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闻人语响:四大非空》 1、茫茫人海:拜访 滔滔不息的黄河水,孕育了五千年华夏文明。 殷商之际,先人们用巫术通神,通神的巫术是商王朝的专利,各诸侯国对此都非常敬畏。 武王伐纣之后,西周代替殷商,鬼神之术被周易取代,从此能通鬼神者,开始散落江湖,奇人异士,历代皆有。 晚清时期,便出了一位高人,法名玄一。 在跟随曾国藩攻灭太平天国的时候,玄一因见识过人,屡屡出奇制胜,开始小有名气。 后来天国破灭,玄一功成身退,浪迹江湖,每每替人占卜,占则必中,卜则必灵,渐渐声名鹊起。 五十岁后,玄一似悟得了宇宙大道,掌握了天地运数,被当世尊为第一奇人。 清光绪20年,公元1894年,远游归来的玄一,又回到了京西。 那是一座两进的院落,后院儿挺立着一棵高大的洋槐,枝繁叶茂。 正是春光明媚的时节,院儿中弥漫着槐花的清香。 玄一身着青色长衫,脚穿黑色软布鞋,坐在后院儿的石桌旁。 皱纹在他清瘦的脸上刻下了70年岁月,花白胡须飘洒在胸前,细长的眉毛略有弯曲,一双眼睛透着祥和。 只见他缓缓端起茶来,品了一口,兀自回味着说:“华盖先生,请了。” 在玄一对面,坐着的那人,名叫华盖,乃晋州人氏,约50岁年纪,生的高而胖;且头大如斗,刚刚剃的头,光光的,没有一根毛发;浑身邋里邋遢,满脸污垢,状若乞丐,因此有人也称他为华丐。 华盖一手拿着酒壶,也不用酒杯,人嘴对着壶嘴,仰着脖子,又咕嘟喝上一口,仍意犹未尽,不舍得放下酒壶,摇头晃脑的说:“大师请自便,我还是习惯饮酒。” 这华盖唯好饮酒,每日必饮一坛,故而人送外号‘一坛酒’。年轻时,有幸娶个老婆,也是酒道中人,外号‘酒一坛’。 华盖乃前清进士,当初也曾追逐功名,做过几年官。据说身怀异能,能见鬼魂游离,后来辞官不受,只和他老婆饮酒游乐。夫妻俩整日介醉醺醺,快活无比。前两年,华盖老婆死了,他也不伤心,开始了独自逍遥的生活。 玄一大师和华盖相识多年,知道他的喜好,不再礼让,一笑问道:“这次我刚刚从南方回来,先生便到了,算得怎么如此之准?” 华盖一身酒气,咧开大嘴,笑着说:“大师抬举我了,哪里是算的准,我在这里已经等候大师二十余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想来先生有什么重要事情?”玄一听后,正色问。 华盖连饮两大口酒,咂咂嘴:“好酒,好酒。”而后回答:“正如大师所言,我此次前来,有一件事情,想当面禀告大师。” 玄一放下茶盏,手捻胡须,微笑说:“你我是多年的朋友,有话只管讲来便是。” 华盖把酒壶放在一旁,从怀中拿出一块画石,在石桌上写了两个字‘佑鹿’。 而后,把画石揣起,对玄一说:“我这次出来,听闻有一只‘佑鹿’出现在申州,人们都说是无价之宝,传的神乎其神。说是谁拥有佑鹿,谁就能未卜先知,令我不解,大师可知道佑鹿的来历?” 玄一见他写下佑鹿二字时,已是心中一惊,现听他问起佑鹿来历,便缓缓讲道:“我闻这佑鹿,乃前朝嘉靖年间,从天而降的奇石。当年带着大火降下,烧了崇文一带五条胡同。大火灭后,人们从中捡到两块玉石,形如小鹿,甚是奇特。呈到嘉靖皇帝处,嘉靖皇帝便因其形,赐名为‘佑鹿’。” “这佑鹿的奇特之处,到底在哪里,大师可知晓?”华盖忽睁大一双惺忪的眼睛问。 “有缘者若得佑鹿,可以通天,进而能知晓过去未来之事。不过,并非人人都能和佑鹿有缘。从嘉靖朝佑鹿降世,三百多年来,也只有三人与它有缘。”玄一说道。 华盖不禁追问:“是哪三个人?” 玄一讲道,第一个便是嘉靖皇帝,他后来好道,多年不上朝堂,就和佑鹿有关。 大明灭亡以后,佑鹿落到钱谦益之手,但他却和佑鹿无缘,佑鹿在他的手上,与两块石头无异。因此钱谦益为了讨柳如是欢心,便将佑鹿送于了她。说来奇怪,柳如是虽一介风尘女子,却能与佑鹿有缘。 据说,柳如是曾经通过佑鹿,见到了颠覆大清之事,所以她一直充满信心,联络各处,誓要反清复明。但终因天不假年,没等她大规模举事,便抱憾离开了人世。 再后来,吴三桂等人举兵反清,就是因为柳如是曾经讲过,反清复明的大业,可以成功。但时过境迁,天数已变,何况吴三桂反清是真,复明是假,以失败而告终,也就不足为奇了。 玄一讲到这里,抬眼望着深蓝高远的天空,似在想象当年的情景。 华盖听得咧嘴而笑:“大师这么一讲,解开了我很多疑问。当初吴三桂先是叛明,后又叛清,他怎敢如此反复无常?原来是这个原因。想那嘉靖皇帝多年不上朝,还能牢牢掌控朝政,使天下太平,必然也是仗着佑鹿之功吧?” 玄一颔首:“正是如此,人人都说嘉靖帝智慧超常,其实不然,他是因着佑鹿在手。嘉靖后来一心好道,追求长生不老,也和他得到此物,深信神仙之事有关。” “大师可知柳如是之后,佑鹿去了何处?”华盖又问。 “自柳如是离世,佑鹿辗转飘零,后落在纳兰明珠和纳兰容若父子手中,可惜他父子皆与此物无缘。”玄一叹息一声,似在替纳兰父子惋惜,接着讲道,“再后来,160年间,此物消失无踪。直到50年前,杨秀清在烧炭的时候,却偶得了佑鹿。” 华盖万万没有想到,太平天国的大匪首,东王杨秀清竟然得到过佑鹿,急忙问道:“那杨秀清是否和佑鹿有缘呢?” 玄一大师说道,他与佑鹿有缘。杨秀清一介烧炭工,不识几个字,却能指挥千军万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便是这个原因。 当年,我们湘军吃尽杨秀清的苦头。我几次占卜,以为必成之事,却均被杨秀清所败。想这佑鹿之功用,的确出神入化。 此事,我曾经亲耳听李秀成讲述过。太平天国破灭后,李秀成投降,我单独见过他,问及杨秀清为何有如此能为? 李秀成告诉我,杨秀清之能,全赖佑鹿。因为手握佑鹿,杨秀清能知未来之事,故而常以天父显灵的方式,透露给众人将要发生的事情。每次杨秀清所说,必能应验,久而久之,大家对杨秀清深信不疑,敬若天父。 当初太平军起事,清军围剿,屡遭杨秀清的埋伏。后来杨秀清又指挥全局,对清军作战,势如破竹,都是因着佑鹿。 也正是如此,杨秀清才声望日隆。最后,他架空洪秀全,掌握了太平天国的教权、军权和政权,成为了太平天国的实际领导人。 华盖听到这里,长叹一声:“哎!当初那场祸乱,危害可是不小,数千万人丧命,真是生灵涂炭。” 说完,华盖心中更是不解,问玄一道:“上天为何会帮助太平军,让杨秀清得到佑鹿,降给人间如此大难呢?” 2、茫茫人海-师兄弟 玄一大师笑着说:“华盖先生,非是上天要帮助洪杨,而是要让杨秀清告诫洪秀全,当适可而止,不可逆天而行。但杨秀清在得到佑鹿以后,因着能知未来,他的欲望急剧膨胀,便妄想改变天数,成就皇图霸业。” “嗯。”华盖恍然大悟,“想那杨秀清的逆天之举,包括命两万孤军北伐,又想谋夺天国万岁之称等等,不一而足。因杨秀清贪欲无度,这才引发太平军内乱,相互残杀,也是天要灭洪杨吧。” “正是如此。”玄一大师说道,“这些话,李秀成也曾亲口讲过。李秀成还说,杨秀清在一次醉酒后,夸口手握佑鹿,过去未来,无所不知,所以他几次改变天数,均告成功。若没有他杨秀清,太平军早已覆灭;只要有他杨秀清在,定鼎天下,也只在谈笑之中。” 华盖不由手拍石桌,哈哈一阵儿大笑:“杨秀清真是小人得志,也罢,也罢,此人心狠手辣,招致天灾,乃是必然。由此看,即便他手握佑鹿,也不能无所不知,否则,他怎会被洪秀全算计。” 玄一点头说,这个我也问过李秀成,据他讲,杨秀清的确是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至于杨秀清为什么没有算到洪秀全会害他,李秀成猜测,因为有些事情太过出人意料,所以杨秀清不曾问过佑鹿,或者是因为佑鹿有所保留,故意不加开示。但这些也都是李秀成的测度,因无人知道佑鹿如何明示未来,所以真实原因,无法得知。 自从杨秀清一死,佑鹿失踪快40年了,想不到,现下竟然在申州出现。 华盖忽又睁大一双微闭着的朦胧醉眼,问玄一说:“佑鹿既然如此神奇,趁它还在申州之际,大师何不把它弄到手来?” 说完,二人相视大笑。玄一便高声叫道:“灭明,幻清,你二人过来。” 话音刚落,从房中出来二人,正是玄一的大弟子夏灭明和二弟子夏幻清。 但见灭明三十几岁年纪,身材瘦长,两道浓眉,一身白色长衫,举手投足,气度不凡。 二弟子幻清只有十九岁年纪,中等偏上身材,玉树临风,英俊非凡,有京城第一美男子之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师兄弟二人乃同宗,都是满人,师兄灭明这一支在承德,人丁不旺。 当年英法联军进北京的时候,咸丰皇帝避居热河,灭明的父亲因为安排接驾事宜,开始和肃顺交好。 后来咸丰皇帝驾崩,任命肃顺等为顾命八大臣,与两宫太后相互牵制,共同辅佐小皇帝。但权力岂能共享,不久肃顺和西太后争权失败,夏灭明的父亲受到连累,获罪被杀。 因此,夏灭明对清王室早已失望透顶,对西太后更是怀恨在心,却也知道无可奈何。 夏灭明拜在玄一门下二十年,师父的本事已经学到七成,文采武艺俱佳。但玄一大师最擅长的‘幻术’,他却只学得个皮毛,自认非幻术中人。 师弟夏幻清这一支自大清入关以来,一直在京,其父现任护军统领,其叔父任左翼前锋统领,都是二品实权将军。 但夏幻清却无意为官,只痴迷音律,喜好五经,因玄一大师才学见识过人,所以两年前拜玄一为师,潜心随师父学习。 二人听到师父召唤,忙上前来,躬身施礼:“师父,召唤弟子,不知有何吩咐?” 玄一便把佑鹿一事对师兄弟二人简略讲了一遍。 华盖听后,又补充了几句,现下出现的这一件佑鹿,是在申州知府岳擒豹手中。 此人狠毒凶残,滥用酷刑,手段极其残忍。甚至为了邀功,上任三个月,就杀掉2000多人。他不分良莠,只以诛戮为能,老百姓都叫他‘豹屠’。 前段时间,有一个惯偷,在被他追捕时,唯恐逃走不及,仓促间把偷来的包袱,扔到了一户姓白的院子当中。岳擒豹和当地豪强方家勾结,为了夺取白家土地,不问青红皂白,便把那姓白的定为匪徒。 白家当家人白星不服,要行上告,却被岳擒豹用‘站木笼’,折磨致死,这还不算,白家全家也都被牵连,以通匪之罪被岳擒豹全给杀了。 幻清听得气愤,不由问道:“岳擒豹如此行事,就没人治他吗?” 华盖把一颗斗大的头来回摇了三摇:“谁会治他?岳擒豹正黄旗出身,朝廷信任。另外此人不怕得罪民众,不论民众是不是反对朝廷,只要遭他怀疑,便一律斩杀,以获取申州表面的稳定。“ 玄一也说:“因着岳擒豹极力维护朝廷,所以朝廷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华盖又说,但我给你们讲这件事情,不是要说岳擒豹的无道,而是说那个被惯偷扔掉的包袱。因在这包袱之中,有一件干系天大的物件,便是尊师刚才说的佑鹿。 你们要知道,岳擒豹手中的这一只佑鹿,虽然名叫‘鹿’”,其实却是一只‘白玉小老鼠’。那物件雕的手法极为高妙,岳擒豹看过后,不知用什么材质雕成。寻访高人辨认,这才得知,乃是当年上天降下的一件佑鹿。 喜的岳擒豹如获至宝,认为必是他对大清的耿耿忠心,感动上苍,把佑鹿赐给了他。所以他现在镇压民众,比以前更加残忍。近期,他在府衙前设立了十二架木笼,每天惨死在‘木笼’里的无辜者,便不下五七人。 华盖讲到这里,转头看看玄一。玄一明白他的意思,这物件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岳擒豹的手中。便命两个弟子即刻收拾启程,走一趟申州,把那佑鹿拿到手中。 幻清和师兄灭明当即领受师命,拜别师父,往申州而来。 一路无话,这一日,师兄弟二人到得申州。 灭明早有大致安排,二人略一商量,找到一家客栈,先后分开进入,装作互不相识,各自要了一个房间,安顿下来,而后出来吃些东西。 二人也不坐在一桌,只慢慢吃着,这时听有人说:“咱们申州那可是最了不起的,这里是尧,舜,商汤,文王的故里,牡丹之都,兰花之乡。孔子、孟子、庄子、商鞅、孙膑,项羽、刘邦、关羽、秦琼、黄巢,方腊、宋江等都是这里的人。” 幻清听的奇怪,此人显然是故意虚妄,于是侧目望去,见一个青年人,20几岁年纪,生得异常长大,坐在那里比常人要高出两尺。 不过此人却是上身长,下身短,显得极其滑稽。且那人又长着一张大饼脸,说话时,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紧皱时五官集合,象包子一般,舒展时,五官散开,犹如一张大饼。 此时,听有人笑问那人说:“大饼脸,你真够狂妄的,顺口就胡说。关羽关云长,谁不知道,他是山西解良人,怎么成了申州人啦?” 大饼脸仍然一副洋洋得意之状,对众人说:“各位,关公是申州人,也没啥稀奇,大家没听说过‘说你是,你就是,不是也是’吗?” 众人哄然而笑,有人说:“大饼脸,你又改词儿了,我记得你上回说的可是‘说你方,你就方,不方也方;说你圆,你就圆,不圆也圆。” “对,大饼脸,你这词换的太快。”众人附和。 大饼脸不以为意,仍调侃也似的说:“方是圆;方非圆,哪个方,哪个圆?两个大混蛋。” 众人又是一阵儿哄笑,原来在申州城内,有方家兄弟二人,常常仗势欺人,巧取豪夺。 老大名叫方是圆,笑里藏刀,毒辣隐忍,人称笑面虎;老二名叫方非圆,心狠手黑,暴虐无情,人称冷血虎。 幻清想起方家兄弟在申州为非作歹已久,前段时间还勾结岳擒豹害死白星一家,夺取白家的财富,暗道这个大饼脸倒有些见识。 那大饼脸骂完,有人开始咳声叹气。 大饼脸这回却收起笑容,高声说道:“有钱有势横着走,无权无势要低头。木笼架在衙门口,遇佛杀-佛乱申州。” 有好心人听了,便劝那大饼脸说:“大饼脸,念你是个好人,听我良言相劝,还是快些打住,要是被人告发,恐怕今天在座的诸位都得站木笼。” 大饼脸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在大堂里来回走动着,犹如一扇门板下安了两条凳子腿儿,更是滑稽。 众人不住笑他,大饼脸在讥笑声中,丝毫不恼,只高声说道:“怕什么?我为母亲守孝三年已满。吃完了这顿饭,我从此就离开申州,远走他乡。管他‘岳豹屠’,还是‘方家虎’,从此都对我鞭长莫及啦。” 大家听他直接诋毁‘知府大人’和方家,一众人集体噤声。 有些人怕累及自身,本着君子不立危墙的原则,匆匆结账离去了。 夏幻清冷眼旁观,见师兄夏灭明恰相反,众人离去的离去,沉寂的沉寂,他却走过去故意和大饼脸聊了几句。 幻清心想,师兄做事向来仔细,这是又发现什么人才了不成? 3、茫茫人海-夜探 此时,幻清已经吃好,来在事先指定地点等候师兄,一会儿,夏灭明向大饼脸告辞,也走了过来,师兄弟二人会合后,便往岳擒豹的住处而来。 路经申州知府衙门,幻清果然看到有十二架木笼立在前面,其中监禁着九个人,都是奄奄一息。 再看那木笼,内壁布满铁钉,人被半吊在木笼之内。有的人,脚下的砖已经被抽掉得只能在里面似站非站,让人看了,便自心寒。 幻清不由暗恨岳擒豹,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折磨人,所为何来?是在震慑所谓的犯罪分子,还是有意树立你的官威?何况,这木笼之内有几个是真的杀人抢劫,奸淫偷盗之徒。 二人怕引起怀疑,不敢久留。很快来到岳擒豹住处,探明周边情况,开始返回客栈,一路计议已定,打算夜探岳府。 下午,二人依照计划,早早吃过饭,饱饱睡上一觉。 待到夜半三更,幻清穿上一身黑衣,包好头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背好百宝囊,听到师兄学的猫叫声,便悄然出了客栈,找他会齐。 借着星光,二人快速来在岳府,找到门前的大树,灭明一纵身便是丈余高下,两下就到了树顶,找了个树杈坐好,向里面观察情况。 幻清见师兄轻功了得,暗道不愧是自小跟随师父习武之人,这身手胜我十倍。 灭明站在树上,见有三条狼犬在院中走动,不见一个人影,想是夜深人静,都睡觉去了。 拿出两块肉来,灭明扔进院内,只听吧嗒,吧嗒两声,而后又是几声狗叫,随后三支大狼犬奔将过来,鼻子嗅了嗅,开始争吃。 不一时,三犬卧倒在地,各自酣睡。灭明飘身跳下树来,对师弟夏幻清说,咱们进去。 二人随即跳上墙头,看里面没有异常,才小心落在院子当中。 见前庭空旷,二人沿墙边从左侧向东而行,然后折向北去,走过前面大厅穿过一段甬路,看这里有三间正房,东西有厢房,两侧各有四个跨院。 幻清便到正房外仔细聆听后,回来对师兄说,这里没有住人。 二人又分头进入两侧跨院探查一番,听到里面有的鼾声阵阵,知道这是下人们的住处,有的却空无一人。 往里走,便是二门,越过墙去,里面的布局又自不同,东西各有正房三间,中间是一个小花园,两侧及后面布着七座小跨院,且都有院门。 二人便逐个查探,最后断定这里是岳擒豹妻妾们的住所。 又往里走,后面是错落有致的七八个小院子,料定是给长大的孩子们或其他老一辈家人准备的处所。 再后面是后花园,从这里出去,就是后街。 情况基本探明,二人便想从后街溜走,于是悄悄进到后花园中,穿过假山时,听到有些动静,却是轻微的男女之声。 灭明暗笑,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这里有人做那勾当,正好拿住问问情况,低声跟师弟夏幻清嘀咕两句,二人顺着声音靠了过来。 在那假山洞中,一男一女正自陶醉。 幻清突然轻轻咳了一声,听到有动静,一对儿男女都是一惊。 只听那男的轻声问:“谁?” 幻清又轻咳一声,那男的迅即爬起身来,正要穿衣服,却被灭明闪身出来,摁坐在当地。 那男子双肩被按,又怕闹出动静招来众人,不敢使劲挣扎。 那女子慌慌张张,也不敢出声,只吓的赶紧拿衣服遮挡。 幻清说道:“你两个在这里行事,知府大人早就猜到,特命我在这里专门守候,现在拿住你们,我正好去请赏。” 那男子也就十五六岁,听了这话,吓的魂飞天外。 幸那女子年纪不大,却还算冷静,匆匆拉过可以遮羞的衣服,忙不迭跪下:“大爷,您放过我们这一回吧,跟知府大人只说什么都没看到,我二人必有重谢。” 幻清却说:“那不行,我受知府大人器重,怎能私自放过你们,你们知道知府大人是有功必赏的,我的好处自然不会少;但大人向来严酷,你们两个就等着站木笼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随即又吓唬那二人说:“赶紧走,如果闹得大家都过来,你们两个更难堪。衣服就不要穿了,这样去见知府大人,才更好。” 这对男女想到岳擒豹平日的凶残,心中惊惧。 那女子当即跪倒说:“大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今番饶过我们,我们必加倍报答于您,” “看你们也挺可怜的,说说你们打算怎么个报答法?”幻清问二人。 “我给大爷钱,鹰洋1000元,望大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那男子听有希望,忙说。 “钱在哪里,先拿出来看看,说不定我见钱眼开,就放过你们。”幻清故意诱导那男子。 那男子一直被幻清按着,起不来身,只好用手指了指地上的衣服:“那里面有二十元,剩下的在我房里。” 幻清有意诈唬他,便问:“1000鹰洋?这可不是小数,你如何能有这么多,休得糊弄我们。”一边把匕首在那人脸上一贴,“若再撒谎,我先切你一只耳朵下来。” “不敢说谎。”那男子赤着身子,急欲摆脱目前处境,赶忙回答:“两位大爷有所不知,因为小人给知府大人做伴读,所以知府大人经常赏赐小人,小人才积攒下来的。” 幻清仍怕他所言不实,一手捂住张贵儿嘴巴,用匕首柄从后面狠狠的一戳,问道:“你还敢撒谎?你如何能给知府大人做伴读?” 那男子吃痛,却被捂住嘴巴,也不敢乱叫,咬牙忍住。 幻清放开他的嘴巴,轻喝一声:“快说。” 那男子垂了头,似是无颜面对二人,讪讪地回答:“两位大爷有所不知,知府大人有个爱好,就是读书的时候,喜欢年轻小生陪他,这府上陪大人读书的有五个,小人便是其中之一。” 男子说到这里,灭明和幻清都已明白岳擒豹的喜好,幻清便说:“暂且信你一回。”拿起那人的衣服,翻了翻,果然有一只钱袋子,顺手拿过,又问:“剩下的什么时候给?” “明天就给。”那男子忙回答。 幻清轻声冷笑:“明天你不承认,我们怎么办,捉奸拿双,好不容易把你们堵住,我二人平日只在府衙跟着大人办差,又不认得你们,放你们回去,以后又上哪里去找?” 那男子正要说话,夏幻清却止住了他:“慢着,等会问你的时候再说。” 随即从百宝囊中拿出棉花来,把那男子的耳朵死死堵住,回头问那女子:“你回答我的问题,倘然有假,必不饶你们。” 那女子说:“大爷您只管问,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有什么隐瞒的。” “你二人是叫什么名字?老实讲来。”幻清问道。 “我叫晴儿,是二夫人的丫鬟,他叫张贵儿,是这里的仆人。”女子回答。 幻清又问她:“是你让他早早躲在这里的吗?” “不是我。”那女子轻声说道,“是他的主意,他说趁着晚间没人,他先躲在这里,叫我半夜出来会他。” 灭明和幻清都差点笑出声音来,心说这张贵可真够下力气。 幻清怕晴儿思考多了,引起她的怀疑,故意找她说话的漏洞问:“张贵儿是知府大人的伴读,却半夜来这里厮混,就不怕知府大人临时找他吗?” 那女子似有惭愧的轻声说:“不会的。昨天夜里,他陪知府大人读的书,今天断然不会再叫他,因为知府大人早有规定,各自轮流伺候。 幻清暗道,岳擒豹也真够放肆,便又问晴儿说:“最近知府大人得了一件宝贝,一直怕走漏消息,你老实讲,宝贝的藏处,府里的下人们是不是已经传开了?” “没有传开。”晴儿回道,“大家都说夫人在保管,但夫人把那宝贝藏在何处,却没有人知道。” 幻清怕她穿好衣服撒泼,先把她的外衣踢到一边,而后说:“你老实坐在这儿,我们一会得了好处,就放你们回去。”于是堵了她的耳朵。 随即把张贵耳朵中的棉花取掉,问他相同的问题,二人回答果然一致。最后夏幻清问他:“夫人住在哪里?” 张贵说:“二门进来,东侧南边的跨院便是。” 师兄弟二人目的达到,幻清怕张贵和晴儿起疑,对张贵说:“这二十块我们先拿上,这几日我们哥俩要在府衙当值,五天后找你们要钱,1000块,到时侯一块也不能少。” “大爷,您放心,小人绝不敢食言。”张贵忙保证。 “你们稍等,我先到前面看看,如果没有什么情况,就放你们走。”灭明说完,转向夏幻清:“你看着他们,衣服不要让他们穿了,等我回来。” 说完,灭明返身回到前面的院落,翻进夫人的院子,只见有三间正房,并不高大,东侧有厢房。灭明到厢房外探听,知道里面无人,便来在正房外,隐约知道有两个丫鬟和夫人在内,却没有男子气呼吸,想来岳擒豹并没在这里留宿。 探熟了路,灭明又回到假山石洞,问张贵说:“你是知府大人的伴读,我却还有些怀疑,你说知府大人通常在哪里歇宿?” 张贵回答道:“大人除偶尔去两位夫人那里,歇宿都在书房,哦,就是前院东侧的正房。” “先这样吧,今天的事情,我二人只当没有看见,你们以后也收敛些,这是碰到我们兄弟,要是换做旁人,就等着大人扒你们的皮。”灭明知道不宜再问,否则容易引起怀疑。 张贵听他答允放过自己,忙连连称谢。 幻清又吩咐:“你二人多过一会儿,收拾好再行离开,一定要小心。” 师兄弟并未对此二人加以理会,后来这二人一发不可收拾,还生下一女,引出些许故事。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再说幻清和师兄灭明奔北走,从后面越墙出去后,到在大街之上。 4、茫茫人海-盗宝 师兄弟二人沿着大街,回到客栈,也不掌灯,在灭明的房间内,借着夜光,计议如何能够拿到佑鹿,再如何带出城去。 次日晚间,师兄弟按照计划,依样画葫芦,先进入岳府,而后分头行事。 幻清先行寻到厨房,浇上里面的菜油,放起火来,瞬间烈焰升腾,浓烟滚滚。 幻清躲在暗处,见这火势一时是扑不灭的,便依照计划,往夫人的院子而来。 半路上,幻清听到一声‘走水了,走水了’的喊叫。 随后岳府众人喧喧闹闹,全都惊醒,有人急惶惶开始前去救火。 灭明早藏在夫人的院子当中,见幻清进来,正要行事,却听房内夫人问道:“怎么回事?外面吵嚷什么?” 原来外面的动静已惊动了夫人,丫鬟起身,点起灯来,回道:“夫人,外面应该是走水了。” 听夫人吩咐说:“呦,这可不得了。红桃儿,你快去看看,是哪里走了水。” 红桃儿领命,打开房门,刚刚走到院子当中,灭明便从身后一掌把她击晕,随后绑好,堵上嘴巴。 过了一会儿,二人听外面闹闹哄哄,无人顾及此处,又要进入房中,听夫人的声音问道:“杏儿,你去看看红桃,她怎么还不回来?” 那杏儿答应一声,走出门来,也被灭明打晕绑好。 幻清早已进入房内,看外间无人,掀开里间门帘,见一位娇艳女子批衣立在当地。 幻清健步过去,先伸手捂住她的嘴,轻声说:“别乱动,否则要你的命。”说着一手抽出明晃晃的匕首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夫人是南京陈家的小姐,自幼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个。那匕首发着寒光,就贴在她脸旁,生怕被它划伤,早吓破了胆。 灭明也来在房中,看陈夫人脸色惨白,对她说“你无须害怕,我们不要你的命,也不想伤你,只是来寻几个钱。” 陈夫人听完这话,才稍稍安定,幻清站在她身后,时刻防备,怕她一时乱了分寸,大喊大叫。 “说吧,值钱的东西都在哪里?”幻清又把匕首紧了紧,问道。 陈夫人就觉得脖子上面冰凉凉,似有血出来一般,赶紧说:“在那边柜子里。” 幻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个紫檀木的厢柜,上面坠着一把大铜锁,便问她:“钥匙呢?还不赶紧拿出来!”网首发 陈夫人战战兢兢,慢慢走到床前,从褥子底下拿出钥匙,幻清一把抢了过去,扔给师兄,自己仍在防备陈夫人乱喊乱叫。 灭明接住钥匙,打开柜子,见里面大小三个盒子,一一拿出,打开看了,都是些首饰,银元,银票之类,却没有那‘白玉小老鼠。更新最快的网 灭明便假意对幻清说:“她这里没有太值钱的东西,杀了她吧,咱们到二姨太那边去。” 幻清把匕首在陈夫人脖子上一蹭说:“这可怪不得我们。常言道花钱消灾,怪只怪你太寒酸,你死后可不要埋怨我们弟兄。”说完举起匕首,佯装要刺进她的胸膛。 陈夫人脸色早变,颤声说:“不要。有,有值钱的东西,两位大爷,饶命,你们要什么都给你们。” 幻清把眼睛一瞪,厉声说:“有值钱的,还不赶紧拿出来,别让我们不耐烦。” “您挪开那个柜子,后面有个夹壁墙。”陈夫人忙说。 陈夫人话音刚落,灭明已经挪开房中东侧的立柜,用手敲敲,还真是夹壁墙。 幻清把陈夫人押过来,吩咐她:“打开!” 陈夫人便在墙角一按,然后使劲推开夹壁墙,灭明探首来看,里面叠放着两个盒子。 依次拿出来打开,一个里面是满满的金锭,看样子不下20块。 另一个里面是银票,把银票拿开,底下是一个丝绸口袋,打开口袋,这才见到那块儿‘白玉小老鼠’。 灭明把那玉鼠拿在手上,暗道这便是传说中的佑鹿吗?在灯下仔细观瞧,又让幻清看过,那材质二人均觉前所未见,灭明这才收好。 再看银票时,足有18万龙洋。灭明鼻子一哼,问陈夫人:“岳擒豹经常标榜自己清廉,这些钱是怎么来的?” 陈夫人忙辩解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他家的分红,与我无关的,我只替他收着。” 灭明不想再废话,揣好银票,又拿上几块金锭,随即二人把陈夫人绑好,嘴也堵上了。 四下看看,见无有不妥,灭明和幻清使个眼色,二人走出房门。 外面两个丫鬟还在昏迷,听岳府一片喧闹的救火之声,师兄弟二人便趁乱溜之大吉了。 从后花园穿过,翻墙出得岳府,本应向西去客栈,但二人却故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找到那家规模颇大的客栈,灭明偷偷进去,把金锭悄然放在两个房间。 这里面住的一个是英国客商,一个是日本客商,原来灭明今天下午已经打探好,因此轻车熟路。 二人栽赃就绪,灭明对师弟幻清说:“我这就出城去了,咱们到师父那里再会。”于是师兄弟作别。 夏幻清坦然回到客栈,时间不久,听外面人喊马叫,有官兵前来查房,说要盘查逃犯,让众人配合。 幻清心道,还是师兄经验丰富,已经把该带走的都带离了这是非之地。可惜我不会水,这申州城,城墙虽高,但难不倒我,只是那护城河,我却过不去。 大约两刻钟后,外面有人敲门。幻清打开房门,两个公人站在门口说:“客官,我们奉命协查逃犯,请配合。” “你查逃犯可以,看看我可象逃犯不象?”幻清镇定自若,还和对方开着玩笑。 那两个公人只说:“我们只是奉命追查。”说完,让他把携带的物品全都拿出来。 “你这是协查逃犯吗?是在查找什么东西吧。”幻清说完,把自己的东西摆在桌上。 那两个公人过来看了一眼,而后说要搜身。夏幻清也让他们搜了,两个公人没有什么发现,又在床底下,墙角,房梁等处探查,最后打开又窗户查看,均不见异常,这才出来。 两个公人走后,夏幻清眼见天就要亮了,听外面依然乱乱烘烘,又过去一时,才逐渐平静下来。 晨光熹微,一片寂静,幻清开始休息。 直到天光大亮,夏幻清溜达出来,吃了点东西,才奔城门口而去。 远远的见城门处盘查仔细,夏幻清心想,幸好我身上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没事人一般催马过来。 到得近前,牵着马跟众人排队等侯检查。但见盘查的公人非常仔细,连根稻草都不放过。 好不容易轮到夏幻清,让他们仔细搜查之后,才出得城来,看时间,上午已经过去了大半儿。 夏幻清开始催马北行,走出约20里,日近中午,在路边寻了个饭店打尖。 幻清有意听听现下申州的情况,吃的很慢,不时饮上几杯。 听有人说:“咱们这里怎么还在抓盗贼,简直没完没了。我听闻河间的文庙已经落成,三天后,举行祭孔大典。相比之下,咱们申州却日发的人心不古,这是要滑落到山崖吗?” 夏幻清听说有祭祀孔子的典礼,便想着赶过去看一看,反正顺路,又不会耽误行程。 听一人说道:“掉进山崖是避免不了啦。我以后也不必为此操心,反正再向前走几步儿,就离开申州,也不用再怕那岳豹屠。期望朝廷治豹徒,靠不住,不管他杀多少人,朝廷都不会处理,因为他是为朝廷杀人。” “朝廷的事情,咱们也管不到。不过,我听说豹屠这次损失惨重,家底被扫荡一空了,真是大快人心。”有人接话说。 “哎!这也算不得什么?”有人叹气说,“民脂民膏嘛,只要豹屠在这知府的位置上,不出两三年,又都贪回去了,苦的永远是咱们穷苦百姓。” “此话不假,只有咱们最苦。不过,这次豹屠大怒,他夫人也惊吓过度,不知众位可有听说?”一人故作神秘的问大家。 5、茫茫人海-各自所求 “豹徒的夫人,乃大家闺秀,可惜了,嫁给这么个东西。”有人说:“我听闻,豹屠的夫人姓陈,她祖父曾出任过安徽巡抚,比他岳家有势力,豹徒多有仰仗。” 刚才问这问题的那人笑道:“说的不错。豹徒不堪,整日男男女女的厮混,陈夫人也懒得管他,只一味的喜好钱财。奈何她嫁给了豹屠,受到灾殃,这次虽然没有丧命,但难说将来能有个好结局。” 众人议论纷纷,不是骂岳擒豹就是骂方家,幻清听过一时,这才打马奔河间而来。中间休息一夜,第二日下午早早便到在了河间府。安顿好以后,来到新修的文庙之前,左右看上一看。 正在幻清为河间能有这样一座文庙而高兴的时候,听有人叫他。回头一瞧,见一人,不到四十岁年纪,身材高瘦,浓眉粗重,大气儒雅。 幻清认得那人,不由叫道:“普云先生。” 这普云乃爱新觉罗氏,大清皇族,夏幻清自幼识得,如今在这里相遇,颇为欣喜。 普云也笑道:“幻清贤弟。” 二人见礼后,普云对幻清讲起河间这座文庙,乃是他父亲捐资兴建。用了两年时间,现下终于落成,他这次过来,是奉父命来主持祭孔。 幻清恭喜普云说:“先生始终以振兴儒学为己任,现下又多了一座文庙,可喜可贺!” 普云又问幻清,这是去哪里。 幻清说回北京去,恰好路过河间,听闻文庙落成,特意前来观瞻,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先生。 普云便邀他后天一同祭孔。 幻清因为师命在身,必须早些回去,免得师父和师兄担心,所以对普云说这次行程紧张,不敢多做逗留,以后若在举行,一定前来参加。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普云见天色不早,当即让人备下酒菜,招待幻清。席间,幻清对普云提到申州的岳擒豹。 普云早知此人残忍,可是老太后赏识,谁能奈何于他。只好说:“岳擒豹虽然多行不义,家父对他也颇有微词,但眼下还得用他,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对了,我这次祭孔,岳擒豹还专门让人送来了贺礼。” 幻清想普云的父亲位居中枢,却也对岳擒豹无能为力,看来关键还在太后和皇帝,便不再提及此事。 普云看幻清已经长成,有意请他出来做事,便说:“幻清贤弟,愚兄再敬你一杯。” 幻清和他碰杯饮下,听普云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贤弟也该担些事情了吧。”更新最快的网 幻清明白普云的意思,只一笑说道:“多谢先生关爱。幻清眼下学艺未精,只想多多侍候在师父身侧。不过,小弟有一言,还是想对先生明言。” “贤弟这就见外了。我比你大着十几岁,算是看着你和我三弟、小妹他们一起长大,何况我们两家世代交好,有什么话,贤弟尽管讲来就是。”普云说。 这普云先生共有四兄妹,老大就是普云,老二叫青云,老三叫蔚云,小妹叫空云,幻清和蔚云、空云年纪相仿,都是发小。 今听普云提及,也不由感慨说:“时间过得好快,一转眼,我们几个已经长大,空云小妹也被指婚,悠悠岁月,想想小时候的事情,犹如昨日,依稀便在眼前。” 普云话中还是有着一丝惋惜,无奈的说:“空云没有选择,这都是命,谁叫她生在我们金家呢。” 幻清独自饮下一杯酒,说道:“不提这些啦,还是说说这大清吧,虽然我说的话,先生可能不爱听,但却是事实。依我看来,大清现下危机四伏,真如病入膏肓,先生当早做谋划。” “这可是玄一大师的看法?”普云吃惊的看着幻清。 “是我自己的感受,至于我师父如何看,恐怕也和我差不多。”幻清回答着,把酒满上。 普云遂问:“听闻玄一大师有通天之能,贤弟觉得,他是否会有助力呢?” 幻清哈哈一笑,端起酒来说:“兄长,先饮下这杯。” 普云知道幻清千杯不醉,自己能力有限,不宜再饮,便和幻清饮过杯中酒说:“贤弟酒量如海,愚兄可是陪不了你,贤弟请自便就是。” 幻清素知普云酒量不大,也就不再劝他。只自斟自饮,一边回答普云说:“虽然我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但却不能行逆天之举,那是会遭天谴的。” 讲到这里,幻清看了看普云,心说你们父子为了大清,也算鞠躬尽瘁了,只是难以回天,便有意相劝:“对大清而言,做为执政者,貌似口含天宪,其实也逃不脱顺势则兴,逆势则亡的命运。这只是我的认知,或者先生回北京后,抽时间去拜见我师父,当面向他请教,岂不更好。” 普云想想也对,遂决心登门拜见玄一大师。二人随后论及儒学发展,只到夜色深沉,才散。 这一日,夏幻清回到北京,来在师父玄一这里,见师兄灭明已经侍立在侧。 幻清给师父行过礼,玄一夸奖他两句,手里拿着那只‘白玉小老鼠’,来回抚弄着说:“这佑鹿之奇,两日来,为师一直参详不透,看来也是与它无缘。” 说着,转身把那‘白玉小老鼠’递给灭明,又道:“你在我身边已经二十年,这佑鹿你带上吧。望你仔细研究,如能探明它的蹊跷,将来看望为师的时候,把那蹊跷告知为师。以后若没有特殊事情,不要来找我,自己去这世上立一番事业,才不枉为师教导你一场。你我都不必留恋相伴,天命让你去做一件大事,你去做即可,不必顾念为师。” 灭明听完,含泪拜别师父。 幻清和师兄相处已有两年,兄弟感情深厚,跟过来送别灭明,见有一人等在灭明房中,正是那日在申州见过的大饼脸。 灭明便给幻清介绍说:“此人名叫赵柄东,愿意和我同去承德,创立黄龙会,一起替天行道。” 幻清知赵柄东是条汉子,对二人说:“祝你们诸事顺利,如此乱世,大道难行,也许这才是一条行道之路。” 赵柄东一张大饼脸上带着微笑说:“生逢乱世,更应该有所作为。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若不能提三尺剑斩妖除魔,岂不枉过一生。” 大饼脸说到此处,幻清没有动容,他却已被自己感动,又道:“我赵柄东才疏学浅,不能自己成就大事,只愿终生追随灭明先生,替天行道,匡扶正义。” 幻清又赞颂赵柄东几句,灭明这才辞别师弟,带着赵柄东回老家承德去了。 自灭明走后,幻清日夜陪伴师父。 这日,幻清服侍玄一坐在院子当中,吹着春风,听师父讲当下局势。 玄一刚讲过一段,有普云如约来访,幻清急忙请进,一边说:“我师父正在等先生,快里边请!” 普云进来见过玄一,玄一看他将到不惑之年,正意气风发。 寒暄过后,才对普云说:“上次你送来的岩茶味道醇厚,我很是喜欢,多谢阁下费心。今日,我便借花献佛,用这茶来招待阁下。” 普云听后,粗-黑的眼眉微微上扬,嘴角浮着不自觉的笑容说:“大师客气,只要您喜欢就好。”说完,呷了一口,慢慢回味,而后放下茶杯,开始把话引入正题说:“大师,您看这人间,到处生机勃勃,看来是我大清国运兴隆,才显出这一派升平的气象。” 玄一看普云颇为自豪,似有志得意满之状,放下手中杯,拿起旁边的水烟吸了一口,慢悠悠吐出一串烟圈儿说:“我只管饮茶吸烟,大清的国运对我来说,比这浮烟还要轻。”说着用手指了指正在向上飘散的烟圈儿。 玄一颇有儿戏之意,且抱着自得其乐,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普云对此很是不解,就问玄一:“先生何出此言,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国运关乎每一个人,先生怎说的如此轻巧?” 玄一却淡然说道:“老朽自跟随文正公剿灭洪杨之后,又是三十年过去,我已老迈,说话已经不知分寸了,还请阁下不要见怪。但老朽有一事不明,想问问阁下,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还是你爱新觉罗的天下?” 6、茫茫人海-风水 玄一为大清立过功勋,最后却不受封赏,普云心中很是赞赏。 但玄一任意随性,独自逍遥,于此普云却并敢不恭维;他认为大丈夫就当为国效力,岂能顾自独善其身。 今听玄一问他天下是谁的,普云随即想到自从大清入关,定鼎九州,无限江山,尽归了皇图。 于是,豪迈地说:“自祖宗入关以来,满汉一家,当然是天下人的天下了。” 玄一听后,捻着长须,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慢慢的问普云:“阁下这么认为,情有可原。但天下人未必这么认为,阁下又能奈何!” 玄一话中有话,普云担心他不尽肺腑之言,便拱手说:“家父对先生向来敬佩,今天特意吩咐我来聆听先生教诲,还望先生不要顾忌,多多指教,在下定铭感肺腑。” 玄一听他言语,已知他的疑问,抬眼看了看天上缓缓飘动的白云,用手指着空中问他:“你来看,这天上的云因何而动?” 普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三朵白云首尾接连在一处,正在慢慢移动,形如一根巨大的莲藕,被无形的手在天上拖动。 此时恰有微风吹来,院中槐花飘落,普云便随口说:“风吹云动。” “好一个风吹云动。”玄一随即又问,“风从何起?令尊居天下中枢,却驱不动天下这个大车轮,原因何在?” 普云思考良久,不解的说:“风从四面八方起。向来人事复杂,政事复杂,家父也常感力不从心。” 玄一见普云神情有变,已经不似先前的志得意满,呵呵一笑,忽正色道:“轮轴不能驱动车轮,因为力不在车轴,而在拉车的马,马还要听从驾车的指挥。 而今驾车的是谁,拉车的又是谁? 这些人才是风,时时吹动这天下。 而天下人恰恰是风下的草,风过草必偃,只看风往哪边吹,他们便往哪边倒。” 普云怎不知‘墙头草,随风倒’,可面对悠悠众生,浑浑噩噩,普云岂能甘心。 便问玄一:“草虽然只随风而倒,却不知为何而倒,但草年年丛生,不也是仰赖天地造化之功,风雨润泽之恩吗?” “此言不假。但推理到朝廷和民众则不然,先有天地而后草能生,所谓天地供养恩泽了小草,小草是索取者。 但民众却不是朝廷所生,须知先有民众而后有朝廷,且朝廷依靠民众供养,因此而论,民众是天地,朝廷才是草。 千万不要说朝廷恩泽四海的话,能少向民众索要供养就很不错了,如今民众这片土地贫瘠,朝廷的荒草又想无度生长,巧取豪夺,民众如何供养?” 玄一说到此处,似有不满之状。 普云不由惊悸,他的观念被玄一颠倒,就像翻了个儿。 过了一会才说:“大师所言,让在下震撼,多谢大师指点。但幸亏祖宗遗训‘永不加赋’,想来民众这片土地能长久休养生息,不会贫瘠。” 玄一这才一笑说:“永不加赋,固然是好。但对于你所关心的社稷而言,重点却不在这里。 所谓保社稷者,无非兵也。 自古以来,乱社稷的,大多来自于内,所以车轴才难当。 比如尊父,难道不须听从别人的指挥?雄鸡报晓,天未必亮。” 玄一已经在讽刺圣母皇太后,说她牝鸡司晨。 普云不好再多加言语,静静的听玄一接着说:“拉车的太多,能否形成合力?东西南北风,自然不会一致。 何况天下人吃自己的饭,求自己的富贵,管他车是谁的,要往哪里去? 而今大家各怀私心,邀功争利者遍布庙堂。 大清这辆车如何,关心者实在寥寥,上自王公大臣,下至州县小吏,都恨不得从车上多捞些东西,有谁把车的好坏放在心上?” 是啊,谁把大清的好坏放到心上? 普云不由心痛,而今八旗子弟尽皆纨绔,腐化堕落成瘾;各级官吏普遍贪污,欺上瞒下成风。 想到这些,普云情绪有些失望的说:“大清是亿万人的大清,为何那么多人麻木不仁,毫不关心,却只顾中饱私囊。” 玄一笑道:“阁下好生痴迷。 外有猛虎窥视,内有水可覆舟,当今之世,几人能知? 极尽享乐者多多,居安思危者寥寥。 这大清是谁的,不是你说了算,关键是大家认为它是谁的。 大清只是一个机构而已,所谓的国,不就是宗庙社稷吗? 宗庙之中是你爱新觉罗的先人,朝堂之上是你爱心觉罗的奴才,我来问你,除却缴纳赋税,还有什么是百姓的? 朝廷和各级官吏好不好,坏不坏,又与百姓何干? 他们恨洋人,恨官吏,眼下还不知道恨朝廷,一旦他们恨你大清朝廷,想换个机构来收取赋税时,你的大清将何去何从?” 玄一这一番话,让普云想到,现在朝廷认为英美只为通商,不谋土地,从而武备松弛,军费为修建园子挪用,太后麻木,其他人也麻木。 民众恨透了官僚,然而官僚却日益作威作福,丝毫不知体恤百姓。 普云因此对众人颇有失望,故而忍不住又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大清不兴,各级官员和民众如何兴?大家只关心自己利益,都在中饱私囊,这个道理怎么就是不懂?” 玄一见他并未在意自己所说‘猛虎窥视、水可覆舟’,却用天下兴亡的责任来指责官员和民众不关心国事。 便说:“阁下可知,什么叫天下?什么叫天下兴亡?亿万民众才是天下,只要有他们在,天下就不会亡,会亡的也只是朝廷而已。 顾炎武曾讲,保国者,其君其臣,百姓既不是君,也不是臣,你们的大清朝廷,谁来保? 当初的大明朝廷,谁来保? 大清与大明,与我何干,与百姓何干? 朝堂之上是朱姓还是爱新觉罗,对百姓而言,有何区别? 再说说天下兴,无非是民众兴,而民众兴不兴与大清兴不兴,到底谁先谁后呢? 请问阁下,可否记得‘民不足,君孰与足’?” 普云听了玄一大师的话,已有所领悟,对玄一说:“多谢先生教诲。” 玄一轻轻摆了摆手说:“你爱大清太切,难免不为情感所累,所谓当局者迷。” 正在玄一大师和普云讲到当局者迷的时候,幻清来前禀告玄说:“师父,门外有秦百里求见。” 玄一听罢,略一沉吟,对普云说:“这人是第三次来了,今天咱们一起看看,到底这天下人最关心的是什么?” 夏幻清把秦百里让了进来。 普云看秦百里有五十多岁年纪,中等身材,一副乡下富户的打扮。 这秦百里的祖上,原是旗人,乾隆年间出旗为民后,在京南世代务农。 到同治年间,因族中人丁日多,秦百里只分得40亩薄田。 依靠祖上留下的这些土地,他家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也还过得去。 无奈他有四个儿子:秦向东、秦向西、秦向南、秦向北,而且随着孩子们的长大花费越来越多。网首发 秦百里想着将来自己一死,四个儿子每人分不到10亩田地,孙辈恐怕就要沦为佃户,真是愧对祖宗。 为改变秦家的运数,振兴家业,秦百里仔细思量后,做下一个决定—迁坟。 自从年初他生出这个想法,已经陆续找了几拨人,四处查看风水,欲寻找一块宝地。 可三个月过去,却没有寻到一块中意之地。 正郁闷时,想起京西有一位大师,法号‘玄一’,是个难得的高人,就备好厚礼来访。 只是玄一行踪不定,或是有意相避,他连续来过三次,这才赶上玄一召见。 秦百里风尘仆仆而来,只为求个富贵,玄一大师起初不愿答应,开始婉言谢绝。 奈何秦百里执着无比,再三恳求。 玄一时心软,叫过弟子夏幻清,让他占上一卦,得的是个“泰”卦。 看过卦象,玄一暗道,该当我与你有些瓜葛,便对秦百里说:“这坟址我可以帮你选,保证你迁坟以后,年内就会发达起来。 但你秦家运当衰落,我为你们转运,是逆天数而行。 可怜两个月后,我必因此而双目失明,到时候贵府须以长辈之礼待我,为我养老送终。” 秦百里只愿寻得风水宝地,保秦家家业兴旺,便对天发誓说,今后玄一大师便是秦家的衣食父母,全家上下必以长辈之礼相待。 玄一见秦百里信誓旦旦,就让秦家准备驴车一辆,明天前来接他。 待夏灭明送走秦百里,玄一对普云说:“阁下看到了吧,天下人最关心的乃自身富贵!阁下快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普云再次深施一礼,最后问道:“这里没有外人,敢请先生明言,我大清的运数如何?” 玄一道:“天意难测,大清运数尚可期,只怕命数已然无多。 阁下熟读经史,当知道前明从天启到崇祯吊死景山,也不过二十几年。 崇祯刚登基时,也曾雄心勃勃,立志中兴大明,那时可曾想到一朝覆灭? 阁下请听老朽一言,天命不可违,凡事切莫逆天而行,招来天怒人怨。” 说完便让弟子幻清送客,普云只好告辞。 望着普云离去的背影,玄一朗声诵了一句:“刀枪自古无情意,惨烈人间换帝王。” 7、茫茫人海-逆天斩蛇 第二天,秦百里便早早带人来接玄一大师。 到了京南之后,玄一由弟子夏幻清陪着,慢悠悠转了三天,终于在长春湖北面为秦家选出一块儿地来。 这长春湖占地足有千倾,岸边各种草木丰茂,当初每到春夏之日,便有百鸟云集,曾经是个绝好的秀丽之所。 但十年前这里却起了变化,不知从哪里降落一条怪蛇,从此再没人敢靠近长春湖周围。 当地百姓纷纷传言,大蛇脖子上有长毛,叫声有时似猪嚎,有时似枭鸣,且贪吃无厌。 人们常常不知大蛇从何处冒出,便遭了它的毒害。 又说那大蛇会变化,有时化做慈祥老者,有时化做斑斓猛虎,有时化做顽皮猿猴,及至吃人时,瞬间囫囵吞入,血迹不见,尸骨无存,让人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这怪蛇把一个美丽的长春湖搅得生息全无,只剩下无尽荒凉,也早闹得远近人人胆战心惊,别说去那里起坟,连走路都得远远避开。 玄一见秦百里为难,心中知道原因,便对他说:“如今春暖花开,那条大蛇已经出动,正是寻它的好时节。三日之内,我必将它擒杀,你尽管准备迁坟一事,不要耽搁。” 秦百里于是连连称谢。 玄一做了两天准备,第三日,天刚蒙蒙亮,师徒二人便来在了长春湖畔。此时,晨光熹微,湖水平静,一片白亮。 幻清看四下草木疯长,却不见乌鸦狐狸踪迹,暗道,真是一片死寂之所。 玄一寻了一处站定,解下腰间佩剑,左手持了,脚下迈着八卦方位,嘴中似是念念有词。 过不过时,但听一阵嗤嗤之声传来,玄一便停住脚步,一剑朝天,立在当地,呆若木鸡。 幻清知道师父已经运起幻术,仔细在一旁观看,只见那平静的湖面上,忽然水声大作,波浪翻滚,似是一条水下之船从远处行来,击得水花飞起来两丈多高。 幻清不由心下战栗,抽出宝剑,紧紧握了,兀自觉得两腿发抖。 湖水突然从中间分开,再看湖中,一条大蛇正盘在那里,吐着一米长的蛇信,张着血盆大口,脖颈之上,覆盖着两尺长的黑毛。 再看玄一,仍然一动不动,那大蛇突然一声长啸,犹如野猪嚎叫,幻清登时吓了一跳,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蛇吼。 此时,那大蛇冲上岸来,盘在玄一身前,低头看着玄一。 幻清真怕它一口下去,便吞了师父,正要伸手拉师父后退,却听那大蛇口吐人言:“玄一,你如何非要找我麻烦?这次拘我前来,到底何事?” 玄一仍是一动不动,只微笑说道:“你在此祸乱世人,我焉能不管。拘你前来,便是要解决此事。” “那又如何?”大蛇问道。 “你祸害深重,如不悬崖勒马,我今日便收了你的魂魄,让你再不得为非作歹。”玄一用剑一指那大蛇。 那大蛇如枭鸣一般的笑了几声,说道:“玄一,我尚有一百五十年的阳寿,我若不食生灵,便无法存活,此乃天道,你敢逆天而行吗?” 玄一凛然说道:“天生万物,此乃化育之功。你已得两百年阳寿,修炼出一身邪术,还要贪得无厌,欺心独霸人间,当我不知道吗?” “你知道便怎样?这天下,难道非得是爱新觉罗的天下?我因何就不能取得?”大蛇厉声问道。 玄一把手中长剑一挥,但见十丈之内,草木尽皆倒伏,那大蛇看了,似有些害怕,气势不象刚才那样,蛇头低下了许多。 听玄一说道:“天下从来就不是谁的天下,爱新觉罗算什么,不过沐猴而冠,装模作样的立于庙堂之上。但既然已成事实,贸然改变,必然祸及黎民,也就懒得理会他们。” “好啊,大师所言,岂不正合我意。大师不愿理会无道的朝廷。正好我愿意理会,以替天行道,造福亿万百姓,岂不两全。”大蛇语气和缓的说道。 “造福亿万百姓?你说的倒是好听,百姓从来就不需要谁来造福,只要没人祸害,百姓自然平安快乐。听我一言,随我走吧,保你享尽天年。”玄一劝道。 