 马萧小声问道。 韩双玉白了一眼马萧,露出一丝邪笑。 “如果我做了蓝门的东床快婿,还用担心这门主之位落到外人手里么” “妙啊一举两得,这样一来,即便你坐上这门主之位,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五蓝门之变(五) 深夜里,幽静的闺房内,暗淡的烛光下,一张褶皱的纸铺陈在紫檀木桌子上。 外面月色凉如水,檀木桌前赵青沐已褪了素服,只披了一层纱衣。 烛光将她乌发染成金黄,照着她泛白的唇。眼里泪光点点,心里伤痕累累,曾是佳人如玉,如今却凄凉无比。 紫檀桌前坐了不知有多久,眼泪不知又掉过几许,她仍似雕像一般,动也不动,红着眼眶盯着那张纸,直盯得它要烧起来似的。 借着昏黄烛光,可以看清纸上所写的内容。 最上面写着: “青岭望残月,晓风奏凄凉。思我白发翁,几度断肝肠。树摇风不止,借酒浇悲戚。壮哉武陵山,何故染殷霜” 下面又是几行字: “昔污我名,今取你首,令你无话可言;昔踏我地,今取你脚,令你寸步难行;昔杀我族,今取你手,令你刀剑难拿;昔者你泯灭良知,乱犯杀戒,今着我杀人剖心,一报还一报” 白纸黑字,字字分明,直刺伤人心房。杀了人还要拿走部分尸身,令人死无完身,这真是残忍之极,杀人诛心也莫过于此 “青岭”c“白发翁”c“武陵山”c“殷霜”,这明显说的就是二十年前魔宗一战,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魔宗重新复苏,报复中原之策。这是先拿蓝门开刀,做出威势来恐吓四方 外面传的十有八九都猜是魔宗所做所为,如今这白纸就是让人信服的证据。 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只可怜这赵青沐,孤家寡人,势单力薄,今后她该何去何从都成了问题。 待在蓝门,就要卷入争夺门主之位的风波。她还是个孩子,这些年一直活在老门主的庇护下,哪来的熟人势力,卷入这风波丝毫无优势可言。即便是有他憨厚忠诚的二师兄三师兄拥护,她那颇有心计,人脉广泛的大师兄也不会轻易把门主之位让出来的。 离开蓝门,她就只能去毓秀庄舅舅那里。 毓秀庄老庄主孙天重病逝后,长子孙愕接管了毓秀庄。此后,无论是实力还是财力,毓秀庄都有渐衰之势。舅舅孙愕的追魂锁远不及孙天重,一身轻功踏云梯倒使得出神入化。她即使待在舅舅家那里,万一日后魔宗进犯,他舅舅除了带她们逃跑以外根本给不了她任何庇护。 况且他家二小姐孙若灵从小刁蛮泼辣,什么都要争个先后。她本就不是吃素的,必定不会轻易妥协,二人从就小不和,如今更是绝无可能和平相处。 寄人篱下,日子哪里就能如同在自己家一样随心随遇,安稳如初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去毓秀庄的。 如果她自己置办个住处,一个人生活,靠她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没有了亲人,她一人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现在,她最想做的,便是找到魔宗,亲手杀了魔头,为父亲报仇,然后救出母亲 深夜里,她毫无睡意,拳头紧握,任由指甲嵌进肉里。 清晨,烟雾缭绕的一条山间小路上,阳光透过晨雾,照得草叶上的露珠晶莹发亮。 嗖嗖两声,两道快如疾风的身影越过草丛。二人身法甚稳,几乎难以察觉,所过之处草丛上的露珠也只微微晃动。 只见两道身影穿过小路,几个起落就钻入到树林里。 忽然,二人中一个体态轻盈的少女停住了脚步,在一条横穿树林的浅溪旁立定。 “爹,停下来休息会吧我跑不动了” 少女身穿紫色碎花长裙,对襟小短褂俏皮地敞开着,露出胸前毓秀庄独有的兰花刺绣图案。一根指头般粗细的长锁折了几折,悬在纤腰之畔。 少女生着一双狭长丹凤眼,本该妩媚动人,却因沾染一些泼辣气息而变得略带煞气,虽美却叫人不敢多看几眼。 此刻,她又累又热,鼻尖上已冒了几颗汗珠,抱着肩膀蹙着眉头,似是一步也不愿往前走了。 马上,原本赶在前头的中年男人便折了回来。 中年男人束发带冠,一身棕色绸缎长衫一看就是上等布料做就。脚步一动,露出的黑色长靴上隐约看得到锦绣花纹。 中年男人几步跨到了少女面前,捋着下颚长须无奈哀叹一声,说道:“就不该把你惯得这样娇气,这才走出多远你就歇了两次你姑父遭人杀害至今未锁定凶手,你姑姑不知所踪,生死未卜,你可知我心里有多着急” 再看男人,满脸哀愁,本就纹路横生的脸皱得快成了一团纸。 “你急又有什么办法,人都已经死了,你又打不过魔宗的人” 少女把头歪向一边,撅着嘴道。 “你好你个不孝女,养你这么大就是要你来气我的你等着,现在是在外面我为了自家名声我不动你,回去我非不扒了你的皮” 中年男人立时气的气喘吁吁,满脸通红。刚刚一口气飞奔出十几里路也没见他如此急气虚,此时被这一激竟气成这样,看来着实是生了大气。 “每次都要扒我的皮,长这么大也没见你动过手,就会吓唬我哼” 少女依旧不依不休,小声默念着。 听这二人对话,应该是江陵毓秀庄的孙愕和他那刁泼任性的二女儿孙若灵,也就她被惯的无法无天,敢超出礼节这样跟他爹说话。 蓝门发生这么大变故,他们一定是收到了赵岩冥的死讯,加快赶去一看究竟的。 从江陵到蓝门,少说也要两千多里路,这二人日夜兼程,到此时大概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 如此超出自身承载能力的赶路,就算是孙愕自己也不怎么吃的消,也难怪孙若灵要耍脾气。 许久,这孙愕骂也骂了,威胁也威胁过了,这孙若灵顶嘴也顶过了,二人气消了很多,孙愕又开始尝试和她妥协。 “好啦再走几步,前面不远有个镇子,我们去那里好好歇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一听要在前面小镇落脚,孙若灵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江陵城虽然不小,但是她自幼在那里长大,几乎把那里都转遍了,自然也就没了什么新意。况且那里的人很多都认识她,领教过她的刁钻泼辣,仗势欺人后,几乎都把她当成煞星,一见到她恨不得躲到地缝里。 如此,她更向往外边她没去过的世界,最起码外面的人不会躲避她,害怕她。 这次听说姑姑家出了变故,她爹要去走一趟,她跟她娘陆绵央求了好久,她娘列了一堆条例才答应她跟去,所以她很珍视这次外出机会,一路上也乖巧了很多。 本是兴冲冲跟来要见识见识外面世界的,哪知孙愕这一路心急于赶路,总抄近道,把她往高山深林里领。除了些草木山石,兔子野鸡外,什么小村小镇,市集玩物的一个她也没看到,她自然懊恼的很。 她爹若早些带她经过市镇,她也不至于说那些难听的话。 孙愕一抬脚已经飞出十几丈远距离,孙若灵抿嘴窃笑,马上跟去。 这毓秀庄最出名的就是那绝顶轻功“踏云梯”,此刻孙愕一步十几丈,看来这踏云梯到他这里还没有荒废。 再看孙若灵,一步虽不能迈出和孙愕同等距离,但是也相差无多。看来她虽娇生惯养,脾气古怪,功夫上她娘并没有对她松懈。 这踏云梯她使得有模有样,不知那孙天重当年拿手的追魂锁她又能把握几分 六 蓝门之变(六) 临安府一家客栈 秦文络和孙子齐同时从客栈中走了出来。 辰时一过,空气立刻热了起来,秦文络在阳光中申了个懒腰,满足地看了一眼睡意迷蒙,眼光呆滞的孙子齐。 “孙兄,你是为什么来到这临安城的呢难不成也是为了吊念蓝门赵门主” “不是,别乱说” “也是,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结识赵门主,难不成你爹和赵门主认识,所以你和你爹一起来的” 昨夜在酒馆孙子齐多次想走,硬被秦文络扣留待至子夜。在一家客栈住下,清早他又不敲门擅自进入自己房间,所以孙子齐此刻心中积聚了很多怒气。 此刻,他言语又如此轻浮啰嗦,孙子齐自然也不会拿出好颜色来给秦文络看。 只见孙子齐拉着长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回答:“我是替家里运送一批货物,途径这里,停下来准备歇息一晚的。至于在酒馆与秦兄相遇,纯属偶然。秦兄再要乱猜,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秦文络马上便猜出他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便哈哈大笑。 “不打招呼擅自闯入秦兄寝室,窥到秦兄裸身,多有得罪,小弟这里陪个不是。” 话罢,他一本正经深深鞠了个躬。刚要起身,就听见周围不时响起咯咯咯清脆的笑声。一抬头就见路过的女子纷纷驻足投来异样的目光,并掩面偷笑,像是在好奇:男子窥见男子裸身有什么稀奇,难不成哪里和别人不一样不叫看么 孙子齐遭到了这些女子的笑话,又羞又怒,马上满脸通红。 此刻他更生气了,知道秦文络是故意戏弄他,怒哼一声甩下他便愤愤离去。 “喂,孙兄,你怎么先走了,你生气了” 秦文络见状马上追了上去。 这孙子齐一幅书呆子模样,总是板着张马脸,一本正经又不近人情。大抵这秦文络真的是刻意戏弄他才这样做的吧 这孙子齐越是厌烦秦文络想远离他,他越粘着自己,为此他烦闷不已。 穿着毓秀庄定做的锦绣衣靴,姓孙家里又做着生意,任谁都会把他和孙愕大儿子联想到一起。 恐怕也就只有他自己还天真地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无人认出呢吧 孙子齐越是想隐藏自己,这秦文络就越是好奇他为何要隐藏,于是就越加纠缠。 直跟到昨夜二人歇息的客栈,孙子齐回到自己房间关紧了门,这秦文络才消停下来。 从江陵到临安途中的一个小镇上,孙愕带着孙若灵随便找了个地方住下。 赶了一天的路,孙愕一把年纪的人,早已累了,嘱咐孙若灵早些休息后自己便去睡了。 孙若灵的性子,岂会安分地待在客栈孙愕刚一睡下,她便换了衣裳,别上门,从窗户溜了出去。 这个小镇还没个巴掌大,更没有什么特色,不到一炷香时间,孙若灵早把小镇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转了一圈。 这里一不是交通要道,二不是官府把守的重地,自然不会吸引人流往来经过。白天街道上的人都不多,到了晚上就更显得清冷寂静。 她兀自在一个房顶上呆坐,看着行人寥寥无几的街道,感觉无聊透顶。 突然间她怀念起江陵城来。虽然她早已熟悉了它每一个角落,感觉不到什么新意,但是夜里的江陵城街道上明亮如昼,车水马龙,人潮涌动,热闹非凡啊 她可以整夜不睡,偷跑出来,找人连夜排队去买醉仙楼的点心,也可以去湖边赏月,打沉别人放的花灯。可以去每家毓秀坊不花钱拿走最新织出的布料给自己裁衣裳,气坏那里的掌柜,还可以抢走路人千金不卖的稀有鸟雀 偶尔她也会坐在江陵城最高的地方羞着脸偷偷想象,将来娶自己进门的偕老之人,大概长着什么模样。 总之,她可以做好多事情,总比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小破地方吹冷风要好得多。 突然,眼前一闪而过的几道黑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隐约可以看到这几个人黑色斗篷上都有红色的花纹。 这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鬼鬼祟祟,形迹十分可疑,孙若灵心里好奇,必然要偷偷跟上去一探究竟。 出了小镇,几道黑影落到一棵巨大樟树下便停下了脚步。 此时,她看到了这几个黑衣人的大致外貌。这几个人皆以黑巾遮面,配以长刀。斗篷上的花纹皆是跃动的火焰状,不光是斗篷,露出的一截衣袖上也是这种图案。 孙若灵轻功甚佳,落在他们不远处的大树后他们也没察觉。 “大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中原武林现在都认定赵岩冥是咱们宗害死的,对咱们恨之入骨,欲杀之后快,我们还要在这里逗留么” 一个黑衣人问道。 “我也知道继续留在这里的危险,可是宗主命我们前来打探消息,与靳八和简柔两位使者汇合,现在还没见到他二人,咱们怎么能就这样回去” 可以看出,说话的黑衣人是他们的头。 “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就在这深山里扎寨住下,慢慢来探听消息,免得引人察觉。” “这恐怕要委屈各位兄弟了” “谈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大哥待我们如同手足,我们自然誓死追随大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孙若灵本想一步跃到他们面前,噼啪一顿毒打,踩在地上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来头,鬼鬼祟祟在这里等的又是谁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母亲临走时一再嘱咐,要她跟在父亲身后,不要惹事,不要到处乱跑。现在魔宗似乎要重出江湖,外面危机渐起,凶险无比,一不小心就像姑父那样死于非命 再一想到,表姐赵青沐飞鸽寄来的信上写着姑父那般惨状,孙若灵突然心生恐惧,后脑发凉,马上掉头返回客栈。 联想到魔宗,心里就已经七上八下的,现在刚一回来就碰上她父亲拉着脸堵在门口,她更是一时失了主意,眼呆语塞。 “爹,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结结巴巴地问,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回挪。 孙愕瞪了她一眼,眼光把她上下左右扫了一圈,确定她安然无恙才开口。 “你还知道晚,说,这么晚你去哪了干什么去了” “我我肚子饿了,去吃了碗面。” 随口捏造的借口似乎很管用,孙愕白了她一眼,没有起疑心。 “吃饱了赶紧去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说完他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总算没被发现她溜去了哪里,回家后他没法跟她娘告状,这孙若灵就安心许多。此刻她是决计不敢把夜里偷偷出去,遇到那些可能是魔宗的黑衣人这件事说出去的,她可不想被她娘罚练功,然后还要禁足她爹她不怕,她娘她可不得不怕 七蓝门之变(七) 又过了一日,隔日晚间,孙愕带孙若灵一番跋涉,终于到了临安城。 此前,孙子齐先到临安,已经在这里等了不下三日。 他是随镖局押运货物途中听说蓝门姑父遇害一事的,没等送到目的地,就收到了他爹来信,掉头去临安汇合。 如今,他已在这等候多时,直等得焦急心烦。 赵青沐自幼与他关系不错,他此前已书信慰问一番。 经历如此大的变故,她必定痛彻心扉,茶饭无思,六神无主,只想着舅舅能早些来,做些定夺。 他也想催促他爹快些到来,主持大事。 终于,傍晚时候临安的毓秀坊来了个伙计给他报信,说是庄主到了。 一听他爹到了,孙子齐立刻收拾东西,准备去和孙愕汇合。 住在他隔壁的秦文络早听到了他和伙计的谈话,回客房里拿起紫萧,拾起钱袋,披上外衣就堵到了孙子齐门口。 刚到门前就听见他屋里翻柜子穿衣服的声音。 “孙兄这是在收拾东西么这么晚了要去哪里” 只顾埋头整衣束腰带,孙子齐完全没发现门口站了个人。听见这声音时心里一惊,才想起来这秦纹络还在自己隔壁。这伙计来得匆匆,也没顾得上避人,估计刚刚说的话尽数被他听了去。想到还未知这秦文络究竟是何来处,人品是好是坏,竟被他知道自己这么多私密事,孙子齐马上心生警惕。 “秦兄怕不是整天都在偷听我吧难道秦兄对我这普通人有所怀疑,那恐怕是秦兄多虑了,怎么说我也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偷鸡摸狗,杀人放火的事是万万不会去做的,至于埋伏在人群中密谋造反,或者替魔宗做了探子,那更是不可能不知秦兄对我还有何目的” 趴在人家门口偷听,此刻又是他先无礼,这孙子齐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秦文络听得出他话里带刺,马上解释:“孙兄想多了,在下孤身一人来到这临安城,所带盘缠无多,又举目无亲,有幸与孙兄相识,所以便想借孙兄的光若是,若是打扰了孙兄还请见谅” 一听他是没钱,这孙子齐算是原谅了他之前所为。为摆脱这累赘,平日里再小气此刻也不得不出手阔绰些。 门一开,一张纸票子已经递到了秦文络面前。 “拿去,不要再缠着我” 见孙子齐沉着张脸,秦文络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伸手接过纸票。 钱他拿了,目的达到,他应该再不会纠缠,孙子齐如同卸掉一个沉重包袱,马上觉得轻松多了,抬脚就往客栈门外走去。 哪知这孙子齐前脚刚下楼梯,没走出几步,后面马上响起了痛苦呻吟之声。 “哎哎呀” 一转身,便见秦文络捂着一只脚,蹲在地上不住哀嚎。 “孙兄,且慢我我的脚扭伤了,恐怕已无法行走” 孙子齐顿时满心厌恶,腿如灌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虽不知他是真扭伤了脚还是装的,但是客栈里这么多人看着,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又是他唯一认识的人,如果就这样走了自认为十分不妥,于是很不情愿地退了回来。 “昨天不还好好的么你的脚是何时扭伤的” “那日,我去追那一男一女,落屋顶的时候不慎扭伤了右脚,这几日不好意思张口借钱,可能耽搁了医治,昨天还没这么厉害,哪知今日哎怕是已经化脓了吧可怜我年纪轻轻,以后就要成了跛子” 如今父亲已经赶到,他恨不得立刻飞去与他汇合,商量从魔宗手里救回姑姑,以及赵青沐今后要面对的事。 可是,眼下他却被秦纹络拖住,无法抽身。 不得已,他想了个法子。 “不然这样,秦兄先回客房,待会我让伙计把大夫给你找来,你就在这里先等等吧” “我这脚,看样子也不是普通大夫能医治好的可怜我在这里举目无亲,无法找可靠的人来医治,今后恐怕真要做个跛子了孙兄执意要走,我也不会多加阻拦,只是今后再要相见,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相识一场,也是缘分,我一定不会忘记孙兄恩德” 孙子齐越是着急要走,这秦文络就越要变着法子拦住他。 眼见孙子齐的圆脸上汗珠越聚集越多,脸也红成了柿子,秦文络终于忍不住自己来提示他这跟木头。 “其实,孙兄想要去哪里不妨带上我一同前去,办完了孙兄的事再来解决我的事,这样互不耽搁” 孙子齐总算知道了这秦文络的目的,不禁气得暗暗发抖。 好家伙,和我兜 了这么大圈子看我在众人面前为难,就是为了跟我去找我爹,你特么早点说我也不一定非不让你见他 “既然秦兄这样说了,那就和我一起走吧” 说完,孙子齐向秦文络伸出了手。背对众人,他双目发狠,瞪看秦文络。 秦文络非但不怕,反而觉得好笑,站起来顺势靠在他肩上,由他搀扶。 下楼时他装着一瘸一拐的样子,还不忘加一句:“多谢孙兄,此生能遇到孙兄这样的好人,实在是上辈子积来的福气” 出了客栈,孙子齐忍不住问道:“秦兄,认识你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来这临安是为了什么事呢” “不瞒孙兄说,我来临安纯属巧合,我是在游玩途中被摘走了钱袋子,追着那小贼一路跟到临安来的。结果,贼跟丢了,钱没讨回来,不过好在我遇到了孙兄,那顿饭原本也是想着由孙兄来请的,所以还请孙兄谅解,哈哈” “那倒没什么只不过我很好奇,看秦兄翻窗跳楼,身法利索,不像是连个小贼也追不上的人吧” “说来惭愧,在下打人的功夫学了几分模样,但是追人的功夫就逊色得多了碰巧那小贼轻功极高” 一路上二人一边交谈一边步行,幸好开在临安的这家毓秀坊离他们所在的客栈并不远,所以二人路上并没耽搁多少时间。 临近那漆金大匾的毓秀庄时,秦文络的脚突然好了,站直了身子,自行行走。 孙子齐见秦文络突然离开自己搀扶,刚要开口问,站在铺子门前的孙愕已经开始训斥。 “子齐,怎么现在才来你身边这位是” 刚问完,秦文络已经上前几步,躬身作揖。 “晚辈秦文络,梁城吹箫人秦治之子,见过毓秀庄孙庄主” 他之所以敢确定眼前这中年人就是孙愕,不光是从伙计提到的“毓秀坊”c“庄主”c“二小姐”几个词判断得来,那身唯独他敢穿的外族进贡的棕色云锦面料长衫,本就是他最容易识别的特征。 “梁城吹萧人,秦治你是,秦治的儿子” 怪不得这后辈眉眼间神似某人,原来他是二十年前江湖上年纪轻轻便享盛名的梁城吹箫人秦治之子。 在看手中那一把独一无二的紫金萧,更加确定他所说属实无疑。 遥想当年那武陵山一战时他才刚成亲,原本想杀死魔头平定武林再享团圆之乐,没想到自那之后竟天人永别,真是可怜了那母子二人 孙愕顿时愣住,嘴里默念着。 突然他开始惋惜怀念二十年前那个手执紫萧玉树临风的少年 “哎武陵山一战,一眨眼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你都长这么大了” 没等秦文络再搭上话,孙子齐已经抢身上前一步。 “爹,你认识他” 转过头他又问秦文络:“你不是脚扭伤了吗现在好了” 秦文络见长辈在此,不便再开玩笑,只好说实话。 “孙兄,实在不好意思,刚刚为见孙庄主不得已施了个小计,还请孙兄原谅” 只见秦文络拱起手,毕恭毕敬地向自己鞠了个躬。 这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人很难与刚刚那小家女子似的耍赖撒泼面貌联想到一起,孙子齐简直无语。 “子齐,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无礼的事难道是你从中阻拦,不让他见我” 孙愕此时拉下脸来问孙子齐,吓得他后背开始发冷。 “我我是害怕魔宗的人,我” 他还要辩解什么,秦文络马上替他说话:“孙兄并非有意,这几日承蒙孙兄照顾,晚辈才不至露宿街头,孙兄宽厚仁义,助人为乐,能结识孙兄晚辈真的很高兴还请庄主莫要责备” 孙愕一听这孙子齐除了跟着运货送货还能助人为乐,也不算是个废物,顿时很欣慰,笑道:“子齐能与吹箫人后人结识也是他的运气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交朋友,多走动,日后有什么麻烦才能互相有个照应” 话一说开,这孙子齐和秦文络倒是没了误解,这孙愕看着这两小辈结识也挺开心。只有那孙若灵从一开始便被晾在一边,现在满心怨气。 八蓝门之变(八) “爹,我们还去不去姑姑家” 突闻旁边一声娇嗔,这秦文络不免好奇转过身去。 只见夜灯黄晕下孙若灵柳眉凤眼,红唇若樱,长发披肩,身材纤细,满身傲气,与一般女子大不相同,别具另一番韵味。 自打这秦文络一进入视线,这孙若灵私下里就没移开过视线。 无论是样貌品性,这秦文络都是万里挑一不可多得的,何况他又是名门之后,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去。 谁不喜欢那英俊潇洒,翩翩少年郎此等美俊少年,这孙若灵也难免芳心跃动。 只顾说话,竟忘了自己还有个女儿的孙愕赶紧把孙若灵拉到身前。 一眼便瞧见这少年气度不凡,是个能担大任的人才,孙愕自然迫不及待想和他拉进关系,心想若是能看中他二女儿,与江陵孙家结为姻亲更好。 “对了,忘了介绍,这是我家小女若灵,今年刚成年。” 秦文络对其微微一笑,孙若灵马上转头避开他的眼神,说道:“爹,大哥,你们再不快点我都要饿死了” 嘴上说着饿死了,还不是心跳得快要乱死了。她转过头还不是因为怕被瞧见脸红。 “这孩子,从小被她娘惯坏了,性格乖怪异,秦后生可不要见怪” “爹你每次只会让别人不要见怪,你怎么不让她收敛收敛” “孙子齐,你打算这次出来再不回家了是吧我警告你从现在开始把嘴闭上。” “爹,你看她又威胁我” 孙愕在一旁捋须大笑,满眼喜悦,似乎刚还遍布满脸的愁云顷刻间消散无踪了。 秦文络突然间羡慕起孙子齐来,他虽有些憨傻,心肠纯直,易被算计,但是却有能保护他的家。为此他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得些失些,他也不会真正放心上。 不像他这种漂在江湖,蓬草一样居无定所,历经很多磨炼,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活得心惊胆战的人 四人同行前往蓝门,边走边聊。 孙子齐性直口快,心里藏不下事,刚刚秦文络故意缠着他来见他爹的事他疑问还没解开,此刻他便找机会再问。 “梁城与临安城相距甚远,秦兄难道是特地赶来见我父亲的” “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这临安一是为了吊唁赵门主,二则想弄清楚魔宗的动向” 孙子齐不禁吓得张大了眼睛。 “秦兄好大的胆量,竟然敢追查魔宗你不怕惹祸上身么” 提到魔宗,秦文络顿时换了一幅表情,他眼里一闪一闪秋水一样的柔光消失了,眉间隐隐出现了几道竖纹,突然间就变得威严肃穆,有些可怖。 “那一战,我爹死得不明所以,我娘更是伤心欲绝,从我记事起就没见她笑过,这些年我一直在外面打探魔宗的消息,只想着能找到魔宗,斩尽杀绝,报我杀父之仇,同时也免得更多人被残害。” 说这些话的时候,不知怎地孙若灵竟也能察觉到他心里的悲凉凄楚,偷偷把头扭到一旁,眼神复杂。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倾心很容易就会收到他的影响。 孙若灵,这是个圈套,你不能这么轻易就钻进去,你爹是毓秀庄庄主,轻功天下第一,你娘是陆家快刀之后,家财万贯,盛名在外,数不尽的王孙贵族想来结亲,你怎么能去喜欢一个穷酸少年 她不住地警告自己,暗示自己要矜持,要远离他,不要轻易被他迷惑。 可是,她越是想远离他,忽视他,却越忍不住想观察他偷看他 “你想打探魔宗消息,直接来蓝门找赵青沐就好,为何非要饶个圈子” 说到这里,孙子齐才发现他话里的不妥之处。 “你不能直接去找赵青沐,她不会理你的,她根本不认识你。你只能去找韩双玉,可是,就算你找上韩双玉,除了让你吊唁我姑父以外他也帮不到你别的忙,因为那张纸在赵青沐手里。哦,是了,你只有找上我爹,赵青沐才会给你看那纸上写的东西” 见孙子齐此时掰手指捋顺这些事的来龙去脉,孙愕的脸马上黑下来。这孙子齐出来历练已经有两三个年头,还是那副憨傻样子,说他笨他也不笨,算盘打得噼啪响,他手里的生意从未亏过一文钱,可是他这一阵阵犯傻的毛病还是没能改过来为此,孙愕只感到无奈。 “其实孙兄想的这些我也想到了,只是还未付诸行动,便在酒馆偶遇孙兄,所以便省去了去尝试的步骤。” “酒馆那么多人,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秦文络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打探消息对于他来 说根本没什么难度。自打那孙子齐一只脚刚迈进这临安城里,他便已经开始留意起他的动向。 但是,此刻他可不敢说那大实话。眼珠微微一转,秦文络编了另一套话。 “孙兄可能误会了,我在酒馆与孙兄相遇纯属巧合,还是孙兄主动坐到我那桌来的后来我让孙兄帮我守下桌子这便是结识了。直到今日晚间,那伙计提到了毓秀坊以及孙庄主的姓名,我才敢确定你的身份所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定,这便是我与孙兄的缘分” 听过这解释,孙子齐总算收起了自己的疑心,只是这孙兄孙兄的,叫的他好生别扭。 “你那一口一个孙兄叫得我头都大了,不如我们今后以名字相称,岂不简便得多或者干脆把名字也省了,只呼作一你我如何” “这” 长辈面前他不好直接答应,便看了一眼孙愕,想听听他的意见。哪知孙愕马上仰首哈哈大笑,然后答道:“也好,你们年轻人应该有你们自己的交流方式就不要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 边走边说笑,不大一会儿,几人来到了蓝门的漆铜大门前。 眼前的蓝门坐落群山之下,一排排凉台楼阁鳞次栉比,笼罩在夜幕之下,更显得神秘莫测,气宇轩昂只是此时正直挂白办丧事,各处泛着的灯火隐约掺杂的是凄冷肃穆的气息可想而知,赵岩冥在的时候,它该有多么恢宏壮丽 门口弟子一见孙愕到来,马上躬身施礼,请一行人进去。 刚送走一行人的韩双玉孟长济等人突听门口弟子喊道:“原来是毓秀庄孙庄主到了,快去禀报各位堂主孙庄主,快里面请” 马上,韩双玉等人便嗒嗒嗒快步下台阶相迎。 身后,赵青沐听到孙愕的到来如同发现救命恩人一样,急忙挣扎起身,从石阶上飞扑下来。 “舅舅” 她一边跑,一边任眼泪如同决堤之水奔泄而下。到孙愕面前,险些没站稳,被孙愕及时扶住。 “舅舅,你你终于来了,我” 她一面说一面呜咽,已经泣不成声,完全没注意孙愕身边除孙子齐孙若灵之外多出的那一个人。 而秦文络却把她从石阶上飞奔下来的一幕看在眼里。他从没见过如此倾城的女子,即使头戴白花,身披白衣,眼含清泪,脚步跌撞,仍美的如同天仙下凡叫人心生爱怜,不忍移开视线。 “乖青沐不哭,不哭啊舅舅来晚了,怪我” 说着,孙愕老眼也开始淌泪,一把拉过赵青沐搂在怀里。 九蓝门之变(九) 孙愕孙燕两兄妹感情甚好,即便是嫁给赵岩冥,两家也常有来往。每年的清明孙燕都会回去扫墓祭祖,赵青沐便会跟着一同前去,在舅舅家小住几日。 那孙愕自己的二女儿从小刁钻,在他怀里不会超过半柱香时间,闹腾不说,还爱对人拳打脚踢,所以他格外疼爱自己那乖巧可爱,安静文雅的外甥女。 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孙愕会毫不吝啬,拿出来给赵青沐,直气的孙若灵向她娘告状。 由此可见,这孙愕疼赵青沐不亚于疼爱自己的两个儿女。 如今父亲惨死,母亲被魔宗的人捉走不知所踪,这孙愕自然成了她此刻最亲的亲人,所以她见到孙愕才会如此伤心。 见赵青沐哭得昏昏摇摇,无法言语,韩双玉等人便替她开口。 “孙庄主,晚辈们已等候许久,只等庄主来主持大局,安排下葬之事” 孙愕此时忍不住细细打量了韩双玉一眼。 刚一进城就听得有人对其称赞议论,说那蓝门一时无主,全靠大弟子韩双玉协助各堂料理门主的后事。可见其年纪轻轻就有独担大任的本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免不了要对其另眼相看。 再看他几日操劳不得好好休息泛黄的面容和发黑的眼窝,不亚于伤心欲绝,几度昏厥的赵青沐,难免心生爱怜要抚慰几句:“感谢韩堂主几日来以来的安排操劳,孙某人一进城就听说了,韩堂主年纪轻轻就有了执掌大局的能力和风范,是后辈之中的楷模啊蓝门有你这样的弟子,也是荣幸” 一听孙愕如此夸赞韩双玉,赵青沐突然一阵反感,止住了哭声,从她舅舅怀里出来退到了一边。 “这些日子多亏了几位堂主上下一心,打点蓝门,蓝门才不至于一盘散沙,孙某人这里替逝去的赵门主谢过各位了他若有在天之灵,也会因为有你们这些优秀弟子感到高兴的” 话罢,孙愕对着几个堂主抱拳一礼,几位堂主赶紧回礼,嘴里说着“哪里”,“哪里”,“都是自己人”之类。 重新站定,众人才发现多出的一个少年。 谁都知道江陵毓秀庄孙愕有两个儿女,长子孙子齐往来经商常来蓝门做客,几个堂主都认得他的圆脸。而二女幼时跟来几次,长大以后虽记不得她的容貌但怎么也知道她是女子,跟在孙愕身侧自然也能把她猜出来。 刚准备请孙愕进门接风洗尘,却发现多了个陌生人,几个堂主对视一眼,心生好奇还未知此人是谁到底方不方便让他进门,韩双玉便试探地问:“孙庄主,这位是” 一进门见外甥女太过哀伤光顾着安慰她,一时竟忘了向四个堂主介绍秦文络,孙愕马上补明:“刚往了介绍,这是梁城吹箫人秦治之子,秦文络这次随我前来也是想探查有关魔宗的蛛丝马迹。” 听孙愕如此说,韩双玉和孟长济等人眼神交流一番,便能放下心来让他进门。 “既然是吹箫人的后人,那快请进吧” “庄主这边请” 韩双玉先行几步,引导众人来至门主灵前。 往昔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此刻居然屈居这一方棺木,且尸骨无全,想到这里,众人不禁悲从中来,泣涕涟涟 赵青沐再一次哭得肝肠寸断。孙子齐想到心肠如此好的姑父竟然先一步离众人而去,那些坏事做绝的人却能长命百岁,不禁替苍生不平,哭得满脸是泪。 就连不通世事,不解人情的孙若灵,虽不晓得那种死别之痛,但见从未见过姑父的秦文络此刻都满眼朦胧,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脚下后辈跪在火盆一圈烧纸哭泣,孙愕更是悲愤难诉,痛心疾首 “赵大哥,你一路走好,这件事不会就这样过去,我孙愕就算是丢了性命,拼上全力,也要灭了魔宗,斩草除根,替赵大哥讨回这口恶气,以慰大哥在天之灵” 孙愕语声沉重,眼里老泪浑浊,扑通一声跪在灵前,任由几个堂主怎样去拉也拉不起来。 许久,他才止住悲痛,由众人搀扶着穿过月洞门带至客堂。 宽敞明亮的客堂之上,早有弟子端来了茶,送至各人身边。 “大家先在客堂歇息片刻,我去叫后厨准备一些饭菜。” 韩双玉说罢,带着三堂堂主退了下去。 待几个堂主走远,孙愕忍不住感叹:“哎这赵大哥一走,燕妹落入魔手,蓝门无人主掌大局,全是这韩双玉在当家,如今我来了都快成外人了” “如果他不怀二心,人品纯正,蓝门以后交给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妥,只是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青沐年纪 尚小,即便是把门主之位传给她,无人信服,她也做不了主” 说罢又是一阵长叹。 “舅舅,我想替我爹报仇,救出我娘” 赵青沐纠结许久,终于说出了自己酝酿多时的想法。 突闻赵青沐这样说,孙愕愣住,大家同时惊得瞪大了眼睛。 “青沐,你说什么你可不要胡闹,这魔宗杀人不眨眼,凶残至极,你去了也是枉送性命” 孙愕激动得站了起来。 “青沐,你别冲动,什么事都要有个商量,切不可着急,越急越出乱子” 孙子齐也忍不住跟着劝说。 “是啊现在魔宗对中原虎视眈眈的,抓走了姑姑,目的就是为引我们上钩,我们可不能上他们的当” 孙若灵此时也开口劝阻。 其实,她还有后半句没说完。那句“你去送死不要紧,万一连累我爹我可不干”她想了想,始终没有说出,她怕她爹当着众人面斥责。 如果没有秦文络的话,她想说什么可是从不忌口,现在她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所以她说什么可要过过脑子了。 “青沐,我知道你心急,我又何尝不想快些救出燕妹,我们兄妹自幼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和你一样担心她,想念她可是,就像若灵说的,这是魔宗的一个圈套,他们目的就是想引我们上钩,一网打进,所以咱们可不能落入他们的圈套啊” “蓝门旧时与多方交好,等你爹爹下葬安顿好,我自会找人商议复仇大事的。毕竟这不光是蓝门的事,这是整个中原的事。” 孙愕苦口婆心,说到这里时赵青沐总算点头答应,他也总算放下心来。 韩双玉与孟长济等人出了客堂,转身去了后厨安排饭食的事,剩下三人便各自打道回府。 蓝门四堂分居天目山两侧,也就是与蓝门主体是分开的,各堂堂主办完自己的事便会回到自己那里休息。 韩双玉一人把所有事都揽了下来,便没了这三人的事。 今日这韩双玉一人独享所有荣誉,美名传遍临安城,被孙愕看重,三人下台阶的时候难免要多嘴议论。 “二师兄,你说大师兄以后会当上门主么” 莫从之问。 “门主之位,谁来当都一样,只要能继续把蓝门发扬光大,把师父的写意无妄剑法继承下去,那便也是尽到了门主之责。” 孟长济回道。 “我看小师妹若是争气些,好好练剑,打败大师兄,那大师兄便坐不得这门主之位了,哈哈哈哈” 莫从之接着调皮地说。似乎他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就是告诉他二人他是站在赵青沐那一边的。 “哈哈哈哈哈小师妹天资聪颖,不出两年,一定会把大师兄比下去的” 孟长济笑着附和。 三人之中,唯独马萧只笑不语。时至今日,他还没有表明立场,不过他年纪尚小,孟莫二人自然也不会太在意他的看法。 十 身死之谜(一) 用过晚饭,韩双玉将客房收拾好,安排妥当,便返回自己的青山堂去休息。 他一走,孙愕便问起了这几日以来发生的事,还问到了太子的事。 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从赵青沐口中他得知:赵岩冥一死,太子只派宫中一个太监前来追悼,自己则未现身。由此可见,太子已经开始疏远蓝门了。 也对,自古以来都是强者才有资格去选择。如今蓝门没了强者,毓秀庄追魂锁虽是一流,但自从武陵山一战败在魔宗护法手里,伤了挥锁的右手,从此他便成了顶着轻功盛名只能逃跑的废人。旧时威震武林的两家如今大势已去,太子他自然会洁身自好选择远离,不蹚这蓝门和魔宗的浑水。况且金兵正对这大宋虎视眈眈,他还有自己的烦扰。 孙愕又兀自叹息了一阵子,感慨蓝门以后的路途命途多舛 叹息过后,孙愕便问起了纸条的事。赵岩冥遇害的事早已传遍整个临安,过程他也大概知晓,所以他也不必再提以免让赵青沐难过。唯独这纸条,他还没看过,难免心生疑虑。 “青沐,听说魔宗的人留了一张纸,是么” 赵青沐顿了顿,看了秦文络一眼,犹豫着从腰间取出了一个竹筒。 竹筒里面,放的便是那张纸。 见她动作迟缓,扭扭捏捏,孙愕知她是对秦文络有防备,便指着秦说:“不要担心,他是吹萧人后人错不了,手里那把紫金萧二十年前我就见过,紫竹金镶,技艺繁杂,是不可能造假的,你就不要怀疑了。再者,现在太子对赵大哥的死不闻不问,我们只有多联合其他人才有希望铲除魔宗,救回你娘。” 赵青沐这才抽出纸筒中的纸,拿给孙愕看。 孙愕浏览了一遍,不禁皱眉叹息,心道:这魔宗当真是残忍之至。看毕,把纸张递给秦文络。 “秦后生追查魔宗许久,可识得这纸上字迹” 秦文络接过这纸,皱眉深思,目视许久,方自启口。 “说实话,魔宗老宗主墨染天已死,新任宗主是他的儿子,宗众称其为一墨一君,据我所知,这墨一君行踪无定,喜欢研习诗赋,文笔该是不错这纸上字迹八成会是他的吧” “但有一点,在下不明白” “哪点” 孙愕问道。 “当年杀死墨染天的是赵门主,那墨一杀害赵门主为父报仇,正常不过,可是他不杀却带走门主夫人,究竟为何,这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况且这纸上丝毫没有提及夫人,难免让人心生疑问。” 秦文络一句话,不禁让众人重新审视这件事的始末。 “很明显是想引人上钩,暗中设伏,把前去讨还姑姑的人一网打尽呗” 孙若灵插口道,眼神中颇轻蔑,暗想: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一个个又在那里研究个屁 孙愕马上瞪了一眼孙若灵,示意她闭嘴,她便生气扭头,再不作声。 “秦后生有何见解” 孙愕转过头,再问秦文络。 这秦文络眼珠一转,料想此时外面必然会有人偷听,如果直接说实话恐怕对自己不利,便绕了个弯子。 “兴许孙姑娘说的不错,魔宗是想将夫人当做人质,引我们上钩,或者是贪图门主夫人的美色也不一定” “对对,刚我就猜到了,姑姑年轻的时候可是江陵第一美人,这墨一一定是个好色之徒,劫走姑姑当做压寨夫人” 孙子齐敲着扇子激动地跟着附和,还以为自己猜到了对的答案。 秦文络暗自悲叹:蓝门旧时一家独大,又与太子关系密切,财势两全,必定是遭人嫉妒,如今赵岩冥惨死,竟没个可以伸张正义的帮手,悲哀至极 外无帮手,几个堂主又各自为营,导致蓝门上下人心不齐,暗藏纠葛,这天下第一大派此刻已经呈现颓势,摇摇欲坠。 树倒猢狲散,世态炎凉,人心可怖啊 既然无法明着引大家上道,那只好见机行事,先摸索线索了。 秦文络转而问道:“赵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可否答应” 赵青沐抬起醉人明眸,问道:“什么事” 秦文络继续道:“相信孙庄主也很好奇,赵门主功高盖世,当今武林根本无人能敌,究竟魔宗是用了什么法子将其杀害的呢能否从其尸身上找到线索逝者为大,虽然如此做法有悖礼节,但是” “其实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孙愕起身道。 他在客堂内来回踱了几圈,终忍不住问向赵青沐:“青 沐,此刻四位堂主已经回去,你看方不方便让我们看一眼赵大哥的尸身,看看能否另寻些线索” 赵青沐目光闪烁,思虑片刻,虽然心里难过,但是想到众人也是好心,不忍拒绝,于是点了点头。 向外料一眼,确定没人偷看,出去遣走了守夜弟子,赵青沐便领着众人来至灵堂。 为避免引起别人警觉,赵青沐刻意放下灵堂门口的帘幕。 秦文络和孙愕对视一眼,同时来至棺旁,手拿棺盖,给抬了下来。 由于孙愕右手不能发力,他只用了左手。 这口棺是扶桑晶石打造,具有保尸身不衰的作用,所以即便是过了这许多时日,赵岩冥的残余尸身依旧如事发当晚,肉体如新,鲜血犹在。 棺盖一揭,孙若灵孙子齐马上回头避开,不忍去看。而赵青沐两眼又开始泛出泪光,鼻翼翕动。 秦文络走至石棺旁,掀开血渍斑斑的衣服,仔细观察。不光是伤口处的切痕,就连皮肤颜色和脏器部位也都探个细致。 孙愕在旁一同观看,忍不住问:“看得出是用了什么武功么” 秦文络略一深思,回道:“赵门主脏腑碎裂,明显是先受了内伤,然后受了剑伤死去的。看这剑痕宽度,前辈可能认出这是什么剑留下的创痕” “这不是外人的剑,这正是我爹随身携带的,二十年前燕山道人送他的青花剑,这把剑由精钢打造,削铁如泥那个魔头不光用剑杀死我爹,砍下他尸身,用的也是这把剑” 说着,赵青沐泪眼婆娑地从身侧抽出了那把长剑。 果然是一把好剑,无论是色泽还是外形都是难得一见的极品,狭窄的剑身上布满了稀碎青花,像蟒蛇外皮花纹一样可怖又美丽,锋利剑刃泛出刺骨寒光,直摄人魂魄。 “那魔头打伤我爹,再拿我爹的剑羞辱他尸身,真是好生歹毒” 既然无法从兵器上找出凶手,那便只能从掌痕处入手,看那是否是魔宗的火毒掌。 可是,掌痕附近处数处剑痕,又被剜去心脏,早已变得模糊不堪,惨不忍睹,实在是无法辨认其形状及色泽。 思来想去,秦文络也没有个头绪,他实在想不出除了魔宗外,江湖中有哪一号人物武功在赵岩冥之上,一掌破其防御,将其重伤,并能以无法想象的身法速度接连刺他若干剑后,毫发无损,不留痕迹地带着残骸离开。 左思右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为以后能验证这种猜想,便趁众人不注意时偷偷取走了两块沾血的布料。 “听说魔宗的人不光身法诡异,还擅长用毒,孙庄主可曾试想过是否赵门主先是中了那墨一的毒,然后被其暗算的” 秦文络悄悄把染了血的布塞进了自己腰间,隔着石棺,众人都没有注意到。 孙愕刚要张口,赵青沐已然接过话来。 “我爹遇害当晚,四位堂主就派人去请了我爹的故交公孙闲来看过。可以确定的是,我爹他并没有中毒,也没有中什么暗器” “怜人谷谷主公孙闲,人送绰号药王:用药之所能,实如扁鹊之复生怜人若干,救者二三只可惜药王也无法从阎王手底下抢人” 孙愕感慨道。 “药王一生与药草相伴,他说没有中毒便可以确信了。” 秦文络略一思忖,猜到了一种可能,只是此刻不便明言,便闭了口。 突然,孙愕抬眼望向房顶,吼了一声:“谁” 十一 身死之谜(二) 其实,房顶的人早已偷听了不下一炷香功夫。 这孙愕不知是上了年纪,听觉有些退步还是太过投入赵岩冥尸体的事,过了这么久他才发觉。 一听房顶上有人,孙若灵抢先一步追了出去,秦文络和孙子齐紧随后面。霎时间听得屋顶上瓦片咯咯直向,接着三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去了后面几座屋宇。 待秦文络出去,赵青沐一把拦住孙愕。 “舅舅等一下” 孙愕收住脚步,好奇地转过头来看着外甥女。 “舅舅,那姓秦的真的可信吗让他知道这么多不会有事吧” 孙愕听得出,赵青沐意在怀疑秦文络可能是个细作。 孙愕微微一笑,回答道:“青沐可能常年在家,不怎么听得到外面的事别看秦文络年纪轻轻,他早已名声在外” “是么” “秦治死在魔宗手里之后,韩昭云,也就是秦治的妻子悲极生恨,之后便带着身孕从梁城秦家故居消失,此后再无音讯。” “再次听说有关吹箫人的事,已经是十八年后了,两年前,西域沙禅院遗失一本经书,疑似被中原北墓派偷去了,幸好这手拿紫金萧的少年插手此事,及时巡回,才避免了一场恶战。此后这少年就名声在外了有人说他足智多谋,有人说他武功深不可测总之,外面的人对他评价颇高。” “他怎么会插手北墓派的事难道他和北墓派有关系” “没错,他娘韩昭云就是北墓派的人。只是好奇那北墓派相距西域甚远,那本经书是怎么丢到北墓派去的那沙禅院不可能凭空捏造挑起纷争吧哎懒得去想,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再说吧” 赵青沐点点头,随孙愕一同出去。 不到半刻钟功夫,几人一同返回。 “若灵,你看到那个贼人了么” 孙子齐问。 孙若灵摇了摇头,道:“我追出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跑远了大晚上的谁会趴在人家房顶上偷听有病” 她朝天翻了个白眼。 “也许是碰巧路过的,亦或是想半夜偷偷祭拜赵大哥的,不要管他,夜里加强巡守即可。” “夜色渐深,大家都累了吧不如现在回去歇息,明天还有很多事可能需要你们帮忙呢” 孙愕说罢,一只手抬起棺盖随即盖上。 这扶桑晶石打造的棺椁,光是这盖子少说也要几百斤重,孙愕刚刚是不知这石棺轻重,怕蛮力过猛弄坏盖子才要自己帮手的吧现在,他自己一只手就能让棺盖归位,内力之深厚,简直不可揣测。若不是他右手伤残不能挥锁,这追魂锁他使出来不知是何等威力可见当年蓝门毓秀庄齐名,果然名不虚传 秦文络心中惊叹。 重新拉开帘幕,一行人退出灵堂,守夜弟子重新被唤回,已是临近子时。 又过了一日,便是蓝门门主下葬的日子。 下葬那天,不知是不是上天哀怜惋惜,特意为表示人间失去一个英雄的哀痛,天空中竟飘起了蒙蒙细雨。 细细的雨丝如针一样从空中飘落,洒在众人头顶,身上,微微能感到一丝刺骨的凉。 送葬队伍有几百人,浩浩荡荡从蓝门出发穿过临安小半个都城,去往位于西南的赵家墓地。 路边站满了人,多数是临安本地的赵岩冥生前帮助过的人,但是也不乏外来凑热闹的。各种声音不住入耳,有哭嚎的,有嗟叹的,也有看戏的。 赵青沐捧着灵位走在队伍最前,一张小脸惨白得没一点血色,眼里早已迷蒙,却极力压制着马上要溢出的泪水免得模糊视线。 突然前面出现了几个她不愿看到的身影。 这个时候,她最不愿见到这些人。 有临安富商张家公子,有金裁缝的孙子,有悦来总行的楚公子,还有几个叫不出门的名门大家后人。 这些人此刻明显就是来看热闹的,远远地就看见他们并排站在悦来酒楼二楼窗前,大开窗户探出半个身子向外张望。 “哎这不是赵家千金么看她这幅样子,我险些认不出她来” “啧啧啧,看那小脸委屈的,真叫人心疼,金兄你快去安慰安慰她。” “滚你怎么不去,上次挨那几个耳光,现在脑瓜子还嗡嗡的呢” “人家金兄那是让着她,不然怎么会老实站在那给她打。仗着自己家和太子关系密切,大家给她几分薄面,每次被她欺负都没还手,你真以为她是天女下凡,人间绝色呐” 张家公子刻意把声音放大,并朝天翻了个白 眼。 “哎,张兄,你不是还准备去她家提亲,结秦晋之好么听说你聘礼都准备好了” 那个姓楚的公子像是刻意要拆张姓公子的台,一脸贼笑凑过脸去说。 “切那是我爹自作主张,他也不问问我同不同意现在她爹一死,赵家又没了靠山,就算是她家倒贴我整个蓝门,这人我也绝对不会娶的。” 话罢,就听见几个人不顾别人眼光,当街哈哈大笑,那真是丑态毕露,恶心之极。 赵青沐走在最前,把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心里早已气的燃起怒火。奈何她现在捧着灵位,处在送葬之列,否则她一定一步飞到他们面前,打得他们落花流水,连连求饶不可。 可是,她突然悲哀地想到:就算是打得他们求饶又有何用他们说得对,爹没了,娘被魔宗的人抓走,再没人能护着自己,让自己任性了 以前太子对蓝门亲近,也是因为爹爹强大,太子也是在利用他而已。如今,蓝门大势已去,再无强者,必定会被像工具一样抛弃。此时她再闹出乱子已经没人会给她面子了,说不定还会给蓝门无故招来祸患。 这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她又能怎么样 落在肩上的雨更冷了,钻入衣襟,渗入皮肤,直至钻入她心里。 她多想回到爹娘都在的时候 天冷了爹给递衣服,手伤了有娘给上药;春天会陪娘去祈福,上山折桃花,夏天随爹去打猎,去林里捉兔子。师兄们会偷懒,进城里给她买点心;自己偶尔也会学点针线活,秀一幅四季长春给他们看。 那时候的日子,多快乐啊 赵青沐忘记了自己是怎样到达墓地的,也忘记了父亲的棺椁是怎样埋进黄土的,直到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蓝门,回到了自己闺房。 耳畔依稀回荡着舅舅的声音:“青沐,你太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她似乎是在父亲下葬后晕倒,被舅舅送回来的。 十二 葬礼之后 闺房内,轻纱帐上秀满了象征圆满的牡丹花,可此时映入她眼里,却充满极大的讽刺,令她在锦被玉枕的暖床上一刻也待不下去。 不光是这床,这整个蓝门,整个天目山,整个临安,她都不想再待上一刻。 起身坐到妆台前,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她神思游离许久。 外面客堂之上,孙愕正在和韩双玉孟长济等人议论以后的事,那秦文络受孙愕关照没被当成外人,此刻和孙子齐孙若灵在一旁听着倒也无妨。 “青沐这孩子,自幼被父母疼爱,此刻经历这么大变故,短时间内恐怕难以从中走出来传位之事恐怕还要往后推。” 此前,孟长济已经提到:蓝门无主是件大事,师父师娘只有一个女儿,所以门主之位必然要由青沐师妹接手 这孙愕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此刻他更担心赵青沐的身体。 “不如,我先接青沐去江陵住些日子,待她心情有所好转,再商量这事不迟” “也好,传位之事倒也不急,门主位子迟早是师妹的,眼下还是要等师妹缓过来。” 韩双玉依旧和颜悦色,不急不慢,一副天塌下来他犹安稳的模样,看得孟长济心里生厌。 他心道:鬼知道你又在打什么算盘反正只要我还在一天,这门主位子绝对不会交给你。 “对了,秦后生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要不要到毓秀庄去做客几日,赏一赏江陵的大好风光” 孙愕想进一步了解这个近年来声名渐起的后辈,便试图邀他进庄。 “孙庄主盛情,晚辈心领了,只是晚辈还有要紧的事,所以暂时不去打搅了日后有机会,一定光临贵庄” 秦文络起身恭敬答谢。 孙愕几次想拉拢秦文络,可见其很赏识这个人。可是这秦文络貌似不怎么领情,几个堂主登时便打量起眼前这少年来。 这孙若灵心里一阵失落,却不敢表现出来,兀自抓起桌上一个梨子咬着吃解气。 看她大口咬梨的样子,似乎心里在说:姓秦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爹请你你都不去,日后哪一天你找上毓秀庄,看我不设置一百八十道关卡阻你进去。 见蓝门的事已经差不多了,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理由,况且自己却实是有要紧事去办,所以秦文络便有了去意。 “孙庄主,几位堂主,在下本是前来吊唁赵门主的,不想一留数日,多有打扰,还请见谅晚辈有点要事,先走一步” 转过身,秦文络又对孙子齐等道:“孙兄,后悔有期孙姑娘,保重” 对孙愕颔首一礼后,秦文络转身出了客堂。 这少年如此年纪便识得大体,注重礼节,人又胆大心细,敢拼敢闯,是个成器之才 孙愕看着秦文络离去的背影,不住点头暗暗称赞。 秦文络才一走,孙若灵嘴里的梨子就不甜了,她默默地把梨子放到桌子上。 本以为可以多看他几眼,多相处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走了孙若灵心里一阵失落,眼里的光瞬间就暗淡了。 孙子齐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变化。 自己的妹妹自己还是知道的。从小他这妹妹就不安分,在一个地方就没老实待过一天。这次她吃了定心丸一样,来这林安城居然没吵吵着要去这去那,那必是其中有什么人能勾住她心神了罢再瞧她看秦文络的眼神,孙子齐知道了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知道孙若灵的脾气,直接问她必是不说的,于是便换了个方法。 “若灵,你还是头一次来这临安城吧我带你去转转” 孙子齐讨好地凑到孙若灵边上,却遭到了她一惯的嫌弃。 “我才不是第一次来呢七岁的时候我来过一次。” 孙若灵白了她哥一眼,把脸转过一边,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不高兴的样子。 “这都过去多少年,你必是已经忘了这临安城什么样子了,我带你去转转吧” 本来孙若灵心情就不好,孙子齐还老是在她跟前絮叨,她一气之下丢下两字“不去”,便大步出了客堂。 “这孩子” 孙愕尴尬地冲几个堂主笑笑,又补了几句女娃娃惯坏了顽皮之类。 外面孙子齐兴冲冲地去追孙若灵,哪知她跑得飞快,越追她越快,孙子齐跟在她后面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终于,他快要追不上的时候,他喊了句:“我带你去送送秦兄弟好不好” 孙若灵这才在一处房顶上停下来。 只见她还故作矜持,两手一 叉,转过身去,回答:“不去,你兄弟关我什么事,我才不要去送他”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早期盼着他哥快些说“好妹妹”,“快跟我去”之类。 终于,孙子齐那木头还不傻,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句:“好妹妹,快跟我去吧一会儿他走远了” 孙若灵背对她哥的粉脸已经笑成了花。但是,转过头来的时候,她还要装作不情愿的样子。 “好吧既然你没伴儿,我就跟你去一趟吧” 孙子齐一拍扇子,回了个:“好” 他这个人,好成人之美,平时见别人妞妞捏捏的都会忍不住要推一把,何况眼前是自己的亲妹妹。 那秦文络,初见他时觉得他有些难缠,后来发现他胸怀大义,人品端正,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妹妹能看上他眼光也是不错,不如就撮合一下。 这孙子齐是这样想的。 二人追到大门外,看到秦文络正迈着悠闲的小步伐沿着大路向城里走去。孙子齐马上大喊一声:“秦兄留步” 秦文络惊疑地回头,心里暗道:不是刚刚道过别了么他还有什么事要找我 刚他还说有要紧事要去办,现在给人看到自己如此悠闲,未免有些不礼貌,于是边打招呼边在脑海里寻找借口。 “孙兄,啊不,子齐兄,还有什么事么” 秦文络问。 “秦兄,你好像忘了东西,我回去给你拿,你等会” 话罢,孙子齐也不等他开口,转身跑回蓝门漆铜大门内。 这秦文络此时又犯起了难:走吧这孙子齐好意给自己拿遗落的东西,自己就这样走了不大合适,若日后二人相见他一定会拿此事奚落我。 不走,此刻我跟孙若灵独处,被人看到不好,传出去也不好听。这孙若灵又是一幅冷脸,脾气古怪,好生难伺候万一说错哪句惹到了她,她一定会去孙愕面前说我坏话,叫我以后抬不起头来。 这我该怎样打破这尴尬的场面 秦文络有生以来头一次在女子面前不知所措,他竟忍不住东张西望,错起步子来,手里的紫金萧忍不住直击打手掌。 “哎呀细雨洒忧愁,天凉好个秋临安的秋天相比梁城要冷些。” 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便拿这天气启头。 出乎他意料,这孙若灵竟然搭话了。 “你有很多愁么” 本以为她站在这里是为了等她哥,而自己就如同路旁那山石树木一样,注定会被她忽视,没想到她居然会搭理自己,这秦文络顿时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马上追问:“姑娘也喜欢诗词么” 本以为毓秀庄千金也会像名门之后,文武双修,音律书画无所不通,刚想邀她与自己对几句散诗,结果一张口就闪到了牙缝子。 孙若灵马上皱起眉头,冷冷回答:“不喜欢,只是好奇你哪来的愁” 刚想邀她与自己对几句散诗,结果人家不喜欢诗词,秦文络脸上的笑容忽然定格住,略觉尴尬。 不过,他这种阅历丰富的人,马上便会找到话题缓和气氛。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我还是不说为妙,不然饶了姑娘的兴致,可就是我的不是了对了,我听说江陵不光美女多,风景也很独到,尤其是船上的风光” 刚说到这里,孙若灵眼里突现亮光,秦文络自知这回总算说到了她感兴趣的。 “是啊水流清澈,鱼虾成群,夏天的时候,白天可以钓鱼,晚上乘船夜游,灯火灿烂,岸边还有人放花灯,那景色简直像是在梦里。而我最喜欢躺在船上看月亮了,看着看着就听着水声睡着了。” 此时的孙若灵跟刚才判若两人,只见她眼里一闪一闪的都是兴奋激动的光,口里涛涛不绝,似乎还要讲更多有趣的事给他听。只是讲到这里突然发觉自己和他还只是路人而已,自己的反应未免有些过头,于是便就此打住,顺便望一眼他哥的方向。 表面上她在焦急地等候她哥,实际上她心里却在期盼着秦文络再多和她说几句话。 “花灯,不是只有正月十五才会放的么夏天怎么还会放花灯” 其实,秦文络早已等孙子齐等的不耐烦了,这话他也越来越接不下去,只是他不好意思打断。 “七夕的时候也会放啊看着那一盏盏花灯带着期盼流向远方,很有意思的” 她说的有意思,就是打翻别人的灯,让人家的爱情无法顺风顺水,也只有她自己能理解那“有意思”。 “听你这么说,将来有机会我可要去江陵好好做客一番,好好欣赏那船上风光。” 秦文络这样说着,心里已经焦急得几次想向大门处望去。 “你去江陵的时候,一定要去通知我,我可以带你游玩” 孙若灵说这句的时候是认真的,她眼神里 的真挚秦文络却没用心去看,只把她当做是刚刚有些熟悉的陌生人而已,随口敷衍道:“那是一定,你可要等着我,不然我去扑了个空” 说完,他便朝门口大喊:“子齐兄,你出来没,不然东西先在你那放着,我日后再取。” 刚吼完,孙子齐就从门口出来了,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说:“秦兄,你的玉佩,玉佩” 秦文络一摸腰间,自己的玉佩明明就在,但是着急离开,不好再多解释什么,接过玉佩就告辞离开了。 细雨还在扬洒,眼前的一切很朦胧,充满诗意,少年的身影却越飘越远,直至看不见。 回想秦文络潇洒离去的背影,孙若灵心中充满了希望。她希望秦文络清楚自己的心意,并期望他能重视自己的心意。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无故相邀刚认识的男子,这明显就是喜欢何况她已不是小孩子,今已成年 十三 一人之路(一) 秦文络刚走,当晚蓝门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谁也没有猜想到:一个养在深闺,不经世事的柔弱少女,温婉外表之下,深深隐藏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和报复之心。 赵青沐离家出走了 侍女熬好了汤药,端去她房里时竟发现她闺房内空无一人。 被子是凌乱的,柜子也有翻过的痕迹,桌子上放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舅舅,爹娘不在,我心悲痛难安,我先找个安静的地方调整调整我自己,很快就会回来,不要担心 这张纸传到孙愕手里时,他急得手都颤抖了。 “不要担心,不要担心,这叫我怎能不担心这丫头一定是去找魔宗报仇去了,哎呀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不是说好,把报仇的事先往后放,慢慢地找对策哎” 孙愕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皱眉苦脸,嘴里连声不断的叹息。 孙子齐也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绕着屋子转个不停。 “这可怎么办她一姑娘家,没经历过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不行,我得去找她” 孙子齐猛然顿足,刚要往出走,却被孙若灵一把拽住。 “就你,快算了吧逃你可以,真正和别人动起手来,你打得过吗平时不好好练功,总是这样那样找借口偷懒,连我都打不过,去外面你怎么保护她” 这孙若灵也不管周围几个堂主是何眼光,不顾她哥的颜面,一口气把他哥的劣势说尽。 那韩双玉眯起眼睛,笑着上前去调和,他道:“孙兄不必着急,这蓝门上下上千弟子,找出青沐师妹并不是什么难事” 孟长济和莫从之也跟着说道:“孙兄弟别着急,前几日飞鹰寨,九头镖两位的首领前来悼念门主的时候都特地交代过,魔宗再举入侵中原,那中原武林就是一家,他们一定会对咱们伸出援手的,现在我们有事完全可以找他们帮忙。现在师妹不知所踪,动用三个门派的人力,相信很快师妹就会有下落的” 直到孙愕也张口:“子齐,你就安心坐下来,听一听大家的计划吧”这孙子齐才慢慢坐回椅子上。 “孟堂主” 这韩双玉郑重地喊了一声。他今日不亲切地喊孟师弟而喊起了孟堂主,令孟长济不免疑惑。 “那飞鹰寨,九头镖相距天目山甚远,师妹短时间怎么可能跑到他们的地盘上,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多找些帮手,可是这远水终究解不了近火,我建议还是找振龙镖局的人帮忙比较好,一来是离得近,二来振龙镖局这几年名声渐起,认识的人脉也广些” 孟长济一时竟无言以对。 那飞鹰寨九头帮与蓝门可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如今虽然老一辈都已经逝去,这一辈也还没断来往。如今蓝门有事不找自己人帮忙,却去求那自恃背负盛名高高在上的振龙镖局的人,真不知让别人会怎么想 心里有一大堆说辞,可是到了嘴边终究是无法开口,因为孙愕此时觉得韩双玉说的有理,已经点头。 这让孟长济心里更加悲哀了。 这孙庄主怎么说也是明眼人,他怎么也往韩双玉那边倒他难道看不出姓韩的暗藏野心 他却忘了一点,这孙愕可是半个商人出身,做事最会权衡利弊,他绝对会捡最轻巧最省事最快捷的办法 可是,人与人之间的交情如果最终都被利益所代替,那还会留下真情么 当年武陵山那一战,就是因为大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应战,可以为了对方,为了整个中原武林去死,所以上下一心,最终才能赢得胜利 如今的中原,没了赵岩冥之后,人心不齐,各自为营,恐怕已成一盘散沙,魔宗此时进犯,夺取中原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孟长济与莫从之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满是哀愁失落。 “稍后我也会写信回去加派人手寻找,那就这样说定吧几位堂主,就劳烦你们了” “孙庄主千万不要这样说,大家都是自己人。” 话罢孙愕拱手一礼,韩双玉等纷纷还礼。 从大堂出来,夜色已十分浓重。 韩双玉带着马萧去写信联络振龙镖局的人时,孟长济和莫从之先后找借口离开。 走到天目山群山一个隐蔽树丛中,二人停下。 “大师兄,你看那韩双玉越来越得逞了,日后他势力越来越大会不会排挤我们” 莫从之问。此刻他已有了危机感,任何人得到势力之后都会排除异己,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 “这他应该不敢,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师父亲自带出来的弟子,蓝门之中我们也占了一半的 分量,他没这个胆量更何况他还不是门主,没那权利。” 孟长济回答道。他似乎料定韩双玉还没有那么大能耐敢扫除异己,除非他敢造反,夺了门主的位子。此时,有毓秀庄在,他有贼心也没那贼胆。 “我私下里打探到,那振龙镖局的总镖头龙固和韩双玉可是故交,我们可要防着点,谁知道那小子会不会吃力扒外,先对咱们出手”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是该加强防范,在这特殊时期” 这个时候,赵青沐已然逃离临安城,到了一个偏僻小镇。 此时,她已化身一个英俊小生模样,头发高高竖起,穿着一身墨蓝长衫。 空气中还残留一丝寒冷的意味,她下意识地耸了耸肩膀。 该找家客栈住下了,不然这么冷的天睡在外面岂不是会冻死。 离家走的太匆忙,不住脚的狂奔了这两个多时辰,就是怕舅舅等人追来,毕竟他的踏云梯可不容小觑。 不过她的担心似乎有点多余,因为她这猫一样轻悄的动作,夜鹰一样机敏的眼神,早找好空隙,趁众人没察觉的时候偷偷跑掉了,她舅舅又怎能知她跑到了哪里 等她觉得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光顾奔跑,竟忘了问路,此刻她已不知自己到了哪里。 卡壳g 沿着坑洼的老旧石砖路走了一段,终于看见不远处高悬的两个黄灯笼间那“有朋客栈”四个漆黑大字。 想也没想,赵青沐便走了过去。 游戏翻车,码字翻车经典口头禅:小色带本,实力一拖三经典评价:哎,你看她又翻车了,下次还能信她么玩游戏么,带你飞,绝对坑的那种 十四 一人之路(二) 半梦半醒之中,听得窗外滴答的雨声,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或许是太累太难受,很久没有休息好,也或许是这偏僻小镇的夜太过静谧,昨夜那一觉她睡得很深沉。 深沉到哪种地步,今早一只麻雀叽喳在她窗前叫了好久,她才睁眼。 醒来以后才发现,她的眼角都是湿润的,伸手一探枕头,早已湿了一大片。 赵青沐忽然想起来,昨夜她好像见到了她父亲。出现在一片光明之中的父亲,脚踏着云雾向她移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并把她揽入怀中。 她眼泪顿时奔泄而下,好在此时父亲的肢体是健全的,还没有被人夺走。她紧紧抱着赵岩冥,感受着他的体温,脸埋入他衣服里,幻想那一切还没有发生,一切还和原来一样。 只是梦境越美好,现实就越残酷,醒来的时候也越伤心。赵岩冥还是离开了他,乘着那片云彩。似乎他于梦中来只是来给自己女儿送个平安,告诉她自己已登极乐似的。 赵青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伤痛,恸哭起来。哭着哭着,她忽然想起来,人都说梦和现实是相反的,现实父亲死了,梦里他便安好,那么梦里没有出现她母亲,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母亲还完好无损地活着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情有所好转,眼泪不再往下淌了,兀自发起怔来。 整个上午,她是抱着被子在床上度过的。双目发怔,一动不动,心如枯槁,面如死灰。既感知不到外界,也没有对生活的信心。 小二上来敲了敲她的房门,问她吃不吃早点,被她一口回绝。见这客官甚是怪异,语气冰冷,怕多说两句招来谩骂,小二便不敢再打扰,怏怏地下了楼梯。 直到正午,肚子处叽里咕噜地传来响声,她才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不知这几天天气是怎么了,就像是应她的心情一样,灰蒙蒙的,总是下雨。直到今天,湿冷的空气里才有一点暖意,是太阳出来了。 赵青沐出了客栈,昏昏沉沉,双腿如灌铅,木讷的走到了大街上。 出乎她意料,晚上空无一人的街道白天竟然如此热闹。人来人往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时间她竟然觉得自己有些不适应这纷杂吵闹的市集。 转身,赵青沐便向街道尽头,或许是小镇尽头走去。她想找个清净的地方吃碗面,先填饱肚子再好好寻思寻思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所带盘缠不多,她需要尽快找到魔宗的盘踞处混进去,伪装成魔宗弟子,然后卧薪尝胆,找机会对墨一下手。 此前,她已打探过有关魔宗的事,多少对那个墨一君有所了解。 所谓的魔宗,全是后来中原人对它的蔑称,它其实叫银火宗。老宗主墨染天修银寒类暗器和火毒掌,创立教派便命名银火宗。 二十年前,银火宗未入中原时,它的宗部在大理国。自从武陵山一战,墨染天一死,西域勇士追踪银火余孽杀到大理,经大理皇室默许后,便将银火宗盘踞的焦黎殿内屋宇宗众烧杀个干净,方圆几里尽为焦土。 虽说那些勇士如此做法有些过于凶残,但想见他银火宗杀了那么多中原武林的高手侠士,得到这样的结果也没人去诟病。 如今已过二十年,不知新任宗主墨一君还会不会重回大理,也不知银火宗新的据点设在了哪里。 赵青沐只知那墨一君神出鬼没,形迹飘忽不定,却根本无法得知他到底在哪里,于是便想着去大理走一趟,看能不能打探些消息。 一抬头,见一小二在路边酒摊前端酒拿菜,忙来忙去,便驻足停下,想向他问问去大理的路。毕竟这小二接触的人多,天南海北路过的人都会来这里坐下歇个脚,喝个酒吃点东西什么的,探知个消息找他们还是很靠谱的。 “小二哥,麻烦问点事情” 赵青沐说着从钱袋子里掏出几枚铜板。 起初这小二一见眼前是个细长身材,不长胡须的娘娘腔,心里还有点膈应来着,但见他手里拿着铜板,登时眉开眼笑,热情上前招呼。 “哎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我想问问你去大理怎么走” 一听这少年是要去大理,小二顿时好奇他去那么远地方干嘛但是,阳光下他手里铜板被磨得光亮处的边缘闪着诱人的暗淡光泽,小二越看心里越欢喜,想快点把它们揣进兜里,便赶紧回答:“客官您可听仔细了,这大理在西南,您去那先得过了这镇子,绕过前面那两座大山,往南再过条河,再” 听小二说得这么仔细,赵青沐便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小二说的有点快,说过的地方繁多复杂, 但是赵青沐天资聪慧,记忆力又好,通通牢牢记在心里。 待小二说完,赵青沐毫不犹豫又抓起一把铜板塞在小二手里。在小二的连连道谢声里她转身离开,径向客栈,准备即刻启程。 光顾着问路,竟然把肚子饿的事忘在了后面,腹中一阵咕咕声过后,如同痉挛一样的难受滋味让她头生虚汗,脚底发软。 看来不先吃点东西是无法走路的了 被身体要挟,她只好先去一家面馆。 囫囵吞了碗面,她总算攒了点力气,便起身付账,离开面馆。 吃惯了家里精心做出来的饭菜,一对比,外面的饭果然寡淡无味的很。不过,将来的路艰难困苦,风险重重,或许比这更难吃的东西,甚至刀子她都得咽下去,这区区一碗清水面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黯然苦笑。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搭在了自己肩上,抓得自己肩膀处一阵发麻。 接着,一阵粗犷沙哑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小子,出手挺阔绰,不如也跟我打听打听路,多赏我几个铜板” 一回头,一个身穿泛黄单褂,大腹便便,眼光凶狠,头发飞扬炸起的油腻大汉正把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 刚填满食物的胃里一阵翻涌。 这大汉好生无礼,听这口气,像是要劫财刚刚自己打赏小二那一幕准是被他看进眼里去了,所以这会来勒索。 赵青沐马上来了火气,眉头蹙起,眼露煞气,将身子轻轻一斜,准备从大汉手中抽出肩膀。 结果出乎意料,她身子一晃,竟然没能逃脱。而且那大汉的手加重了力气,此刻竟像钢钉一样扎进肩膀,扎得她肩上生疼。 “放开我” 她怒吼道。 她这一吼非但没能喝住大汉,反而一侧身显现出自己纤细的腰肢和曲线。大汗看到这小身板惊得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我就说谁家的小少年自己偷跑出来了,瞧这模样身段,原来还是个小姑娘今天大爷我捡着了,财色双收啊” 赵青沐不等他笑够,身子微微一躬,一只手反去抓大汉手臂,另一只手协助挣脱,同时伸腿去踢大汉的右脚。 这次她使足力气,用力挣扎,这大汉怕一抬脚重心不稳,这才放开了自己的大手。 “可以啊这小妞有点本事,既然你喜欢来硬的,那大爷我就陪你过过招,等你服软我再带你走。” 这赵青沐心里早已对他那黑黄牙齿肮脏外褂嫌弃不已,心道:等我打残了你,让你去路旁哭嚎把心力都集中在拳脚上,所以她嘴上并无污言恶语。 呼的一声一拳挥过去,准备打在大汉眼睛上,大汉避开,随即一只大手伸向赵青沐领口,看样子像是要解开她胸前纽扣,拨掉她的衣服。 “无耻” 赵青沐闪身避开,接连几记硬拳击向大汉肋骨,大汉则伸出大手阻挡。 “嘿嘿,人不风流枉少年” 赵青沐自幼习武,自认武功不弱,但见这“少年”大汉虽壮虽胖,于拳脚功夫似是更胜一筹,总是压制于她,心里难免气愤。 越气愤想要修理他,却越力不从心,手脚越发绵软。她忽然想到自己已有许多时日无食无眠,此刻与人交手定是对自己不利,更何况遇上的不是等闲之辈。 而这大汉似乎是觉得这猫耍老鼠的游戏着实好玩,便还想调戏调戏,便没打算停手。 二人拳脚声呼啸不停,赵青沐越来越占下风,却还在反抗,不肯乖乖就范。 周围已经渐渐聚集起围观的人,听见大汉这“少年”二字,不免交头接耳,小声嘲笑。 还有人已经认出了这壮汉。 “这不是振龙镖局龙固那远房侄子马老四么他不在马家庄附近溜达,怎么会出现在这” “听说这人仗着龙固的威名,没事竟干些不得人心的勾当,抢财劫色,惹事生非,还无人敢管。” “今天这小姑娘倒霉了” 终于,自头上一阵冷风刮来,一个粗布衣衫的垂髻老道飘了下来。 众人只感觉晴天暖日下被这不知哪来的风一刮,衣裳被刮得掀起,脖子处一阵冰凉,忍不住拿手去搓。 “哈哈,好老成的少年你不舔脸说还真没人能知道。” 老道站在壮汉不远的地方讽刺道。 十五 初遇老道(一) 此时,赵青沐已被逼到了一处屋檐下,满头大汗,面色发白,正喘得厉害。 这老道正是那日在悦来酒家用一嘴听来的八卦换一桌好酒好菜的那老者。只不过今日他那摇摇晃晃的发髻梳得正统了些,衣服也洗得干净了些,让人能一眼看出他是个修道之人。 这老道捋着花白长须,悠悠地走到大汉跟前,假装凑近去嗅了嗅大汉身上的气味,然后皱眉摇头扇着鼻子走到了一边。 边走边说:“好臭啊多少天没洗澡了这是,还敢轻薄这么香的小姑娘” 别看老道这几句话杀伤力不大,侮辱性可是极强。 大汉登时就变了脸,怒喝道:“哪里来的老不死的,敢来侮辱大爷看我不打散你这把老骨头” 说着,大汉抬起手臂就冲老道冲了过去。 老道也不还手,脚一点地,轻飘飘上了屋顶。 赵青沐不禁暗暗感叹:好深厚的内功以前看他爹练功的时候,扬手带动的风可以惊动几丈内的草木,内力之惊人,她已不敢想象。 如今这老道动静自如,落下之时带动的劲风如有拔屋掀瓦之势,上升之时,敛气屏息,又如雪夜过后的旷野般静籁。 内力之修为,惊为天人,她早已不敢再猜度。 底下众人虽不明这其中奥妙,但觉惊奇,也不禁仰头去看那老道。 大汉扑了个空,心里懊恼,见老道已立在屋脊,为了不显示自己比他弱,也跟着两步踏上屋顶。 “老不死,有能耐你别跑,和我过几招” 壮汉一掐腰,谈起了条件。他怕老道再跑,他还得追,追不上叫人看笑话,不如就地和他打一架,收拾完他好去和小姑娘玩耍。 一想到那小姑娘肤白貌美,腰肢纤细,身子柔软,大汉心里就痒痒的很,恨不得马上就扑到她身上。 老道一龇黄牙,笑道:“我怕人家说我以老欺小,欺负你这小少年” 话罢,他把脸撇过去,懒得看大汉,举动甚是轻蔑看不起。 那大汉为了速战速决,不扰他春宵好事,马上解释:“老不死的,你放心,我马老四向来说话算话,今天咱们是正当较量,谈不上什么欺负不欺负的日后我不会找你麻烦” “好” 老道似乎早就等他放这话了,大汉话音未落,他就接上回答。 “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大汉大嘴一咧,骨头攥得咯咯直响,心道:你个老不死的,这回你不跑了,看我不就地拧断你脖子还谈日后,日后去给你上坟 大汉抬脚就向老道冲过去。 这回老道果然没跑,老实待在原地等着大汉出招。 大汉心里挺高兴,呼呼几拳混着风声抡向老道脑门,却见老汉微微侧头,轻巧避过。再几腿,踢向他下盘和腰间,他四指并拢,手掌只稍稍用力一挡,壮汉就一个踉跄,倒退出好几步,踩得瓦片咯吱作响,险些摔下房顶。 重新立定,壮汉额头已冒出一排汗珠。 底下的人都仰头看得出奇。 赵青沐知老道身怀绝学,异于常人,便想等他下来,问问是否可以拜师学艺,所以此刻她也没离开。 大汉终于发觉老道的厉害了,便再笑不出,瞪眼瞧着老道。 此刻他似乎是在积蓄力量,为接下来使出的致敌招数做准备。 只见他头上的毛发炸起更厉害,腮帮鼓鼓,手臂上青筋突兀,脚下微微张开步子,踩得瓦片断裂。 突然,那马老四像猛兽一样恶吼着像老道冲了过去,两臂交错着挥出一套拳法。乍看之下,这拳法是很复杂,令人眼花缭乱,而且盘旋曲折,错综复杂,如果让初出茅庐,不带兵刃的赵青沐空手来拆他这招,却实有些困难,毕竟他们蓝门是剑宗。 可是,老道看着他这迷人眼的乱拳,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钻入他拳阵之中,两手摆动,运劲如风,只几招就捉住了壮汉的两手,再一纵力,壮汉的身体就向前飞了出去。 待壮汉跌落屋顶,狠狠摔在地上打滚之时,老道还不忘羞辱他一番。 “这马家乱拳不错,可是由你这粗人来使简直是辣眼睛,你说说你,一个爹娘生的,那马老大马老二生的高大英俊,马老三虽然窝囊了些,也还说得过去,唯独你又肥又蠢,长成了一头猪还想碰人家白白的小姑娘,啧啧啧” 那马老四本来没打过老道,脸上已然无光,身上摔了多处,又是疼痛难忍,现在,老道又这样恶损他,心里是又羞又愤,简直憋屈到了极点。于是,他不等老道再张口说出下一句伤他心神的话 ,急忙挣扎着爬起来逃了。 那马老四一走,这围观的人笑话便也看够,纷纷散开,各干各的事去了。相信这几日茶余饭后他们再不无聊了,那马老四狼狈逃脱的模样够他们议论一段时间的。 人群一散,老道从房顶上落了下来,悠悠地走到赵青沐身边。 “你的剑呢学剑的不带剑,那学了又有何用,咦不对,你这脸色,你是经历了什么,还是被人虐待了,咋虚弱成了这个样子” 赵青沐马上追问:“前辈如何得知我学的是剑法” “你还没回答我” 老道又高高扬起了脸,胡子翘到了半空。看他这样子,活像个老孩童。 “我我带的是我爹的剑,出来行走江湖多有不便” “我说呢看你的身法,拿起剑来有几分模样,对付马家这混小子,应该不至于落了下风哎不过,终究还是修为上低了点,回去该好好练练内功” “老前辈” 不等老道把话说完,赵青沐开始央求:“老前辈可否收我为徒” “你为什么非要拜师,学了本事有什么用么” “我想报仇” “报什么仇,你要为谁报仇” “我要为我爹报仇” 话到这里,赵青沐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见她如此感伤,老道也不便再问下去,于是便开始皱眉深思。 许久,他才开口。 “我老道一生逍遥无羁,从不收徒你还是放弃这个念头吧不过,你若请我吃饭,我便考虑考虑指点你一二。” 赵青沐听了这才眉头绽开,擦了把泪水,笑着去翻腰间的钱囊。 看小姑娘腰上鼓鼓的钱囊,老道眼睛快崩出火花来。似乎是在窃喜:好呀好呀又有好酒好菜了,着实好呀 十六 初遇老道(二) 这老道也不客气,点名就要吃离这不远一个镇子上出名的丽香斋,赵青沐为报答老者把自己从淫棍手下救出的恩情,无论老道想吃什么她都会答应。 从客栈拿回了自己的行囊,赵青沐便随老道去往下一个小镇。 事实证明,她的离开是对的。 那马老四本就是个无赖,他嘴里的日后不会找人麻烦说出去还不如个屁。 他们前脚刚走,那马老四后脚就带着马老大马老二和一群小弟来到了这个不大的小镇。一群人声势浩大,进镇就到处搜寻,边搜索边叫喝着:“给我仔细地找,仔细地搜,不要放过这里的每一间客栈,酒馆也别错过,凡是可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搜到了。” 他们的那群小弟齐声应了便分头去搜寻。 那马老四此刻磕破了脑袋和胳膊,正裹着纱布龇牙咧嘴地站在一旁支使。 “把这块地皮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出他们” 他咬着牙恨恨地道。 这时,老道和赵青沐已经坐在了一张摆满精致菜肴的桌子前。 什么“辣子鸡”“烧鹅”油腻腻地摆了一桌,直看得赵青沐头皮发麻,无处下筷。 怎么说这赵青沐也是大病初愈,最需要营养的那一个吧这老道一道清淡的菜都没给她点,这让她有点难受却不敢说出来。 “啊呀饿死我了,我就不客气了啊” 老道筷子都懒得拿,直接上手撕。撕开一条条的肉就往嘴里塞,咀嚼几口又灌了一口酒和着肉吞下去,边吞咽边称赞:“好吃,好吃,味道一如既往的好别看这地方小,好吃的还是有的。” 嘴里塞满食物,话也说的含糊不清。不等完全咽下去,老道又把油手伸向了那盘猪脚。 赵青沐看得头皮发麻,怔怔地看着他撸着袖子大吃。她忽然很想念那碗面的味道。 “咦,你怎么不吃啊这么多,一会吃不完都浪费了” 这老道边说边热心肠地用自己的油手给她扯下来一条鹅腿,放在他碗里,都容不得她拒绝。 “老前辈,我吃不” 那个“下”字还未出口,老道便向她瞪起了牛眼。 “给我吃掉,看你瘦的皮包骨头,一股风来就吹走了,怎么学功夫” 这老孩童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天真又好笑,不会吓到赵青沐反而让她心里感觉到一丝温暖。起码他是在关心自己。 而且,老道提到了“学功夫”,莫非他是要指点自己 赵青沐心里顿时欢喜,当下便抓起鹅腿,张开嘴用力咬下去。 “哎这就对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做的事做起来就不费力了” 老道看着她用力咬下一条肉,胡乱嚼几下就吞了下去,接着一口又一口,那吃相和自己有几分相像,便会心地笑了。 吃完鹅腿,她又盯上了那辣子鸡。 不过这辣子鸡可不如鹅腿入口温和,刚咬了几口,舌头上如同针扎一样的滋味让她欲哭无泪。 “水,水” 她痛得满眼泪水,站起来到处找水,想解一解这川天椒的火辣。 忽见老道旁边放着的碗里有水,也不管它是酒是水,一口倒进嘴里。 “噗” 她把嘴里的酒喷了出去,捂着嘴悻悻地坐回到桌子上。 此时的她舌头喉咙火辣辣的,泪流了满脸,蹭了一嘴油腻,样子很狼狈。 老道看傻眼了,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他以为是自己害得她难受,自责得不敢再动筷子,那样子更像小孩子了 她却是哭了刚刚那一瞬她还困在玄学中,心里在抱怨:为什么上天总要欺负我,它夺走我的父亲,拨走我的母亲还不够,还要这么整我把这么样一个悲痛的人当成傻子来耍,是不是太过分了 突然,赵青沐皱着眉头笑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笑了起来。 边笑她边说:“我以前也这么傻么是我傻原来我脱离了所有人就成了傻子我忘了我不吃辣椒,沾不了酒啊” 可能是憋闷了太久,也可能是家里突变对她造成影响太大,压得她喘不过气。今天她忽然想到:酒可以解千愁,不如就借酒浇一浇自己的愁 忽然她站了起来。 “老前辈,你的酒借我喝点” 说着,她把那个比她脸还大的碗端到了老道面前。 老道心里一惊,犹豫再犹豫,还是把酒坛子端起给她倒上了。 心道:借什么借,饭是你请的,酒也是话你的钱买来的,想喝多少随你 但是,万一她喝多了怎么办 老道又开始担心。 管她呢喝多了就看着她在这睡,睡醒了再让她付账。说不定她明天才醒,那我可以趁机多吃两桌,嘿嘿不错,就这么干 想到这,老道又叫了两坛好酒。 酒桌上,原本以为这小丫头胡闹,给她灌上一两碗,她自己就该醉了。醉了之后,她趴在那边睡,自己就可以坐在这边大吃大喝,尽情享用了。 哪知赵青沐似乎继承了赵岩冥的海量一般,先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忍耐着咽了下去,之后再几口,喝着似乎就没有之前那么烈了,脚底下也跟着轻快起来,那种感觉,妙不可言于是她便坐回椅子上,一碗又一碗,一直至喝到第十碗,她身子才开始摇晃。 老道看得十分惊讶,竟连自己的酒也顾不得喝,紧紧盯着她的动向。心想这丫头是继承了她爹的酒量这么吓人还是盯着她比较好,万一她醉了可别闹出什么乱子。 喝多了,酒劲彻底上了头,那一晚的惨状便清晰地呈现在她脑海,让她再次崩溃。 老道这顿饭终究是没能吃好。 只见她红着脸颊,醉眼朦胧地坐在椅子上哭闹,边哭边锤桌子。 她一锤,老道的心就跟着咯噔一下,再一锤,老道难免要起身阻止,生怕她酒劲一上头把人家桌子再给掀了。 后来,好歹她是不锤了,结果又哭嚎起来。 “魔宗,墨一,你还我爹命来还有我娘,你把她关到了哪里” “上天为什么这样对我,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 老道一听她如此说,马上起身,从她包裹取来铜板,付账走人。 这丫头,一点也藏不住事,跟她爹一个样老道心里暗叹。 这饭他是不敢再吃下去了。这一吼,一会不是把魔宗的人招惹来就是把正在找她的马老四招惹来,或者就是撞见正在寻找她的蓝门的人。这三方的人,哪一方他都不想见,所以他可不敢再多逗留一刻。 诶这丫头刚说到要报仇 也好,反正她也没别的好出路,我不如就成人之美,让她去报仇那墨一君嘿嘿说不定她还能遇到些转机。 想到这里,老道嘿嘿一笑,扶她去了一个画馆,要了纸笔,在纸上刷刷写了几个字后,卷成一团,塞入她包裹。 然后,老道便把她丢到了一处深山 别以为老道是让她自生自灭,冻死或者让她被豺狼吃掉。 老道是把她扔到了魔宗秘密来往经过的路径。 她目的是想报仇,老道就送她去报仇,也算是吃过她酒饭之后的报答吧 十七 幽谷月明 深夜里,一处深谷溪涧大青石旁,赵青沐面颊红红,满身酒气,倚靠石旁,正醉得不醒人事。 她所在的山谷,正是魔宗人设在中原的秘密落脚处之一。 平时这里除了前来饮水的野兽和路过的魔宗弟子,几乎再无人踏足。 而那块大青石,别看普普通通往哪一横,它底下可是暗藏玄机。 谁也不会想到,这深山幽谷,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还暗藏一个机关洞穴。 魔宗的弟子也不会想到,这条从来也没对外透露过,甚至门内弟子都鲜有人知道的隐蔽交接处,竟然突然会有外人到来 当两个身穿火焰纹黑衣的魔宗弟子踏着夜风披着月色,从外面到达这山谷,见到青石旁醉成一摊烂泥的陌生人时,当下便大惊失色,机警地审视四周。 见谷中再无人声和其他异样,两人对视一眼,嗖地一声飞上谷顶,四下里探寻开去,少许又纷纷落到谷底集合。 二人站在赵青沐身前,就着月光观察这人的容貌。见这男子白净细腻,体态纤瘦,并无太大杀伤力,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也不可擅自掉以轻心,万一是哪方派来的奸细只怕对自家不利。 其中一人拿剑鞘碰了碰酣睡的赵青沐道:“喂醒醒你是谁谁派你来的” 只见赵青沐动了动脑袋,嘴里哼唧几句听不清的话,身子一歪,倒地上又睡了过去。 一看这就醉的不轻 “她醉成这样,你叫也叫不醒估计是自己喝多了,误打误撞掉落这山谷里来的” 另一人猜测。 “这也太巧了,这好睡在咱们这开门石上,是不是有预谋幸亏她没启动机关,不然惊动墨一君,那可就不妙了”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同时注意到了她身上背着的包袱。 二人把她放倒在地,取下她的包裹,打开一看愣住了。 只是两套换洗衣物,其中一套还是女人穿的衣服,下面还有一把长剑。 二人皱眉拿起长剑,看了一会儿又放了回去。 这剑一看就非凡品,但两人见识有限,也说不上它究竟不凡在哪。 “是个女的,假扮男人” “这怎么办把她弄走” “不行,不能放她走,万一她知道这里,日后回来岂不是麻烦” “那” 二人几乎同时达成一致,目光中隐约露出些寒意,同时拔出手中的剑。 刚要下手,忽觉眼前一黑,一股劲风突然迎面袭来,将二人掀起,飞出五六丈远,摔在溪水旁的碎石滩上。 然后一个黑影背对月光,落到他们面前。 二人口中惊呼:“谁”同时惊慌地看向劲风刮来的地方。 一抬头,二人眼睛便亮了起来,爬起来马上跪在地上。 “小的该死,惊扰了墨一君,还请饶命” 其中一个眼尖,一眼便认出这是他们的宗主,马上磕头求饶。 另一个随之跟着求饶。 “宗主饶命,小的实在不知这是宗主的人” 他们见墨一亲自出手阻拦,便猜测这是他们宗主带来的人。 月光下,那个黑影并没有多作解释,也没有惩罚他们,只是轻轻说了一个“走”字,哪二人便吓得急忙跑走了。 这墨一本自在这谷中密室休息,可能是被他们说话声吵醒,也可能是被二人拔剑声惊醒,所以便自密室出来,哪知一出来便见到刚才那一幕。 银火宗本也是江湖一大宗派,创派之初就立过规定,除大恶之人,不滥杀无辜如今墨一继任宗主,自然不会破那规矩。就算是银火宗成了整个中原的敌人,外面人人欲得而诸之,他们外界势力不可不防,但是眼下这个酒醉之人也不至去死。 这两个弟子险些犯下罪孽,刚刚没被教训,实是万幸,难怪逃得那样迅速 夜寒露重,地上的女子温度渐失,已经开始冻得发抖。 只是她醉得厉害,嘴里依然呢喃着些听不真切的话,看来一时半刻还醒不了。 如果放着她在这里不管,估计挨不到天亮她就被冻死或者被野兽吃掉了。 想来想去,墨一还是决定将她带回密室,等到她睡醒,再让她离开。 又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这次赵青沐梦到的是她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是突然冲进来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手拿长剑,只一挥,便把他们一家分离 她哭喊着醒过来,一睁眼,看见的一切又让她万分惊奇。 眼角旁还挂着一颗泪珠,她也顾不得去擦,便开始四下打量。 老道呢饭馆呢酒碗呢 那些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石桌石櫈,棕橱纱帐,壁画明烛。 而自己,则是躺在一张硬石板床上,盖着一床锦被。 陌生的环境让她心里大惊,倏地坐起。她以为她落入了马老四手中,此刻正待被她轻薄,于是不免崩紧神经,警觉起来,用手在身边摸索那把青花剑。 剑拿在了手里,忽然听得一丝细微声响,一转头,一名男子正立在石门处。 “你终于醒了” 男子开口,声音浑厚浓重,似有千丝愁绪,万种忧扰,出口即是沉郁。但仔细聆听,又似他本就这样,声音充满磁性。 赵青沐更加惊慌了,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胸前,又摸了摸自己腰间腿下。 然后,她才放心掀开被子,拿剑下床。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 翻身下床之时,男子已然转身,赵青沐这才看清他的样貌。 眼前男人约摸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高大,身披银色斗篷,手里正拿一只斟满酒的银杯屹立在圆形石洞门前。 男子眉目狭长,眼角上挑,面色白皙,几无血色。 “我还想问你,突然出现在我的地盘,想干什么” 男子启动泛白的唇反问。 “你的地盘你说这间石室” 男子浅哼一声,指指石洞门外。 赵青沐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慢步走过去,这期间一直紧握剑柄,以防不测。 过了石洞门,墨一按动机关,开启一扇石门,眼前便出现一条狭窄密道,密道两旁是打磨平整的石壁。 石壁上起初摆了盏盏烛台,再往外走,便能依稀窥得些许亮光,再走几步,便已来到一丛藤蔓前。 剥开藤蔓,外面清晰可见,是个山谷。而他们,此时就在山谷一侧半山腰上。 赵青沐不禁大吃一惊。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昨天明明在对了,那个老前辈呢他答应要指点我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老前辈是谁,现在你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了么可以走了么” 墨一似乎不想听她叙述自己来这的经过,把头一仰,开始下逐客令。 “不,不可能啊是不是前辈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是不是他认识你” 赵青沐已经急得眼泛泪光,可那墨一仍旧冷冰冰的,非但没有增加听她讲话的耐心,反而皱起眉头,愈加不耐烦。 “我不认识你说的前辈,而且,这里是不允许外人擅自闯进来的,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下次再看到你我不会让你活着出去” 墨一说罢,一拂袖转身离去。 赵青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用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可惜她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自己是怎样来到这里的。 那墨一回到石室,忽然间瞥见地上一张卷纸,便拾起打开来看。 看过之后,他似乎知道了怎么回事。 正在原地彷徨不知所措的赵青沐忽然听到墨一再次出来的脚步声,心里大喜,以为他改变了想法,会带自己去找老道。 一转身,却见他把一张纸扔在了自己脚下。 “这是你掉的东西吧拿起来赶紧走” 赵青沐迟疑了片刻,才弯下身子捡起来看。 只见上面写着潦草的几行字:丫头对不住了,老道我还有要事,暂时不能指点你了,我听说你要找那魔宗的墨一报仇,我就把你放在魔宗经过的地方了咱们后会有期。 当下赵青沐开始有些慌乱,老道怎么知道自己要找墨一报仇,莫非是自己喝多了,酒后吐真言,被他听到老道说把自己放在魔宗经过的地方,难道眼前这人是魔宗的人 想到这,赵青沐抽出长剑,警惕起来。 怪不得他嘴里说这里是不让外人来的,还说下次再见我就不让活着出去,看来这里却是魔宗地盘,他一定是魔宗的人 “你是不是魔宗的人” 赵青沐挥剑指着墨一问道。她眼里顿时寒光乍现,已现杀气。 墨一心道:要杀我找我报仇的人多了去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遇上一个,虽然知道这是西域那帮贼人栽赃嫁祸,但我也不能为此乱犯杀戒,枉杀一个不相干的人。不如就引她去横山寨复仇,让她自己误打误杀,被弟子们乱剑砍死的好 那墨一没有表现出被揭穿身份的惊惧,反而淡然付之一笑。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魔宗的人” “那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但是我知道你要去的地方在哪” 赵青沐迎上他双目,不禁心跳厉害。这个男人当真脱俗,不光举 手投足气质不凡,谈吐温文尔雅,语声温和,就连他的双目里都是春日暖阳般的明媚和煦,让人忍不住迷恋沉醉。 赵青沐脸颊一热,忙避开他的眼神。但身上隐隐的兰香不时入鼻,于那那锦被上的香气一致,联想到自己刚刚可能睡在他睡过的被子里,不禁脸上更红了。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那张纸,你也看过了” 墨一没回答她这问题,直接给她指明魔宗的藏匿处。 “此去南面二十里有个镇子,找一匹快马,沿着大路往西南,奔行六日,乘水路往西逆行而上,不出两日便可到达衡山寨,那里便是魔宗藏身之处。” 话罢,他面色突然变凶狠,冷冷说道:“我警告你,这里禁止外人踏足,下次再见到你,我保证你活不过一刻” 赵青沐突然被吓得倒退三步,靠在石壁上,心跳不已。这次的心跳纯是受到了惊吓。 墨一的身影在弯曲的石道中消失,赵青沐仍久久未回魂。 她心里暗道:好个奇怪的男子,帮过自己却如此凶横,真是一点人间的情分都不讲,真是难以接触,还是尽早走掉的好,她可不想与他再见 剥开藤蔓,四下里张望几眼,见山谷中除了淙淙水声,叽喳鸟叫外再听不到别的声音,料想应该再没别人,便一纵身,出了山洞。 揭秘赵青沐牌永久烟熏妆上妆过程:长达一个月,一年或几年的夜里睡不好,焦虑,食欲不振亮眼,魅惑,尽显高傲本色,你值得拥有 十八幽谷月明(二) 脚下一用力,几个上升转身,她已然跃到了山谷之上。 站在一颗巨树之上,眼见群山环绕,沟谷交错,赵青沐不得不佩服魔宗找这隐蔽处甚是聪明。 这里处处沟谷,到处是山林巨石,外人一进来很容易就迷失了方向,不是饿死,就是喂食野兽,所以久而久之,这里也就很少有人愿意涉足。 在巨树上展望了一会儿,赵青沐已把地形记了个大概,心道日后可能有必要会来这里。 出了那连绵的群山,她便踏上前往小镇的路途。 路上,她开始好奇山洞中奇怪的男子。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他是谁他为什么会知道魔宗藏匿的地方他为什么知道自己要找魔宗报仇哦对,老道给她的那张纸不小心掉在地上,被他捡去了,他一定是看过。 看他的模样,不像坏人,但是说话冷冰冰的,弄得人好不舒服。 他一定不怎么和外人接触吧说不定他生性孤僻,难与人相处,便躲在那山洞,自行练功,自己生活。看他那惨白脸色,应该有几年没见过阳光了吧面无血色,说不定还有病在身 赵青沐无聊之中私自猜测那男子,越猜越离谱,直至后来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便把思考重心转移到魔宗上,她才暂时把那男子忘了。 按照那男子的叙述,赵青沐行了大概一刻钟时间,便到了那镇上。 怪不得男子给她指明到这里要找一匹快马,这才赶了二十几里路,她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那男子大概是看出了她身子虚弱,去横山寨那么远的路途如果全靠脚程,她的身体定是吃不消的,于是给她找了个简单省力的法子。慢虽慢些,但起码不累。 刚到镇上,她便先找了家客栈休息。 连日来的不顺折磨得她困倦不堪,进到客房,反锁上门,头一挨枕头,她就呼呼睡了过去。 话说那马家兄弟声势浩大地各处搜索欺负马老四的老道和小姑娘,搜了一天也没啥收获,晚上回去还遭到了龙固的一番批评。 此刻,马家庄马老大宅第大厅之上,一个魁梧男人在大厅正前方正襟危坐。 这个魁梧男人便是龙固,他浓眉大眼,目泛凶光,两把短刀交叉别在后腰,就连坐在椅子上也不曾摘下,让人好生奇怪,以为那短刀是否如命一样重要,竟不肯离身。 大厅之上气氛沉闷,一阵风吹来掀得帘子飘动,龙固手肘边放着的一盏茶热气冉冉升腾,渐渐失温,他却动也不动。 底下马老大马老二站一排,马老三马老四站一排,他们身边就摆放着木椅,桌上也放着热茶,但现在任谁也不敢坐下,更不敢轻易喝那热茶。 这几个人大气不敢喘一声,躬身站了许久,时不时偷瞄一眼座上的龙固,欲说什么,与兄弟相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于,龙固开口了。 “马老四,那姑娘究竟是不是你放跑的” 马老四战战兢兢,犹豫着回答道:“龙叔,我我那时真没想到她可能是蓝门的赵青沐,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小贼” “放屁” 嘭的一声,龙固用力猛拍桌子,振得木桌嗡嗡作响,茶盏中的茶水溅了半桌。 马老四吓得肩膀一抖,把头低下,再不敢抬起来。 “多少人看到你当街调戏人家姑娘,后来遇上了一个老道士,打不过人家,把人放跑了普通小贼,你会那般纠缠还不是你一时色迷心窍,把正事耽误了” 龙固瞪着牛眼,怒吼道。 “我我真不知她是蓝门的人” “还特码狡辩,前天夜里我就给你们飞鸽传信,告诉你们要严加查找一切可疑的女子,那蓝门韩堂主特地委托,要我帮忙找到未来门主赵青沐,你们可倒好,关键时候不给我办事反倒给我舔乱子” “人放跑了不说,丢脸都丢到我振龙镖局这里了” 马家其余几兄弟一声不敢坑,都耐心地听着,只有那马老四撅着厚嘴唇,满心不服气,又很委屈,心道:我就看上个姑娘,怎么着你了我平时我也是这样子啊 大概他是欲轻薄赵青沐的事被人传了出去,人没给找到,反而让韩双玉听了不高兴,问到他那里了吧 此时,孙愕已经带着孙子齐和孙若灵回了毓秀庄。 蓝门之中,现在是韩双玉在做主。 他找的振龙镖局与蓝门合力也没能找到赵青沐,反而听到了振龙镖局一些不好的传闻,他也不怎么高兴。 据马家庄周围可靠线人回报,很可能赵青沐被老道救助,似乎已经离开那个小镇,往南去了。 这下,韩双玉可犯起了愁。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联合蓝门与振龙镖局以及一些势力,形成围合之势,定能拦截回赵青沐。可如今,人没能找回来,他颜面大损,与龙固的关系也闹得有点僵。 想必孙愕很快就会知道这事,那时他一定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想到这里,他不禁唏嘘。 绿纱轻帘,翡翠雕琢的青山堂大厅之上,韩双玉不停地来回踱步,心烦不已。 忽然他眼角余光瞥到一人,便立刻停下脚步。 “四师弟,你怎么来了” “我看大师兄烦闷,特来给大师兄解愁的。” “给我解愁,你能有什么办法” 马萧神秘一笑,坐在那精雕木椅之上。 “其实大师兄也不必烦扰,找师妹这件事又不是你一人的责任,你也不要自责。” “可是,当初可是我阻止了二师弟去找飞鹰寨九头镖的,如今不知他们会不会以此作为报复的借口来针对我还有毓秀庄,不知那孙愕会不会认为我办事不利,不能托付重任。” 听完韩双玉如此讲,马萧噗嗤笑出了声。 “师兄想的未必有些过了,如今的中原,师兄认识的人难道不比那毓秀庄,碧水堂和绝壁堂认识的人多你还需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韩双玉听他这么说,心里慌乱顿时减半。可是,他还是不乐观。 “我认识的人再多,我也是蓝门的分堂堂主,不是门主,既然不是门主,始终要低人一等,免不了受制于人” “呵呵这就是我想和师兄说的,与其低人一等,何不反客为主,坐上门主的位子,那时谁还敢说你的不是” 韩双玉惊奇地看着马萧,心道:这小子平时不言不语,没想到居然暗藏这么大野心,真是低估了他。 未等韩双玉说什么,马萧的计策已经递上。 “现在赵师妹离开师门,只身前往魔宗,岂不是大好时机,反正她最终都会死,死在魔宗手里与死在谁的手里又有什么分别,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分别你何不助自己一臂之力” 马萧满眼诡笑地看着韩双玉,令他不禁脊背发凉。 事到如今,韩双玉还没想过要赵青沐死,而这马萧,心地可真歹毒。 不过,无毒不丈夫,要想成就大事,还真要心肠毒辣些,优柔寡断,瞻前顾后,那绝不是成大事之人所为 这小子,与之某事,必有所成。 十九 牢骚(可略)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江陵的深秋,夜里有点凉,孙若灵已披上了一件陆绵亲自为她缝制的青黄棉斗篷。 她这次回来犹如变了一个人。 以前疯疯癫癫的整日没个着落,不是东颠就是西跑,毓秀庄里平常几乎就看不到她的身影。 自打上次从临安回来,她突然安分很多。以前很少拿笔的她居然写起了字,抄起了诗,偶尔还试着画几幅画,只不过画的都是些小鱼小鸟之类,画的还不伦不类。 晚上,她虽还会出去,但大多时间都是在江陵城最高的那一处楼阁最顶上呆坐看灯火。 这让偷偷跟踪过她的孙子齐非常好奇。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看来不止外表会变,性情也会变 孙子齐是这样认为的。 围绕江陵城的河面远处灯火点点,是撑船夜游人的灯火。 点点火光引起她的深思,她开始思念某个少年,那个引她春心触动的少年。 可以说,她一回来就在盼了,盼着与他见面的那一天。 他说过会来就应该会来的吧 赵青沐踏上了南下的路,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正在慢慢摸索着魔宗的轨迹。可能在将来的某一天,二人会在魔宗碰头。应该不是可能,是一定 秦文络一路就在边走边打探。他已知赵青沐离家出走的消息,也知孙愕返回毓秀庄的消息。 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消息这么灵通,可是,他就是有自己的办法 牢骚来也:说句实话,收藏不动的时候才是我最爱动手指的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是个怪人上学的时候,我是个闷油瓶,嘴上啥也不说,背地里很不听话学习很好,老师不怎么喜欢,所以就不是个正正经经好学生长大后,我成了个除了正经事啥都能做好的废物长大以后,想做的事没有一件做成的。有时是自身原因,生病了不能完成的事是很遗憾,可我却走不出那坎,还蒙在那阴影下久久走不出来,那种痛苦折磨好长时间以至于后来精神不佳,做什么都心有余力不足。那种难过,真没法形容大概就是想好好做事,养活自己,可是没有个好的身体,它让你不高兴,睡不好,吃不消,还让你这疼那难受有点像屋漏偏逢连夜雨所以这些年,在哪都是混个半年,然后滚老家调整修养,然后再出去,再回去。后来,干脆放下了所有,只愉悦自己,什么都当做兴趣,所以不会强求自己,包括不会附和别人 这牢骚有点长,开始想讲个励志故事给偶然能看到的人听,后来我发现现实这么残酷,一点都不励志,还不如不讲,再到后来,也就是想给自己经常写一半跑了或者断断续续找个借口而已。有没有这个必要都是未知但是,其中一句话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遍,也希望成为我这段话的主旨:人活着,真的高兴就好身体健康,心情愉快,一年到头还能旅个游,那真的是上天给的恩赐了 二十 横山寨(一) 一路从北到南,路上的景色不断变化,颜色也跟着在变。 赵青沐从来也没仔细观察过四周的风景。以前在临安,她很少出门,去过最多的也就是山里的寺庙和山顶被她练剑砍过千次万次的石丛树林。 临安城的秋天,在她印象中就是单一的,许愿树由青到黄,再到绯红的变化;或者是整个天目山从一袭翠绿绸衣到枫红锦黄头冠霞帔的变化;再或者就是人们衣着由薄到厚的变化。 而这一路上,她看到了许多她从未见过的情景。 不光是颜色。 越往南,草木的颜色越深,就越不像秋天。 而她觉得新鲜的,大多数却是人 没错,就是人 以前她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抬眼见到的不是父母就是同门,以致她大多时候都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些人,也就导致了她只知道他们的一面。 突然,周围的环境一变,身边的人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导致了以前她没见过的这些人的另一面便表现出来了 她才发现,原来人还可以藏起自己的心思那样去活 那些迎面而来的笑脸,看似明媚,实则暗藏凶机。而真正想对你笑的人,他可能都不懂怎么表达 有些心里坏的人,从来都是慈眉善目温和客气的模样,而那些真正纯良的人,永远都被淹没在后面没有发话的权利 而这一路上,她见到了很多她以前没用心关注的情景。 她见到了晚间坐在一起闲聊的人,看到了忙着招呼客人偶尔拌几句嘴的店家和小二,看到了收拾摊位一脸知足的小贩夫妇 她忽然感慨:是身处的位置导致的收获不同 如果她爹不是蓝门门主,她娘不是江陵第一美人,他们可能不会得到那么多名誉,同样也不会背负那么多祸端。 可是,她现在除了羡慕别人还能做什么呢事已至此,她除了讨回自己的公道还能怎样做呢 眼见的那些只能带来一丝的放松和愉悦,很快她脑中又被复仇的念头湮灭快马加鞭,耳畔阵阵呼啸的风声,前面要去的横山寨,那才是她听得最真切,最想去的地方 不到六日,她已穿过无数小镇,山地,浅溪,石林,来到了西江前。 接下来是水路的行程。 长这么大,她不光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也是第一次走水路。 看着那一片广阔碧绿的江面,她心里一时有些震撼。 翻来覆去也只在脑海中找到了“南诏红藤杖,西江白首人”两句,具体是什么意思她也模糊不清,用来描述此时的一片寂静壮阔有失偏颇,但是这景色足以让她停下来沉迷赞叹。 带好干粮,于岸边找了撑船的船夫,问好价钱,马上船夫便开始载她前去横山寨附近。 水上行程可不比陆地,船只慢慢行进尽耗人耐心,枯燥不说身子也无法施展。不过幸好她自幼读书练武,磨炼心性,此时只需在蓬内打坐默念写意剑剑决,听着哗哗水声,便也觉得心安。 不知行了多少时辰,也不知都经过了什么地方,等她一觉醒来之时,船已停靠在岸边。 从船上下来,她的身体还有些摇晃。船家见她醒来,马上跑过来说话。 一番交流她得知,船家是看她难得睡熟,不忍心将她叫醒,于是靠岸后静静在一旁等候。 赵青沐谢过这朴实的船夫,转身便踏上了前往横山寨的路途。 横山寨位于西南边陲,从河岸一路过来越往西地势越平坦。渐渐地草树拨开去,道路湿软起来,慢慢地视线里出现了细柳河堤,水塘莲叶。 前方是一座方圆二十里大小的城镇。 还未来到城前,远远地她便看到大路上熙熙攘攘,身着各色服饰的游人商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远远地就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吆喝声叫卖声,再靠近些,能看到一部分语言不通,用手比划的人。 久居家中的她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城寨靠近右江河边,她刚靠岸的地方可是一条十分重要的水路交通枢纽。而河对面就是前往大理的古道茶马古道。 这条古道通往大理诸国,再往外延伸至蒲甘等国,流通茶叶马匹等货物为主。每年这里都会出现来自四方各地的商贩和牵着马匹的长队,这横山寨也逐渐成了朝廷和西南各部族进行商品交易的主要集市和朝廷最大的马市。 虽然热闹的地方本不是她向往的地方,但是她此行来是为了寻找魔宗的,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挤进人群。 穿过热闹集市,再往前可以看到彩灯高悬,雕栏画栋,轻纱飞 扬的酒楼客栈。平整大路两旁屋舍俨然,雕檐绿瓦,漆门亮椅,如时时刻刻被雨水冲洗般干净整洁,光鲜明亮。虽称不上是皇宫般富丽堂皇,但也隐隐透露出富奢的气息。 拐过一个酒楼,她进了一个小饭馆。 一进门,左面桌上坐着一个瓜皮圆帽,遍身锦缎,脚蹬锦靴的八字胡矮子,右边桌上坐了头围纱巾,身着厚布衣服的妇人,刚出去的还有个袒胸露乳的大汉。 这些人她一路上见过许多,知道这里是贸易之地,常有来往的外族商人,不足为奇,便不再过多打量,转身找了个角落安静处,跟小二要了碗面。 她自知一路上花费颇多,此时身上已无过多钱财,所以只要了碗面,心道:一碗面最多也不过几个钱,再贵也不会多出多少,所以她还是负担得起的。 吃过面,她开始四处溜达,一边欣赏这远离中原的异地人文风俗,一边筹划着自己该怎样打听魔宗的下落。 走着走着,她到了城郊紧靠莲塘的一座小桥之上。 晨雾稍散,莲塘之中还残留些许氤氲气息,笼罩在一片碧绿之上,其间夹杂几朵嫩粉,那景象似梦似幻,朦朦胧胧,让人久久沉醉其中。 一只小船悠悠从远处慢慢驶来,载着几篓鲜鱼活蹦乱跳,在小桥边停下。 一个白发老翁从船蓬出来,赵青沐便上前去询问。 “老人家,可否问您个问题” 老者抬头瞥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问什么” “我想找魔宗的人,您知道该往哪里走么” 老头低头沉思一会,回答:“魔宗没听过你还是问别人吧” 说完,他把船系好,拎着那几篓鲜鱼悠然离去。 一会儿,她又接连问了几个路人,结果给出的回答都一样 赵青沐回到桥边看着莲塘发呆良久。 她不禁陷入深思。 早在二十年前,魔宗犯下杀戒,被武林讨伐,声名早该狼藉在外才对,怎么到这里却鲜有人知呢 或者他们改了名字不可能改了名字还不是那些人,躲在哪里被人发现还不是一样。 莫非,他们藏的太隐蔽了,目前还没被人发现 大有可能 想到这里,赵青沐似乎有了接下来的计划。 二十二 横山寨(二) 一晃,自从赵岩冥被害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她经历了很多。 亲眼见证父亲入葬,外人嘲讽,然后逃离临安,一路往南。路上沙尘飞扬骤风急雨,马声嘶鸣,船行悠悠,水声汩汩仿佛一切声音还在耳畔回响。 此刻她已身处这繁华城寨的塘边小桥之上。 人都说时间是剂良药,过去了越久,心里的伤痛就会减轻些。可是,每当太阳西斜,夜幕降临的时候,赵青沐心里的悲伤还是潮涌一样不可抑制,澎湃汹涌。 不知是时间太过短暂,还是伤痕太过深重。 天边那最后一抹红霞淡去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倍感惊喜。 “好巧,你也在这里” 小桥上再无他人,赵青沐深知这声音说的是自己。 她猛一回头,有种要热泪盈眶的冲动。 眼前这人她记得,是跟着舅舅一同前来查探杀害父亲真凶的那个少年。 “你怎么也在这里” 心里顿时涌出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激动殷切,千万句想要说的话,想诉出来的愁,一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几个字。 他们也就见了那一面而已,还称不上熟人。她知道自己的热切沉寂下来是为什么。 “我南下探查魔宗的消息,一路追到了这里,你呢哦对,我听说你离家出走,相必定是为了寻仇” 赵青沐此时已没有瞒下去的必要。 “你若是想抓我回去,那就死了这条心吧没找到我娘,替我爹报仇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眼里的激动突然消失,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你别误会,我不是来抓你回去的,我是来寻找魔宗的。” 一听他也是来寻找魔宗的,赵青沐消除了心里的警惕。 她重新转过身问道:“你可有什么消息了” 秦文络摇了摇头。 “我也是刚到这里,跟着几个火焰纹黑衣人一路过来的。” “黑衣人” “对,中原没有哪个帮派是身穿黑衣的,我看他们神神秘秘的形迹可疑,便悄悄跟踪,结果就到了这里。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就是魔宗的人” “魔宗的人都是火焰纹黑衣人我怎么一个也没有见到过” 赵青沐努力地从记忆中见过的可疑人中搜索,可惜想了半天,她也没能记起有哪些是身穿火焰纹黑衣的人。 “赵姑娘一看就是夜间不出门的人” “怎么说” “试想一下,如果有人想要隐藏自己,又怎么会白日里光明正大出现更何况魔宗是整个中原的敌人。哈哈,不饶弯子了其实我跟踪过那些黑衣人,他们都是夜里子时过后三两出现的,而且他们行动特别谨慎,联络地点也很偏僻。” 赵青沐回想自己那日出现在山谷的场景,发现秦文络说的却实有道理。老道说他把自己放在魔宗弟子出没的地方,虽然不知怎样到的山洞,但是料想那魔宗用来联络的地点必是在那片密林山谷附近,着实是够隐秘的。 “我” “怎么了” 赵青沐其实是想把自己出现在山谷的事说给他听,但一想似乎没什么必要,便就此打住,然后转移话题。 “没什么他们行踪那么谨慎,想要跟踪他们都很困难,要找到他们的巢穴,岂不是难上加难” 秦文络微微一笑,收起紫金萧看向眼前莲塘。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的霞光把莲塘染得一片艳红,别有一番景致。 “说难也不难,现在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找岂不是要简单多了” 赵青沐马上别过脸去。刚刚听到“我们”二字,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与秦文络也才认识,此刻机缘巧合遇到,眼下因为都在寻找魔宗才产生交集。虽说二人来自中原,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横山寨,今后免不了要协作寻找魔宗,很可能大多时候要一起行动,可是秦文络说出来的时候,她仍心有芥蒂。 或许是她太过单纯,此前并未过多接触男子的原因。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赵青沐转过身去,难免让秦文络多想,以为她很介意与自己同行。 很可能她还有自己的打算,我这样是不是有些冒昧了她此刻一点在寻找拒绝我的借口。不如我先解释清楚,免得她顾及我的感受不好说出口。 秦文络刚想张口,赵青沐已然开口:“秦公子是吹箫人的后人,相必萧一定吹得很好” 秦文络心里一喜 ,她没有拒绝,那应该是答应愿意同行了 他马上回答:“实不相瞒,萧吹的一般,但是用来打架使得很顺手这紫金萧质地不凡,构造独特,内藏机关,主要是用来杀人的” 赵青沐顿时被他说的紫金萧所吸引,好奇地走近前来。 秦文络顿时心跳加快。 那赵青沐本来也是临安一大美人,美貌也是远近闻名的。即使现在她穿上了男妆,束起了头发,她那俊俏鹅蛋脸,秋波醉眼和樱红嫩唇仍让人遐想联翩,深深沉醉。想当初多少富家少爷想看一眼她的美貌都没得机会,如今她距自己只有几步远,而且在一步步靠近,那秦文络自然有些紧张慌乱。 “韩湘子也有一把紫金萧,不知比起秦公子的,会不会逊色” “那不一样的” 秦文络突然脸上有些泛红,回答道。 她这一句话,相当撩人。 韩湘子何许人也位列八仙,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如今她竟然拿我与之相比,可见对我评价颇高 秦文络一时心花荡漾,眼光迷离。 如此美人,又能欣赏自己,能与其同行,简直是此生荣幸,如能如能结为夫妇,此生全矣 可能是心生喜欢,所以便会容易往自己期望的方向幻想,秦文络不知,赵青沐只是单纯地好奇那把紫金萧而已。 只见须臾间,赵青沐已然到了自己跟前,她双目里满是好奇,直至秦文络把那紫金萧递到她手上。 接过那萧,赵青沐看了又看,不多时又还给了秦文络。 “果然是一把好萧” 她也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青花剑,一边摩挲长剑,一边思念她的父亲。 “秦公子相必也很想为父亲报仇” 秦文络收起乱荡的心神,转过头来,开始认真听她说话。 “咱们本是同病相连的天涯沦落人父亲都是惨死在魔宗手里,如今孤苦伶仃,漂泊无定,活着似乎也只为复仇” 忽然一丝凄凉掺入二人周围的空气里,秦文络忽然明白她心里的真正想法。 她果然一心只为复仇她欣赏的不过是我手中那把杀人利器而已。 他忽然开始悲悯这个女子起来,貌似她要比自己惨得多。如果说他的惨是一出生就没有了爹,他起码对自己的父亲没有那么多的羁绊。 而她的惨就是父母给与了她那么多的爱,产生那么多羁绊深情,此刻她就像是被抢走了挚爱东西一样,一切与之有关的美好回忆现在反而成了伤她心的东西。 秦文络多少有些替她难过。 二十三 横山寨(三) 莲塘上,一弯残月冉冉升起,银灰笼罩了大地。四周静谧无风,连虫儿似乎都躲藏起来,偶尔几只夜鸟飞过,惊得莲叶下探出水面的鱼甩出一丝波澜。 赵青沐与秦文络交谈许久。 一边欣赏着这别样惬意的精致,一边思念着远方的亲人。 远在异乡,遇到熟悉的人心里就会被填补些,不那么孤寂,赵青沐心里实际很高兴能遇到秦文络。 “你们梁城的夜晚,月亮有这么大么” 月光下赵青沐的眼睛如同注满了琉璃,晶莹闪烁,美得动人心魄。 她可能是想家了,才这么问的。 “梁城的月亮不比这的大,但是很明亮,看着很舒心” “是啊家乡的月是最令人舒心安适的。这种夜晚最适合去钓鱼,找个安静的湖边或者池塘,边欣赏月色边耐心等待鱼儿上钩。可惜现在我没有鱼竿,也没有那心情。” “你喜欢钓鱼” 赵青沐轻轻点了点头。 “喜欢钓鱼的女孩子可是少之又少你很独特。” 赵青沐用好奇的晶光闪闪的大眼睛去打量秦文络。 “这有什么独特么我见过的女孩子不光会弹琴作画,练舞刺绣,好多都会钓鱼,只不过那都是几年前常做的趣事了。现在很少有那种心情,加上师兄们晋升为堂主,事情多了起来,渐渐就没人陪我钓鱼了。” “这个池塘里就有鱼,不如我陪你” 赵青沐轻笑一声,回答:“没有鱼竿如何钓鱼” 笑过之后她马上板起脸,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笑出声了,似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没笑过了。今日遇得熟人,话不知不觉多了起来,她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遇上秦文络,这也算是运气吧 多个人多份力,一路上不孤单 “也对,太晚了诶等等,不如我们现在就去买,说不定还能赶上没关门的店家。就算是没买到鱼竿,初来乍到这异域他乡,到处转转也不错啊” 赵青沐听取了秦文络的建议,因为漫漫长夜,不做点别的事只睡觉还真不好打发度过。 这横山寨地势平坦,比邻江水,一部分房屋傍水而建,凉亭长廊,彩灯高悬,比起临安来景色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青沐和秦文络正好沿着莲塘连接的一条小路走向那火光点点的临江屋舍。 “赵姑娘不长在江湖上走动,还是第一次来这种陌生地方吧” 秦文络随口问道。 他们刚转过石墙,踏上的这条小路可能是位置偏僻亦或是夜里路黑,一路上很少见到人。他是想缓和一下气氛。 “嗯,以前我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江陵的舅舅家,还是和我娘一起去的。你呢看你的样子,像是已经熟悉了这外面的生活,你经常不回家么” 一句话问到了秦文络曾经的伤心处,不过久经世事的他早已对此不痛不痒。 他淡淡一笑,回答:“在下的家早已支离破碎了。赵姑娘可能不太清楚,自从二十年前武陵山一战家父惨死魔宗之手,我们梁城吹箫人就已经隐退江湖了。这么多年,我们根本就不是不问世事,于田园山水间安度余生,我们一直就在打探魔宗的下落。” “杀害你父亲的魔头墨染天不是已经死了么” “赵姑娘有所不知,害死家父的不是墨染天,是他的护法白月英当年随墨染天同去武陵山的四大护法死了三个,唯独那一个还活着。不然我也不会多方探查她的踪迹,于千里迢迢外赶过来杀她” “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么” “魔宗四大护法,一开始是一绿白铃酒四位,一绿是一指添新装的毒公齐傲灵,一白便是一刃露骨白的白月英,一铃是魔音乱人心的严祭尘,一酒则是一醉万人愁的难缠酒鬼楚忘秋。如今,四个已死了三个,接替他们的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听说只有那白月英还是一幅送丧的老样子,身穿白纱,面目阴狠,行动如同鬼魅。如果有朝一日混入魔宗,她应该是最好认的吧” 赵青沐听到这里已经毛骨悚然。 不光是那听起来怪异可怖的白月英,还有那些“一指添新装”,“一刃露白骨”的绰号,光听就能想象出他们动起手来有多残忍。 不过还好大多都死了,只剩那一个白月英,杀伤力威慑力顿时都减了不少。 “你说那一一指换新装,一魔音乱人心还有那一一醉万人愁死了之后,会不会有人接替他们” 秦文络猜得出她为什么这样问,她是怕万一会遇到一样厉害的人物,所以打听打 听看。 “这个就说不准了” 看她略带担心的眼神,秦文络暗暗发笑。 他心道:哪个你都打不过,问了岂不是白问 不知不觉,二人已来到临江的街道上。 眼前一片热闹,喧哗声顿时将二人的愁思和忧虑冲淡许多。 此刻虽已入夜,街上人流仍未减少,有手拿糖葫芦的小孩子钻来跑去,弯腰来挑选发饰的少女,三两夜行的公子侠客漫步其中,尝到了烟火气息,有种入乡随俗的安逸。 二人虽然同行,众人目视之下,碍于男女之别,于是从中间隔开一段距离。 漫漫长夜,二人似乎没什么困意,在横山寨街巷中慢慢穿行着,直临近子时,街上行人越来越少。 赵青沐见夜已深,便道:“秦公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现在又带我逛了这么多地方,想必也该累了,不如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秦文络似乎有自己的计划,眯起眼睛,神秘一笑后摇了摇头。 “不急,不急。赵姑娘不好奇那魔宗盘踞在横山寨附近却深藏不露,无人知晓的奇怪之处么” 赵青沐突然想起他说过,魔宗那些人都是深夜里三两出动的。 “秦兄的意思是,魔宗的人会在这里出现” 她问。 “我也只是猜测” 话罢,秦文络嗖地上了房顶,赵青沐紧随其后。 子时一过,这座城寨顿时静了下来。如同有人告知一般,所有店家纷纷灭灯关门。 赵青沐刚要问出口,却被秦文络手指放在唇前,“嘘”地一声制止。 接着,秦文络小心移动步伐,跳到了另一个房顶,赵青沐也跟了过去。 她发现秦文络是在向还有光亮的地方移动。 不多时,他们已到了那个还没灭灯的小客栈前面。 这个客栈位置偏僻,小而不显眼,也只有在这夜里燃着烛火才能进入别人视线吧 秦文络四下里张望几眼,嗖地一声钻进客栈。赵青沐见他步伐如此小心,边也跟着放轻脚步,不露声响地钻了进去。 店家刚擦过桌子,一转身,身后突然多出了两个陌生人,心里一惊,脚步一滑,险些摔倒。 待他站定,脸上立刻现出凶气,似乎很不愿见到别人。只听他恶狠狠地说:“你们是谁不知这横山寨夜里的规矩么子时一过,不得出门不然后果自负。” 秦文络还未来得及问,店家自己先开口,这让他更感兴趣了。 “店家可否告知一下,为何子时过后就不能出门了呢脚长在我身上,难不成还有人能捆住我的双脚” “你” 店家像遇到了蛮子一样好气又无奈。 “你若是不听我劝告也无妨,顶多也就是给豺狼猛鬼掳了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完他已把桌椅摆好,吹灭了一盏蜡烛,正待要吹另一盏,秦文络一步过去挡在他面前。 “店家可否形容一下那些豺狼猛鬼都长什么样子” 此时的店家早已把脸拉的比板櫈还长,他看样子是关店晚了,着急灭灯,而秦文络此时又施加阻拦,估计他心里早冒火了。 “你不会自己去看走开,不要挡着我。” 见店家伸手推自己,脸上已怒不可遏,秦文络只好乖乖让开。 出了店门,秦文络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该回去睡觉喽好困啊” 赵青沐突然好奇,问道:“不找那些鬼和狼了么” “呵呵你还真信那店家的胡话” “那我们该怎么做” “今晚先好好睡一觉,改天再找。” 赵青沐还想再问什么,见秦文络哈欠连天,直揉眼睛,便不好再要他追查什么。 二人转而走向赵青沐白日间定好的客栈。 二十四横山寨(四) 一连几天,赵青沐和秦文络夜间游遍横山寨也没有再见到晚关门的店家,街道上除了几个胆大喝醉的酒鬼和战战兢兢低头匆忙行路的晚归人之外,根本没见过什么火焰纹黑衣人。 白日里,二人除了游街闲逛,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这几日,幸亏有秦文络陪伴,赵青沐才不觉孤单,她渐渐适应了有秦纹络在的时光。 而秦文络则巴不得一直就这样找下去,魔宗的人一直不出现,那他就可以和赵青沐多相处一段时日。 虽相处时日不多,秦文络却已经快要摸清赵青沐的喜好。 她不吃辣,不喜欢油腻,不喜欢灰尘,不喜欢烈日。 二人同进同出同食,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秦文络可是很细心地在观察记录。 逛到一个摆满发簪头饰的小摊前,赵青沐驻足观望许久,终于她凑到一个晶莹透亮坠着珍珠的玉簪前,两眼爱慕地直盯着看。 秦文络知她是一眼就看上了这个发簪。有哪个女孩子生来不爱美呢若不是出了这么大变故,她辗转来到这异乡他地,为方便行走江湖换上了不愿穿的男装,她怎会不希望这么美的发簪插在自己头上,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也是女孩子啊女孩子遇到美的东西都会眉眼生花,她也不例外。 看着赵青沐爱怜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玉簪之上,舍不得离开。欣赏许久后可能想到自己如今变身男子不需要这东西或者是所剩盘缠无多,再一眼扫过其它饰物,便起身离开。 待赵青沐转身离去后,秦文络偷偷买下发簪藏在怀中。 他很想把发簪送给她,又怕被她拒绝,所以犹豫不定,先揣在怀里。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又过了子时。 二人仍旧漫无目的地满城飘着。 忽然,秦文络发现那日去过的店家又亮着灯,他拉了拉赵青沐的衣角,不说话示意她自己去看。 赵青沐刚想问,又被他制止。 跟在秦文络身后,二人小心地下了房顶,凑到那家店旁边。 只听得店里传出店家和陌生人的对话。 “我说几位爷,那天真对不住突然来俩不要命的夜里乱跑,来我这店里,我怕几位爷过来给他们撞见,坏了你们的规矩,所以真不是我早上开门时没有看见门口的信标,故意怠慢,还请几位爷别怪罪” 接着就听见了店家拿酒壶给客人添酒的声音。 这店家明显就是在解释那天碰到他们俩进门的事。秦文络与赵青沐对视一眼,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那天店家根本就不是在收拾东西准备打烊,他明显是收到了讯号准备接待这几个贵客。 听他这话,他们之间还有种特别的联络方式。 店家倒完酒后,一个中年男人回答:“没事的,以后小心些,遇到有人来打听的,一定要闭紧嘴巴,不然,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店家马上“嗯哎”的连声答应,唯恐那几位爷不高兴。 听到这,赵青沐更好奇了。深更半夜来吃饭,还怕人见到,十有八九十盘踞在这的魔宗的人她便慢慢绕着屋子转过去,想看一眼吃饭的这几个究竟是什么人。 刚绕到门口,从门缝里瞥见几晃人影,还没看真切,吃饭的那几个人便有所警觉,呛呛几声抄起了家伙。 大抵是赵青沐踩在碎石子上弄出了动静惊动了他们吧。 店家被几个贵客这突然的动作吓得不轻,忙躲到了柜台下。 只见为首的一个人两步冲了出来,一把推开门,手里家伙直指门外的秦赵二人。 身后弟兄们马上一个接一个跟了出来。 这下,赵青沐总算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月光下,为首的这个中年人穿着短袖长衫,刚过膝的短裤上花纹怪异,泛着银丝的亮光。短袖上似乎也有同样花纹。 这几个人几乎都是同样衣着:长衫套短褂,头上无端系了根带子。衣服颜色略有不同,但是头上那根暗红色带子却是一模一样的。 男人手里拿着指向赵青沐的家伙,是一柄不常见的两刃钢叉。月光下,钢叉上泛出寒光,直哆人心魄。 “你们是谁躲在这里偷看别人吃饭是几个意思” 秦文络一眼便认出这几个并非魔宗的人,拉上赵青沐喊了个“走”字,马上便逃。 “追” 中年男人一声号令,这几个奇装异服的人马上迈起步子,朝着秦赵二人追了过去。 赵青沐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但知道 大抵是惹了那几个人的过,被秦纹络拉着,脚步一步也不敢停。 出了横山寨,到了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秦文络逐渐放慢了脚步,这让赵青沐又很好奇。 “不跑了么” “跑什么咱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 秦文络终于在一处平地停了下来。 刚说完,那几个人已经追了上来。 “看你们往哪跑说,谁派你们来的,是不是银火宗那些畏头畏尾的家伙” 为首的那个男人再次站到了最前面。只见他一掐腰,摆出凶狠架势说道。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 这边一句还没说,那边直接划分出势力,这让秦文络觉得挺有意思,便想多周旋一会儿,套套他们的话。 “废什么话,是就放马过来,别以为我们打不过你们,我们只是在这停留等待援军而已,又不是因为怕你们不敢攻进你们银火宗” 秦文络噗嗤一声笑了,心道:早遇上他们多好,我这一个字还没问,他那边都交代了,省了多少打探银火的功夫 “哦我们银火宗这么可怕么你们这么多厉害人物都攻不进去,还要找援军” 这时,又有一个身穿异服的人凑到了零头那人耳边悄悄地说:“大哥,我看这两个人恐怕是那一长夜双行两个使者,这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滔滔不绝,嘴上不饶人,动手更是歹毒,不如我们先撤吧” 领头人一听,顿时打起了退堂鼓,脚步踯躅,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 “你们银火宗不就是仗着人多示众么等着,等我集结各路人马,非不把你们一锅端了” 说完,这几个人便转身想跑。可是刚迈开步子,却被秦文络两步追上,长萧一出,腿下生风,吭吭几声连打带踢,放倒在地。 “好不容易把你们引到这没人的地方,想跑,哪那么容易” 零头那个躺在地上边哀嚎边问:“为什么要抓我们你们银火宗不是不抓人的么” “哈哈你们误会了,我们两个不是银火宗的人,我们和你们一样,是来找银火宗的人” 二十五横山寨(五) “找银火宗那你们抓我们干什么” 那领头人此刻一脸委屈,摸着生疼的脑袋瓜问道。似乎后面还有句抱怨的话没说出口:你们抓人就抓人还动手打人怎么 “我只是想跟你们问点事,老实回答我自然会放你们走” 身后几个短袖长衫的中年汉子见执萧少年没有动手打人的意思,此刻人身暂时安全,也没必要装疼得死去活来的,便一一坐起来。 “你想问什么” 依旧是领头那个男人问道。 “我想知道你们一路追踪至此,都知道些什么还有,听你的话,似乎已经见过银火宗的人了,他们都穿什么样的衣服老巢在哪里一一给我说出来,有半句假话,小心你们的命” 秦文络稍稍一抬手,将紫金萧举起,就吓得那几个人歪倒遮挡。 马上那领头人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少侠等一下,我说,我说我们是一路从西域追踪过来的,听说二十年前那银火宗的墨染天偷了白罗门白煞婆的涅修真经,至今仍未找回,如今听说银火宗的人在这附近出没,所以便跟到了这里。” “前段时间,我们兄弟几个却实遇到了银火宗的人,并与他们交过手,奈何我兄弟武功不济,败在他们手下,被他们教训一番,便被丢在了那莲塘之中。据我们所见,那银火宗的人都穿红色火焰纹黑衣,带着黑色面巾,行动迅速,身手敏捷。自那次被扔在莲塘之后,我们再不敢轻易冒犯。再遇到他们便小心跟在后面,直追到一片沼泽瘴气林地,见不到他们踪影便停下脚步了。现在我们已经联络其它教派的人,只等他们派来援手再一起行动,所以我们暂时也只是留在这里继续打探消息而已。” “少侠,我已经把我们知道的都说出来了,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见几个人心惊胆颤,哆哆嗦嗦的样子,秦文络不禁失笑出声。 “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的,我们便不杀你们刚你说追踪到一个沼泽林地,银火宗的人便消失了那个地方在哪里带我们去吧” 一听这少侠要他们带着去银火宗的地盘,几个人面面相觑,犯起了嘀咕。 月光下,只见领头的那个人面露难色,嘟囔道:“这少侠,不是我们不愿带你们去,那银火宗的人着实厉害,我是怕你们也打不过他们,去了不也是自讨苦吃,甚至枉送了性命” 在一旁听了多时未开口的赵青沐早已等得不耐烦,她几步过来,拔出长剑抵在领头人的脖子上,月光下本明亮的眼睛里不断泛出杀气。 “去不去” 她恶狠狠地盯着领头人,眼睛里像能迸出利刃一样,直吓得那人动也不敢动,浑身冒冷汗。 不由分说,那领头汉子立刻妥协。 “我去,我去少侠别激动,我去” 接着,赵青沐一把揪起他衣领,丢在前面带路,剩下的几个弟兄跟着站起来走在后面,由她执剑驱赶。 秦文络跟在最后偷笑。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吓唬起人来还挺有那样子的么有趣。 一行人沿着铺满月光的小路继续西行,穿过城寨一角,再往北走过泥地池塘,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他们到了一片稀疏树林前。 眼前这片树林布满瘴气,树木稀疏,脚下湿润,应该就是这些人口中说的魔宗的人消失的那片沼泽林。 果然,那领头人到了这里脚步便开始踯躅,东张西望,战战兢兢,像丢了魂一样。 “两位少侠,到这里便是了前面实在是凶险莫测,我们弟兄便不奉陪,那我们就告辞了” 话罢,他刚转身要走,忽被秦文络拉住后领,他顿时冷汗直冒。 “少侠,还有什么事么” 那秦文络神秘一笑,说道:“你们不是也在找魔宗的人么如今都到了这里,何不做个伴同行” “实不相瞒,两位少侠,前方路途凶险,银火宗设下了重重机关,我们兄弟功力低微,帮不上什么忙,还会拖你们后腿,我们还是不去为好。不过有件事少侠务必知晓:再过七日,十一月初七便是那老宗主墨染天的祭日,那时新任宗主墨一一定会回来拜祭。那可是难得见墨一现身的好机会,届时,一定会有西域或是中原武林的高手前来讨伐魔宗,捉拿墨一。如果二位少侠想要报仇,那可是个好机会,不过二位少侠也需小心,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截杀墨一,结果他仍逍遥自在,神出鬼没地活了这么多年,可见他绝不是个得闲之辈” 说完这些,这领头汉子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仿佛是卸下了心口的一块大石头。 秦文络不知, 他刚想说谎设计二人,让他们自行去误闯那瘴气机关送死来着。后来可能是他良心发现,才说了实话。 也幸好这领头汉子说了实话,秦文络看见了他的诚心,他们几个总算逃过一劫。 “好了,前面路途凶险,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走吧” 秦文络松开了手。 “谢谢,谢谢二位少侠” 领头人连声道谢,招呼过自己兄弟,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出了树林。 只见他边走边教训自家兄弟:“一群饭桶,关键时刻都往后躲,就没见一个上前来替我挡刀的,吃东西的时候那积极劲头都哪去了” 声音越飘越远,渐渐地再也听不见,大概他们已经出了树林。 此刻,这片稀疏林地只剩了他们两人。 赵青沐抬头望一眼秦文络。不必说,秦纹络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赵姑娘,前方凶险未知,我们就这样贸然进去,恐怕会有危险,不如先回去,把此事告知孙庄主和其余盟友,大家一起携手,岂不是更有胜算” 眼下中原武林没了领头人,四分五裂的格局秦文络不是不懂,他此番话意在稳住赵青沐,不让她冲动贸闯进去,待日后择良机行动也不迟。这银火宗乃是它国异派,究竟会些什么秘术秦文络也不是十分清楚,所以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保证二人的安危。也难怪他会这样说。 赵青沐听出了他话里的退意。原本还想让他帮忙共闯魔宗,此刻也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秦公子有所不知,家父惨死之后,如今的盟友可不比从前,现在魔宗进犯,人人自危,就算我去求救,他们也未必会帮忙靠人终究不如靠自己,秦公子一路协助至此,青沐已感激不尽,接下来的路,就不劳秦公子费心了” 清凉月光透过稀疏树影,打在赵青沐清秀白嫩面庞,她那双潭水一样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马上她便转过头去,似乎不愿意让秦文络看到自己孤单柔弱的一面。 “我不是要退缩的意思我是想问:你真的不需要你舅舅帮忙么万一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不怕么” “秦公子不知,自打我爹一死,我娘被抓走,我活着也只不过是副行走的躯壳,不找到我娘我是不会甘心的我可以死在魔宗里,但是没人能阻止我进入魔宗。” 她背对秦文络,语声满是哀伤和坚定。 秦文络满心顾忌,但是又无法看着她去送死,一时间竟难以抉择。 待赵青沐背对他迈出一步时,他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等一下,我陪你去” 赵青沐身子一怔,顿时激动得眼含泪珠。 此生她还没遇到愿意和她一起同生共死的人,尤其是身临魔窟的前一刻,此刻她竟万分感动。 赵青沐啊赵青沐马上就要和魔头打照面,生死未卜,如今得一知己,黄泉路上竟然会有人陪,也是你的福分了 她已把秦文络当做知己,不只是因为他们都是被魔宗夺走亲人,生活在不幸中的可怜人。同时他又很懂自己,照顾自己。如果刚开始他们之间只是口头上的“我们”,那现在他们便是真正意义上的“我们” 而此刻,她也认定秦文络是来替父亲报仇,可以舍生忘死之人。所以不知不觉中,她总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也因此,她便把秦文络当做同道中人,豪不犹豫地接受并与他一同前行。 “好,你不怕死的话,就一起去吧” 她抹了抹眼角回答。 二十六 身陷机关阵(一) 月色西沉,瘴气也愈发浓重,刚刚眼前还依稀可见的树影眨眼间就被淹没在浓雾里了。 再走几步,赵青沐自觉地停下来,因为秦文络在她前面早已站住。 “这瘴气是不是有毒” 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问道。 “瘴气没什么威胁,但是隐藏在瘴气中的花香有毒” 秦文络说完,赵青沐吃惊地望着他的背影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头一次闻到夹杂花香的瘴气,不仔细辨别,险些认不出来。” 话罢,他从怀中抽出两条丝巾,一条递给赵青沐,一条给自己系上。 “北墓派独门秘制的药巾,挡住口鼻,暂时可抵御这些毒气。” “谢谢” “不要说谢谢,这些客气话留到咱们逃出魔宗的时候再说吧” 秦文络回头温柔地一笑,顿时缓解了赵青沐的紧张。 回眸那一瞬间,赵青沐不禁有些心动。谁不爱看那温柔清新的邻家美少年,谁没幻想过那一场三月里暖阳般温柔甜美的相恋 只可惜,她是个身负家仇的人,不知此生她还有没有那机会 不知不觉,随着秦文络已经走出了十几丈远的距离。 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软,瘴气依然很浓,应该接近了那几个西域人说的沼泽地带,二人不约而同同时放慢了步伐。 “秦公子,我们会不会走错了方向” “不会的,咱们脚下的泥土在变软,越接近那片沼泽,说明离魔宗越近。赵姑娘可要小心些,泥土越来越软,恐怕会陷进去,你可要保护好自己” “嗯” 她刚回答完,忽然脚下踩到什么硬硬的东西,还没等反应过来,耳旁嗖嗖两声,已有两根短箭呼啸瞥过。 赵青沐急忙一个翻身,险险避过。 秦文络也跟着惊得不轻。 “小心脚下,有机关。” 他急忙嘱咐道。但是此刻他自己也不敢轻易乱动,只能隔着浓瘴瞪眼看着。 “这片泥地埋着机关,利用泥土的粘合力缓释脚下冲力,使陷入机关阵中的人行动迟缓,更难避开各处隐藏的短箭,好阴险的设计” 赵青沐方才被突然出现的短箭吓到惊魂未定,额头上已然生出冷汗,此刻她乖乖定立在原地,是万万不敢轻易迈步子的了。 再一低头,脚下又沉了一层,泥水不知不觉已经快要漫上了脚背。 秦文络略一皱眉,思索片刻后转过头对赵青沐说:“赵姑娘,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先走几步,然后你踩着我走过的痕迹,碰到有机关的地方就绕开。” 赵青沐考虑到他的安危,刚想推让,秦文络已经迈出了步伐。 只见他敏锐地一扫眼前埋着几颗树的泥地,一抬脚脱离了泥水束缚,几个起落,他已到了距离赵青沐几丈远的一块石头上。 刚刚秦文络飞起的时候,赵青沐还为他捏一把冷汗,唯恐他踩中机关被箭射到。 现在他平安无事,赵青沐自然也放下心中忧虑,大胆迈开步子来。 一步,两步,她轻功不弱,完全可以模仿着他的步伐前进。 秦文络还在前方等着迎接她,他正沉醉于她蜻蜓点水般的步伐,婀娜轻盈的身姿,一步一步,如同迈在他心尖。 哪知刚迈到第三步,脚下也没碰到什么东西,赵青沐身旁却已有暗箭连连射出。她脸上再也不能从容淡定,惊叫一声,一个转身,躲过了贴着肩头擦过的两根短箭。 还没站稳,她已感受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再一个下腰,又是两根短箭贴着腰腹,从鼻尖嗖嗖飞过。 未等她起身,身侧,腿下分别又射出几根短箭。令她和秦文络同时没想到的是,泥水地里也会有机关 而且,泥水里的短箭距离她的腿最近,就算她翻个身,面朝下躲过了腿下的短箭,来自身侧的短箭她也无法躲避。 千钧一发之际,秦文络出手了他猜到赵青沐必然会先去避开腿下的短箭,便一纵身,带着紫金萧冲了过去。 叮叮两声,竹箭撞击在紫金萧上,发出悦耳的撞击声,然后纷纷弹开。只见秦文络从空中一掠而过,一袭白衫的他已经拦住短箭,到达赵青沐身旁。 赵青沐惊得瞪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已经被秦文络揽在臂弯里。 只见秦文络抱着赵青沐,脚一点地,躲过低处两只暗箭,再一转身,身旁的箭射了个空。脚下三步两步踏过泥水,泥水中也可生莲,身形漂移旋转绕过短箭,短箭也耐 他不何。 只可惜,他忙变换身形去躲短箭,却弄掉了遮挡口鼻的面巾,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面巾落入水中,无暇去捡。 害怕落入泥水或者被短箭射中,赵青沐便闭紧眼睛,双手紧紧扣在秦文络腰畔。 此刻天边已经泛白,周围的瘴气消散不少,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晰了。 再次回到秦文络之前落脚的那块石头上时,他的白衣,他的裤子,他的鞋子都是干净的。身法之厉害,简直不容小觑。 赵青沐还沉浸在刚才那一幕惊险画面中,脑中似乎还有短箭的影子,耳旁仿佛还有嗤嗤的疾驰声,她竟然忘记了自己还贴在别人怀里。 石头太小,只容得一人站立,索性秦文络也就不便放她下来。 “赵姑娘,前方路途艰险,不如就让我带你过去吧” 他怕直接说“抱”这个字不礼貌,便换了个字代替,其实意思还不是一样 赵青沐知自己身法大不如他,自己走也只会给他徒增麻烦,也想听他的,由他抱着,反正他也有这个力气。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活这十几年除了她爹和舅舅再没接触过别的男人,如今被一大男人抱着成何体统,于是马上又改了主意。 “多谢秦公子好意,可是男女终究授受不亲,我还是下来自己走吧” 说这话的时候,赵青沐脸颊已经爬上了两抹胭脂红,她马上挣扎着下来,挤在那一方小小石头之上。 秦文络此刻也不好再阻拦,也只好由她下来。 二人再一看走过的那片泥地,泥水已经升高不少,秦文络脚下的石头也已经快要被泥水漫上。 “此地不宜久留” “嗯,这么短时间,已经渗出了这么多泥水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一片沼泽” “不能再停留在这里了,被泥水淹没必定更加危险。” “可是,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呢” 秦文络四周看了几眼,马上有了主意。 “上树” 话罢,他拉着赵青沐上了最近的一棵树。 待二人在树上站定,奇怪的事又发生了。 刚才还在涨水的那片泥地,现在水流慢慢褪去,竟慢慢地露出了先前淹没的地面。他们刚刚脚下踩的那块石头,现在竟全数露了出来。 两人同时猜到:那块石头,或者那些石头也是机关,是控制水深的 二十七 身陷机关阵(二) 泥水褪去之后,他们总算发现了些端倪。夜色太深加上泥水覆盖,无法看清地面的构造,此刻泥水一退,地面上一些空隙便开始显现。 原来地面上是有孔洞的,这些孔洞大概就是一部分暗箭射出的位置。 但他们还是无法瞧出触动这些暗箭的机关在哪里,以及剩下那些来自四周的暗箭又是从何处射出的。 此刻他们不得不好好打量之后再下去落脚。 慌乱中秦文络掉了面巾,此刻只能勉强屏住呼吸,尽力不去吸那带着花香的瘴气。而赵青沐还处在惊恐状态,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本以为躲在树上等泥水褪去就算躲过一劫,秦文络这算盘是打错了。 他们站到树杈上不久,刚抬头望了眼天边迸发出的几缕金光,脚下便又有了状况。 只见脚下的树忽然震颤一下,接着听到咔哒一声,树矮下去一节,秦文络马上抓紧赵青沐,紧靠树干。 他们心知这又是一个机关,马上机警地看向四周,以防又是什么暗箭飞射过来。 太阳渐渐东升,光线也越来越充足,周围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奇怪的是,周围暂时没听到呼啸的的风声。 既然周围没什么异样,赵青沐便低头去看脚下的泥地。 这一看不要紧,发出的一声尖叫险些刺破秦文络的耳膜。 待秦文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去看的时候,同样头皮发麻,脊背一阵寒意。 只见泥地上出现几条翠绿细蛇,正围绕着他们那棵树盘旋。再往远看,周围络绎不绝地还在往这边聚集。 细蛇吐着长信子,龇着嘴露出尖牙向他们示威,虽不粗不大,但是看那碧绿的颜色想必毒性不小。 赵青沐生来怕蛇,此时见到这一番场景,没吓得晕过去已经算是万幸,此时她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两手紧紧环住秦文络的腰,并把头埋进他胸前。 脑中快速搜索一番,秦文络想起了听别人提起过,一种生活在沼泽附近的细腰翠蟒。 这种蟒身细口大,胃口更是出奇的大,身子和普通细蛇一样大小,饥饿的时候两条可以分食一整个人。 而这种蟒喜食毒蛙毒虫,本身又积累了大量剧毒,所以切不可轻易近身,只要被咬上一口,毒素进入血液,没有特定解药的情况下,轻则截断肢体,重则马上就会一命呜呼,光是想想就让人丧胆。 秦文络情急之中也想不出任何办法,眼见树下的蟒已经有几条试探着爬了过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脚一点树干,带着赵青沐飞上了另一棵树。 另一棵树上早有几条翠蟒等候着他们。叮叮几声,他一只手攀着树枝,一只手用紫金萧快速打落翠蟒,然后落在最上面树杈,将赵青沐稳稳放在上面。 之后,他马上降到下面树杈,用自己来挡住试图攀上的翠蟒。 起初,这些翠蟒畏惧秦文络的身手,只敢三两试探地往上爬。见他手里空有一根萧抵挡,威慑力不大,便一齐缠绕着攀爬而上。 躲在上面的赵青沐光听那嗤啦嗤啦的攀爬声就已经吓得缩成一团,更不敢睁眼去看。 翠蟒越来越多,秦文络也快抵挡不住,不得已他又上了另一棵树。 来回几棵树任由他荡来荡去,细腰翠蟒也跟着接连转移攻击,被他打落的不计其数,地上渐渐出现一堆翠蟒的尸体。但是奈何翠蟒数量庞大,这边打死的远抵不过四周新加入的,秦文络此时也快气力不支。 被翠蟒纠缠的他暂时望却了赵青沐那一边,殊不知此时有一条眼尖的翠蟒已悄然爬上树干,正向蹲在树梢的赵青沐爬去。 突闻斯斯声的赵青沐心里一惊,忙站起身来。秦文络现在去吸引其它翠蟒,无法顾及她这边,她再也不能闭着眼逃避了。 一低头,一条鲜艳翠绿的小蛇正围绕着树干攀援而上,它似乎还不了解眼前这猎物究竟有多大杀伤力,只敢慢慢接近。 而赵青沐早已慌了神,抽出长剑便去砍那翠蟒。 树上枝杈纵横交错,翠蟒身形灵动柔软,她哪里能准确将其斩杀。 她左一剑,右一剑,从空隙中攻击那翠蟒,翠蟒来回闪躲,枝叶间穿插迂回,非但伤不到它反而将它惹怒。 只见它嗖地从枝叶中冲出,扑面而来,马上就要够到了自己脖子,而赵青沐的剑还夹杂在枝杈间的空隙来不及抽回,情急之下,她用力一登树干,离开了那棵树。 翠蟒是躲开了,可是,她却掉落在地。 秦文络听见声响,一转头,着实惊得不轻。 只见四周的翠蟒换了猎物,更改方向,纷纷向赵青沐那边聚集。 一群翠蟒,密密麻麻,吐着斯斯的信子,在泥地上弯曲爬行,一只只发亮渗人的豆眼直视自己,直吓得她六神无主。赵青沐拿着长剑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哆嗦个不停。 情急之下,生死关头,秦文络毫不犹豫飞身过去,准备和她一起奋战。生一起生,死便一起死 就在秦文络脚刚沾地的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地面上再次慢慢渗出水来,而那些细腰翠蟒仿佛是不喜欢水一样,凡是有水的地方它们均退了出去。慢慢地,这片泥水树林中又剩了他们二人。 放眼一望,水里没有毒蛇怪物,赵青沐顿时松了口气。脚一软,她又险些跌倒,被秦文络搀扶住。 “好险” 秦文络擦了把脸上的汗珠。 “这些是什么蛇看起来毒性不小” 赵青沐站稳后,重新看向秦文络,想看看他有没有被咬到。 此刻,秦文络的高挺的鼻梁上已冒出几颗汗珠。这时,赵青沐才发觉他脸上少了什么东西。 “你的面巾呢” “掉水里了,不要紧的我猜的不错的话,刚刚那些是一种叫一细腰翠蟒的剧毒细蟒,它们本该生活在西域,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赵青沐还担心他却被他用别的话题引开。 “那些翠蟒应该是不喜欢水,不然也不会挑没水的时候攻击人” “没错,细腰翠蟒原是生活在沙漠中的,它们喜欢潮湿的环境,却不喜欢生活在水里,怪不得一见到水它们便退去了。” 二十八 深陷机关阵(三) 眼下,他们又被困回这泥水里。一直停留在原地也不是个办法,可是想走出去又没个头绪,秦文络不免头疼。 而且,他没了面巾,刚刚与那些细腰翠蟒缠斗时耗费了很多体力,无法时刻屏住呼吸,尽管白日里这林中瘴气稀薄不少,他还是吸入些许。此刻,他已能明显感觉到肺腑中的一丝寒意。 没出这片沼泽,赵青沐的安危未定,他只能强运内力压制那丝寒气坚持着。 从他们经过的路径来看,这些机关是他们在接近正前方区域触发的,这里便可猜出,再往前应该就是魔宗的位置。 没迷失方向,那继续前进便容易多了,只要破了这些机关便可。 秦文络看了眼赵青沐,开始交代道:“趁白天看得清晰,我们现在就往前赶,接下来还会遇到那些机关暗箭,以防万一,还是我带你过去吧” 这次赵青沐没有拒绝。她可能知道自己武功差,再倔强下去也只会成为他的累赘,索性不如顺从他,顾全大局,保证二人的安全,便乖巧地点点头,把视线移至脚下。她是怕秦文络看到自己害羞的模样。 秦文络会心地笑了。她低下头时长长的睫毛一动便撩拨人心,让人即使为她插上两刀也是心甘情愿。 深吸一口气,内力上涌,秦文络揽住赵青沐的腰,几步踏过水面,踏上石头。期间偶尔会触动机关,发射出几只短箭,全被他或纵身或翻转,灵活避过。 身上还背负另一个人的重量,可他行走起来仍然轻飘飘的,躲避暗箭也如燕穿流云般轻巧迅速,可见其内力之深厚,功法之奥妙。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当真不简单 眼前湿暗泥地树林已经快要到头,前面出现一片茂密树林。正当他加速往前赶的时候,一股比短箭更强劲的风势刮了过来。 一转头,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只见一排排秃鹫朝他们飞了过来。 怪不得会带来这么强的一股劲风,看那些秃鹫,羽翼丰满,形体强健,貌似受过特殊训练,如果它们会攻击人,那一定不好对付。 秦文络一只手恐怕难以抵挡这些带翅膀的,于是便在一处泥水中停了下来。 落在树上或者石头上,隐退泥水会把翠蟒引来,不如弄脏鞋子,只防暗箭一种危险。 刚刚他从泥水中穿行躲闪,落在石头上,身上鞋子都是干净的,可是现在他却甘愿让雪白的鞋子埋入泥水,赵青沐不禁好奇地看向他,似乎是替他惋惜这双做工精致干净的锦鞋。 放下赵青沐,他便拿过自己的紫金萧,两手按上那些圆孔。 赵青沐吃惊地看着秦文络拿起紫金萧,放到唇边,以为他在如此风险未知的情况下,对那些敏锐利眼的秃鹫竟然要吹奏一曲。她不免担心起来。 可是,接下来,她便知晓秦文络此举为何。 只见那紫金萧刚一靠近秦文络的唇,咻咻便有几根金针发出破空之声,飞向那些迎面而来的秃鹫。 忽然几声悲鸣,前排三只已经中针歪斜,盘旋落下,接着是后面两只。秦文络有条不紊地发动萧中暗器,准确地把将要抵达二人身前的秃鹫一一击落。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秦文络每一针都会射中秃鹫的脑门。每一针过后,秃鹫必然毙命。 赵青沐一旁看得惊讶不已。虽然有些残忍,但是想一想刚才那些随口就能夺走人性命的毒蟒,想一想自古以来正邪两派互不相容互相厮杀的残忍,那种你不杀人人就要杀你的情形下,这些用来自卫的手段也就不过分了。 看着眼前的秃鹫接连掉落,秦文络料想萧中所剩金针也不多了,再继续杀下去也无益处,于是说了个“走”字,揽住赵青沐的纤腰便冲向密林。 其实,见秦文络射落那么多秃鹫时,后面蜂蛹而上的秃鹫就已经起了退缩的意思,现在他们进入到茂密树林里,那些成群的秃鹫便返回沼泽林了。似乎它们各有自己的地盘,互相不越界似的。 一进入密林,顿时感觉空气清新,那些瘴气到这里便消散无踪了。 一抬头,上午的阳光从枝头绿叶的空隙洒下,细碎地铺在地上,二人身上,好不舒服 可是,两人非但没由此沉醉,反而更加警觉起来。人都说越危险的地方看起来才像是最安全的地方,它用假象去迷惑你,让你迷失其中,然后才好下手。这道理谁都懂。 秦文络向四周看了一圈,暂时没发现什么危险,便开始向前迈步。 走出几步,他回头示意赵青沐待在原地,先不要乱动。赵青沐点点头。 他一进入这树林便察觉出这里的不同。有树林的地方就会 有虫鸣有鸟叫,没有溪流小河也会有野兽出没,总会有一些动静。可是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就像是被屏蔽掉所有声音一样,且不说虫鸣鸟叫,就连一丝风声都听不到,岂不是很诡异 秦文络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心地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向树林中间接近着。 果然,这其中有诈。 秦文络才迈开不过十几步,一张大网已从天而降,准备将他扣住,他顿时一个机灵,用力向前踏上一脚,从网下逃脱。 另一只脚踩在地上还没落稳,又是卡啦一声,地面下陷,秦文络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清楚是何陷阱后,他后脑发麻。 只见地面下陷,露出四周的墙壁,墙壁上满是染着绿色毒液的尖锐毒箭,再看脚下,慢慢地又开始渗出泥水,他陷在这丈许大小的草地才不过须臾,水已经漫上了他的膝盖。 再一抬头,上面更是落下了密密麻麻的箭雨,一只只毒箭带着破空之声,直扎向他头肩。 一时间,秦文络有些不知所措,他第一反应先去拿萧抵挡箭雨,一阵叮当过后,箭雨是躲过去了,可是水已经漫上了他腰腹。眨眼间,他脚下那片草地已经陷入地下近一丈,幸亏水流缓慢,不然此刻他已被淹没。 他试着从水里跳上去,可是,这里的泥水就像是有很强吸力一般,他根本无法抽身。他记起刚过那沼泽林时就发现了这水的古怪,除可以自行流动以外,这水还附有很大吸力。一旦沾染泥水,光想逃脱都会费点力气,更何况他现在被泥水裹住了腰腹。 如果换做平时他精力充沛,他想靠脚力弹跳上去,已着实不易,现在他中了那花毒,内力无法供应,他直接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四面墙壁上那散发荧绿光泽的毒箭更是无法借力,无法攀援 一时间,他竟有些沮丧。想他顶着吹箫人的名声,走南闯北,入过虎穴,闯过龙潭,虽不如秦治在世时名声那样响亮,但就实力而言他也丝毫不差。 如今,他竟要被淹死在这一方水塘之中,悲哀 眼看泥水已经快要漫到他胸前,他站在水中还是没有举措。 远处赵青沐早已发觉异样,她马上照着原路奔过来查看究竟。 见秦文络已被困在水里,身体正随着地基下沉,水流还在不断漫上,她便慌了神,马上伸出剑去拉他。 秦文络犹豫了一下,没有伸出手去。他深知这水的吸力,一旦自己上不去,还可能会拉赵青沐下水,这个险,他是不敢冒的。 赵青沐喊了一声,秦文络还是没有伸手。 眼见他就要沉入地下,赵青沐情急之下大喊了一句:“你再不抓紧上来,我就跳下去了” 这话一入耳,秦文络的心震颤了一下,马上伸出手去,抓住了青花剑的剑鞘。 赵青沐趴在地上,用脚勾住一棵大树,双手与他同抓剑鞘,用尽了力气,怒吼着才将他拽出来。 脚刚一离开水,他的身体马上变轻,他只稍稍从剑鞘上借了点力,身子便腾空翻起,带着一身的泥水落在一旁。 见他安然无恙,赵青沐激动得满眼泪花,哽咽不已。 秦文络马上凑到她身边,一时竟不知如何安慰。 好在他的手还是干的,他便用手抚了抚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了” 她可能是失去了东西太多了,心里千疮百孔,畏惧不堪,唯恐再失去眼前这个同舟共济的知己。 二十九 身陷机关阵(四) 慌忙之中,赵青沐的面巾掉在了地上,她已忘记去捡,此刻她犹惊魂未定。 直过了许久,她心情才平复下来。 她擦了擦眼角站起,转过身背对秦文络。 “我刚才突然想起我爹娘,你不要误会” “我不会误会的。” “不过,我真的怕你被淹死万一你死了,接下来的路我进退都是死,还不如跳下去和你一起淹死。” 接着,她再转过身的时候竟破涕为笑。 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如雨打春棠,一双明眸似水波动,笑起来的时候,两靥生花,如浴春风,如嗅夏花,直看得秦文络心神荡漾,忍不住想拥她入怀。 他终究是忍住了这份不合时宜怕招来耳光的冲动。 “青赵姑娘可不要想着去死,你娘亲尚在人世,她还等着你去救她呢” 他原本想说“青沐”二字,忽觉有些不合时宜,便随口改成了赵姑娘。 “你可以叫我青沐,我那些师兄弟私底下也是这么叫我的,名字而已,又没有什么忌讳” 秦文络一听,心中欢喜得很。她不在乎这样直呼她名字,那就代表他们之间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兴许再过不久,他怀中那根发簪也便可以送出了。 想到这,他心情激动难耐。 “青沐好名字你也可以叫我络哥哥,反正我大你几岁,叫起来不违和” 赵青沐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马上避开他的视线,似乎对这亲昵的称呼还有些不适应,犹豫着说道:“络络哥哥,真的可以这样叫么” “当然可以以后谁敢欺负你,我就能光明正大站出来教训他们。” 听到这,赵青沐才点了点头。 再转身,见他白衫白鞋满是泥渍,不免心生愧疚。他此番弄成这幅脏兮兮的样子,还险些被淹死在水里,还不都是为了随自己擅闯魔宗所致。她满心歉意,不能不表达出来。 “络秦秦公子” 可能是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亲昵地喊别的男子,她竟然有些张不开口。短时间脑海里思来想去,她觉得还是称呼他为“秦公子”比较合适。 “为了进魔宗,连累你弄成这样,真的对不起” “别说对不起,太见外了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咱们就是自己人,自己人和自己人还客气什么” 话还没说完,耳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二人不由得同时转过头去。 “小心” 秦文络高喊一声,抢身挡在赵青沐前面。 只见不知从哪飞来一截粗壮木头,对着二人的头就要砸来。 咚的一声,一阵强风掀起些许落叶草枝刮过,秦文络稳稳地用手接住那木头。 看来二人应该是谈话之余不小心又踩到了什么机关,才引得这一粗木头从树丛间被放了出来。 “这树林凶险异常,远比刚刚那片沼泽要厉害得多,咋们可要加倍小心” 秦文络竖起耳朵,目光仔细地在眼前密林中来回穿梭,已开始加强防范。 赵青沐跟在后面嗯了一声,同样提高了警惕。 再次遇见那下陷的草皮地基时,秦文络心中早已做好决策,只见他踩上那地基一瞬,马上旋转身子斜斜跃起,在地基下陷之时就已脱离了危险。 知道了陷阱的位置,赵青沐只需沿着边缘小心过去即可,这样一来,便大大降低了被困的风险。 这一片树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目测也就方圆一二里左右,可是为了安然穿过这片树林,二人可是用了相当长的时间。 直过了约摸半个时辰,二人才抵达树林尽头的莲塘。这期间,秦文络共计闯过大小机关二十余个,引发的暗箭和袭人的粗木数不胜数,有时只单半截粗木就同时发出四五根,那箭雨来时的猛势更是叫人汗颜。 站在莲塘岸边时,秦文络早已双腿发软,冷汗涔落。 莲塘莲叶高举,远处烟雾迷蒙,未知对岸是甚风光,只瞧得近处水面波光粼粼,不远处系着一只小船。 他料定那花毒早已攻入肺腑,此刻内力更是供应不济,无法再行压制,气喘连连。 接着只觉胸中渐渐痛楚淤堵,脑中晕眩,顾不得再多观察几眼这莲塘,双目一黑,便倒在赵青沐脚旁。 “秦秦文络” 赵青沐惊呼一声,马上蹲下身去搀扶。 玉手刚探入秦文络鼻下,他已然醒转。 俊眉微蹙,双唇紧闭,秦文络马上起身,原地打坐运功调息。 “你没事吧一定是没带面巾中了瘴气中的花毒。” 此刻,二人相距不过一尺,赵青沐如此近距离接近他微感羞怯,于是稍稍把身子向后挪了挪。 “我没事” 刚一张口回话,一抹殷红已从他嘴角流出。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压制那股翻腾上涌的血气。 赵青沐才移开身子,忽见秦文络嘴角渗出鲜血,急得又凑上前去。 “你还说没事” 她一边掏出腰间手帕给他擦拭嘴角,一边自责抱怨:“一定是救我的时候害你弄丢了面巾,吸入了那花毒,秦文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不是让你喊我络哥哥么怎么你不愿意” “你” 赵青沐蹙起俏眉,瞪了他一眼,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起身就要走,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开玩笑的,你想怎么喊我都可以,你开心就好但是,这花毒我是真的无能无力,现在只有靠你了” 再一转身,秦文络面上已无血色,额头汗珠密布,赵青沐终意识到事态之严重,忙问:“我该怎么办” 此刻,他气息微弱,喘息不断,说话都很费力气,赵青沐便挨着他坐下,细细聆听。 “解铃还需系铃人你看那边,那边早早停了一只船,说不定是主人留了一线生机,只等我们自己划船过去向他求助” 赵青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然有一只小船系在岸边,船上摆了两只长桨。 “那会不会又是个陷阱” “不会的从一开始咱们进入那沼泽林时,我就发现,设计这些机关陷阱的人并不是完全要置人于死地他每个机关虽然阴险歹毒,但是都给人留有余地,意在叫人知难而退。直到抵达那片密林,出现毒箭,那里才真正的警告。如果我猜的不错,接下来我们一定会找到解药,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新发现” 赵青沐那双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貌似不是很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许久才点点头。 三十 身陷机关阵(五) 赵青沐扶起秦文络,踏上小船,把他安放在船内,便举起长浆开始摆动。 眼前碧波荡漾,倒影出朵朵白云,粉莲初绽,慵懒倒在翠绿莲叶怀中,这景象美的让人不愿移开视线。 举目望去,每一朵粉莲都亭亭玉立,娇艳欲滴,每一片莲叶都挺拔鲜翠,没有一杆老绿茎叶,一看这就是个被精心照料充分滋养的莲塘。 养护这片莲塘竟如待婴儿一般,细心到每一片莲叶,可见养莲之人爱莲心之切 赵青沐不禁心生敬佩。魔宗人虽残忍霸道,杀人不眨眼,但是做事还是很认真的。 大约过了半刻,穿过密集丛生的莲叶,荡着清澈水波,眼前便出现几座轩屋。棕木屋顶,玉白栏杆,凉亭游廊,精致壮观。 凝视半晌,无人出没走动,赵青沐便停船靠岸,拉秦文络上来。 二人跨过栏杆,进入屋内,并未发觉人迹,难免心里好奇。 但桌上早备了壶热茶,几只茶碗,又叫人心里生疑。 难道这里主人早知道有客前来,便备好茶水款待 正疑虑间,忽觉背后一缕清风拂过,珠帘被掀动几根,晃动不停,接着便有一短须老者不知从何处进入屋中,突然便坐在了二人面前。 “啊你是人是鬼” 赵青沐惊得跳了起来,从桌旁弹开,抽出长剑。 秦文络此时气力不支,倚靠桌旁,赶忙制止:“青沐,不得无礼” 只听老者哈哈一笑,淡然回答:“无妨,无妨” 见秦文络如此说话,料想老者必定不简单,说不定还是能救其性命之人,赵青沐便收剑回鞘。 “少年功夫不弱,连破老夫两道关卡,果真英才出少年啊” 老者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放回桌上,并示意秦文络也尝一口。 “我这没什么好茶,但是用来提神解毒,戳戳有余” 秦文络心知此刻他们便是那砧板上的鱼肉,生死都掌握在别人手中,能不能解毒都掌握在老者手中,所以喝不喝这茶倒也无关紧要。他便举起茶碗,几口饮下。 赵青沐生怕那茶水再添毒药,刚上前一步准备制止,秦文络却早已喝下。她急得大喊:“你不怕那茶水里有毒么” 老者起身哈哈大笑,捋着短须道:“如果你们没本事进来,我也便不管你们的死活,可是如今你们已经来到我这水莲轩,来者是客,对待客人我怎敢怠慢况且老夫又是个惜才如金的人。” “少年人,我看你天资聪颖,能完好无损地来到我这,身手更是出类拔萃,是否有意入我门下” 喝了那茶,秦文络马上察觉气息运行畅通了许多,胸中痛苦减轻几分,面色也逐渐红润。 他才刚要启口回答,气急败坏的赵青沐已拔出长剑,指向老者。 “我们此行就是来找魔宗寻仇的,怎么可能会拜入魔宗门下” “不错,我们都是与魔宗结仇的人,前辈当真敢收” 哪知老者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愠色,笑容反而更加亲切。 他悠然道:“魔宗魔宗这个称呼自从西域那帮鼠辈喊过之后,中原各派也跟着这么叫了,可悲,可悲啊” 赵青沐才不管他在那惋惜什么,抬起长剑就要刺向老者。 嗖地一声,长剑贴地划了个弧,斜斜向老者肋间刺去,老者只微微一转动,身不离椅子便躲过。接着再刺向老者喉咙,结果呛的一声,长剑跌出数尺,掉落在地。 赵青沐捂着发麻的胳膊,立在一旁,低下头再不敢吱声。 “剑不错,人不行” 老者收回袖中铁器,重新坐下并评论道。 秦文络看清了老者袖中暗藏的那把铁镰,不禁暗暗称奇。 刚刚那一瞬,他还没怎么看清,隐约瞥见老者从袖中抽出一杆铁棍,只一转动,铁棍上便冒出柄刀来,刀挽住剑,稍一纵力,剑就飞了出去。 现在回想那铁器的样貌,才发觉那是把短镰刀。 “前辈可是静江长镰客严尚酒” 秦文络惊问。 “不错” 这下秦文络眼中疑虑更深了。 “二十年前,武陵山一战,您不是已经已经” “已经死了对不对可我现在还苟延残喘地活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刚要解释,忽闻外面有魔宗弟子报讯。 “莲长老莲长老,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严尚酒抬手一指秦文络身 后,二人便知他这是让他们回避。秦文络忙拉了赵青沐的手穿过一道圆门,进入后厅。 眨眼间,报讯弟子已来到老者跟前。 从小弟子焦急的神情来看,他们闯入这件事轰动不小。 “莲长老,银火宗防范森严,多重机关,是不可能有人进来的是弟子防范不周,请责罚” 严尚酒问:“白长老知道吗” “弟子和白长老门下几人照常巡视,忽然发现沼泽林中死了很多秃鹫,又在外塘林发现一张面巾,找遍树林,开启各个水牢也没发现人影,便猜测有人已经闯入,所以我们赶快回来禀报,想必此刻白长老已经知晓。” “你先下去吧” 那个弟子报完讯便退下。 “怎么还惊动了白月英那疯婆子少年人,如今你不入我门下我可护不得你了那疯婆子向来嫉恶如仇,对外人恨之入骨,恨不得杀遍天下与银火宗作对的人,要是让她发现你们两个,即便是不死也成了残废。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走要么留在我门下,你们自己选” 秦文络此刻眉头深皱不解,面露难色。老者猜出他正在犹豫,便道:“其实我不说,你也能猜出来我跟那个疯婆子一点都不一样,建造外面那些机关的时候,尽管布下杀意,我还是给人留了活路。所以你们现在才没有死在这里。” “昔者我爱才如命,如今我还是不忍妄动杀机,所以无论怎么选择,你们都不会死” “长镰客”爱惜青年才俊,在静江广收门徒的事,秦文络也曾听上一辈的人提起过,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他是吹萧人之后,又怎么能再入别人门下,所以他一定会拒绝。 再联想赵青沐乃是蓝门之后,对魔宗恨之入骨,更不会投他门下。 于是,他马上拒绝:“前辈好意,晚辈们心领了,只是有要务在身,晚辈们不敢过多停留,还请前辈放行日后偌有机会,定再来拜会”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也罢,也罢,你们就此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更不要想着杀入银火。再来纵使我不杀,银火宗其余的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老者起身,挥起长袖,指着莲塘西侧对二人道:“那里有道门,只能出不能进,你们从那出去便可,省得再闯机关。” 秦文络喝过茶里的解药,刚刚在后厅又经调息片刻,此时已恢复差不多。 他毕恭毕敬地朝着老者鞠了个躬,道谢过后,便带着赵青沐出了门。 三十一 一刃露白骨 这银火宗隐藏沼泽密林之内,不为人知,不显人见,但是着实大得很。 银火宗最初定在一方水中陆地上,陆地很大,被分成了很多区域。外围是成片的莲塘,再往外便是沼泽林和外塘林两道关卡。 “长镰客”居住的水莲轩便在莲塘之中。 秦文络和赵青沐目前已知那两道关卡,他们不知,老者实是那第三道关卡。而在第三道关卡之后,还有第四道,第五道,分别设在外垣门和焦黎殿附近。 他们不知道,这银火宗内部大小机关几百余个,远比那最外两道关卡要危险得多,而且内部高手众多,随便一个都能将他二人弄死,是以才劝诫他们放弃杀入银火宗的念头。 这第三道关卡可说设置的非常仁义严尚酒把守第三关,可以对来者劝诫诱导,告知个中利弊,可是到了后面,不是一张张冷脸就是泛着寒光的利刃,它们可不会用言语相劝 秦文络此时已晓得这银火宗机关重重,杀机遍布的厉害,可是当初他已答应过赵青沐要和她一起共同进退,如今怎能食言所以他便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二人从水莲轩出来,表面上直奔严尚酒指引的出口,实则是躲到出口处丛生的莲叶之后伺机而动。 亏得这莲塘被照管得好,杆杆莲叶高过人头,足以把他们挡得严实,所以他们身藏其中,来来去去的魔宗弟子才没有发觉他们。 十一月的南方温度不低,但是水中温度可是不高。暗处一阵凉风吹过,赵青沐直觉冷气入骨,如浴冰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秦文络闻声赶忙捂住她嘴巴把她拉到自己胸前,并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贴着他胸前,背后一股股暖流涌上心间,赵青沐顿觉暖和得多,再也无法拒绝,脸上温度也随之升高。 不多时,近处有交谈声传来,从莲叶缝隙可窥得几个身穿火焰纹黑衣弟子的身影,看样子他们是在搜捕闯入的人。 待他们搜寻无果,转身离开时,秦文络和赵青沐互相使个眼色便从水中爬出,悄悄跟在他们后边。趁他们一不留神,上前一步,一捂嘴一击后颈,便把跟在最后的两个弟子敲晕,解下衣服拖入莲丛。 匆忙换上二人衣服,为防止他们突然醒来,便把他们从老者指的那道门莲塘泄水出口处丢了出去。两个晕过去的魔宗弟子在湍急的泄水口处打了个漩儿,便随着水流流入外面的世界。 趁巡逻队伍还没走远,两人整理好衣服便趁机混入其中。 此时,与水莲轩不远的凝霜阁内,一众弟子正心惊胆战地聚在花厅上。 花厅在凝霜阁最外,临水而立,外接莲塘,内接幽阁,四面椽柱镌刻美纹,梁上垂着轻纱,乍看之下,好不幽美 花厅外围栏杆旁摆满了雪白茶花,散发出阵阵香气。栏杆光洁如新,各处一尘不染,看来这雅阁主人不光喜欢白花,素爱干净,意趣也很高雅。 绕过栏杆,檐下落地轻纱帘幕随风飘荡,掀起的一角现出一个坐着的美人来。 美人一袭白纱裙,长发如云,肤白若雪,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美丽动人,只是眼含戾气,让人畏惧三分。 这便是那“一刃露白骨”的魔刀白月英。 此刻,她正翘着腿端坐在花厅上首。裙边露出的一截嫩白小腿曲线有致,弹性充盈,不亚于那妙龄少女,可是满厅弟子均低头跪在地上,无人敢瞧。 一个小弟子兢兢业业地捧了一只秃鹫尸体呈了上去,并报告:“回长老,人暂时没搜到,发现了秃鹫尸体和一张面巾” 白月英斜睨一眼那垂翅坠脑的秃鹫,见其尸体完好,不免惊奇,便伸出素手接过。只见她轻轻一抚秃鹫脑门,便探出了掩藏在羽毛中那一小截金针。 突然她绣眉一动,双眼马上泛出杀气。 怒视着金针许久,她才开启殷红秀口默念:“梁城吹箫人好啊” 此时,秦文络赵青沐跟着队伍刚来到这花厅外,一抬头便从帘幕一角窥到了她的身影。 一眼他便认出那白月英,耳中更是听到了她说的几个字。 一时间,秦文络心中无法平静,怒火上涌。韩昭云含泪说出的那番话又重新回荡在耳侧。 “小络你要记住,你爹是白月英杀的,是她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阴阳相隔,日后你见到她,一定要杀了她替你爹报仇,绝不可手软” 他永远也忘不了母亲说那番话的表情。更忘不了这么多年母亲昼夜难安,积怨成疾的愁苦面容和时常在山尖忧思,寒风凛冽中的单薄身影。 这一切早早便刻进了他幼小的心中,深深地影 响着他。 这么多年的明查暗访,知晓那一战的好多细节,明白魔宗之所以会问鼎中原,和西域那些鼠类的挑拨逃脱不了干系。但是,这些绝不是你魔宗不分好坏,不问缘由,随便开杀戒的理由 还有你,白月英,二十年前你就是个暴虐凶残,人人仇恨的女魔头,如今你还是一点没变啊依旧是穿成最清纯的样子,干最残忍的事 心里质问不断,悲愤交加,秦文络攥紧了拳头。 “你们两个在后边干嘛呢慢吞吞的,不知道还有好多地方没搜到么” 领头黑衣人的一声呵斥把秦文络拉回现实,他没注意到自己慢了步伐。 一回神,二人已经落开队伍十几步远,赵青沐正跟在自己身侧,拉扯他衣袖,二人便赶紧低下头去跟上队伍。 花厅内,白月英放下秃鹫尸体,拿起弟子呈上的面巾又研究了起来。 面巾内外被她瞧了个仔细,她终是没瞧出什么端倪。面巾上面的药香乃是怜人谷特制可解百毒的精粹药草香味,外人只要诚心去求,他就会给,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所以她只看了几眼,便把那面巾丢在地上了。 接着,她便从雕花玉椅上站起身来。莹白玉靴点在地上发出悦耳清脆的嗒嗒声,纱裙微摆两条长腿若隐若现,如此婀娜步伐,傲人身姿,满厅男人却无人敢赏 “都退下吧我倒要看看他吹萧人如何来报这个仇” 话罢,但觉一阵风拂过,白月英已不见了踪影,厅上弟四面看了一眼,马上逃也似的离开花厅。 三十二 结伴混魔宗(一) 跟着魔宗的人兜兜转转,一直到天黑,秦文络和赵青沐才得了点休息的机会。 幸好那领头弟子没把他们两个冒牌货认出来,他们才能披着魔宗的皮继续待在这里面。 此刻,已临近深夜,大多魔宗弟子都四散而去,或三俩成群外出吃饭或找地方休息去。 秦文络和赵青沐怕露破绽,不敢随意走动,便紧跟两弟子后面,从水莲轩前路过,来至那外塘林前。 此时,那两个魔宗弟子察觉身后二人有些怪异,便顿住脚步。赵青沐心一惊,马上躲在秦文络身后。 “你们两个,不去吃饭么还是你们又有新的任务” 一名弟子回头问道。 “我们我们正要去吃,搜了一下午的人,早都饿了” 秦文络一面回答,一面错开步伐,试图把赵青沐挡得严实一点。 恰巧他这一错身,一半脸从树影处露了出来,被月光照亮,那两名弟子立时看清他的面容。 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然后疑惑问道:“你们是哪个长老门下,看着怎么这么陌生” 当下,二人便齐齐退后一步,其中一人右手已去摸藏在身后的长剑。 白日里突然有人闯入,杀死了秃鹫,遗落了面巾,至今未被搜出,眼下又多了幅生面孔,那二人当然会联想到那偷梁换柱之计,自然而然提高了警惕。 “我们自然是莲长老门下” 秦文络也是慌得不行,极力克制心中紧张,佯装镇定。但是以防被识破身份发生不测,他还是伸手去拿腰后的紫金萧。 一时间,气氛变得严肃起来。两方各自去拿家伙,说不定下一刻就刀光剑影的打起来。 而那名弟子一听他是莲长老门下,当下思索片刻,一想外人是不知道这轩里住着个莲长老的事的,便稍稍松了点警惕,拿剑的手随之改去取证物。 只见这弟子突然把放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他这一个动作,秦文络可是倒吸一口凉气,马上握紧了萧,赵青沐也跟着握住了青花剑的剑柄。 结果看清那弟子手里拿的东西后,二人松了口长气。 那弟子随手递出的却是一块木牌。 月光下,隐约能瞥见那木牌上刻着的精致花纹和那个醒目的“白”字。看得出来,这两人便是那白月英手下。 秦文络一抚腰后,也摸到了腰带上系着的一截绳子沉甸甸的似乎坠着什么东西,顺着绳子摸去,确实有一块腰牌。 他心里暗自庆幸:还好,白日里匆忙扒下那二人衣服时,连腰带鞋子也一同留下,这才没有损失这块腰牌。 不然的话,此时暴露身份,不知要招来多少麻烦不光枉费严尚酒的一番劝告,连能否深入探查魔穴伺机报仇,他们会不会命丧于此都要另说。 待秦文络把腰牌出示给二人看时,二人这才打消了心中疑虑。 接着,他们又把目光转向一直躲在秦文络身后的赵青沐身上。 “你的呢” 赵青沐不敢出声怕暴露自己女子身份引他们猜疑,便低着头把腰牌递了过去。 见二人腰牌上都有那大大的“莲”字,且与自己身上的大小外观无异,两个弟子这才相信他们是银火宗的人。 “嗯,知道了你们确实是莲长老的人。这样吧都是去吃饭,不如搭个伙一起最近,银火宗被各大门派的人盯上,路遇截杀埋伏不断,还是人多比较安全,互相有个照应” 秦文络点点头答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刚入莲长老门下不久,很多地方不是很懂,恐怕还要麻烦两位小哥多指点指点” 为表诚意,秦文络刻意降低身段,低头躬身,态度谦卑。 那二人平日里被呼来喝去的,遇上白月英心情不好还要骂上几句,点头哈腰,卑躬屈膝,毫无地位可言。如今见这新入门的二人对待他们就如对待长辈一样尊崇,自然心里放光,美得屁颠屁颠的。 “没事,指点新来的那是我们老弟子的责任,不谈麻烦那就跟着我们走吧” 那二人转身的时候依然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地带着他们去走那条银火宗内部专用暗道。 秦文络和赵青沐互视一眼,虽然看不清表情,但也能猜出对方在偷笑。 二人心道:这俩傻子可真好哄,有了这两,接下来打听什么消息可就不费事了。 沿着莲塘边行走,转个弯便出现一条泥径,接着再走半刻钟,树林突然出现了突兀的一角。走进再看,那是一片没有树,只有一座砌石孤冢的草地。 只见其中一个魔宗弟 子走进孤冢,在冢门左侧约一尺的地方轻轻一按,整个冢门便开始轰隆隆转动。 接着,一条光滑石路便现了出来。 四人先后走进暗道后,那门自己隆隆又关上。领头弟子掏出袖中火折子,依次点燃了墙上摆着的一盏盏烛台,整个暗道内便清晰明亮了。 原来这是条专门挖通用来供魔宗弟子出行的暗道,暗道四周都是堆砌打磨好的石壁,衔接之处,都被泥瓦匠细心填补过,尽管处在湿泥中也不曾渗水,这就是脚底没有出现积水的奥妙所在。 暗道不短,四人大概走了一盏茶时间,才抵达暗道的另一出口。 另一边,莲塘泄水口连接的外面河水岸边,那两个被拨去衣服的魔宗弟子直睡到临近子时才醒。 他们昏睡之际被人从泄水口丢了出去,在急水中翻几个滚,随后水流平缓,二人便被冲到了河岸的石头旁。 先醒的那个四周看了几眼,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怔怔然发会愣后,突然想起自己是被偷袭敲晕的,而自己昏迷之际隐约看见身边还有个弟子以同样被人偷袭,便马上起身去找那个同伴汇合。 一番搜寻后,在一处大石后发现了那个半截身子还泡在水里的同伴。他二话不说马上拉他上来。 拍了拍他的脸把他弄醒后,二人好奇地互相询问起来。 晚上的河水很凉,二人刚从水中出来,身上已经湿透,冻得直打哆嗦。为了暖和点,二人便原地跳脚。 只见二人边跳边说:“咱们咋到这来了” “你忘了么有人偷袭,把咱俩敲晕了。他们准是把咋们打晕,换上咱们衣服,混进银火弟子中去了” “他吗的,手劲儿还挺大,害老子昏睡到这会才醒要是让老子知道是哪两个王八蛋,老子非不” 他们不知道,秦文络扒他们衣服时,怕他们提前醒来,特意又给他们嗅了些迷香,这才让他们睡到这会儿。 另一人边搓手边打断道:“快别吹了,先想想咱俩以后怎么办吧咱们没了衣服,没了腰牌,以后回银火宗怎么办” “不是说牌在人在,牌亡人亡么” 说到这,二人不免陷入沉思。 考虑良久,一人发话:“要不,咱们逃吧反正腰牌丢了回去也难逃一死,而且现在外面对银火宗的人恨之入骨,咱们再待在那里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不如就此离开,免得日后外敌杀入,白送了性命” 另外一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当晚那两个只穿了中衣的魔宗弟子便趁势逃走,离开了魔宗。 三十三结伴混魔宗(二) 暗道的另一出口,衔接的是一间破屋的一面墙壁。四人刚从暗道出来,但觉身后一阵凉风袭过。领路那俩弟子不以为然,赵青沐却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一回头,她吓的不轻,只见暗道内除他们四人以外再无别人,而刚刚所有亮着的蜡烛一瞬间全被吹灭了,漆黑一片。 她心里暗暗惊奇,很清楚一点:这世界鬼怪一说实属迷信不足为信;从一进来遇到的那些机关便可看出,这银火宗内部是由一些精通机关暗器的能人巧匠打造,此时这歪风大概也是机关所致 出了破屋,月光下可看清外面是一处破落宅院。院子杂草丛生,破败凋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周围相连几处院落均是断墙残瓦,没有灯火人音,只偶尔有些窸窸窣窣类似老鼠钻洞的声响。 此处距离银火宗不远,大概是横山寨城郊的一处废弃村落。 从荒村出来,领头那两个弟子拿出两块方巾带上,遮住自己面目。 赵青沐见状,暗道不妙,马上拉一拉秦文络衣角,指指那两人脸上。秦文络顿知怎么回事。 他倒没有慌,而是上前一步问道:“我们初入银火,不是很懂规矩,很多地方还要劳烦二位,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一人已系好面巾,转头答道:“我姓袁,你们叫我袁哥就行了,他么就叫他小卢吧” 另外一人见同行不光有点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意思,还有点摸不清自己地位发飘,马上便开口拆台:“嘁还袁哥银火各长老门下各行其事,除必要时联合以外一般没什么交集,称呼什么的大可不必,下次见到我们,用腰牌识别,喊我们白长老门下即可。” “哦即是如此,我们也便不客套了。还望两位告知一下,我们不慎遗失了面巾该如何是好” “这个没什么,主要是巡逻时怕吸入瘴毒才带上的,平时也就是挡住脸防止被人认出而用,回头去你们领班那要几张即可。” 姓卢的说完,马上向横山寨飞奔而去。从他焦急的步伐可看出他早已饥肠辘辘。 姓袁的还在为刚才被拆台的事计较,骂了句“饿死鬼拖成”,便飞奔跟上。 出了银火宗,遇见的银火弟子少些,二人总算能放松些。此刻他们也早已饿得脚软,当下解决温饱要紧,也跟了上去。 四人一行,踏着月光进入横山寨,顷刻来至一家稍大的酒馆。 秦文络想起那几个短袖长衫汉子与那店家的联络方式,便细心去看这酒馆门上。一抬头,果然有枚钢钉系着红色布条悬在上面。 看来他们用的也是这种方式,早间放出暗号,晚上店家开门迎客。 一进门,早有几桌火焰纹黑衣弟子围桌坐下,吃上了酒饭。 他们不敢往别处多看,怕被人瞧见面生,露出破绽,便低下头跟着那袁卢二人在一张空桌子旁坐了。 这银火宗的人向来也低调惯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饭,居然互不交谈。明明都是一个宗派,穿着一样衣服,给外人看着就像是一群不相干的陌生人一样。 秦文络觉得很有意思,便去观察那店家。但那店家却对此早习以为常似的,只顾忙着端酒端菜,别的他都不愿多看一眼。他猜想那店家心里应该也很好奇,只是不敢多问怕招来祸端罢了。 吃过晚饭,那袁卢二人要北上联络白长老门下在外打探消息的两个使者,遂不便跟秦文络赵青沐再多纠缠,告诫一番便匆匆离去。 按照那袁卢二人的嘱咐,他们要在明日辰时之前回去,以防领班点名。所以他们还剩几个时辰在外游荡的自由时间。 夜色深沉,身体早已传来倦意,秦文络带着赵青沐离开酒馆,找地方去休息。 路上,秦文络掐指算了算,距离墨一回来祭拜老宗主还有五日,这五日魔宗上下必然加紧戒备,以防外来偷袭的敌人。同时,墨一难得反殿,一定会把他的寝殿重新布置。这样一来,魔宗内部一面要严寻排外,一面还要劳心布置,便会大大放松对弟子的管理。 对于秦文络来说,这倒成了一个摸清魔宗内部的绝佳机会。 一旦他通晓了魔宗内部各处机关暗道,趋利避害,便可把暗杀墨一的风险降至最低。凭他的本事,说不定他们杀了墨一之后都可以安然无恙的逃跑呢 想到这,他心中便有了大致的筹划。于是他转过头两眼笑眯眯,得意地看向赵青沐。 此时,赵青沐正低头观察自己的鞋子,一抬头,借着月亮的光辉看到了秦文络的笑眼,立觉脸上发热。 原来,她白日里扒下那个弟子的衣服给自己穿上时,为了不露出破绽,便一伸脚把人家鞋也穿上了。 结果,那双鞋太大,她穿着自己的鞋套着那双靴子依然晃得厉害,走起路来一拐一滑难受的很。她深知秦文络为了帮自己已经劳心劳神付出太多,便想着不再给他添麻烦,所以一直趿着那双不合脚鞋子。 秦文络看向她的时候,她以为是在嘲笑,便热了脸。 细心的秦纹络马上看出她鞋子不合脚。 回忆起日间他们换衣服时那裤子鞋子都是湿的,依赵青沐的性子,决不肯光脚去穿男人的鞋,所以她一定还穿着自己的湿鞋。虽然已经过了大半天,但隔着一层布料,她里面的鞋子应该还是湿的。 想到这,他便停下步伐,蹲下身子,凑到她脚边,准备去脱她那双男人的大鞋。 赵青沐被他突然的一举吓到,忙退后两步,惊呼:“你干什么” 秦纹络不说话,起身直接将她抱起,放到不远处一段矮墙上,伸手便脱了她里外两层鞋子。 霎时间,两只嫩白小脚便露了出来。赵青沐早已羞的满脸通红,别过脸去躲避他的目光。 “你这是干什么” 她口中呢喃地道。心中明明很欢喜,却故作矜持。 “夜里穿着湿鞋容易受凉,还是脱了吧你那双鞋太大,明天起早我叫鞋匠给你定做一双。” 秦文络说罢,拎上她自己那双绣鞋,把那双男人的臭鞋随手丢到了水里,抱起她便往城外走去。 深夜,客栈准时关上了门,他们只能去城郊的寺庙借宿一晚,赵青沐心知便不去再问。 不知有多长时间,赵青沐离家以后便开始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很短,也就是从赵岩冥丧事办完之后开始,可是对她而言就像几年那样漫长。 她已经快要忘记了那种被人关爱的滋味。 此时,依偎在秦文络怀里,她感觉自己就像漂泊很久终于靠岸的小船一样,倍感舒心安全。 赵青沐的身子很轻,很软,被秦文络抱在怀里,一点也感觉不到沉重,反而温热的像只乖巧的小兔子。他很喜欢抱着她的感觉。感受着她的体温,压制着自己的心跳,他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延长至一生那样漫长 三十四 八方寻人(一) 赵岩冥死后,韩双玉做为门主首席大弟子,自然要肩负起复兴大任,内抚门众,外联各路盟友,可说是乐得风光。 赵青沐离家出走,不留音讯,至今巡不见踪影,他便借着寻找师妹之名与各门派私下里进行联络商议。 孟长济自然不会让他借找人之名暗地里与外门勾结,威胁到蓝门,每每跟着到场。 为了营造门主虽死,门众仍心齐的气场,每次孟长济都要莫从之马萧同去。 不过,他们暂时联络的也都是些江湖小派,就算孟长济不跟从,以那些小门小派的势力,也未必会对蓝门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也是给韩双玉警告,孟长济还是跟去了。 这日,他们做客马家庄。白日已经和马家兄弟商议过南下寻找赵青沐的事。此刻已近深夜,马老大早把蓝门的四个堂主安置在客房住下。 清冷的月光洒在马家庄外面的碎石路上,路旁一株大树下,早站了一个人影。 不到半刻,石子路上出现另一人的脚步声,一个头系飘带潇洒不凡的年轻男子出现。原来是韩双玉。 不知他大晚上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这时,树后面的男人站了出来。原来是个子高大,人进中年依旧气度不凡的马老大。 二人远远对视一眼,如有默契般同时迈开步伐,向马家庄南湖水对面一前一后掠去。 到了湖对面一精雕阁楼前,二人同时停下脚步,礼让一番便先后进了阁楼。 原来,这阁楼不只是个养心宜神的好精致居所,里面更是大有千秋。 马老大开路,点燃阁楼内几盏蜡烛,掀起纱帘,绕过一扇精美雀羽屏风,带着韩双玉来到一面画壁前。 只见他轻轻一推墙壁一侧,墙壁便开始缓缓转动,接着,一条向下的石阶路呈现出来。二人进了暗道,墙壁便自行复位。 不多时,二人出现在一间密闭不透风的石室里。 只有这里才能让马老大觉得安全,他才敢说出那些只有他们知道的私密事。 “韩老弟,别来无恙没想到只隔了几个月,韩老弟地位是如腾云般上升啊恐怕这以后,我马老大都得唯你马首是瞻了。” “马大哥可千万别拿小弟我开玩笑,如今蓝门无主,我是不得已才扛起这担子。哎大哥不知,自从代理了门主事物,小弟我简直是如履薄冰,如坐针毡啊” 马老大疑惑不已,马上又问:“怎么说” 韩双玉故作一幅愁苦样子,叹息说道:“马大哥不清楚,那碧水堂绝壁堂两个堂主觊觎门主位子,三番五次言语相激,明里暗里排挤我,小弟我有苦难言。” 马老大心里马上烧起怒火,瞪着眼睛道:“他们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你争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不如找个时间,我帮你解决掉他们。” 韩双玉赶忙阻止:“别,马大哥先别冲动。那孟长济莫从之非是等闲之辈,要解决他们不是容易的事,再说赵岩冥刚死不久,此时对他们下手有引火烧身的风险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对了,马大哥,寻找赵青沐的事,龙老前辈那里可有消息” 马老大答道:“叔父昨日刚刚来信说,他已加派人手南下,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了。” “听说赵青沐南下寻找魔宗,是想自己为赵岩冥报仇。以她那点微弱实力,简直是去送死,韩老弟何不借此机会,将其除掉,以防日后她回来和你争那门主之位。” 韩双玉摇了摇头道:“青沐我是知道的,她根本就没有接任门主之位,掌管蓝门的志向,我此次前来就是来央求马大哥和龙老前辈,希望你们找到青沐之时,千万留下活口。我们师兄妹自小情同手足,我实在不忍心痛下杀手,日后若能叫她远离世俗,独自安好,我便也能心安了” 马老大不傻,立刻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好家伙,原是贪图赵青沐的美色,想据为己有。好一个反客为主,坐享美人的妙计日后他只需找到赵青沐,把她囚禁起来,对外则声称赵青沐已死,这样一来,他就可独享美人了 “韩老弟既然发话,明日我便立刻飞鸽传书给我叔父,叫他不要怠慢了那赵姑娘” 马老大一脸奸笑说道。 “如此便多谢马大哥” “如今韩老弟可是圣主眼前的红人,大家都要排队巴结,我区区马家庄,怎敢不遵从韩老弟的意思哈哈哈哈” 一听马老大话里牵扯到圣主,韩双玉哪里敢顺着他的话摆架子,马上躬身道:“马大哥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我们多年交情,我怎能拿圣主 的命令来做要挟。想当初若不是马大哥一封举介信相助,我哪里会有机会进入蓝门,并达到今天的位置” 见韩双玉低头躬身,态度好不谦卑,马老大便知自己试探性的玩笑有些重,便伸手去扶。 “哈哈哈,开个玩笑,韩老弟不要当真大哥我只是羡慕你被圣主器重而已,哈哈哈” 见马老大只是小戏自己一番,韩双玉终于缓了口气。 此刻,他虽被圣主垂爱,但终究势单力薄。他还需要各路人马的后援支持,所以他可不敢嚣张造次。 相谈许久,韩双玉才从马老大的密室出来,返回自己的客房。 刚跨过高墙,眼前猛地出现一人,韩双玉身子一怔,惊得不轻。 借着暗淡月光,一定睛,他靠身形认出了那是孟长济。 “原来是二师弟,呵呵深夜里师弟不睡觉,在我房门外干什么难不成是想邀师兄我出来赏月不成” 孟长济冷哼一声,回答:“大师兄大半夜不睡觉,去外面干什么难道与人私会去了” 孟长济话说的有些难听,但是韩双玉却丝毫没有恼怒。 只见他仰天付之一笑,答道:“师弟多虑了,我只不过是心中有些烦闷,寝食难安,夜里出去走走罢了你也知道,师妹离家出走,安危未定,门中事物又繁多” 不等他牢骚完,孟长济已转过身去,冷冷说道:“最好是这样但愿师兄真能如自己所说,把蓝门的事着重放在心上。” 接着,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廊檐阴影下,返回自己房间去了。 韩双玉盯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三十五月照焦黎殿 赵青沐出走,蓝门派遣人手,暗中联络搜寻,孙愕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管,也开始出动各地势力八方求援。 孙子齐暂时连镖也不跟着送了,专门负责搜寻有关赵青沐的消息。 毓秀庄内忽然来人不断,与平时少有稀客上门的宁静景象截然相反,这让不喜欢见外人的孙若灵感觉不适,接连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门里。 为了打探唯一一个外甥女赵青沐的消息,孙愕可是把几十年不联系的老友都联系上了。 近处的振龙镖局不用说,早在他之前韩双玉就已经联络过。 距离江陵较近的梧州的飞鹰寨,黔州的九头镖,近来江湖中声明鹊起的襄阳乌鞘门,湘水河畔的柳烟阁,还有泉州鱼盐富贾张书假,福州船业大头李满,这些江湖中人尽皆知的名门大家,不管是忙是闲,不管多久没走动过,不管能否得到回复,孙愕硬是把亲笔委托书信连同厚礼一并送去。 此刻,找人要紧,他也顾不上什么颜面了。 为此,陆绵几次跟他发过脾气。 深夜里夫妻二人秉烛对峙。 孙若灵坐在房顶上远远就听到她娘的尖利声音。而她爹的影子在窗前踱来踱去,时而骚头时而叹气,似乎也很无奈。 房间里,一个衣着华丽,凤眼俏眉的中年美妇此刻正拉着脸,冲孙愕咆哮:“孙愕,你是不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是在砸自己家招牌,打自己的脸给别人看笑话毓秀坊遍及天下,哪里没有我们毓秀庄的人脉势力如今你放着自己的人不用,非要去求别人” 只见孙愕红着老脸,又是央求又是讨好地凑上前去诉说:“哎呀绵绵,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么你听我说,我不是放着自己的人不用,咱们毓秀各坊能用的人我都派遣了,我这不是为了尽快找到青沐,在她混进魔宗犯险之前拦截住她么多找些帮手,就能早些找到她,我也好安心。你想想,赵岩冥被害,小燕又不知踪迹,我只有护好青沐才算是尽到我这舅舅的责任,将来小燕回来时才不会怪我嘛要不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我怎么会拉下自己的老脸去求别人” 听孙愕如此解释,陆绵不断起伏的胸腹才慢慢平缓下来。 见陆绵气小了些,孙愕趁热打铁,又补充道:“小燕和你之间的关系一向要好,你绝对不忍心看到她们出这种事,但事已至此,咱们只有尽到自己指责才不算愧对小燕,愧对赵岩冥在天之灵啊” “再者,如今蓝门出此变故,中原武林中失去了一条强龙,那魔宗势力又该席卷中原了,咱们借此机会加强各方联系,以备突然的祸患,这也是很有必要的。” 孙愕的一番苦口婆心的解说,动之以情,晓之于理,陆绵终于化开心中怒火,平静下来。 依旧坐在房顶的孙若灵朝天翻了个白眼,嘴里碎念:“借口,分明就是信不过自己人,打自己的脸” 然后嗖地翻身下房,从后门溜出庄去。 自从孙愕的委托书信传了出去,各方执回信谴来交好慰问的弟子下人,闻讯前来主动提供援助的江湖散人和各路闲人野客便纷至沓来,毓秀庄真是罕见的热闹 庄内外白天喧嚣,人迹不断,平时最厌恶见人的孙若灵只好躲在逼仄的房间里煎熬度日,待晚间无人时再出去潇洒。 走在江陵城一惯热闹的大街上,她才能感到舒心些。 她只顾消遣自己烦闷的心情,路上突然多出的几个奇装异服的人,她也懒得多看几眼。她只当是外族为了共同讨伐魔宗派遣至中原的援手罢了。 以前孙子齐缠着她的时候她还觉得烦,哪知今日这般孤独烦闷时他却没来陪自己。心里怨骂一番,踢走脚旁的一颗石子,她忽又想起秦文络来。 她想起了和他说过的约定。 心中忽然多了些期盼,她的脚步便轻快了起来,脸上溢出笑容向着前面人多的地方走去。 而此时,又过了一天,秦文络正和赵青沐隐藏于魔宗弟子中,正为下一步潜入外垣门做着打算。 子时一过,魔宗弟子纷纷四散而去,整个莲塘周围如同雪夜一样寂寥无声。 秦文络和赵青沐没有从暗道出去,而是找地方躲了起来,准备无人时去暗访外垣门。 这几日,他们又打听到,外垣门已是最接近焦黎殿的一道屏障,也是银火宗真正的大门。 接着皎洁清澈月光,他们从凝霜阁一角钻过,绕过轻纱帘幕和雕花粗柱,穿过凉亭游廊,借着高大莲叶掩映,便来到了外垣门前。 原来真正的银火宗是个一面靠山,三面环水,被围起来的城殿。 三面环水处,凉亭几许,游廊相接 ,几丛绿叶嫩莲点缀其中。 白月英和严尚酒的住处他们已知晓,只见最东面水汽氤氲缭绕处似乎还建有一座阁楼。此中住的是谁他们暂且不知。 与水塘接壤处开始出现陆地,陆地上跟着竖起一道森然高墙。高墙绵延不断,围住了这些楼阁屋宇的大部分,直到最中间开了两道门,门上悬着一块巨大匾额。 这便是那“外垣门”。 高墙挡住了一些屋宇,但也能看到一些错落的楼阁凉亭,花圃园林,石阶甬路。 最上面,靠山的屋宇处地基偏高,建造得气势磅礴,庄重森严,借月色也可清楚看到外部结构。 主打黑棕色调的楼阁给人一种神秘又震慑的感觉,叫人不敢轻易靠近。而房上飞檐,殿前雕栏,平整石阶,以及殿内烛光辉映,彩屏画栋相间,又让人感觉别样雅致温馨。 大殿门口正悬一块漆铜大扁,书着方正三个金边大字。不用看也能猜出那便是整个银火宗最危险也最神秘的地方焦黎殿 右面与之相连的貌似是个精致小园,矮墙内漆黑一片,处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那斜斜的月洞门内似乎藏着芬芳花枝和娇俏绿叶一样,引人注目深思。 光看这些建筑风情,可猜想那墨一君兴趣不俗,符合他喜爱诗词歌赋的雅人样子。 但是一直以来,魔宗的人可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怪物,这似乎又与那风雅文人路数相悖。 难以想象,那千夫所指,万人憎恨的魔宗宗主墨一君究竟是怎样一号人物 赵青沐原地凝思,直至秦文络去拉她,她才回过神来。 三十六 夜入外垣门 “青沐,青沐” 秦文络喊了两声,赵青沐沉思中没做反应,直到他用手去拉扯她衣袖,赵青沐才回过神来。 “青沐,你在这守着先别出来,我去前边探探路。” 赵青沐点头后,秦文络才纵身离开。 此刻,身躯娇小的她被隐没在一丛碧莲之后,恰巧又是长廊拐角,为月光所照射不到,所以不近跟前看不到藏了个人。 秦文络从莲丛出来,脚尖轻点栏杆,攀上了凉亭一角。他躲在凉亭后观察许久,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敢跃上亭顶,然后几个起落,踏上了外垣门前的陆地。 此时,月色正明,浅淡月光照射在外垣门牌匾上大字的镀银边上,散发出一种神秘又雍雅的气息。 秦文络只看一眼,便悄无声息地绕到门一侧墙壁旁,竖起耳朵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此刻他忙着去探索,无暇去研究门匾的布局和做工。 他现在虽然是以魔宗弟子的身份接近这里,但还是心有顾忌。他怕从未踏足过这里的自己万一走错哪一步触动了机关,性命攸关的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刻,他屏息倾听,想知道里面究竟走动些什么样的人物。 可是,过了快一盏茶时间,里面除了微微的风声和远远那片花圃传来的细啾虫鸣之外,再无任何别的声音。 再一扭头,他看到了莲丛中快要失去耐心,一直点头翘脚向这边张望的赵青沐。 此刻身在虎穴,秦文络不想让赵青沐以身犯险,伸手示意不让她跟过来,赵青沐自然顺从地退回到莲丛。 原本还想跟过去一起到里面探探究竟,见秦文络并不打算让自己随同进入,赵青沐只好退回原处等待。 几乎没出一点声响,秦文络悄悄翻过墙头。 墙后是没过脚背的草丛,他蹲下身的时候用来支撑身体的一只手已经知晓。 接着,他另一只手去扶墙壁准备站起。 长久处在潮湿空气中,墙上墨蓝石砖缝隙间已生满了苔藓,秦文络手乍一触苔藓,猛地一惊。 待他凑上前仔细辨别,借着月光反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他才猜出那湿润柔软的东西正是石苔。 蛇窝附近徘徊,必然处处谨慎小心,秦文络自知自己神经绷得过于紧了些。 再看眼前,脚下是通向门口大路旁一条岔路,到前面打了个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挨着石路自己对面,便是几间清凉小阁。 他透过小阁的卷帘木窗向里面窥了窥,黑漆漆一片,没有烛火人影,也未听见一丝动静,料定其中并无人在,便悄悄从小阁后面绕过去。 绕过几间小阁楼,又上了几层为连接阁楼和高处而设的蜿蜒石梯,来到一间烛光跃动,散发墨香的幽室前。 走出这么远距离,才发现一间有人的屋子,秦文络难免好奇,驻足停留。 他先慢慢接近窗子,然后伸出手指,就要去戳破窗纸,瞧一瞧里面的究竟。哪知手刚伸出,还未触及窗子,就听见一声浑厚深沉的警告。 “不要碰我的窗纸” 秦文络心里大惊,忙缩手转身,想马上逃走。 可只转了个身,脚还未来得及踏出一步,脊背一凉,跟着倏地一阵冷气拂面,一个身细如竹竿,个子不高,头上稀疏几根头发的老头突然在他面前闪现。 月光下,老头瘦削的脸显得又黑又深凹,像是已经风化的干尸般可怖。 而他宽大的衣服里几乎只有骨架支撑的瘦弱形态,隔着很远距离就能传递过来的那种威严压迫感,更是让人总想把他与超脱之类至高境界联想在一起,惊恐畏惧不已。 秦文络额头冒汗,已经开始胆怯。 不得不说,弹指间能从屋里奔到外面的人,那种人就算只轻轻一根手指头,估计都能让他筋骨断裂,残废一生。 光是想想他都恐惧,何况现在不明他什么居心。 那种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何种恐惧的恐惧,才是最恐怖的。 秦文络压了压心中恐惧,稍作回缓,立即躬身下跪道:“我弟子只是碰巧路过这里,冒昧打搅,还请长老恕罪” 他先一个“我”字说的当真后悔至极,现在都在暗暗责怪自己,心道万一被发现偷混入魔宗,连累了青沐那可才是自己的罪过。 恍惚间瞥见这名细瘦老人嘴角闪过一丝笑容,接着便拉起秦文络,伸手探向他腰间。 整个过程就如邪风钻入衣衫一样,简直神不知鬼不觉,秦文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腰牌已经给老者握在手里。 老者眯起眼睛瞅了木牌一眼,然后才把木牌交还到他手里。 “无妨,不过下次再见到你我可不会轻饶。” 话罢,老者转身走回房内。 秦文络着实惊得不轻,脚步发颤,匆忙走下台阶。 原路返回,去和赵青沐汇合的时候他就在想,想要亲自潜入外垣门内去焦黎殿探个究竟是不可能了,如今只能从其它魔宗弟子口中去打探焦黎殿的秘密。 安静的黑色高墙内突然翻出一个人影,赵青沐认出那便是秦文络,立刻激动地跑出莲丛去迎他。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她泛着银光的眸子里满是急切好奇。 “没什么,就是些空楼旧阁,没有人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过了” 秦文络撒了个慌,怕自己一无所获让她失望,但是马上他又改口,他怕赵青沐自己贸然去闯危及自身。 “但是,我一靠近一座阁楼时,引发的机关险些要了我的命” 果然,不等他说完,赵青沐眼里的激动消失,转而变为恐惧和担心。 “你还好你没事我就知道凭你的身手,一定能脱险的。” 秦文络凝视着眼前可怜可爱又单纯的小女子,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言语。 如果此时劝说她放弃报仇这个念头,她必定不肯。但是,凭他的能力,能否应付白月英那女魔头都是问题,谈何去与那深不可测的老者和光听传闻就心生寒意的墨一去抗衡 心里万难,以致他脸上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道一句“能脱险纯属侥幸,以后绝对不能贸然去闯”。 赵青沐心里有点迷惑又有点好奇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三十七 桥边语 从外垣门出来,秦文络一直都保持沉默,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 他不光是在记忆中搜索有关这个老者的信息,同时也是在犯愁。 再过几天就是墨一返回魔宗的日子,他既怕赵青沐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恨,见到墨一便不顾自己的安危贸然冲上去送了性命,又怕自己身份败露,刺杀白月英不成反招灾祸,连累母亲和北墓派。 看他皱着眉头,低头不语,赵青沐以为他依旧沉浸在刚刚那惊险一幕幕之中。 犹豫片刻,她忍不住问出口。 “秦文络,你没事吧” 秦文络略一迟疑,回道:“哦我没事。” 紧接着,他回过神来,加快了脚步,赵青沐紧跟其后。 这几日跟从魔宗弟子,秦文络和赵青沐知晓很多只有银火宗内弟子才会知道的密道。通过他们的打探和旁听,他们已经知晓藏在这片莲塘里莲叶和莲花的秘密。 这莲塘不光景色别致,水面以下那更是暗藏机枢。 此刻,二人来到水莲轩西面,顺着那日两个魔宗弟子走过的隐在水下的木桥辗转来至外塘林。 听那些弟子说,这莲塘水下埋了很多精钢打造的弩箭,由很多根精细结实的钢丝连接,而这些钢丝就悬在莲塘上方。那日,幸亏秦文络和她乘船穿过莲丛,没有施展轻功,不然的话,碰到了上面的细钢丝,引发弩箭,他们铁定被穿成了筛子。 不光是这莲塘,只要与这些长老有关的私密地方,皆不可轻视。 据说,上个月有个弟子去凝霜阁找白月英报信,不小心踩到了门口垂悬的一条丝带,结果险些被从屋顶突然降下的几把匕首戳穿脑袋 还有,之前有弟子没有遵从领班的指示跟着队伍在外垣门外的游廊上巡守,而是擅自离队去不可踏足的拱桥凉亭偷懒歇息,结果不知触到了哪里的机关,脚下突然翻起,露出钉子结果那个弟子因为被钢钉钉穿脚背,卧床半月。 每每想到这些,在魔宗内行走时赵青沐的心就七上八下的慌的不行。脚下每一步她都迈得小心翼翼,生怕走错一步,害了自己还连累秦文络。 终于到了石冢前,秦文络学着那袁姓弟子的样子在冢门左侧约一尺的地方轻轻一按,果然有一指腹大小的地方下陷一寸,接着冢门便轰隆隆转动。 进入暗道,秦文络掏出火折子点燃烛台,眼前顿时明亮。借着亮光,二人照着之前走过的路线,绕过那些不知通往何处的岔路,顺利抵达暗道尽头的出口。 出了破屋,走出荒村,赵青沐才放松绷紧的心弦。 “终于出来了里面真的是太危险太压抑了” 她忍不住感慨。 “其实你不用太紧张,有我在你旁边。” 秦文络安慰道。 之后,他想起了那鞋子的事。 那日清早他带着做好的鞋子返回寺庙,因为赶着回魔宗匆忙中将她叫醒,眼见她将新鞋随便套上,之后这件事便被搁下。 此刻,他热不住要问:“青沐,忘了问你,鞋子合不合脚” “很合适谢谢你。” 赵青沐一想到那日鞋子被他脱掉,由他抱着走到破庙的经过,便羞得小脸通红。 再回想到那夜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间屋子。虽是一个房梁一个地下柴草堆,皆是和衣而睡,但终归男女有别,同睡一室,声息入耳,万一传出去,难免要遭人误解,由此,她便更是觉得羞愧。 赵青沐道谢过后,便转目四顾,似乎有意避开这话题。 秦文络自知自己那日所为有些失礼,便不再多说,换了话题。 “合适就好” “对了,青沐,明日魔宗似乎要开启焦黎殿的大门进行洒扫布置,迎接墨一,我想进去探一探” 赵青沐想到方才他自己擅闯进去,险些送命,此刻便直摇头。 “不行,你还没到焦黎殿,就遇上那么大麻烦,进去了不知会碰上什么危险呢我担心你” 后面的话她还没说出口,脸突然变得更热了,她也合上了口。 秦文络心里暖暖的,心道能有她担心挂念自己,当真是死在焦黎殿里面也无憾了。 转念,赵青沐又道:“不如,我和你一起去” 这次,她下了很大决心,眼神里透露出一种坚定和视死如归的信念。仿佛他们注定会身份败露,会死在里面一样。 她单纯地以为秦文络每一步都是在刀口上徘徊,便每一步都想紧随。因为她不想亏欠他,报仇的事更是。 秦文络 怎么会忍心让她一同前去,他怎么能拿她的安危开玩笑。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她的光亮发丝,温柔地道:“不可以,我不能带你去。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会安然无恙脱身,回到你面前的。我们都是有家仇的人,大仇没报,我们不可以有事” 赵青沐顿时醒悟,那股冲动劲也随之被从秦文络眼里传来的那种缜密筹谋和胜券在握的自信光芒给冲击掉了。 她一时间竟然觉得头顶上温热的大手亲切而熟悉。 似乎,这短短几日,她已经开始对他产生依恋了。 “放心,我自有分寸。杀人的本事我没他们厉害,但是,逃跑的本事,他们还比不过我” 赵青沐心里还在犹豫,但转念一想,秦文络的武功在她见过的人里却是数一数二的,比之赵岩冥在世时虽不敌但也独具神通。没了自己这个累赘,万一被识破身份,打不过的话他要逃脱是戳戳有余的。 如此,她便低头默默赞同了他的计划。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了横山寨城边水上一座小桥之上。 临近墨一返教的日子,魔宗上下都在议论此事。赵青沐难免对那易闻其名不易见其人的墨一君感到好奇。 “你说那墨一会不会是个卑鄙龌龊手段凶残为人阴险,心地肮脏,长相丑陋的丑八怪” 一连用了这么多猥琐恶劣的词,可见赵青沐对那个武功高强杀人不眨眼的墨一君愤恨之心已到达极点。 本来和她站在一条船上,该与她产生同感的秦文络心里却暗暗发笑。因为他听说过有关墨一君的传闻,他知道墨一不是那样子的。 他耳中听到的墨一,长相俊美气质不俗,生性低调,喜爱弹琴作赋,虽说不晓得他为什么要去杀赵岩冥招惹蓝门,但他绝不是赵青沐口中所述的龌龊恶劣之人。 嘴角刚出现弧度,见赵青沐看向桥下月影波光的侧颜带着戾气,秦文络便敛起笑意。他自知此时绝不是夸赞敌人的时候,他虽是个恩怨分明就事论事的人,但此刻也只得应情应景稍说些违和的话了。 “应该是吧做坏事的人有几个生的磊落光明的不都是因为良心亏欠被上天责罚,所以才变得那样丑陋的么” 三十八 长夜双行 十一月初五 银火宗上下可谓是少见的忙碌。 秦文络赵青沐刚进银火宗的时候,只在当天搜人时见到很多银火弟子。 这其余的大多时间,这里都是安静无声的。白天人员稀少,几乎见不到人,只在后半夜才能看到一道道黑影短暂而迅速地穿梭来去。 而今天,银火宗就像是战前点兵一样,突然从外面回来大量的银火弟子。 看着身边一个个火焰纹黑衣人来来去去,秦文络都有些不敢相信银火宗居然有这么多弟子。 早间点名的时候,赵青沐已经被他以生病为由告了假安置在外面。此刻,他可以一人安心地安插在其中打探消息。 从水莲轩出来,他看到一队魔宗弟子急匆匆穿过长廊,向着外垣门方向疾步过去。他向周围瞭了几眼,确定没人注意后马上跟了上去。 队尾的弟子没注意身后多出一个人,依然专注于跟上前面的脚步。 秦文络便趁机拉进距离,凑近那人跟前问道:“兄弟,我刚来不久,对这里不太熟悉结果掉队了,我能跟着你们么” 那弟子如同没听见一样,只顾跟着前面的人走。 秦文络见他没作反应,但也没有要赶走他的意思,便闭上嘴,默默跟在后面。 绕过莲花丛,穿过长廊,这一排队伍一直到达外垣门前才慢下来。 一抬头,前面黑压压一片人,几百个银火弟子皆身穿黑衣,披着黑斗篷整齐排列在门前。 大门正中台阶上,站着一个身着赭黄长衫的中年人。 秦文络抬头打量了这人一眼,发现他的赭黄衣服布料考究,做工精致,上面同样有暗红的火焰纹,娟秀别致,花纹位置偏僻,只在衣角和肩旁绣了几丛。看他衣着不同,便可猜到他在魔宗中身份必然不低。 中年人身材颀长,相貌端庄,束发带冠,有种世家子弟之风,却不知为何入了这魔宗成了人家爪牙。 耳旁突闻一句:“这就是长夜双行之一的申绝尘,嘴上涛涛不绝,下手狠是歹毒经常有西域那些鼠类栽在他们手上” 秦文络浅思被打断,寻声而去,声音来自后方,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弟子用略带稚嫩的声音窃窃私语。 只听那人又道:“看他身后那个同穿黄衫的矮子,他就是双行中另一人,谷凤林。” 说话那弟子旁是个脸上长了麻子的瘦子,那人一脸木讷谨慎,似乎涉世未深,什么事都要依赖身旁向他介绍的人。 瘦子用很小声音问:“他们也是白长老门下的么” “不是,他们跟咋们不是一路,长夜双行隶属楚忘,跟咱们白长老很少有交集,但一直和平相处。咱们作为银火外门弟子,属于这里最低级的人,还是乖乖照他们说的做为妙,最好少给白长老添乱子” 看瘦子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秦文络大概知晓了这些人的身份阶级。 目前,他知道银火宗里面墨一严尚酒和白月英等人的身份关系,多出的这个楚忘,他还一无所知,于是便转头问向身边一个垫脚翘首而望的人。 “兄弟,那个楚长老是何许高人,小弟才来这里不久,一切都生疏的很,不太了解,可否告知一二” 那翘首而望的人一歪头发现有人跟自己搭话,便收回目光,热心地与秦文络小声交谈起来。 “楚忘么他并非银火长老,他是宗主的至交,两人关系甚好,平时宗主不在,就由他协助长老们打理银火宗内务,他为人谦和低调,很受属下爱戴,长老对他也很是看重。” 说话这人目测比秦文络大了几岁,腮边长了一圈胡子,眼角也已爬上了皱纹,似乎已经在银火宗摸爬滚打混了很多年,一开口也是经霜般老道。 未等秦文络再问,他已把脑袋凑得更近了些,准备继续往下说,看样子他远比别人更热衷议论银火宗这些内部事。 “据说他原是女贞人,也就是金人,因为得罪了完颜氏,便被金太宗下昭刺杀。他一路隐姓埋名,换了衣服,改了姓氏,狼狈逃窜,往南一直逃到大理受到宗主庇护才躲过追杀。这之后,他便投入了银火门下。” 这次,他压低了声音,边说边以眼神四顾,唯恐别人听到,秦文络便知他已说到别人鲜知的部分。 “这个楚忘身手必定不凡,不然也不会从金人的虎口密网里逃脱出来。” “那是自然,楚先生的六字金书那是人见人怕,无人不服” “六字金书那是什么” 这人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瞥了秦文络一眼,似乎在说: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能进 入银火宗想必有些见识和本事,怎么连楚先生手里杀人的利器都不知道呢 “银火宗几大利器,白长老的银蛇双鞭,莲长老的醉翁镰,独居聋女崔梦眠的梵音铃,还有楚先生的六字金书,那可是令西域鼠族闻之丧胆的神兵利器啊” 魔宗自建立之初便与西域各族纷争不断,这一点秦文络还是知道的。但是,魔宗居然有能有压制西域吐蕃各部的能力,是他始料未及的。 两年前,为解决北墓派与沙禅院的恩怨,他确实深入过吐蕃国。 沙禅院诸喇嘛的实力,他领教过一二,深知那些人高深莫测,是很多中原高手所不敌的。一个沙禅院都有这实力,那吐蕃其余门派更是不可小觑。 而那银火宗,二十年前应战武陵山,被中原武林和狭路偷袭夹击的吐蕃各派重创后,除了几个绝顶高手得以逃脱,大难不死之外,宗众几乎死绝,老巢也被烧抢个精光。银火宗非但名不存,实也已亡。下场不可为不惨烈。 如今,才不到短短二十年,银火宗居然再次聚集了这么多隐姓埋名的高手,实在是匪夷所思。 秦文络都不得不佩服,那墨一君究竟如何办到的。 “实不相瞒,小弟我生性孤僻,不善言辞,来了这么久都未寻得机会与身边人交谈几句,所以便有些孤陋寡闻。” 他故作腼腆地讪笑着回答。 “原来是这样那你不如就跟着我,我带你熟悉这里,但是吧我这” 见那人欲言又止,去自己腰间摸索自己干瘪的钱袋子,然后用世俗圆滑的眼神盯着秦文络,他便懂了什么意思。 “放心,如此劳烦,小弟必然会以厚礼款待。” 秦文络拿出腰间沉甸甸一袋,这长胡子的人眼里立刻放出光来,嘴中只道:“好说好说,不用这么客气。” 三十九 日探焦黎殿 送上门来个肥羊,这胡子老兄心里正乐得美,接着他更愿意去说那些银火宗内部那些早不是秘密的事了。 “楚先生的六字金书有多厉害你知道不” 秦文络摇了摇头。 见他满眼迷惑,料定他也未曾听说过,这胡子老兄便也不卖关子,直接了当地告诉他:“据说那是一本用比纸还薄的金片打造成的一本金书。外皮写了仁义礼忠孝烈六个大字。” 用书杀人,想必这个楚忘也是个读书人。能与墨一结成挚友,肚里必然也有些墨水。手上写着仁义礼忠孝烈,看来那是他个人推崇的一种精神境界,如果他要杀人,杀的应该就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恶劣之人。 秦文络大致对这个楚忘已经有了些许印象。 听他继续道:“那本金书合上也就如手掌一般厚,平时就藏在楚先生怀中。平时是不轻易拿出来的,一旦拿出来则必然见血,金书嗜血必然会死人,所以仅这本书就足够让西域那些鼠类吓破肝胆了。听说那本金书页页金箔锋利如刀刃,只轻轻一挨脖颈,那人马上喉管断裂,暴血而亡。当金书呈半开状,转动如风时,就如一团由刀片契合而成的刀球一样,呼啸间便可刮尽人皮肉,直至露骨,恐怖如斯,谁敢不怕” 那胡子老兄说到这里,自己已瞪大眼睛,露出眼里的根根血丝。 “而且我听说楚先生内功深厚,那本金书杀人无数,多少高手死在他手下,却未曾听说金书离开过楚先生的手。” 那胡子老兄还想多说几句,恰在这时,台阶上已传来那申绝尘的两声轻咳。 底下聚集的一众弟子知他要讲话便识相地闭了嘴。霎时间,满场鸦雀无声。 只见申绝尘站在一方台阶,面挂微笑地向前走了几步。光看他那略翘起的嘴角和两片薄唇就知他是个能说会道,善动嘴皮子的人。 那滔滔不绝扣在他身上,实在贴切。 申绝尘向台下一众弟子扫了一眼,见人到得差不多,便开口发话。 “有劳诸位银火弟子几日前便出发,不远千里从外面赶回来,我先代宗主,楚先生和各位长老前辈谢过大家。今日召集大家在此,确实是有要紧事要向大家宣布。” “再过一日,就是宗主回来的日子,也是老宗主的祭日。二十年前,银火宗与中原武林一战,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那一战之惨烈,相信你们都听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银火宗的前辈尸骨都已混入黄土,可是他们的灵魂却依然得不到安息,你们也知是因为什么。前段时间,天目山突然发生变数,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咱们银火宗,这无端的栽赃嫁祸,成了咱们所有银火弟子心头的一座大山。大家也能猜到,又是那些鼠辈从中捣鬼,妄图让银火成为众矢之的,被四面围攻,然后从中得利。 眼前形势对咱们银火宗十分不利,所以还请大家辛苦些,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的同时,不要惹上事端。这么多年,银火宗施与大家很多庇护,不是买了你们要你们关键时刻为银火殉命,而是向要你们更加珍视自己的性命,尽自己所能守护好银火,守护好咱们的地盘。” “宗主回来祭奠的那一日,银火宗内必然会有外面前来寻仇的苍蝇鼠类。届时,可能会来很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可能来很多奸诈狡猾的人,厮杀是一定的,血流成河也是不可免的,你们若是有害怕的,现在便可卸甲回家,银火宗从来不会强人所难。” 出乎秦文络意料,申绝尘这一句话过后,全场依旧鸦雀无声,没有人去解斗篷,脱下黑衣,而依旧直直地站在原地。 看来这银火宗内部和那些小教派还是很有区别的,这里人心齐,团结的很。 片刻后,申绝尘继续道。 “很好,临阵不退缩,这才是银火弟子放心,银火宗不会白白牺牲人命,这里有这么多道机关,还有宗主,楚先生,长老和各位前辈们,银火宗绝不会被外面的人轻易撼动的,只要大家紧密配合,伤亡必然会减少,咱们便可以最小的代价灭掉敌人。如此,才可显现出咱们银火宗的威严来” 这申绝尘不愧长了一张巧嘴,应景说话。此等严肃气氛,他嘴角的一抹笑早已消失不见,现在换了一幅郑重面容,话说到这里已引得银火弟子们士气高涨。 底下已经有弟子附和声响起:“一定要给他们点教训” “拿出咱们银火宗的威严” 申绝尘脸上这才重现出现笑容。大概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接着,他便开始分派人手,一部分去搬运香烛供桌之类,一部分去重设房间,还有一部分由谷风林带领,去驻守各处需人为操动的机关。 秦文络先跟从一 队弟子重新走回长廊,去外面搬运香烛供桌之类,接着在一个转角忽然蹲下,躲在高高挺起的碧莲之后。 待人变少之后,便从另一条长廊穿过,绕过外垣门前。 胡子老兄和他同为水莲轩的人,平日里点名时偶尔见过一两面,今日这一熟络,他便更加注意起这个人来。 此刻,他们刚从外垣门出来,一转头,秦文络突然消失,他顿感惊奇,东张西望去搜寻他的身影。 “哈哈,尿急也没这么急的,这么多人去哪找地方解决” 他哈哈笑过几声,自言自语过后,便跟着队伍去往外面了。 外垣门前此刻还排了很多人,秦文络便趁人不注意,低下头一溜烟钻进人群里,隐藏其中等候调遣。 突然听说左边一队要进去打扫尘土,秦文络便慢慢蹭过去,趁机跻身左列。 跟着队伍,他顺利混进外垣门,路过那长夜双行二人,继续沿着台阶上行。 此刻,他终于看清了这外垣门里面的构造。 不得不说,这里面很大,无数屋宇错落铺陈,建造讲究。 台阶两旁各种各样楼阁亭台伫立,树丛小花圃点缀其间,仔细听,台阶右远远地有汩汩水流声传来,似乎还有溪流经过。 往上,焦黎殿后面,那座巨石突出,长着树林的灰色高山上面似乎还有处平台。 那发暗的颜色总给人一种神秘感觉,仿佛山后面还住着什么世外高人似的,让人想绕过去一探究竟。 石阶不陡,但很长,这队人走了大概有一刻钟时间才到达焦黎殿前。 一抬头,三个金边大字阳光下金光闪闪,赫然醒目。 这焦黎殿夜间本就大门开启,灯火明亮,里面彩屏画栋他远远窥见过,不知为何现在还要开启。 开启的是什么秦文络不知,亦无可猜。 领头的一个尖下巴早已站在焦黎殿前,向眼前十几个黑衣弟子扫视一遍,便开始清点所需人数。 此前,已经有一队人率先进入大殿内。此刻,隐约听见有人在里面指挥道:“把这几张桌子搬到那边,帘幕摘下来,那几盆花搬出去,注意不要碰到” 然后,开始有人进进出出,抬桌子搬花盆。 尖下巴数了数人数,便开始分配任务。 “你们四个,分两组去偏殿,你们三个,搬上梯子跟着进去,剩下你们五个,跟我去花圃。” 接着,他又交代道:“进去之后,会有人告诉你们怎么做,小心些,不要误踩机关伤到自己。” 说完,他就带着五个人转身去了花圃。 那花圃就是秦文络那日夜晚所见那个大花圃,由一圈矮墙圈着,月洞门露出一段,有几根鲜嫩花枝从里面探出来,可以想象出里面的繁茂娇艳。 四十 重启焦黎殿(一) 分配完毕,秦文络四人便分做两组,分别负责两面偏殿。 要进入偏殿,便要路过大殿。此时,大殿正中站了一个背着手的少年男子。 秦文络一眼便认出这个头发微卷的男子。那日临安城中,从悦来酒馆出来,他追了那二人一路,终于在临安东城与他们正面相会。他能认出这便是那一男一女中的男子。 他记得那女子喊他“八哥”,他一早便猜到他们是魔宗的人,没想到今日竟在这大殿遇到了他。 秦文络怕被认出,忙拉低了斗篷的帽檐,躲到了三人后面。 刚到大殿前,那靳八便要他们止步。 