那大蛇听后,又立起头来,向天长啸了三声,只震得湖中水花四起,幻清但觉耳鼓生疼,忙弃剑捂住了双耳。 大蛇啸过之后,说道:“大师说笑了,我志坚如磐石,必不会改,大师请回吧,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倘若大师非要逆天而行,伤我肉身,恐必遭天谴。” 幻清见大蛇执迷,心中发恨,再看玄一,头顶云气升腾,手中长剑一立,说道:“看来,再也无须多言。你既然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为了天下百姓,即便逆天,今日,我也要斩你。” 玄一知道多说无用,如被大蛇走脱,再要寻它,还要费些力气,于是手中长剑圈转,瞬间飞出一道光圈,向着大蛇套来。 那大蛇一个躲闪不及,光圈正锁在了它的脖颈之上,勒得刚硬的长毛嘎嘎直响。 大蛇受制,突然身子用力,向天窜了上去,一下腾起有十丈多高,在空中旋转翻滚。 幻清看套在它脖子上的光圈越来越淡,知道师父法力就要被它化解。 再看玄一,接连在地上做了五个跳跃,似在弹簧床上蹦跃一般,每落地跃起一次,身形便高五丈,五次过后,已经到在二十五丈的高空。 玄一这一次落下时,却是头下脚上,只见他衣袖带风,长发长须随风飘上,气势甚是凌厉,直向大蛇冲来。 一转眼间,玄一手中长剑向下辟出,那大蛇正在盘旋,尚未落地,在空中连连翻滚,躲开了玄一的剑气。 玄一一击不中,长剑疾出,但见五个光圈,分白、青、黑、红、黄五色,秉金木水火土之力,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直奔大蛇圈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好一个五行剑气。”大蛇见状不妙,高喊一声,迅速摇头摆尾,接连躲开了白、青、红三个光圈,但黑色光圈却一个躲避不及,束在了大蛇的脖颈之上,随即黄色光圈又至,从中间束住了大蛇的腰身。 那大蛇受制,再不能于空中盘旋,径直向东方游去,一面狞笑道:“玄一,区区五行剑气,能奈我何?” 幻清在一旁看的不免惊呼,师父玄一的五行剑,威力无穷,能困万物,这大蛇竟然还能游走,也真是了得。 玄一身形已经落地,看那大蛇要逃,左手在身前一划,右手长剑飞出。不见那长剑如何在空中运行,却突然出现在大蛇的面前,那大蛇左右躲避不及,只得迅速落地。 宝剑再次从空中消失,但见玄一已经执剑而立。 那大蛇腰身被制,落地后,因为不能盘卧,只好气呼呼的伏在地上,怒问玄一道:“没想到,你还练会了混元剑法,不过你也休想伤我。” 幻清以为那大蛇不知好歹,怒道:“你这畜生,休要狂妄。我师父的混元剑,能瞬息而至,有神出鬼没之功,要伤你也早伤了。因我师父慈悲为怀,只要你改邪归正,随我师父去修行,我师父自然不会伤你。” “嘎嘎嘎嘎……”那大蛇陡然笑了起来,就象一直老鸭子在叫,用极其刺耳的声音说道,“幻清,休要大言不惭,你师父要收我,法力还差的远。我两百年修行,你以为是儿戏吗?” 玄一笑道:“这混元剑的确杀你不得,但擒你却是管用。眼下我要用无极剑让你的元神归入混沌,只因你贪心不足,妄图吞天,休怪我无情,到时候,你肉身不在,孤魂游荡千年,受尽风雷之苦,后悔可就晚了。” 大蛇听后,仍是狰狞而笑。这一次,它的笑声直如夜枭鸣叫,又似野猪长嚎,听的幻清恶心的只想狂吐一番。 大蛇笑过之后,说道:“玄一,就算你学会了无极剑,能化万物灵魂再入混沌,但今天,你也只能伤我的原身,又岂能伤我的元神,我劝你不要执迷,赶紧放我离去,也许我会念你慈悲,少些杀生。” 玄一冷笑道:“你冷血无情,到了现在,还是贪欲满腹,妄想着在亿万人之上,作威作福。更可恨的是,你勾结东瀛,要亡我华夏文明,刨我华夏祖坟,我岂能容你!” 话说到这里,玄一宝剑送出,正斩在那大蛇的脖颈之上,但见鲜血就像从高压水枪射出的一般,滋滋不断地喷薄而出,那大蛇几经翻滚,过了有半个时辰,最后才不见了动静。 看师父斩蛇成功,幻清忙过来说:“师父,大蛇已经死了。” 却见玄一毫无反应,似入定一般,口不能言。幻清仔细看师父,明白他已离魂而去,忙仗剑守卫,静待师父灵魂归来,一边暗想:‘这大蛇的元神果然逃走了,不知师父能否将其收来。’ 直到太阳高高升起,湖中霞光万道,阳光照着大蛇,鲜血犹自流淌。 幻清看四下,了无生气,心中不免有些愤怒,这大蛇因何痴心妄想,非要取爱新觉罗而代之?权力的诱惑,不仅人抵御不住,没想到,竟然连蛇也如此痴迷。 又过了约一刻钟,忽听玄一长吁一口气,幻清知道师父已经归来,忙问:“师父,您还好吧?” 玄一叹息一声:“哎,不想我费劲心力,一番折腾,假借着秦家迁坟,来斩此蛇,却不想还是被他的元神逃脱了。” “哦,师父不必心急,待来日,咱们再寻它,收了它的元神便是。”幻清劝慰道。 “难了。这一次,功不能成,看来,是天不亡它。”玄一说道,“好在它失去原身,消除了一半儿的灵力,就算它想祸乱天下,也得再等上三十年。” “三十年,师父有足够的时间将它收来。”幻清信心十足的说。 “呵呵,这可未必,师父老了,只能尽力而为,一切听从天命吧。”玄一说完,又吩咐幻清:“你去把秦家人叫来,让他们看看大蛇已死,好安心在此处立坟。” 夏幻清领受师父之命,便来通知秦家,说大蛇已被他师父斩杀,请秦家人前去观瞧。 8、茫茫人海-盲而复明 夏幻清领受师父之命,来通知秦家,大蛇已被我师父斩杀,请秦家人前去观瞧。 众人听了,无不将信将疑,都想一探究竟,于是随幻清到在湖边荒地。 远远的,大家便瞧见了玄一,只见他腰悬佩剑,站在长春湖畔,宽阔的袍袖鼓起,花白的长须随风,飘飘乎若羽化而登仙。 众人靠近前来,低头看玄一脚下,一条九米九长的大蛇躺在那里,不由个个心惊肉跳。相互壮着胆子,才敢慢慢上前,仔细观瞧,见那蛇约有碗口粗细,黑质而白章,头顶红冠,脖子上的鬃毛有半尺多长,蛇头已被斩断,鲜血流入草丛,殷红一片,尚自未干。 过了多时,大家才从惊诧转为兴奋。 知道那蛇已死,以后再也无须害怕,人人欢呼雀跃。 就在众人高兴喧嚣之时,玄一悄声对秦百里说:“此蛇非同一般,它还有150年的阳寿。虽然我用幻术暂时把它制住,但它会逐步复苏,40年后谁也无法压制。不过请你放心,50年内,你秦家四房都将无虞,且家运兴旺。但你须牢牢记得,将来告诉儿孙,50年后一定要再次迁坟。新坟要迁往东南方向20里,倘若如此,包你秦家6代兴盛,再以后的事情,非人力所能测度。” 秦百里牢牢记下玄一的话。 一家人忙活三日,在长春湖边立起新坟。 之后的事情,都不出玄一所料,秦家好运接连而至。年关还没到来,秦百里便发了一笔意外之财; 待得来年,秦向东在亲王那里谋得好差事,秦向西经商生意兴隆,秦向南乡试中举,秦向北留在家中帮着秦百里主事。 秦家一派兴旺,但也正如玄一最初说的,在帮秦家看完风水之后,不到两个月,他双目果然失明。 秦百里严守当初约定,对玄一犹如再生父母,礼敬有加,除派专人伺候以外,但凡玄一提出任何要求,无不允诺。更新最快的网 这样3年过去,秦百里天年已尽,在1897年离世。 新掌家的秦向东因不像他父亲那样嘘寒问暖,玄一便经常对他冷言冷语,导致秦家人对玄一日渐疏远。 嫌隙一旦生起,就会越来越相互看不顺眼。 1897年冬天的一日,玄一又说秦家四位不肖子孙忘恩负义。 秦家人在一怒之下,撤掉专门伺候玄一的下人。 玄一便来找秦家理论,不想在秦向西的撺掇下,秦向东竟命人将玄一这个盲人赶出门去。 玄一冷笑而出,对秦家人说:“你们忘恩负义,必遭天谴。不出一年,你们定将败落,到时我虽不能眼见,也必留在京南,亲耳听你们的凄惨。”而后,玄一扶杖离开了秦家。 说来奇怪,秦家的事情,又被玄一言中,先是秦向东在王府做事受牵连,遭了牢狱; 刚过完年,正月还没结束,秦家钱庄无端被挤兑,内囊尽丧,加上各地买卖失了主顾,纷纷冷清,秦家竟然在半年内就由原来的红红火火转向了落拓。 为了翻转局势,救出狱中的大哥,秦向西、秦向南、秦向北兄弟三人,决定向玄一负荆请罪、再次问计。 1898年初春的某日,秦家除秦向东尚在牢狱之中,不能行动外,其他三兄弟一起来到玄一住处请罪。 秦向西亲自上前,扣开院门,夏幻清开门出来,问三人道:“各位来此何干?” 秦向西赶忙上前说:“幻清先生,秦向西携三弟四弟前来向玄一大师请罪,烦劳代为通禀。” 夏幻清听完,对三兄弟说:“请梢等,容我回禀师父。” 等不多时,夏幻清返回说:“家师吩咐,他不见秦家人,几位请回吧。”说完便关上院门。 三兄弟想到大哥还在狱中,事事都不顺利,难道眼睁睁看着家破人亡? 三人别无他法,只得跪在门外,说玄一大师若不见他们,他们宁愿跪死在这里。 从早晨一直到中午,三人跪在门外百般哭诉哀求,玄一大师才又发了慈悲,让夏幻清把他们叫进来。 三人为表诚意,以膝走路,进入房门。 “罢了。”玄一听他们不停的跪求原谅,便长叹一声:“幻清,帮为师起一卦。” 夏幻清听到玄一吩咐,随即答应:“是,徒儿遵命。”拿过蓍草,占了一卦,乃是‘师’卦。 玄一听后,把手中木杖轻轻往地上一插说:“你们都起来吧。” 三兄弟见那木杖约两米多长,被他轻轻一插,竟然进入地里三尺有余,心中更是惊佩。 三人叩头起身,垂手侍立。 玄一对他们说:“你们想要转运,只有一个办法,怕你们为难呐。” 秦向西忙说:“无论什么事,只要先生说出来,千难万难,我们也尽力去做。” 玄一听他语意坚决,就说:“先时你们无情无义,招来天怒,须知这是因果报应。” 三人都悔不当初,连连自责,玄一这才说:“你们父亲的棺木底下,有一洼黑水,须把他的坟起开,将黑水用盆装来给我,待我洗过双眼,七天后复明,你们即可转危为安。” 秦家商量妥当,小心起开父亲秦百里的坟,正如玄一大师所言,棺木之下积着一洼黑水,赶紧用盆装好,恭恭敬敬的给玄一端来。 玄一让人拿出红白两条毛巾,先用红色的蘸黑水净手,又用白色的蘸黑水洗了双眼。 说来奇怪,当玄一的眼睛缓缓睁开时,那如死鱼般的眼珠竟然逐渐变得明亮起来,一顿饭的功夫,屋内的一切他已能看得清清楚楚。 玄一能在室内见物后,吩咐秦家人先回,等上七日,再来看他的眼睛,如果能到室外去见天日,秦家自会万事大吉。 三兄弟听后,满怀希望的回家去等待。 转眼七天过去,秦向西等人一大早便前来拜望,见玄一的两眼已然能在室外见物,无不高兴异常。 秦向西早命人备了轿来,兄弟三人跪地相请,说今天一定要亲自将玄一抬回家中,从此象对待父亲一般侍奉,只希望他万毋推辞。 玄一听完捻须而笑说:“你们先回,两个月后再来接我,我还有事情未了,须在这里暂住几日。” 三兄弟叩头而去,七天后,有人报信说秦向东已经被平反,不仅出了大狱,还被推荐去户部任职。 秦家上下无不欢喜,等着迎接秦向东回家庆贺,更是纳罕玄一大师的神机莫测。 不到一个月,秦向东的新任命下来,擢升为户部山东清吏司主管;秦向西的生意也渐有起色,秦家又开始走向兴隆。 这日,玄一正在闭目养神,听夏幻清说,门外有陆世隆大人来访。 9、茫茫人海-玄一避世 陆世隆乃河间人氏,已然年过五旬,其祖上自康熙朝开始,历代为官。 陆世隆的父亲与普云之父交好,在围攻捻军和洋务运动时颇有功勋,出任过保定知府。 陆世隆昨日被任命为河间知府,因受普云之托,离京赴任以前,特来拜望玄一。 玄一闻报,忙让夏幻清把客人请进来,宾主一番客套。 陆世隆对玄一和秦家的故事已有耳闻,便向玄一道贺说:“听闻先生双眼复明,真是可喜可贺。” 玄一微微一笑,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什么是瞎什么是明?没有明就没有瞎,没有瞎就没有明。是亦彼也,彼亦是也。” 陆世隆看了看玄一,见他身材瘦弱,自有一番风骨,而玄一对秦家之事如观手掌,对世事又洞若观火,便赞叹道:“先生学识高深,看人看事真是透彻啊。” 玄一笑道:“看得透彻,实不敢当。常言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对于看人,我向来以为,人大体分为两类总不会错的。” 陆世隆想他必有独到见解,拱手说:“先生可否详细讲讲,在下愿闻其祥。” 玄一接着说:“每个人在出生之时,都会得一股先天之气,这先天之气又分‘正气’和‘邪气’,天生得了正气多的是一类人,天生得了邪气多的又是一类人。如果一个人天生得来的邪气很多,即便他父母是仁人志士,他也会是个奸邪之徒;如果一个人天生得来的正气很多,即便生在污泥之中,他也会出淤泥而不染。我观陆大人,便是一身正气。”网首发 陆世隆哈哈一笑说:“先生说我一身正气,在下惭愧,惭愧啊。刚才听先生所说,受益匪浅。只是不知如何才能感知正气和邪气?如何去应对正气和邪气呢?还望先生赐教。” 玄一笑道:“有阴阳才有万物,唯有冲气能使阴阳在律动之中调和,从而万物和谐共生。而我处在正邪之间,遇正气不足,我补以正气;遇邪气太盛,我以正相消;遇正气太刚,我化以柔气;遇邪气太锐,我锉以罡气。如此我用虚气感应万事与众人,用虚气应对万事与众人,就会无往而不利。” 陆世隆听的连连点头,说道:“多谢大师教诲。在下奔波大半生,所见人与物,往往在‘过和不及’两端偏执,哪里知道任何运势走到极端必会反转。任何事情做到极端必然无功,所以正不能极正,邪不能极邪,可惜世人多痴,往往追求极致。如大师这般处在虚中,无善无恶,不正不邪,以虚待实,世上有几人能够做到?” 玄一说道:“世人多贪婪,有的执著功名,有的执著财富,有的执著美色,有的执著生命,终生奔忙,似车轮转动,无法停止。这人心如车轴,功名利禄是轮辐,唯有跳到车轮之外,才不会为世俗所累。” 陆世隆一生为了功名,正如车轮一般转动不休,何曾有过片刻停歇,听了玄一所言,喟然而叹:“正如先生所说,陆某其实也是个执著的人。” 玄一说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难哪,难哪!” 陆世隆问道:“在下身在其中,时常感到处处艰难,能否算作‘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呢?” 玄一说:“求仁而得仁。既然求的是践行心中的大道,做了该做的事,便是成功。至于世俗之累,人所难免。须知心若脱俗,便无所累。” 玄一仙风道骨,见识非凡,陆世隆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玄一也对陆世隆能在纷繁芜杂之中,想有所作为的忧国忧民之心感到佩服。 二人话语投机,彻夜畅谈,直到东方见晓,陆世隆便邀玄一与他同赴河间,玄一欣然同意。 于是未等秦家人来接,玄一便提笔挥毫,给秦家人留下了一段话,随后走了。更新最快的网 这段话是:‘天生万物,无声无息。振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人行万事,仰合天文,俯合地理。精气为物,游魂为变,道济天下,故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玄一随陆世隆到了河间,陆家在河间乃是头等大户,家中田地有十万亩,房屋几百间。陆世隆还专门划出一处院落供玄一和夏幻清师徒居住,玄一从此便开始在河间清修。 七天过去,这日下午,玄一正在给幻清讲解幻术的由来,门外有人来访。 夏幻清开门见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邋遢老者,蓬头垢面,头大如斗,认的此人是华盖。 只是他这次一反过去的样子,竟然畜起了头发,乱蓬蓬的披散着,活像一头老年雄师。 幻清忙把他让到师父这边。 落座后,幻清给华盖上了酒,他知道华盖向来只饮酒不饮茶,故而每日醉醺醺的,一身酒气传的老远。 华盖不修边幅,不拘礼节,先大口喝了三杯酒,然后问玄一说:“大师这次来河间,是要甘老于此吗?” 玄一说:“正是,我已经是无所作为之身,能老死于安静之所,也是幸运。” 华盖又问玄一:“大师放走的那条大蛇,对它可有了拘押之法?” 玄一摇头说:“我正为此事忧心,却始终无法破解。” 华盖哈哈笑道:“大师慈悲,何故瞒我,我看大师这几日灵魂夜夜出壳而去,定是在追踪那条大蛇。” 玄一听后,一笑说:“看来还是瞒不住先生。刚才故意隐瞒,是我的错。” “可惜我没有大师的道行,只能借助酒力,才能勉强让灵魂出来游走,哪向大师那么来去自-由。否则,我倒愿助大师一臂之力,把那大蛇根除掉。”华盖说道。 玄一谢道:“多谢先生费心。其实似先生这样才是正好,我则是过犹不及,所以先生才能逍遥于世,而我竟然犯下大罪,实在惭愧!将来我自会入地狱,去受那熬煎。” 华盖咕嘟嘟的拿起酒壶干脆灌下几大口,而后才说:“痛快!大师说什么地狱熬煎,其实这人世何尝不是个大地狱,唯有超脱者例外。所以将来下地狱和上天堂也没甚分别,还是取决于自己。” 幻清在一旁仔细听着,心想华盖这一番话倒是直指要害。 玄一也陪他饮了几杯,知道华盖向来直言直语,玄一也不客气的又说:“先生今番来的正好,愚兄尚有一事相托。我这里有三百字箴言一篇,是我毕生心血,有缘者得此,可承我幻术,因我的两个弟子都与幻术无缘,希望先生将来把他传于有缘之人。” 而后,命幻清打开箱子,将一本〈幻术箴言〉拿给华盖。 华盖接过,放入怀中说:“大师放心,我定访得有缘人传之后世,不使幻术泯灭。” 玄一放下心来,连连和华盖痛饮,很快华盖便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的离去了。 天下事风云变幻,自从玄一和弟子夏幻清到了河间府,没出两个月,经过几年沉浮,年届四十的普云也避居到河间文庙之中,时常前去拜访玄一。从此以后,河间时有高人往来。 普云和夏幻清都出自京城名门,两家乃是世交,因着这层关系,幻清也成了文庙的常客。 在这河间府内,还住着一户李姓人家,有伯仲叔季兄弟四人,其中老大李伯南最是痴心儒学,与普云素来交厚。 自从普云避居河间,李伯南闲来无事便到文庙之中去见普云,一来二去,和幻清也逐渐熟识起来。 李伯南见幻清二十出头年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想到18岁的妻妹尚未婚配,有意撮合二人,只在等待一个机会。 这李伯南的夫人是天津唐家大小姐唐贞,唐家自洋务以来,家业长盛不衰,在京津一带,影响很大。 唐贞温良贤惠,端庄秀美,与李伯南感情甚笃,二人成亲已有两年,三个月前唐贞诞下一子,取名李克定。 李家有了长房长孙,上上下下皆大欢喜。 眼看李克定出生将满一百天,天津唐家派人前来祝贺,唐贞闻报来的是大哥唐贤和二妹唐淑,忙把兄妹让到内宅,三人亲亲热热的说话。 18岁的唐淑看着小外甥李克定,小脸儿、小手儿胖胖乎乎,一双眼睛充满灵气,尤其喜欢,不停在一边逗弄。 唐贞便问大哥唐贤:“最近给二妹妹提亲的人里面,可有合适的?” 唐贤笑着说:“提亲的从来就没断过,奈何二妹妹一个也瞧不上。若她不降低标准,恐怕要嫁不出去了。” 唐淑的左手食指正被小克定握着,遂来回摇晃,逗的小克定咿呀而笑,一边看着小外甥,一边嗔怪哥哥和姐姐说:“瞧你们说的,我才18岁,干嘛要降低标准?又不是老姑娘。” 唐贞一笑说:“谁叫二妹妹生的倾国倾城,又才学高深,合适的人太过难找。现在的大家公子多是纨绔,真才实学者寥寥无几,等我让伯南再多方探寻着,实在不行,南方人二妹妹也考虑一下吧。” 唐淑从不在意门第和地域,便说:“我不论哪里人的,只要投缘即可,不过母亲不愿让我离得远了。” 正在此时,李伯南回到家中,见过舅兄唐贤和妻妹唐淑,对唐贞说:“正好大哥和二妹妹来了,刚刚在文庙,普云跟我说起夏幻清,倜傥风流,才华横溢,尤其弹得一手好琴。普云知道二妹妹才情容貌冠绝天下,有意撮合他二人。我想夏幻清和二妹妹也正好般配,过几天,咱们趁着夏幻清前来道喜,先让二妹妹在暗中观察一下,如果中意,我便回复普云,让他为夏幻清和二妹妹保这桩大媒。” 唐贞便问:“你说的夏幻清,可是玄一的弟子?” 10、茫茫人海-眷侣 李伯南说:“正是,论门第可比咱们高的多。” 唐淑在一边笑着说:“李伯南,你少说门第的事,我才不看门第,只要他有真才实学,我便嫁他。如果没有,就是亲王的福晋,我也不稀罕。” 唐贞微笑着说:“伯南,你听到了吧,二妹妹的心高着呢。” 李伯南哈哈一笑说:“以二妹妹的条件,当然要求高。不过,我看夏幻清配得上二妹妹。” 唐贞瞧了唐淑一眼,见她也有意相看,便说:“既然如此,先见见吧。” 李伯南看此事有希望,高兴的对唐贞说:“那就这样定下,到时候我安排夏幻清在外面,你陪二妹妹暗中瞧瞧,保证你们能看的上。” 唐淑大方一笑,对李伯南说:“你都敢打包票了,小心到时候我瞧不上,姐姐怪罪你。” 李伯南说:“嗨,反正你姐姐经常怪罪我,再多一次,我也不怕。” 唐贞便说:“你出去张罗吧,我们兄妹说些体己话。” 李伯南便退身而出,准备宴请宾客事宜。 这日夏至,李伯南在府中大摆宴席,夏幻清趁机前来。 李伯南安排他在厅中会见,唐贞和唐淑姐妹便躲在屏风后观瞧,见夏幻清中等以上身材,不瘦不胖,器宇轩昂,比李伯南还要俊逸潇洒几分,看得唐淑面露欢悦之情。更新最快的网 听外面李伯南问夏幻清说:“既然贤弟近期有回京的打算,不知定在哪天,到时我好为贤弟饯行?” 夏幻清说:“家中有些事情急需处理,想着三日后便回去,难为兄长那么多事情,还惦记着我。” 李伯南笑道:“贤弟这一去,不知何时再回,今天在我这里,先喝个痛快吧。” 夏幻清也朗声说:“好,今日我便在兄长这里饮上一坛,祝贺兄长喜得贵子。” 因宾客不断,李伯南一直在前面照应,就特意把夏幻清安排在院内显眼的位置。 众女眷都在楼上,唐贞和唐淑透过窗户,留心观察夏幻清举止。 唐淑见夏幻清与宾客应酬,潇洒自如;又似千杯不醉,心中纳罕。 大家酒兴正浓,夏幻清却回房搬出一把古筝来,放到桌上。于嘈杂之中,众人闻得噌噌几声,筝弦振动,一曲《瓜瓞绵绵》响起。 大家如闻妙语,喧闹的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唐淑也听到了筝声,初似金鼓合鸣;接着乐曲展开,犹如春日的白花园内,微风抚柳,芬芳齐吐,一派和谐; 唐淑听得心驰神往,忽闻筝音一转,似流水洋洋,连绵不断; 正自沉醉,筝声却渐渐浑厚起来,如长江大河,滔滔而前; 至高昂处,竟似海潮涌动,接天连地;最后节奏转快,一阵欢悦。 正当众人如饮了千年佳酿,痴痴如醉,筝声忽低,戛然而止。 原来大家都听的痴迷,觉余音绕梁,犹自沉醉。 直到夏幻清把筝弦一按,起身抱拳说:“众位,方才在下献丑了。”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顿时掌声雷动,赞叹叫好声不绝。 楼上,唐淑含情脉脉看着窗外的夏幻清,一双明眸如悦如羞,唐贞已明白二妹心意。 众宾客意犹未尽,纷纷端酒去敬夏幻清,极力邀请他再来一曲。 夏幻清盛情难却,便说:“今日我们为李兄喜得贵子而庆贺,只要大家高兴,幻清再献丑一回又何妨,请各位稍等,我去换把琴来。” 说完端起酒,先敬众人一杯,随即回房换出一把凤尾琴,调整琴弦后,正要弹来。 忽然耳边铮铮两声,随即一曲瓜瓞绵绵,却从楼上传来。 夏幻清心头一震,这铮声犹胜过自己,是谁弹的? 随即心中一喜,听闻唐淑琴筝无双,必是她所奏,便仔细聆听。 待筝音消逝,众人更是兴起,都忍不住问:“这一曲是谁弹的,和幻清那一曲堪堪匹敌。” 有人说:“你没听见筝声是从楼上传来的吗?那里都是女眷,想是哪位夫人所奏。” 有人说:“错了!定是唐家二小姐所奏,我听闻唐夫人的二妹妹,容貌、才艺冠绝天下,除她之外,找遍中国,也无人能弹出这样的曲子。” 众人仍在议论纷纷,有人又说:“我说各位,咱们就别乱猜了吧,今天大家有幸能听到两首好曲子,平生也就这一次机缘,还不请幻清先生把琴曲也弹了,日后再想听,恐怕也没有机会。” 众人轰然说:“对,幻清先生,赶紧弹琴吧,大家伙可都等着呢。” 夏幻清于是边弹边唱道:“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 唐淑听夏幻清弹唱的是诗经小雅中的斯干,只捡要紧的内容做保留,其他语句则相应删减,却很应景的赞美了李家得子的情况。 夏幻清弹唱之后,盼着楼上的唐淑能再和一曲,却始终不闻琴声,只好与众人频频举杯,痛饮起来。 唐淑在楼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夏幻清,见他往来敬酒,潇洒飘逸,芳心如醉。 至酒席散去,宾客告辞,李伯南问唐贞:“你看夏幻清这人怎样,可配得上二妹妹吗?” 唐贞已经问过唐淑,知她对夏幻清很钟意,含笑回答并顺便称赞丈夫说:“配的上,配得上!这次算你做了一件大好事。二妹妹眼高于天,这几年,也不知见过多少人,却没一个能入她的眼。今天得遇夏幻清,正是她的绝配,况且二妹妹自小喜好音律,他二人定会琴瑟和谐。” 李伯南听后大喜,立即告知普云,普云便为夏幻清和唐淑保了大媒。 不几日,唐贤、唐淑兄妹要回天津,李伯南、唐贞夫妻直送到大门口。 唐淑缓步走出,未及上车,恰有一人来访。 那人生的健壮,一双眼睛不大,却精光闪闪;眉毛稀疏,鹰勾鼻子挺直,正是陆不危,河间知府陆世隆的次子。 此人聪明机敏,五年前,二十岁的陆不危中了举人,陆世隆便有意培养,给他在保定府谋了个差事。 陆不危官场圆通,人际练达,几年下来,上下交口称赞,都说他是个‘君子人’。 陆不危看了唐淑一眼,向李伯南抱拳说:“兄长请了。” 李伯南见是陆不危,忙说:“贤弟来了,请稍待片刻。” 而后给陆不危介绍舅兄唐贤和妻妹唐淑,陆不危和唐家兄妹见礼后,便问李伯南:“大哥兄妹这是要回天津吗?”李伯南说正是。 陆不危见唐淑身姿曼妙,貌可倾国,心中感叹,真奇女子也! 唐淑坐上车去,唐贤骑马,又与唐贞作别,一行人迤逦远去。 送走唐家兄妹,李伯南把陆不危让进前厅。 闲话几句,陆不危便说:“明日我去北京任职,兄长可有什么嘱咐。” 李伯南笑道:“恭喜贤弟,从保定调入京城,以后定能大展宏图。” 陆不危似有些割舍不下,恋恋的说:“兄长过奖。虽说去北京更有利于前程,可离开保定府,还真让我有些留恋。” 李伯南说:“贤弟在保定供职已有五年,的确该动一动,这回调入京城,正是个好机会。” 陆不危一笑说:“兄长说的是,人不能太贪恋于舒适。” 李伯南又问他:“贤弟这次回来成亲,有半个月了吧,难得轻松一回。 ”陆不危说:“可不是吗,官身不由己,真想在河间多盘桓些时日。” 陆不危和保定殷小姐新婚不久,李伯南还道他舍不得娇妻,便说:“贤弟何必留恋河间,好男儿志在四方,到时候带上弟妹一同前往赴任,也是佳话。”二人又闲聊两句,陆不危告辞而出。 李伯南送走陆不危,便来找幻清,和他商量赶紧去唐家下聘之事。男女双方相互有意,诸事自然顺利。 来年秋天,幻清和唐淑成了亲。 成亲之日,玄一的大弟子夏灭明从承德赶到北京来参加师弟的婚礼,并将那块白玉雕成的小老鼠送给夏幻清说,此物难得,送与你吧,好做为贺礼,祝你和唐淑百年好合。 幻清知道此物神奇,师父把佑鹿送于师兄,自己怎好接受,对灭明说:“如此通神之物,世间仅仅两件,还是师兄保留着吧。” 灭明一笑说:“不瞒师弟,此物在我手上是个死物,几年来,我一直弄不懂其中玄机,问了师父,才知我与此物无缘。既然无缘,留在我手上,便是逆天之举。我见唐淑端庄秀美,乃百年不遇之人,所以才把它交于你们,说不定你们会和它有缘。” 幻清寻思师兄发现不了其中奥秘,想是时机未到,或是缘分不足,待我先收下此物,将来和唐淑慢慢研究,等弄清其中玄机,再把它还给师兄,于是说道:“那小弟就收下了,多谢师兄。” 夏灭明爽朗一笑说道:“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另外,我就要远走异邦,特来告知师弟。我所犯的事大,如果再留在国内,自身难保不说,恐怕还会连累他人,所以我想去西欧三年,有劳师弟多费心照顾师父吧。” 夏幻清让师兄放心前往,如此灭明参加完师弟的婚礼,便远去了欧洲。 夏幻清和唐淑婚后情投意合,常一起弹琴唱歌,吟诗做赋,纵论时事,真是言笑而欢、相视而醉的一对神仙眷侣。 这样将近一年,转眼到了1900年7月,夏幻清突然收到师父玄一的信,让他务必在7月底赶到河间。 夏幻清从信中得知师父大限将至,虽然妻子唐淑已经怀有身孕,也只好略做安排,出京而来。 11、茫茫人海-预言 夏幻清到得河间,见过师父,师徒二人刚说一会儿话,陆世隆抱了他的二孙女前来。 那小女孩也才一岁,一双眼睛忽闪灵动,见人就笑,一点也不认生,煞是可爱。 幻清暗道此女长大后,必然是绝色美女,听说她母亲殷皎皎,乃保定府第一美人,果然所传非虚。 陆世隆说:“玄一大师,我把陆宛带来了,您看一看吧。” 玄一问陆世隆说:“可是殷夫人所生?” 陆世隆回答说:“正是。此女名叫陆宛,是一年前诞下的,乃犬子陆不危之女。” 玄一让陆世隆抱得再近些,上下打量小陆宛一时,喜出望外的对陆世隆和徒弟夏幻清说:“此女眼神清亮,乃大福之人。”更新最快的网 接着玄一又专门叮嘱陆世隆:“我观陆家50年内有灭门大难,却始终未得破解之法,近来正为此事忧心。不想上天把此女降在陆家,冥冥中自有天定,你我相交一场,老朽再无须为贤弟挂碍。将来陆家运数尽时,陆宛自能保陆家化险为夷,记住,要吩咐陆不危,切莫让陆宛受任何委屈,凭她自然成长,此女虽多历波折,其后必有大福护佑。” 陆世隆认真记下,让人抱了孙女陆宛出去,对玄一和夏幻清说:“陆宛生的可爱,在众儿孙之中,最是让我喜欢。前日刚为她和李家少爷定了亲,今天又知她自带大福,更是让我高兴。” 玄一听后,似有心事,遂支撑着坐起身来,问陆世隆:“是和李家定的亲,可是李伯南和唐夫人的儿子?” 陆世隆说:“正是,乃李家的长房长孙,前途无量,配我这孙女再好不过!” 玄一却微微喘息,没有再说话,夏幻清看师父很是疲惫,便扶他躺下。 陆世隆见状,便告辞而出,兴冲冲回家逗弄小陆宛,享受天伦之乐去了。 夏幻清送走陆世隆,回到师父床前,玄一问他说:“刚才陆世隆所言陆宛定亲一事,你怎么看?” 夏幻清说:“陆李两家世代交好,老一辈中也曾结过亲,我看很好。” 玄一缓缓摇头,闭目思量一阵儿,才睁开眼睛说:“今时不同往日,以后的事,变幻莫测。我观陆李两家这门亲事不妥。 ”幻清不解,忙问玄一:“师父何出此言?难道陆李两家会交恶不成?” 玄一说:“交恶倒是不会,但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家的下一代,皆是谋利之人,将来和李家必生嫌隙,此其一,倒不重要。重在其二,你的妻子唐淑,将来会生下一女,不论容貌天资,都是三百年一遇之人。” 幻清听到这里,心下狂喜,忙问玄一:“师父说的可是现下唐淑腹中的孩子?” 玄一点点头说:“正是,此女当在明年春分日诞下。将来必有绝顶的聪慧,盖代的风华。若她长大,搅波澜则地覆天翻,息波澜则除恶惩奸。依我占卜,她是后者,但有一个条件,就是她的姻缘需着落在李家。幻清,你要明白,一旦此女遇人不淑,必九天震动,天下祸乱。这些你要切记,切记!!” 夏幻清看师父焦急,忙连声答应说:“师父放心,弟子一定铭记在心,绝不敢忘。师父不必焦虑,既然她是弟子的女儿,弟子将来定严加管教,不让她走上邪路。” 玄一粗重的喘息几声说:“不,不,你做不到。我告诉你,唐贞和唐淑乃亲姐妹,万一你女儿的姻缘生起波折,你记得请唐贞出面。我说陆家和李家的婚约不妥,便在于此,将来顺利退亲倒好,如若不能,你要牢牢记住,万万不可让你的女儿嫁于东瀛,否则华夏危矣,危矣!你一定要记住,记住。” 夏幻清连连答应,见师父太过虚弱,想让他先休息一会儿。 玄一却强自撑持着,语带悔恨的说:“我平生做了一件大错事,就是不该帮助秦家,当时为验证天数可变,我强行逆天,后又贪得,让双眼复明。此举放走了怪蛇,将来黎民涂炭必因此而起,这是为师的大过。为此我悔愧三年,这才自折23年阳寿,以求上天垂怜,盼能减轻黎民倒悬之苦。只是还要连累你和灭明,将来让你受夫妻离散之痛,让你师兄灭明受。。” 说到这里,似有不忍,便停住了。略过片刻,又说:“你不要怨命,要怪就怪为师吧。将来让亿万生灵涂炭,皆我之罪,我不入九幽,天理难容。”说着一行清泪流出眼眶。 夏幻清还想再问,玄一却闭目不语。 安顿好师父睡下,夏幻清默默坐在一旁,看着师父消瘦的面颊,思考他刚才的话:‘师父自折23年阳寿,看来他本有百岁之命,只因一时不慎,放走那条大蛇,竟会生出如此祸患。师父说连累我和师兄,我将受夫妻离散之痛,难道我将来会和唐淑分开吗? 我师兄会受什么样的苦楚呢?看师父不忍说出,想来比我还要难熬。 一切都是天数吧,如果用我师徒三人的苦难,换得天下太平,原也应该。 师父说我的女儿三百年一遇,是佛是魔,尚未可知,我需严格家教,万不能让她成为红颜祸水,更不可让她东嫁日本。’ 玄一的身体一日衰过一日,连日饮食不进。 支撑到第五天,玄一最后叮嘱夏幻清说:“我这一生,初时一帆风顺,后来历尽坎坷,始终斗不过一个‘命’字。你须谨记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以你的修为,到不了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凡事当‘慎’字为先;我唯一遗憾的,是几十年来,没有遇到能够向后看两世的人,你将来如果有幸遇到,须以师礼相待,虚心求教,也不枉了此生。我死之后,你随处选个地址,把我葬在河间即可,不可为我守丧,即刻返回北京。” 玄一说完,略平静一下,开始呢喃自语:“长蛇多诈贪,巨口欲吞天。明月照朴玉,金光影佛莲。鹤鸣龙泉剑,计荡珍珠湾。六道桃花影,一株兰草仙。字字是珠玑,偏偏做笑谈。” 夏幻清见他神志不清,听师父说话,似是临终前的胡言乱语,不知说些什么,便没有在意。玄一大师言毕而亡,终年77岁。 12、茫茫人海-女乞丐 夏幻清安葬完师父,因担心八国联军祸乱,紧赶慢赶的回了北京。 到家一看,才知大难已经发生,先是叔父殉国于东郊,随后母亲带着妻子唐淑南逃去了洛阳,父亲则在联军进入北京的当天刎劲自杀。 国破家亡,只在这一瞬之间,夏幻清登时五内俱裂,肝肠寸断。 因担心母亲和妻子唐淑的安全,草草安葬完父亲后,夏幻清快马加鞭,心急如火的前往洛阳外祖父家而来。 这日到得洛阳一问,才知她们根本没有来过。 夏幻清只好返回,沿路不断打听母亲和妻子的消息,便走的慢了。 这天,北返到直隶保定北的肖官营时,已是腊月天气,正在向人详细问询之际,见一道士从北而来。 二人走的近了,已经相互认出,那道士身材矮小,却精神矍铄,正是普云的二弟青云。 幻清家与青云家,世代交好,幻清与他们兄妹都是自幼相识。 今天在这里见到青云,自然高兴,夏幻清忙上前问道:“青云道长,这是要去往哪里?” 青云抬眼一看,早认出夏幻清,急忙下马说:“是幻清贤弟啊。贫道正要赶往咸阳,那里的青云观已经落好,以后我就常住在观中,潜心修行了。” 故人相逢,因外面天冷,二人便找了个小酒馆,边饮酒边话离情。 刚才夏幻清听青云欲要隐居,暗道如今这样的局势,即便神仙也难有作为。 想青云如此选择,修身与传道两便,何况青云出资修建道观,亦是功德,便说:“想当年,令尊大人出资修建河间文庙,现下兄长又修建青云观,为后人留下财富而非私藏,着实令小弟敬佩。” 青云不紧不慢的说:“贤弟过奖了。自此以后,贫道可以在观中清修,也算是为自己。”说完手摸胡须,眼含向往的望着窗外。 青云又问幻清,可有老夫人婆媳的消息? 夏幻清摇头长叹说:“杳无音讯。她婆媳二人竟如石沉大海一般,我来回寻找,已经四个月过去了,就是不见踪迹。” 青云知夏幻清烦恼焦急,劝慰说:“吉人自有天相,贤弟也别太过忧心,说不定她们是在哪里安顿了下来。只要慢慢探寻,总有相见之日。” “哎!”夏幻清叹息一声,知道青云如此安慰,也是一番好意,便说:“但愿如此吧。” 青云又对他提起北京的事情,说清庭正在和各国谈判,列强索要的赔偿,高达白银四亿伍仟万两,大清国每人一两。 夏幻清听得一时气愤,拍剑说道:“如此形势,谁之罪!祸国殃民之首,便是那个太后。连年人祸,却把罪过推在外人身上。可惜我煌煌华夏,竟被这妖妇所祸!” 青云和夏幻清自小一起长大,说话没有任何忌讳,听他激愤,也冷笑说:“宗庙朝廷而已,国之不幸,摊上这样的朝廷。听闻上谕之中,竟然用了‘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嘿嘿,作孽吧!”幻清更是愤怒的说道:“虽然你我不是汉人,兄长又是皇族,但朝廷如此牺牲华夏利益,只为保持朝廷继续作威作福,也当感到汗颜呐!” “哎!”青云叹道:“上愧祖宗,下愧黎民,贫道已心灰意冷,宁愿去观中看那皎洁明月,也不愿在北京吹徐徐清风了。” 夏幻清气急而笑,愤然道:“大清本是中华之大清,可老妖妇却认为华夏是奴才,‘宁与友邦,不与家奴’,如此大清朝廷亡无日矣!” 说到凄然悲愤之处,二人忍不住一阵长吁短叹。 便在此时,听门口伙计在喊:“出去,出去,这里不是要饭的地方。” 又听一女子哀求说:“您行行好,只需给一些残羹剩饭即可。” 那伙计却冷笑说:“你说的好听,我们这里的剩饭剩菜还要留着喂猪呢,哪有给你的份,赶紧走,赶紧走。” 幻清正没好气,听伙计说出这样话来,心下恼他。 向门口一望,见一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破旧,站在门口,寒风吹过,兀自瑟瑟发抖。 幻清和青云是何许人!岂容受苦人再遭白眼。 幻清登时起身,来在门口,对那伙计说:“你休要嚷闹,此人是我请的客人。” 那伙计赶紧陪笑对幻清说:“爷,您看这话儿说的,都怪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幻清冲那伙计一摆手,对那女子说:“这位姑娘,外面天冷,快快进来用杯热茶。” 那女子忙说:“这哪里使得,哪里使得,奴家浑身脏臭,岂敢奢望进店,还请您可怜可怜,赏奴家一口饭吃即可,说着把一个破瓷碗递了过来。” 幻清听那女子一口京腔,暗道她还是个北京逃难来的,接过瓷碗,对那女子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姑娘只管进来就是。” 那女子实在又饥又渴又冷,听幻清诚挚相邀,也顾不得其他,便随幻清进了酒馆。 来在酒桌旁,幻清给她介绍:“这位是青云道长。” 那女子看了青云一眼,忙施礼说:“见过道长。” 青云还礼后,请那女子落座。 幻清让伙计再摆一副碗筷,上几个菜来。 那女子着实饿的不轻,虽然顾着礼节,却还是把一桌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随后,有些尴尬的一笑说:“让两位先生见笑了,奴家已经两个多月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今番得遇两位先生,真是奴家的造化。” 幻清又给她斟了茶,问她说:“敢问姑娘可是要回北京去?”网首发 那女子点头说:“正是。” 幻清见她举止不俗,因何沦落成乞丐,难道为了逃难,流离失所了?于是又问她:“姑娘府上是哪家?” 那女子一愣,随即说道:“家中遭逢大难,在这世上,奴家早就没有亲人了。” 幻清已经看出,她是在有意隐瞒,不便多问。只从身上拿出一包钱来,足有一百龙洋,递给那女子说:“这个给姑娘做个盘缠吧,早些回家,莫在外面流浪了。” 那女子没想到幻清出手如此大方,却不好无功受禄,忙说:“多谢先生美意,此番恩情,奴家实在无以为报,不敢受先生这多钱财。此处离京城不远,如果先生慈悲,借我十块八块,将来定送还先生。” 幻清看那女子很有风骨,心中赞许,爽朗一笑说:“干脆这样吧,我给你雇一辆车,你便与我同行,也就三天的路程,咱们便可到京了。” 那女子正在走投无路之中,听幻清如此安排,便要跪下相谢,却被幻清拦住了。 青云在一边说:“姑娘不必如此,谁都有个难处不是,这对我们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再说救人于危难,实乃天经地义之举,义不容辞。” 酒足饭饱,青云先告辞往咸阳去了。 幻清叫过伙计,给了些银子,让他去帮着雇一辆车来。 不一时,车马来到,幻清让那女子坐在车上,自己仍然骑马,便开始北上。 一路探访母亲和妻子下落,所以车子行的不快。 下午的时候,到在一个镇子,找家客栈,要了两个上好的房间,便早早安置。 幻清给了那女子一些钱,让她自己去买些衣物。 时间尚早,幻清独自出来,向人询问今年八月间,是否见过有婆媳二人打此处经过。 可惜直到晚间,仍然一无所获,幻清只好悻悻回来。 刚进客栈,听到有人唤他,却见一位端庄女子正坐在大厅之中,向他招手。 幻清见那女子面貌清秀俊美,身段苗条,皮肤白嫩,也是位标志美人,依稀便是白天自己援手的那名女乞丐,不想这一番梳妆打扮,还很有些样子。 幻清走上前去,落座后,问她说:“原来是姑娘,请恕幻清冒昧,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那姑娘说:“奴家姓刘,名叫刘鸽。” “刘小姐,我看小姐也非穷苦人家出身,都怪这乱世,让人无家可归。” 幻清说着这些,不由想到母亲和妻子,也不知她们现在如何生活,是否也象这姑娘一样,没个落脚之地,不由悲从中来。 刘鸽很会察言观色,见幻清有伤心之状,便说:“都怪奴家不好,惹的先生想到了心事,奴家自罚一杯。” 幻清是个极好饮酒之人,便说:“不关姑娘的事,姑娘何必自罚,我陪姑娘饮下这杯。” 说完,二人端起酒杯,各自饮下杯中酒。 刘鸽又说她自小在北京长大,后来有事去了西安,因在西安逢灾,才逃难出来,这一走就是两千多里路,眼看要回到北京了,心中着实欢喜。 幻清便问她在京城可还有故旧投靠。 刘鸽摇了摇头说:“没有,奴家已经到了山穷水尽,无路可去的境地。”又问幻清说:“看先生的样子,似乎很是痛苦,不知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口来,也许会痛快一些。” 幻清于是一边饮酒,一边把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刘鸽。 刘鸽听得不免心酸,劝慰幻清说:“先生不必如此焦虑凄苦,只要您一心寻找,相信很快会母子,夫妻团圆的。” “希望借姑娘吉言,只恨这人海茫茫,没个线索。”想到师父玄一临终前曾说他和唐淑将受夫妻离散之苦,幻清又说道,“也许这都是天意。” 刘鸽却说:“先生何必如此想,依奴家看来,不过是这世道不济,才让江山遭战火,百姓生离乱。所恨者,唯祸国殃民之人。” 幻清没想到刘鸽有此见识,举杯又敬她说:“姑娘所言非虚。遭逢乱世,国之不幸,罪魁祸首,却总是找人替罪。” 刘鸽陪幻清再饮一杯,面色已见粉红,说道:“奴家酒量有限,先生请自便吧。”说完,替幻清把酒斟满,而后又问:“奴家这一路东来,路过山西时,见那里对义和团正在大开杀戒,前段时间朝廷还在支持义和团,眼下就坚决取缔,转换的倒是真快。” 幻清冷笑道:“一边是自以为高明的傻子,一边是狂妄无知的疯子,傻子和疯子的游戏,不论他们是合作,还是互殴,都玩不长久。哎!可怜,大清危矣。”说完,一口气饮尽了杯中酒。 刘鸽再次给幻清斟满,赞道:“先生真是好酒量,这一大壶酒几乎都被先生喝了,却没有丝毫醉意。” “哈哈。。。”幻清大笑了两声,拿起酒壶,摇了摇说:“我平生好酒,只当水喝罢了,却是从来没有醉过。” 13、茫茫人海-五颗天珠 幻清见时间不早,把酒喝干,二人各自回房歇息。 次日启程,离北京越来越近,第三天到在北京,幻清问刘鸽要去哪里? 刘鸽却说无处可去,希望幻清能够收留,即便做个粗使得丫头,她也愿意。 幻清哪里肯让她做粗使,便把他带回自己家中,命人好生伺候,等以后再做计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第二日,有普云先生的三弟蔚云来访。 原来幻清家中产业颇多,他要长期在外寻找母亲和妻子,不能照管,便委托自己的至交好友蔚云帮忙处理家中大事,这一回来,蔚云自然要跟幻清把诸多事项说个清楚。 不想在进门处,蔚云正遇到刘鸽。 蔚云认得她,虽然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二人见面时,刘鸽只看了蔚云一眼,就默默走开了,并未同蔚云见礼,蔚云心中好生疑惑。 待蔚云见了幻清,把这边的情况跟幻清做个大概说明后,问幻清说:“兄长,是否收留了一位姑娘?” “正是。”幻清便把路上的经历对蔚云讲了一遍。 蔚云连连摇头,暗道此事不妥,对幻清说:“兄长是君子之心,那刘鸽我却认得,是老太后身边的奴婢,兄长胆子也忒大了,私藏宫里的人,要是传扬出去,将来这大罪如何抗受?” 幻清突然醒悟,难怪刘鸽说她没有去处,不由暗自多了份心,对蔚云说:“贤弟你说,刘鸽一番举动,是不是老太后有意安排,让她来监视于我?” 蔚云想想此事有些不合常理,保不齐是那太后多心,便说:“一切都有可能,虽然兄长不担任官职,但影响却是很大,咱们不得不妨。” 话刚说到这里,外面人说:“刘姑娘求见。”幻清暗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于是命她进来。 刘鸽到得近前,给蔚云和幻清二人请安。 幻清看她礼仪动作,暗道蔚云果然认得准,她这举止,分明是位宫女,对刘鸽说:“不必再请安了。我来问你,你此番想方设法来我家中,到底居心何在?” 刘鸽知道幻清已经心生疑惑,当即跪在地上说:“两位大人,万望不要误会,奴婢这一次,真的是走投无路,这才不得不栖身于此。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蔚云大人,奴婢和蔚云大人原在太后处见过几次面,大人记得奴婢,因此奴婢不得不把实情托出来了。” 幻清听她直陈和蔚云相识,暗想我倒要看看你有何苦衷,便说:“有什么话,你快快说来。” 刘鸽便道,想必两位大人也都知道,眼下正是朝廷和列强谈判的时候。 当初在西安时,老太后为能早回北京,一心讨好洋人,拿了五颗珠子出来,让人去行贿洋人的谈判代表。 这五颗珠子可不一般,太后常戴在头上,奴婢听闻,它们是明朝嘉靖年间的天降奇石,当初一同降临的还有两件形似鹿状的玉石,名叫‘佑鹿’,我听李总管说,这个在大明的档案里有记载。 李总管还说,谁得佑鹿,便可以知晓过去未来之事。 所以,当太后把这五颗珠子交给奴婢,让奴婢去悄悄交给外臣时,吩咐奴婢不要传扬,奴婢想,这行贿一事,怕是要污了太后名声吧。 因奴婢念着,这是上天降给我中华的宝物,岂能让洋人得了去?就没把珠子交给外臣,私自揣着一路逃开了。 后来在路上,正贫寒无依,有幸遇到幻清大人,这才跟着大人到了北京。 奴婢实在没有去处,才想着在这里暂时栖身。 经过便是如此,奴婢句句属实,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兹事体大,怕连累了大人。 大人若不信,请看这个。 刘鸽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口袋,打开后,倒出五颗珠子,托在手上,向上一呈说:“珠子俱在,请两位大人明察。” 夏幻清和蔚云登时明白,这宫女刘鸽,大义当前,能置性命于不顾,也实在难得。 幻清忙把刘鸽扶起说:“姑娘快快起来,是幻清有眼无珠,错怪了姑娘,请姑娘原谅。” 刘鸽知道蔚云和幻清家都是有爵位的,尤其蔚云乃皇族,哪里敢托大。 垂手侍立在一旁,说道:“这五颗珠子,不是奴婢要贪占。奴婢也没有能力处置,今日便交给两位大人,也算物得其所,望两位大人放奴婢出去吧,从此天涯海角,奴婢再也不回京城就是。” 幻清忙说:“姑娘说哪里话,倘若姑娘贪图钱财,早怀揣明珠,不知所踪了。眼下姑娘正在艰难之时,我们岂可袖手旁观,必保姑娘周全才是。” 因听刘鸽说这五颗珠子大明档案中有记载,乃是和两块佑鹿同时从天而降的宝物,连我师父玄一都以为只有佑鹿两件,却不知还有五颗天珠。 想来柳如是、杨秀清等人当初得了佑鹿,终不能完全用好,也许便和缺少这五颗天珠有关。 幻清想到这里,又问刘鸽说:“姑娘刚才讲,这五颗珠子的来历,大明档案中有记载,此事还有谁知道?” 刘鸽说:“回大人,奴婢当时也是听太后和李总管提起,才知道档案记载一事。不过听李总管说,相关档案在英法联军进北京,咸丰爷北狩热河的时候,被法国人盗走,之后法国人又把档案高价卖给了一个日本人。” 蔚云在一旁说道:“这东洋,处心积虑谋我中华,实乃我中华大患。” 幻清想此事如果有太多人知道,将来恐将由此生乱,问刘鸽说:“此事,在朝廷和宫中还有谁知道?”更新最快的网 刘鸽说:“宫内除太后和李总管知道外,皇帝也是知道的,想来珍妃身边的人,保不齐也会知道;至于外庭李鸿章大人应该知晓,太后曾向他问起过此事,李大人回答说,太后以正道治天下,有无‘佑鹿’,都是一样。至于其他人还有谁知晓,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蔚云听刘鸽讲出李鸿章回答,以正道治天下的话,真乃一代良臣! 只是刘鸽私逃出来,若留在幻清这里,将来必连累幻清,非长久之计,于是对刘鸽说:“姑娘深明大义,让我佩服。非是我们不肯收留姑娘,只因为太后迟早要回北京,到时若追查此事,恐怕姑娘会大祸临头,所以咱们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夏幻清脑筋一转,早有了办法,对刘鸽说:“我倒知道两个去处,姑娘来选吧,一个是北京的无相庵,无相庵本是蔚云大人家捐建的,现在的住持师太,我也认得,要到那里去,容易的很,只是姑娘年华正好,怕委屈了姑娘。 第二个去处,便是承德,我有一至交好友,名叫李季南,在那里任职,为人正派,姑娘若果想去,待我修封书信,姑娘带上,必能保姑娘周全。两条路,姑娘自己选择吧。” 刘鸽略作思考,不想受那青灯古佛的寂寥,于是对幻清说:“大人,奴婢走投无路之际,幸得大人援手,对我实有救命之恩。于理奴婢本应留下伺候大人,只是奴婢有罪之身,不得不离开,待以后再报答大人的恩情吧。您指的这两条路,奴婢选择第二条,从此隐姓埋名,在承德过活。” 夏幻清听后,当即拿出五百两银票送给刘鸽,让她做为路费,且到承德后能有个生活的本钱。 又说,事不宜迟,明日我便安排人送姑娘前往承德,刘鸽感激不尽。 第二日,送走刘鸽,夏幻清回到房中,正在打理诸多事情,有人来报,说是刘鸽临走前留给夏幻清一封书信和一个封口已经缝上的小口袋。 夏幻清接过信来,拆开一看,上面写着:‘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口袋中的东西,至关重要,非我能够处置,留于先生定夺。’ 拆开那小口袋,见五颗珠子俱在,登时明白。 心想她没带这些也是好事,免得祸及于她。 又想当初我和师兄从岳擒豹处盗来的那件佑鹿,为唐淑随身携带,已经随她失去下落。 眼前这五颗天珠,事关重大,万不可走漏风声,便悄然收藏起来。 14、茫茫人海-凯风自南 春去秋来,夏幻清于北京和洛阳之间,来来回回寻找亲人。 转眼八年过去,已经把主要市镇都一一访过,仍然没有消息。 这一次,幻清又从洛阳北返,一路扩展寻找范围,隔上三五里,便问上一个村庄。 这日寻访到保定城南的卫家村,迎面一男一女骑马走来。 看那男子面容好生熟悉,幻清已经认出,不是陆不危是谁,只是他身边的美貌女子,却从没有见过,暗道难不成是他的妻子殷皎皎,都说殷夫人是保定府第一美人,看这妇人容貌,原也当的。 于是上前招呼说:“陆兄可好,幻清见过陆兄。” 陆不危乍见幻清,先是一愣,随即从容还礼说:“哦,夏兄,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 陆不危又给夏幻清介绍身边女子说:“这位是我的远方亲戚典夫人。” 那女子向幻清施礼,幻清见她袅娜秀丽,看他二人关系,定有暧昧,暗道这陆不危竟然对我隐瞒,便装作未曾看破,向典夫人还礼后,又问陆不危说:“听闻陆兄在天津任职,如何来了这里?” 陆不危说:“有些公干,在这里耽搁三五日,就要回去了。”说完,陆不危又问幻清:“夏兄不在北京,到此处来,难道也有公干?” 夏幻清便把寻找母亲和妻子的经过简略说了。 陆不危笑着安慰他说:“夏兄不用担心,我闻尊夫人才貌天下无双,吉人自有天相,想来不会有什么事情。”讲到这里,略沉吟一下。 夏幻清见陆不危有话未尽,便拱手说:“陆兄有话但说无妨,小弟聆听就是。” 陆不危眼神飘忽,而后说道:“非是在下多嘴。我想令堂和尊夫人失踪日久,夏兄寻访多年未果,是不是寻找的方式需要重新斟酌。 依在下之见,北京到洛阳,两千里的路途。 这样找下来,犹如大海撒网,难以奏效。 相当年,令堂和尊夫人失踪,必是因为义和团之乱,而义和团主要在直隶和山西一带。 我想令堂和尊夫人要奔洛阳,必不会走山东。 夏兄何不缩小寻找范围,只在直隶境内寻找,尤其是北京到保定一带,如此可以找的更为细致,说不定便会奏效。” 夏幻清听他说的有理,暗想我已经寻找她们八年了。 从北京到洛阳,出直隶奔山西而后下洛阳是一条路,由直隶直接南下郑州而后奔洛阳又是一条路。 我在这两条路上寻觅,漫漫三千里,无异大海捞针,也确实应改变一下寻找方式。 于是拱手说:“多谢陆兄指点,幻清铭感肺腑。” 陆不危一笑说:“想来夏兄应该很快就会找到她们,功夫不负有心人嘛,如有消息,别忘记托人告知在下一声,让我也替夏兄高兴。” 夏幻清说:“希望借陆兄吉言,小弟还需上路打探,就不多耽搁陆兄时间,咱们改日再会。” 说完,拱手告辞,又向北行。 陆不危看着幻清远去,诡秘一笑,对那女子说:“咱们也快走吧,客栈我已经定好。” 那女子含羞一笑,催马跟上了陆不危。 幻清辞别陆不危后,慢慢的一路北来,沿途邻近三五里的村庄无一漏过,全都细细查访。 这日到了一个村子,名叫于家村,看路边有个小饭馆,便进来打尖。 里面坐着三五人,幻清要了酒菜,坐下刚喝两杯,却听临桌一人说:“明日又是清明啦,大哥还去给那老夫人上坟吗?” 另一位头发已白的老者说:“当然得去。那老夫人葬在咱们这里,我若不去给她上坟,她岂不真成了孤魂野鬼。” 那人说:“大哥真是菩萨心肠,算来老夫人葬在这里也快八年,大哥年年上坟,确实难得。” 老者说:“贤弟过奖啦。那老夫人逢上乱世,客死在咱们这里,可怜呐!也不知道她是谁,只希望他的家人能够找来,早日把她的尸骨迁入祖坟,也好轮回转世。” 听那人又问老者:“大哥,这些年来,你四处打听老夫人身世,可有些眉目?” 老者长叹一声说:“哎!一言难尽,丝毫信息也没有。但我想这老夫人没有缠过足,当不是咱们汉族女子。” 夏幻清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因为他母亲便是不曾缠足的满人,又是八年前的事情。 于是起身过来,抱拳施礼,说道:“两位,在下夏幻清有礼了。” 那两人见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生的儒雅潇洒,风流倜傥,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忙还礼说:“先生客气了。但不知有何指教。” 夏幻清又抱拳问老者说:“何敢指教!冒昧请问,先生尊姓大名。” 老者笑道:“在下免贵姓苗,单名一个祥字。” 夏幻清便说:“原来是苗先生,失敬。方才听两位谈话,八年前有一位老夫人葬在了此处,在下正有一事相问,所以冒昧过来打扰,还望见谅。” 苗祥说:“幻清先生何必客气,有话不妨直说。” 夏幻清于是说道:“八年前的夏天,我母亲和我妻子从北京出来,前往洛阳避难,半路不知所踪,在下沿路寻找至今,却没有一点消息。刚才听苗兄提到当初安葬了一位老夫人,而且老夫人没有缠过足。实不相瞒,在下的母亲本是满人,也未曾缠过足。” 苗祥听后,眼前一亮,马上问道:“令堂可还有其他特征?” 夏幻清说:“我母亲左眼下有一颗黑痣。” 苗祥登时站了起来说,请随我到家中看看。 夏幻清结了账,跟着苗祥到得家中。 苗祥从箱子中拿出一双鞋子,递于夏幻清说:“这双鞋子,乃是我当初从老夫人脚上换下来的,一直保存至今,希望日后做个辨认的信物,你看看可是令堂日常所穿?” 夏幻清仔细翻看,鞋子保存的很好,正是母亲生前常穿的样式,忙问苗祥,安葬的那位老夫人是何容貌。 听他描述和母亲一点不差,心知母亲已死。 苗祥又给夏幻清讲述了当时经过,说是自己那天下地,见一位老夫人的尸体滚落在地间。 那时侯也找不到官府,正是最热的时候,尸体无法保存,只好找来乡邻见证,而后把老夫人收棺埋在了自家地边。 如今已快八年,才终于找到她的家人,看来是老夫人在天有灵,才保佑你到了这里。 夏幻清又问他可知母亲是怎么死的。 苗祥说,看当时情形,老夫人是被人杀死,胸口有刀伤和血痕,这个我的乡人都见证过,等我把四邻叫来,先生问上一问。 夏幻清忙躬身施礼说:“苗兄不必如此,小弟岂敢怀疑苗兄,只是想弄明白母亲的死因而已,苗兄千万勿怪。” “身为人子,知道这些,原也应该。”苗祥又说,“还有一人,和老夫人应是同时离世的,看那装束是个丫鬟,因她的尸体落在别人家地头,就由那家人安葬了。” 夏幻清明白苗祥说的人,肯定是唐淑的丫鬟,于是和苗祥先到母亲坟前跪拜,而后找到另一户人家,说明来意。 之后,夏幻清重谢了苗祥和那户人家,把母亲和丫鬟的尸骨迁回北京。 只是没有妻子唐淑下落,又想到母亲死的凄惨,心中郁结,一路闷闷不乐。 进入京南宛平,夏幻清见天色不早,便和赶车的先去投了店。 进入客栈,瞥眼见拴马桩上一匹枣红大马,甚是威武,不由多看了两眼,暗道真宝马良驹! 幻清在客栈安顿下来,吃了饭,因思念母亲,便在房中抚了一曲《凯风》。 琴声刚停,有人敲门,夏幻清还以为是店伙计,开门一看,惊喜异常,站在面前的却是师兄夏灭明,赶忙让了进来,给师兄行了礼。 灭明说,我听到琴声,知道必然是师弟在此。 夏幻清一笑说,没想到能在这里与师兄不期而遇,刚才在外面,见到一匹枣红大马,应该是师兄的吧。 幻明说,正是,此马我也是刚刚得到,脚力非凡。 夏幻清心中激动,让伙计上了一坛好酒,几个小菜。 师兄弟在房中畅饮,各诉离情。夏幻清首先举杯敬师兄说:“转眼又三年没见,师兄一向可好?这杯酒小弟先干为敬。” 灭明笑道:“为兄在承德还算顺心,只是收的两个弟子不得力,难以传我衣钵。” 夏幻清说:“那两个人,上次我也见了,的确资质平庸,难成大器。但师兄不必心急,以后有了合适的人,再收归门下不迟。” 灭明无奈一笑说:“也只能这么想了,我那个大徒弟侯剑西,象个猿猴,人们都叫他黄脸猴;我那二徒弟朱未红,肥头大耳,人们都叫他红毛猪,你说我这个做师父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二人说到这里,不由大笑了一阵儿。 夏幻清恭喜灭明说:“师兄的黄龙会这几年好不红火,我从保定路过的时候,特意看了看,黄龙会纪律还算严明。” “这几年,我的心血都用了在黄龙会上,希望能顺利扩大,在有生之年,多做些替天行道的事情。也不枉了这短暂一世。”灭明感慨道。 幻清说:“师兄正是壮年,身体康健,来日方长,定能成就大事业。” 灭明说道:“生死有命,不谈这个了。师弟这次可有了老夫人和弟妹的消息?” “所幸找到了母亲的尸骨,但唐淑的下落,却还是没有。”于是幻清讲述了这次寻找的经过。 灭明听后,安慰师弟说:“既然如此,先把老夫人葬入祖坟要紧。师弟不必心焦,我想唐淑必然还在世上,只要找寻下去,总有夫妻团聚的一日。” 幻清也说:“当年师父讲过,我将受夫妻离散之苦,想来都是天数。也说过我和唐淑会有一女,算来现下已经七岁,只是不知她们母女流落到了何处。” 灭明深知师父之能,对师弟夏幻清说:“师父有鬼神莫测之机,除非不占,占则必中,他老人家说你会有一女,那就更能确信唐淑母女平安无事。” 师兄弟二人在客栈痛饮了一场。 次日二人作别,师兄灭明南下,师弟幻清带母亲尸骨回到北京。 这一日,幻清已经把母亲尸骨葬入祖坟,忽闻光绪皇帝驾崩,心中更添郁闷。 三日后,又闻老太后薨逝,沏了一壶茶,独自在初冬的院儿中抚琴,渐渐进入佳境,感觉唐淑来在身侧,二人合奏,曲音清越,内心又归于中和。 15、新贵斗旧富-七岁女孩 夏幻清一曲弹罢,听门外有人叫好,知道是风国信的声音,便止了琴声。 风国信年长夏幻清几岁,原任太仆寺少卿,因两家世代交好,彼此来往密切。 二人一见面,风国信便开门见山的问夏幻清,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夏幻清笑笑说:“不愿做他想了,只希望普云他们能有所作为吧。” 风国信却兴奋十足的说:“现下应该是个好机会,摄政王执政,总好过以前十倍了吧。”更新最快的网 夏幻清用手拨拉一下琴弦,说道:“能饮茶、能抚琴,富贵于我如浮云。我已无心其他,但兄长不同,如果还寄望于将来,兄长不妨尽心尽力去做,也是个施展的良机。” 风国信听他无意出来做事,也就不再提及,自己叹道:“如今心灰意冷者比比皆是,蔚云也变卖了家产,去了天津。” 夏幻清淡淡一笑说:“兄长好生痴迷,蔚云此去天津,皈依耶-稣,从此心无旁骛,度化世人,我看也是好事。” 风国信说:“话虽如此,但庙堂之上,人才凋零,大清越发艰难了。士林之内,有意于中兴大清的也是越来越少,贤弟想想,咱们再不上心,大清还能靠谁?” 夏幻清嘿嘿一笑说:“普云去了河间,青云去了咸阳,蔚云再去天津,偌大一个家,算是散了。大清又怎样,连亲兄弟都各自皈依,何况是八旗子弟,早晚也是树倒猢狲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去扶一片粪土上墙呢?” 风国信听他对大清充满失望,心道也难怪他如此,实在是老太后做的过份,以至他家破人亡,感慨的说:“贤弟灰心,有情可缘。但我风家不同,世受皇恩,必须为大清尽最后一份力。现下也正是好机会,老佛爷归西,此时趁机改革,倘能凝聚朝野之力,大清中兴或指日可待。” 夏幻清知他前路艰难,但他一意尽忠,精神可嘉,便说:“兄长,非是小弟颓丧,兄长还需做好最坏的打算,不是说忠与不忠,而是大势所趋,挽狂澜于既倒,难呐!” 风国信心中主意已定,誓死也要捍卫大清,坦然一笑说:“贤弟好意,愚兄心领了,但愚兄必须要为大清尽最后一丝力气,否则愧对祖宗啊!” 幻清拱手说:“兄长着实让人佩服,能为心中理想尽力,便是好男儿。兄长真不失大丈夫气概,堪称一代豪杰,天下能舍生取义者寥寥?兄长却能够做到,小弟敬佩!” 风国信说:“贤弟过誉了。我风家虽有报效大清的心怀,却苦于能力有限,这么多年一直无功。是天意吗?还是祖宗不佑!只希望今后能够建功立业,为大清中兴效力。好了,贤弟已经远离是非,咱们不说这些了,不说了。” 因刚才听了夏幻清弹琴,风国信便想起一个人来,闲聊着对夏幻清说:“贤弟可知道,柳胤生了个外孙女,名叫柳之思,真是个好女孩!!我教她弹琴时,一点就透,有无师自通的天赋,虽然现在只有七岁,却不比我差多少。” 夏幻清知道柳胤此人,乃是武官出身,名声倒也清廉,只是他禀赋有限,虽然几十年勤学不辍,却未闻柳胤有什么特殊才能,便说:“哦,想是柳家的小姐结了好姻缘,觅得佳婿,才生下这样的女儿吧。” 风国信点头说:“也许是这样。前几日柳胤五十五岁寿诞,邀请我前往,曾见了他两个儿子和其他几个孙辈,都是泛泛之流。只柳之思这个女孩大非寻常,生得粉雕玉琢,弹得一手好琴,唱得一腔好歌,是我生平未见的奇人!” 夏幻清素来知道风国信说话最是可靠,便好奇的问:“兄长说说,那女孩还有什么稀奇之处。” 风国信说:“别看柳之思只有七岁,四书却烂熟于心,五经也略通了,尤其是弹琴,不是我有意抬高那孩子,不用几年,她的境界必能超过贤弟。” 夏幻清听她说那女孩子只有七岁,暗想我的女儿也七岁了,如果不是要急着寻找她们母女,我倒是可以去教柳胤的外孙女学琴,于是笑道:“世间有此奇才,那是最好,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代代相继,生生不息,这才是天道。只是这孩子天分如此之高,可千万不要耽误才好。” “贤弟放心。”风国信说话这么久,嗓子有些干,喝了两口茶,继续说,“柳胤对他这个外孙女另眼相看,单独带在身边,且请了名师辅导,对她的培养,真是花了大心思。” 夏幻清听后说:“此乃人之常情,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类拔萃呢。” 风国信谈了一会儿教育孩子的事情,突然心生感慨,说道:“看那孩子如此之能,越发觉得一代新人要长起来,我们这代人也将老去。贤弟的琴曲,如不传承下去,也甚是可惜,那曲《鹤鸣》不如借我练练,我想把它传给柳之思。” 夏幻清笑道:“这有何难,兄长只管拿去,如有合适的人来传承,正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 风国信看夏幻清独自生活已有八年,就问他:“贤弟今年才三十三岁,可否想过再娶?我可以…” 夏幻清却打断了风国信,抱拳说道:“自与唐淑离散,这八年来,我虽是孤身一人,却觉得她时刻伴我左右。至于其它,兄长不必再提,我这里多谢兄长费心。” 风国信知他对唐淑情深不渝,不再多说,向他请教了两遍《鹤鸣》的曲子,二人又闲聊好一时,风国信才告辞离去。 转眼又到腊月,年关将近,夏幻清看着诺大的一个家冷冷清清,心中很不是滋味,便遣散一众下人,只留一处临街隔出的小院儿,其余宅院、家具全都变卖了。 而后把家中历代所藏的字画、铜器、瓷器、漆器,捡紧要的,装在二十个大箱子中,雇了五辆马车,运往河间而去。 一行车队行出了两天,过了任丘,进入河间境内,前面就是东西诗经村了。 夏幻清有意在这里转上一转,以期瞻仰当初西汉毛苌讲解诗经之地。 刚刚带马缓行,见一邋遢老者正从东诗经村走出,认得是华盖,忙下马施礼说:“华盖先生,幻清有礼。” 华盖见是幻清,呲牙笑道:“原来是你,如何到了这里?” 幻清说明来意,华盖一颗脏兮兮的脑袋来回摇晃着说:“这五车东西,看似财富,其实累赘。” 幻清一笑说:“先生所言甚是,所以我才一路护送,费心费力,的确累赘。” 华盖哈哈笑道:“因此你打算把这累赘送于他人,也是把费心费力的活计交出去,你好落个自由自在。” 幻清抱拳说:“惭愧!先生教训的是。” 随即又问华盖:“不知先生来此何干?” 华盖便把幻清叫到一旁,避开众人说:“昨晚我正在河间闲荡,因看一缕冤魂飘来此地,所以跟踪而至,却是个饿死鬼,不肯离开,昨夜飘到这里,恰有新鲜的尸体可借,得以还魂了。” 幻清早知华盖精通幻术,虽然不及自己的师父玄一,但也是此中高人,自己师兄弟却是没从师父那里学来此种本事,笑问他说:“哦,先生向来慈悲,既然遇到这种事情,必出手相助了吧。” 华盖说:“我看东诗经村那个刚刚死去的少年也才十二岁,他的父母亲伤心至极,虽说有灵魂来此借尸,好过尸体被掩埋,他们从此没了儿子的好,所以不曾忍心,才助那冤魂落入少年尸体之中。” 幻清想的是少年死而复生,拯救一个家庭,这是大好事,便说:“先生慈悲,相当于救下两人,也算是功德。” 华盖说:“这个就难说了。我看那冤魂利欲之气很重,怕是将来会为乱也未可知。” 幻清暗道不过是一缕冤魂,当不是有修之人,又能生出什么祸事来,便说:“先生过虑了,这世上有几个不是利欲熏心之辈,但富贵之属,却不易求,汲汲于物,也是人之常情,先生何必为此担心呢?” 16、新贵斗旧富-死而复生 华盖把大脑袋连摇了几摇说:“这次不同,你有所不知,这缕魂魄有我生平未见的奇怪。以前我只见当世魂魄不消,借尸重生。可这缕冤魂却是来自几十年后,如今他带着记忆而来,这次重生,便具备详细知晓未来的能力,这样的人倘若欺心,祸乱不小啊!” 夏幻清以为华盖先生幻术在身,当能制住这冤魂,便说:“难道此人还能脱出先生法力不成,只要有先生看顾,想来他也不能为非作歹。或者先生给以警告,让他收心。” 华盖站的久了,两脚不断倒换着,嘿嘿一笑说:“我的能力做不到这些,尊师在的时候,当有此能为。何况我老了,将来的事情,自有后来人去做,我恐怕也管不到那许多。不瞒你说,这借尸还魂的,就是东诗经村中陈老四的儿子陈子龙,他从此有了未来人的灵魂,且那人极其聪慧,加上那一世23年所学,兼具阴狠之心,实在是个厉害角色。现下这身体只有十二岁,尚不足为惧,再过个七八年,就会长大,将来定不是易于之辈,你若是遇到此人,需要加倍小心为上。” 夏幻清忙抱拳说:“多谢先生指教,幻清记下了。” 华盖说到这里,也不告辞,便扬长而去。 夏幻清心想正好我要到这村中去看看,顺便也去了解一下这个陈子龙。 于是让车队暂时停在路边歇息,一个人溜达着进入村中。跟人打听,得知陈老四是东诗经村的头号富户,家里有100多亩地,几代人都是衣食无忧的过活。现下陈老四有一妻一妾,可谓妻贤妾美。 又生的一儿一女,儿子便是刚刚死而复生的陈子龙,女儿却只有9岁,年纪还小,但模样看上去却是个美人坯子。 打探到这些后,夏幻清来在陈老四家,见他家房子盖的齐整,门楼也气派,在这乡村之中,算是一流的院子。 陈老四家张灯结彩,正要大宴宾客,定是为儿子复活想要庆贺一场。 幻清走了进来,看院子中,青色条石幔地,屋檐露出的方椽,根根都是一般粗细,小院不大,只两进,但正房厢房齐全,想当初在这偏僻之地,治下这家业的人,也着实不容易。 主人陈老四见来了一位器宇轩昂之人,风度翩翩,一看便是饱学之士,忙拱手施礼,一面问:“先生里面请,不知先生尊姓大名,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夏幻清还礼说:“东家客气,在下姓夏名幻清,本是过路之人,听闻贵府公子新历大难,安然无恙,特此前来道贺一声。贵公子经过波折,必有后福,只要严加管教,好好培养,将来定能成就大器。” 陈老四做为父亲,最愿意听到儿子将来有出息的话语,忙笑着说:“借先生吉言。您里面请,只是小门小户,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先生多多包涵。” 此时,夏幻清听房中一少年的声音说:“这不是我的家,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又听一女孩子说:“哥,你别闹了。这不是你的家是谁的家?咱们自小在这里生活,你怎么就不记得?看来这一场大病,烧坏了你的脑子。别着急,妹妹陪着你慢慢回忆,总会都想起来的。” 那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那你说,这是哪里?” 女孩子说:“这是东诗经村,是咱们家。” 那少年又问:“咱们家姓什么呢?” 女孩子说:“当然姓陈了。你叫陈子龙,我叫陈云。因为父亲喜欢三国里的赵云赵子龙,才给咱们兄妹起的这名字,你想起来了吧。” 陈子龙说:“哦,我想起来了。那你告诉我,河间在哪里?” 陈云说:“河间在南边,到这里有30里地呢。” 陈子龙又问:“那我多大了,妹妹你多大了?” 陈云耐心回答说:“哥哥你十二岁,我今年九岁,这回能记起吗?” 陈子龙说:“记起一些了。等会儿,你带我出去走走吧。” 陈云说:“好的,等中午吃完饭,你换上这身衣服,下午我带你到村里走走。” 陈子龙说:“你放心吧,等我吃完饭,换好就是。” 幻清大体明白了情况,听陈子龙不对妹妹暴露真实身份,说话还颇为提防,暗想此人是个有心计的。 只是人家兄妹在房内说话,不好这样再听下去,抱拳对陈老四说:“在下路经贵地,见东家有大喜事,忍不住来道贺一声,还需赶路,不再打扰东家,东家请了,在下告辞。” 说完拱拱手,退了出来。 陈老四直送到大门外,一边说:“看先生气度不凡,定是高人,刚才犬子说的话,先生已经听到,犬子复生,虽让我高兴,但却忘记了身世,连亲生父母也不认得,这个着实让我烦恼。” 夏幻清不欲让陈老四知道实情,因为那等于他失去儿子无异,于是劝慰说:“人在大病之后,有些异常,在下也是见过的,东家不必忧虑。让公子慢慢将养,把以前的事情说给他听,自然会记起来。人心相同,父子之情,在于养育,东家和公子也是一样,情感是斩不断的。” 话是开心的钥匙,陈老四听后,想着孩子只需好好养育,自然会和父母有感情,以后我就从头开始。 夏幻清作别陈老四,向村外走去。 一路之上,幻清寻思:‘这陈老四是个平庸的人,定然给不了陈子龙好的教育。 陈子龙带着前世记忆,必然有些异能,此人长大后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难怪华盖会担心他为非作歹,可我也顾不得这许多,还是寻找我的妻子和女儿要紧。’ 幻清想着这些,便希望赶紧把这五车东西安置妥当,自己好抽出身来,专心一意寻访妻子下落。 来到路边,夏幻清翻身上马,对众人说:“各位兄弟,咱们再辛苦一下,这就赶路吧,还有半个时辰,等咱们到河间后,我请大家喝酒。” 众人于是吆喝牲口,继续往河间而来。 到得河间文庙时,普云正和李伯南商谈振兴儒学一事。 闻听夏幻清到来,急忙接进,三人落座,闲话几句。 普云便说:“贤弟来的正好,今天,这儿有两个孩子,你来认一认。” 于是使个眼色,一个小徒弟出去,带两个孩子过来,李伯南让他们见过幻清先生。 夏幻清看他们都是十岁左右,已经认出男孩是李伯南的儿子李克定,女孩是李仲南的女儿李克静,于是笑道:“三年没见,两个孩子都长这么高了。” 看李克静虽未长成,却隐隐有绝世之姿,心中更是喜欢。 幻清便恭喜李伯南说:“兄长真是好福气,李家有这样一双儿女,将来定能传承家道,使家业永保兴旺。” 李伯南对儿子和侄女也甚是满意,说道:“借贤弟吉言,但愿咱们能后继有人。”网首发 夏幻清便让人将自己带来的五车器物,全都运回李府,送于李克静。 李克静的母亲,是清苑陶氏。 陶家历代有人在御窑厂任职,所以克静受母亲影响,自小喜爱古玩,家中收藏颇丰。 如今夏幻清又送五车过来,李克静急欲一睹为快,笑对夏幻清说:“幻清先生,您真好!克静谢过您。我真想现在就一件一件的狠狠欣赏呢!” 李伯南对普云和夏幻清解释说:“我这侄女儿最是喜好古董,看她的魂儿已经被勾走,我这就带两个孩子回去,等晚上咱们再把酒叙谈。” 李伯南告辞而出,带着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回到家中。 克静吩咐人把那些物件小心抬进来,启开箱子,一件一件小心摆好,而后逐一观察。 李克定陪她看了一会儿,知道妹妹又得十数日寝食难安,不看个透彻,绝不会罢休,就悄悄回自己房间去了。 路上遇到母亲唐贞,问他今天不在文庙学习,怎么回来早了? 李克定说:“今天幻清先生到了文庙,送给克静好多古玩,所以父亲带我和妹妹早回了。” 唐贞想到克静痴心玩赏的可爱样子,便笑着说:“你妹妹又痴迷上了吧,你别去打扰她,好好温习功课要紧。” 李克定答应后,到书房读书去了。 唐贞听闻夏幻清来到河间,因为急着想知道二妹唐淑的下落,忙过来向李伯南询问情况。 李伯南至爱唐贞,体贴她的心情,知道她时刻惦记唐淑的下落。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也一直派人在全国寻找,就是找不到个影子,真是急死人。 李伯南只好宽慰唐贞说:“咱们也别着急,虽然现在还没有二妹妹的消息,但正好说明二妹妹肯定是平安的。 你想啊,老夫人和丫鬟的下落都有了,唯独二妹妹当时没在那里,显然她是去了别处。 以后咱们仔细探查,定有再见面的一天。” 唐贞思念妹妹,不由眼含热泪说:“二妹妹是怀着身孕失踪的,如果孩子顺利出生的话,现在也七岁了。” 李伯南又一阵安慰说:“你看,每次想起唐淑来,你总是这样,快别伤心了。等将来咱们找到唐淑和孩子,你再和她们抱头痛哭不迟。” 唐贞嗔怪的说:“你总说能够找到,能够找到,这都八年多了,还是没有影子,也不知你是怎么找的?” 李伯南把爱妻揽在怀中,不停的劝慰说:“都是我不好,我再多派人去找,一定把唐淑找到。” 一边替唐贞擦着眼泪,一边说:“快高兴点,一会儿孩子们进来,看你哭的跟小猫儿一样,会笑话的。” 唐贞这才破涕为笑说:“讨厌!你才跟小猫一样呢。” 17、新贵斗旧富-李家兄妹 世事变迁,朝代更迭,大清和历代王朝一样,很快成为了历史。 这一年,北洋控制了政局,李伯南被调到北京,于教育部任职。 安顿好以后,便来找夏幻清,夏幻清摆酒招待。 正当二人举杯感叹大清已亡,儒学日衰,令人无可奈何之时,门外有一人求见。 夏幻清开门一看,见是普云的小妹空云。 空云年近四十,生得眉目端正,皮肤白皙,一双大眼睛尤其惹人注意。网首发 夏幻清和她一起长大,自小熟悉,急忙让了进来。 空云见过李伯南后,直接问夏幻清:“幻清,你这几天,可见过风国仁没有。” 风国仁和风国信是亲兄弟,幻清家和风家、普云家都是世交,素来关系密切。尤其他和空云年岁相仿,对空云和风国仁之间的爱恨瓜葛,有缘无分最是清楚。 知道他二人自幼青梅竹马,互有情意,只是造化弄人,有情人未成眷属。 但空云痴迷,一直心系风国仁,为这段情,前些时日,空云不惜离家出走。而风国仁却不愿与她再续前缘,所以对空云的纠缠,风国仁总在回避,希望空云不要抛下孩子不管,回去和丈夫好好生活。 这二人现下一个似火,一个似水,实在无法相容,幻清便劝空云说:“你说国仁兄啊,有好些时日,我都没见过他了。说不定他有麻烦事情,已经离开北京,等他以后再回来时,咱们自然就能见到,你何必急着找他!” 空云看幻清敷衍,悠悠的说:“我和你是发小儿,言无不尽,你也不必搪塞我,安慰我。我意已决,你要是再见到国仁,请替我转告一声,我今儿个便去无相庵落发为尼。当初我没有嫁他,是我对不起他,今后我去伴那青灯古佛,替他祈祷,以此来恕回我的罪孽,请他不要再恨我怨我。” 夏幻清听闻她要出家,忙欲再劝,空云却不想听,随即合十而出,转身离去了。 李伯南感慨唏嘘,良久才说:“如今普云在河间文庙,青云在咸阳道观,蔚云在天津教堂,空云再入无相庵,四兄妹分归于儒家、道教、基-督、佛教,这人世的大潮,起起伏伏,造化何止爱弄人!” 夏幻清忆起年轻时和普云四兄妹,风家两兄弟的事情,历历在目,依稀便是昨天。 感叹的对李伯南说:“岁月无回返,人世有离分。空云和风国仁的缘分,真是害了她。当初他二人你有情,我有意。可谁能想到,正浓情蜜意之时,空云被赐婚,懿旨一下,谁敢不从?他二人被迫分开,风国仁一怒离去,都是情非得已。” 说到这里,幻清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说:“眼下普云兄妹,各自避世。风家兄弟也在彷徨之中,老大风国信已经变卖了家财,说要去天津,梦想着恢复大清,我看必是竹篮打水。老二风国仁对清帝逊位换来和平是支持的,但将来走势如何,只有天知道。倘然共-和失败,风国仁必将心灰意冷。城头王旗更替之际,最是见人心了。” “贤弟所言不假,有志之士,求的是理想;而众多唯利是图的人,却全然不同,他们的算计,无非是蝇营狗苟。”李伯南颇有隐忧的说,“北洋已经代替清庭,以后遗老们的日子可就艰难了,新贵们崛起,势必要攫取遗老们的富贵。接下来的斗争会更多。” 夏幻清一笑:“兄长何必忧心,财富权势,过眼云烟。你我兄弟,多年为复兴儒学而奔走,除家人朋友,其他的都是浮云耳。” “贤弟说的是,来,愚兄再敬贤弟。”李伯南举杯。 夏幻清和李伯南干了杯中酒,说道:“兄长以后供职在教育部,对学制改革,是怎么想的?” 李伯南说:“这个问题我思考已有一年时间。眼下来看,小学还好,中学学制却有些短,基础较差,所以大学不得不补基础课程,致使大学所学不够精博,这个和西方还有很大差别。倘若以后能延长中学学制到六年,我想会更好。” “兄长若能为此做出贡献的话,也是大功德。”夏幻清说,“咱们的学校太少,师资也薄,教育的发展,是个慢功,希望兄长能有所作为。” 看夏幻清想法颇多,李伯南便说:“以贤弟之才,不出来做事,的确可惜。如今已经是民国,贤弟以后有什么打算?” 夏幻清独自饮下一杯酒,似乎又看到了唐淑的影子,感觉她就在身边一般,微笑说:“兄长不必替我操心,我还要寻找唐淑下落,就当云游四海吧。” 夏幻清伉俪情深,李伯南是深知的,倘若异地而处,唐贞不知所踪,他也会像夏幻清这样寻找不休,于是端起酒杯说:“贤弟心如磐石,让愚兄敬佩,可惜我没有贤弟的海量,这杯酒,我敬贤弟。” “兄长不必在意我喝多少了,三两坛我亦不醉,只要我们高兴即可。”二人碰杯,饮过之后,夏幻清说,“我过几日要到河间去,兄长可有什么吩咐?” “如此我正有一事,贤弟去的话,把克定和克静都带回北京来吧,他们要到这边上学。”李伯南顺便托付幻清。 “两个都是好孩子,这一转眼,就要上中学了,时间过得何其之快。”夏幻清说起两个孩子,也是满怀欣慰。 李伯南微笑说:“是啊,克定这回十四岁,克静十三岁,都快长大了。” 夏幻清再到河间,正是夏至刚来的时候。 河间李家后花园内,依柳湖上,李克定、李克静、李克修、李克齐、李克治、李克平六兄弟姐妹正在划船。 克修和克齐是三爷李叔南的一双儿女; 克治和克平是四爷李季南的双胞胎儿子,还不满十岁,尤其顽皮。 六人的名字‘定静修齐治平’,乃是取自‘《大学》定而后能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语’。 李克定等六人坐了两条船,沿着湖边,先划了三圈,开始停船小憩。 看水波潋滟,垂柳依依,李克静便说:“这柳丝缕缕,也系不住行舟啊。” 李克定笑了说:“呵!行啊,克静,文采渐长。还柳丝缕缕,听上去,可有点少女怀春的味道。” 逗的李克修和李克齐也都笑了起来,李克修便说:“大姐姐,你喜欢哪个男生啦!” “你听大哥胡说,我哪里有喜欢谁?”李克静嗔怪道。 李克修笑着说:“大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 连我们班的男生都说,你是咱们河间最美的人。 可不能喜欢一个普普通通的,给咱们李家丢脸。” 克治和克平现下还小,尤显稚气的说:“二哥说的对,大姐姐是最美的人。” 李克静笑看着他俩说:“你们两个小屁孩,刚刚不流大鼻涕,也知道什么是美?” 李克治仰脸说:“大姐姐,你总是小瞧人,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美。” “是啊,三弟说的没错。” 李克修似是很懂的样子,“好看不好看,我一眼就知道,这么简单,谁还不懂。” “克修,看把你能的。” 李克静揶揄他,“你今年再留级,就要和三弟四弟跑一个班了吧。 还不正经读书?整天想这些没用的。” 二小姐李克齐听大姐又揶揄克修,附和说:“二哥,你是得用用功了。 已经留级两回,和大哥大姐他们越来差得越远,照此下去,你到时候还能毕业不?” “这个不用怕,反正慢慢上呗。” 李克修毫不在乎,反而骄傲的说,“留级更好,我在班上个子最高,力气最大,谁都得听我指挥,这才好呢。” 李克定刚要说他不学无术,有人来叫:“大少爷,大小姐,三爷让你们俩过去呢!” 李克定和克静上了岸,对弟弟妹妹们说:“你们四个先划着,我们过去了。” 李克修嘟囔着说:“又有事情!我还想一会儿跟你们来个比赛呢。” “二哥,你别抱怨了,父亲找大哥大姐,肯定有重要事情。” 李克齐说完,指了指前面,“咱们快往水中央划吧,我要到‘依柳亭’去。” 李克治跳到克平在的那条船上,拿起浆来,对李克修说:“咱们比赛,看谁先到。” 李克修说:“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了,瞧好吧,你们看二哥的,肯定比大哥划的还好。” “得了吧,你又吹牛。”李克齐笑着说。 李克定在岸上刚好听到了,便说:“克修,连二妹妹都说你爱吹牛了。”一边和克静向前走去。 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来到前厅,二人见三叔正陪着幻清先生说话,忙上前施礼说:“见过幻清先生。” 夏幻清笑看兄妹二人,心头欢喜,对三爷李叔南说:“这回看到他们,一个翩翩少年,一个姣妍少女,真是好。” 克静是个活泼的孩子,如燕子唧喳一般问:“幻清先生,您都有一年没来河间了,听说您四海云游,都去了什么地方?” 夏幻清看克静姿容秀丽,暗道这孩子再过几年,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一边回答说:“我去过好多地方,洛阳、邯郸、定州、保定等地我是常去的。” 克静便问:“先生去过清苑吗?” 清苑是克静外祖父家,所以克静问起了这个、 “当然去过,我还到你外祖父家做过两次客,也看过你外祖父的画,老爷子真是高人。”夏幻清回答。 克静便说:“我外祖父画的好,我是不及的。” 李叔南拉过克静,笑对幻清:“你看这孩子,小小年纪,哪里能跟陶老爷子比了,幻清先生千万不要见笑。” “克静的画,已经是一绝了。”夏幻清赞道,“他日达到陶老爷子的境界,应该用不了几年,这孩子天赋很高。” 李克定以为夏幻清也是画中的大行家,悄声对妹妹说:“一会儿,咱们请幻清先生去指点一下吧。” 克静点了点头,便问幻清:“先生,您这回打算在河间住上几天?” 夏幻清说:“这个看你和克定的主意,我这次来,是专门接你们两个到北京去的。” “太好了,多谢先生,我父亲终于答应我去明仁上中学了。”李克定兴奋异常。 克静也高兴的说:“这回好了,我和克定也不用分开,我们一起去上学。” 李叔南便吩咐他兄妹二人说:“你们俩准备一下,两天以后,就跟幻清先生过去吧。 以后长大了,在那边有你们的父母在,我也不用多嘱咐。 只是克静自小娇纵,皆因你祖父祖母在世的时候,过分疼爱。 这一年,你们在我身边,我也没严厉要求过,是我做的不够好。 这回要走了,我就说一句话,千万别太贪玩,好好念书才是正经。” 克静便撒娇说:“三叔,瞧您说的,我们肯定不会贪玩的,您就放心吧。 等过年回来,我们学好了,保准让您大吃一惊。” 李叔南便笑对夏幻清说:“这孩子,伶牙俐齿,快人快语,让先生见笑了。” 夏幻清一笑说:“克静自然超脱,天然通达,非如此,也难成绝世之人。” 说完从怀中拿出一只小口袋递给克静说:“我这里有五颗珠子,送给你了,好好留着吧,长大以后,做个首饰。” 18、新贵斗旧富-纨绔丧命 克静接过彩珠,见珠分无色,为青黄赤白黑,仔细看那材质,却是从所未见,不由心下好奇。 收起来后,含笑说道:“幻清先生总是送我礼物,让我都没法感谢了。 等克静长大之后,一定为您专门作一幅画儿,以表谢意。” 李叔南看着侄女,心说这孩子是个知恩图报的,很好。 幻清在这里少坐一会儿,便告辞往文庙去见普云。 克静就带着克定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瓷罐。 把那珠子用油布包好,放进罐中。 对李克定说:“走吧,去拿一把锹来,咱们把它埋到菩提树下去。” 李克定知道妹妹想法多,但为何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埋了,心中很是不解。 问她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人家送的礼物,当好好保管才是。 再说这东西珍贵,埋了多可惜?” 克静如绽放的桃花,笑着说:“你随我走吧。” 李克定拿了把铁锹,二人一边走,李克静一边说:“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几颗珠子,就觉得它们不是我的。” 李克定纳闷的问:“不是你的是谁的?既然幻清先生送给你,它们就是你的,你习惯以后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克静随即说:“我要把它们埋下去,是因为我觉得这些珠子是你媳妇儿的,也就是我未来大嫂的。” 李克定笑了说:“你可真是事儿多,我媳妇儿长什么样子,我都忘记了。” “你定的陆家小姐那亲事,现下也没个准信。” 李克静很认真的说着,“我埋这个,可不是让你来讨好陆小姐,我说的是你媳妇儿,是你将来要娶的那个人。” “这不都一样吗?我和陆家定了亲,难道还能再娶别人。”李克定不假思索,随口说道。 “那要是陆家反悔呢?”李克静马上反问。 她这一句,倒是把李克定给问住了,只好说:“他们要反悔,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不会反悔就是。” “你不反悔好。”克静笑他,“到时候,让你娶个丑媳妇儿。” 李克定瞬时沉默了,他内心其实很担心,怕陆家小姐是个丑姑娘。 兄妹俩说着话,已经来在后花园,找到二人种的菩提树,克静说:“咱们就埋到这树下。” 李克定便挥锹挖土,之后把瓷罐埋好。” 克静站起身来,看看四周的景物说:“克定,我更确信这礼物是你媳妇儿的。” 李克定心中好笑,这妹妹呀,就是全家人把她宠惯坏了。 从来都是她想干什么,别人就得依着她,谁叫她长的那么好看,人见人爱呢。 哎!容貌真的太重要了。 两日后,李克定告别师父普云,告别三叔三婶,和妹妹克静乘马车随夏幻清去往北京。 这日,一行人进入北京城。 夏幻清骑马护送,李克定和李克静坐在马车之上,因为天气较热,车帘大开,兄妹二人第一次来到京城,看什么都新鲜。 李克静唧唧喳喳的问个不住,眼看前面不远就要到家,李克定忽见迎面一人正在狂奔,在他后面有三个人手里拿着刀在追赶,眼见那人被追上后,三个拿刀的向着那人一顿乱砍,登时血光四溅。 李克静乃十三岁的少女,哪里见过这个,一声惊呼扑在哥哥怀里。 李克定忙抱紧妹妹,赶车的师傅已经停下车,不敢再往前走,夏幻清带马护在车旁。 李克定对妹妹说:“别怕,有大哥在呢!” 此时,众人只听惨叫连连。 李克定忙伸手堵住妹妹的双耳,抬眼再看那人已是浑身血迹,直到最后一刀刺入胸膛,那人栽倒在地,很快没了动静。 三个凶手收起刀来,四外看看,便扬长而去。 又过一时,李克定见有人纷纷围观过来,隐约听人说,这死的乃是岳家二少爷,心道因何现下如此之乱。 趁大家围观之际,夏幻清忙让师傅驾车前行,带着兄妹二人匆忙走过。 很快到达李家,夏幻清交代完毕,回自己家中去了。 李克静犹自惊魂未定,在母亲陶氏怀中不肯离开。 李克定把路上所见跟母亲和二婶讲后,唐贞便对李克定说:“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大人在场,千万记得早早带妹妹躲开。” 李克定答应着。 克静慢慢缓过神来,直起身问道:“岳家二少爷是谁呢?” 未及唐贞回答,有下人来禀报说:“回两位夫人,刚才在路上岳家二少爷岳如峰被人杀死了。” 唐贞说:“我们已经知道。你可知杀人的是谁?缘由是什么?” 下人回禀说:“听闻是岳如峰在八大胡同与人产生争执,那边的人一路追杀过来,索了他的命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唐贞闻听此言,便不想多问,只吩咐说:“你下去吧。” 李克静已经心神稳定,问道:“八大胡同是什么地方?” 唐贞听侄女问的单纯,便说:“那是不干净的地方。”又吩咐李克定说:“以后出去,躲着那地方。” 李克定又点头答应。 唐贞劝慰李克静说:“好孩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跟咱们家没有关系,不用怕的。岳如峰是个纨绔子弟,他有这样的结局也不稀奇。哎,你们不知道,岳如峰与河间陆家大小姐刚刚结亲,这才几天,就去那种地方,不出事才怪。所以克定,你一定要记住,纨绔千万学不得。” 李克静听后,星眸闪动,冲哥哥一笑说:“你记下了,纨绔学不得。” 李克定便说:“你们放心吧,我生当做人杰,绝不做纨绔子弟!” 克静的母亲陶氏见侄子颇有志气,便说:“克定,好样的。二婶知道你定非不肖之徒,好好读书,将来定能光耀门楣。” 李克静又问母亲陶氏:“岳如峰这一死,陆家大小姐岂不是要改嫁?” 陶氏笑看女儿说:“女人要改嫁,可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岳家是大户人家,规矩也不少。何况陆家老太太最注重颜面,陆家大小姐要想改嫁可就难喽。” 李克静又不解的问:“才成亲没几天,就死了丈夫,难道改嫁还有错不成?” 陶氏回答说:“想改嫁没错,自有改嫁的道理;不让改嫁也没错,他们也有不让改嫁的道理。如今新旧观念交织的时候,所以才显得很乱,没有一定的规矩可循。” 唐贞也说:“是呢,如今之乱,真是千年未有之变局。” 李克定初到北京,却遇上这样一件事情,遂觉得北京缺乏贤人,所以民风不正,远不如河间安宁。此后无论上下学还是和妹妹出去玩,总是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19、新贵斗旧富-少年钟情 1915年的北京扶余胡同,一南一北坐落着两所学校,两校大门相对,一个叫明仁中学,一个叫体仁中学。 一到上下学的时间,学校门前便人来人往,常阻断往来道路。 正是春分日。 下午放学以后,李克定由明仁中学匆匆走出,来到扶余胡同的拐角,侧身在路边,不时向校门口偷偷张望,好像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这是他每天上下学的必经之路,正当李克定焦急等待之时,却见妹妹李克静走了过来,忙闪身躲避,可惜已经晚了。 “喂!克定,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今天有活动吗?” 克静说着,到了李克定近前,看他神情局促,又问他,“你干吗慌慌张张的?” 克静已经十六岁,也在明仁中学读书。 兄妹二人在一个年级,每天一起上下学。 昨天李克定因为值日,没和妹妹一同回家。 等他走出校门时,恰见一个女孩,身着红衣,从对面‘体仁中学’出来,看上去比自己小几岁,但身材欣长,清丽绝伦,不自主的跟在她后面。 幸好二人是同路,只是红衣女孩走了两三百米,便进了她家院门。 李克定想要上去问候,却心中胆突,正犹豫的时候,红衣女孩家的大门已经关上。 但目送,芳尘去,李克定只好在门外痴痴的徘徊一阵儿,仔细看了门牌,才悠哉而回。 今天一天他都魂不守舍,只盼着早早放学,好到扶余胡同的拐角去等那女孩。 中午的时候,李克定就对妹妹说好,我晚上有个活动,你放学早些回家,不必等我。 没想到红衣女孩还未等来,却先被妹妹撞见,李克定这才觉得失策,自己早早等在此处,克静放学必然从这里经过,怎么可能不被她撞上。 只好尴尬的笑笑,开始遮掩说:“嗨,我们那个活动,临时取消了,忘记告诉你,走到这儿才想起来,这不正等你呢。” 克静已经猜透李克定的心思,扑哧笑了说:“得了吧,我一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不对劲儿。” 脚步不停的向前走着,一边回头说,“还不快走,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李克定又向后看了一眼,依然不见那女孩,心中不免遗憾,只得跟上了克静。网首发 二人回到家中,克静说,我先去写作业,然后再找你玩,说着便进了西院。 李家的这处院子,是一年前买下的。 由两个相邻的三进四合院经过改造而成。 虽没有跨院、花园,占地也不大,远不及河间老家的祖宅宽敞气派,但方方正正,加之这里人不多,住起来却也舒适。 第一进中间的厢房已经拆掉,两处正房做为接待之用,东侧厢房,住着门房和厨师,西侧厢房住着两个婆子; 第二进的两处正房做为大人们的居处,李伯南和李仲南两兄弟夫妇分东西住在这里,两侧厢房各住了丫鬟; 第三进的正房,李克定住在东侧,李克静住在西侧,中间的短墙留了月亮门。 两兄弟没有分家,日常吃用,还都在一起。 李克定回来先到父母那里,未进房门,便听到父亲兴致勃勃的在和母亲高谈阔论。 心想今天父亲回来的够早,往常要到掌灯时分,便急忙入内。 李伯南已经是40岁的中年人了,正襟危坐,李克定便施了礼,问父亲今天如何回来早了。 李伯南中气十足的说:“北洋大学过几天有个会议,上峰差我前去主持,今天早些回来,就是要为这几日的公干做个准备。” 李克定说:“明天是礼拜六,我们只上半天学,要不我去火车站送您吧。” 李伯南见儿子懂事,心中颇为满意,对李克定说:“不必送我,你只须管好自己,安心读书。我明天也不坐火车,打算骑马前去,正好沿途看看民情,顺便拜访两个朋友,反正这次时间宽裕。” 李伯南现下在教育部任职,这次去天津,还想顺便走访几个朋友,和他们讨论一下关于学制改革的事情。 李克定听父亲说要骑马去天津,心里羡慕,便说:“什么时候我也要骑马回一趟河间老家,在路上转转,一面也长长见识。” 唐贞见儿子还是一颗童心,笑着说:“从这里骑马去河间,得要三四天,你也不嫌累。要玩耍的话,还是和你妹妹在附近骑骑算了。” 李伯南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去哪里不是骑马,有时一骑就是十来天,现在的孩子都太娇惯了,很少吃苦,就对夫人唐贞说:“克定已经17岁,我在他这个年龄,早骑马四处行走了。依我看,有时间了,克定去趟申州,看看那里的水有多混,也好锻炼锻炼。” 李克定心中开始向往,对父亲说:“那太好了,我早盼着呢,只是怕你们担心,一直没有成行。这次暑假我就按您说的,骑马走一趟,看看咱们家在申州的土地和绸缎庄,肯定会长不少见识。” 李伯南说:“克定说的有道理,申州正在追查瞒报田赋一事,值得去了解一番。” 三人谈的正酣,听丫鬟在门外说:“大小姐来了。” 话音刚落,李克静已经亭亭玉立的站在了跟前,看她身着一袭镶黄边的蓝衣,上面绣着几朵粉红桃花,头上插一根翡翠簪。 李克静正要行礼,唐贞说:“不必了,快过来让我瞧瞧。” 克静便走到唐贞身侧,唐贞左右端详着,啧啧赞道:“十六岁的姑娘,真是花儿一样。” 又笑对李克定说:“克静如此绝色,有这样的小姑儿,我看你那个媳妇儿,肯定羞于进咱们家的门儿呢。” 娶媳妇儿的事情,对十七岁的李克定来说尚且遥远,也从未想像过将来娶的媳妇儿会是什么样子,今天听母亲说这话,脑海里却迅即出现一个身影,正是昨天那个红衣女孩。 暗自寻思:昨天离的远,她的容貌没能瞧清楚,但依稀可以看出,至少不会比克静差。 想来在这世上,还是有人能和克静比肩,只是那女孩也就十三四岁,若再长一长,美艳将无法测度。 想着这些,竟然鬼神神差的在心中把那女孩当作了媳妇儿,忘乎所以的回答说:“母亲不用担心,说不定我将来娶的媳妇儿,比克静还要好看呢。” 唐贞看了丈夫一眼,笑着说:“瞧你的傻儿子,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比克静好看!” 又扭头对克定、克静兄妹说:“你们还小,不懂得看人,克静的美貌,是无人能及的。人怕比较,以后你娶的媳妇儿定然要‘丑媳妇儿见公婆了。” 李克定看看克静,见她眼波灵动,面若桃花,果真美艳之极。 寻思自己从小和陆小姐定亲,也不知道她现在出落成个什么样子。 一想到亲事,便不敢再对那红衣女孩胡思乱想,心中一静,收起心猿意马,笑着回答母亲说:“这个不用怕,我倒有个好主意,咱们家赶紧张罗,给克静寻个好人家,一两年内把她嫁出去,等我们兄弟娶媳妇儿的时候,再没有比较,丑媳妇儿们也就不怕见公婆了。” 说完,笑看着克静。 克静知他玩笑,随即说:“什么馊主意!我才不急着出嫁呢。要让我嫁人,等你先娶了媳妇儿再说。我偏在家里等着她,倒要看看你娶个什么样儿的。” “你不怕等成老姑娘,就等着呗。” 李克定胸脯一挺,不无骄傲的说,“反正我是男的,也不怕等,看你怎么等的及。” 兄妹俩又开始斗嘴,李伯南心想还是没有长大,便打断儿子的话说:“好了,你们出去玩吧,我们还有正经事商量。” 李克定见天色尚早,便问克静:“现在外面天气正好,不冷不热的,要不咱们出去转转?” 20、新贵斗旧富-初相见 李克静说:“今天不去了,我还有个物理题不会做,正要问你。” 李克定喜欢琢磨问题,一向觉得思考很有乐趣,便问她:“什么问题?” 李克静带他到了自己的书房,拿出一张纸来,念道:“有两个轮子,一大一小,都安在一个轴上,可以看作是同心圆,大轮每滚动一圈,小轮也跟着滚动一圈。可是这两个轮子向前走的距离却是一样的,你说这是什么原因?” 李克定仔细想了想,不明所以,挠头说:“这个果然奇怪,我们所在的空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一时还不清楚,容我晚上仔细想想,明天再答复你吧。” 李克静知道他的脾性,有问题定会仔细思考,也不再追问。 因想到他今天在扶余胡同神情古怪,遮遮掩掩,不像是在等自己,就问李克定说:“你老实告诉我,放学为什么早走了?还在路上神神秘秘的,是不是在偷看哪个姑娘?”