秦文络心里一惊,还以为自己这么快就被认出来,为了防不测,他伸手去摸腰后的紫金萧。 只听靳八继续说道:“走正中三排,一七九是暗格,不可踩踏,其余左右六排,暗格皆呈十字排列,注意脚下。还有,去偏殿的,桌子上的任何摆件都不可以动,也不要碰到墙壁,你们只需要把桌椅擦干净,换掉帘帐,把该搬进去的东西搬进去就行了” 原来如此,还好不是识出了我的身份秦文络松了口气,把手从萧上拿开。 交代完毕,靳八已绕到一侧偏殿圆门,随手咔吧一声,不知动了什么,只见门上一排金属饰物缓缓上升,直至没入梁上。 定睛一看,那些哪是什么饰物,分明是一根根带着紫色毒光的蝎尾针。 真猜不出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能将钢针弯曲盘折编制成蝎尾模样,再萃上毒液,做成杀人的利器。看着如异域坠饰一样精美,一旦从孔道弹出,扎在人身上,不知要承受何种痛苦。 两侧门都收起了毒针,四人便分两组小心进入偏殿。 正殿大的出奇,偏殿也不小。 一入偏殿,便觉入皇宫般精致奢华。显然这里是接待贵客所用。 眼前一切摆设,铜墙雕椅,锦绣床榻,金桌玉盏,画壁彩屏,明晃晃亮人眼,与整个焦黎殿风格迥异,不知为何如此设计。 他注意到了墙上,有些图案凹凸不平,似乎暗藏机关,便知那八哥为何不让他们碰。 在看桌椅,位置摆放奇特,该是与地面有联系,合成一体。 说不定这个偏殿就是个大大的囚笼,稍稍碰到哪个机关门口便会闭合,然后便被困在这里,成了被困之鼠,毫无反抗之力。 看来这焦黎殿是绝对进不得的。目前他所知道的机关才不过几处,还有多少隐藏起来的未知危险他根本无法猜测。一旦贸然闯入,便会遭受和那些外人一样待遇,身手再好也难保全自身。 秦文络也能看出,这焦黎殿也只不过是个陷阱,是设计来对付敌人的,墨一应该不会歇息在这。 谁会提心吊胆地住在这里等着外人接连进入,攻击偷袭。这机关再妙,敌人太多也有防不住的时候;暗器再多,也有用尽的时候。 他猜测,大抵这银火宗里还另有些隐蔽处。 由靳八监督,整整半天,他们都在打扫收拾。终于到了下午,他们才得了些歇息时间。 有一点秦文络不得不佩服,这银火弟子果真个个都是精英,这一上午忙乱打扫,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无摩擦碰撞,无人偷懒,竟也无一人误踩暗格。 这样一样,暗格控制的是些什么机关都无法知晓。 此刻,颇有些失望的秦文络和十几个弟子一样,累得歪倒在大殿外台阶上,边喘边怨。 他心道:老子双手只用来练过杀人招数,在家也没做过这么多粗活,今天竟被你们银火宗拉来当驴使,这口气老子日后一定要讨回来 擦了一把汗,他忽然记起:这个八哥身边应该还有个柔妹才对。 那日跟在他们后面见他们亲昵得难舍难分的样子,秦文络早在暗处看得头皮发麻。这如胶似漆的一对小情人不应该同出同进的么此时为何只看到一个 秦文络好奇心刚起,耳旁已传来那柔妹娇嫩的声音。 “八哥,你们好慢好慢,我都在房顶上睡了一个上午了。” 话罢,殿前轻飘飘落下一个身姿娇俏的粉裙小人来。 一扭头,果然是那柔妹。 此时,她已换了一身衣服,粉彩加身,那张比之赵青沐虽不及但独有特点的小脸也跟着俊俏可人起来。 靳八收起用来应对手下的凶厉眼神,马上温柔回转,说道:“柔妹,你在上面啊” “还好,没耽误长老们开启第二重殿。” “这算是完工了吧我们能出去了么我快饿死了。” “好,我们这就出去。” 为了不耽误与他柔妹出去你侬我侬,靳八随便交代一句便遣散了这些弟子。 这时,申绝尘已经自阶下迎了上来,见到靳八简柔,便简单询问几句。 “两位使者,长老交代的事可已办好” “放心,都按师父说的做了” “那便有劳二位” 申绝尘微微颔首,礼貌地道过谢便继续往上走去。 靳八低头回了个礼,便带着简柔沿阶而下。 走出一段距离,简柔才噘嘴道:“讨厌,什么都要管上一管。” “柔妹,不要这么说,楚先生为人慈爱严格,他对属下要求更严,申绝尘也只是按规矩做事,这都是为了银火宗,所以咱们不可以指责他。” “哼我知道,我只是讨厌他这个人而已。” 靳八温柔地笑笑,牵起简柔的手便飞快离开。他心里应该很暖才对,除了他,这世上就再没有他柔妹不讨厌的男子。 幸亏秦文络没有离开,靳八简柔离开不久,古风林便带来了楚先生等人。 来了一行长者,这些打扫完毕的弟子便自觉起身,站到两侧。 台阶下走上来几个老头和女人,身后还跟了几个年轻弟子。严,白,楚忘,木氏兄弟,花面鬼,甄和尚,哑女 秦文络一眼认出一身白衣的白月英和袖藏长镰的严尚酒。 那群人中间走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看便知那是魔宗里人人敬重的楚先生。楚先生一身靛灰高领长衫,迈步从容,气度不凡。一张脸虽年轻不复,但依旧英俊,眼角几道纹路,发间几缕灰白,更给这个男人增添了几分神秘和沉稳。 多出的几个,有那晚他遇到的那个身细如竿头发稀疏的老者;有个和竹竿老者长相相似,身材高些,青紫面色的老者;有个花脸矮老头,有点像唱戏的,脸上涂着些看不明白的黑线,左边脸横三道,右边脸竖四道,眼窝四周发白;还有个光头和尚,身着华丽袈裟,手杖由纯金打造,闪着富丽光泽。宽大袈裟都挡不住和尚那偏偏大肚,那肥脸圆脑,三层脖颈,油黑锃亮,像擦了油一样,足以见这纯是个打着佛门雅号不干正事的酒肉假和尚。 这一行人还有个女子,跟在最后,始终低头不语。看她一身行头,似乎既不是中原人也不是大理人。 秦文络猛然想起,她可能就是那个独居聋女崔梦眠。 因为那胡子老哥提到过,那独居聋女手里有一件叫做“梵音铃”的厉害物什,这银火宗内,除了白月英之外,女子中唯一有资格和长老们站在一起的也就是那聋女了。 看她一身薄纱衣服轻盈附体,隐约露出曼妙曲线,纱巾包头,不以面目示人,手腕脚腕处隐隐有小铃铛撞击的轻音,这打扮,与西域过来的舞女有些相似却又不同,难叫人猜测她的出身。 身后跟着的一众弟子,有那长夜双行,有靳八简柔,有两个细长和尚,有几个小花脸,有几个手拿判官笔的,有几个轻纱遮头的曼妙少女,有个白面书生,白面书生后还跟着个十一二岁年纪的男童,皆素服加身,看就知是那送桑人弟子。 看来那靳八简柔还未迈出外垣门,便被拦回跟随众人重新回那焦黎殿,不然那简柔此刻也不会拉长了脸,跟在后面不言也不语,任凭靳八拉她衣袖她也不作回应。 四十一 重启焦黎殿(二) 如果说秦文络那时便离开,他还真无法窥见那焦黎殿另一幅样貌,也无法得知它的真正作用。 还未到达大殿,已有语声传了过来。 “一年未见,楚先生风采依旧啊” 是那七叉鬼干涩发哑的声音。 “哪里,倒是我见各位风采正茂,心静开阔豁达,颇有那大乘之风一年未见,各位想必功力更进一层,再破极致了吧” 楚忘谦逊地答道。 “我们再破极限,练的都是些小伎俩,比之楚先生的精湛内功修为还差的远呢” 七叉鬼一言既出,所有人皆蓦然低头,想必他说的确是实话。 楚先生之所以可以代墨一在银火宗当家,没有自己的两把刷子必然是行不通的。银火宗子弟只知道楚先生厉害非凡,没想到今日一言,直接道出了楚忘的身手和地位。 看来,目前这银火宗除了还未知深浅的墨一,暂时就这楚忘最难对付了。 秦文络站在整齐队伍里,细心聆听着。 他眼见那些先生长老的来到焦黎殿前面,围成一个圆站在殿外。看他们站的位置,似乎另有玄机。 八个人很自然地便占据了八个方向,如水到渠成,又如早就排练好一样,没有交流,也不用眼色示意。 秦文络仔细一辨,可以看出这是个阵法,有点像八卦图一样的阵法。 他稍知那八卦图分乾坎艮等方位,每个方位代表了不同的属性和意义,大抵他们现在站的方位也有自己的道理。 接下来该是启动某些位置的机关,来开启焦黎殿的步骤了吧 秦文络和两旁屏息站立,凝神注视的弟子一样,心里充满好奇激动,却不敢从面上表现出来,竭力压紧喉咙保持原状,就怕一会焦黎殿出现异样变化惊讶到失态。 从进入这银火宗开始,秦文络可说是无不感叹其内部缜密构造,细到一根钢丝,大到整片莲塘树林群楼,不知如此庞大的机枢系统是如何一点点与建筑嵌合进去的,更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完成 如今,这最后一道关卡,也是保护着银火最终秘密的一道大门焦黎殿,不知要设计成何种,才能成为冠绝所有机枢拦住一切外敌的最终门槛。 楚忘的目光严肃起来,扫视一圈,问道:“大家准备好了么” 众人齐齐点点头。 不光是年长的木氏兄弟和严尚酒,就连一向嚣张跋扈的白月英此刻也是微微颔首,态度恭谨。足见众人心中,楚忘的地位和威望。 接着,排在两边的弟子身后倏地卷过来一阵大风,带来些树叶灰尘,掀得衣衫猎猎作响。这莫名出现的大风在这刚才还寂静无风晴空烈日下显得格外诡异。 再看殿前八个银火长者,人人站在狂风中,同样被吹的衣衫翻飞,头发乱舞。 狂风吹得叫人很难张开眼睛,秦文络用手紧紧捂住头上斗篷的帽子,努力把眼睛闪开一条缝,去观察他们。 果然,这阵大风就是这几个老家伙带来的。此刻,他们正双手合十,紧闭眼目,暗暗用内力催动机关。 仔细看的话,可以窥见他们脚底下所站的八块方砖已经下陷了一点点。 如此可猜测,他们是把全身的功力灌注于脚底,达成千钧之力,压下脚下八方柱石,柱石下陷,才可引发开启焦黎殿的装置。 而这大风,恐怕也是开启机关带来的。 遐想间,八块方砖已有不同程度的下陷。只有那崔梦眠脚下,方砖只下陷了一半深度。此刻,纱巾包住的厚重云发下露出她紫涨发红的半边面颊来,她也因为自己内力不济而局促起来。只见她站在原地目光闪躲,手脚慌乱。 众人一齐发力,按理此刻方砖下陷,足以引发开关开启大殿了才是,忽然狂风骤减,殿前未出现动静。楚忘好奇地张开眼睛,各处望了一眼,看至崔孟眠脚下方知晓原因。 只见他嘴角微扬,喊了一声“绝尘”,那申绝尘便自阶下上来。 “绝尘,你去帮一下你崔姐姐。” 那申绝尘道一声是便从容走至那崔梦眠身旁,与她站在那一方石砖之上。 刚一走近崔梦眠,申绝尘故作礼貌地让了一句:“姐姐,失礼了” 崔梦眠此刻正需个人来助自己合力压下方砖,哪里还能顾及什么男女有别之类,低头不语,任凭他与自己挤在一起,相距只不过数寸。 申绝尘一敛面上笑容,与崔梦眠同样手掌合十,全神贯注,凝力于脚,他们脚下的方砖便又开始下陷。 片刻,骤风再起,乱叶纷飞,秦 文络觉得身后那座山峰的树林都在跟着摇晃。 接着,令所有人为之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焦黎殿整体微晃了一下,之后便是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山在崩塌,地在裂开。 两排弟子无论是去年见过此情此景的,还是今年刚入银火宗的,皆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不管狂风如何肆虐,是否会有沙尘迷眼,始终要从指缝中露出眼睛去瞧这一幕。 接着,咔哒哒细小铁器石头碰撞声不断,隐隐瞥见翻动的帘幕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收起来一部分,墙上一些图案的位置发生了变换,桌椅稍稍转了转,地板咔咔动了动便恢复了平整。 接着,哐哐两声,焦黎殿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落下去了,仔细一看,原来是铺了壁画光彩耀人的正中墙壁降了下去,露出里面一条漆黑不见尽头,也不见光亮的通道来。 进入偏殿时,秦文络观察过那个封闭式的房间,粗略猜测,那是个四面墙壁由精铜打造,紧密相连的囚室。 照此推断,那焦黎殿必然也是个紧密衔接,铜墙铁壁的巨大囚室。它有一面是连接到山峰里面秘密地方的,那面墙必然设计得要加倍坚固才足以将所有居心叵测妄图进入的人拦在外面。 那这些银火长辈聚集在这,如此耗费功力便情有可原。 此时墨一回宗,回来祭拜老宗主墨染天,他们此时开这道门,这说明墨染天必然葬在这山里面。 银火宗与西域这么多年纠葛,伪造无数冤孽血债嫁祸银火,如果只单是因为觊觎银火的强大或是威胁到中原武林,那是说不通的。 各种可能性秦文络也不是没有猜测过,唯一有说服力的便是银火宗的密卷。 众所周知,墨染天早年师从白煞婆,得到了白罗门真传绝技,从此便开始其短暂数年的漂泊生涯。一直到银火宗建立,他才算落定,定居大理,自此安稳下来。 他以为找到挚爱结了连理,从此便可享那天伦之乐,没想到此后更是命途多舛,直至妻离子散,阴阳相隔。 直到他死后,祸事波及到亲子,这些纠纷还是没有停歇。 看来,西域那些人始终就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或许是白罗门的秘宝,或许是墨染天从其它地方带回来的东西。 这些另西域人红了眼睛,不择手段想要得到的东西,或许此刻就在墨染天的墓里。 秦文络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一直以来好奇猜测的点现在正慢慢推演成真实。 此刻,他心里激动难抑。但是他还不能有所行动,他要耐住性子,稳住自己躁动的心来看看这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看看结果究竟是怎样。 现在,找白月英报仇的事似乎都可以往后推移,他更好奇银火宗和西域那些教派纠葛的内幕。 四十二 重启焦黎殿(三) 墙壁降下的那一瞬间,狂风消失,周围的一切重回寂静,只剩烈阳炙烤着众人。 楚忘回头望了一眼大殿正中,眉宇终舒,眼里也开始出现笑意。 “今日有劳了,楚某人再次替宗主谢过各位。” 楚忘躬身一礼。 “楚先生客气了,同为银火宗人,此时该尽些绵薄之力” “是啊老宗主墓室一年才开一次,感念老宗主恩德,此生都无以为报,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白月英眼里难得闪现一丝感伤。秦文络丝毫不觉得她该出现这种表情,他认为这个女魔头根本就没有心。 提到老宗主恩德,气氛竟沉重起来。这些人纷纷低下了头,口中尽是唏嘘嗟叹之声。看来墨染天生前也做过些好事,帮过他们大忙,不然银火宗也不会有这些悍将协助二度重建。 接着,这些人一同进入大殿,进入那漆黑密道之中。 许久,他们才折返出来。 “如今,弦月门已开,弦月洞重现,还要劳烦各位与我一起守候在此,等候宗主回归。” 楚忘颔首道。 “那是必然,楚先生尽管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任何人踏进弦月重地一步。” 木无人回道。 “自这弦月洞建好以后,一连五年都相安无事,这两年虽然干老前辈不在,但是以咱们的实力,对付那些杂兵蟹将不在话下。” 木无天高扬起头,眼珠望向天上,似乎守住银火重地弦月洞易如反掌。 弦月门一开,秦文络又陷入深思。 他在想,当年墨染天武功高强,几乎无人能敌,结果还是遭人算计,败在赵岩冥手下。 这些爷爷姨母辈的到底多厉害,还敢敞开银火宗的大门,吸引外人进来 万一西域三花教的人再来,岂不是又重演一场悲剧,银火宗再灭亡一次 左思右想,秦文络都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很大可能这弦月洞本身就是个陷阱,是为了诱捕敌人而设的一个陷阱。 接着,神绝尘一招手,便示意两旁立了多时的弟子退下。 秦文络跟在队伍中,平安出了外垣门。 出了银火宗,找到赵青沐的时候,他给赵青沐讲述了这一切。 包括焦黎殿内部和偏殿的机关设计,以及殿后通往山洞的暗道,银火长老们打开通道的经过前后,他如实诉说。 赵青沐见他平安出来已是喜出望外,现在又听到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既惊又喜,张大了嘴巴。 二人站在他们相遇的那个莲塘小桥上,享受着铺面的清风。 赵青沐面对秦文络而立,久久才回神。 “你的意思是说,焦黎殿一面墙壁落下,随之弦月门被打开,那弦月门就是焦黎殿落下的那面墙壁么” 她问道。 秦文络略一思忖,回道:“不见得。那面墙壁落下去时,带动很多处机关,同时传来很多声音。我看到白月英等人进入那暗道里,许久才出来。或许那面墙只是一个屏障,真正的弦月门还在里面。” “焦黎殿本来布满机关,他们路过大殿的时候都没什么事么” “嗯,应该是那面墙落下时顺便关闭了机关的缘故。” 赵青沐不停地问,秦文络耐心给她作答。他知道她的想法,她也是想趁墨一进入弦月洞的时候,尾随他进去找机会杀了他。 十一月初七墨染天祭日一到,银火宗上下必然厮杀不断混乱不堪,她身穿火焰纹黑衣很可能会被外面的人认作银火弟子直接下黑手杀掉,最安全的刺杀办法便是装作随从跟在墨一后面,找机会杀掉他。 秦文络刚知道弦月洞存在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他马上给想到激烈处已经面现杀意,握起拳头的浇了一盆冷水。 “青沐,你千万不要冲动,我觉得那弦月洞可能有诈” 赵青沐突然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他。 “为什么” “我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想,如果那弦月洞那么好闯,银火宗盘踞横山寨数年,该早被西域和中原人士铲平了才是,为何它至今还安然无恙” “这么说那弦月洞里早已布下杀机,万分凶险,那我们该怎么动手” 赵青沐蹙起俏眉,担忧起来。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提心吊胆挨到了墨一回宗的日子,距离杀死墨一替父报仇似乎只剩一步,此刻她说什么也不能就此罢手。 “这说来是很困难,但是 换个角度,也不是不可能。” 接着,他凑到了赵青沐耳旁,小声说了几句话,赵青沐脸上的忧虑才逐渐消散。 “但是,青沐,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顿了顿,见赵青沐点头他才继续说:“不到最后关头,没有我的允许,你千万不可擅自出手,无论你心里有多恨,多难过,多冲动,一定要忍一忍。” 赵青沐想了想,倔强地将眼中泪水收起,终于再次点头。 这种痛苦,秦文络深有感触。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人就站在你的面前,可是你还不能上去和她拼杀,他见到白月英时那一瞬间他就体验过。 可是,若想有十足把握去做好这件事,把风险降到最低,就要拿出最大的耐性去筹谋梳理,而且必须要逼自己学会忍耐。 四十三 重启焦黎殿(四) 又过了一天,同样是很忙很混乱的一天。 重要的步骤已经完成,接下来便是安置人手,开始为抵御外敌做准备的环节。 银火宗几乎召回了所以游荡在外,或打探消息或联络各方的人员。 现在,整个银火宗内部走出五步就可看到一个人,比之之前寂寥无人的景象大不相同。 从孤冢门出来,已可望见各处弟子成群,聚集一起交流琢磨着最佳的埋伏地点。 秦文络和赵青沐才刚踏上水莲轩的石阶,胡子大哥一眼望见二人马上赶了过来。 “我说你们俩胆子可真大,都这时候了还敢在外边乱跑,快跟我回去,领班点名呢” 秦赵二人对视一眼,赶紧跟上。 回到水莲轩后面一处宽大台子,早有几十个弟子站成几排,他们低着头小跑去后面站好。 接着,那个大多时间板着脸非常严肃的领班站到最前面,开始讲话。 说的大多是他负责的区域埋伏计划。 他们是被安排到外塘林里,准备驻守在原有机关外,进行下一步的突击,大概意思就是收拾那些侥幸从水牢箭雨大网和木桩攻击中逃脱的敌人。 原本那外塘林的机关就够难闯的了,还要再做一层防御,想来这银火宗也够缜密,做的够绝了。 这样一来,就算敌人想以量去胜,用人肉淌过机关阵,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人了。这层层机关阻挡,人力配合,简直是无缝衔接,不给对手生存机会。 秦文络不禁佩服起魔宗的狠戾来。 他忽然想起了白月英凶狠暴戾的为人,结合魔宗一直宣扬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滥杀无辜,但有仇必报的宗训,他似乎明白了。 想他魔宗曾糟灭门之灾,如今他们没反过来去找敌人报仇,斩草除根,只单单防卫自身,也算道义。 我不去杀你们,但你们自己送上门来找事作死,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秦文络即使处在一个外人角度去想这件事,也不由得想站在魔宗一方。 领班交代完毕,便带着他们出了水莲轩,踏上水下小桥,上了外塘林岸边。 来到外塘林,领班带着他们安全避开那些陷阱阵,给他们示范了触发机关的应对办法,以及安全的隐藏位置。 这次秦文络收益匪浅。 这外塘林的设计者略通一些奇门遁甲之术,有些机关还是有门路可寻的。比如那水牢,掉进去了也不是就注定死路一条,从墙上排列的毒箭中找出关键几只,用布包起注意不伤到手,拔出来便可以阻止水流进入。还有那木桩的摆放顺序,若是真正的银火宗弟子,是可以通过隐藏在枝叶间刻画的记号位置来判断的。还有很多,只要被老领班带着走一遭,便可悉数记住。 可是,他们现在已选了捷径,成为银火宗弟子,这些风险较高的莫须有步骤便可省去。 这个银火宗若干领班之一,手底二十四个人,全部被安排好位置,只待明天一到,各司其职,把外面来的全都塞进陷阱里或者弄晕即可。 交代完毕,队伍散开,到了可以休息的时候,已是傍晚。 秦文络带着赵青沐换上自己衣服,悄悄溜进横山寨,找地方吃了点饭,便开始混迹于各种场合探听消息。 明日就是墨一回宗的日子,此刻横山寨必然卧虎藏龙,有数不尽的强者聚集在这里,准备于明日刺杀魔头墨一。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一向往来贸易的各色服饰商贩中夹杂了很多中原人,喜欢带帽子,穿锦绣轻纱奢华服饰的西域人也多了起来。 一时间,各条繁华街道人流涌动,比他们初到时更加热闹拥挤,同时也杀机遍布。 两人在一处街角停下,打量着来往的人流。 “真没想到,知道魔宗老巢的人这么多我观察了一路,没有发现蓝门和毓秀庄的人,似乎他们的消息慢了一步。这样也好,免得来白白送死。” 赵青沐此刻眼神比较复杂,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许久,她才说话。 “希望舅舅永远都不要找到这里,这么多机关暗器,他们不一定能应付得来。” 远在西南的他们不晓得,此时,毓秀庄正面临着不小的麻烦。 此刻,孙愕正皱着眉头在大厅上正中,客座上,坐了几个长胡子的中年人。 这些深夜造访,必然有事。 桌上茶碗里茶水正冒着升腾的热气,却没有人端起来喝。每个人面上都挂了一层霜一样严肃愁闷。 气氛沉寂了许久,孙愕总算开口。 “你确定这是魔宗的人干的么” 底下一个头上系着红丝带的袒胸胡子大汉忙回答:“就是魔宗的人干的” 大汉身后背着一把阔刃大刀,一身肌肉,面目凶蛮。 “弟兄走水路下来,找好了车马,刚把货装上,还没启程,就遭到了魔宗的袭击。” 他继续说道。 “那些人身穿火焰纹黑衣,头带面巾,有的佩剑有的拿镖,身形鬼魅,凶残无比,只用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就把几十个弟兄们都杀害了。这一趟押的是毓秀庄孙庄主的镖,我红蛇镖局何其重视,自然是把镖局里数一数二的能手都派上了,可惜哎都折进去了。” 说到这,那大汉垂下头去,伤心不已。 孙愕自然在他的太师椅上坐不住了,马上起身近前去安慰。 “钟总镖头,节哀,事关我毓秀庄和红蛇镖局的声誉,待查清事情真相,我一定会去找魔宗讨回这笔账。” 待那钟镖头情绪有所缓和,孙愕继续问道:“那些黑衣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钟总镖想了想,回道:“杀死弟兄们,他们便连车带马将货一并抢去,后去的兄弟勘察过现场,似乎再无别的线索留下。” 这次,孙愕陷入沉思。 这件事说来也蹊跷。 毓秀坊遍布天下,每年要要押送无数趟货,普通到平民百姓穿用布匹,大到达官贵人宫内御用的昂贵珍惜布料,有时生意做大,还要押送大量金银财物。根据押送货物不同,与之合作的镖局也是有大有小,不尽相同。 但是,这次南下给泉州鱼盐富贾张书假送去,张家定做的毓秀庄六大名品布料之一的九重云锦,用的可是与振龙镖局齐名的红蛇镖局。这几匹用来给张家千金裁嫁衣的布料,连同毓秀庄送去的贺礼,那魔宗的人劫去不知要作何用。 魔宗宗主墨一即将回宗祭拜老宗主墨染天的事,江湖中人已有很多知晓。 虽说起法作祭,对于魔宗来说意义重大,需要置备些东西,但是怎么想也用不上红色布匹吧 就算是那墨一性格怪异,喜欢那朱红云锦,想用来给自己裁身衣裳,托人去江陵的毓秀坊出价定做即可,用得着这么大张声势,明着犯下杀戒,给银火宗招去杀怨 他们这是不嫌事多还想引火烧身怎么想这也不符合他魔宗一惯低调猥琐的做事风格啊 孙愕百思不得其解。 蓝门刚刚发生如此惨案,才隔这么长时间,它又在毓秀庄手下做恶,这不像是单纯的抢,倒像是一种示威。 难道,它魔宗已强大到无人能敌的地步了如此横行,是不把所有中原门派放在眼里了也是,赵岩冥一死,试问中原还有那个门派有能力去压制魔宗。 蓝门一倒,想也知道接下来遭殃的该是他江陵毓秀庄。这本在预料之中,奈何来得如此之快,孙愕竟有些措手不及。他不禁喟然长叹。 上火难受哇嘴老裂口子,不能笑,一笑裂开疼死每次一问那个兽医的,感觉自己成了动物。要命,不是胃炎肠炎就是鼻炎上火,再者就是心情不好,干啥都没心情,都不敢一个人待着,在床上摔来摔去,百无聊赖,像回到一二年可怕不应该啊,都八九年过去了,还不好折磨丝老子了这辈子老子做啥都不后悔,就后悔上学 四十四 十一月初七 长夜漫漫,孙愕无法入眠,独自上了阁楼。贴在窗前,他望向外面江陵城近处灯火通明,远处渔火点点,不住叹息。 赵青沐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眼下魔宗的人已经开始威胁。他自是内忧外绕,烦闷不已。 陆绵知道他愁的无法入睡,便尾随而来。此刻,她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对面孙若灵站在房顶上,早就望见了这一幕。 她从窗子望见她娘手里拿着一件厚披风,缓缓走到孙愕身边,然后轻轻抬手给他披到肩上。 她小小的脑袋里,小小的世界观里,因为没有经历过世俗艰险所以非常单纯。虽说调皮了点,坏了一点点,她这种性格容易招致男孩子讨厌,她还是很羡慕爹娘那种床头吵架床尾和的感情的。 她知道自己迈得大大的八字步,动不动就粗言粗语,大打出手的习惯对于她这个大家闺秀身份来说是十分不合适的。可是她从不在乎那些自古以来对女子强加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些不合理规定,她只要在未来找到一个能容忍她爱她的人便足够。那个人不需要多出名,不需要多厉害,只需一心一意忠于她一人即可。 不知不觉,她就想到了秦文络。 你怎么还不来你不是已经答应过我要来看我的么她在心里一遍一遍问着。 她不知道,此刻,那秦文络和赵青沐正走在横山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边闲逛观察边为明日的行动做准备。 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来自不同门派,彼此间也不怎么交流,只是装作游客一样到处走走看看,似乎也想暗中探听有关魔宗的消息。 大街上太过明目张胆,这些人是来刺杀墨一的,贼窝边自然不好有大行动。秦文络自然想到去些隐蔽地方,看看都来了些什么人,探听些有用消息。 和赵青沐出了城寨,在近水一带莲塘和那茶马古道入口处徘徊几圈,果然有点收获。 他们隐在暗处,探听到聚集一小众一小众的人窃窃议论着明日攻打魔宗的计划。也发现了几个混入银火内部多时,稍得些内部消息的假魔宗弟子,他们此时正急着告知同门各处机关设点和应对之法。 看来不光他们,早有别的门派提前做好计划混进魔宗。 此刻,秦文络更好奇了,银火宗现在处于外忧内患的危急时刻,那些先生长老的何以还那么悠闲自在,似乎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看来,他们早已做好了应对之法。说不定,那弦月洞真的有蹊跷,不然他们怎么都不防内鬼 明日,必然是一场凶险万分,心惊胆战的苦战 二人深知八方聚集,高手遍布,那不远处旧庙必然不再是个安全去处,便辗转去了另一个偏僻地方。 躲在一处荒草丛中,四下料了几眼,二人见无人经过便坐下歇息。 这里各处水塘相连,地表潮湿,此时夜深露重,草丛里更是遍布湿气,赵青沐刚在秦文络砍倒的几丛草上坐下,便感到一阵刺骨的湿寒。 女子体质本来阴柔,怕凉怕寒,如今身处这湿地,必然会不舒服,她犹豫了一下,本想起身另寻别处,但想到几乎无处可去的窘境,便乖乖坐在原地。 秦文络见她似乎坐的不舒服,一摸她额头,一层水珠,再摸她手,冰凉冰凉的,他马上将她扶起。 “咋们不能待在这里继续在这,你会生病的,我带你找个干燥的地方。” 赵青沐似乎不想再添麻烦,急于细究明日的计划,便挣脱出手。 “我没事的,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她嘴上还挺逞强。 “不行,万一明天你病了,拖我后腿,害得咱们两个都葬身魔窟,那岂不是很惨。” 赵青沐噘着嘴再说不出话。 他们后寻了个地窖,点了把火烘干湿气,对明日的行动稍作细化,便和衣而卧,贴着墙壁过了一夜。 这样的夜,二人一起度过已有若干。最初那男女有别之类想法早被现实互依互助方得生存的现状替代,时间长了,即便是离得近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十一月初七,这一天如期而至。 这天一早,秦文络赵青沐就在水莲轩前集合,然后便依照前一天领班的指示去了该去的地点进行防守埋伏。 出乎他们预料,来者比他们还早。他们才刚各就其位,早有几个贸然来闯,身中暗器倒地的。 拖走了他们的尸体,稍作清理,银火宗弟子便回到自己的守卫点。 早上的空气还有点凉,赵青沐躲在树上,几次想打喷嚏都强忍了回去。 渐渐地,这片外塘林开始闯入外人来,她屏息凝视,看着他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进入树林,谨慎地迈出脚下每一步,可惜,再怎么谨慎终究躲不过这密集的机关阵。 咻咻咻几声,他们还是引发了林中的暗箭,赵青沐还没来得及去收拾他们尸体,只见他们倒下后又触发了那水牢的机关,一个倒栽葱跌了进去,接着便随着水牢消失埋入地下。 正好省得我去拖他们尸体她嘴角一撇,暗笑道。 秦文络每隔一小会儿便过来查看她这边动静,见她无恙后才回到自己位置。 太阳一升起,温度刚上来,这外来的人便多了起来。 这片外塘林很大,当初他们第一次闯的时候可是费了很多心力才得以逃出。如今那些人接二连三进来,中暗器倒下,跌入水塘,被木桩撞飞,死伤无数。赵青沐在树上看得发毛。底下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随着闯入者数量增多,为了不引起麻烦,她干脆站在树上不管不动。 再过一会儿,果然闯入的人更多了。看样子这些也只是被人支配,如无头苍蝇一样乱闯的挡箭靶子而已。 真正的幕后主使可能还躲在后面。 转过身,挨着她不远处秦文络地盘上也开始堆积起尸体来,看来他和自己想的一样,与其下去暴露自己不如隐藏好等着杀掉快要穿过树林的人。 再一低头时,她透过枝叶看到树下一个熟悉身影。 赵青沐心一惊。 底下一个束发长衫男人正踩着地上尸体小心迈着步子移动。那男子的身形及头上的紫色长簪赵青沐不会记错,那是燕京的刘叔叔。 临安北上距离燕京很远很远,而且现在宋金两军对垒,刘家与蓝门几乎要隔好几年才有机会见上一次。 这次,赵岩冥惨死,刘言长百事缠身无法亲自到场吊唁,便飞鸽传书表达自己悲痛之意,信中交代了待他完成一件重要的事情之后会亲自去他坟前祭奠。 赵青沐真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提前见到他。 刘家祖辈与赵家祖辈是在抗金战争中结识的,很多年,宋与金僵持,无法攻下燕云十六州,随着后来被成吉思汗占领,祖家在燕京的刘家就被划入了金人的势力范围。 为不同的政权效力,立场不同,那自然便会渐渐疏远。 好在刘家与赵家祖上是生死之交,交情匪浅,虽已对立,但关系还一直延续,到这一辈也没断。 那些年,刘言长靠人脉也得了些势力,有了威信之后便南下北上的自由出入,畅通无阻。 赵青沐刚有记忆时便已熟悉了他,那时他还年轻,比父亲赵岩冥小不了几岁,下巴上还没长胡子。他经常去赵岩冥宅府抱着赵青沐逗她玩,还说将来也要生个和她一样的小丫头,贴心又娇气。 这些都还历历在目。刘言长的相貌身形,即使又过了几年,依旧没什么太大变化,所以赵青沐不可能认错。 四十五 墨一降临(一) 邻班带着他们熟悉这片外塘林时,赵青沐差不多已经记住了这片树林里机关位置。 就在那刘言长抬起脚,马上要踏上那暗藏机关的地基时,赵青沐没忍住,及时喊出了口。 “别踩,有陷阱” 那刘言长被这头顶上突然出现的喊声吓得不轻,呛地一声拔出了腰中长刀,机警地望向树上。 这时,赵青沐从树上跳下来,落在他对面安全的位置。 “刘叔叔,是我青沐” 说着,赵青沐拉下脸上面巾,露出了自己全脸。 刘言长见到她面目那一刻,惊得许久闭不上嘴巴。 “青青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件事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咱们借一步说话。” 这时,秦文络已经从自己管属的区域过来。他见地面不远处有赵青沐说话声,觉得奇怪便过来看看。 眼前忽然多出的一个男人让他心生警惕,便一只手背到腰后,准备随时拿出自己的紫金萧。 赵青沐见秦文络起了防备,马上介绍:“这是刘叔叔,我爹生前最好的朋友” 见都是自己人,那刘言长和秦文络同时收起武器。 秦文络微微颔首,以示礼貌,刘言长点头微笑,眼力尽是赞许之意。 接着秦文络四周望了一眼,知道这里不是叙旧的地方,便带着他们找了个安全地点。 出了外塘林,三人钻入林边一个斜坡下。此刻魔宗弟子都在忙于应付外敌,无暇抽身去别的地方,这个坡暂时安全。 “青沐,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穿成这个样子你舅舅发来的信我看到了,信中说你离家出走,不知去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大胆子,闯进魔宗来了” 说着,刘言长激动揽住赵青沐肩膀,左瞧瞧又看看。那样子真的很像慈爱长辈检查淘气的小辈生怕她们弄伤了自己。 秦文络这次算是真的相信眼前这个男人是赵青沐的叔叔了,因为只有自家人才会对小辈如此关切。 这下,赵青沐不得不交代自己在这里,还穿成这样的原因了。 “叔叔,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决定自己来闯魔宗的。你也知道,我爹一死,中原各派早已四分五裂,各为其主。魔宗日益强大,更难对付,没触及到他们利益,他们是不会自己引火烧身的。武陵山一战,舅舅也已伤残,无力再与魔宗抗衡,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才” 说到这里,赵青沐眼里早流下两行热泪。 “哎乖孩子,叔叔知道你心里的苦。” 提到赵岩冥的死,刘言长眼里也开始湿润,不断抚摸她的背安慰。 “好孩子,有出息叔叔就知道你会没事的。话说,你们是怎么混进来的” 刘言长转身去问身旁站了许久,还未知身份的年轻人。 这时,赵青沐擦了擦眼泪,开始介绍秦文络。 “叔叔,这个是梁城吹箫人秦文络,是他带我进来的” 一听吹箫人的名号,刘言长突然瞪大了眼睛,开始打量这半晌沉默寡言的少年。 “原来你就是那吹箫人秦治的儿子,一音灌耳如雷鸣,自是韩仙伐贼兵早些年金人暗中派高手乔装南下攻宋时,听他们失败折返时提到过那秦治的事。那一音灌耳想必说的就是他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紫金萧了” 秦文络听母亲说过父亲曾暗中拦截过金人乔装试图给宋军搞破坏的队伍,他没想到的是,父亲在金人眼中居然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 “秦治的确是家父,不过早在二十年前武陵山一战,他就已经死在魔宗墨染天手里了。那把紫金萧,现在留给了我。” 说着,秦文络拿出了别在腰间的紫金萧。 见到紫金萧,那刘言长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一面凑近去看那萧,一面点头赞叹:“果然是好东西怪不得有那么大威力。” “刘叔叔,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赵青沐问。 “这件事,说来也巧。大概十年前,金人那里出了一个叛徒,杀了完颜氏一名大将之后连夜逃跑。这些年完颜氏一直埋伏人手暗中探寻,终于今年年初,打听到那贼人改了姓氏,混入魔宗,成了魔宗的爪牙。为了刘家上下几百口人今后的活路,我不得不跟随金人南下,一同缉拿判贼回去。这件事巧就巧在,赵大哥也是惨死魔宗手里。如今,如果能连同西域中原各路英雄,一举铲除魔宗,那既是为赵大哥报了仇,也是给庇护燕京刘家多年的老友作了报答吧” 宋金对峙,赵青沐知 道刘言长夹在中间也很难受。当初他也是身不由己,无法顺利抽身去吊唁父亲,现在又要替别人进魔宗冒险,所以赵青沐一开始就没有怪他的意思。 “刘叔叔,您知道那个判贼是谁么” “据说那个人也是个难缠角色,手拿一本六字金书,南下一路便与金人暗中厮杀,金人死伤无数高手,那人虽然身受重伤但还是侥幸逃脱了。之后他逃到魔宗,被魔宗宗主器重,据说现在已成了魔宗的头目。听我们的人说,他现在叫楚忘,就住在魔宗最里面的大殿之中。” 赵青沐一听,马上听出了这信息里的矛盾之处。 “不可能,那焦黎殿到处布满机关,是个囚笼一样的地方,不可能会住人的。” 赵青沐马上反驳。 刘言长脸上忽然变了颜色,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他问:“真的么” “是真的” 秦文络替赵青沐答道。 “那里面我之前清扫的时候进去过,却是遍布机关,凶险万分。我没猜错的话,那里便是引外人前去送命的陷阱。” 刘言长脸上阴云密布,陷入愁思。 “看样子,这魔宗里还真是杀机四伏,凶险万分我们的人从进来到现在已经快折进去一半,此时也才到这林子里,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关卡才能接近那焦黎殿那之后,据说魔宗还有八个难对付的高手,哎恐怕这次又是空手而归,赔了夫人又折兵。” “也不见得。” 秦文络插口道。 看他面上意气风发,似乎有自己的办法。 “秦少侠有何高见” “高见说不上,趁别人也在攻打魔宗,找准机会下手,也不是不可能成功。” 此前刘言长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苦就苦在他没有内线,得到的都是三手消息,结果一进来遭遇各种埋伏损失惨重,他也是欲哭无泪。 现在,有自己侄女和这个精明少年领路,他心里总算有了底。 “如此,便要劳烦少侠了我们对这地势不熟,一步一错,不敢下脚,还望少侠带路。” “我和青沐是共患难的好朋友,她的叔叔便也是我的叔叔,这点小忙称不上劳烦。况且咱们都是来讨伐魔宗的,大敌当前,更要加强团结。现在已快要正午,估计那墨一该进殿了,刘叔叔,咱们快点进去吧” “等一下,秦少侠” 秦文络刚要转身,被刘言长这一吼,又站住。 “我的人还在后面,我想让他们也进去,关键时刻兴许能助我一臂之力。” 秦文络果断拒绝:“实不相瞒,刘叔叔,里面远比这外面凶险,如今墨一回宗,魔宗长老们重聚,就算是咱们都要见机行事,不一定就有胜算,何况您手下的人让他们进去也是送死,您不如先把他们安置在外面安全的地方,等咱们出去再与他们汇合。” 刘言长想想也在理,便同意了他的想法。 四十六 墨一降临(二) 四十六 三人一行,沿着林子边缘小心行走,悄悄来到莲塘。 到了莲塘,见好多闯到这里的外人中了陷阱正挂在上面纤细钢丝上挣扎。纤细钢丝千缠万错,锁得他们无法抽身,一用力还容易划破衣服,割伤皮肉,叫中招的人好不痛苦。 底下有部分人看到此情此景,纷纷学乖,选择从水里游着过去。可是,水里早也埋了钢线,稍稍碰到,他们便哇的一声惨叫,被底下钢弩射出的短箭戳穿了下巴或大腿,有的当场倒下,落入水中。 下面引发的弩箭,部分飞上天空,同样把挂在上面的人穿了若干个洞。 鲜血不断滴下,一时间,莲塘殷红一片。 有眼力好的外人能看出钢丝的分布位置,便利用巧妙身法,四处借力,旋转着越过莲塘,抵达外垣门前那一片凉亭游廊。 埋伏已久的银火弟子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就闯进外垣门去,马上动身,追上去拦截。 一时间,刀剑声峥峥入耳,场面好不混乱。 秦文络趁乱敲晕了一个银火弟子,扒下他的衣服给刘言长换上,用和以前一样的处理方法将晕眩中的银火弟子从泄水处丢了出去。 三人都穿上银火宗衣服,便大摇大摆踏上那座安全的小桥,一路顺利来至外垣门。 此时,远远就看到外垣门前整齐跪了两排银火弟子,银火长老们站在台阶上正远眺,似乎是在等着迎接墨一的归来。 他们躲在暗处,静静观看,等待时机混进外垣门里面去。 这里距离莲塘还有大概一里远,外面莲塘那些厮杀打斗声早就听不见了,眼下也没有闯过来的外族人。貌似这魔宗弟子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机关阵无法拦住的外敌,在他们合力夹击之下,几乎没有人能活着来到外垣门前。也不知还是早有闯进来的人埋伏好,不露出动静而已。 再细想,也不能忽视外人换上衣服假扮魔宗人的可能,因为现在他们就用的这个办法。 谁能猜到,一会墨一出现的时候不会有敌人从他们自己人堆里冒出来刺杀他呢 想到这,秦文络更有耐心等待了。他倒要看看魔宗究竟有多大本事,一面应付外敌一面对付内鬼。 刚想到这,忽然天空开始变暗,强风袭卷,摇得莲丛晃动不止,接着有许多花瓣落了下来。 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进赵青沐的鼻子里。 她忽然睁大眼睛,暗道一句:“是他” 秦文络惊讶她的反应,追问:“是谁” “是我见过的一个人,他身上带着这种香气” 见赵青沐眼神迷离,秦文络瞬间打翻了醋坛子。 “你见过的谁难道你见过墨一了” 赵青沐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墨一,他一点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说话间,花瓣雨已洒落到了外垣门前。 放眼一望,这凉亭游廊,水面之上,落得到处都是香气四溢的花瓣,好不梦幻。 秦文络顾不得再细问,他已从眼角余光中瞥到自上方落下的一行男女。 此时,他们前方,一群披着轻纱身姿曼妙的少女手拿长杖列成方阵,护着一个身穿精致黑色锦衣,带着面具的男人一齐落下。 看这些人迎面落下,该是从那座山峰后过来的。猜得不错的话,是他们带动的强风卷起花圃中盛放的鲜花,所以才携来了这么多花瓣。 果然,他们落下之后,风便止住,花瓣也不再飘落。 定睛一看,那个男人穿着不一样的衣服鞋子,身材高大魁梧了很多,头顶上的冠饰自也不同,应该不是她在那间密室见过的那个人。 赵青沐自知认错了人。 门口迎接的弟子早跪到两边,齐声喊着“恭迎宗主回宗”。 墨一理也不理,带着身后几个飘逸少女直直进入门中,向着楚忘长老们走去。 此时,突然有一队人按捺不住,从亭子后的水里冒了出来,拿着利剑恶吼着冲向他们。 还未到达楚忘面前,忽闻身后传来声音,那墨一只微微侧头,便再也不去理会。 身后跟着的几个少女早举起手中长杖,迈下台阶,成半弧阵状护住墨一。 有了带头的,后面自然接连冲出了很多埋伏多时的人。 接着,从莲丛后,亭子侧,长廊边,水下分别冲出了二三十个劲装利器,伸手不凡的高手。 前面几个手执大刀的已经来到少女们面前,登时便打了起来,长刀和长杖碰撞,不时发出叮叮当当震耳的 声音。 大汉们力道不弱,刀耍得得心应手,一看就是习武多年的好手。哪知少女们也不是吃素的,长杖在手,使得同样顺手,接了大汉们已有十几招,脚步丝毫不乱,手臂仍旧存有余力,面上还挂着笑容,足可见内功之深厚。 不多时,几个大汉已中杖不支,接连倒下。 接着后面的人陆续冲上来,有佩剑的,有耍刀的,还有执长锁鞭子的。 少女们一共才七八人,自要分作几组去应对。 墨一此时已走到楚忘面前。只见他不发一言,而是深深一鞠,接着所有人面上顿时绽出笑容,一齐往焦黎殿方向走去。 秦文络此时已开始好奇,那墨一可是一年才回来一次,如今见到自己人为何连面具都不肯除下。 就算是怕外人看见,不得不小心,那楚忘等人确定不要看上一眼墨一真面以验证是他本人么 难不成这又是个替身 人越涌越多,那通往焦黎殿的石阶下已乱成一片。赵青沐此时已有点抑制不住,险些一点脚就提剑冲上去。 幸好秦文络一把将她按住,她那一跃才没成功,他们暂时没暴露。 “青沐,别忘了我说过的话” “这个墨一不是真的,你若就这样冲上去,那便是入了他们圈套。” “不时真的为什么” 赵青沐还想再问,那墨一和长老们已去到焦黎殿前。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接踵而至,冲进外垣门内,少女们拦截不住,便也开始后退,往大殿方向移动。 墨一率先进入大殿,楚忘跟在后面进去,剩下长老贵客们便开始投身打斗中,为他们做掩护。 四十七 墨一降临(三) 四十七 霎时间,大殿前,台阶下,早已乱成一片。不光是护送墨一的几个少女,长老们也在奋力应敌,后续魔宗门外很多弟子见状也纷纷加入进来。 秦文络赵青沐和刘长言便趁此时混在弟子中顺利进了外垣门。 外面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场面越来越混乱,死伤的人数量也在不断增加,渐渐地,外垣门通往大殿的台阶上被染得血红。 赵青沐顿时被铺面的血腥熏得胃里翻滚,同时手也开始颤抖。 她自幼从没见过如此凶残的场景,那些江湖厮杀,血流成河的场景只在大人们口中出现过,从来没有映现在她眼前过,一时间她心里悲愤交集,又惊恐万分。 这就是魔宗 每年都要造成这么多杀戮的魔宗 就是因为有他们这帮凶残的人存在,所以这世间才没有太平。看看这满地的鲜血,都是那个墨一一手造成的。他难道就没有体会过每一个因他而破碎的家么那是一条条生命啊或许前一天他们还在飞鸽传书给家人送平安并允诺早点归去呢现在他们却葬身这里,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道别的话。 他难道不长心 呵呵问他有没有心,简直就是个笑话,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你去问他有没有心。他若是有心,会千里迢迢过去杀你家人,抢你娘亲,让你孤身一人带着仇恨走接下来的路 赵青沐,你看到了吗这就是魔宗犯下的杀孽,不杀了墨一报家仇,不光对不起祖宗,你都对不起武林各派和世间正道 当下一个少女拿手杖打飞了一个青衫汉子的大刀,接着便将手杖扬起打在他的耳朵上,登时那人耳朵便鲜血直冒,倒在地上翻滚,不多时,便再不动弹。 再一转身,又有一人被手杖掀飞,摔在地上后背后吃了一杖,蹬了几下腿便直接断了气。 放眼四周,地上都是淋漓的鲜血,那颜色不光刺痛着赵青沐的眼睛,也在刺痛她的心。 她再也无法容忍。 胸中一股血气上涌,赵青沐反手拿起剑,红着眼就要往那几个执杖少女身上刺去。 恰好这时秦文络一转身看到这一幕,及时拦下她的剑,并掳走她,她才没有暴露自己。 秦文络揽着她的腰,不顾她挣扎,把她带到了一处阁楼后面。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赵青沐的脸上混着泪以及别人溅上的鲜血,狼狈又愤怒地吼着。 “青沐” 秦文络放开她,大声喊出她的名字想让她镇定下来。 “现在还不是反击的时候,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吗” “我没忘,可是,你看她们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无辜还有,就算他们都是无辜的,凭你我刘叔叔三个人的力量你觉得我们打得过他们么” 这次赵青沐沉默了。 她忽然理智了些。 这时,刘言长也沿着秦文络走过的路线找了过来。 秦文络刚说的话,他听见了,此刻见到眼眶挂泪的赵青沐,他也跟着劝慰。 “青沐,拿出些耐心,进了那焦黎殿说不定就能碰上那魔头墨一,到时候联合众人之力,一举将他拿下,那时候要杀要剐,可就由咱们说了算了。” 赵青沐点点头,眼里的愤怒终于消失。 从侧面错落的阁楼和断续的石阶饶上去,不一会儿他们已经到了偏殿侧门。 正殿门前,楚忘和那些长老们还在退地杀个不停。 从这一角,他们能看见楚忘手里那本旋转如飞的金书此刻正在对手面前飞舞,一会儿迎上人面颊,一会儿在人腋下盘旋。只要轻轻沾到那金书边缘,便免不了要见血,只见对手接不过几招便会被金书割得体无完肤跌下台阶。 可是,后面还是会有人源源不断地涌上来。 严尚酒的短镰不断挥动时而变短时而伸长,他只需一甩手勾住敌人,接着一拉镰头,那人必定会在身上留下一道鲜血直流的口子。 白月英出手出了名的恶毒,只见她翻转挥舞手中长鞭,鞭子便如两条会飞的银蛇一样,在人身周缠绕盘旋。 那银蛇双鞭上镶满了坚固结实的细小银刺,一旦抽打在人身上便会深深扎进肉里。而且,那银刺上沾着毒液,一旦沾染,可不只是被刺伤那么简单。 那些被鞭子抽到脸的人,瞬间脸上就起了一片血疹,一边流血一边倒在地上不断哀嚎,看得人心里发毛。 秦文络早已攥起了拳头,恨不得 立刻飞身过去与她决斗,可是他还有同伴,不能这么冲动,只得强压下怒火。 再看聋女和那花脸还有胖和尚,皆在外圈与敌人周旋。 聋女不知练了什么斜功,衣衫翩翩,轻纱飞扬,脚步婉转,只迈动步伐在那些人中舞蹈着走上几个来回,那些人便就失了心智,纷纷扔了武器,眼光直直盯着聋女那妖娆身姿。 还没等他们看够,花脸已抽出袖中短剑一剑割断了他们喉咙。 事后花脸嘻嘻奸笑着望了胖和尚一眼,得意之色尽显。和尚还不忘嘲笑他一句:“你那是沾了人家崔姑娘的光,还不说声谢谢” 花脸笑嘻嘻答道:“现在人多混乱,我说了她也听不见。” 话罢他翻了个跟头,去到楚忘身边帮忙。 那木氏兄弟练就一身好指法,步伐移动迅捷如风,恍惚中只见他们在几个位置出现一眼,接着便来到了几个难缠对手面前。 楚忘身侧缠了五个绿衣服的人,秦文络能看出那是苍松门周应那几个得力后辈。 此时,他们正准备拿他苍松门绝技脆浪披风来对付银火宗最有威望的六字金书楚忘。 白月英严尚酒聋女和尚和申绝尘等人正忙于应付周围的劲敌,无法抽身来帮楚忘。 明眼人看得出来,那楚忘是刻意在拖时间,便拿出耐心来与他们周旋。 而那几个苍松弟子还以为自己那微薄实力居然可以与楚忘纠缠这么久,必是那楚忘功力早已退步,同时亦对自己家那阵法愈加自信起来。 “大哥,这家伙老了,功力不比去年,咱们再坚持一会儿他必会倒下。” 一个八字胡冲另外一个年长的绿衣服喊道。 不等他回答,早有另一个没胡子的搭话:“打完再吹,现在他可站的好好的呢” 接着,这些人便更加专注于手中的剑了。 楚忘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一笑,便又转手中金书。 苍松门那几个后辈说话间,殿前已涌来了一批未知来历的人。 秦文络一一细数着:有飞鹰寨的,有振龙镖局的,有九头镖的,有西沙帮的那些壮汉,还有近年来声明鹊起的乌鞘门柳烟阁的人 这些人前前后后到来,先后涌来了五六十人。 秦文络心里一颤,没想到这么快,魔宗位置就被这些江湖大派知晓,飞鹰寨振龙镖局都来了,那蓝门毓秀庄应该也很快便会派来援手。 旧时与蓝门交好的北启星阁,南云帆巷,还有很多门派至今虽未没落,但已四分五裂,想必无法到场。 不然今日这阵仗还会更大。 他不怕这些人到来,人多势众来了不一定就是送死,但是赵青沐还在这里,万一他看见自己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师弟也来这里犯险,不知她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沉得住气。 人越涌越多,那木氏兄弟自然不会任由他们杀进大殿去,马上闪身过来。 只见那木氏兄弟在人群中来回游走,伸出两指轻轻在路过的人身上一点,那人便麻痹一条手臂或半边身子挣扎着倒下。 看他们使出的功夫,大概就是传闻里说的瞬息大法和点墨指。 那木氏兄弟喜好练字,他们练的不是笔上的字而是用手指写出的字。据说,那木无人曾经打败对手后,以指力在对手身上写下了木氏败将四字。写字的时候,手指丝毫没有触及那人身体 那要何等内力才能做到 秦文络脊背发凉。 四十八 深入魔穴(一) 楚忘见人越来越多,回首再看眼前这几个绿衣之人,马上心生厌烦,忽然间手法便凌厉起来。 这几个苍松后人刚还心里窃喜,准备换个阵法翠柏迎客来对付他。才刚将楚忘围起来,便一个个吃了一记耳光。这耳光还不是由手打出来的,而是楚忘用手里的金书扇的。 于此同时,通往大殿的台阶两侧开始出现些细小脚步声。 秦文络最先听出这脚步声,马上转过头对刘言长说了句“有人,先找地方躲起来”接着,拉着赵青沐的手便返回阁楼附近,钻到了一座小桥之下的石头丛里。 三人刚躲好,桥上已经来了人,听脚步声大概有十几个。 之后,有熟悉的说话声传来。 “八哥,这边没人” 是那个柔妹,她的声音娇细,秦文络直接就能听出来。 过了片刻,从桥的另一边又过来一队人。 “柔妹,我这边也没人。咱们把这些尸体拖到那边,然后去和贾长老弟子汇合吧” “嗯” 简柔回答了一声,一大群人的脚步声便匆匆离去。 秦文络用手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赵青沐和刘言长待在原地不要动,自己则轻轻一跃,攀上桥栏杆,查看上面动静。 此时,胖和尚的几个秃头弟子也刚从台阶另一侧搜寻过来,他们一边往上走去和大家汇合一边交谈。 此时,两个走在最前的细长和尚中的一个拉着长脸骂道:“这些不要命的,哪都敢闯,不知道这外垣门里哪个屋子里都布满机关,还敢不要命往里闯,吗的死就死了还要咱们来给收拾。” 这个嚣张和尚身后的人正忙着把从阁楼抬出的尸体扔向台阶下,和尚口吐芬芳间,靳八和简柔已经带着人过来。 老远听到和尚骂骂咧咧,二人相视一眼嗤笑出声。简柔转过头去问他:“左晴和尚,你那边有没有发现活的” 那个叫左晴的和尚一见简柔立刻换了一脸和气,回答:“没有,不知道二位使者那边可有发现” 简柔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接着和尚又说:“我看时间差不多了,不然我们去和长老师父们汇合吧” 一行人不做声同时点头,接着一路小跑去了大殿方向。 秦文络这才敢从桥下上来。绕过几个阁楼,他顺着台阶往上看了一眼,见果然这些人渐渐往上汇合,与从四周汇合而来的那日见过的书生,白衣童子,穿轻纱的少女,手拿判官笔的少年,还有几个小花脸慢慢融成了一只庞大队伍。 这只队伍一面向上一面杀戮,把途中正在与魔宗弟子厮杀的外敌一一处理掉,急匆匆去和楚忘他们汇合。 秦文络下了桥底,告诉赵青沐和刘长言接下来的目的,三人一行便悄悄绕过阁楼往上,重新回到大殿附近。 此时,这些长老们的心腹弟子们已经来至大殿前,正在替他们的师父抵挡外敌。 刚刚挨了楚忘耳光的绿衣人脸上血红几道印子,此时正从地上爬起来,互相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后,骨碌碌滚了几圈纷纷逃离。 楚忘见来者越来越多,知道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喊了一声“走”,接着几个长老便先后撤离,钻入大殿。 秦文络这一看不禁头疼起来。 楚忘他们肯定是进了那条暗道与墨一汇合去了。 此时如果跟着他们进去,说不定就能见到墨一本人。 但是,那也只是可能,万一这里面又是一道道机关阻碍,贸然进去不知道又要面临多大风险。 赵青沐拉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楚忘他们溜了,意思是想追上去。 秦纹络正犹豫不定间,她突然就要冲上去,刹那间已经闪出半个身子。 幸亏秦文络反应快,一把将她拉住,赵青沐才没有暴露。 结果,秦文络的担心纯属多余,稳住赵青沐后,他再往大殿那边看时,那些拦截外敌的长老弟子们早已不知去向。 没了阻挡,外面的人自然纷纷涌入大殿。一时间大殿前拥挤不堪,像挤了一大群蚂蚁。 秦文络靠近大殿,只听见里面不时传出一声声中招后发出的凄厉惨叫,弹簧机关的咔哒声和箭矢的噗噗声。 此时,魔宗弟子不是被屠杀殆尽就是找地方躲了起来,眼前只剩这些来报仇的外人接连涌入。 赵青沐和刘言长过来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进入大殿,只剩几个拖着残躯的在外面缓慢移动,想进又不敢进地在外徘徊。 时机差不多了,该趟的机关早有人趟过 ,此时他们进去已经比较安全。秦文络一招手,三人便跟着进了大殿。 来过大殿内部已经见怪不怪的秦文络头也不抬,直直往暗道入口走去。而赵青沐和刘言长初次进这焦黎殿,难免好奇要四处张望。 “魔宗可真有钱,修个宫殿这么大手笔这奢华程度,比之皇帝的宫殿一点都不次。” 刘言长感叹道。 “魔宗的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修筑这些用的都是不义之财” 赵青沐正愤然间,秦文络示意她哑然后进了暗道。 从大殿到暗道,地上到处都是中箭中镖死去的人,赵青沐心情沉重,小心躲开尽量不踩他们的尸体。 进入暗道之后,光线减弱,周围突然没了声音,如静了下来。 这让他们三个顿时毛骨悚然。 地上接连不断横陈着尸体,路过他们的时候,能看到汩汩外流的血液,和脖子间微弱的脉搏,似乎才倒下不久。 墙上沾染着血迹,有很多长短不一的铁箭深深插入。 能看得出来,这里刚刚才经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机关杀人。 细看他们的伤口,都是些细小箭矢没入造成的创伤,虽不深入,但却是致命伤。都是切入颅中或是割断喉管致死的。 这些人应该是最先冲进去趟路的,看他们的数量,比之进入这暗道的总体人数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这说明多数人已经穿过这机关阵,顺利深入到里面去了。 秦文络有一刻的好奇这铁箭的机关设在了哪里,但马上被前面拐角突然出现的亮光吸引了目光。 他的脚不自觉地就冲亮光走了过去。 地上不例外,还是不断地横着尸体。 走至近前,他看清了那亮光,那是一个放在距离入口不远墙上的火把。在拐个弯,隐约可见另一个火把,也是同样距离。 秦文络不禁开始猜测,这火把可能是魔宗的人刻意放在这里,用来引人深入陷阵的诱饵。因为地上不断有尸体出现,一直延续到火把尽头。 这些人显然是只看到前方的路,不顾脚下的机关殒命至此的。 可他奇怪,他们也同样只看到火把没注意脚下,为什么却没有中招呢难道是这机关里的箭矢已经用尽还是有别的原因 四十九 深入魔穴(二) 再往前走一段,刘言长不小心碰到墙壁时,接连射出的几根短箭让他们明白了这地上躺着的尸体触动的是哪里的机关。 秦文络扑倒赵青沐,连着一个翻身躲过了那几只凶险的短箭。刘言长怎么说也是老江湖,后退一步,横起长剑叮叮几剑打飞了斜斜飘过来要割他喉咙的短箭后,这暗道内才恢复平静。 重新把赵青沐扶起,稳稳心神,三人互相警醒继续向前走去。 接连路过五六个火把,赵青沐早已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这里这么多火把,就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能见到魔宗的人” 秦文络也开始疑惑:他们此刻已经走了快一刻钟时间,少说也走出几里路了,为何还走不到尽头,难道魔宗后面这座山还连接着别的山脉,这条暗道一直通道了别的地方 想想也不可能,如果他们把魔宗重地安置在别的地方,一来一回这么远该怎样把守 再者,横山寨地势平坦,目前也就是魔宗占据的这座山高些,也没见这座山后面还连有山脉啊看这暗道也没有向下蔓延的趋势,料想也不会通到地下。 秦文络忽然想到一点,忙去两边墙上观察。 这座山山体庞大,暗道拐角弯度才不明显,让他们误以为是沿着暗道向内走去。 “怎么了” 赵青沐马上问。 同时,趴在墙上观察许久的刘长言开口了。 “这路是引我们去另一边的,真正通往魔宗秘处的路藏在别处。” “不错,他们用这种办法对付数量庞大的敌人,同时给自己争取回缓的时间。” 秦文络仔细看了看墙壁,大致能看出一些活动砖块,这些大概就是弹射机关的装置,他便小心绕开。 绕过那些可疑砖块,敲敲墙壁,他用耳朵贴近墙壁仔细去听。 “才倒下这么点人,说明大部分人早已察觉,早去了别的地方。” 话罢,秦文络把耳朵从墙上移开,转过头对刘言长说道:“刘叔叔,这里的墙有实心的有空心的,看来有玄机,我们沿着回去的路边走边找别的入口吧” “小心些不要误碰墙上的机关” 刘言长嘱咐完,三人便转身折回。 来时,三人只顾追逐火把,而忽视了两遍墙壁的变化。这样沿途返回时,才发现了画在墙上的几道暗门。 这些“画”在墙上的暗门,说是画,不如说是轻轻刻出来的,因为深度只有浅浅一层,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暗色壁画。 但是,仔细靠近去看的话,便能发现这些门的端倪。 这些不知是出自哪些名工巧匠之手的门,居然会有衔接的缝隙。细看那些门缝,简直如纸面一样巧妙连接,连接太紧密导致一排暗门并列都无法看出。门上自有仿古壁画用来乱人耳目,因此隐藏在四周的门缝才不易察觉。 就这样沿途一面敲一面走,终于在第二个拐角处,秦文络试探出墙上暗门的不寻常。 刘言长见他在这里停下来,便同他一起研究那扇门。 “这墙是空的,刚才设了机关的墙大多是实心的,只有这面墙不一样,画着门还是空心的。” 刘言长和秦纹络对视一眼,同时去推这扇门。 出乎三人意料,门没有动。 刘言长为此大感困惑。 “怎么回事” 秦文络思虑片刻回答:“我去推推看别的门。” 接下来,秦文络把一排“画”上的门推了一遍,发现都没有开。再走过一段,接连几扇门只轻轻一碰,轻易就开了。 可是,当他们凑上前去看的时候,瞠目结舌。 能开的门,前面并没有连着路,而是深深陷下去,底部铺满了又长又粗的尖刺,刺旁是一群斯斯吐着信子的花蟒蛇。 此刻,底下横七竖八安安静静地躺着一些人,这些人睁大瞳孔,衣衫破烂,口涌鲜血,身上还缠着蟒蛇。从那一幅幅惊恐万状的表情就能想像出这些人死前是经历了多大的恐惧和折磨。 场面太过血腥,而且那些花蟒蛇见上方有人,已经开始互相缠绕着试图上来展开攻击。秦文络嘭的一声合上了石门。 “这些应该是不小心撞到门上,掉进陷阱死掉的人” 接连开了几扇门,皆是如此情景,或铁刺蟒蛇或水牢毒蛙,水面飘尸。 此时,刘言长想到一点,“那些空心的门会不会另有开门的机关” 于此同时,秦文络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点点头便折回到那些打不开的门前。 再次观察这些门,秦文络从门上的图案发现些端倪。 他隐约看到图案中暗含一些深浅不一的点,便用手去按。 大概六个点位,他的手指刚好都能够到。 喀的一声轻响,门体晃了晃。 惊讶间,他已经将门推开。 “原来如此” 刘言长发出一声惊叹。 门一打开,里面一条狭窄但明亮的道路显现出来。 三人进入,门则自己又缓缓合上。 这条暗道地面铺着平整石砖,似乎已经很久无人来过,表面上积了一层灰尘。 灰尘之上,明显有几个脚印。 秦文络不禁蹲下身去,观察起这些脚印来。 赵青沐也蹲下身去。 看过几眼,她忽然发现什么。 “这脚印不像是中原人的” “没错” 秦文络起身,低着头再走出几步,继续说:“你们看这些脚印,走到这里便开始凌乱,没有径直向前,似乎还有打斗过的迹象。”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不是来像魔宗寻仇的么此刻不团结起来对抗魔宗反而互相斗了起来。” 三人怀着好奇心,继续向前。 果然,没走出多远,在一个拐角处,发现了两具西域装扮的中年人。 秦文络没说话,蹲下审查片刻,起身继续向前。 赵青沐没有问什么,跟着他便走。 对她来说,报仇是她来这里唯一的目的,其余与她无关的事,她自然不关心。 看素清砍正版,表去盗版,siesie卢果有幸蒙里赏识,里在砍盗版的我,请去正版,那里咱们可以聊聊,聊聊银生,聊聊梦想,聊聊八卦,聊聊不该聊的似 五十 深入魔穴(三) 走了一会儿,前面又出现几具尸体,看样子是另一帮派的,衣服和刚倒下那俩都有所不同。刘言长压制不住心中好奇,再次问出口:“秦少侠,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人” “看衣服,这些都是西域各派的人,他们在这里起了内斗,绝对是在争抢什么东西。” “他们在魔宗的地盘上能抢什么难道抢墨一的人头” “就凭这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抢墨一的人头实力还差千万里,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他们是来抢当年墨染天从婆罗门带出的密集。这些鼠目寸光的人,大概是听了别人教唆,才会自相残杀,惨死于此。” 刘言长大致知晓了这件事情,嘲讽道:“也不知道他们哪来的自信,居然妄想以自己这点实力铲除同类,从墨一那魔头手中拿走密集。” 秦文络没说话,突然伸出手示意他们安静。 然后,前面不远地方便传来一阵说话声。 “大哥,就这样杀了他们,回去之后我们会不会有麻烦” “怕什么,人都死了,回去就说是魔宗的人杀的,与咱们有何干系” “哦” 前面是两个粗糙的男人压低了声音在交谈,伴着他们脚下厚底靴子与地面发出拖拉的摩擦声。 看样子进了魔宗的巢他们也是怕的很,路也走得小心又谨慎。 只听他们一面走一面说: “大哥,还要走多远才能找到魔宗的禁地密室” “去年,我和二弟只走到这就被魔宗的人拦截住,结果你二哥拼了性命也没有闯过去哎说来惭愧,都是因为我,要不是为了护我” 这个粗糙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充满伤感,顿时另一个声音也跟着静了下来。 许久,二人才重新迈开脚步。 “大哥,不要伤心了,这次我们一定会给二哥报仇的,不光报仇,还要拿走” 刚说到这,刘言长的耳朵都竖了起来,想知道他们要拿什么。可是突然声音就没有了,接着他们的脚步声便急促起来,哒哒哒远去。 看样子他们已经发现了跟在身后的人或者是怕说漏了嘴,所以才赶快走。 过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声音,秦文络才带着二人继续跟上去。 约摸走到那二人消失的地方,秦文络才知道他们突然住口的原因。 只见眼前突然出现了若干道门。这些门整齐排列,不知各通往什么地方。 看来他们是进入了其中一道门,所以才声音到这里才断了。 看地上灰尘上铺满了杂乱的脚印,料想此前早有很多人在知情人的带领下来过这里,并进入了门里面。秦文络只看了眼地面脚印,便带着赵刘二人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门内是另一条暗道,光线充足。似乎魔宗的人并不畏惧他们的到来,还早早备好了蜡烛来照明。 一入暗道,赵青沐便问:“你是怎么确定这条路线的” 此时,刘言长插话道:“如果这几年一直有外人来闯魔宗,有前车之鉴,那必有一部分人清楚魔宗内部构造。” 秦文络默默点了点头。 “这条路对应的门前脚步最乱,该是这里没错。” 三人继续前行,走了不多远,果然赶上了前面那些人。 此时,不远处一片混乱,惨叫声不时入耳,看样子他们遭遇了很大挫折。 躲在暗道拐角墙壁一侧,探出半个身子,可以看见他们正在和从上面落下的一张张巨大蛛网对抗。 这些蛛网粘性巨大,收缩力极强,凡是被蛛网裹住的越动则被缠的越紧,已经有好几人如同裹粽子般被挤在一起,抱成了团。 侥幸逃脱没被缚住的人此刻正用力挥剑砍向蛛网,想解救同伴。结果一剑一剑下去如同砍在面团上,非但没砍断剑还险些被黏住。 正乱砍间,突然从四周爬出来很多细小蜘蛛,一只只紫的发亮,向拿剑的人脚下聚集。 一时间,拿剑佩刀的慌了手脚,惊叫不已,赶忙逃开,结果四周遍布蜘蛛,他逃到哪里也难逃一死。 不一会儿,已经有蜘蛛钻入他裤管,叮咬他的腿注入毒素。 几个弹指间,刚还拿着刀剑乱挥的人便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地上的蜘蛛接着爬向网里缚住的人,不一会儿,满地都是口吐白沫死去的西域人。 这一幕,足以让赵青沐头皮发麻,胆颤心寒。她眉头紧锁着移开视线,但一想到接下里怎么过去都是难事便忧心忡忡地去看秦纹络。 细心的秦文络 看到了地上的一节火折子,马上变明白了。 他嘱咐刘言长道:“刘叔叔,把你的火折子给我,然后跟紧我,别落下。” 话罢他从腰间掏出火折子,引燃后丢到前面,然后抱起赵青沐,一步越到火折子烧出的一片空地。 他料得不错,这些蜘蛛怕火,一见火便退得远远的,自动让出一片地方。 刘言长跟上他们,顺手把自己的火折子交给秦文络。 接着,他又烧出一片空地。 赵青沐在他怀里,已不觉别扭,但是她却不敢去看刘言长的目光。 加上赵青沐身上的,接连用了三只火折子,他们总算过了这片险地。 再往前,地上脚印果然少了很多,细数的话,也就七八个人。 越往前,暗道两侧也开始发生变化。 与地砖一色的石墙壁开始变成带有花纹的黄铜色,地面也开始坚硬起来。 想起那焦黎殿的构造,秦文络能猜出这里很可能又是个用来捉鳖的大翁。 脚步到了这里,没有凌乱的痕迹,看来这里根本没有设什么机关,直通禁地。 拐过一个转角,突然光线变得刺眼。 透过一扇开着的门,秦文络看到一件偌大的宫室,富丽奢华,站满了人。 人太多,挡住了他的视线,导致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构造。只能看出这些多数都是身着奇装异服的西域人,很少几个中原人夹杂其中。 接着,里面传出一个男人浑厚轻蔑的声音来。 五十一 三花现身 “很好,能到这里的都不是等闲之辈,与高手过招,才不显得我欺负你们说吧你们是一个一个上还是一群一群上” 说话这男人想也知道是那魔头墨一。 他躲在这里不就是等着这些人找上他来。 底下立刻有人愤愤然怒喊: “魔头,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今日必叫你血债血尝” “岂止血债血偿,咱们该这把银火宗铲平。” “对,杀了魔头,铲平银火宗。” 接着众人便开始起哄,齐声高喊:“杀了魔头,铲平银火宗” 果然是一群见风使舵的乌合之众,只有嘴皮子上功夫,也不想想打起来自己是不是对手。 而坐在众人面前,临危不惧的墨一,此刻带着一张面具,穿一身黑衣,手里把玩一柄龙头短剑,丝毫不把耳中听到的呼声当回事。 他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道:“杀了别人全家,端了别人老巢,现在又来别人地盘闹事,死了那么多人,引起那么多纷争,就为那一本破书值么” 他这话一出,秦文络能听懂,赵青沐和刘言长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他们只知道银火宗杀人不眨眼,犯下无数罪孽。墨一这一言,又是为何,他们不理解其中意思。 接着马上有人反驳:“放屁,明明是你偷了人家的书,然后堕入魔道,犯下杀孽,你还想狡辩,兄弟们,不要听他妖言惑众,大家一齐上,今天势必要杀了他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话音未落,底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众人纷纷亮出手中家伙,向前飞去。 “好既然你们自己送死,也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 话罢,只见众人上方出现了黑衣面具的墨一。 他一步跃起,挥动短剑,不断将接近的敌人打落。 这件宽大的宫殿貌似有数个门,通往各个方向。打斗声刚起,从四周已经涌来了楚忘等人。 他看到了白月英的身影。 看到了她那身雪白纱衣,拿出双鞭抽打众人的身形和凶憎的表情。 他双手握紧,眼中不再平静,似乎只等机会冲上去。 这时,突然触到自己右手拳头的一只细软小手让他的心暖起来。那温度,就算是冰封千里的心也不得不为之动容。 赵青沐想起了曾经她一次次差点犯险,秦文络拦住她的场景。此刻,她亦是用同样的方法来缓解他心中的恨。 回头那一刹那,四目相对,无言胜有言,二人心里都有了分寸。 能看得出,来着皆气势汹汹,实力不凡。这一番打斗不分上下,宽阔的大殿上刀剑无眼,招招致敌,纷乱不堪,可是暂时还没有人倒下。 赵青沐不禁捏了把汗。 她原想趁魔宗不敌众人,虚弱之时杀进去,剑锋直指墨一。问出母亲下落后杀掉他替父报仇。 可是,如今的形式,恐怕她没这个机会。 正忧虑之际,奇迹出现了。 不知从哪道门口突然又杀进来三道身影,叫嚣着从人群上掠了进来。 “墨一,老子们来取你狗命了” 霎时间,叮叮叮三声,三根铁棍插进来石殿前三根石柱子里,三个八字胡的怪人分别站到三根棍子上。 这次,他们看清了这三个人的样貌。这是三个不高的中年人,相貌丑陋,脸上沟壑纵横,若不是那一头乌黑盘发显得他们还没上了年纪,恐怕任谁第一眼也要把他们认作耄耋之年的老人。 站在东面的一个红眉八字胡抱起肩膀,爱答不理地扫了一眼底下的人群,说:“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赶紧逃命去吧不然死了都没人收尸。”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自然不高兴,马上有人反驳:“老不死的,说谁呢你们才不是他的对手呢要逃也是你们逃才对。” 话刚说完,吧的一声,一枚钢珠不知什么时候飞过来,已经打在了这人脸上。 只见这人呜哇一声惨叫,喷出一口鲜血,捂住脸不再说话。大概他的牙齿已经掉了两颗。 其余的人见此再不敢吱声。他们已经知晓了那钢珠的厉害,所以不敢轻易招惹。 但是,这些人并没有按照三人说的做,退出这里,而是纷纷退到了一边,等着看热闹。 中间腾开了场地,三人便不再赶人,而是把目光对准墨一。毕竟他们此行目的就在墨一,不用过多理会周围。 “你们终于来了,在下已恭候多时” 墨一退回雕椅,继续把玩短剑,心不 在焉地答道。 “不用急,迟早你都是死” 三人神色间满是自信。 “那可不见得” 说话间,楚忘已经转动金书,来至红眉毛前。 其余两个绿眉毛和白眉毛轻轻一跃,用脚夹住铁棍,只一转那棍便从柱子中出来。再一个翻身,落地之时,铁棍稳稳落在手里。 二人一声怒喝,马上拿着铁棍掠到楚忘身前。 “不愧是三花圣主,三花一茎一条心呐” 墨一依旧坐在雕椅上,悠悠感叹着。 “哼我们亲兄弟三个,血脉相连,自然一条心。”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想想自己以后埋哪,不然等脑袋掉在地上,想说也没机会了” 绿眉毛的抡棍挡过金书一击,转身插口道。 “二哥,别跟他废话,先干掉这拿书的” 红眉毛一句话让绿眉毛收了心,不再理会墨一。 只有那白眉毛始终不发一言,专注于楚忘的金书。看他的身手步伐,稳重从容,面无表情,眼神专一,较之其余两人,似乎成竹在胸,很可能这便是他们的老大。 几十招过后,楚忘明显感觉到有些吃力。 这三人手中的铁棍恐怕由天降玄铁所造,硬度丝毫不亚于金书。楚忘已经无法打开金书,露出那一张张薄金片来切穿他们皮肉。 此时,他只能勉强合上金书,用以抗击铁棍。 一旁的白月英严尚酒等人自然无法坐视不理,虽说连楚忘都不是对手的人,他们即便是上了也未打得过他们三个,但是他们绝对不会这样看着楚忘伤在他们手下。 五十二 魔穴之乱(一) 严尚酒白月英木氏兄弟贾和尚七叉鬼等人相视一眼,同时跃起,落到楚忘身前,共同来帮他对付那三花圣主。 宽敞的石殿上衣袖翻飞,兵器不时闪动着刺眼的光芒。这些人身法迅速,步履如风,周围人看得眼花缭乱,也看不出哪一招是哪个人发出的,哪个人又使出了哪一招来抵挡。 秦文络可以看出来,这三花圣主实力不弱,魔宗这么多长老共同围攻,他们仍游刃有余。 这些长老们配合默契,出招有序,似乎是在以一种复杂的阵法来试图困住三花圣主,让这三个胡子无法脱身,然后再找机会杀了他们。 计划不错,可是从现实角度来看,恐怕很难达到预期目的。 那崔梦眠很明显是用来替代之前某个长老的,她这一面守卫薄弱,总是给那几个人留下可乘之机,要靠楚忘伸手搭救才能勉强挺住。 再看那三枝老花,手中铁棍呼啸着挥来挥去,使出的棍法精妙无比,是他所没见过的。 这手法颇具西域部落特色,出手不按常理,狡诈多变,多以三人身材不高为特点,使用地下棍法,直逼得几个长老不时低头去守自己下盘。 三人出手看似错乱,实则有序,同楚忘等人使出的阵法一样,以乱乱人耳目,以无章法去应对那些有章之法。道理有点像道家的无为应对万物万化。 可是,姜还是老的辣,这些长老们遇见了比他们更奸诈狡猾的老狐狸,比他们多活了那么多年月也不是白活的。三枝老花的阵法棍法明显要比他们厉害些。 他可以猜出来,不出一炷香功夫,这些人必会抵挡不住,被三花圣主打败。 那白月英于他有仇,此刻他恨不得她立刻就死在三花的铁棍之下。可是,魔宗其余的长老和他并没有什么过节,如果他现在趁火打劫,趁他们守备空虚的时候去偷袭,杀了白月英,势必会造成小局面的混乱,扰乱他们的阵法。 这样一来,对魔宗来说是大大不妙。三花很容易就破了魔宗长老们辛苦布置的阵法。魔宗自此便岌岌可危。 那些旧的恩怨,墨染天含冤而死,这些年背负的罪名,那岂不是真的要没入黄土,再无人知晓 说不定,他今日为了一己私欲做出的错误决断就会酿成一场武林悲剧说不定魔宗一死,武林被异域支配,就此再无正义 秦文络不禁陷入巨大恐慌。 他虽然可能是高估了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严重,可是,如今他动手的话说不定真的会推动事情走向那样的发展。 他不愿见到那样的场景。 徘徊在上还是不上之间许久,他还是选择不上,静静在一旁观看。 果然,不出秦文络所料,还不到一炷香功夫,这些长老们已经败下阵来。 最先出局破坏阵法的自然是崔孟眠。随着她飞出阵外,少了一处压制,三花便趁机打乱他们的布局,逐个击破。 崔梦眠倒在地上的时候,纱巾遮住大半张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那像断了线一样的泪珠不断滚落,抽搐不断。 楚忘严尚酒白月英还能抗上一会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内力的消耗,也都开始不支,渐渐要失去上风。 整个阵法必须要有八个人牢牢守住八个方位才可形成一个完整的大阵,设计这个阵法的人巧妙地利用了八卦盘上的八个方位来分担敌人的进攻,每一环都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如今,缺了一个方位,那便要由另外一个人来分担额外的那一份,如果对付普通的敌人还可,现在他们面临的可是让整个魔宗头痛,称霸整个西方的三花恶霸。 想要守住阵法,着实不易。 这些长老之中,要数木氏兄弟内力最为深厚,现在他们不去替崔梦眠守那个位置,亲眼看着楚忘以一充二硬抗,恐怕这其中另含端倪。 旁边不知何时到达这里的双行二人,看得已是满目焦急,手中紧握剑柄,似乎马上就能冲上去。 旁边白面书生拍了拍他们的肩膀,低声说了几句,他们咬紧牙齿,恨恨地送开了握得发白的手。 秦文络略通唇语,知道白面书生说的是:别忘了先生交代过的话 看来楚忘此举是有意为之,恐怕他们还筹谋了额外的计划。 正分神间,突闻一声惨叫,那贾和尚已经跌出了数杖,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肥重身躯砸在地上发出的一声巨响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接着,七叉鬼也跟着笑不出了,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像一只老鼠一样,从三枝老花腋下钻来钻去躲避追击。 这里 属他身形最小,也最灵活,手里两柄钢叉在铁棍的追击下丝毫显现不出优势,他只好来回逃避求得活路。 周围已经开始传出嘲笑声: “鼠辈,只会逃” “有种正面刚” 七叉鬼豪不理会。万一吃上一棍,跟贾和尚一样倒下,不死也残疾,注定要歇个一年半载才能恢复,谁会傻到上那激将法的当。 幸亏他狡猾,善于变通。三花懒得理他,便把矛头对准严尚酒和白月英。 马上,严尚酒和白月英也呈现不敌之势,还未等楚忘伸手相助,他们已经背上挨了一棍,退到一边。 这铁棍乃是玄铁打造,加上三花内力雄厚,十分功力拿出七分,敲在他们身上就足以让他们筋骨断开,五脏俱裂。 此刻,他们虽不言,谁都知道他们也是好面子,极力压下那一股上涌的血气。 七叉鬼见又出阵二人,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脸上吓得没了血色。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三花雄厚的实力,以及他们的目的。 他们不直接将棍直指墨一,而有闲心在这里同这些小角色斗,明显是做秀给武林人氏看的。他们意思无非就是:我们能拿下你们拿不下的,待铲除魔宗功成之后,你们也只有俯首称臣的份。 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在逐步试探魔宗人实力。 如果秦文络猜的不错,三花筹谋了这么多年,暗地里买通中原人士,陷害栽赃,把火引到魔宗这里,目的就是在等这一天 而魔宗之所以会修筑这么多防御工事,聚集了四方豪杰,也是为了防备这一天的到来 作者qq裙:264372052,喜欢读文滴进群,咱们一起聊聊人生,聊聊理想,聊聊不该聊的开玩笑了啦有兴趣可以提点意见,一起来决策故事走向,还可以一起吹吹牛 五十三 魔穴之乱(二) 遐想间,七叉鬼再无路可逃,脸上着了一棍,在地上滚出一段距离停在严尚酒脚下。 他脸上一道红印子赫然醒目,加上本来就有的七道,现在是八道。 隐约有人已经开始嘲讽:“哈哈哈哈,七叉鬼明天起改名叫八叉鬼吧哈哈哈” 七叉鬼听了又羞又怒,暗暗咬紧牙齿,起身钻到了人群外。 他的那些小鬼们忙跟着追了出去。 现在,只剩了楚忘木氏兄弟还在和三花纠缠。 三花也发现了,这木氏兄弟一直深藏不露,貌似也在试探他们的实力。 看这些长老们出局的顺序,想必三花此刻已知道了他们的功力。 见已无再掩饰下去的必要,木氏兄弟便也不打算在隐藏实力。 他们挽起袖子,露出指节粗大的十只手指,终于不再暗中调动气息。 三枝老花见此不由得停下来,面面相觑。 他们从未听说过魔宗内部还隐藏着两位这样的高手,面色青紫,身材不高,不拿兵器,不露锋芒,目无煞气,眼神威严宁静。 脑中快速搜索有此特征的武林名士,搜了许久,也未联想起有关这二人的事来。倒是让他们想起了南海老疯子。 那南海老疯子,早年栖身南海,寸步不出,门户紧闭。要不是武陵山一战,事关墨染天生死,他根本不会出来并被世人所知。 但是,那南海老疯子,有侥幸见过的,叙述出的是一个精明细高的小老头模样,传闻那干邪子好酒好吃,亦正亦邪,外表总是一副醉熏熏模样,实则深不可测。 眼前这俩老者,面色青紫,身材细瘦,仪态庄重,让人怎么也无法同精明好吃联想到一起。 但是,有两个人,他们早有耳闻,却从未有幸见过。 三人互相使了个眼色,似乎对着二人身份已有了点数,不知做起什么打算。 只见三人脚下开始变换位置。 红眉毛几步转到南面,手执铁棍在半空划了个弧,然后突然定住。 接着绿眉毛扬起铁棍,翻了个身,立在红眉毛对面。 只有那白眉毛铁棍戳地,一动不动,似乎另有筹谋。 江湖中少有人知道木无天木无人兄弟的点墨指和瞬息大法,但是三花毕竟活了那么多年,乍一见那两双关节粗壮的大手,立刻便猜出少许。 双方僵持的少许时间,墨一坐在雕椅也开始不安起来。面具下的双眼不再聚焦于手里短剑,时而望向殿中央五人占据的位置。 三花不禁面露得意,他们仿佛拿捏好了,这两个老头便是这墨一最后的防线。一旦这道防线破了,这墨一便死到临头。 想到这,红眉毛早已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举着铁棍冲了上去。 三花里面属这个红眉毛最轻浮暴躁,最没耐心,也通常由他率先趟雷。 嗖地一声,铁棍贴着木无人的耳朵斜斜挥下,雄厚内劲带起的一阵风掀起了他鬓角几缕花白头发。 接着,又是一棍,直指面门。 木无人面色青紫,毫无表情,肢体如木头人一样僵硬迅速,一击击躲过,转到了一边。貌似他想单独和这红眉毛过过手,互相试探试探。 这只躲不攻,逗狗一样的身形步伐,让红眉毛渐渐恼怒起来。 马上红眉毛的眼睛冒出火星,眉毛也翘了起来。 “么的,逗老子是吧” 红眉毛骂过之后,出招马上变快,一棍一棍不断变换着方向,向木无人身上劈下。 木无天对自己弟弟遭受攻击的事置若罔闻,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漠不关心。似乎红眉毛打的不是他弟一样。 只见木无人仍旧不乱,一步一招有序进行。但是,众人眼神明亮,马上发现他步法的特异之处。 红眉毛一棍下去,明明对准了老头的脑壳,可是落下的时候,却敲到了地面上。搞得他一头雾水。 一阵唏嘘声从人群中传来。 “神了,这老头在这么短时间内是怎么转到另一处的” “我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他人已经换了位置。” “难道他会隐身” “什么隐身,那是一种移形换位大法。” 此言一出,满场寂然。 说到移形换位,那可是一种不常见的,习武者少要练上四十年往上内功都难以掌握的深奥功法。 就拿那干邪子来说,他虽内功深厚,修炼南海独门秘术为人所知,让人畏惧,但是他也未必能掌握那 移形换位的奥秘。 众人甚至不敢眨眼,只待观望出木无人身形步法中的一丝半解,可是任凭所有人瞪大眼睛,眼珠快掉到地上,他们也无法窥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秦文络便放弃了这个念头。他知道这是他只能观望而无法企及的。但是他毫不渴望,众星捧月,他不追从。 反倒是那玩弄着短剑的墨一,吸引了他的注意。 人都说患难时刻现真招,木氏兄弟都拿出看家本领,这墨一的本领又是什么他无比好奇。 但是,这只是他好奇的一个点。 还有一点,他同样好奇。某一刻,这墨一居然失神得手抖了一下,然后眼神涣散焦虑,偶尔向某个角落瞥去。 这可让秦文络大吃一惊。 墨染天怎么说也是一代魔宗宗主,当年他可是一举掀动中原武林的头号人物,一路从西域打到大理,在武陵山与中原各派高手过招,败在他手下的英雄豪杰,死在他手里的西域鼠贼,简直数不胜数。 他的儿子,不说完全继承了墨染天的衣钵,传承他所有的绝技,描摹个八分怎么也成了吧不然他哪里来的实力让楚忘,甚至木氏兄弟来死心塌地地跟随他,为他拼命 如今,看这墨一的眼神,如此担忧,难道他是怕木氏兄弟敌不过三花,自己也难逃一死 不可能吧 这魔头墨一就这么点能耐 还是这墨一是假的 他突然有种云开雾散的感觉。从魔宗做的这里三层外三层防御来说,他们却实展现出极度的恐慌来,若不是畏惧敌人,怎会如此包裹自己。 真是没想到,这墨一这么怕死。 秦文络再看墨一的时候,眼中充满不屑。 顺着秦文络的视线看去,她观察到这半天秦文络一直盯着墨一看。她不免好奇,扯了扯他衣角。 这一扯,秦文络回过神来。赵青沐接着问:“你猜他们谁厉害” 视线重回木无人和红眉毛,再一打量旁边站着的木无天和绿白眉毛,只见三人皆镇定自诺,没有半分担忧怕输的样子,也每有一点得意娇纵。 再看正斗得难分上下的红眉毛和木无人。 秦文络竟无法给出答案。 五十四 魔穴之乱(三) 不过,马上,秦文络心里便猜出了大概。 他凑回赵青沐耳旁,小声道:“那红眉毛很快就要输了。” 看场上,红眉毛拿着铁棍,身形转动,步履如风,木无人的点墨指固然巧妙,但是这半天来似乎没有一指是点在红眉毛身上的。 而秦文络现在压定红眉毛赢,赵青沐满眼不解。同样不解的还有刘言长,他也凑上前来问。 “你怎么看出红眉毛要输的” “等下应该就可以看出来了。” 四周聚集过来几双同样疑惑的眼睛。 红眉毛愈加得意,棍使得也快起来。眨眼间将木无人逼到了木无天面前。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不知传达了什么信号。马上,木无人平静浑浊的眼睛里起了一丝波澜。 他一闪身躲过红眉毛的一棍,站在一旁,面容又恢复平静。 红眉毛预想着趁热打铁,在老家伙停下来喘息的时候,拿三花的绝技之一花枝乱颤给他个致命一击,就地放倒不给他一丝喘息机会。 劈面一阵铁棍抖动呼啸声伴随着强烈劲风袭来,隔着很远一段距离,木无人已经感受到了那木棍上传来的深厚内力。 铁棍带动的风已经席卷到周围,围观的人群衣袂翻飞,需要眯起眼睛来看。 如此深厚内力,给一般人一辈子时间,没有独特的棍法造诣,他也无法达到这样水平。众人心下大惊。 铁棍飞快晃动,飘忽不定,旁人甚至看不清这一棍究竟会从哪个方向攻过来,果然是花枝乱颤,颤得人眼花缭乱。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木无人这一次没有躲避。他都不转过头去看,只淡定地一伸手,便准确捕捉到了铁棍位置,瞬间将红眉毛的铁棍牢牢捏在手里。 一瞬间,红眉毛身子还飘在半空,像被定住一样,无法向前。铁棍就握在他手里,离木无人的面门只一尺之隔,他竟然无法够到。 红眉毛心里咯噔一声。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不妙,脸上马上吓得变了色。 接着,只见木无人缓缓转动头,和他对视一眼,红眉毛登时双手双脚都软了下来,急忙去抽回自己的铁棍。可惜他挣扎了半天,用尽力气,落到地上去抽铁棍,铁棍前段依旧握在木无人手里,丝毫未拔出一分。 红眉毛已经急出了满头大汗。 他已经猜出这老头的功力在自己之上,他是如何也打不过他的。但是这玄铁打造的红岩棍,和另外两枝老花手里拿的绿羽棍寒霜棍一样,都是天外来的宝物,无坚不摧,堪比性命一样重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手的。 绿眉毛知道红眉毛危在旦夕,此时也顾不得白眉毛反对不反对,一步跃至二人中间,抬手捻起铁棍,龇牙一笑,木无人眉梢微动,斜了一眼,马上松了手退回木无天身边。 “红岩烫手。” 木无人说了两个字。 木无天马上明白。 看来这绿眉毛的内功修为也不在他们之下,以内力振热铁棍,这是江湖上极少数人能达到的境界。 双方占据两边,一时间,场上的气温逐渐上升。墨一不知何时已收起了那柄短剑,也开始注目这五人。 看来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众人身后的蜡烛被几道门之间徘徊的过堂风吹的整体晃动了一下。 这一晃,石殿中光线闪动了一下,然后木氏兄弟的身影只停顿了几下,便出现在三花之中。 三花对此似乎早有防备。还未等木无人的手指碰到自己肩膀,绿眉毛已经提前转动身形,接着白眉毛灵活地迈出两步,一躬身子,完美地从木无天腋下逃脱。 如此近的距离,铁棍似乎有些派不上用场,但三花紧紧握住,没有松开或者扔掉的意思。 木无天一招引蛇出洞,让白眉毛躬身逃脱的同时伸出了脖子,他马上伸出两指点向白眉毛脖子动脉处。这招着实狠毒,看来木氏兄弟早就动了杀心。颈脉一断,任凭大罗神仙降世,也难搭救。 白眉毛此时身子侧对木无天,不光脖子,还把另一致命之处肋骨暴露出来。而且,此时他面对木无天的是身子左侧,拿棍练棍的右手无法及时做出应对。 高手过招,一弹指时间都可能是致命的,尤其在这种两处弱点暴露给敌人的情况下。 秦文络看得心惊肉跳,心道如果是他,按照一惯的思路,必定会选择攻其软肋,没有坚韧利器或者独特手段,是不会想到去攻击其它地方的。 偏巧这木氏兄弟以指为武器,可以深入皮肤,切断血肉。 他原以为 这弹指一挥间,那白眉毛已经乖乖束手就擒了,哪知下一刻,那白眉毛居然身子一歪,逃出了木无天的指力攻击范围。 木无天两指一插,居然插了个空。 “有暗器” 木无天喊了一声,将身一斜,绕回木无人身边。 秦文络仔细回想刚刚那一幕。 猛然间,他发现了:那白眉毛右手的铁棍末端那时恰好就抵在他脖子边上,那千钧一发之际,他把全部的内力全部灌注于右手,然后触发了铁棍末端的暗器,几只不起眼的细如毛毛雨的银针从铁棍末端发出,木无人马上偏离开原本的方向躲避那可能带毒的银针。由此,那白眉毛便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细想想刚才那一幕,说不上是谁更厉害,秦文络只是佩服那短短一瞬,二人竟然会产生那么多心思想法,还有那些应对之策。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这墨一为什么会怕。 那墨一也就和他一样的年纪,该是个轻佻的少年模样。可是他却早早地经历了这么多江湖的狡诈阴险,世事无常。失去了一个家庭后,他如此谨慎小心地活着,也是迫不得已。 谁会愿意带着家仇宗恨,心甘情愿地把性命交付出来给那些居心叵测的恶人 突然,叮的一声铁棍撞击地面的声音传过来,把秦文络拉回现实。 他看见红眉毛的铁棍已经掉到了地上,他人正满脸羞怒地和绿眉毛一同攻击木无人。 看来这三花实力不均并不是都厉害。 这绿眉毛红眉毛较白眉毛,实力还是差了些。 木无人身法很快,从容地在他们之间移动周旋。红眉毛已经没了铁棍,失去武器的他很快便失去了上风,木无人接连的弹墨点墨指法无孔不入,只逼得红眉毛不住往绿眉毛身后退去。 看来那木无人开始时的谨慎完全是出于对铁棍的忌惮,从他疯狂攻击红眉毛的攻势就可看出。 再厉害的高手,内力再深厚,终究局限于肉体。木氏兄弟倾尽一生精力,最终也只能将内功凝聚于指尖方寸大小,练成隔空切割皮肉的指法。 但是,借助特殊的武器,武器越精,发挥出的威力便越大。就如三花手里的铁棍,配以他们独门的内功,铁棍也可成削铁成泥之势。 这便是木无人忌惮之处,所以他要先除去他们手中的利器,方可将他们变为刀俎下的鱼肉,任他宰割。 猜得不错,木无天之所以打保守战术,也是因为白眉毛手中的铁棍。 秦文络托腮深思着。 五十五 魔穴之乱(四) 很快,一直替红眉毛抵挡的绿眉毛也坚持不住了,开始向白眉毛靠拢。 那红眉毛十分畏惧木无人的大手,多次想捡回自己的红岩棍,可是碍于木无人密如细罟的指法,他始终无法接近铁棍一步。 终于,木无人找到了绿眉毛棍法中的破绽,一伸手,从他肋下的疏漏处点了过去。然后又是叮的一声,绿羽棍应声落地,绿眉毛踉跄退后几步,凌空翻了个身,单手撑地落下。 大概木无人一指戳中他肋下穴道,让他内力运行有了偏差,互相冲撞以致伤了经脉,所以他不得不停下来调息。 恍惚间,红眉毛只觉身后一阵凉风吹过,便马上错开步子躲避,结果正如他预料,木无人不知不觉间行了几步,已绕到他身后。一指刚出,准备去戳他背后穴位,红眉毛机警,及时反应,便给躲开了。 接着,木无人便向左一步,再次伸指去点他腰间穴道。为防止红眉毛再逃脱,这次他伸完右手,马上伸出左手去抓他胳膊。 没了铁棍,红眉毛就如失去利爪的鹰,再无威慑。木无人再不忌惮,可以像猫耍老鼠般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让他受尽惊吓而乱了身法。 红眉毛已经满脸大汉,张着大嘴直喘粗气。 他心里清楚,一旦被木无人捉住,那他真的是死路一条了。 看绿眉毛只不过挨了一指,这半天都杵在一边缓不过来,那还只是点在肋间。万一被这老不死的戳在胸口膻中穴或者心窝处,那他今天势必葬身于此了。 一想到自己潇洒半生,杀人如麻,死在他棍下的人数不胜数,却不成想今日他也有被杀的风险 再一想无数青楼里的漂亮姑娘还苦苦等候着他,等着他去她们的温柔乡里痛快发泄,他就觉得委屈愤懑。 想到动情处,那红眉毛便再也忍不住,一咬牙,居然回头主动去迎上木无人的点墨指。 白眉毛一看跟着急了。 那绿眉毛还有点实力,在木无人的攻势之下得以逃脱,只被点到了肋下。三花之中,也就这红眉毛不争气,成天沉醉于美酒和美女,因此功力上弱了些。如今他若是落在那老不死的手里,那他必然会变为被动,等着被宰了。 怎么说三兄弟一母所生,有血缘关系,他是不可能看着自己兄弟去死的。 白眉毛寒霜棍抡圆,硬逼得木无天缩回手指,再几步一退,便来到了红眉毛面前。 “老大” 红眉毛惊得张大了瞳孔,还想说什么,接下来的话却全咽回肚子里。 他不禁愕然,他以为这千钧一发之际,白老大是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结果他却顺利从另外那老不死的手下逃开。 一时间,他又恢复了信心。 看来,白老大还是很靠得住的。 再看,白老大的寒霜棍还牢牢握在手里。 红眉毛更加涨了气焰,马上挺直脊背,扬起眉毛,就要冲向木无天。 白老大一把揪住他后衣领。 “莫要冲动,去绿老二那里。” 红眉毛一听老大发话了,只好作罢,转身去找绿老二。 白老大料定了木无人是绝不会就此放过红老三的,在木无人几个闪身的空挡,从衣襟里不知摸出了一个什么东西,往木无人脚下一扔,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一阵耀眼白光迸发出来,接着整个石殿内满是白雾。 “不好,有毒大家快掩住口鼻。”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众人慌乱中马上去遮挡口鼻。 石殿内光线马上昏暗下来。 烛光开始不安跳动。 似乎是有很多人开始快速向外跑去,几面的门逐渐聚集了很多人,这些人鱼贯而出,急于逃命,谁都不想被毒死在这里。 只有魔宗的长老和弟子们一个个还戳在原地,该打坐调息的打坐调息,该拔剑守护的拔剑守护,该搀扶的搀扶。 秦文络赵青沐刘言长自然不想就此作罢。秦文络还没寻得时机手刃白月英,赵青沐还没看到墨一死去,刘言长还未取得楚忘首级无法回去交差,他们自然不会离开。 赵青沐目的是墨一,浓雾一起,她自然要绕到前面墨一坐的地方去找机会下手。她前脚刚离开原地,秦文络后脚跟上。他很怕她冲动,自己再有个闪失。 忽然,石殿的蜡烛全都灭了。 四周一片漆黑。 刚迈出几步的赵青沐蒙了,秦文络也跟着不知所措地原地停住。 刘言长不知给落在了哪里,不知他有没有跟上,只听身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 出现了几处打斗的声音。 幸亏打斗声没发生在他们这里,他们不用担心殃及自己。 细心的秦文络听出来了,现在石殿里共有两处打斗之声,一处是发生在墨一刚刚坐着的殿前雕椅旁,另一处便是发生在白老大和木无人之间。 从空中传来的衣袖带风之声,秦文络猜测,殿前有二人在厮打,而且很明显有一方不敌,连连逃躲。另一处人数较多,出手杂乱,脚步更乱,无法数出到底有几个人。 果不其然,殿前那处于弱势的人终于给一击致命,发出一声惨叫之后,便再听不到他行动之声。 “假的,真的躲在暗处,你们小心” 秦文络听出这是那白老大发出的一声警示。 接着,半空呼啦一声,似乎从殿前飞过去一个身影。 想也知道,这白老大过去杀了假墨一之后,马上发出警示,然后回来协助另外兄弟二人。 还未等绿老二红老三说话,店内蜡烛已经给重新燃起。 视线重新变得清晰。 这一刻有点像夜半睡醒看到光明的感觉,眼睛会有一刹那的刺痛感,直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 大殿内光亮如昼,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比之前亮了很多。 再次看向周围,如秦文络预想一样,颇有些尴尬。 殿内只剩了少数人,除了几个不怕死,誓死要铲除魔宗报仇的,三花以及手下一干人等,魔宗长老和弟子以外,就是秦文络赵青沐和刘言长三人。 五十六 魔穴之乱(五) 在看场中,突然间多出的一个墨一让众人惊讶不已。 这个墨一与雕椅前倒在血泊中的那个身形一致,穿一样的衣服带一样的面具,身上的香味一样,就连手里拿的短剑都出奇的一致。 赵青沐更是惊得许久回不过神来。她根本猜不到这一切究竟是怎样运作的。刚才蜡烛是怎样熄灭的,之后发生了什么,这墨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她只觉得一切来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以至于她都不知该从何猜起。 这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墨一,此刻脚下正踩着红老三,手里短剑剑尖直抵手里人质绿老二的脖子。 绿老二于蜡烛熄灭时与莫名人交手,感受到了脖子处的冰凉剑尖后,马上放弃抵抗,被墨一反手扣住。 红老三早就被墨一刺中脚腕,倒地不起。 而白老大,此刻据墨一只几步之隔。 若不是蜡烛被那些轻纱少女随从点亮,白老大看到眼前一幕停了下来,或许他的两兄弟早就殒命了。 亦或是他早就猜到他所杀的那个并非真的墨一,自己可能已经中了调虎离山计,回来解救可能陷入险境的二人。 此刻,他双目怒瞪,直盯着墨一。因为有两个老不死的一旁压制,自己兄弟又在人家手上,他不敢贸然上前。 墨一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不是第一次与三花交锋,知道他们的恶毒之处,所以也是权衡着走接下来的每一步。 木无人和木无天于黑暗中协助墨一顺利将两枝老花拿下后,此刻便护在墨一身边盯紧白老大的动向,只待他一有动作便随之出手。 “白老大,别来无恙,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幅样子一点都没变啊” 墨一用力踩了红老三一下,淡定问候。 他的语气平静淡泊,听不出喜怒,也听不出哀伤。 那白老大自知中了计,兄弟的命在他手上,不敢妄动,便抱起肩膀装着从容模样答道:“我就猜你小子怕死,绝对不肯轻易见人。若不是我先后施了两种毒,将你魔宗长老的命全部捏在手里,还真无法逼你现身” 白老大话罢,自鸣得意,竟然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那张布满皱纹的干瘪凶煞老脸,经他一笑,皱纹牵动,竟像地底下风干千年的干尸突然活过来一样,吓众人不浅。 众人马上退后几步,恐他再施剧毒。赵青沐不由得要往秦文络背后钻去。 可是,此时后退又有什么用呢刚才那白雾不是早就被他们吸入到肺腑中去了。 “这么卑鄙的手法,也就你三花教使的出来” “大丈夫向来以成败论输赢,不问过程,这自古以来的道理,你爹没教过你么” 提到墨染天,墨一手里的短剑马上更近绿老二脖子一寸,脚下踩得也更用力些,直吓得两人哼唧乱叫。 胸中怒火翻滚燃灼,直要从嗓子喷发出来,可是话到嘴边,一说出来依旧是温和语气。 不愧是墨一,这样也能不失风度 “我爹教过的都是杀敌之策,就比如现在,你的两个兄弟在我手里,我只需” 刀刃更近一寸,绿老二脖子已经渗出了鲜血。脚下一用力,红老三嘴里也淌出血来。 墨一浅哼一声,语气祥和地接着说:“只需轻轻一用力,他们还不是死在我手里。你所谓的成败输赢,竟然要用你亲兄弟的命来换,这买卖于我来说也不亏” 众人眼里马上出现笑意。 一时间,他们竟然佩服起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来,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是为什么。笑过之后才想起报仇的事来,马上板起脸。 那白老大纵然手握这么多人性命,可他兄弟的命同样握在墨一手里,可谓是一物降一物,今天这局面,他也处于被动,看样子他也嚣张不到哪里去。 口舌之快呈过了,激将法试过了,看这墨一今日也是铁了心要拿他兄弟二人的命来祭奠即将死去的魔宗所有人。 而他到底能不能死,还是未知 这是白老大至今仍在犹豫的事。 如果墨一一直在场,他们一开始进入石殿时趁机施放的无色无味的无花毒,他必定不能幸免。 那才是最最关键的一步。 可是毕竟那时墨一还未现身。 众人眼中能看见的像白雾一样弥漫开来的瘴云烟只不过是一种让人逐渐麻痹,丧失行动力的毒粉而已,并非无药可解,所以谈不上杀伤力有多大。 杀伤力最大的往往是看不见的摸不着的。 白老大终于眼中出现一丝疲态, 慨叹一声。 “哎没想到我终究是输了,输在自己一时大意。” 就在众人皆瞠目等待,以为他下一刻就要扔下棍子缴械投降,提出以解药来交换两兄弟性命之时,惊险的一幕发生了。 他手里的寒霜棍一歪,几枚毒针竟然从短棍一头发射出来,直指墨一面门。 木无人木无天同时惊叫:“小心暗器” 这简直出乎众人意料,谁能想到都这个时候,他两个人质死到临头了他还敢来这一招。看来他真是不把两个兄弟的命当回事。 墨一只稍稍转动身躯,那绿老二便成了银针的靶子。 噗噗噗,极细小的银针入体声传入耳际,那几枚银针便没入到绿老二胸前。 绿老二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白老大,极失落的喊了一声大哥,双眼马上渗出泪花。 “大哥,没想到,你这么无情。” 他幽怨地说道。 “无花毒至今无药可解啊” 白老大马上回之以惋惜自责的神情,并说:“二弟,别怨大哥,大哥也是别无选择,不牺牲你,他” 白老大用手指着墨一面门,继而语声恶毒。 “他就不会死” 顿了顿,他继续说:“他不死,我每活一天就心惊胆颤,你们不也一样么都希望他早点死,这样,整个中原和西域都会安宁下来,再无祸患。” 随着白老大手指的方向看去,此刻墨一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不知他是被白老大这几句话惹怒,还是想起以前的事心中愤懑。 或许只有他身后的木无天知道原因,他小声督告了一句:“不要上了他这激将法的当,小心急火攻心。” 墨一深锁眉头,点了点头。 木氏兄弟突然面露担忧,神色间充满自责。 可能是因为忘了提示墨一他们玄铁打造的棍子里还藏有暗器一事吧 刚才那银针突然发射,短短一瞬便射入绿老二身体里,大多数人都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只有木氏兄弟和秦文络看出,那银针穿过绿老二,最终停在了墨一身体里。 此时,石殿内,楚忘虽站在原地许久,却已脸色发白。严尚酒白月英贾和尚崔梦眠皆受了那无花毒的迫害,加之负伤,四肢麻痹无法行动,歪倒在地。七叉鬼携小鬼跑出去,不知此时跑到了哪里。 他们的弟子们守在一旁也呈奄奄一息之态,有些早已昏睡过去。 内力好点的,保证自己清醒已是不易,根本无力帮忙。 因此,现在要顶住魔宗,驱逐三花,只能靠木氏兄弟和墨一了。 而那墨一,不知被银针暗算了之后会怎么样。 秦文络还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五十七 魔穴之乱(六) 稍过片刻,墨一缓了缓,压了压怒气,方才启口。 “你们是希望我死了,带着那本书去了地下,再无人可以威胁你们入主中原,推行你们扩张领域的大计了是吧” “你们为什么不试着留我半条命,问问那本书的下落呢说不定你们也可以像我父亲一样,练成神功,无人能敌,称霸一方,这样你们可以更快占领中原”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白老大已经变了脸色。他嗔怒道:“闭嘴,死到临头还胡说八道,看来你也是怕了,怕早点见到你爹是不是” “哈哈哈” 墨一仰天长笑。 笑够了,他眼神一凛,道:“三个打你一个,我们是有点怕,怕你今天出不去这里” 话罢,他甩开手里的绿老二,上前一步,跃到白老大面前。 木无人和木无天随之一个空翻,落在白老大身后,三人将白老大牢牢围住,任他长了翅膀,也难从中飞出去。 白老大头也不回,列嘴怪笑。心道:你们三个,两个中了我的无花毒,一个中了我的蝎隐针,三个残废,我还能怕了你们。 心里声音刚落,他脚下便起了一阵风。 接着,四个人如同几道旋风一样开始在石殿中间旋转,出手之快,身形变换简直如同鬼魅,快得让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谁是谁。 秦文络勉强可以分辨出黑衫墨一手执短剑,一直在找时机,试图刺入白老大要害。而木无人一直冲在最前,以他的手臂当做武器抗住那寒霜棍千钧之力的攻击。木无天当然不会任其玄铁棍一棍棍打在木无人身上。木家点墨指再厉害,内功在高,这样消耗下去也有耗尽的时候。所以木无天一直穿插在其中,一边拆解白老大棍法一边替墨一和他弟弟解困。 可是,那无花毒是一种生长在西边沙漠里少有的奇毒。一旦进入人体,会随着血液流走,渐渐侵入四肢百穴,致使人血液凝结,经脉断裂,慢慢地全身都会变得僵硬伴随着如蛇蝎啃咬的巨大痛苦,然后抽搐着死去。 木氏兄弟早知三花教有这样一种毒,所以打这场战斗一开始,他们就没想过要活着走出这石殿。 只是可怜了这银火宗上下几千人 木无天已经感觉到了肩膀有些麻痹,他赶紧回头警告楚忘和众长老们:“不要睡着,起来打坐调息,控制住不要让毒素扩散。” 众人接到指令,马上挣扎着坐起,打坐调息。 刚才那一阵白雾带来的麻痹还残存体内,众人只觉头昏脑涨,四肢发软,只剩一点点余力。 严尚酒闭目打坐,喘息急促。那平日里伙食太好太过发福的贾和尚此刻满头大汗,勉强能维持住。白月英和崔孟眠露出的半边面颊早已憋得通红,香汗满头,也是极力在调息。 余下弟子错落地坐在后面,皆面露苦色,敛心静气运功,唯恐马上毒发暴毙。 只有楚忘,安稳坐在一边,气息平稳,目视几个异装蒙面之人。 那是几个西域人,没有随多数人离开,而还守在这里,很可能是三花教的人。 这些人早就混进来藏进人群,不敢以本来面目示人,怕是以防出去后被人认出。 楚忘尚有余力压制他们,一旦他们有动作,想偷袭墨一和木氏长老,他必然会出手阻止。 眼看着木无天的身手也开始减弱了,伸出的每一指渐渐失去了最开始坚硬的力道,墨一跟着犯起愁来。 他虽没中无花毒,但是体内那几根银针现在如同火烧一样灼烈刺痛着他,他也很难继续发挥出他全部实力来。 那把短剑是墨染天留给他唯一的一件遗物,他一直视如珍宝,寸步不离的带在身上。 墨染天教他的十字防身术,从小到大他就没间断的练习。 那便是配合短剑,墨染天给他量身定制的一套防备之策。 现在,他用的就是这招。他之所以保存实力,还是在等待时机,等白老大内力耗损之时,自己出手,那便万无一失。 可是,事情总不会如他们事先预料好的一样进行。他自己中针这是大家都没预想到的。 木无人一指戳向白老大肩膀,没有戳中,木无天趁他侧身去躲之际补了右边防守的疏漏,一指戳向他肋下,可是动作毕竟慢了点,被他及时退后一步躲开。 而墨一再绕到他后面之时,他已然反手把木无人的一指推向墨一,一招借力打力,轻松便游离脱身。 木氏兄弟已是气力不接,而白老大寒霜棍在手,一点没有疲惫的意思。 只见木氏老兄弟脸上青一阵黄一阵,似乎再耗上 片刻,不运功压制毒性,便会毒发功心。 “两位长老,你们让开,把他交给我毕竟这只是我和他们的恩怨。” 墨一变换步伐身法挥舞着短剑,硬是把白老大逼得退后几步,不得已离开木无人和木无天。 木氏兄弟自知再继续下去不但帮不上忙还会给墨一增加负担,便识相地退到一旁坐下调息。 没了两个长老辅助,墨一这次再无法只靠短剑的十字防御术。 他顿了顿,把短剑收起,塞进胸前衣服里。 白老大还以为他有什么厉害武器要亮出来,擦亮眼球等着看,结果只看到他收起短剑后,一幅淡定样子,不免有些感到好笑。 一声冷笑过后,他挥着棍子冲上去。 不等他有机会接近,咻咻几道暗器破空之声传入众人耳际。 众人还没看清暗器长什么样子,就见白老大一惊之下,寒霜棍点地,腾空飞起,接着他身后的柱子上多了一排弯曲排列的银色小叶片。 白老大回头,眯着眼看了一眼,诡笑道:“银桥叶,终于拿出点真本事了傲雪梅呢这两种暗器不是同时出现的么怎么,只见其一不见其二呢” 接着,他哈哈大笑过继续说道:“银桥傲雪,这可是墨染天和胡翎妃共同发明的让人闻风丧胆的绝技啊这两种暗器并出,多少人一生只见过一次,便含恨而终了。莫非,你娘死了以后,那傲雪梅就没人练了吧” 他话音刚落,又一阵银叶雨洒了过来。 看这叶子飘洒的角度和方向,明显前面已开始逼迫敌人以一定的姿态躲避,事先设计好敌人的走势,然后再针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洒出暗器。 真的不能小看挥洒叶子那短短几瞬,那么短时间,墨一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接下来的出招进行铺垫和准备。 如果不是今天亲眼见识到,秦纹络也许不相信,世上居然真的有这种厉害的暗器手法存在。 那墨染天当年可以建立银火宗,盘踞一方,果然名不虚传。 遐想之间,又是一阵叶子雨,这次,白老大有几镖没法去躲,只好拿出寒霜棍来抵挡。 叮叮几声,叶子被弹到楚忘那边,被他一闪身躲过。随之他厌恶地瞪了白老大一眼。 墨一还想拿出银霜叶来时,白老大已经快速来至他身前。 也不是他不想继续扔叶子,只是他怕这些被弹开的叶子伤到自己人,所以才会犹豫。 没了短剑,徒手抵挡那寒霜棍明显要吃力些,不出几招,白老大一棍已经杵到了他胸前。 墨一后退几步,仍旧无事。这让秦文络很好奇,他不禁绕过人群,走近些想看个究竟。 白老大手中铁棍翁然一声震颤,他翻个身后退几步才立定。 “好个刀枪不入的金玉软甲,可是再好的甲也有缝隙,终究拦不住我的蝎尾针。接下来,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甲硬还是我的玄铁硬。” 五十八 魔穴之乱(七) 话罢,白老大来了兴致。他两眼放光,仿佛又见到了当年如山屹立的墨染天。 那高大的身形,透过面具传来的那种孤高神秘的眼神,同样爱玩弄的那把短剑,同样顾及别人瞻前顾后为所有人着想,满口仁义那种讨人厌性格,简直就是墨染天的复制版。 直看得白老大愤怒,杀心激昂。 一瞬间,他回想起墨染天从白罗门出去,意气风发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颇享威名,混迹多年很不容易才积攒了些人气。可他还是没能拦住墨染天,没能阻止他过那道门。根本原因还在他自己,他没能打赢墨染天,技差一筹。 那一战,他输掉了自己辛苦积攒的势力,失去了威严,失去了名声,甚至失去了心中那杆称。 自此以后,他便带着两兄弟,走上了一条岔路。 开始不择手段,开始泯灭人性,甚至玩起了毒。 也许只有在夜里,他才会回想起自己的一点良知,回想起刚入白罗门的时候。 那时,他只知道自己姓花,要养活两个弟弟。所以白煞婆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对他提了一个条件说可以换来食物和钱财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的初心:要养活弟弟们,要苦心修炼,将来接管白罗门。 他记得自己的第一个名字花圣白。 那是白煞婆给取的,白煞婆对他寄予厚望,对他关爱备至,他不可能忘了。 那时,他和墨染天同为白煞婆内门弟子,未经世事,还是两幅纯真的面孔,经常一起外出行动时互帮互助,福祸同享。 谁能想到,后来的两个人,居然走上了对立的两条路。 也许,从墨染天打败花圣白那一刻起,他们中的某一人心地就已经改变了。 所以才有了那后来的纷争动乱。 在白老大眼里,墨染天就个十恶不赦的人,不光抢走了白煞婆的信任,抢走了人心,还抢走了他的名誉。最重要的,他居然解散了白罗门,连他最后的容身之地都给毁了。 这他花圣白怎么可以容忍。 其实,归根结底,他是嫉妒。 嫉妒墨染天的一身绝技,嫉妒他得了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有了响亮的名声和完美的家庭。 