网首发 李克定被她说破,便笑了说:“你个鬼精灵,真是我的影子,这么一点子事儿也瞒不过你,本来想留个秘密,不让你知道的。” “好啊,你开始有事瞒着我了,我告诉大娘去。” 克静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他从小定亲的事儿来,忍不住格格直笑,而后说:“你去偷看漂亮姑娘,这事儿要让陆家二小姐知道,看她一气之下,不跟你退亲才怪。” 李克定从六岁以后,就没再见过陆小姐,每次想起亲事,都让他担心陆小姐长成了一个丑姑娘,毕竟女大十变,越变越难看的也比比皆是。 现在听克静说到退亲,这可是他从来不敢想的事情,遂正色说:“她要跟我退亲?这怎么可能,定了亲,哪有随便退的?你肯定是传说听多了,才以为如此儿戏,这可实在危险。婚姻乃人生头等大事,关系到祖宗祭祀,养生送死...” 克静听他罗嗦个没完,又是那一套儒家理论,便打断了他,突发奇想的问:“要不咱们想个办法,去见见陆小姐,你觉得怎么样?” 克定说:“陆小姐随父母在天津,连她住哪里我都不知道,找也白找,现在咱们还小,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是礼拜六,下午克静约女同学出去玩了。 李克定一人在家中百无聊赖,便踅摸出门,四处闲逛,却不自觉的顺着上学的路前行。 转过两个胡同,见几辆大车从一处院子里连续赶了出来,上面满载着家具使用。 心想着这是谁家,东西倒是不少。到在近前,扭头看门楼门牌,惊讶的发现,这不正是红衣女孩家吗?暗道:今天又不上学,我为什么走这条路。 有心回去,可两脚却在原地徘徊,来回转上几圈,干脆在此处溜达起来。 因无所事事,想到克静昨天问他的物理题,纯粹自己给自己找事一般,在人家大门口一面沉思一面踱着步子。 所谓千里有缘来相会,就在李克定入神思考的时候,一辆洋车停在眼前,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克定抬眼观瞧,不由惊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车上坐的恰是那红衣女孩,只是她今天穿着一身黄色衣服。 这次和那女孩面对着面,离得又很近,女孩的容貌,李克定看得非常清晰,顿时让她的美给震惊住了,心说:难道是我看花了眼睛,人间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子? 女孩下了车,体态婀娜,迈步就要进门,李克定实在想和她相识,不忍错过机会,便狠狠心,厚着脸皮凑上前说:“这位小姐,且慢!” 女孩回头看他一眼,奇怪这说话的又是谁? 便问李克定:“有什么事情吗?” 李克定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主意:“哦,我听说小姐在体仁中学念书,刚好有个物理题,思考几天,一直没想明白,今天特意前来向您请教,冒昧打扰,万望小姐不要嫌弃,能够赐教为感。” 女孩微微一笑说:“赐教可不敢当,你说吧,是什么问题?” 她的浅笑至甜至美,如春日鲜花初开,如夏日凉风徐来;声音似莺啼燕啭,似琴声绕梁,李克定霎时魂为之夺,心为之酥,好在刚才一直思考那道物理题,于是三言五语,把问题说的清清楚楚。 女孩听后,微微颔首,笑看李克定说:“这道题,倒是有点意思,不过却是不难。” “哦,请小姐赐教,不胜感激。”李克定抱了抱拳。 “不敢当。我试着解答,你看是否妥贴。” 女孩朱唇轻启,声音虽低,却极其清晰,让人听了,如在耳畔,直入脑中,听她说的是:“大轮和小轮可以看作两个同心圆,它们每滚动一圈,而周长不同,所以滚动走过的距离必然不同。可是他们平移的距离却一样,是因为小轮不仅和大轮一起滚动,同时小轮还在被大轮带着平移。” 李克定还是没有很明白,寻思这女孩看上去也就十三四岁,应该上中学不久,未必回答的准确,心中狐疑。 却被女孩看了出来,只听她说:“你怀疑我说的不对吗?我告诉你吧,两千多年前,古希腊有一位哲学家,叫做亚里士多德,这个问题就是他提出的,还被伽利略证明过呢。我刚才的答案,也是这些先贤给出的,这回你信了吧。” 女孩字字说的珠圆玉润,李克定如闻纶音,如聆妙语,正在陶醉,忽闻有人唱曲,侧目看时,一个乞丐模样的老者,满脸污垢,手里提个破酒壶,醉眼迷离,摇摇摆摆的正从旁边唱着曲儿走过。 别看老者其貌不扬,歌声倒是悠扬,唱的是: ‘乍见了国色天香, 乍见了痴痴少年郎, 乍见了如玉美人在水一方。 唯有我知端详, 唯有我不哭不笑不夸张。 说的是爱恨情仇命有定, 道的是高低贵贱世炎凉。 问一问公侯將相, 抛开那功名谁管他帝王; 问一问士农工商, 跳出那生死谁管他阎王。 这世上, 我无功无名无生死, 不羡神仙羡鸳鸯, 情依依来对红妆, 自在逍遥比天上。’ 李克定和那女孩仔细听完老者的歌声,都觉得似是在唱他二人的情景,女孩只在心中好笑。 李克定正要上前去请教那老者,见大门里有人出来,对女孩儿说:“小姐,您回来了,大人正等您过去呢。” 听了这话,李克定忙站住身形,定睛看着那女孩。 女孩缓步走进门去,回首向李克定望了一眼,眼神如悦如羞,又嫣然一笑,才转身去了。 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李克定登时酥倒,只管呆立在原地,早把刚才唱曲的老者忘到九霄云外。 好一时,唯见大门紧闭,再无女孩踪迹,只得返回家中。 21、新贵斗旧富-少女长成 女孩进门以后,想着李克定的傻模样,不禁莞尔。 径直来在内宅,见外祖父这里已经收拾停当,便说:“姥爷,您的东西收拾挺快,是不是就等我了。” 一位头发胡须都已花白的老人说:“之思,看你整天忙的,快去收拾你的东西吧。没有你的吩咐,很多物件,丫鬟们都不敢乱动的。” 原来这女孩名叫柳之思,当年风国信曾教柳之思学过琴,也曾对夏幻清提起过她超人的天赋。 眼前和柳之思说话的老人,名叫柳胤,是她的外祖父,现下在民国陆军部任职。 柳之思听完外祖父的话,微笑着说:“您不用着急,我早算好了,不出半个时辰,一准儿收拾妥当。” 说完,从外祖父这边向后面走去,见三个丫鬟正在等候,便开始指挥她们行动。 柳家人正在搬家,新宅已准备就绪。 大部分东西也搬了过去,只剩下柳胤和他外孙女柳之思的部分物品。 三个丫鬟在小姐的指挥下,装箱的装箱,包裹的包裹。 大家有条不紊,个个手脚麻利,做活精细,一看就是挑选得当,训练有素的人。 柳之思看着她们忙碌,顺手拿起书桌上的那只和田白玉鼠。 这是她最心爱之物,握在手中,来回摆弄,不时看一看那小老鼠滑稽的样子。 丫鬟锦瑟见小姐大方中隐有几分俏皮,也笑的开心,说着:“小姐如此喜欢小老鼠,将来怕是要嫁给一个属耗子的人吧。” 锦瑟今年17岁,生的肤白貌美,脸上微微有点婴儿肥,却更显娇嫩。 柳之思自小没了母亲,得锦瑟陪伴长大,二人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 知道锦瑟在和她玩笑,笑着说:“嫁人和属相没有关系,其实小狗儿也很可爱,可见属相并不重要,还得分人。” 另一个丫鬟月华说:“以小姐的容貌才学,天底下恐怕也没几个配得上。 要等提亲的来,就算把门槛踏破,也难选个如意郎君。 实在不行,将来咱们开一场考试,来个全国选女婿!。” 月华和小姐柳之思同龄,都是14岁年纪,杏眼桃腮,细细的水蛇腰,更增窈窕,一笑两个小酒窝,声音清脆,最是个口齿伶俐的人。 柳之思天生聪慧,异于常人,在体仁中学才两年,早学完了别人三年的课。 现在听丫鬟说考试选女婿,想刚才门口那男子今天不是考了我吗? 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他是谁。 主仆几人说说笑笑,不一时,收拾妥当。早有大车等在外面,把各类东西装好运走了。 柳胤和柳之思爷孙二人没有坐车,由几个下人跟随,溜达着向新家走去。 两地相隔不远,六七百米的样子,几步路而已。 这个新家比原来的宅子宽阔气派,三进的大院,更加幽静。 一番布置过后,柳之思感觉还是这里更加舒适。 晚饭后,柳之思和外祖父商量说:“眼看就要中学毕业了,我打算去明仁大学继续读书。” 柳胤听她有此计划,正中下怀,仰头而笑,胡须颤动。 而后,才手捻胡须,高兴的说:“这个不难,等我让人先去给你报个名。” 柳之思笑着说:“姥爷,不劳您费心,我已经报名啦,想上明仁的法律科,只等您同意,就去参加他们的入学考试。” “哦,原来你已经联系好了,不错!法律科,只要你喜欢,我没有意见。”更新最快的网 柳胤见外孙女越来越独立,心中畅快。 品了一口茶,津津有味的说,“考试对你来讲,不算什么。之思已是大姑娘,这一晃眼,就要上大学了。” 说完,慢慢的捋着胡须,笑的十分自豪。 外祖父一番夸奖,让柳之思赶忙解释说:“姥爷,我不是自己联系的。 是体仁中学推荐我,因此明仁大学说要免试录取,我没有同意。 我要求参加他们的入学考试,那样才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这才按他们的要求报的名。” 柳胤放下茶杯,满眼怜爱的看着柳之思说:“你呀,总是这么自信、要强。 你看这杯子,有时候不需要倒满的。 所以呀,咱们也不用事事都争个先。 很多时候,即便你可以当王,偏偏当个辅佐王的宰相。 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感激,在适当的时候得到他们的帮助。” “姥爷说的真好。” 外祖父多年来总是这样启发教诲,早养成了柳之思类比总结的习惯。 她深有体会的说,“善用人者为之下,就是您说的这个道理吧。 多助人,才能得他人相助。 适当的给别人当绿叶,别人才愿意给我当绿叶。” 柳之思的红花绿叶之说,深入浅出,诠释人与人之间的合作,恰到好处。 柳胤听了,哈哈一笑说:“是的。你能体会到这个,着实不容易,要是你二舅有你这天赋,我得多省心。” 见外祖父满意,柳之思微微一笑。 那样子娇艳无匹,看着窗外的灯笼,就如牡丹俯视百草园。 但见,她皓齿微露,说道:“姥爷别对二舅要求太高。 二舅做的已经很好了,年前出任申州的县知事,那么大的阻力,多不容易。 如今就要打开局面,姥爷还得多支持指点二舅才好。” “你放心好了,我时时刻刻在关注着你二舅呢,一定得让他做出个样子来。” 柳胤说,“或者,你暑假的时候,可以去趟申州,帮我看看那里的情况。 当初决定在申州追查瞒报土地,可是你的方略。 此番前去,正好给你二舅也提提意见。” 柳之思说:“姥爷放心,暑假我就过去,对那里的情况,好好了解一番。 之思觉得,申州的事情说难也不难。 和北京大同小异,都是人和人的那点事。 其实不论什么地方,官府也好,学校也好,有人就有政治。 不论人多人少,人大人小,基本道理都是相同的。 有时候众人在一起,就象一群乌合之众,你一挥手,便能带他们走; 但有时候,他们又凝结如冰,就算用捶打、用风吹,却还是纹丝不动。 这就是群体意志,唯有顺应,才能使用。所以申州的群体意志,到底如何? 咱们还得仔细体会,否则咱们的一些措施,就成了跟风战斗,可不能做堂吉-柯德。” 柳之思天生的王者气度,一年来越发明显,经常让身为外祖父的柳胤也为之气夺。 老人家不断点着头,对外孙女说:“有意思,有意思。你的群体意志一说,很发人深省。 这个问题,我也好好思考一下,看看能不能对你二舅有所帮助。” 柳胤说完,站起身来,从多宝阁上拿了一件东西。 “有人要来拜访,我先到前面接待一下。你带着丫鬟在后面四处瞧瞧,咱们刚刚搬来,别有什么疏漏。” 柳之思答应一声,带着锦瑟和两个婆子开始四处检视。 见后院的大门只是从里面插上却没有上锁,便让锦瑟记下,等会儿拿锁来,再用铁链锁好。 锦瑟应声,让一个婆子去办,说过会还要再来检查; 向前到了中厅,见墙上的壁瓶不稳,让人重新挂好。 这样四处检视,多处不妥都被她指出,众人无不为小姐的细心而叹服,忙着重新布置和补漏。 22-新贵斗旧富-夜梦 柳之思搬去新家,这是李克定没有想到的。 他还在心里期盼着能和她再次相遇,却不知佳人已去,芳踪难觅。 克静晚上回来时,李克定把柳之思给出的答案,兴冲冲用自己的话讲给了她。 克静听后,伸出拇指,称赞他说:“我就知道你聪明,肯定能帮我解出来。” 对于十七岁的大男孩来讲,正是钟情的年纪。 李克定也不例外,虽然不知道柳之思的名字,也意识不到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儿。 但却在心里深藏着她,这让李克定莫名兴奋。 等给妹妹讲完物理题,李克定心痒难奈,便把今天见到柳之思的事情,原原本本跟克静讲了。 克静等他讲完,因心下好奇,半信半疑的说:“有这么好看的女孩,你可看清楚了? 明天咱们去找她吧,我倒要见识一下,看她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正应了一句话,踏破铁鞋无觅处。 第二天,李克定、李克静兄妹高高兴兴出了门,一边商量着怎么进那女孩的家,一边说说笑笑来找那女孩。 到在附近,李克定心想不能太过冒昧,最好先了解一下情况。 起码知道人家姓什么,也好跟门上人说自己是来拜访谁。 找周围人一打听,有人告诉他说,这是在陆军部供职的柳大人家,不过昨天人家刚刚搬走,你们来的不巧。 李克定十分失望,又问过几个人,却没有一个知道柳大人搬家去了何处。 最后,李克定只好悻悻走到院门前,扒着门缝向里望去。 但见院落空阔,没有一人来往。 收回目光,只有两扇大门紧闭,冷冷的落着锁。 想那女孩儿,昨日还在这里言笑炎炎。 她转身离去的背影,犹在眼前,可今日人去院空,我还能到哪里去找她。 昨天的一面邂逅,难道就是永诀吗? 如此,还让我们相遇做什么。 想着这些,不免满怀惆怅无处诉,只得叹息一声,回到克静身边。 李克静看哥哥有些失落,便没在打扰他,任李克定一路胡思乱想。 兄妹二人真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匆匆又过数日,李克定每天都要去校门口守望一时,期盼能再见到柳之思。 可惜她的娇美身影却如泥牛入海,烟腾高空,化进了天地一般,没了踪影。 这天上学,路过柳之思原来住的院子,里面刚好有人出来。 李克定惊喜之下,急忙上前问询,才知道对方也是刚刚搬来,不晓得原来的住户是谁,顿时兴奋转为了失望。 一连两个月下来,李克定暗自苦苦寻找,每日守望。 眼看中学就要结束,除了在梦中,却还是左右不见柳之思的身影。 失望之余,心想也许她只是我做的一个梦,并不存在的,于是,在怅惘中思念日甚。 这日晚间,李克定因那女孩,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睡下。更新最快的网 梦中,那女孩从他身边走过,自己急忙追上前去,一眨眼,却左右寻不见她。 有心骑马去找,来到拴马的地方,也是空空,马不知去了哪里。 四下望去,全是道路,偶有人来人往,却哪里去找那女孩? 心中想着,我再也见不到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便觉焦躁异常,心口如有一块大石,在沉沉压着他,闷得简直喘不过气来,遂从梦中惊醒。 自此之后,李克定每次从学校到回家的路上,都会不断四处张望,有意寻找那红衣女孩,却是一次次失望; 晚上便有同样的梦,在梦中寻那女孩不见,如此夜夜来折磨他。 日复一日,几个月过去,李克定也就这样渐渐的习惯了。 转眼盛夏到来,阳光热烈,照的人汗津津好不难受。 李克定遵从父亲吩咐,一放暑假,先回到河间,休息一夜之后,在何叔的陪同下,直奔申州而来。 何叔是李家的老仆人了,生得十分健壮,不到四十岁年纪,自小在李家为仆,办事踏实稳重,很得主人赏识。 李家在申州有2000亩土地,委托给申州宋家管理,此外还有一间绸缎庄,也是几十年老商铺,一直由朱掌柜两代人负责经营。 李克定此次前往申州,一是要了解申州的田赋变动,二就是学习绸缎的经营,为以后管理李家家业先行历练。 李克定此番奉父命去申州,不敢怠慢,为早些到达,主仆二人只在路上歇了一夜。 第二日午后,便骑马来在申州境内。 李克定看路边玉米绿油油长得正壮,高粱穗子已经垂坠,真是个好年景。 眼见申州城就在近前,忽见路边围了十数个人,正在吵嚷不休。李克定带住马,静观是怎么回事。 只见地头儿之上,一个年轻的公干人员,不过20岁年纪,瘦高个子,带着五六人,手拿木尺和绳子。 听他高声对众人说:“今日我昆仑雪奉县府差遣,前来丈量土地,谁敢捣乱,便是阻挠公干。” 昆仑雪对面是一个中年男子,体态憨壮,满脸横肉。 听完昆仑雪的话,那人怒目横眉的说:“嘿嘿,你们真是吃了豹子胆,我们方家的土地早有明确登记,为何还要丈量?”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众人等,立即附和。 开始闹哄哄,七嘴八舌的指责昆仑雪:“就是,方二爷说的对,为什么要丈量,为何要丈量?” 这帮人一看就是泼皮无赖,最能胡搅蛮缠。今又狗仗人势,哪里把年纪轻轻的昆仑雪放到眼中,又是辱骂,又是嘲笑。 李克定见他们匪气十足,再看那为首的中年人,一副能奈我何的架势,尽显恶霸神态。 问何叔说:“那个自称方二爷的人是谁?因何如此蛮横?” 何叔鼻子哼了一声说:“这个无赖,名叫方非圆。方家兄弟祖上为官,在申州势力强大。老大叫方是圆,人称笑面虎;老二叫方非圆,人称冷血虎。这双虎已经在申州横行二十余年,没人敢惹他们。今天这个叫昆仑雪的年纪轻轻,不知道厉害,我看他非吃大亏不可。” 李克定心想昆仑雪毕竟是公干人员,方非圆当不至于把他如何吧。 再看昆仑雪,瞪视着方非圆,大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气势。 他竟然也不惧对方人多势众,直言不讳的说:“眼下县里一致怀疑,方家大量隐藏土地亩数。 今派我等前来丈量,为的就是还大家一个公道,谁再阻拦,休怪县府治罪。” 说完之后,把手一挥,高声命令那五个跟随的人:“进地,给我量!” 23、新贵斗旧富-路见不平 方非圆当即挺身,把横硕的身躯挡在众人面前,看样子根本没把昆仑雪放到眼里。 一边嘲讽昆仑雪说:“你猪鼻子插两根葱,就敢来我这里装象?” 一边从下人手里拿过木棒,两眼圆睁,怒指着昆仑雪:“怀疑我们方家?可有什么证据?” 昆仑雪恨在心头,已是气愤填膺,丝毫不惧的说:“脚下的田地就是证据。” 随即又高声吩咐:“开始量!” 方非圆手持木棍,指着众人道:“我看谁敢进来?” 众人心下畏惧,都站着不动,唯有昆仑雪大义凛然的说:“我们奉的是官命,谁敢撒野,便是阻挠公事?” 方非圆冷笑道:“昆仑雪,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你要丈量我的土地,不是不可以,但得先问问我手里的棍子答不答应。” 昆仑雪两眼瞪着方非圆,毫不示弱,厉声道:“方非圆,你敢怎样?” 方非圆从没被人这么直呼过姓名,大喝一声:“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看二爷今天就打死你!” 话音未落,方非圆已经抡起木棍,照着昆仑雪的额头劈将下来。 李克定看得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这昆仑雪非受伤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昆仑雪猛见木棍劈头打来,在本能的驱使下向旁边一闪,同时伸出左臂护住眼前。 方非圆被他闪开,一棍走空,又顺势抡起,照着昆仑雪横扫过来。 昆仑雪刚刚向旁闪开,还没有来得及转身,一木棍恰好打在他后脑之上。 但见血光飞溅,昆仑雪扑通一声栽倒尘埃,可怜脑-浆迸裂。 今日又‘阳间少个怒目人,阴间多个屈死鬼’。 便在此时,大路上跑来两骑人马,已经到得近前。 马上二人,左边的甚为高大,右边的很是瘦小。 那高大的人,生了一张大饼脸,上半身长,下半身短,坐在马上尤其显的高人半截。 那瘦小的人,形似猿猴,面黄肌瘦。 这二人在马上眼睁睁看着刚才的事情发生,本想阻止,只可惜已经来不及。 二人跳下马后,走到昆仑雪身侧俯身观瞧,见他脑-浆流了一地,身体虽然还在抽搐,但已经无法救治。 那瘦小的人本生着一张黄脸,此刻因为气愤,脸色显得发紫。 指着方非圆问道:“光天化日,你竟敢草菅人命,真是胆大包天?” 方非圆看这人,活像一只猴子,哪把他放到眼里。 嘿嘿冷笑说:“你也不打听打听,方二爷怕过谁来?哪里来的瘦猴,我劝你少管闲事。”说着方非圆晃了晃手中的棍子。 李克定见那人瘦小,却来惹方非圆,对何叔说:“这人怕是要吃亏,咱们要不要援手?” 何叔经常到外面办事,知道轻重,回复说:“少爷别着急,我看刚来的这二人长相奇特,从容淡定,必是有十足把握,应该身怀异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再看那个长了一张大饼脸的人,此刻正对那精瘦的人说:“侯兄弟,你且站在一旁。” 说着,迈步走到方非圆跟前,惹的众人不由发笑。 原来这人两腿比常人还要短些,虽然人比方非圆高着整整一头,但腿却比方非圆短了至少半尺。 他这一迈步,犹如大门板下按着两条凳子腿,很不协调,尤显得滑稽。 方非圆见状,也不由笑出声来说:“大饼脸,小短腿儿,识相的话,就什么也别说。” 大饼脸听他贬低自己,眉头一皱,整张脸象包子一样缩到一起。 李克定见状也想笑,众人更是笑个不住。 方非圆从没见过如此奇怪的长相,问他说:“你是什么人?” 大饼脸眉头展开,一张脸又象摊开的大饼,笑着说:“我叫赵柄东,人们都叫我‘大饼脸’。” 方非圆又被他逗笑了说:“人们叫的没错,你果然是‘大饼脸’。”网首发 赵柄东也不管他,又介绍说:“这位是我的兄弟,侯剑西,人称黄脸猴。我们兄弟两个有缘,脸长的都有特色。” 在场众人听他说话,慢慢悠悠,觉得好生诙谐,把刚才打死人的紧张都忘了。 赵柄东识得方非圆,心中早就恨透了他们兄弟。 当年方家和申州知府岳擒豹勾搭连环,欺侮申州百姓,赵柄东实在看不过,才背井离乡,随夏灭明去了承德。 而今再见方非圆,心道,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于是,装作并不认识方非圆,不紧不慢的问方非圆:“看你长的很是威风,叫什么名字?” 世上从不缺溜须拍马之人,方非圆的手下也不例外。 听赵柄东问起,当即有人说:“姓赵的,连我们家二爷都不认识,你听好了,小心吓破你的狗胆。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申州方家二爷方非圆,识相的话,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小心二爷发怒,要你好看!” 赵柄东大脸一板,五官一缩,仍是不紧不慢的说:“哦,方非圆,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有人说:“既然知道我们二爷的大名,还不快过来见礼。” 赵柄东手臂一挥。 李克定见他那一条胳膊足有一米长,挥出来气势十足。 听赵柄东说道:“见礼,对,你赶紧叫方非圆过来给赵太爷见礼。” 方非圆闻听此言,气得哭笑不得,众人哄然嘲笑。 赵柄东-突然一声大喝,好似晴空霹雳:“姓方的!!你个冷血虎,你以为打死了人,就那么随便吗? 就算阎王不管,今日我们兄弟也要管上一管。你若识相,乖乖就缚,若不识相,便是自找苦吃!” 方非圆听完勃然大怒,厉声骂道:“哪里来的两个野种,吃了豹子胆,敢管我申州的事。” 随后命令身后众人:“给我狠狠的打。” 一群恶奴随即一拥而上,个个手持棍棒,把二人围在垓心。 赵柄东大饼脸一缩,伸出长臂便抢过两条棍来,这边侯剑西猱身而上,早把一人扫倒在地,也抢了他的棍子。 双方交战在一处。 赵柄东本就高出常人一头,胳膊尤其长,两手轮起棍来,那些人根本打不着他,却被他打的个个生疼。 侯剑西身体灵活,穿来绕去,他的身形飞快,众人都没看清楚,便被他手持长棍或扫或戳,连连击中。 方非圆一看不好,暗道这二人是练家子,自己带的人都是庄稼把式。 若再过一会儿,必陷入被动。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方二虽然蛮横,却还没到愚蠢的地步,眼见大势不妙,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24、新贵斗旧富-以暴制暴 趁着一片混乱,方非圆立刻转身,快步抢到马前,刚要翻身上马,不想却早被侯剑西盯上,见他想逃之夭夭,一晃身,便已经欺到方非圆近前,照着他腰眼上一棍戳来。网首发 方非圆没有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顿时疼的屈身捂腰,直不起身来。 侯剑西随即又是一棍,正扫到方非圆的腿弯之上,方非圆两腿一软,跪伏在地。 侯剑西一是要制服方非圆,怕他再逃,二是心恨方非圆,便越起身形,狠狠从空中一棍打落,方非圆还未挣扎起身,这一棍,正结结实实打在方非圆的后背之上,耳轮中就听啪的一声,方非圆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个儿,登时趴在地上,再也撑持不起。 此时赵柄东已经打倒三个恶徒,其余见势不妙,哪个还肯用命,都想着趁机逃跑。 原来这帮人都是方非圆收罗的锦上添花之流,哪个会无端替别人卖命?所以对付这样的人,你只有比他们更猛更狠,更敢于面对血淋淋的人生,他们自然就怕了,就缩了。倘若你稍微实力不济,或狠辣不足,他们便阴魂不散,非缠的你死去活来,苦苦求饶,还要折辱你一番不可。这样的人,唯有以暴制暴,才是最有效的手段。而且他们都和名将有一个共同点:‘打得过时,士气高昂,出手狠辣,绝不给对方空隙和喘息的机会;打不过时,又能及时逃跑,决不丧命,也不会轻易做俘虏’。 于是,这帮人见敌不过,便迅即在习惯的驱使下,也不用统一命令,就非常默契的遵从着他们形成的规则,大家不约而同,皆四散开来,转眼便逃之夭夭了。 赵柄东看方非圆这个首恶被擒,便对前来丈量土地的人说,还不把这几个绑了。 那些跟随昆仑雪来的人,本想丈量土地,手上带有现成的绳子,七手八脚,紧紧捆住方非圆和三个恶奴之后,来在赵柄东和侯剑西面前请示说:“两位好汉,我们已经把这群混账绑好,请好汉示下。” 赵柄东对那些人说:“你们都是公干人员,赶紧带他们去见官吧。记得,把那冷血虎看好了,丝毫不用客气。” 那些人连声称是,又向二人道谢,赵柄东和侯剑西也不回话,转身上马远去了。 见到恶霸被擒,李克定只看得热血沸腾,不知这两个好汉是何来历,身手真是不凡。 何叔见众人已散,对李克定说:“少爷,咱们也走吧。” 李克定这才反应过来,气愤的说:“方非圆如此草菅人命,简直无法无天,真是个冷血的禽兽。幸好遇到这两个奇怪的人,否则方非圆还得逃之夭夭。” 何叔说:“少爷,我看今天这事儿,方非圆原本并不想闹出人命,他心里也清楚,打额头死不了人,或把昆仑雪打晕,或让昆仑雪受伤,以吓退众人。但他没有料到,第一棍下去,昆仑雪能躲得开,乃至收手不住,又是一棍,恰好打中后脑。如此一来,故意伤人致死的罪过,恐够他喝一壶了,只看官府追不追究吧。” 如今官官相护,钱权勾结,这一次将如何处置,李克定心里也实在没底,心想那两个好汉为何不把方非圆这只冷血虎当场解决掉,也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便问何叔说:“刚才那二人自称赵柄东和侯剑西,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 何叔说:“此二人一个外号大饼脸,一个外号黄脸猴,我想他们应该是‘黄龙七贤’。” 李克定没有听过这个,问何叔:“黄龙七贤是什么意思?”何叔说:“是黄龙会的七位堂主,他们各个有异能。黄龙会是北方最大的帮派组织,下设七堂,做的都是替天行道的事。”李克定对江湖组织不感兴趣,但看刚才这两位堂主行事,黄龙会倒值得称许。 李克定和老何跟在众人之后,看他们押解着方非圆等人闹轰轰前行。刚进入申州城,遇见一队警察,背着枪迎面而来。 原来有人见昆仑雪被打死,趁着混乱,早偷偷去县府报告了情况,县知事严命捉拿方非圆,所以才有警察出动,挎枪而来。众人将冷血虎方非圆交于警察后,警察给他换戴上手铐脚镣。方非圆被警察推推搡搡,拳打脚踢着前行。 李克定看方非圆再也嚣张跋扈不起来,心中不由喝采,叫你行凶,所谓国法如炉,即便你方非圆铜头铁臂,也抵不过这炉火的煅烧。 此时的方非圆,见警察对他落井下石,心想你们平时没少得我方家好处,今天却对我如此狠辣,更加不服不忿,一路骂骂咧咧,拖着沉重的脚链,被众人推推搡搡,押解去了。 25、新贵斗旧富-邋遢老者 李克定刚刚进入申州,便亲眼目睹当地豪强打死公干人员。 虽然抓了元凶,心中还是别扭,觉得申州治安,相较于河间,差之太远,其乱难以想象。 便问何叔:“在咱们河间,可有这种事情发生过?” 何叔笑了说:“河间太平,是因为有高人在,当然不会发生如此悲剧。 别说草菅人命,就是仗势欺人,又有谁敢。 很多时候,一位德高望重的人,就能淳厚一方民风,保一方平安。” 何叔一番分析,让李克定改变了对他的认识,别看何叔生得健壮孔武,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样的见识,看来带他出来算是带对了。 主仆二人一路打听着找到宋家,宋家大爷宋舜臣出来接待李克定。 一见面,李克定忙施礼问候:“世伯好,克定见过世伯。” 宋舜臣笑着说:“克定,快快免礼,不成想,你都这么大了。真好,真好。” 李克定见宋舜臣生的仪表堂堂,尤其一副长髯,甚是美观,也添了三分气度。 二人闲话几句,因两家是通家之好,李克定便说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宋舜臣带他来到后堂,李克定给老夫人磕了头,献上礼物。 老夫人见李克定一表人才,很是喜爱,赏了他一对儿玉佩。李克定谢过老夫人,和宋舜臣告退。 宋舜臣见他们风尘仆仆,先给他们安排住处洗漱,等晚上再为李克定接风洗尘。 李克定略做安置,见天色还早,便与何叔出来,想到绸缎庄先去看看。 二人一路慢慢行走,看申州买卖铺户倒也繁荣。 拐过一条街,李克定忽闻一阵琴声传来,宛转之中,含着凄清。 二人寻声走去,来在一座小院前,见院门儿紧闭,李克定不知谁人在这里抚琴。 李克定在女子门前站立一时,待一曲过后,才又前行。 此时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乞丐样的老者,一颗光头,头大如斗,脖子上搭条毛巾,一条汗衫,脚下连鞋都没穿,嘴里唱着: “任他们哄哄闹闹, 任他们权势比天高, 任他们酒色财气迷心窍, 任他们美人在侧睡不着, 任他们酒肉满桌胃口倒, 任他们一生不曾开口笑。 不是我爱热闹, 看南来北往人如潮, 世事变幻终难料。 劝一声世人你听好, 功名利禄趁早抛, 一日三餐饱, 夜来安稳觉, 活他个神仙似我乐逍遥。” 这老者邋遢无度,李克定曾经在那红衣女孩儿家门口见过。 这次离得近了,待他歌声停歇,忽见一股氤氲之气在老者头顶盘绕,甚是奇特。 又听他唱的洒脱自如,有心一问,便上前向老者施礼说:“老先生,在下李克定有礼。” 老者迷蒙的看了李克定一眼,笑呵呵的说:“你是从外地来的吧。” 李克定又一抱拳说:“您说的对,在下是河间人,今天刚到申州。方才听院里有琴声,所以冒昧向您请教,究竟是谁人弹的这等好琴,在下先谢过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老者挥挥手说:“好说,好说,你也不必客气。闲来无事,你又是外地人,跟你说说无妨。适才弹琴的人,是一年轻女子,名叫宋凝凝,乃方家老二冷血虎方非圆养在这里的。此人命苦啊!” “哦,老先生此话怎讲?望您能明言。”李克定打开折扇替老者扇着说。 26、新贵斗旧富-赔了夫人又送命 “不必给我扇,老朽自己擦擦即可。” 老者拿起脖子上油腻腻的毛巾,上面布着大小数个破洞,擦擦额上的汗。 老者又接着说,这个宋凝凝,原是任丘人氏,自小卖给京城郡王府。 因那年郡王获罪,丧尽家财,王府一干人众做了鸟兽散。 凝凝无奈,只得回到原籍,正应那句话‘遇难莫投亲’。 她本家见凝凝生的妩媚风流,可惜出身低微,且非黄花,定然难以高嫁。 为图些钱财,托亲戚说给申州的一个小地主,叫做昆明的做了妾。 那昆明年近六旬,抱得美人,自以为撞上大运,遂给她本家100两银子,把凝凝收做姨太太。 宋凝凝也是个可怜人,昆明一把年纪,还如此糟蹋人家,让李克定觉得实在可惜,便问老者:“老先生,昆明又是何许人?” 老者说:“昆明,嘿嘿,此人是个欺软怕硬,巴结权贵的小地主。不过这一次,昆明投鸡不成反蚀把米,陪了夫人又送命。” 李克定不解的问:“有这等蹊跷?宋凝凝既然是昆明的姨太太,怎么被方非圆养在此处?难道是因为巴结方家,昆明主动献给方非圆的?” 此事在申州已经是妇孺皆知的笑谈,那老者便如说书的一般,滔滔不绝,神采飞扬的讲道,两年前的一日,方非圆去昆家,正逢一女子弹琴唱诗。 歌曰:“鱼网之设,鸿则罹之,燕婉之求,得此戚施。” 歌声凄婉哀怨、如泣如诉。 本是这女子倾诉想嫁给英俊郎,却命运不济,偏偏嫁给昆明这个糟老头子的肺腑之情。 昆明和方非圆两个好色之徒,哪里能懂。 方非圆听一段纶音灌进耳中,歌声动人心弦,就问昆明,这声音真好听,不知是谁在唱? 昆明陪笑说,是他上个月纳的一房姨太太,向来喜欢弹琴唱诗。 方非圆乃放浪之徒,听后心痒难奈,非要见上一见。 昆明不敢得罪,只好请出姨太太,一见之下,方非圆竟为之神魂颠倒。 因被凝凝的妖娆迷惑,方非圆动了真心思,屡屡借故去昆明家中,可惜凝凝不被他的引诱所动。 而方非圆掩饰不住的色心,很快引起昆明的警觉。 方非圆见昆明和宋凝凝两个都不上道儿,心中发狠,开始施展手段,要弄的昆明走投无路,到时候不怕凝凝不入怀来。” 李克定听的气愤,忍不住骂上一句:“真是禽兽不如,恬不知耻。” 老者笑道:“你若为此气愤,那就没法活了,多少这样欺男霸女的事情,每天都在这世上发生,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见怪不怪吧。” 李克定默然,心中很不是个滋味,想世上穷苦人还有多少? 自己生在富贵之家,对此知之甚少,哎!惭愧呀!于是向老者施礼说:“多谢老先生教诲,在下孤陋寡闻,对这世道认识不清,今日总算补了一课。” 老者眯着眼说,长在深宅大院之中,不懂得这些原也正常,但人间疾苦,读圣人之书的更应关注才是,郑板桥有言‘衙宅卧听潇潇雨,疑是民间疾苦声’,实在难得。 自满清入关以来,大道流散,奴性养成,至今贪婪奴才遍地,无耻小人满街。 圣人作春秋,乱臣贼子惧,如今能让乱臣贼子心生畏惧的,还有哪个? 圣人精神早遗失啦,礼崩乐坏,大道难行喽。 别看老者其貌不扬,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让李克定心中佩服不已,于是态度更加恭谨。 老者又对李克定说,刚才你所言,方非圆行径禽兽不如,这话一点不假。他为人狠辣,为得到凝凝小姐,更是不择手段,什么礼义廉耻,对他来说,都是用来要求别人的,对他自己,不过是个摆设。更新最快的网 所以方非圆先指使几个人,整天到昆明家的饭馆捣乱,连说吃坏了肚子,在店里赖着撒泼打诨,不依不饶,天天前去讹诈。 弄得昆明只好委曲求全,托人说情,最后饭馆落个赔钱关张。 之后方非圆又找了些地痞流氓,到昆明家的布店前吵闹,并强行赊账,一来二去,布店生意也在惨淡中被搅和黄了。 其实申州的老百姓个个心知肚明,方非圆要弄垮昆明,遇到这个活阎王,大家避之唯恐不及,哪个还敢与昆明再有来往。 可怜昆明家的三五处小店,连只鸟都不往里飞,几个小买卖再做不下去,很快相继倒闭。 最后方非圆又挑唆昆明家的长工闹事。 因那年的五月节,昆明正为各处生意心烦意乱,便忘记了犒劳长工一事。 长工们找到借口后,抱团行动,集体不上工,但工钱还要昆家照付。 昆明一气之下,把长工们告到官府。 官府虽然明镜高悬,冠冕堂皇,暗里谁不知道是欺压良善,挤榨民脂民膏的团伙。 方非圆早和县里有勾结,官府不仅不为昆明做主,还判令他补足工钱,且要求昆明自行安抚长工,不可再有闹事出现。 于是昆家的土地,便被几个长工把持,不种不收。 僵持到年底,县里还对昆家的田赋,一分不少的催要。 昆明虽知道方非圆在作怪,奈何喊破嗓子也是天不应、地不灵,最后只得把全部土地低价卖给方家。 在补足长工们的工钱和生意的亏损后,昆明彻底破落,气怒攻心,一病不起,归了黄泉。 27、新贵斗旧富-商女不知亡国恨 李克定差点惊掉下巴,恶霸行径他也听过一些,诸如去饭馆讹诈,吃霸王餐,去店里捣乱,欺行霸市等等流氓行径,不一而足。 但长工把持东家的地,如占为己有一般,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和租户赖着不走,霸占房东的房子,不是一个道理吗? 而官府竟还包庇纵容。 民-国建立已经三年有余,可是法在哪里? 共-和在哪里? 昆明固然不幸,但他也有引狼入室的嫌疑,咎由自取的味道。 只是昆家这一落败,凝凝小姐岂不更是可怜。 想到这里,李克定又问老者说:“昆明既然死了,昆家彻底败落,凝凝小姐也没了着落吧?” “可不是嘛。”老者说,“随着昆明死去,凝凝走投无路,在生死面前,不得不抓住方非圆伸过来的救命稻草,成为冷血虎到嘴的猎物。 于是方非圆抱得美人归,心花怒放,在这里寻好宅院,把宋凝凝养在里面,时常过来消遣。 凝凝小姐也唯有承-欢,至于她是否委屈,就见仁见智吧。 有些申州人说她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其实昆家也好,方家也罢,哪个是凝凝的家?何谈家破国破?” 老者虽然说的是凝凝,却隐含深意,多少所谓的亡国之说不也是这样? 哪个国是你的? 哪个国是商女的? 今天方非圆打死的那人名叫昆仑雪,是不是和昆明有关呢? 李克定想到此处,便躬身一揖,问老者说:“老先生,我今天在来申州的路上,恰好遇到方非圆行凶,持棍打死了一个叫昆仑雪的人,不知道昆仑雪和昆明是什么关系?他们可是本家?” 老者说:“昆明是昆仑雪的祖父,昆明的儿子前两年死的,昆家就只剩昆仑雪这一血脉,流落街头,一心想着替祖父报仇,不想今日也命丧方非圆之手,昆家从此绝户喽!” 李克定见到昆仑雪时,看他穿的是公干人员的衣服,于是问老者说:“昆仑雪年纪不大,看他行事也不够灵活,是怎么进入官府当差的?” “你还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老者笑呵呵的说,“既然你有兴趣,那老朽就把经过说来。 自从昆明死后,凭昆仑雪一己之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和方家敌对。 直到一年前,才来了机会。 原因还得从凝凝说起。 这日凝凝听闻有一故人来访,说是名叫王步亭,心中惊喜,急忙让了进来。 王步亭乃前清举人出身,可惜在‘甲午后’被阻了前途,一时激愤,离乡去了北京。 因郡王向来赏识他的才学,被礼聘到王府,做了小阿哥的老师。 当凝凝被卖在郡王府时,王步亭已在王府教学几年。 宋凝凝在十岁的时候,因聪明伶俐、举止得体,被派去伺候小阿哥。 随着凝凝在小阿哥身边日久,她本人又聪慧好学,加之郡王府的刻意调-教,到十四岁时,凝凝已是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堪称王府色艺双绝的小佳人了。 其后小阿哥为孝敬师父,派凝凝去伺候王步亭,恰好王步亭一人在外,孤独多年,有了凝凝的琴歌相伴,甚感宽慰。 可叹世事无常,郡王府一朝破落,王步亭无端受到牵连,被判了牢狱。 出来后又辗转飘零直到今年年初,才追随新任县知事柳业刀到了申州,打听得凝凝在此,故来相访。 王步亭和凝凝再度重逢,已是各自经历了一番风雨,感慨良多。 相互诉了离情后,王步亭见凝凝心情沉重,闷闷不乐,对凝凝说,莫不如弹上一曲,或可一抒心怀。 凝凝也对当日在郡王府的生活始终难忘,故人相逢,勾起了往日回忆,便声情并茂的弹唱了起来:“咫尺的天南地北,霎时间月缺花飞,手执着饯行杯,眼阁着别离泪。。。” 待凝凝一曲弹罢,王步亭也来了兴致,按耐不住,对凝凝说,可否借姑娘的琴一用。 凝凝便起身,把琴一推,笑殷殷的说,王先生,您请便。 王步亭坐到琴旁,只见琴弦一振,随即琴声扬扬,歌声悠悠:“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二人唱和不断,外面虽有方非圆特意派来的丫鬟,却对他们唱的不明就里,见二人兴致盎然,觉得索然无味。” 宋凝凝是多才之人,可惜失去好名声,才引得蜂蝶围绕,竞相追逐,李克定不免替她惋惜。更新最快的网 又问老者:“难道王步亭觊觎宋凝凝,也要来争夺?” 28、新贵斗旧富-骗人的青天 老者爽朗一笑说:“依老朽之见,王步亭对宋凝凝早就垂涎三尺啦。 只是他做的隐晦,又假手昆仑雪对付方非圆,好让宋凝凝能从方非圆那离开,如此让人不易觉察。 但此人瞒天过海,遮遮掩掩,恐怕难以成事,最终会鸡飞蛋打。” 老者讲的兴起,眉飞色舞,声音也提高了说:“自从昆明死后,昆仑雪家破人亡,整日流落街头,做点倒买倒卖的小本营生。更新最快的网 这日,突然有官府的人来找他,一见面就送了他十块大洋,向他问起了方家到底有多少土地。 昆仑雪便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详细说了,之后昆仑雪才知道,县府的知事如今换了人,是个能替百姓作主的青天。 嘿嘿!青天,愚蠢呐!愚蠢!” 老者说着,啐了一口:“呸!青天。呸!盼青天的百姓!最让人鄙夷的就是这两个字,骗了无涯过客。” 老者说的情绪正激动处,突然便平和下来,似刚才的话,没有讲过一般,神态安详的又说:“昆仑雪不过凡人一个,哪里能懂其中的机巧,还以为遇到了三百年才出一个的青天大人。所以,昆仑雪才在这人的推荐之下,到县府谋了个差事,专门跟着王步亭,一力追查申州土地瞒报之事。” “哦!看来昆仑雪被王步亭给利用了。”李克定说,“老先生,在下这次来申州,正要了解土地瞒报的事情,好提前有个应对。如今瞒报成了习俗一般,令在下非常迷惑,老先生可否赐教,这瞒报的根源到底在哪里呢?” 老者又拿起破毛巾,来回擦了擦他光光的大脑袋,惬意的说了一声:“舒服”。 而后回答李克定:“土地瞒报是千百年来的惯例,历朝历代的大户人家,都会想尽办法向官府少报土地,以省下大量田赋。 这也是每个王朝到了后期,土地大多集中到豪强之手,朝廷田赋日益减少的主要原因,因此导致朝廷财政紧张,频繁加税。 直到税赋加到一定程度,那些照实交纳田赋的穷人,种地所得抵不上税赋,有地莫如无地,只好把土地贱价卖给大户,使土地日趋集中。 但大户又想方设法隐藏更多土地,朝廷税收越来越少,迫不得已又不断加税,从而进入恶性循环,最后逼得穷人纷纷卖地成为流民,数量超过一定极限,再也无法控制,王朝便开始瓦解直至崩塌。 然而民国是个特例,满清永不加税的遗训,一直沿用到最后,所以满清没有亡在流民上,而是亡在了新军的掘墓。 没有经过战争的大洗牌,民国和平接收了大清政权,各种政策也因循而来,未曾重新丈量和分配土地,所以大户对土地的隐瞒情况,比起清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个两千年没有解决的问题,也许让老者说中了病根。 李克定遂又感叹王道之不行,问老者说:“税赋由低到高,真象一座火山,停息一段时间就会爆发,而后再次循环”。 感叹过后,又向老者问起了昆仑雪追查方家土地的事情说:“现下官府缺钱,申州率先开启追查田赋,昆仑雪有了这个机会,必然不依不饶的追查方家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老者回答说:“正是如此。县知事和王步亭要追查方家,恰中了昆仑雪的下怀。 他知道,不依靠强大的力量,身单力孤,要报仇雪恨,哪里会有希望。之后昆仑雪对方家的土地数量,经过一个月的明察暗访,终于摸了个清清楚楚,遂把准确数字报给了王步亭。 县知事看方家实际土地远超上报,属于要追查的典型,便命昆仑雪带人去丈量方家土地,昆仑雪等人便奉命而来。 闻听有人要丈量方家土地,方非圆感到这是前所未有的羞辱,也带了人来,气势汹汹的公开阻挠。” 李克定明白,冷血虎方非圆也是混人一个,定是开始的时候,不知道柳叶刀这条强龙,要压他这个地头蛇,还以为昆仑雪公报私仇,所以才误判形式,打死公差。 现在方非圆已被抓走,恶虎斗不过强龙,这一关,看来他轻易过不去。 李克定见老先生不再说话,似要寻机而走,便恭恭敬敬的抱拳说:“敢问老先生尊姓大名,如蒙老先生不弃,在下他日定登门求教。” “诶!相逢何必曾相识,老朽已老,姓名不足为道,他日有缘自能相逢,老朽告辞。” 老者说完,突然向天而笑,“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而后用毛巾擦了擦汗,一边唱着:“凤兮凤兮,何德之衰。往者不可谏,来着犹可追。已而!已而!今之从政者殆而!”。 一边转身走开,一边摇摇晃晃的大口饮酒。 李克定看老者背影,突然一股清气又从他头顶缓缓冒出,尚未走远,已经在他头上氤氲回旋。 李克定心下纳闷,看着老者手舞足蹈的走远了。 老者虽然不修边幅,貌似酸腐,但见识非凡,在申州市井之中,竟藏有这样的人物,让李克定觉得实在难得。 此时,天色不早,已经有宋家的人来找李克定,说是老爷酒席已经摆好,只等他赴宴,李克定忙带老何回到宋家。 29、新贵斗旧富-酒中鸳鸯 酒席之上,宋舜臣向李克定问起他父亲李伯南的情况。 李克定答道:“多谢世伯的惦念,家父还好。只是对当下的形势会如何发展,心中并不吃底。” 宋舜臣说:“我与令尊交厚九年,深知他最是个君子,一心想着儒学复兴,却不愿假手袁世凯的支持。他是反对称帝的,这个我心知肚明,想来他在教育部做的也不开心。” 李克定听他句句说中,真不愧父亲的知交,对宋舜臣说,“世伯说的对,我父亲是反帝制的。 虽然他对共-和的前景也不看好,但既然大家选择了共-和,他认为就当齐心协力,把共-和坚持下去。更新最快的网 只要各自本分,共-和是有希望的。 可眼下这形式,却十分不妙,劝进者都在大做文章,袁世凯也是野心勃勃。” 宋舜臣听了一笑说:“这些事情,很是烦人,我可应付不来,如果让我选择,我宁愿闲云野鹤,老于林下。” 而后又举杯说,“克定,咱们再干一杯。” 李克定酒量不好,宋舜臣早已经看出,也没多让。 不一时,酒席撤下,上了茶来。 宋舜臣每天忙于家务,又迎来送往,白天难得空闲。 李克定借着机会,问他说:“世伯,我今天出去,在街上遇到一个老者,穿一条汗衫,赤着脚,其貌不扬,但谈吐和见识却颇为不凡,不知是什么人?” 宋舜臣说:“哦,你说的那人,名叫‘华盖’,是前清的进士,当然见识不凡,学识可高得很呐。” 宋舜臣看李克定听的仔细,明白他想更多的了解华盖。 不等他相问,又接着说,“华盖早已看透世事,只管飘荡江湖,落得逍遥自在。 华盖原是晋州人氏,庚辰年中的进士,在翰林院一年,后来去玉田做了知县,只两年,因贪酒误事,辞官归家了。 从此只管饮酒,无心他事。 他老婆也是个酒鬼,二人酒气相投,终日沉醉,因夫妻每日各自饮酒一坛,一个自称‘一坛酒’,一个自称‘酒一坛’。 外人都叫他们‘酒中鸳鸯’,倒是一对儿好酒侣。 戊戌年的时候,朝廷征召过他,到晋州看过两次,每次夫妻俩都醉的不醒人事,只得做罢了。 华盖有一次陪老婆回娘家,俩人因喝的太多,出门后,在外面一边晃悠,一边饮酒,愣是半天没找着丈母娘家的门儿,最后还是被娘家人出来寻找给接回去的。 还有一次,夫妻俩去山中赏秋景,醉后对月而歌,招来了狼。 把华盖的腿给咬伤了,幸好有人经过,才救下他们。 二十五年前华盖的老婆去世,在葬礼之上,他醉酒而笑,又连连狂歌,众人都是不解。 后来华盖卖了家产,开始四处浪荡。 五年前,华盖来了申州,虽说定居于此,却时常会出去流浪些时日。 他在申州五年,从不与任何人深交,只管自己逍遥快活。 但他率性而为,嬉笑怒骂,出口成章,在申州无人不知。” 当年的进士,如此落拓放浪,虽然自在,却非大丈夫情怀。 想是还有过其他遭遇,才导致性情大变的吧。 否则,怎会当初进取于功名,而功名到手之后,却又开始玩笑人生呢? 想着这些,李克定对宋舜臣说:“世伯,我今天见到了华盖,对他的行为,心中一直纳闷,原来他有这么不平凡的经历。” 宋舜臣向来敬重这些奇人异士,便说:“此人特立独行,只可惜一肚子的才学。当今之世,有‘华夏风云,十大奇人’,你可知道?” 李克定从未听过这个说法,不知是何含义,便抱拳说:“这个我实在不知,还望世伯能够赐教。” 宋舜臣说:“这称号眼看要成老皇历了,等你们这代人长起来,定会有新的提法。 华夏风云,说的是一华二夏三风四云,共十个人。 一华就是人称一坛酒的华盖。 二夏说的是夏灭明、夏幻清两人,他们是师兄弟,幻清先生你当认识吧。” 李克定说:“幻清先生和我父亲交厚,的确是非凡人物。” 宋舜臣说:“三风便是风国良、风国信、风国仁,都是忠义之士。 其中风国信和风国仁是亲兄弟,风国良和他们也是同宗,眼下国良先生在办学; 风国信前几年变卖家产,支持恭亲王做事,没个结果,后来不知所踪; 风国仁现下正在明仁大学任教。” 李克定没听说过三风,心想既然风国仁在明仁大学当老师,我马上就要在那里读大学,定然能够认识他。 于是又问宋舜臣说:“世伯请再讲讲四云吧,指的是哪四位高人?” 宋舜臣把手一摊,笑着说:“这个你也不知道吗?四云便是普云、青云、蔚云、空云四兄妹,普云归于儒,栖身在河间文庙,就是令师!” 李克定恍然大悟说:“原来是我师父四兄妹,可四云的说法还是头一遭听到。” 宋舜臣说:“普云先生向来少语,也怪不得你。他二弟青云道长现下在咸阳青云观中,三弟蔚云教师在天津东教堂,小妹空云师太在北京无相庵中。 