同他三兄弟凄惨的幼年相比,他实在太过幸运。他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一个人的人生怎么可以如此完美 想到激烈处,白老大执棍的右手竟然开始发抖。 他单手趁势一招花枝乱颤挥向墨一,墨一自然翻身去躲,白老大精神激荡,眼神中突然多出的兴奋让墨一有些忌惮,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白老大接下来挥出的每一棍都带着劲风,如同灌注了全部内力一样,直逼得墨一连连后退。 终于,他一时大意,被他一棍打中后背,屈膝跪在地上,接着一个翻滚赶紧撤离白老大脚下。 蝎尾针的剧毒早就侵入肺腑,可能那才是真正让他关键时刻失利的原因。 此时,他再难压制那股腥气,喷出一口鲜血。 腥红的鲜血染红了面具下沿,染湿了他胸前衣襟,他高大的身躯跟着晃了晃,勉强才起来。 “看来还是我的寒霜棍硬些,哈哈哈” 白老大龇着满口金牙,奸邪地大笑道。 突然,他敛起笑容,握紧铁棍,怒吼着又向墨一冲了过去。 木无人心中焦急万分,奈何毒素一直就近肺腑游走不定,他极力压制才勉强控制住,此时他根本没有余力去帮助墨一,所以他也只能干着急。 整个银火宗的人在冰冷石砖地上打坐调息,看见眼前此情此景,身下如坐针毡,想起来帮忙却又心有余力不足,不免自责慨叹他银火命数已尽,他们也要葬身于此了。 那金玉软甲固然坚硬,刀枪不入,可是终难挡那寒霜棍力劈山河之势。 受那一棍,墨一此时必然五脏振伤,蝎毒攻心,恐怕再无招架之力。 果然,那寒霜棍带着破空之势,如一条无影硬蛇一样缠绕盘旋,不多时已经将他缠绕进棍法乱阵中,乱了步伐,马上他便分别被铁棍击中腰腹,腋下,然后踉跄退后,跪在地上。 这下,白老大更加得意了。 他挑着眉毛,笑的龇牙咧嘴,满脸都是得意的怪笑,渗得人发毛。 他迈着大八字步,扛起棍子,一步步向墨一走去。似乎马上他就要把这待宰的羔羊杀掉剖开,以缓解他这么多年积压的仇恨。 就在他嘿嘿笑着,走到墨一 身前,举起棍子准备一棍击在他头顶,送他去西天时。墨一竟然一个翻滚,从他身侧逃开,在他不远地方站定。 “好啊还有力气我倒想看看你能撑到哪时。” 话罢,他握紧棍子两步过来,这次墨一恐怕真的没了力气。 他连伸出去抢铁棍的手都是软绵绵的,脚步更是凌乱得不见一点章法。那白老大似乎早已没了耐性,懒得和他纠缠下去,一棍指向他膻中。 这是可怜的墨一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发出的惨叫。 大概他心脉肺腑一瞬间受到巨大冲击,已经剥夺了他的意志,所以他的喉咙无法控制地发出惨叫。 这次,他乖乖地双膝跪地,头也低下去,再不动弹。 魔宗所有人的心都跟着凉了。 所有人的双眼里都闪烁出泪光来。木氏兄弟紧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愿见到这一幕。严尚酒贾和尚极力用男人最后的尊严和倔强来压制那要涌出的泪水。 白月英和崔梦眠早已泪成千行。 楚忘伤心欲绝,别过脸去不看。 继墨染天之后,墨一也终是没能逃过这一劫。这之前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尽管大家苦心筹划,竭力防备,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就在所有人心灰意冷,以为死期已至,再无生的可能,准备放弃运功,迎接地狱之时。 奇迹发生了。 白老大还在得意地一步步走向墨一,毫无防备。 他实在没想到,那墨一都已经受了自己那么多棍,还有力气反抗。 就在白老大走到墨一身前一步远距离之时,一只毫无防备的盈满内力的大手就伸了过来,一下子印在了他腰腹之上。 霎时间,他腰间腹中如同被灌了灼热的铁水一样热辣难忍,接着便是肚穿肠烂一样的巨大苦楚传遍了他全身。 白老大登时倒在地上不断呻吟。 低头一看,更是惶恐不已,眼中瞳孔都大了几倍。 众人也惊讶地看到,他腰腹间一片早已腥红糜烂,有掺着杂物的液体从破烂的衣服中流了出来。 鲜血和污秽流了满地,只看得人作呕。 白月英皱起眉头。那崔梦眠早扭过头去呕吐。 白老大尖叫着不断往后爬,一直爬到绿老二身边。 那红老三和绿老二见他那时如此绝情,这半天也颇感心凉,悄悄退到一边,冷眼观看。 此时,白老大受此重创,他们兄弟二人不忍坐视不理,只好扯下腰间布带给他包扎。 这时,墨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三花面前。 “解药呢” 他问。 听他的语气,似乎没有伤重的痕迹,平静如常。 “什么解药” 红老三还嘴硬。 不过,马上白老大服软了,马上回答:“解药我给你,让我们走” 对于他提出的条件,墨一没有异议,立刻应诺。 “交出解药,你们就可以走。” “好” 白老大马上伸手去衣服里去摸索。 当他拿出一颗药丸时,墨一便知有诈,马上退出几步。 果然,嘭的一声巨响,一阵耀眼火光过后,三花消失了。 墨一没有去追,仿佛拿不到解药是意料中的事。 三花走后,他的身子开始剧烈摇晃,几步不稳,倒在地上。 赵青沐找这个时机已经多时。此时她虽然中了毒,但是毕竟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动过,便积存了点气力。 她默默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青花剑,在那些前来复仇的人之列不露声响。 那些人有的修为尚浅,中毒之后昏倒在地。有的有点实力,依旧站在原地,却也因为知道自己中毒即将死去而不知所措。 报仇的事恐怕只有赵青沐一个人还记得。 秦文络一时分心思考这一切的始末,没有注意到身边赵青沐的动作。 回过神来,她已经去到墨一面前。 墨一一抬头,看到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接着,伸过来的一剑便要刺向他脖子。 秦文络一惊,马上赶过去抱住赵青沐,挡在她身前。 他猜出墨一这种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自己死的。既然别人要杀他,他必然要杀别人。 咻咻几片叶子飞出,钉入秦文络背上。 这是赵青沐没想到的结果。 二人站稳之后,她慌了。 五十九 逃出魔穴 二人站稳之后,赵青沐慌了。 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她恨的人她没能杀掉,帮助她的人却被她连累。 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他怎么样,石殿内的蜡烛忽然又被人熄灭了。 继秦文络之后,刘言长刚想趁乱去袭击楚忘。结果剑才刚从手中拔出,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只觉有人在他后脑重重击了一下,他便失去了知觉。 蜡烛熄灭时,为了以防不测,秦文络故意将赵青沐扑倒在地,于黑暗中静静卧着。 二人身体叠加在一起,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胸前的起伏,可以谁都不敢出声。 他们知道,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只有老实待在原地,不弄出声响,才是保护自己最安全的措施。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原本杵在一旁看热闹的异族人乱了阵脚。他们本是来魔宗寻仇的,现在陷在别人的地盘,又面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们的同伙三花已经逃了,只留下他们,此刻,他们都因为不晓得还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而惶恐不已,只听得他们方向接连传来惨叫,然后便没了动静。 烛火明亮的时候,秦文络记得几道门的位置。现在,那些咸鱼杂碎被处理掉了,他猜测这个暗中出手的人马上就会把矛头瞄准他们两个行刺之人,所以他趁那些人惨叫之际抱起赵青沐飞快地从一扇门溜了。 之后的事,赵青沐便没了印象。 她只记得自己头脑昏沉,四肢麻痹,在秦文络怀里昏昏沉沉,不久就睡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一间客栈的硬床上。 她睁开眼睛,眼皮都是沉重的。身下的硬木床随着她一动还发出咯吱的声音。 周围床帐也都是洗的发旧的颜色,这个角度可以窥见的桌椅一角也是残破掉漆的。 很明显,这是间老店,说不定是那种山野之中开了数十年鲜有客人上门的荒店。 一起身,便看到秦纹络正坐在桌子旁,双目紧闭,双唇发白。 “你醒啦” 他语声之中尽显憔悴。 “我睡了多久” 她也同样不好受,喉咙发紧。 “有一天了吧” 掀开被子,赵青沐想试着下床走走。这一动,她才发现自己全身酸痛,如同刚从万丈深渊爬上来一样,每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像是断裂后重组一样疼痛难耐。 她忍不住嘶地喊出了声。 “你不要动。你刚服过解药,身体里尚有余毒未清,还需静养。” “解药什么解药哪里来的解药” 她只顾自己问,没注意观察秦文络眉宇间锁起来的痛苦。 他现在说话都很费力气,不得不说一句,喘息几口气。 “解药是秦家祖上可解百毒的赤蚕丸,不知道对那无花毒有没有效用,只能先试一试了。” “你脸色这么差,你没事吧” 赵青沐即使身体难受,还是挣扎着要去秦文络身边看看他的情况。不过她只站起来一瞬,便重新倒了下去。 她倒下的一瞬间,秦文络很想去扶,但只是身形微微晃了晃便老实坐下了,他也是泥菩萨过江,说不定刚从椅子上起来他先倒地呢所以他便重新合上双目,静静调息修养。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听到他没事,赵青沐心里的愧疚才减轻一分。 “对不起,我那时不应该冲动的,是我害了你。” 说着,她哽咽起来,看着床顶的大眼睛里开始渗出大颗大颗的泪珠。 “你不用自责,你掌握的时机是对的,出手的方向也是对的,只不过,咱们不走运而已。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本就是一个局,早就设好的一个局,我们从一开始就进了人家的圈套了。蜡烛是一个躲在暗处多时的人熄灭的,他突然出现,杀了那三个怪人的同伙的同时,故意放走了咱们。” “你是说,是那个人故意放走咱们的,他是魔宗的人么” “十有八九是,我不确定。” “他为什么要放了咱们” “我不清楚,不过,他似乎不是敌人。” 二人很想细究这个暗影人的身份,奈何余毒未清,头脑身体难受至极,只好就此停下,先休息。 一觉醒来不知已过了多久,赵青沐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朦胧。 扭头看向床边,她看到了窗外隐约有一丝烛光。 昏黄光辉中有着秦的身影。他安静地趴 在桌子上,肩膀一起一伏,有了略微的鼾声。 看样子,他睡得很熟。 黑暗中,赵青沐注视他的方向许久。 她不想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实在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这么多时日,都是他一个人在做所有的工作,探查,冒险,打头,而她,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废物一样的存在,忙没帮上多少不说,还拖累了他。 如今,还害得他中毒之外还中了墨一的银桥叶。 想到这里,赵青沐又是愧疚得难以入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他的身子动了动,终于醒来了。 “你醒了” 秦文络很惊讶,自己才刚醒就被她注意到,好奇地转头问:“你没睡” “你好些没” 她似乎很急切。 “好多了,怎么” “我们回江陵吧去找我舅舅。” 赵青沐所说正是秦文络所想。一向不愿让家人知道去向的赵青沐这个时候提出回舅舅家,秦文络颇感惊讶,不过他马上点头。 这个时候,没有哪里是比她舅舅家更让人放心的了。 相信有了这一次的经历,她会有所成长。 不亲眼见识一下魔宗的厉害,她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或者他们的力量有多渺小。 有些事情,不是单靠一己之力就可以办到的。 “好,我送你回去。” 秦纹络眼里的疑问马上消失,回答道。 赵青沐冲着他点点头,眼里是一种别样的温柔。 不知是不是秦纹络看花了眼,他总感觉赵青沐的眼神相比于之前的凛冽多了层温柔。是一种不再单纯看向熟悉的人的温柔。 他心里很欢喜。 整顿一番,二人在第二天早上开始出发,去江陵。 六十 回返江陵(一) 还是来时渡过的那条江,还是那种只有水花激荡的悦耳声音,不同的是换了个船家。不过,好在这个船家比较沉闷,不善言谈,一路上话并不多,于是他们得了一个安宁的环境。 睡了一天,到了夜里,湿润的空气和渐冷的晚风吹得赵青沐精神百倍,顿时清醒无眠,她索性坐起来去船尾发呆。 不知不觉,秦文络挨着她坐在旁边。 她想得入神,身边轻轻的一声叹息把她拉回现实,她这才发觉他的到来。 “你没去睡” “睡了一天了,不困。”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自己不过是打了几个盹而已。看赵青沐睡的那么熟,他哪里敢睡。 此时他们还在魔宗的地盘上,周围的人谁好谁坏,在人家没露出原形前谁也不敢轻易判断。他们中自然有一人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行。 “回去后,你打算怎么和你舅舅交代” “我还没有想好。其实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眼。” 说到这里,借着船上的烛光,秦文络瞥到了她眼珠的滚动。她似乎并没有说实话。 其实,她为什么想回去不是秦纹络真正想知道的,他真正想知道的,是她为什么要带他一起去 只因为他和孙愕有过一面之缘这有些说不过去。 是引介他去毓秀庄府上做客,还是,另有目的 或者是他想多了,她只是想念亲人,单纯地想回去看一眼。说不定她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带他一起去,是他一厢情愿。 船下额外有翻腾水花的声音,那是追随船只玩闹的鱼儿。 过往经常有船只载客经过,船客难免会兴致大发,丢食物喂鱼,久而久之,鱼群便习惯跟从船游走。 秦文络能猜到。 如果牵强地把这水花都与坏人联想到一起,那也太搅扰当下的雅致。 从横山寨北上到江陵,河流居多,所以他们大多走的都是水路。 大概行了五六日,船只慢慢地便进了江陵。 古时把秦岭淮河以南划分为南方,现在说长江以南便是南方。不管怎样划分,这里同一路上听到的细声软语别无二致,入耳一样的舒服温润,让人留恋。 入了江陵城进了毓秀庄,赵青沐打过招呼,未经通报便走进大厅去。 大厅上,孙愕正端着一碗茶头痛屡次被魔宗人劫镖杀人的事。见到赵青沐那一刻,他手里的茶碗险些掉到地上。 “青青沐,你你终于回来了” 孙愕激动的说话都结巴了,急忙把茶碗放回桌上,几步飞奔出门便握住了赵青沐的手。 “青沐,你没事就好,快进屋来,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哦,秦后生也在,快些进来吧” 说着孙愕便拉着赵青沐往大厅拽。 三人进了大厅坐下,孙愕马上又找人通知陆绵和孙若灵。 不一会儿,孙若灵携着陆绵一同进来。 孙愕正说到赵青沐离开以后,毓秀庄的货物被截之事。三人见到陆绵进来,赵青沐问候过,孙愕又赶忙引介秦文络。 不一会儿,陆绵便清楚了秦文络此前出现在蓝门,现在又陪在赵青沐身边的经过,也得知了他的来历。 “想不到秦少侠年纪轻轻已经开始游历四方,独自闯荡。这次冒险闯入魔宗还能平安归来,论胆魄和实力,同辈之中堪称楷模,江湖人今后必当对你另眼相看了。” “不敢当,孙夫人过奖了说实话,能活着回来纯属侥幸,下次,晚辈就算有一万个胆也不敢再去了。” 少年眉眼低垂,礼仪周到,言辞谦逊,陆绵一眼便看中了他的人品。 再看孙若灵,自打见到这少年开始,竟自觉地收敛了步伐,手也乖巧地垂到了身侧。 从小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孙若灵这是什么反应,心里是怎么想的,陆绵不会不知道。 “青沐,自从去年燕妹清明节的时候带你回来扫墓祭祖之后,舅母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你了,这次回来多住些时日吧” 不等赵青沐有所回答,陆绵马上又对秦文络说:“这一路上,多亏了有秦少侠照顾,青沐才得以脱险,平安回来。我们青沐这次确实鲁莽了些,连累秦少侠,还请秦少侠不要放心里去。” 说到这里,赵青沐面露羞愧,低下头去。 好在秦文络刚才对他们闯入魔宗的事只是粗略一提,并没有提到他们中毒一事。加上她已经服过秦家的赤蚕丸,说不定此时早已解毒。所以她的愧疚感才没那么深。 “秦 少侠,此番来到毓秀庄,没有急事的话,就不要着急回去,多住些时日吧一来,你们刚从魔宗逃脱,惊魂未定,需要修养。二来我毓秀庄在这江陵城怎么说也闯出了些名声,秦少侠不妨随我到处走走,结交些朋友人脉,日后出来闯荡不用怕人单力孤。” 秦文络原本是想拒绝的,但一想那无花毒不知解不解得,赵青沐有没有真正脱离危险还未定,便只好先答应下来。 “多谢孙庄主款待,如此便要麻烦庄主和夫人了。” 他拱手谢道。 听到秦文络要留下来那一刻,孙若灵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更是光泽跃动。 她现在真想几步冲到他面前质问他是否还记得当初在蓝门外分别时做出的约定。 大厅上,孙愕夫妇陆续又问了许多二人是如何混进魔宗,后来又是如何逃脱等事,秦文络悉数说出,并附带把魔宗内部结构,有哪些长老厉害之辈全盘说出。赵青沐也跟着听得出神,知晓了很多她不在时候秦文络打探到的事。 这时,她才知道魔宗里墨一身边的厉害人物。手拿金书的楚忘,移形幻影的神秘木氏兄弟,与秦文络有仇的白月英,那胖和尚和七叉鬼,还有会读唇语神秘的弱女子崔梦眠。 听秦文络的叙述,结合自己那日所见,她对这些人有了些印象。 孙愕听过三花圣主和墨一等人交手,双方使出的招数面上已经失了脸色。 “没想到,魔宗的人居然这么厉害这个三花教,这几年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们一直活动在西方地带,与中原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我才对他们不了解。看来这个三花教也不可小觑啊” 感叹一番,孙愕捋着胡子又问:“秦少侠说,中原去了很多门派,其中可有你熟知的” 这次围剿魔宗这么大阵仗,中原必然有得知消息抢着去的门派,毓秀庄作为江湖一大门派对此必然不能不理。 秦能猜出孙愕真正想问的,他大概是想知道中原各派的伤亡情况。 “我能认出的有飞鹰寨,振龙镖局,九头镖,西沙帮的那些壮汉,貌似还有乌鞘门柳烟阁的人。” 孙愕脸上蒙上了一层阴郁。几乎小半个中原武林的门派都去了,他毓秀庄却还没收到一丝讯息不是他毓秀庄被中原抛弃,再无信任,便是中原内部已开始分裂,各有各打算。 这可不是件好事。 秦文络看出他的忧虑,继续说:“孙庄主先不要担忧,我注意过,中原各派派去的也只是些门徒手下,他们应该也是先去探路的,并非帮中主力。” 孙愕眉间这才打开。 六一 回返江陵(二) “魔宗出手残忍,能进入弦月洞的十有八九都死在了里面。不过,这一战,魔宗损失同样惨重,短时间内估计不会对中原造成威胁了。” “哎可怜了那些死去的正派人士。” 孙愕叹息道。 “对了,孙庄主,晚辈有件事不明白还想请教庄主。”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告诉你。” “这次我们冒险闯进魔宗,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我们听墨一亲口说,那三花教觊觎魔宗的一本书因而进攻魔宗,并有占领中原的意图,孙庄主可知这件事真假” 孙愕听了后,忽然陷入了沉思。 二十年前武陵山一战貌似他也听到了同样的一句话,只不过那时说这句话的是墨染天。他当时还很费解,不知墨染天这句话的来由。 后来,各派人手纷纷蜂涌而出,攻入魔宗之列,此事便不了了之。 如今,墨一说的也是这句话,孙愕不得不仔细思量这话的含义了。 如果这只是三花教与魔宗之间的纷争,那他魔宗为何要迁怒于中原,无辜杀伤那么多人。凭空加重魔宗与中原的矛盾,这种不理智的处事原则,不像是墨染天的所做所为。 虽说毓秀庄与二十年前的银火宗从无来往,但是怎么也对他墨染天年轻时的事迹多少有所耳闻。听别人叙述,他能博得白罗门的信任,自己创立银火宗,怎么也该有些头脑和见识的,不像是会做出那些事的人啊 就像这次,魔宗的人劫了他毓秀庄的货这件事。莫非他偌大银火宗还会缺那点布料不成 孙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你说的三花教,我知道的不多,但是银火宗的事我多少知道些。” 孙愕这便把年轻时候墨染天的作为大致给他们讲了讲。 秦文络听过后,心中更加确定了一些事情。 “如此说来,这三花教却实有问题。日后要着重小心这些人,这些人远比魔宗的人可疑,说不定武林这些动荡都是他们一手带起来的。” 孙愕不语,默默点点头。 五人说着说着便忘记了时间,反应过来时月亮已经爬上了西边厢房。 赵青沐他们抵达江陵时已是傍晚,进了毓秀庄舅舅的府邸,大厅上这一说话便忘了时辰。 此时,夜色已深,孙愕才想起二人撑船跋涉,现在该是还饿着肚子,赶忙吩咐后厨准备晚饭。 大厅上,光顾着叙述和秦文络闯魔宗的事,赵青沐忘了与孙若灵打招呼,孙若灵一进大厅时就已经面露不满。 从小到大,性格顽劣的她从来都是大架子,每次都是赵青沐主动和她说话。孙愕为这事没少说她,可她屡教不改,孙愕也没办法。 如今她与秦文络同行,一起南下去魔宗,又结伴回来,两人必定相处甚久,说不定还 这更加重了她的不满情绪。 所以她的脸一直拉的很长。 她总觉得赵青沐是个很心机的女人,利用秦文络替她报仇,说不准还是用美人计勾引的他。总之,她和秦文络在一起目的不纯。 晚饭期间疲于奔波此时劳累不堪的赵青沐匆匆吃了点饭便回房间睡觉,似乎从进大厅开始便没看见孙若灵一样。 孙愕陆绵知道两个孩子自小便这样,见面就吵三天便好,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也不提及,只是嘱咐赵青沐回房好好休息。 饭后,孙愕提议秦纹络出去走走,秦纹络体力好些没感到劳累便没拒绝。 和孙愕并行于江陵城灯火通明的街道,秦文络忽然有些思念家乡。 他忽然忆起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母亲韩昭云带他去街市上游玩的场景。 所以,他一路几乎无言。对于孙愕随口问的几句闲聊话也只是简单做出回应。 未走出一条街,孙若灵果然追了出来。 她怕是早就在等这一刻了。 “爹,天凉了,娘叫我给你们带了斗篷,还说让你们早些回去。” 孙愕一回头,看见孙若灵手里拿的两件斗蓬笑得合不拢嘴。 他刚想夸赞自己女儿长大了,变得懂事了,结果孙若灵把斗篷递上马上转身。 “秦纹络,你果然来了看来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她兴冲冲地道。 孙愕总算明白了孙若灵别有用心。 看来小女儿的殷勤是有目的的啊 孙若灵再转头面对她爹时嘟着嘴满脸怨气,示意他赶紧离开。孙愕马上明白,找个借口便溜之大吉。 看来女儿已经长成大姑娘了,懂得谈情说爱了。孙愕迈着飞快的步伐,边走边窃笑。 孙愕离开了,气氛顿时尴尬好多。 孙若灵任性不饶人的快嘴和泼辣性子,秦文络不是没见过。此时他手拿着孙若灵给送来的斗篷正犹豫不决,不知所措。 说实话,他打心眼里不想和这姑娘交谈。 他喜欢的是赵青沐,心里除她以外,再容不下别人。 “是啊青沐想回舅舅家,我便跟着来了。正好顺便来看看你。” 一听他来这的一半原因是为了看她,孙若灵心里已经激动的难以抑制。 她眉梢飞舞,嘴角不自觉列开很大弧度。 “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记着不,我很高兴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不等秦文络有所回答,她马上道:“对了,那时我答应过你,我要带你逛遍这江陵城,我们现在去看花灯吧” 说罢,她拉起秦文络的袖子便往江边跑。 她心里十分高兴,脚下生风,眼睛快笑成了月牙。 大厅时候,孙愕陆绵在,他们议论的都是重要的事,她无法插口,没有机会能和秦文络说上几句话。 现在她憋了一肚子的话,想把她离开临安,回到江陵所积攒的大大小小好玩的有趣的事情都说给他听。 秦文络本就是个脾气好有耐性的人,拒绝的话他很少说,此刻他虽有些疲乏,却也不忍扰了孙若灵的兴致和热情,为此他只是笑笑跟在后面。 转过几条街巷,他们在临近江边的一条热闹街市停了下来。 这里是江陵有名的一条花街,夜晚尤其绚丽,有卖花灯的有卖花的还有些首饰面具等小玩意。 六二 无题 进入热闹的花街,眼前是往来不断的人流和小贩的吆喝声,其中还有小孩子哭闹声和细声细语的讨价还价声。 秦文络想起了横山寨时候偷偷买下来准备送给赵青沐的那根发簪。 想到这里,他犹豫着伸手去怀中摸索。 还好,没有弄丢他心里释然道。 此时,孙若灵已经跑到前面一个卖面具的小摊贩前,正招手要秦文络过去。 “秦纹络,你快过来这个王老头又做了几个新面具,很好看呢” 一旁的一个满脸皱纹慈祥温善的小老头正躬身拘谨地笑着。 他对孙若灵的不礼貌称呼并不生气,相反很高兴似的又从身后布袋里拿出了几个做工精致的面具。 看来孙若灵平时没少照顾他生意,所以他才对这老主顾如此客气,把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秦文络冲老头礼貌一笑,走上了前去俯身把这些悬在架子上的面具从上到下仔细地看了一遍。 “我要这个,老板,多少钱” 王老头点头笑笑,看看孙若灵,还没张口她已经发话:“你喜欢哪个尽管拿,我送你” 比着秦文络手里的狐狸人脸面具,她挑了个一模一样小点的。 “我就要这个吧一共多少钱” 她高兴地拿在手里把玩着问道。 王老头遵了她的指示,伸出四个手指头,又讪讪地笑了笑。 孙若灵解开腰间钱袋子,二话不说,直接甩给王老头道:“不用找了。咱们走吧” 走在江边,晚风有些凉,秦文络忽然发觉,顺手披上了孙若灵拿来的斗篷。 二人沿着近水街道,边聊边走。 “我可真佩服你,居然敢去闯魔宗。” “我是为了报我父亲的仇,和青沐一样,若没有家仇,我们是不会去那种地方以身犯险的。” “你和青沐表姐,是怎么遇到的我记得表姐离家出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她还留了书信。” 孙若灵很想问他们相遇的过程,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她很想知道秦文络对赵青沐的想法,她心里期望着他们相遇只是一场巧合,他心里只把赵青沐当普通朋友对待。 “我们我南下的时候偶然听说墨一会在十一月初七回魔宗祭拜前一任宗主墨染天,于是便只身前往,原是想和北墓派故交好友一同混进魔宗探个虚实,没想到没等来熟人倒遇上了独自一人的青沐。我怕她一个人会遇到危险,便和她结伴同行。” “这么说,你们是偶然遇到的。” “对。” “这样就好,我还以为你们” 秦文络听出了她言外之意,马上解释:“孙姑孙小姐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才刚认识不久的朋友。” 他这样解释是不想给赵青沐带来负担。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和一个男子同行归来,他不说明的话很容易产生误会,这些他不得不解释。 听秦纹络如此说,孙若灵一颗心终于踏实了。 他们没有那种关系,那时最好不过的。 为了掩盖自己的喜悦,孙若灵飞快地把那狐狸面具扣在脸上。 面具下,她已笑开了花。 “我也很爱交朋友,不如,我也做你的好朋友如何” 她摆弄着面具跳到秦文络面前,俏皮地道。 “当然可以,朋友自然是越多越好。” 话罢,他也带上了面具。 “那边,我带你尝尝江陵城里好吃的点心。” 孙若灵高兴得有点忘乎所以,直接拉起他的手就往街道尽头走去。 心中一种异样感觉充斥,他瞬间想起赵青沐温软的玉手。 但是,瞬间他又把自己拉回了现实。 兴许是他自己想多了,她今年才刚成年,用成年人的想法去揣摩猜度这个小姑娘,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接下来,秦文络像哄小孩子一样陪着孙若灵去了很多地方,他们去看江边看年轻姑娘们放花灯,去热闹夜市上逛小摊,还去了孙若灵常去的整个江陵城最高的那座阁楼顶上看星星。 出乎意料,孙若灵今天的话格外多,给他讲了很多江陵有趣的事还有自己从小到大做过的一些坏事。 秦文络听着这些不时大笑。特别是她打翻姑娘们的花灯和戏弄那些富家子弟的事。 一个姑娘能做出这些男孩子才做出来的事,倒让秦文络开了眼界。同时,他也开始觉得眼前这姑娘性格纯真,生性顽皮,也并不是那种 刁钻邪恶让人讨厌的人。 因为夜间能去的地方有限,所以他们也只逛了小半个江陵。 在阁楼顶,看秦文络不住打哈欠,孙若灵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才刚到江陵啊 爹明明说过的,他和表姐千里迢迢长途跋涉,身心俱疲,此刻只怕早已累了,她这半天硬是拉着他转这转那 孙若灵脸上突然热的像火炉。 “对不起,我太高兴了,忘了你们才刚回来,这半天拉着你去那么多地方,你早就累了吧” 此刻,她突然乖巧起来,说话声音也小了很多,明显是在自责。 “没事的,我不累,只是有些困了。” “要不,我们先回去,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再带你出去玩。” “嗯。”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顶,往毓秀庄方向走去。 六三 无题 清晨,阳光透过窗隙洒下了一大片明亮,直晃到赵青沐的双眼,她才醒来。 她从床上坐起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好久没有这么舒服地睡上一觉了,被子里温软让她久久不愿下床。 直到门口响起了孙若灵不耐烦的叫喊声。 “表姐,你起了么你再不起来饭都凉了。” 赵青沐回想起来睡梦中貌似听了很多声这样的叫喊,看来孙若灵一早上已经喊了她不下三次了。 “若灵你们先去吃饭,不要等我了。” 孙若灵没有转身就走朝天翻了个白眼,嘴里不出声地说了几句不满的话。 大概说的是:爹还说我天天不早起,没个姑娘家的样子,看看她不也是,就知道挑我毛病 “爹娘有事一大早出去了,是秦公子,他非要等你,他不好意思,所以让我来喊你。” 孙若灵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不一会儿,赵青沐就出现在饭桌前。 孙若灵惊讶于她梳妆洗漱的速度,这么短时间她大理好自己,还这么利落整齐。 看着眼前换了身衣服整齐庄重的赵青沐,孙若灵心里声音道:好吧这点就时间上你赢了。 如果赵青沐细心一点的话,就会发现今天的孙若灵扮相精致,换上了一身俏皮又可爱的粉色碎花短衫长裙。 可是,她多数时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心去注意别人。 秦文络倒是眼尖,见到她第一眼便送上了自己的夸赞,惹得孙若灵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好好的,甚至没了和赵青沐赌气的闲心。否则她们两个这一天不知道要因为什么小事吵上多少次呢 赵青沐虽然比她大,表面上当着舅舅舅母的面不会训斥,但是私下里绝对会把自己无端惹的气都找回来。 “青沐,你起来了,等你好久了。” 赵青沐面带微笑,坐在桌前回道:“其实你们没必要等我的。” “看看,你等她她也不领你的情,还不如我们扔下她早早吃完出去玩呢这一早上我们说不定坐船都出江陵城了。” 对于孙若灵说的半开玩笑的气话,赵青沐一点也不生气,只是淡淡回了句:“哟,若灵什么时候和你这位大哥哥这么熟悉了,你们才认识不到一天时间啊” 秦文络赶紧打趣道:“青沐,你这位小妹妹着实可爱,昨天带我去转了很多地方。” 听到秦文络夸自己,孙若灵脸上马上爬上了一抹红晕。 “却实可爱,不过秦公子可要小心些,她生起气来,有时候也很气人呢” 刚听到一句夸耀的话,赵青沐马上拆台,孙若灵脸上瞬间阴郁。 这女人果然心机,在外人面前一点情面都不给留。既然你对我无情,也别怪我对你无义。 “我是爱生气,没青沐表姐脾气好,可是要论起冷血无情来,我可就逊色了。记得表姐小时候曾经利用过一个张姓富家公子为自己去捉一只罕见的霸王蝶,结果害得那位公子险些从悬崖上掉下去,事后她见了那公子丝毫没有本分感激之心,反而从人家身边路过装作不认识。我记得没错吧表姐。” 孙若灵突然说起这件事,赵青沐瞬间变了脸色。 “孙若灵,我只是说你脾气差些,我没揭你的短吧你可以随便说我的缺点,为什么非要提这件事。” 赵青沐气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刚回到舅舅家,终于找到了点熟悉怀念的感觉,被她这一搅,心里顿时很不舒坦。 孙若灵也不甘示弱,继续说道:“你本来就冷血自私,是我说错了么” 赵青沐心里怒火烧起三丈高,当着秦文络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好压在心里。 她咬了咬牙,硬生生把想要说出的难听话给吞了回去,出口的是:“好,我自私无情冷血,我承认,以后麻烦不要总拿这件事来损我。” 然后她用脚踢开椅子,转身飞快地走开,早饭也不打算吃了。 秦文络没想到姐妹俩开玩笑的话居然各自当真,平时能言善语见过很多大场面的他此刻竟然无法找到几句合适的话来调节这姐俩的矛盾。 他尴尬地坐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句话也插不上。 其实,赵青沐也不是真的在意这件事本身,毕竟这件事发生在小时候,那时候他们都还小。 她们两姐妹自由娇纵着养,比起那些受尽严谨约束的世家子弟要胆大活泼得多,因此对于那些憨憨的傻里傻气的公子哥便会一幅颐指气使的样子。 原本只是稀罕霸王蝶那对又大又吸睛的翅膀,要那公子哥去捉蝴蝶,结果简简单单的一件事险些变成悲剧,这根本也不是她希望看到的,更不是她能预料到的。 后来她突然对那公子哥冷淡也只是要他以后不要缠着自己,冷静思考后的做出的决定而已。 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还小,因此无法说都是她的错,但是赵青沐还是为这件事自责了许久。 赵青沐真正在意的,是孙若灵的性格。 玩笑开着开着就走了火,就和小时候一样,玩着玩着突然扬起了沙子,也不管别人的心情。 那种总是猝不及防就被泼一盆冷水的玩法,赵青沐一直很介意。 可是,孙若灵却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点,屡次触及她的底线,各种不愉快的事她都不合时宜说着说着就抖了出来。 也不知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还是本就对赵青沐有意见处处针对。 所以从小到大,她们好在一起的时间从来都不长。 这次,偏偏又是在一个外人面前她更无法容忍。 回到房间,她便怒气冲冲地开始收拾东西。她也开始耍起小性子来,因为受不了孙若灵,便想再次离开这里出走。 桌子上秦文络自然再也坐不住,马上去追赵青沐。边追边解释:“青沐,你别生气,你妹妹她不是有心的。” 孙若灵在桌边还在窃笑,她以为自己俘获了赵青沐的人,现在连他都帮着自己说话。 房门被别的死死的,隔着门只听到她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声音。秦文络在门外不断劝说,她始终不开门。 “青沐,你先别生气,若灵她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和她斗气呢” “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你别冲动,外面现在很可能还有魔宗的人,你可千万不能出去。” “谁说我要出去了” “那你现在在干嘛” “你走开,少管我” 秦文络突然哑口。 她还没见过生着气的赵青沐,不过他也不想去触这个眉头。 他没想到自己突然卷入这姐俩的纠纷中去了,现在赵青沐生气连带上他了。 “青沐,你先消消气,我马上去给你带点好吃的点心回来。” 秦文络说完赶忙溜了。 另一边,孙若灵正在桌前局促地立着,见到秦文络回来眼神无主地乱转着。 “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不用管她,一会儿她就好了” 如此看来,孙若灵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些,现在还知道紧张。 “若灵,你这样说话很容易让你表姐伤心的,那件事毕竟她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我也是嘴快,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不过,表姐她心眼小,多大点小事她也生气” 秦文络突然很无语。 他不知事情的后续会是怎样,因此不敢妄下定论去说谁的过错。万一就像孙若灵说的,一会儿她们和好,他恰巧惹了其中一个岂不是还要遭殃。 当下,他选择中立,绕过这事,既不去当那个和事佬,也不当那个冤大头。 “这样,我们去给你表姐买点吃的,一会儿她气消了你们就能和好了” 孙若灵皱了皱眉头,终是点了点头。 房间里,赵青沐坐在床边生闷气。她看着身边刚收拾好的行装,却没有拿起来马上走的勇气。一是她没有可以去的地方,二来没有和舅舅打招呼,她怕又让他担心。他现在因为魔宗的劫镖已经很心烦了,她不想再给他添乱。 六四 无题 正午,孙愕夫妇匆匆赶了回来。 一进大门,他自然要先去看赵青沐的去向。 来到赵青沐的门前,她房门紧闭,孙愕自知他不在期间又出了什么端倪。 通常她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的。一定又是若灵这丫头惹到她了。 他一边想着等会好好问问那丫头,一边敲敲赵青沐的房门。 “青沐,青沐你在吗” “怎么了舅舅” 房里传来赵青沐的声音,孙愕悬着的一颗烦扰担忧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你怎么和若灵他们一起出去玩” 桌前正在专心练字的赵青沐瞥了一眼边上色泽诱人却没动一块的糕点,似乎心里还存有芥蒂,犹豫道:“舅舅,我想一个人静静,晚点再出去。” “好好,青沐高兴怎样都好,舅舅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话罢,孙愕放心地离开了。 转身,孙愕就找上了孙若灵。 彼时,孙若灵正在房顶上透过窗子缝隙观察房间中的秦文络。 “若灵,你下来,我有事问你。” 孙若灵一回头孙愕正皱着眉头瞪着她,心中一种不详的预感升起,她犹豫一下才跳了下来。 “干嘛” 她没好气地问。 “你是不是又惹你表姐生气了” 孙愕上下打量着她,想知道她是不是心虚说谎。因为她一说谎一紧张就会把手背到后面乱抓衣服。 孙愕没想到她久而久之已经改掉了自己的毛病,此时尽管心虚还是站的直直的,手也老实地垂在身侧。 “我没有啊我这一上午就在屋顶晒太阳。” 看她说话义正言辞的,没有撒谎的迹象,孙愕便不再追究,转身去找陆绵商议要事去了。 这几日,各地的几家毓秀分坊采购原料总是出现乱子,他为此忙的焦头烂额,甚至都顾不得休息。 不一会儿,秦文络终于从屋里出来了,孙若灵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边。 “我看见你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还写了一封信,是给谁写的” 秦文络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双目间满是好奇,并没有恶意偷窥的意思这才说真话。 “我出来许多时候,一直没有给母亲报信,现在平安无事便想着回一封信叙叙近况。” “那你打算怎么把信送回去,毓秀庄有整个江陵最快的信鸽,用不用我帮你” “不用了,谢谢你,我随便找个伙计把信送出去就好,一封家信而已,不需要这么麻烦。” 听他如此说,孙若灵也不好强求。 “对了,你表姐出来了么也不知一盘点心能不能让她心情好些。” “不用理她,我爹刚从她那过来,不出差错的话,晚上她自己气就消了。” “你现在有什么事么” “为什么这么问” 孙若灵眨巴着大眼睛,神秘兮兮地凑上前去。 “我昨天偷偷去阿贵叔家的果园看了一眼,现在那里已经被打理完毕,干干净净的,非常适合玩躲猫猫,你去不去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孙家的轻功踏云梯可厉害了,用它来玩躲猫猫,谁都找不到,不信你来试试” 秦文络刚想拒绝躲猫猫那种小孩子玩的无聊游戏,一听她会踏云梯便很想见识一番。 “我确实想见识见识踏云梯的厉害。” “好啊我们现在就去。” 话还没说完,孙若灵已经拉上秦文络的袖子一溜烟从侧门出去了。 这一幕恰好被刚从外面抄近道回来的孙子齐瞧见了,他一时惊得合不上嘴巴。 这秦文络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怎么来的我才出去五六天时间,他怎么这么快就和若灵搞到一起去了 青沐呢不知他知不知道青沐的下落 心里若干个疑问铺天盖地袭来,他差点把要向爹禀告的事给忘了。 转入内堂,他迎上了正准备出去找人商议压镖的孙愕。 “爹,我回来了,我去查了,那些人确实可疑,现在还不确定就是魔宗的人。” 孙愕听了驻足思考片刻,然后才说:“先不要查这件事了,当务之急要先解决镖局的事,再这样下去,谁还敢押咱们家的镖” “爹,事情这么严重么大不了关几家店面” 孙子齐没说完,孙愕已经急得快要跳起来。 “关关关, 你个猪脑子就知道关,你知不知道那是你爷爷亲手闯下来的基业,你随口一句话就可以关掉一家店,你可知你失去的是多少重要贵客和重要人脉咱们毓秀庄之所以可以在江湖中走动,还不是因为各处都有咱们的势力,你哎” 孙愕一张老脸皱得像干瘪许久的丑橘,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心里又气又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仰头叹息。 孙子齐见他爹真生了气,马上闭了嘴。 “爹,您消消气,我随口一说,您还真当真了我这就去找总掌柜商量分坊的事,实在不行,过几天我各处亲自走一趟,先稳住他们。” 这孙子齐总算说了句成气候的话,孙愕满心的愤懑才稍减轻些。 “好啦你赶紧去,少废话,多做事。” 话罢,他步履生风,离开了内堂。 本想问他爹秦文络的事,现在可好,先把他爹气了一顿。 孙子齐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准备先洗漱一番换身衣服再出去。 刚走到后院,一抬眼,他看到了赵青沐。 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确定是赵青沐本人没错。他快步跑上前,抓着赵青沐的肩膀上下打量问:“青沐,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你没事太好了,这些日子爹发了疯一样到处找你。” “子齐哥,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青沐满脸愧意。 “不麻烦不麻烦,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你没事简直太太好了” 孙子齐一激动,险些又要结巴。 “对了,我刚看到秦文络了,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和他一起回来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我和他去了魔宗一趟,然后一起回来的。” “什么,你们去了魔宗,太危险了,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快给我说说。” 孙子齐拉着赵青沐再后院的亭子里坐下,便开始听她诉说。 六五 踏云梯之妙 彼时,孙若灵正拉着秦文络去玩捉迷藏。 阿贵叔家的果园在城外,夹在几座山之间,那里地势有的险峻有的平缓,有些种着果树有些则是山林。 孙若灵孙子齐赵青沐他们小时候经常在哪里玩捉迷藏。 借助那里的地势,孙若灵可以在山林和山石之间快速移动,有时借助踏云梯的威力,她可以轻松地从山谷直接无声无息地跳到上面的大山石后去。 那时候,轻功略差的赵青沐没少吃这游戏的亏。 孙子齐经常和她一组,被孙若灵耍得团团转,在这果园之中找上半天也找不到孙若灵的影子。 这是孙若灵最引以为傲,最喜欢玩的游戏。 现在她想耍一耍秦文络,看看他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呆傻,怎么都找不到她。 他们在最高一座山的山顶上停下来,这里可以清楚地瞧见几座山的地势外貌。 孙若灵指着连着的几座山道:“诺,这里就是阿贵叔家的果园,从这里到那里都是,你先藏,我找,然后轮到我藏,你在找我。” 游戏规则简单明了,孙若灵说完便转过身去。 没想到这么快就开始,秦文络怔了一下才想起去找地方隐藏自己。 “我数十个数,然后就开始找喽十c九” 大致扫一眼这周围的地势,秦文络心里有了点数。 这虽然是个游戏,但依他一惯严谨的做事风格来说,游戏他也会很认真的。 更何况男子在女子面前永远都该保持一副强者为荣的姿态才对,这游戏他更不能败。 跳下陡峭山石,身子旋转几圈,他稳稳地落在了谷底一片湿草地上。 “七c六” 他知道,孙若灵虽然嘴里在数着数,耳朵可是机警地在听着他的脚步动向。 他现在踩在湿软的草地,能稍减轻些动静。 顺着谷底草地,他垫起脚跃着步子,几步绕到了另一座山侧。 这座山看来都是果树,枝丫整齐有被修剪过的痕迹,地上落叶杂草也被清理得干干静静。 这里都是矮树,如果藏在这就太危险了,而且她经常来果园,该对这里更熟悉才对。 想到这里,秦文络四周观察了一圈,发觉没有孙若灵的身影,便飞快地穿过果树丛,往另一边树林和高大山石方向奔去。 “三c二时间到,我要开始找喽” 话音刚落,她嘴角微扬,一转身嗖地往一个方向径直冲过去。 没有人会比她很熟悉这里的地形。 这里哪里地势高耸,山石林立,哪里被树林覆盖,哪里地势低洼,她最清楚不过。 来这里玩这个游戏的人看过大致地形后第一时间选择去哪里她都能猜到。 她去的那个方向,正是几座山中地势最险,树林最茂盛,最容易躲藏的地方。 秦文络看中的藏身之所,恰好就在那里。 不远处草木轻轻一晃,秦文络自知孙若灵已追了过来,马上他便从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奔向山顶的岩石林里。 没等他跳上洞上面的落脚处,一个粉色身影已经飘飘然从他眼前落下来。 “哈哈,找到你啦” “额” “没话说了吧输了就是输了,这次换我藏,你找。” 秦文络心道输就输了,一个游戏而已何必较真,便笑着点点头,跟她重回一开始他们站的那个山顶。 这次,她早早地站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看样子是准备在他开始计数的时候就去躲藏。 “我要开始数数了。” “嗯” 她高兴地点点头,清脆地答了一声。 接着他便转身去数。 “十c九c八” 身后无风也无声,看样子她已经藏到了远处。秦纹络心道。 “二,我来啦” 话罢,他便转身。 这一转身,他险些脚下一滑,摔下山去。 孙若灵的俏脸就在他眼前,据他只有不到一寸远。 她是怎么做到的,悄无声息地就从远处过来,一丝风动都感受不到。 心里疑惑重重,加上突然的惊吓,他脸上立刻就变了颜色。 “你,你怎么没去藏” 秦文络手早已摸到了腰间的紫金萧,踉跄着退后几步。 面前孙若灵笑得和个孩子似的,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你胆子这么小啊我刚就说了,我家的踏云梯很厉害的,哈哈哈回去我要说给我哥听,太好玩了” 秦文络惊魂未定,站直身子冷眼看着她许久不说话。 好险,刚才差点出手误伤了她 他出来行走江湖久矣,像刚才这种情形他不是没遇到过,通常只会出现两个结果:一是他技低一筹被暗算,二则是他一瞬间扣动机关,放出暗针。不过多数时候都是他一招致敌。 刚刚孙若灵险些就被他伤到,她居然还笑得如此开心。 到底是个未出世的孩子啊 笑够了,孙若灵终于直起了腰。她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玩法。 “秦文络,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怎么做到无声无息接近你的” 秦文络轻轻点点头。 又是一声娇笑,她继续说:“接下来你来捉我,捉得住我我就告诉你。” 话罢,她转身嗖地从山石上消失了。 秦文络马上追上去。 只见孙若灵迈着轻灵的步伐,几个起落,便从这座山下去,攀上了另一座山。 不愧是毓秀庄不外传的绝顶轻功,这踏云梯施展起来竟不留一点声息。 别人在施展轻功之时,敛气凝神,汇聚内力于脚下,起步之时则免不得要带动脚下的气息,掀起一阵疾风。 而他毓秀庄的踏云梯恰好相反,施展轻功时轻若飞燕,脚步腾空向上,丝毫不带动一丝气流,因此跟在她们后面如果依据她们带动的气息来追逐很容易便跟丢了方向。 不知道这踏云梯的心法口诀是何等奇妙,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追了一段路,虽然不晓得这江陵的地形路线,但是秦文络隐约能看出他们这是走在返回毓秀庄的路上。 孙若灵知道他追不上自己,一边甜蜜窃笑一边往家的方向赶。 刚刚那咫尺之距,她几乎能感受到他面上的温度。她用这种恶作剧的方法第一次这样接近一个她喜欢的男子,现在她心里如吃了蜜一样甜润害羞。 很长时间她都不敢回头,怕自己的红脸给人家看了去。 快到毓秀庄门口,秦文络气力不支,一下子从半空掉了下来。 他捂住胸口靠在墙边不住喘息。 一种不好的感觉自心底升起。 难道赤蚕丸解不了无花毒的毒 遭了,这么说,青沐的毒也没解。 怎么办 他一时间有些慌张。 片刻后,他终于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进了大门。 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看来只能另寻解药之法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能有这样的奇毒,那必然存在着解毒的方法。 不到最后一刻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六六 无题 后院里,孙子齐刚听完赵青沐叙述她和秦文络逃出魔穴的经过,正唏嘘惊呼他们此行之险。 孙若灵咿呀一声从天而降,着实又给他一惊。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孙若灵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问。 “那秦文络太厉害了,我用踏云梯回来的,他跟了我一路也没能甩下他这,看来咱们家这踏云梯也没外面传的那么绝妙” “少胡说,是你技艺不精好不好幸亏没让爹听到,不然你又要挨骂了。” “对了,孙若灵,你怎么又不走正门你,不怕娘也出来骂你” 孙子齐突然从石凳上站起,责问道。 孙若灵一撇嘴嘟囔道:“你不说谁知道” 赵青沐一见孙若灵立马别过脸去,明显是早上的气还没消。 “对了,秦公子也来了,你还没有见过他吧” 孙若灵高兴地道。 话刚说完,秦文络从前院过来了。 “子齐兄,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秦文络恭敬问道。 “秦公子,不要客套,咱们也算是熟人了,这些繁文缛节该免就免了吧听青沐说你们刚从魔宗回来,我真是替你们捏了把汗。不过,看到你们没事我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乍聚一起,自然有很多话要说,说着二人便在亭子里坐下。孙子齐嘱咐侍女拿来一壶茶,看样子二人打算要叙上一会。 秦文络马上从孙子齐口中知道了很多他离开之后发生的一些事。 原来,自蓝门发生惨案发生后,韩双玉一面派人寻找赵青沐,一面加紧与各派的联系。魔宗的人一直就没停止过在中原各派间挑事捣乱。 不光是毓秀庄,振龙镖局,飞鹰寨等都遭受过魔宗侵扰。也难怪十一月初七那天中原来了那么多人去讨伐魔宗。 毓秀庄没跟踪可疑的魔宗人前去横山寨,那时是遇上了更重要的事。听孙子齐说,他们忙着押镖补送货物于是便没了心力去追查魔宗的事,直到现在,他们还在为收拾烂摊子头疼不已。 秦文络对魔宗的事也只知道些皮毛,现在还不清楚确切真相,便没过多透露三花教的事。 两人交谈甚欢,逐渐忘了身边的赵青沐和孙若灵。 赵青沐走开几步,脸朝天,兀自发呆置气,就是不搭理孙若灵。 一旁的孙若灵刚得了蜜,心里正乐得开花,于是对赵青沐的气也消了。 见孙子齐和秦文络聊得正严肃,自己也插不上嘴,便蹭到赵青沐身边找话聊。 “表姐表姐” 孙若灵小声喊了两句,赵青沐装木头人听不见,也不理睬。 “小气鬼,糕点都给你买回来了还生气那凌香斋的老板娘出了名的刻板你还不知道么我苦苦排了一个上午的队好不容易才买到的” 说到这的时候,赵青沐已心软。 桌上的糕点,她尝过,那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经常会让孙子齐早起排队去买。今天,她孙若灵居然亲自去买来给她吃,这已经是很难得了。 说实话,她心里很感动。 “你下次要是还这样,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赵青沐眼里露出笑意,语声却故意装得严肃。 “下次我可不敢了,我还怕你去我爹那里告状呢我看,在他心里你远远比我重要” 孙若灵自顾自说着闲话,也不怕她爹听到骂她。 “胡说,你还小,你懂什么你可是舅舅亲生的。再胡说,我就去告诉他,让他随便找人家把你嫁了” 这是她们小时候开玩笑经常说的浑话,听到这句话孙若灵便知赵青沐的气已经全消了。 “表姐” 她拉长声音娇嗔。 下面那句“不要把我随便嫁了,我要好好把江陵的男人挑一遍再嫁”由于有外人在,她不好意思说出口,便被一声娇嗔带过了。 女人的都是有直觉的,孙若灵这么粘秦文络,赵青沐能看出来她喜欢秦文络。 她们之间那么多年的相知相处,生气生过那么多场,早就有了些默契。 这次,孙若灵故意挑衅,不过是吃她与秦文络的醋,气她太过于靠近她的意中人而已。这些,赵青沐一开始模糊,现在也清楚了。 其实赵青沐心里何尝不想成人之美 她自己是个身负家仇的人,自己能走到哪一步,能不能报仇,或者会不会死在报仇路上都是未知。现在就算秦文络心中有她她也无法给他 个承诺和未来。 现在看来,他玉树临风,她虽有时刁蛮但也活泼可爱,他们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 她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呢 而且,看孙愕这么娇惯孙若灵,这几天不给她禁足,说明他心里也很看重这少年。 想到这些,赵青沐突然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好了,我不生气了我累了回房睡觉。” 话罢,她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这句话就是说给秦文络听的,让他知道自己不再生孙若灵的气,他们大可痛快玩耍,也不用再费心讨她欢心。 孙若灵现在达到目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晚间,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加上秦文络,热热闹闹地吃了顿晚饭。 孙愕很欣赏这少年,还把自己私藏的好酒拿出来款待。 六七 无题 一晃已经过了好多天,秦文络已经成了这毓秀庄的熟客。 孙子齐平日里没少带他出去结交好友。现在江陵城里与毓秀庄渊源颇深的几个世家子弟没有不认识秦文络的,日后他需要帮忙不用担心找不到人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孙若灵可是彻底黏上了她的大哥哥秦文络。 她很喜欢很依赖这个好脾气的大哥哥,可是她却从来不喊人家哥哥,更懒得去喊什么公子,直接称呼人家的名字。 白天她缠着他去这去哪,晚上也要在他周围打转,很晚才去睡。 一开始陆绵见了还不觉得怎样,渐渐地,孙若灵得寸进尺,愈加胆大,半夜居然去敲人家的门。陆绵终于看不下去了。 次日,她便被陆绵禁足,给关在房间里抄书。 姑娘家的,整日缠着人家男子,有些过于主动。孙愕可以放任不管,但陆绵实在是看不下去。 “一个姑娘家,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整天在外面跑” 这是陆绵当着大家的面训斥时说的,真的是一点也没给她留面子。 秦文络头一次看到孙若灵眼泪汪汪的样子,那是被她娘带走时。 晚间,秦文络终于有了点自由的空间。 他走到赵青沐的房门前,轻轻敲敲。 “青沐” “什么事” 此时,赵青沐正坐在桌前看着赵岩冥被杀那晚凶手留下那张的纸,妄图找出些蛛丝马迹。 听到有人喊她,她快速收起纸张,问道。 “我想问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这里不方便,我们出去说吧” 赵青沐披了件衣裳,随秦文络出了门,从毓秀庄后院掠出去,直到江陵城隐蔽一隅才停下。 “无花毒果然厉害,赤蚕丸没有办法解毒。” 秦文络道。 “我已经猜到了,这几日我极力忍耐着不去提气运功,可是身体仍在慢慢地变得麻痹。这无花毒却实厉害,恐怕我们支撑不了多久了。” “先不要泄气,我听说怜人谷谷主一生研究药引,我们不如去找他帮忙,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众所周知,怜人谷主公孙闲,用药之所能,实如扁鹊之复生怜人若干,救者二三。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救得了我们” 赵青沐对着江陵夜晚硕大的月亮感叹道。 不知她是不是已心如死寂。父亲惨死,母亲不知所踪,自己身中剧毒,此时遇上这凄凉弦月散发的三分冷冷光辉,她心里一定十分难过。 恨复仇之无望,生命时日之无多 “赵门主和公孙闲乃是昔日故交,念在旧日恩情,他应该不会坐视不理吧” 赵青沐冷笑一声,摇了摇头。 “秦公子误会了,公孙闲念在与我爹的交情一定会选择去救我们,可是他救不救得了,就是另一回事了” “难道说,公孙闲也解不了那无花毒” 赵青沐怅然地再次点了点头。 “不去问一问,怎么知道他没办法解毒呢我们不能这么快就放弃。说不定他有解毒的秘方,只是平时不轻易透露给外人而已。” “我听我爹娘说过,世上有三种毒无药可解,一种是西域驼铃花,一种是北疆寒毒草,然后便是这无花草的毒了” “就算无法解毒,我们最终都会死,我还是想去试一试,万一有生的希望呢” 赵青沐一转身,迎上的是月光下秦纹络坚定笃诚的目光,一下子她的冰冷失望心也随之化了。 她犹豫了好久方才点头。 看到她点头的那一刻,秦文络就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一样。 仿佛这一刻他希望救的不是他自己,而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生命。 他是真心希望他们都能活下来。 “我们明天就启程去怜人谷。” “可是,我舅舅那边要怎么交代呢” “就说,你回蓝门拿自己的东西,有我陪同,你舅舅一定会放心的。” 赵青沐第三次点头,只不过这次,她两眼里不再失落迷茫。 毓秀庄,孙若灵房间里,陆绵正拉长着一张脸训斥她。 “我这几天忙着应付庄内外的事,没时间管你,没想到你居然这么不成体统。姑娘家整天缠着一个外来男子,传出去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一旁孙若灵撅着嘴不吭声,一幅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她心道:小时候这 也管那也管,现在我都大了还插手人家找郎君,不知道是谁的不对 可是,这些话只能想想,说出口的终是另一番话,不然她一定会吃点苦头。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是他说会来江陵找我,让我带他到处转转的。” “你还嘴硬。人家那是客套话,你还真当真了从今往后,他不来找你,你休要去找他,女孩子一点都不懂的矜持,你这样主动送门去将来没人会疼你爱你。” 陆绵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做母亲的有哪个不疼自己孩子。 这几天庄里发生的大事小事,她自有眼线,早知道个一清二楚。 她不是怕孙若灵继续缠着那个姓秦的少年,孙若灵的娇纵泼辣性子半个江陵的人都知道,就算传出去人家早也听得习以为常了。 她现在担心的是秦文络的心。 他久处江湖,现在是不是玩弄孙若灵的感情,或者只是把她当成妹妹一样的,对未来的打算里根本没有她都还未知。 孙若灵还小,万一她越陷越深,而那秦文络对她并不曾产生感情,她岂不是白白在他身上浪费青春。 这些她一个大人看得出来,可是孙若灵未必能懂。 “那他要是主动来找我,是不是我们就可以继续一起出去玩了” 孙若灵天真地问。 “如果他真的会主动找你,我自然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出去。” “好,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陆绵白了她一眼,再不出声。孙若灵知道她是默认了,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 六八 离愁 次日,秦文络和赵青沐各自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 他们打算明日就去知会孙愕,把他们启程去蓝门的事告诉他们。 这日,孙若灵按照她娘的嘱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寸步不出,就等着秦文络自己上门来找她玩。 她以为这几日缠在他身边,他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她的日子。 可是她等呀等,从早上等到中午,从午间又等到晚上,侍女送来饭她不动,送来茶她也不饮,始终没能等来秦文络来敲她的门。 晚间,她终于想通了。 她娘说的不无道理。 她还太小,一切都是她以为而已。她只是单方面喜欢秦文络而已,并没有得到他的回应。 看着窗前的月亮越升越高,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无礼地径直去向秦文络的房间,而是去了大厅。 大厅里灯火辉煌,果然他们都在。 见到孙若灵的那一刻,秦文络热情招呼:“若灵,一天都没看到你,夫人说你不舒服不想出来我们便没去打搅你,现在好些了吗” 孙若灵眼里的光暗淡着,看着一旁的赵青沐,心有不甘,可是又无法表现出来。 果然,他心里只有他的赵青沐,从魔宗回来一直就是,我主动黏上他,他不好意思而已。一旦我不去黏他,他便又回到了赵青沐身边。 娘说的对,我这样下去,将来吃亏的必定是自己,说不定被他耍了都不知道。 “好多了,多谢秦公子关心。” 乍一听这“秦公子”三字还略有些别扭,秦文络愣了片刻,但马上他又恢复了笑颜。 “那就好。” “若灵这孩子,平时惯坏了,这些日子给秦后生带来的麻烦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孙愕接着说道。 “不会的,若灵还小,在下当她就如自己亲妹妹一样,自然不觉麻烦。” 这秦文络今日真是给她好好地上了一课。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这样对她。 平日里明明百依百顺,和外面那些前来讨好他的世家子弟一个样子,可是怎么唯独他说变脸就变脸。现在,突然自己就成了他妹妹。 还是,只有自己一个人错了 难道,自始至终,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眼里,这些都是过家家一样的把戏,他从来没当真过。他心里当真对她没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感情 孙若灵眼里快要渗出泪水来,不过没受过委屈,生性倔强的她极力压住想要哭的冲动。 “对了,秦少侠,明日你们就要启程,要带的东西可都装备好了” 孙若灵猛然支棱起耳朵来,她瞪着半含春水半含烟愁的大眼睛看着秦文络,只听他道:“已经准备好了,夫人放心,有我陪同青沐,这一路上该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什么意思他们这是要走了他们要去哪赵青沐为什么还要秦文络陪同 心里瞬间被若干个疑问填满,孙若灵已经顾不上去伤心。 “哎秦后生何不多等几天,等我忙完庄里的事,和你们一起去,这样岂不是路上更方便些” 孙愕叹息之余,似乎有些不同意赵青沐外出。也是,赵青沐出走这些时日,他做舅舅的急的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担心,现在好不容易她回来了却又要出去,他哪里会同意。 “舅舅,你放心,我只是回去拿回我爹留给我的东西,一拿到马上就会回来,不会待的太久。临安终究是蓝门的地盘,虽然现在是韩师兄代为管理,他与我自幼一起长大,他一定会照顾好我的,舅舅就不要再担心了。” 虽然赵青沐如此说,孙愕脸皱得仍像橘子似的。 许久,他才勉强同意:“好吧你们路上可要多加小心,现在到处都是魔宗的人。” “庄主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孙愕夫妇又是一阵叮咛嘱咐,直到大家都有了困意,这才各自回房去休息。 这一夜,孙若灵无眠。 才刚熟悉她的大哥哥,现在便要分离,孙若灵心中万分难舍。 可是她又无法阻拦,更无法表达出来,直憋的心里难受。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她迫不及待从床上爬起来,溜到秦文络门前。 天才蒙蒙亮,她不好直接敲门打扰秦文络休息,只好一遍又一遍去偷看他几时开门。 第三次溜到他门口时,屋子里突然传出声音来。 “若灵,是你吧” 接着 房门打开,秦文络一身行装整齐穿戴,站在门前。 孙若灵眼神闪躲,有些局促,结巴着回答:“我来来看看你起了没,怕怕你睡过了时辰。” 秦文络浅笑一声,回答:“劳若灵妹妹费心了。” 想到马上要见不到她的大哥哥,心里顿时涌出一阵忧伤。但是,马上她眼里便恢复了平静,因为他说过,他们只是回蓝门一趟,很快便会回来的。 终于,太阳刚把光亮照到院子里时,大家都聚过来了。 行路之人都不喜欢吃早饭,孙愕也不强迫,只好早起来送他们一程。 说着话,他们便把秦文络赵青沐送出了门外。 “本想晚些时候带你去各地转转,看来要往后推了。” 孙子齐拍了拍秦文络的肩膀,有些遗憾地说。 “等我回来,一定与子齐兄好好去转转。” 秦文络答道。 秦文络微微颔首,答道:“庄主,夫人放心,很快我们就会回来。” “若灵妹妹,回来给你带些好玩的东西” 孙若灵悲喜交集,最终还是高兴地点了点头。 “舅舅,舅母,若灵,你们保重。” 赵青沐险些就没忍住要流出泪水,急忙转身。 “青沐,记得早点回来。” 陆绵不舍地交代道。到底是自己眼皮下长大的孩子,陆绵也觉这孩子可怜,命途多舛,每每见她离去心中滋味很不好受。见她眼中噙泪,她也有想哭的冲动。 “路上小心些,早日回来” 孙愕嘱咐道。眼中尽是担忧惜别之情。 然后秦文络和赵青沐对视一眼,二人便踏着晨风离开。 刚行出几里路,赵青沐便抽泣出声。 说是几天就回来,可是那明明就是谎言。走之前那么留恋难过,还不是因为这场离别很可能就成了永别。 此刻,她最亲近的人也就是舅舅舅母了,自己又偏偏没那福气,连与他们生活在一起感受些家人温情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解不了无花毒的毒性,这一场分别真的就成永别了。 想到这里,她就难过得无法自拔。 六九 断桥之险 出了江陵城一处荒寂旷野,赵青沐收束脚步,停了下来。 她泪水模糊了双眼,已看不清前方的路。 秦文络知她此时必定难过已极,便想上前安慰。结果他刚走出几步便觉胸中淤堵烦闷,气血翻腾,瞬间一口鲜血喷出,不得已停下。 赵青沐一转身,发现他身形摇摇晃晃,嘴边挂上血迹,也顾不得擦拭自己的泪水,忙上前搀扶。 “你怎么了” 她还带着哭腔,关切地问。 喘息片刻,秦文络回道:“我可能是毒素扩散,侵入肺腑。” 话罢,又咳出一口血来。 “一定是你这几日随若灵那丫头东奔西跑,消耗内力所致。” “不,不能怪她,之前我并没有发觉异常,还以为赤蚕丸早已解了那无花毒。” 放眼四周,没有可以歇脚的村落,赵青沐只好掺着他去路旁的一块大石头上歇息。 “怎么办你还能不能支撑到怜人谷” “我调息片刻,一会儿就好了。” 赵青沐便不再打扰,退到一边兀自发呆。想着接下来要面对的事。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之前被老道丢到山谷的事。 那日她醒来所见的那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她总觉得那个人不寻常,似是位避世隐居的高人。 可是,要说他不寻常,她又无法说出他究竟不寻常在哪里。 一开始她怀疑过他的身份,以为他是魔宗的人。可是那男子那么羸弱,表情那样漠然,不露锋芒,没有魔宗人那种威煞之气,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却也会伸手搭救别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也不像坏人。 遐想间,秦文络已经调息完毕。 “青沐,我们走吧” 赵青沐一回神,秦文络脸上稍稍红润些,看样子已压下毒性,恢复些许。 “你能坚持住么” “咱们三日内一定要抵达怜人谷,否则毒性扩散与日俱增,多耽搁一天便多一分风险。” 他答道。 二人马不停蹄赶路,出了江陵水城,一路上路过河流山川,村落城镇,搭过马车,乘过小船,终于在第三天太阳落山前抵达临近重庆府的怜人谷。 怜人谷位于两座连绵险山之间,地势错乱,乱林丛生,若不是赵青沐小时候来过一次,依稀记得路,他们现在不知要绕上多少个时辰也不见得能找到那条正确的路。 迎着夕阳,二人双双站立一侧断崖峭壁之上。 “这里便是怜人谷的入口。” 赵青沐扫了一眼下面险要峡谷说道。 “这怜人谷地势果然险峻,隐蔽在这断崖之下,知道这里的人多,然而没有几个能顺利找到下去的路。” 秦文络踢了一颗石子下去。石子落下,却久久听不到回音。 看来这山谷比想象中还要深许多。 “我知道路在哪里,我小时候来过这里。” 话罢,她转身沿着崖边走出一段距离,然后在一处荆棘葛藤乱生处停下脚步。 “你跟紧我,不要跟丢,这里下去的路很复杂,稍有差错就有坠崖的风险。” 秦文络点点头,赵青沐前面走,他紧跟其后。 只见她先走近葛荆丛,抽出身后长剑一挑,便划开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空隙。 看样子这里果然是条经常过人的路。空隙四周藤蔓围起圈成一个圆圈,有新生的柔软枝丫偶尔从中间探出,细看之下能发现有断裂之处,可见是有人通过时擦到折断所致。 赵青沐先钻入空隙,然后一条窄窄的贴着峭壁凿出的路便现了出来。 小路迂回曲折,不一会儿二人又钻入了漆黑一片的崖中山洞中。 山洞里面透进一点点昏暗光线,隐约只能瞥见脚下踩得泛白石路的大致轮廓。 赵青沐纤瘦的身影一下子没入黑暗中,便消失不见。 秦文络轻轻喊了一声:“青沐” 赵青沐知道他快要迷路,早在前方转弯处一个透光的石头缝隙处驻足等待。 “你再往前,我在这里。” 一转弯,果然她在前面。 “我记得这里有条岔路,其中有一条路是一个陷阱,时间过去太久,我实在记不清了。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试一试。” “放心,我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每次听他说有他在的时候,赵青沐就会格外安心。因为秦文络却实有这个实力。 这次依然。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石路,一条满是漏洞,破旧的木板桥路。赵青沐转身选了那条悬空的旧木板桥走了上去。 她凭直觉认定那条木板路是因为谷底的人经常从上面经过,走的次数多,所以才更破旧。 可是,一向记忆力很好的她这次却选错了路。 木板桥很旧,每下去一脚对应的是一声惊险的吱呀声。桥面还很窄,两边脱离了崖壁,走上去惊险万分,心跳加速。 然而,他们提心吊胆,艰难保持镇静和平衡走过木板桥,尽头却没有路。 这明显是一条错的路,无奈他们只能折返。 然而,正当他们想原路返回时,更惊险的事发生了。 秦文络脚下的木板突然咔嚓一声,然后便从中间断裂,他身子剧烈摇晃,垂直掉了下去。 赵青沐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惊叫了一声。 还好,秦文络掉下时及时抓住桥锁,他才没有坠落深崖。 回过神来,赵青沐看到桥锁上秦文络一只被碎木板划破鲜血直流的右手,她赶紧上前,要拉他上来。 事情发生得太快,那时秦文络才刚抓稳桥锁不让自己掉下去,他甚至还没来的及告诉赵青沐这几块木板有诈,一抬头,赵青沐已经向他走了过来。 “别过来” 他激动地大喊一声。 可是,为时已晚,赵青沐已经踩上了紧挨着的一块木板。 接着,咔嚓一声,她身子一晃,跟着也掉了下去。 那一瞬间,她又惊又怕,万念俱灰,便闭上了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她惊呆了。 她在秦文络的怀中。 这时,她已无法在意男女授受不亲等等陈规烂俗,紧紧抱紧他结实的腰板。 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呼吸急促深重,看来没少用内力稳住自己抓紧桥锁的手。 突然,她想起了他那只鲜血淋漓的右手。一抬头,血正沿着碎木板和桥锁往下滴。 她顿时慌了四下张望,想找办法上去。承受两个人的重量,继续这样下去他这只手岂不是要废了。 这时,秦文络突然说话。 “不要动,等下我凝聚内力,把你送上去。” 赵青沐不敢再给他添乱,老实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忽觉身子一飘,上升了一段距离。 半空中,她找准位置,借力桥边长锁,轻轻一垫脚,便落到了桥的一侧。 一转身,她吓的不轻,秦文络脸色苍白,口里流出了更多的鲜血,手指正在下滑,似乎马上就要坠下悬崖去。 情急之下,她拿出剑鞘,往前跌出几步趴在桥面安全的地方。 “抓住剑鞘,我拉你上来。” 好在秦脑袋还清醒,听得到这句话,他昏迷之际最后一刻总算是抓住了赵青沐伸过来的剑鞘。 七十 怜人谷底 清醒过来的时候,不知已过了多久。 秦文络只觉得眼前光线黑暗,四周寂静空旷,轻柔的呼吸声清晰地萦绕耳畔,那是赵青沐在他身边。 他翻了个身,只觉手臂处连同整个胸腔痛的要命,忍不住呻吟了一声,问道:“我睡了多久” “大概两三个时辰。” 四周不知是处在峡谷还是据对面崖壁太近,声音传入耳朵里格外的大。 若是怜人谷有意用陷阱捉拿擅自闯入的贼人,现在他们已经被自己的声音暴露了。 不过,此刻他倒愿意暴露自己,因为那样可以省去很多自行摸索路径的时间和力气。 可是,公孙闲貌似根本就懒得搭理走上这条路的外人,直到现在他也没听到有接近这里的人。 “这么久,咳咳” 秦文络的头枕在赵青沐肩上,由她用手扶着,她能感受到手背上一股温热粘稠液体流过,那是他的血。 “怎么办你还能再坚持一下么马上我们就可以到达谷底了。” 话还没说完,一只带着身体余温的发簪递到了赵青沐手里。 “这是什么” 秦文络没回答,而是自顾自说起了话。 “青沐,这是送给你的,咳咳我刚才还以为我再也醒不过来了没想到,还能跟你说说话,我真的很满足了咳咳我真想再看你一眼,这样我即使在下面也知足了。” “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咳咳” 顿了顿,他继续说:“其实,秦家祖上可解百毒的赤蚕丸,我只有一颗,那日趁你昏迷不醒之际我把它给你服下了。” “看样子,无花毒的毒性已解,你已经恢复了我真的很开心咳咳” 听到这里,赵青沐终难抑制,失声痛苦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我不过是个什么也做不成的废人,我活下来也注定也无法手刃仇人,替父亲报仇,若是活下来的是你,那还有很大希望。” 她一边落泪一边难过诉说。 “你才傻,我喜欢你啊喜欢你这么久你都不知道。我试着把心放在别的女子身上,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虽然我没能完成母亲的嘱托,可是我能死在你的怀里,我已经很知足了” “那根发簪,是在横山寨,我们逛夜市时你看上的,我知道你喜欢那根发簪,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你的眼神骗不过我的,我偷偷买下来准备找时机送给你咳咳” “现在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现在不送出去,恐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青沐,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我的人生无憾了咳咳,咳咳” 接着,他咳得更猛烈了,直接倒在了赵青沐怀里。 腰间衣服温热一片,他知那都是秦文络流出的血。 “不,你不能死,秦纹络,你醒醒” 她泪如泉涌,声嘶力竭,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 可是,黑暗中,她却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垂了下去。 她心凉了,哭的更难过了。 他喜欢她,她又何尝不是,只不过她擅长隐藏自己的内心,压抑自己的感情罢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除了报仇什么都不想要的人,她一直用报仇来洗脑自己,试图让自己变成真正冷血无情的人如今失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她其实丝毫没改变,她还是那个意志不坚定,很容易便迷失方向的自己而已。 一切都是她自己想象的,包括自己的强大,也只是自己以为而已。 哭够了,怀中的秦文络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动也不动。 她突然想到,自己不能再这样坐下去。她应该抓紧时间,尽快找到下去的路。 万一她顺利找到了公孙闲,万一还有时间去救他 想到这里,她收起发簪,放好秦文络,马上起身,于黑暗中开始摸索着后退。 凭借小时候的记忆,去找那条路已经很困难了,现在她还要克服夜里黑暗带来的不便,实在有些困难。 转念一想,秦文络的命还掌握在自己手里,她若是能快些找到下去的路,那他活下来的几率便大一些。 他会为了救自己让出那唯一的一颗赤蚕丸,你又有什么理由松懈放弃救他的命 她几乎是哭着逼自己既要快又要准确地去找那条路的。 小心退出那座废木桥,回到那条岔路,她毅然决然走上另一条石路。 她记忆中,那条路十分艰险,那是条由几组 半空崖壁中凿刻出来的石窝和一节一节空中栈道断断续续连接起来,不能称之为路的路。 夜晚的深谷被藤蔓阻挡,一丝月光都难透进,几乎到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赵青沐每一步都像踏在地狱的边缘上。 万一走错一步,从这里掉下去,可没有一处可以给她借力助她翻上去的凸起。 她要紧牙关,在黑暗中摸索着,手抓紧一处,便伸出脚去找寻下一处石坑来踏稳。 好容易攀下一段,摸到了栈道,又因为铁栈道年久失修,多处锈损,踩上去吱呀乱响而心慌不已。 足足有两三个时辰,她就如一只壁虎一样挂在崖壁,慢慢向下摸索,直到周围渐渐清晰,山谷之中露出的一线天际有些发亮,她一伸脚,脚下终于踏上了一大片平稳地势。 一低头,她惊喜万分。 没错,就是这里。 这是一片滑滑的长满青苔的碎石滩。 她记得,她清楚地记得,小时候由父亲抱着,下来时脚踩上的也是这样滑滑的地面。 太好了,到谷底了。 她忘记了手指被尖利石棱划破的刺痛,忽略了深谷里彻骨的冷露,径直往深处走去。 七一 怜人古宅 往前走,峡谷渐渐变宽,视线逐渐开阔起来。 朝阳的一丝光辉照射到她的头顶和背上,暖洋洋的。 沿着一条窄窄小溪,再走出一段距离,穿过一片树林,不一会儿她便来到几座黑白墙瓦的幽宅前。 一人多高大理石打磨的灰墙内,隐约可见三两错落的药草园和月洞门,几座幽阁静静立在其中。没错,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除了建筑有些发旧之外,这里却实还保持她小时候来过的样子,几乎没有变化。 一转身,路旁竖起的那块大石头还伫立在原地,上面写着醒目的三个字:怜人谷。 终于到怜人谷底公孙叔叔的住处了。 她心里十分激动。 “公孙叔叔,公孙叔叔” 她急切地喊了几声。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吵到了熟睡的鸟儿,身后不远处树林里扑棱棱飞起一群。 没过多久,两扇古铜大门被打开了,一个佝偻着背的长胡子老头从中探出身来。 “谁呀一大早的,找谁呀” 赵青沐一眼认出这老头,激动地喊了声:“苏伯,是我啊赵青沐。” 大概是老头岁数大了,记忆力出现偏差,他早不记得谁是赵青沐了,也可能是因为赵青沐只来过一次的缘故。 他疑惑地打量了赵青沐一眼,眼珠快速转动,似乎在脑中搜寻许久也找不出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人和事来,又可能是把她当成江湖中为了求谷主给亲人治病拿出的那一套攀亲戚拉关系的路子的人,于是冷冷答道:“不认识,你认错人了” 说罢,他就要关门。 赵青沐脸上的惊喜马上消失,见以前热情周到的苏伯现在居然认不出自己,急得满头大汗。 “我是蓝门赵岩冥的女儿,赵青沐啊苏伯。我小时候随我爹来过这里。” 她一边解释,一边就要去推门。 苏伯一听这赵岩冥的名讳方才想起他是有个女儿这件事来。见她满脸泪痕焦急无主的样子,知她遇到了什么急事,这才让她进去,带她去见公孙闲。 进了门,见到才刚起来的公孙闲,赵青沐一边抽泣一边把秦文络还在上面的事说给他听。 公孙闲一听失态紧急,马上派人上去接生死未卜的秦文络。 三个有些功力的弟子将秦文络接下来,安置在客房中,由公孙闲亲自把脉问诊,服了些汤药之后,已过了正午。 怜人谷地势险峻,还好公孙闲的三个弟子轻功不错,上行下落,来去自如,这才将秦文络给抬了下来。 出了客房,赵青沐紧张地问:“公孙叔叔,他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活下来的希望” 她还没有来得及叙述他们魔宗一行,以及他中毒经过。不过经验老到的公孙闲不用问也知道他大致中的是那类毒。 “这个少年是谁他是怎么中毒的” “他是梁城吹箫后人,他曾随我一起去魔宗探查消息,结果被三花教的人暗算,中了他们的无花毒。” “无花毒” 公孙闲若有所思地念着无花毒的名字。 “怎么办他还有救没” 赵青沐双目含泪,几乎带着哭腔问道。 公孙闲与赵岩冥交情不浅,如今他虽已不在人世,但是他的恩情还在,赵青沐苦苦恳求他救这个人,他自然想尽办法也要救。 但是,这无花毒数世间三大无解之毒,要想解毒却不是件容易的事。 听赵青沐说这个少年是梁城吹箫人之后,梁城,吹箫人秦治,秦治 秦家祖上不是养赤蚕的么那是一种遍身火红色,以一种毒桑叶为食,百年难得一见的蚕类。秦家人后来用这种遍体奇毒的赤蚕练就了一种能解百毒的药丸。 想到这,公孙闲就不得不问了。 “青沐,他秦家祖上有种赤蚕你可知道” “知道。我们从魔宗出来,都中了那无花毒,秦文络把他身上仅有的一颗赤蚕丸给我服下,而他自己却” 说着,赵青沐难掩心中自责,难过地低下了头。 “你可知道他现在同时中了两种毒” 赵青沐猛然想起,墨一对着她扔出的那几镖由秦文络挡下,这么说,墨一的银桥叶也有毒 这下她的世界如同雷鸣一样镇荡,头脑也开始昏沉发溃。 “你先不要急,过来,我先给你把把脉。” 二人在大厅就坐,赵青沐伸出自己的手,公孙闲给她诊了诊。 过了 会儿,公孙闲嘴角微动,点了点头。 “看来这赤蚕丸确有奇效,你的毒已经解了。” “他体内的另一种毒不难解,老夫先给他放些毒血,用针刺激他身体穴道,再加以热药熏蒸便可除去,只是那无花毒暂时无解,只有先用药压制住毒性,慢慢寻求解毒之法。” “您的意思是说,他还有救” “嗯。” 公孙闲明显还在深思中,皱着眉头回答。 “太好了” 这下,赵青沐眼里总算现出喜悦来。 “公孙叔叔,青沐还想求您一件事。” 话罢,赵青沐扑通一声在公孙闲面前跪了下来。 “好孩子,不用这样,有什么话起来说。” 公孙闲忙去搀扶。 “您答应我我就起来。” 赵青沐双膝像捆了石头,拉也拉不起。 “赵门主于我有大恩,若不是他,现在这世间根本没有我公孙闲,孩子,你放心,我能做到的一定会帮你。” 听到这,赵青沐才从地上起来。 “公孙叔叔,我想先把他放在您这里,待我去梁城拿回赤蚕丸,再来带他走,这期间就麻烦您了。” 七二 幽谷山洞 “你要去梁城” “对,我要去拿解药。” “你一个人,路上恐怕不安全,不然我让常浅和你一起去吧” 公孙闲喊了一声常浅,外面三个弟子中,一个身材高大,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应和一声走了进来。 赵青沐犹豫片刻,答道:“也好,如此就麻烦常大哥了” 高个子常浅性格纯直,连连回答不麻烦。 公孙闲见赵青沐从崖上下来一身便衣早已刮得破烂不堪,身上又是斑驳血迹,样子十分狼狈,心疼之余便想让她先歇息几日,换身衣裳再启程去梁城。 赵青沐没有拒绝,答应先住几日。 此时,得知秦文络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靠公孙闲的银针和药浴还可挺上一段时间,她便有了点时间,心里也终于放松了些。 晚间,她沿着溪水上行,找了个没过腰深的水潭好好把自己洗了一番。 回到客房,又找了件公孙闲差人给准备好的衣服穿上,便吹灭了蜡烛,准备躺到床上好好睡上一觉,缓解这几日内的疲惫。 就在蜡烛被熄灭的一瞬间,嗖地一声从窗外飞进来一把匕首。 这匕首带着破空之声,划破了窗纸,一下子贴着赵青沐的眉毛飞过,带着一张纸扎到了墙壁上。 赵青沐心一惊,马上握住剑柄。 同时,外面响起了常浅的粗犷声音:“什么人”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 看来常浅带了几个人,出去追那个夜投匕首之人去了。 那个人行踪暴露,此时该逃走躲避常浅等人去了。这可是怜人谷公孙闲的地盘,一旦被抓到,他绝对不会好过。 赵青沐重新点起蜡烛,发现了墙上的那张纸。 再仔细聆听,确定周围无可疑声音,这才敢走进匕首,去取那张纸来看。 烛光下,她认出了那张纸上的字迹。 那是老道的字。 纸上写着:丫头,你还记得我么我知道哪里有赤蚕丸。还记得上次你酒醒之后的那个地方么去找他,他有解药。无花毒毒性发作缓慢但是毒性强烈,你去梁城一趟回来他早没命了快去吧他还在那里。 赵青沐看过后,决定马上动身。 直觉告诉她,老道说的话应该不假。 上次,他说把自己放在魔宗的人经过的地方,她顺利到了横山寨。 她和老道虽然萍水相逢,但是老道怎么看也不像是坏人,而且他没有要使坏的动机。 赵青沐决定按照纸上所说,马上动身。 她先找来纸笔,留下一封书信,告知公孙闲自己提前动身,带上一个火折子,拿上自己的东西便出发了。 怜人谷上去的路虽险,但已经走过一次的赵青沐对此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了,带了火折子可以看清前路的她很容易就爬上了谷顶。 踏着月色,她走上了去那个地方的路。 她虽不知道那个山谷叫什么名字,但是到镇子上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里属于重庆府的管辖范围。根据她记忆中走出的路程和大致的地形,她可以推断出,那神秘男子所处的山洞应该就在这里东南不远的地方。 这里多山谷溪流,群山环绕,最适合隐居不过。 此刻,她不好奇那个男子的身份,反而对老道士好奇起来。 他是如何得知自己在怜人谷,又是如何得知秦文络身中无花毒,性命垂危的 赵青沐百思不得其解。 就这样一路奔一路想,群山峡谷之间她娇细身影不断穿梭,不一会儿便到了那日她酒醒的那个幽谷。 又站在了那日她出来的地方,她站在谷顶往下看,心中犹豫不定。 那个男子那样冰冷,不知他得知自己是来求取解药后会不会出手相救 那日他亲口说过,这里是他的地盘,如果下次再敢闯进来,他会豪不犹豫杀了自己。 真想知道,他是不是那种一点情面都不讲的人还是说,他也会心软,放自己一马,并拿出解药。 想来想去,赵青沐一纵身还是跳下了山谷。 不管怎样也要试一试才知道,不试的话,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落到谷底,还是那条浅溪,还是那片长满藤蔓杂草的陡峭石壁。 她凭借记忆,找到了掩盖洞口的那片藤蔓,在几处凸起的石头上借力来到近前,然后拿剑鞘剥开缠绕的山藤,洞口立刻出现。 她站在洞口向内张望,只见里面一片 漆黑。 她记得这里面是一条暗道,暗道连接的便是她醒来的那个房间。 从洞口往里走,会遇到一扇门。 那扇门里面有机关,那日她亲眼见男子手触到了不知哪里,门才被打开。现在,她在门外,若想要进去,恐怕要想些办法。 她走进密道,点燃火折子,一面走一面在墙边仔细查看摸索,想找出可以开启石门的机关。 只怪她太过投入寻找,没注意到身后刮来的一丝微风。接着,突然地她脖子一凉,一把冰凉冷匕首抵在了她脖子动脉处。 心里一惊,手中火折子便掉到了地上。 “你是谁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一个浓重浑厚的声音问。 赵青沐马上听出是那个男子。 可是,这次他的呼吸声时有间断,很不平稳。 看样子,他似乎是受伤未愈。 “你受伤了” 赵青沐没回答他的问题,而问起他的情况来。 她一开口,男子马上认出她是谁。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么下次见到你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 话罢,黑暗中男子动了杀机,拿着匕首的手往前送了一寸。 赵青沐能感受到他突然用力的右手,知道再不反抗,他恐怕真的要下杀手,便向上弹出青花剑剑鞘叮地一声拦下匕首,一闪身从男子左面逃了出去。 黑暗中,男子拿着匕首追上赵青沐,与她在狭窄密道里打了起来。 身负重伤的他明显不支,几招下来便呈现出弱势,赵青沐一个不小心,便当胸一掌将他打得踉跄退后,靠在墙壁上粗重喘息。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你要杀我,我才” “少废话,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后续他还要说什么,可是气血不济,昏了过去。 赵青沐看着他靠着石墙慢慢倒下去,歪倒在地动也不动。 她站在原处,观察许久,唯恐这又是个陷阱,一旦她接近他便突然出手,杀她个措手不及。 半晌,见他还是不动,赵青沐这才敢慢慢接近。 “喂,你没事吧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她试探着靠近他,在他旁边蹲下,并摇了摇他的身躯。 见他还没有反应,她这才胆子大起来。 借着洞口透过来的昏暗光线,她踢走了他身边的匕首,然后捡起自己掉下的火折子。 点燃火折子,她才看到嘴旁满是血迹,比上次更惨白的男子的脸。 顿时,她满心歉疚,后悔自己出手没轻没重,失手伤了个本就重伤在身的人。 她突然想起他当时开门时的手势,便去看他的手。 果然,在他的食指有一枚精致黑石打造的戒指。 这戒指火光一照散发淡淡金属光泽,看外形不像普通的戒指。她便给摘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拿着戒指沿着石壁滑动。果然,在靠近石门的位置,有一个和戒指外形一样的凹槽,戒指顺利嵌了进去,然后石门便打开了。 里面还是她来过时的样子,还是那张石床,明亮的烛光,壁画,石桌石凳,棕橱纱帐。 她转身折回密道,来到男子身边,用尽全身力气,把他一点点从密道拖到了床上。 然后,合上石门,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七三 条件 石室内,烛光摇曳,床上墨一睡得很熟,面容安详。赵青沐给他擦拭了嘴角,给他盖好了被子,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他胸前有规律地起伏。 她心里不安又急切,想快点拿到解药,又不忍扰他休息,只好拿出耐心来等待。 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直等到她自己在石凳上犯起困来,他才有了动静。 墨一睁开眼睛,怔了片刻,然后马上去摸索自己的匕首。 当然他没能找到自己的匕首。 再一扭头,他发现地上坐了那个试图在自己危难之时杀了自己的女人,他立刻紧张起来,忙起身要动手杀了她,以绝后患。 可是,他忘记了自己的情况,刚要起来,便被一种贯穿整个身心的巨大痛苦折服,无奈地又躺了回去。 “你先不要动,你伤的很严重。” “你想杀我只管过来,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此言一出,墨一方才想起,在魔宗的时候自己带着面具,未曾以真面目示人,没出差错的话,现在他应该还没暴露自己。 这样的话,他则不必担心会死在她手里。 因为她都不晓得他是谁。 再回想刚才自己所为却实太过冒失,他没暴露自己,她没认出自己,自己为何要下杀手,去杀一个不认识的人,何况自己现在还这么虚弱。 “谁知道你闯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 “莫非你是被怕魔宗的人再来杀你,所以才这么警惕,这么敏感你放心,魔宗这次被一个来自西域的叫什么三花教的教派重创,损伤严重,一时半会对中原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赵青沐自作聪明,还以为他是个吓坏了胆的藏匿多时的受害者,于是好心为他解释外面近来发生的事。 “原来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 墨一装作才知道的样子感慨道。 交谈一会儿,赵青沐确定他无大碍,只需静养便可恢复,这才决定把老道信里的内容说给他听。 “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自己目的之前,她先探探他的身份以确定是敌是友。 墨一想了想,马上给自己编了个身份出来。 “我叫玄木,家人都被银火宗杀害了,为逃避追杀,无处容身才在躲这里住了下来。” “果然,咱们都是同道中人,我父亲也是被魔宗墨一杀害的。看来咱们面对的是共同的仇人。”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青沐,我爹是赵岩冥,一个多月前被墨一杀害” 她怕自己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哭出来,话到这里便止住。 “对了,我有件事想求你,这也是我这次来这里的目的。” 墨一好奇地打量她一眼,问:“什么事” “我有个朋友中了那无花毒,现在生命垂危,我是受一个道人的指点才找到这里,他告诉我你有解药。” 墨一想起了那日蜡烛熄灭前挡到她身前的那个男子。 她要救的,估计就是他。他们那时是一起的。 再一听她口中的道人,他马上猜到是谁。 “我可以给你解药,但是我有条件。” 墨一没有犹豫,直接回答。 赵青沐乍一听他肯拿出解药,高兴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什么条件,我答应你。” 墨一嘴角微扬,心道:真是天真我还没说是什么条件,你就直接答应,万一我说要你的命呢 “我的条件也不难,只要你” 怜人谷 答应了墨一的条件,赵青沐马不停蹄,踏着月色,把解药送达怜人谷。 她是从大门进来的,跟苏伯打了招呼,准备说几句话就走。 她先来到秦文络的房间,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她在他床前驻足许久,似是有很多话想说,却又无法说出口。 怔了怔,她拿出腰间的一个小药瓶倒出一粒红色药丸,扶起秦文络然后给他服下。 月光透过窗缝,洒在他干净英俊的容颜上。看着他熟睡的面容,勾起赵青沐很多回忆。 她想起了莲塘小桥上再次遇到他那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想起了他携自己从又是毒舌又是暗箭的沼泽林穿行时的情景,想起了他带自己夜宿野庙,脱掉自己又湿又肥大鞋子抱着她走路,清晨醒来看到那双合脚鞋子的温馨 渐渐地,她发现她竟然对他那么依恋。 她忍不住又让泪水湿了衣襟。 上天总不会怜悯无辜的好人,她很想继续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可是,偏偏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完成。 深夜,公孙闲才刚准备歇下,窗外突然响起赵青沐的声音,他连忙穿衣服开门。 “公孙叔叔,青沐还有件事想求您。” 公孙闲还没问她为何突然不辞而别,她却先开口。看她急切的样子,似有很重要很紧迫的事要说,公孙闲也不好打断,只好答道: “青沐只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叔叔,我已经拿到解药,刚刚给他服下了。现在我答应了人家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办法继续留在这里照顾他,如此还要麻烦叔叔。” 顿了顿,她低下了头,脸上隐约可见道道泪意。 “等他醒来,麻烦叔叔转告一声,青沐走了,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叫他不要去找我。” 外面月色溶溶,照耀得谷内银辉遍布,可是,入她眼却满是悲伤。 公孙闲宅子里朴素宽敞的客房内。 秦文络昏睡了五天五夜,经公孙闲药浴扎针,一番折腾之后,总算除去毒素,在第六天早上醒转过来。 七四 清醒与真相 一睁眼,最先传入大脑的是遍身的疲惫和肺腑的痛苦。 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以适应眼前的环境,好思考这当下的一切。 恰巧这时常浅端着药碗进来了。 他看到秦文络醒过来诧异一刻,马上激动问道:“秦公子,你终于醒了你已经昏迷五天五夜了。” 秦文络只觉头昏脑涨,眼前这人又陌生又奇怪,他根本不认识他,他却如此热情。 “你是这里又是哪里” 他揉着脑袋边问边思考之前的经过。 “这里是怜人谷,我是谷主的二弟子常浅,是赵姑娘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他突然忆起,下谷过程中自己毒入肺腑,二人险些从断桥掉下的事。 他记得自己万念俱灰之际,将发簪交于赵青沐并说了那些真心话。 然后,他突然着急地问:“青沐呢她在哪里” 常浅一下子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 师父说过,那赵姑娘只说要好好照顾这位秦公子,自己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要他不要想着去找她。 这二人看来关系不同寻常,应该是对情侣。想她央人去救他的时候哭得梨花带雨的,看起来两人感情相当的深。 如今,赵姑娘毅然离开,并留下那样的话,大概意思应该就是两个人已经分手,要断绝关系吧 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心细,如今这秦文络大病初愈,身子还很虚弱,如果直接告诉他赵青沐已经离他而去,不知他会急成什么样子。 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暂时先瞒一瞒。 万一他知道自己被甩了伤心过度,一不小心死在这里,不光他没尽到照顾病人的责任,师父也可能会被人埋怨。 于是,常浅临时好心,编了个慌:“赵姑娘有事出去,说是过几天才回来,秦公子还是好好修养要紧,不然她回来该着急了” 一股暖流顿时充盈心间,他甚至忘却了身上的疼痛。 “她真的这么说” 不知他是昏了几天头脑不清醒不相信自己活着,还是不信这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非要再问一遍。 常浅看着他充满希望光彩熠熠的两眼,心里都跟着难受。但他还不能露馅,只好继续说谎:“当然了赵姑娘非常担心你,但是自己又有要事,临出去时再三吩咐要我照顾好你。她可真是个好姑娘” 这会儿从门外飘来的一丝冷风让他真切感受到这世间的温度,他终于有了点还活着的感觉。 她所说的要事应该是去毓秀庄报讯去了。他们出来的时候说的是回蓝门,其实是来怜人谷求解药的。 对了,无花毒的毒性不知解没解。那时他毒入肺腑奄奄一息,不知怎么到的谷底,现在昏迷这么多天,乍一醒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不知自己是否已经从阎王手底下逃脱出来。 “这位常大哥,你可知我体内的毒解了没有” “当然解了是赵姑娘拿来了解药给你服下,配合师父的药浴扎针,你才醒过来的。” “青沐拿来的解药她去了梁城” “应该是吧反正她是拿来了解药,不然的话” 他几句话便和人家熟络,说着说着便有些要失去礼数。好在他及时收口,才没让自己显得失礼。 “原来是这样,那真的辛苦她了,梁城距离这里这么远。” 脑中马上浮现出韩昭云见到赵青沐时的情景,不知为何他心里格外暖。 母亲的为人他最清楚不过,她一向对自己人严苛,但是对别人却格外热情。 他能想象出她听到自己中毒时着急的神情,也能想象出见到赵青沐时眼中的欣喜。 “秦公子,药放桌上了,你趁热赶紧喝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常浅看他陷入深思许久,自己放下药碗便出去忙自己的事了。 喝过药,他睡了冗长一觉,到次日他才有了下床的力气。 甫一下床,他第一时间便去拜谢公孙闲。 大厅上,公孙闲很赏识眼前这年轻人,二人畅谈许久。 他虽久不出谷,但是他的三个弟子还是会定期出谷采药买东西,外面的传闻他还是多少知道些的。 梁城这第十四代吹箫人,近年来江湖上小有名声,他也曾听说过。 在谷中小住些时日,他的身体渐渐恢复,很快就到了他要出去的日子。 赵青沐还是没有回来,他等的十分着急,总想着出去看看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这日,怜人谷大厅之上,一番道谢过后,秦文络终是问到了赵青沐。 奇怪的是,公孙闲没有直接告知,而是来回踱步。 思虑许久他方才启口: “说实话,赵家与我公孙闲有很深的渊源,凡是赵家所托,我公孙闲必定尽全力去做。这次赵姑娘拖我照顾好你,我必不能让她失望,所以不得已对秦公子有所隐瞒,还望秦公子不要介意。” 听他这话,秦文络已猜出一二,倒不是说他猜到赵青沐是出了什么事情,直觉告诉他赵青沐明显是离开了他。 “公孙谷主救了在下,在下只有感激之意,谷主但讲无妨。” “青沐走之前交代过,她有很重要的事去做,不会回来了,她要你不要去找她。” 很重要的事,不要去找她 很明显,她又去了魔宗,秦文络不会猜不出她的想法。 她与那墨一实力差距悬殊,她再去魔宗,岂不是去送死。 想到这,秦文络更加压制不住想要去找她的决心。 当下他便决定离开。 “既然青沐这样说了,我也不便去找她。” 然后,秦文络躬身一礼,继续道:“这段时间真的很感谢谷主的照顾,谷主大恩,日后秦文络必当报答,眼下在下出来许多时日,家母心里一定十分担忧,如此便不再打扰谷主。” 公孙闲本想挽留,转念一想,他人已痊愈,又要回梁城,他也便没理由强留。 “老夫本想留秦公子多住些时日,如今秦公子还有家事,便也无法挽留,这里有为秦公子准备的盘缠,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话罢,常浅拿着一身衣服和一个钱袋子走了进来。 秦文络再次道谢,告别公孙闲等人,便带着盘缠踏上了出谷的路。 七五 误认 一眨眼,赵青沐已经陪着这个叫玄墨的男子过了三天。 这三天,他无法下床,她只好照顾起他的日常起居来。 一开始,她满心不情愿。想她堂堂蓝门千金,自幼虽不至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也是娇生惯养,万人注目长大的,这种照顾别人的事,她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做。 但是,他弄成这样,与自己那一掌也有不可分的关系,她自然也难辞其咎。 晚间,她按照他的吩咐去他的药室拿来了药丸给他服下,他便睡去了。 这几日,赵青沐拿着他的戒指,在山洞里几个密室来回穿行,几乎快要摸清了这里的构造。但是仍旧有几个黑洞洞的房间她没机会或是胆量不够,始终不敢进去一探究竟。 见玄墨已经昏昏睡去,她好奇心起,想着这是个好机会,便拿着戒指悄悄溜出去,准备去那几个房间看看。 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十分好奇,不光好奇他究竟一个人在这里平时都做什么,也好奇这里除了藏药藏书的阁室,还有多少间不知用来做什么的阁室。 墨一的房间有两个门,一个是可以看到的门,也就是通到外面密道的那扇石门,另一道门则藏在棕色橱子后。 她等了很久才等到他睡熟打鼾,然后她才蹑手蹑脚地推开橱子,把戒指上的开门磁石嵌进门上凹槽处。 门缓缓转动,渐渐地出现一条黑漆漆的密道。 这条暗道便是通往药室的,她这几天没少在这条暗道穿行,因此她也见了暗道内的几扇通往别处的门。 现在,她正打算进这些门里看看,看看里面有多少房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回头望一眼,玄墨仍在熟睡,她一闪身进了暗道。 吹着火折子,她沿着暗道往前,进入了其中一扇门内。 跳跃烛光下,光线忽闪不定,她马上环顾四周,挨着点燃了周围几盏蒙着一层灰尘的蜡烛。 看来这个地方他不常来,积了这么多灰尘也不打扫。 蜡烛点燃,整间密室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棕色壁橱,上面放了各种各样的箱子。 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些女人穿的衣服,看色泽质地就知定非凡品。 再打开另一个箱子,是些饰品,珍珠耳环发簪之类。颗颗珠子光润圆滑,色泽莹亮,看样子也是同类中的极品。 再打开一个箱子,是几本书,有庄子的逍遥游,诗经之类。 这些她也偶尔读过几本,见之便觉亲切,于是悄悄拿了一本揣在怀里。 其余的箱子,她没来得及翻看,怕玄墨醒来找不到她心里生疑,拿了那本书赶紧悄悄回到他身边。 回到房间,玄墨还在床上安睡,被子一角掀起,他的纤长手臂晾在了外面。赵青沐想到他孤身一人住在这里无人陪伴无人照看,这么可怜,不忍他再受凉,于是走近前把他的手臂放回被子里。 重新盖好被子,她起身刚要走,却突然被他一把就拉住。赵青沐惊恐之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整个被玄墨拖进了被子里。 “不要,不要离开我” 玄墨口中喃喃地道,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 “喂,你干什么,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赵青沐连连挣扎,越想挣脱出去,却被他搂得更紧。 额头猛贴近他的脸,赵青沐一下子被他炙热的皮肤给烫到了。 原来他是发烧了,怪不得行为这么反常,还把她错认成别人。 她这下再不挣扎,反正她力气小,也挣脱不开他强劲有力的大手。 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她心跳加快,脸马上红了起来。 他身上的香味可真好闻不,不可以乱想 她摇了摇头,努力使自己保持理智,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病人因病做出的异常举动,切不可想入非非。 不知缘何,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这个男人虽然外表看起来冰冷强悍,一幅盛气凌人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是多愁善感的。 世间上好多这种人,因为外界的种种,不得已要给自己打造一副铁甲,武装好自己,避免被人侵袭。可是,他们越是要伪装自己,自己的心就会变得越加空虚寂寞,变得脆弱,一旦遭受强硬打击,便自溃得一发不可收拾。 玄墨好似就是这种人。 他那时一定很怕失去那个人吧不然现在他也不会抱得这么紧,怕失去。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连日来的奔波劳顿,为他外出采购药材食物,自己也没休息好的 困倦一下子全都上来,她也再招架不住,昏昏睡了过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一睁眼,她吓得惊叫一声,卷着被子滚到石床另一边。 眼前的男子正赤裸着上半身,头枕着手,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一样,那眼神像是在说:原来你也和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样,见色起意 “你醒啦这一觉睡得可好”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为什么为什么” 她惶恐得张大嘴巴,抱着被子,忘了自己下一句要说什么。 “为什么不叫醒你对不对” “我看你睡得这么死,不忍心,想让你多睡会。况且和我这样的人睡在一起,你并不吃亏吧” 玄墨瞟了她一眼,自顾自悠然说道。 赵青沐脸红成了番茄,赶紧解释。 “你别误会,刚才你认错了人,硬拉住我不让我离开,我挣脱不过,才你不要把我想像成那样” 玄墨嘴角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心里暗道:都是成年人,还装什么装。 但马上他的笑又消失,他忽然忆起,自己睡梦之中貌似见到了胡翎妃,他的母亲。 梦境中,她还是年轻时候那样的美,迈着雍容的步伐,自花丛中携着蝴碟而来,衣袂飘舞,宛若天仙。 他一下子又回到小时候,一下子扑到她的怀里,用力抱紧她不让她离开。 他刚刚可能是把她错认成母亲了,所以她才又那样的反应。 “如此说来,是我多有冒犯,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他想了想,答道。 误会解释清楚,赵青沐自也不用再紧张,她马上把被子还给他,匆匆下床,二话不说开门便走出密室,去外边透风。 七六 一朵花 剥开藤蔓,迎面吹来一丝夹杂霜露的寒风来,她打了个寒噤,放开藤蔓退后几步。 此时已近十二月,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节。 只有出来时才感受到玄墨的山洞里有多暖和。 她左想又想,总觉得自己不该跑出来被这冷风吹。 第一,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误会一场,解释清楚证明自己的清白即可,这么害羞做什么,这样反而显得自己初出江湖,什么都没经历过,没什么见识似的。 第二,做出不对举动的是他,该道歉该出来吹冷风的是他才对,怎么现在她却跑出来了。 再说了,这几天她里外进出操持忙碌,怕他高烧不断烧水敷热毛巾,夜里睡不好时刻盯紧他一丝不舒服的呻吟导致黑眼圈加重的是她;吐了一身血迹给他脱掉外衣洗掉污渍是她;他难过得食水不进,她怕从镇上买来的食物凉掉,亲自生火给他熬粥 虽然照顾别人笨拙些,怎么说她也是有功劳的。 越想越觉得不应该这样,她气冲冲回到房间。 “哟,你回来了” 玄墨正歪在床上举着酒杯惬意品饮,见她回来斜睨一眼说道。 不知他什么时候下的床,还取来了自己的酒杯。 清醒前一刻还在发烧,好不容易把脸养得现出点血色,他就自在地喝起酒来,赵青沐见这一幕心上有些恼。 “你才刚好些,现在喝酒,不怕身体受损,旧伤复发么”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任性时,雨天淋成落汤小鸟,晴天晒成包公,好好一白嫩嫩小姑娘非要整成男孩一样粗糙,可没少让孙燕犯愁。 现在,她终于理解眼前有不听话之人的懊恼。 玄墨面对她的责问愣了片刻,转而才有所反应。 只见他悠悠下床,走到她面前,双眼有些迷茫,又有些吃惊。 