这就是当今的‘华夏风云,十大奇人’,当然也都是高人。” 李克定听得津津有味,心道我师父,幻清先生原来都是当世的奇人。 30、新贵斗旧富-柳业刀 宋舜臣眯起丹凤眼微笑道:“且不说他们了,我还是给你讲讲申州的情况吧,你回去也好回复令尊。 如今的申州和以往大不相同,官府正在追查田赋,对瞒报的土地,清查的力度不可谓不大。 你父亲当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但其中细节,恐怕还得你回去禀告。” 李克定于是恭敬聆听。 宋舜臣说:“去年底,申州来个新任知事,名叫柳业刀,出手狠辣,人送外号柳叶刀。 这柳业刀一上任便提出清查瞒报田赋,自然让申州众多人士心惊胆战。 半年来,虽然进展缓慢,成效不大,但威力却不小,人人都不敢惹他。 借此机会,他先把申州的重要人事调整了一遍。 他以追查瞒报田赋为切入口,进行人事布局,这一手玩的够漂亮,所以人们都说他背后有高人指点,才迅即抓住了申州的大权。” 李克定还是有些不解,这查田赋和抓权力的关系何在? 忙追问说:“世伯,他这招为什么好用?人们又为何会怕他。” 宋舜臣说:“你想啊,那些有点实权的人,谁家里没有几百亩的土地,甚至千亩以上的也不在少数。谁不服,他就查谁,大家都有瞒报,肯定一查一个准儿。在利益面前,大家明哲保身,谁还敢不听他的。” 李克定这才明白其中机巧,暗暗叹息,如今遍地枉法,柳业刀追查起来,必然人人自危。但如此一来,他必然也会受到众人抵制,于是又问:“世伯,这柳业刀怎么敢把所有权贵都得罪了,他不怕大家联合起来,把他赶走吗?” 宋舜臣点头而笑说:“柳业刀只是打着追查逃避田赋的旗,施行他打压人的手段,他才不会查所有的人。此人高明的很,他砍向别人的刀,可谓刀法娴熟,时机和方位拿捏的恰到好处。让人望而生畏,不得不服。他名义上是分批追查,其实是有选择的。” “嗯,听世伯一讲,克定似乎明白了。”李克定说道,“看来,柳业刀查谁不查谁,都在他的算计之内,无非是为了抓权力,所以拦他路的,他肯定要查,不听话的,肯定也要查了。” “对的,这就是他的手段。”宋舜臣说,“还有就是,他起初的半年,追查的力度并不大,但最近却不同,矛头急转,竟然对准申州最大的豪强方家。看来他权力已经牢固,要做出个公正样子,狠狠查上一番。这里面的水,可深的很呐。不知你听说没有,今天冷血虎方非圆打死公干人员,就与此事有关。方非圆已经被押在牢里,估计他今番得饱受一番折腾。” 李克定听了这些,把路上的所见向宋舜臣讲了,二人感慨一番。 走了一大天的路,李克定确实有些累,这一宿睡的很香。 第二日,吃过早饭,与老何来到绸缎庄。 见里面各种绫罗绸缎琳琅满目的摆在货架之上,开始悉心向朱掌柜请教货源从哪里来,老主顾有哪些; 进货、零售、批发的各类价格; 店内伙计人数,经营成本; 又请教如何扩大客源,如何进到最好的货等。 之后,在里面待了半日,看伙计和掌柜怎么接待主顾,怎么推介货物,怎么谈,怎么成交,怎么收货款等。 朱掌柜均一一做了详细解释,还对李克定讲:“大少爷,咱们的店铺,生意要想长久做下去,就必须想清楚咱们的特色是什么?有什么优势?能给主顾带来什么好处?没有这三点,必不能兴隆。少东家这几日可以认真思量这三个问题,也不算白来一趟。” 李克定高兴的说:“很好,多谢朱掌柜指点。我一定把这些想个明白,回去向父亲大人汇报。” 朱掌柜又带李克定来看最新进的一批绸缎,颜色鲜艳,着色深透。 李克定自小没有见过这样的货,便问朱掌柜:“这批绸缎是怎么着的色?和以前的大不一样。” 朱掌柜说:“这批货是从扬州进的,咱们已经是第三次进他们的货了。现今这样的货卖的非常好,大有替代传统老货的架势,主要就因了这个着色。少爷你看,这颜色如此艳丽,并不是以前染坊那种染料,我听说用的是洋彩,西洋人在这方面的确有一套。用洋人的颜料染得丝绸,不论怎么着汗,着水,都不会掉色,你说神奇吧。” 西洋颜料的这个特色,李克定早就知道,只是他一向不太关心衣服等事物,所以一时没有想到,如今听朱掌柜一讲,国内的丝绸厂对传统有突破,大家买料子时,选择更多,当然是好事。 便问朱掌柜:“咱们进货的丝绸厂,他们脑子倒是转变挺快,是新建的厂子吗?” 朱掌柜回答说:“那厂子建了已有七八年,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甚是不可小觑,大有横扫扬州、南京、镇江一带的气势。” “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李克定问道。 “说出来,少爷应该了解一些,就是岳家。” 朱掌柜给李克定倒了茶,一边又说,“丝绸厂是他家长房大少爷开的,那人名叫岳如山,为人豪气仗义,在生意场上,大家都愿意和他打交道。又会识人用人,江南的几个大掌柜,也都是人中龙凤,所以岳家在江南的生意一年比一年兴旺,全都赖着岳如山,他的生意经,真值得少爷好好借鉴。” 朱掌柜对岳如山的佩服之情,让李克定心下生起了一丝羡慕,什么时候我若能向岳如山那样,把这个家支撑起来,父亲就可以放心了,发展儒学也会有更多的资金支持。 心中一比较,便问朱掌柜:“岳如山多大年纪了?” 朱掌柜笑道:“岳如山已经30开外,少爷才十七岁,不用着急,慢慢练到手的本事,才更坚实好用。” 李克定说:“话虽如此,可人是有天赋的,有人生来就善于此道,我却总是慢了半拍。” “哈哈。。。”朱掌柜一阵大笑之后,忍不住说:“少爷能正视自己,这是最可贵的。不怕慢,贵在持之以恒。何况少爷仁厚,若能把人用好,李家的各处生意自会兴隆。韩信善于将兵,刘邦善于将将,少爷更多的应是学习如何将将才对。” 李克定听他言之在理,又问他:“您觉得将将之道是什么呢?” 朱掌柜说:“这个我没有经验,但我做为掌柜,希望我的东家走正道,用人不疑的。少爷的父亲做的就很好,这个少爷可以向他请教。” 李克定抱拳说:“多谢朱掌柜指教!” 二人正谈的欢,忽听有一女子的声音问:“这儿的丝绸是岳家生产的吗?” 31、新贵斗旧富-再相逢 这女孩的声音无比熟悉,李克定因为面向门里坐着,急忙扭回头去看,见一女孩,约十四岁年纪,恰浅笑盈盈迈步进来。 李克定顿觉眼前一亮,这不正是自己找了几个月的‘红衣女孩’吗? 在梦里夜夜出现,现实中却怎么也找不到的人,竟然在此相遇,不由心头狂跳。 李克定没有认错人,刚刚进来的女孩正是柳之思。 柳之思也已经看到李克定,心想他怎么在这里,难道他老家是申州的? 看他那样子,不象是主顾,便冲李克定一笑,眼底闪动着七分喜悦,二分害羞,一分逗弄的问道:“哦,原来是你!这绸缎庄是你们家开的吗?” 李克定乍见了她,大出意外,不知何故,心里很是紧张,大脑一片空白,结结巴巴的说:“哦,我,我,哦,,” 朱掌柜见少爷不知所措,还以为他没有接待主顾的经验,怕慢待来客,赶忙接过话说:“回禀小姐,这位是我们少东家。” 柳之思见李克定傻傻呆呆,只在心中暗暗发笑,向他点点头。 随即在店里快速浏览一遍,用嫩白修长的手点指着货架,吩咐伙计说:“这白色,大红色,粉红色,浅红色,杏黄色,浅黄色,天蓝色,石青色,湖水蓝色共九种,各要一匹,装到外面车上吧。” 伙计一看来了大主顾,乐颠颠的,高声说:“好嘞!” 朱掌柜也忙过来说:“小姐,您先请坐,我们这就给您装货,一面赶紧让人换茶来。” 柳之思在李克定对面坐下,看店里的货架和家具包浆厚重,显然有些年头,知道是个老店,便李克定:“少东家,你们这绸缎庄,有多少年了?” 李克定还是回答不上来,只好咄喏着说:“应该有,有几十年吧。” 柳之思听他含含糊糊,显然是不熟悉,笑问他:“你今天过这里来,是学着做生意吗?” “是的,刚刚学,还不懂,不懂。”李克定回答着,边偷偷看着柳之思。 二人刚聊了几句,便在此时,从门口进来一人,乃是个英俊的奶油小生,不过十七八岁,穿了一身粉红色衣衫,又见他唇红齿白,皮肤细嫩,忸怩作态,说话轻声细语,却是一副娘娘腔。 李克定心中有些不喜,但来了主顾,就得笑脸相迎。 看伙计客客气气的对那人说:“贺哥儿,您可是有一阵儿没来我们店了,今日大驾光临,快快里面坐,看我给你沏上等的好茶来。” 伙计口中的这位贺哥儿,名叫贺蒙,祖籍申州,自十二岁那年被人带走,学了些法术,两年前回到申州,因身怀异能,成了方家兄弟的座上客,在申州过的逍遥快活。更新最快的网 贺蒙听伙计要沏茶来,便说:“不必了,我今日来的匆忙,一会儿便走,你赶紧按老规矩给我装货。” 那伙计陪笑说道:“得了,您稍坐片刻,马上就好。” 李克定心说,这申州的生意倒是很好,主顾多不说,出手还都阔绰。 柳之思见贺蒙坐了过来,对这不男不女的人,心中有些厌恶,于是起身来到货柜前,李克定便也跟了过去。 柳之思侧身问他,这湖水蓝的绸缎卖的怎样?李克定这个倒是知道,于是说,这个颜色今年甚为流行,卖的很好,仅次于那天蓝色的。 柳之思又问他,这两者的不同在何处? 李克定说,质料一样,表面看两者颜色不同,其实上色的原料和工艺是不一样的,这天蓝色是用的西洋染料,这湖水蓝色用的是传统颜料。 柳之思梨涡浅笑的说,看来你学的倒也细心。 李克定心下一喜,正要问她是从哪里来的时,又从外面进来两个人,走上前必恭必敬的对柳之思说:“小姐,您买完了吗?大人派我们来看看,说是小姐买完的话,就请早些回去。” 柳之思今天出来时没带人保护,知道二舅不放心,对那二人说:“我才看两三家,只这么一会儿,又着急了,好吧,我这就回去。”随后,丫鬟便和伙计结完了账。 柳之思对那丫鬟说:“锦瑟姐姐,咱们走吧。” 李克定也跟着向外送来,待要请教她叫什么名字时,却说不出话,只跟着她们出到店外。 柳之思上车后,冲他一笑,放下车帘。 看香车远去,李克定才后悔的捶胸顿足,暗恨:‘我怎么这么没用?多好的机会,为何不问问她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如今倒好,以后再去哪里找她?’ 想着想着,李克定突然一惊,我问她这些干什么,又能有什么用?我是已经定亲的人。 回忆着刚才的情景,李克定觉得真如梦幻一般,心中是惊喜还是懊恼,自己也说不清楚。 等稳定心神,再次回店,李克定见伙计把一匹匹的货搬出来,而后码放整齐,用布包好,对贺蒙说,贺哥儿,您的货已经备好。 李克定在一旁看了,共计五匹,暗道这贺蒙出手倒是大方。 贺蒙放下一小袋大洋,对伙计说:“多出的先寄存在你这儿。” 而后,又摸出一元,用兰花指捏了,递于那伙计说:“这是赏你的。” 伙计赶忙作揖说:“哎呦,谢谢贺哥儿。” 说完,抱起货来,头前走着说:“我给您放到车上去。” 贺蒙也不多说,迈着莲步,出门而去。 很快日影西斜,贺蒙回到方家,方是圆已经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待得贺蒙被请过来,方是圆忙起身让座。 贺蒙也不客气,径自坐了说:“大爷,这么等着急了吧。” 32、新贵斗旧富-神明凤凰 方是圆绰号笑面虎,平时说话就带三分笑,如今见了贺蒙更是笑的贱兮兮:“哪里,哪里。贺哥儿,今天可逛的尽兴,等明日我再让人陪你出去走走吧。” 贺蒙说:“大爷不必客气了。如今二爷在牢中,我知道大爷心急如焚,大爷请放心就是,今晚我便做法,保你家二爷平安无事。” 方是圆忙抱拳说:“如此甚好,我这里先谢过了。倘我二弟能逢凶化吉,我方家必还有重谢。” 贺蒙微微一笑,说道:“大爷放心。本来我们是有四不侵的,可如今柳家的小姐自己送上门来,正好顺了你我之意。” 方是圆明白贺蒙所说的四不侵指的是什么,原来这贺蒙善用意识控制生灵,这两年用此方法,帮了方家几次大忙。 前任的县知事刚来申州时,也和方家做对,就是贺蒙控制了他家小姐的意识,逼得那县知事不得不登门向方家求和。 方是圆要的是和气生财,也就罢手言和了,所以前两年方家好处没少得,当然也没有亏待前任县知事。 可现任柳业刀这位县知事,无儿无女,只身一人来在申州,让贺蒙无从下手。 只因贺蒙所学法术有个规矩,便是四不侵,包括:有功名者不侵,有爵位者不侵,有官位者不侵,有诰命者不侵。 正是这四不侵,让贺蒙对柳业刀束手无策。 可谁想到,柳业刀的外甥女却偏偏到了申州,贺蒙已经打听的仔细,今天下午,他便是跟踪柳之思才到的李记绸缎庄。 方是圆听贺蒙要去控制柳家小姐,暗道如此柳业刀必然屈服。 心下高兴,忙说:“不知贺哥儿打算何时施为,我好提前让人做些准备。” 贺蒙却站起身来,莲步轻移,一边向外走,一边说:“事不宜迟,今夜正好行事。大爷一会儿让方舟到我房间,助我行事即可。” 方是圆连连答应着。 那方舟乃是方家自幼养大的仆人,生的健壮英俊,贺蒙对他早就有意,奈何他落花有意,方舟却流水无情,如今趁着机会,便向方是圆要了方舟,不怕他不答应。 贺蒙走后,方是圆命人叫来方舟,把原委向他说了。 不想方舟倒是有情有义,说道:“为了救二爷,大爷尽管放心,我这就去见那贺蒙。” 方是圆拿出一百大洋推给方舟说:“这个你收下,好好伺候那贺哥儿。” 方舟收下钱,退出去,直奔贺蒙处而来。 未进房间,方舟便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气,只好耐着性子告进。 贺蒙早等的心急,见方舟立在门外,起身把他挽了进来。 方舟早知他的用意,便任他摆弄。 这一番折腾,整整一个时辰,贺蒙终于心满意足。 又让方舟陪他略饮了几杯酒,才吩咐方舟退到外间。 并嘱咐他一定要守好了门,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否则打扰了行功,便救不得二爷。 方舟答应着退到外间,守着门插,安安静静等贺蒙的消息。 那贺蒙自十二岁学道,很有些天赋。 十四岁时,便能用意识侵入生灵体内,从十五岁至今从没失过手,尤其这两年,他利用所学法术,替方家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 今番再次施为,贺蒙那一缕灵魂很快便离形而去,飘荡荡的前行,感知就要到在柳家附近,约略还有五百米的距离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墙拦住了去路。 初始,贺蒙以为产生了错觉,待得几次用力,都不得过去,这才悚然惊觉,今番遇到了大阻碍,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情况。 贺蒙刚得了方家的好处,怕回去不好交代,只好再次凝聚意识,打算强行闯过,可无论他如何施为,又不论从哪个方向冲突,就是冲不破那道无形的墙壁。更新最快的网 屡屡受挫之后,贺蒙不由焦急起来,暗暗琢磨,这柳家难道有天网保护不成,因何闯不进去呢? 此时,夜已深沉,贺蒙感到有些乏力,正想收手,却又不舍之际,一只金色凤凰却已经到在天上,直冲贺蒙飞来。 贺蒙心头大骇,却是躲避不及。被那凤凰一个展翅,掀起的巨波如排山倒海般,把个贺蒙的灵魂冲的不知去了何方。 天旋地转,一片昏暗,过了很长时间,贺蒙才重新定住,感知四下情景时,却陌生异常。 因离开身体久了,贺蒙不由更加焦躁,怕对身体伤害太大,于是强自凝神,念着方家,慢慢而回。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贺蒙终于回到方家,进入身体后,却累的连眼皮都睁不开,除了微微呼吸,直如死了一般。 贺蒙想着索性大睡一场吧,实在熬不住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两天两夜过去,但觉头脑昏沉,浑身酸痛,心头狂跳不止,暗道我非大病几个月不可。 于是叫进方舟,让他去转告大爷方是圆,就说我遇到了阻碍,控制柳家小姐这条路行不通了。 方舟听后,鄙夷的看了贺蒙一眼,随即向方是圆回报去了。 方是圆来看贺蒙,见他脸色惨白,浑身虚汗,忙让大夫来给他看病。 大夫诊断一番说,贺哥儿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所致,以后万万不可纵情酒色了。 方是圆听后苦笑,暗道大夫也是误会了,又不好明言,便让人送走大夫。 这才安排贺蒙好生将养,并命人时刻伺候。 贺蒙很是虚弱,但还是对方是圆说,大爷要救出二爷,依我看来,必须得找人通融,这柳家似有神明护佑,不宜再做鬼神的想法,否则将白白浪费搭救二爷的时间。 等我身体复原,便去北京找我师父,问个究竟之后,也好能有提升,以后再为方家效力吧。 方是圆知道,贺蒙肯定是遇到了什么高人,看来柳家有人在背后保佑,我要救二弟出来,只有另觅他法。 便对贺蒙说,贺哥儿不必忧虑,只管在这里安心静养,需要什么便让人去取。 方是圆安排好贺哥儿以后,回到房间仔细琢磨,既然神道不通,也只有走人道了。 方是圆是个精明的人,随即便想到河间陆家,怎么说方家和陆家也是老亲,这些年虽然交情淡了,可起码的往来还是有的。 于是命人备下厚礼,派管家拿着他的亲笔书信,奔赴河间,去找陆家求救。 33、新贵斗旧富-宋凝凝 先按下方是圆搬救兵,解救方非圆不提。 再说这一日,李克定在来绸缎庄的路上,又经过宋凝凝门前。 听里面琴声凄婉,心下不忍,想方非圆被捕,宋凝凝必是没有着落,遂生起怜悯之意。 恰好身上带了些钱,便让老何上前叫门,想进入看看宋凝凝,到底是何许人,顺便施以援手。 老何敲门之后,里面一个丫鬟出来问道:“师傅,您有什么事情?” 老何说:“您稍等,我们少爷有话说。” 李克定便上前拱手说:“这位姐姐,在李克定。” 那丫鬟见李克定穿着华贵,便说:“李公子好。” 李克定从怀中拿出三块银元递于那丫鬟说:“麻烦通秉一声,就说李克定想拜见宋小姐。” 那丫鬟本不愿应承,见李克定给了赏钱,心眼儿活动,便说:“公子稍等。” 过不多时,丫鬟出来说:“公子进来吧,我家小姐有请。” 李克定和老何入内,丫鬟让老何在外面等候,只带着李克定进得厅来。 刚到房门口,李克定已经闻到一股清香,迈步进来,见里面一应摆设俱全,一位颇为娇艳的女子正坐在琴桌之旁。 丫鬟给那女子介绍说:“小姐,李公子来了。” 又对李克定说:“这位便是我们小姐。” 宋凝凝已经站起身来,李克定看她约20岁的年纪,秋水剪眸,肤如白瓷,温婉可人,忙抱拳说:“宋小姐,久仰。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宋凝凝一边还礼,一边娇声说:“李公子好。公子请坐。” 李克定落座后,丫鬟上了茶来。 宋凝凝见李克定年轻,心中纳闷,这样的人,为何来找我,便问他:“不知李公子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李克定一笑说:“只是久仰宋小姐大名,才来拜访的,没有特别的事情。”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包大洋来,共是100块,放到桌面上说:“今天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留给小姐买包茶喝吧。” 宋凝凝看他不过十七八岁,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却一见面就送给自己100大洋,误以为他是来放荡的,便一笑说:“公子的钱,您还是收回去吧。奴家在这里虽然清苦,但还能勉强过活。” 李克定不知她是误会自己,还以为她不愿意无功受禄,就耐心解释说:“小姐不必客气。请恕在下说话直接,现今方非圆被官府带走,留宋小姐一人在此,以后如何生活?这点钱,只当是给小姐买茶喝的,望小姐不要推辞。” 李克定的意思是想说,宋凝凝生活没了来源,他不过是一时援手而已。 但宋凝凝却听成我现下失去依靠,你便有机可乘,如此公然轻贱,宋凝凝心中不忿,便站起身来,对李克定说:“对不起,李公子,奴家虽然没个依靠,但也绝非随便之人,请李公子收回钱去。” 随即叫进丫鬟,吩咐说:“替我送送李公子。” 李克定毕竟年轻,又是诚意相帮,更没有在花丛中滚打的经历,哪里知道,女人即便接受男人的钱财,也不愿意如此直接接受,好似以色相交换一般。 听完宋凝凝的话,李克定这才知道自己一番好意,却让宋凝凝生出误会。 刚才伤了她的尊严,忙说:“且慢!想来是在下考虑欠妥,让宋小姐误会了。 都怪我没有表述清楚,这次前来,我绝没有丝毫轻薄之意。 只因刚才在门外,听小姐琴声凄婉,内心深有感触,才冒昧打扰。更新最快的网 在下只想帮帮小姐,绝无他意,请小姐体谅。” 李克定随即站起身来,又一抱拳说:“小姐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到李记绸缎庄去找朱掌柜,今天多有打扰,在下这就告辞。” 说完,便往外走。 宋凝凝看他头也不回,径直走到门口,桌子上的大洋还在,知道自己误会了人家,赶忙说:“李公子且慢。” 李克定站住身形,转身问道:“小姐有何吩咐,但请讲来。” 宋凝凝已经换了表情,笑盈盈的说:“适才是奴家错怪公子,请公子千万见谅。”网首发 李克定说:“哦,原怪不得小姐,是在下来的冒昧了。” 宋凝凝又请李克定入座说:“公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可怜奴家孤苦伶仃,实在无以为报。” 李克定本不求回报,只对她的前途担心,便说:“宋小姐太客气了,谁都有一时难处,何必说如此话。但不知小姐以后做何打算?” 宋凝凝轻叹一声,眼中生起一丝哀婉,又轻声说:“眼下看来,方非圆是指望不上了。公子仁厚,我也不瞒公子,这两日王步亭先生派人来过两次,每次都送些钱财,说以后他会照顾我。” 李克定登时想起王步亭来,他果然是在惦记着宋凝凝。 心知此人年逾半百,恐怕不是个长久可以依靠的人,对宋凝凝说:“宋小姐,请恕在下年轻,见识也少,说话不知轻重,我听闻王先生已经年过五旬,而宋小姐芳华正好,又才貌双全,何不谋个长久之计?” 宋凝凝无奈一笑,凄然说道:“公子不知,我们穷苦人家的女子,凡事做不得主,哪似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 奴家生来命苦,没几岁死了双亲,被卖到郡王府为奴,后来赶上王府败落,原指望本家能够收留,谁成想,他们贪图几个钱,把我卖于昆明为妾。 公子可知道,昆明比王步亭还要老上几岁,奴家心里纵是百般不愿,却哪里能够由得奴家。 奴家要生活,就得找个依靠,何敢奢谈长久之计,只能得过且过而已。” 李克定听她身世不幸,遭遇凄凉,不由忿忿的说:“这个世道,简直吃人了! 小姐不必为此忧心,以后但有难处,去李记绸缎庄找朱掌柜就是。 我虽不常在申州,但朱掌柜是申州人,他必会伸出援手。 等以后宋小姐寻到合适人家,也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宋凝凝是个惯经世事的人,听他话语天真,也不再遮掩,如直舒胸臆般的说:“公子还年轻,哪里知道人心的丑恶,如我这样的女子,自负也是才貌双全,可惜命如纸薄。 虽然还年轻,但在别人看来却早已是残花败柳。 况我出身低微,哪里还会再遇到合适的人家? 不过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陪衬罢了。” 34、新贵斗旧富-跟踪 李克定知道似宋凝凝这样,声名已经狼藉,很难有好人家会要她; 可一般人家即便想要,怕也养不起她,暗道造化弄人,红颜不幸。 只得安慰宋凝凝说:“小姐不必灰心。我想总有会懂得和欣赏小姐的人,在前面等待小姐,将来遇到,必能琴瑟和谐,希望小姐不要气馁才好。” 宋凝凝忽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非是我得过且过,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李公子的好意,凝凝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待凝凝为公子弹唱一曲,以表谢意,望公子不要嫌弃。” 李克定两次听她琴声,知她琴艺高超,正求之不得,便说:“那就有劳宋小姐,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宋凝凝站起身来,袅娜的走到琴桌旁,落座后,素手娴熟,歌声凄清的为李克定弹唱了一曲《燕燕于飞》:‘燕燕于飞,参差其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听得百感交集,为她的不幸唏嘘,为人生的无常感叹,为人世的薄凉心酸。 宋凝凝弹罢,起身笑着说:“让公子见笑了。” 李克定忙说:“哪里,宋小姐琴艺超凡,歌声动人,真是难得一闻。” 又见宋凝凝眼中似有哀怨,面上却笑的妩媚,知道她是逢迎习惯了,便起身告辞:“今天多有打扰,有幸听到小姐的琴歌,让在下很是感佩。不再叨扰,这就告辞了,望小姐多多保重。” 宋凝凝见他要走,也不好再加挽留,亲自送到门口,临别时,诚意邀请说:“李公子闲暇时,尽管来凝凝这里喝杯茶。” 李克定抱拳说:“多谢小姐好意,告辞了。” 从凝凝那里出来,李克定始终意气难平,为遣胸怀,便与何叔在申州闲逛。 二人一时来在东城文庙,见庙前一片开阔的空地上,有六七个人正在搭台,不知是要唱戏还是做什么。 何叔过去一问,才知申州县府定于阴历六月二十六,在此召开一场宣传大会,任何人都可以前来旁听。 李克定纳闷,在这里开什么会,人群之中闹哄哄的,会又怎么开呢? 遂走到文庙近前,见大门紧闭,上面的铁锁生着厚厚的一层红锈。 问过才知道,这座文庙已经年久失修,尤其近两年来,更是无人打理,里面的东西屡屡被窃,现下就连门窗也都无存,基本算是废弃了。 李克定对此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昔日辉煌一时的文庙,竟然落得如此凄凉。 倘或有一人在这里守护,也不至于连门窗都被卸下偷走吧。 等哪天屋瓦椽子再被盗走的话,不就等于拆毁了吗? 这样的情况在全国的文庙中想来还有很多,官府不理,民间不顾,难怪父亲他们的钱总是不够花。 李克定在文庙前转了一圈,正要和老何离开。 一辆车在不远处经过,打眼一瞧,车上坐的丫鬟正是那天去绸缎庄的锦瑟,想来车轿里坐的小姐必是那红衣女孩。 眼看车子渐行渐远,李克定忙吩咐老何先回,而后急惶惶快步跟上前去。 但看车后有两人骑在马上,甚是威武,定是保护小姐的下人。 既然有保镖在,李克定便不敢靠得太近,只好远远跟着。 好在车子走得不快,尽管如此,因为天气炎热,李克定还是累的一身大汗。 后来见车子直接走进县府,自己已经无法进入。 只暗自思索,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跑到申州县府来了?真是奇怪。 回到宋家,恰好宋舜臣今天无事,李克定便和他聊起宋凝凝的情况。 宋舜臣看李克定有忧虑之状,暗道克定还是心太善良,便劝慰他说:“咱们不必替那女子担心。非是咱们冷漠,自有人惦记着她呢。王步亭就是一个,只是方非圆的案子不结,他不敢和宋凝凝走的近了,怕给县知事惹麻烦。” 对宋凝凝的事情,李克定也知道是这个理。 但对于柳业刀会如何处理方非圆,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还是不依不饶,依法追究,这个他就拿不准了,于是问宋舜臣说:“世伯,方非圆的案子一时半会儿恐怕结不了吧,依您之见,他最终会被怎么判处呢?” 宋舜臣对柳业刀这个人早有琢磨,也在关注着方非圆一案的动静。 对柳业刀如何处理方非圆,已猜到个八九不离十,便说:“这几天,官府对待方非圆倒是严厉,方家探视的人一直都进不去。 所以,方家在无奈之下,向河间陆家求救,听说昨天陆家来了人,哦,就是陆家大少爷陆宪。 现在陆家已经出面,想来方非圆还有的救,最起码可以保住性命。” 35、新贵斗旧富-家丑 提到陆家,宋舜臣其实并不看好。 见李克定已经长大,觉得有些事情也应该对他讲讲,于是又说:“你别看陆家眼下富贵,红红火火,我却看不上他们。陆家老太太号称家规严格,可依我看来,实是暗流涌动,将来的事情难说喽。” 李克定对陆家严守旧礼的事情,早有耳闻,不明白宋舜臣是什么意思,听到暗流涌动四字,心中不免错愕,忙问道:“世伯,您的意思,是说陆家会出什么事情吗?” 宋舜臣一笑说:“嗯,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你看啊,陆家大小姐现下在岳家守寡,我闻其名声不好。 陆家老夫人坚持让孙女守寡,可陆家大小姐一个20岁的青春女子,教她如何守得下去,抱守这种规矩,陆家出事正常,不出事才怪呢?” 陆家大小姐的丈夫岳如峰被当街杀死,李克定曾亲眼所见,一直记忆犹新,便把经过跟宋舜臣讲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宋舜臣听完,嘿嘿冷笑说:“有因必有果。岳如峰之死,死不足惜,但也唤不醒无数纨绔。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又说富不过三代,都是有道理的。 你看陆家大少爷陆宪,自己妹夫岳如峰的前车之鉴,他却听而不闻,视若无睹。 不是他掩耳盗铃,实在是他优越感太强,自以为陆家无所不能,所以他行事才那么无所顾忌。 陆宪娶的是任丘古家的大小姐,我闻谷大小姐可是水葱一样的美人,但陆宪偏偏不喜欢。 只因为古小姐样貌虽美,却是个大脚片子。 那陆宪是出了名的迷恋女子的小脚儿。” 宋舜臣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发笑起来。 李克定明白,定然是古小姐没有缠过足,所以陆宪不喜欢她。 虽然早有放足的,但眼下还是有很多男人专门喜欢小脚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有了这个喜好,苦笑一声问道:“这么说来,陆宪和古小姐的感情也不好了?” 宋舜臣冷笑说:“何止不好,我看陆家大少奶奶出事只在一两年内。 深闺寂寞,最是难挨。 你还小,理解不了。更新最快的网 世上无数瓜葛,都是由此而起。 我这个年纪的人,最是懂得。 陆家的名声,不要很久,便会被他们家的大小姐和大少奶奶给毁了。” 李克定心中琢磨,这中年男子好似什么都懂,果然是自己年轻,见识还少,又请教说:“所谓家丑不外扬,世伯是如何知道这些消息的?想这深宅大院,外人知道的事情应该寥寥吧。” 宋舜臣把头一摇,拖长声音说:“诶!哪里是你想的那样? 深宅大院才最容易传出消息,一众下人,没事还要嚼嘴呢,有点风吹草动,早添油加醋的四处宣扬了。 比如这陆家,别说是少一辈的,就是那上一辈的陆家二奶奶,也风言风语传了多年。” 陆家二奶奶,李克定知道她可是陆二小姐的母亲,自己将来的岳母。 宋舜臣显然不知道他和陆家定亲的事情,因为陆李两家从十年前开始关系疏远,而和宋家交往多起来却是最近几年。 事关陆二小姐的母亲,李克定哪能不关心,忙问宋舜臣说:“哦,如此说来,陆家二奶奶背后还有什么事情?” 宋舜臣嘿嘿笑了几声,一副看透世事的表情,慢慢对李克定说:“这件事情,说起来,可有些蹊跷。 陆家二奶奶本姓殷,是保定的大家闺秀,嫁给陆家二爷陆不危之前,早就和一个姓典的暗通款曲。 据说殷夫人生得极其俊美,有保定府第一美人之称。 可惜她成亲当夜却没见落红,二爷陆不危虽然忍了,但他心中的坎,却始终没有过去。 那陆不危一直隐忍未发,不知何故? 是他涵养太好,还是担心老夫人知道后气出好歹,外人一直不得而知。 只是如此一来,殷夫人便更加肆无忌惮,每次回保定娘家,经常一住两三个月,就是为了和那个姓典私会。” 李克定做梦也想不到这位殷夫人、陆家的二奶奶会如此。 不由对坚持旧礼的陆家老夫人可怜起来,说道:“陆老夫人以为自己管教甚好,常以此为自豪,谁知内中藏着波澜,如果以上的事情被老太太知晓,非得气死不可。” “可不是么。”宋舜臣说,“所以人们常讲,过犹则不及。 陆家老太太管的太紧,不能因时而变,祸根自然就种下了,结出恶果是必然的事情。 只是什么时候''瓜熟蒂落'',一朝爆发的问题。” 36、新贵斗旧富-老牛吃嫩草 从陆宪聊到陆家的事情,二人感叹一会儿。 李克定又问宋舜臣:“陆宪前来调停方非圆一事,世伯以为申州县府会卖陆宪面子,从轻发落方非圆吗?” 宋舜臣说:“依照目前的情形,我看定然会的。 县知事柳业刀没有必要得罪陆家,方非圆这事可大可小,可判故意伤害公务人员,这可是死罪。 不过,也可判为误伤,这样一来就轻多了,顶多关两三年,方家便会把他捞出来。 反正昆家已经绝户,没人再紧紧揪着不放,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到时候,方非圆自会逃过这一劫。 我想只要方家以后乖乖的听话,不妨碍柳业刀的事情,柳业刀定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李克定听到这里,内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愤慨,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如此的话,法律仍然是一纸空文,官员需要的时候就正儿八经的拿出来,不用的时候就束之高阁。这共-和与大清国还有什么分别?” “你当真以为会有本质差别不成?” 宋舜臣冷笑道,“千万不要指望望官府会改变,大清也好,民-国也罢,跟老百姓没有一点关系,那都是上层的把戏。 老百姓就是一群架秧子起哄的傻子,自以为了不起,其实啥都不是。 每一个官员的任命都是上面决定的,他们只对上面负责,怎么会对百姓负责? 呵呵!可笑很多人,至今还在名上打转,未曾考虑过这个官府的实质。 现下数亿老百姓,仍然活在痴心妄想之中,期盼圣人降临,来为大家自觉开创文明政-治。 他们一个个还以为爱大清朝廷,爱北洋政=府、爱袁世凯就等于爱国。 哼!千百年了,一群又一群的愚民,连什么是国,什么是爱国,怎么做才是爱国都没弄清楚,还沾沾自喜,恬不知耻的天天大谈爱国。” 李克定被他说的也深受刺激,心中不免惋惜:‘我华夏不幸,哀民生之多艰!’ 看来要彻底改变官场风气,任重而道远,必须从根上去改,否则,都是唱的‘空城计’,永远看不到曙光。 李克定这次和宋舜臣谈论,他的一番见识,让李克定颇有受益之感。 又过两日,李克定正在绸缎庄看着伙计怎么卸货、点货,见一辆马车走过,那个叫锦瑟的丫鬟正坐在车辕之上,暗道红衣女子定在车中。 因为老何没在身边,李克定只好自己跟上前去。 不想没走多远,跟在马车后的一个人掉转马头,奔向李克定,拦住他说:“这位少爷,请不要再跟着我们,否则,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克定见那人面露凶相,看来是误会自己有不轨企图,便要解释。 那人坚决打断了他,恶狠狠地说,你没听到吗?不要再跟着,否则,对你不客气。 说着手抚腰里的刀柄,瞪了李克定一眼。 李克定从没见过这般阵仗,只好站在当地,眼睁睁看着那车子渐远渐去。 车上坐的正是柳之思,她这次来申州,是奉外祖父之命,来看看二舅柳业刀治理下的申州,另外自己也想长长见识,学学一个地方该如何治理。 今天出得门来,柳之思是想去了解一个人,就是宋凝凝,因为她昨天听说陆宪已到申州,是来给方非圆求情的。 但二舅柳业刀主意未定,所以她先向人问了下情况,得知方非圆和昆仑雪的仇恨是因宋凝凝而起,便想先看看宋凝凝到底是何许人。 车子很快停在一处院落之外,柳之思闻听里面有人弹琴,琴声凄凄,似是女子所奏,琴艺也算出众,显然受过高人指点,心道弹琴的人就是宋凝凝吗? 问跟随:“此处可是宋凝凝的住处?” 跟随回答说:“正是,宋凝凝现下被方非圆养在这里,可惜方非圆已经被下在大狱之中,不知此女前途会如何!” “哦?”柳之思心中惊奇,听这女子弹琴,也是颇有才情之人,看这院子,却并非深宅大院,定是被方非圆霸占养在外边的,显然连个妾都不是,问跟随说:“此女是什么来历,怎么到的这里?” 跟随回禀说:“回小姐,这宋凝凝原是任丘人氏,自小卖给京城郡王府,只因郡王获罪,王府败落,凝凝回到原籍,因生活没有着落,才被申州的小地主昆明纳为妾室。” 真是不幸,柳之思暗自替宋凝凝惋惜,跟随又把方非圆看上宋凝凝,仗势欺人,弄得昆明家破人亡,凝凝只好跟了方非圆等等情况,一五一十的对柳之思讲述一遍。” 柳之思知晓宋凝凝、方非圆一事的来龙去脉后,又问跟从:“方非圆自从入狱,已经过去20多天,宋凝凝不是方家的人,她靠什么生活?” 跟从说:“小姐不必为她担心,早有人盯上宋凝凝了。” “是谁?”柳之思问道。 跟从见小姐刨根问底,如此详细,似乎有些为难,柳之思已经看出,便说:“你尽管如实讲来,不要顾忌。” 跟从早听人说过小姐年纪不大,却有无人能及的精细,知道瞒她不过,只得回禀说:“是王步亭。” 柳之思暗叹一声,王步亭一个老头子,也加入了这样的争抢之中,宋凝凝身处卑微境地,是只癞蛤蟆都能惦记了。 听跟从又讲道:“宋凝凝和王步亭也算是老相识,早在郡王府的时候,宋凝凝做为王府的丫鬟便侍侯过王步亭。 这次王步亭不遗余力的要整死方非圆,就是为了宋凝凝。 可谁想到,方家现在请了陆家出面,居中调停,事情弄得复杂了。” 陆家势力庞大,柳之思是略知一二的,既然他们插手此事,二舅正好卖他个顺水人情,来个左右逢源。问跟从说:“王步亭既然打了宋凝凝的主意,他可有什么动作?”网首发 跟从又说:“动作倒是有。陆家大少爷陆宪一到申州,先去见的王步亭。 王步亭便提出了方非圆除阻挠公务故意伤人致死以外,还有一条大罪,就是强占民女宋凝凝。其实王步亭是想让方家把宋凝凝拱手让出。” 柳之思暗怪王步亭做事夹杂太多他自己的所求,实在有些过分,虽然对王步亭心中不满,表面却没有丁点表露。 此时凝凝的琴声已然停歇,柳之思吩咐跟从:“你盯着宋凝凝的去向,有新的动向,随时报我。” 跟从答应一声。 凝凝颇有才华,柳之思本想去见见她。 但又想她声名浪荡,自己清白姑娘,还是防止瓜田李下的嫌疑为好,便对众人说:“走吧,从文庙那里过一下,然后回去。” 37、新贵斗旧富-空空文庙 车子咿呀前行,很快到在文庙前,柳之思见台子已经搭好,几个工人正在做遮风挡雨的帆布围顶。 在锦瑟的搀扶下,柳之思走下车,二人来在台边,看台子约有一人高,下面是用棍棒等做的脚手支撑,几个孩童正在底下玩耍。网首发 柳之思叫过一个跟从来,吩咐说,这台子底下不要让人进入,万一坍塌,小孩子被压坏怎么办?你再去各处检查一遍,看看脚手架是否结实,不要留有隐患。 两件事情吩咐完毕,跟随应声去办。 柳之思和锦瑟登上台去,四下望去,倒是视野开阔。 下了台来,又叫过一个跟随说:“这台阶坡度做的太陡,上下时还有些晃动,不够结实,临时用可以,但明天肯定不行,县府那些人都是养尊处优的,一旦摔倒,丢人现眼不说,摔坏了人,谁来承担责任。 马上叫人把台阶的坡度做缓一些,至少也得做到七阶,现在这个才五阶,还有些不稳,你等他们做好以后,下午再来检查一遍,没有问题了,然后去回我。”那跟随也领了命。 事情安排完毕,柳之思和锦瑟来在旁边的文庙门前,见大门紧锁,锁上虽然锈迹斑斑,上面的铁锈却被人擦掉了一层。柳之思好奇会是谁擦的? 锦瑟叫过一个做工的问道:“最近有谁到过这里?” 做工的回话说,前几天我们在这里搭台子,来过一个公子,一看穿着就不是普通人家,他和一个仆人在这里转了一时,还用手帕擦了锁上的铁锈,但没有进去。 嗨!其实他也进不去,自从三年前锁了这里,就没人进去过。 柳之思听后,心想这人会是谁呢? 想是有人特意来看文庙,见门上铁锁锈迹太厚,心中不忍,才用手帕擦了,看来也是个痴心的人! 柳之思又透过门缝向内一看,竟是杂草疯长,碎瓦淹没,显然很长时间没有人进入了,想必早已蛇虫遍地。 但从宏伟的大殿可以想像出来,当初这里曾经红火一时,如今却败落如此。 没有人看到衰败的景象会不生起同情之心,柳之思也不例外,她想到华夏民族的根正在断裂,此乃谁之过? 而西方的教堂,竟不曾这样,一直长盛未衰,此乃谁之功? 也罢!文庙也好,教堂也罢,东方西方,盛衰功过,与我柳之思何干,我又何必在意,想到这里,遂心情重归于安宁。 柳之思又问那做工的:“以前住在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回小姐,以前这里的人,管事的是一个前清的举人,五年前去世了,其他的人生活也慢慢失去着落,陆续从这里离开,失去香火,失去捐献,不好生活,就不曾再有人居住了。” 柳之思知道以前文庙是有香火的,自八年前科举取消,香火日衰,加之没有乡绅资助,官府再无力管理,可不慢慢就人去庙空了。 便对那人说:“以后再有人来这里探查的话,问一下他们的来历,然后报我。” 那做工的连忙说:“好的,小的记下了。” 柳之思摸出五块大洋赏给那做工的说:“大热天,辛苦大家伙,买壶酒喝吧。” “谢小姐赏赐。”那做工的乐颠颠接过钱,随即大声对几个做工的喊道:“小姐赏哥儿几个酒钱嘞,晚上咱们喝酒去。”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众人齐声称谢。 柳之思一笑,遂带一众人离去。 刚到县衙,柳之思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掀开车帘,见十几个农民正围拢下县衙门口。 两个公人在劝众人散去,说着:“大家的诉求,我们一定上报,大家尽管早些回去。” 为首的农民约有50岁年纪,听了这话说道:“两位老爷,我们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收得一些果子,却被流氓盘剥,卖不上价钱。听闻知事大人,能够为民做主,这才冒着风险前来,不能得到准确答复,叫我们如何离去?” 两个公人态度逐步强硬起来:“刚才已经说过,大家的诉求,我们自然会呈报,事情总得一步步去做,总不能你们说什么时候解决,便什么时候解决吧?” 为首的农民又说:“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听一听,对这件事情,县府将如何处置,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两位公人已经不耐烦,说道:“你们在这里喧闹,影响办公,如果再不散开,休怪我们强制。” 有两个年轻的农民听了这话,语气也愤慨起来:“当官的不为民做主,还要强制驱散我们吗?” “你待怎样?”一个公人厉声问道,“还反了你们不成?” 柳之思听到这里,说了一声:“众位,且莫着急。”一边在锦瑟的陪同之下,来在近前。 那两个公人拱手施礼说:“小姐好。” 柳之思向那二人摆了摆手说:“你二位且先退到一旁。”又转头问那为首的农民,“这位先生,听刚才所言,是有人勒索你们不成?” 那为首的农民见两位公人对柳之思毕恭毕敬,又见她生的花容月貌,忙说道:“这位仙女小姐,您有所不知,我们秋后摘得水果,每年只能低价卖给几个流氓,谁若不从,便会受到报复,而且价格一年比一年低,真真叫人没有活路。” “哦?竟然有此等怪事?”柳之思问道,“你等可有诉状?” “我们不是打官司,只想让县府为我们做主。”那为首的农民说着,朝那两位公人看了一眼,“我们只写了个说明,刚才交给两位老爷了。” 柳之思问那二人说:“他们的说明何在?” “在这里。”一位公人赶忙将说明呈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接过,看了一遍,大体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便问那为首的农民说:“你等所言,可保证属实吗?” 为首的农民说道:“我敢对天发誓,如有虚言,叫我等断子绝孙。” “好,我相信你们。”柳之思又问:“看这说明,上面写的你们是李村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叫李驷,哦,是驷马难追的‘驷’。”为首的农民回答。 “原来是李驷先生,失敬。”柳之思说道,“你们这就进来,我让人听取你们的情况,今天便给你们个答复,你看如何?” 38、新富斗旧贵-运筹帷幄 “那多谢小姐了。”李驷一众人忙连连作揖,“小姐真是活菩萨。” 柳之思说道:“大家不要这样。”而后扭头吩咐那两个公人:“去把王步亭请来,让他接待这些乡亲,万万不可慢待。” 两位公人应声去办。 柳之思又回头叫过一个跟从说:“你陪同他们进去,顺便听取情况,之后禀告于我。” 那跟从领命,把大家让进了县府。 柳之思先回到家中,换了身衣服,一边静等王步亭的消息。一边寻思着,果农一事,事关工农,这个归实业科主管,而实业科科长名叫方不方,正是笑面虎方是圆的儿子,看来此事他脱不了干系,如此正好可以整治方家,削弱一下这土皇帝的影响,为百姓做些善事。 柳之思主意打定,过不多时,听取了王步亭和跟从的回报,而后吩咐王步亭:“你安排一下,过会把众人安抚好,让他们先行回去,告诉他们,明天上午县府会同实业科众人,一同开会,来研究此事,他们可以自愿前来旁听。”更新最快的网 “好的,如此众人回去也会安心。”王步亭答应后,又请示说:“明天上午开会,您看还邀请谁参会较好?” “我去参加,你只说我是来调查情况的。另外叫上警察科、教育科负责人。”柳之思吩咐。 王步亭下去安排了。 柳之思略作歇息,等柳业刀回来时,舅女二人商量已定。 次日,会议在原知府衙门的大堂举行,昨天来此鸣冤的李家村人,在李驷的带领下,又齐刷刷的早早便等候在外。 柳之思让王步亭安排他们进入会场,随后实业科众人,警察科、教育科、内务科皆有人陆续前来。 众人在大堂围坐,柳业刀坐于主坐位置,左首边是内务科长王步亭、实业科长方不方,右首边是教育科孔科长、警察科曹科长,柳之思坐于柳业刀左后侧位置。 大家围坐两厢,王步亭首先说道:“今天把大家召来,是要解决申州水果买卖被地痞流氓控制一事,咱们长话短说,李家村的情况相信大家已经知晓,对地痞流氓垄断买卖,造成果农兄弟们被严重盘剥,对此,我首先代表知事大人,代表县府向各位果农道歉,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对不起了,我们立即改正。” 教育科孔科长最会见颜色而言,不疾不徐地说道:“对,王先生所言,我完全赞同,如此盘剥乡里,咱们老百姓怎会富有?此事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众位农民听后,各自绽开笑颜,齐声说道:“对,必须严惩罪犯,以儆效尤。” 柳业刀看了警察科曹科长一眼,曹科长急忙站起身来,笑着说:“众位,且安静,大家听我一言。这件事情,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相信为祸李家村的地痞,眼下正被押解到县衙的途中,等事实调查清楚,找到背后主使,一并严加处理,还大家一个公道。” 现在除了实业科方不方外,众位领导都已经表态,柳业刀便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方不方自然明白,但他半年多来,仰仗方家在申州的势力,一直对柳业刀的话油盐不进,何况方家每年都要孝敬津海道尹岳擒豹不少钱财,所以他并未将柳业刀放在心上。 不过,眼下形势陡转,他二叔方非圆因打死公人,被囚禁在狱中。方家正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头,于是说道:“此事,大家说的在理,我们做为公仆,就当为百姓做主,不能任由地痞横行乡里,对这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必须严厉打击。” 柳业刀听完,嘿嘿一笑,他的内心现在是满意的,方家终于对他形不成掣肘,他可以放开手脚了,于是说道:“方科长,这工农商业,都归你实业科管理,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今天就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说个明白吧。” 众果农见知事大人为他们做主,胆气也壮了起来,纷纷说:“对,方科长,你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可不能再向以前那样,让我们一年到头白辛苦。” 方不方知道众怒难犯,何况柳业刀还在对他施压,陪了一脸的笑容,对大家说:“各位乡亲,请大家放心,我保证,以后在咱们李家庄,绝不会再出现欺行霸市的行为。” “你怎么保证?”李驷语气中似含有怨气的问道。 “这个,我当着柳知事和众位科长的面,立下军令状,如果今年再出现这种事情,我引咎辞职。”方不方骑虎难下。 柳业刀微微点头,柳之思在旁见了,知道二舅要被他瞒过,忙说:“方科长大义凛然,看来,定能为民做主了。”一边站起身来,立在柳业刀和王步亭之间,对众人说道,“各位乡亲,各位科长,李家庄的事情,不是个别现象,据我昨日了解,在申州这样的村庄至少存在200余个。大家都深受地痞流氓的盘剥之苦,如果不能彻底解决此事,那么县府就不配是民国县府,大家说对不对啊。” 众果农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他们只想有个公平买卖,当然支持柳之思所言,众口一词:“对,小姐说的对。” 李驷等众人说完,又补充道:“这位仙女小姐,昨天便是您为我们做的主,我们大家都感谢您。我们信您的话,愿意听您的话,如果不铲除这群相互勾结的人,他们随时还会来欺负我们。” “哦?”柳之思不由问道,“李先生,不要有顾忌,知事大人就在这里,他最是关心百姓疾苦,您有什么话,尽管说来,不论得罪谁,我保证没有人敢私下对您报复。” “这样我就放心了。”李驷松了一口气说,“其实那些流氓地痞并不可怕,我们左右乡邻团结起来,足以对付他们。可恶的是,他们背后有官府的人撑腰,这才让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忍气吞声。” 