他当着她的面把酒杯放在桌上,把坠到肩下的衣服穿好,裸露的胸膛遮住,抓起她的手,摘下戒指开了门,转身走去外面。 “喂,你你就这样出去,外面很冷你不穿件衣服” 他不听,眨眼间门关上,赵青沐的大喊也被阻断在里面。 走到藤蔓前,他的脚突然踏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一弯腰,他看到了自己的那把匕首。 捡起匕首,他落下袖子好好一番擦拭,然后当宝贝似的揣进怀里,接着掀起藤蔓,嗖地没了身影。 石室内,赵青沐气哄哄地盯着门的方向却无可奈何。她没了开门磁石,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打不开这扇门,只好坐在石凳上生闷气。 好个没心没肺,忘恩负义的家伙也不想想是谁救的你,虽然是我打伤的你,但是这些日子我对你细心照料,传送那么多真气给你,付出的早就赢过我欠你的了 要不是我及时出现,你不是身体里气息乱窜高烧烧死,就是气血阻滞活活冰死,再者就是昏迷不醒无法动弹被饿死 现在可好,刚捡回一条命来就敢这么折腾,还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把我晾在这里 她像是遇到了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样,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生气,但确实心里不是很畅快。 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自己这些日子快变成了管家婆。平时没那么多话冷言冷语的她现在不仅话变多了,人也变得唠叨细心了。只要发现他有任何对自己不好的行为举动,她比他自己都上心。不知是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要帮她再次混入魔宗找墨一要一个说法,还是因为他确实很需要人照顾。 此时,玄墨正在外面林间飞速穿行。 这几日他有所恢复,他要试验一下自己究竟恢复了几成。 不过一盏茶时间,他回来了,回到山洞遍布藤蔓的入口。 脚刚踏上洞口的石头,眼前一黑,天晕地转,他不得已扶住石壁让自己站稳。 看来还没恢复五成,是自己太心急了吧 他心道。 手里捏着一株刚刚绽开的紫色小花,他打开了石室的门。 那是他从林中穿行而过时,猛然瞥到的一枝与众不同的,住在这里这么久头一次见到的稀奇花朵。 他想着女孩子可能都爱花,随手采来准备送给她的。 门开的那一刻,赵青沐从凳子上跳起来道:“你去哪了你没事吧” 看她一脸焦急的样子,玄墨心里很是好奇。 他活这么大,头一次有人为他这样着急,他有点不敢信。心中第一反应则是想着她可能是装出来的。 但是看她双 目又急又喜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装的。再加上她也没有要装出来的动机,而且自己一旦有事她的复仇大计便也随之成了泡影,所以他还是信了她。 “我出去一趟,这个给你” 当玄墨把手中的一朵刚刚盛开,娇滴滴的小花递到赵青沐面前时,她惊一瞬间惊讶得张着口不知该说什么。 为什么他要送我一朵花 “这为什么要送我” 她心里很多话,包括你去了哪里的答案,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外面有没有魔宗的人你有没有遇上魔宗的人之类的问题顿时压下,转而问出口的全是有关这朵花的问题。 她被这朵花迷住了。世间没有哪个女孩子是不爱花的。 赵青沐的眼神直直地看着花,此后片刻也未离开过。 玄墨能看得出,她喜欢这花。 “不要的话我可以扔了。” 赵青沐赶紧接过花,仔细地打量起来。 这是一朵很奇特的小花,可以说不只是她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见过的小花。它像一个大大的铃铛一样,连起来的五片花瓣十分规则,花瓣很厚,仔细的话能看到上面的小绒毛。 一时间,她眉头开始聚拢。 “好漂亮的一朵花,可惜它很快就会枯萎了。” 玄墨能听出她话里的失落之意。 不知缘何,他心里居然跟着起了一丝凄凉。她是在哀叹这花离了根茎,没了养分,被人这样夺取了生命,一声也只能有这一次盛放了。 人总是这么残忍,轻易便夺取了别的生命 一些不好的记忆立刻应景应情出现,他很快锁起了眉头。 女人真是麻烦,就不该跟女人打交道 他心里愤愤地道。 次日,早上,赵青沐从石桌上醒来时发现玄墨早已没了人影。 石床上,只有一张被子打开了一角,安静铺在那里,平平整整的。 她好奇地四处张望,想从他留下的蛛丝马迹知道他去了哪里。 可是,围着石门,桌椅壁橱绕了几圈,她也无法从中看出一点线索,无奈她只好坐回椅子上。 现在,是我被囚禁起来了么为什么被关在这里寸步难行的是我。 她心里嘲讽道。 半晌,石门缓缓转动,出现了玄墨的身影。 他的一身灰衣沾染了湿寒的露珠,下摆湿了一大片,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冷气。 再仔细看的话,能看到他袖口上隐约沾了泥渍。 “你这是去了哪里” 赵青沐既担忧又惊奇地问。 他一个大男人,一早搞成这样,总不能是和她小时候师兄弟们一样,去地洞里捉松鼠了吧 “我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魔宗的人。” 话罢,他脱去外衣,径直走向床边坐下,然后安静打起坐来。 赵青沐见他打坐运功,马上身上有了蒸腾的热气,便再不扰,退回自己身后桌子旁坐下,继续补觉。 七七 忘川台 一眨眼,又已过了十几日。 这十几日来,赵青沐与这个男人起居都在一间石屋子里。 她想起了自己之前和秦文络在一起的日子。 同样都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同样都是不得已为之,心无杂念。不同的则是身边的人以及当前的情况。 人家都说未出阁的女儿不该怎么怎么样,不该与男子住在一个屋檐下,不该有密切接触等等。 她笑了。 如果一开始就被这些世俗的繁文缛节束缚住,那她现在岂不是要寻死觅活的以证自己的清白之心 这些破规矩放在生死大恨上能算得了什么 现在还有什么比报家仇宗恨更重要的 这日,连绵的细雨裹挟着冬日的丝丝寒冷降了一整天,她披件玄墨拿给她的青袄站在洞口处,神思游离许久。 一晃,赵青沐已然失踪了十几天。那边的秦文络大病初愈,马不停蹄赶回北墓派。 北墓派位于巴州附近,与梁城比邻。 二十多年前,秦治带着梁城吹箫人的名号响亮武林时,北墓派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只因韩昭云还没有加入它,没有带给它实质性的作用。 秦治一死,韩昭云心灰意冷,之后便带着未出世的儿子销声匿迹。 那时,她刚被好姐妹洛逸伏点通,远离让她伤心的故地,找个新的地方生活。 刚进入北墓派的时候,韩昭云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闷闷不乐的,甚至险些影响到腹中胎儿。幸亏一直致力研究药草的洛逸伏一面给她开导鼓励一面给她对症下药,这才保证了吹箫人血脉的传承。这也是后来韩昭云离开梁城,幽居北墓,一心协助洛逸伏发展北墓的原因。 一面是为了报恩,固守北墓,另一面也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此刻,她早已和北墓派融为一体,成为其根深蒂固的一份子了。 站在北墓派墓灵宫最高处忘川台上,秦文络看着眼前这片山水相映,草药遍地的故土,心中感觉很踏实,很惬意。 他自幼在这里长大,熟悉这里每一寸地方。而不远处,隔了几座山的梁城,他却分外陌生。 他的记忆中,韩昭云没有去到过那里,反而那里的祖父偶尔造访,带着一些他根本不熟悉的亲戚。 再之后,他开始苦修秦治留下来的吹箫绝技,整天练弄那把他爹拿过的紫金萧。 从他成年开始,他便应母亲之愿开始在江湖历练闯荡,逐渐为探查魔宗做准备。 终年在外面漂泊的年月,让他早已习惯了外面的风吹雨打,餐风露宿,也让他沉淀出一颗处事不惊,四海为家的心。 此刻,他回来了,站在这忘川台上,心中少了一种久别之后的激动。 突然,身后出现了脚步声,他耳朵动了动马上转身。 “娘,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 他转过身,就迎上了韩昭云沧桑又看空一切的目光。 岁月何曾饶过可怜人 韩昭云没有多少皱纹白嫩的面庞上一直是一种凄凉的表情,见到儿子回来也没能给她带来多少惊喜。 台顶风一过,她花白发丝几缕随之飘舞。 “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打听到什么么” 她语气冰冷问道。 “娘,这次出去却实大有收获,但是,说这件事之前,我想再跟您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还是那件事” 看来此前她们已经进行过一场谈话,貌似母子之间谈得不是很愉快。 韩昭云语气僵硬,眉间积起一片阴霾。 她不喜欢她委以重任的儿子,秦家后人,还没报杀父家仇,先谈起儿女私情来。谈情说爱也就罢了,居然谈得命都不要了。 “我说过了,这段时间没人来过,更别提向我讨赤蚕丸救你的人纹络,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救命的赤蚕丸给了别人,我想知道原因。” “娘,我” 他结巴了一下,眼珠几转,明显是在想借口。 “我也是迫不得已,那个人很重要,她不能死” “她不能死,你就能替她去死” 韩昭云音调上扬,心里的火早烧上了三丈高。 她不允许自己的儿子轻易把命浪费在别的地方。命只有一条,是秦治唯一的后代,更是她赐予的,尤为珍贵。 “娘,她是蓝门赵岩冥唯一的一个女儿,她爹惨死,她娘生死未卜,凶手还没找出。而且这件事跟魔宗有很大关系,他爹身上还有线索 ,在弄清真相之前,我不能看着她死。” 说着,秦文络掏出了身上携带的从赵岩冥身上扯下来的一块带血的布。 “这是什么” “这是从赵岩冥尸体上扯下来的,沾染他血液的布料。我怀疑他爹的死是有人栽赃嫁祸。” “栽赃嫁祸不可能,她爹的死就是魔宗的人一手造成的,证据确凿,毋庸置疑。我北墓派虽足不出门,隐居巴州,但也是有眼线的,外面发生什么我都知道。” “魔宗的人,只知道杀人,丧尽天良,恶事做尽,就算我们杀不了他们,总有一天他们也会遭到报应,尤其是那个白月英” 说到白月英三个字的时候,韩昭云脸上已经不能仅用愤怒来形容了,她的双眼里露出满满的杀气。 秦文络知道此时不是替魔宗辩解的好时机,只好把心里想说的话暂时压下。 韩昭云对魔宗的恨,远不止是杀几条人命就能抵消得了的。当初中原号召各派与魔宗会战,抱的就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心,可见中原武林对魔宗的恨。 在亲人惨死,妻离子散,家庭破碎的残酷现实前,这些人早被仇恨和血性蒙蔽了双眼,任何可以证明魔宗无辜的证据也就变得微不足道。 大家需要的是把坏人铲除殆尽,以解心头恨,很少有几人还记得要先弄清真相。 韩昭云的恨,就和多数被害死亲人的人一样,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 “娘” 秦文络轻轻喊了一声,走上前去握住了韩昭云的手。 韩昭云顿时眼光温和多了。 漫长时光最后支撑她挺过来的,除了未报的仇,就是秦治唯一的血脉了。 “您先别激动,我慢慢给您说。我这次出去先去的临安。听到赵岩冥的死讯第二天我就赶过去暗中调查,后来我顺利混进蓝门,目睹了赵岩冥的尸体,打听到一些内幕。从赵岩冥身上的伤来看,他像是伤在熔炎掌下,然后被自己的青花剑刺死的。” “那之后,我混进了魔宗,恰巧赶上十一月初七墨一回宗祭奠墨染天。那一天,很多江湖上有名的门派都去了,杀戮十分惨烈,死伤严重。也是在那一天,我见识到了真正的熔炎掌。孩儿记得真切,赵岩冥身上的伤虽然和熔炎伤很像,但是亲眼目睹墨一熔炎掌的威力后,我才发现,二者大有不同。 我打探过,真正的熔炎掌是一种把内力汇聚于手掌,配合墨染天独门心法,将汇聚的内力变成一股强烈如同烈火的气流,从手心里散发出来,打入敌人体内,燃灼后造成极大杀伤力的。所被熔炎掌击中,内脏一定都是破碎不堪,有焦迹,且很难复原痊愈的。而赵岩冥尸体明显是被强力震碎的,根本没有发现细微的焦痕。” “孩儿总觉得,赵岩冥的死并不简单,他那么强悍,不可能轻易就被别人打伤,变为被动,最后被被人拿自己的剑刺死。我刻意取了他沾血的衣服,想验证他有没有被暗算中毒。” 一席话让韩昭云明白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此时再恨魔宗,一旦有了证据,也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哪些人最该死,她还是有分寸的。刚刚那番话,实在是她气急之下说出的。她较之洛逸伏,算是比较开明的,因为她还讲理。 如果真到对魔宗剑拔弩的那一天,能听进他们的话,听听对方的理,听过之后再决定是否下手,做到这点的恐怕只有韩昭云了。 “我让你出去查魔宗这一战后都死绝没有,你查这些有什么用” “娘,这只是一部分,我还有要说的。” “那天,不光中原去了很多门派,西域也去了很多门派。其中有个三花教,十分可疑。听墨一说,三花教的人意欲扩张地盘,入主中原。所以,我怀疑是他们从中做鬼,栽赃嫁祸,挑拨中原和魔宗的关系。” “只凭魔头一面之词,你也信” “不,我也还不敢信,所以拿着东西回来让您定夺。” 韩昭云叹了口气,转过身面向眼前连绵群山,入眼一片渺茫。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去查清这块血布是否含有奇毒。怜人谷谷主公孙闲都查不出的毒到底是什么样的毒我还真是好奇。” 她道。 “还有,这次,三花教的人出手阴险,不光用了无花毒,还用暗器设计陷害墨一,那墨一身中剧毒,又受了重创,估计这次必然难逃一死。白月英和魔宗剩下的人当时都在场,都中了那无色无味的无花毒,没有赤蚕丸,他们也活不了多久。” 这对于韩昭云来说可是个好消息,果然她听到这里,眉眼间立刻现出喜色。 “哼那是哦他们罪有应得。纹络,我还是不放心,我要你找到那送桑人的脑袋带回来给我,只有我亲自看过我才会相信。” “孩儿知道了。” 秦文络应声答道。/ p 七八 再返临安 望川台上,秦文络思绪越飘越远,飘到了他思念的赵青沐那里。 他回想那日断桥之上自己临死前说出的那番话,那些擅自做出的决心。 他嘴角出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些意气用事。 每次出来韩昭云定会嘱咐自己带上赤蚕丸,以防各种不测。他清楚母亲报仇心切,仍视儿子的命如珍宝的心情。 母亲如此重视自己,可他自己却轻易滥用自己的命,把解药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是,她又怎算不相干的人 可若说相干,他们之间又有何联系 那日,他报着必死的决心,不光险些把秦家血仇和赵岩冥身上的血布等一切待寻真相带入地下,还险些辜负了母亲悉心栽培,最终只为救一个人。如今,被救的那个人却一走了之,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留下,还不让他去找自己。 他好奇自己舍弃一切换来了什么。 北墓派地下炼药室 墨绿苔藓爬满的一条湿润发霉石路,两旁是长满各种药草树木,布满嶙峋岩石的陡山。 这条路辗转通向地下一座暗城,这座暗城便是北墓派的枢密所在。 北墓所有的珍贵奇药都藏在这里,秦家祖上遗留下来的赤蚕为避开外人耳目,也养在这里。 沿着这条苔藓路一直往前,马上就会深入到一片墓地之中。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到处爬着地蔓苔藓,立着几座孤坟的一片墓地。 不说这里地处深山老林,少有人至。就算有误闯进来的人,来到这片坟地,入眼皆是湿暗阴晦,过不了多久也会因为身心不适而马上离去。所以北墓派把关键地设在这里十分安全。 秦文络来到墓地中央,逗留片刻,于心里慰问一下最先葬在这里的英灵,然后才去开密道入口那暗门。 他虽不信鬼邪,但总因北墓占据这里心怀愧疚。 暗门设在一面苔藓墙壁之中。 他伸出手,轻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门便缓缓打开。 走进漆黑暗道,不一会儿,他到了一间宽大明亮石室中。 石室中间,一个乌发白皙,相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正在石榻上打坐。 这便是洛逸伏。当年拯救韩昭云母子的人。 “你回来了,见过你母亲没有” 妇人双眼微启,打量一眼秦文络。 “见过了。” 秦文络颔首,行了个礼道。 “你这次出去,确实收获不小,听说还收货了美人心。” 说到这里,妇人嘴角泛起一丝嘲笑。 “洛姨,我那是” “不必解释了,你娘早说过了。我知道你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洛姨果然懂我,我不能让那个人死,是有我的苦衷的。” “她是蓝门赵岩冥的后人,她活着,如果有一天事情水落石出,她说出的话才最有信服力,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洛姨。”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跟你报仇毫无关系,你这样做更像是为魔宗余孽开脱” 洛逸伏突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光直指秦文络。 “洛姨,我知道白月英固然可恨,可是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无辜魔宗的人无辜你这句话对得起武陵山一战死去的中原正派人士,对得起你爹么魔宗的人犯下杀孽,罪恶滔天,你居然说他们无辜哈哈哈” 洛逸伏从石塌上起来,冷冷地笑着。 秦文络对洛逸伏的过往知道的甚少,韩昭云也不让他打听。他只知她与魔宗不共戴天,却不知具体缘何结下深仇。 而她一直与母亲相依为伴,互相扶持着度过最苦最孤独的日子,所以她对于他们母子有着很大恩惠,他从来不敢顶撞。 此刻,他只有把心里的话压下,安静听她说。 “血布上的毒,我会帮你查清,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该做的事。” 洛逸伏留下这句话,悠悠地走进了一道门内。 秦文络原地站了许久,思考了很多东西。他知道那种深深扎根于内心的恨,是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便能消散的。 他该做的事,无非就是提着白月英以及墨一等人的人头来见她。 可是,没弄清真相之前,他怎么下得去手。 现在,他心中清晰地知道,他接 下来该去查探魔宗那些人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如果都死了,虽有些冤枉,但也最好不过。他不用被良心谴责,直接从他们的尸体上割下头颅提走即可。若他们没死,他便要继续查这件事的真相。 洛逸伏答应他去查血布就一定会帮他查清,这下他总算放心。 告别母亲,秦文络再次踏上了东去的旅途。 这次,他先去了趟临安。 魔穴之乱以后,这件事很快便被传开,横山寨魔宗藏匿的巢穴也马上被天下人知晓。 一时间,临安城里众说纷纭,议论的都是十一月初七那日发生的事。 路过一家喧闹酒馆的时候,秦文络还是依照以前打听消息的习惯走了进去。 酒馆里越是喧闹,聚集的人越多,就说明又有人在透露消息。 一脚刚迈进门去,已经有粗犷声音压过叮当碗筷和吆喝议论声传入耳中。 “我们兄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闯个魔宗有什么难的那天我们兄弟五个从魔宗入口一路杀进去,一直痛快杀到焦黎殿前,魔宗那些废物拦我们不住,于是派出了楚忘来对付我们,那楚忘,去年” 他刚说到去年,下句想说去年就与他交过手,听到了身边同伴的一声咳嗽,便马上改口。 “那楚忘,早就听说是个厉害角色,十分难对付,那天一见却也不怎么样。手里那本金书看着微风,实际上不过是摆设,我们兄弟足足和他周旋了一炷香时间,打得不分上下,后来若不是他退到了焦黎殿里面机关遍布的暗道里,我们兄弟早把他拿下了。” 秦文络一抬头,便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口喷唾沫,牛吹得满天飞的苍松门弟子。 秦文络不觉眯起眼睛笑了。 那日,他们兄弟五个明明被楚忘教训得十分狼狈,现在居然敢把自己美化成英雄高手,脸皮之厚,啧啧 秦文络找了个角落坐下,招呼小二来几个小菜伴酒,准备继续往下听。 “这么说,几位兄台不光胆魄超出常人,功力更是了得,来来,在下敬几位一杯。能遇上几位,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一个束发年轻男子恭敬地举起酒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 “几位看着不像本地人,不知几位仁兄来此地有何贵干。” 一旁有人问道。 “我们兄弟几个奉家师之命,受蓝门韩堂主之邀,共同商议攻打魔宗的事。” 其中一个绿衣服替代回答。 这人相对于刚才那个明显沉稳得多,说话都是厚重冰冷的。 “这么说,十一月初七那天,没能将魔宗斩草除根” “听人说,那天突然杀进来个西域的什么三花教,残忍至极,他们刚一出现,便悄悄施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无花毒,听说当时在场的人无一幸免都中了那种毒。那天之后,虽然众人给魔宗的人造成重创,但是也折损了中原很多人。侥幸逃出来的没一个能活过一个时辰,而魔宗的人不知是否已经死绝。那三花教的人前后施了两种毒,估计魔宗的人是凶多吉少了。” 说这话的人在角落,声音传过来时已跟渺茫,待众人把目光投过去想要寻找此人时,只能见一扇半开摇晃的窗子,人早已不知去向。 “别听他胡说,那日进入焦黎殿里面根本没有几个人,确实有人施了毒,不过不是外人,而是魔宗的人。他们本就不想让前去杀他们的人活着出去。” 又有绿衣人愤愤地说。 “前几天有人去了横山寨一次,听说那里现在严防死守,要想进去比之前难了不知多少倍。猜的不错的话,那魔头墨一和他的爪牙们还活得好好的。哎可怜了那些被他们害死的英雄豪杰” “可恶魔头一日不除,中原一日便不得安宁。” 秦文络自始至终坐在角落,安静地品着酒菜,不发一言。 果然如他预想:现在所有的矛头依旧指向魔宗,他们没做过的事也都扣在了他们头上。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引火烧他们的身,栽赃嫁祸。 要弄清真相已是不易,想要替他们开脱,简直要比登天还难。 七九 废屋相聚 蓝门内外此刻已聚集了大小门派,很多武林人士。 大堂上,一直到前面台阶空地,挤满了各地奔赴而来商议除魔大事的人,一时间,场上人声鼎沸,喧哗不已。 许久,待韩双玉出现,吵闹声才减轻些。 “韩堂主,你终于来了” 众人眼里只见韩双玉,身后的孟长济莫从之马萧等人皆被视作空气。马萧不觉什么,孟长济莫从之脸早拉的驴脸一样长。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谁会关注蓝门其余几个堂主面色如何,孟长济也只能把气憋在心里。 韩双玉大致看了一眼,便已清楚都来了谁。他当时心下大喜。 那飞鹰寨,九头镖以前眼里只有赵岩冥,现在赵岩冥一死,横山寨魔宗一行损了几元大将,现在也不得不来蓝门找他求合。 果然,有些人吃硬不吃软,只有亲自领教过魔宗的厉害,见识到自己势单力薄之后,他才会乖乖来向大家靠拢。 此刻上来搭讪的便是飞鹰寨寨主褚付寻。他身后跟着他的得弟子生孟开等三人。 此时,他脸上再无得意,只有不知所措和急迫。 神鹰四爪如今少了一个,他便再也笑不出了。 “褚寨主不要着急,这些事我都已经听说了。神鹰四爪,实力不菲,江湖上小有威名,相信寨主座下弟子不会这么轻易就被魔宗的人杀害的。” “哎虽然还没有见到阿凡的尸体,但是最近总听说一些风言风语,说他已经死在魔宗里面了,老夫这些日子寝食难安,只想快些南下一趟,去看看是否真如传闻那样。” 褚付寻还没说完,一旁一个肥壮秃顶男人搭话。 “哎九头镖虽然不及褚寨主的飞鹰寨名声响亮,这些年在我们小九的带领下,也还没有衰落。真没想到,那日一别,竟然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她那么聪明灵动的一个女孩子,从孩子起就担起了大人的担子” 这个中年男人说着竟然眼泛泪光,不顾形象哭了起来。 “事情还没有个定论,还没有证据说他们已经死在魔宗里了,周总镖先不要伤心,说不定他们只是被魔宗的人抓了,过不久就会被放出来的。” 韩双玉马上安慰。 接着那几个绿衣服苍松门弟子也上前来,开始倾诉自己那日所见所遇。 接着,西沙帮,乌鞘门柳烟阁的人也相继上前拜会蓝门这准门主韩双玉。 不光这些人,此前单与毓秀庄交好的泉州鱼盐富贾张书假,福州船业大头李满等人经孙愕引导,也来向蓝门靠拢。 不一会儿,来晚一步的振龙镖局龙固也带着马家四兄弟到场。 远远地,韩双玉便问候:“龙总镖也来了,幸会马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龙固微笑示意,不发一言。仿佛他来也只是受人之托,走个过场而已。 韩双玉与马老大两人双眼一对视,礼貌微笑外藏了很多信息。似乎双双在庆祝。 “韩堂主近来可好。孟堂主,莫堂主,马堂主,哈哈哈,好久不见” 马老大不忘问候。虽与几个堂主仅一面之缘,但处事老练的马老大还是很好地照顾到了所有人。 “上次,为贵派找寻门主千金没能帮上忙,真是惭愧。我们弟兄几个,拉上龙叔父,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到场,韩堂主放心,日后铲除魔宗我们必然尽力” 一转身,马老大见到了涕泗横流的周总镖。 一个光头精壮大汉此刻哭的像个娘们,一点形象不要,这一幕看起来实在想笑。马老大险些失态。 不过,他还是好心地安慰了几句。 “事情我们都听说了,周总表不要担心,稍等待些时日,待大家准备好,便一起杀进魔宗,解救所有被魔宗囚禁起来的人。” “魔宗那些余孽也蹦跶不了几天了很快他们就会见识到中原人的厉害” 底下又有人跟着起哄。 “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但是,我还是要说。” 突然,一个方形脸中年人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到这些人近前。 一时间,众人纷纷投来目光,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十一月初七那天,大家杀进了魔宗内部,聚集在一所石殿之中,不知是谁暗中施毒,所有在场的人均已中毒,后来,有部分人撤离,离开石殿。但是,他们究竟有没有活下来就不得而知了。据可靠消息,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一旦中毒必死无疑。” 不远处,秦文络乔装打扮,混入人群中,耐心听着他们的谈话。 方脸男人话刚说完,周围已经起了质疑的声音。 “你胡说什么有证据吗” “会不会说话,不知道褚寨主和周总镖弟子亲人还不知下落,你这样说是何居心” “小道消息而已,大家不要信” 反对之声潮水一样涌来,方脸男人不得不就此打住。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再过多透露消息,告辞” 男人对着韩双玉抱拳一礼,转身就走。 “这位兄台且慢,何不先到后堂休息,有话稍后再说。” 韩双玉看得出此人必有些来头,想留下后叙。 但是貌似男人并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 “不必了,在下也只是受人之托,来传个口信,告辞” 话罢,他两步便下了台阶,再一步便消失无踪。 放眼一望,来的这些都是上次闯入魔宗的那些门派,大大小小不少人,但是没有什么关键人物。他觉得继续留在这里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趁方脸男人未走远之际,赶紧跟上。 出了天目山,男人北行了几里,脚步突然慢了下来。 他知道身后有人跟踪,便起了心思。 果然,转过一个路口,男人突然从天而降,落到秦文络身后。 一把长剑突然抵在了他脖子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 男人冷冷地说。 “我这位大哥不要误会,我没有什么坏心里,我只是想知道,与蓝门交好的燕京刘言长是你什么人”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人,你究竟是谁” 男人满脸不可思议,急于知道这个人身份,剑不知不觉又往前递了一寸。 “方便的话,请这位大哥带我见一下刘叔叔,不用我解释一切就清楚了实在不相信,你可以绑着我去。” 方脸男人知道秦文络武功不弱,真动起手来他未必是对手。现在有个台阶下,总比两人闹翻,他反过来拿剑指着自己去找刘言长要好看些。 “不用了,跟我来” 男人收起长剑,头也不回往前越出几步。 “这位大哥如此就相信了我,不怕有诈” 男人只顾行路,并不理睬。 秦文络嘴角一扬,跟了上去。 路过一个小村,绕过一片树林,在一个废弃的屋舍内,秦文络见到了毫发无损,精神百倍的刘言长。 “刘叔叔,果然是你” 见到秦文络那一刻,刘言长简直感觉不可思议。 “是你,青沐呢” 他仔细把秦文络打量个遍,想知道他从魔宗回来有没有事。他也想知道赵青沐有没有事。 “这个,说来话长,不过刘叔叔放心,青沐服用过赤蚕丸,毒早已解,现在已无大碍。” “对了,刘叔叔,我还想问你,那日,凡是进了石殿中的人都中了那无花毒,你是怎么解毒的” 刘言长突然眼神复杂,开始感慨起来。 “哎,那日青沐贸然出手,你替她挡下暗器受伤离开后,我也想趁机偷袭楚忘取他人头回去复命。可惜我功力不济,修为不够,剑才刚拔出,还没接近,已被他起身制住。接着他点了我的穴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横山寨外面的荒草丛中了。至于我是怎么出来的,毒又是怎么解的,这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并不想要我的命。” 秦文络听过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同时不可思议还有自己这边,赵青沐去了哪里,为何不让他去找她,他的毒又是怎么解的,这些都是谜。 “如此说来,魔宗的人目的并不在杀人,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只是那三花教。”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回想一下,咱们进去的时候,他们并不是见人就杀,而是有选择地杀人,他们一再后退,直到把人引进石殿,让三花教现身。” 秦文络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刘言长也不是好坏不分的人。这些难得他看得出想的到。 其实这些,他一早就想到了,他就是想知道魔宗的目的才冒险进去的。 现在,总算知道的人又多了两个。 两个,他突然想到引导自己过来的大哥还晾在一边。 “对了,还要谢谢这位大哥,若不是他出现,我还真不知道您在这里。” 说着,秦文络对着方脸男人一礼。 “忘了介绍,这是我家护卫,刘桩,还有两个,带着人先出发去前面等着了。” 刘桩还是冷着脸,不发一言,微微低头还了个礼。 “秦少侠是如何看出,他是我的人” “他腰间的剑和刘叔叔的一样,都是独特的花纹剑鞘,图案一模一 样,见过您那把剑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哈哈,亏得秦少侠细心慧眼。” 三人就着破屋桌子旁坐下,将魔宗一别之后的事互相叙述。 一眨眼,天便黑下。于是三人当即决定,现在破屋住一夜,次日启程。 八十 崖壁上的花 直到晚上,蓝门的大堂上才静下来。 白天,众人聚在一起,在韩双玉的引导下,终于有了方向。 他们打算先等待一阵子,若是还不见人回来,便再聚集人手去魔宗要人。 点点灯火点亮了天目山蓝门门府及四周,一条罕有人走,密林覆盖的小路上,并行着两个人。 是孟长济和莫从之。 “二师兄,你说今后我们在蓝门还有没有地位可言” 莫从之出口即是一团白雾。 这冬日的夜就如他们失去师父后的心一样,彻骨透心的冷。 孟长济随之一声长叹,抬头望向头顶浓密树枝间透过的稀疏的月光。 “哎,不知道韩双玉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可以拉拢这么多人,让这么多人对他信服,对他言听计从。” “是不是我们平时行事太过低调了外面的人甚至还不知道我们姓甚名谁,是何地位。” “不可能,蓝门四堂这么多年没少在外行走,名声完全不亚于飞鹰寨九头镖等,不可能别人不知道我们。” “那是不是韩双玉买通了其它门派的人” “不可能,他不敢这么做。” “那为什么我们存在感这么低” 二人同时沉默。 一天一天过去,玄墨的伤势渐好,不仅可以自由穿行数里,就算是运功劈碎一块大山石也无妨。 起初,赵青沐还担忧地跟在他后面,怕他跑到半路昏死过去,现在她连门都懒得出了。 她这些天不止一次问过玄墨,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启程去魔宗,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她娘,以及何时才能杀了墨一。 这些问题,玄墨只是淡然一笑,便以养伤,时机未到为由拒绝回答。 她为此郁闷不已。 这个地方几乎看不到人,说是魔宗的人会经过这里,可是到现在为止,她连半个都没碰见过。 原想着杀几个魔宗爪牙来解恨,解一解这无聊枯燥生活的乏,可惜她连这个乐子也找不到。 山风呼啸,夜色明朗,墨一趁赵青沐熟睡之际偷偷出来,来到一处山谷之中。 遍布月光的山石旁,早站了个穿着道袍顶着发髻的老人。 “恢复得怎么样” “已经恢复了三成,相信再有一个月,便可痊愈。谢谢干叔叔专门找人来照顾我” “哈哈哈哈哈这可是你欠她的,算在你头上” 想起这件事,老道便觉好笑。 是他的人一直跟踪,见赵青沐为了解药长途跋涉,前往怜人谷。恰逢那时墨一重伤昏迷,他又怕自己照顾他不周,于是他便想到这样一条计策。 反正她已经来过一次,知道了这个地方,现在由她来照顾墨一简直再合适不过。 “我看你们挺有缘分” “干叔叔,莫要说笑。许久未见,叔叔这些日子可打探到什么了对了,我身上的毒,是否也是叔叔解的” 墨一故意岔开话题。 “没错,你们的毒都是我解的。那日我没守在弦月洞,是去三花教的老巢偷解药去了你是不知道,那三根老葱有多狡猾,居然把解药藏在藏在咳咳”女人的肚兜里 似乎是些什么隐秘而不雅,或者不便说出口的地方,老道说不下去,只好装咳。 “这些日子,银火宗可有外人闯入楚先生和长老们都没事吧” “这回,那三根老葱也伤得不轻,相信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来,但是,外面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顿了顿,老道找了块山石坐下,继续往下说。 “外面的人都说是银火宗的人放毒毒死了他们的人,聚集在蓝门商议着准备讨伐你呢” 听到这,墨一握紧了拳头。 “别别,你看你,都多少年了,还练不好心性。这点气都沉不住,将来怎么报仇,怎么平反你父亲的冤” 老道知道墨一心重,不然这么多年也不至练功遭到反噬。 他从石头上下来,走到墨一身边,爱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本想以他小时候常用的姿态去抱抱他,一想到他都这么大个,再去抱他可能会招来嫌弃,于是自觉地保持好距离。 “孩子,你放心,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任这件事继续自由发展下去。但是,你也不可操之过急,一定要拿出耐性来。楚先生他们都没事,他们伤得不重,现在已经开始布置银火宗的外围防御,你就不要担心了” 听到楚忘他们没事,墨一总算安心了。 “干叔叔,我还有一件事想求您” 老道感到十分奇怪,他很少用到求这个字。眼下所有人平安无事,不知他还想求什么,老道不觉竖起了耳朵。 “什么事” “您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养花” 老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已惊得长大了嘴巴。 这孩子这些年自己一个人独居,是否养成了些许独特癖好他不知道,是否沾染了歪风喜欢女人的东西他也不清楚,但是从他房间里的东西还有摆设来看,也没那么明显,该不是那么严重。 或许他想的严重,这孩子最近爱上了花也说不定。 说不定,他自己整了一片花圃,没事浇浇花修身养性,陶冶心情呢 这可能是件好事。 老道怔了片刻才回答。 “养花要施肥,松土,日照和雨水也少不得,但是水和肥不能太多。” “哦,要这么繁琐” 见墨一低下头开始深思琢磨,老道知道他有些上道,便留下一句话高兴地踏风离去。 “你慢慢琢磨,我先去找家饭馆好好吃一顿。” 踏着月色,墨一回到了山洞。 房间里,赵青沐还爬在桌子上熟睡。 这些日子,屋子里唯一一张石床一直被墨一占有,她没别的地方歇息,只好趴在冰冷桌子上。 这么不舒服的睡姿,连日来的操劳,想必她早累坏了。 墨一有些自责心疼,便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并拉过被子给她盖好。 见她没有醒,只是哼唧几句翻个身继续熟睡,墨一离开石屋,转身去了另一个地方。 月光下,一处高耸山崖下,一条清溪自前方蜿蜒而来,在崖下石头间积了个水潭,继而顺着山势,汩汩流向远方。 墨一此刻正攀在崖壁,观察一株只有茎杆叶子的植物。 他把这株植物种在这里,专门选了个绝佳的洞口位置,能照到阳光,四周有山石阻挡,不用担心风吹霜打,看起来十分安全。 尽管这样,他还是不放心,隔几日便来一趟。 这株植物的茎杆有折痕,明显是他那日摘掉花的那株。如今他把花连根拔起栽养在这里,大抵是来年的时候给赵青沐个惊喜吧 赵青沐那时非常喜欢这花,从她眼里的光就能看出。如果她知道她插进瓶子里观摩多时,想尽办法延长生命的那朵花,现在还没有消亡,明年依旧会再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墨一对着那朵花居然扬起嘴角傻笑起来。 笑过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失常。 他可是堂堂一宗之主,怎么会做起这些博取别人欢心的傻事来。 再看这花,他心里少了那种温柔。 但是,不久,他又释然。 她照顾自己有功,这算是赏她的吧 他心道。 八一 新房间 终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个长觉。 梦里扑面是花香和暖阳,春风和鸟语,她遍身被温暖包裹,舒适至极,于是翻了个身。 这一翻身,却把自己惊醒。 天啊我趴在桌子上,这么翻身岂不是会摔在地上。 她机灵一下醒了过来。 一睁眼,看到的是石屋顶上凹凸不平,沾着干苔藓的石顶。 她惊呆了。 原来遍身的温暖是被子带来的,原来自己躺在床上。 床上 她突然坐起身来。 我躺在他的被子里怎么回事,梦游 她脑袋里出现无数个问号。 恰巧这时,玄墨已经打开石门进来。 一进门看见她两眼不可思议的目光,他淡定解释道:“我看你太累,睡在桌子上不舒服,就把你放床上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误会。” 相处这些时日,他的为人赵青沐是知道的,他说什么都没做,就应该什么都没做。 可是她睡在别人被子里,这点怎么想也有些说不过去,她突然有了下床的想法。转念一想,他们睡在一起过,现在只是她自己在被子里,又没什么。再一想,她们睡在一起过,她又不淡定了。 女人就是这样,一点小事,男人大大咧咧的,过去就过去了,可是女人要纠结好久。 想了想,她赶紧下来。 “你去了哪里” 她脸上发烫,急忙摆弄头发遮挡,顺便问些她不是很关心的问题。 刚问完,鼻间飘来一股让人垂涎的香气,她肚子不由得咕咕叫出声。 这下,她更窘迫了,低下头,目光闪躲。 “饿了吧给你这个,这些天辛苦了” 玄墨说完把身后纸包着的肉包子递到她面前。 赵青沐早饿得饥肠辘辘,接过来,连声谢谢也没说,捏起一个便咬了一口。 一股浓郁汤汁流满齿缝,她满足得不由得弯起嘴角。 太好吃了 不知是盘缠花完几天没好好吃饭还是肉包太香的缘故,这包子好吃得让她直想流泪。 “你不吃么” 她嘴里有未嚼完的包子,含糊着问。 “我吃过了” 他留下这句话,转身打开了纱橱后的暗门走了进去。 吃饱饭,她很想出去走一走,消消食。整日憋在石屋里她早浑身难受得想出去练练剑。 开门戒指不在她这里,她悲哀地叹了口气,坐回凳子上。 目光无意中一瞥,她见到了桌子上的一枚闪烁着黑亮亮金属光泽的镶嵌磁石的戒指。 她心下大喜。 太好了他留了戒指给我,这样我不需要他也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高兴地带上戒指,拿到眼前左看右看,满眼欢喜。 戒指就如给她定做一样,大小正合适。 她不知道,她睡着的时候,玄墨曾拿着戒指在她手指上套了一下,量过大小后才给她也做了一个。 他敢放心地把开门戒指给她,早料定了她不会轻易离开。他清楚,她留在这就是为了寻找母亲和报仇,她的目的没达成,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的。 拿着戒指,她顺利地开了门出去。 外面是个无风的好天气阳光驱散了部分寒意,她站在谷顶惬意远眺。 许久未动,她练了套剑法热身,之后才满足地回山洞里。 石门刚一打开,玄墨修长身躯站在面前。 迎上他目光,才发现他眼里有一丝轻蔑笑容。 赵青沐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直到他张口,她才停止乱猜。 “我给你准备了个新房间,跟我来。” 她早习惯了他这样说话的习惯,没问什么跟着进了另一道石门。 这次走的是一条陌生的路,从某一扇门后面便改了路线。赵青沐偷溜进来的次数少还没摸进这条密道过。 密道直直通往一个石屋,还没到石屋门前,远远地已看到屋里透出的光线。 她心道,玄墨心还挺细,怕她进了那扇门找不到自己房间,便给她在房间门口安置了夜光照明石,这样她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自己房间了。 进入房间,她见到了不一样的风格设计。不像是大宋的风格,一眼看上去有些异族之风。 她虽然没去过外面的国家地域,但也没少从书 画上浏览异国人文风俗。直觉告诉她,这像是大理国的陈设装饰。 里面是几个衔接的房间,多处是水墨壁画,精巧雕饰,还有接地轻纱长帐,飘逸干净而又仙气缥缈。 看着陈设,像是早就存在的,而非特意为她的到来而布置。 在屋子里绕了几圈,还没等她好奇问之前住在这里的人是谁,玄墨已经张口。 “这是仿着我娘生前住的房间设计的,为了纪念她,我照着脑海里的印象复原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我打扫了一下,你就住在这里吧省的睡在椅子上不舒服。” “可是,这里是你娘的房间,我住这不合适吧” “这里不是,她从来没在这里住过” 说着,他眼里开始渗出一丝悲伤来,赵青沐知道他开始思念他的母亲。 “对不起,惹你伤心了” 看他哀伤的眼神,她自责地说。 “没事。我已经把这里收拾过了,你就住在这里吧” 话罢,他匆匆离去。 赵青沐开始在房间里细致打量。 看来玄墨对他娘真的很依恋,这么多年了,他还念念不忘,居然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房间来纪念她。 她心道。 转过几道帘幕,她见到一个细长柳眉,乌发堆髻,轻纱锦衣的美人画像。 画上美人眼睛狭长,顾盼神飞,和玄墨的一模一样,看也知道就是玄墨的娘亲。 好美的一个美人啊 她从心里赞叹。 可惜了,自古红颜多薄命。 接着,她走到床边,掀起那床锦被,想躺上去看舒不舒服。 刚迈出一步,身后又传来玄墨的声音。 “看你剑法不错,我们切磋切磋如何” 赵青沐一惊,突然想起刚进门迎上他那副嘲笑面容来。 原来他偷看自己练剑,还悄无声息地。 看他那表情,明显是看不起蓝门的写意无妄剑。 “等我一下,马上就来。” 刚还可怜他失去父母,无依无靠,现在他这样嘲笑自己,看来她没必要手下留情。 赵青沐提起青花剑,心道要让他尝尝厉害。 八二 地上掉落的 一本书 谷顶往东二里,一片遮天密林内。 赵青沐和玄墨一人一边,笔直而立,已经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一阵风拂过,掀起了玄墨和青沐的衣摆。 玄墨轻蔑地瞥了她一眼,似乎根本不把她即将使出来的招式放在眼里。 “出手吧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我可警告你,你刚才的眼神已经触怒我了,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个病人就手下留情。” 赵青沐此刻眉头紧锁,一脸严肃,以证明自己绝不留情的态度。接下来,她势必会出全力,来证明蓝门剑法的奥妙和不可撼动的武林第一剑宗地位。 “放心,我就算只剩下四成功力,对付你绰绰有余” 玄墨嘴角一扬,仰着头高傲答道。 “话可别说太早” 赵青沐话音未落,拿着剑一步越了过去。 咻一剑贴着玄墨的右耳呼啸而过,赵青沐落稳后,反手又是一剑砍向他头颅。 玄墨弯腰躲开后,接着又是紧密一剑打了个旋儿,回锋刺向他肋下。 招式之紧密,身姿之灵活,玄墨相信她是下过苦功夫的,而且赵岩冥自创的剑法确有他厉害之处。 若不想办法从她设的剑阵中游离出去,恐怕不出几十招,他便会变为被动,变成她的猎物了。 再厉害的剑招也必有它的破绽,天下间没有一种完美得无可挑剔的剑法,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所谓万物相生相克,便就是这个道理。 何况,如果猜的不错,她这剑法学得太早,招式记得太过生硬,缺少了一些适合自己的,适合当下情景的变通,导致她出招太过套路,太过明显。 这样一来,任谁都能看出她这是准备好的一个陷阱。知道是陷阱后,谁还会按照她的路数走 玄墨假装不晓得这一切,暂时先进入这剑局。 赵青沐接连使了十几招,发现他居然乖乖上当,当下心里大喜,暗道:以为他有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这么容易就入了我的局,看我一会儿不笑话他。 突然一剑从玄墨脚踝擦过,他踉跄一步,险险避开,然后一个转身立定。 “我小看你了” 玄墨背着手,从容地道。 只见气息一点没乱,面容淡定,不像是占了下风的人该有的表情。 “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赵青沐脸上越来越得意。 “不” 玄墨果断拒绝,然后迈出步伐,向她冲了过来。 不晓得他怎么想的,不认输罢了,反而还敢主动进攻。 赵青沐心说既然你非要领教我的厉害,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也只好给你点颜色看看了。 她便提起剑也冲了上来。 玄墨手里没有武器,这半天都是空手抵挡躲避,此刻他仍然以手为剑,伸手便点向赵青沐身上要穴。 当先一指,他先点向赵青沐腰间,赵青沐自然回剑拦截。 一剑拦开玄墨的手,接着他又一指往她肩膀点去,赵青沐马上闪身回避。 接着,玄墨分别指向她小腹,肋下等穴。 赵青沐自他这次出手开始便有些手忙脚乱。 以指力玄墨怕出手太重,冲撞她经脉,于是慢慢地他变换为掌,均平内力,与她周旋。 玄墨虽身材高大,但步法自如,自赵青沐身遭游走疾快如风。他现在才用了四成内力,如果他开全力,只怕会像鬼魅一样。 渐渐地,赵青沐有些迷失方向,摸不清玄墨的出招路数。 他出手快速,明明是对准一个方向的一掌,出手又随之变换方位,而且,他这击不中,马上会接上另一招难以猜测琢磨的招数。 招数之巧妙,是她所没见过的。她虽涉世未深,但是此种怪异招式,她猜江湖上该是少见的。 遐思间,一掌已向着她小腹而来,她忙抡圆剑拦截。结果,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不等她拿剑的右手有时间变换方向,她右手已被抓住,剑向外送出半米,胸前衣服里的东西掉了出来。 刚才那一掌明显就是幌子,攻击是假,引她扬手是真。她不扬手侧身,衣服里藏着的东西怎么会掉出来。 顿时,二人同时停手。 胜负早分出,玄墨也玩够了。现在该好奇她该作何解释了。 地上是一本管子,静静躺在脚下,散发迷一样气息。 管子她看这个干什么研究治国,军事,五谷 ,地势,水利 玄墨皱着眉头乱猜。 她想干嘛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她竟然跑那个房间去了这让玄墨有些恼。 他的山洞可是个宝地,里面不光藏了钱财,珍贵药品,他父母的遗物,还有一些他自己爱好的东西。 他平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乱动他的东西他的干叔叔来了,也只是在里面的客室和几个固定地方走动,有的房间他进去了也不敢动里面的东西。 这次,要不是他眼尖,看见她宽大衣服里隐约塞了东西,这本书可就被她拿跑了。 “拿我书干什么女人研究那些有用你又不参政。” 玄墨冷冷地道。 “我只没看过,好奇,谁知道那是本那样的破书” 玄墨心中冷笑不止。破书这可是他父亲的遗物,以前他父亲可是借助这本书和山海经寻找一些风水宝地来着,她居然说这书破 什么都不懂,瞎说 还有,她这挺得理 “下次没我允许不准私自拿我的东西,不然”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顿了顿。 他又拿出了自己一宗之主的架子,他忘了眼前这可不是他能随意差遣打骂的宗内子弟。 “不然,我不帮你报仇了” 想了想,他如此回答。 也就这个能起到威胁她的作用。 “我下次不拿了,现在我有了戒指,可以随意出入,又不无聊,当然不会乱翻你密室里的东西了。” 一句话暴露了自己的行径,她不知不觉脸红了。毕竟在别人地盘上乱翻别人东西可不怎么礼貌。 “那就好。” “你的武功太差了想杀魔头还差十万八千里,好好想想你该怎么提升自己吧这样的身手,就算给你机会接近墨一,你也杀不了他。” 玄墨话罢,捡起书揣在怀里,一拂袖子大步徜徉离开。 赵青沐怔怔望着他的背影。 有一瞬间,她觉得他有种不俗的王者气质,仿佛他生来就是众人之上的领导者,不应该隐居在这幽僻之地。 八三 三花脚下 刘言长眼下忙着回去复命,便只在破屋与秦文络叙了一晚,第二天便早早上路回燕京了。 通过交谈,秦文络知道魔宗此次遭到重创,短时间内必然会躲避起来休养生息,而他们再想拿楚忘的人头还要另寻他法。 这对他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此次事出有因,不能拿到楚忘的人头,罪不在他,所以他大不必担心,暂时可以放心回去与家人小聚一段时日了。 破屋一别,秦文络继续在临安观察蓝门的动向。同时他也在打探赵青沐的下落。 一家酒馆内,他打探到:如今,四方势力渐渐往蓝门靠拢,太子终于坐不住,遣人来慰问。 这对于韩双玉来说更是锦上添花,是个大好消息。 解决完自己家的烂摊子,孙愕急匆匆地赶往蓝门,去秘密会见太子。 他不直接去毓秀庄召见孙愕,而是让他千里迢迢来蓝门,更是向天下宣告了如今蓝门韩双玉的重要性。 果然,他这些时日不断努力拉拢势力终于起了成效。 当晚,他不仅见到了太子,得到他的赏识,还被太子赏赐了个夜行护卫的职位,地位堪比太子身边的亲信守卫。 秦文络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 不知青沐有没有听说这件事,万一她也知道了,那岂不是晴天霹雳。 赵岩冥半生的心血,现在就这样被韩双玉光明正大地取而代之了,他是何居心现在还未表露出来 秦文络不禁担忧起武林的未来。 中原这边攻打魔虽已成定居,但现在因为畏惧魔宗的实力,加之造成损失需要恢复,因此短时间内该不会有什么动作。 现在他很好奇西域那边的动向。 上次三花教被魔宗重创,那三个老家伙现在是生是死,躲在了何处,会有什么动作还未知晓。他便有了西行的想法。 韩昭云在这边有固定的联络人,他本不必再次久留,于是次日他便收拾好行囊踏上西行的旅程。 一路上,他走过水路,行过山路,骑马越过片片草原,干旱沟壑,寸草不生的土石山,穿过沙漠。按着打听来的方向,走了很多天,直到自己带的水全部消耗完之后,他才停下。 此时,他已被那入眼即是昏黄的无边沙漠搞得快要迷失了自己。 他走了很远才找家店住下,直觉告诉他他是干加缺水导致的虚脱,出现了幻觉。 喝了很多水,好好睡过一觉,他才恢复。 来到这异国他乡,听着他听不懂的异国话,吃着陌生的饭菜酒水,他很不习惯。 晚间,温度有所下降,空气中不在燥热,他才敢出去见识一下这别样的大漠风光。 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带来几粒风沙,打在他脸上不痛不痒,他随手去摸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干裂的皮肤。 他想起那三枝老花干裂如同丑橘的皮肤,暗暗感叹这地方生存的不易。 次日,因为语音不通,他连比划带纸上画的,很久,终于向店家打探到了他要去的最接近三花教的一个小镇。 沿着脚下被无数西行经商往来的人踩出的沙漠中一条难得没被覆盖淹没的大路,秦文络骑着用玉佩换来的另一匹马很快来到了那个小镇。 这个小镇远处,抬眼即可隐约望见多座矗立的石窟尖顶。 石窟被风沙掩盖,模糊不清,看起来神秘莫测,多座石山之间道路必然曲折易设埋伏,猜的不错的话,三花该隐匿其中。 眼前的这个小镇,处在石窟外围,这个时节不时出现点枯黄绿色,想必有些水源,所以它得以延续存在这么多年。 进入小镇,他终于望见了几个穿着不同店家等人的中原人。 小镇常年被风沙侵蚀,到处破败,呈现灰蒙蒙的颜色,街上来往行人从面皮来看很容易便分出哪些是外族人,那些是当地人。 走在其中,入耳也有了些能听懂熟悉的语声。 挑了家大一点的客栈住下,他便吩咐小二把马迁到后院喂食。 大一点的热闹的地方都好打探消息,这是他们这些人一惯的做法。尤其是初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先做一些调查怎么也好入手他以后要做的事。 一连住了半个月,直到他的皮肤晒得有些变黑,他还是没能打探出什么来。 这有点像他和赵青沐在横山寨时的情况。 他要找的人明明就在这里,那么明显,可就是大家谁都不知道。也不是闭口不谈,闻则远之,从他问过的人表情和他后续追踪的 情况来看,他们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不知道。 他更好奇了。这三花老贼比魔宗的人还要奸诈,居然可以做到住了这么多年脚下的人对他们一无所知。这也是能耐。 他秘密观察了许久,没有找到三花露出的马脚。于是便开始向人打听远处那几座石窟。 出乎意料,不光另西域诸部闻风丧胆的三花教他们不知道,就连那几座石窟,他们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据他们虽说,那几座石窟,自他们祖辈生活在这里的人时期就有,这些年他们偶尔也会进入其中采些食材辅料。在他们眼里,那石窟平平无奇,除了岔路太多容易迷路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们这一说,秦文络更好奇了。他开始怀疑自己打探的消息究竟是不是真的,或许他重金买来的消息一开始就是错的。或许找的人不靠谱,打听的都是口口相传,早不知真假的消息。 可是,他再三确定过的消息,也会是假的一个人能打听错,十个人也能错 不可能。 他当下便肯定了自己。 错的一定是眼前的人和事。 这一定是他们设置的障眼法。 想他一个十恶不赦的邪教,怎么会把自己藏匿的地点大肆宣扬出去,让仇家直接找上门 当然越是临近他脚下,他越要藏匿起自己的狐狸臭味,防止被人嗅到追踪而来。 秦文络嘴角一扬,心里有了思路,大摇大摆走回了那家客栈。 最近这些年,武侠看得人少了,但是我不认为武侠已经没落,上一代人,别说八零后,就是九零后也就相当多的人喜欢武侠小说,那些金庸古龙的小说一直有人看,也有人入了坑,跟着写,也有人写出了小成就。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出于爱好,出于真心,并没当成职业,所以不会到处拉人找出版商出版。没有推广,纯当兴趣,所以也就知道的人比较少。但是,少可不意味着没有,意味着没落。一旦哪一日武侠之风再次掀起,武侠必然再次登上顶峰不管别人信不信,我信我小时候,我的父辈舅舅辈就开始看金庸古龙。现在他们看起了军旅题材,不是不爱了,而是很少再能进入视野,一旦有了好的作品,当然还会忍不住再看。我是九零后,喜欢的东西题材十分广泛,但是对武侠仍保留着不敢说超乎寻常也十分浓重的热爱。要说,武侠没落,我打死也不信或许在某些角落,它正以适合自己适合时代的方法滋长着,武侠永不灭谢谢 八四 响亮的一耳光 一眨眼,从他离开横山寨已经过去快要近两个月了。 这期间,他经历了很多很多。 他险些死掉,后被救下,修养些时日。回到北墓,又去了趟临安,遇到刘言长。 之后又启程西行。 如今又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 现在入眼大多是黄沙和昏红日光,他早已忘记了真正的时间日期。大致推算,中原大部分地域现在该是万物进行复苏的初春时节了。 初春时节,还是有些冷的。 每年元旦的时候,韩昭云会在显眼的地方绑上几缕红色,以表示那是个欢喜的节日。 他见过外面过这个节日时的情景,远比北墓派的热闹。可是他从来不敢说不敢怨。 这些节日对于父母健在,家族团员的人来说是个欢聚一堂,喜庆的节日,可是对于一些家人不在,心在漂泊的江湖人来水也就无足轻重了。 可是这边似乎根本不知这个节日,只是一惯地进行着他们原本的生活。 客栈里,每天都会有来往的各种人。这里的店家常年和各种人打交道,于是也会说一些其它地方的话。就比如中原话,他知道的就很多,得益于这里常年不断的中原客人。 秦文络的很多消息便是从他那里重金打听得来的。 这日,他照常早早起来,去二楼靠窗的地方一边赏着外面壮阔无垠的景色一边喝盅小酒。 听说最近可能会有一场风暴,所以他老实待在客栈,等风暴过去再启程去探那几座石窟。 酒刚递到唇边,下面一个熟悉的语声让他大吃一惊。 下面一个熟悉稚嫩的声音说了一句:“小二,来碗面,来叠牛肉,来叠小菜,快点,饿死我了” 一口酒差点喷出,结果酒盅一歪,还是洒在了衣服上。 这是孙若灵的声音 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她来这干什么她和谁来的 心里顿时起了无数个疑问。 秦文络向下一探头,发现除了她自己,再无别人。 这家伙自己一个人背了个行囊,穿了身男人衣服,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看来一路上也没少受罪。 他有些想笑,还是忍住了。抓起几粒花生塞进嘴里,他心道:且先看看她要干什么吧 面和肉一端上来,孙若灵饿虎扑食一样开始吞咽。 看她这吃相,该有三天没好好吃东西了。 眨眼间,风卷残云,桌上一片狼藉,碗已经见底,菜渣满桌,肉也只剩一片。 就在她打着饱嗝加起最后一片牛肉时,突然一颗花生自上而落,嘣地砸在她脑瓜上,弹了一下后吧啦一声掉到桌子上。 她抬起浑圆脑瓜好奇地向上看了一眼,一张混着沙土和油腻的小脸乍看之下十分滑稽。 眼珠滴溜溜把上面扫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人,孙若灵便低下头,开始伸懒腰,掏行李,找铜钱。 嘣 又一粒花生,准确无误地打在她脑瓜上,掉到了桌子上。 这下她不高兴了 姑奶奶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我戏弄别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戏弄我,让我抓到哪个孙子我非不扒了他的皮的 她心里愤愤地想着,嘴里开始大声嚷嚷。 “谁哪个孙子不长眼睛出来,别等姑奶奶抓你出来” 说着,她站起来,开始沿着楼梯一个个搜寻楼上的人。 目光瞥到一个熟悉的侧脸时,她眼中突突一阵酸涩加感动。 “秦” 还未等她泪眼婆娑地喊完他的名字,他早竖起一根手指挡在唇边。 她识相地闭了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结了账,上楼去找他。 坐到他对面时,她抹了两把眼泪,又高兴地呲起了牙。 “我就知道,那老头没骗我” “哪个老头” 秦文络喝下一盅酒问。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告诉我说我有个朋友在这边,还告诉我路线,我就跟过来了。” “这你也信还有,你不在家待着出来跑什么一下子跑到这么远地方,经过你父母允许了么” 孙若灵突然面对被这么多问题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一下子怔住了。 提到她父母,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然后,她撅着嘴不情愿地叙述了自己来这的经过。 原来,秦文络和赵青沐离开毓秀庄之后,毓秀庄便一直烦扰不断。 一面是魔宗的人多番搅扰截货。大到价值连城的玉石珍宝贺礼,小到押送到一些小庄的未经上色的布匹原料,他们都要抢劫。 另一面则是韩双玉渐渐拉拢过多势力,太子都站在了他那边,导致他不得不随时听候蓝门差遣。如今毓秀庄的地位与日具下,接到这道纸谕的时候可把孙愕气得不轻。 虽说打劫的是不是魔宗暂且不知,但是太子这不理智做法他就已经颇感不平。 那几天,孙愕火气格外大,经常拿不懂事又不听话的孙若灵出气。 而孙若灵趁父亲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母亲回了娘家找人援助,没人顾得上管他,便夜夜换装从后院跳墙逃出去,到外面闲逛。 碰巧有一日,孙愕去后院房间找东西,一转过亭子正碰上一身酒气男子装扮的孙若灵。 这下,他把他积攒多时的怒火一并发泄出来。 什么不知检点,一个姑娘家的,以后谁还敢要,居然还喝酒,是不是去找男人鬼混了,是不是已经不是姑娘身之类的难听话骂了一堆。 期间孙若灵还了嘴。孙愕本就郁闷,喝了不少酒,酒劲一上来二话不说直接甩过去一个响亮的大耳光。 啪的一声,深夜里引来了一群下人。 她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气心说娘都没打过我,你竟然打我。于是不顾侍女的阻拦,收拾东西连夜出了家门。 孙愕只当她是气话,还放出话来道:让她走,走了之后以后再也别想进孙家的门。 她从小到大,去过最远的地方还是她娘陪同去的临安。 如今,她孤身一人,满面泪痕,背着包袱站在江陵城外凛冽的冷风里,一时竟然不知该去往何处。 她自然最先想到的是孙子齐。 可是他哥自从子承父业开始便忙碌不断,一年没有几天是在家里,如今就连她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的毓秀坊。 再一想,她便想到了秦文络。 八五 被挤跑的壮汉 她自己都没想到,只是随便想一想,之后便真的见到了秦文络。 那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个老头,老头只要说请他吃顿饭,她就能和远处的一个朋友汇合。 起初,她自然怀有戒备心,拒绝了老友的好意。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跑出来爹都不带理的,明显是不疼她了。娘又不在,陆州道远,自己眼下无处可去,不如顺着这老头的指引瞎走一通,大不了盘缠花完乖乖回去。 于是,请老头吃了顿饭,她便按照老头的指示,随着商队来到了这里。 这几日,她跟从商队风餐露宿,没少吃苦,从她黑黄颜色,瘦了一圈的小脸就能看出。 听了她的叙述,秦文络不禁好奇起老头的身份来。 好个神奇的老头,能知道我的行踪,还能知道我认识以及认识我的人,日后回去我非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个人不可。 “气死我了,从小到大,我娘都没打过我,我爹居然敢打我耳光,过些日子我娘回去,我定要告状” 孙若灵眼珠冒火,拿起秦文络的酒盅就灌了一小口。 “你怎么还学会喝酒了” 秦文络拿回自己的酒盅,放到自己跟前,像是怕她再喝。 “跟我那几个哥们学的,听他们说这东西挺好,喝了听不到唠叨也想不起烦恼,一醉解千愁” 她说着眼睛直盯着他手旁的酒壶。 “不准喝你还小,喝多了喝坏脑子” 他这一吓唬,孙若灵立刻砸吧几下嘴,收回了饥渴的目光。 “你这胆子也够大的,也不怕被人骗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不回去。” 她一噘嘴,回答得斩钉截铁。 “别闹了,你爹该担心你了你娘回来发现你不在家该着急了。” “哼别跟我提我爹,我没爹。” 秦文络刚要喝下的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这种话也敢说,果然还是个孩子。 “若灵,你也不小了,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么不光毓秀庄,整个中原现在都笼罩在一种巨大的危机中,而你的父母正努力维持着你家的生意人脉,你可知他们远比你要忧愁。这个时候,你再添乱未免太对不起他们了吧”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若灵眼里的光终于柔和起来,她的倔强和蛮横很快便败下阵。她始终是懂事的。 “我也知道他们很不容易,可我也有我自己的自由啊我在外面交那么多朋友不也是为了打听给我们家搞破坏的魔宗下落么我学喝酒不也是为了套人家的话么我我险些就找到那些坏人” “若灵,这些都不是你这个小孩该做的事” “我不小了,我已经长大了” 她叫嚣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可是她越要解释,她稚嫩倔强的面容越彰显她还是个孩子。 “若灵” 秦文络终于正眼看她。 这半天他眼里只有茫茫的沙漠,似乎满腹心事,却不说出来,只是单劝导她回去。 久别重逢,她早积了一肚子心事想说给他听,那些她经历过的趣事,伴着她浓浓的思念,估计说上个一天一夜也说不完。 可是,眼下,他只想让自己回去。她必须要找出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的理由。 所以她才会格外注重那句她长大了。 实在不行就翻脸,叫他不要管自己的事,自己强行留在这里。 她那时消极地想。 哪知,秦文络后来说出的竟是:“听话,玩几天赶紧回去,别让他们担心。” 她突然欣喜得不知该怎样回应,只是含着泪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相逢原本是好事,可秦文络现在却不这么认为。 他马上要去三花的老巢去探一探,是吉是凶未知,现在身边多个她,他顾虑也跟着多了。 他想起了在毓秀庄的那些日子,她整日纠缠,恐怕他想甩开她一人行动要有些难度。 可是,也不一定甩不开她。 他眼珠一转,顿时心生一计。 “若灵,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你要写信通知你父母一声。” 他道。 “我知道你想写信引我爹娘遣人来抓我回去,我告诉你,我就不回去。信我可以写,但是写什么,怎么写,我说了算,否则,我夜里趁你不注意溜走,让你们再也找不到我,哼” 秦文络知道她的小心思。她不想让孙愕知 道她在哪里,但是还想让孙愕知道她和他在一起。这样,把她交到他这她父母会放心,且不会催她回去。 “好” 她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之快,顿时高兴得乐开了花。脸上黑一道黄一道的,又抹了几道,活像个调皮的花猫。 白天把信寄出,晚间,秦文络帮她打点好一切,她便心安理得住在这里。 为了能和他挨着,她硬是磨破嘴皮子挤跑了秦文络隔壁原本住着的大汉。 大汉收拾自己行囊搬出去的时候一头雾水,看了孙若灵不下十次,好奇这间他住过的充满汗臭的房间是不是埋了什么宝贝竟然这么重要。 夜里,孙若灵就像是只耗子在被子里串来串去。她很想知道秦文络在隔壁房间都在做什么,也想进去看看。可是现在是深夜,别说她一女孩子家夜里进入男子房间传出去不好听,就算她是男子,夜里打扰人家休息也是不对的。 她靠数绵羊和在床边倒立下腰,直到把自己折腾累了终于睡了过去。 早上,房间里刚透进一丝不明显亮光,她便醒了。 醒了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敲隔壁的门。 她溜到秦文络门口,先竖起耳朵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然后不等她抬起手去敲,门自动打开。 她一惊之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早饿了么” 孙若灵现在没时间好奇他房间明明没动静却早已穿好衣服,现在穿戴整齐地站在她面前,而是在脑瓜里飞快地找寻她起这么早得借口。 “嗯,特别饿。” 还好,他没问,不然尴尬死了。 她点着头道。 早饭按照中原传统的菜式,上了一桌荤素各半的好菜。秦文络为给她补这些日子欠缺的营养,看来没少破费。 自打离家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桌前,她一边大口吞咽,一边混着饭给他讲一些她见过的新鲜趣事,直到她肚子撑得浑圆,歪在椅子上喘息,她才消停下来。 吃饭都堵不住嘴,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了,秦文络喝着小酒心道。 八六 探巢 这天夜里,一场风暴自远方悄无声息地到来,吵醒了熟睡中的大部分人。 窗外突然出现卷帘拍打门框的声音,秦文络猛一睁眼,翻身下床。 他忙去敲孙若灵的门,提醒他风暴来了,准备着做好逃离的准备。 各个房间的呼噜声变少,偶有翻身压到旧木板床的吱呀声,可是却没有听到开门声。 住在这的人大多对此见怪不怪,任凭外面狂风呼啸,沙石击打房顶,仍旧窝在床上不为所动。隔着门偶尔还能听到阵阵鼾声。 二人从房间出来,坐到楼下空桌子上,开始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小二打着哈欠从里面走出来了。 “二位,不用着急。小灾不用跑,大灾躲不了这会离天亮还早着呢不如回去睡会,天亮了,风暴就该过去了。” “小二,听你这话,这场风暴并没有多大杀伤力,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小二神秘一笑,回答:“客官,这您外行了我们靠听” “听” “对,就是靠听。动静太大的,不等你反应,我们早就提醒大家躲起来了这场风暴由远及近,它的动静本来也不怎么大,所以你看,几乎没有人会在意。” 秦文络这才知晓那些人面临风暴还能躺得如此安心的原因。 看来这些人来沙漠次数多了,早对这风暴的动静有所熟悉,所以此刻他们不出门也能知道外面的情况。 果然,这场风暴只延续了一天,次日,天上便放了晴,黄沙便落了下去。 打开门,外面仍和以前一样,远处还是乌蒙蒙的,看不见风和鸟兽的痕迹。不同的是,黄沙飞舞够了,天空更加蔚蓝,现在能感受到炙烤的烈阳。 是个出行的好天气 秦文络当即决定,去一趟石窟。 此前,他要安置好孙若灵才行,她一定不能跟去。他要去的地方凶险未知,她一个女孩子家,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和她父母交代。 借着带她出玩之便,秦文络给她买了几块当地特产酥糖,在糖粉之中掺了点迷药递给她,打算让她熟睡一觉。一觉醒来,他估计已经从石窟回来了。 这样,既没耽误他办正事,也没让她冒险。 当秦文络把和着迷药的两包酥糖递给孙若灵时,她欣喜得两眼放光。 “尝尝吧这里的特产,羊奶酥。” 孙若灵高兴地接过,一点也没怀疑,当即便打开其中一包,捏起一块在糖粉里滚一滚送进嘴里。 “嗯,好吃,又奶又酥,太好吃了” 看着她吧唧吧唧吃了好几块,秦文络放心多了。 不一会儿,药劲儿上头,孙若灵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 秦文络伸手一接,揽住她肩膀。 左手一抬,她这个人轻飘飘被他抱起。 看着她熟睡,秦文络自言自语道:“若灵,对不起了,我要先去办件很重要的事,你先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把她抱回客栈,放到床上,他便带上自己的东西急匆匆出了门。 秦文络前脚刚走,孙若灵马上从床上坐了起来。 此时的她面容冷淡,和刚刚还傻笑的她判若两人。 她瞥了桌上没吃完的酥糖一眼,嘴角扬起一抹轻蔑的笑,随后拿上自己的剑,马上跟了出去。 几座石窟看起来近,实则很远,秦文络不停歇奔了大概一个时辰才抵达石窟脚下。 临近石窟,空气突然变得湿润起来。附近植被很多,看来附近是有水源的。 眼前一条笔直的大路突然分成了若干条小路,各自通往石窟山之间的夹隙。 秦文络原地立定,思索片刻,择一条小路走了进去。 远远地,孙若灵默默观察他的一举一动,然后跟着他也走了进去。 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不久就绕到了另一条小路上,然后,周围复始,在这些岔路之间徘徊。 秦文络发现了这一点,便不再继续找路。 路很可能只是个障眼法,这三花教很可能是把自己的老巢安置在哪个石窟里或者地底下,然后把门设置在隐秘的地方。 外人来到这首先只会想到找路,门便变成了次要,由此他们巢穴的入口便会更安全。 想到这,他开始于怪石和山体之间摸索。 说不定,入口就藏在石头裂缝间或者山上的石窟里。 远处,孙若灵看着他一会儿飞上一会儿跳下,一会儿钻进石窟一会 儿于石头间摸索,她很是奇怪,又不能上前,只好继续躲在暗处观看。 足足找了又一个多时辰,他在一个有不明显的地方终于发现了些端倪。 果然,这些老狐狸把老巢藏在了这里。 他们极尽小心,生怕人发现,进出时踏到的那块沙石,久而久之上面土质变得松软。然后,再出去时就会留下脚印,于是便会下意识抹去。 也正是他们经常抚平自己的足印,所以才让这块覆盖一层沙土的沙石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他得意地攀上那座山,跳进石窟,果然,嗤的一声他滑下一个土坡。 之后,他便落到了一口枯井之中。 上面的细沙成束落到他头顶身上,他一边拍打一边向四周观望。 枯井中只有上面透进来的一点光线,四周昏暗得无法看清,他便拿出火折子引燃。 靠近井壁,他看到了上面的图文和暗门。 正当他要扣动暗门旁的机关时,嗤的一声,身后掉下一个人来。 突然的一瞬间,秦文络像受惊的野兽一样马上拿出紫金萧做好防备。 他的后背都是冷汗,火折子早被熄灭,借着昏暗的一丝光线,他蹲在角落不出声冷静观察。 若是那几个老贼,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他心里暗香。 可是,掉下来的这个人静静的趴在地上,突然就失去了动静。这让他很好奇。 莫非这老贼刚回来还不知道家门前站了个人 就在他准备吹萧洒过去几根针让老贼尝尝时,一声熟悉“哎呀”让他顿时放松了戒备。 “是你你怎么跟来了” 秦文络万分好奇,现在已经忘记了自己一惯仁爱的大哥哥语气,直接用“你”来称呼。 孙若灵被他这一说话吓得不轻,她没想到秦文络还在这里,她以为他早已进入下一个地方去了。 马上,她便听出秦文络的声音。 “我” 听她犹豫的语气,她还想解释什么。 “你不是已经昏过去了么” 此刻,他也顾不得自己擅自施迷药是不是不对。 “我还要问你呢急着弄昏我,自己到底要干嘛” 现在她反而问得理直气壮。 “幸亏我爹平时嘱咐我,出去一定要带解药茶,不然这回真被你算计了” “解药茶是什么” “就是醒酒解迷药的茶,用很多种药材熬制的,十分有效,我一直用它来和人打赌喝酒,千杯不醉。” 她说得异样冷静,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欣喜。 认识这么久,秦文络一直把她当孩子来看,没想到她居然暗藏小心思。现在又用大人的口气和他说话,秦文络开始觉得她有了变化。 不知是因为和她相处时间不长,还是根本就认识过她的为人的缘故,他总觉得她不是眼里所见的那种单纯的孩子。 八七 变装 就在二人说话间,暗门处传来女子说话声。 秦文络第一时间捂住孙若灵的嘴,把她拖到井壁一丛枯草后。 她顿时闭嘴,心扑通扑通乱跳着乖乖地贴着他站好,不再出声。 不一会儿,暗门便打开了,从中出现两个迈着妖娆步伐的身影。 光线昏暗,看不清二人面容,只能瞥见两件麻灰大斗篷下若隐若现的长腿和胸前白花花的一片。 其中一个声音抱怨道:“哎不知道这白老大还能不能撑过去。” 另一个身影顿了一下,马上斥责:“闭嘴,小晴,你也不怕被圣主听到把你丢进胡狼窝去” 那个小晴明显不高兴了,哼唧几句,扭过身右脚一踏井底便升了上去。 接着,另外那个女子叹口气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秦文络心道这是个好机会,放开捂住孙若灵的手,一垫脚也跟了出去。 两个女人未走出几步,只觉一只大手猛地在自己脖子后敲了一下,当下便眼前一黑,双双倒了下去。 这时,孙若灵也跟了出来。 “你打昏她们作什么” 她话里夹杂一丝醋意。 尤其见到眼前两女人四仰八叉的,胸前腰腿大大裸露着的情景。 穿成这样明显是为了勾引男人,不要脸,坏女人 她在心里一边骂一边去看秦文络的表情。 秦文络对此早已见怪不怪,非但没有回避眼神,反而弯下腰去脱她们的衣服。 孙若灵这下更难以忍受了,她几步越过去挡到前面。 “你住手” 见秦文络一脸茫然,她继续道:“我知道你想扮成她们的样子混进去,脱衣服这种事,让我来” 他欲哭无泪,明明是想看她们肩上露出的一点花纹,被她误认为这样。也罢,脱下她们的衣服换上混进去倒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风险,不失为一条好计策。 秦文络起身,嘴角一扬,回道:“好吧那就劳烦你了” “不用你劳烦,你只要不要再把我一个人丢下就好。” 她一边抱怨着嘟囔一边已经解开了一个女子的斗篷。 斗篷一拿开,孙若灵看到了这个女人的面容。 而秦文络则看到了完整的花纹图案。 果然是美女好美好美的一个美女 再解开另一个斗篷,同样又是一个美女。 两个这样美丽的女子,怎么会跑到那三个丑男人老窝里,心甘情愿地做他们的属下 秦文络无比好奇。 接着,他便在她们肩头和耳后脖子处花纹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道血色的如同闪电一样的纹路,自肩膀顺着脖子绵延而上,直到耳后,那些四散开去的枝杈才隐隐消失,像是隐进了血肉皮下。 乍看之下,那花纹如同血色刺青一样绚丽壮观。可是他知道那是一种剧毒,号称夺面花的剧毒。 这种毒一开始被种在肩膀之下,随着年份的增长,它会向面部聚拢,向一朵花一样盛开滋长。 直至长到脸上,它的毒性才开始发作,那时,花纹所蔓延的地方皆会糜烂发臭,中了这种毒的人下场都很凄惨,不光是因为毁容散发恶臭被人嫌弃,还会承受着巨大的恐惧和痛苦。 唯一一种能减缓毒发的办法便是定期服用解药。 好一种牵制人的阴狠招数。 真恶毒 抓来这么美的女子牵制她们只为满足自己的兽欲,这种事也就他们三个做得出来。 孙若灵见他神思游离,以为他乱想什么想入非非,马上不悦。 “你转过头去,不准看。” 秦文络一回神,见她气冲冲的模样,马上给她解释了这两个女人身中奇毒的事。 听过之后,孙若灵更加为她们惋惜。 惋惜过后,她回到现实,打量秦文络几眼,问道:“你确定要穿上他们的衣服么” 秦文络看着那薄如蝉翼的轻纱,鲜红料峭的露腰又露胸的短褂,还有那一移动便会露出大腿的裙子,他嘴唇抽搐一下,马上摇头。 “我只是需要她们的斗篷” 他道。 “我看悬,这两出来的都是美女,咱们不扮像点怎么以她们的身份混进去。” 她眼珠一转,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嘲笑你的,以后出去我也不会提这件事。” 秦文络看着她的怪笑,满脸阴霾。 扮女人这种事,他这辈子还没干过,想想就觉得难受。 半推半搡,极不情愿,他被孙若灵强行脱掉了自己衣服,换上了一身女人衣服。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做过这样的事,几乎都是孙若灵协助完成。 他不得不承认,他低估了孙若灵。 这样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无论是做事头脑还是动手能力,几乎不低于他遇到的那些江湖老手。 他满脸不情愿,孙若灵却乐得合不拢嘴。 肚兜他怎么也不肯穿,硬是被她要挟着穿上,道理一套接一套,比他爹讲给她时说的都详细。 什么你不远千里来这里还不是为了这么重要的事,如今到门前了你不能因为这一步浪费掉以前的努力,万一她们发现,日后加强戒备,再想进去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她这话一激,秦文络不得不乖乖就范。 肚兜短褂,裙子,轻纱外衣一应俱全,全套穿上。 他的皮肤很白,露出腰和胸前完全不输女人,奈何大男人怎么说也有腿毛,无奈长裙之下套上了他自己的裤子。 照着那女人的发髻,孙若灵解下他的发冠,胡乱绕了一通,总算完成。 之后,她乖乖给自己穿上了另一个女人的衣服。 孙若灵生的本来就很俊俏,年纪尚小的她穿起这样的衣服来虽说有点不伦不类,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这一点,秦文络只敢在心里说给自己听,不敢说出来让她知道。 两人把自己的衣服胡乱给她们套上几件,便把她们捆起来堵上嘴,丢到了很远的一座山后。 终于结束了换装,二人对视一眼,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两个女人恰巧也是一高一矮,从外表上看,只要他们遮住脸,几乎不会被认出来。 孙若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秦纹络,你很有做女人的天赋,哈哈哈哈。” 秦文络不理睬,拿出刚才从短褂中掉出的一张纸看起来。 那是张写着药材,剂量和地址的纸。 猜的不错,那白眉老贼重伤之后至今未愈,仍旧需要药物来养伤,所以才会派这两个女人外出买药。 “上面写了什么” 孙若灵笑够,凑上前去和他一同观看。 八八 可怜女子们 “这是张药方,写的都是药材,那老贼看来病得不轻” “老贼是谁对了你还没说你来这是做什么呢” 秦文络忽然想起,这孙若灵贸然跟来,对即将面临的人和事还一无所知。 “我来这查一个叫三花教的西域教派,听说他们平时挑拨离间,坏事做尽,所以我来看看是不是这样一回事。” “一定就是你看刚才那两个姐姐脖子上那道血色发散状的毒印,就知道是有坏人给她们中下什么用来牵制她们的毒。” 一路上,秦文络对自己的穿着十分介意,迈出的步伐也小了很多,总是拿宽大斗篷把自己挡个严实。 站在药材铺前,两条穿着裤子又套着长裙的腿原地立了许久,他竟忘了该先迈哪条。 铺子里柜台前站立多时的掌柜的见门口立着二人许多时候不进店,却又不走,不知为何,于是边打算盘边不时张望。 他扭捏的姿态,惹得后面孙若灵不时窃笑。 最终还是她出马,拿着药方顺利买到了药材。 二人拿着药方,折回镇上,买好相应的药材,又回到了枯井暗门前。 这次,秦文络毫无顾忌地按下了暗门开关。 门乍开,一条阴暗石阶路马上呈现出来。迎面飘过来的湿润冷空气让他们同时打了个寒噤。 不只是因为他们现在穿得少,还夹杂着一种未知的恐惧。 三花那么厉害,魔宗那么多长老和墨一都不是对手,他一个人带了个不如他的女娃子,他又怎能不怕。 可是,怕又怎样,都进来了,退出去按她说的岂不是前功尽弃 再者,那三个老贼一个重伤一个中毒一个看似很弱,现在他们又不是勇夺,走的智取的路线,万一不成功还有退身的余地,这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他大步迈了进去。 孙若灵捂着嘴再一次窃笑,乖乖跟着往前走。 看着他高大又“窈窕”的身影,她心里一种难说出的感觉。 那是一种喜欢却又暧昧的感觉。 明明眼前就是自己喜欢的人,现在穿得这样滑稽,她该觉得好笑才对。可是,当她笑过之后,她居然欣赏起他的另一番美感来。 她还是喜欢粘着他,不管他变成哪种样子。 沿着暗道往前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偌大的地宫前。 地宫前没人看守,他们从中大摇大摆穿过,接着便到了一处黑水池子前。 才刚来到水池前,已经有人过来搭讪。 是一个和刚才敲晕那两女人年纪差不多大的一个女人。 相同的是肩上的血色花纹,不同的是这个女人没有披着斗篷,穿得反而更为暴露。 “你们怎么才回来,三圣主都喊了好多遍了” 女人再没多说什么,厌恶地瞪了他们一眼,拿过药包转身怒气冲冲地走入了旁边一个石雕大树后。 女人刚走,身后又传来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两个,圣主这几日心情不好,需要人时刻陪守,你们还不快去洗漱,换身衣服赶紧去服侍圣主。” 话罢,这女人扭着纤腰走进了另一棵石雕大树后。 他们相视一眼,跟了上去。 绕到树后,他们才发现那里原来藏着一道门。 水池前面一共三颗偌大的石树,看来每棵树后面对应都有一道门。 最先接过药包那女人猜的不错该是去煎药了。而刚才指引他们去洗漱的女人该是带着他们去换衣服。 进入这道门,果然水气氤氲的,其间还夹杂着洗浴香料的香气。 再往前可以看到一扇扇半幽闭的雕花木门。 孙若灵好奇地往里面瞥了一眼,与一个眼神魅惑,稍上了些年纪的女人对上目光。女人回了她一个戏谑似的表情,让她毛骨悚然,赶紧转过头不再去看。 门缝里时常瞥见衣带不全的女人,再躲避不想去看,眼角余光也难免会瞥到。秦文络顿时觉得这里空间那么逼仄,窘迫,他恨不得马上转身,原路返回。 可是,耳旁又响起了孙若灵那句话:这次失败了以后再想混进去岂不是比登天还难 他一咬牙,立即打定主意,继续往里走 偶尔迎面还会遇到几个表情哀伤或挂泪痕的女子。 秦文络突然惋惜起这些女子来。 他以前打听过,那三花圣主会从中原很多小镇抢走一些年轻貌美的女子。不光是中原,这里也有这样的事情发 生。 这些女子八成是三个淫棍掠夺而来,或作仆人或发泄兽欲所用。 可怜这些女子,突然的遭遇让她们偏离了原本的生活轨道,自此与亲人别离,落入魔爪,任他们玩弄。 能存活下来的估计早被折磨得失掉志向,成为傀儡,不再有光明和希望。应该还会有一部分不堪这样的屈辱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女子。 这里简直比青楼还可怕不,还比不上青楼,那里那些无家可归被收留的女子争气一点还可以凭借自己的一身本领,或卖唱或卖艺为生,而这里的女子别无选择,除了习得一手好的床上技艺之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几个老贼必须死 他心里那个厚重严厉的声音道。 孙若灵见他半天不吱一声,以为他在为陪侍的事烦恼,她知道他怕被认出来,于是马上找别人顶包。 眼前恰巧路过两个姿态放荡的看起来早适应了这里的女子。 孙若灵学着刚才对她们颐指气使的女子那语气和强调。 “喂,你们两个,圣主需要人陪侍,你们还不赶快换身衣服赶紧去” 她话刚说完,两个不大的女子对视一眼,竟信以为真马上跑回自己房间去准备。 在这里,果然“圣主”二字是带着极高威慑力的,只要是圣主的命令,没有人敢不从。 孙若灵龇着牙暗笑,她找到了一个关键时刻很好用的招数。 秦文络回过神,也对她这招感到意外。 二人把这里打量一圈,发现这里四周是女人的房间,中间有个清澈的水池,水池边围了轻纱,摆了果盘。 是不是瞬间就想起纣王的酒池肉林了 嗯,很像,超级像看来这三个老贼还挺会享受,一边抱着美人,一边饮着美酒 踏马他们他挺会玩,可苦了这些女子。 孙若灵早开始在心里诅咒这些淫棍早些见阎王。 八九 不可以有事 二人绕着水池转了个弯,来到角落,一座宫殿映入眼帘。 这里毕竟处在地下,宫殿依山接地而设,一部分埋进地里,于是便呈现出灰黄沙石的颜色。 仔细看的话,可以窥见宫殿柱子上的雕花符文和鸟兽图案。 步入摆了一排照明石的大门,眼前出现一个明亮的大厅,侧面像是连着一个神秘的房间。 再走几步,突然从一扇半开的门里瞥见了一个妇人。 妇人身披腥红纱衣,露出右肩,安静地坐在妆台前一动不动。 那身猩红纱衣,看惯了以深棕麻黄颜色为主的沙漠人穿着后,显得格外鲜艳耀眼。在妇人没几件家具,只一盏红烛燃着的清冷落寞屋子内。 只一眼,直觉便告诉秦文络,这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孙若灵一转身,他已进入一间陌生屋子里。 她不得不跟上去。 一进入屋子,她马上把门关紧,防备女子忽然认出这两个陌生人大声喊叫。 出乎她的意料,女人慢慢转过头来,只是瞥了二人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镜子里面容越发憔悴的自己。 那是一张不再年轻的脸,满脸均是岁月的沧桑,眼神里一种积攒多年的深闺之怨隐隐流露。 “你们,来这种地方干什么是来送死么” 妇人语气冰冷。 只一眼,她便认出二人不是这里的女子。 “我们是误闯进来的,正想向您打听出去的路。” “不用说谎,上一个死前也是这么说的。” “好吧那我就实话说了。我们是来看三花教主是生是死的” “呵够直白,胆子不小” “那三花教主魔宗一行遭受重创,想必好不到哪里去,晚辈自知真正打起来未必是对手,但是逃跑的功夫还是会一些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是魔宗的人” 妇人突然站起来,转过身目光冷冽地看着他们。 “不,晚辈只是碰巧在场。” 他晓得三花与魔宗之间的恩怨,此刻他必须摆明自己的立场,否则一旦站在三花对立面,马上便会死。 果然,知道他们不是魔宗的人后,妇人眼中乍现的杀气消失了。 妇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口出狂言胆大的少年,心里正默默猜度:三个老贼做事不留后路,那日瞧见他们面容的估计都中了剧毒无花毒,他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没中毒” “晚辈命大,侥幸得了解药,所以活了下来。” 此时,妇人不光眼角的皱纹深刻,眉间的皱纹也更深了。 “你们哪里来的解药哦对了,那日却实有人闯进来过,想必你的毒也是他解的。花圣白千谋万算,终是没有算到,有一天自己会伤在别人手下,老巢被人找到,解药也会被偷,哈哈哈” 妇人眼神空洞,半明半晦,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是嘲笑是奚落,是恨还是惆怅。 “冒昧问一句,前辈是” “我是谁无关紧要,我倒想知道你们来这里有何目的。反正你们来到这里总归是一死,死在我手里和死在他们手里没什么区别。再不说实话,我就要动手了,我可没时间跟你们唠叨。” 妇人笑够了突变的语气着实吓二人一跳。 “我们真的是来这里打探消息的。如有冒犯,晚辈们这就出去,绝不再打扰。” 秦文络抓住孙若灵的手腕转身刚要走,只感身后一双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斗篷。 他一咬牙,往前一步,嗤拉一声,斗篷便被撕裂。 马上,他露着肚皮前胸的窘态就要露出。 无奈他只好借势一低头一转身,从斗篷下掏出自己原本的衣服披上。 起身一瞬间,他顺手束好头发。 再站好时,他已换回自己俊朗的少年模样。 “身手不错” 妇人称赞过后,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柄两尺短剑,直直向秦文络刺去。 孙若灵就站在他旁边,可是妇人的身手快如闪电,弹指间她的短剑已到了秦文络脖子前,根本容不得她有时间上前帮忙。 “小心” 几乎是那个心字刚刚脱口,她怔怔看着那柄短剑险险划过他脖子,他一侧身,短剑直刺向他身后的木门。 妇人收回短剑,再次向他胸前刺去。 他自知继续停在原地恐怕会伤到孙若灵,便移 动几步,边躲边向妇人身后房间中宽阔的地方游走。 几招过后,秦文络自知根本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便喊了一声:“前辈可否停下,我们是来找人的” 耳朵里听到找人二字,妇人马上住手。 她收回短剑,再次打量二人一眼,问道:“找人找谁” “找一个女子一个多月前,她为了救我,不知从哪里找来了无花毒的解药。可是,我醒过来之后,她却不见了” 孙若灵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她早已猜到他说的是谁。 前段时间和她爹闹别扭,这几日见到他太过欣喜,导致她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现在若不是秦文络提到,她早把赵青沐回蓝门后没了踪迹的事忘光了。 一个多月前,那恰好是赵青沐和秦文络离开江陵的时间。莫非,他们自那之后出了事情 那日,他们明明说先回蓝门,之后会回江陵的。 为什么那之后,便没了他们的消息,爹派人去找,去查,却发现江陵去临安的路上根本没有过他们的踪迹。为此,他没少费心神。 刚才他还说,他中了什么无花毒。难道,他们从江陵离开根本不是为了回蓝门,根本就是去找解药的。 按他的所叙猜测,说不定是赵青沐为了求解药来到这里,现在被他们困起来,还说不定遭了他们的淫手 一时间,一种巨大的不堪和阴霾将孙若灵包裹起来,她的背上开始渗出冷汗。 那是她最不愿见到的情景。 正惊恐后怕乱猜间,妇人已经开始答话:“这里最近没有什么新来的女子” “我凭什么相信前辈” 秦文络目中也开始现出凶狠。 虽只交手几招,还未知妇人功力深浅,但他却已有了打赢妇人的把握。所以他才敢这么问。 他这一路找来,打着探讯的幌子,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找赵青沐。 他知道他自北墓出来,韩昭云不光会派人打听消息,还会找人盯着他。所以他先去一趟临安,一边查看蓝门的动向一面用点小计甩开盯紧他的人。 妇人白了他一眼,望着屋顶冷笑一声,回答:“就凭这里的女子都是我抓来的这一点” 孙若灵和秦文络立时惊得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所有女子都是我带进来的,我已有近两年没有出去,何时会有新的女子进来” “这么说,这些女子身上的夺面花是你下的” “没错,不这样,她们怎么肯死心塌地地留在这里” “好恶毒” 孙若灵心直口快,不管后果如何,三字想到便脱口而出。 秦文络捏着身后的紫金萧,揽住孙若灵的肩膀往后退一步,自己则站到前面。 妇人对这三个字似乎并不在意,瞥一眼孙若灵,眼角皱纹堆积得更深,现出一种怪笑:“哈哈哈论恶毒,我还不是最毒的小姑娘,你想不想知道还有谁比我更恶毒啊我这就给你换身好点的衣裳,送你去见他” 妇人此时目光尽在孙若灵身上,一阵阴侧侧笑容过后,蜡烛猛烈抖动一下。只见屋内明暗几许,猩红纱衣在他们眼前晃了几晃,一阵刺鼻毒香氤氲开来,眼前白雾一片,接着孙若灵便不见了。 前后不过一个弹指,整个屋子只剩了他自己。 秦文络才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和无措。 孙若灵绝不可以有事 九十 不可以发生 白雾还未消散,他急忙原地坐定运功排毒。 他以为白雾可能又是什么剧毒,结果调息了一会儿他才发现,那不过是用来唬人的迷香而已。 看来那妇人的目标明显不是他。而且貌似他也没有多大危害,不然,那妇人早把他解决了根本不会留他活口。 她抓来这么多女子,虽不知为了什么,但是可以看出,她更对女子感兴趣。 或者说,她可能更对破坏别人的事更感兴趣。 确定他自己一定没事的同时,他突然发觉到孙若灵正陷入一种巨大的危机中。 从妇人宫殿中出来,周围出现了些异样。 刚才三两在外面游荡徘徊的女子忽然都不见了 他顺着来时的路走了一遭,发现各个房间的门大大敞开着,就连石树后面他们来时经过的那道暗门也敞开着。 他心里很慌,但是尽量稳住自己,不让自己乱了阵脚。 进入妇人房间,掳走孙若灵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这些女子若要同时消失,也得有条非常近的暗道才行。 这期间他一直在妇人房间里,她的房间距离那些并排的雕花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且不说孙若灵关好门,外面几乎无法听见这边的动静,就是听见他们交手时那细微的动静也不该那样安静才是。 这些人一下子都消失了,就像是她们都有翅膀一样同时飞走,悄无声息。 太不可思议 他还是不相信她们能长翅膀,所以他决定再出去看一圈。 绕了一圈,再次回到灰黄宫殿前,他终于发现了些端倪。 宫殿大门外,一片黑漆漆湿润岩石上,用手触摸可以感觉到一处凹陷。 若不是他灵敏的嗅觉在这里嗅到了一股特异的花香,他还不能发现这片黑岩的不同。 这片岩石上多出的一处凹陷正好是一只手掌的大小。 猜得不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她们离开的出口了。 他毫不犹豫把手掌放在上面,一用力,黑岩便塌陷下去。接着,一扇石门转动起来,露出一条暗道。 他赶紧顺着暗道进去。 暗道迂回曲折,不一会儿便把他引到另一个宫殿前。 秦文络站在这个地宫前,犹豫了一下。 这个地下宫殿和刚才那个外面陈设大不相同,外面立着几只长着大嘴,面相凶恶的石兽。还未进去便能感觉到一种血腥杀戮的气息。 和刚才那边不同的是,这里四下静悄悄的,他躲在暗处许久,也不见殿门有人进出。 难道刚才那妇人并没带着孙若灵来这里 那她会去了哪里 但是,既然来了,不妨到里面看一眼,正好趁机摸清这里的结构,逃跑时心里便有了大致的路线。 他张望几眼,悄悄从殿门溜了进去。 进入宫殿里,先入眼的是一丛跳跃不断的鬼火。鬼火跃动,光线更加忽明忽暗。四壁上画着青面獠牙的怪兽和赤身裸体的女们时隐时现,看不清细节。 正前方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暗道。 他犹豫着走进暗道,不久又看到两面颜色不同的门。 站在这里,他开始好奇,三花圣主不应该是三个人么怎么现在这地宫里只有两扇门那三人之中的另外一个住在哪里 他推了推一扇门,门没有反应。再一会儿,门内隐约传来几个女子说话声,他自知继续待在原地会被发现,眼前有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于是原路返回,躲到到殿门口石兽后面。 这时,几个女子刚从殿门出来。 秦文络从石兽后可以瞥见这几个女子身影。三个高挑身材,两个面庞圆润。三人的穿着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很大胆,酥胸外露出一半,下半身仿佛只有一层轻纱。其中有一个圆脸少女头低垂着,似乎脸上还挂着泪痕。 身旁一个高挑女子边走边安慰:“三圣主这几日心情不好,小珠儿,你不要放心里去,你想想平时圣主对你多好。” “对啊三圣主平时最疼爱小珠儿了。” “一个破杯子而已,哪有咱们小珠儿重要,等圣主气消了,他一定会万般讨你关心的。” “对啊几句训斥而已,你就不要伤心了” 那个叫小珠儿的,听了这些安慰心情似乎并没有好转,而是心事重重地说道:“三圣主一定是听到地宫里又来了个姑娘,喜新厌旧,急着去见新姑娘,所以故意甩我脸色” 说着她悠悠地又哭了起来。 身旁的姑娘们 马上又乱了阵脚,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在圣主地盘上又怕被路过的人看见传瞎话,于是马上拉着小珠儿往出走去。 一定是那妇人散出去的消息 新来的姑娘,这已经两年没添新姑娘了,这说的新姑娘除了刚被掳走的孙若灵还会是谁 可孙若灵被掳到了哪里他急得心里发慌,却又没有方向。 待他好容易稳住自己,欲去别的地方转转,寻找孙若灵的消息,又有几个女子从里面出来。 “你说这新来的姑娘长什么样子竟然连圣姑都用美若天仙,沉鱼落雁来夸赞她” 圣姑 这个人是谁江湖上怎么没有听过。 秦文络好奇。 继续往下听,那几个女子又道: “切,我看也就是寻常货色,每次圣姑带回人来都要夸赞一番,什么瑶池绝色,什么仙姝降世,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词,我都听腻了” “我看未必,圣姑并不是每个都有过夸赞。” “比如说我” 气氛顿时变得略僵。 有人嘴角窃笑,有人黯然伤神。 突然有人打破了安静,问出了秦文络也想知道的问题。 “你们知道新姑娘在哪里吗” “照例,圣姑带回人来都会先安置在旧殿进行一番洗礼,洗礼过后才送去依次让三位圣主过目。” 突然一阵叽喳窃笑。 “不知道哪个圣主会最先看上” “如果是个处子,诱惑力更大” 越往下越不堪,秦文络都想捂起耳朵不听。 他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九一 冰晶石窗子 跟着几个女子出去,回到妇人的宫殿,秦纹络担心孙若灵有有什么闪失,于是当即决定下手,问出旧殿位置。 几个女子接连出了石门,最后一个马上要迈出石门时,秦文络突然欺近,狠狠在她脖子后敲了一下。待女子身子一软倒下去,秦文络马上把她掳到了殿前石兽后。 他绕着石兽转了几圈,终于又在最右边石兽侧面发现一个残破暗室。 他抱着穿着不堪的女子进了暗室,一路上目光直视前方,丝毫不敢在女子身上停留。 关上暗室的门,外面暂时没有动静,秦文络在女子身上点了几指,女子慢慢醒转。 才刚睁开眼睛,女子便想张口大叫。可惜她才张开口,就发现自己已经失声,任凭她怎样喊嗓子里都发不出一点声音,想动,两腿却又动弹不得。她急得眼里快渗出泪来。 直到迎上秦文络英俊的面容,她才安静下来。 大概是这里很久都没出现过如此赏心悦目的少年,她的眼神看得有些发直。 “老实点,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就放了你,不然” 他亮出一柄锋利的随身匕首。 女子乖乖地点点头,不再试图挣扎。 “你只需要点头摇头即可,然后带我去一个地方。” 女子好奇地看着他,再次点点头。 “你的主子是谁是那个圣姑” 女子摇摇头。 “那就是那三个老家伙喽” 女子眼神闪躲地点了点头。 “可怜了,一朵鲜花插在一堆牛粪上。” 慨叹完,他继续问:“你知道旧殿在哪里么” 女子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方才知道她们刚刚的谈话他尽数听了去。 女子这次想了想,方才点头。 秦文络能看出她眼里的犹豫,只是不知她为何犹豫。莫非,那旧殿地形十分险恶,或是住了什么十分凶憎的人物 解开女子腿上的穴道,她揉了揉酸痛的腿,缓缓站起来,看了秦文络一眼,才转身出去。 秦文络跟在后面,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以防女子使诈。 再次回到妇人的宫殿,四周还是静悄悄的,不知刚才说话的女子们都哪里去了,也不知她们是否发觉已经少了个人。 女子回头看他一眼,贴着那片黑岩向左走去。 跟着她,马上走入一片黑漆漆乱石丛中,绕来绕去,她们又来到一个经过长时间湿润空气和盐分锈蚀,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铁门没关,留下一条刚好可以经过一个人出入的缝隙。 她们一前一后进入,才刚走上碎石路,已能听见娇俏语声。 他知道让女子进去会露出破绽,便在她背上一指,让她昏睡过去,抱到石头后藏起。 慢慢接近声音传出的地方,他悄悄进了一间老旧但灯火明媚纤尘不染的浴室。 浴室很大,水气氤氲,隔着几扇透着摇曳烛光,画着山水墨梅的屏风,他隐约看见了猩红纱衣的妇人。 妇人歪倒在卧榻上,静静看着一旁女子们摆弄一个一丝不挂,娇俏的小人儿。 中间的水池正冒着热气,水气笼罩了所有人的视野,再隔一层屏风,他看不太清。 猜得八九不离十的话,应该是孙若灵没错。 正当他想一步跃进去抢人时,心头一阵猛烈震颤,随后是一阵撕裂的剧痛。 遭了,果然中毒了 刚刚那白雾,果真有毒,疏忽了。 正当他痛苦难忍时,妇人说话了。 他以为自己败露了,刚拿出紫金萧来,却发现妇人这话是对女子们说的。 “给她洗干净些,一会儿换身好看的衣裳啧啧,这小脸俊的,有几分我年轻时候的姿色” “她哪里及得上圣姑万分之一,她只不过是个山野丫头罢了” “哈哈哈是野蛮了些” 看来她们并没发现自己,还好 他心里侥幸道。 两个女人洗漱一番,将孙若灵从水池里捞出来放到床上,开始一层一层给她穿衣服。 他躲在屏风后,一边运功压制毒性一边看她们到底要干什么。 穿好衣服,又有两个女子把她扶到妆镜前,开始一笔一笔给她画眉,勾唇,盘发。 许久,这项工作总算完成。 他在屏风后面早出了一头冷汗。 还好,毒性暂时压制住,他有了点 回旋的余地。 一会儿抢到人,二话不说直接跑他余下的力气做到这点应该不难。 装扮完毕,只见妇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一声“送去吧”一行人便自这浴室消失。 这些人总算还留点良知,对待一个小姑娘没有做得太过分,好歹穿了好几层衣服。 他心里稍有些宽慰。 顺着这些人消失的方向,秦文络马上跟上。 又是一条黑漆漆的暗道,通往一处残破地宫。 这次,连门都没见到,他便直接进了一个破败宫殿。 一路上,所有的暗门仿佛为迎接他一样,一扇都没有关,都是敞开的状态。 这时候,孙若灵的安危要紧,他也顾不得想太多,便直直进去。 来到一个幽暗房间,房间里一扇晶莹透亮的冰晶石窗子吸引了他的视线。 他忙凑过身向窗子里面看去。 这一看,他不由地一颤。 透明窗子里是另一个精致房间。 粉帐轻纱,明烛檀桌,还有各处贴满的山水字画。 看起来不像是三个老贼应该会住的房间,可是,那白老大明明就坐在地上的桌子旁。 床上,粉妆黛眉,娇颜正盛的孙若灵正合着眼,安静地靠在床边睡着。 她像是睡得很沉,还不知自己深处险境。 那三花是出了名的老淫贼,无数少女被撸到这里来成了他们的奴隶,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孙若灵落在他的手里,一定不会被善待。 不,绝不可以让她落到这老贼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忙运功,准备打破这面冰晶窗子,救她出来。 一掌击到窗楞边缘,他愣住了。 这冰晶窗子不知用何种材料制成,他提起八成功力打出的一掌下去,竟然未撼动分毫。 再欲击打窗子,身后一只细软温柔的手已经摸上了他的背。 接着一声闷哼从他嘴里发出,他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 “别乱动,你后背的骨头已经断了几根,再动,我就用内力振断你全身的骨头。再说,你中了我的毒,白花费力气在这上面,不留点力气逃跑么” 红衣妇人又拿出长指甲的大手在他背上摸索,他不得已只好停手,伺机而动。 刚要开口讲话,一股血液已经喷了出来。 “怪我,来晚了一步,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狼狈。” “静静看着吧看着你的心上人,就这样落到这个老家伙手里,马上她就会变得一丝不挂,她那散发诱人气息的处子胴体,马上就会呈现出来,你应该还没有看过吧” “哈哈哈,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她的奸细怪笑传入他的耳朵,异样刺耳,他忍不住别过头去。 她以为他不顾性命闯进来,是因为趟在里面的孙若灵是他心上人。 看来她误会不浅。 但是现在只能将计就计。 这女人,不光恶毒,简直有病。 不知道她是不是以前被人抛弃过,这么喜欢拆散别人。这个带窗子的密室说不定就是为那些苦命的鸳鸯准备的,她把一对对恋人抓来这里,让男人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被人凌辱折磨 变态 不知道有多少受不了那一幕幕的男人最终含恨惨死在这里。 此时,他却异样冷静。 不只是因为即将被凌辱的不是他的爱人,还因为他久经世故沉淀出的一颗冷静的心。 九二 妇人的泪 妇人站在他身后,将他牢牢按住,一同看向里面。 此时,他更好奇的是,白老大在里面行房,就她算在外面能看得下去,白老大在里面当真不受影响 再者,这两个房间仅一墙之隔,这边他们说的话难道白老大不会听了去 白老大是真不知道这个房间的存在还是装不知道 直到孙若灵醒来,白老大张嘴说话,秦文络才知道,原来这两个房间之间是隔音的。 里面他们说的什么外面听不到,同样,外面他们说了什么里面也听不到。 这两个老家伙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会形成这样的格局明明互相就可以看到彼此,却如同陌生人一样。但说他们陌生,却又不像,同样在这地宫里,他们之间必定有某种关系互有牵连。 猜不透 此时,他即使想救去救孙若灵,也没那心力。事已至此,不如拿出些耐心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能找到一丝契机。 虽然就这样看着对孙若灵来说抱有一丝愧疚,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无法。 不知为何只觉告诉他,孙若灵是不会遭到毒手的。 心中这样想,便也能静下心来。 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孙若灵,闭着眼安静的孙若灵。 以往的她总是一副高傲任性模样,下巴都是翘起的,不怎么以正眼示人。只有和他说话时,他才能看到她的正脸。 但那也是暗藏锋刃的一张脸,表情是灵动的,是尖锐的,眉眼再好看,也像有毒的曼陀罗一样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现在,她却是另一副样子。 非常安逸,非常柔软,有些女孩子初长成的青雉和独特的魅惑。 特别是那双第一次见到的低垂的眉眼,他看了也忍不住要感叹:好美如果她一直是这样子的不知要迷倒多少王孙公子。 可是,美丽的姿态没能维持多久。接下来,他便看到孙若灵甫一醒来,乱抓衣服的景象。 透过透明窗子,他可以看到她渐渐变红的脸,惺忪的目光,还有拉掉衣服露出的香肩一角。 他突然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妇人一眼。 “你下药了” “怎么心疼了,不急,慢慢看,好戏还在后面呢” 见秦文络着急,妇人更为得意,她用戏谑的语气回答。 待她完全醒过来,看见地上坐着的白老大时,目中先是一惊,然后才颤抖着往床里蜷缩。 “你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秦文络呢” 说完,她才发觉身体发热,心里像爬进千万只蚂蚁啃咬一样奇痒难忍。 接着她意识到了危机,马上四下里打量这陌生的房间,想找到门逃出去。 然后,她突然看到那扇透明窗子,以及窗前秦文络那张淡定的面孔。 她忽然大声哭喊:“秦文络,秦大哥,救我我讨厌这个老家伙” 刚一离开床,她便倒了下去,接着是更加难耐的燥热,奇痒。 她不得不扶着床,想重新站起来,想走进些,想让秦文络听到她的呼喊。 “秦纹络,你听到了么救救我啊我讨厌这个老家伙,我不想” 她不住的哭喊,声音却越来越小。 心里的那股燥热,蚂蚁啃食般的痛苦已经让她快要丧失意志。 她抬头忘了一眼依旧淡定观看的秦文络,心里开始绝望。 她开始拼命拉扯自己的衣服,散去燥热,让自己好受些。 脱了一层外衣,中衣被她从中间扯开,露出里面隐现一角的粉红肚兜来。 少女身形初成,刚聚拢起来的双峰将肚兜鼓起,露出胸前一点粉。同时,裙摆散开,露出她两条雪白长腿。 秦文络这才意识到危机,他被妇人按住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一回头,再次狠狠瞪了一眼妇人。 妇人稍一用力,把他按在窗子旁,示意他静静看着,不然她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他只好转过头。 渐渐地,孙若灵开始失去神智,她靠在床边开始哈哈大笑。边抓自己边笑。一爪下去,胳膊几道血红印记,再一爪,腿上又是几道红印。 秦文络认出了,这是一种阴阳交合的毒药,此时,如果没人能与她交合,她便会奇痒无比,乱抓自己,直到自己血流干,心跳停止。 真是恶毒 他还真是小看了这妇人,最毒妇人心,这妇人的心简直不能光用恶毒来形容。下作,淫邪 他斜睨妇人,咬紧牙齿,心里暗暗骂道。 转头再看,那白老大坐在一旁,静静打坐,丝毫不理会眼前的美人自己折磨自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秦文络当即出手反抗,不顾断骨之痛。 一掌猝不及防地从妇人脖子袭来,妇人侧头躲避。 二人顿时分开,再一掌,掌风顺着妇人发髻呼啸而过,妇人恼羞成怒,反手一掌将他推到在地。 地上突然多出一片腥红,秦文络正歪在一旁擦嘴角。 突然,妇人从窗里看到了什么,便停下来凑到窗边。 秦文络不解地看着她的面容从怒慢慢变为呆滞,像是有一种柔情暗藏,难以诉说。 他也跟着艰难地站起来,凑到窗边。 结果他更惊慌了。 他看到白老大突然靠近孙若灵,把她抱到床上,便开始脱她的衣服。 脱完了外衣,脱中衣,脱完了中衣,脱肚兜 不一会儿,地上堆满了孙若灵身上穿的衣服。 同时,他的肺腑痛得更厉害了,另他忍不住抽搐起来。冷汗如雨,沿着他的耳后成束留下。 可是,他却无法打破那层窗子,去救孙若灵。 妇人忽然开始哈哈大笑。笑够了转过头来,严重含泪问道:“这滋味如何心爱的人被人凌辱,自己就守在一旁,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哈哈哈” 他很想告诉她,她误会了,里面不是她心爱的人,自己也不会难过,只不过有种对不起他父母期望,对不起自己一惯能保护所有人周全的大哥哥形象而已。 不过,他确实有些惋惜,任何一个人都会惋惜一个黄花大闺女被一个老头子欺凌。 此外,他还有些挫败感,想他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欺诈陷阱他见一眼便能躲过,而这三花教的老巢,他没能逃过。 他的英名可能到此为止了。 很可能,他的人生也就到此为止了 “就恨你们这些登徒浪子,见一个爱一个,身边有这个,还在想着那个,现在如何,她很快便会受尽屈辱,饮恨自杀,而你很快也会与她在黄泉路上汇合,哈哈哈” 妇人眼里全是泪,不知缘何她泪流满脸。她为何哭,哭的是什么,他想不透。 难道是替他和孙若灵再哭,还是哭她自己,她自己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他昏死过去之前,耳旁一直是妇人这句话萦绕,眼前也总是妇人那张皱纹丛生泪痕遍布的脸闪现。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再也无法得知。 九三 一桌酒菜 寒冷说散就散,马上谷底便复苏出一片荧绿。 来这里多时,赵青沐全凭刻在石头上的印记记着时间。 如果她没有漏算的话,今日该是二月初二,龙抬头的日子。 这些日子以来,玄墨给她指点了一些她剑法上的不足。还给了她一本心经来看,要她自己提升内功修为。 有时,她也会跑去偷看他练功,妄想偷得一招半式,结果每次他都会甩下她,换个地方练功。 直到她开始认真研究那本心法,她才发现那本叫涅修心经一卷中内容的玄妙。 她记得她刚接触剑法时,他爹告诉过她,想要学好一套剑法,不能只学招数,还要领会其神。领会其神后,还要提升自己的内功修为,这样才能完全算是完全掌握了这门剑法。 十八岁的时候,赵岩冥本想传授她蓝门内功心法,可是那时她还小,连最基本的二十一式穿花剑都不熟练,所以传授心法的事只能往后推。 哪知这一推,便推到了现在。 赵岩冥一死,蓝门藏书阁估计早被韩双玉等人翻了个底朝天,那些重要剑谱心法怕是早被他们翻阅过了。 以后,蓝门剑法恐怕要易主了。 拿着涅修心经一卷,不知不觉她想到了父亲和蓝门的事,接着眼角便开始湿润。 再想那些也成了过去,时间不会重来,只是徒增伤心而已。 她一抹眼角,再次打起精神,重新研究起那本心经来。 看着看着,她便入了迷。 刚开始看的时候,这些文字简直像是玩笑。哪有一本内经会让人打乱气息游走的顺序来修炼内功那不是会行叉了气,自己伤到自己 幸亏她没傻到边看边练,练那不完全的心法。 直到翻到后面,她才略微领悟到这本书的含义。 原来这本书只是整部真经的入门篇目。一卷只是叙述些经脉行气的小循环。 她试了一遍,中途是有些冲撞难受,但是结束的时候方才显现出这方法的实用和奥妙来。 一圈游走过后,她明显感觉到内力充实了许多。不光膻中下腹盈满内力,就连她的四肢百骸好像都重新复苏一样,充满了劲力。 她起身练了一套剑法。剑刃所指,无论草尖还是树枝,还未触及便被整齐削断。 这是她之前所达不到的境界,所以严尚酒才会奚落她人不行,所以她连马老四都不是对手,所以一直就以个废柴样的人存在。 这次,她看到了自己进步,终于看见些希望。 下次再遇见秦文络的时候,估计她就可以独当一面,不用他来保护自己了。 想到这里,她手中的剑挥舞得更利落了,身姿也变得轻巧多变了,挥剑产生的威力也以肉眼可见的惊人速度再进步。 远处,玄墨拿着一壶酒,坐在树杈上看着此情此情不觉嘴角现出笑容。 看到要杀自己的人一点点变强,将来杀死自己的几率变大,于是他很高兴 怎么可能,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 如此好的一枚棋子,他该好好利用才是。 周围一片草木在这大好春天皆成了凋零模样,赵青沐浑然不觉,自上空舞出最后一式后帅气落下。 “不错,进步如此神速,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突然的夸奖让赵青沐红了脸,她低头笑着。 “谢谢你” “你这个称呼是不是该改改,好歹我传授了功夫,按理你该叫我一声师父才对” 赵青沐脸已红透。 她接受不了这个只比她大了八九岁的人口口声声让她喊师父的行为。要做她师父,年龄起码要大她两轮,和她爹差不多才对,他还太年轻。 再说了,他虽然厉害但也不是特别厉害,不然怎么还能伤成那样,被她一掌击倒。 说白了,她还是不服 “做我师父,要我承认你十分厉害才行。现在的你,在我见过的人中还不算是做厉害的。” “哈哈你的意思是,等我打赢了那个最厉害的人,你才会认我做师父” 赵青沐没回话,默默点点头。 找这么个借口,还不是不想认这个师父。 玄墨可以看出来,于是不再强求。 “好,一言为定,等我打赢了那个人,你一定要乖乖回来做我徒弟” 说完这句话,玄墨拎着酒壶,头也不回地潇洒离开,没留给赵青沐反悔的余地。 她不反 对玄墨私自做出这个约定,但是也不想就这么心甘情愿做他的徒弟。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并不是什么坏人,可是她们之间还是有座大山横亘,既无法越过去成为知己,也无法就地划清界限。 那是一座若有若无的大山,或许她都说不准是否有那样一座大山存在。 但是他们之间就是有着什么,像是一种双向的推力,把两个人向分散的两边推。 但是,他们之间也出现了一种莫名的暧昧。 有时,她也很希望日子就这样一成不变地继续下去,继续留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冷漠和孤独,接受他的指点,一点点进步。 那是一种很愉悦很踏实的感觉。 日落西山,鸟雀归巢,她才往山洞方向归去。 一开门,她看到石桌上原本的花瓶杯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桌好菜,还有好酒。 这山洞里这么简陋寒酸,连个煎药的锅都是她从外面偷回来的,哪里冒出来的杯盘碗箸 她十分好奇。 饭菜还是热乎乎的,酒也是冒着温热气息的 他是怎样做到的 赵青沐满脑子问号,看着饭菜发呆。 然后,她又被桌上的两只碗和两双筷子吸引住视线。 这是,共进晚饭的意思 她回想来到山洞的这些日子,才发现他们至今为止还真的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甚至没有一起吃过饭。 现在,气氛突然变得温馨,她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她有家人的时候,是和爹娘一起吃饭的。在舅舅家,和舅家亲人一起吃饭。那些都是她从小到大关系密切的人,所以一起吃饭时不觉得什么。 如今,和玄墨一起吃饭,她总觉得有些别扭,迟迟不肯动筷。 “吃吧算是你进步的奖励” 原来是指望我报仇的希望变大给出的奖励。 赵青沐这才知道他这顿饭的居心。 不过,她还是欣然拿起了筷子。 九四 醉话 玄墨不知她会喝酒,一壶酒旁边只放了一个杯子。 赵青沐挽起袖子大吃特吃,吃得酣畅淋漓,吃到兴致处,突然拿起玄墨的酒壶倒满一杯,猛地灌了一口。 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玄墨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要去夹菜的手就这么停在半空。 这是干邪子用药酒,烧千岁,浮玉春等以一定比例勾兑的特制酒。是为玄墨总是受损的身体兑制而成的。 他积郁成疾,练功走火入魔,身体早就千疮百孔。这种酒给他提供温度,药力,活化他淤滞的经脉,修复他冲撞的脉络,使他才得以控制身体恶化,所以他一直离不开酒。 赵青沐不知这酒非同寻常。一口急急咽下去,腹中立刻灼烧起来,如同吞下了一个火球。 其实在拿起酒杯之前,她给自己做了很多功课。 她心里一直积压一些愁,积压许久,所以一直以来她活得并不畅快。 如今遇见了这个非常厉害又愿意传授她技艺的人,她现在真的很开心很满足。所以一高兴她便想起了上次喝醉时那种轻飘飘的,畅快舒适的感觉。所以她才有勇气拿起那壶酒。 这个人,她十分感谢,十分珍视,她心里有很多想对他讲的话,平时讲不出口,现在借着酒劲是个好机会。 一口灼烈过后,是遍身的舒畅,精神的松弛。她很享受这种感觉。 这是大概是她第二次喝酒。不,不算小时候,这是她第二次喝酒。 小时候和孙若灵偷喝过几回她忘记了,那种刺鼻子的烈味她经过上次和老道一起吃饭时重温过一次。现在再尝这味道不再难受,而且似乎味道要比上次淡些。 她的粉脸正在变红。 她只感觉灼热异常,并没有被酒劲冲昏头脑。一口甫尽,她拿起酒壶又灌了一口。 接着,又是一口。 玄墨没来得及阻止,他的酒壶顷刻间就见了底。 只见她高高举起酒壶,底朝天晃了晃,然后方才想起酒壶的主人。她不好意思地冲玄墨笑笑。 不愧是千杯不醉赵岩冥的女儿,赵青沐也有那惊人的海量。 一壶下肚,她竟然没醉。 不,不是没醉,是喝的快,酒劲还没上来。 难得今天她高兴,她自身又有这海量,不妨让她喝个痛快。 玄墨转身去去密室,又装了一壶出来递到她面前。 这次,他给自己拿了只杯子,倒满一杯,小酌一口。 “好酒量,会喝酒的女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是么那你见过的女子不多吧不只我,若灵也喝过,我们小时候就敢偷着喝酒,我爹说过,成大事的人都会喝酒,所以他从来都不反对我们喝酒。只是我娘,她总是拦着,她说我们还小,喝酒伤身体” “哦难得你爹不反对。” 不提到他爹还好,一提到他爹,那一夜的惨事便又浮现在她眼前。 马上,她眼眶一圈便红了起来。 “我爹,多少武林豪杰尊崇的对象,是中原武林的骄傲我好想我爹,我娘失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酒劲儿这会才慢慢上来,她眼前有些晕眩,自顾自说起话来。 玄墨不知她这是醉了,也没了解到她的心静,还补了一句:“你爹死后,没有派人去找你娘的下落么” “根本不用去找,找到杀我爹的魔头墨一,我娘就找到了。就是他,杀了我爹,把我娘掳走,害得我家破人亡” “不用着急,很快你就可以手刃魔头,替你爹报仇了。” “真的” 赵青沐眼里光彩熠熠,满是激动。 玄墨不言,点了点头。 之后,她的脸更红了,额头开始有汗冒出。 她心里有些感动的话想对他说,可又有点不知从何说起,怎样开口。 想了许久,接着酒意,她才说道:“玄墨,谢谢你” 玄墨一口酒停留在口中,竟然尝出一丝甜意。 他有些怀疑,是前几日这酒勾兑时出了差错,还是此时他也有些醉意。 “为何谢我” “要不是遇见了你,我对复仇也不会充满希望,我的人生更是迷茫,找不到方向。” 他很想用以前他一惯冷淡的做事风格来对待她,直接虚伪地回答一句:不必谢我,我和你有着同样的目的,都是为了杀魔头。 想了想,他出口的却是:“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修炼心法,将来把害了 你家人的凶手全都杀光” 赵青沐抬起头来,泪光莹莹地看着玄墨,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一杯,“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我敬你一杯” 咕嘟一声,她一口饮下。 “我以为从那之后我的人生除了报仇,就只剩下报仇,没想到,我还能遇到你。” “说实话,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有着忧愁,有着恨,心中很苦,却还要继续活下去” “玄墨,你知道么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有你在,我才有勇气,有动力” 她迷迷糊糊地说了很多话,玄墨静静地倾听着,默默地饮着酒。 他还是头一次被别人当成亲人,这种感觉很暖,很舒服。 他想起了白水河畔的小彤,每次离开时她那依依不舍的眼神。 小彤便是他的亲人,虽然她长大过程中他一共也没去过几次,但是,打心里小彤就是他妹妹一样的存在。 她小时候,他会带些小礼物送给她,而她则会吵闹着缠着他抱着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那种感情他很留恋,很思念。 而眼前这女子于他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情。说是亲情,但是又不很像。说是陌生,但却早熟悉了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若是分离他可能不想分开。 直到赵青沐呢喃着握上他的手,他方才回神。 “这枚戒指,我很喜欢,如果哪天我离开了,请允许我带上这戒指,以后我无处容身,还可以回来” 玄墨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把玩那枚戒指,不阻止,脸上也没愠色。 许久,他唇边绽放一丝笑容。 原来是喝醉了怪不得这么多奇怪的举动。 君子不能与喝醉的人计较否则我这好不容易传开的君子称谓岂不是虚名虽是魔君,起码也是君子 他静静地看着她握着自己的手,头慢慢沉到桌子上,渐渐起了鼾声 九五 三花往事 不知昏睡了多久,迷蒙中睁开眼睛,遍身酸涩的感觉让秦文络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挣扎着坐起来,第一眼看到的人让他心中一颤。 白老大双目微合,正盘坐在他对面。 “醒了” “你把孙若灵怎么样了你们简直就是疯子禽兽,她还是个孩子” 一张口就是谩骂,白老大眉间出现几道竖纹。 “早知道我就不该手下留情,让你们去地下做一对没命鸳鸯。” 听他话里有话,秦文络这才肯放下恼怒,静下来听他怎么说。 “我见过你” 白老大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秦文络的眼神不像有敌意。 秦文络知道他为何这样说。 那日赵青沐出手刺杀墨一时,是他替她挡住了那些叶子。 由此,他敢断定,白老大误认为他们也是墨一的仇人。仇人的仇人,那自然是朋友,既然是朋友,他有有何理由要下杀手 “没错,那日我也在场。我们妄想趁机杀掉墨一,可惜没能得手。” “你们和那小魔头有什么过节” 他这是在探我的底,那我只能将计就计。 秦文络怕引起他怀疑,不暇思考,马上回答:“我父母死在魔宗手里,当然要找他算这笔账。” 果然,听到他这个回答,白老大沟壑纵横的老脸布满笑意。 “这个女娃娃,不是那日和你一起的。” 秦文络方才想起孙若灵,急忙向四周看去,发现她并不在这个房间,他才安分下来。 “对,这个是她妹妹,我们此行就是来找她的。” “她并不在这里我正想问你,你们的毒是如何解的。” “我找她就是为了问她我的毒是怎样解的,我昏死之际,她救了我,现在她却不知去向。” “你认为她为了给你找解药,会来这里” “哈哈哈” 白老大抬头大笑。 他此时已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去横山寨的时候,这里有人来过,我猜的不错该是那个老家伙。他趁我们不在,抢走了解药,至于你们的毒,该是那个老不死的替你们解的。你要找的那个女子,并没来这里。” 秦文络顿时松了一口气,满面畅然。 白老大有些不明白,他自己来这里以身犯险九死一生,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听到别人没事,倒显得如此放心。那个女子的命比他自己还重要 “看来,我来这里纯属多余。无端叨扰,不求前辈谅解,任凭前辈处置,但求前辈对另外同行女子手下留情,她是无辜的,她父母还在为她着急。” 白老大嘴角一咧,问道:“你怎么确定那姑娘还活着” “晚辈只是猜测,虽然她已不是完璧之身,但是凭她的姿色,还不至于” 白老大再次仰头大笑。 秦文络一脸不解。 “你也以为我是老二老三那种货色” “那姑娘没怎么样。” 白老大说完这句话,径直向里面一个房间走去。 秦文络没有追上去再问。他知道这种人虽然凶残无道,但还是说话算话的,他既然说了没怎么样,那孙若灵必是没被怎么样。 秦文络静下心来暗中调息一周,发现身体里余毒已清,当下心中颇喜。看来白老大没打算要他的命,说不定他活着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另一个房间里,妇人瞪着一双恶毒又期盼的眼睛看着还昏睡着孙若灵的身体。 “你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她当真还是姑娘身” 两个女子七手八脚地又在她衣服里摸索一阵子。 “回圣姑,当真如此。” 听到如此回答,妇人眼中又多了些惆怅,不知是喜是怒是哀。 此时,白老大突然进门。他不以目光直视妇人,只是看着远处烛台,悠悠地道:“樱蛾,你这又是何必呢我早说过,这些女子我一个都不喜欢。” 妇人一扬手,屋里几个女子识相地退了出去。 妇人眼中又开始渗出泪来。 “你不喜欢女人,为何还要救她” “她是无辜的,我不能看着她死” “无辜哈哈哈花圣白,你眼里还能有无辜的人,真难得你杀了多少人,难道还怕多这一个,那些人难道不无辜吗” 白老大顿时无语作答,顿了顿,他才回答:“红 蛾,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白白浪费了你的青春,你该走了” 听到走这个字,妇人身子一怔。 她的语声开始颤抖。 “花圣白,你欠我一条命,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白老大目光淡定,似乎自始至终心情就没有过一丝波澜。 他道:“放心,命是你的,等我杀了小魔头,彻底灭了他银火宗,斩草除根后,一切安定下来,我会把这条命还给你。” 妇人彻底崩溃了,她积泪成束,不断从脸颊流下。 “你当真这么狠心对自己都这么狠” 之后,妇人开始无措,眼神闪躲,脚步也开始摇晃。她踉跄走到白老大面前,低下头,语声也软了下来。 “不,我不走这里能延续至今,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我要留在这里。三花教能发展成今天这样,我功不可没,你凭什么要我走” 妇人满脸委屈。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在做这样的事了。” 妇人不回答,眼泪仍像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往下掉。 白老大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出了房间。 许久,妇人擦掉眼泪,高抬起头,又恢复了往常盛气凌人的气势。 “醒了还不起来,继续装死不怕我真把你变成死人” 一句恐吓过后,孙若灵马上从床上爬起来。 “哼看我好戏我这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妇人正欲上前挖她双眼,她不躲不闪,反而悠悠答道:“你这样是换不回他的心的哪个男子能忍受除自己心上人以外的女子。你这是在逼他。” 啪 孙若灵给自己换来了一个耳光。 她只被他爹打过,心中自然不服气,但是现在命都在别人手上,她咬咬唇,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妇人凶巴巴地说。 “你喜欢他不告诉他,却总是逼他,他也很难受。” 多么直白简单的道理,她居然还没有一个小姑娘活得透彻。 她苦笑一声,满面戚然,眼泪便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不过是个小孩子而已,你知道什么” 二十多年前的事又浮现眼前 九六 谢樱蛾 谢樱蛾记得他初见花圣白那天。 那时,墨染天身在西域,花圣白还在白罗门。 那日,墨染天召集白罗门所有子弟于通天台,准备秉承白煞婆的遗愿,解散白罗门。 通天台上自然人声鼎沸,叫嚣声不止。反对者为首的便是花圣白等人。 谢樱蛾那时只是白罗门内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弟子,若不是宗门被灭,她也不会加入白罗门。她没有什么选择立场发言的权利,只是默默躲在人群角落里,看着他们高声振呼,不断喊着:“白罗门不倒,薪传万世” 通天台上,刚继任门主的墨染天意气风发,满面冰霜,似乎如一根钢柱一般丝毫不为人声撼动。 不久,花圣白自上降落通天台上,手拿一根寒霜棍,面带杀气。 “墨染天,你当真要解散白罗门” 他寒霜棍直指墨染天,语气冰冷,似乎得知答案后会马上动手,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墨染天早已等候他多时。此刻他蓦然站起身,淡淡回答:“这是师父的遗志,我怎能不遵从” “师父临死前只有你一人在场,她说了什么,谁都没有亲耳听到,仅凭你一面之词,不足为信” “你这是在怀疑师父” “不,我怀疑的是你” 墨染天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你怕是觊觎这门主之位,意图逐鹿中原,怕我解散白罗门,扰了你的好事吧” “墨染天,你休要信口胡言我是不想那么多以白罗门为家的人此后没有归所。” “话说的冠冕堂皇,你心里想的什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 “墨染天,少废话,你还不是因为想和胡翎妃那个妖女私奔,所以才做出这样忤逆师门的事师父她老人家创建白罗门,不光是为寻找涅修心经的继承人,更是为了西域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你知不知道,你解散白罗门就是毁掉了他们的庇护所。” “哈哈哈花圣白,你若把那些歪心思稍微挪一些用到正途上,你也不至于被师父放弃。我今日要解散白罗门还不是因为你利益熏心是你暗中纠结其它门派,意图占领中原,让白罗门卷入到这场纷争中。师父即便在世,不解散白罗门,日后为形势所迫也都会沦为你的傀儡怪不得她死前立下这样的遗嘱。” “还有,今日你这样逼我,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你的私心。我做了门主,继承了师父所有绝技,包括涅修心经最后一卷。就因为这心经的最后一卷,我才能赢你,你不甘心,对不对” “墨染天,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 劲风呼啸,寒霜棍直指墨染天面门,他却丝毫不惧。 “你早就想动手,何必要找这样的借口,简直多此一举” 墨染天拿出了袖子里的短剑。 “好,今日就算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你就此解散整个白罗门” 话音甫落,花圣白一步跃起,抡着棍子向墨染天头上砸去。 墨染天只后退一步,便让他打了个空。 那时的花圣白还年少,个子虽不及墨染天高大,身形小巧灵活,气质不俗,眉目深刻,一眼便勾起了谢红蛾的情意。 谢红蛾痴痴地望着花圣白的身影在台上墨染天身边周旋,几番打斗下来,他明显不敌。 看着他渐渐占了下风,她在台下紧张得紧咬嘴唇,握紧拳头。 后来台上涌入了很多花圣白的帮手,很多白罗门的内门高手。他们试图用武力逼迫墨染天交出白煞婆的功法秘籍,阻止他遣散白罗门众人和他们的权利。 可是,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 花圣白还是草率了,那时他年轻气盛,以为单单靠自己一腔热血以及白罗门众人反对的呼声,就能让墨染天放弃他的一意孤行。 结果,他败了。 不只是他,他们所有参与到打斗中的人,都被墨染天废掉了武功,七横八竖地倒在血泊中。 满地殷红,可见墨染天出手很辣,心念坚决。看来他是注定要用蛮力就此斩断白罗门与中原的纠纷。 墨染天丝毫没有留情,硬是断了花圣白全身的骨头,让他成了个废人,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凄怆地倒在地上。 他终是没能阻止墨染天点火,焚毁整个白罗门。 墨染天就那么背着火光迎风离去,带着众人的愤恨的目光,还有不舍走得意气风发,走得坚定决绝 台上,花圣白死前生平头一次哭的涕泗横流,不顾形象。 谢樱蛾能看出,花圣白不光是 因为他自己的私心。 男人若是哭,那一定是因为心里难过到极点。 他哭的不只是他一身武功被废的不甘心。 想他自幼带着两个弟弟倚靠白罗门长大,他早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有他有师兄弟们的日子,习惯了把这里当成家。 他一把火烧了他的家,他以后可就无家可归了,就和她一样,他怎能不伤心。 那白煞婆也真绝情,宁愿不要白罗门也要阻止他们东进入主中原。 他是错了,携带私心,打起了白煞婆的秘籍的主意,妄图扩大自己的势力,他是该受些惩罚,但是也不该这样惩罚他。 谢樱蛾看着他,同样哭得满面泪痕。 现在,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同党信任,失去了白罗门,失去了他的家 而墨染天却携着一身绝技和密集去和心上人汇合,两人一起过起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到后来,白罗门内所有人四散而去,投奔他方。渐渐地,火熄灭了,人也都走了。 所有人都抛弃了花圣白。 昔日热闹繁盛的白罗门如今一片宁静,灰烬被风吹起,飘落各处,更觉凄凉。 谢樱蛾终于鼓足了勇气,走近台上枯坐的花圣白。 “你还没走么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想跟着你” “跟着我能怎么样我不过是个手下败将,什么事也做不成的废物罢了” “你不是,你只是暂时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我而已。我和你一样,同样很恨那个人” 花圣白头一次见到谢樱蛾姣好的面容。 那时,她双瞳里那一汪清澈深深打动了他,在他最失落最孤独的时候。 他的人生自那时找到了希望。 后来,谢樱蛾带着他,带着老二老三,找了个栖息所。不止为他接上了全身的骨头,还把自己宗门疗养内伤复原的心法拿出来给他用。 不仅如此,她还帮他拉拢外人,集结势力。 那之后,江湖中出现了一个三花教的教派。 为何是三花 谢樱蛾不想以自己的身份加入三花教,因为她喜欢花圣白,想做花夫人,做做他身后的那个女人。 “我以为陪着他,帮他达到他所有的目的,他就会开心,就会对我产生依恋。可惜,我终究是错了他一意孤行,后来更是变得变本加厉,一心只在乎墨染天怎么去死,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后来,没有办法,我只能偶尔找些女人来分散他的心力,想看看他是不是喜新厌旧,只是对我薄情而已。结果我又错了,他对我找来的女子根本不感兴趣,不管我找多少个,最终都是送进了绿老二红老三的房里。他依旧是空心寡欲,只对练功上心” 谢樱蛾现在急需个倾吐的对象,也顾不得她陌生人少年人的身份。 她悠悠地把她认识花圣白的过程到现在,全部都说给她听。 孙若灵现在变得异常乖巧,不发一言,静静聆听。 她发现这个阿姨也挺可怜,独守空房这么多年,眼前就是心爱的人,却不在他心里。 她设想了一下,被秦文络忽视的感觉,只是想想便觉得难过不已。 这个阿姨却已默默忍了那么多年 九七 心灰意冷 “既然你喜欢他,当初为什么不说出来,一拖就拖了这么多年。” 谢樱蛾泣中带笑,答道:“你怎么会懂有些事不说出来他也会懂的。他若是不正面回答,那便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可我看他的眼神,他明明也在乎你啊说不定他等他做完了自己的事,他便会回来找你了。” “哈哈哈哈孩子就是孩子,还是太天真喂我今天心情好,和你多说了几句,你可别以为你是什么重要人物。等我哪天心情不好,就把你送到老三房里去,他生性放荡,最喜欢你这样白嫩泼辣的姑娘了,哈哈哈” 谢樱蛾突然变脸,让孙若灵头皮一紧,忙闭了嘴。 完了,她心道。 现在她才发现刚刚那老头人比这毒妇人要好,起码没拿她怎么样。这妇人才恶毒,捉自己给自己下药,想要那老家伙强迫她。 但她马上又红了脸,心里又羞又怒。 老不死的,看了我全身等我日后出去,非不带人端了你的老巢,把你们一个个拿刀割用水烫,叫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能是被孙若灵那偶然一句话开导,谢樱蛾此时心里开阔许多,脸上带着笑意出了房门。 她前脚刚走,后脚白老大进房,一把拉起她就往出走。 她一边反抗一边叫嚷:“老家伙,放开我你要带我去” 哪里二字还没说完,白老大已封住了她的哑穴,将她扛起。 “你再不闭嘴,我真把你扛进老二老三房里。” 原来是在救自己,孙若灵心里总算平静下来。 可是她还是在挣扎。 他毕竟看过自己身体,她是绝不会跟他走的。 正想着,白老大已开始解释,大抵他也是怕她误会。 “你那时中了那婆娘的毒,我若是不点了你穴道,把你衣服脱掉,给你疏通经脉穴道,你恐怕早抓花了自己的脸,或者被积聚的热毒烧得迷失了心智。” 孙若灵这才知道白老大那时是在救她。 她很想问白老大是带自己去哪,但无法出声只好忍着。 “跟你一起来那个少年” 白老大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白老大一提,她想起那时窗前冷漠观望的秦文络来。 那时,她那么无助地哭喊,那样惊恐,那样着急,可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丝毫没有给出反应。 那时,她的心都凉透了。 那时,她涌起很多想法。 他心里只有赵青沐一个人。 他其实就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那些热诚只不过是装出来的,他实际上非常虚伪。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 他为了赵青沐可以去闯魔窟,以身犯险,他是绝不可能拿出同样的心情来对待自己的。 孙若灵,多情这一点,你和刚才那老妇人一个样子,都很犯贱 她想得心里发狠,想得咬牙切齿。 这下可好,她已被人看光光,以后,他一定更加嫌弃自己。 这种人,当真可怕,无情。 她自顾自想着,也就安分诸多。 一晃,白老大带着她出了地宫,来到外面世界。 她见到了满地的黄沙和蒙着一层尘的天空。 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废弃破屋,白老大解开了她的穴道。 “你刚说那个少年,怎么了” 她开口第一句就问秦文络,还有那时她哭着向窗子后的少年求助时的样子让白老大猜出了他们的关系。 看样子这女娃还挺痴情,自己脱险不忘问一问少年。 “没怎么放心,他没事,一会你们自会相见。” 这两个女娃和这少年究竟什么关系,白老大懒怠猜测,此时只暗自窃笑。 孙若灵看出他眼含笑意,知他是在嘲笑自己情痴,此时还在为他担心,便刻意掩饰自己,冷着脸道: “呸,我才不要和他汇合,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我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 这女娃娃如此气大,说出这样的话,白老大想起那时情景,想到少年立在窗前不闻不问,便将事情大概猜的八九不离十。 白老大心道如此正好。刚还犹豫要不要放你们双双回去现在看来倒不用废那个心。 那日同那少年一同前去的女娃很可能与前来偷药的人有关系,那少年如今在我手里,不愁找不到那女娃和那老不死的。 如今正值用人之际,那少 年偏巧与魔宗有节,看他头脑机智,有些身手,留下他自己所用,不失为一条良策。 而且,此刻这女娃娃竟因误会说不想再见少年,不用我把你们分开,自然最好不过。 白老大心道。 他还以为她会寻死觅活的,现在看来他想多了 “唔” 白老大作深思状,似乎很赞同孙若灵的话。 “这样也好,我送你回中原,回到你爹娘身边,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不要再出来乱跑。这里的事就当是做了一场噩梦全都忘了的好,千万莫要再想起来。日后如再遇到,我只会把你当陌生人,你如非要报那窥得你身体之仇对我拔刀,我自把你当仇敌对待,也绝不会手软半分。还有那少年,反正你已对他心灰意冷,你们自此便一刀两断,以后再无瓜葛。既然已无瓜葛,就不要想着找他了。” 孙若灵乍一听白老大这话,耳中如遇雷鸣,嗡的一声,脑袋霎时间一片空白。 这话虽出自白老大之口,却如秦文络将身在此一字一句亲口说出一般,痛彻她心扉。 那时她被人剥去衣衫,他于窗前冷眼相看,已让她心寒意冷,如今他又借这老头之口说了自己的心思,她当真是万念俱灰,心如死寂。 如何她敢断定一刀两断,再无瓜葛是秦文络的意思,全在她自己胡乱猜测。他既然那时可以冷眼旁观,后又躲起不见,那必是早有分别之意。如今他要借白老大之口转述,而非出面诉说,那必是怕自己再纠缠的过。 他避而不见,其意在何,多么明显,还要亲口去问 她大好年华喜欢的第一个人,这还没有开始便草草以悲剧结束,她心中愤懑无处诉说,无处释放,只化作两眼泪水,从脸颊簌簌落下。 秦文络,你不喜欢我你可以当面说出来,何必要用这种方法要我难堪 你既然喜欢赵青沐,直接说出来岂不是爽快,何必瞒到现在 对,赵青沐,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赵青沐对,他一定已经与赵青沐汇合,他们正一起伙同那地宫里的人商议着攻陷魔窟的事。他们嫌自己继续留在那里碍手碍脚,于是找了这么个方法让自己难堪,回去之后无颜见人,以后便再也不会乱跑出来,再也不用给爹爹添乱了 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深入,孙若灵此时已忘记掩饰,忘记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 白老大看着她开始抽动的背影暗自发笑,心道:哈哈,小娃娃,果然好骗,居然上当了,我这就送你回去,省的你再捣乱。 伤心哭了许久,孙若灵终于颤着声音说道:“老头子,我要你马上送我回家,我想我爹娘了” 听她自己说要回去,白老大自然乐意相送。 “你自己走还是我带你走” 孙若灵回想刚刚白老大将自己扛在肩上,他那嶙峋突兀的肩骨硌得自己腰间生疼,顿时连连摇头。 “我自己会走” 话罢,她先一步出破屋,掠出数丈。 白老大看着她先出门,怕她乱跑出了差错,对那少年不住,以后无法让他心甘情愿帮忙,便一步跟上,掠到她前面带路。 九八 破屋和火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奔行了数个时辰,直奔出大漠,到达初见水草的土原地带,二人才在一个无人荒村角落找了间废弃屋子停下来休息。 “你先休息会,我去找些吃的来。” 孙若灵依然背对他,不答话。 白老大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恼怒,不再理会,径直出门。 殊不知,孙若灵此时正琢磨暗杀白老大的事。 黄花大闺女无故给人看个精光,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现在无法折回去杀了那妇人,只等日后有机会再报下药羞辱之仇。但眼前这老头此时对她放松戒备,她若要杀了他,是有很大可能的。 白老大出去之后,孙若灵便开始再破屋中搜索可以手刃老头儿的武器。她全身上下的衣服被妇人的下人给换掉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指头般粗细的精钢轻软长锁也给收走,她现在手无寸铁,要杀老头有些困难,但是她不灰心,非要在破屋中翻出什么利器来才行。 整个破屋本来就老旧得摇摇欲坠,布满蛛网,她却非要乱翻乱看,不一会儿,满屋尘土飞扬,她身上也挂了很多断续蛛丝和灰尘。 翻遍了破屋中的妆奁橱柜,厨房也被她翻个底朝天,终于在一块霉迹斑斑的案板下翻到一节断裂的刀片。 她举起刀片看看,发现上面只是生了一层薄薄铁锈,刀刃尚且锋利。嘴角扬起一丝坏笑后,她飞快地把刀片藏在衣袖中,然后回到破屋大厅中坐下静等老头归来。 恰巧这时,老头提着一袋包子回来。 正好,吃饱了有力气杀你 她暗道。 “饿么吃吧吃饱了歇一晚,明早继续赶路。” 白老大没功夫细究她一身脏污是做过什么导致的,反正完完整整给送回去,对得住少年便好。 他把包子递了过去,目光不过多在她身上停留。 孙若灵不语,接过包子,拿起一个狠狠咬了一口。 她已饿的饥肠辘辘,一口下去,包子汁陷顿时喷溅出来,沾了她满嘴。 白老大见她吃相狼狈,知冷知饿,方知她还没像世间那些痴情怨女一样因为见不到心仪少年而神魂游离,迷失自我,心里稍有些欣慰之感。 看她吃得急怕她噎着,白老大顺手把水壶递给她。孙若灵眼皮抬也不抬,也不说声谢谢,拿过便咕嘟咕嘟灌了几口。 出于拆散他们的愧疚之感,白老大不去计较她礼不礼貌,只当这是弥补。 夜色渐深,寒气来袭,白老大在破屋大厅之中拢起一堆柴火,顿时屋内暖洋洋的。 孙若灵吃饱喝足,一歪头倒在柴草堆上便开始呼呼大睡。 夜半,她一醒来,转身便去搜寻白老大的身影。 柴堆已快烧尽,借着微弱火光,孙若灵看到了白老大枕在摇摇欲坠的房梁上的矮瘦身影。 白老大虽睡在不及他背宽的房梁上,却躺得十分稳固,看样子身手该是不弱。见他身上此起彼伏,鼾声不断,想必睡得很熟。 她心道:这是个绝好时机,趁这老头睡熟,在他毫无戒备,混然不知的情况下出手,绝对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她白日里装得那样乖巧,只把恨意加在了秦文络身上,这老头哪里会猜到她对他竟然有了杀心。 孙若灵慢慢从柴草堆上爬起来,草堆哗啦啦响了几下。白老大双目紧闭,鼾声不断,似乎没有被那细微的声音惊醒。 孙若灵脚步比猫还轻,悄悄来到桌子前。她抬头望了一眼这破屋的结构,心道只要踩上桌子,从柱子上一借力她便可一刀刺入白老大脖子,那时他便一命呜呼了。然后,在他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告诉他这是报还他看了自己身体之仇的过。 如此,她二人之间的恩怨自此便一笔勾销。等杀了这老头,她日后带足人手端了那淫窝。至于秦文络,相信他不是那种瞎三话四的人,他与自己无仇定然不会出去乱说,那么这件事便可告一段落。 这样想着,孙若灵便如自己臆想一步越上桌子,转身踩上柱子举着刀片便往白老大脖子处刺去。 刀片刚要递到白老大脖子前时,白老大双目突然睁开,只轻蔑地瞥了孙若灵一眼,便翻了个身,落到地上。 孙若灵大惊之下,送出去刀片的手臂未及收回,只好双手攀附房梁,再去瞧老头的动静。 这时,白老大布满皱纹的嘴角微微勾起,手里一颗不知何时捡起的石子已弹发出来,向着横梁最薄弱的地方撞去。 还没等她有时间反应,哐啷啷几声房屋倒塌杂音夹杂着她的失声惊叫响彻几间破屋。 待灰尘落定,白老大绕过砖块瓦砾断木,一步步走到夹在几根交错搭在一起的梁木间的孙若灵。 白老大不知动了拿根梁木,竟然能让破屋倒塌得如此巧妙,正好把欲行不轨的孙若灵给夹在其中动弹不得却又不伤她分毫,可见其老谋深算,功高深不可测。 破屋中那堆碳火上压上了梁木,正在慢慢燃烧,不大一会火舌已起了两尺高。 火焰离孙若灵只有一丈远,而且有蔓延过来的趋势。火光下,孙若灵落了满脸尘土,狼狈不堪,正试图从梁木中挣扎出来,一歪头,瞥见火光心中更是急迫万分。 她心道:我可不想死在这里我还有大好人生没有享受,家里还有父母等着我回去团聚,他们也一定不想我就这样被烧死,死在这荒凉地方 想到这里,情之所至,她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一抬眼,老头正在她正前方不远处静静看着她,她哭得更大声了,边哭边说:“我错了呜呜老前辈,我错了,我不该对你起杀心,我真的错了,你快放我出来吧” 白老大听她这么凄惨地呼救,没有立即动手掀开木头救她出来,反而笑吟吟地盯着她看。 孙若灵眼泪掉个不停,混着脸上的灰尘泥土,留下一道道泥痕,比之她之前任性高傲样子差之十万八千里。 白老大温淑女子见得多,此时见这烈性小妮子此时也有求饶时候,有趣得很,同时也是报复她不计自己救她的恩反下杀手的行为,便静静地看了许久。 眼见火已经烧过来,白老大丝毫没有救她的意思,她自己被压住动弹不得,眼泪更是不住地掉。 “老先生,老前辈,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吧呜呜” 她哭得声音沙哑,已快要绝望,白老大还是不为所动。 看来这老家伙是铁了心要她死,她突然后悔起来。都怪她起了歹心,人家明明好意相救,她却要杀人家 “老先生,我错了,你救了我,我不该不识好歹” 她话还没说完,身上的木头已给挑起来几根,接着她整个人被从木头中抽了出来,给放到远处空地上。 她在木头中被压了许久,脚已经酸麻,刚一落地晃了晃身形才站稳。 再一抬头,白老大背着手若无其事站在她前面。 她顿觉面上无光,低着头乱抓衣服不知所措,眼泪也顾不得擦。 “这只是个小小的惩戒,再有下次,我就把你丢蛇窝里去。” 她低着头默认,不发一言抽泣着。 九九 试探 白老大毁了他们的歇脚处,他们只好露天度过下半夜。好在那堆火越烧越旺,直至把整个房子烧为灰烬,火焰不断给他们温度,他们后半夜在那低洼近水处也没觉得怎样冷。 又赶了几日路程,白老大终于送孙若灵回了江陵。 那夜之后,孙若灵安生好多。她知道自己那点实力要杀老头还差得远,索性就放弃了杀他的念头。 再者,人家只是无礼而已,罪不至死,况且他还救了她,她这样恩将仇报却是她的不对。 走在江陵城熟悉街道上,她反复思量,始终觉得心怀愧疚,忍不住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老前辈,我之前我做的不对,您不要放在心上,我该谢谢您救了我才对” 她从小到大道谢的话说得不多,因此说出来有些拗口,断断续续的。 白老大已明白她的意思,接过话道:“道谢的话大可不必,我救你也是看在那少年的面上。救了你他才会不会埋怨我,心甘情愿地替我做事。你已经到家了,记得我说过的话,咱们就此作别,再见只会是敌人,你不出手我也会出手你走吧,我也该回去了。” 老头语气决绝冷漠,没有半分玩笑意思,话罢转身便走,孙若灵一时半惊半怔,立在原地许久。 之前他还说再见只是陌生人,现在改为敌人,想必他是改了心思,在她说出自己家在江陵之后,要断绝关系才那样说的吧 也对,三花这个教派近几年才进入中原各派视线,虽井水不犯河水,但也被视邪教为各派不容,他于他们自然便是仇人。日后仇人相见,必定不会留情。 她刚说那几句不过是客气话,他还当真了,可笑 日后,不等他先出手,她必定会连同爹娘亲手把他眼睛挖出来报那日之仇。 想到这,她顾不得一身的狼狈样子,不管路人不时投来的诧异目光,几步越到房顶,准备往毓秀庄方向奔去。 刚要迈步,身后又响起白老大的声音。 “等等,你留下一封信再走。” 孙若灵诧异至极,心里打着鼓从房顶退了回来。 她很怕老头突然反悔要下杀手。 但是之后,白老大带着她进了间字画店,她心情才放松些。 再出来时,她片刻也不敢停留,唯恐他反悔,飞快往家的方向奔去。 转过几座连绵的屋宇,她瞥见了自己家,顿时热泪盈眶。 带着一肚子的委屈难过,她没走正门,从侧面高墙一跃而入,第一时间进了她娘房里。 午间正在房中小憩的陆绵忽见自己女儿出现在眼前,满脸不可思议,忙从榻上起身。 孙若灵喊了声娘,一头扎进陆绵怀中,久久啜泣不停。 白老大一连消失几日。 这几日被关在白老大地宫里的秦文络度日如年心神不宁。 他既担心孙若灵的安危,又想出去查看赵青沐的下落。可是,那妇人这几日时时徘徊他门外,似乎正是受那白老大之托特意看着他,令他寸步难行。 他尝试着趁妇人不在时偷偷溜出去过,可是地宫暗道错综复杂,他只绕了几个弯便迷失方向,最后还是被那妇人给擒了回去。 他想起那日妇人所施白色毒雾的厉害来,不禁暗暗发抖后怕。加之他还不清楚孙若灵是安是危身在何处,只好暂时放弃逃跑的念头,一边调息恢复功力一边等待白老大回来。 白老大为何突然消失,孙若灵怎么不见,为何不放他出去,难道留他有用处好多疑问一直徘徊在他脑海,挥之不去,导致他睡也难安,食也难安。 终于,一日他睡醒后,白老大出现在他面前。 白老大第一句话便是:“那姑娘我已送回江陵,你再不用担心她。” “真的” 秦纹络问。 白老大早猜到他会这样问,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 秦文络接过纸一看,顿时心绪烦乱。 纸上写的是:秦大哥,我已安全反回毓秀庄,你不用再挂念我。 署名孙若灵三字下笔甚重,似是愁绪万千恨意缠绵。 做客毓秀庄多日,孙若灵曾拉他到自己房里玩耍,见过她练字帖的秦文络不会识不得她的笔迹。 她这句话总感觉没有说尽,还藏了很多。 她为何不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尽,想嘱咐的事都讲出来,而是话说半句 为何不用再挂念为何不讲那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是临别时太过匆忙,白老大在一旁看着无法 写出来是白老大威胁是羞于启齿还是另有原因 秦文络很琢磨不透。 “她再没说什么” “嗯” 白老大回答。 既然她不愿写下来,那必是另有原因,此刻他人在白老大手里,有些话还是想办法逃出去,日后见了她再问的好。 想到这里,他马上换上一幅安然神态。 “前辈,晚辈贸然打扰于礼不周,可是现在我总觉得前辈有继续留我做客的意思,还请前辈告知。” 白老大不说话,转身走向门外,说道:“你跟我来” 秦文络见他不言原因,而要带他去另一个地方,想了想才跟上。 出了房门,在暗道中走了许久,绕了很多弯路,秦文络跟着白老大来到一面厚重的铜墙前。 突然,从白老大的身旁开始有劲风出现,吹得他衣衫猎猎飞舞。 秦文络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他双手按在墙上,额头上青筋暴起,周围劲风掀起细微灰尘朦朦胧胧,接着铜门冉冉升起,现出里面黄色萤石的明亮光线来。 轰隆隆石门声戛然而止,铜门停在半空,白老大拍拍手上灰尘,两手背负身后,说一句:“进来吧”便先一步踏进铜门。 秦文络知道白老大留他一命必有原因。一切未见分晓前白老大不会贸然取他性命,更不会暗藏机关来害他,便大着胆子跟着进去。 一进门,是一面依着石壁凿刻的布满方格的墙壁。墙壁内每一方格有序地摆满了一卷卷竹简。 秦文络走进石壁,发现一卷卷竹简保存完好,有时长被翻阅磨损的痕迹,但是却不致被虫蝇和湿气腐蚀残破败坏,心里不禁惊奇。 看来这些都是些贵重书简,所以才被保管得如此完好。 马上,他便对这些竹简中的内容感到无比好奇。白老大难道喜爱读书,还是喜欢研究古人留下来的东西是与两兄弟志趣不合,没有共同话题,所以自己独居,独自研习一些诗文 正胡乱猜测间,白老大以为他对这里面的武功密卷产生兴趣,开始得意大笑。 “哈哈哈哈是不是对老夫这里的武功密卷很感兴趣,想不想挑一卷学学” 白老大这么一说,秦文络才知道这里的竹简都是什么。 当下,他心里产生一种抵触的感觉。 我秦家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名门大派,武功虽不涉猎广泛,不能取百家之长,但是也独占一门,让很多领教过得武林高手崇拜敬重。 这白老大可能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然也不会拿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武功密卷来诱惑我 突然,白老大几步抢过来,伸手便要去抓秦文络肩膀。秦纹络心下大惊,忙闪身躲避。 白老大见他躲闪得还挺快,更来了兴致想与他多过几招,探探他的虚实,接着拳掌如风,快速向他攻去。 白老大招数变换繁多迅速,秦文络快要应接不暇,情急之下为躲避他自身后袭来的一掌,一弯腰衣服里的紫金萧给他摸了去。 当下,白老大拿过萧和他拉开距离。 二人同时怔住。 “你是秦治的什么人” 二十年前秦治战场上伏击金人的英勇事迹白老大身在吐蕃无法得知,但是武陵山一战,那把明晃晃杀人无数的紫金萧他绝对记忆犹新。 那一战,杀到最后之时,白老大等人都已现身,他们中很多人葬身秦治手下,这把萧他不会认不出。 白老大马上心生戒备。 这么巧,在我的地盘上遇到了仇人的后人,看来不能让他活着出去等等,他那日明明是奔着小魔头去的,他们明明是去找魔宗报仇的莫非他还不清楚当年发生的事 白老大你好糊涂啊 那一战,赵岩冥带领的中原武林各大高手和墨染天带来的魔宗人大打了七天七夜,战至最后,赵岩冥把墨染天引到很远的地方决斗,剩下的人除少数几个得以逃脱,其余都中了他们早设好的埋伏死去了 这件事他们做得几乎天衣无缝,除了他们西域几个教派之外,谁能知道如此猜测这个少年是不是显得太过杞人忧天 想到这里,白老大不禁哈哈大笑出声。 一百 掩饰 “你笑什么” “我笑,如今大敌当前我正好需要帮手,老天却给我送来了一个帮手,少年,不如入我门下,一起为你死去的父亲报仇如何” 他一眼便能认出这紫金萧。果然,白老大和二十年前那一战有关系。 当今武林,能认出这紫金萧的没有几个,大多都是那一战中见识过这紫金萧威力的人。 “我不会拜入你门下的我是梁城人,自有我梁城祖辈武学技艺要传承,加入你们岂不是离经叛道,违背祖宗遗训了么再说我娘也不会同意的” “梁城人哈哈哈说得好听,早就名存实亡了吧二十年前,秦治一死,梁城吹箫人这个名号江湖上便在江湖上消失了” “我们秦家只要紫金萧在就仍在延续,至于名号什么的,我们根本不在乎。” “哦原来是这样。” 白老大眯起眼睛,用挑衅的语气道。 秦文络知道他话里酸意,浅笑不再说话。 想着前几年他在沙禅院出手让紫金萧的威力再现一事,他大概还没听说,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小看他梁城秦家。 “这样,我们合作如何我三花教也不是执意要招揽你,只是留你作为贵宾,共同商讨计策对付咱们共同的敌人,秦少侠意下如何” 秦文络心念数转。 他明白白老大用意,若他执意不肯和他合作,他极有可能会下杀手。以他的功力对付白老大,就算他不玩毒尚且勉强,还不如暂时以客自居,非但不致死还能讨些便宜。暂时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出白老大一些破绽,以后对付他便更有把握。 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 缓兵之策,过日后另寻脱身良策倒也不错。 秦文络为表诚意不暇思索,马上便答:“那便要多打扰前辈” 白老大顿时喜笑颜开,连连回答:“哪里哪里” 白老大未知他真实身份之前本想试探他有没有想学西域各派武功的心思,哪知一出手试探出他秦治后人的身份,接着,带他看白罗门涅修心经二三四卷的想法便就此打消。 万一轻易让他知道二十年前武陵山一战有他三花教,他必然会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那时,他的报复大计,连同其余各派入主中原的大业便岌岌可危。 跟随白老大出了藏有密卷的密室,秦文络便再思考那些密卷的来处。 那些应该不是中原各派的各家绝学,他们若是丢了自己门派的武功密卷,虽不会到处宣扬说自己家丢了东西应该也会暗中派人去找。 如此便可猜测,那些应该是吐蕃诸部被捣毁吞并的教派留下来的密卷宝藏吧 三花教如今能有这样的实力,定有些不为人知的行径,这些竹简正好就是证据。 怪不得这些年来西域很少有像白罗门,三花教,沙禅院,波若寺那样有名的门派出现。很多门派定是被三花教铲除异己时给除去了。 “秦少侠,老夫这地宫简陋,不如二弟三弟那里奢华,但是清净得很,除了樱蛾之外几乎无人敢踏进来。秦少侠不嫌弃可以与老夫一同居住,我会另外给你准备房间。若秦少侠喜欢美酒女色,也可以做客老二老三那里。” 秦文络一听那美酒女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晚辈还是做客前辈地宫比较好,晚辈同前辈一样,喜欢清净。” 白老大听他如此回答,不禁对这少年更为满意。 晚间,白老大给秦文络找了间雅致的房间,他便在这住下。 他隔壁是白老大房间。这老家伙很可能是怕他跑了,就把他放在隔壁方便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白老大离开后,秦文络坐在床边思考许久。他左思右想,想的都是些逃跑的办法。 一想到这些个老家伙都擅长用毒,他脊背尽是寒意。 万一自己中了什么自己都未发现的奇毒,跑到半路毒突然发作,那他岂不是死得很不值,非但赵青沐没找到,死前可能连韩昭云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还是不逃的好奈住性子待在这里,说不定能有点别的发现,说不定会找到他们藏解药的地方,带些解药出去。 如此,他才安心住下。 次日一大早,两个衣着诱惑的侍女端来早饭茶水。 住处简单,饭菜却不简单。 四色精致小菜往桌上一摆,白饭点缀,配上几样糕点和茶水,这桌子都跟着有品味了。 侍女一直徘徊在房门外,直到秦文络吃过早点她才敢进门把碗盘拿走。 他 见过那些女子背地里嬉笑自然的样子,哪知此刻来到他面前,女子们却都拘谨起来。他便晓得,这三花教里面定然是有些规矩的。这些女子应该是各司其职,各有分工。 他吃过饭后便去敲白老大的门。 早上再见白老大,他的面色要比昨日白得多。 那日,他出手将墨一打得丢了大半条命,他自己也受了那一掌肚破肠流。他自己伤还未好,昨日又开铜门又出手试探自己,旧伤复发,他应该不好受。 昨日他安置好自己便赶快回到自己房间,如此急切想是去运功疗伤。 “前辈何故脸色如此惨白” 他知道原因却明知故问,因为他不想心思太过细腻,太过缜密被白老大怀疑居心。 “老夫最近感染风寒,身体不适,不打紧。” 他同样搪塞。他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未复原以致被人趁机戳了软肋,所以硬撑也不要被人看破。 “前辈,晚辈贸然来访,不去拜访另外两位圣主恐怕不妥,前辈可否带我去问候几句。” 得知秦文络想拜访老二老三后,白老大自然乐意带他前去。 “哈哈哈难得秦少侠有心结实二弟三弟,老夫这就带你去。” 二人出了白老大的旧殿,出了铁门,绕过乱石丛,来到那片黑色岩石前。 白老大本也不想掩饰,伸手嵌进凹陷处,引发石门转动,接着二人进入暗道。 暗道迂回曲折,不一会儿他们便来到一座前面立着几只长着大嘴面相凶恶石兽的宫殿前。 秦文络不敢说他来过这里,不敢说他曾见到过鬼火,画着裸体女人和怪兽的墙壁,也不敢说他来到过那两扇并列的怪门前,只差一步他就进入到里面去了。 此刻他在后面,装着打量未知事物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着白老大。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那两扇怪异大门前。 一百零一 拜访 这两扇门不光是颜色怪异,更怪异的是它们的形状。 这是两扇同为月牙状,互相对称,合起来是一个大圆的门。有点像经常设在园林里的月洞门。 但是,哪有两扇颜色不一样的月洞门呢看起来不会太怪么 这两种颜色正好是红色和绿色,这让秦文络马上想起了他们眉毛的颜色。 那日他便猜出这两扇门对应的便是那老二老三的住处。 白老大站在绿色那一半门外,伸出右手,五指箕张,然后扣到了门上。 接着,门像自己有了生命一般,开始缓缓移动。 秦文络对此并不好奇,因为他看到了,门上他五指按住的地方微微下陷。想必两扇门和黑岩处那道暗门是一样的,都连有巧簧机杼,自有运作之理。 进入绿门,眼前又是曲折得看不见尽头的暗道。 走了很久,路过很多岔路,不知各通往什么地方,终于到了一个比旧殿小了点的殿门前。 秦文络抬头,瞥见殿门上面连着石壁一只诡异的绿色蟒蛇石雕。石雕栩栩如生,一看就是出自某个能工巧匠之手的佳作。 看不出,那绿眉毛还挺有自己品味。 走进殿门,可以看见各处都有些镂空雕饰和精致花纹。 空落落一处地宫院落,四周摆放了照明萤石,只中间一只吐水蟾蜍石雕稳当当坐着。蟾蜍两眼散发出淡绿光芒,乍看之下有些诡异。 越走进蟾蜍石雕,越可清晰听见水声。 这地方有水在秦文络意料之中,只是这绿眉毛的地宫距离地面不过两三丈距离却已有水流出,这让他难免吃惊。 沙漠地带就算有水也要在地下深若干丈之下,这里却有流到地面上的水。定是有些汲水装置在运作。他猜测。 待他走进蟾蜍去看之时,方才明白一二。 这吐水蟾蜍嘴里有一根竹管,水流正是从管子里流出来,流经蟾蜍嘴巴,再挥泄到它脚下的水池里的。 蟾蜍脚下的水池里有很多细小空洞,水落下之后则由孔洞渗入地下。 石雕蟾蜍体型很大,肚子鼓鼓,猜得不错的话,内部应该有抽水排水的构造机杼,不然它如何能把下面的水抽到上面来呢 不用动用外力,自然而然就让水自己上来,这种机关装置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绕过蟾蜍,沿着脚下碎石小路,二人走入一扇嵌在石壁上的暗门中。 暗门没设机关,伸手一推即可进入。 路过几个房间,经过几个摆满石雕样品的壁橱,穿过几座屏风,二人进入绿眉毛的房间。 此刻,绿眉毛正在榻上打坐。 见到二人,绿眉毛双眼半睁,接着又合上。 “老二,我带了个人见你,是我的客人,他住在我那,以后见了他可不得无礼。” 白老大话说得像是绿眉毛欠了他一条命似的理所当然,果然他一句话过后,绿眉毛两道眉毛挤得更近了。 “老大,你这话是不是见外了,你的人我什么时候动过,别说男人,就是女人我也是一根头发都没动过。我可不是老三,从没无礼过。倒是你,那日害我中了火浴蝎的毒,现在我连这地宫都走不出去” 秦文络回忆那日情形,这绿眉毛被毒针穿体而过,是被白老大坑得很惨。 “老二,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你只要每天服一次樱蛾找来这药,坚持个一两年,定会药到毒除。只是苦了你了,只能窝在地宫里,不见光日。” 解药已找到,绿眉毛本没有再责怪大哥的意思,只是单纯因为他那句见外的话恼火而已。如今见他大哥因为自己一时过失再次怅然懊悔,不禁有些后悔。 “大哥,我没有怪你,我” 他急得站起身来。 白老大上前一步,把他按回榻上,语重心长地说:“咱们三个命途多舛,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成就,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绿眉毛感动得两眼含泪,默默点了点头。 好一副感人画面,若你们都是好人,我也便跟着落泪,只可惜你们一群恶人,死了别人只拍手称快。 秦纹络暗想。 绿眉毛的宫殿人迹稀少,只偶尔有几个侍女端着药水茶水路过,想必他现在全力压制毒性,没时间心力去享受美人美酒,不然的话,他这里不至这样清冷。 白老大说过,他和老三一样货色,想也知道他对于美色也是来者不拒的。 出了绿眉毛的宫殿,白老大带着他进了那扇红色 的门。 一进红门,还未走到红眉毛的寝殿,远远便闻到一股胭脂与酒气混合的刺鼻味道。 白老大闻到后马上变了脸色。 什么人什么品味,那红眉毛的宫殿果然和外面那些巨商富贾一个样,俗不可耐。 宫殿外暗金色飞檐,椽柱上也是绘金饰银,壁上是些淫色荡画,各种妩媚多姿,衣着裸露的女人,或躺在浴池,或腾云天边,旁边还有男子做着挑逗的动作,让人看了倍感不适。 进入殿门,明亮如昼的房间里画壁雕椅,玉盏金樽,锦纱丝帐,细软方毯 还未进入红眉毛房间,就已有嬉笑声传入耳中。 “咯咯咯三哥真坏” 一声娇俏魅惑女子声音传来。 接着便是红眉毛阴阳怪气的声音:“啊呀呀呀小乖乖你过来,不要跑” 秦文络听得心里发毛直想作呕,白老大脸已阴沉得要下雨一般。 噔噔噔 白老大压着怒火在老三房门外敲了一阵。 “谁呀” 里面红眉毛不耐烦地问了一句,语声里尽是恼怒,似乎对来打扰他美事的人颇感厌烦。 “我,开门” 白老大低沉着声音回道。 里面顿时叮当刺啦一阵杂乱声音。像是不小心打翻酒壶果盘,又像是在急忙穿衣服,拉开纱帐。 不一会儿,红眉毛已穿好衣服,打开了房门。 一开门,他的头顿时垂了下去,似乎他已料到马上要面临一场劈头盖脸的训斥。 “我说过,现在时机特殊,我和老二身负重伤,整个三花教就你一个还能打架的人了。你不勤练武功,尽躲在屋里做些苟且之事哼那日,真恨不得让你替老二挡那些毒针。” 白老大一番话还没说完,红眉毛噗通一声跪下,口里喊着:“大哥,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马上去练功。” 说完,他马上回房拿起熔岩棍,再不敢看角落里缩成一团的美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还未走出殿门,白老大一声呵斥,他乖乖回来。 “我今天带了客人来,你不认识认识” 一听客人,红眉毛想起他这半天尽顾低头,忘了大哥还带了人来,当即欣喜地往白老大身边看去。 “莫非,大哥天竺的美女客人们来造访了” 红眉毛淫色荡漾的眼睛马上迎上了白老大冷若冰霜的眼神。 “哼混账,满脑子里装的都是女人,我看你早晚会死在女人的床上。” 骂过之后,红眉毛顿时安分诸多。他老实地站到一旁,不再张口,他已经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三,这是我的客人,日后待客要按照礼节,切不可无礼。” 秦文络刚想说不用如此,把我当空气最好,还没说出口,红眉毛已经换了一脸严肃面容回答:“谨遵大哥命令” 话罢,他郑重地对秦文络抱拳行了个礼。 “这位兄台,在下花圣丹,幸会” 秦文络见他刚才还一副散漫样子,此时如此正经,心中觉得好笑,面上却不表露,抱拳回了他一礼。 “梁城秦文络,幸会。” 白老大见三弟如此拘谨,居然一揖到腰,搞得客人也跟着拘谨起来,当即哈哈大笑着拍拍二人肩膀道:“哈哈哈以后都是自己人了,用不着这么客气,哈哈哈” 一百零二 深夜里投来的镖 早就受不了那名字了,改个名字,以后秦文络都换做秦文渡,这样听着不别扭。 上一次十一月初七,墨一打道回府,中原各派接到消息,私下里派出一小部分人秘密商议筹谋攻打魔宗。结果,好容易众人最终闯进了墨一藏身的石殿,却因一种无色无味的剧毒最终没能返回各派。 三花教出现之时已释放毒香,所以尽管有一部分那时逃出魔宗,也没能幸免,中了那剧毒死在半路。 恰巧是留在石殿中的最后几个不怕死,誓死要找魔宗报仇的,三花教几个垫后同党,以及昏迷后留下来的刘言长,这些人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譬如刘言长,猜得不错的话是魔宗始终未出面的一个高人给服了解药。 这个高人应该也是白老大口中说的那个偷了解药的老家伙。 那日几个同样穿着奇装异服的西域人,猜得不错的话,不出错的话该是被墨一给扣了下来,留着追查三花教下落。但是,偷了三花教解药的老者必定知道三花教位置所在,那几个人就算被扣下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的下场最终难逃一死。 如今,已过去近两月时间,魔宗的人没有追杀到三花老巢,只有两个可能。一则是,魔宗这一战损耗也很大,正在修养修筑防御,为外来的下一次的袭击做准备。二则,魔宗根本不屑来西域找三花教算这笔帐。 如果真是因为他们不屑于找三花报仇,或许是因为这三花圣主身受重创,已对他魔宗构不成威胁也不一定。 秦文渡猜测。 另一边,中原武林经魔宗一战,伤亡了很多人。这些人的尸首一直未被找到,他们究竟是生是死,至今也没个定论,各派为此一直争论不下。 有人坚持认为他们还活着,只是受重伤暂寻了个落脚处养伤,所以一直迟迟未归。有人则认为他们早已遭了魔宗毒手,尸首异处。 蓝门如今韩双玉当家,顶了个代门主的名头,实则早已揽过所有大权。自魔宗一战后,江湖中参与那一战的门派接连到来,为商议找人之事快要踏破他蓝门的门槛。 韩双玉面对这么多人的央求,同时为了蓝门的声威地位以及日后,他不得不做出决策。 深夜里,蓝门地下暗阁。 赵岩冥生前有要事找几个堂主商议时,都会带他们来这里。 如今,暗阁还在,只是在其中的人已有了变化。 暗阁内,四人分两侧而立,一时无话。 四人早分做两派,各有各心思。谁心里都清楚,只是从没明说过而已。 还是韩双玉率先打破了沉静。 “三位堂主,各大门派快把中原武林搜遍也不见那些人的尸首,他们几次催促,要蓝门带领他们前往横山寨一趟,看能不能有收获。不知几位堂主意下如何” 马萧和莫从之自然先闭嘴,等着孟长济开口。 见莫从之看着自己,不知是谨慎还是茫然,孟长济索性先开口。 “韩堂主之意是要带人南下一趟了” 韩双玉摇了摇头,眉头紧蹙,似乎满腹愁绪无处排遣。 “哎我也无法。如今江湖动荡,人人自危,二十年前一战,孙庄主致残,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不知所踪。中原武林有实力能与魔宗抗衡的,只怕只剩下咱们蓝门了。如今各方来求,我们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韩双玉叹息着道。 他说得倒也在理,莫从之跟着点了点头。 “依我看,咱们多派人手,协助各派一同找人即可,用不着亲自去一趟横山寨。” 孟长济一句话过后,莫从之都跟着摇头。 “飞鹰寨寨主褚付寻最得意的弟子,江湖上神鹰四爪之一的罗凡,一手倒头鹰勾使得出神入化,令无数人闻风丧胆;九头镖周总镖的义女小九,年纪轻轻就可以突破金兵几十人围成的严密剑阵;西沙帮的好汉乔钟,还有振龙山庄龙固的几个心腹手下,还有很多近年来刚闯出些声明来的小门派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身怀绝技,出类拔萃。他们都没能顺利回来,我们随便派去几人,且先不论咱们是否拿出诚意,他们能否完成任务,他们能不能保护自己不死在魔宗人手里都是问题。魔宗人的诡计多端根本不是能轻易预料的,我们不去,岂不是让中原武林陷入更大的恐惧,这样畏首畏尾的更会被人笑话蓝门后继无人。” 莫从之道:“韩堂主说得有理,可是就算咱们去了,万一碰上魔宗的人,不知韩堂主可有实力与之对抗。” “当年师父可以凭借写意无妄剑法打败墨染天,我们为何就一定会输给魔宗余孽就算咱们没有师父那般深厚内 力,硬碰不过及时脱身的能耐总归是有的。再者,魔宗这一战损失惨重,料想他们也不会轻易找借口开战。我们的主要目的是找人,锋芒能不露就不露,找到人不论他们是死是活,马上带回,这又有何难处” 韩双玉竟然将三人说得哑口无言。 他的话里面渐渐现出锋芒,逐渐显露出门主风范来,让人听了很不舒服却无理反驳。 马萧看出了孟长济脸色不很好看,忙按事先安排好的过程和话语问向韩双玉:“那么,韩堂主意思是,需要我们四个人一起走一趟喽” 他刻意强调四人同行,则是为了证明四人不分尊卑主次,身份无异,意在让孟长济宽心。 “没错,这样方显我蓝门始终一条心,心系整个中原的安危。” 韩双玉道。 可恶,话都说得他就是门主一样日后,我们岂不是都成了他的下属,什么都要他做主,更要被他呼来喝去 孟长济心里愤愤地道。 莫从之知道无论如何也要走一趟了,既已成定局便欣然接受便是,何故再过多纠结给自己添烦扰。他拉拉孟长济衣角,马上赞同道:“韩堂主说得是,刚才我们思虑欠周,还请不要介意。我们这就回去准备,随时出发。” 话罢,他拉了孟长济就往出走。 见二人已经妥协,马萧和韩双玉也走了出去。 四人出了暗阁,刚走出大堂没几步,忽然一柄利刃在黑夜中折射了月亮的光辉,带着破空之声扎进了檐下柱子里。 四人大惊之下,马上向四周分散奔去,试图捕捉到来者的踪迹。 可是,四人在大堂周围徘徊搜寻良久,也没有能找出那个人。 退回大堂,韩双玉取下匕首,当着三人的面打开匕首携带的一纸书信。 三人轮番过目,不禁骇然。 信中明确说明,中原各派联手围攻银火,致我银火伤亡惨重,还未予计较,如今蓝门竟然污蔑银火宗下毒残害中原豪杰,无端再生是非,这笔账银火宗不日便来讨回。 四人读过这封信自然受惊不小。 孟长济和莫从之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交流中自然满是对这封信的怀疑。 韩双玉为人虚假,诡计多端,不能不猜测他是不是暗中收买了什么人故意演这么一出戏来引他们上当。只可惜投镖的人功高莫测,身法太快,他们还未发现,人已不知去向。 但是,也不排除这封信的可信之处。万一这信真是魔宗的人送来的,那么他们很快要面临一场浩劫。 怎么办才刚准备启程南下,如今魔宗的人又要来,是该留下防守还是继续南下寻人 越是遇到事就越慌乱,果然你不是个担大任的人怪不得师父生前不看重你 孟长济握紧拳头暗暗自讨。 一百零三 船行 愁思 “可恶的魔宗这时候来” 韩双玉先愤愤地骂一句,再进入主题:“这样,我和三师弟留在蓝门,以防不测,二师弟你带四师弟南下,如何” 这么短时间内,韩双玉就已有了计划,孟长济不得不佩服。 而且还是一个暂除嫌隙的计划。他们两方各出一人,这么一来谁也不用怀疑另外两个人暗地里联合欲行些不正当的事。 蓝门乃是江湖第一大派,门内自然有数不尽的秘籍兵器,如果不留下人守护密室机关,重要武功秘籍很可能会被魔宗的人盗去。 那时,蓝门可不只是丢脸那么简单了。无论如何,蓝门剑谱也不能被外人拿走。 韩双玉能自告奋勇揽下这事,正好把责任都甩给他,这计划正中孟长济莫从之下怀。 日后就算蓝门被毁,也与他没什么责任。 这究竟是不是个陷阱,事态紧迫,他再无别的时间去思考。心道陷阱也好不是陷阱也罢,怎么样有些事也是要面对。 “那就这么说定,我和四师弟马上去准备,明日就启程。魔宗的人阴险狡诈,你们也要及早做好部署,以防不测。” 孟长济说完,便带着马萧快步走下台阶,走向大门。 突然发生的状况,让几人霎时间回到以前以师兄弟相称的日子,不自觉地亲切起来。以致他们一时竟忘了师父死后,他们产生的隔阂一直延续至今的事。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孟长济和马萧给各派发了几封密函,便带了几十人从不常走的山路,先行南下。 他们通知飞鹰寨九头镖等,约定一同南下,在横山寨汇合。 而蓝门那边则由韩双玉带领,及时封闭了通往各个密室的机关暗门,然后派人严守蓝门各个位置,防止魔宗的人偷袭。 韩双玉没把那封信的事通知给其它门派,所以他们还不知有那样一回事,只全心全力南下寻人。 各派在横山寨秘密集合后,立刻在那里展开搜索。 各大门派谨慎行动,趁夜在横山寨外围搜索,还是引起了魔宗弟子的注意。 深夜,严尚酒正在他的水莲轩饮酒赏月,一个忽然到来的弟子扰了他的兴致,让他顿时不快。 “什么事” 他面带愠色问。 小弟子跪在地上,听出他话里的恼怒,顿时没了底气。 “莲长老,弟子打探到,最近有人在这一带活动,所以回来禀报。”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可是” 小弟子满脸不解,还想说什么,严尚酒已有轰他的意思。 “来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小角色,不用在意,暗中留意他们的动向,不要弄出动静,去吧” 小弟子回了个是,马上退下。 横山寨外围,孟长济,马萧,飞鹰寨孟开,九头镖分舵袁鹊等人正带着自己人手在低洼草丛树林和莲塘畔还有无人村落破庙细细搜寻,唯恐遗漏哪一处。 他们自以为自己人行动隐蔽谨慎,还没有被魔宗的人发现,殊不知他们一举一动尽在别人眼里。 终于,搜寻的第二日,他们便接连找到了那些人的尸体。 最先发现这些尸体的人是马萧。他让人传信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还不信。 直到他们亲眼见到那些尸体衣服,他们才闭嘴。 共有七八人,横竖陈尸在一片树林之中。 想必那日他们耗费内力躲避机关暗箭,原路从魔宗退出来后就已精疲力竭,加之无花毒毒性发作,身体疲软,再无力抵抗,最终便死在这片树林里。 自十一月初七已经过去快两个月。 树林里虽然没有凶猛野兽,但是也有些乌鸦和近水栖息的水鸟,这些人的尸首早被争食得残破不全,只剩了衣物和一幅骨架。 孟开袁鹤等人脸色沉重地将残破衣服骨架收拾好,装在一个个木盒子里。 其余的人在一旁静静看着一言不发,同样心情沉重。 来的时候一个个生龙活虎,信誓旦旦的,此刻却已化成一幅骨架。 袁鹤几度泪下。回想小九轻灵的身姿,凌厉的目光,不管打多少次他都打不过那高超的身手。那么美那么灵动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回去的一路,这些人几乎都没什么话。他们大多都因为得到这个结果而难过,也有人因为一封信担忧。 几艘船行在江面之上,孟长济抱着肩膀站在船头,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在思索着,他 们走后魔宗是否派人去偷袭过蓝门韩双玉虽然在他们这一辈人中身手不凡,出类拔萃,对付魔宗是否有把握三师弟跟着满腹心机的韩双玉会不会有意外,会不会被推出来当靶子 种种思绪如潮涌来,让他烦闷不堪,没察觉不知何时身边站了马萧。 一回神,马萧正微笑着看着他。他心里顿时起了疑惑。 蓝门正遭劫难,四师弟非但不担心,还给人种沾沾自喜的感觉。莫非他料定蓝门注定会平安无恙还是说,他另有心机 还未说话,马萧已问道:“二师兄何苦要愁容满面人生本就短暂,何不及时行乐” “四师弟心静豁达,什么事都能看得开,这么多年还是一样,难得啊我本就杞人忧天,心中藏不得事,哎” “有些事早就是注定好了的,自古以来人力难胜天,何不看开些,只看眼下。” 顺着马萧的目光,孟长济看到了满眼绿波,细麟日光。 他不禁慨叹,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像很久以前一样,就如此刻,发自内心地说些话了。 “咱们走之后,不知道蓝门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就知道二师兄是因为这事烦闷不已。放心,师父在的时候,把地隐阁布置得机关重重,杀机遍布,除非有门主令牌,否则谁都无法解锁出入。魔宗的人来了也是一样,难逃机关陷阱。” “这我倒是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万一魔宗的人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会不会就此大开杀戒” “师兄忘了么两月前一战,魔宗可是遭受了重创,外面的人都说那个墨一就算有十条命都丢了九条,有什么可怕的” 再往下,孟长济不再答话。 马萧太过乐观,一直以来因为年纪小被护在后面,所以养成了贪图安逸的性格。因为没遇到过什么大风大浪,他敢这么大放厥词也情有可原。 可是,孟长济深知这事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一百零四 送信 而另一边,蓝门早已万事准备妥当,只待魔宗前来。 这几日,莫从之日不饮酒,夜不深睡,就怕他松懈的空档,魔宗人闯进来。 可是,这样严加看守了几日,蓝门内外一点动静没有,这让他倍感奇怪。 莫非魔宗的人根本没想过来蓝门报复,莫非那封信本就是个幌子莫非这是韩双玉的一个计谋,这是他的调虎离山计,他要借此行杀了二师兄 莫从之越想越觉脊背发寒。 一转身,见到韩双玉正温言温语地嘱咐弟子看好大门,他和蔼的模样让他又消除了自己多余的心思。 难道是他想多了,韩双玉并没有他想的那样坏,魔宗的人没打算近期来,而是暗中筹划,准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真要那样的话,他现在不应该乱想乱猜,而是该好好防守才是。 想到这,他马上从大堂出来,坐到屋顶监视着周围的一切。 子时过后,韩双玉又来嘱咐莫从之,要他先去休息,不要累坏身体。 二师兄四师弟走后,这几日都是他们两个坚守。韩双玉为人体贴周到,怕他累到,子时一过便让他去休息,待到白天他去休息莫从之再来替他。 这日夜里,思绪万千,莫从之回到床上辗转反侧,怎样也睡不着,躺了一个多时辰终于从床上爬了起来。 夜深凉如水,群山静赖,只有山风拂动树林的飒飒响声。 莫从之从绝壁堂出来,漫步下山小路中,忽觉说不出的舒服。可能是几日来绷紧神经,心神劳累,所以特别贪图这暂时的闲适。 忽然,远处一声细微的枝叶翻动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本能地躲到路旁树林后静静观察。 本以为是夜间出来觅食的野兽,忽然发现人后躲到隐秘的草丛中去了,莫从之刚要从树后出来,却听见这东西又摇动一片枝叶。 一路顺着它弄出的声音追去,莫从之竟然来到了蓝门群殿中靠近最东面的启星殿墙外。 远远躲在一棵树后,莫从之瞥见了一个漆黑人影。 那个人影似乎并没发现身后有人跟踪,回头看了一眼,一翻身即入墙内。 莫从之没有跟着他进去,而是贴在墙上,静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一听,他吃了个大惊。 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没事不要来找我,容易被人察觉” 这是韩双玉的声音,和他相处了十几年的莫从之不会听不出来。 此刻他万分好奇,韩双玉为何深夜会见一个人这个人又是谁 只听一个声音沉厚的女人回答道:“我这时候来自然是有急事。” “什么事,快说” “孟长济马上就要返回蓝门,圣主要你抢在他回来之前把他解决掉。” “我不是说过么时机未到,不得轻易动手,怎么我的话你没有传达给圣主” 女人顿了顿,继续道:“圣主当然知道你的意思,但是他也有他的计划,你这边迟迟没动静,他那边就无法继续下一步你应该知道继续拖下去的坏处” “回去告诉圣主,这件事我自有分寸,让他不要太过着急。” 女人打量几眼背对着她的韩双玉,冷哼一声,转身掠出墙外。 听到他们对话的莫从之仍旧不敢出声,只是心跳得厉害。 韩双玉居然要杀二师兄,这是件震惊人心的事。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韩双玉性格极端到如此地步。师父死后,他们最多也只能想到依照韩双玉的性格,他会用计把他和孟长济马萧三人驱逐出蓝门,除去威胁他门主之位的对手。哪知他狼子野心,最后居然联合外界人一起谋害自己人。 这该怎么办二师兄现在身处险境,自己还不知道。要不要写封信告诉他 莫从之心跳得越来越快,当下便做了决定,回房间写封密函暗地里通知孟长济。 此时返回绝壁堂的莫从之再无心思去欣赏路上的皎月和宁静,只一心奔回自己房间。 淡黄烛光下,他拿起笔准备起书。 突然他感觉时间异常紧迫,眉间冒出了汗珠,手也跟着抖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自己不安的情绪,梳理好自己的思路,便开始下笔。 “二师兄,我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韩双玉果然狼子野心,居心不良。他竟然联合外人,准备用非常之手段取得门主之位。二师兄,你在外面一定要多加小心,确保自己的安全,昨夜我亲耳听到他和一个女人商议要杀害你” 莫从之只顾写信,没注意到窗外的脚步声。 正写到此处,忽然韩双玉的声音隔窗传来。 “三师弟,这么晚了你还没睡么” 他心中一阵震颤,脊背上冷汗涔涔,两手颤抖着慌忙把纸压到书下,把笔立好。 “没还没睡,这几天忙着防备魔宗,有点劳累,起来泡壶安神茶。” 他没想到韩双玉会这么突然到来,没缓过自己的心绪,一张口竟有些结巴。 “哦师弟放心,有我在,魔宗的人是无论如何不会得逞的。我见你房间亮着过来看一眼,没什么事的话我便不打扰你了,你早些歇息吧” 莫从之应了一声,韩双玉的脚步声便远去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脚下一软,坐在了椅子上。 明明欲行不轨,暗地里做了龌龊之事的是韩双玉,可莫从之却要紧张万分。他用力一锤桌子,要紧牙齿,愤愤不平。 只恨他和孟长济平时为人低调,行事本分,没有心机,也没有为以后自己的发展提前布局,多拉拢人脉,结果现在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成了案板上的鱼肉。 结果,现在连命都受到了威胁 他心中忧愤叠加,久久不平静。 次日,天还未亮,他便带着写好的信进了临安城。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刻意换了身便衣,遮住口鼻。 从一条小巷出来,他沿着人少的晨路找了家店走了进去。 那是家刚开门的酒馆,掌柜的似乎还没睡够,趴在柜台上直打哈欠,小二勤快地擦着桌椅,没发现门口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待他擦完一条长凳,转身看到人他才懒洋洋地瞧了莫从之一眼,道:“客官,这么早,来点什么” 莫从之犹豫片刻才回答:“小二,我这里有封信,你能不能帮我找个武功高腿快的人,帮我送过去” 说着,他把一堆碎银子丢在桌子上。 小二一见银子,眼睛都亮了,马上放下手中的抹布,凑到他身边。 “客官,您说,送到哪小的一定给您办妥。” 接着,莫从之交代了一个孟长济一定会经过的地方,交代了穿着什么样衣服的一群人,要把信交给谁等等。 大致就是要店小二找人留意观察蓝门的人,遇到之后直接把信给孟长济。他没明说给谁,只是要那人把信送到蓝门领头人中个子高的那个人手里。 他猜到韩双玉此时已起了疑心,不敢用自己身边的人,怕被跟踪,所以绕个远出来另外找人。办完这件事,他快速折回绝壁堂,脱了衣服继续睡觉,装作他从来没出过门一样。 一百零五 陷阱 待飞鹰寨九头镖等带着死者衣物陆续踏上归程,孟长济和马萧接着返回蓝门。 这一路,几乎没遇到什么危险,找人这件事进行得十分顺利,既没有遇到魔宗的人,也没有什么大的阻碍。 事情的结果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 但是,返回临安的路上,他们却发现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走完水路,刚踏上陆路时,魔宗的人出现了。 他们一路跟随终于在前面两山之间堵住孟长济他们。 孟长济和马萧为了不声张,为了掩人耳目,只带了三十几人。 而此刻,他们面前的魔宗人,足足有一百多个。 转过山弯,就见他们的人前前后后足足站满两面山坡,再一回头,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也被他们拦住了去路。 孟长济默默地抓紧了手中长剑。 这时,对面为首的一个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这个人以黑巾掩面,身材矮瘦,皮肤黝黑。 “兄弟们,眼前就是蓝门的人,本来就和他们有笔帐要算,今日真是冤家路窄,搁这给咱们撞见了今天不让他们留下点什么,还真对不起他们白白给咱们栽赃嫁祸” 他身后立刻有很多声音应和。 “各位,栽赃嫁祸的事恐怕另有缘由。我天目山蓝门自建立以来,行得正站得直,一言一行都在世人眼里,从不做有违仁义道德的事” 孟长济话还没说完,马萧已插口:“魔宗作恶多端,杀害我们门主,这笔账我们还没找你们算,今天你们又来找我们麻烦,是不是很想见识一下我们蓝门剑法的厉害” “你们凭什么认为就是我们银火宗杀了你们门主” “证据确凿,你们还想抵赖” “跟他们不用废话,先取几个狗头拿回去祭奠门主。” “对,对待魔头还讲什么仁义道德” “各位师弟,不要冲动” 孟长济的话已被淹没,后面已乱成一片,然后便是双方拔剑的叮叮响声。 孟长济深知己方人手有限,不宜动手,可是他此时任凭他再高声振呼阻拦也已晚了,后面已有人拔剑上前,抢先一步钻入敌人阵营打了起来。 “四师弟” 孟长济一回神,马萧也跟着冲了上去,他拦也没能拦住。 眼见越来越多的魔宗人从后面涌了上来,不得已,他也只好拔剑进入人群去支援。 一时间,两山间剑光闪烁,叮当作响。 两方越打越烈,眼见到了杀红眼的地步。 蓝门门主惨死,被认定是魔宗所为,门众本就对魔宗恨之入骨,如今,狭路相逢,门众必定会带着满腔怨恨,用尽全力去和魔宗的人厮杀。 蓝门剑法略胜一筹,门中弟子不多时便砍倒刺伤大片魔宗弟子。但魔宗弟子哪里会容忍他们大肆砍杀他们的人,接着便从后面过来几个高手,短时间便将几个蓝门弟子残忍杀害。 孟长济一直徘徊在后面,一边保护后面的师弟们一边观察。 他早看出局势有些不对,魔宗的人大部分都是逃亡过来的大理人,也有少数近海居民。 大理人他见过,南海边的人他也略知一二,他们说话口音绝对不会像眼前这些人粗狂。 再者,魔宗的人杀伐惨烈,行事隐蔽,出手狠毒,不轻易留余地。 这些人,不光口音不对,出招也都婆婆妈妈,见人家杀了自己弟兄他们才知道下杀手。 怎么看都像是冒牌顶替的魔宗人。 可是,即使知道他们是冒牌货又能怎样,现在大家都杀红了眼,一个个正拼命间,就算他现在说出口能有几个人能听得到。 可是,他又无法让他们双方停下手来,好好讲一讲发生了什么事。 正当他在思索间,一柄利剑已伸到了马萧后腰间。 马萧正替身前师兄师弟们抵挡,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情急之下,孟长济砍到前面一个黑衣魔宗人,高高跃起一步来到了马萧身后,然后高抬长剑,一剑将正要偷袭的魔宗弟子掀了个跟斗。 接着,便有一个蓝门弟趁机挑了那魔宗人的肋骨,一声惨叫过后,那人便翻滚到了路旁草丛中。 忽然听到自己身后一声惨叫,马萧惊恐回头,一回头,便见滚倒的魔宗弟子和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的孟长济。 再一细看,他肩头衣服已破损一块,鲜血正顺着破口处汩汩流出,不大会儿,他手背上已一片殷红。 原来,刚才情急之 下,孟长济见马萧有危险,急着过来给他解围,砍倒前面一个,过来之时早有另一人已瞄上了他。他只顾着去拦伸向马萧的一剑,却没意识到有一柄剑正伸向自己。 结果,马萧成功脱险,他自己肩上却挨了一剑。 “二师兄,你没事吧不然你先走,一会儿我去跟你汇合” 马萧一边与周边人周旋一边说。 “不要紧,一点小伤而已。注意周围,这其中隐藏了很多高手,他们扮猫吃老虎,小心被他们暗算。” 陆续杀掉几人,身后源源不断涌过来魔宗的人,孟长济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便说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四师弟,我来拖住他们,你带着大家离开” 马萧自然不同意,答道:“不行,我们走了你怎么办,这里还有这么多魔宗的人” “放心,我自有办法脱身,你们快走,继续耗下去对咱们更不利。” 马萧见孟长济态度坚决,知他为人一向说一不二,他既然要垫后,谁也不可能拗得过他。于是只好交代大家:“孟堂主交代,大家先撤,不要恋战。” 话罢,便带着身边几个人一面杀一面后退。 有几个魔宗弟子追上去要阻止马萧撤退,孟长济杀了自己身边几人,立刻上去拦截。 就这样,慢慢地,马萧身后的人一个个被孟长济解决,他们顺利撤走。 孟长济身边同门一个个死去,最后只剩了他自己。 这些人似乎有意和他纠缠一样,一直拖住他不让他有机会离开。 本来他计划互送马萧离开之后,自己则设法脱出重围,可是,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见只剩了孟长济,剩下这些所谓的魔宗人立刻露出了自己的真正实力。他越杀下去越发觉这些人愈加难缠,不光是想要脱身,就连想保全自己现在都很困难。 这些人和刚开始动手时水平简直就是两个层次。 看来这些人是有意为之。 先让身手差的动手,消除对手的戒备心,等对手势单力孤时,再对他动手。 看来,这是早就计划好的啊 孟长济,你好像中计了 什么魔宗的人,为什么蓝门弟子突然变得这么盲目,还有为什么他会和马萧一起 这明明就是韩双玉的计 见这些穿火焰纹黑衣人把自己围得水泄不通,孟长济忽然哈哈大笑。 这些人颇感好奇,面面相觑,迟迟不敢上前,怕他有什么额外招数。 一百零六 深渊 笑够了,孟长济道:“别装了,你们根本就不是魔宗的人” 他捂着肩,面色惨白,血流从他指缝间流下,看样子他已有些不支。 人群中有人反驳:“我们不是魔宗的人,那你给我们说说,我们到底是谁” 孟长济瞥一眼众人,不屑道:“鼠辈,不配被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谁的人今天不管我能不能杀出去,我都要你把这句话给花钱收买你们的人,就说我孟长济不怕死,就怕他坏事做多了死都不得好死” 话罢,他怒吼一声,目眦尽裂,扬起长剑对准身边一个人就是一剑。 猝不及防的一剑顿时刺得那人肚破肠流,周围人见状,互相使了个颜色,眼中马上现出浓重杀气。 一番厮杀过后,最终倒下的是孟长济。 最后,致命一剑割断了他喉管,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倒下了。 那个穿着火焰文黑衣,皮肤黝黑,身材高大的人在他身边蹲下,凑到他耳边,在他临死之际说了几句话,只见孟长济双目瞪得很大,像是很激动却又无力再回应一句。 马萧带人往北行进十几里,回头见后面没人追上来,便知他们已经安全,于是停下来休息。 他们一行人去时三十几个,如今只剩十五个人。 这十五个人经历一场厮杀,每人或多或少都受了点轻伤,此时坐在地上心情沉重地包扎伤口。 “四堂主,你说二堂主会不会有事” 这是孟长济碧水堂弟子,他此刻忧心忡忡,似乎料到孟长济已遇不测。 “放心,二师兄是我们师兄弟四人中练功最勤奋的,就连悟性最高的大师兄也只能和他打成个平手,就凭那些魔宗弟子,想取二师兄性命,还差得十万八千里。” 有马萧这句话,这弟子还是放不下心,面上依旧愁云密布。 直过了两三个时辰,日头已经西斜,孟长济还没有追上来。 这次,蓝门所有弟子都坐不住了,一起央求马萧回去看看出了什么状况,看是不是孟长济被魔宗的人抓走了。 马萧经不起众人央求,只好违背二师兄命令,绕条路折回。 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就怕遇上魔宗的人设下埋伏。 好在他们兜兜转转,从另一条路折回安全那两座山之间,没遇上魔宗的人。 回到他们一开始交锋的地方,众人顿时被眼前出现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地上躺着很多死去的蓝门弟子和魔宗人,孟长济瞪着双目,横尸一片草丛中。 看他临死前的表情,似乎心有不甘。 马萧顿时哭嚎起来,身后十几个同门跟着哭出声音。 哭够了,马萧和这些弟子找了棺材,趁夜将孟长济运回蓝门。然后又吩咐弟子将那些死去的蓝门弟子尸体运回。 没过几日,一则消息在江湖传开。 什么蓝门碧水堂堂主孟长济南下折返途中遭遇魔宗人,为掩护同门先走,自己被魔宗人设计害死等等,尤其是魔宗人设计杀害孟长济一环,传得神乎其神。 孟长济本来厉害非凡,蓝门三年一次的试剑大会每次唯一能和韩双玉打成平手的,只有孟长济。而他为人低调,做事不张扬,一直被很多同门看好。 也就是赵岩冥一时看走了眼,才把大部分事交给韩双玉去做。他若是肯稍稍关心些门内事物,也不至看错韩双玉。 孟长济父母早逝,自幼和妹妹寄养在舅舅家,他长到九岁时,舅舅家贫困潦倒,听说蓝门正在广收门徒,于是便送他来试试,看能不能入蓝门,找个出路,将来不求做什么济世英雄,只求能混个温饱。 没想到,来到蓝门后一眼便被赵岩冥看上,还收做内门弟子。 就在孟长济为自己有了安身之所高兴不已,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他的妹妹却走失了。 像是晴空中的一道霹雳,直击他心,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郁郁寡欢,整日沉醉舞剑,不能从悲伤中走出来。 这之后很多年,孟长济一面勤奋练功,料理自己手中事物,一面暗中查找自己妹妹。 可惜,他未能找到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死去了。 如今,赵岩冥已死,孟长济又命丧魔宗手里,去接孟长济尸骨回乡安葬的舅舅心中自是万分难过。 整理孟长济遗物的时候,他的眼泪就没止住过。 蓝门门口作别的时候,他红着眼圈对送行的韩双玉莫从之马萧等人哽咽道:“各位,长济生前受你们照顾,老朽感恩不 尽。” 他擦了把老泪,正待在往下说,韩双玉已接过话来。 “孟师兄待我们如同亲兄弟,孟师兄的舅舅便是我们的舅舅,舅舅节哀孟师兄生前万般照顾我们,此刻我们只惭愧没能报答他。舅舅放心,魔宗的人作恶多端,今日他们杀了孟师兄,改日我定会带上整个蓝门将他魔宗一举铲平。” 韩双玉脸上不自觉又淌下两行清泪,看得身后诸多同门也跟着哭泣。 “舅舅,日后我们一定会亲手将杀害孟师兄的凶手千刀万剐” 莫从之已哭的肝肠具断,说话时下巴都是颤抖的。 马萧脸上也有泪痕,此刻他低着头一眼不发,看样子心情沉痛。 孟长济的舅舅看着这些少年一个个如此重情重义,心中感触良多,一遍遍轮流拍着他们的背安慰。 “长济今生能遇到你们这样的师兄弟是他的福气,他今天见了这一幕,一定会欣慰着登上极乐的。好吧你们就送到这里吧让我带着长济回去好好安葬吧” 话罢,孟舅舅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转过身又对抬棺的队伍说了句,“咱们出发吧”这一行人便踏上了回乡的路。 看着孟舅舅离去的身影,莫从之眼泪如泉奔涌。 他现在都没心情去追究那小二有没有把他交代的事办好,他找的人有没有把信交到孟长济手上 光是孟长济死去的噩耗已将他打击得没了希望。 接下来的路只剩了他一个人,身边的人还可不可以相信 原本他们只以为韩双玉会为了门主位置将他们从蓝门挤走,没想到他这个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竟然不顾那么多年同门情谊痛下杀手 下一个死的是不是就是他 此刻那股巨大的孤独无助和对孟长济的依恋已经盖过了自己的怕死心情。 他只觉自己陷身一片巨大陌生又黑暗的深渊里,前一步后一步都是无尽的恐惧和危险 一百零七 狐朋狗友 消息很快传到了孙愕的耳朵里。 孙若灵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 从沙漠回来后,孙若灵像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轻易出去乱跑,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字写画。 蓝门碧水堂堂主孟长济被魔宗人杀害的事还是她偶然路过大堂听来送信的人说的。 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她心中也跟着气愤。 不知为何,她从西域回来脾气就变得暴躁不已,不光见谁都有气,想到那些可恨的不平之事心中更是倍感仇恨。 所以她才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练字写画,慢慢调和。 外面那些狐朋狗友偶尔也会遣人来送信,邀请她出去玩,可是大多都被她拒绝了。 这日,她收到一位老友来信,主动跑出去,溜到她们常聚集的酒楼去找他们汇合。 江陵把酒问风楼 孙若灵穿着一身男装,不走正门,脚踩栏杆,一翻身即跃入二楼最东边一个单间。 房间里,一群年轻男女正围坐桌前,举着酒杯相互拉扯劝酒。 孙若灵翻窗而入的一瞬间,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纷纷扭头看向突然到来的这不速之客。 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将她白了一眼,道:“姑奶奶,你可来了,叫你你不出来,给你写信你也不回,要咋样” “姑奶奶最近心情不好,不想出来” “哟,前一阵子是谁扬言要自己组建斩魔队伍,为此还大肆招兵买马,可处打听身手不凡的人。一开始兴师动众的,哥几个上了心,可没少东奔西跑的给你费心,你倒好,说没影就没影,话也不留一句现在好了,那些慕名而来的哥们找我要说法呢” 少年身背一把弯刀,坐在桌前依旧刀不离身,看样子像是有点能耐。不知孙若灵是从何处拉拢的这个人。 “我说了,是我心情不好,又不是我放弃了这队伍。” 孙若灵拉起桌子旁一少年,自己坐下,拿起酒碗给自己倒了一碗,一仰头一饮而下。 见她面色始终阴沉,弯刀少年稍微收敛了些,语气放缓,道:“那,姑奶奶,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找得怎么样了” 弯刀少年环视桌子一圈,以眼色示意孙若灵:“诺,差两个,剩下都在这了” 孙若灵把桌前的一干人等打量一遍,答了句:“还可以。” 实际上,她也是第一次见见这些人,他们实力如何,她也不清楚,但是她还想装出一幅老江湖的样子不想被人说黄毛丫头不识世面。 一桌人见她态度语气如此傲慢,立刻不满,已有一个三十几岁中年男人冷哼出口。 “哼我道是哪位豪杰原来是个黄毛丫头。” “小子,钱我们晚点还给你,这活我不干了。” 挨着男人的是个眉眼上挑,下巴尖瘦的少年。 接着便有个鼻下汗毛茂盛,皮肤黝黑的女人跟着回答:“没想到你赵甸这么不靠谱,竟然找个丫头来耍我们,我们看错你了” 坐在桌旁的男女一时都有了怒意,纷纷摔下酒杯,准备起身离去。 “各位等下” 孙若灵强压心中慌乱,喝了一大口酒后大声道。 “各位既然能来到这里,便说明都是与魔宗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在下虽涉世未深,但是同你们一样,对魔宗恨之入骨,也希望自己能脱离长辈,另有一番建树。出来混,能多认识几个人是好事,日后行动时也能多个帮手,在座各位,如不嫌弃就请举起碗,一起干一杯” 众人多数在外漂泊惯了,什么场面也都见惯,他们最受不了富家子弟拿些钱财故弄玄虚或者骄里娇气,或者颐指气使。如今见到孙若灵满眼诚恳,言辞真切,举止丝毫没有富家子弟的娇气,反而有种久经江湖的豪迈,不由得纷纷投来敬赏的目光。 接着,他们其中有几个站了起来。虽然没有举起酒碗,神色间以显示出对孙若灵的肯定。 “小姑娘,没想到你还挺爷们的啊冲你这决心和态度,我们倒是愿意带上你,日后共同讨伐魔宗。” 那个三十几岁男人坐在凳子上道。 他一句话过后,面前的碗便被倒满,站着的人也才敢端起碗来,看来这个人说话是有分量的。 孙若灵本想自己组建一支队伍,没成想,反被被人收拢。 她想,自己孤身一人,让背弯刀的少年赵甸找了好久的同伴,他都没能找到。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伙人要带上她,她也顾不得谁做老大谁说了算等等,直接便答应。 “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一不二,既然说要带上我,你可不能反悔。” 她举起酒碗一干而尽,然后倒控酒碗,用眼神示意男人把眼前的一碗酒也饮尽,便是对自己的话做出承诺。 男人哈哈大笑几声,笑声响彻整个酒楼,然后便举起酒碗,一扬头饮尽。 孙若灵捡到了便宜一样,得意得嘴角不住上扬。 突然赵甸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你也不怕他把你卖了,你知道他是谁么见第一面就如此相信他。” 这话从赵甸嘴里说出来不知是醋意还是挑逗。 男人再次哈哈大笑。 “小姑娘,放心,斩龙戟郑才不会糊弄你那位赵兄弟也请放心,郑某已有家室,不会跟你抢你的小情人,哈哈哈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这里的,你怎地不放心起我来了” 赵甸忽然红了脸,不再说话。 孙若灵回头瞥一眼赵甸,心道你才不是我小情人。 “各位,给小姑娘报一下名讳吧以后都是自己人了” 接着,就听眉眼上挑下巴尖瘦少年答道:“要钱要命瘦子冯丁。” 那个泼皮肤黝黑的女人原来叫“黑皮虎”黄姨,擅长使两把剪刀。 还有腰别阔刀的司马凳。巧舌如簧善于搬弄是非的周举人,那是这群人中唯一的一个文人,也就是他书生气多些。 还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里面也就郑才冯丁黑皮虎三人身手算的上上旬,剩下皆是些混子。 孙若灵能遇上他们也是运气,前人参与二十年前一战殉难,后人便继续秉承他们遗志继续将绝技传扬下来,一边磨炼一边为报仇奔走各方。 如今,孙若灵加入这群人,不知以后会发生些什么也不知孙愕会作何感想 一百零八 暗星帮一 赵甸第一次见孙若灵的时候,也是在这酒楼。那时,她正聚集一群狐朋狗友在同样这个房间喝酒。 他路过这喧嚣单间时,见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正大放厥词,说什么从今以后她要自己招兵买马,组建自己的队伍,将来有一日和魔宗碰上时,一定要杀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瞧瞧中原人的厉害。 处于好奇,他拿着酒壶便在门外驻足多听了一会儿。 那时,秦文络带着赵青沐出发去蓝门不久。她见赵青沐已经开始为报仇在外闯荡历练,自己也不甘心当个笼子里圈养的鸟,便也开始出去外面喝酒交友。 里面聚集在一起的人一看就是些江湖上游手好闲混吃混喝的混子,满口吹着牛皮,手里连几件像样的兵器都拿不出来。 赵甸靠在门口喝酒偷笑。 不料他一口酒没喝下去反被呛到,咳嗽不止。 屋内孙若灵一回头见门口眯着笑眼嘴角扬起,酒洒胸前的赵甸,心中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门口那位仁兄,有什么好笑的事,不防进来和我们兄弟几个说说,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赵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屋内几个杂鱼他还不放在眼里,便举着酒壶徜徉进屋。 “我是觉得出来行走江湖,没有点看家本事,也拿不出件像样兵器,不好意进你们这屋。” 一桌子人见他身后背着弯刀,笑眼不住打量他们身前身后,桌上桌下,便知他这话是针对他们,顿时一个个面色铁青,再难笑出口。 “你这话什么意思” 已经有个胡渣邋遢瘦子少年伸出干瘦胳膊指向赵甸。 旁边有个衣带勒不住肚子的胖子压下了邋遢少年的胳膊。 “这位仁兄看样子身怀绝技,不介意的话,露几手给兄弟们开开眼界如何” 赵甸微微一笑,回答:“这里地方小,一不小心咋了老板的东西只会让这位姑娘面上过不去,不如我们出去外面,互相切磋一下如何” 胖子和邋遢少年相视一眼,点了点头,看样子动起手来该是有几下子。 “那好,你带路,我们马上就去。” “好” 赵甸回答完,转身就出了门。 孙若灵很想知道这背着弯刀的少年究竟有多大能耐,他前脚出门,她后面紧紧跟上,就怕他半路溜了。 屋子里的人接连跟上孙若灵出去,渐渐只留下胖子和邋遢少年。 二人边收拾自己随身带的帽子酒壶边拖延时间。 待屋内没人时,瘦子邋遢少年道:“大哥,你说这家伙厉害不厉害” “不知道,要动起手来才能知道。” “动起手来不就晚了么万一咱们打不过他,以后岂不是没法在这片混了” 啪 邋遢少年头上挨了一击。 “说什么丧气话,你怎么知道咱们一定会输,打过才见分晓。” 胖子训斥道。 二人出了酒楼,跟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不一会便到了城外一处近水泥地。 赵甸挑了这么一个地方,明显是另有居心。大概他想看这吹牛二人被打得满身是泥的狼狈样子吧 这一行人三三两两错落而立,把赵甸和胖子瘦子围成一个圆。 胖子和瘦子二人面露凶光,还没开打先拿出气势来。 赵甸从背后拿下弯刀,拔出刀,把刀鞘留下,却将刀滚进布条里缠个严实背回身后。 这一幕看得胖子瘦子有点懵。 “喂,什么意思,打架自然要亮出家伙,你把刀收起来干什么难道我们兄弟还怕了你的弯刀不成” 话罢,胖子从周围刚才一起喝酒吃肉的一个兄弟腰间抽出他的长剑握在手里。 “我拿剑你拿刀,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吧” 瘦子明显不会使刀,见二人拿上家伙,马上退到一旁。 “我看着你们打,一对一,公平,免得你说我们欺负你。” 胖子似乎正有此意,也对自己身手比较自信,便没阻拦瘦子退出。 “不必劝我,我就用这刀鞘,你们随意” 胖子只想快点打,解决掉他继续喝酒吃肉,没想太多,回答完“好”之后,拎着剑便冲赵甸冲了过去。 只会几招三脚猫功夫的胖子哪里是弯刀赵三圆后人的对手,没几招,胖子便跌了个狗啃屎趴倒在泥坑里。 瘦子见状,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大声叫喊着“这人是来砸他们场子的”要剩下的人一 起上,一时间,周围的弟兄们一拥而上。 赵甸只凭一把刀鞘,忽而闪身,忽而下顿,忽而转身,忽而平削,不一会儿,这帮围上来的弟兄就一个个被他放倒在泥地里。 再看赵甸,这半天一边和他们周旋,一边挑干净的地方反击,现在抱着肩膀往旁边一站,身上都是干净的,没沾上一点泥污。 赵甸那利落的身手深深烙进孙若灵的心里,她拍着手掌大喊一声:“好”之后便拉着赵甸套近乎去了,留下那群哼哼唧唧的败将在泥地里打滚。 那之后,赵甸便成了孙若灵外面那些狐朋狗友中的一个。她又开始隔三差五趁孙愕不在家,陆绵忙碌,没人管她的时候偷跑出去,找赵甸和他商议拉拢人组建队伍的事。 起初赵甸只当这是过家家哄小孩子玩的把戏,并没放在心上。经常随便给她找些混子充数骗酒喝。 他是为了等人才在这里暂留一段时间,遇上这不同于其它女子的孙若灵,觉得有意思便和她多说了几句话,后来没想到她居然是江湖上鼎鼎大名毓秀庄的千金。 孙愕自二十年前一战因伤致残之后,便把只要精力用作经商,逐渐地孙家追魂锁威名便几乎淡出了江湖人视线。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从她口中,赵甸得知毓秀庄进来饱受魔宗侵扰,孙愕为此头疼不已。蓝门没了赵岩冥,他便少了一座靠山,渐渐地毓秀庄的地位正在与日具下。 蓝门现在韩双玉当家,从他做出的种种决策来看,他似乎并没把毓秀庄放在眼里。 这他也有所耳闻。 而年幼尚不懂事的孙若灵只把这些都归结到魔宗身上,小小年纪已开始把除魔大任往自己肩上担。看她一碗一碗列酒灌下肚,声音正逐渐变得沙哑,赵甸也替她感到心酸。 赵甸便有意想帮她一把,便准备拉她入他们暗行帮。日后她有事,他们也能帮她一把。 暗行帮本是由一些行事低调,身怀技艺的江湖高手组成的,二十年前一战他们也有参与,并且折损了很多高手。现在这只帮派不知如何被谁再次复燃,只知道现在又渐渐浮出水面。 可以知道的是赵甸也是其中一员,并且他来这江陵,正是要和帮中一位主力见面。 一百零九 礼物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山谷中花草遍地,美不胜收。 赵青沐已习到了心经第二卷。第二卷没有文字记载全靠墨一口述。 第一卷在墨一指导下,她已练得炉火纯青。 万事开头难,第一卷她已经完全领悟,那么第二卷练起来该是如鱼得水才是。 她心里沾沾自喜,练剑时招式便开始轻浮起来。 远处正暗中观察她的墨一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骄兵必败对于一惯严谨认真的墨一来说,他最见不得身负娇气的人。 眼前赵青沐一招写意剑法的“浮生望月”仰头挥出,霎时间地上的草木沙尘被掀得满天飞舞。 如果不了解武学剑法,光看她挥出的剑气气势如此庞大,这般惊人内力,普通人见了必会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墨一给她的心经竟然这么厉害,只练了一卷,她只感觉自己短时间内内力暴涨,遍身劲力充沛,现在一剑可以扎进石头数寸。 她终于不是那个拿着好剑却被说不行的废物了。 而在墨一眼里,她的出招凌乱不堪,意在显摆劲力,每一招本来可以杀敌致胜的招数此刻却因为满心娇气剑走偏锋。这让他恼怒不已。 他少时修炼了涅修心经一二三卷,第四卷还没来得及练,银火宗便遭遇一场劫难,无奈之下他只好带上余下几卷随干邪子逃跑。 那时走的太匆忙,他没发现怀里揣的只有心经的一五六卷。 没有第四卷,他便无法修炼第五卷,第六卷,不能全部习得心经,他便无法修炼接下来变换莫测杀人于无形的熔岩掌法和墨染天留下的其它武功。 无奈之下他铤而走险,硬是找了一种内功心法顶替心经第四卷,然后再去修炼第五卷弟六卷。 结果,他却是内功修为猛增,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那时干邪子直夸赞他说下一步他就要和干邪子打成平手了。 可是,问题也就出在那时。 他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和干邪子找了个地方比试内力。待掌力刚触及干邪子时,突然下腹丹田和胸前一股气息鼓胀乱窜,突然便破体而出,伤了他心脉。 干邪子只道是他第四卷心经修炼时出了差错,也就是俗称的走火入魔。 这些年,他便一直徘徊在继续修炼心经和调息弥补自己之间。 几度走火入魔,直弄得自己遍体鳞伤,他却依然不肯放弃。 他知道,抢回心经是不可能的,他过不去三花老贼那关。但是,他也不能放弃修炼,坐以待毙不是他的性格。 于是,他一边修炼一边遍寻四方找那些仇恨三花教的同道之士。 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艰辛,可能只有懂他的人才清楚。 他自己历尽艰辛,刻苦练功,为了提升自己宁愿铤而走险,而她 却把练功当成儿戏,随心所欲,一点也不认真。 高手过招,每一招都暗藏凶险,马虎不得,哪能如此散漫。 墨一自然看不惯。 赵青沐正痴痴挥剑,乱斩花瓣之际,突然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地击在她剑上,巨大冲力直接让她在半空翻了个跟头,退出很远距离才停下来。 “你你干什么” 她脸上刚刚还满是得意之色,现在却满是怨气。 “我还想问你,你这是在干什么时间紧迫,大敌当前,教你练功是要你杀敌之用,你可好,拿练功当儿戏。你可知这心经多少人磕破了头求我我都不给他们机会修炼,你倒好,用来戏耍,你这是看不起我教你的心法么” 原来是生气她不好好练功。 对待练功果然和他爹一样,铁面无私。 知道了原因的赵青沐马上重新拿好剑,重新舞出一式写意剑剑法。 这次,墨一终于从她剑法中看出了些蓝门剑法的独到之处。 可是,旁观之余墨一也在深思,这套剑法用来对抗三花老贼是稳操胜券。但是,他们最擅长的可是用毒。赵青沐枚这棋子即使功至大成,暂时只能用作缓兵之计,还不可当成主力。要想有十足的胜算,彻底铲除三花,还要另寻些办法才行。 赵青沐压着心中怒火,愤愤地舞完一式,墨一拍手叫好。 “这才有点蓝门剑法的样子” “刚才我不过是想激你,让你专心练剑而已,你不要多想,也不要误会你报仇心切,我又何尝不是。”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墨一听出了她话里的怒意,突然想起干叔叔说过的话 。 女子温柔心细,最听不得别人生气呵斥。越在意的人,他的看法便越重要,有时那个人的一句话甚至可以影响她们一生。 现在,他无非就是那个她在意的人。 他忽然反思起自己来。 他是不是过于刻板,过于严厉,让人讨厌 然后,他忽然又想起干叔叔的话:一旦你惹了人家,不要担心,准备个她喜欢的小礼物,不出一日,她气就全消了。 赵青沐正噘嘴生闷气,心道:你还不是我师父,我怎样碍着你什么事了我练功期间偷偷玩会怎么了干嘛这么凶嘛 一转身,玄墨突然消失,不见影子,她心里又急又气。 讨厌,不是来盯着我练功么人呢这就走了,那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练下去 胡思乱想间,她又练了一式,这次使出浑身解数,将写意剑这一式凌厉之处尽自己努力发挥到极致。 回剑收手时,玄墨果然折回来了。 短短一炷香时间不知他躲到哪里偷看去了,再见到他之时,他手背在身后,赵青沐则脸上泛红。 她自然是气还没消。 因为生气不想看他,眼神无处安置时,余光瞥到玄墨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走到距自己一步之遥时,玄墨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了赵青沐眼前。 那是一把襄着稀有黑色宝石的短剑,非常精致,看样子价值不菲。 “送你的,用来防身不错。” 赵青沐眼中一亮,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和这个类似的一把短剑,一时想不起来。不知为何,收到这礼物时,心中竟然无比欣慰,索性便不再去想。 “这是送我的” “嗯。” 赵青沐接过短剑,别入腰间,谢过之后转身跑开了。 玄墨站在原地满心不解。 她不喜欢还是她还在生气为什么不回答我一句就跑开了 赵青沐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跑开,当时只是觉得脸热得很,再不离开恐怕会露出囧相,所以便匆匆离开。 这柄短剑,不如发簪漂亮,不如花灯神往,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比收到任何一份礼物都要高兴。 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上一次,她收到秦文渡的发簪时心里也没有此刻这般欣喜。 一百一十 两把玄铁剑 晚间,赵青沐躲在自己房间里反复玩弄那把短剑,同时努力回想自己印象中那把类似短剑。 想了许久,她突然从床上坐起。 她想起了那把短剑,那魔头墨一当初就有一把短剑,那把短剑上面也镶有黑色发着暗淡光泽宝石的玉石。 但是,她想了想,再看看自己手里这把,又发现了两把短剑之间的很多不同。比如,长度就不同;宝石颜色也不同,她这把上面还点缀了几颗彩色宝石;再者,剑鞘花纹似乎也不大一样。 反复思索,她突然觉得自己想法多余。这是在怀疑玄墨么他明明那么痛恨魔头,收了他的礼物反过来揣测他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直想到自己眼皮打架,困意遍身,她终于抱着短剑睡去。 玄墨深夜里难以入眠,躲在满是他父母遗物那个密室里,坐在椅子上把玩自己那把一直以来随身携带的短剑。 这把短剑他一直寸步不离带在身上,赵青沐贸然闯进山洞时他拿出来威胁过她,后来他被打伤昏倒,短剑不知去向,他醒来后找了许久,后来偶然在密道重新找到短剑便及时收了起来。 这把是他爹留给他的,他尤其珍视。 而他送给赵青沐那把短剑,则是他爹为他娘胡翎妃找有名剑师,比着墨染天那把打造的另一把玄铁短剑。 两把玄铁剑,同为一位剑师所铸,无论是做工下料都堪称完美,无可挑剔。 他刚才趁赵青沐练剑之时回山洞里找礼物,找了半天也没发现另一件比这短剑还要显得有诚意,拿的出手的东西。 送书,她喜欢看得绝不是他父亲收藏那些;送衣服,那都是他母亲穿过的,不妥;送银桥叶,傲雪梅,不行,那等于直接告诉她他是墨一,她非不一剑杀了他或者找他拼命;送花不行她又该哀叹个没完想来想去,墨一还是决定送她那把玄铁短剑。 