柳之思听到这里,悄悄用手捅了一下柳业刀,柳业刀登时醒悟,大声问道:“是那些官府的人员?胆敢如此胡作非为?”说着凌厉的目光先是扫视了众实业科人员,最后,又看了看警察科和内务科的参会人员。 众位公人有的你看我,我看你,有的低下头来,有的心中打鼓。 柳业刀看的明白,见方不方脸色铁青,故意问他:“方科长,你做为实业科主管,本应保证买卖公平,可知道是谁在背后保护地痞流氓?” “这个。”方不方犹豫道,“这个,属下还不知晓,一定尽快查明。” 他的话音刚落,有一位年轻的果农,隐没在人群之中,嘟囔道:“还查什么,你方科长会不清楚吗?” 39、新富斗旧贵-分而治之 柳之思见他问的尖锐了,忙微笑说:“我想方科长也是知道的,但这种事情,不能臆测,必须调查清楚,才好依法处置,甚至从严处置。”说道这里,柳之思声音突然提高,众人不由各自心头一震,“不管是谁,只要他欺压民众,我们便不能饶他。也请他不要忘了,这是民国,再不是大清朝。” 王步亭赶紧附和说:“小姐讲的对,这是民国,必须杜绝欺压民众的行为。” “如此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涉及到的村庄竟然达到了200余个,真是触目惊心,触目惊心!”柳业刀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不严惩首恶,天理难容。” “对,要严惩首恶。”众人异口同声。 柳业刀把手一挥,叫到“曹科长。” “在。”曹科长站起身来,应道。 “我命你在五天之内,查清此事,一定要找到首恶之徒,将其绳之以法。”柳业刀高声命令。 “是,一定完成任务。”曹科长答道。 柳之思怕曹科长也介入了其中,到时候敷衍了事,说道:“曹科长一心为民,忠勇可嘉。此事,干系到全县果农的利益,事关重大,不能丝毫马虎。错过了时机,可是罪过不小,乡亲们也不会放心。所以,曹科长何不当着大家的面,也立个军令状来。” 柳业刀逼视着曹科长,王步亭对他使个眼色,曹科长会意,马上说道:“五日之内,必找到首恶,如果不能找到,我曹某甘愿辞职谢罪。” “好样的。”柳之思赞道,“众位乡亲,咱们大家为曹科长鼓鼓掌,也是为他壮行。” 说完,柳之思和王步亭带头鼓掌,堂中登时掌声大作。 事情安排完毕,王步亭宣布散会,等众人离去后,来找柳之思复命说:“已经悄悄查明,背后最大的主使,便是方家,只要逮着几个混混,用上些刑罚,没有不招的,方家这次脱不了干系。” “很好。”柳之思表扬道,“王先生干的不错。对待方家,是重大事情,王先生要记得随时向我二舅汇报。” “小姐放心,王某时刻牢记。”王步亭回道。 柳之思让他先行下去,暗中盯着警察科和方家的动静。 这件事情,让方不方最是叫苦不迭,回到家中,便来跟父亲方是圆诉苦。 方是圆左右权衡一番,无奈地说道:“看来,咱们躺着来钱的时候过去了,以后务必小心谨慎。” “难道,咱们凭借岳擒豹,不能和柳家斗一斗吗?”方不方不服不忿的问道。 方是圆暗自叹息,怕他不知轻重,再行惹事,对儿子厉声说:“斗什么斗?你当岳擒豹是咱们的狗呢,他收着咱们的好处是真,但也绝不会为咱们牺牲他的利益。柳家没那么好惹,别说柳家老爷子是京官,就是直隶省,也有人保着柳业刀。” 方不方不敢再说,方是圆又道:“你二叔还在狱中,咱们必须低头,必须让出利益。” “嗯,一切听从父亲吩咐就是。”方不方说。 “你赶紧找好替罪羊,组织流氓地痞横行的罪过,万万不可落到你的头上。”方是圆烦躁的说,“眼下,救你二叔出来是头等大事,你这里一定要保证不出事。” 方不方见父亲着急了,忙劝慰说:“父亲,您放心吧,孩儿知道怎么做了。这把火,肯定烧不到方家就是。他柳业刀不就是要争权嘛,咱们让给他,等来日方长。” “这就对了。”方是圆想着柳业刀给出了五天时间,应该就是让他们收尾的,想来柳业刀还不想对方家赶尽杀绝,于是说,“你快去安排吧。” 方不方领命后,片刻不停,急着去收拾他的烂摊子了。 方是圆望着儿子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一种不祥袭来,暗道,我方家是要败落了不成?不,不行,必须想个法子,和柳业刀赶紧修好。于是,忙又请来陆家大少爷陆宪,让他帮着尽快通融。 陆宪这几日,一直苦于见不到柳业刀,今听方是圆把情况一讲,也埋怨方家,当初不该和柳业刀做对,但事已至此,赶紧递降表吧。 从方家出来,陆宪便又来求见柳业刀。 柳业刀对陆宪来给方非圆求情一事犹豫不定,问柳之思如何才好,柳之思给他出主意说:“此事二舅不必着急。二舅想想,您要的是把瞒报田赋一事追查下去,如果您现在就接受陆家说情,放过方非圆,追查这事可就黄了。反过来,如果您不接受陆宪说情,就得罪了陆家,陆家如在背后捅刀,二舅也不好办。所以之思以为,二舅不妨以公务繁忙为由,先拖上些时日,让中间人随时给陆宪传话即可,但不能把话说死,既要让陆家看到可以调解的希望,又要把方非圆攥在咱们手心里,这才是上策。”更新最快的网 柳业刀琢磨着说:“拖着的话,会产生什么影响呢?不会有变数吧?” 柳之思笑了说:“二舅三思而后行是好的,不过,此事没那么复杂。您只需拖上三四个月,反正方非圆犯的是人命案,您只说此案重大,需慢慢调查取证,让众人以为您要从严处理,让陆家以为要从轻发落,如此一来,没人会再说什么。也可让大家看到,就算陆家来了人,还是阻挡不住二舅查田赋的决心,方家和其他人家,谁还敢明里暗里的阻挠?只要追查的事情完成三分之一,几个大户都做点实质让步,二舅便可从轻处理方非圆,既能保住陆家的面子,也给自己下个台阶。” 柳业刀听了啧啧称赞说:“真是二舅的好孩子,这脑袋瓜儿就是灵光,现在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命王步亭代表他去接待陆宪,只说他公务实在繁忙,正在处理直隶交办的重要事情。 柳之思看二舅处理完这件事,一副得意的样子,便笑着说:“二舅果然做事利落。不过,我今天去文庙前看了看,台子搭的还好,二舅让人晚上再去检查一遍,然后着人守护,防止夜间有人暗中捣乱,坏了明天的大事。” 柳业刀听后,便叫人进来,吩咐如何去办,那人领命去办。 柳业刀又问柳之思说:“明天的大会上,二舅要讲的内容,你觉得是否还要修改?” 柳之思说:“二舅别担心,就按照那个稿子去讲,把您来这里上任的目的,半年来做了什么,下半年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些,要在谁的支持下去做,这五个方面说清楚必万事大吉。尤其注意语气要坚定,宁可慢慢说,也别说错了。” 柳业刀又拿出讲话稿来,读了一遍,让柳之思给他提提意见。 柳之思给他讲了些要注意的表情和动作等。 柳业刀一遍遍准备的很是认真,这是他来申州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必须漂亮才行。 阴历六月二十六,河间文庙前,人山人海。 40、新贵斗旧富-留下宋凝凝 柳业刀在会上来了个华丽的亮相,申州民众从来没见过官员当众讲话或演讲,柳业刀打破了申州的历史,拉近了和民众的距离。加上柳业刀逻辑清晰、铿锵有力的一番演说,自然和那些整日在街头巷尾吹牛胡侃的人大相径庭,民众觉得着实开了眼界。 尤其各村的果农,因心下感激柳业刀,这次前来观瞻的人数,足有五六百号。果农们念着柳业刀的好,无不群情激昂,个个恨不得要为柳业刀效死命。于是,台下赞美声,掌声,欢呼声,时时充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台上的众位官员见了,那些唯柳业刀马首是瞻的,暗自庆幸,那些稍有些微忤逆的,不由暗自心惊。 李克定在台下听了他的讲话内容,也觉得他的施政目的,纲领,措施的确能激动人心,只是不知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暗想不论柳业刀为人如何,起码还是颇有见识和学识的,这在当今的官场也属于稀缺之辈。 五日过去,关于地痞流氓欺行霸市的背后组织者,警察科已经查明,乃是实业科副科长,他一面勾结外地水果商贩,一面组织各村无赖,垄断申州水果贸易,造成了严重影响,已被拘拿。 柳业刀和柳之思闻报,都明白是方家买通的替罪羊,也便顺水推舟,依着柳业刀的计划,先坐定副科长的罪行。而后,再以方不方做为实业科科长,负有领导监察不力为由,对他降职处理,这样实业科以后便脱离了方家控制。 柳之思听二舅此计甚是高明,连连赞美。 柳业刀吸取教训,为体察民情,决定连日下去访查。 他这一忙,可苦了陆宪,这次前来,陆宪本想和柳业刀见面商谈方非圆的事情,却打探得柳业刀不是去各处查看情况,就是和众人制定和落实各种举措,整日忙得四脚朝天,也实在不好打扰。 陆宪受了方家重托,所谓忠人之事,为尽快给方家一个回复,只好又来找王步亭,希望他能做得些许主,周旋得方非圆无罪释放。 王步亭见了陆宪,想着柳业刀将如何处理方非圆,他也不知底,又不便拒绝陆宪所请,更不敢打包票一定能如何,只好含混说方非圆罪过太重,他也不好安排。又想宋凝凝还在方非圆安排的住处,何不趁此机会,先把她解脱出来,于是对陆宪说,方非圆现下除了人命在身,还拘禁着一位女子,死人咱们救不活,那另当别论,可是被拘禁的女子,却是个大活人,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更新最快的网 陆宪何其聪明,已经听出话他的外音来,这是王步亭伸手在要那女子,于是告辞后,即刻找到方是圆,问方非圆是否抢过一个女子,如今官府揪着此事不放,最好尽快把那女子交出来。 方是圆不愧是笑面虎,虽然心里恨王步亭,但却能隐忍不发,所以他听完陆宪所言,当即表示马上让人把凝凝交出,请陆宪帮助运筹安排。 其实宋凝凝一没有卖身给方家,二不曾嫁入方家,本来是自由人一个,只是被方非圆仗着势力包养。这次方是圆出手大方,托陆宪给凝凝2000银元做为补偿,从此方家和凝凝情义两清。 陆宪心知肚明,这钱自然是冲着王步亭给的。至此,方是圆已经笃定,如果能结交上王步亭,则说明知事大人会在适当的时机收手,不再与方家为难。如果王步亭不敢收,则说明知事大人那里主意还没有拿定。 陆宪见方是圆做的爽利,亲自找来两个丫鬟伺候凝凝,实际就是把凝凝暂时弄到他的掌控之中。 陆宪和方家的举动,瞒不过柳之思。派去暗中监视宋凝凝的人,随即把消息报告给了她。 柳之思听完,犹豫片刻,心说宋凝凝已然到在这个地步,先在王府为奴,后随了昆明,再后来又依从方非圆,至少经历过三个男人,即便这次我救她脱出,她也难以找到好的去处。柳之思虽然怜惜宋凝凝有些才华,想想却不宜援手。暗叫一声:‘就由她去吧,各有各的命。’ 柳之思没有管宋凝凝,如此宋凝凝便只能任由陆宪和王步亭摆弄。 当陆宪再来找王步亭时,说宋凝凝已经准备好,送到哪里,全凭王大人一句话。 王步亭却开始在心中打鼓,柳业刀没有给他交底,日后处置方非圆是从重还是从轻他也摸不准,因而对宋凝凝就像到嘴的肥肉却不敢吃,只好先盛到碗里,便拜托陆宪说:“请代为照看宋凝凝些时日,等我寻到合适的住处,马上接她过去。” 陆宪明白他的意思,心道原来你是做不得主的人,但也没必要得罪他,便说:“好的,我随时听候王大人的消息。”又把方是圆给的大洋,自己留下1000元,剩下的1000块拿给王步亭说:“请帮忙上下打点,只要让方家人能够进去探视就好,弟兄们也可以得些酒钱不是。” 王步亭不露声色的收了钱,对陆宪保证说:“放心,明天尽管让方家人前去探视,定不会有人阻拦。” 陆宪这才出来,心说不论怎样,方家这回能够去探视方非圆,在解救他的路上,也算取得些进展,再上下使些钱,方非圆在牢里就不会吃什么苦头。回来把消息告诉了方是圆,说明日可以去探监,至于从轻发落一事,待他再去斡旋。方是圆听后,千恩万谢一通。 陆宪回到住处,一个人待在客栈,觉得很是无聊,心血来潮,想起宋凝凝就住在隔壁,我何不去找她消遣一番,于是收拾整齐,来拜访宋凝凝。一见之下,竟为之倾倒,尤其宋凝凝一双小脚儿,如元宝一般可爱,喜得陆宪恨不能当即抱住舔吸一番。心痒难奈之下,开始不断撩拨宋凝凝,一来二去,二人便开始玩笑起来。陆宪财大气粗,心道我何故把美人留给王步亭呢?这顺手牵羊的好事,正是天赐良缘,便悄悄让人把宋凝凝送到河间,安排在外面的一处院子里住下了,等过几日,他回去时再慢慢理会。 41、初入大学-姑射凤凰 柳之思闻报,宋凝凝已经被陆宪送回河间,心说陆宪果然是孙猴子,又红又艳的蟠桃结在面前,他岂能不馋,哪里会舍?这陆宪顺手牵羊,把宋凝凝收入囊中,使王步亭满怀希望落空,以后定然怀恨陆宪,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但这毕竟是以后的事情,对眼下还不会产生影响,且不管它就是。 柳之思又在申州逗留几日,顺带查访市井情况,以了解民生疾苦。 这日是七月十五,和二舅柳业刀吃了些酒,回到房间,洗漱后,拿出母亲遗留下来的白玉小老鼠,不住把玩了一时。柳之思不论走到哪里,白玉小老鼠都要携带,因为她每每回到家中,见到这小老鼠,就似有母亲陪在身边一样,这已经成为她多年的习惯。 柳之思依稀记得,五六岁的时候,常常看到母亲望着这小老鼠发呆,那时自己年龄幼小,也没有多想过。如今看着小老鼠乖巧可爱的样子,柳之思开始好奇当初母亲是怎么得到这个物件的?因为她曾经问过外祖父,他说也不知情,但这是母亲极其心爱之物,想来必有一段故事。更新最快的网 外面月色皎洁,时间已经不早,柳之思把那小老鼠收起放好,便开始安歇了。她知道,每逢十五,都有一只凤凰入她的梦来,这已成为她多年的习惯。自从她七岁那年开始,凤凰每月一次入她的梦,至今从未间断。那凤凰自称来自姑射神山,是奉了神人之命,特意前来教她天地大道、弹琴之技、识人用人之术、为政之道等等。这也是柳之思大异常人,犹如女甘罗一般的主要原因。 待柳之思睡着,不一时,月上中天,果然那金色凤凰再度准时前来,出现在了柳之思的睡梦之中。 这一次,凤凰却不再教导于她,说是柳之思的课业已经学完,以后自有神奇之物相助于她,并问柳之思还有什么疑惑,如果想知道什么,它可以回答柳之思三个问题,只要她想知道,不拘哪个方面,都可问来。 柳之思先谢过凤凰,便问道:“姑射神人为何要让您来教导于我?” 凤凰回答道:“你本来自姑射神山,为此,神人才命我前来助你。” 柳之思还是不解,继续问道:“我到底是谁?怎么会来自姑射神山?” 凤凰说:“你本是姑射神人的弟子,因还想落入人间体会这无量幻化,神人允你三世入凡,以此渡劫,成就大圆满。” 柳之思又问道:“我这次是第几世了?” 凤凰答道:“此世乃你的第二世,以人间的时间来算,离你的第一世已经一千七百年了。” 柳之思赶忙又问:“那我的第三世是什么时候?” 凤凰展了一下翅膀说:“刚才你的三个问题已经问完,我不能再回答你了。以后,这些疑问你自然都会知道,也不必心急,只安然度过这一世,才是最关键的。” 柳之思笑道:“果然是我问的太急,多谢您。这些年,您每月前来,辛苦教导于我,让之思铭感肺腑。” 凤凰说:“不必谢我,这些都是天数。以后我们还会再见,我回神山复命去了。”网首发 那凤凰说完,振翅而翔,瞬时即上了云霄,不见踪影。 第二日,柳之思醒来后,对昨夜的梦翻来覆去想了几回,暗道我来这世上,原是体会人间幻化,这人间其实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只是我年纪尚小,随年龄增长,还会遇到很多情况,我只安心享受人世的美好吧。凤凰说我的第一世离现在一千七百年,想来正是汉末晋初的三国之时,也不知我那一世是谁?将来的第三世是什么时候,又会是谁? 42、初入大学-自古英雄敢争先 眼看就要开学,申州两件主要的事情策略已定,即:第一田赋追查,这个能够增加收入,打击豪强和异己;第二水果价格提升,这可以打击流氓无赖和无良奸商,提升百姓和官府收入。 提升百姓收入,可取得百姓口碑;提升官府收入,可获得上峰支持。 想这两件事情,二舅只需按策施行,便不会有什么大的闪失。 于是,柳之思开始准备回北京去,走之前,她想为二舅柳业刀最后出一个主意,问他说:“二舅,您可去看过申州的文庙?” 柳业刀不明白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便说:“那文庙现在就剩一个架子,留着没有意义,修缮没有财力,早晚必房倒屋塌。” “二舅,与其让它房倒屋塌,自生自灭,何不拆了它?”柳之思笑问。 柳业刀瞪大眼睛:“我的好闺女,自古谁敢拆文庙?你没有逗弄二舅吧?” 柳之思知道二舅小聪明有余,大谋略不足,便说:“瞧把您吓的。我告诉您吧,我就是想把它拆掉。” 柳业刀不解的问:“可这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咱们去做,岂不要被众人攻击?” 柳之思见二舅不懂其中玄机,解释说:“正因为别人不敢做,咱们才要去做。您在这里担任县知事,不过一个州令。之思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之思要让二舅做到津海道道尹,才不枉做上一回。” 柳业刀心中一动,他深知甥女之能,自己能来这里做这个‘县令’,还是她的谋略得当,来了之后,也是她出谋划策,才有了一个好的开局。但是做津海道尹,对他来说依然遥远,不想甥女已经在谋划了,于是赶忙问:“你说吧,要二舅做什么?” 柳之思把手中的茶杯放到桌子上,对柳业刀说:“喝茶要趁热,凉了就会失去香气和味道。做事也是如此,便在于一个时机。” 柳业刀仔细听着,他对升迁,内心可是极其渴望的。 听柳之思又说:“二舅,之思的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得让您升任去津海道主管实业或者内务。第二步,就是再做津海或保定道尹。要实现这两步,一要有成绩,二要有名声,三要有机会。咱们的根基浅,所以需要更硬的资质才能上位。” “嗯。”柳业刀对自身早有评估,他深知为官之道,在于上峰认可,便说,“名声和机会好理解,对于成绩,咱们所做的,还要和上峰一致才好。” “是的,二舅就是明白。”柳之思说,“所谓上峰认可的成绩,之思以为,主要在于开源,这一点,咱们一直在做,效果还算明显。不过,关于升迁的机会,咱们还得再思量一下。” “这个?不就是空缺嘛。”柳叶刀问。 “不仅仅是空缺。”柳之思解释,“最要紧的是跟对未来的主流。未来的主流,未必现下红火,可能一个事件就会引发大的转折,咱们只有抓住这种机遇,才能迅速脱颖而出。” “言之有理。”柳叶刀思量着问,“咱们怎么做才好?” 柳之思笑着说:“二舅,您看现下,有人要称帝,称帝的人很尊孔,别看他们闹的凶,貌似不可一世,可一旦他们公然称帝,必将朝野反对,失败在所难免。到时候,将有一大批替罪羊出来,包括有些尊孔的人也会被殃及。” “哦,咱们可没有实力,去反对老袁称帝。”柳叶刀提醒柳之思。 “所以,咱们不能公开反对称帝,但咱们可以做点貌似不尊孔的事情,以此表明咱们不支持称帝的立场。” 柳业刀放下心来,笑着问:“这个倒是能做,可从哪里入手才好?” “最好的办法,就是拆除文庙。”柳之思又解释说,“如此动静很大,可迅速扬名天下,又不得罪实力派,还让咱们处在主流的浪尖之上,何乐而不为。” 柳业刀已经大略明白,但对拆除文庙一事,却还是很担心,所以又问:“我只是担心,咱们拆除文庙,反对的人太多,一旦搞砸,可是不好收场。” 柳之思艺高人胆大,对此已经胸有成竹,劝慰柳业刀说,二舅别怕,之思不是要您马上去做这件事情。 我的意思是半年之后再做,等到那个时候,局势会更明朗,把握也更大,所以这半年,您只需致力于开源。 对待儒学,您的原则就是不言不语,尤其是尊孔的言论,千万不要说一句;反儒的言论,能不说也不要说,咱们不去得罪那些立志复兴儒学的人。 再有就是,不要号召修缮文庙,有人号召的话,只往后拖着。 至于拆除文庙,等寒假的时候,我会过来,到时,咱们再仔细谋划。 拆除文庙的事情,暂时不做,待从长计议,柳业刀这才安心,怜爱的笑对柳之思说:“好!二舅听你的。有你在,二舅什么都不用怕。你走之后,我只抓两件大事,一是追查瞒报土地,最多到三分之一,就先停止;二是把这里的水果收购价格提上去,让大家受益,官府也跟着受益。” 柳之思微笑说:“二舅最能抓大放小。若要开源,发展农商,最忌政令繁琐,一两个落地足矣,莫让民众束缚手足,则大事必成。之思明天就回北京,自古英雄敢争先,二舅在这里施展神通吧。”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话说的委婉,柳业刀早听的明白,暗暗记下,又说:“你放心吧,二舅已经彻底清楚,必不会出现差错。我在这里追查田赋一事,申州的各级官吏都有些自顾不暇,定能约束好他们。你只管安心回京,多替二舅在老爷子面前尽孝,二舅在这里谢过你了。” 柳之思看二舅已经得到要领,忙说:“二舅说哪里话,咱们一家人,至亲骨肉,在外祖父面前尽孝,是之思本分,您怎么还客气上了。” 柳业刀感激的看了一眼柳之思,而后就她回京一事,亲自安排,让人仔细收拾,准备明日送小姐启程。 43、初入大学-开学日 时光荏苒,又到9月,柳之思回到北京后,这一日,是明仁大学开学报道日。众新生怀着美好憧憬,带着兴奋的心情纷纷来到学校。 李克定也直接升入了明仁大学,但李克静基础差些,要读一年预科。 那时国立高校尚未开放女学,北京仅明仁大学招收女生,所以众多大家闺秀纷纷报考,经严格考试,层层选拔,能够被录取的欢天喜地,考不上的只好另寻他途。 开学之日,因为河间老家有些事情,李伯南和唐贞前几天回去处理了。 兄长不在,二爷李仲南做为一家之长,对两个孩子的教育不敢懈怠,早早让人叫起侄儿李克定和女儿李克静,希望他们第一天进入校园,能有‘士先志’的心态、尚武的精神,牢记圣人教诲,不负大好光阴,收其威、逊其学,学有所成,修身齐家。 兄妹二人都是从明仁中学部直升的,对他们而言,这所学校不具任何神秘感,觉得和以前开学没有两样,只是挪个地方到大学部上课而已。 克静听父亲唠唠叨叨个没完,笑对父亲说:“您的教诲,我们早记在心里了,您放心,我们一定比中学时候还要努力。” 李仲南见女儿今天打扮的尤其漂亮,穿了件蓝色绸面外衣,上面绣着枫叶,杏黄色镶边,既雅致又清新,便教育女儿:“你是去上学,不必穿的这么好看,真希望你们学校也能有校服,免得你专门在穿着上下功夫。” 李克定听了,又看看妹妹克静,对李仲南说:“二叔,您不知道,大学里面的女孩子,都穿的很好看。克静这样穿既不张扬,也很得体,真是恰到好处。”网首发 李仲南崇尚新式教育,对孩子们向来不依旧礼管教。 现下他们克定、克静已经长大,不象那些蔑视传统的年青人,经常在家里反对父母,并以反对为荣,更有甚者是根本没有什么道理,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相比之下,这兄妹俩算很懂事的,既不叛逆,也不特立独行,便说:“好吧,也许是我想多了。我对你们一贯没有什么要求,以后也不管这些了,你们自己心里有数就好。吃完饭,就早点过去,今天是第一天,一定不能晚。” 克定和克静兄妹答应着,相视一笑。 吃完早饭,跟李伯南和夫人陶氏告辞,起身出门报道去了。 从李家到明仁大学只隔两条街,不过二里地的路。 李克定也不着急,只慢慢走着,问克静说:“中学的时候,你可是明仁第一美女,进入大学部,定然还是万众瞩目。现下又大了,献殷勤的应该更多,如果有合适的,别忘了让我先来把把关。” 克静笑了说:“看你整天就知道想这些,如果有好看的女生,要不要我介绍给你。” “我不用你介绍。”李克定无所谓的说,“我知道好看的总是少数,能及得上你一半儿的,都很难找了。” “别忘了,你的娃娃亲还没退呢,即便有好看的,你也不能怎么样?”克静正走在李克定前边,听了这话,回身笑着。 李克定也笑对她说:“我本来也没想怎么样,都是你自己瞎鼓捣。” “谁瞎鼓捣了,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李克静又问,“当初咱们和陆家,可是世代通好,后来怎么疏远了?” 李克定解释说:“我猜是因为政见吧,自从陆家太爷死后,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疏远了呗。具体的缘由,我也不清楚。反正从我六岁那年,最后一次见陆小姐,那时她只有五岁,一晃眼的时间,十一年没见,摸样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哈哈哈。。。”克静笑着说:“你也不必忧心,我听妈妈说,陆家二小姐的母亲是个大美人,如果她的长相随母亲,应该不会难看的。” 李克定看了妹妹一眼,和她逗趣说:“这些年,一直看着你,都习惯了,看谁都觉得别扭,真不知道有你这个妹妹,是好事还是坏事!” 克静听后,小嘴儿一噘说:“你自己找不到漂亮媳妇儿,还赖我了。不过,我告诉你,你别不信,我隐隐觉得,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你必能娶到一个神仙般的女子。还记得咱俩三年前,埋在菩提树下的礼物吧,等你找到仙女,别忘记取出来送给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当然记得,这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哪能忘了。”李克定郑重说道。 44、初入大学-陆二小姐 说话之间,克定、克静兄妹二人已经进入校门,见大门口张贴着学生名单,各自按不同的科分列在上。 那时的明仁大学只有四个科目,类似现在的院系,只是专业细分的不够。这四个科目分别是:文学、经济、工程、法律。 二人按图索骥,寻找各自所在的班级。 李克定是经济2班,在赵氏楼二层;李克静是文学预科1班,在钱氏楼1层。 找到班级地址,兄妹俩约好中午一起吃饭,便分头去了各自的教室。 克静没有缠过足,在那个时期属于另类,看到校园中的一众小脚儿,心里特别不舒服。 想到这么多人受此摧残,竟还乐此不疲,以此为美,人类的理念真是可怕,心心向恶的摧残行为,习以为常成了风俗后,不仅让人不知其恶,还趋之若鹜。 正想着的时候,李克静已经来在钱氏楼下。 找到文学预科1班,见里面空空荡荡,尚无一人。 克静心想,我今天果然拔了头筹,来的最早,便选一个靠窗的坐位,独自坐下来,安静的看着窗外。 外面人来人往,各类穿着杂乱,一会儿比一会儿热闹。每次听到脚步声,就会时不时的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李克静观察着他们,都是进来后先四处看看,再找个座位默默坐下,相互间也不打招呼。 李克静本来是个活泼的姑娘,平时唧唧喳喳的很爱说话,但今天她想看看这些新同学会有什么表现,便故意板着脸,冷漠的坐在一边。 见大家进来后也和她一样保持沉默,更加相信一个道理——从众,说是的行为往往会跟从他人,跟从群体,以免显的另类,这就是环境的影响。 李克静今天是第一个到的,又故意不和第二个进来的人打招呼,那第三个进来的人,见前面二人保持沉默,也会跟着学,这样顺序下去,直到最后一个。 李克静的试验,效果显著,故而正在得意,忽见门外进来一位女生,身材高挑,淡黄色外衣,一条白裙,秀发披肩,肌肤白皙,眼波清澈,神似秋水。 李克静不由眼前一亮,心说:真是个大美女,心中喜欢,便首先打破了教室里的沉默,招呼她过来。 那女孩微微一笑,轻轻走到李克静身边:“你好,我叫陆宛。” 克静站起身,介绍自己:“你好,我叫李克静。” 二人坐下,克静问陆宛:“听你说话,不象是北京人,从哪里来的?” 陆宛说:“我家在河间,不过我在天津生活了十年,是刚刚随父母亲来北京的。” 陆宛是河间人,李克静顿觉惊喜,兴奋的说:“河间啊!我也是河间人呢。” 老乡见老乡,未必两眼泪汪汪,但有几分激动,却在所难免,陆宛也不例外,高兴的笑着说:“是吗!那可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家乡人。” 陆宛笑的纯真,克静再看她穿着气度,绝非河间等闲人家的女子,且从天津过来的,名字又叫陆宛,难道她就是陆家的二小姐?于是问陆宛:“河间陆府,可是远近闻名的,我听说陆家大爷现下在沪海道任职,二爷在天津任职,你可是她家的小姐?” 陆宛说:“你说的是我大伯和我父亲,不过我父亲上个月调任北京,所以我才跟着来了这里。”更新最快的网 克静甚是出乎意料,便说:“竟然是你?你是陆家二小姐!”随后忍不住心里偷着乐,克定的娃娃亲来了。 “你说的对,正是我。”陆宛答应着,见她笑的诡秘。心想她穿着气质不俗,又是河间人,可别是李家的大小姐,那就尴尬了,便问李克静:“我听父亲说过,河间李家二爷在北京任职,他有个女儿是李家的大小姐,该不会是你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你没想到吧,还真的是我。”李克静回答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没成想,在这里能遇见你。” 陆宛脸上一红,心想和李家的这门亲事真该早些退掉,可惜碍于奶奶阻止,加上自己年纪还小,就没有着急,现在遇到他们家小姐,真是怪不好意思。 克静见陆宛害羞,知道现下都在解放思想,争取女权,学生们对娃娃亲这种由父母包办的婚姻,个个嗤之以鼻,此事陆宛必然不想让同学们知道,便转移了话题,问她住在哪里等等家常话。 直到老师进来,安排坐位,分配宿舍,二人才起身,一同去办理各类手续。 陆宛的家离此不远,只是陆宛和克静一样,自幼娇贵,所以中午不想来回折腾,便都申请了宿舍,好方便午间休息。 45、初入大学-好色 克静和陆宛两位姑娘,虽是初次见面,竟颇为投缘,二人同进同出,一切收拾停当,便回到学堂里坐着闲聊,直到中午时分,克静对陆宛说:“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我今天也不想回家,在这里体验一次。”陆宛答应了,却半天不见克静起身,问她说:“你不是要吃饭吗?怎么还不动?” 克静说:“不急,现在人多,何必去排队,咱们再等等。”说着又假意整理书桌,不一会儿,克定便来找她,说去吃饭。 克静牵了陆宛的手出来,一路和克定走到校园,才给陆宛介绍说:“这是我大哥,李克定。”又对李克定说:“这一位女同学,你定然想不到,她就是陆家二小姐陆宛。” 克定和陆宛听了,同时错愕的看向彼此,刚一交目,陆宛便羞的低下头去。 克静见他俩不好意思相互说话,赶紧打破僵局说:“快走吧,咱们去吃饭。”说完,和陆宛走在前面,李克定跟着二人进了食堂。 吃饭的时候,李克定坐在陆宛对面,不时偷眼瞧她,弄得陆宛哪有心思用饭,便低着头,偶尔往嘴里放点东西,只在克静和她说话时,才简略的回答两句。 李克定见陆宛貌美,足可与克静比肩,这几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想着如能娶她为妻,自己也当满足了,便美滋滋的琢磨着好事,饭的味道都没怎么留意。 看陆宛和李克定二人一个羞涩,一个傻乐和,克静一直想笑,又怕陆宛羞恼,只好强自忍着,不时观察,顺便找几个话题,为二人说话搭桥。 这顿饭陆宛吃的好不尴尬,下午,班级召开会议,无非是大家自我介绍,相互认识,课业的安排等诸多杂事。 陆宛也无心其他,直到一天结束,回到家中,才用两手捧了脸,看菱花镜中,粉面含春,兀自觉得还在发烫。 晚上,陆宛反复回想李克定的神情、容貌、举止言谈,觉得倒也让她喜欢,更羞的无地自容,幸好是关起门来,无人瞧见。躺在床上,琢磨着白天的一切:哪句话自己说的好,哪句话说的欠妥当,便忽而自豪,忽而羞愧,辗转反侧,思前想后,久久无法入睡。 克定兄妹回家后,克静便急着问他:“你的娃娃亲,今天算是重逢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嗯,挺好的。”李克定回想陆宛的美貌和羞涩的样子说,“长的没得说,绝对是个秀色可餐的人。” 克静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好色之徒,这回你一定不希望人家来退亲了吧?” 克定说:“我原本也没期望她来退亲。只是担心她长的很丑而已。” 克静笑他说:“人家丑你就担心,长的美就秀色可餐,哎!难怪夫子说‘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 “夫子说的太正确了。”李克定回应着她说,“夫子光弟子就有三千,加上周游列国,一生阅人当以万计,尚且发出如此感叹,可见好德胜过好色的人,是没有的。我呢,也是个最正常不过、好色胜过好德之人。” “没人说你不正常,就是因为你太正常了,所以成不了圣人。”克静起身来到镜子前,左右扭动着,先看自己的身形,然后又离的近些,仔细看着自己的眉眼说,“人的容貌真是重要,尤其在婚姻上,以貌取人,竟然成了常规。” 克定也走到镜子前面,看镜中克静如花似玉,便说:“以貌取人,应该由来已久了,可能比我们知道的历史还要久远。即便眼前,你看镜中这个女子,鲜花一般,你忍心让她插在牛粪上吗?” “你又用这么恶心人的比喻。”克静端详着自己,用手整了整头发,心想是我好看,还是陆宛好看?便问李克定:“你觉得我和陆宛谁更好看一些?” “各有所长吧,不同风格的美。”李克定回答着,陆宛那傲娇的身材,晶莹的肌肤,秋水也似的眼眸,又浮现在他眼前,和镜子中的克静恰似桃李争艳,各有芬芳。 克静心想各有所长,这话的确不假,李克定没有特别赞美陆宛,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他这里好像没起作用,便问他:“你不会只是好陆宛的色吧?这可危险。”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克定转过身来,妹妹的话触动了他的心思,为掩饰慌乱,故意伸个懒腰说:“谁说只好她的色了,没有的事。我先躺会去了,折腾一天,感觉够累的。” “看看,果真被我说中了吧,你也别不好意思。”克静说,“反正你和陆宛已经见过面,我觉得不管你喜欢她什么,哪怕只是喜欢她的美貌,也比什么都不喜欢强。我可是帮你们认识了,以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吧。” 克定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46、初入大学-钱 转眼中秋佳节到来,李家人吃过晚饭,唐贞和陶氏妯娌在一处闲聊;李伯南和李仲南兄弟带了克定、克静兄妹在院子里赏月。 李伯南便问李克定:“你们在大学里可有关注社会?” 克定回禀说:“一直有关注的,这是学校的教学要求,对时事不仅要知道,还要有自己的分析,有自己的观点。”网首发 形成自己的观点,不人云亦云,李伯南非常赞同,点头说:“那就好,千万别只顾着埋头读书,你学的是经济,希望将来可以照看家里的生意,但如果脱离了现实,生意也是没法做的。尤其这些年来,变化太多,说不定什么事情处理不善,就会惹祸上身。” 做生意还能惹祸?李克静还是第一次听说,但大伯说的郑重其事,心中迷惑不解,便问:“做生意还这么危险吗?那干脆咱们家别做了呗。” 李伯南笑看着克静说:“真是傻孩子,不做怎么行,人往往是被裹挟前进的。眼下各类事情都要花钱,开支太大,咱们家的土地收入远远不能支撑,必须得想办法开源,入不敷出是危险的。” 二爷李仲南也对女儿说:“克静,你别以为咱们家只有生活开销,有些其他的事情,你们还不知道,需要更多的钱才能去办。” 李伯南大半生已过,对没有钱寸步难行的苦处深有体会,做事情要想有所成就,则必须以金钱为基础,遂满怀感慨的对克静说:“你父亲说的对,我们需要更多的钱,所以我打算尽快辞去教育部的职务,和你大娘回河间去,专门料理田产生意。” 大伯在教育部任职,一直兢兢业业,突然说要辞职,让克静甚是惊讶,便问李伯南:“大伯,你们一定要回去吗?家里的事情,管家来办不就行了,您何必辞职呢?” 李伯南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也深知放弃的智慧,所谓世上事难以两全,想着孩子们还小,不便解释太多,便对克静说:“眼下你三叔去从军了,家中没有主事的,而管家守成可以,开拓则欠缺,这个你们还不懂,以后经历些事情,就会知道了。两全其美的好事,自古难有,关键时刻,人需要放弃一些表面的光彩,正所谓‘大丈夫居其实,不居其华’,就是说的这个。” 居其实,不居其华,克静能够理解,但大伯舍政事而从农商,估计是他们的理想难以实现,需要更多钱财的支持了,才决定做出如此选择,只是不方便跟我们小孩子说,哼!他们总是以为我们没有长大,心中虽不平,嘴上只好说:“反正我也不关心那些,您尽管去操心好了,只是觉得弄那么多产业干吗?将来交给克定,把他累个够呛,恐怕他还做不好呢?”随即又格格的笑了说:“除非,他能娶个好媳妇儿,帮咱们家支撑。” 伯南看看克定,所谓知子莫若父,克静所言其实不无道理,以克定的性情,并不适合左右逢源,更不适合运筹帷幄掌控一切,但把希望寄托在未来的儿媳妇身上,恐怕也不现实,便说:“他能有个好媳妇儿固然幸运,但这是可遇不可求的事,还是自己有本事为好。我就不信了,克定四兄弟中,没有一个能撑起家业的。” 仲南听大哥说话虽然志气可嘉,但不符现实,便说:“大哥,你也别乐观。我看克修将来不变成一个纨绔公子,咱们家就得烧高香了。至于克治和克平兄弟,自小粗野,必然有勇无谋,难成大事。唯有克定还能指望,多锻炼他吧。等放假了,让他去趟天津,先熟悉一下那里的情况。” 伯南望着天边,见一丝乌云正在飘过,半遮了月亮的脸,心中忽升起一丝阴影,对仲南说:“二弟言之有理,这个应该是咱们家最大的隐忧,不得不慎重。只有早做打算才是长久之计。克定,记住你二叔的话,等冬天放假了,先去天津走一趟。” 继承先人遗志,李克定认为这是最重要的,想到自己还很幼稚,要多经历风雨才好成长,便说:“父亲放心,我这次去天津,必不负教诲,用心学习体悟。” 李克定的虚心让李伯南很欣慰,也有意考较儿子的见识,问李克定说:“现下很多人在劝进袁世凯,要改变共-和,你是怎么看的?” 这个问题背地里传得沸沸扬扬,有识之士,早就在各自思量了,李克定对此也曾仔细想过,当即顺畅的回答:“我看此举不得人心,必不会成功。”仲南笑了说:“你能直指结果,果断说出,也不容易了。” 47、初入大学-女权 听他们又谈起国家前途,李克静便在一旁对克定说:“你们都爱关心大事,都是大丈夫。 我小女子实在理解不了,对于国家民族的事情,你们为什么那么热衷,好像天下都是你们的一样,难道这就是以天下为己任吗?” 伯南听侄女不屑这些,便问她说:“克静,你们的名字,都是你祖父亲自取的,可还记得原意是什么呢?” 克静说:“大伯,这个我当然记得啦,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嘛。所以我一直在寻求心灵的宁静,如镜子一般的空静。” 伯南赞道:“最后一句说的好,如镜子一般的空静,事物来的时候,照在镜子里;事物去的时候,镜子里什么都没有。能到这个境界,真的很了不起。” 克静笑了说:“大伯,我只是在追求,还做不到。” 伯南说:“不急,你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偶尔达到过,已然不易了。另外你生性洒脱,将来到这个境界并不难。” 李克静容貌出众,自小全家对她娇生惯养,李仲南做为父亲,知道她虽然快人快语,内心却主意笃定,故而对李伯南说:“大哥也别太惯着克静,我管不了她,你再惯着,就没人来管她了。” 伯南笑着说:“二弟不必为此费心,在修身悟道上,我看她将来的成就,肯定会在你我兄弟之上。” 克静便走到李伯南背后,给她捶着肩说:“大伯,还是你了解我。” 李伯南见克静机灵,也怕她骄纵,便说:“你们的书还是要好好读,才有安身立命之资。 社会在变,将来嫁出去的女儿,要想过的好,还得靠自己有本事,或有一技之长。 当然了,嫁妆也很重要,最怕的就是坐吃山空,奢侈无度。 你们有机会了,去了解一下落拓贵族的情况,从民国以来,才三四年时间,有多少皇亲贵胄迅速破落,前车之鉴,不可不知。” 李克定和几个弟弟妹妹的感情深厚,尤其和克静自小一起长大,心中分外疼爱。 听父亲谈嫁出去的女儿如何,心中对此颇有看法,便说:“怕什么,咱们家总会照顾克静的,难道嫁出去的女儿就不管了,我偏要管。” 伯南和仲南兄弟都笑了,对克定说:“只怕你将来想管也不容易,有了婆家,身不由己。 但你有这份心,去尽这份力,也是应该的。 只要你们兄弟姐妹团结一心,荣辱与共,我们也就放心了。” 克静受新思想影响,对女子从夫的教条,早已不齿,誓要做个大家称道的独立女性。 骄傲的对伯父和父亲说:“瞧你们说的,有婆家又怎么了,难道我卖给他们了不成? 如果他们敢对我不好,我就回来,不在他们家了就是。” 李克定知道在父亲和二叔的心里,女孩子嫁人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娘家反而成了亲戚。 虽然现在提倡男女平等,法律规定结婚和离婚自-由,但在父亲和二叔的心中,离婚可是天大的事情。网首发 尤其是女孩子离婚,意味着品行有亏,有辱祖宗颜面,定然万万不可接受。 想这观念的改变真是缓慢,甚至要跨越一两代人的时间,才能慢慢完成,便对父亲和二叔说:“现下虽然提倡男女平等,但在二十年内恐怕还难以实现。 合二姓之好,夫妻本来就是平等的,后来却弄出许多不平等来。 路漫漫其修远,可能要到我们的下一代,男女平等才有可能成为现实吧。” 伯南听儿子如此说话,心想他真的要长大了,开始这么有主见。 我们这一代是马上要老啦,但又怕儿子初衷虽好,却不知天时的厉害,便对李克定说:“凡事欲速则不达,人无法和整个社会抗衡。 比如女孩子裹脚,现下绝大部分人还是支持的。因为在好多男人的观念中,非小脚女人不能娶。 再比如夫权,千年的观念,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社会运行存在着巨大的惯性,这就是社会习惯的力量,改变起来,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什么夫权,什么裹脚,简直不可理喻,摧残女人的脚,竟然还别有趣味。” 克静不满的说,“这个缠脚的陋习,便是万恶之首。 但伯父说的也对,人很难和整个社会抗衡。 比如在我们学校里,没缠过脚的女子便屈指可数。 有时候甚至让我觉得,不裹脚反而看上去不合群,挺别扭的。” 李克定说:“习俗的改变,总是需要勇者领先与社会抗衡,而后抗衡的群体才能逐渐变大,最后形成新的潮流,直到力不可挡。” 克定说到这里,话题又回到了出嫁女儿之上。 想到如果克静出嫁后若受委屈,他岂能坐视不管,便颇有担当的说:“关于夫权一事,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更不是奴隶。 以后不论是否和社会抗衡,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克静、克齐姐妹俩受委屈。 我也不管别人怎么认为,不管她们婆家是谁,我只知道她们是我妹妹,我有责任去保护她们。” 48、初入大学-当年定亲 伯南向来以为李克定生性较为懦弱,今见他也颇有豪情,所以欣喜的说:“好!你有这份心,实在是好事。虽然我理解不了女权,但我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对克静和克齐姐妹,你若能有这样的担当,我心里很快慰。” 克静听伯父说理解不了女权,便问他:“大伯,您对伯母很好呢,我看伯母就很有女权意识。” 伯南笑了说:“这孩子,拿我说起事儿了。” 克静便在李伯南身后吐吐舌头,和克定相视一笑,岔开话题说:“咱们吃月饼吧,我来切开,现在月亮升的很高了。” “好。”仲南对女儿说:“把你伯母和母亲也叫来,一起吧。” 一家人正吃着月饼的时候,克静想起了陆宛,便提到陆家,问李伯南:“大伯,克定和陆家二小姐的娃娃亲,这么多年也没人提及,咱们又和陆家关系疏远了,那当初的约定,还算数吗?” 李伯南咽下月饼,又慢慢饮了一口茶,这才郑重的回答说:“什么娃娃亲?这个我可得更正一下,定亲就是定亲,和年龄没有关系。定了就得算数,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咱们可不能毁了婚约。 即便现下咱们和陆家的交情淡了,但两家没有解不开的矛盾,更没有深仇大恨。 我们这一代的分歧,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要乱想,只要陆家不退亲,咱们就要履约。” 说完看了李克定一眼,见他似无不满,又说:“婚姻是合两姓之好的大事,岂能随意反悔?何况陆家二小姐,没有失德之处,我们万不可有退亲的想法,人不能无信,更不能无端端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克定在一旁只管坦然的吃着月饼,心想陆宛美貌异常,父亲要是知道以后,必然认为从小定亲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的好事,我可不能告诉他。 李伯南讲的振振有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克静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竟然引得伯父说了这一大段话。 因怕他误会,赶紧解释说:“您放心吧,我只是随便问问。况且,陆家二小姐我们已经见过,人才容貌俱佳,配得上克定。” 唐贞对儿子的婚事,自然最是关心,听克静说见过陆家二小姐,急忙问她:“你可看仔细了,陆小姐果然才貌俱佳吗?” “大娘,您放心吧,我不会看错的,长得真是很美。”克静保证道。 仲南怕女儿年纪小,做事情不靠谱,别是认错了人,便问:“陆家的小姐,你们是在哪里见的?” “当然是在学校啊,陆小姐和我在一个班级,您说巧不巧,这就叫千里有缘来相会吧。”克静说着,诡秘的看了克定一眼。 孩子们都已经见过陆家二小姐,看克静和克定的神色,当是很满意的。 李伯南因此也放下了心,乐呵呵的说:“看来克定和陆小姐两个果真有缘,茫茫人海,竟然能在学校里面相遇。陆家二小姐你们见过了,品貌又好,让我也很欣慰。知子莫若父,克定心里很重容貌,这个我早知道的。” 现下社会上都在反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遑论娃娃亲了,陆宛是否对这件事情存有微词,李克定尚不得而知,便说:“对当初的订亲,陆家人现下抱什么想法,人家是否还认可,咱们又不知道。说不定过两年人家不愿意了,这个也未必。” 李克定信心不足,话中似有隐忧。 仲南开始安慰侄子说:“你也是一表人才,别小看了自己,就是陆小姐见了你,定然也会满意的。 依我看来,咱们结亲,也不能只看容貌,当初定的亲,固然要认真,但还是要考察清楚对方的人品。你们都在一个学校,了解起来应该不难,这点你们要放在首位。” 克静便说:“父亲放心好了,陆宛天天和我在一起,她的事情,瞒不过我的眼去。我看她清纯的很,见了克定还总害羞呢!” 陶氏曾经见过陆宛的母亲殷皎皎,知道她是个大美人,也对唐贞说:“恭喜大嫂,果然陆小姐长的象殷夫人,是个美人,咱们也可以放心了。当初殷夫人可是保定府第一美女,想来陆宛必也卓尔不群。” 唐贞一直在观察儿子的表情,心想只要他满意,我就遂了心愿。 毕竟两个人要过一辈子的,当初定亲,的确是我们的心血来潮之举,后来自己也曾暗暗后悔,奈何丈夫坚持,才没提出过异议。 现下看来,这事能得个圆满,正是求之不得。网首发 二爷李仲南却有不同想法,但话不好出口。 只在心里说:‘这殷皎皎可不是易于之辈,容貌自然是极好的,可惜你们都不知她做的那些事,我也不好明言。 只怕有其母,必有其女。反正还有几年时间,这事儿,等以后看情况,我再讲给大哥听吧。’ 49、初入大学:制造机会 中秋过后,一天凉比一天,明仁大学内,秋高气爽,枫叶火红。 李克静和陆宛这日正站在枫树下欣赏红叶,有人过来和陆宛打招呼,陆宛一看,原来是古洛诚。 他是陆宛大嫂古洛真的弟弟,祖籍任丘,也是官宦之家。 几天前古洛诚到过陆宛家,陆宛知道古洛诚在法律科1班,今年入的学。 古洛诚生性活跃,见谁都是自来熟,尤其消息灵通,来了没多久,混了个外号‘包打听’。 走到近前,古洛诚见陆宛身边有一美女,神态超脱,灵动可爱,不等陆宛介绍,急忙凑过来问道:“这位同学是谁呢?怎么这么面熟。” 这几年来,常有人用这样的方式跟李克静套近乎,正所谓谓没话找话,心怀鬼胎。 对这种非奸即盗的雕虫小技,克静早几年就嗤之以鼻了。 所以非常不屑的对古洛诚说:“既然面熟,你怎么不知道我是谁呢?如此轻视我,真让人无话可说。”网首发 古洛诚听她语带厌烦,只好讪笑着说:“我真的只是觉得面熟,没有其他意思。” 古洛诚一脸难堪,笑的也很尴尬。 陆宛有心替他解围,便给李克静介绍说:“克静,这位同学叫古洛诚,法律科的,老家在任丘,他姐姐是我大嫂。” 既然是陆宛的亲戚,大家认识一下也无妨。 李克静心中就不再戒备,态度一变,语气顿时转为了和缓,主动给古洛诚介绍自己说:“你好,洛诚,我叫李克静。” “克静,能认识你,我很高兴。”古洛诚的尴尬之情随之而去,因想着还有事情要办,不宜多加留恋,就说,“你们先忙,我今天有事情,先行告辞,改天请你们吃饭。”说完离去了。 女人直觉之精准,有时似乎带了神通,别看古洛诚和克静只说了几句话,陆宛已经看出古洛诚的心思,对克静说:“刚才跟古洛诚说话,你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弄的他好尴尬。” 