实用,雅观,大方,名匠打造,送的出手 只是,别被她认出来和他那把是一对就好。没关系,到时候撒个谎,就说这种短剑在大理十分常见,几乎人手一把。 想到这,他笑着点了点头。 但是马上,他的耳朵便开始发热。 我把母亲那把随身短剑送她了那可是母亲的遗物啊 再者,两把剑是一对,本该留着送给日后与我同床共枕之人吧 我怎么能把玄铁短剑送给她,我以后又不一定和她在一起。 万一她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会杀了我的人啊 怎么办现在要回来还来得及么她会还我么可以么不会显得失礼么 墨一生平头一次因为这些问题失眠一整夜 次日,他早早守在赵青沐房门前。 赵青沐带着困意早起准备出去找吃的,一推门撞见他在自己门口,顿时清醒过来。 “你怎么在我门口” 墨一没回答她的问题,直奔主题:“那把剑你喜欢么不喜欢的话” 后边几个字“可以直接还我”还没说出来,赵青沐便腼腆着笑答:“谢谢你,我很喜欢。” 话罢,她因为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奔出了暗道。 墨一原地怔了好久。 剑没要回来,奇怪的是他心情挺好,好像他本来也不想收回这短剑似的。 三月朝阳冉冉上升,树林里一片湿润柔和,赵青沐开始练剑。 墨一照常躲在远处偷偷观察。 他等了很多天,就等她练会心法,再集合自身剑法,看能不能有所突破。 他很想把她训练成自己下一个中用的棋子。 于是,心中不免要焦急。 终于,她学完了心经第一卷,内力有所突破。 果然他没看走眼,她还是很有潜力的。 但是,她荒废时间玩耍确实触怒到他。 他这个人对自己要求十分严苛,自己曾练功练到断臂不自知。所以他便见不得别人拿上乘内功心法斩花瓣捉草叶。 今日,见赵青沐已经起剑,索性不再偷看,直接来到她身边,亲自督导。 赵青沐吃了一惊,手里长剑伸出去之时抖动一下,导致剑招偏了半寸。 “如果你面前的是你的敌人,你现在已经死了。你知道你偏这半寸意味着什么么” 她自然知道。偏的半寸说不定错过的就是敌人一条命,真正高手过招,一点都马虎不得。 她不说话,接下来舞出招式更卖力更狠厉了。 墨一自幼在魔宗接触墨染天 身边的各大高手,也会跟着他们学各种兵器,他于剑自然不陌生。且天下剑法大同,蓝门的几套剑法也不离剑道主宗,他自然可以看出赵青沐剑法中的疏漏处。 由此,他有资格指点赵青沐。 赵青沐听了他说出的几点自己剑法上的不足,马上心服口服。 她以前自己总是达不到赵岩冥的舞剑的境界,今天看来皆是墨一口中所说,她以前内力不济,即使悟到了剑法的奥妙自身也难达到。 如今,她内力大增,自然不能按照以前的办法去练这剑法,她也该与时俱进才对。 于是,按照墨一的指点,她很快步入正途,剑使得更加得心应手。 午间,她舞得累了,坐下来休息,墨一亲切地拿来手帕,还拿来水壶。 她心里有些愧疚。 昨日她还因为他贸然弹开自己的剑,训斥自己而生气,今日他举动如此亲和,她心情有些复杂。 许久,她理解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收了人家礼就该报答人家,人家好好督导你练功,该虚心受教才是不该生人家的气,不然也忒不识好歹。 转念一想,她对玄墨的好感消失了大部分。 好有心机的男人,腾住处,教心法,送礼物,其实是为了帮他报仇而已人家是有目的的对你好,不要想多了。 她刚点燃的小惊喜瞬间荡然无存。 不过,能有这样一个高人不厌其烦地教导自己,也算是自己的福分,不该在奢求一些额外的东西了吧 想到最后,她还是笑了。 一百一十一 聚与离本无甚差别 很快,玄墨便把心经第二卷口述形式传授给她。 她于心经的研究可说是很有天赋,一点就通。 第二卷过后,她的功力再上一层。 看着她在树林里舞剑如闪电如飓风般轻快迅捷,剑招越来越稳越来越狠,墨一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才是剑宗该有的样子 她若是真有那心力,毅力,不骄不躁,静下心来潜心练习,几年内达到赵岩冥生前达到的水平不是不可能,因为她有心经的帮助。 可是,现在就差那第四卷。 如果能有完整的第四卷心经,不光她剑法能登顶,他也能弥补自己,在创新高,登峰造极。到那时候,什么三花教,什么中原,哪里还有他的对手。 那时,他即使不用澄清墨染天的冤,用武力也足够让所有人闭嘴。 可是,他终究是个深谋远虑,不做白日梦的人。 他知道,现在还不确定她是否能为自己所用,贸然把全套心经传授给她只会引狼入室。 所以要一步一步来,慢慢告知她事情的一切,慢慢让她明白,她存在的意义。 接下来,该是送她进银火的时候了。 这枚棋子,很快便会发挥她的作用。 他要好好培养,以后用来对付既刁钻又好色的三个老家伙。 这过程可能漫长,可能会很费心神,可能会很辛苦,会呕心沥血可是,总算没丢失希望 晚间,墨一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宴和好酒,只有他们两个人。 酒过三巡,墨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青沐,我想送你进银火宗,你是否愿意” 赵青沐顿时激动得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我当然愿意。” 这么久以来,带着家仇宗恨,她活着就是为了杀魔头,如今她自然不会放弃进入魔宗的机会。 “时机差不多了下个月,我就把你送进去。” “你怎样送我进去” “这个你不用担心,银火宗每年都会暗中广发银帖招收宗众。还有,各长老招收的新徒弟都会送到主宗来,到时我会给你腰牌信物,你只需按我说的做就好。” 赵青沐喝得有点高,晕醉之际,迷迷糊糊回答了个好,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次日,一觉醒来,她已经在自己房间床上。旁边墨一正背对她站着。 “你醒了跟我走吧” “现在就出发去横山寨” “事不宜迟。” 她不再多问,拿上自己的剑起身从床上下来。 二人一路南下,直奔横山寨。 这条路,赵青沐记得,她上次孤身一人走过一次。 而玄墨对这路更是熟悉。 当然,这条路是他告诉赵青沐的,他怎能不清楚。 路上,玄墨交代了她很多。 譬如,墨一不喜欢美色,别想用美人计,他还讨厌被别人打扰等等。 交代了她会怎样进入银火宗,进去之后怎么做。 还交代了银火宗里很多长老脾气也很古怪,不好相处,没事不要乱跑乱窜等等。 赵青沐一一记下。 到横山寨外围一片莲塘的时候,玄墨最后嘱咐道:不要轻易出手,你现在还不是他的对手,要定期向我汇报你打探到的信息,我会为你寻找合适的时机。 话罢,玄墨从怀中掏出一本书,交给赵青沐。 “这是心经第三卷,独自一人的时候拿出来练习,要小心些,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赵青沐伸手接过,揣在怀里,又问道:“万一我有事,怎么联络你” 玄墨伸出细长白皙的手,指向莲塘边一棵挂了白缎的柳树,答道:“你把你要说的话写在白缎上,我就会知道。” 赵青沐抬眼望向柳树,不禁惊讶道:“这柳树好奇怪,上面为什么会悬上这么多白丝缎” 玄墨刚想解释,忽觉不妥,便住了口。 他自大理来这横山寨落定,本就知道这里的习俗。 这棵悬着白丝缎的柳树本是男女定情时证明心意的通灵树,传说只要把对爱人想说的话写在上面,神明便可知道,然后就会保佑这对恋人幸福美满地度过余生。 他们一路南下,风尘仆仆,最先抵达的便是这里,赵青沐问他的时候,他没多想反手便指了这棵最显眼的树。 见玄墨不回答,赵青沐也不再追问。 但是,她要明确她发出的讯息是否有效,是否能被他收到,便问:“这里系的都是白色丝缎,你怎么能认出哪条是我系的” “你可以把你那条系在树的最上面,并且坠上一颗石头,这样我也好找。” 赵青沐点点头,面色凝重地望向莲池碧水。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上次起码还有秦文渡给她保驾护航,他武功了得,她无后顾之忧。 这次,她只能靠自己了 两人在莲塘前背对背站了好久。 两人各怀心事,都不说话。 她则满心忧虑,同时也有些不舍之感牵绊自己。 相处的这几个月,玄墨像她的亲人一样,一直伴她左右。她尤记得自己几次睡在桌子上被他抬进被子的情景,也记得他拿来的药酒和美味菜肴的情景。 还有,他与她面对面坐着,给她口述心经内容时语声的舒服。还有他连夜背写心经第三卷内容时那认真严谨的侧脸。 还有,他石室里一直萦绕鼻间心头的那股兰香 这一切,她都怀念。 玄墨对此则无太多感触。 玄墨是他,墨一也是他。 从一个自己身边离开,再去到另一个自己身边,本无甚差别。 他现在需要想的该是怎样才能避免让她认出自己,还有如何拿出确切证据告知她一切真相,如何让她把矛头指向三花教。 许久,赵青沐开口了。 “我走了” 玄墨没说什么,轻轻道了声:“嗯。”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玄墨缓缓扬起了嘴角 一百一十二 沉火潭 赵青沐按照玄墨所说,来到沼泽林外围,一直等到日头下垂,夜幕来临,月上梢头。 临近子时,她站在沼泽林西南一角高声喊道:“银火弟子玄沐,受鬼长老之命,特来投靠银火主宗。” 他叫玄墨,她自然要改叫玄沐。 这是银火分宗弟子来投靠主宗的主要方式。通常他们会拿着对应长老赐与的腰牌,然后在子时前来到沼泽林等候,等有银火弟子出入时由他们确认身份并带入。 上一次,她和秦文渡侥幸混进去,历经重重险阻,才能混入其中。那时,正赶上四方围攻之乱,银火宗没有大肆缉查内鬼。 这次,银火宗经此一役,估计早该加强防守,就算她有胆子再混进去一遍,怕也没那命顺利出来了。 不过,她有玄墨的帮助,想进去很容易。 赵青沐高喊了两声,沼泽林里静悄悄的,没人回应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回想上一次进入沼泽林在里面遇见的种种,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她不敢贸然进去,于是在外面继续等候。 那条直通银火内部的暗道连接的是一处废弃房屋,她知道在哪里,可是她绝不能从那进去。 如今,她是以一个新人姿态重进银火,那自然要有新人的样子。 终于,又过了一刻,沼泽林里窸窣有了点声音。 那是守夜巡逻路过的弟子。 “银火弟子玄沐,受鬼长老之命,特来投靠银火主宗。” 赵青沐把刚才的话又喊了一遍。 这时,突然从林子里冲出来两个人。 他们步伐诡异,踩得位置也让人难以摸索,只见顷刻间他们便出了林子。 二人蒙着避毒面巾,一左一右站在赵青沐身前,开始谨慎打量她。 “腰牌呢” 一人问道。 赵青沐立刻拿出腰间早准备好的腰牌,递给他们看。 两弟子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再瞧一眼腰牌上刻着的“鬼”字,这才敢确定。 “真的是鬼长老” “你跟我们来吧” 话罢,一人当先打头向另一方向飞去,另一人看了一眼赵青沐,嘱咐她一声跟上,同样跟着前面那人去了。 赵青沐认得出,那是暗道出口那个废弃院落。 看来他们并没起疑心。 她心里庆幸。玄墨果然厉害,不知从哪搞到的腰牌,又搞来这么一套话,一试就通。 来到破院中,跟着他们进了破屋,不一会儿他们便进入银火宗内部,从外塘林边那座孤冢中出来了。 还是跟以前一样,暗道内自有巧妙机关运作,两个弟子点燃的蜡烛在他们出来前那一刹那,被不知从哪吹过来的歪风瞬间便给吹灭。 这次,她没被里面的歪风吓到。 沿着外塘林边的泥路行走,一个弟子突然闲聊起来。 “鬼长老现在可好他已经有一阵子没回来了” 赵青沐心头一凛,恐怕说错话引起他们怀疑,想了想才答:“鬼长老目前并无大碍。只是上次十一月初七那一战后面目受创,现在正由名医治疗,应该还要一阵子才能回来。” 幸亏上一次弦月洞里魔宗与三花教大战时她也在场,发生了什么比较清楚,所以她现在才能答得上他这问题。 “哦我们也听说了,那一战鬼长老脸上挨了一棍。” 这弟子正欲往下说,可是语声里渐渐露出笑意,便及时住嘴。 旁边一人早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笑过之后二人马上咳了咳,正色道:“既然鬼长老不在,我们就带你去见楚先生吧” “对了,你刚回来有些事你要知道。上一战之后,宗内元气大伤,还未彻底恢复。现在听说中原各派正集结人马,准备偷袭咱们,所以楚先生吩咐过,各处一定要加强防卫,严加巡守,对一切妄图伤害咱们宗的势力必定要彻底铲除,不留活口你明白了吗” 赵青沐点头答道:“明白了。” 三人踏过莲塘那座隐蔽小桥,经过长廊,进入外垣门,迈上台阶。 月光下的石阶反射着淡淡白光,旁边轩屋楼阁小园曲桥精致气派,迂回萦绕。上次来这里时情况特殊,没时间欣赏,如今在这澄净月光下,这里的一切竟然如此美轮美奂,如进仙境一般。 她注意观察过,台阶上的血迹早被冲刷干净,四周也有修缮过的痕迹。 看来住在这里的人是很爱干净,很注重这里环境的。 赵青沐边遐想着边跟着二人沿着石阶向左一转,走入一条石径。 接着,三人便来到一扇轩窗下。 窗纸上的锦簇花纹清晰可见,屋内燃着蜡烛,光线忽明忽暗,时而跳动。看样子住在里面的人子夜还未入眠。 一个弟子敲敲窗边,轻轻喊了一句:“楚先生,您睡了吗” 里面楚忘和蔼的声音马上传出:“没有,什么事” “鬼长老的弟子来投靠,如何安置,请先生明示。” “宗主马上就回来了,先让她去看守沉火潭吧” 魔宗里面弟子心知肚明,禁地沉火潭在山的另一面,就是个处死叛徒的深水潭。 看守沉火潭可是最没前途的职位。那里只有料峭的山风,冰冷的潭水,潭水下成群的鳄鱼和被鳄鱼吃剩下的人的骨架。 看守沉火潭的人,既不能靠杀敌留下点财物宝贝,也不会因为看守的好获得赏赐,宗内弟子凡是手脚健全的没人愿意去。 楚忘把这弟子放在沉火潭明显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也对,那七叉鬼上次脸上挨了一棍就跑,一点不把大家安危放在眼里,只顾自己逃跑,就连解药还是他差弟子挺着厚脸皮回来要的 如此让人笑话,不知廉耻,心中没有大义的人,他的弟子能好到哪去不过,他又不是第一次这样干,估计银火宗内这些长老早都习惯了。碍于他多次斩杀西域鼠辈有功,有功劳有苦劳,因为功力不济,丢了脸面,临阵脱逃保命,这做法也是人之常情,所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两弟子却想的是,鬼长老虽没违背宗训,却也不咋地道。如今这女弟子回来投靠,把他手下弟子安置下来没轰出去已经是楚忘很给他面子了。 两个弟子偷笑着带着赵青沐去了那禁地沉火潭。 要想从山的这一面去到另一面,穿过焦黎殿连接的弦月洞是最近的一条路。其实,那只是给外人看得障眼法而已。 银火宗本宗弟子都知道,银火宗内虚虚实实,各派派来的卧底弟子一批又一批,要想保全自己门派不受外人侵扰,就要瞒过他们,把他们玩弄掌内。 所以,很少一部分人知道真正的路哪些。 上一战,银火宗内奸细该死的死,该逃的逃,现在剩下来这些才是真正的银火弟子。 这两个更是自始至终追随楚忘的众多心腹之二。 两人带着赵青沐下石阶,右转进入一个不起眼的小房间。 房间内凌乱拜访许多东西,借着月光看不清楚,只隐约看见他们摆弄了几件物什,然后转动桌旁一盏烛台,一扇门便开启。 进入门内暗道,兜兜转转,不一会儿他们已从山的另一面出来,来到沉火潭。 沉火潭边上,有个之前看守的弟子住过的石室。 两个弟子把她领到石室,细心嘱咐一番,让她不要乱跑,说这里周围设有很多遍布机关毒物的迷宫暗道,进去便无生还可能。 之后二人便离开。 一百一十三 卧室 石室里久无人居住,充满了潮湿的霉腐味。 赵青沐哪里住过这样的地方,捏着鼻子在里面徘徊许久也没找到一块干净的能坐下的地方。 她开始怀念起玄墨的山洞来。 那里虽然是个山洞,依着原有的地势而建,没有什么特别细致的改动,但是住起来却十分温馨,环境也简单雅致。 而且玄墨爱干净,屋内只要他经常出现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因为他经常打扫擦拭。 怀念有什么用,再怀念也比不上她报仇的事要紧。 挣扎了好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动手打扫。 这是她接近墨一的第一步,她必须要在这里住下来,适应下来,以后再找机会下手。 在床边扯了块布下来,拿到潭水边沾湿,然后她开始到处擦拭。 先擦桌子,擦完桌子再擦櫈子,之后又是床边 潭边半山腰上,两个送她进来的弟子磕着瓜子笑道:“嘿嘿,不错,给咱们省事了” “什么给咱们省事了,那本来就是她自己的事。” “你这么说也对,楚先生只是要咱们安置好她的住处,又没说要咱们打扫,完了之后给她添点被子什么的就行了,不算咱们失职吧” “对,对” 两人看她忙进忙出,撸起袖子干活干的挺起劲,不忍打扰,一直边看边嗑瓜子。 直到她擦得差不多了,他们才赶快去买被褥。 一番打扫收拾过后,石室终于有了点人住的样子,赵青沐也终于有个干净的地方能坐下来休息了。 她坐在櫈子上不断垂着自己酸痛的背和腰。 刚坐下不久,送她进来那两个弟子拿着很多东西进来了。 他们一股脑把东西都堆在床上,交代道:“这都是为你准备的,是不是很感动银火宗对待弟子亲如家人,不管是主宗还是分宗弟子,回来了就是一家人,从不怠慢。今后你可要恪尽职守,好好看护禁地沉火潭,不要让万人踏足。” “嗯” 赵青沐点了点头。心里却骂道:狗屁的一家人,邪派魔宗还有一家人之说,笑话,等哪一天铲除你们魔宗,你们自己人组团去地底下做一家人吧 不过,讨厌他们归一码,见好就收又一码,这破地方还真需要他们送来的东西来布置一番,她才能住得下。 待两人一走,赵青沐马上开始布置。 她先把她撕扯得烂掉的床帐换掉,扔掉旧床单被褥,铺上新的,把新绣花枕放在床头,再给桌子铺上新桌布,一切几乎就差不多了。 转了一圈,她发现房间里少了个妆台。 看来以前住这的是个男人,每天起来只需要去潭水边洗一把脸,日常梳妆便结束了。 这时,她已累得什么都懒得想,只想倒头大睡,一头歪倒床上便呼呼睡了起来。 直睡到次日午后,她才悠悠从床上起来。 刚起来,她就被眼前出现的人吓一跳。 还是那个昨日带她进来,给她买来被褥的人,只是这次来的是其中那个矮点的。 “你可真能睡我都来半天了,要你来守禁地的,不是要你来睡觉的。” 赵青沐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马上就被他手里拎着的饭菜香味吸引了。 “我太困了” “哎,算了,你是新来的,过几天适应了就好了,饿了吗吃饭吧” 说着他把饭菜给打开摆在了桌子上,然后他就出去了。 等她吃完,他又进来把碗碟收走。 日复一日,一日两餐,每天都是这两人交替来送饭送水。 他们也有别的职责在身,虽说不是很忙,但是每日要来照看这新来的姑娘,还要用对待上宾的礼节,这让他们有些猜不透。 二人不禁互相抱怨:“你说她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楚先生要我们如此细心照顾她” “说不定是楚先生的女儿。” “别胡说,咱们自打进宗门就跟随楚先生,他有没有妻子还有谁比咱们清楚。” “嗯,楚先生单身了这么多年,没有妻子,不可能凭空多出个女儿,会不会是他亲戚的女儿” “你怎么就光从他身上乱猜呢” “难道是别的长老的女儿她是鬼长老门下的,莫非是鬼长老的女儿” 二人面面相觑,接下来的话不再继续往下说。 他们大概是想说:鬼长老那么丑,他女儿也太漂亮了。 正当二人相对无言,憋着笑想入非非时,他们头上传过来一句话,声音十分熟悉。 “怎么,没事可做么在这里闲聊” 二人一听是宗主的声音,不禁大惊失色,赶紧起身,从半山崖壁上向下一跃,很快消失在暗道门口处。 二人在暗道中一边走一边拍着胸脯压惊。 “吓死我了,宗主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他不是一年到头都不回来一次么” “天知道幸亏咱们溜得快,不然,要遭殃。” “你说会不会是宗主的女儿” “你特码有完没完” 二人从暗道出来,直下了台阶,出了外垣门,见到有路过的同宗弟子,这件事才打住不谈。 墨一在山腰崖壁上向下看了一会儿才离开。 下面赵青沐也不傻,知道站着守禁地累,搬了个櫈子坐在潭边,边往潭水里丢石子打发时间边想象着遇到墨一之后的事。 这几天,她沿着潭边走过很多圈,发现这所谓的禁地不过就是个一面靠山的深水潭罢了。 她怎样也想不明白,这样个水潭也能叫禁地这地方除了水潭里有鳄鱼和一些骨头架子之外,不知道还能有什么 难道是让她来守这里的亡灵 她不信鬼神,不信玄学,当然不信这里还有亡灵。 莫非这里还另有洞天不然这禁地的称呼岂是白叫的。 她决定白天装模作样在外面值守,夜里偷偷去别的地方转转看看,说不定还能有些发现。 若是金老的书中人物门派都能直接拿来用多好搁这害得自个儿想 一百一十四 武林风声 银火宗主回宗是件大事,因为墨一时长不回来。 而他在外面时几乎无人知道他人在哪里。 他刚回来,只不过去沉火潭看了一眼,行踪被两个弟子发现,接着他回来的消息马上传遍整个银火宗。 看来那俩弟子嘴挺大。 不多时,严尚酒白月英就带着靳八简柔和素澜素渺几个弟子来到焦黎殿前,请手执判官笔的四大护卫进去禀报。 那四大护卫分别是书风c画雨c写秋c描寒。 他们是墨染天安排在墨一身边护他长大的四个暗侍,从小便悉心培养,传以精深武功。原本他们该是寸不离身的在墨一身周才是,可是心思缜密的墨一却只有自己一人才是最安全的。所以平时他们便被安置在焦黎殿里守卫弦月洞口。 接着,他们便进了焦黎殿。 墨一早在东边房间等候。 甫一进门,墨一立即起身,严白门下弟子立刻躬身行礼。 严尚酒调侃道:“恭迎宗主回宗,有失远迎啊” 白月英则抱臂撇嘴道:“宗主可真沉得住气,你可知外面已经乱成什么样子了” 言语中颇有怒意。 墨一自知这节骨眼上总玩消失不妥,于是谦逊地赔礼道:“墨一失职,还请两位长老原谅。” 严尚酒突然哈哈大笑道:“白长老,你总欺负自己人,就会吓他” 白月英红唇一抿,眼中露出一种对小辈的关切怜爱来。 “我怕咱们宗主一心练功,忘了咱们银火宗的事。”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快说正事吧” 严尚酒道。 接着白月英便说了近些日子发生的,各处有人假扮银火宗弟子杀人栽赃的事。 这些事几乎所有银火宗的人都听说了,如今白月英又重复一遍,是说给与世隔绝的墨一听的。 “不光是福州泉州附近有这样的事发生,前几日还听说蓝门的碧水堂堂主孟长济也死在咱们手里,这简直荒唐经十一月初七那一战之后,楚先生早吩咐过外面的弟子要他们都隐蔽起来,没命令不得随意走动咱们银火宗一向宗纪严明,几乎没有人会如此忤逆,不用查也知道是西域那帮鼠类在作祟” 白月英越叙述越愤怒,眼口皆要喷出火来。 严尚酒马上接道:“白长老先不要动怒,说不定这其中还有别的隐情。白长老弟子这趟走的是西域,所以有些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据我的弟子靳八简柔在临安探听回来的消息,蓝门孟长济和韩双玉在赵岩冥死后一直就处于面合心不和的分立状态,这次孟长济的死,我觉得有可能跟韩双玉有关。” 白月英门下弟子白面书生素澜马上反驳:“蓝门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蓝门弟子一直没传出过什么纠纷,一向和睦得很,要说他们之间会相互残杀,没拿出证据之前还不可信。” 见素澜插嘴,简柔自然看不惯:“白长老还没说话,你插什么嘴” 通常长老说话,弟子是不准打断的,但是白月英为人素来不受规矩束缚,一直是想说便说,心直口快,所以她教出来的弟子也是这般。 严尚酒笑笑道:“无妨果然是白长老弟子,为人爽朗,心直口快前些日子蓝门聚集了中原很多帮派,商议来横山寨寻找十一月初七那日参战未归的门内弟子,这件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试想当今世界格局,银火宗被视为邪教,中原武林如此团结,上下一心,若说他们之间会有内讧,也是口说无凭。我看这件事不必过早定论,还是要找到证据才行。当务之急,该是先找出冒充咱们的那些鼠辈,问问他们到底是何来路才是堂堂银火大宗,不能任由他们败坏名声,多填烦扰” “严长老说的是” 白月英颔首表示赞同。 墨一一直耐心听着,跟着点头,直到最后才发表自己见解:“这些日子,我也在暗中查探,虽然我没有可靠证物,但是我觉得蓝门那韩双玉绝非等闲” 才刚对这事有些清晰思路又被打乱,白月英不解。 “宗主何出此言” “蓝门遭次巨变,中原霸主地位岌岌可危,外有西域和银火宗两面威胁,整个门派上下早六神无主人心涣散,纵使他韩双玉有勇有谋,坐怀不乱,如今各派找上蓝门商议攻打魔宗,他也该有所顾忌才是毕竟他只是个学艺未成,未达登峰造极的门徒罢了可他如此自信,居然开始为攻打咱们做起准备来,有点让人匪夷难道他自视有敌得过我的实力还是说,他背后有人” 墨一一出此言,白月英和严尚酒同时陷入沉思。 “看来以后不得 不小心这个人。靳八简柔,你们以后专门负责盯紧他,看他是不是暗中联络其它教派,查查他背后的人” 严尚酒说完,靳八简柔马上答是。 白月英也忽觉这件事不简单,马上吩咐素澜素渺:“素澜素渺,你们以后西去之时也要留意那里的中原人,一有什么事马上回报我。” 素澜素渺也赶紧答是。 四个弟子领命退下之后,正赶上甄和尚领着两细长和尚永仓永海风风火火进来了。 路过时他顺口问了句:“宗主回来了” 似乎不是很相信墨一这时候会回来。 靳八简柔点点头之后,他才更加确信,于是马上晃着肥胖身躯进殿。 身后和尚对出来的靳八简柔素澜素渺相视后礼貌一笑,随甄和尚匆匆便进去了。 进入大殿东边房间,看见白月英严尚酒也在里面,甄和尚马上招呼:“二位长老也来了正好,我也来汇报汇报,最近我在东南打探到的消息。” 接着甄和尚说了泉州地界富商张书假,福州船业大头李满等的动向。 反之严尚酒也把临安西域的动静转述给他。 银火宗内主管外面风声的也就是这三个长老了。 而至于楚忘,木氏兄弟,他们消息更为灵敏,有些事甚至比墨一都有数,他们怕人多口杂,所以一直只和干邪子交流信息。表面上他们对宗内的事漠不关心,不闻不问,其实他们调查的结果更为透彻。 看着他们又开始重复刚才的话题,墨一颇为头疼。只是面具下,大家看不到他的表情而已。 他这次回来,其实是因为她的加入。 他还没来得及问候一声,问问她适不适应这里的生活,问问她他们送来的东西她可用得惯 一百一十五 误会? 终于,三个长老商议完毕,将弟子分派出去继续查探,他们也退出了大殿。 墨一终于得了些清静。 出了焦黎殿,他便想沿着暗道直接去沉火潭。 想了想,他觉得不妥,便又退了回去。 殿外四个护卫看着他出去又进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满脸好奇。 过一会儿,里面传出声音来。 “书风,你把近日来新入银火宗的弟子都给我叫来,我要一个个过目。” 书风领命回道“是”,便下了大殿台阶。 剩余三个更加愕然。 他们躲到一旁开始小声议论。 “你们说宗主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刚三个长老可是来过,似乎商议了要事。” “不可能吧有事的话宗主早下命令了。” “是不是要排除奸细” “排除奸细这些琐事,宗主以前从不过问的。况且银火弟子即便回宗也要出示信物,进来时已有人例行检查。” “对啊,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还问你们” “宗主此时排查细作,莫非近日来风声又紧了,中原各派攻打银火提前了” 三人议论着,只见开始有人接连进入外垣门,在台阶上排起了队伍。 赵青沐自然也在其中。 她正在午睡,被人喊起来自然满脸不悦。此时听闻要由宗主亲自过目,吓得顿时清醒,忙用黑巾遮住了面目。 不一会儿,焦黎殿前已聚集了大批黑衣火纹的弟子。 墨一从容地踏出焦黎殿,开始自阶上向下走,边走边审视这些新人的脸。 见有人拿黑巾掩面,书风不耐烦地喝令:“摘下面巾” 听到喝令的人马上用手扯下面巾,他们大概是巡守弟子路过沼泽林顺手带上的无心之举。 而赵青沐则犯起了愁。 她怕墨一将她认出。她上次可是趁人之危要行刺他来着。 她的心开始疯狂跳动。 怎么办玄墨可没说有这一环节,这可大大出乎他们意料。 惊慌之余,她握紧了自己剑鞘,只待自己一暴露的时候拔剑而起,杀出一条撤退的路来。 玄墨,这次对不住你了,辜负你的一番期望 她在心里懊悔地默念着。 可是,她独自紧张了许久,墨一路过她身边时却一步也未停留。 这让她侥幸之余倍感惊喜。 难道他没认出我来 太好了 一定是时间太久,他将我忘记了,或者那日,他重伤之际根本没能看清我的样貌。 把所有人检阅一遍之后,墨一踱步回了大殿。 见没有可疑细作,书风便遣散了这些新来的弟子,让他们各回各处,各司其职。 赵青沐所守禁地非常重要隐蔽,她的行踪自不便被人察觉,所以先躲到接近她出来那个房间的附近等待。等人都走光了,她再折回暗道。 眼看着人渐渐走出外垣门,她绕回那个房间。 进了房间,按照那二人所教,她移动了一些摆件的位置,最终才去转那个烛台。 烛台转动,暗道出现,里面已经安全,她便走了进去。 这是她独自一人走这暗道的第一次,凡是第一次难免会有些紧张,一路上她迈的每一步都提心吊胆。 转过几个弯路,某个转弯处一过来,她更是惊得心快从嗓子里跳出来。 前面直直地站了个熟悉的身影。 墨一他怎么在这里他不是没认出我来么 心里无数个问号同时出现。 她的手脚开始发冷,打颤。这暗道这么窄,动起手来她可没法发挥出她的全部实力,再者,就算她发挥出全部实力,她能敌得过魔头墨一 想着想着,她后脑勺也跟着发凉,牙齿也开始打颤。 “你你你是谁” 她过度紧张,话都无法说好。 接着她便去拿腰间的剑,可是太过惊吓,拿过剑拔都没能顺利拔出来。 终于她成功抽出长剑,剑指墨一。 “快说你是谁少在这吓我” 剑抽出,她底气也足了些,话也顺畅了。 墨一转过身来,还是最初见到他那副样子:带着面具,手里把玩一柄短剑,头扬得高高,一幅天地不怕 的样子。 “我是谁你不知道么你们不是才刚见过我么” 赵青沐早吓得魂不附体,嘴里问得什么哪能顺着正常逻辑来。 “哦哦那你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她满脸慌张,像做错事被发现的小贼,不用人家问自己先显形了。 “哈哈你好记性你可记得那日我重伤后是谁趁机要刺杀我” 赵青沐再也无法装下去,握紧长剑道:“我我” 她下句要说的是: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还没等她说出来,墨一突然上前。 出乎她的意料,她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墨一走过哪些地方,一回神,手中长剑已被他夺下。 “你还我剑来” 她转过身怒吼道。 同时,她嗅到了他路过自己身边时身上散发的香气,那是一种菊花的香气。 果然是她想多了,他自带的是另一种香气。他与玄墨只是有些特点重合而已,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 不只香味不一样,说话语气,发型,身形,脾气也都不一样。玄墨比他温柔得多,虽然他有时严厉 墨一拿着她的剑开始打量。 “果然是一把好剑,你想用这把剑杀了我么” 墨一扭头用一种异样眼神看她道。 透过面具眼洞中看他的眼神,她感到一种陌生,一种深不可测,一种恐惧。 “我不可能的,上次,是误会” 赵青沐也不笨,见墨一没有杀她的意思,便试试和他周旋看看,看能不能让这件事有回转的余地。 “误会我倒想听听,这是怎样的一个误会” “我杀你未遂,你反伤我同伴,我们之间的帐已经一笔勾销。这件事我认错人在先,我向你道歉。” “哦” 墨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更加对这事感兴趣了。 “只是伤了你同伴,他没死么他在哪里。” “没,他后来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该问我为什么认错人才对” 赵青沐突然发现他话里的异常,心道:这人好奇怪,问没用的话干嘛 “好,我先问你为什么会认错人” “那是因为” 她忽又结巴,眼珠乱转,快速找借口。 “因为我后来又找到我爹了。一开始我以为是你把我爹抓走了,便带着同伴来这里找你要人,哪知道后来回家看到我爹完好无损地坐在屋里,我才知道我错怪你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如此也好,解了我的冤屈,我该谢谢你才是。” “谢什么,不用客气,以后你对我好点,拿出对待上宾的礼节来对待我就好了。” 编了这么个谎,赵青沐以为把墨一骗得团团转,自己还挺得意,殊不知,墨一已经要笑破肚皮。 那把青花剑一看就非凡品,墨一难道不会拿走她的剑打听来路,查她底细 她自己一着急,全然想不到这点。 “好,今后我就用银火宗对待上宾的礼节来对待你,哈哈哈” 墨一把剑交还给她后,边说这句话边沿着暗道徜徉而去。 赵青沐独自在暗道中怔立许久。 总算没露出马脚,就此度过一劫,她拍着自己心口安慰道。 一百一十六 与鳄争锋 墨一深知自己一回银火,马上便会有一麻烦等着自己。可是,这次中原各派要攻打魔宗,这是已注定好的事,即使他不回来,该发生的还是会照常发生。 这次,他心里记挂了一个人,所以要提前回来。 赵青沐突然被墨一识破,属实惊吓不已,回到自己住处尚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息。 她亲眼见过墨一与三花教的老头厮杀,见识过他身手的厉害。三花教的人出手阴险毒辣,墨一也绝非善类。那日,即使透过面具,众人也能看见墨一冷郁且杀气腾腾的眼神。 他一旦出手,同那些没有感情的杀手一样凌厉,狠绝。 直到自己奄奄一息,快要无力反抗,他都能博得一线生机,可见他的生存意念,他的野性,都是常人无法理解,难以达到的。 这里的墨一,裹挟在那一身黑色锦衣之下,带给她一种异样的疏远恐惧之感,叫她不敢面对。 或许有一天,赵青沐有机会拿剑堂堂正正站到他面前,她都没那勇气直面他周身散发的锐气。 坐在床边思索够了,她搬着她的櫈子来到潭水边,继续往湖水里丢石子看里面的几条鳄鱼游来游去以打发时间。 就这样安闲地过了几日,她也渐渐地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送她进来那两人陆续给她添了妆台,新衣橱,也明确告知她看守禁地还有几项任务。 其中喂食鳄鱼也是一项。 他们还和她开玩笑,若是隔半月不喂鳄鱼,它们会自己上岸来将她吃掉。 赵青沐信以为真,大受惊吓,忙问她房间的门坚固不坚固,能不能挡得住鳄鱼的攻击。 二人听过摇摇头哈哈大笑着离去。 此后赵青沐更是提高了警惕,就连夜里睡觉时也不敢睡深。 那二人明知岸上洒有除鳄香,鳄鱼闻了远离都来不及根本不会接近,还刻意戏弄赵青沐,明显是有意恶作剧使坏。 在外面时间久了,赵青沐想家的心情也不在那样强烈。 其实,某一时刻开始,她就已经没了家,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所以她心里那份对家的思念,早成了对过去的思念,永远也回不去了。 如今,她只是单纯把这戏思念归结到母亲孙燕那里,盼望可以有一天可以找到她,与她团聚。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静籁无声。 月亮从山的另一面转过来,倒影在水面上,映射得潭水清明澄净。 潭水里的鳄鱼白天被她喂食过了,吃饱后它们便犯懒躲了起来。此时,它们似乎也沉醉在这月光中了,老实地不知爬在哪里,安静得不出一点声音。 之前便有沿着禁地摸索一圈的想法,如此明朗月夜,四下里清晰可见,巡守弟子去了外面,其余弟子大都找地方休息去了,这可是个到处转转的好时机。 赵青沐突然来了兴致,在装废弃物的箱子里翻找到一根绳索,蒙上面巾,便蹑手蹑脚地出了自己住的石室。 她先沿着沉火潭转了一圈,除了一面靠崖壁的地方水深她过不去,另外三面她仔细地找了一遍,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接着,她轻轻一跃,跳上了崖壁。因为崖壁都是些不稳固的石头,她内力教之前大有长进却仍然有限,跳上去的距离只不过几丈,攀在不稳固的石头上,若想继续上去,便只能借助绳索。 接着,她一扔钩子,绳索便跟着飘了上去。只听静夜里一声细微的钩子搭住石头的声音,接着她面前的绳索便牢固了。 她攀上绳子,再往上也方便得多。 借助绳子,赵青沐找了个宽阔些的落脚处,抓紧绳子一扬,带钩子的一端重新回到她手里。 然后她用这方法在崖壁上开始探索,钩子固定住,她便沿着绳子上来下去,仔细翻找这崖壁上的每一处空隙。 她就像一只长着强壮后退的蚂蚱,也像一只抓着蛛网的蜘蛛,攀附一条绳子跳来跳去,荡来荡去,爬上爬下。 摸索了大概有大半夜时间,直抻得腰酸背痛,胳膊腿快要没知觉,她才停手。 从崖壁上下来,她又累又痛,眼皮还直打架,不得已,她只好把绳子放回箱子,身子往床上一趴就没了动静。 这一觉,她睡得相当舒服,直睡到次日中午,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次日晚间,她照常又在月光下行动,去那片崖壁上摸索。 就这样摸索了半个多月,这片沉火潭四周草丛石头堆和那片山崖峭壁近水部分都快被她找遍,也没找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渐渐地,她 开始灰心了,这禁地可能真的就是个幌子,只是养鳄鱼的地方。 这夜,赵青沐思母心起,难以入睡,便搬了櫈子去水边发呆。 这沉火潭位处崖底,地方不大,但也不小,算起来大概有方圆半里大小,几丈许深。 她还是不明白这里被叫做禁地的原因,或许要等到有一天她能接近墨一,能亲口问他之时,她才能知道为什么。 夜深,几只鳄鱼或许是又躲到了水边草丛,或是潜伏在岸边朽木中,不出一点动静。 百无聊赖之中,她绕着水边开始走动。 不知怎的,她竟开始想念起秦文渡来。她想起有他在的那些个月夜,他带她过沼泽,躲暗箭,脱下她湿漉漉的鞋子 想着想着,脚底下一滑,竟然踩进了水中。这一踩不要紧,水面上弄出了动静,几只鳄鱼纷纷向这边游来。 它们以为是投给它们的食物,马上过来争食。 如果她在自己住的山洞石室前那一片来回走动还不怎么打紧,她百无聊赖之际,不知不觉竟然走过了界限,走出了除鳄香划出的范围。 一只脚陷入潭水,还未及拔出,已有一只鳄鱼游过来咬住了她的裤管,拖着她向深水处游去。 本没防备的赵青沐身子一斜,突然被拉入水中,自己也吃了一大惊,忙踢腿挣扎。 可是,没入水中的她惊吓之余早忘记了自己的一身功力,也忘记了腰中长剑。 马上,她便被拖入了几丈深的水底。 无论她怎样挣扎,她始终敌不过常年在水中游动善水的鳄鱼。一只鳄鱼将她拖入水底,接着便有另一只游过来撕扯她的衣衫。 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孙燕的影子以及墨染天凄惨的死状,还有那封信。她心道:我绝不可以就这么死了,我还有大仇没报,我娘一定还活着,我要找到她 如此想着,她的两手便盈满了内力,一边用力拽回自己被鳄鱼咬住的衣服,一边找机会用脚踢用手掌击打鳄鱼。 那几只鳄鱼早饥饿多时,如今遇到这到口的猎物自然不肯轻易放过。咬住她的衣服将她拖入潭底后,便开始疯狂啃咬她的躯体。 一只咬住了她的胳膊,被她一掌拍开,接着便有一只咬住了她的大腿。待她用脚猛力一踢那只鳄鱼脑袋,将它踢得退出一丈多远,又有一只冲了上来,欲咬她面目,她自当举两掌去击。好容易击退了这只,最先一只被打晕的此时又清醒过来。 收到血腥气味刺激的鳄鱼马上活跃起来,杀伤力倍增。 而赵青沐本就不善水,求生的本能让她溺水之前拼尽全力与鳄鱼争斗并一点点向月亮方向游去。 慌忙逃命挣扎中,她随身带的青花剑掉入水底,她也不知道。 从上面看整个沉火潭中间不停有水花激荡,隐约有鳄鱼的尾巴摇摆露出水面。 渐渐地,水花越来越小,看样子赵青沐正在下沉,已快用尽了力气。 就在此时,突然从上面越下一道身影来,如一阵疾风,如一缕黑烟,又如一只瞄准猎物的鹰,径直插入水中。 黑影甫一潜入水中,登时便东向一掌,西向一掌,拍开了两股巨大水花,击走了两只鳄鱼。接着,他抱起赵青沐,嗖地冲出水面,掀起一股巨大浪潮,整个沉火潭马上水花飞溅,波纹阵阵,一轮弯月被搅得碎光点点,宛如散落一地的碎瓷片。 之后,几只受伤的鳄鱼争相逃窜,纷纷爬出水面,躲到潭边半人多高的草丛后,再无动静。它们怕是也惊得不轻,怎的投喂了食物却不叫人下嘴 一百一十七 除鳄香 抱着赵青沐从水里出来时,她的衣衫早被鳄鱼撕得破烂不堪,露出白皙晶莹的皮肤来。 可惜白皙的皮肤一离水,马上就从鳄鱼咬出的伤口中流出鲜红的血液来。 还没回到她住的石室,她的血已流得遍身都是,流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回到石屋,黑衣人马上去脱她湿透且破烂的衣服。 刚褪到肩下,露出葱白滑嫩的肩膀和细长的脖颈,墨一马上陷入到犹豫之中。 非礼勿视男女有别我不可以看。 可是,不给她脱掉湿了的衣服,即使给她包扎好伤口,也会有很大风险会脓化。而且,穿着湿衣服,着了凉,岂不是让病情更严重,雪上加霜 想了想,墨一还是决定给她脱掉身上的衣服。 脱到最后,她遍身再无衣物。 只因为她身上伤口太多,自肩膀到腰间,自大腿到脚踝,几乎每隔不到十寸便有一个齿痕。那鳄鱼嘴本来就大,牙齿遍布,咬到她纤细娇嫩的身躯上自是如此伤痕累累。 墨一想起了住在山洞时,她误伤自己,守在自己床边给自己擦拭脸颊,喂自己药水的情景蓦地心间一暖。 如今,她竟然也沦落到需要自己照顾。不知这是不是上天给他的报答的机会。 他在几个箱子和妆台抽屉中翻了好久,终于翻到几瓶闻起来还不错的金疮药。 拧开瓶子,他将药粉各处倒了些,准确细致倒在她身上的伤口上,不落一处。 之后,他从帘帐上扯下几块布条,将她左肩腰间,还有大腿上几处创口较深的地方缠裹起来。 整个过程,赵青沐全然不知,她正发热昏睡中。 在水里时,她拼死与鳄鱼搏斗,直到呼吸耗尽,意识模糊 梦中,她见到了孙燕,也见到了赵岩冥,但是他们却被围在一群鳄鱼中间。 她惊慌不已,只道是他们一家好容易才团聚,绝不能送进鳄鱼嘴里。于是她开始拼尽全力反抗,击打鳄鱼,想从中杀出一条路来,救爹娘出去 醒来的时候,她一蹬腿,痛得呻吟出声。 接着,她的胳膊,大腿,腰间,脚踝,到处都传来一阵阵刺痛。 “不要动,刚上药,浸过水的伤口乱动只会流更多血” 她旁边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墨一。 此刻,她不惊恐,亦不好奇。 因为她已被遍身撕裂般的剧痛折磨得快要失去心智。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偶然路过” “好巧,不过,要谢谢你不然我今天可就没命了” 她动了动脑袋,侧眼看着地上櫈子上从容坐着的墨一。 “不用谢你是我银火宗的人,银火宗是不会让自己人无端送命的。” “多谢宗主” 她突然想到自己和他的身份,马上改口。 隔着面具,她能看到墨一的眼神中有一种诧异,但那只维持了一瞬,马上他便转过头去。 这句话如是出自别人之口,便也平常,但是一从赵青沐嘴里说出来,他感到很不适应。 “你叫什么名字” “回宗主,我叫玄沐” 听了这回答,墨一心内更是不平静。 我叫玄墨,她便叫玄沐,这是跟了我的姓,成了我妹妹了这家伙当真是算上我那一份,来找银火宗报仇来了。 我该笑她太傻,太单纯还是称赞她讲义气,重情义呢 墨一心里苦笑不得。 但是一股股暖流却开始在心间流淌。 我很早便没了父母,也没有兄弟,这么多年,孤苦伶仃,磕磕绊绊,靠着几个恩人的相助,艰难地过来了。 如今,突然多了一个妹妹,非但不排斥,竟有点喜悦之情。 他嘴角微扬,继续问道:“你家里除了你父母之外,还有别的亲人没” 赵青沐有些惊讶他何故这样问,但转念又想,他可能是见我诚实想招我家人进来,便回答:“我还有个哥哥,叫玄墨” 果然,墨一听到这话后目光有些激动,竟从櫈子上站了起来。 “玄墨,好名字有机会我倒想见见这个人。” 他口里念着这话,迈步走了出去。 “你好好养伤吧这几天先不用看守沉火潭,我会找人替你。” 快到门口时候,他又嘱咐一句。 墨一走后,赵青沐绷紧 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不知为何见到他总是有一种紧张压迫的感觉,呼吸时空气都开始变得稀薄。 接着,她微微一动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穿的很少她咬紧嘴巴不让自己吼叫出声。 人渣畜生没老娘同意谁叫你脱我衣服的刚想赞颂你见义勇为,重情重义,不愧为一宗之主,你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她心里大骂墨一,气得俏脸通红,奈何全身上下大大小小伤口几十处,一动便是撕心的痛 墨一知道她躺在床上行动不便,便唤来个女弟子送饭送水,照顾她的日常。 最初的两天,她当真动也不能动,全靠女弟子扶起她喂食喂水。 蓝门乃中原武林第一大门派,赵岩冥做事最讲江湖规矩。赵家人自打她记事开始便主仆不分,因此赵青沐从小到大就养成了独立习惯。别说端茶递水,就连洗衣做饭,赵家人大都自己完成。 而赵家也很少有仆人,天目山北赵家庄上,若大宅院,常年人迹稀少,冷冷清清也是这个缘故。 从小独立长大的赵青沐,即使后来进入蓝门,和师兄弟一同受教,也从没被人当姑奶奶的伺候敬畏过。 而当有人如此照顾自己时,她竟然有诸多不适。 好在弟三天,她便可以自己活动手臂,再不用人喂饭。 挨过了十几天备受折磨的日子,总算她能来回走动了。可她却悲哀地发现,一直以来带在身上睡觉也不离身的的青花剑不见了。 极有可能是那时与鳄鱼搏斗时掉进了水潭里。 一种恐惧难过自责漫上心头。 一定要想办法潜进水底,找到那把剑。 脚刚能沾地时,赵青沐竟心生很多感慨,其中一项便是:下次一定不要招惹那些鳄鱼。 再次站到沉火潭前,赵青沐思绪万千。如何再次潜入水底,如何将鳄鱼引开,能否找到自己的剑各种问题不断涌出,她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一直细心照顾她的女弟子见她瞧水面竟有些痴了,便开口问道:“你是不是一不小心掉进水里才弄成这幅样子的” 面对潭水兀自感慨的赵青沐知少女是在和她讲话,便转过身礼貌笑道:“对。” “这些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 “不用谢,宗主吩咐的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少女清脆的声音答道。 “其实,你可以翻翻你房间里的旧箱子找些除鳄香来洒在岸边,这样那些鳄鱼就不敢靠近了” 赵青沐听到这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里会有人住,不怕被鳄鱼吃掉,亏她还煞有介事,提心吊胆地度过这么多天,原来对付鳄鱼自有妙招。 等那两个人过来飞不好好质问他们,明明他们就知道除鳄香的事,非要绕个圈子戏弄我。 赵青沐谢过并送走女弟子后,立刻回到自己石室去翻找除鳄香。 一百一十八 失而复得的青花剑 在几个乱箱子中,赵青沐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了几瓶外面粘着“除鳄香”纸条的棕色瓶子。 找到瓶子那一刻,她欣喜得差点跳起来。 有了这除鳄香,她再也不用怕那些凶残的鳄鱼了。 子时一过,她从石屋中溜了出来,四下里看了几圈,确定没人后,便开始挥洒除鳄香。 她先沿着石屋前的岸边挥洒,洒完岸边洒水里。棕色的粉末一入水便融化,然后散发出一种山草的香气。水里的鳄鱼一嗅到这种香气,马上便开始躲避,慢慢向另一面靠拢。 这除鳄香果然有效用,她高兴的咧开嘴角,走入水中继续挥洒。 临安城近水,其中遍布湖泊水塘,赵青沐自幼在那里长大,虽说不善水但也识得点水性。 驱走了鳄鱼,她便开始游向潭水中央,边游边挥洒,直至游到对岸,将几只鳄鱼完全驱逐出水。 几只鳄鱼可怜巴巴地躲进岸边草丛,被除鳄香吓得一点也不敢接近。 驱走鳄鱼,赵青沐便开始下水摸索。 这次下水,她才晓得这沉火潭为何会得来这样个名字。 沉火,沉火,不如说是沉血沉尸。 从上面一层看,整个水潭水质清澈,不泛杂质,水深数丈,只能看到漆黑一片水底,充满了神秘色彩。 那日与鳄鱼搏斗,情急之下她没有注意,今日一下水中方才发现,水底满是深红淤泥与森森白骨。 这里究竟丢掉过多少尸体,或是处死过多少活人,竟然把水底都染成了红色。 起初,刚摸到红色泥沙时,赵青沐胃里隐隐作呕,直要将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 但是为了青花剑,她硬生生将那种感觉压下,闭紧口鼻,然后把头抬高,慢慢伸出手去红泥沙中摸索。 她回忆着之前自己被鳄鱼拖入水中的位置,然后顺着线路开始,摸索一阵便露出水面透口气。如此反复,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时辰。 夜里的水很凉,她才大病初愈,身体本就欠佳,如此又浸在水中这么久,又被混着尸泥的泥沙熏得心里作呕,她只觉手脚发软,昏昏沉沉,不得已她只好出水,回岸上歇息。 岸上不时有微风袭来,带来一丝丝暖意,对比水中冰冷要舒适得多,她竟有点贪恋这温度。 但是,青花剑还在水底,她不能让她爹留给她唯一的遗物,象征蓝门门主地位的信物就这样沉入水底,永不见天日。 她想起了蓝门,想起了赵岩冥生前的心血,此刻就像那青花剑一样,正在缓缓下沉,马上便要沉入泥土中最深处。 她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如果说一开始她就做个软弱无能的小女子,摒弃江湖恩怨,专司儿女情长,嫁人生子,不过问世事也就罢了。如今她已选择拿起青花剑,走上这条复仇路,那么赵岩冥的冤死,蓝门的兴衰荣辱,今后便都与她息息相关。她再无可能置身事外。 想到这,什么水凉,什么尸体杂质又能怎样她毅然决然回到水里,继续闭气在水下搜索。 过了快一个时辰,从她刚落水的位置,到潭水中心,她几乎快要把这大片水底摸遍了,也没有找到青花剑。 她从水里探出头来,大口呼吸,仔细地洗净手上和身上沾染的污泥,同时想象那些青花剑的可能。 说不定是掉在水底后被鳄鱼不小心撞击到了别的位置,也可能是水波带动,青花剑掉落到了水底石头缝隙。 她吸足一口气,又翻入水中,继续在水底摸索翻找。 此时她已忘了自己身体才刚恢复,也忘记了水里的寒冷,满脑子就只有要找到青花剑的念头。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摸索到月亮西斜,她已累得精疲力竭,游到了就近靠近山崖的位置停下来歇息。 山崖近水面处正有块大石头,她一爬到石头上坐下,马上便闭起了眼睛。此时她已没有力气,也管不得身上有没有沾上脏污。 脑袋里无数个疑问开始循环出现:不可能啊怎么还没找到,我已经搜索得够仔细的了,甚至是铺有厚厚污泥的石头缝隙我也伸手进去探过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找到青花剑。 休息一会儿,她从崖底一跃,又钻入水中。 脚下踩到几颗松动石头,她很好奇,便蹲下身子去摸索。 这一摸索,她受惊不小。 那哪里是圆滚滚会移动的石头,那明明是几个人的头骨散落在水底。她从石头上落下,进入水中,踩到水底便踩到了这些头骨上。 手指插入头骨眼孔部位,摸到一排整齐 牙齿时,赵青沐全身的汗毛都在水里立起来了,她惊吓之下丢掉了头骨,便向石壁靠拢,想重新爬上上面那块她先前歇息的大石头。 但是,手刚摸到石壁,她转惊为喜她摸到了一把剑。 水里居然有剑,那一定是青花剑吧 她一喜之下用力一提,想把剑从水里抽出来。可是她用力,竟然没能成功,剑还在水里。 她皱着眉头凑近石壁,想知道为何她不能将剑抽出来。 蹲下,顺着剑身摸去,她好像明白了。原来这剑是被石头上巨大的磁力给吸附住了,牢牢粘在石壁上,抽也抽不动。 然后,她一提内力,运劲过手,手掌便充满了几倍力量。接着她再一用力,便把剑从石壁上拿了下来。 出了水面,仔细一看,她愣住了。 这不是她那把青花剑,而是一把锈迹斑斑的,可能是被处死在这里或是被丢进这里的尸体随身携带的,一把普通铁剑而已。 同时,她开始好奇,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块巨大磁石,还被藏在了水下。 看来自己的剑十有八九也是被吸附到这块磁石上了。 她不甘心,又回到水里,开始继续在那块石头附近摸索。 拿上来一把又有一把生满铁锈的剑,错了一次又一次,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赵青沐找到了自己的那把青花剑。 拿回自己的剑,她马上把剑系到了自己腰间。 上了岸,天边也已现晓色,水里的除鳄香也快散得差不多了。 晨风阵阵,吹得她遍体生寒,水中温度都要比岸上的要高,她打了个寒噤,搓着肩膀忙往石屋走去。 看着她在水里翻腾一晚上,墨一收起酒壶,也离开了崖壁上他常倚着的那块石头。 一百一十九 再进焦黎殿 回到石屋,赵青沐在床上辗转反侧,身体虽然又酸又累,却没有要睡下的意思。 她总感觉那块大磁石在水里并非偶然。 试问这禁地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块磁石而无人知这么大一块磁石,摸起来表面光滑无棱,不像是天然行成,倒像是刻意打磨出来的。 这禁地在水里放这么大一块磁石,未免有些蹊跷,赵青沐决定有时间再下水一次,仔细探探。 睡了一觉,吃过女弟子送来的饭,赵青沐照常搬了櫈子到外边装模做样守起潭来。 待到晚间,四下无人之时,她又重复昨日步骤,像潭水中洒了大把除鳄香,把几只鳄鱼驱赶至外围草丛。 这次,她径直游向那崖底磁石旁。 她吸足一大口气,一头扎进水里,游到磁石旁边开始摸索。 在水中视线模糊,她无法看清磁石的细致样貌,但也能看出大致。 那是块与山崖自为一体的巨大磁石,就像一口嵌在灶上的大锅露出的底部一样,又乌黑又光滑。 磁石牢牢嵌在崖壁,与周围石头融为一体,若不是因为颜色不同,具有吸力,根本猜不到它是一块独立的磁石。 赵青沐又沿着磁石四周摸索半天,想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或许这里藏有什么机关,也或许这里有通往别处的暗道也未可知。 她一边找一边摸索。 太过于专注寻找,赵青沐没注意到身后已游过来一道黑影。 突然,她腰间搭上了什么东西。 她心一惊,没来得及叫喊出口,身子已被一双手拖住,突然冲出水面,向上升去。 原来她是被悄悄潜入水下的墨一给拖出了水里。在水里时,他一只手携住她腰,一只手拖住她腿,只稍稍用力一踏一块石头,便将赵青沐从水里带出来了。 墨一裹挟着她,落到山崖半腰一块大石头上。 二人全身湿透,宛如两只落水鸡,谁都无丝毫娟秀英俊可言。 墨一把赵青沐放到石头上,便开始盘问:“你在水里干什么还洒了那么多除鳄香,赶走了我的鳄鱼。” 他的眼神自面具孔洞传来柔和许多但是赵青沐的心依旧在颤抖,他的语声再柔和听在赵青沐耳里也像质问。 “我的剑掉在水里了,我想拿回我的剑” 她两只眼睛像小鹿般晶莹点点,眼神闪烁不定,明知是在说谎却让人不忍责备,心神荡漾。 墨一的心情已经有了变化。他不敢再看她的眼,只好专过身去问话。 “是么我看你的剑已经找到了,下次别再下水了,不然引来鳄鱼可没人救你第二次。” 私自洒了大把除鳄香,深夜里不睡觉去水里摸索,她已逾越了规矩,加之赵青沐本就忌惮墨一的实力,此时她心里狂跳,早吓得失了魂。 她强压心跳,回了句“我知道了”。 这一夜在水里冻了半天,现在被人抓包,她本来就够受折磨的了,哪知墨一这时又突然加了一句:“我看你不笨,不如今后就跟着我,做我的护卫如何” 赵青沐更是一颗心跳到了嗓子里。 墨一缓缓回身,瞧着她两只睁得硕大的眸子,里面星光点点,充满了不可思议。 “为为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是防止你像老鼠一样不安分乱跑乱窜。墨一心道。 居然被她误打误撞找到了沉火潭地宫暗门,这女子忒也能耐,不得不调开她。 “因为各大门派马上要来攻打银火宗,我需要人保护” “你那么厉害,还要别人保护” 赵青沐没过脑子便问出这话,一张嘴她马上后悔,用手捂住了自己嘴巴。 “再厉害的人也需要帮手,怎么当我的护卫,你不愿意” “不不是。” 赵青沐连连摇头。 完了,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深更半夜在水里摸索的目的已经暴露,他知道我要做什么还是说这块磁石果然有玄机 还是他是怕我被鳄鱼吃掉,真的是在担心我上次,就是他把我从鳄鱼嘴里救出的,如此凭空去猜测他别有用心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想着想着,赵青沐的脸便开始泛红。 “既然你同意了,回去收拾东西,明日就搬来焦黎殿。” 墨一留下这句话,便带着她下了山崖,回到石屋前空地上。 然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青沐独自一人在夜晚的微凉风中呆立许久,心里不断重复他说过的那几句话。 许久,她才回过神来,握紧了自己的长剑,暗暗想道:也好,正好给我大把的机会让我杀了你。 回到石屋,赵青沐把自己一直随身携带的东西都翻了出来。 秦文渡送的发簪,她一直带在身上,算是她记着他那一份心意吧 开门磁石戒指,玄墨送她那把精致短剑,还有他亲笔写出的涅修心经第三卷,以及母亲生前常用的一把梳子,此时在她面前一字排开,整整齐齐。 这便是她从北到南,一直随身携带的所有东西,每件她都尤为珍视。 马上她就要换住处了,她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要搬家也很容易。 次日一早,早早就有她没见过的两个玉树临风,手拿判官笔的人站在她门外侯着。 两人一左一右,笔直站立,赵青沐一开门,两人同时礼貌说道:“宗主请我们来接姑娘移驾,东西都拿好了么” “这么快” 书风,画雨两护卫相视一笑,身手搭在她胳膊上,不等她回答,掺上她左点一脚,右踏一步,在石壁上借了几次力便向上升了十几丈。 这两个人看样子内功在她之上,两带一居然这么容易就攀上了这陡峭山崖,若日后打起来她绝不是他们对手。银火宗里面的人果然不可小视,看来以后要多加小心才行,能智斗就绝不硬拼。 不多时,三人从背面半山崖壁绕到山的正面群殿来。 两护卫掺着赵青沐的胳膊,稳稳落在台阶上。 “姑娘请” 书风微微颔首,扬手示意赵青沐走上阶去。 赵青沐迟疑片刻,本想问:宗主为何要我做他的护卫,转念一想这是墨一在身边无人时做出的这决定,此时问他二人,他们也未必知道,便没问出口。 赵青沐顺着台阶向上走,两护卫则在后跟随,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焦黎殿前。 来到殿前,赵青沐突然驻足。 她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大战时。 上次,焦黎殿是由银火宗全体长老合力开启的,启动时那机杼乍乍作响,里面有多少机关暗器运作,她想都不敢想。 况且,这焦黎殿坐落在这群殿中央,里面连接重地弦月洞,本就作为整个银火最重要最厉害的一道防御,是银火宗最有说服力的一个存在。 它的构造怎会简单,它又怎会不危险 如今,再次站到焦黎殿前,赵青沐满心顾忌。 之前进入银火宗的时候就听人说过,焦黎殿里面机关重重,不论多厉害的人物一闯进焦黎殿立刻会射变成筛子。 上次侥幸,他们后入焦黎殿,先有人躺过机关,做了肉墙。 而现在 虽然她此时已是银火弟子,不会受到里面机关暗器的伤害,但是那种对未知危险的恐惧,她总无法消除。 直到书风开始催促:“姑娘怎么还不进殿,宗主在里面已等候多时。”赵青沐才迈出脚步,走进殿里。 一百二十 满天花雨 “你终于来了” 一脚刚踏入大殿,墨一的声音已传入她耳中。 她的心剧烈颤动一瞬,抬起头来盯着坐在殿前喝茶的墨一。 一瞬间,她产生了错觉,这声音她竟如此熟悉,竟和玄墨的有些像。 她忍住了自己要拔剑冲上去挑开他面具的冲动。 因为马上他说出的一句话又让她听出了二者的细微不同。 “东西都收拾好了” 墨一自她身上打量几眼,见她只带了自己一个人,其余行囊盘缠之类都没带,忍不住要问。 “收拾好了” 她一心于他是不是玄墨这问题凝神思考,不知不觉竟忘了礼数,自己却不自知。 还是身后跟进来的书风提醒:“对宗主回话不得无礼” 不等赵青沐反应,墨一已替她说话:“都是自己人,不用多礼。” 书风见宗主对一个新来的弟子如此包容,不仅未经考核授与她护卫之职,此时更是替她说话,心下不禁猜测起女子的来历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来。 莫非宗主看上了她还是她来历特殊 墨一见书风总是不经意间对新护卫露出些严厉来,怕引起她的不适,马上将其打发走。 “书风,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有些话想嘱咐给新护卫。” 书风识相地答“是”退下,偌大大殿便只剩了墨一和赵青沐二人。 “玄沐” 听到墨一喊自己名字,赵青沐精神一震。 “你可知这焦黎殿里机关密布,危险丛生” 赵青沐难掩心中紧张,开口便答:“我知” 想到自己之前进来时是作为银火宗敌人而来便马上改口:“我不知道” “知道也无妨你知道的不过是些皮毛。你可知,这银火宗本是有名机关术士合力打造修筑的,这焦黎殿乃是整个银火宗的重要核心门户,其复杂精细程度更是前所未有你脚下踏出的每一步都有无数巧簧机杼在运作,踏错一步,随时可能毙命” 赵青沐心头一凛,停在原地不敢再轻易踏出一步。 墨一说的这些,她自然能猜到,也曾见识过,只是不知他此时说这些是有何意。 顿了顿,墨一继续道:“我知道,此前你因机缘巧合曾进来过,能毫发无损地闯进弦月殿里也算是那些人有点能耐但是我也要告诉你一声,那日是我有意引三花老贼进入弦月大殿,所以关闭了一部分机关。若是开启整个焦黎殿的机关,就是有十个中原武林,也会死在这里。不光是焦黎殿,银火宗里面还有若干暗道,密室,哪一处不是杀机遍布” 赵青沐已听得毛骨悚然,心中全是自己误踩机关致伤致残的画面。 见赵青沐吓得脸已经变了色,墨一不再吓他,说出了自己的意图:“要做我的护卫,一定要知道摸清机关的门路,知晓开启关闭这些机关的方法。” “我要怎么做” “你需要先知道这些机关的位置,然后避开。” 墨一突然发现,如果口述的话太过繁琐,可能还要告诉她运作之理,不如亲自教她走上几遍,这样她更容易掌握。 突然,面颊袭来一阵夹着香气的清风,墨一已来到她身后。 “记住你走过的位置” 墨一携住她两臂,带着她已迈出一步,落到一块方砖之上。 赵青沐知道他是在告诉自己通行这大殿的步法,定不会有暗器袭来的危险,索性大起胆子来迈动步伐。 墨一带着她一会儿东点一步,西跨一步,再加几个转身,便过了大殿中那一片方砖。 “这是其一,叫漫天花雨。” 一会儿,他又用另一种方法走了一遍,告诉她:“这是其二,叫春风送暖。” 接着,便有第三第四种方法。 外面的书风画雨悄悄掀开帘子向里面张望一眼,瞧见此情此景,缩回脑袋交谈道: “我怎么没见过还有这种走法宗主并没教过咱们啊” “是啊怎么还有名字以前咱们走的时候不是只有那些可以踩哪些不可以踩么” “你没看出来,宗主是看上这姑娘了” “原来如此” “别乱说,小心被宗主听去。” 还是描寒稳重,不乱说话,他马上制止,四人才停止乱猜。 待走过约七种步法,墨一又道:“我教你的这些都不是用在焦黎殿的,你只需记住,日后定有大用。” 赵青沐不明其意,只先点头答是,等日后再作分析。 她猜测这银火宗里面用来藏匿的地点必然很多,她先学会这步法,将来待墨一先去躲藏,她善后之时必然要用到。 学完了这些步法,墨一吩咐她住在偏殿,以后作为他的贴身护卫常伴其左右,赵青沐只好应了。 她心里权衡再三,只道是我先潜伏在你左右先设法取得你信任,待你对我完全没防备时我再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待进入东殿时,墨一随口嘱咐些细小机关触发位置,赵青沐不禁皱起了眉头。 虽说那东殿不小,足有她房间四五个那样大,但是各处设有机关的摆件位置就有二十几处。 她心道以后要是住在这里,不小心误触了哪一个机关,引发了一堆暗器,她岂不是大仇没报先死在了自己手里,那该多冤。 马上她便提出自己的要求:要我做你的护卫可以,我不要住在这里 谁知墨一听了她的话不恼反而微微一笑。 “你可以不住在这里,住回你的沉火潭,但是若是我有事叫你,你能瞬间来到也可以,否则你也没有必要做我的护卫” 赵青沐一听她若不应这是要赶她走的意思,赶紧改口:“我要住在这里。” 墨一眼底出现一丝诡异的笑,转过身往外走去。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出去做你自己的事,我回来前你一定要及时回来。” “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那你可就要机敏一点了,最好是多关注我的动向,不过,我一般天亮前就会回来。” 这句话说完,墨一已经走出了大殿。 赵青沐还想多问几句,便跟着追到东殿门口。结果,他人早已消失。 大殿里布满杀机,森气凛然,赵青沐自然不愿多待片刻,马上也跟着出去。 刚走到门口,早有书风伸出一枝笔将她拦住。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怎敢对宗主如此无礼” “我叫玄沐,刚从分宗回来。” 话刚说完,一枝笔带着杀气向她脖子处袭来,她只好侧身躲避。 判官笔在她脖子处一转,笔头便换了方向,转而刺向她肋下,赵青沐忙伸手格开,再一伸掌去攻击画雨胸前。 画雨见她来势凶猛,内力深厚,忙闪身躲避。接着赵青沐抽出腰间长剑,带着剑鞘与他周旋。 精铁判官笔与赵青沐随身携带的另一把长剑叮当碰撞,不过盏茶时间,二人已拆了几十招,不相上下。 书风见赵青沐来者不善,马上挡在二人中间将他们分开,停止打斗。 “姑娘身手不错,不知师承何人” “我没有师父,我的功夫是一个陌生人教的。” “这” 书风还待要追问她的来历,写秋已经插话道:“你们别闹了,她现在已经是宗主护卫,和我们职位并列,我们没有质问她的权利。” “宗主封她做贴身护卫,一定有他的道理,咱们不可枉自揣测。” 描寒道。 接着书风点了点头,画雨这才收回自己的笔,低头对赵青沐道:“小小切磋一下,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赵青沐回礼道:“不必在意。”转身便下了台阶。 四人望着她的背影,皆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有一说一,这姑娘不弱” 这是画雨刚刚跟她交手后的感想。 “废话,弱的宗主会让她做护卫” 一百二十一 火毒掌 接下来的几日,赵青沐便在大殿住下,白日里墨一在时便跟着他到处溜达,晚间独自一人便拿出心经练上一会儿。 她开始在银火宗里展露头角。 一时间“宗主旁边多了个女护卫”这一说法很快便在宗内传开,人人也识得了她的大致样貌。 墨一似乎是为了刻意彰显她这个人的存在,特意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套衣服。 黑底棕花,领口绣着云纹火焰,腰间束着暗金腰带,配以金丝绣花高底靴。赵青沐第一次穿着这身衣服,即便是蒙着面,众人也能猜出面巾之下不俗的容貌来。 闲暇之余,墨一还会带着她来到沉火潭边,亲自传授她一些功夫。 蓝门本是剑宗,于剑大有造诣,可是一旦剑脱了手,那可是如鱼离了水,对于一个专修剑道的人来说那可是大大不妙。 于是,墨一教了她两套掌法。 他并未告知他教她的是什么功夫,只道是危难之时,自会有用。 赵青沐并没多问,心道:他说的不无道理,我现在只会用剑,一旦剑离了手,高手面前就跟个废人无异,多学一招日后便多分保障。 她当然乐意去学。 沉火潭边,二人对坐,墨一讲述这套掌法的要领。 “要学这套掌法,首先要有根基,我看你内功深厚,倒也够到了门槛。” “这掌法以毒为辅,所以必须要熟悉一些常用的毒。” 接着,墨一拿出了几种常用的毒,其中有墨染天修炼毒掌用的炙火,雀蓝,绛草,风舌,苦蛛五种剧毒。 “这五种毒草是我爹寻遍昆仑山才找到的五种剧毒毒草,因此便衍生出了五种具有不同杀伤破坏力的掌法。炙火草毒性刚烈,只要一经接触立刻会腐蚀人体,血肉化水,中毒者不论功力有多深厚都难以抵挡它对皮肤经脉的腐蚀。雀蓝草毒性绵柔似水,却能快速渗入人体,阻塞经脉,阻断内力的运行。绛草,风舌性寒,即是炙火草的解药,本身又具寒毒,可以凝结中毒者局部血液骨肉致伤致残。苦蛛是我爹带回并一直饲养的一种昆仑山湿寒地带的一种剧毒蜘蛛,这种蜘蛛的毒沾之马上扩散全身,一盏茶时间不治则亡。” 赵青沐暗暗思索:只知银火宗是魔宗,与正派本不是一路,没想到居然也是玩那种阴损招数的邪派。这和三花教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眼前一字排开的五种毒物,赵青沐紧皱眉头。 这些毒不会一碰就立刻毙命吧万一她练功时不小心沾到,那岂不是死得轻率 “万一我不小心碰到,那” “放心,再你没完全掌握这几套掌法之前,你是不会接触到这些毒物的。” 墨一收起这些毒物,转而念起掌法的要诀来。 “我先要教你的是一种出其不意的掌法,叫火毒掌,对应的毒草你应该能猜到。” “炙火草,你用来对付白眉毛的也是那一招对不对” “你很聪明” “当时你为何非要用炙火草,你直接放苦蛛不是更简单而且不用冒险。” “呵呵这回你反倒不聪明了花圣白内功深厚,且不说我能不能将偌大一只苦蛛毫不察觉地送到他身上,就算送到他身上,他内功深厚,苦蛛一经爬动他必然会发现。这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苦蛛栽培本就不易炙火草研磨成毒粉,细微不易察觉,只要他沾到一丝,便也会立时中毒” “这” 她一时哑口,不知该如何对答。看样子她还是见识太浅。 “但是,这火毒掌施发出来也有风险” 赵青沐见墨一语气一变,立刻竖起耳朵来听。想那比苦蛛更有效的炙火草居然也有弊端 “这虚张声势实则玩毒的火毒掌能不能真的打中他,就看练火毒掌的人的修为造化了万一用内力催发的毒素被他以更深的内功反催回来,那岂不是反过来被自己的毒害了这些剧毒即便是沾到衣物上,施毒者也会马上中毒,不及时服用解药的话很快就会惨死。” 赵青沐嘴巴微张,已被这火毒掌的复杂程度吓得魂离。 “你还是先随我学这套掌法吧其它的一概不要想。只要你认真学掌握窍门,是不可能让自己中毒的” 墨一忙安慰道。 赵青沐自知自己这点见识实在太过浅陋,与其问东问西,发表拙见,不如脚踏实地先好好练功,有点实力再说,便顺从地点了点头。 接着,墨一给她诉说了这掌法的路数以及施掌方法来。 赵青沐按照墨一所教,一招一式开始练习。 这墨一也是个一丝不苟极严厉之人,他打出的每一氏要求赵青沐必须原样打出,不然这一式就会重复十次数十次 她突然想起了玄墨,她练功时他也是如此,对待每一招每一式都力求完美精致,只不过玄墨会生气,会吓唬人,而墨一始终带着面具,看不清他是喜是怒,只是凭直觉能感觉出他的严厉。 停下来休息时,赵青沐便寻思: 这火毒掌之所以有了自己名字,而不是依靠炙火草便随药草名字,原来另有它自己一番道理。 这是依据炙火草本身特性量身打造的一套掌法。炙火草性烈,刚猛,若想发挥它最大的效用,须当以深厚内力将其打入敌人心脉要穴,还要择巧时,也就是寻找对的时机,出其不意,让对方毫无防备,丝毫没有抵抗,让毒素直抵经脉要塞,这样才能一击致胜。 而这掌法自然会以避为长,以退引进,保护自己的同时让敌人放松警惕寻找合适的时机。 赵青沐接下来在练习这套掌法时很快便明白了它的要领。 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上次墨一本来有把握一击将白眉毛致命的,只是那时他已气力衰竭,实在无法再起身半尺,否则那时他一掌击中的便不是白眉毛腰腹,而是他的心脏。 而从墨一的出手来看,他心里似乎对他们有着很深的恐惧,总是怕自己有事,因此采取保守战略,一直以自保为主,所以他才会那么被动。 看来他一直以这掌法见长。 从沉火潭出来的时候,楚忘拦住了他。 “你为什么要把银火宗掌法教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楚先生放心,我自有道理。” 楚忘知道他的为人,他说有他自己的道理那便是,况且他才是银火宗的宗主,老宗主传下来的东西他有资格决定传谁。 墨一说了这话,楚忘自不便多说什么,转而岔开了话题。 “听说中原武林要在六月十五集结人马,攻打银火宗” “我已经听说了” “你可有对策” “我等着看场好戏” “什么好戏” “楚先生莫急,很快便知晓。” 一百二十二 小茸 在三花老贼的地宫小住一些时日,算算时间已快立夏。 短短时日,秦文渡已成了这地宫里的上宾。 闲来无事,他会在谢樱蛾的宫殿附近溜达,从那些美女口中套些话,也会偶尔光临花圣杨花圣丹的住处拜访。 那个曾被他敲晕威胁问路的女子他打探过,本叫小茸,是伺候二圣主花圣杨的侍女。 这日,她和那几个侍女回寝殿之时再次撞见了秦文渡。 路过他身边,几个女子不由得加快步伐。待秦文渡走远,他们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秦文渡嘴角一扬,装作不知道路过她们身边。 “小茸,你确定这个就是那天绑架你的人他可是圣主的贵客啊” “不会错的,就是他。” “你的意思,他就是那日闯进这地宫的贼” 小茸似乎也不愿承认这个事实,但还是深锁着眉头点点头。 “圣主知道这件事么” “想必大圣主早已经知道了。” “人家既然已经成了这里的贵客,小茸你不是也没什么事么我看你就不必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一个年级较大的姐姐道。 小茸想了想,这姐姐说的也不无道理。那日整个沁芳厅因为闯入了外人闹得沸沸扬扬的,又听说新来了个姑娘,虽然大部分人没见过那个姑娘,也不知道都闯进来过什么人,但是后来多了个贵客,猜也能猜出这贵客兴许就是那闯进来的人。 事情发生在沁芳厅和旧殿,圣姑和大圣主都没有下令追查这件事,她们如今又何必再多生事 小茸再次点点头。 一行人各自去做各自的事便由此散开,小茸也回了自己房间稍作休息。 现在还不到用饭时间,所以便得了点清闲时间。 刚进入自己房间,反手关上自己的门,四周的空气里流动着一丝陌生的气息,小茸的汗毛马上竖了起来。 果然一转身,她看到秦文渡坐在自己桌子旁正给自己倒一碗茶。 “又见面了”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是谁” “我是你们圣主的贵客,你不知道么” “我当然知道可是” 她很想说,可是那日你偷偷摸摸闯到这地宫里来是什么目的,你究竟是谁我都还不知道。 话到嘴边,却没能说出口。他是圣主的贵客,这话由一个侍女来问终究不妥。 “可是什么” “没什么” 小茸把脸扭到一边,似乎不愿意与这不速之客过多交谈。 “现在来我问问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既然做了你们圣主的客人自然不会做出对你们圣主不利的事,我只是单纯的好奇。” 小茸睁大眼睛,满眼都是对他这话的不解。 “你好奇什么” “你们可都是圣姑抓来的” “我不是。我小时候在外面迷了路,险些饿死,是圣姑带我回这里,给我口饭吃让我活下来。” 她说到小时候眼里忽又被悲伤填满,隐隐约约要渗出泪来,足可见幼时的心酸。 “那时我沿路乞讨,却每有一个人愿意给我一口饭吃幸亏我遇见了圣姑,不然我也不会活下来。” “你可记得你小时候发生的事么” “我只记得我有个哥哥,那时我太小,印象很模糊,我已经快要忘了他的样子了” “听你这么说,这里的女子也不全是被胁迫留在这的了” “大部分都是心甘情愿留在这里的,怎么会是胁迫的呢就像我,我不留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你就没想过去外面的世界或者回到你哥哥身边” “我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更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就没想过出去” “我是不会出去的,除非圣姑有命令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是不会帮你如愿的,你想做出对圣主不利的事对不对” 秦文渡斜睨了小茸一眼,笑道:“你想多了就算我有想做的事,凭你一个小小侍女,还帮不了我什么,带走你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对了,你们的圣姑把你们带到这里来就没有别的目的,没有强迫你们做一些你们不愿做的事。” “我只是个做杂务事的侍女,我的职责只是做好我分内的事就好,至于别人,我也不太清楚。” “你整天伺候二圣主,他就没有对你 做过分的事” “你不要挑拨离间,二圣主他虽然有时会对我动手动脚,但他绝对是个君子,只要我不愿意,他是不会强迫我的。” 小茸说这话的时候,脸已经开始泛红。看她倔强的样子,她对她的主人还挺衷心。 “哦这样啊” 秦文渡便不再继续往下问。 他本想如果这花圣杨做了什么丧尽天良残害少女的事,日后他定会找他算账。 如今,这三个老家伙中除了花圣丹做过些祸害少女的事,另外两个还算有些德行,待到哪一天讨伐他们之时,这残害少女的罪行便不用对他们两个追责了。 “这里这么多女子我偏遇见你,那便是有缘,我既做了这里的贵客,于主人是可以讨得几分薄面的,姑娘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就住在旧殿。” 秦文渡留下这句话,起身便走出门外。 这毕竟是沁芳厅,是圣姑的地盘,不宜久留,他已在这坐了有一盏茶时候,再待下去被人撞见终归是不好的。 秦文渡走后,小茸关上门,心绪许久不能平静。 她很少会回忆有关自己的事,总听其她姐妹谈到她们自己的经历。她们中有的是和家人走散的,有的是被父母逼婚,情急之下逃走被圣姑带回的,还有的是幼时被人拐卖,被圣姑救下的,还有的经历了很多磨难,流落至此的 每每谈到家人,她都会很失落,因为她体会不到被父母兄弟疼爱的那种感觉。她一记事,就已经在这个地宫里了。 从小,她便学各种事情,什么洗衣做饭杂务事要学,女红要学,功夫也要学,还要读书识字。 唯独她没学过的,就是感情了。 亲情她没拥有过,圣姑虽然是她的恩人,可是她对圣姑始终是一种敬畏之情,甚至还不及姐妹间的温情。 而对异性的感情,除了对圣主的敬畏崇拜,便是那日初见秦文渡之时的欣喜了。 她承认,那种不由自主的心动便是喜欢,她一眼见到秦文渡时便被他深深吸引,所以那时她几乎不作什么反抗,任由他押着自己带路。 一百二十三 三花使者 这日,花圣白收到使者的一封信,早早便出了自己房间。 住在隔壁的秦文渡有哪一天不是竖着耳朵听着他的一举一动花圣白刚一出门,他便悄悄跟了上去。 花圣白是沿一条不常走人的暗道出去的,秦文渡跟在后面,为了不让他发现,跟他格开很远一段距离。 刚跟到一个暗道转角,身后一个沉厚的女声问道:“你要去哪” 这声音不就是刚刚闯进白老大房间那人的说话声 秦文渡一回头,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的纤腰女人。 这女人刚给白老大送了一封信,怎么信带到了,人还不走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我偶然进入这条密道,正在找回去的路。” “少骗人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踪圣主” “你又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我还想知道是不是你在跟踪花圣主” “你少胡说八道,我是三花使者” 一句话便已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女人话一出口,忙要掩起自己嘴巴。转念想道:反正已给他知道了,再紧张也没用,不如吓唬吓唬他让他闭嘴。 “我可警告你,我的身份你知道便知道了,不可说给别人,就算是这地宫里的人也不能知道,否则” 秦文渡刚还想这是什么人如此神秘,最多也不过是个传信的,如今她这么一说,他便产生更大好奇心来,以后他非弄清楚这女子身份不可。 “否则怎样” 秦文渡故意要戏弄戏弄她,便问下去。 “否则,我当然会杀了你灭口。” “啧啧,我说你这杀心也太重,我只不过知道了你的身份你就要杀我,那我看了你的面容你岂不是要将我粉身碎骨” 女人一听他这是在刻意叫板,面巾上面的两条柳叶绣眉立刻拢起。 “臭小子,少跟我来这一套,想死提前说。” 女人立刻举起了手里的家伙。 密道里光线恰好射到她上半身,秦文渡看清,那是一柄两股钢叉。 夹杂粒粒尘埃的朦胧光线中,钢叉尖端散发着幽幽荧绿,看样子是涂了一层剧毒。 “这位大姐,说实话,我不想看你面目,我还不想死,所以您可不可以放下兵器,咱们有话好好说” 女人冷哼一声,“算你识相,姐姐我也不跟你计较。” 她便收起钢叉,别在腰间。 恰在这时,秦文渡一个转身,趁她收起钢叉时一个转身从她身边掠过,顺手摘走了她的面巾。 女人大惊之下,慌忙抬手去遮自己面容。 可是面巾被摘掉一刹那,秦文渡已经看到了她的大致面容。 好美的一个大姐姐,虽然看起来比自己大上好几岁,容颜保养得赛过十几岁少女,可见这姐姐用在保养皮肤上的功夫并不比功夫少。 “臭小子,你” 女使者气急败坏地喊道。 她眼里又急又气,直要冒出火来。 “姐姐不要生气,我和姐姐开个玩笑,怎地姐姐长得这般美却不让我看一眼,是不是太过小气了” 秦文渡手里拿着面巾晃来晃去,想引使者来抢。 女使者知她一过去抢,自己便会再次被他瞧见面容,便依旧守在原地遮住面孔,一动不动。 女使者见自己露了面容,很可能他日后会认出自己,坏自己大事,留下一句“臭小子,等哪天我在跟你算这笔账”,一转身便从暗道拐角处消失了。 秦文渡追上前去,终是慢了几步,女使者已经消失不见。 说也奇怪,这暗道整体坚固封闭,根本没有通往外面的门户,也不知这女使者是用什么方法离开的。 想必这女使者经常走这条暗道,对这里每一处机关都了若指掌,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从暗道消失。 秦文渡料想自己轻易也寻不到这暗道隐秘的机关,再者离开多时会有眼线去白老大那里打报告惹他怀疑,马上便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秦文渡就在想:这姐姐起码有三四十岁的年纪,这个年纪的女人还这么在意自己面容被人看了去 还是说她的夫君太过严厉,不让她以真面目示人,所以她要遮住自己面目 难道,花圣白是她夫君 越想越离谱,想到后面秦文渡的脑袋自己先摇晃起来。 不可能,谁都可能是她的夫君,除了花圣白。白老大眼里没有女人,平日里不近女色,就连圣姑谢樱蛾苦苦守候他这么多年,他都未 曾心动。 这些都是他在沁芳厅和那些女子打探来的,在这里,这些早不算是秘密,他一问便能知道。 想着想着,他忽又想到一个去处。 那是这整个旧殿他最好奇的一个地方。 今日,这白老大不在,是个去探一探的好时机。 他嘴角一斜,脚下快步向那藏有竹简的密室奔去。 白老大的旧殿本就人迹稀少,大白天他来回跑也没人会注意,何况他是这三花教的贵客,就算是有人看见他到处闲逛乱窜也不敢阻止。 来到密室大铜门前,秦文渡陷入了深思。 那日,他见白老大开这扇铜门前,先是把手放在铜门之上,然后便开始运转内力。 他是运转内力想把铜门向上抬起还是用力催动开门机关,机关触动再引得门被打开他一无所知。 不管他梁城还是母亲北墓,都没有研究巧簧机杼之术的精英能将,因为没接触太多,所以他自然于这门上的机关运作之理一窍不通。 此时他只能凭自己记忆直觉试一试了,不然光看着也猜不出这开门之法。 他学着白老大的样子把手放在铜门上,找准位置,然后开始发力。 他先用力向上拔门,门丝毫不动。 他便开始向其余三个方向发力,试图找出开门的方法。 结果,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下他又陷入了沉思。 莫非是我的内力不够,无法产生那么大的推力 他重新试了一遍,用自己八成的功力,结果和他预料的差不多,门还是纹丝不动。 这次,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便不再乱用蛮力。 他开始在铜门上摸索,试图找出一些空隙暗格之类。 那日白老大做出推门的姿势可能就是个障眼法,做样子给他看的。说不定人家手掌下早以内力推动了某些暗格凹槽,触发了开门机关,才使门打开的。 可惜,在门上摸索许久,暗暗向下打出真气,他也没能找到什么凹槽暗格之类。 直到外面有了脚步声,他才不得不停止摸索,溜出暗道,回到自己房间。 果然,白老大回来了。 一百二十四 流踪荧粉 秦文渡在白老大前面赶回自己房间,听着他跨着急促的步子走回自己房间。路过自己门前时,似乎还停下过脚步驻足。 逗留片刻,他房间的门才被打开。 不久,白老大又来敲秦文渡房门。 秦文渡装作刚打坐完毕的样子,伸展腰身,嘴里吐露道:“没事运运气调息调息,真是舒服” 话罢他才慢悠悠去开门。 “白圣主,你去哪里了听侍女说你出去了” “我去了外面一趟。看秦少侠面色润泽,看样子这些时日恢复得不错,老夫也放心了都怪我没及时阻止樱蛾,她贸然出手重伤了少侠” 白老大还要再说,秦文渡马上打断:“圣主不要自责,这事说来都要怪我,来得太过唐突,冒犯了圣姑。如今我已痊愈,这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好,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花圣白独自叹息,似乎还在为此自责不已。 “其实,老夫来这是有事想拜托秦少侠。” “什么事圣主请说,我能做到必然尽力。” 秦文渡本就知道他话里有话。他是这三花教的圣主,他不过是借住在他府上的一个客人,说好听点是客人,说难听点哪天他发现他心怀不轨居心不良,登时便会一脚把他踢出去。 此时,主人反而有事请求客人,那一定是反过来他要求主人不要为难他才是。 “老夫过几天有事要出去,我二弟三弟你也知道,他们一个伤残,一个花天酒地不上心,无法指望他们守护这地宫。如今幸亏秦公子在这,如此老夫便要劳烦秦公子稍费些心思替老夫照看一番,待老夫回来必有重谢” 他没来的时候,难道这白老大就不能出门了为何这地宫非要有人照看才行,难道他们还真的有死对头时刻盯紧他们,一有机会便来捣乱 秦文渡不解。“圣主,这地宫为何一定要有人看护难道您有什么死对头么” “正如少侠所言,老夫冤家对头太多,不光是魔宗,就是西域也有教派一直觊觎我教实力,总想趁隙来我的地宫生事” “少侠放心,我会派樱蛾和你一起守在这地宫,就算是有外人闯入,你们两个足以将来者击退。” 这话入了秦文渡耳里怎么听怎么像是: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地宫,最好那也不要去,不然,自有樱蛾来惩治你 没错,这老家伙变着相警告我不让我离开。 好汉当然不吃眼前亏,秦文渡马上客气回答:“居住在圣主府上,自该为圣主效力,不该奢求什么谢礼。圣主放心,若有贼人进入,晚辈一定辅助圣姑竭尽全力驱逐。” 秦文渡颔首抱拳,说话谦逊带礼,十足一识相少年作风,花圣白看得欢喜,满意地连连点头。 “哈哈哈放心,老夫回来必然重谢少侠” 花圣白带着笑容离开,秦文渡马上便收起了笑容。 老家伙,伪君子 话说得这么好听,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在求人办事。 直接扔下一句话“敢溜必杀,留则有赏”不比这一番鬼话直白非要绕这么个弯子,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君子文人了 秦文渡心里骂道。 不多时,房间外面传来一声小茸的问候。 秦文渡一怔,心中大惊。 “秦公子,圣姑说怕几个姐姐对你照顾不周,让我来服侍你几天小茸就在你房门外侯着,秦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这老妖婆怎么不派别人专派小茸来服侍我难道她知道我与这小茸认识,莫非她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秦文渡心里一阵震颤。 难道说我去铜门摸索她也知道,所以花圣白临走之前才会有这一番交代。 可恶那我现在岂不是活在她眼皮子底下,什么事也瞒不过她了 可她究竟是怎样监视我的呢 不如,问问小茸 想到这,秦文渡轻咳了两声,喊了句:“小茸,你进来我有事问你。” 小茸应了声是,推门而入。 起初秦文渡以为小茸也被老妖婆收买,事事都听她的,便小心翼翼地与之对话。 “小茸,那日我贸然出现在你房间里,你不要多心。这里这么多美女,我也进入过别的女子房间,问过同样的话我只是觉得你们一直被圈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觉得你们可怜想要拉你们一把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突然收到圣姑这命令的小茸,想到能与这公子独处,本来满心欢喜,此时却被秦文渡浇了一盆冷水。 小茸咬着嘴唇答了句:“我知道了”满眼感伤,悻悻退出了房门。 地宫深处地下,但也不是一点阳光也见不得,旧殿之内空旷宽大院落之内也会透进光来,这也是里面生活的人用来判断时间的方法之一。 上午光线充足,下午光线变暗,晚上,光线慢慢消失,偶尔会透进来一缕银白月光,下雨天也会露雨滴。 由此便知是早是晚是日是夜是雨是晴。 出去溜了一圈,月光倾泻下一缕,秦文渡知道又过去了一天。 他来这里已有一月有余,不知赵青沐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好还有孙若灵,她会不会怪我,那日我亲眼看着她被欺凌,却帮不上忙 还有,韩昭云,洛逸伏,她们的人暗中追踪,突然找不到我,是不是很着急 还有,各派一直就想攻打魔宗,他们什么时候会动手赵青沐会不会就在其列 很多事情,他也想知道,可是却被困在这里一步也走不出去。 他心中急愤,却无可奈何,只觉胸中燥热渐起,烦忧苦闷,于是快步回屋,准备打坐调息使自己顺畅些。 走到门口,见到小茸安静垂手侍立,心里突生一计。 “小茸,我口渴,你去烧壶热茶。” 小茸应了一声,转身进屋去取茶壶。 甫一进门,忽听房门关闭之声,她心里觉得奇怪,一回头更是惊讶。 她刚一进门,他便过去反手把门关了。 她正要去拿茶壶的手就这么停在了半空,瞪大眼睛看着秦文渡一步步走向自己。 忽然他捂住了小茸的嘴,绕过屏风桌子,穿过一扇挂着帘子的门,把她拖到了最里面房间床前。 然后,冰凉刀尖触碰到了小茸的下巴,她大气都不敢喘更是不敢出声,惊得胸前一起一伏。 她也怕秦文渡忽下杀手,她虽不想随他去见识外面世界,但也不想就这样死掉。 “是不是圣姑派你来监视我的” 耳旁是秦文渡压低了的,只能她自己听到的声音。 秦文渡的气息扑到了她耳边,她的心在剧烈跳动,脸也快速红了。 “不不是的” 她知道他是怕外面的人听见,所以也用很小的声音回答。 “那你怎么突然被派遣到我这里” “是是圣姑在你身上放了流踪荧香,追查到我房间的,她道既然他看上了你,你就去伺候他吧所以我就被派到这来了” “真的” 秦文渡不信,复问了一句。 “嗯” 小茸点点头。 她晶莹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见她第一面时秦文渡就知道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 秦文渡这才收起匕首,将她放了。 “你说我身上有流踪荧香,那是什么东西” 小茸看向他腰间,用手指指。 小茸指的是他身后腰间,他自己转了转身无法看到,只好央求小茸:“我看不到,麻烦你给我拿下来。” 小茸犹豫了一下,才把手伸向他腰间。 秦文渡一转身,看到一颗米粒大小的白粉球夹在小茸葱白两指间。 “就是这个。” 秦文渡接过这流踪荧香,左看右看,始终猜不出这一粒香料是如何泄露自己行踪的。 “这香料气味也不是很浓,圣姑如何能用一颗香料发现我的行踪” 他问道。 小茸龇起了一排小白牙,忍不住笑道:“圣姑在这地宫里养了一群流踪蛾,它们专食这香料,你走到哪只要是蛾子能飞到的地方,它们都能找到。” “难道你没有发现,有你在的地方,都会有这种飞蛾” 说着,小茸从床边捉住了一只细小的白色的蛾子。 秦文渡如梦初醒,经小茸这一提醒,马上发现了几只流踪荧蛾,分布在各处:墙角,桌边,帘子上有两只已经盘旋着飞舞过来,落在了粉球上。 这岂不是错怪了小茸,刚才还对她如此无礼,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不知不觉,他凑过去看那两只白蛾时,已经距离小茸不到半尺,目光透过粉球,再往前送几寸,便窥到了她高拢的酥胸。 一百二十五 家传之宝 三花地宫女子穿衣本就暴露,此时的小茸衣领偏低,露着肩头和胸前大片粉白,白鹅长颈,如玉如脂。 秦文渡一眼斜过去,竟看得心动。 男人爱美丽的女子,那是天性,更何况眼前又是粉白娇嫩,楚楚动人的美女。 心中突然出现赵青沐落寞的身影来,秦文渡马上回神,忙退后一步转身。 “对不起,我失礼了我本意是去观察这香粉,不小心” 往下他不欲再说,因为越说反而显得他越做作,与其越描越黑,不如就此住口。 他知道小茸不是那种轻薄之人,本不会歪曲事实,但是他终归是正派作风,还是要表明自己。 小茸把衣领往上上提了提,心中自是娇羞窃喜各半,面颊也染上一层晕红,不觉别过脸去。 “没事的,我不会放在心上。” “没想到圣姑居然用这种方法跟踪我,真是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她长了十双眼睛” 秦文渡为缓解气氛的尴尬,刻意岔开话题。 小茸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正常人只有一双眼睛,圣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长十双眼睛” 秦文渡见小茸笑得这样开心,方知她果真没在意刚才的事,见她后又咯咯笑个不住,始觉她纯真烂漫,是个没有心机的单纯女孩子。 刚才却是冤枉她了她只是个侍女,专心侍候客人,而他非要怀疑她是细作,还拿刀威胁,这样做大大不对啊 秦文渡心中惭愧。 原来他以为我受圣姑指使,是来监视他的,怪不得他会那样对我,还说了那一番话。 幸好他没讨厌我,不然我真不知该以何种样心情来伺候他。 小茸心里得了宽慰,此时一片开阔,不知不觉笑得十分开心。 笑够了,她才想起圣姑的话,打从她接受圣姑的调教开始她就被告知:地宫内所有秘密不得告诉外人。 如今,她自做主张把这流踪荧香的秘密告诉秦文渡,万一圣姑知道了会不会责罚 想到责罚,小茸忽然感觉周遭空气都凝结了,充满寒气,毛骨悚然。 她突然一脸害怕,对秦文渡说道:“公子,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不可以装作不知道,三花教的秘密是不可以外传的,万一圣姑知道我把这秘密告诉你了,她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秦文渡微一沉思,回答:“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捻过小茸指间的流踪荧粉一点,然后涂抹在自己身上。 “这样就好了” 眼见两只流踪荧蛾马上寻着香气扑到秦文渡身上,小茸眼里重新现出笑意。 “多谢公子” “不用谢,你帮了我的忙,我该谢你才是。我叫秦文渡,你可以叫我名字” 小茸摇摇头,“在这里,你是客人,我们不能直呼客人名字,我还是呼你为秦公子吧” 这里本就规矩颇多,自己若为她轻易破了规矩,定会引起别人怀疑。秦文渡见她这样说,便不作声默认。 “小茸,我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小茸忽然抬起头来,满眼好奇。 “秦公子是有什么事么为何用到求字” 秦文渡忽想到小茸为人忠诚老实,若直说他想进铜门内她必然不会答应,转念便想了个办法。 “我有件东西一不小心不知落在了哪间密室,我想让你帮我摆脱这蛾子,进去找一找” 小茸听了连连摇头:“不可以,这里的密室严谨外人进入,别说公子您,就连我们平时也不让进去。这个忙小茸恐怕帮不得您了,还请公子原谅” 秦文渡倒也不急,马上补充:“你多心了,我那日随大圣主去的也不是些重要地方,昨日我还见几个侍女进去取东西呢只是我落下的乃是家传之宝,不便被外人看见,所以便想自己去寻,寻得了那是最好,不负母亲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看好那宝贝寻不到,那便是我自己不孝,连祖宗的东西都看不好” 说到后面秦文渡着重几声叹气,叹进了小茸心里。 她见秦文渡丢了家传宝贝,好生凄凉悲哀,也不想打消他找到宝贝的唯一希望,犹豫片刻便回答:“秦公子可记得东西落在哪间密室” “那日,大圣主带我辗转进入过好几个密室,具体掉在哪里我也记不清了,不知是不是落在旧殿一个藏有米酒的密室还是别的地方。那日大圣主带我去看酒室,说道这是我珍藏的好酒,秦少侠想喝便来喝,不用客气,我那时准备将怀中一块美玉拿出来献给圣主,一定 是那时,将自己的家传宝贝一并掏了出来哎怪自己糊涂” 他再次叹气,满脸愁容。 小茸看他短短一会儿功夫哀叹数次,足见那宝贝的重要,又想不过是个酒窖,并非什么重地,他去寻寻又不打紧,便想答应他帮他的忙。 刚要答应,忽又想起,他是这里的贵客,圣主既然说想喝酒便喝,酒窖他自然可以随时进入,为何还要求别人帮忙,又问:“公子,酒窖你想去便去,大圣主也答应过的,你为何还要别人帮忙呢” “若真是落下酒窖还好,万一不是落在那里,而是落在别处,我到处去寻,如此虚张声势会不会被人误会况且大圣主此时又不在,圣姑于我又很生分” “是啊圣姑追踪流踪荧蛾时见你各处密室里乱转,是会生疑的” 秦文渡见小茸上了道,心道:很好 “你若能帮我的忙,让我摆脱这流踪荧蛾,好好找找我的家传宝贝,那我秦文渡这辈子也会报答你的恩德” 话罢,秦文渡深深一揖,以表谢心。 他想,我如此虔诚,她不会不信了吧 “我,我可以答应你” 秦文渡一听,暗中偷笑,心道:已成一半。 “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不可以动圣主的东西,即便是你进入了密室,也不可随意乱碰乱动” “我一定记着你的话,放心,我现在被困在这地宫,想跑圣姑也不会放过我的,况且我对密室里的东西本不感兴趣,若不是家传宝贝落在里面,我是不会进去的。” 有了他的保证,加之他贵客身份,圣主都信得过他的人品,她一个侍女又有何理由怀疑。 如此,她便应了这事。 一百二十六 红桑 赤蚕 有了小茸的帮忙,他算是没了后顾之忧。 其实除了小茸,谢樱蛾还有几个眼线盯着秦文渡,他能感觉到。 所以,即便是有小茸帮他,他还是本着做戏要做足的想法,先把那几个眼线骗过去。 他虽没见到谢樱蛾把流踪荧粉洒在他身上,但是可以顺藤摸瓜,猜到这香粉是提前洒在他衣服上的。 他一直穿的那件,是必然不能再穿的,因为好多香粉已经渗入到衣服里,但是他该换哪件,哪件是没有涂抹这些粉末的呢 他拿着自己房间里的几身衣服一时没了主意。 看来还要问小茸才行。 把小茸喊到房间,秦文渡问:“小茸,我怎么才能摆脱这些蛾子” 小茸皱了皱绣眉,想了一会儿才答:“这香粉怕是不易除去,而且你的房间洒满香粉不然,我给你找身衣服吧秦公子先不要着急,现在还未到晚饭时分,各处都有人走动,恐怕正有人盯紧你,待入夜人少,我自会把衣服送来。” 秦文渡细思一番,心道也是,嘱咐小茸一番要她将拿来的衣服藏在斗篷里不要让人发觉,后便谴她去了。 临近子时,小茸拿来了一身衣裳,通体遍黑,是她从一个身材高大姐姐那里偷来的夜行衣。 秦文渡穿上,让她守在自己房里,带上火折子便从房门出去了。 夜深,他穿一袭黑衣,与地宫里各处黑暗融为一体,若不是内功精深之人便不易察觉。很快他绕过守夜巡逻的女子,来到了铜门前。 上次他用蛮力,怎么也打不开这铜门,也尝试找出些控制机关的凹槽来,但也无果。这次,他决定用些不一样的方法。 他再次把两手放在白老大放过的位置上,然后运转真气。这次他巧妙运用真气,让掌中真气一股一股分方向打入铜门内部, 说来也巧,铜门内部就像有弹簧一样,他一股真气进去便能隐约感觉里面有细微东西在震颤,若是几股真气同时打进去那种细微动静便被淹没。 他忽然想到,好个狡猾的白老大,他那日故意摆出那么大阵仗,似拿出九成功力来开这道门,其实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目的罢了。 猜得不错的话,他是悄悄往铜门内输送真气,然后振开里面的机关,之后门才被打开。 秦文渡试了几次,分别以一股股真气打入门内上下左右几个方向,试了几次门没有动静向上推也无法推开。他知道开门之法定然与里面的细小弹簧有关,便换了方法,这次以两股真气冲撞其内部,终于在他巧妙误碰之下,门内细微的卡拉声通过铜门穿到他手掌。 此时,他向上一推,门居然隆隆地开始上升。 幸亏没人巡逻到这里,这隆隆的开门声便没被人发现。 待门开到半身高时,他一蹲便从门下钻了进去,进去之后,门自动合上。 里面有萤石照耀,他又见到了那面依着石壁凿刻出的摆满密卷的方格。 上次,白老大用话激他,他没翻这些竹简。这次他突发奇想想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密集,白老大居然想用这些密集招揽他。 他随手翻开了左上角一个竹简,借着正好能看清的淡黄萤石光亮,他最先看到了“黄天教内门拳法”。 黄天教不是早就隐退江湖不问世事了么怎么他们的拳法密集在三花教里 接着他又向右翻了几本,有“均会堂四十八路钩法”“澜沙洞笑问剑”等等。均是西域已消失数年门派不传之秘。 看来这些门派突然从江湖上消失,其中种种一定与三花教有关。 再往右,他拿起一卷,打开一看,是种针刺纹身之法。他很好奇,这夹杂在这些武学密集中的一本纹身法门书籍是怎样出现在这里的他仔细翻阅这竹简每一页,想找找看有没有署名门派或者著书人名字,结果,他从头到尾,把这竹简内容几乎看了一遍,也没有看到一丝有关著作者的信息。 这书讲的是教人以指定研磨好的药草,与墨汁搅拌均匀,调作染料,然后取银针蘸染料以独特手法在皮肤上刺出字迹或图案,然后图案便被永久保存,一生不朽,直至此人入土化为泥肥 再往右,是“药头陀”和“毒瘾公”的练药治毒之法的书籍。 药头陀传闻是西域有名的炼药王,与毒瘾公正好相反,一个善于救人,一个却善于下毒害人。 本以为二者只是传说中存在的人物,没成想居然真的有此等人物。 再往右翻,恍然间,他瞥到了石壁上一条若隐若现的缝隙。 当下他便心生好奇,这里是 否还藏有一间密室。 在几排竹简下摸索一阵,他忽然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凸起的石块。他用力按了下去,霎时间石壁移动开来。 马上一条漆黑暗道显现出来。 他引燃火折子,走进暗道,不一会儿来到一扇半开的门前,门里面隐约透出银白光线瞬间吸引了他,他忍不住走进去看个究竟。 一进门,他大吃一惊。 是一间摆满白色荧光石的大石室。 里面一圈圆形台阶中央生长着一颗又矮又粗的大树。 大树枝杈繁多,长满了暗红色的叶子,凑近些,可以听见刷啦啦咔哧哧的细小声音。 这不是我梁城的红桑树么是专门用来养殖赤蚕的。 红桑树喜阴,喜欢红沙土,只能种植在不见阳光的地方。 这里怎么会有红桑树 再走进些,果见其中有几只啃食桑叶的赤蚕在其中爬动穿行。 怪不得,这三花老贼施毒有恃无恐,原来他们也练就了可解百毒的赤蚕丸。 他们哪来的赤蚕,哪来的养蚕练蚕法门这可是我梁城不传之秘。 二十年前的很多事再次涌上他心头。虽然那时他还没出生,但他隐约感觉出,二十年前必然发生过很多事,他爹的死,赤蚕的流出,其中一定大有关联。 怪不得这老贼一面招揽我一面对我暗中防备,看来他确实心里有鬼。 绕过红桑树,他进了与这石室相连的一间练药室。 里面捣杵研钵,药罐瓷碗一堆,还有一面墙上立着个放着药草的架子,看样子都是制毒练药所用。 另一面墙上立着个橱子,上面瓶瓶罐罐放了若干。 秦文渡凑上前去,见其中一排小瓶上写着“金创药”“烫伤膏”等等,另一排小瓶则写着“砒霜”“鹤顶红”等等,大概是一些毒的成分药引。 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标有“赤蚕丸”的药瓶,心中不禁纳闷。再沿着橱子木板间的缝隙看去,似乎这木制橱子也藏有暗格,于是开始在木板侧壁开始摸索。 不一会儿,一个木板下方的凸起被他寻到,他轻轻一按,一扇暗格被打开,露出里面几个蓝花瓷瓶来。 凑近一看,兰花瓷瓶上写着“赤蚕丸”。 秦文渡大喜,心道没成想在这也能寻得自家解药,天助我也。 他取出其中两个小瓶,倒出里面所有的药丸,为了防止白老大发现,他翻找了几个毒药瓶子,找了对应数量,颜色接近的药丸塞回去,然后关上暗格。 秦文渡猜测,这里必定还连着其它藏有白老大秘密的密室,可是时间有限,若离开太久,恐小茸那边有变,于是马上原路折回。 铜门从里面打开也是一样的方法,秦文渡向外望一眼,见无人经过,知此时夜深,巡逻的人也回去睡了,便安心地折回自己房间。 回到房门,见门口处再无小茸,当时心里一阵惊疑,推开自己房门时暗暗握住了紫金萧。 房门一开,小茸知是秦文渡回来,马上翻身从床上下来。 “小茸,你怎么在我床上” 小茸满脸娇羞,赶快解释她是如何听见外面有人过来巡逻,怕秦文渡自己偷溜去别的地方被发现自己急中生智又是如何躲进他被窝,如何翻身弄出些床的吱呀声打消巡逻队疑虑的。这些一说出来,她立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仿佛被秦文渡误解要远比被人发现她帮助外人要更难堪。 秦文渡听过嗤笑出声:“没想到,小茸的心思还挺多,日后你若是跟着我,一定是个好帮手” 小茸听过,小脸立刻又红了。 “公子可找到你丢的东西了” “还没有,不过我想起掉在哪里了,明日我定能找到。” “公子,你可要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 “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小茸好心帮助我,我怎能给你添麻烦。” 小茸看着秦文渡眼中充满感激,心里自然美滋滋的,一切恐慌担心也随之消失了。 一百二十七 坦王爷 有了法子摆脱流踪荧蛾,秦文渡便自由了很多。 他不仅可以在深夜随意游逛地宫不被谢樱蛾发现,甚至可以自行到地宫入口,甚至是短时间偷溜出去。但是,这都只能在深夜,白日里耳目众多,他也不敢轻易犯险。 这日深夜,所有人都睡熟,秦文渡穿着那身黑衣潜到地宫入口,本想瞧瞧外面的久违的整个月亮,舒缓被地下阴暗湿气腐蚀的压抑心情,却无意中有了新发现。 他从枯井上去,躲到石窟里,警惕地想外张望。 恰巧这时,白老大从外面回来了。 他的身影秦文渡不会认错,只见他奔行到石窟入口十几丈外便挺住了脚步,不远处突然飞过来一个人。 这人一身劲装,蒙着头脸,腰间别着镶金弯刀,脚踩皮靴,与这沙漠酷热节气装束截然不同。 他的出现不过一刹那,也就在一眨眼之间,身法快得让人吃惊,可见内功更是非凡。 他一出现,花圣白立刻上前施礼拜问。 “坦王爷此番亲临鄙府,不知有何贵干” 王爷秦文渡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他突然醒悟,这花圣白莫非与金人有联系看这人的打扮装束,明显就是从大金国远程而来。 金人一直对大宋虎视眈眈,他们用兵力强压宋朝,总是无法战胜,难不成他们想联合西域褚部,暗地里对宋朝不利。 他生来无羁无束,不愿为世俗政治所累,但他终归是宋朝子民,他怎能容忍这样的事发生。 正在他义愤填膺之时,坦王爷开口了。 “听说你这次被那小魔头伤得不轻现在恢复得如何” 月下无法看出坦王爷年龄,但是从他说话的声音来看,比之花圣白要大了几岁。 花圣白道:“已无大碍,王爷放心” “那就好,日后入主中原,铲除余孽还都需要你的帮忙,那时候中原便是我们的天下了。你助我报了赵岩冥杀我兄弟的仇,我也会助你铲除魔宗,一帮到底。” 花圣白道:“上一次,杀小魔头未成,这一次恐怕他早已有所防备,加之二弟负伤未愈,三弟不成气候,攻打魔宗日期将近,还请王爷派人援助。” 坦王爷片刻没有说话,似是正犹豫中。 “我军与宋军对垒,怕是不能明目张胆南下多派与你人手,这样,我派阿石和拓古前来助你如何他们你是见过的,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这王爷本就功高盖世内力深厚,能让白老大如此谦恭之人武功必定和他相仿,他身边的人身手自然不俗。 果然白老大答道:“能得两位力士相助,是我的荣幸,多谢王爷。” 这王爷马上答道:“白兄莫要如此客气,你我二人不是认识一天,我早把白兄当成自家兄弟,只是白兄还一口一个王爷,叫得如此见外。” 看来这王爷也不是清高之辈,也尚礼贤下士之风。 可能是花圣白不想与他过分亲近,便仍以君臣之礼待他。这白老大为人奸诈,口不言,心念已数转,很可能他是有别的目的。 “王爷乃千金之躯,哪能与我等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原谅圣白不敢冒犯。” 他这话意思大概是:你我二人本是有利共谋,我的目的是白煞婆的心经和私藏之宝,你的目的乃是南下占领宋地,事成之后各分东西,再无瓜葛,谁还会跟你攀亲论故。 秦文渡心中猜想。 果然,白老大马上说出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对了,王爷,我遣人送给您的梵文拓本,您可已找人译好” “拓本我已收到,但是懂梵文的人暂时还未寻到,只怕还要过些时日” 花圣白眼底一丝鬼笑一闪而过。 “哦王爷莫要着急,慢慢去寻,我这边也在寻找懂梵文之人。要不是我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攻打魔宗上,我早译出了拓本的内容。” 听他们的对话,这拓本是什么东西秦文渡很好奇。 白老大为何要将拓本交给这王爷去译那拓本上有什么重要秘密么 正当秦文渡深思不解时,白老大提到了近日几起与魔宗有关的事。 白老大又将近期魔宗的动向说与王爷听,后又邀他进地宫做客,却被拒绝。 那人道:“我此番特来看望你的伤势,既然你已无大碍,我也便放心。眼下我还有很多事,需得回去处理,便不多逗留。这个你拿好,留作与阿石拓古联络之用。” 白老大接过一个金光闪闪的巴掌大圆牌。月光下看不太清, 秦文渡只瞧到了那圆牌大概,上面似乎有着字文,中间似乎还有孔洞。 白老大称这人王爷,他必是完颜氏族人。白老大与金人勾结,暗中谋划铲除魔宗和中原各派,当真阴险邪恶至极。 他见二人有了分别之意,听得王爷说到“我回去告诉他们来这里的路,你好好接应”方知这王爷马上要离去,他转身跳进枯井,赶快回到地宫。 回到自己房间,脱下衣服,差走小茸,他马上翻身上床,作熟睡之状。 白老大回来第一时间马上去了谢樱蛾那里。 此时沁芳厅一溜房间皆们呼叫紧闭,娇鼾微响,白老大一路悄然穿行,寂静无声。 进了谢樱蛾宫殿,各处暗淡寂然,唯独她寝房的灯还亮着。 白老大来到他门前,抬手轻敲,唤了声“樱蛾”,门内马上响起脚步声。 门一打开,谢樱蛾仍是红衣加身,没有更衣睡下的意思。 “怎么才回来” “路上遇到完颜王爷,说了几句话,所以晚些。这些日子,地宫可有什么异常,那秦文渡” 谢樱蛾朝天翻了个白眼,道:“每次你就知道问别人,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些日子怎么样哼放心,你的人很老实,一直哪也没去,待在这地宫。” “樱蛾,让你费心了,我花圣白这辈子欠你太多,只有等来世” “哼算了吧这些话我早听腻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我也该睡了。” 话罢,谢樱蛾气哄哄地转身回房,重重关上了门。 白老大叹了一声气,抬起沉重脚步便走向旧殿。 路过秦文渡房间,他刻意停下来倾听片刻,隔着门,白老大能听到他翻身的声音。 门口白老大驻足片刻,便回了自己房间。 秦文渡如释重负,心道:幸好他没起疑心。但是月下那个金人王爷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能让白老大臣服的人,内功不知该有多高,而且又是个金人,武功路数猜都难猜,今后有金国和西域两方联合,中原危在旦夕。 魔宗只是一个突破口,一旦没了银火宗,他们便少了一个大敌,日后南下更是有恃无恐。 秦文渡思来想去,久久不能入眠。 一百二十八 不死战甲 无畏之矛 金人王爷从三花教离开,掠行出几十里,回头一看四下里空旷寂静,只有暗淡月光和茫茫黄沙,方才放心唤出自己随从。 一声绵长哨声过后,一只铁骑部队从前面迎来。 当先一个身穿盔甲之人来到王爷面前,马上下马跪在地上,道:“坦王爷,属下前来接应,可有异常” 这金人王爷冷哼一声,道:“这老贼狡猾的很,他怕是早已找到了宝藏之所。” 跪在地上的身穿盔甲大将起身,答道:“那咱们该怎么办他不说,吊着咱们,咱们总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啊” “这白罗门,世人只知白煞婆避世不出,功高莫测,一身绝学如追虹逐日,十八招扬沙剑,五毒掌法等等包揽了暗器,剑术,近身掌法拳术等各种精妙武功,可说已快包揽了武学的大半边天。门内一部涅修心经,更是让世人垂涎,争相得之。” “可是,她白罗门何以有这么多精妙绝学如果不是花圣白送来的拓本,我还不知道,她白罗门鼻祖之所以开创这么多武学奇招,是要守护一处重地。虽然我还不知道那地方在哪,但是自古以来行兵打仗,兵刃交接,如果能得到不死战甲和无畏之矛,便如得一众不死之师,那我大金必然会一扫众敌,统一天下这白老大真是奸诈,他给我拓本,就是告诉我他有我南下征宋必胜的法门,可他却不说那重要地方的位置。他是要拿这牵制于我,叫我助他除去魔宗” “卓不,你传令下去,让咱们的人继续盯着他三花教的动向,不要盯得太紧,以免被他发现,剩下的跟我回去吧” 卓不答了声是,上马调转方向,剩下的人便跟从完颜坦顺着原路返回。 夜深风急,不一会儿这些人踩出的马蹄印便被沙子淹没了。 次日,秦文渡才出门口,白老大已站在他门口多时。 “秦公子这些时日有劳了,亏得秦公子在,这地宫才没贼人进来捣乱。” “不敢不敢,晚辈没给前辈添乱才是。” 二人寒暄了几句,白老大才进入正题。 “老夫出去几日探探风声,听说中原各派六月十五就要攻打魔宗,不知秦少侠是否有意要去” “六月十五,攻打魔宗晚辈自然想去,却不知前辈是否会放行” 白老大忽然哈哈大笑。 “秦少侠想去便去,老夫还能捆住秦少侠的脚不成” “那还要劳烦前辈将洒在晚辈身上的流踪荧香去除,这样晚辈走得才放心” 没想到秦文渡如此开门见山,白老大脸上霎时间蒙上了一层阴霾。 不过他没马上追问告诉秦文渡流踪荧香的人,脸上逐渐和缓过来。 “这流踪荧香么,是” 他刚想撇清关系,说自己与这香粉没有关系,谢樱蛾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 “是我独创的追踪香粉,只是怕你到处乱跑,又不会束缚你,你若想摆脱追踪,出去找身干净衣裳换上不就行了,何必要找破解之法” 谢樱蛾道。 “既然如此,晚辈便出去找身干净衣服,多谢前辈这些时日的款待,打扰见谅。” 秦文渡抱拳作别,心中虽有牵挂,但他更想试探这两老家伙愿不愿意放自己。 “前辈,那晚辈去了” 话罢,秦文渡转身奔向外面。 谢樱蛾与白老大相视一眼,没有马上去追。 秦文渡心中生疑,不好多问,只顾走自己的路。 越上枯井,出了石窟,此时日头已悬上高空,白日高悬,热辣异常。 一口气奔行出十几里,终于他知道为何两个老贼会放他走。 在地宫内的许多时日,他未曾像这样动用内力,此时一口气奔行出这么远,气力突然不济,胸中淤滞烦闷,他方知自己的毒还没解。 看来白老大招呼他的饭菜中定然是藏了一定剂量缓解毒发的药物,这日早上他没进食,也就没有及时压制毒性,所以便引得毒发。 想用这招引我回去,没门他忙掏出自己偷来的可解百毒的赤蚕丸。 拧开药瓶,他倒出一粒,放入口中,然后将瓶盖拧好,藏进怀里。 接着他原地打坐,借助真气运行将赤蚕丸的药效散入全身。 不多时,全身畅通,那种淤滞的感觉再也没有了。 果然真是赤蚕,没有什么毒是它解不了的。 秦文渡心中大喜,不由得迈出大步,飞快向来时的小镇奔去。 奔出数步,他的脚步又慢了下来。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走了,我这一走,小茸是不是会有危险,流踪荧蛾的事可是她告诉我的,是她给我掩护,我才有机会潜入白老大的秘密重地的。 不行,现在不能回去,我身上带着赤蚕丸,那些蛾子说不定此时还跟踪着我,我贸然回去,万一赤蚕丸被他们发现,那我潜入密室的事岂不是被他们发现,他们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当务之急,先去换身衣服,把赤蚕丸藏好才行。 想到这,他又加快了步伐,奔向小镇。 回到小镇,找了间客栈,他好好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入夜的时候去大街上闲逛,便逛便查探有没有眼线跟踪自己。果然,他见到了几个穿着斗篷的可疑女子。 看来他还是没能脱离白老大监视。 不过,少了流踪荧蛾,他总算自由了很多。 白天是小镇人最多的时候,各地往来做生意的,路过住店出来闲逛的,大街上人流不断,热闹喧嚣。 这才是躲避人追踪的最佳时机嘛 刚他还在人群中漫步徜徉,一眨眼,他人便不见了。 远处正盯着他的两个三花教女子不由得惊呼:“人呢” “刚才还在的,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两人跟丢了人,怕回去圣姑责罚,急得变了脸色,垫着脚开始向四周张望。 远处房顶上看到这一幕的秦文渡嘴角一斜,心道:跟踪我,你们还是太嫩了。 转身他便翻过房顶,去了别处。 藏好药瓶,他又返回石窟。 地宫内,圣姑的宫殿前,一排被绑少女正齐齐跪在地上,谢樱蛾坐在最前面一把木椅上,正喝着侍女递过来的一碗热茶。 他躲在远处,只听地上女子们泪痕满面,不住哀求。 “圣姑,真的不是我,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那日他将我和春绕二人打晕,拿走了我们的衣服,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旁边那个该是叫春绕,只见她连连点头道:“圣姑,千真万确,我和黄莺从小在这里长大,我们是什么人圣姑最是清楚不过的。” 秦文渡大致看了几眼,都是或多或少与他有关联的。 他进来敲晕的两个,孙若灵被谢樱蛾带走后,他挟持的小茸,以及给他送过饭,伺候过他几天的两个侍女一并都在。 小茸此时深深低着头,眼眶红红,不辩解也不说话。 旁边两个侍女也在不断求饶。 “圣姑,我们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更加不会是我们了” 只见谢樱蛾缓缓起身,用凌厉的双目扫了她们一眼,悠悠地道:“亏我发现及时,只说出了流踪荧蛾,是不是我晚些时候发现,你们还会把这里所有的秘密都说给他听了” 然后突然上前个侍女嘀嘀咕咕在谢樱蛾耳旁说了几句话。 谢樱蛾道:“拿来” 那个侍女一招手,马上便有一个盒子呈到了她面前。 盒子盖一掀开,小茸登时瞪大了双目。 那是她从一个大姐姐那里偷来的夜行衣,怎的此时在这里 “这是谁的” 圣姑厉声问道。 几个女子不知这衣服是谁的,自然不答。 唯独小茸面现惊恐,瑟瑟发抖。 “看看是谁的” 圣姑命令一下,立刻有人去衣服边角去翻找名字。 一百二十九 自sha “回圣姑,是阿霞的衣服。” “去叫阿霞过来” 不一会儿,个子高大的阿霞过来了。 “阿霞,你的衣服怎么会在客人的房间里” 只见刚还一脸疑惑的阿霞登时变了脸色,她悄悄地偷瞄小茸一眼,见小茸满脸泪痕,更是颓丧。 再看圣姑,一脸威严,目中迸火,当下她的两腿便软了,扑通一声跪下。 “圣姑,阿霞不敢撒谎,是小茸,小茸从我那里借走的,说是给隔壁高个子姐姐夜间外出穿。” 谢樱蛾似乎早已猜到如此结局,她嘴角勾起一抹邪恶笑容,一步步走向小茸。 待快要走到小茸跟前时,她冷冷问道:“你还不招么” 自打秦文渡一走,圣姑派人把她抓到这里来那一刻,小茸心里早做好了自杀谢罪的打算。 此时,她默默掏出了麻灰斗篷下藏了多时的匕首来,口里道一句“圣姑恩德,小茸只有来世再报了”,之后便举着匕首往自己脖子处刺去。 躲在远处观看多时的秦文渡哪会亲眼看着她寻死,马上捡起地上一块石子掷出。 不等匕首碰到脖子,只听叮的一声,小茸右手虎口处一阵发麻,匕首掉落在地。 “出来吧” 谢樱蛾微微侧头,冲身后道了句。 之后,秦文渡从容地从一根柱子后走了出来。 “秦公子,你不是已经走了么”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小茸忽然泪如雨下,心里一阵酸楚,一阵欣慰。 “对啊已经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谢樱蛾也跟着重复这句话。 从她嘴里说出来完全变了味道,众女都听得出来,她这是刻意讽刺。 进入这地宫里的人要么为三花教所用成为这里的一份子,要么便横着出去。谢樱蛾答应他走,他一定是活不长了。 “晚辈也想走,可是一想到自己出去也是孤身一人无聊的很,不如留在这里,这里这么多美女” “哼果然男人都一个样” “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谢樱蛾转过身对小茸说。 秦文渡一回来,小茸本是又惊又喜,此时圣姑又不追究她的过失,她自然十分欣慰,谢过圣姑后马上回去自己的房间。 “这件事暂且搁置,谁也不许多说一句,都散了吧” 众女接令纷纷退下。 待众人退下,厅前只剩了谢樱蛾和秦文渡二人,她才问:“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 “晚辈就知道前辈不会这么轻易便放了我。” 这时,白老大也走了过来。 “怎么,秦少侠对老夫这地宫很留恋是不是,也对,住了这许多时日想必也有了感情。” “是啊前辈对晚辈可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就连侍女都格外贴心,晚辈怎能不留恋” “哦既然这样,秦公子看上了这里的侍女,那便送与你便是。” “真的,大圣主如真能将侍女送给晚辈,晚辈感激不尽” “哈哈哈哈” 见花圣白笑够了,秦文渡才进入正题:“圣主要攻打魔宗,晚辈才疏学浅不知要怎样帮助圣主” “梁城绝技,吹箫暗器,一发毙命,百发百中这可不算是疏浅之学,秦少侠过谦了” “秦家祖上是享有盛名,可惜到了晚辈这一代,人才寥寥,几近凋零,晚辈于祖辈技艺传承不精,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哈哈哈,没想到秦公子为人竟如此谦逊,倒教老夫令眼想看。后生可畏啊” “那魔头墨一有白煞婆一套心经辅助,虽然年纪尚浅,功力恐怕不在我之下。上次我们兄弟三人合力也没能取得他性命,反而被他弄得元气大伤。那小魔头不仅武功高强,为人更是狡猾。” “这次,中原各派攻打魔宗,于咱们来说是个好机会。老夫请来了两个高手,加上老夫部下三窟八洞各部人手,剿灭魔宗,势在必得。秦少侠只需在必要之时,协助老夫一把即可,不会令少侠犯险的。” “能帮上前辈的忙,是晚辈的荣幸” 见秦文渡答应帮忙,花圣白喜笑颜开。 晚间,秦文渡又住回了自己房间,依然是小茸被派来服侍他。 一切虽然和之前一样,但是这次回来,他明显能感觉到小茸的异常。 送来晚饭,小茸敢要退出门外,却被秦文渡一把抓住。 “小茸,对不起,差点连累到你” 他道。 只见小茸却直要挣脱他的手。 “秦公子,你是贵客,我是侍女,我们本就有身份之别,我身份低微,你本不必向我道歉的。” 秦文渡见她说话有疏远自己之意,忙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么是不是圣姑对你下了什么命令” 只见小茸连连摇头,眼圈开始泛红。 “小茸一生一世都将在这地宫里,公子生来自由,无拘无束,与我本不相同,若哪天我不再服侍公子,就请公子将我忘了吧” 秦文渡突然心里一酸,更加不想放开她的手。 她本是个苦命女子,没有过父母亲人的疼爱,没有见过外面世界的繁华,如今将一生一世困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秦文渡只觉心中无比难过。 他是无论如何不允许这件事发生的。 “小茸,你放心,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小茸趁他手中松动抽出自己的手赶忙跑开。 门外她捂紧自己的嘴无声哭泣。 刚才她万念俱灰准备拿匕首自尽之际,心中想的全是他。可是当他突然出现那一刹那,她却后悔了。 那时她就在想:都是我,就因为他记挂着我所以才会回来若不是因为我,他早已逃脱了这里。 小茸就在门外,秦文渡没有追出去安慰。 他知道,花圣白谢樱蛾那关不过,他再多说什么也是徒劳,只有等六月十五那日到来,四个老贼贼婆都出动,他才有机会。 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他拿着筷子犹豫许久。 毒已解,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会在下毒反正我有赤蚕丸,暂时中了他们的毒又如何,还未攻打魔宗,他们是不会轻易让我死了的。 一百三十 三分天下 自孟舅舅来接孟长济尸体回乡安葬已过了半月有余。莫从之大致算算,孟长济早已入土安葬,舅舅也早发丧完毕了。 蓝门为表痛哀,举白旗,各处悬白灯,燃白烛三日。 深夜莫从之坐在桌前拿着孟长济生前常看的一本书发呆。 他一边心痛情如手足的兄弟惨死,一边回忆着那日发生的事。 那日清早,天还没亮,他偷偷出去,来到那间酒馆,准备质问小二,他那封信是怎么回事,究竟找的什么样的人,到底有没有送到 从小巷出来,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出现:“三师弟,你是不是在找这封信” 莫从之心里一惊,脖子变得僵硬,回头时犹如生锈。 脖子慢慢后转,韩双玉的身形一点点进入他视线里。 “大大师兄” 他的声音颤抖,语气里满是恐慌。 “信信,怎么会在你手里” “我还想问你,信中把我叙述得那么不堪,从之,我当真是那种狼子野心居心不良之人,我居然会联合外人杀害自己同门师兄” “是啊不不是你” 莫从之心中惊恐万分,已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仿佛已经见到了自己惨死的模样,他很怕韩双玉会马上动手。他武功不如韩双玉,只要他起杀心,他必死无疑。 “哈哈哈” 韩双玉忽然笑了起来,一步步走向莫从之。 他知道如果韩双玉想杀自己,即使他跑也未必能跑得掉。 莫从之僵在原地。 韩双玉一步步走到他身边,手里扬着信。 “三师弟,你若是那样想我,可就大大地错了,我九岁入蓝门,和你们一起长大,蓝门就是我的家,师父几位师弟就是我的家人,我怎么会对家人下毒手呢对不对” 他轻轻抱住了莫从之,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给与小辈关怀。 被他抱住的莫从之却心跳如雷,大气不敢喘,只怕下一刻便有一把利刃插入胸膛。 可是,等了许久,并不见这把利刃。 突然耳边传来韩双玉温柔的压低了的声音。 “师弟,那日晚间,你在墙外偷听到了我们谈话对不对” 莫从之突然瞪大了瞳孔,狡辩道:“不,没有,我没有” 韩双玉突然抬起了一只手。 一种未知的危险笼罩莫从之身周空气,他甚至不敢呼吸。仿佛下一刻韩双玉就要一掌探入他胸前,直振得他心肺具裂,筋断骨折。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那只手抬起来,只是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好师弟,说实话听见了也无妨,反正师父死了,大师兄也死了,蓝门之中,已没有我忌惮的人了你呢是无法给我造成威胁的日后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不要把这些事说出去,你是不会有事的” 韩双玉笑着放开他,将那封信撕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之后,韩双玉是何时离开的,是怎样离开的,莫从之全然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时,身周一个人都没有,那条本就少有人走的街道空旷无比。只有地上洒满了撕碎的纸片,被一阵风吹得飘向各处。 回过神来,那本泛黄书皮上竟然滴上泪渍来。 蓝门位于天目山脚下,群山相连,入夏清凉无比,惬意舒适。可莫从之坐在房间里心里不住发寒,就如寒冬之际坐卧雪中一样。 他开始怀念小时候,师父督促他们兄弟几个练功时的情景。那时候,师父还年轻,师母抱着小师妹,远远地看着他们笑。 那场景,真的很温馨,那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大家庭中,是家中的一份子。 如今,这偌大蓝门竟仿佛成了空壳,没有一个人是他熟悉的。所有人都蒙上了另一幅嘴脸,都变成了陌生的模样。那些曾发生在这里的美好回忆,竟然都像是梦中发生过的事,现实中一点真切的感觉都体会不到。 想起韩双玉,他又恨又怕,却无可奈何。 他心里不平,却更懦弱。 他只知道伤心难过,抱怨愤恨,却不敢和韩双玉拼命。 韩双玉也正是知道他这弱点,所以才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外面深山之中,韩双玉正会见一个远道而来的客人。 使者道:“韩堂主不是很不欢迎我的到来么怎么现在倒主动约我见面了” 韩双玉笑道:“使者大驾光临,韩某怎么会不欢迎先前失礼之处还 请使者见谅。” “知道失礼就好,本宫几时曾受过你们这些俗人的气,真是气煞人也” “哈哈谁叫王妃有福不享,非要来趟这趟浑水” “还不是怪坦王爷,他自己俗事缠身,对这里放心不下,便派我来这里,还非要我对外宣称是什么三花使者” 这王妃虽然和坦王爷年纪差不多,但是话语娇俏,长相年轻,身形窈窕,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王爷是怕你身份败露,对你不利吧” “哼他要真关心我,就不会让我来这里。” 韩双玉一时不好再多说什么。 知道王爷这么多秘密的人必然是他的心腹。很明显,坦王爷是让自己人来监视中原的一切动静,即便他身在万里之外也能知晓。 “这次,我找使者,其实是有事要转告大圣主。” “什么事” 使者竖起了耳朵,此时正经起来,不在抱怨。 “六月十五,攻打魔宗,使者应该知道这件事” “对,此事我早听说了。” “我这边已和中原各派约好,六月十四准时在横山寨汇合。不知圣主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圣主这边已开始联络三窟八洞各部人手,时间一到立刻赶往横山寨。” “那就好,这一次,务必要把魔宗铲除干净。一来我将代表蓝门重新建立微信,让中原各派安心靠拢。二来圣主也少了心头大患,可以与王爷共谋大业” “那时,可少不了韩堂主,不,韩门主的协助。将来问鼎中原,三分天下,少不了韩门主那一份。”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山林之中二人阴恻恻的笑声不断回荡。 一百三十一 归来生变 住在焦黎殿,每到深夜,赵青沐想到过往种种,蓝门惨变,她总有拔剑的冲动。 外面卧榻,墨一就歇在上面,她曾光着脚小心走到门口,偷窥他的一举一动,也曾想拔出剑,一剑送他归西。 可是,她还是忍住了这份冲动。 她太自不量力了,若是真动起手来,她连一半胜算都不会有。 她回想着墨一教她的两套掌法,路数一看就不像名门正派之风,可是她已经学了。 若是日后传出她染上邪风,与魔宗划为一类怎么办 赵青沐擦擦眼角,自己安慰自己道:我是为了报仇,我也是不得已。 他那么强,站在他身边,她都会因为害怕而战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不定学了他的功夫便能找到克制他的法门,日后对付他更有胜算 这样想着,她才有了继续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睡在外面的墨一怎会不知她的一举一动。 这么多年,除了他隐身的秘密山洞外,外面就没有一处他能安心睡觉的地方。 此时他斜卧在大殿之上,看起来像是在睡觉,实则睁着眼睛在想事情。 她偷看自己,想杀我是一方面,好奇也是另一方面吧 与陌生人隔墙而睡,她总该好奇点什么才是。 马上,六月十五,各派就要来围攻我宗 这件事是他最不愿去想最不愿面对的事,可是他终究还是要去想,去思考,去部署。 他不能坐以待毙。 三花教中白老大恐怕已恢复全部功力,那老二花圣杨虽然没完全恢复,但是也不可小看,那花圣丹虽然不济,施毒手段不得不防 上次围攻,他们遮遮掩掩,一部分是因为收到消息以为我要回来祭拜父亲,想不引起我注意趁机偷袭。另一部分则是三花教暗中放出消息说我宗有若干财宝秘籍,很多人怕消息扩散引更多人垂涎,因此只带了部分人手。 这次,银火宗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天下间已没有人不知银火宗的位置。 只怕这次凶多吉少啊 六月初 中原各派已接到消息,将于六月十五围攻银火,需得在约定日期前抵达横山寨。 一时间,南下各陆路水路上往来都是江湖各路好汉。 迫于蓝门韩双玉发出帖子的压力,毓秀庄也不得不派人手南下。 各派都将此番大战视为正与邪的殊死之战,主将纷纷出马,并发出告示,以示决心。 孙愕迫于压力,不得不亲自前往,陆绵三番阻拦未果,无奈之下自己也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同去。 夫妻本是同林鸟,一人战死何必独活另一人 江陵大街上也纷纷贴出告示:六月十五,横山寨,毓秀庄广集各路英雄共伐魔宗 这些日子父母忙着南下除魔大事,顾不上看管孙若灵,她便又偷跑出来,和赵甸在外面鬼混。 看到这篇告示的孙若灵站了许久,盯着看了半天。 “喂,你等的那个人他什么时候到啊” 她虽看的是告示,问的却是与告示内容无关的话。 赵甸看一眼告示的内容又看看她,有些好奇,答道:“她没说我怎么知道看样子你爹要南下,你去不去” “我一定要去” 孙若灵回答得异常坚定。 “你爹你娘让你去吗” “不让我去我偷着去,他们又不会知道” “姑奶奶,算了吧你还是回家画你的王八去吧你知不知道横山寨有多危险上一次中原各派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么对了,蓝门的孟长济你该认识吧他也是被魔宗的人害死的。” 赵甸说了一大堆,毫不留情面,想吓得她自己萌生退意。 孙若灵眼珠转了转,似有些犹豫,过了会答道:“我就要去。” 赵甸望着天深深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他还有没说出口的话,他心道:姑奶奶,你可是毓秀庄的千金,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爹追查到我这里,我可怎么交代暗行帮可是个不能出名,不能被众人知道的帮派,如今我拉你进来已是冒了被她逐出帮内的大险,我可负担不起后果 “你要是怕我拖你门后退,我可以不跟着你们去,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 孙若灵撅着嘴道。 赵甸已听出她这话里的威胁之意:你不让我去我也去,到时候是你弄丢我,我爹一样会找你要人谁叫你惹上了我。 赵甸 无计可施,只好先答应。 “行,我让你去,前提是你得听我们的话,不可轻举妄动。” 孙若灵听他答应让她跟去,瞬间乐开了花,她清脆地答了一声“嗯”,挽着赵甸的胳膊便要拉着他大吃一顿去。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走我带你去吃顿好的” 被她硬拖着,走路姿势奇怪的赵甸嘴上说着别拉着我,别人看着不成体统,心里却希望能一直被她拖着。 江陵城很多人都认识孙家泼辣任性的二小姐,因此她拖着的人也会进入众人视线。 他倒不介意被人围观议论,他心里美滋滋的。 晚间,很长一段时间在外替孙愕料理毓秀各坊的孙子齐回家了。 他甫进家门,见到父母,第一句话说的便是:“爹,我也要去” 孙愕陆绵自然知道他说的要去是去哪里。 “不行你给我老实待在家里,替我照看生意” 孙愕老脸一沉,生气地道。 陆绵也跟着劝阻:“子齐,听你爹的话,乖乖在家等着,看好你妹妹,不要让她乱跑,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孙子齐还不不放心,他圆脸通红,大概是心急加担忧,既怕父母有事又怕父母不在家中突生变故。 “爹娘,此行凶险万分,我担心你们” 还没说完,孙愕已上前抱住了他,陆绵也上前轻拍他的背。 在他们眼里,孙子齐毕竟还是个孩子,让他独当一面是有些牵强,但他早晚要有接管毓秀庄独立的一天,早做练习也是必要的。 “子齐,你放心,爹娘不会有事的,这次各派共同攻打魔宗,做足了准备,加上又有西域各派的加入,剿灭魔宗势在必得,你就不要担心我们了倒是你,我们不在你一定要打理好毓秀庄,等我们回来” “子齐,你也不小了,爹娘终归有一天要老的,你总有一天是要挑起担子的。” 孙子齐紧紧抱住爹娘,眼泪不住落下,哭得像个几岁孩子。 这是爹娘第一次离开家,离开他。 每次都是他出门,做一个短暂的告别,听爹娘的嘱咐。 这次,也该他嘱咐爹娘了。 他该长大了。 “爹,娘,你们可要早些回来,我一定照看好毓秀庄的。” 和赵甸吃过晚饭,翻墙回来,拿着牙签剔着牙晃晃荡荡路过大堂的孙若灵朝天翻个白眼,默念道:“没出息,挺大个人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不嫌丢人,又不是不回来了” 扔下这句话,她便回了自己房间。 幸亏声音小,没被大堂内的三人听见,不然她被抓到外出又会被痛骂一顿。什么姑娘家不知羞耻整天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什么一点大家闺秀样子都没有,什么不学琴棋书画罢了,也不好好练功 一定是那些她听了无数次的陈词烂话。 孙子齐回来的晚,晚饭备得晚些,一家人围坐饭桌已是月上树梢。 孙若灵不敢说她偷溜出去已吃过晚饭,只得换了衣服乖乖坐到桌前。 孙愕面前摆了一大壶酒,还没开始吃,桌上先一片阴沉气氛。 孙子齐眼圈红红,许久不发一言。陆绵一脸忧色,既担心孙子齐无法担起家中重任又担心调皮的孙若灵出去乱跑。 唯独孙愕,自己先自斟自饮起来。 一碗酒下肚,他突然对孙若灵说:“若灵,我们要出趟远门,你在家可要老实待着,不要让我很你娘担心。” 孙若灵心道:你们要去哪我早知道,到时候我也会去,只不过不跟你们一路罢了 她嘴上回答得却安分:“爹你放心,我除了这江陵城哪也不去。” 孙愕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孙若灵,今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很高兴,连连称赞:“若灵长大了,也开始听话了,哈哈哈” 饭桌上这才有了点喜悦的气氛,陆绵也展开了眉头。 “爹,你放心,我会看紧妹妹的,她想乱跑也跑不了” 孙子齐突然也现出笑颜。 “爹,你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好给你们好好准备准备。” “不用准备了,知道你今天回来,东西我们都备好了,明日启程。” “这么唐突,不等几天再走” “不行啊早点去和各派汇合,好商议怎么攻进魔宗去,晚了会落下话柄” 孙子齐再不多问。 江湖上这些事,有诸多规矩,他不便插嘴。 晚饭一家人吃的很高兴,孙若灵表现得异常乖巧,让父母大为欢心。 次日一早,孙愕夫妇便踏上了南下路途。 一百三十二 乌鞘门 蓝门此番南下可谓是兴师动众,满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告示一经贴出,立时便有江湖人士前来投效。 韩双玉莫从之马萧三人整装完毕,带着一众蓝门精英弟子也于次日踏上南下征途。 莫从之自从信被韩双玉截获,被他温言威胁暗示后,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他带着几个弟子跟在队尾,满脸愁容,闭口不言。 马萧默默掉到了队伍,走到莫从之身边,支开了周围几人,然后低声道:“大师兄都跟我说了,是你误会他了。杀二师兄的是魔宗的人,不只是我,当时逃出来的还有好多人都知道。” “那日,我们被一众魔宗弟子围困在两山之间,敌众我寡,眼见我们就要全军覆没,是二师兄,他心生一计,极力要我们先走,自己留下来断后,我和周围的几个师兄弟自然不同意,可是二师兄执意要我们走,还放出威胁的话,不得已我们只好先行一步,之后哎” 马萧长声叹息,似乎为那日自己的做法感到自责。 这时,身后有听到马萧说话的弟子也过来插话:“四堂主描述得不错,那日我也在场,若不是危难之极,大家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我入门早,年纪虽比你们大,但是武功却是大大不如二堂主,二堂主提出自己要垫后时,我们一开始也不同意,但是转念一想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让一部分活下来。加之二堂主功力高强,是我等所不能及的,便同意了二堂主这决定。” “我们先逃出了包围,马上躲到安全的地方休整等待,本以为二堂主会带着余下的师兄师弟杀出重围,却不成想” 说到这,这个年纪大的师兄也开始眼泛泪光。 马萧见他语声哽咽,自然不免要引起大家的感伤,马上接道:“我知道你恨杀了二师兄的人,我们又何尝不是,咱们四个从小跟着师父习武练剑,与师兄弟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二师兄的死,我们也是悲痛欲绝。不过,咱们还是要认清现实才对,明明是魔宗的人杀了咱们众多弟子,可不能这个时候起内讧啊” 莫从之心中愤然,奈何身边都是韩双玉的人,无法开口说真话。 许久他才缓缓张口:“四师弟,你误会了,我没有怀疑大师兄,都怪魔宗,是他们杀了二师兄,自然要找他们报仇” 他双目无神,说话也变得木讷。周围人只道他是思念二堂主伤心过度所致。 一行人行了一日山路,不久便与振龙镖局龙固汇合。 那马家四兄弟自也跟随南下,远远地便见那身穿黄褂大腹便便头发飞乍的油腻大汉马老四跟在最后,他前面是马老二马老三,马老大没有跟随南下,显然是有事留在庄里。 韩双玉走在最前,路上与龙固交谈甚欢,偶尔谈及莫从之也是轻描淡写带过,只说他是思念二堂主过度,不宜打扰。 一路上,陆路水路交替,一行人一会儿纵马一会乘船,两日后开始顺湘水而下。 湘江边上便是乌鞘门所在,船行水上,远远见前面几只小船停滞不前,似是有所等待。 不一会儿,一只小船往韩双玉和龙固的乘船靠拢过来。 两船相距丈许,船蓬里走出一个中年男人来。 男人看起来和韩双玉年纪相仿。韩双玉三十五六,面庞白皙,年轻英俊,如同二十几岁翩然少年。男人比之韩双玉稳重纯熟,相貌堂堂,却也不显比他大多少岁。 这人韩双玉识得,上次各派前往蓝门商议除魔之事时他也曾到场,这是乌鞘门掌门卢岳风。 “听闻韩堂主近期南下,在下便在此等候。” 卢岳风拜会道。 “不知卢掌门在此等候,路上耽搁了些还望卢掌门海涵。” 韩双玉马上上前礼貌回应。 “哈哈,韩堂主为人谦逊,不愧为我辈楷模。” 韩双玉马上向龙固引介:“上次事出突然,未得引介,这位便是乌鞘门卢岳风卢掌门。”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便进蓬里坐下闲叙。 “早听闻卢掌门七岁使枪,八岁用刀,十五岁时已会用十几种兵器,当真不世天才” 这是韩双玉用来称赞卢岳风的话。 他一向善于吹夸所有江湖上有实力的人,倒不是他自己实力弱,而是想听得别人同样般吹嘘自己而已。 只听卢岳风道:“韩堂主年纪轻轻就已掌握蓝门所有剑法,小门主之称名副其实,相信魔宗一除,门主之位非韩堂主莫属啊” “韩堂主心系武林,危难之际坐怀不乱,带领大家共赴魔宗,这份担当足以让整个中 原臣服,门主之位更是万众所向。” 莫从之和马萧的船就在其后,只见莫从之望着水面,突然嘴角牵起一丝无声的笑。 听着他们互相吹捧,莫从之只觉好笑。 孟长济没死之前四人身为堂主,同进同出,如今二师兄一死,他韩双玉已摆起了架子,他这是自封门主了 果然,人都是善变的。或者他本就是那种有野心的人,以前时机不到不表现出来而已。 二师兄到底是不是他杀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师父在天有灵绝不会让他继续得逞的。 莫从之恨恨地想。 马萧知道莫从之望着水面还是在想孟长济的事,便也不得不提醒他。 “三师兄,过去的就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在难过也无济于事,人要往前看,咱们将来都是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一直陷在小事中。” “你看,大师兄如今风光无限,咱们跟着他,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日后岂不是大有前途,我倒不觉得眼前都是坏事。” 是啊,孟长济只是过往云烟,与韩双玉作对注定要消失,而他现在最好是依附韩双玉,日后才能有所发展。 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心道:前一刻还说什么情同手足,现在就换了嘴脸。虽然不知道你马萧是不是也参与了谋害二师兄的计划,但是从你说出的这句话足以看出你人情淡薄,重利轻义,你和韩双玉果然都是同一类人,狼狈为奸。 如今,暖穴变狼窝,他也不得不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是啊人死又不能复生,大丈夫顶天立地,怎么能拘泥于这些琐事” 马萧见他终于看清眼下局势,不由得替他高兴。 识时务者为俊杰三师兄此刻想通是件好事。 前面船上,三人互相夸赞之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商谈近期魔宗的动向来。 一百三十三 各路南下 若不是上次去蓝门赴会,在临安城吹过一次牛被人知道,苍松门到现在恐怕还是个不为人知的小门派。 掌门周应自诩名士,喜欢精美剑招,因此开创的剑阵剑招花里胡哨,华而不实,虽引得江湖一众人士慕名而去,能以打架见长,逢打必赢的弟子却是一个也未出现过,倒是出了一众吹牛皮的能人。 周应见中原各大门派纷纷发出告示将前往魔宗,自己虽不是享誉整个江湖的大派,但近来也小有名气,如此除魔大计,怎少得了他的一份力便带着五个得意弟子,一路也往南行去。 坐在华丽马车里的周应正闭目养神,忽听八字胡弟子问道:“师父,都说魔宗里有无数珍宝密集,我们每次连人家的门都进不去怎么办” 周应正在小憩,听到弟子如此问,便懒懒答道:“还不是因为你傻咱们苍松门精美绝伦的剑招怎么能用来对付魔宗那群脏污贼人自然要智取。” 他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打不过非说人家魔宗脏污。 恰巧这时,一直与苍松门要好的西沙帮三个壮汉骑着快马赶了上来。 西沙帮与苍松门本不熟络,但近来苍松门上次从魔宗逃出,经几个弟子一阵胡吹也吹出了些名声,西沙帮与之遇上也不得不拜会一番。 马车里的周应远远听得马匹嘶鸣之声,又闻十几匹快马围着自己马车停在,当下心里大疑。 马上,外面便传来一声粗犷的问候声:“西沙帮东北舵主杨继,拜会周掌门。” 周应忙掀了帘子出来,见是西沙帮的人,马上抬手抱拳:“杨舵主,幸会幸会” 正赶上正午太阳热辣,一群人便钻进路旁林子,饮水歇息畅谈。 西沙帮帮主自二十年前战死之后,帮中四个分舵各掌其事,遇到大事则共同商议决断,这么多年一直和睦,便也没有再选帮主。 这次为了给死去的西南舵主乔钟报仇,余下三个分舵舵主全部赶往魔宗,准备与魔宗一决生死。 西北东南两舵主分别于周应招呼过后,几人就苍松门五弟子从魔宗逃脱之事进行一番吹捧,之后才进入主题。 “十一月初,我帮乔舵主未交代原由,深夜带了十几个人便往南行去,直到过去大半个月,我这边接到消息说是魔宗重现江湖,现在盘踞在横山寨周围,江湖几个门派暗中围攻,却未能攻破那时,我才知道乔舵主可能已经遇险。后来,大家一齐去蓝门找韩堂主商议南下寻人,带回的却是乔舵主的尸首。哎早知道他是去攻打魔宗,我们三舵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自己去的” “事已发生,杨舵主节哀。我们苍松门之前也接到消息说是墨一回宗,是围攻魔宗的大好时机,所以才派五个弟子前去。” “周掌门接到的是谁的消息可是听几个身穿异服之人说的” “这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听有人这么透露,说了魔宗藏匿的具体位置,还说了墨一回宗定在十一月初七,那时我也不知消息可靠不可靠,所以派弟子前去探探虚实,并让他们小心行事。” 后面那句“还说魔宗内藏匿了大量抢掠来的珠宝和武功秘籍”被他省去不说,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他们也是为了钱财秘籍去的。 “哎乔舵主这人哪都好,为人诚实,心思缜密,就是总爱把担子往自己身上揽,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们商量,独自一人就去了看看到头来自己却送了命。” 看着杨继摇头叹息,周应和几个弟子皆不道破。 魔窟里藏有财宝秘籍,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谁会傻到到处宣扬。那乔钟明显是想独吞宝物,这杨继还被蒙在鼓里,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死。 早在十一月初,三花教的人便买通了大量人手,四处散播消息说是魔宗内藏有财宝秘籍,墨一会回宗祭拜墨染天,是杀他的大好机会。收到消息的人大部分怀有私心,想抢占钱财便铤而走险,自行前往,结果都成了三花教的棋子。 飞鹰寨提前出发,此时已到了横山寨。 寨主褚付寻提到赶到,找了家客栈住下先打探起了消息。 孟开于一茶馆偶然听得几个中原人议论些魔宗的事,便把他们说的内容禀告给了褚付寻。 客栈外一个隐蔽角落,孟开四下观望几眼,见没人后方才开口。 “寨主,罗凡的死可能有蹊跷。他可能是受了奸人挑唆勾引。” “为什么” “弟子听说,十一月初有人私下里散布消息说是魔宗内藏有大量钱财武功秘籍,引得很多人争相前往,罗凡必是为此才不打招呼,自行带人前往魔宗。” “是魔宗的人放出的消息么” “弟子不知。” “哎阿凡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是不争气,他不想想魔宗就算是有钱财宝物,是他这种身手的人能拿到的么” “此时距离六月十五各大门派汇合还有十几天,你继续留心打探消息,及时向我禀报。” 孟开答了声是,身影马上消失于树林。 九头镖由周总镖带领,南下途中露宿野外树林,晚间升起一堆篝火,一群人猎了几只野味就地围坐,边吃边交谈。 眼望火堆,周总镖又想起了义女阿九,不禁泪眼婆娑。 “可怜的阿九,都怪干爹,若不是干爹贪财,看上了魔宗里有财宝,也不会害你惨死” 一口野味停在嘴里,周总镖咽也咽不下去,开始哽咽。 “干爹,你就别自责了,咱们九头镖里属阿九身手最好,这次又是她自告奋勇非要去,不能全怪你。” 袁鹤安慰道。 “依我看,你该找那些乱放消息引咱们去魔宗的人算账,要不是他们放出这消息,也不会引那么多人送死,明明咱们都不是魔宗人的对手” 周总镖恍然大悟,扔掉手里的野味,肥壮身躯嗖地站起。 “对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都怪那些乱放消息的人” 他油腻的嘴里默念着。 一百三十四 暗行帮二 孙愕夫妇已出发两日,孙若灵早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她不住地问赵甸:“你等的人到了没什么时候出发”直问得赵甸心烦。 终于这日,赵甸在经常放鸽子联络的客栈收到了来信,他要等的人终于到了。 他衣服没来得及换,径直奔赴见面的地点。 江陵城外碧波之上,一挺竹筏飘在水面,前站一个束发利落的中年女人,尾站赵甸。 “大姐,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急死我了。” “哦是你急还是跟你一起的小丫头急” 女人轻轻嗤笑出声,挑逗地问道。 “大姐,你听谁说的,什么小丫头” “你小子还装算,你黄姨都跟我说了,说你这段时间天天领着个小丫头在街上晃悠,行啊,臭小子,有点能耐。” 赵甸脸马上通红,急忙争辩:“大姐,你别听黄姨胡说,那是毓秀庄孙愕的二女儿,她是有求与大姐,所以才缠着我。” “好了,别解释了,逗你呢,你还当真了。” “大姐,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看各派都已经出动,咱们算是晚的。” “咱们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早干嘛记住,咱们的身份不能被别人知道,你小子嘴可得给我闭紧了。” “大姐,我知道,我不会乱说的。孙若灵那丫头虽然被招揽进来,但还不知道她进的是什么帮派呢” “好,你做的很好,暂时先不要告诉她,日后有机会再说不迟。” “嗯。” 赵甸点点头。 “大姐,这次各大门派攻打魔宗,你说墨一能不能逃过此劫” 女人陷入深思,许久才回答:“但愿他能逃过此劫吧这次中原各大门派均派出人手,西域那几个老贼必然会到场,完颜坦与三花教关系匪浅,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次,他怕是凶多吉少” “咱们要不要帮他一把” “你可真是热心,人家虽然凶多吉少,又不是死路一条,况且人家也没让要咱们帮忙,咱们干嘛自作多情。” 赵甸搔搔后脑,转念一想这次去魔宗的都是些厉害角色,他们这点实力自保都难还想替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宗翻盘,简直是妄想。 “大姐,你住哪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住客栈郑哥也住在那里。” “我才不去,我自己会找住的地方,我怕打扰你和那小丫头哈哈哈,快去准备,晚上与城南汇合出发哈哈哈” “这么快,你不住一晚” 赵甸话还没说完,女人轻轻一点竹筏,在几个船蓬上点了几脚,带着一阵笑声已经从岸上消失。 赵甸只觉脸上发热,顾不上给自己降温,马上也离开了竹筏,上岸去通知其他人。 他们一行人四海为家,身上带到东西不多,收拾起来不费事,所以他最先去通知孙若灵,给她多留时间,他想的是女孩子家出门必然要精心准备一番。 赵甸翻墙进入毓秀庄,来到孙若灵窗前时,她正焦急地坐在桌子前跺脚。 赵甸贼一样溜到她窗前,学了声猫叫,孙若灵眼睛一亮,马上便知是赵甸来了。 当下她便开门,让赵甸进去。 每次赵甸都是一声猫叫过后,乖乖去墙外等着。没她命令赵甸不敢进她闺房,也不敢在她家逗留。 这次,孙若灵在门前冲他勾手示意他进来那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眼花。 “原来女孩子的房间是这样子的” 他四下打量着道。 “快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等的人到了” 孙若灵没好气地问。她已经等得早失去了耐性。 “对啊大姐到了,让我们收拾东西晚上出发。” “真的” 孙若灵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抓住赵甸的衣领问。 “真的,姑奶奶,你快点收拾你的东西去吧晚了该被落下了。大姐是个急性子,她可不会等人。” 孙若灵听完,二话不说,马上去翻自己衣橱妆奁。 不一会儿她已经捆好了一个小包袱,里面装了随身换洗的衣服和盘缠。 “你站这别动,我去换身衣服” 扔下这话,孙若灵去了里面一个房间。 赵甸生平第一次进入女孩子闺房,本来心里就已砰砰乱跳个不停,现在听她又要在隔壁换衣服,心跳得更厉害了。 待孙若灵出来的时候,她已成了另外一个人。此时的她束发带冠,长衫翩然,已然成了一个英俊少年。 拿上包袱,孙若灵带着赵甸偷偷溜到墙根,趁人不注意双双翻出墙去。 走在江陵城熟悉的大街上,孙若灵竟从心底生出一种留恋之情。 这感觉说也奇怪,她自幼在这长大,见惯了这里的一切,如今要出门去远方,竟也会怀念留恋这片地方。 明明她只是与这里短暂分别一段时间,心里却如再也见不到这里一样不舍和难过。 赵甸见她不说话,便也不出声,默默跟随她直到二人走入一家饭馆。 此时天色尚早,她打算先填饱肚子,免得空腹上路难受。 晚间,江陵城各处掌上灯火,大街小巷一片明亮。赵甸和孙若灵马上赶到城南与大家汇合。 一出城,绕过几座山坡,沿着段芸欢留下的记号,不一会儿便见一群人聚集在一片空地之上。 站在最前的是一个双手抱臂背对众人的女人。 大家东张西望,似乎都在等人,女人却动也不动,目视前方,似是在思考什么。 赵甸拉着孙若灵站在最末,指着大姐悄悄说道:“这个是咱们大姐,叫段芸欢,你也跟着叫大姐就行了。” 孙若灵垫着脚歪着身子努力想看清这大姐的样子,却被乱晃嘈杂的人群挡的严实,哦了一声只好作罢。 “大姐很厉害吧” “那必须,非常厉害,十个我也打不过她一个。” 孙若灵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下巴抬老高的赵甸,心中猛生敬畏。 过了一盏茶功夫,只见大姐终于转过身来,扫了人群一眼,问道:“人都到齐了么” 底下人纷纷回应:“齐了,都齐了” 当下,斩龙戟郑才,黑皮虎黄姨,瘦子冯丁,司马凳和周举人,还有其它多位能人异士都及时赶来,并高声回应着。 见人已到齐,她道一句“那大家都跟紧我,咱们即刻出发”,之后眨眼间便奔出老远距离。 好厉害的轻功比毓秀庄的踏云梯有过之而无不及。 孙若灵跟在赵甸后面暗暗赞叹。 暗行帮行事低调,不为人知,因此走的也是些偏僻山路。白天找隐蔽处休息,夜间赶路。 第138章 路遇紫琴庄 忙了一天焦头烂额的孙子齐直到傍晚才想起孙若灵来。 他猛地从桌子前站起来,推开一本本厚厚账本,一拍脑门大声道:“坏了” 管家闻声进来,孙子齐马上嘱咐:“给我看好孙若灵,不要让她乱跑。” 管家应声出去,他还是不放心,跟了过去。 一推孙若灵的门,里面空荡荡没有她人影,桌子妆奁有翻过痕迹,孙子齐心里大呼不妙。 “给我派人去找,这么大江陵城我看她能躲到哪里” 管家和跟过来的几个下人接到命令,马上四散开去分头通知找人。 孙子齐哪里知道,此时的孙若灵早踏上了南下的路途。 六月十一 据横山寨百里内一处山谷 深夜,幽密树林之中,月光下草叶晃动,树干枝杈间不时有黑影从中穿过,引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前面一块一人多高草地,早蹲了另一群佩刀人士。 突然,半空中来了个人翻了个跟头落到草丛之中。 身边突然降下个外人,本来蹲在草地的紫琴庄众人自然吃了一惊,未等那人起身一把将他按倒。 周围立时有卡拉拉拔刀的声音接连传出。 “别拔刀,先问清楚。” 落到地上那人本不知周围有人埋伏,落到地上之后突然被人按住也是吃了一大惊。他不知自己是闯入别人阵地还是陷入了魔宗圈套,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反抗。他知自己功力不如别人,命在别人手里生死由别人说了算,挣扎也是徒劳,不如老实点。 被按住的人身后本还跟着一群同伙,见他进入草丛便没了动静,还传出一片拔刀之声,便知前面早有人埋伏。 “各位好汉,鄙人布衣帮帮主柯二,被好汉们擒住的乃是鄙人弟弟柯三,误闯贵派领地,多有冒犯,请贵派高抬贵手。如都是为讨伐魔宗而来,可否出来旁边河岸解释清楚,说不定还可结为盟友,路上互有照应。” 柯二一句话远远传过来,草丛中刷拉拉开始有人往这边移动。 不一会儿,出来一群整齐紫色衣裤之人。 当先一个蒙面之人拉下面巾,一扬手,几个青衣人压上来刚才那翻入草丛的柯三。 “误会一场,失手误抓了柯帮主的弟弟,紫琴府邓桦请柯帮主不要责怪。” 邓桦抱拳赔礼道。 “原来是紫琴庄邓先生,无妨,现在来到这魔宗的地盘,有所提防都是人之常情,邓先生不用放在心上。” 柯二回礼道。 布衣帮与紫琴庄都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如果不是来讨伐魔宗根本不会在这一片地方遇见,此时柯二身后早有人小声议论:“紫琴府是什么门派,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这些本都是人人心照不宣的事,此时当着人家的面被说出来总归无礼,柯二马上制止:“不得无礼” 此时邓桦身后也有人开始小声议论。 “都怪咱们师父平时行事太过低调,蓝门韩堂主和咱们紫琴庄关系密切怎么没人知道” 啪 说这话的人后脑挨了一巴掌。 马上有人把他拉到远处,按住他脑袋压低声音道:“你给我把嘴闭上,师父说了,这事只能庄上的人知道,人家韩堂主只跟咱们师父学了一天的琴你就到处宣扬,哪天被人知道了不笑话咱们” “哼他们布衣帮又是什么来头,听都没听过” 二人重新回到队伍。 邓桦一回身见柯三还被缚着,马上吩咐:“还不快放了柯副帮主” 几个紫衣人这才放开柯三。 柯三一进草丛就被按住,足见警觉不够,功力又不如别人,自觉面上无光,躲到柯二身后再不说话。 倒是柯二,见人已归还,误会已解,本就是共御大敌需要联合之际,于是便起了拉拢之心。 “如今大敌当前,各门各派单独行动未免势单力孤,魔宗人本就奸诈多诡,若是他们趁机偷袭,势必造成伤亡,邓先生如不嫌弃,与鄙帮同行如何相互能有个照应。” 邓桦心道:侥幸被蓝门韩堂主赏识,来我这学了一天的琴,因此留下了日后见面的契机。他身外蓝门未来门主,我如主动前去找他显得我为人势利,有要巴结他的意思。这次正好他南下讨伐魔宗,我不如就先打探好他落脚的地方,来个巧遇,然后就此和他拉进关系。这倒不失我清高自傲的人格本分。而你这布衣帮又是哪路货色,敢挡在我派发扬光大之路 “柯 帮主有心挂念我庄庄众安危,邓某在此谢过,只不过柯某与好友伫石道人有约,要先在此处挂白旗的地方见面汇合,所以暂时无法与柯帮主同行了。失礼之处,还请柯帮主见谅。” “哈哈哈既然不顺路自不便同行,谈何失礼如此的话,我们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了,邓先生后会有期横山寨见。” “后会有期” 两方人道过别后,布衣帮继续赶往横山寨,紫琴庄则停留在原地,佯装等待伫石道人。 待布衣帮走远,紫琴庄的弟子炸开了锅。 “我还以为是魔宗的人半路拦截,要提前下手,将对他们不利的帮派解决掉,所以才警告大家原地埋伏好,没想到是那些家伙” “庆幸吧幸亏不是魔宗,不然你还有命在这说话” “话说那布衣帮是什么帮派,真没听说过” “管人家什么帮派,管好你自己吧刚刚就是你乱说话吧说话也不挑时候,万一你惹着人家怎么办,万一人家记仇怎么办” “不可学那小人之心” 邓桦出言制止,这些辩论之声才小了下去。 “师父,你说咱们在等伫石道人,真的假的,这也没有他留下的白旗啊” 啪 这人后脑又挨了一下子。 “师父说话自有分寸,你管他是不是在等伫石道人” 远处,布衣帮的人行出七八里远,回头一望果真他们在等人,没有往横山寨方向过来。 有人便问:“帮主,咱们为何提前赶往横山寨,咱们不是去善后的么去早了他们还没开打啊” 这布衣帮本就是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他们杀的差不多了,进魔宗里面抢些金银财宝武功秘籍。 他们把这不耻想法和行径美化为“善后”,叫人猛一听听不大明白。 “谁说咱们是去善后的,咱们是提前赶去与西沙帮汇合的。出发前帮主就收到了西沙帮诚邀各派南下除魔的请函。这次出发仓促,帮主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所以你们现在知道了吧” “我觉得不妥,等各派与魔宗的人大战几百汇合,把魔宗的人杀得干干净净,咱们再去搜寻魔宗的财宝不好么非要应什么西沙帮之邀,去打架。” “你是不是傻,难得西沙帮看得起咱们布衣帮给咱们发了请函,这多有面子的事” 话罢立刻有人咳嗽出声,说这话这人知道自己这话有些贬低自己帮的意思,马上住口,找凉快地方歇着去了。 “哎若不是西沙帮杨继舵主发来请函,我又怎会带你们冒这么大险,总之见机行事吧” 第139章 柳烟阁 西沙帮与苍松门结伴同行,不久便与众多收到请函按照约定路途行进的帮派汇合。 二十多人经过短短几天便变成了七八十人的队伍。 与布衣帮汇合时已在横山寨不到五十里的地方。 一时间,一片偌大树林里聚集了近百人的浩大队伍。 除了西沙帮,苍松门,布衣帮,还有些名气不大的小帮派如旱海堂c正气盟c智岩会等等也响应了号召来此汇合。 人群中间站了西沙帮三舵主,周应,柯二柯三还有几个帮派首领。 当先开口的必然是西沙帮杨继。 “今日各派首领能来此魔宗脚下共同商议除魔大事,是我杨某人的荣幸,西沙帮杨继先在此谢过各位。” “杨舵主客气了,铲除魔宗是整个中原武林的大事,在下等义不容辞。” “是啊就算杨舵主不发请函,我们也自会追随杨舵主南下。” 柯二柯三马上附和。 周应自恃身份高人一等,便不回应。 杨继马上向几个帮派介绍:“这位是苍松门掌门周应,我南下途中与周掌门偶遇,便结伴而行。” “听闻周掌门自创剑阵精妙无比,上次魔宗一役五个弟子尽数脱身,今日能与周掌门见面,实乃荣幸” 柯二上前拜会道。 彩虹屁吹得满天飞,几个苍松门弟子一时忘乎所以,几乎用下巴尖看人。 “不敢当,本派拙技,不足拿出来为人称赞。” 周应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算你们识相。 介绍完周应,杨继转而又一一介绍了各帮首领,众人这便熟识。 此时,一路结伴南下的韩双玉,蓝门莫从之马萧,卢岳风龙固及马家三兄弟已到了西江。 韩双玉一路遇见不少武林门派,一起走怕声势浩大引得魔宗来下杀手,于是便一一遣散,令其余门派或独自上路或三两结伴先南下在西行。 抵达西江时,他便还是与振龙镖局乌鞘门几十人同行。 船行江上,此时再有二日水程便可抵达横山寨,途中不断有各派提前抵达前来报讯的人。 下了船,一行人刚踏上陆地,前面早迎来了四个身穿雄鹰刺绣黑袍的飞鹰寨手下。 四个弟子一齐跪下,为首一弟子道:“韩堂主,我家寨主早在前面客栈恭候多时,遣弟子来请堂主及诸位前去汇合。” “回去告诉褚寨主,我们马上就去。” 身穿鹰袍的弟子听了韩双玉的话,答了声是,马上起身返回报信。 韩双玉回头对卢岳风和龙固道:“看样子,褚寨主带的人已到得差不多了,我们马上过去吧” 二人点点头,一行人随后便进了横山寨。 中原西域各势力共同发起号召攻打魔宗,魔宗必然严防死守,不敢轻易出来。韩双玉料到这点所以才敢明目张胆与各派在外徜徉。 此时的横山寨突然间涌入了中原各大门派和西域诸多人士,人比平时多了几倍,大街上到处是腰悬刀剑身背箭斧之人。 韩双玉带着一行人穿过半条小巷,径直进了一家偌大客栈。 客栈中,褚付寻带着神鹰四爪余下三爪还有交好的几个门派早在等候,待韩双玉一进门,褚付寻立刻上前相迎。 “韩堂主,你可到了,褚某早已恭候多时。” 韩双玉立刻抱拳道:“褚寨主久等了,失礼失礼。” 客气过后,互相引荐了自己带来的人,客栈之中各路好汉便相互间有了大致印象。 “韩堂主,毓秀庄,西沙帮,柳烟阁的人还未赶到,除魔大计稍后再议不迟。” 褚付寻道。 “韩某正有此意。” 正说话间西沙帮的人已到了客栈门口。 远远听见里面人谈话,杨继马上搭话:“西沙帮东北东南西北分舵舵主来晚一步,请各路英雄不要怪罪。” 说话间杨继已带着苍松门,布衣帮等派踏进客栈。 一时间偌大客栈被填满一半。 一抬头客栈二楼已满满当当站了多个门派的人,蓝门振龙山庄飞鹰寨乌鞘门的人他能认出,还有许多叫的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小门小派也夹在其间。 二楼中间人群腾开一片空地之中,一面站着韩双玉龙固卢岳风,另一面站着褚付寻,看样子韩双玉也是刚到,正和飞鹰寨的人打招呼。 “杨舵主,各位舵主,快请进。” 先来为主,褚付寻 自然做了今日这主人,他礼貌恭迎道。 跟着杨继一进门,苍松门周应布衣帮柯二柯三总算见到了鼎鼎大名蓝门韩堂主。 身后几个小派首领不由得悄声赞叹道:“早就听闻蓝门韩堂主一表人才,英俊非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周应常自诩名流,第一次见到这几百人大场面,心里不平却也不敢表露太过明显,只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翻了个白眼而已。 柯二眼见杨继一步步上了楼梯,站到韩双玉之列,心中万种羡慕溢于言表。 中原各大门派已到了十之八九,除少部分例如与世隔绝的北墓派,久未于江湖上走动早与各派没了来往的梁城,旧时与蓝门交好如今早已四分五裂的北启星阁南云帆巷,剩下几乎都参与到了这次的除魔之战。 韩双玉见还差毓秀庄九头镖柳烟阁,暂时还无法详细商讨除魔计策,只好先和各派领头谈论些南下途中遇到的琐事打发时间。 不多时,九头镖柳烟阁领头先后带着几个要好帮派相继到来,偌大客栈被这近三百人挤得人满为患,燥热不堪。 这次整个中原武林共同商讨除魔大计,众人才有机会揭开了柳烟阁主人神秘的面纱。 早听闻柳烟阁中皆是清一色女子,阁主更是百闻难见的大美人。据听阁中女子不但貌美,身手各各了得。柳烟阁位居长沙,长沙一带曾出现过令官府头疼的采花贼,自从柳烟阁出现之后,采花贼便自此销声匿迹。 众人只知阁主叫赫红日,从来没几人见过她真容,此时,柳烟阁阁主信步走上楼梯,众人仰头注视,直要看呆。 只见一阵欣怡花香,身穿暖橘纱衣,脚踩锦靴,头挽花髻,冷眉秀目的赫红日迈着娉婷步伐,已到了各派领头人之前。 “早闻柳烟阁阁主貌比天仙,身手不凡,今日一见,实乃荣幸。” 韩双玉道。 “哈哈哈赫阁主,看来小九当初说的不错,阁主一出现,江湖上必然会掀起一阵醋浪。” 谈到小九,周总镖眼里的光彩立马又消失了。 “可怜我家小九,她要是还在的话多好,你也不会孤寂了。” “周叔叔,莫要伤心,这次中原各派集结于此,必然会将魔宗一举铲平,那时小九的仇也便报了,周叔叔便可宽慰些。” 众人这才知晓九头镖阿九与柳烟阁赫红日之间颇有来往。 跟在九头镖后进入客栈的紫琴庄众人此时正仰头看着二楼玉冠英姿的韩双玉。他们之中大多希望他能向底下张望一眼,说不定能看见紫琴庄庄主邓桦,然后顺便一提那日于紫琴庄学琴之事,然后他们庄主在武林中的地位自此便高人一等,无人不识。 只可惜,那韩堂主只顾得商议除魔大事,似乎根本无心瞥底下一眼。 第140章 有客东来 周总镖心知各派汇聚于此是来商讨除魔大计,不能因为自己死了小九哀痛而拖延大家时间,同时又想起昔日交好的毓秀庄还未来到,擦了擦眼角便对韩双玉道:“韩堂主,毓秀庄孙庄主路上可能耽搁,还没来到,可是时间紧迫,咱们是否现在商议除魔大事” 韩双玉自知就这样开始不妥,刚想开口,门外孙愕和陆绵带着几个手下已经来到。 “毓秀庄来晚一步,大家久等了” 说话间,孙愕和陆绵已经进了门。 孙愕早就对韩双玉起了嫌隙之心,此时他故意来晚,正是要给他个下马威。 “孙庄主,快请进。”韩双玉道。 以前赵岩冥在的时候私下里韩双玉也曾随着赵青沐一口一个舅舅叫的亲热,如今“孙庄主”三字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冰冷。 孙愕忍不住心里冷哼一声。 南下途中他也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传闻,正好补上了之前他忙于料理庄内事务疏忽的部分。 各派附庸蓝门,开始他也以为只是各派畏惧魔宗无奈之下联合,韩双玉也是被人推举无奈挑起大任。 可是到了现在,据很多人口中所说,韩双玉已响应各派号召暂任盟主一职,将带领各派围攻魔宗。 孙愕直到这时才看到了他的野心。 “几月不见,韩堂主已执掌大局,今非昔比了,少年英才,众望所归,是新一代弟子中的楷模啊孙某也不得不佩服,哈哈哈” 孙愕这句话里明明是褒义,听来却有几分说他有独霸天下的意思。 众人却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之意,只一味拍手叫好。 周总镖听出了孙愕的言外之意,他马上岔开话题:“既然孙庄主已经来了,人都到齐了,那么韩堂主咱们开始吧” 韩双玉扫视人群一眼,正色道:“在下本是蓝门青山堂堂主,有幸被各派赏识,来此主持此次除魔大任。盟主一职韩某不敢当,只能略出拙计,不足之处,还请大家多多担待。” “韩双玉虽实力有限,也当竭尽全力带大家共同应对魔宗,绝不退缩。众多周知,魔宗人奸诈狡猾,善于用毒,此一战实乃生死之战。今天到场的各位英雄侠士,如有谁珍惜自己性命,念及妻儿老小无所倚靠,想要退出的,可以随时离开,韩某不会强求。” 他这句话时依旧和颜悦色,面带君子微笑,不卑不亢,却也不清夸浮躁,倒令赫红日刮目相看。 赫红日此前从未见过韩双玉本人,只听说他如何英俊潇洒,如何谈吐优雅,今日见了他相貌堂堂,堪比那宋玉潘安,说话颇具风度威严,顿时好感顿生。只道是除魔大计由此人决策指挥,乃众望所归。 楼上楼下各派人士都是为铲除魔宗而来,早做了必死的决心,任别人说什么他们也不会退缩。 少部分人虽贪生怕死,另有所图,但周围或多或少都有互相认识的人,碍于面子也无人推门出去。 韩双玉一言既出,整个客栈鸦雀无声,没有人向外走出一步。 顿了顿,他继续道:“既然大家都没有退缩之意,那韩某便当大家默认愿意将生死置之度外,共伐魔宗,那么今后咱们便都是患难兄弟,生死与共。” 这时,底下楼上早有人抬来了几口大缸,里面呈满了浓烈清酒。 几口大缸楼上几口楼下几口,摆在人群中间,接着又有人抬来了两筐大碗。 周总镖环视群雄,先拿起一只碗舀满满一碗: “喝过这碗酒,大家便都是自家兄弟,除魔路上,不论贫富贵贱,自当互帮互助。这一碗,我先干了。” 四面群雄志气昂扬,见韩双玉孙愕龙固褚付寻等领头的都拿起碗呈满了酒,纷纷拿起大碗也给自己呈了一碗。 众人高呼着举起酒碗,继周总镖干了一碗之后,大家也纷纷喝干了碗里的酒。 江湖上各大帮派一起干一碗酒,只会因为两种事:一种是断交酒,即大家要与某一人或者帮派恩断义绝,干了一碗酒之后摔裂酒碗,则自此分裂,再无瓜葛。另一种则是生死酒,有歃血为盟的,有举杯共饮的,喝过这碗酒,大家则都是生死相交的兄弟,未来路途上则互帮互助,生死与共。 这碗酒喝过,中原各大门派则成了一家,按理这一站势必出生入死,同进同退。 韩双玉便和大家粗略说了说此次攻打魔宗的部署,以及魔宗各大高手的身手和特点。 期间大家交流了各自获得的信息,还有上次混入魔宗虽未进入焦黎殿弦月洞却对外垣门外塘林等陷阱有所了解的某派精明弟子也告知一些魔宗内部构造。 这边客栈众人饮酒结盟商讨,那边三花教正急切赶往横山寨。 出发前,秦文渡以无人照顾为由,请求带上小茸,花圣白以为他看上了老二的侍女,寻思老二侍女众多不在乎这一个,未得花圣杨同意便准许了。 三花教三个老贼再次集体出动南下,谢樱蛾自是放心不下,便要跟从,结果却被花圣白拒绝了。 隔着一面墙壁,秦文渡偶然听到白老大嘱咐道:樱蛾,你好好守着地宫等我回来,不是我不让你去,这里除了我之外,就你知道怎么抵御外人的偷袭守护地宫。这里就像是咱们共同的家,家里是需要有一个人留下来等着我们回来的。 谢樱蛾明知他这是用的亲情计不让自己犯险,可是他话里明明说得那么温柔,就仿佛这真的是他们的家一样,她心里倍感温暖,不自觉就点了点头。 白老大心里该是喜欢谢樱蛾的,秦文渡猜测。 花圣白花圣杨花圣丹自地宫与谢樱蛾告别之后,三人便带着秦文渡和小茸踏上南下的旅途。 白老大收到信函,坦王爷派来的两个高手已提前抵达横山寨,他们要去和他们接头汇合。 同时,三花教附属部下三窟八洞也开始行洞,都准备在横山寨汇合。 六月十三 横山寨另一家名为“有客东来”的酒馆内,两个梳着辫子的魁梧黝黑大汉坐在一张方桌前。桌上摆了一坛烈酒,两盘牛肉,还有两把镶金的短刀。 天渐渐变黑了,酒馆中人来人往,来一泼走一拨,吃完这拨又进来一拨,形形色色各种服色的人都有,小二早都见怪不怪。 而这二人只单发型奇怪在小二眼中也便不怪,只是这二人喝完一坛烈酒又来一坛,整个下午不知喝了多少坛,二人既没有醉的意思也没有走的意思,这便有点怪了。 莫非这二人在等人 可是他们等的是谁为何还不到呢 小二凑到掌柜的耳旁小声道:“你看那两位,喝了一下午,还没有走的意思” 掌柜的耷拉眼皮打着算盘,爱答不理地回答道:“管他呢盯着不让他们跑了,一会吃完得付钱。” 小二得了令,便去招呼别的客人,一边盯紧那俩。 天色渐晚,两大汉中一个额头上有疤的梳辫子大汉向窗外看了一眼,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向另一个大汉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别人都听不懂的话。 小二又偷偷过去掌柜的耳边道:“这俩会不会是北面来的金人” 掌柜的往俩大汉那瞥一眼,交代道:“只要他们付钱就行,别多管闲事,不给钱再另说。” 酒馆中客人很多,人声嘈杂,两个大汉已经注意到了小二怀疑的眼神和两人的交头接耳。 怕继续用金人的话交谈引人怀疑多生事端,二人便开始说不太顺口的中原话。 只听另一个纹着花臂的梳辫子大汉道:“走吧” 二人扔下了一块银子,拿上刀起身便出了门。 近来各派聚集横山寨讨伐魔宗,很多高手云集于此,看街上店内一个个行头不一,面貌各异,看着都非善类,掌柜的也不敢惹祸上身,即便是金人南下掺和进来,他也不敢轻易得罪。 出了酒馆,二人沿着大街东行,因为要等的人还没汇合,难免心中焦急,东张西望。 “拓古,王爷让咱们见的人怎么还没到马上就到六月十五,咱们不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吧” 原来这两个便是坦王爷派来援助三花教的人。 那额头有疤的便是拓古,与他说话的看来便是那阿石。 “有点耐心,花圣主信中说了让咱们在有客东来酒馆等他们,想必是路上出了点岔子所以耽搁了几日。” 话刚说完,一个个子不高眉毛白白的中年人落到二人身前。 二人心下大惊,纷纷握紧了手里的短刀。 “刚刚听到了二位的谈话,二位一定坦王爷派来的人吧” 花圣白拱手道。 第141章 通灵 白锻 两梳辫子大汉惊疑地对视一眼,拓古问道:“莫非阁下便是三花教三大圣主之一” 花圣白点点头。 两大汉赶忙拱手自报姓名。 “在下呼鹤石,这位是拓古,我们本是坦王爷麾下近身侍卫,此番受王爷之命特来援助三位圣主。” 两人说的都是不太顺口的中原话,小茸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 呼鹤石和拓古一瞥花圣白身后,除了他还有四人,不禁感到奇怪。 他们心道:王爷说过,三花圣主有三个人,那多出来这一男一女又是谁 花圣白见二人望着他身后疑惑,马上又引介:“这位是我的一个贵客朋友,少年才俊,实力非凡,这位” 他看着小茸有些不知该如何解释,顿了顿他才继续道:“这位是他的侍女。” 老大把老二女人送人做侍女,老二不敢言语,自始至终全当不见。 这下,呼鹤石和拓古才弄清了他们的关系。 既然是朋友又是贵客,想必也是来帮忙的,那便都是自己人,不用警惕他。 “哦,幸会幸会” 二人同声道。 “不敢当” 秦文渡以礼回道。 “大家互相认识过,以后便都是自己人了时间紧迫,道谢的话花某就不多说了,西域三窟八洞的主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二位随我们一起过去吧” 六月十三 银火宗 焦黎殿内,一众长老和宗主在里面议事,外面聚集了“长夜双行”c靳八简柔c素澜素渺等弟子。 殿外侯着五大护卫。 简柔将殿外抱臂而立的新护卫玄沐上上下下打量个便,扭头对靳八说:“我看着新护卫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地方啊这样一个女子,真有那么厉害” “人不可貌相。” 靳八只简单回答一句,便将目光移到大殿门口。 “哼” 简柔瞪了殿前站如弓弦面无表情的玄沐一眼,似乎再说不知有多么了不起,眼光都那么清高。 “长夜双行”之一申绝尘早就对这玄沐的身份感到好奇,此时走到书风面前闲聊几句,想借机问那玄沐几句话。 果然,和书风闲谈了几句,申绝尘便走到了赵青沐身边。 “新护卫目光凌厉,听闻身手也还不错,敢问此前在曾哪里修炼深造” 赵青沐眼珠一转,编了个地方:“断崖山明月谷。” “师承何人呢” “不名先生” 申绝尘皱眉深思许久,也没能从脑海里寻出来这个隐居在什么断崖山明月谷的什么高人不名先生。 他当然猜不出这都是赵青沐自己随口编出来的地方和人名。 “哦如此说来,这位不名先生当真是位世外高人。有机会的话劳烦玄护卫引介给楚先生,楚先生为人谦逊,爱才如命,如这位不名先生能对咱们宗伸出援手,实乃银火宗的荣幸。” 赵青沐微笑点头默许。 申绝尘颔首退下。 “喂,大家可听到了,这个玄护卫的师父可是个叫不名的世外高人,她不是什么细作,也不是什么坏人。” “长夜双行”另一个人谷风林道。 “风林,你这话有些不妥,本来也没人说这玄护卫是细作啊” 申绝尘道。 素澜素渺平时喜好宁静,不爱言语,此时却忍不住插话。 素澜道:“宗主亲自封的护卫,必然不是细作。” “宗主做事一向不喜向解释,有时连长老都不愿意说出原因。” “是啊眼下各派马上就要围攻咱们银火了,该想想如何应对才是” 这些人的话题逐渐又引到了外人围攻魔宗的事,赵青沐也不禁要竖起耳朵来听。 此时她恨不得知道魔宗所有的应对之策,然后尽数告知舅舅和蓝门。虽然她讨厌韩双玉,但是大敌当前,她也不得不把正事放在前面。 长老们和墨一议完了重要的事,便从大殿出来。 众弟子随各长老自台阶下去,退出外垣门,眼下又恢复了宁静。 赵青沐忽然想起,自己来魔宗之前玄墨交代过二人联系时要去那棵挂白缎子的树。这段时间她沉溺于练功和这里的事,他们分别这么久,竟然还未联系过。 于是她便趁夜出了银火宗,去外面找了根白缎写上“马上攻打魔宗,墨一已开始部署,你要小心些”几个字,然 后带到那棵树下。 早对她有疑心的申绝尘这几天就一直在关注赵青沐,此刻外面的人要攻打银火宗,而这新护卫不好好守在宗主身边,夜里偷溜出来,不知是为何事,申绝尘自然要跟出来一看究竟。 出了连接暗道出口的废屋,跟着她轻快的身影,停留过几家店面,很快便跟到了那棵树下。 申绝尘心中好奇:这新护卫夜里来这男女互诉衷肠的通灵树下干什么莫非她与哪个男子有了誓言,定了情缘 只见赵青沐掏出怀里藏着的一根白缎,一垫脚越到了树的最顶端,随手便挂上了一根坠着石头的白锻。 之后,她好奇地凝望梢头,取下了一根同样坠着石头的另一根白锻。 月光下,她坐在树杈间,打开缠卷的白锻,认真看了起来。 上面是玄墨的亲笔字迹:无事,安好,六月十五,魔宗见 月光下申绝尘看不见她的笑容,只觉她看那白锻时的动作都是轻柔的,那样子像极了少女坐下愿望树下思慕情郎的情景 申绝尘远远跟在后面,赵青沐步履匆匆,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跟随,收起白锻马上返回银火。 申绝尘从外垣门出去时,崔梦眠正在她最东面的小轩上和一众弟子修习梵音魔舞。 那是一种使人见之忘形,嗅之忘魂的魔舞。 起舞时,众女舞姿婀娜,步履娉婷,脚腕上铃音婉转,身上更是香气怡人。 申绝尘轻功很高,自几个凉亭上一掠而过,虽只一瞬,却叫一向十分留意他的崔梦眠给认了出来。 她当下止住舞步,示意众女停下来,自己则跟上看个究竟。 她功力较申绝尘不相上下,远远跟随,他自然也难发现。 跟出去她才知道,申绝尘跟踪的是那听说貌美冷冽的玄沐护卫。 上次开启焦黎殿隐门时申绝尘曾帮主过崔梦眠,那时起她便对他有了好感。 此时见他深夜跟随玄沐外出,自然有些不悦。 待赵青沐回归焦黎殿,她便出现拦在申绝尘身前。 深夜里在外垣门附近凉亭遇见聋女,申绝尘大吃一惊。 “崔长老,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忘为人谦和,怜爱小辈,见申绝尘和聋女年纪相差不大,便让他叫崔姐姐。 而在平时,他与崔梦眠本有身份之别,他自然该称呼她为长老。 只是“长老”二字呼出,二人之间便又生分,崔梦眠自然心中不舒服。 二人距离几尺,申绝尘说话时,她瞧得见他的唇形,便能将他说的话猜的八九不离十。 “我偶然路过此处,不想竟能与你相遇。” 她答道。 “哦,长老挂念银火安危,深夜不眠,令我等自愧,各派马上要对咱们不利,长老还是早点歇息,顾全身体为好。” 崔梦眠嘴角微扬,淡然一笑过后只觉心中欣慰。 这人看起来能说会道,有些世俗,实际上也很体贴。 她忽然心生好感,便想就银火秘密反围攻计划给他指点一二,以便关键时候给他留些生路。 “绝尘使者” 她说话声音很动听,只是她自己听不到,此时,四字一出,申绝尘也不觉心神荡漾。 “六月十五各派围攻银火,咱们恐怕凶多吉少。禁地沉火潭内有一逃生要道,关键时刻,幸存下来的人可以设法进去逃出生天。” “这件事依着楚先生白长莲长老甄长老的意思是不能讲出来的,他们打算和银火宗共同存亡,所以都不打算逃走,要和各派死战到底,誓死守护银火我现在告诉了你,也不算违反宗训,只是想给多给你一个选择,反正到时大家都要死,不如留点生的机会。” 申绝尘只聋女一番好意,马上谢过,之后便离开了。 他心底只道这姐姐人好,偶遇自己便把这秘密说与自己听,此外并无别的想法。倒是那玄沐手里的白锻写的什么他挺好奇。 第142章 好肉好酒 孙若灵跟着赵甸随暗行帮南下时并不知道暗行帮的身份,以为是去与各派汇合共同围攻魔宗。 直到跟了好几天,见大姐段芸欢等人走走停停,一点也没有急切的样子,她心里开始着急。 到六月十三,路不过才行了一半。 晚间,众人歇息在一片山间树林。 大姐带着郑才和黄姨出去打了几只兔子和山鸡,扒皮之后穿在铁丝上就地起火,然后撒上盐架在木架上,不一会儿,滋啦啦悦耳响声中夹杂着阵阵香味飘了过来。 孙若灵心中迫切想要见到父母,眼下这支队伍走走停停,踯躅不前,大姐为人利落,看似冷淡,什么都是一人说了算。她不敢上前去问,生怕说错一句惹人一个不高兴就把她给赶出去。 此刻,她坐在人群最外围的一棵树下,捂着咕噜噜乱叫的肚子独自郁闷。 不远前面就是一大堆篝火,上面吊着几只已经烤好的山鸡兔子。她虽饿却一点也没兴趣靠过去等着分条腿来啃。 “哎呀呀外焦里嫩,山珍野味,这是有钱人也吃不到的极品。大姐手艺就是好,跟着大姐混,不愁吃不愁喝,什么都不愁,哈哈哈” 眉眼上挑下巴尖瘦的瘦子冯丁被香味吸引,马上凑了过去,边眯着细长眼睛兜着口水围着火堆转边称赞,恐怕一会大伙儿开饭大姐会忘了他似的。 “滚,你马屁拍蹄子上了,食物是大姐打的,皮是我扒的,肉是我烤的,盐是黄姨洒的,我们打猎的时候你睡觉,现在该我们吃肉你看着了,哈哈哈” 郑才赶紧回到火堆前,挡在瘦子身前,怕他伸手乱动。 “诶,郑大哥,你看你,忒也小气了吧,大姐还没发话” 冯丁左晃右晃,鼻子使劲吸吮,非要把香味嗅个遍才甘心,郑才自然要把他紧紧拦住,防住他偷吃。 “冯丁,想吃肉可以,想点法子弄点酒来喝也行啊” 二人正推搡间,大姐发话了。 瘦子被郑才一推,立刻原地站好。 “大姐,你看你” 他本是要说吃个饭你还要勒索我,后面那句因为有个孙若灵外人在他便给吞回去了。 要钱要命瘦子冯丁是这些人里头最有钱的,他最拿手的便是顺手牵羊。无论他到哪个地方,总会瞄上几个有钱人的钱袋子然后据为己有。 大姐此时就是故意刁难他,让他买酒。 行走江湖,酒可是个不能缺少的好东西,尤其是在这有好肉的情况下。 不过瘦子冯丁极为吝啬,平时想让他放点血搞点好酒来喝喝,除非大姐亲自出马,不然别人一般还真没这本事。 一听要自己花钱放血,冯丁一脸难色。 原地犹豫许久,终于不情愿地说了句:“好吧你们要等我回来,不许先动这肉。”然后嗖地一声,他人便往树林外奔去。 不多时,他已拎着两大坛好酒折回。 远远就听见他喊:“大姐,我回来了” 段芸欢高呼一声“好”,当下便拿过架子上一只山鸡丢了过去,冯丁眼尖手快,早瞄准了山鸡,冲过去就地放下一坛酒,飞起一步,带着酒凌空一个翻身,抓住山鸡便就地坐在啃了起来。 再看他拎的那坛酒,稳稳落地一滴未洒,可见他功力之深也绝非一般。 另一坛酒就放在段芸欢的身边,她抓起一只山鸡,撕了一大口,一仰头灌下一口烈酒,同时咽下。 咕嘟咕嘟再饮几口,她把酒递给黄姨。 黑皮虎黄姨也是同样吃法,咬一口肉,配一大口烈酒。 瘦子的酒马上由郑才传开。 众人都是如此吃法,不分老幼先后,也不讲究先来后到,更不互相嫌弃,只要有酒有肉,活片刻也潇洒。 酒传到赵甸手里,他仰头倒了一口,拿过两只兔子,递给孙若灵一只。 一坛酒此时已快见底,坛子被一群人的油黑手抓得油腻腻,赵甸本以为她一个富家千金会嫌弃这江湖汉子们的脏污粗糙,坛在手里却迟迟未递出去。 孙若灵接过兔子,瞬间饥饿劲上来,她用力在腿上咬了一大口咀嚼起来。一仰头见赵甸手中有酒,却端在手里不递给自己,孙若灵目现不快。 “拿来” 她道。 “什么拿来” 赵甸环视自己周围,一时不明她要什么。 “酒” 她满嘴食物,含糊不清。 “哦” 赵甸疑惑地把酒坛子给她。 只见她随手把兔肉放到地上,两手举起酒坛子,咕嘟嘟喝了一阵子。 段芸欢早就在观察这丫头,只是她一身富家子弟娇贵气,与他们这些江湖散人显得有些不入格,便一直没理会她。 此时,见她竟未嫌弃这油腻酒坛,做派也有些江湖豪气,便开始对她另眼相看。 痛饮一阵过后,段芸欢已经站在身边,孙若灵一惊,从地上跃起。 “大姐” “坐下慢慢吃,酒喝不够冯丁会再买。” 段芸欢按住孙若灵的肩膀,她便又原地坐下。 二人捡了孙若灵身边的空地坐下,不顾身后冯丁郑才黄姨等人猜拳抢酒喧哗声便开始交谈。 “你叫孙若灵” “你怎么知道” 她好奇地看着段芸欢。 “哈哈哈我来之前,赵甸就已经跟我说过了。你不在毓秀庄乖乖做你的二小姐,为什么要出来受这种苦” 孙若灵眼光突然暗淡下来,她道:“我父母南下除魔,我实在放心不下。” 段芸欢拍了拍孙若灵的肩膀道:“你父母要对付的可是魔宗,你放心不下又能怎样” 刚说到这,孙若灵突然哭出了声。 她早知道孙愕已成残疾也要南下,母亲陆绵说什么也要追随的原因。他们别的门派一样早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二人这一去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她知道自己拦他们不住,便想跟着去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劝他们放手。 此时,眼前有能帮上忙的大姐,她自然感激涕零。 “大姐,求求你帮我个忙,你要阻止我爹我娘,不要让他们攻打魔宗。我爹身患残疾,去了一定是死” 月光下,孙若灵脸庞上清泪滚滚,不住掉落。赵甸头一次见她哭成这样,心中一时酸楚。 毓秀庄孙愕二十年前一战伤了右臂一事江湖上人尽皆知。 加之此次除魔韩双玉做主,他是个狼子野心的人,他会不会做出一些对孙愕不利的事谁都猜不准。 孙若灵大概是知道些什么,难怪她如此担心。 段芸欢赵甸本就在暗中调查这些事,自有同感。 她与赵甸对视一眼,拉着孙若灵的手道:“小妹,我们本来是南下要调查一些事情,魔宗与各派之间的恩怨我们是不能掺和的,所以我们只能带你去横山寨,却不能插手帮你的忙。” 孙若灵早猜到这些人不会参与中原与魔宗的恩怨,所以点点头道:“谢谢大姐,我只要跟着你们见到我父母就好,我会设法拦住他们,其余的不劳大姐费心。” “好孩子” 段芸欢抚了抚孙若灵的头发道。 待段芸欢回到火堆旁,孙若灵悄悄对赵甸说:“我看大姐也不是那么厉害吓人。” 哪知赵甸回答的却是:“你刚刚哭起来的样子好丑” 他自然收获了一顿毒打。 第143章 沼泽林 未等到十五日到来,各派已做好规划提前出动。 此前,他们早已清楚魔宗内沼泽林地的危险和特点,也提前准备好了药巾药粉等以便及时作出应对。 六月十四日后半夜 韩双玉带着各派悄悄来到外塘林通往外界那条密道。 这条密道赵青沐秦文渡知道,只要是混进过魔宗的人几乎都知道。 可是,这夜他们来到密道入口时却大吃一惊。 月色下,废屋已塌成一片废墟,院子里碎石断瓦砖粒乱糟糟一片,几百人围在四周,连一块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 这自然是长老们的决定。 宁可毁了这密道也不让外面的人投机取巧轻易进来。 韩双玉皱了皱眉头,只好带人去沼泽林外面,准备硬闯进去。 站在林子外稍作思虑,吩咐手下,不一会儿他们找来了几袋子雄黄粉。 他扭头对众人道:“这片沼泽林中有瘴毒,大家带好药巾,跟在我后面,一切见机行事,不要擅自行动。” 然后他又对各派几个首领褚付寻卢岳风杨继道:“褚寨主,卢掌门,杨舵主,林子里一旦触动机关会有毒蛇放出,你们随我一起将这雄黄粉洒在这林子中。” 孙愕虽右臂落下伤疾,但总归是武林一大名门高手,这点事他还是帮得上忙的,此时见韩双玉竟然撇开自己,不知他是怜他残疾还是刻意为之,当下不悦,上前一步道:“怎么韩堂主看不起我毓秀庄么这点事毓秀庄若都帮不上忙,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陆绵当即拉扯他衣袖,悄声道:“他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你又何必冒险” 此时柳烟阁赫红日也走上前去,心中也似有些不满。 “怎么韩堂主瞧不起我们女子为什么也不让我帮忙” 她这话跟在孙愕后面,众人只道是这毓秀庄和柳烟阁真可谓是名门大派,胸怀正义,时时都要冲在前面,真是令人敬服。 韩双玉见二人都要帮忙,无法拒绝,便答:“哈哈韩双玉考虑欠周,孙庄主和赫阁主都要帮忙,那自然更好。” 话罢,他命手下拿过去几袋雄黄,交到了孙愕和赫红日手上。 “孙庄主褚寨主杨舵主卢掌门赫阁主,这林子机关密闭,凶险无比,你们拿好药粉,一点要小心,咱们在沼泽尽头那片树林前汇合。” 之后,他又对莫从之马萧,龙固和周总镖道:“二位师弟,龙叔叔周总镖,一会儿我等将雄黄粉洒入沼泽地,逼退毒蛇,你们交代好手下弟兄们,分散前行,小心避开利箭。” 莫从之马萧转身去告诉弟子,龙固转身召来马老二老三老四,周总镖交代袁鹤,一个个传下去,不一会儿,大家都收到消息。 韩双玉当先拿着两带药粉,一跃飞至就近一棵树上,湿润沼泽地上马上漫上了泥水。 不一会儿,成群的细腰翠莽便游了过来。 距离沼泽林最近的人有几个见过这等吐着芯子满身泛绿的的毒舌,不少都吓得退后几步,唏嘘不断。 这时,孙愕褚付寻杨继卢岳风赫红日分别跃上几棵树,同时打开手中的袋子,将药粉撒下少许。接着只见几道黑影从树上借力,凌空翻到另一棵树上,然后再撒下少许药粉。 泥水里洒入药粉,顿时一股刺鼻的气味升腾起来,不一会儿便遍布整个沼泽林。 透过面巾,众人都闻到了那股浓烈味道,不禁纷纷以手掩鼻。 用时,细腰翠莽被雄黄浓烈气味一熏,就像见了火的蚂蚁一样,纷纷往四周游去逃离这里。 月光下雾瘴渐浓,几道身影很快便消失了,只能隐约听见人影带动的微微风声。 周总镖看着越来越浓的雾瘴,担忧地问龙固:“这雾瘴这么浓,他们应该没事吧” 龙固哈哈大笑,然后回答:“放心,这些小伎俩还难不倒他们。” 一旁陆绵就怕孙愕有事,一直焦急地向稀疏树林里张望。 她心想:孙愕年轻时有些本事,挥他的鞭子挥得厉害,如今右臂有伤残,又上了年纪许久不跟人动手,不知身手有没有退步,能不能应付得来,可不要逞强 二人话音刚落,忽然几道人影咻咻飞回来。 陆绵见到孙愕时喜出望外,比平时见他外出办事回来高兴不知几倍。 此时,天边已经开始泛白,周围视线正变得清晰。 韩双玉扔掉手中的空袋子,擦了擦手上的药粉,与刚从沼泽林回来的孙愕等对视一眼,点点头,转过身又对众人道:“各位,毒蛇暂时不会威胁到 咱们了,大家准备一下,天一亮立刻出发进去。” “龙叔叔,一会儿还是我们先进去探路,劳烦你告知各派,里面泥地中暗藏箭矢,务必让大家都小心些。” 龙固点点头,转而交代他道:“你也要小心些。” 韩双玉笑着点点头,马上又去和孙愕褚付寻几个商议减少伤亡的办法。 “孙庄主褚寨主赫阁主你们三位轻功了得,劳烦你们先去探路,引出利箭,找出箭矢发射的位置。之后,我c卢掌门和杨舵主在绕开你们走过的路迹,试着再引出一些利箭。之后由龙叔叔和周总镖再趟一遍路,由此,这里的箭矢发射位置十有八九都被我们找到了。只不过,引发利箭过程凶险,大家一定要小心。” 待孙愕等人率先进入林子中趟路,他马上又对站在不远处的莫从之马萧,马老二老三老四,陆绵,孟开,袁鹤,西沙帮其余三个舵主等各派下属交代道:“箭矢发射出来,地面会有孔洞,大家前进过程中不要误踩。还有,经过的人多了,难免会掩埋起一部分箭孔,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随即应变,小心地下飞出的利箭,千万不要伤到自己。” 底下帮众高呼一声:“知道了。”韩双玉便转过身,与卢岳风杨继对视一眼,三人一齐入林。 莫从之看着韩双玉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心中早已不知是失望还是茫然,已然木讷。以前孟长济在的时候还有心思争一争地位,现在他连恐惧都没有了,只剩彻彻底底的木讷。 地上已无毒蛇威胁,先进去的孙愕褚付寻赫红日便少了极大威胁。 地面泥水退尽,现出杂草湿泥突出石块来。 孙愕择几处泥地一点,几个旋转翻身,躲过几只利箭,落在一处。 同时,赫红日与他相隔几丈,天逐渐变亮,她见孙愕的身形轻盈流畅,一起一落迅捷如风,忽高忽低控制自如,躲利箭时简直如燕穿流云,忍不住称赞一声:“孙庄主的踏云梯果然妙” 赫红日的身手孙愕刚也见过,她身形本来轻盈小巧,躲避利箭时也颇灵活,尤其轻功更是运用得如鱼得水,虽没怎么听过柳烟阁的事,但从她身手上看这柳烟阁也有些实力。 “赫阁主的轻功也独具一格,叫人不敢轻视。” 孙愕道。 褚付寻擅长的是神鹰勾,与鹰挂钩,展翅高飞,轻功自然也不在话下。 很快他也趟出一条道路。 三人轻巧避开利箭,站在安全的地方,注视着接下来趟路的韩双玉卢岳风杨继相继过来。 第144章 一百四十一外塘林 韩双玉倒是开了孙愕的眼界。 孙愕对韩双玉这个人的了解不多。以前赵岩冥活着的时候,他一直是跟在他身后的小角色,平时温言温语,一脸和顺。也没怎么见他出手过。 而今天见到的韩双玉步履如飞,身形快如闪电,一簇簇利箭对他来说就像躲避蚊蝇一样简单又容易。 看他的身手,功力恐怕还要在他之上。 待卢岳风杨继过来,龙固和周总镖跟着也趟了一条路出来。 马上后面马家兄弟陆绵孟开等人已经带着众人小心捡泥地中每有箭孔的地方走过。 几百人分成若干队伍,小心沿着前面人走过的路迹,一点点向前挪动着。 泥地上虽然大部分箭矢都被试了出来,但是依然有小部分还隐藏在地下。 有几个不小心踩到机关,引发利箭,身手好一点的,将将躲过,身手差些的,免不了被利箭扎个窟窿。 马家兄弟跟在后面不断警告众人小心,可是还是有部分人被箭射中。人群中不时传来哀嚎。 孙愕本已穿过沼泽林,怕陆绵有危险,后又折回到她身边,陆绵给了他个白眼,说她陆家虽以快刀闻名,躲几只箭的能耐还是有的。 后面布衣帮和紫琴庄的人踏过泥地时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 此前布衣帮和紫琴庄打过照面,布衣帮柯三被紫琴庄按倒,布衣帮里还有人出言不逊说紫琴庄名不见经传,两帮再次见面首领虽互相打过招呼,帮众心里终究不爽。 恰巧这时布衣帮有名弟子不小心被从地里飞出来的利箭穿透大腿,惨嚎不止。 紫琴庄赶忙上前慰问:“柯帮主,你的人没事吧” 柯二道:“没事,邓庄主,咱们还是小心为妙,魔宗的人还没出现,咱们的人不能先栽在这里。” 邓桦回道:“是啊” 此时他身后又传来了自己弟子哀嚎的声音,一回头一个弟子脚掌扎了一只箭。 韩双玉见一直有人中箭,不得不再次提醒,同时告诉众人被箭射伤的拿出提前早备好的解读药丸服下。 苍松门的人在布衣帮和紫琴庄之前,暂时还未出现伤亡。周应仰着头颅,不屑地回头瞥一眼,然后自言自语道:“无能之辈,这样子还要去攻打魔宗,先保全自己吧” 结果刚说完,自己门下一弟子就被利箭穿喉,当场毙命。 四周各派都有伤残,这非常时机,五十步笑百步,各派实力都差不多,便无人敢起嘲笑之心,匆匆向这边看一眼马上走自己的路。 周应才刚笑完别人,此时自己人倒死了一个,此时他再笑不出,赶忙嘱咐弟子小心脚下向前赶去。 经过近半个时辰,众人终于过了这危险的沼泽林。 快抵达外塘林时,又飞来了一排排目泛凶光的秃鹫。 几十只训练有素的秃鹫顶着一头乍立的毛在上空盘旋片刻,盯准目标后直直俯冲下来,对准各人便伸出利爪,伸出长喙又抓又啄。 秃鹫的爪子锋利无比,就像一把把铁勾子,一经抓住众人,立刻深入几寸,直抓得人血肉模糊。 孙愕褚付寻立刻拔剑掏勾,飞到自己人身边斩杀凶猛的秃鹫。 卢岳风见赫红日远在另一边,便主动拔刀替柳烟阁和自己门下抵挡飞来的秃鹫,远远地赫红日点头微笑道谢,卢岳风回之一笑,马上又抡起长刀。 韩双玉人在另一边保护其它门派,莫从之马萧则担负起了保护同门的任务,挥剑斩杀秃鹫。 龙固带着马家兄弟,周总镖和袁鹤,西沙帮三舵主,一行人不多时已保护好自家弟子,尽数杀掉秃鹫。 秃鹫杀完,众人来到外塘林与沼泽林衔接的一带,原地坐下休息。终于能缓口气,苍松门布衣帮紫琴庄还有一些小门派伤亡惨重,不得不停下包扎休整。 刚才紫琴庄去慰问布衣帮时,韩双玉早已看到那一幕。 此时,邓桦正在休息,没想到韩双玉竟然过来与自己说话。 他一抬头迎上韩双玉的目光,赶忙起身,躬身道:“韩堂主” 韩双玉同样回了一礼,继续道:“邓先生,上次匆匆一别,竟已过数月。多日未见,先生一切可安好” “多谢韩堂主挂念,一切安好。” 此时布衣帮就坐在一旁,碍于面子他不好上来搭话,光看着就眼酸。 帮中有弟子嗯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看。 有人已开始切切私语。 “原来蓝门和紫琴庄真的有来往。” “这邓桦还真深藏不露,这么久也没见他说过这事。” “得了蓝门赏识又怎么样他紫琴庄还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又没有多少实力” 柯二伸手制止,周围才静了下来。 韩双玉和邓桦就着那日练琴一事叙了一会儿,走的时候嘱咐一句若邓桦遇到危险及时向蓝门求救,他当第一个到场。 回到蓝门弟子旁边,他又把这事交代给莫从之和马萧,二人望向那群紫衣人一眼点头答应。 沼泽林凶险无比,外塘林也是机关遍布。 韩双玉在进林之前,也早准备好了应对之策。此时,他对各派首领交代:“各位,这外塘林里面遍布暗箭和树桩。上面拉着暗网,暗网一被触动,便会引发暗箭,地下有水牢毒箭,还有可以卸去劲力的泥水,大家经过时一定要小心。” 这次,各派分散开来,各自带着自家门派弟子开始一步步摸索前行。 孙愕走在陆绵前面,紧紧抓住陆绵的手腕。 四面都是人,陆绵几次试图挣脱,口中道:“放开我,老夫老妻了,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孙愕仍旧不放手,答道:“人家都只注意脚下,谁来瞧咱们。” 刚说完,旁边飞鹰寨一个身穿绣鹰黑袍的弟子误踏机关,掉入水牢,一时间呼叫声响彻正片树林。 “老五,你坚持住” “啊啊” 掉进水牢之人惨呼不止。 情急之下有人丢下一根要带。 “老五,抓住” “老五,坚持住,不要放手。” 终于,这个老五费劲力气,连喘带爬重新上来,可惜才刚一上来,两眼一瞪,腿一登,已没了气。 “老五,你别睡,你醒醒” “老五,睁开眼睛。” 几人又连忙去检查他全身上下,拍打他脸颊。 如此折腾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动静。 褚付寻来到他身边一看,才知怎么回事。 “他中毒了,没救。大家小心自己吧” 他面容沉痛,声音里满是惋惜。孟开跟在身侧,同样沉痛。 这边褚付寻才刚安抚好弟子们,那边又相继传来一阵阵呼叫。 不大一会儿,蓝门,九头镖,振龙镖局,西沙帮,柳烟阁,乌鞘门分别都折损了几名弟子,各自哀痛。 较大门派有了伤亡,小门派更是死伤无数。 苍松门掌门周应此时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手下已死去三人,本来就带了十几个人,现在算上他就剩十个。 布衣帮和紫琴庄更是,带的人多,死的也多。各自剩了十几人。 其余门派死伤无数,鲜血将嫩绿草地染得片片殷红,水牢里已横七竖八填满尸体。 各处哀嚎不断,哭泣声不止。 柳烟阁是这里唯一一众女子兵,过沼泽林时一个个飘柔柳絮,身形优美,惹得一众花痴抬眼观看至失神。此时过这外塘林却再也美不起来了。 死了几个姐妹之后,一个个脸上挂了泪痕,叫人看了更心生怜惜。 直到日上梢头,众人才得以出了林子,到达莲塘岸边。 第145章 梵音魔舞 到达莲塘岸边,众人不禁惊讶。 过沼泽林外塘林的时候魔宗的人一个也没见到过,此时眼前这片莲塘也是静悄悄一片。 真不知这魔宗是故意躲着不见人,还是不知道各派已经攻进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眼前莲塘一眼望去满是杆杆直挺绿叶,微风拂过,细纹阵阵,偶有鱼儿露出水面,争食水面上的浮萍。 阳光洒在水面,温暖湿润,一切看起来那么美好。 仿佛此时他们进到的不是魔宗,而是一片闲园乐土。 “大家小心些,可能有埋伏” 韩双玉一句话将众人带回现实。 “这里为什么这么安静,难道魔宗不知道咱们已经来了” 褚付寻环视四周一圈,问道。 “他们可能躲起来了,暗中布下埋伏,引咱们上钩。” 周总镖恨恨地说。 不多时,碧叶被人拨开,远处划来一艘小船,缓缓驶来,划到众人面前。 众人当下大惊,纷纷握紧剑柄刀鞘。 船上只两个曼妙少女,轻纱掩面,手拿船桨。 众人见了不禁心生疑虑,想出手又不敢,犹豫不决。 大家心里都在想,这是不是魔宗的人玩得什么把戏是不是莲塘水下密布机关箭矢,他们一上去立刻就会被射成筛子 船在距离他们几丈距离停下,两少女放下船桨,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众人更是满头雾水,连忙脚踩脚的后退几步。 “各位英雄,今日光临银火宗,我们宗主深感荣幸,特设歌舞一场欢迎各位的到来天气炎热,我们宗主特地备了茶水给大家解渴,大家稍等,茶水马上送来。” 两女子拿起船桨刚要退下,底下群雄早叫嚷开了。 “大家不要听她们胡言,魔宗的人每一个好东西。” “大伙上去,把她们抓住,千刀万剐,逼她们的人出来” “不要觉得她们是女的就手下留情。” 两女子本只是依照吩咐做事,是来传话的,现在被众人叫嚣着要杀掉她们,自然十分害怕。此时桨掉在船上也不敢拿,直吓得往后退。 众人手中的刀剑呛啷啷出鞘,推搡着便向水塘过去,各派首领赶紧制止,可还是有一部分人已经到了岸边,差一点就要越上船去。 韩双玉猜测这恐怕是魔宗的陷阱,万一船上有什么陷阱,谁过去了那是大大不利,不如静观其变,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大家且慢” 他一步越到岸边,高声道。 要说此时站在这的是别人,这些人可能会顶撞几句,一见是韩双玉自然要卖他点面子,于是马上停下脚步,安静下来听他怎样说。 “墨一宗主如此盛情款待,咱们不可无礼。” 同时几个会察言观色的也悄悄说到:“听韩堂主的,不要轻举妄动。” 这时,众人才安静下来,退回原地,准备看魔宗玩的什么花招。 不一会儿,岸边两面泥径上过来几个火焰纹黑衣的魔宗弟子,抬来了几张桌子,若干茶壶茶碗,整整齐齐摆了一排。 茶壶茶碗刚放好,还未等这魔宗弟子将碗中倒上茶水,身后一把长剑已插入他胸膛。 原来是周总镖。 接着剩下几个魔宗弟子见对方起了杀意,明知自己马上会死却不逃跑,只听几声惨叫,他们都倒在了地上。 “周总镖” 孙愕欲说什么,见他一翻白眼毫不理睬,便只好住口。 “魔宗的人都该死” 周总镖冷哼一声,愤愤地说。 孙愕和陆绵互相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此随便杀人,不也和魔宗一样 茶倒了一半,摆在桌上,却没人敢喝一口。众人只望着莲塘方向,看接下里会有什么动静。 马上,绿叶从中相继驶来几艘小船。众人定睛一看,上面载满了身姿曼妙的美女,个个身形娇俏,姿态婀娜。 各派来的十有八九都是些精壮汉子,此时见了这些美女,一个个深知她们都是魔宗的人,却还是难挪开眼神。 马上,船便来到了众人面前,竖着排成一排。 莲丛后琴音悠悠传来,伴着管弦之声,唯美动听,音律飘扬。 旋律一起,众女于船上便开始翩然起舞。 这些自然是聋女手下精心调教出来的舞女 。此时,她们站在一排整齐并列船头,身着轻纱,长腿时隐时现,葱白长臂露出一节,时而扭动纤腰,时而抬起长腿,做出各种优美动作。 众女身形灵动,脚步婉转,舞姿媚而不妖,妆容艳而不俗。清风吹来,轻纱飞舞,那场景如梦如幻,直叫众好汉沉醉。 孙愕自知这是美人计,环视四周,见众人有暗暗握紧刀鞘的,有看得入迷的,再看韩双玉眯起眼睛看得饶有兴致。一想这里众人只听他的话,自己出言提醒别人未必领情,于是选择冷眼观看。 不多时,琴声开始变得急促,众女的舞步也开始变换。岸边站着的二百多汉子开始看得入迷,竟忘记了提高警惕。 褚付寻觉得不妙,赶忙大声提醒:“大家小心,有危险” 他的声音粗重,内力浑厚,这一吼起码能惊动方圆几里的牲畜。一转头,一群汉子咧着嘴乐呵呵,正看得入迷,大多沉迷舞姿,纹丝不动。 这时,龙固,周总镖,卢岳风,杨继才发现不对劲,一转头,身边大多弟子都看得如痴如醉,叫也叫不醒。 赫红日早看到了众女胳膊脚上的小铃铛,现在才知其中藏有猫腻。 再看她们衣着装束,赫红日恍然大悟,她马上惊呼道:“小心,这是天竺的梵音魔舞,大家快捂上耳朵,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可惜她说这话为时已晚,大多数人早中了这魔音幻术。 有的人非但听不进赫红日的话,还直挺挺往前走,想要走到起舞众女面前。 “站住,不要往前,小心有陷阱。” 龙固见越来越多的人往前,便大声呼喊试图阻拦。 可惜他的话也无济于事,该过去的还是在往过走。 一眨眼已有十几人下到水里。 这莲塘本就杀机遍布,这些人进入水里没走几步,便已触到了水里的机关。 一时间水里箭矢嗤嗤声不断,不一会儿便射入了这些人的身体,马上水面就殷红一片。 死的人越来越多,韩双玉再无闲心看美人舞姿。语声根本无法唤醒这些人,他只好飞身上前,亲自阻拦。 这梵音魔舞名字一喊出来,大家多少都有点印象。据说这是一种能迷惑人心,使人失去神智的魔舞。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人的说法。少数人能猜到,舞女们脚上都带着铃铛,铃铛内藏了毒粉,她们一起舞,铃铛摆动,药粉随之飘出,被人吸入,则中了那使人晕眩迷醉的毒。 这其实不过是些江湖伎俩而已。 韩双玉,孙愕陆绵,龙固,褚付寻,卢岳风赫红日这等内功高深之人早提前做了防备,闭气凝神,药粉无法侵入,便不会中毒。 而功力低微的人,无法运功自护,即便是一眨眼,药粉都可能进入眼睛,免不了要中毒。 周总镖和杨继虽然有些实力,可是没来得及防备,此时身形颤颤巍巍,说话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已中了毒。 韩双玉见状,只好奔到他们身边一面点了他们穴道防止毒素游走,一面拦住他们身边中招的弟子。 “孙庄主,龙叔叔,褚寨主,你们没事吧快点了他们穴道,不要让他们再往前走了。” 韩双玉高声喊道。 陆绵赫红日卢岳风听见喊声,自然也照他说的做,有的不及点他们穴道,便用力一敲后颈,让他们昏睡过去。 一阵忙乱过后,二百多人清醒的只剩了一半。 第146章 死去的女子们 眼见更多的人进了水里被箭矢射死,众女终于面现笑容。 周总镖原地打坐正运功控制体内毒素,一睁眼看见笑得开花的舞女们,气不打一处来。 “可恶这些恶毒女人,还我小九来” 他大喊一声,抡起刀便往对面船上冲去。 “周总镖,且慢” 韩双玉一回头,见到快跃到船上的周总镖大吃一惊。 可惜他此时一心要杀这些女子,早顾不得身后别人的喊声。 西沙帮其余两个舵主见杨继中了招,早就想杀了她们泄愤,此时周总镖起了个头,他们马上跟上去。 “周总镖,我们来助你” 霎时间又飞过去两高手。 三人一到船上,众女立刻变换了步伐。 “妖女,杀了她们,一个也不能留” 周总镖大喊一声,抡圆大刀砍向一女子。 这些女子都是崔梦眠从天竺带过来的,精心调教出来的,能打能跳,能杀能砍。早见惯了江湖上的血腥屠杀,此时一点也不惧怕,抄起身后木板下藏着的长剑便迎上来。 周总镖一刀砍向一女子头颅,结果人家轻盈一躲他就砍了个空。接着他又回刀砍向人家腰腹大腿,女子见刀势凶猛,丝毫不敢眨眼,连连后退,跳上船棚。咔啦啦,周总镖将船棚前半砍个稀烂,一时间,碎木屑飞了满船,洒向水面。 周围几个女子连忙上来解围,一人拿剑斩向周总镖后背,一人斩他腰间,还有一人三两步过来横剑挥向他肋骨。 周总镖欲冲上船棚砍死上去那女子,还未越出一步,身旁三人合力夹击,他不得不向上跃起躲避。 身躯肥壮,袒胸露乳的周总镖用力一踏船板,船身震颤,这只船上四女子不由身子一颤,立刻稳住自己身形。 周总镖身子腾起两丈多高,西沙帮与其余女子缠斗之时见此不得不佩服得在心里惊呼:好深厚的内力 再次落到船板上,转身又是一阵震颤,直振得挨着的两只船也跟着摇晃。 四女子见他内力浑厚,皆不敢掉以轻心,面上绷紧,细眉倒扬,一脸警惕,全没了之前跳舞时的温润可人。 周总镖早看出这些女人蛇蝎心肠,时刻想置人于死地,于是再起刀之时,更加凶狠。 他抡着大刀接连向几个女子砍去,女子们硬拼不过,巧妙躲闪,他心里更怒。 之后,他挥刀在空中划了个弧,旋转半周,一招南辕北辙,看似冲着一人挥去的刀猛一回转,立刻砍向身侧一人。 一女猝不及防,没能及时躲开,一柄长刀已在她腰间没入一半,她“啊”的一声惨呼,当即倒地毙命。 周总镖哈哈大笑道:“死的好” 九头镖仍有十几弟兄尚未中毒,神智清醒,见周总镖已斩杀一人,大声呼“好”不断,袁鹤见周总镖越杀越激动,目中泛红,忍不住从人群出来,越上木船。 “干爹,我们也来帮你。” 他们齐声道。 周总镖见自家弟兄都跟着上来,没一个怕死畏缩之徒,当下回答:“好” 一时间,十几人与船上十几女子杀得难分上下。 韩双玉知道魔宗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让人杀人得逞,本想阻止,可他才刚安置好底下的人,一转头,九头镖的人早上了船。 船上男人增多,力量顿时大了几倍,况且那九头镖本就实力出众,不一会儿已有大半女子被砍得肢体分离,血肉横飞,放眼望去,船上水面洒满鲜血,不堪入目。 “造孽啊” 孙愕道。 岸边陆绵,赫红日和柳烟阁众女不忍见同为女子的另一群人如此惨烈下场,皆别过头去。莫从之心地善良,为人软弱,更见不得这情景,直接闭上眼睛。 其余各派首领和清醒帮众也觉太过血腥,虽想出手制止,但一想魔宗的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此时放过她们等于纵虎归山,也不得不放弃这想法。 还是韩双玉,他说了句众人没想到的话。 “周总镖两位舵主,你们不要继续杀下去了,留几个活口,试着问出她们宗主在哪” 原来他不是在阻止杀戮,而是想找出墨一。 已经杀红眼的周总镖听到韩双玉的话后便开始挥刀斩向女子们非致命处。 他砍了一女子大腿一刀,顿时女子血流如注,惨叫不止。 “说,你们宗主在哪” 女子痛的嘴唇发白,瞪圆眼珠,要紧牙关,硬挤出几个字:“想知道宗 主在哪,做梦” 周总镖一怒之下,挥刀将女子头颅斩下。一股鲜血喷射到他脸上,他撇着嘴怒哼一声,将尸体踢到水里,抓下一个继续问。 待到此时,十几个女子只剩了两个,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往一起靠拢。 十几个汉子将她们团团围住,一个个怒目圆瞪,面容凶狠无比,手中刀剑不断滴着鲜血,似乎不想给她们留条活路。 “说不说,不说都是死路一条。” 西沙帮一舵主咬牙切齿地道。 两女子满身溅上的都是同门的鲜血,此时心中更是悲愤交加,哀痛欲绝。她们本就带着必死的决心迎接今日,如今好姐妹们都死了,她们活着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去和她们汇合。 不等再问她们一句,二人对视一眼,转身越跃入水中。 莲塘水下机关陷阱密布,她们刚一跃下,嗤嗤箭声传来,她们立即被乱箭穿透,身上若干孔洞,血流不止,挣扎几下便没入水中。 周总镖袁鹤和西沙帮两舵主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这些女子尽数死去,再无人能问出墨一下落,船上十几人只好就此作罢,转身折回。 “周总镖杨舵主,你们没事吧” 韩双玉来至近前关切问道。 “区区小毒,还不能耐我何。” 周总镖擦拭着刀,坐下说道。 甫一坐下,他立刻运功调息,继续压制毒性。 西沙帮三个舵主,两帮余下弟子皆面露苦色原地打坐。 这对于周总镖来说是小毒,他们功力差些,自然不好应对,尽皆不语。 几只并排小船上,如今已是一片狼藉,木屑碎渣混着鲜血残肢,叫人不忍观看。 不远处一丛绿莲叶后,两只大眼睛正朝这边张望着,这双眼里大部分是震惊,小部分还有愤懑,悲哀,难过 不一会儿,她退出莲丛,划着小船离开。 崔梦眠芳轩中,一女弟子匆匆回来报信。 刚一进门,她扑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崔长老,姐妹们姐妹们姐妹们全都死了” 她声音断断续续,悲痛欲绝。传话完毕,崔梦眠晶莹的双眼里马上落下几滴泪水。 许久,她捂着粉唇,才说出一句话来:“赶快去告诉宗主,梦眠无能,没能拦住那些人,要他做好下一步准备。” 第147章 调戏聋女 崔梦眠话音刚落,忽听门外有不同于女子的脚步声传来,她一抹眼泪,大声呼道:“谁” 一个束发带冠少年踏入屋中。 竟是韩双玉。 原来那女子未撤离时,偷偷躲在莲丛后观察情况,不想行踪早被韩双玉发现。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不出声地站在原处,直到女子划船离开,他跟在后面看清了女子躲避陷阱的方法,便跟了过来。 他就知道,一定有她身后的主人躲在这里。 甫见韩双玉,崔梦眠大吃一惊。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只是来讨解药的请姑娘大施恩德,将解药交与我,我好回去解救我的兄弟们。” 崔梦眠立刻便知他是敌人。 “来人,布阵” 她眼中立刻充满杀气,刚才还在为死去的姐妹们难过,此时敌人就在眼前,她恨不得立刻将他千刀万剐。 七八个身穿轻纱的妙龄女子立刻从外面涌进,围成一圈,一个个手里均拿着一柄两尺长的精致短剑。 韩双玉站在中间,嘴角一扬,丝毫不害怕。 “各位姐姐们,在下只不过是来讨解药的,你们这样,倒叫我如何是好,韩某平时也是个怜香惜玉” 之人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早有一柄短剑贴着他的脸刺过来。 韩双玉一惊,拿剑挡开,躲到角落里站定。 这人来得悄无声息,可见内力还可以。 他便警惕起来。 不等他有机会张口废话,又有两柄短剑对着他飞快刺过来。 一时间雅致小轩内剑声铮铮,几个女子与韩双玉打得激烈。 轩屋内空间太小,不一会儿,卡拉一声,屋顶已给挑开一条巨大裂缝,木屑纷飞。 接着,韩双玉从桌子借力一步跃上屋顶。几个女子跟着从裂缝追出。 霎时间,几座相连轩屋屋顶就成了韩双玉与众女的战地。 众女们心中正心痛难过,此时来了个敌人必然恨之入骨,拿出全部实力来对付他。 突然,众女们的阵型发生变化,开始三两一组对其进攻。 两女一人刺向韩双玉右肋,一人刺向他腰间,两人配合密切,来势凶猛,韩双玉凌空翻了个身,同时抓住二人手腕,用力一掷,两女子身子向外飞去。 接着,几乎不给他留下喘息的空隙,又有三人拿着短剑分别刺向他大腿c腰腹c胸前。韩双玉嘴角一歪,用力一点屋脊,身子便腾空飞起。三人刺了个空,抬头望向上面,突然瞳孔放大。 之间上面剑光缭绕,光彩耀眼,看不清是几把剑,也看不清韩双玉的人影,只觉脖子上一凉,顿时一种巨大痛楚传来,接着便难以呼吸,身子一软,自屋顶裂缝哐哐掉落下去。 余下四人见三人死在敌人剑下,怒吼一声,纷纷冲上来,接着四人四柄短剑分别从韩双玉身周穿过游走。他居处其中,不紧不慢,不慌不忙,从容应对躲闪,拿出蓝门穿花剑中一式“乱花渐欲迷人眼”来,将余下四人砍落房顶。 崔梦眠面前的地上顿时洒下一摊鲜血,几女呻吟不止,痛的滚来滚去。 “这么美丽的女子,该是窗前刺绣,月下弹琴,温柔贤惠,知书达礼,一心一意学做人妻才对,整天学舞刀弄枪的,出手如此狠毒,怎么值得人怜惜” 屋顶上韩双玉感慨道。 屋内崔梦眠早已怒不可遏,听他这话心中更是气得冒火。 “你又不是女子,有什么资格来如此评判” 你只不过是个是非不分乱杀无辜的中原恶人,还有脸来评判我们。崔梦眠压着怒火,一步越上屋顶,长剑直指韩双玉下巴。 韩双玉一个翻身躲开,站在对面屋脊笑着打量这温柔中带着戾气的女子。 这人杀了自己几个心腹姐妹,如今面带微笑站在她对面,她更是生气。 未等他再有机会废话,她举着长剑又刺向他面门。韩双玉听着耳畔传来的呼呼风声便知她出手不弱,立刻专注起来。 一剑横削脖颈,被韩双玉转身躲开,再一剑,横削胸前,他一翻身,站到了崔梦眠身后。 他早注意到崔梦眠出招意在靠近他而不是用剑杀了他。因为她知道凭自己的剑法不足以取胜,只能趁机靠近他然后摇动手上的铃铛,释放毒粉。 再一剑斜斜横过他头颅,结果剑还没收回,就被他以二指捏住。 崔梦眠惊得不轻,大眼睛惶恐地盯着韩双玉的脸看,突然面上微凉,面巾被他随手摘了去。 韩双玉眼中现出诡笑,说道:“如此美艳佳人,非要以纱巾遮面。” 言下之意,颇欣赏崔梦眠的美色。 崔梦眠并不是总以纱巾遮面,只是今日面临大敌,她对厌恶的人本就心生反感,自然不愿露脸。 她用力扯了扯剑柄,想拿回自己的剑,却不能从他手中拔出丝毫。 一生气,她松开手中的剑,翻身在远离他丈许站住。 韩双玉忽闻一阵花香袭来,清香怡人,肺腑之内满是甜润。他知这是中了这女人的毒。 令崔梦眠惊讶的是,韩双玉非但不惊恐,满面笑容,眯起眼睛享受着这芬芳香气来。 “好香啊人在花丛故,逝去也风流啊” “无耻之徒,很快你就如愿了。” 崔梦眠怒道。 可惜,一切没能照着她预想的进行。韩双玉接下来并没有倒下,而是扔掉她的剑,同时自己长剑回鞘,几招擒拿,便把崔梦眠紧紧锁死在怀里。 二人从放房顶飘然落下,众女惊讶不已。 崔梦眠就在他怀里,挣扎不动,满面羞红,又气又恨。 韩双玉点了崔梦眠穴道,一只手将她拦在怀前,一只手扼住她喉咙,对众女说道:“解药拿来,不然她就会死。” 众女一时没了主意,互相对视,同时又看了看崔梦眠脸色。 只见崔梦眠连连摇头。 正在众女焦急无措时,突然,房顶响起一人沉重脚步,然后卡拉拉几声房屋断裂之声不断传来。一时间灰尘纷飞,瓦砾掉落,屋内迷蒙一片,看不清各处。 韩双玉只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然后一柄折扇沿着他脖子递过来,不得已他只好带着崔梦眠躲避。 还未来得及拔自己的剑,这人带着扇子又是一阵猛攻。 手中有人质,视线不清,来人身形鬼魅,他无法专心,未出几招,身边的崔梦眠已被人劫走。 过一会儿,瓦砾灰尘停止落下,视线也清晰了,整个屋子已破烂不堪,人也都不见了。 韩双玉自觉扫兴,掸落肩上的灰尘,冷哼一声。 不多时,韩双玉便引着褚付寻和飞鹰寨几个弟子顺着莲塘中隐在水中的安全小桥来到聋女的小轩中。 众人在几间屋子翻箱倒柜,很快便找出了解药。 路过严尚酒的水莲轩和白月英的住处时,一行人进去搜索过,见各屋空荡荡地不见一人影,知已人去房空,便不再逗留。 给众人服过解药,就地休整片刻,很快大家便都恢复。 周总镖调息了,想起损失很多兄弟,心里止不住的气愤。 “可恶的魔宗,今日定要将你们除尽。” 韩双玉怕他冲动,便劝道:“周总镖切莫心急,今日咱们中原各派精英集体出动,一定会彻底铲除魔宗。” 这边各派已攻进了魔宗,暗行帮也到了横山寨。 三花教带着坦王爷两个手下,秦文渡以及三窟八洞的人埋伏在魔宗外面,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他们计划着等中原各派将魔宗虾蟹杀得差不多,等他们与银火长老墨一打得两败俱伤之后再出现,一举将他们拿下。 第148章 好戏伊始 外垣门内,一行人匆匆上了台阶,奔向焦黎殿。 申绝尘抱着崔梦眠走在最后,怕有人追来。怀中崔梦眠面含娇羞,眼眶微红,始终不语。 “崔长老,生死关头,情急之下无奈之举,请不要怪我失礼。” 申绝尘怎么说也是君子,如今不得已抱崔梦眠于怀中,自然要解释清楚。 崔梦眠一直就偷看他的表情,看到他唇动如此说,摇了摇头表示不介意。 确定没有人追上来,申绝尘带着崔梦眠进了一个房间,一抬头,严尚酒白月英以及手下靳八简柔,素澜素渺都在。 崔梦眠顿时泪如雨下。 申绝尘把她放下,解开她的穴道。 “梦眠无能,没能拦住他们” 她抽泣着道,心中都是对死去姐妹的感伤。 “崔长老,不要太过自责,这些人奸佞狡诈,武功高强,就是我等也没有十足把握将他们拦下,这不怪你。” 严尚酒安慰道。 白月英也道:“崔长老,你先莫哭,是不是你手下的人出了事” 同为女人便更容易猜到她为何这么伤心。 果然,崔梦眠点点头,哭出了声。 “我们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苦难时也从没想过分离,被银火宗收留后,我成了长老,她们成了我的属下,我待她们依旧如亲姐妹一样,不分彼此,她们待我也如亲人一样,未曾有过背离之心。可是,今日” 她说到这里竟呜呜地又哭起来。 “今日她们竟都因我而死” 她说的是船上冒险起舞的女子以及为她抵挡韩双玉的众姐妹们。这些都是与她一同过来投靠银火宗的女子。 “崔长老节哀,今日以后,银火宗是生是死都还未知,外面大敌当前,咱们只有尽力保全自己,保全银火,将敌人一网打尽,这才不枉姐妹们拼尽全力拦住敌人做出的那些牺牲” 崔梦眠含着泪点了点头。 申绝尘把崔梦眠带到这安全的地方,立刻着手去做他该做的事。 各派服了解药,休整片刻,立刻从长廊来到外垣门前。 韩双玉和各派首领大头,走在最前,接近外垣门时瞥见前面一个赭黄长衫的人,众人同时停下脚步。 申绝尘合起右手铁扇,抱着拳对眼前众人躬身一礼,然后面带笑容,不紧不慢,从容地道:“各位远道而来,我们宗主心念各位长途跋涉,路途艰辛,唯恐照顾不周,设了茶水舞蹈,又怕各位看得不尽兴,便又精心准备了一出好戏,希望能让大家看得愉快,这才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有了上一次舞女放毒的事,如今墨一唱这一出,众人自然早起了防备心,纷纷拔出刀剑欲抢上前去杀了说话这人。 “慢” 韩双玉手一扬,众人马上住手。 申绝尘也是见机行事,如众人不接受这赠礼,刀剑相向,他自然会放出信号引大家出来。 此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看样子底下中原各派也想看看这一出好戏,这正合他意,他便去引一众戏子。 南戏:南宋初年行成,开始于浙江温州一带。 外垣门内最底下那宽阔平台上,马上来了一群画着粉脸穿着各色服饰的戏子。 众戏子明显也是被抓来的,来到这两兵交战的中间地带,一个个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申绝尘一声咳嗽,一个老戏子看了申绝尘一眼,再看看底下一众凶神恶煞,身带杀气,个个带剑拿刀之人,马上颤抖着道:“各,各位看官老爷,我我们都都是贫民百姓,没没什么本事,也不会武功,出来混口饭吃,大家看个乐子就好,莫要难为我们。” 他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人也不住擦汗。 话说完,对着众戏子使了个眼色,众戏子分散而立,拿好道具,便开始表演。 段芸欢带着暗行帮来到魔宗外面,按照线人指引的路径顺利找到魔宗暗道入口时,见到眼前一片倒塌房屋,地上断木碎瓦,四处翻了翻掀了掀才发现,这入口早被炸毁了。 她皱了皱眉头,对赵甸道:“入口被炸毁了怎么办” 赵甸看了看满脸焦急的孙若灵,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大姐,你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哪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段芸欢白了他一眼道:“没出息,就不能想点办法” 赵甸一撇嘴,回答:“我要能想到办法你们该叫我大哥了,而不是我喊你大姐。” 段芸欢一撇嘴笑了,同时重重 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 “暗道没了,只能硬闯了” 她先一句自言自语,马上扭头嘱咐:“大家带上这药巾,跟紧我,小心机关陷阱。” 赵甸把药巾分发下去,众人带好药巾,便开始进沼泽林。 暗行帮个个身怀绝技,这点陷阱根本奈他们不得,除了孙若灵身手差些,靠赵甸帮忙,几次险险躲过箭矢,其余众人很容易便到了外塘林。 来到外塘林,大姐未摘面巾,众人以为还有毒雾,便都不摘。 沼泽林中隐约可见血迹,到了外塘林便开始出现尸体。 众人对此早见怪不怪,孙若灵却吓得瞪大眼睛,走在赵甸后面的步伐都慢了下来。 走到一水牢边缘,她不小心引发机关,还是赵甸机敏,听到了细小的声音及时抱着她上树,二人才免除一劫。 大姐当着他俩的面调戏道:“小子,有福气,我都这个岁数都还单身,你倒提前享起福来。” 孙若灵回头恶狠狠瞪一眼,赵甸心里咯噔一声,马上带着她下去落到安全地点。 “大姐,不是这样的,你别乱说,他赶忙解释。” 见了几具狰狞尸体,险险躲过几次机关,孙若灵自己有了经验,便能自行前进,不在靠赵甸保护。 赵甸不放心,还是紧紧跟在她后面。 很快,他们便追到了岸边。 眼前一片血腥场景让孙若灵胃里翻滚,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从刚才看见尸体那一瞬间,她的心里就在颤抖,她很怕这些尸体里会有自己极其熟悉的面孔。 转念一想,父母都那么厉害,他们是不会轻易被人杀死的,她的焦虑便又减少了几分。 “魔宗的人下手也真黑” 赵甸打量着地上死去的中原人道。 “中原各派下手也没留情过。” 段芸欢道。 顺着她视线望去,大家看到了船上女子的惨死的模样。 黑皮虎黄姨道:“这么美的女子都杀,这些人真丧心病狂。” 冯丁歪嘴一笑道:“最毒妇人心听说过没” “事出有因,不可妄下定论。” 郑才若有所思地道。 众人看过周围情形,心里有了大致推断,便小心在周围搜索,警惕地寻找线人给的指示路线和那座隐藏起来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