克静不屑的说:“谁叫他没话套话来着,我最烦男生这样子,见到漂亮女生就说面熟,或说在哪里见过,象某某之类,没有一点新意。” 陆宛轻声说:“套话还能有什么新意,男生都是这样吧。” 克静笑了说:“当然不是了,你觉得李克定会这样吗?我没见他跟你套话呢。” 陆宛便来胳肢李克静,笑着说:“好啊,你又说他,总是取笑我。” 克静躲闪着说:“陆宛,你听我说,李克定以前也和女生套近乎,但比古洛诚他们强多了,起码不落俗套。” 陆宛却说:“他是你大哥,你当然觉得他哪都好了。” “克定的确没有大毛病,但要说哪里好,也不明显,需要慢慢那体会。” 李克静说完,反问陆宛,“你觉得克定哪里好,哪里不好呢。” 陆宛摇了摇头,轻声说:“我又不了解他,怎么会知道。” 克静指着校园里的枫树说:“克定是个能经风霜的人,就向这树上的枫叶,经了风霜,反而会更加的艳丽多彩。” “夫子说‘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克定就是这样的人,品质是高的,但做事情优柔寡断,这点不好,所以你以后要快刀斩乱麻,多替他决断,这样你们一定会很幸福的。” 陆宛安静的听克静说完,心想我又不擅长做事情,怎么替他决断呢? 便说:“看你说的,好像我多善于决断似的,我哪里能替他做主,我也只是个书呆子罢了,肯定比不了克定。” 说起李克定,陆宛一副认真的样子,好像她真的是李克定的妻子一般。 这副神情,让克静明白,她真是喜欢上克定了,不由心中窃喜。 遂对陆宛说:“克定不是个追逐名利的人,所以他遇不上什么大事,决断不决断的,也不重要了。你们在一起,能高高兴兴的就好,将来成了亲,二人和和美美,平平安安,不必那么钻营,相互多几分知心,才是最好的姻缘。” 陆宛听克静说到成亲,十六岁的少女心,便开始扑腾起来。 因想到和克定还没见过几次面,也没说过多少话,将来就这样既熟悉又陌生的和他成亲,难道这是现代人追求的爱情吗? 我们到底是父母之命,还是爱情呢? 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想到这里,便问克静:“还说成亲呢?即便我们早定了亲,我看他也未必愿意和我成亲,我必须得有自知之明,总不能拿着父母之命当令箭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克静早听出了陆宛的心思,对她说:“你放心吧,克定很喜欢你的,对你特别满意。我跟你实话实说,他以前很担心你是个‘东施’呢!” 陆宛笑了说:“他还挺以貌取人的。” 克静说:“以貌取人就对了,谁不是以貌取人?何况是娶妻。当然品性也是要看的。” 说着笑了起来,又加了一句:“在貌的基础上。” 陆宛听了自言自语,回味着说:“以貌取妻,世上又多了一条真理。” 克静寻思着让陆宛多和李克定接触,对她说:“今天晚上,有一个讲座,我要去听,你陪我去吧。” 陆宛还在想以貌取人、以貌娶妻的话,若论容貌,自己应该配的上李克定,就算他以貌取妻,我也不用担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静说到要去听讲座,就随口答应:“去听呗,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情。” 克静见陆宛心不在焉,估计是在胡思乱想,对她说:“你不用想的太多,今天晚上,我给你个惊喜。” 50、初入大学:变相约会 晚上六点半,克静和陆宛到了校礼堂,见里面人已半满,二人便在中间区域,找两个位置坐了。 不一会儿,见李克定进来,克静便向他招手,李克定走上前,挨着陆宛坐下。 陆宛这才明白,原来克静是为了让她和克定接触,才特意叫自己来听讲座的,心中很是感激。 李克定坐好后,见陆宛低头不语,和她搭话说:“今天的主讲是风国仁教授,他可是咱们明仁的大拿。” 陆宛轻声问:“什么叫‘大拿’。” 李克定看她眼眉低垂,温柔纯净,心中欢喜,说:“哦,就是很厉害的意思。我听人说,风老师能掐会算,料事如神,而且常常观点独特,语出惊人,咱们有这样的老师,是幸运的。” 陆宛心中偷笑,暗道能掐会算,你还信这个,便对李克定说:“别是江湖术士的把戏,故弄玄虚,说些玄乎的话,让人不明所以,你却觉得很高深了吧?” 李克定看她说着话的时候,紧张渐去,神情恶自然起来。 有意逗她开心,便胡诹说:“我当然相信了,尤其相信跳大神的。我告诉你吧,克静就会跳大神,而且跳得还很好看。” 陆宛没忍住,露齿而笑说:“我才不信呢!肯定是你在胡说。” 克静一直听着他二人说话,见陆宛笑的灿烂,李克定又在编排自己。 对陆宛说:“你别信他的,他这个人时常胡说八道。” 李克定故意一本正经的说:“你们把通神的事情,说成把戏,真是亵渎神灵。也难怪,你们是仙女嘛,不必在意人间的装神弄鬼。我就不同了,一个凡人,不敢不敬神灵,更不得不信神灵。” 陆宛听他夸自己是仙女,心里得意,嘴上却说:“谁是仙女了,克静才是,我也是凡人一个。” 李克定迅即说:“你也是凡人,那咱俩就一样了,正好般配。” 陆宛听得脸上泛起红潮,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李克定便问陆宛:“今天风老师要讲什么?” 陆宛轻声说:“听说是讲‘西方新文化’,这个主题倒是新颖。” 李克定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掌声响起,抬眼看,风国仁教授已经站在了台上。 见他器宇轩昂,神采奕奕,对台下众人讲:“同学们,朋友们,我是风国仁。 感谢你们来和我探讨西方新文化,谢谢大家!” 说完,向台下鞠个躬,然后直奔主题:“现下谈新文化已经成为时髦,不过有些人提的新文化,在我看来,只是反对传统,引进西学而已。 我今天要讲的内容不同,不是这些沉芝麻,而是要和大家讲讲西方的新文化,之所以讲这个,就是要为中国新文化的建设,提供借鉴。。。。 当初西欧国家,进行文艺复兴的时候,咱们还处在明朝。 那时,他们就对中世纪的宗教进行改革,并引入古希腊文化,所以在此基础上,才形成后来西方的新文化。 这就是我今天要和众位探讨的主要内容,主题只有一个,就是西方新文化建立的时候,是否完全抛弃了旧有文化? 我先给出一个答案,不是! 完全抛弃旧有文化,是否可行,我也给出一个答案,不可行!” 陆宛听的很认真,李克定却一直想着怎么和她搭讪才好,忽然生出个主意,便问她:“一会儿结束了,我送你回家吧。” 陆宛笑着说:“讲座才刚开始,就想着回去,也不好好听。” 李克定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这叫未雨绸缪。” 此时,风国仁正讲到西方基于教义的仁爱理念,说其核心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李克定听的连连点头,对陆宛说:“风老师这个讲的好,把人不能做什么讲的很清楚了。” 陆宛说:“人只有把不能做什么弄清楚,才不会随意侵犯他人的权利。” 李克定顺着她的话又问:“人的权利,也是跟认知相关的。 比如有人死乞白赖的非要缠足,你不侵犯她的权利,她都不愿意呢; 更有甚者,有人就是愿意跪着,你让他站起来,他倒觉得如丧考妣,天昏地暗,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陆宛摇摇头说:“我看你只说对了一半,前者才不是呢。 你想哪个小孩子愿意缠足?还不都是被迫的,等长大一些,又怕嫁不出去,只好接受。” 李克定知道陆宛是天足,便问她:“你怎么没有缠足?不怕嫁不出去吗?” 陆宛说:“我才不怕呢?小时候,父亲不愿意给我缠足,所以就没缠。” 李克定笑着问:“你是不是觉得咱们已经定了亲,缠不缠足我都得娶你,索性不缠了?” “根本不是这样。”陆宛急忙说,“谁说要嫁给你了。你若喜欢小脚儿女子,趁早跟我说,我不会纠缠你的。” 李克定笑着说:“你还是纠缠我吧,反正我对大脚小脚儿的也无所谓。” 陆宛听了只低头不语,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李克定不想沉默,便又问她:“咱们明仁的校园里,遍地是小脚女子,你不觉得很另类吗?” 陆宛对此的确有过担忧,可她外表虽柔,却内心要强。 便反问李克定说:“克静不也是天足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随后又说:“告诉你吧,我有时候也觉得不合群。尤其中学的时候,人家都是小脚儿,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心里很不舒服。” 此时风国仁教授话锋一转,讲到了善恶不能简单二分。 说人类在伊甸园中的时候,因为还没有吃‘智慧果’,是无善无恶的。 无善无恶,就是‘中’,就是道家的‘中道’,就是儒家的‘中庸’,就是佛家的‘中观’,这就是大道归一。 大道是什么?一个‘中’字而已,这个中,就是中国的中,中华的中。” 李克定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喊了出来:“好!讲的好!” 众人听到一声突兀,都看向了他,随即一阵哄笑。 李克定这才觉得自己冒失了,幸好风国仁教授不以为意,只向他点点头,表示赞许,又接着讲了下去。 李克定因为刚才的唐突而紧张,加上礼堂里面人多,虽是九月十五的天气,却还是额头见汗,便用手来擦。 陆宛看他刚才一副忘乎所以的样子,甚是真性情,只因为太过另类,显得滑稽,不由内心偷笑。 看他用手擦汗,便把一条手帕扔给了他。 李克定拿起来,刚要擦拭,却闻到了一股清香。 心想这手帕还带着她的体香呢,真好闻,便没去擦汗,悄悄把手帕放在了口袋里,装作没看到一样。 陆宛看他不擦汗,却鬼鬼祟祟的把手帕藏了,心中暗暗好笑。 又不好意思去管他要过来,便只在一边默不作声。 风国仁老师演讲结束时,很多人不停举手,纷纷提问,又有自以为见解独到的人,先后跟风国仁教授表述自己的看法。 虽然众人兴致勃勃,但有了刚才情不自禁的叫好,直到散场时,李克定都没敢再当众说话。 从礼堂出来,陆宛问李克定:“你为什么中间会喊‘讲得好’,到底听出什么了?” 李克定笑笑说:“我不过是一只猴子,还没有进化好,听不懂人言,你别介意,我以后约束好自己,不会再乱喊乱叫了。 ”克静和陆宛相互看了一眼,陆宛笑了说:“你是只猴子吗?还别说,真有点象,有时候毛手毛脚的。” 李克定说:“我是一只‘中华傻猴儿’。” 克静习惯了李克定的自嘲,不觉得新鲜。 想着陆宛临时被自己叫来听讲座,不回家的话,还得去给家里送个信,又想着给二人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莫不如让克定送她,就问陆宛:“今天晚上,你还回家吗?要不让克定送你回去吧。” 陆宛不好意思直接说让克定去送她,便轻声对克静说:“我回不回家都行。” 李克定明白克静给自己创造机会,赶紧对陆宛说:“怎么会都行呢,不回去,家里肯定担心,你若想回,还是我送你吧。” 克静也说:“就让克定送你回吧,时间晚了,路上怕不安全。” 李克定让克静先回了宿舍,而后他和陆宛走出校门。 正是九月十五,明月高悬,深秋的晚风吹过,凉意袭来,陆宛紧了紧粉红色绸面的袷披风,在明亮的月光之下,更显的身材挺拔,容颜秀丽。 李克定甚是喜欢陆宛的美貌,乐呵呵叫过一辆洋车,正要两个人并排坐上去。 陆宛却说再叫一辆,李克定只好听从,然后和陆宛各自坐好,直把她送到家门口。 51、神奇佑鹿:梦中醒来 回家躺下后,李克定还不忘把陆宛的手帕拿出来,闻了又闻。 看着窗外的月亮,心想陆宛将来做了我媳妇儿会怎么样呢,便想像着她见了母亲唐贞,一副害羞的样子。 突然,他的脑海里,陆宛的身形变了,依稀的那个红衣女孩再次出现,和母亲唐贞在一起亲亲热热。 李克定心头一惊,不由对月亮自言自语说:“她到底是谁呢?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会出现在此刻?” 只到现在,李克定和那红衣女孩虽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柳之思。 因为不知道她在何处,在干什么,李克定只好空自想像,眼前便浮现出柳之思在月下的样子:盈盈浅笑,勾魂摄魄。 不过,李克定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儿,此时的柳之思并非完全如他所想的那样,而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因为柳之思又梦到了和母亲离散,不论她如何呼喊,都没有母亲的回应,遂一惊之下,骤然而醒。 知道自己又做恶梦了,但这一次睁开眼睛,却发觉房间里不似以前,明明有交织的光影,心中纳闷,四下并没有掌灯,哪里来的这种光亮。 柳之思在床上略清醒一下,瞪大眼睛仔细观瞧,见那光影之中,一个美的倾国倾城的女子,正在校园里曼妙地走着。 这女子是谁?怎会如此之美? 柳之思正自惊异,突然莞尔。 那女子分明和自己生的一模一样,却不是自己是谁? 自己看到了自己,柳之思还以为刚才的梦未醒。 急忙把手指放入嘴中,贝齿使劲儿一合,感觉生疼,才知道不是在做梦。 再看红光之中,有一男子站在远处的湖边,呆呆看着她的背影。 柳之思暗自纳闷,这人是谁呢? 难道和我有莫大关系? 可惜场景中那男子离自己有段距离,看不清他的容貌。 又见自己沿着湖边和两个同学去了学校的校刊编辑室,而后红光渐渐消失,浓缩成了一个点。 那个点不断变换颜色,由红而黄,由黄而青,最后由青而白,才终于稳定下来,没有了任何光亮。 柳之思借着月光看时,发现刚才发出光影的点,正是那‘和田玉小老鼠’的眼睛。 这‘和田玉小老鼠’是她母亲的遗物,自幼相伴,时常把玩,以前从没觉得它有任何蹊跷之处,今天是怎么了? 柳之思不由心下好笑,难道是我看花了眼,可刚才的场景却极其真实,于是百思不得其解,再也没了睡意。 批上衣服下床,看到月光恰好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外面月影也似刚刚西斜。 那‘和田玉小老鼠’正在窗台之上,这才想起,因着自己临睡前把玩,顺手把它放在了那里。 刚才必是因为它的眼睛反照月光,才会出现这神奇的景象。 柳之思恍然大悟之后,随即又意识到,既然刚才的场景不是梦,那会是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诞之事? 是自己偶然看花了眼,还是它真的能发出光影来? 于是把窗帘拉开,让月光遍洒进来,溶溶的照着‘小老鼠’。 仔细看了一会儿,不见任何异常,心想难道是月亮的位置不对吗? 只好等明天月亮到中天的时候,再小心观察,而后才可能揭开这个秘密。 柳之思这样想着,心里很快踏实。 因想再次证实一下自己不是在做梦,就拉着电灯,叫外面的贴身丫鬟说:“锦瑟姐姐。” 锦瑟听小姐招呼,也醒转来。 锦瑟伺候柳之思已有八年,知她经常会做噩梦,忙起身进来问:“小姐,你怎么半夜醒了,是不是刚才做梦?不怕的,锦瑟陪着小姐。” 柳之思笑着说:“姐姐这次猜错了。我这两年恶梦做的越来越少,而且就算是做,也不再觉得害怕,姐姐放心吧。” 锦瑟说:“那就好,看小姐的样子,也不像是吓着。” 柳之思对锦瑟感情深厚,这么多年,锦瑟陪着她度过多少不眠之夜。 尤其小时候,每次柳之思做恶梦,都是锦瑟拥着她,让她慢慢平复下来。 柳之思为让锦瑟放心,又笑着问:“姐姐不用担心,我没有做恶梦,也没有害怕。只是想问问姐姐,刚才可听见什么声音?” 锦瑟四下看看,安慰柳之思说:“也许外面谁家的猫在捉老鼠,我睡觉向来有些动静就会醒的,刚才却什么都没听到,想来没有特别,小姐不必管它。” 柳之思便又问:“姐姐告诉我,现下咱们可是在梦里?” 锦瑟比柳之思大三岁,听她问的蹊跷,怕小姐做了噩梦不愿对自己讲,于是柔声说:“小姐不用疑虑,现在咱们都醒着呢!” 一面给柳之思倒杯热茶,端过来说,“小姐喝点茶吧,先安安神,一会我再伺候小姐睡觉。” 柳之思只是想确认自己有没有在梦中,现在已经知晓,便接过茶来,笑了笑说:“姐姐也去睡吧,看我又把你吵醒了。” 锦瑟见柳之思无恙,扶她躺下,柔声说:“小姐要是做了噩梦,就告诉我,千万别藏在心里,只有说出来,以后才不会害怕。” 柳之思一笑,心中对锦瑟满是感激,轻声说:“姐姐真的不用担心,要有事情,我早对姐姐讲了。姐姐也早些去睡吧,每天都这样辛苦,之思谢谢姐姐。” 锦瑟见小姐没事儿,才放心把门关好,退到外间,柳之思于是又安然入睡。 第二日是阴历九月十六,早晨起来,回忆昨夜的经过,柳之思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可能和昨夜所见场景有关。 自从柳之思七岁那年,外祖父将这件白玉小老鼠交于她保管,每逢阴历十五,她都会梦到一只凤凰。 只是上个月的是时候,它的教导已经完成,所以这个月凤凰没有入得梦来。 但凤凰说自有神奇再护助于我,难道就是说的这个白玉小老鼠,此事蹊跷。更新最快的网 且凤凰第一次入她的梦时就告诉她,教导她此事,不许外传,所以柳之思从未对人提及过,就连外祖父也不知晓。 倒不是柳之思有意隐瞒,因为她怕外祖父担心自己精神有问题。 在柳之思的记忆里,她的母亲,好像就是精神有些不似常人。 那凤凰和这只小老鼠到底有什么关联? 柳之思一时却无法想清楚。 52、神奇佑鹿:照见未来 吃过晚饭,柳之思便早早回到房中,拿出‘和田白玉鼠’来,放到窗台之上,期待奇迹再次出现。 可等到月亮升在中天,也没有看到昨日出现的场景,见月影已然西斜,无奈暂时做罢。 这样连续几日,柳之思又在月下试验多次,却没有再出现过一回。只好期待着下次月圆,再看看会不会象九月十五一样,出现那种奇异的场景。 转眼一个月过去,十月十五,月圆之夜。 柳之思吃过晚饭,见时间还早,就先读了一会儿易经。 合上书时,一边回味着《乾-文言》里的:‘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想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先于天呢?必是知天道,顺天命者。 一边想着便又拿起那只‘和田玉的小老鼠’,翻来覆去,在灯下仔细查看,恨不能看出些蹊跷来。 但不论用手抚摸,还是掂它的分量,都不见有任何古怪。 这样琢磨一阵儿,便关了电灯,此时月亮即将升到中天,柳之思把那小老鼠的眼睛正对射进来的月光,仔细在窗台上放好,目不转睛的盯着,心想,若再让我失望,那上次可就是我的幻觉了。 正当柳之思胡思乱想之际,觉得眼前一花,那小老鼠的眼睛开始由白而青,不一时又由青而黄。 柳之思大喜,心道总算没有白等。 再看小老鼠的眼睛已经由黄色转为红色,之后淡淡的红光从它的两眼中晕散开来,合到一起之后,奇迹于此时出现,只见在一团红光之中,逐渐现出一幅活生生的场景。 柳之思真想走进那场景中一探究竟,但无论是伸手触摸,还是迈步向前,都象有一堵无形的墙挡着,根本无法进入。 既然进入不了,柳之思只好镇定心神仔细观看。 这次她看到的场景和上次完全不同,上次的场景是她熟悉的校园,而这次的场景却是她陌生的。 只见在一个碧波粼粼的湖中,有凉亭一座。 凉亭中坐着一位女子,可不是自己是谁? 只是年纪比现下大着几岁,应该是二十岁左右,身着一袭红衣,正在抚琴,随即琴声歌声也清晰可闻起来,恰是她还刚谱完的那曲《愿共一人》。 柳之思心想:‘此曲在这世上除了我,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能够弹奏得出,更不会有人能唱,我这是在哪里弹奏呢?’ 不由看向旁边,见还有一男子坐在对面,正听得痴痴如醉,而围着凉亭的四周,一群白鸽来回飞旋,那阵形俨然一只凌空的凤凰。 柳之思一边听着自己弹奏的琴曲,一边对那红光交织成的场景仔细研究,见湖边树木有序,亭子的匾上书着‘依柳亭’三个篆字。 正想不出是哪里的时候,见场景中的男子侧过头来。 柳之思这次看清了他的容貌,心头电转,记起这人正是今年春天前来问自己物理题,夏天在申州绸缎庄见过的人,只是光影中的他,显得更成熟了,心中暗道:这人又呆又傻,我和他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我将来还会和他遇见?更新最快的网 此时见光影之中,自己刚好一曲弹罢,听那男子说:“之思,你弹的真好,以后咱们就过这样的生活,不离不弃,即便抛开万事,能和你相伴着,我也别无他求。”’ 听完这话,光影中的自己似是心情大悦,浅笑盈盈的对那男子说:“抛开万事倒也不必,只要不沉迷于外物就很好了。” 那男子又说:“对,人哪能把万事全抛掉呢,也没有必要那样做。” 柳之思正在纳闷,他为何会对我说不离不弃这样的话?随即见光影中那男子起身走近自己,态度甚是亲昵。 柳之思不由暗恼那男子轻薄无礼,我这是怎么了,为何不离他远点,反倒让他如此靠近? 刚想到此处,却听那男子说:“三天后咱们就要成亲了,你父亲说,下午让我把你先送到文庙去,你在那里做好准备,三天之后,我一早再去那里接亲。” 柳之思不由心头震动:‘这人,这人要和我成亲?简直匪夷所思。我父亲,谁是我父亲,我父母早亡,哪里来的父亲?’ 正在柳之思万分惊讶之时,影像中自己却笑对那男子说:“还要去文庙接亲,偏有这许多规矩。不过也好,不如此折腾一番,怎么能让人记忆犹新呢。” 听了这话,见那男子伸手揽住自己的纤腰。 柳之思遂感到那男子的手真的触及到了自己,不由脸上一红,一颗芳心砰砰乱跳。 又听光影中那男子说:“没有这些仪式,体现不出你的重要。男子娶妻,是合阴阳,延子嗣的第一等大事,当然得隆重了。” 听完那男子的话,又见场景中的自己微微一笑,满脸的幸福之情。 柳之思看到这里,心头大羞,好在只有自己看到了这个场景,要叫别人也知道,那还得了? 而后柳之思又看到自己在凉亭边和那男子卿卿我我,不由心中异样,心道我这是要做人家的妻子了。 好一阵儿过后,才见两人携手而去,身影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人影虽然在光影中已经不见,但光影交织的景物还在,柳之思真想知道这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正欲仔细查看景物,找出个所以然来,却见红光渐渐趋于暗淡,光圈慢慢缩小。 最后红光快速消失,看那小老鼠一双眼睛正是红色,而后变成黄色、又变成青色,直至变成白色时,便一切如常。 柳之思看向月亮,正稍稍西移,心中明白,能看到场景的时间又过去了。 自从上个月的十五,柳之思偶然发现那和‘田玉小老鼠’的眼睛能发出光来,交织成匪夷所思的场景,心中一直不敢相信,总怕是当时自己的幻觉。 直等到今天,终于又是月圆之期,奇迹再次发生,柳之思已经确定,这两次出现的情况,绝不是什么偶然,更不是幻象。 这‘小玉鼠’定然是非凡之物,只是不知道它的究竟来历。 但听外祖父说,是我母亲生前随身所带之物,可我母亲从哪里得到它的,对此外祖父却一无所知,想是母亲生前有过什么奇遇吧。 柳之思把两次看到的场景,又综合起来思考一番。 首先便想到,为什么今天看到的比上次时间长很多呢?哦,必是因为我上次醒来晚了,没有看到前面显示的场景。 柳之思聪颖异常,略加琢磨,已悟到这‘和田玉鼠’在月光下显示的场景,定是将来自己要遇到的事情。 既是如此,柳之思心头的惊奇立刻变成惊喜。倘然真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神奇之物,我岂不是可以未卜先知,预测未来。 既然有如此奇物在手,柳之思便寻思着:等下月十五的时候,我再来看看,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场景出现,然后多加联系和印证,必然能更清楚的知道我的未来。 想到这里,柳之思把‘小玉鼠’仔细放好,又琢磨刚才看到的那个男子,倒是见过两次,可他到底是谁呢,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这就是我的姻缘吗? 还有他为何提到了我的父亲,我父亲是谁呢?还是我听错了,难道我父亲还活在世上? 可外祖父为何从来没有提起过他,我原以为是父亲辜负了母亲,外祖父不愿说起呢!现在想来,其中可能另有隐情。 53、神奇佑鹿:玉潭钓叟 柳之思如此反复思考,翻来覆去,竟折腾到丑时才睡着。 第二日柳之思醒得较晚,因昨夜睡的不好,吃过早饭后,便让人去学校替她请了一天的假,而后睡个回笼觉,快到中午时分,才恢复了精神。 因一直想着‘和田玉小老鼠’的神奇,午后便吩咐人带上厚礼跟她去拜访京城有名的玉器雕刻师,殷老先生。 她想让殷老先生帮忙再雕一个和田玉的小老鼠,只因柳之思实在想不明白,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块和田玉,如何会有此灵性和奇能? 殷老先生祖籍保定,名叫殷雨,平生两大爱好,一好玉石,二好垂钓,尤其喜欢在碧水边直钩垂钓,因此自号‘玉潭钓叟’。 为了爱好,年轻时,常年在各地游走,一是搜寻奇石美玉,二是寻找碧水。为此,他妻子不堪忍受,丢下三岁的女儿,与人私奔了。 殷雨也不以为意,把女儿过继给自己的弟弟,从此无牵无念,更加痴迷于玉石把玩和直钩垂钓之中。 常说:‘玉乃吾妻,鱼乃吾子,吾妻难寻常有寻,吾子不钓真不钓。’ 有人问他,鱼既然是你的孩子,你为何还要钓呢? 殷雨便说:“我哪里是钓鱼,明明是用直钩给他们喂食,陪他们嬉戏而已。”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因为‘玉潭钓叟’殷老先生和柳胤有些交情,柳之思也好玉,家中颇些收藏,常来向殷雨讨教,所以彼此熟悉。 殷雨听说是柳之思来访,急忙让了进来。 见面寒暄后,柳之思开门见山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并把手中的‘小玉鼠’放到桌子上,请殷老先生照此仿刻一件。 老先生过来仔细看后,脸上露出惊奇之色,用手小心拿着那‘小老鼠’掂了几回,而后用放大镜翻来覆去又看了一番,这才对柳之思说:“柳小姐勿怪,你的这个物件,恕老朽眼拙,实在认不出是什么材质,但老朽可以保证,必不属于任何玉石,所以照原样仿刻是做不到的。”网首发 这件白玉鼠,柳之思自小把玩,一直以为是一块和田白玉,现在听殷老先生如此说法,方知是件稀奇古怪之物,才有那稀奇古怪之能。 于是又问殷老先生:“既然它不是任何玉石,您可知道,在咱们京城里,谁能够辨认它的材质?” 殷老先生想了想,连声说:“可惜,可惜,能认识此物之人,原本是有的,但铁老先生已经于前年离世,除他之外,在京城之中,恐无人再有这个本事。不过,老朽知道铁老先生有一忘年交的好友,乃是金青云,他当识得此物。小姐听说过金家吧,只是青云现下居住在咸阳青云观中,也不在北京。” 柳之思对金家略有所知,尤其对普云的巨大影响力知道多些,便说:“对金家的情况,之思曾听外祖父提起过,略知一二。” 殷老先生遂不再解释,看着那白玉小老鼠说:“此物材质特殊,老朽可以肯定,必是天外来石,非地上玉石,实在是稀世珍宝,价值连城,我所知道的仅限于此,还请柳小姐见谅。” 柳之思一笑说:“老先生客气,既然您它说是天外来石,那一定错不了。我看也不必再费心,非要找人辨出个究竟。不过,之思还是想麻烦老先生,希望您能仿照这个‘小老鼠’,给我雕刻一只仿件,我真的非常喜欢。” 殷老先生呵呵一笑,满口答应。 柳之思不想拖延日久,怕被他发现其中秘密,想把日期定的紧一些为好,便问殷老先生:“不知道您老最快几天能够刻好,我到时候过来取,也怕耽误您太多时间。” 殷老先生说:“柳小姐不必客气,你给我五天时间吧。这五天我不做别的,只仿雕这个。但是不一定仿的这么惟妙惟肖,因为小姐的这个物件,必是百年一遇的大师雕刻的,以在下的水平,恐怕雕刻不出如此神韵。” 柳之思点了点头说:“不妨事的,只要有七分相似即可,我就拜托老先生了,五日后,我再来登门道谢。” 殷老先生拱手说:“多谢柳小姐信任,在下定全力以赴。” 果然,只用了四天时间,殷老先生却登门到了柳府,见过柳之思,将原物奉还,新雕刻的仿件也一并带来。 柳之思见后非常喜欢,仔细看时,哪里是七分相像,说十分相像也没人能分得出来。 只是自己从小随身之物,凭感觉拿在手上,立时便知真假,心中大悦,重谢了殷老先生。 从此,只把仿件置于书桌之上,把原来的‘小玉鼠’悉心收藏起来。 如此过去二十天左右,又是一个礼拜日,柳之思正在房中弹琴,一曲十面埋伏,弹的荡气回肠,痛快淋漓。 忽有人说:“外面有一位道长求见,说是殷老先生的朋友,您看是否要打发了那道士?” 柳之思心想既然他和殷老先生认识,不见不妥当,便说:“请他到前厅用茶,我这就过去。” 54、神奇佑鹿:降世300年 等柳之思略微收拾,换了件衣服,出到前厅,见一位身材矮小的道长正端坐在那里。 柳之思见过那道长后,才知他道号青云,从咸阳青云观特意赶来,只因玉潭钓叟殷老先生来信说起柳之思手中有一件稀罕珍品,乃是天外之物,青云道长知晓以后,忙从咸阳而来,想对柳之思说知详情。 柳之思听他似乎知晓底细,怕此事不秘,遂把下人们打发到门外伺候。一边说:“道长,您不远千里而来,只为解我疑惑,让之思感激不尽。请您梢等,我去把那物件拿来。” 不一时,柳之思去后宅,拿来那‘白玉小老鼠’,递于青云说:“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青云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兴奋的说:“柳小姐真天人也!我听说能知此物蹊跷者,非有缘人不可,无缘者,即便此物随身,也是死物一件;而有缘者则可与此物浑然一体,能知过去未来,这就是此物的稀奇之处。” 柳之思听他讲的着边际,定是个高人,心中敬佩,遂向青云道长请教:“不知此物是何来历,道长可否赐教?” 青云道长说:“此物名叫佑鹿,降世已经整整360年,原是明朝嘉靖年间的空中坠物,由此还造成北京城的一场大火,在崇文那边前后烧了几条街。因为此物最初的形状十分类似小鹿,所以被称为‘佑鹿’。不过当时降下来的是两件,柳小姐手中的当是其中之一。” 柳之思听到这里,便问道:“想来当时得到这件东西的人,已经发现了此物的蹊跷,才取的这个名字?” 青云说:“应该是这样,取这名字的人,当是和此物有缘之人,否则此物早就默默无闻了。小姐可知道第一个和此物有缘的人是谁?” 柳之思略一猜想,笑着说:“道长既然这么问,那肯定是嘉靖皇帝本人了。” 青云点点头,暗道此女聪慧异常,难怪和这佑鹿有缘,说道:“小姐猜的对。也许这就是嘉靖皇帝常年不上朝,却能稳稳掌控天下的原因。”更新最快的网 青云道长又拿起那小老鼠,指着它的腹部,颇为奇怪的说:“柳小姐请看,原来此处还有一行小字。” 这件小老鼠,柳之思自小把玩,早知上面刻有小字,只是不用放大镜,是看不清楚的。 “道长,这几个字,我曾看过很多次,乃是辛稼轩的一句词‘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青云道长恍然大悟,点头说:“那就更不会有假。因为这‘佑鹿’后来辗转落在钱谦益手中,而钱谦益甚爱柳如是,便把此物送于她。柳如是让人把此物又做了雕饰,柳小姐可知道其中原因?” 柳之思一笑,娓娓说道,既然道长问起,之思就斗胆猜上一猜。 个中原因,必是因为柳如是要讥讽钱谦益,否则她也不必改变此物的形状。 钱谦益贪生怕死,变节投降满清。当年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采薇而生,却被女子嘲笑说他们采的也是周薇,伯夷叔齐遂决定饿死在守阳山。 上天为他们的气节所感,降下白鹿,为兄弟二人提供鹿乳。 这‘佑鹿’的名字,当是来源于天降白鹿,是对坚贞之士的赞美,钱谦益哪里配的上? 柳如是把它雕成小老鼠的形状,且姿态滑稽,正是为了嘲讽钱谦益胆小如鼠吧。 “柳小姐才学过人,一猜即中,让贫道佩服。” 青云道长心下赞叹,接着说,“虽然我知道柳如是得到过此物,但让贫道没想到的是,这上面还刻有稼轩的一句词。当年柳如是得了‘佑鹿’之后,不久世上便有人传闻,说柳如是能用此物知晓过去未来,但她是如何利用此物知晓的,却没有人能说出个端详。” 柳之思听到这里,已然清楚,此物会在十五月挂中天的时候,能从眼中发出光影,以此展现未来之事,在这世上除她一人之外,恐怕再不会有人知道。 又听青云道长继续讲道,自柳如是去世以后,佑鹿落在大学士纳兰明珠手中,明珠又把它赐给自己的儿子纳兰容若。 显然明珠与佑鹿无缘,否则以明珠之贪婪嗜权,必然不会将此物赐给儿子。 可笑的是,纳兰容若也与佑鹿无缘,他英年早逝后,160年内,再没有传出过佑鹿的下落。 直到后来太平军起事,才传出佑鹿在杨秀清手中。 但据我考证,杨秀清是与佑鹿有缘的,可惜他贪心太重,屡屡强行逆天,以至被杀身亡。 杨秀清死的突然,当时佑鹿被一位姓铁的人得到,这姓铁的好水性,从杨秀清家内的湖中延河偷潜出来,带着佑鹿一路北上到蒙古。 这姓铁之人因长途逃命,穷困潦倒,这日贫病交加,遇到一位蒙古小格格,把他救下了。 后来那蒙古格格便留姓铁的在身边,教格格学些汉语。 过了些年,那格格出嫁时,姓铁的无以为报,便把一双佑鹿送于了那位格格。 再后来,那位格格随夫入京,姓铁的也跟了过来,就住在朝阳门一带。 因为那格格不知佑鹿蹊跷,等她有了女儿,长大嫁人时,那格格就把其中一件送于女儿。 可惜,20年前她女儿家遭遇惯偷光顾,那只佑鹿也被顺带偷走。 不过,小偷不知道他偷走的是佑鹿,只以为是件普通玉器。 在这小偷逃亡到申州时,后面公差追的太急,小偷为引开一众追捕的注意力,便把偷来的包袱丢进一个院子当中,自己逃之夭夭了。 这样,一只佑鹿就被当时的申州知府岳擒豹所得,不过岳擒豹还没捂热乎,佑鹿又被人盗了去。 但此物是福是祸,真不好说,那盗取佑鹿之人不仅与佑鹿无缘,反而招惹出大-麻烦,逼得他不得不远遁欧洲。 想这三百六十年来,能与佑鹿有缘者也仅仅三人耳,一是最初发现蹊跷的嘉靖,二是柳如是,三就是杨秀清了。 原委都已经知晓,柳之思连忙道谢:“多谢道长赐教!不是道长的一番话,我哪里知道此物还有这复杂经历。但我想,即便有人与佑鹿有缘,能通过它照见未来,恐怕也改变不了结局。倘若以知晓未来为能事,行满足私欲的勾当,必会应用不当,反受其害。” 青云道长仰天而笑说:“柳小姐能如此说,贫道就放心了。因担心消息传出,引得众人觊觎,给小姐惹来麻烦,才特来相告,既然小姐有如此胸襟气度,想来此物只会助益小姐,倒是贫道多虑。我观小姐貌足以倾国,才足以傲世,乃百年不遇之人,今天有幸一见,真让贫道大慰平生。” 柳之思听他极尽赞美,赶紧说:“道长,您如此赞誉,之思哪里敢当。您刚才所言,那位姓铁的先生,想必就是您的忘年交了。” 青云道长面现怀念之情,说道:“是的。铁老先生一生甘于清贫,隐没市井,留下一子,当初在我们家做过铁匠,因他和几个匠人交好,人称‘朝阳五匠’,五人分别是铁匠、木匠、瓦匠、花匠、皮匠。别看五人都是市井小人,但吟诗作赋,饮酒弹琴,却也风雅的很。” 柳之思听到‘朝阳五匠’,心想这五人身在社会底层,倒有些意思,对青云说:“哦,先生所言,之思颇有兴趣,待我以后闲了时,定去访一访这五匠。” 而后命人取来两大锭黄金,呈于道长。 青云却推辞不受,只说:“贫道此番前来,非为柴米,请小姐不要客气。”又指着琴桌上的古琴问道:“不知柳小姐善弹何曲?” 柳之思最擅长音律,遂大大方方的说:“既然道长不屑俗物,就让之思为道长弹奏一曲,以表谢意,望道长不要见笑。” 说完,站起身来,款款坐到了琴桌边,扶正了凤尾琴,就要弹奏。 这边青云道长刚呷了一口茶,便听纶音入耳,一曲《归去来》已悠扬响起。 几声过后,青云便随着柳之思的琴音入了境,似浮游世界,阅尽五湖-四海、六合八荒;而后又随琴音转动,如处于清风微微,香气飘飘的田园,感觉无限舒泰;最后浑然忘我,灵台空明,不拘于外物,超然若仙。 等柳之思一曲弹罢,青云道长兀自陶醉,柳之思暗想这道长是我辈中人,便说,“之思班门弄斧,让道长见笑了。” 青云道长这才如梦初醒,惊讶莫名的拱手说:“贫道多年游历,自诩见过几个高人,但如柳小姐这般琴艺者,却绝无仅有,绝无仅有。柳小姐小小年纪,竟然能到神人境界,贫道修行多年,始终未窥门径,今天有幸听到小姐这一曲,才似有大悟,多谢小姐点化。” “道长您太客气。”柳之思还礼说,“我与道家修行,其实一窍不通,以后还望道长多多指教。” “有人生而知之,有人学而知之。小姐是前者,贫道是后者。” 青云感慨一番,这才告辞出来,因为有事情,又奔沧州而去。 55、神奇佑鹿:柳之思 柳之思送走青云道长后,开始思考,如果我通过‘佑鹿’,把未来的事情尽皆知晓,于我何益? 莫如不知道的为好,不知道才可充满未知,心中才会怀着好奇和希望。 但此物既然落在我的手上,我又能通过它看到未来,说明我和此物有缘,有缘而冷冷搁置,此乃逆天之举,万万不可。 只要我不去为了利禄,妄想着如何改变天数,能有所作为也未可知,如此则是行天道,也不枉我和此物有缘一场。 我抱定不贪之心,不忮不求,还有何不可呢? 当初凤凰在梦中对我说的神奇相助,估计就是指的佑鹿吧,既然如此,那就看情形再定,想到这里,遂安下心来。 进入冬天,柳之思从校园的湖边走过,水面刚结了冰,颜色泛绿,晶莹剔透,坚硬中似有弹性。 湖边一众人都在围观,正议论纷纷,有人说冰的厚度还不能承受人的重量,有人说这冰结的虽然薄,但韧性很好,足以站得住人。 柳之思向来不愿参与这种热闹,正要转身离开,忽见两个女子,正款款走来,容貌极其俊美,其神如春梅绽雪,大异常人。 心说,这两位是谁呢?正纳闷之际,却见同班同学古洛诚凑到二女跟前,柳之思暗笑一声:果然是少年钟情,少女怀春,便悄悄离去了。 柳之思刚才看到的两位女子,正是李克静和陆宛。 克静看到众人在湖边围绕,谈论着湖里的冰,这场面,使她想起河间老家后花园中的依柳湖来。 每年冬天,兄弟姐妹们都会到湖上去滑冰,就问陆宛,你家花园里有湖吗? 陆宛回答说有一个,不过没有校园里的这么大。 克静便说,我们家也有一个湖,名字叫‘依柳湖’,你们家的呢,叫什么名字? 陆宛说,我们家的那个湖叫‘涌潮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取的,从没见过湖上的潮,还涌潮呢。 李克静也是不解,便又问陆宛,涌潮这个名字,是不是跟你们家花园有关? 陆宛回答说,我们家花园的名字更是奇怪,叫做‘鹿苑’,可花园里一只鹿也没有,这个名字简直莫名其妙。 李克静思考了一下,笑看着陆宛说,也许你就是上天降下的一只小白鹿,专门让众猎手来追逐的。 陆宛便来咯吱李克静说,你坏死了,总是取笑我。 二女正在欢闹,李克静见古洛诚已到近前。 经过四个月的时间,古洛诚和她们混的相当熟悉。 还没等古洛诚靠近,李克静早知他又来献殷勤,便对陆宛说:“古洛诚这个包打听,好像有点阴魂不散。” 古洛诚对李克静毫不掩饰的好感,让陆宛看了羡慕,有心成全他,笑着对李克静说:“这怎么是阴魂不散?我倒觉得,古洛诚是个想法单纯的人。其实他的气质长相也不赖,你何不考虑一下。” 克静瞥了一眼古洛诚,问陆宛:“考虑他?你这是什么逻辑,我能考虑的人多了,难道都去考虑?” 陆宛笑着说:“人和人不一样的,洛诚对你多真挚啊。” 话音刚落,古洛诚已经到在李克静身边,手中拿着一本校刊,晃着说:“这是最新一期的校刊,你们看看,和以前的大为不同。” “有什么不同的?”李克静不耐烦的问,“还不都是那点破事儿,陈词滥调,翻来覆去的说,我也懒得看,没有一点新意。” “你呀,不看怎么知道不同呢?” 虽然李克静冷淡,可古洛诚依然热情不减,对李克静说:“这期刊物对实事的报道,评述深刻。就拿袁世凯称帝来说吧,这是目前最惹人关注的话题,多少人评论来、评论去,可我觉得都比不上这里面的文章。现下的校刊,见识和以前真的不在一个层次。” 每月一期的校刊,陆宛也曾看过,内容平淡无奇:既和时事离的太远,不接地气; 又没有高屋建瓴的提炼,缺乏高度; 更没有对时局发展的预见。 这样的刊物,就是堆积信息,有和没有差别不大,众人毫无兴趣去看。 今听古洛诚说有很大改观,心中疑惑,知道古洛诚爱夸张,劝他说:“怎么会突然有了变化?编辑室那些人,总是罗嗦个没完。估计他们也弄不出什么稀奇,所以你听我的劝,还是别再替他们吹嘘为好,免得惹人耻笑。” 古洛诚急忙解释:“你们不能先入为主,总拿老眼光看人。编辑部以前弄不出稀奇,那是因为主编平庸,这个就是典型的‘一人误国’。 但现在不同,老主编退位,新主编竞选成功,这新上任的主编,是个奇女子。你们想不到吧,她和我在一个班,仅仅14岁的年纪,却连预科都不用上,而且入学考试可是满分的,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 古洛诚的介绍,着实让二女惊讶。 克静便问古洛诚:“你说的可是真的,14岁的人就来上大学?” 见克静生出了好奇,古洛诚赶紧抓住机会,转到克静身边,挨近她说:“14岁怎么了?你别瞧她年纪小,但聪明智慧,学识见识,恐怕咱们三个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而且长得绝不比你们差,现下年纪还小,若再过一年,肯定是貌可倾国的绝代佳人。” 克静听他这么夸张,心里不信,还道是古洛诚说话不着边际,揶揄他说:“做人可要信实,不能信口开河,那样的话,我们以后没法听你说话了。” 古洛诚陪着笑脸说:“我今天所说的话,句句属实。不信你们自己看校刊吧。或者你们到我们班级去,我把她介绍给你们,闻名不如见面,见了面你们才能明白我所言非虚,恐怕到时候,你们的钦佩之情,会比我更甚。” 陆宛想自己这么努力,16岁了还在读预科,心里也惊讶,便问古洛诚:“她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聪明?” 古洛诚说:“她叫柳之思,是明仁历史上第一个入学考试满分的人。 见到这位同学,我才终于知道什么叫过目不忘,大家一块儿学习,唯有她一看就懂,看个两三遍,竟然就能背诵。 你们应该知道,在我们法律科,要背的东西实在太多,为此我们大家整天头大。 唯独她一个人清闲的要命,没事人一般逍遥,因为别人三天背不下来的,她不用一天就记牢了。 你们说,遇到这样的人,又上哪儿说理去。” 克静见古洛诚说的有鼻子有眼,纳闷柳之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何会让古洛诚如此敬服? 便把校刊翻了翻,果见一改往期的陈词滥调,令人耳目一新。 尤其针对现下沸沸扬扬的反对称帝一事,柳之思特意写了一篇评论,从历史、人心、民族、社会发展阶段等几个方面进行论述,文章观点鲜明,逻辑严谨,论证充分,且言简意赅,文采斐然。 仔细读了后,觉得即便是大哥李克定,也未必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心下对柳之思也暗暗称赞。 古洛诚见李克静读着校刊,神情中已有赞叹之色,心中暗喜:这回你一定能明白,我不是一个乱诹说谎的人,便自豪的对李克静说:“我没有骗你吧,以后咱们明仁校刊有的读了。你们不承认也不行,这世界上是有天才的。” 克静读完文章后,知道他并非信口开河,对他的态度也随之一变,感慨的说:“柳之思这样的人,世上的确少有,如此年纪轻轻,却见识非凡,完全超越了年龄的限制,是不是师出名门。” 古洛诚做梦也想不到柳之思会在梦中得到凤凰的教导,更没听人讲过柳之思是谁的弟子。 仅从她大异常人的聪慧来看,也许真的就是天赋异禀,便说:“师出名门倒也未必,女孩子拜师的本就不多,或许是她家学渊源。 我还听说柳之思不仅文章一流,弹琴弹筝唱歌更是一绝,可惜我还没有这样的耳福。 不过世人常说,天妒红颜,想柳之思如此出众,只怕她高处不胜寒,将来会命运多舛!” 提到天妒红颜,陆宛不禁想起姐姐陆宁,她刚嫁到岳家去没几天,丈夫却死了,正是如花的年龄,孤独守寡,如今已三年多,现下也不知她过的怎么样? 大好青春,孤单寂寞,叫她如何挨过呢? 便说:“所谓天妒红颜,我却觉得全是人祸,是男人们定下那些违背天理的规矩,才把女人害了。” 克静在这方面和陆宛观点一致,人祸甚于天灾,是她早就形成的观念,附和说:“陆宛说的对。洛诚你听到了吧,以后少说天妒红颜的话,应该是“人妒红颜”才对。” 正是有所求必有所忌,古洛诚在克静的面前,始终表现的很是顺从,这次又摆出一副唯她独尊的模样,极尽赞美的说:“克静总结的真好,我得把这句名人名言记下来,刻到课桌上,贴到宣传栏,以便让大家都看到,好好反思一下,不要再制造人祸。” 克静听他吹捧一大通,还要继续,截断他的话:“洛诚,赶紧打住吧,要刻的话,你回去只管刻。我还有事,可要走了。这期的校刊我先借阅一下,明天还你。” 古洛诚似看到曙光一线,忙说:“你尽管去看好了,只要记得还给我。” 克静说:“放心吧,忘不了的。小气鬼,明天肯定还你。” 古洛诚才不怕她不还呢,只是她来还时,就又多了一个和她接触的机会。网首发 想着这个,古洛诚心中得意,却未敢在神色上有所表露。 56、神奇佑鹿:合璧 李克静回到家后,对李克定提起法律科有一个奇女子,名叫柳之思,并把她的事迹也讲了。 李克定遂拿过校刊,仔细看过她的文章,见她对袁世凯称帝的评论甚合心意,也佩服她的见识。 想着以后有机会,怎么去拜访她一下,但又怕柳之思误会。 因为但凡美女,总会被大献殷勤的男生围绕。 自己冒昧前去拜访,她定然以为是来献殷勤的,反而让她不屑。 如此则等于自讨没趣,还不如不去,便放下了。 北京的局势越发明朗,袁世凯的称帝计划没有如他想的那样顺利,反而招致许多人的反对。 尤其南方的反对之声,尘嚣日上。 柳胤一直反对帝制,这段时间筹安会的人经常出没柳家,游说柳胤支持帝制。 其中领头的人,便是和外祖父一起共事的古鉴荫,也就是古洛诚的父亲。 他仗着袁世凯撑腰,经常明里暗里的对柳胤施加压力。 柳之思见外祖父已经年过六旬,还在被人席卷着做些违心的事情,心中不忍,便想替外祖父有所分担。 奈何年纪太轻,又是女子,无法抛头露面。 恰在此时,明仁大学接待了一个叫卢努卓的美国人。 他希望校方能牵头组织一批学生,就‘共-和与君主制’这个主题,进行征稿,然后由他联系报社,公开发表。 明仁大学本着思想自-由的原则,也为提升学生‘自-由之思想’的意识,在校内发布公告,开始征集相应论文,并允许学生以笔名提交文章,还承诺保证言者无罪。 柳之思清楚明仁大学是美国教会所办,既然承诺,那些欲加之罪便不会加到明仁的学生身上。 于是以‘龙泉’为笔名,撰写了一篇反对实行帝制的文章。 文章观点鲜明,首先对袁世凯的宪法顾问卢努卓提出的中国人素质低下一说,针锋相对的进行反驳。 文中说:中国人从来就懂得民#主,就有尊重大多数人意志的传统,且对民#主的认可,早已深入到民间的各个角落。 比如:二人谁先谁后,商量不决,可用石头剪刀布决定;数人谁先谁后,商量不决,可用手心手背决定;多人谁先谁后,商量不决,可暂时搁置,或可用众人举手或投票的方式决定。 这些看似简单的方式,其实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大道至简,民+主没有什么神秘,更没有什么高深莫测。 何况在中国民间,千百年来,大家推举乡贤,也常用口头投票的方式,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中国人是想选举,能选举,会选举的。 其次她又说明,之所以现在选举做的不好,正是因为不能在制度内进行选举操作,包括选举的流程存在较大缺陷。 其根本原因在于上位者破坏规则,众人却拿他没有办法。 造成这种死循环的,无非是藏在背后的强权,也就是军队自始至终都在干涉政事。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共-和还是君主立-宪,其实质都是军政。要想杜绝这种军政,必须先取缔私家军。 柳之思抛砖引玉的效果明显,学校在收到‘龙泉’写的文章后,立刻张贴到宣传栏里。 不一日,作者龙泉的文章,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也让怀才者都想一试身手。 明仁大学这次公开征稿,自-由的风气一开,众人踊跃:有论述权利分置的、有论述共-和利弊的、有直陈君主立-宪不适合当下情况的、有讽刺大总统集权的、有反对武力讨伐的、也有赞同采用君主制的、还有专门歌颂大总统的,可谓百花齐放,精彩纷呈。 柳之思就各类观点的文章各选精彩者,登在了明仁校刊之上。 这让卢努卓感到有些头痛,他原以为在这样的国度,这样的学校,大家在读过他的《共-和与君主论》后,肯定会支持君主立-宪,现下看来,支持者寥寥,反对者居多。 卢努卓计划受阻,并没有更深入思考问题的根源,而是怪罪那个笔名叫‘龙泉’的作者。 他认为是这个人把大家的思路引导歪了,才会让事情适得其反。 卢努卓不堪示弱,又写了一篇文章反驳龙泉。 他希望通过这篇文章,把明仁大学众位同学的思想,引导至他的观点范围之内,同时也对其他大学和中学施加思想影响,从而为袁世凯称帝提供舆论支持。 可卢努卓却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因为他的主要观点是中国人素质低下。 他想以此说明,在中国必须选择君主制度才能有效。 所以在他的文章中,主要论述的是:‘中国人如何脱离文明世界,如何不尊重制度和规则,如何愚昧等。 甚至指出这是一个没有理智,没有思想,不会思考的愚蠢民族,必须有君主,才能让他们膜拜,才能有共同的方向。 卢努卓这篇文章一经贴出,全校哗然。 这是对中国人的极大偏见,蔑视和侮辱,让中国学生义愤填膺。 柳之思以笔名龙泉又发了一篇文章,专门批驳卢努卓。更新最快的网 第二天下午,柳之思看到‘龙泉’和‘巨阙’写的两篇文章,一左一右赫然贴在宣传栏的居中位置,便仔细把‘巨阙’的文章读过一遍。 这篇文章大开大合的批驳了卢努卓,心中暗自得意。 两相比较,龙泉的文章,似游刃有余的剃刀,巨阙的文章,似势不可挡的长刀,可谓日月双殊; 龙泉的观点‘中国适合共-和’,巨阙的观点‘中国不适合帝制’,又相映成辉。 柳之思不由又把巨阙的文章仔细看了一遍,对巨阙也暗暗佩服,只纳闷这个人会是谁呢? 此后的几天,龙泉和巨阙紧咬卢努卓不放。 每当卢努卓的文章贴出,龙泉和巨阙的文章第二天必然出现在宣传栏。 几个回合下来,卢努卓不仅引起全体学生的反感,连明仁的教师,如风国仁等也开始批驳于他。 这也不意外,谁愿意听一个人趾高气昂,以一副上帝的口吻指责自己素质低下呢? 于是有好事者把龙泉和巨阙以及卢努卓的文章,一一对应的发表在北京导报上。 连续报道三次之后,舆论开始发酵,批评卢努卓、支持龙泉和巨阙的声音越来越高。 各种报刊上,反驳卢努卓的文章,开始铺天盖地而来。 卢努卓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些恼羞成怒,便要组织人马,进行反击。 恰在此时,筹安会不再沉默,因卢努卓引起的风波越来越大,已经影响到他们对大总统的劝进,开始对卢努卓施加压力。 卢努卓这才迫不得已,不再发声。 经过十多天的论战,‘龙泉’、‘巨阙’名声大振,人们合称其为‘荡魔双剑’。 只是无人知道二人的庐山真面目。这尤其让明仁大学的学生好奇不已,纷纷猜测此二人是谁。 但龙泉和巨阙贴在宣传栏里的文章,全是仿宋体,难以通过笔迹进行辨认。 不过,滑头的古洛诚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日中午,古洛诚趁着和柳之思一起吃饭的机会,悄悄问她:“之思,你知道龙泉和巨阙是谁吗?” 柳之思含笑说:“这个我哪里知道,难道你能知道?” 古洛诚神秘兮兮的看着柳之思,好像要从她眼神中发现什么,压低声音说:“你也别蒙我,要让我猜,必然是你和李克定。你们两个人的文风,我还是能看出一些,尽管你们都在掩饰,但不可能完全掩饰的住。” 柳之思依然面露她经典的笑容,波澜不惊,状若平常的说:“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你说的李克定,这个人是谁?” 古洛诚从柳之思的神态中没看出什么端倪,暗道柳之思可不好诈,尽管你不承认,我也知道是你。 觉得柳之思不认识李克定,有些可惜,于是说:“你还不知道李克定?哦!也难怪,此人不爱露才。他是经济科的,等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也可以把他收罗过来,他写文章绝对是把好手。” 柳之思最是爱才惜才,想古洛诚已经猜到龙泉便是我,看来他不止是个‘包打听’,眼力也挺毒。 李克定是巨阙,的确有文采,有见识,我当尽快认识他为好,便说:“最近我事情比较多,马上又要放假,等过完年回来,咱们约个时间,你带李克定到编辑室,大家先认识一下。” 古洛诚做出无所不知的姿态,一脸得意的说:“你明年应该能收两员大将,其实陆宛的文章写的也很好,她投过稿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柳之思没听说过陆宛,也记不起陆宛投过稿件,便问:“陆宛?她是谁?写的是哪一篇?” 古洛诚最是爱显摆的人,听柳之思问起,开始眉飞色舞的介绍:“陆宛,河间大美女,现下还在预科。 就是曾经写社会伦理的那个,当时你还夸赞过她,说文章观点新颖,能符合时代变化,既借鉴了西方伦理发展的历史,也讲述了中国伦理的演变。 能用两千字,表述的那么清晰,已经是难得之佳作。” 柳之思一笑,暗道你真不愧是包打听,连预科的都认识,嘴上却赞许他说。“我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个作者,笔名‘木兰花’,对吧!你认识的人可真不少?” 古洛诚解释说:“也不是我认识的人多,我姐姐是陆宛的大嫂,你说我能不认识她吗?而且我告诉你,陆宛经常和李克静在一起。” “李克静,李克定。”柳之思念叨着问:“他们是兄妹吧?” “是的,李家兄妹和陆宛都是河间人。” 古洛诚笑着说,“只是李克静和陆宛还在读预科,虽然比你大两岁。” 柳之思淡然一笑,没有接古洛诚的话题,她已经不想再听赞美的话。 57、神奇佑鹿:预见悲惨 柳之思自小随外祖父长大,柳胤对她太过了解,老人家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柳之思和卢努卓论战,见最后卢努卓灰溜溜的下了场,也替外孙女感到自豪。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已经到了阴历十一月十五日,离春节只剩一个半月。 柳之思为让外祖父高兴,爷孙二人饮了些酒。 柳胤兴致高昂的说:“之思,姥爷看过你的文章,写的真好。姥爷知道你是因为我才写的,其实在你心里,什么共-和、君主立-宪啊,都不重要,你只是为姥爷才这么做的,姥爷得谢谢你。” 柳之思笑着说:“姥爷,瞧您说的,之思不为您做事,还为谁做事呢,您是之思最亲的人,怎么还客气上了。” 柳胤笑着说:“是姥爷说错了话。但姥爷不糊涂,你的心意姥爷岂能体会不到。因为我跟你二舅的事情,你可没少费心。” 柳之思敬了柳胤一杯酒,而后说:“之思有的是时间,也愿意为姥爷和二舅做事情。别说是做善事了,就是去做恶事,之思也会义无反顾。在之思的心里,没有什么比您更重要。” 柳胤哈哈一笑,说道,好孩子。姥爷有你,这辈子知足了。 姥爷可不希望你为我什么都去做,你才学高深,姥爷比不上你。 但你要知道,姥爷最希望的是你将来能幸福。 你终将要长大,可不能总顾着姥爷。 姥爷要你为自己活,以后就以你自己为主,只要你活的好,姥爷就比什么都高兴。” 柳之思含笑说:“姥爷放心吧,之思心里明白。之思还要帮着二舅做到津海道的道尹呢,这个就是之思下一步的目标,也是之思当前最想做的。” 柳胤手捻长须,缓缓的说:“做津海道道尹,前面的障碍可不少。” 柳之思却信心满满的说:“不怕,三年时间足够,有障碍咱们就除掉,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等二舅做出成绩,上面需要他的时候,机会自然到来。” 柳胤也被柳之思的乐观感染,却还是说道:“好孩子,遇魔杀魔,固然是好,但也要明哲保身。可遇佛杀-佛,就要仔细了,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行杀-佛之举。” 柳之思略一沉吟,虽说佛对我而言,没有姥爷和二舅重要。但姥爷的教诲也有道理,我自当谨慎处置就是,于是说:“姥爷的话,之思记下了。” 柳胤心头高兴,不免多喝几杯,柳之思等老人家半酣半醒的时侯,命人搀扶老人家休息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柳之思把那形似小老鼠的‘佑鹿’拿出来,小心放于月光之下,熄灭灯,开始等待月上中天。 不一会儿,时机到来,佑鹿发出红光,形成场景。 柳之思这次看到的情形,不禁让她骇然,但见:二舅柳业刀已经老迈,须发皆白,满脸皱纹,被人五花大绑的押了出来,那些人有的穿着军装,却认不出是什么番号。 二舅垂头丧气,一副毫无生机的样子,就如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 后见一人出来,大声控诉二舅一生的罪恶,可他说的大部分不是事实,显然是为捏造罪名而故意歪曲。 即便如此,他们连一次解释的机会也没有留给二舅; 只见旁边黑压压一片,尽是围观的群众,也没有一个站出来替二舅说上一句公道话; 她看到的只是大家的激愤,一群人恨不得生吃了二舅的肉。 等那人控诉完,又有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跳到台上,直接来到二舅身边,一边对他骂骂咧咧,一边对拳打脚踢,二舅老迈的身躯哪里架得住如此折磨,他混浊的眼中流着清泪,嘴角是红红的鲜血。 柳之思见二舅到了风烛残年,还被如此没有人性残酷虐待,实在心痛,不忍再看。 几次想扭转头去,可是至亲亲情,让她如何不关心,只好忍泪看着。 最后,见老态龙钟的二舅被那些人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柳之思不禁泪如雨下。心说‘士可杀不可辱’,这些人如此对待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真是禽兽不如。 到最后众人散去的时候,柳之思再看二舅,满脸血迹,在地上痛苦扭曲,最后一口鲜血喷出,便再没了动静。 柳之思看的心如刀绞,此刻光影渐淡,慢慢的场景在她的眼前消散了。 想着二舅临终的凄惨景况,柳之思心头难过,将来到底要发生什么?二舅究竟得罪了谁?为何最后会落得那般凄惨? 柳之思甚是迷惑,按目前的情形,别说是二舅,就是任何其他一个人,也不会被众人如此对待,难道有朝一日,要天翻地覆成这样吗? 今天‘佑鹿’给柳之思的信息毕竟有限,即便以柳之思的聪慧,一时也参详不透,看天上月已西斜,窗外树影萧疏,不由一阵悲戚。 第二日,柳之思一直在思索昨天‘佑鹿’的显示,想知道将来毒打折磨二舅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于是,吃罢早饭,就让人去把当下的所有军装,按照不同的样式各找来一件。 有人随即领命而去,其实这个不难,因为柳胤出身军旅,才调到交通部任职,与军界的各种交情均在,只一天功夫,此事就有人办妥了。 柳之思放学后,把收集来的军装依次看了一遍,发现颜色样式和场景中出现的都对不上,只好暂时放弃了这条线索。 但她心里对二舅越加放心不下,便想着放假的时候,尽快赶去申州一趟,好仔细了解那里的情况。 另外,别让二舅出手太过狠辣,结下不解的仇恨,老来报应到他头上,导致向‘佑鹿’显示的那样晚景凄惨。 只是柳之思也不清楚,现在进行补救,是否能够改变二舅最终的结局。 沉思良久,柳之思最后想,种善因、得善果,这个总不会错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己力而听天命了。 58、神奇佑鹿:圣诞晚会 1916新年即将到来,圣诞以前,明仁大学和明仁中学联合举办了一场晚会。 柳之思在这次晚会上初露峥嵘,却已惊呆了众人。 李克定坐在台下,刚看完陆宛、克静她们排的小话剧,见她们退场,想是去后台卸妆。 陆宛和克静表演的是李尔王中的一个片断,李克定对英国的戏剧兴趣不高。 心想以克静、陆宛的美貌,还不如演一段红楼梦呢,比如黛玉和湘云联诗,也比这个有意思。 正在他自胡思乱想之际,听主持人报幕说:“接下来请欣赏歌曲《巍巍华夏》,演唱:柳之思,古琴伴奏:柳之思。” 李克定瞬时来了精神,心想柳之思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 早听说她年纪虽小,却以满分的入学成绩,无人能及的美貌,渊博的学识,引得全体师生竞相关注。 今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台上有人搬出古琴、琴桌、凳子,快速摆好之后,才见一女子盈盈走来。 李克定瞬时一惊,差点站起身,暗道她就是柳之思?这不是那个红衣女孩吗?她怎么也在明仁? 看柳之思一袭红衣,白色丝绸绲边,艳丽无匹,混若公主巡阅,又似观音下凡。 就在李克定呆呆发愣的时候,台下众人看到柳之思登场,顿时人声鼎沸。 柳之思向众人微微一躬身,便又掌声雷动; 而后见她浅浅一笑,掌声消逝,众人似乎已经忘记鼓掌,都在痴痴的看着她。 柳之思的目光扫过台下,而后微抬首看着前方。 众人又觉得她象是特意在跟自己打招呼,掩不住的喜悦便浮现在脸上。 柳之思目光扫过时,李克定也觉得她发现了自己。 心中砰砰直跳,暗想真是丢脸,让他看到我这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就在李克定暗自惭愧之时,柳之思已经坐到琴旁。 但听琴声响起,起初如泉水缓缓,叮咚而下; 而后汇成小溪,再汇成河流; 曲音逐渐由慢而快的高昂起来,让人听了,犹如置身在空旷的原野,高天的云正在聚集,身边的大河正在奔流; 气势正自恢弘之际,琴音再转,趋于平缓,此时歌声悠扬而至: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 洪水肆虐海茫茫, 大禹功成安四方, 既导百川入东海, 又定九州万里疆。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 看四亿儿女多雄壮, 相连的血脉是炎黄, 厚德载物地漫漫, 自强不息天苍苍。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 五千年文明如日月, 朗照我滔滔武夫奋图强。 兽蹄鸟迹交中国, 华夏孱弱忧兴亡。 女子今日歌慨慷, 是中华男儿, 与我并肩驱虎狼。 李克定听的心中激动,暗自寻思,她说驱虎狼,是要驱逐称帝者还是要驱逐洋人? 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兽蹄鸟迹交中国! 现下乱悠悠一个局势,各方势力犬牙交错,都恨不得一口吞了这天下。 个个似猛兽洪水,华夏民族又将面临大水之患。 谁能因势利导,再次治水,还华夏一个太平呢? 柳之思又唱一阙,歌声止住,琴音渐歇。 台下叫好声,掌声,欢呼声难以抑制的爆发出来。 李克定这才意识到柳之思魅力之强大,如此人物,让他敬佩不已。 想自己春天的时候,竟然冒昧去寻找她的芳踪,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便感觉自己活像一只癞蛤蟆,羞愧的恨不能钻进地缝中去。 此时,克静已经卸完妆,径直找了过来。 克静坐下,见克定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说:“我们的话剧怎么样?你看过瘾了吧,没想到大家这么兴奋,这氛围,给人的感觉可真好。” 李克定见妹妹因为卸妆错过了欣赏柳之思的琴歌,却还沉浸在话剧的效果中。 浑然不知现在的气氛是刚才柳之思所带来的,也不忍打击她,便说:“你们的话剧很好,我都看傻了。” 至此,一场晚会,李克定再也无心其他,只回忆着柳之思的歌声和她的一颦一笑。 网首发 59、申州角逐:水至清则无鱼 没几日,冬假来临,柳之思略做安排,带上贴身丫鬟锦瑟,在二舅派来的两个人护送之下,登上了去往沧州的火车。 一行抵达沧州后,换乘三辆马车奔申州而来。 走出约有50里,因天色不早,便找了客栈休息。 第二日,又沿着官道向前行驶。 过了武强县,进入申州境内,柳之思看官路平整,路旁树木没有一棵遗失的,田野中的沟渠也都修理的整齐有致。 及至进入县城,街道干净,房屋无有破败; 路边小店说不上生意红火,却都在开张待客; 偶有小商小贩从胡同中走出,或推车,或挑担,尽皆面色从容。 经过府衙,亦有办事者有条不紊的出入,只是不知内里情况。 依照眼前所见,柳之思暗喜,二舅在申州执政还是颇有成效,半年下来,变化可不小,也替他高兴。 夕阳未落,便进入家中,柳业刀特意早回了,只等着为甥女接风洗尘。 柳之思看二舅气色红润,神采奕奕,知他政事顺利,也放了心。 席间柳之思回想起那场景中二舅的凄惨晚年,又不便直接说与他听。 唯有从旁规劝,叫他不可太过心狠手黑,便不露声色的问柳业刀:“二舅,您这半年以来,成效显著,之思很替您高兴,就是外祖父来了,见到市井田间的情况,也必是欣慰的。但二舅推行新政,难免会得罪些许人,前次您提到的方家,现下如何了?” 柳业刀为自己的作为,正觉得满意,现下听甥女夸奖,更是一脸的自豪。 与柳之思对饮了一杯说:“之思放心吧。方家的事情,已经无关紧要了。方非圆还在牢中,我已经决定放他一马,等过些时日,交给下面人去办理即可。” 柳业刀越是胸有成竹,柳之思越是感到不安,总觉得哪里存有隐患,可能是因为‘佑鹿’的预示,柳之思不得不格外谨慎。 眼下想规劝二舅,又无从入手,只有先暗中了解一下各方面的情况,才好对症下药,便说:“二舅,您明天上午安排几个人,带我去县衙和各处走走。这几日,二舅先不用管我,我打算先在这里逛上几天。” 柳之思要外出,柳业刀心下牵挂。 怕有人将对他的恨,报复到甥女头上,遂反复叮嘱柳之思:“你可得多加小心,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人保护,安全是第一位的。除了带着随从,我明天再安排几个警察,暗中保护你。别因为我在这里得罪了人,他们来向你寻仇,咱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柳之思笑笑说:“看来申州虽然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不过,二舅放心吧,我会格外小心的。” 柳业刀怕柳之思大意,又郑重的对她说:“凡事小心为上总不会错,尤其是你,不可有丝毫差池,你要时刻记得,你可是老爷子的命根儿。” 柳之思当然知道外祖父对自己的疼爱。 这些年来,祖孙二人远离家乡,在北京相依为命,感情自然深厚,如何会不顾及老人家的感受,便说:“二舅说的是,之思一定谨记。一切听从二舅安排。” 次日一早,柳之思带上丫鬟锦瑟和一众保护的人,先到县衙走了一圈,见内务、实业、教育、警务、财政各科人员有序,物品齐整,往来不乱,也暗自佩服二舅的手段。网首发 因不便打扰公干,只各处看了看,便让人把内务的负责人王步亭叫到了家中。 王步亭是从北京来的,与柳胤早就认识,柳之思也曾见过,可以说是柳家的家臣。 二人一见面,王步亭先向小姐请安,柳之思便让他坐了,随后问他:“王先生随我二舅来申州,已经一年了,在这里可还习惯?” 王步亭忙回话说:“多谢小姐关心,在这里有知事大人照顾,在下一切还好。” 随后柳之思又问他:“听说王先生对申州的土地人口了如指掌,不知这里实际有多少土地?登记在册的又是多少?” 王步亭是个干练的人,这些数字记得清清楚楚,张口即来:“回禀小姐,申州目前登记在册的土地共计六十三万五千一百一十六亩。 但实际土地,我查了前清时期的档案,最多的时候,是乾隆二十年。 那时登记在册的土地,共是九十六万亩。 就算这些年来没有开垦荒地,且池塘河沟有所扩大,至少还应有九十万亩。 这也只是按照登记在册的计算。 据我估计,申州实际的土地,应该不少于一百二十万亩,所以目前瞒报的土地,至少有五十余万亩。” 柳之思听他回答麻利,知道他办事是尽心的,遂又问他:“今年一年,共查出多少瞒报的土地?” 王步亭说:“一年来,共计查出十八万亩,但还未造册,打算在明年春分以前,全部登记完毕。申州以后每年将多出十八万亩的田赋,就有财力去办学和兴修水利。” 柳之思一笑说:“王先生所言甚好。但还有三四十万亩的瞒报,先生以为当如何处置?” 王步亭略加沉吟说道:“依在下之见,不宜追究到全部,否则这里的事情,无法再进行下去。” 柳之思点点头:“水至清则无鱼。历来的传统,非一朝一夕可以打破,先生有此看法,再正常不过。” 然后,柳之思又问起教育和警务的情况。 得知申州国立小学至今也没有开办起来,只因财政紧张;另外附近还有一伙强盗,想来定然和警局人员有所串通,了解这些之后,柳之思让他回去了。 下午,柳之思带人出来,先进入两户百姓家中,问了他们对柳业刀的看法,知道二舅在这里的名声颇嘉,百姓竟然都称他为青天。 柳之思也是哭笑不得,心道:‘这世上哪里有真的青天,青天又如何能够做官。 向二舅这样一是为了成就,二是为了升迁,想尽力为百姓做点实事,已经很不容易了。 倘若背后没有外祖父罩着,没有我尽心谋划,二舅恐怕在这里寸步难行,早就得过且过了。’ 马车很快经过方家门前,柳之思掀开车帘向外看时,见门前的台阶共有九级,四根红色大柱撑着气派的门楼,雕梁画栋,虽然未尝有衰败气象,但来往人员稀少,显得冷冷清清。 见此情景,柳之思已然明白:‘方家现下落难,大家都在躲避,已经门可罗雀,二舅的形势当不会难。’于是吩咐跟从,打道回府。 车子正往前行,柳之思听外面一阵喧哗,撩起车帘,见一户人家正在舍粥,众乞丐衣衫褴褛的围绕在左右。 柳之思命等一等,跟从停下车,放好凳子,锦瑟扶着小姐下车,到在跟前一问,才知是宋家正在舍粥。 看宋家的围墙门楼,不见如何气派,柳之思有心探看虚实,走到一个端着粥碗的乞丐面前,看那碗中,粥还是很稠,暗想这宋家倒是舍得。 柳之思怕引起他人关注,不敢久留,随即登车而回。 路上问起宋家的情况。 跟从回禀说,宋家是才发达起来的,不过二十来年的光景。 现下,他家大爷在衡水有几处生意,若论财富,在这方圆百里也数的着,但远不及河间的陆家。 柳之思早知陆家富贵,眼下并不关心,又问:“宋家舍粥有几年了?” “五年了。从他家二少爷去了美国之后开始的,说是老夫人要为孙子祈福,保佑他在国外安全。”跟从回答。 柳之思心想,既然宋家老夫人有所求,那舍粥之举,便不值得称道,但毕竟是善行,也无可厚非。又问跟从:“他家二少爷去美国做什么?” “是去上学。”跟从说,“这宋二少爷可不是个纨绔子弟,听说很有志向,总想着改变世道。” 柳之思一笑,暗想,有志改变世道的人多了,年轻人往往不自量力。” 因想到这里乞丐不是很多,又问跟从:“宋家如此舍粥,左近乞丐为何不见云集?” “回小姐,凡是大户人家舍粥,毕竟都有个限度,只管了,不管饱的。” 跟从回话,“再者乞丐也有各自的乞讨范围,一般情况下,不能越界乞讨,这是他们的规矩。” 柳之思没想到乞丐还有这么多规矩,原以为乞丐逍遥无边了,看来也是个虚妄。 又听跟从说,小姐,您别看乞丐与普通人无所争,但他们之间常有矛盾。 乞丐的规矩,也不是好惹的,如果外面的乞丐胆敢来抢食,必然会遭到本地乞丐的排挤。 柳之思心中暗想:‘江湖真是无处不在,从官场到民间,到宗教,到学校,到乞丐,都是一样一样,只要有人,便是有戏。’ 60、申州角逐:所谋者大 一连几日,柳之思在申州仔细探查,对这里的乡绅大户,读书人家的动向一一进行询问,又随机见过几个乡村的小地主,问过几个佃户,这才梢歇一口气。 柳之思把情况略作整理之后,便想起一个关键人物-宋凝凝,问跟从有关她的情况。 跟从回禀说:“宋凝凝一直都在河间。听闻是王步亭怕在节骨眼上给自己惹闲话,对主人不利,所以才委托陆宪将宋凝凝暂时安顿下来,想等方非圆一案有眉目之后,他再做打算。但恐怕到时候,陆宪舍不得把嘴里的肥肉再吐出来。” 宋凝凝是一去不复返,柳之思心想王步亭的安排,虽然失策,但也算顾及到柳家,不至于影响二舅名声。 这一点,让柳之思对王步亭还算满意,虽然对他的所为,总体是不屑的,可人无完人,不能求全责备。 柳之思看眼前这个跟从尽心尽力,做事牢靠,倒是个得力之人,想把他带回北京,供自己以后使用,便问他:“你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 跟从说:“回小姐,小的原是保定人氏,三年前随叔父迁到申州,名叫孙勿空,勿怪的勿,名字起得不好,听上去让人以为是孙猴子。” 柳之思不由一笑说:“很好,起码很好记。”然后又问他:“对于昆仑雪和方非圆这二人,你是怎么看的?”更新最快的网 孙勿空回答说:“禀小姐,请恕小的狂妄。我想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昆仑雪这样一个小人物的复仇,是小胳膊要拧断大腿。” 说到这里,略思考了一下,显然是在措辞,“在这个世界上,小胳膊想拧得过大腿,无非两种方式,一是小胳膊们团结起来,劲往一处使;二是小胳膊抱住更大的腿。但千万不能去抱虚晃一招的腿,因为一招不慎,会丢了性命。” “说的很好,这比喻尤其形象。” 柳之思听孙勿空谈吐尚可,一边夸奖他两句,又说:“接着讲讲你对方非圆的看法吧。” 孙勿空说:“方非圆,这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昔日大腿,一转眼却成了断腿。可怜啊,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王者,昔日将相王侯转眼也会变成阶下囚的。” 柳之思被他的话逗的一笑:“评得很贴切。你念过书没有?” 孙勿空说:“回小姐,小时候曾经念过三年书,些许认的几个字,平时喜欢去听人说书。” 柳之思看他年纪二十出头,也算精干,只是家世差了一些。 有心撮合孙勿空与自己的贴身丫鬟锦瑟,但想还是再看看为好,对他说:“我有意带你去北京使唤,你可愿意。 孙勿空急忙说:“小的是柳家的下人,小姐但有吩咐,小的哪敢不从。何况还是去北京,见识大世面,这是我的造化,自然高兴还来不及。” 柳之思点头说:“既然如此,你过些天随我一同去北京,今年春节不能在河间过了,你提前做好准备。” 孙勿空连连答应,柳之思让他先下去了。丫鬟说,二舅已经回来,便到前面来见过柳业刀。 柳业刀和柳之思商量:“现在陆宪因为方家的事情,又到了申州,急于想见我,估计半年过去,方家是想要个准信。陆宪两次约见,我没有准主意,所以借故推辞了,再推辞恐怕也不合适,你看怎么办才好。” 柳业刀虽然志向颇高,就是爱犯一个毛病,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 柳之思便说,二舅想的太多了,现下事情基本已定,见见陆宪也无妨。 二舅可以给他松个口,就说会看在陆家面上,放过方非圆的,但眼下还不行,需要再冷上一段时间为好,等大家关注的热乎劲儿过去,处理起来才妥当,越没人关注越便宜从轻发落,所谓大事化小。 再说,方非圆如此大罪,在牢里关个一两年也不为长,如果给他个时间的话,就说等开春再商量。 柳叶刀听了暗喜,如此一来我可进可退,保持游刃有余,为来年敲定大事先开个好头。 于是,对柳之思说:“我明白了,反正咱们也不图陆家什么,让陆家在这件事情上,几个月取得点进展,等方非圆没了利用价值的时候,咱们在做最后打算。总之,每次适当把面子给陆家一些也就是了。” 柳业刀所谋者大,岂会真的跟方家计较,他的本意就是要让方家俯首贴耳,而不是真的要弄死方家。 只有到了关键时刻,谋划深远的柳业刀才会卖一个人情,放方家一马,这对他在申州的行事有利,对他的远大仕途有利。 柳之思听二舅所言,正合了心意,便称赞二舅。 柳叶刀于是通知下人,来日见陆宪一面。 等陆宪过来时,柳业刀便按照柳之思所说跟陆宪打了一顿官腔,话里话外的,陆宪也听明白了,他可以放过方非圆,只是还要再看看方家接下来怎么做。 陆宪心中有了底,便来见方是圆,让他再行打点,最主要的是要支持柳业刀的新举措。 要带头去表态,用行动给柳叶刀帮助,证明方家对他有价值,他自然就会放过方非圆。 方是圆乃聪明人,知道该做什么,陆宪见他上道,想自己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便回河间来找宋凝凝。 61、申州角逐:日本人的共荣 宋凝凝正在河间闲得寂寞无聊,陆宪回来后,即刻前来相伴。 她无依无靠之际,全凭着陆宪照顾,自然生出依从之心。 加之二人乃年貌相当的青年男女,因此见面便便火热起来,竟至难舍难分。 柳之思闻报陆宪已经离开申州,走之前给柳业刀留了一封信。 看信上大概意思是说:‘方是圆对柳大人钦佩不已,必处处配合柳大人的各项举措等等’。 这正是柳之思所要的效果,便把陆宪为方家讲情一事暂时放置一边,专注思考下一步的举措。 如今的时代,变革者占据了主动,所以柳之思想让二舅也汇入变革者的洪流,好让那些引领时代风尚的干将们接受二舅。 但此事可不容易,所以二舅要纳一个投名状。 柳之思正在思考如何行事才好的时候,正巧这日有人来访柳业刀,柳业刀便请柳之思也过去。 柳之思略作梳妆,出到前厅,见二舅正陪着一位中年男子饮茶,那男子生的雄壮威严,眼中精光四射。 柳业刀见柳之思过来,说道:“之思,快来见过东条参赞。” 柳之思忙上前见礼。 东条参赞看柳之思貌若天仙,尤其那凛然不可犯得气度,着实摄人,不由赞道:“真是名不虚传,柳小姐不愧人中之龙凤。” 这东条参赞现下在日本驻中国大使馆,名叫东条仓介。 他来申州已经三天,对这里的情况做了详细了解后,想有所作为,这才特意来拜访柳业刀。 会面后,提出要见一见柳之思,如此柳业刀才请出了柳之思来。 柳业刀一面客气两句,一面给柳之思介绍说:“东条参赞曾经参加过日俄战争,是在战场上立过功勋的。 这次特意从北京过来,对申州进行了三天的考察,对这的里风土人情和发展变革,都做了详细了解。 目的是要对咱们的建设提供帮助,我们得感谢参赞先生。” “参赞先生高义,让之思佩服。” 柳之思赞美着,暗想他一个日本人,为何想帮助中国? 何况他是日本驻中国大使馆人员,不会藏着什么私心吧,于是又说:“不知参赞先生这次来申州考察后,对申州的建设有何高见,万望先生能够指导。” “柳小姐问的正好。” 东条参赞喜欢高效率的谈话,于是说道,“我这次前来,看申州颇有生气,工商农各安其所,此乃柳知事和柳小姐之功。 但唯见申州文庙衰败不堪,依在下之见,何不干脆拆掉。” 柳之思听完,看了一眼二舅,见他面无表情,暗道二舅可能还没去仔细看过申州的文庙。 上次我给他的建议,应该还没来得及细细思考,既然如此,不如我替他回答了吧。 于是说:“多谢参赞先生费心,申州文庙现在就是一片废墟,留着没有意义,修缮没有财力,早晚必房倒屋塌,依先生之见,如何是好?” 东条仓介哈哈一笑说:“柳小姐所言甚是,一座荒庙,给人的只有衰败之感,留着实在没有必要,无端端坏了申州一片升腾的大好景象,依在下之见,不如拆除。” “对,与其让它房倒屋塌,自生自灭,莫不如主动拆掉。” 柳之思附和完,表情一变,凝眉说:“只是,这拆掉文庙之事,对中国人来讲,可是悖逆祖宗之举,不得不慎。” 东条仓介原以为柳之思已经同意他的提法,现在看来,她还是有所顾虑。 又听柳业刀说道:“参赞先生,您有所不知,孔庙在中国,就像教堂在西方一样,那是拆不得的。” “柳大人多虑了。” 东条仓介看他们都有顾忌,说道:“时代变迁,儒家传统早已不适合中国的发展。 必须改变才是正道,眼下正是变革之期,所谓大人虎变,就是要雷厉风行。 当前批孔批儒之风愈演愈烈,柳大人也当站在时代的大潮之上才是明智之举。 何况这象征儒家文化的孔庙林立在各地,不仅不利于民众思想的转变,更不利于新文化和新传统的建立。” 柳业刀还在考虑如何回答,柳之思从旁说:“哦,参赞先生以为,中国要自立于世界,当建立什么样的新文化,培养什么样的新传统呢?” “这个不难明晓。” 东条仓介自信满满的说:“大日本国和中国同属于一个文化圈。 同样的人种和文化,大日本现在就很强大,原因何在,就是能及时改变文化传统和制度传统。 中国有现成的经验可以学习,这可以让中国人少走很多弯路。 将来大日本和中国携手共荣,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团体,那时西方白人,何惧之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业刀从没想过,东方混融,来和西方争衡。 一时头脑僵住,不知如何回答,柳之思见状,忙说:“参赞先生高见,只是中国思想僵化,这也许就是参赞先生担忧的吧。” “柳小姐冰雪聪明,真让在下佩服。” 东条仓介学着中国人的礼仪,抱拳说,“看来柳小姐也看到了病根所在,英雄所见略同啊。” “不敢,不敢,之思年纪还小,哪里敢跟参赞先生相提并论。” 柳之思忙说,“刚才得参赞先生提醒,才想起这个来。 所以之思斗胆猜测,参赞先生想拆掉申州文庙,恐怕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想在中国开启一个示范,把儒家思想的根拔除。 如此才能让中国接受您提的东方共荣的思想。 让中日两国都繁荣起来,好压过西方列强。 适才所言,乃之思冒昧揣测,不知说的对也不对,还请参赞先生指教为感。” “柳小姐所言,正是我的所想。” 东条仓介又一抱拳,对柳业刀和柳之思说:“只要是利于东方共荣的事情,在下义不容辞。” 柳业刀回礼说道:“参赞先生如此说,那容在下考虑一番,再行答复如何。” 柳之思要借用东条仓介的钱财,没有理会二舅所言。 只对东条仓介说:“参赞先生,依我之见,您的提议可行。此事说来也不难,只快速的拆了就是。 关键就在这拆除一项,花费可是不小,眼下财政吃紧,哎!哪里会有余钱做这个?” 柳业刀忙说:“就是,就是。” 其实柳业刀不敢贸然拆除文庙,才这么顺坡下驴的说。 东条仓介闻听财政吃紧,旋即一拍胸脯说:“花费一事好办,在下愿意为此捐献一笔,保证足够拆除之用。” “参赞先生真是义士!”柳之思又赞美他说,“如此慷慨之举,之思谢过了。不知参赞先生能够襄助多少?” 东条仓介说道:“2000大洋,我看足够拆除的使用吧。” “这个哪里够用。” 柳之思笑着说:“参赞先生把此事想的太容易过。 这文庙当初建立的时候,是有人捐资才建起来的,眼下要拆除,就得给人家一个说法; 另外,目前还有很多人靠着文庙前的集市过活,这些人也得给他们一个说法。 所以我粗略算了算,没有5000大洋,咱们打不起这个主意。 所以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我看没有十年八年,申州也攒不出这个费用。” 柳之思这么说,是欲擒故纵,她知道东条仓介急于促成此事,别说十年八年,就是一年,他也等不了。 “5000大洋?” 这个数目有些出乎东条仓介的意外,他低头想了一想。 这是首次在中国拆除文庙,意义重大,5000元也值当。 于是说道:“只要柳大人和柳小姐保证半年内拆除文庙,5000大洋,在下愿意捐助。” 柳之思怕柳业刀犹豫未定,便又抢先说:“参赞先生真是成大事者,我这里先谢过了,希望参赞先生出钱,我们出力,咱们能合作成功。” 柳业刀听完,心里暗暗叫苦,这等于已经承诺了东条仓介,不拆也不可能。 心说之思啊,你可考虑好了没有,到时候,一着不慎,咱们家就会面临天大的麻烦。 柳之思看二舅那副表情,心里想笑。 当着东条的面,只能装作不知,从容的对东条仓介说: “既然如此,如果不能拆掉申州文庙,倒是我们不义了! 参赞先生但请放心,只要您的5000元能在来年雨水前到账,我保证春分日前,申州文庙必荡然无存。” “好,痛快!柳小姐真是有大大的魄力,过完春节,雨水之前,5000大洋必送到柳大人的手中。” 东条仓介说完,面上神情已然露出些许兴奋。 62、申州角逐:要出头先出名 待东条仓介告辞,柳业刀起身相送,为表敬意,一直把他送出了门外,这才转身回来。 一边思考刚才柳之思和东条仓介的对话,不解柳之思为何会答应与他合作。 因为文庙关系重大,一旦涉及,必须慎而又慎。 柳之思看二舅回来后,却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 知道他还没动其中玄机,便问他:“二舅,您一下子得了5000大洋,如此申州国立小学的建立,便有了着落,这是值得庆贺与高兴的事情。 可二舅眉头拧在一起,难道还在为拆不拆文庙而犯愁?” “可不是吗?”柳业刀说完,不解的看着柳之思问:“我的好闺女,你想想,自古有谁胆敢拆文庙?你刚才和东条仓介说的这么肯定,不是在有意逗弄他吧?” 柳之思知道二舅小聪明有余,大谋略不足,给他解释说:“正因为别人不敢做,咱们才要去做。 您在这里担任县知事,不过一个州令。 之思没有太大的本事,但之思要让二舅做到津海道道尹,也不枉做上一回。 可咱们的根基浅,只有想他人不敢想,做他人不敢做,才能脱颖而出。” 看柳业刀还在犹豫,柳之思又说,二舅,为什么说一定要脱颖而出呢? 您想想,一年来,您在申州做了多少事情。 既为上峰开源,也为百姓开源,这是实打实的政绩,但有谁会提起,又有谁会在意? 咱们总不能天天自卖自夸,所以您如何从默默无闻,变得声名鹊起,这个是咱们急需解决的。 因此我才想着,必须您塑造成一个变革的引领者,那时,自会有人关注您的成绩,为您鼓掌叫好。 如今拆除文庙,就是一个大好机会。 二舅若开了这个先河,与那些批判儒家传统的人遥相呼应,使咱们站到貌似反传统的浪尖。 到时,您的声望和政绩就会向风一样,将比置邮传播,还要快上数倍。 柳之思说到这里,怕柳业刀担心, 事情做的太大,不好收场,又解释道,咱们不是真的去反儒家,也不是去大力反传统。 妄想改变传统文化,非一朝一夕之力,那是慢工夫,是要靠时间来磨的,也可以说是与风战斗,没什么实际效果。 咱们要做的,是与众不同的表面文章,是为了溶入反帝制的洪流而采取的表演举措。 做了这些,二舅才可以借助潮流的力量,碾压拦路之人,实现我们的目标。 不过,二舅的担心也非多余,因为眼下真的拆除文庙,阻力定然不小,这是习惯性思维在作祟,可关键不在拆完之后,而在拆掉之前。 如果咱们能暗度陈仓,在悄无声息中拆掉,是为上策。 所以,之思以为,第一,文庙咱们必须要拆;第二,就是谋划拆好。” 柳业刀最希望的就是尽快升迁,听柳之思的分析,不无道理,他必须先出名,如此才能出头。 但他毕竟混迹官场多年,深知稳定压倒一切,所以还存有些微的顾虑。 问道:“拆掉之后,会不会有人出来闹事?闹事的话,怎么解决?那些以前有功名的人,可是相当顽固。” 柳之思一笑说道,有过功名的人,大多是这里的乡绅富户,不过乌合之众罢了。 只要咱们抓住他们的利益,狠查他们瞒报土地的事情,却不急着处理他们,就一切好办。 这既把剑悬在他们头上,又围三阙一,给那些识实务的人留有余地。 大家都急于从你的剑下脱身,谁还顾得上斯文。 必然没有人敢出来闹事,人无头不走,没有这些人煽动,其他人是不会起哄架秧子的。 而对于那些要冒头的人,二舅不必客气,宝剑该落就落,只要你一查他,他哪还有精力闹事呢? 或者对冥顽不化的,先晓以厉害,如若再不识抬举,则以偷逃田赋治他们的罪,待事情过后,从宽处理也就是了。 如此用田赋这块利益的缰绳,先扭住绝大多数人,剩下两三个,一冒头就摁下去,中间观望的也就随波逐流,自然安定无事。 柳之思一番分析,让柳业刀心中石头落地,喜笑颜开的说:“之思真是大才,二舅决心已定,等过完年,就做这件事情。” 既然二舅决心已下,就当谋定后动。 柳之思怕他有所疏忽,又对柳业刀说:“二舅急于求成之心,之思理解。 这件事情之思以为,必须要快,要趁人不备,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拆完,造成既定事实,才可保无虞。 另外文庙里面虽然无人居住,但当初是谁捐赠建的文庙,相关人员都要提前安置好。 还有就是谁来拆,拆下的木料砖石塑像如何处理,原来的地方做什么用,这些都要考虑充分。 只要做好这些,就可快刀斩乱麻,一夜拆除,不留祸患。” 见柳业刀听后,在仔细思考,估计是在想具体的细节。 柳之思含笑说,二舅何必为此核计,这些安置的具体事情,交给他人去办即可,二舅只管向他们要一个目标。 我想最为关键的,是咱们打着什么旗号去拆。 这旗号必须要打好,才能让人认为二舅志向高洁,才能让人无法反对,这涉及到二舅的口碑,不得不慎重。 所以做好三点,此事可为。 听了柳之思的见解,柳业刀总结了一下说:“三点,第一是旗号,第二是安置,第三是快速暗度陈仓。是这样吧。” 柳之思说:“反正之思认为是的,妥不妥当,还是二舅决断吧。” 柳之思说着站起身来,向窗外看去。 冬日的天气灰蒙蒙的,对面屋顶上的雪犹自未化。 柳之思心生感触的说,二舅,您看外面,这雪化冰消,都非一日之功。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申州的情况,我做了些了解,二舅若行雷霆手段,大有文章可做。更新最快的网 看柳业刀在仔细听着,柳之思又说,每一件事情,都有利弊,看怎么去说而已。 比如这文庙拆除,也是如此,文庙虽然是儒家的象征,但不是全部,拆除文庙,不等于拔除儒家的根。 地面上的草,铲起来容易,地下的根挖起来难。在申州做反对儒家的事情,二舅要做的就是表面文章,千万莫妄想除根,那根本做不到。 就象这屋顶雪,要让它们全都融化,需要日积月累。但咱们要的是什么呢?是让大家看到雪在减少,在融化就足够了。 民众们想问题,是看一个表象。 雪略微化上一些,他们就会说雪化了。 至于化到什么程度,没人会真的关心,只要化一点点,自有人去无限夸大,好像寒冬已过,明天就要春暖花开一般。 柳之思一番说辞,尽显天生对人性的深刻认知和把握,让柳业刀自愧弗如。 至此,柳业刀满意的笑容,就象潜艇出水,渐渐浮上了他倒瓜子的脸。 一双小眼睛也闪着亮光,嘴角上翘,颇有决心的对柳之思说:“之思高见,二舅已经豁然开朗。 要想出成绩,就要有动静。 我在申州必须闹出动静、做出事情,以不辜负你外祖父的期望,不负你的辛苦。” 63、申州角逐:各自算盘 东条仓介也在打申州文庙的主意,柳之思怕二舅上了日本人的船下不来,而柳业刀目前对日本人所知甚少,对东条仓介的意图,没个清晰的头绪,便又替他分析说:“东条仓介打着东亚共荣的旗,在中国四处游说,实际是在兜售他的思想,同时瓦解国人的理念,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既然如此,咱们何必还要他的捐献?”柳业刀问道。 柳之思一笑说:“虽然他答应捐献5000大洋,但那是我讹诈他的,拆除文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这日本人,着实可恶,不让他们出钱让谁出呢?” “你呀,真是鬼主意比谁都多。”柳业刀怜爱的看着柳之思说。 “不过,二舅还是要当心,东条仓介的捐赠,务必要记到申州国立学校修建的账上。”柳之思说道,“咱们还要把文庙拆下来的材料,全都做为学校建设之用,使拆文庙成为建设国立学校的一环。感谢东条仓介吧,虽然他包藏祸心,但这5000元可是实打实的财富,足够用于购买剩余材料,人工钱,桌椅板凳,教具教材,甚至前两年的教师工资都有了,至于他的祸心,咱们别让他得逞,也就是了。” “好的,这个我记下了。”柳业刀是个谋权力的人,对东条仓介这种不谋利益,不求名的捐赠理解不了,又问柳之思:“东条下这么大的本钱,难道他的所为,真的是为了一个东方共荣吗?” 柳之思对东条仓介有些嗤之以鼻,认为他只是把野心当成雄心,不过是贪心太重而已,说道:”东条仓介不过是打着一面漂亮的旗子,实质在为日本统治东方,寻求思想支持。可惜,他的这种思想是不切实际的,犹如一叶芦苇,只因东条仓介他们太想渡过大海,便真的相信可以‘一苇航之’。其实那芦苇和一根稻草无异,是救不了命的,早晚必和他们一起沉没在大东亚的汪洋之中。“ 柳业刀对日本人关注的不多,听完柳之思的分析,心想东条仓介这又何必呢?放着好好的参赞不做,做这些事情,于他有什么好处?他只相信无利不起早,于是问柳之思:“东条做这些事情,不是费力不讨好吗?他所图是什么呢?” 柳之思知道二舅只想做官,至于其他的,并不关心,但眼下的天津,各国人,各种人聚集,如果不能认清这些,二舅以后上升的路,也就自动堵死了,便又对柳业刀说:“二舅,这世上的人,有人是专心做事,有人是走在做事的人前面,这些人是思想的传播者。比如当年的孔孟、西方的传教士等。日本也不例外,他们各种思潮澎湃,也各自争锋,尤其日本要成为和欧洲列强同样宰割世界的强国,就必须扩张。” “哦?它还要扩张,可怎么扩张?”柳业刀问。 “只用武力进行扩张,那是最笨的方法,思想和文化,才是最有效的武器。”柳之思回答道,“这也是东条仓介的价值。也许东条仓介他们要在东方建立的不是日本帝国,但起码是大日本联邦,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我想他的资金来源,肯定也是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们怀着黑心财富,大做吞并东方的梦,咱们不讹诈他,讹诈谁呢?” 柳业刀听的心中暗暗惊讶:“吞并东方,这梦他们也敢做?” “利欲熏心,没有什么不敢的。”柳之思说,“所以,眼下东条仓介走遍中国,除了咱们,他找不到另外一个敢拆除文庙的人,只能选择和咱们合作。” “我明白了。”柳业刀恍然大悟,“东条仓介是想先在申州开先河,以方便他们去四处游说,好接连不断的拆除各地文庙,从而打击儒家,引进他们的思想。” 柳之思赞道:“二舅说的好。从这个角来看,咱们这一次对他们的利用价值无可估量,我只要他小小五千大洋,算是便宜了这帮子日本人。” 柳业刀暗想,日本人如此大的胃口,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小小一个日本,竟然妄想吞下东方,这不是蛇吞象吗?简直就是痴心吞天。 也罢,让他们做白日梦,我且先诈日本人些银子,把申州国立学校建立起来,得些政绩,这才是紧要。网首发 于是柳业刀笑道:“你这一分析,二舅明白了,日本人倒是想的美,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咱们顺便占他们点便宜,也是应该的,日本人得了咱们多少赔款,想起来就让人气愤。” 柳业刀想起辛丑条约,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当初请朝廷在甲午之无能,恨百年来清廷之昏聩,难免脸现怒色。 柳之思见二舅瞬间便喜怒形于色,暗道这性情果然是难改的,忙安慰柳业刀说:“二舅,您何苦生这个气,君子知耻后勇,而后发愤图强,当初日本人的当头棒喝,把这老大帝国惊了个跟斗,若以后能认真学习,不自傲、不悲情,只需一代人的时间,咱们即可超越日本。” “哦,能超越日本?”柳业刀尚自不信的问。 柳之思一笑说:“超越日本何难?只待真的统一,以四亿人的体量,学习英美,发奋图强,别说超越日本,就是超越英国,也不是难事。不过,这个也不是咱们考虑的问题,还是先做好手头的事情吧。” “对,先做好手头的事情。”柳业刀踌躇满志的说,“我明年要让申州焕发新貌。” 看柳业刀开始信心满满,柳之思又替他谋划说:“二舅不妨再做一次集会演说,一来探探众人的态度,二来把一年的功绩做个总结,让百姓知道您上任以来为他们做了什么,好使来年有更广泛的支持,让反对者心生畏惧,望而却步。” 柳业刀听后,连呼妙、妙,如此可不战而屈人之兵,省下多少麻烦。便把集会的事情布置下去,计划于腊月十八日,柳业刀到申州上任一周年之际,来个华丽亮相,为自己挣一个好名声。 柳之思怕二舅在拆除文庙一事上犯急躁病,反而欲速不达,弄巧成拙,故而需先行替二舅安排好。 次日,柳之思找来王步亭,向他问起若拆除文庙修建申州国立学校,谁会出面反对? 王步亭回道,申州有可能会反对的,无外乎两类人。 一类是乡绅,诸如孔家、曹家、严家,只要这三家不反对,事情就会很顺利。 另一类便是几个地痞,诸如单麻子、李拐子,他们都是靠着文庙前的集市过活,拆除文庙,等于断了他们的财路。 柳之思已经心中有数,便问,这一年来,孔曹严三家的土地可曾核实过。 王步亭说,核实过,瞒报的情况大约是:孔家六成、曹家和严家各五成,但没有正式追缴他们,柳大人说还需要他们的支持,不宜撕破脸皮。 柳之思暗笑,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瞒报的比例也基本相同,看来这是不成文的规定,官府和民间默默认可,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柳之思于是命令王步亭,上午你分别去找三家的当家人,把要拆除文庙的消息,适当透漏给他们,探探他们的反应。另外,再让人去寻一下单麻子的过错,下午一并回复给我。 王步亭听后,遂领命而去。 64、申州角逐:乡绅利益 午后时分,王步亭回来禀报说,关于拆除文庙,孔、曹、严三家的态度。 孔家还好,老太爷表示官府做什么,他孔家支持什么; 曹家没有表态,看样子有些不满; 严家态度明朗,说文庙不宜拆除,那是悖逆祖宗。 柳之思又问,当初修建文庙,谁家捐献最多? 王步亭说,捐献最多的是曹家。 柳之思便命王步亭,你马上让人核实三家近三年瞒报田赋总额,先算个大概,而后再去分头拜访三家,把他们偷逃的税额通知给他们。 另外就说官府要修建小学,经费紧张,希望他们能够捐赠,看看孔家和曹家能捐多少? 但对严家,你给个具体数额,就说1000块,先看看严家的态度。 次日一早,柳之思吃罢早饭,收拾停当,王步亭前来报告。 说是昨天通报给孔、曹、严三家田赋情况之后,他们的态度都已经转变的很好。 孔家因为刚娶完亲,请求宽限一下,年后定然捐上100元; 曹家这次态度变化很大,积极表示,愿意带头捐助100块,估计是怕咱们追查他们的田赋; 只有严家听说要捐1000块,当即表示困难太大,捐不起。 虽然严家拒绝捐献,但态度也不再向上次那样刚硬。 柳之思已经把三家进行了区别对待,果然他们各自亮出了不同的底牌。 看来孔、曹两家,不需担心,而严家的当家人,我还需亲自见见,便问王步亭:“严家的情况是怎样的?有多少土地,人口,你大概说说。” 王步亭回答,严家老太爷名叫严青,是个老秀才,有两个儿子,都没有功名。 家中有两间店铺,一间做茶叶生意,一间是酒楼,规模也不大。 土地大概有300亩,实际交纳田赋的不到100亩,家里也养着几个下人。 柳之思便说:“很好,你下午把严家老太爷请到这里来,我要见他一见。” 王步亭应命而去。 午后略做休息,柳之思起来梳妆已毕。 外面人说,严家老太爷已在前厅相侯。 柳之思便由丫鬟锦瑟陪着,到了前面。 王步亭见柳之思进来,忙给严家老太爷介绍说:“这位便是柳小姐。” 不等严青问候,柳之思先上前给他见礼说:“之思见过严老先生。” 严青见柳之思如此尊重自己,感觉颇为舒服。 又见柳之思容貌气度,顿时心中感叹,这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样,竟如天仙也似,一面还礼说:“严青给小姐请安。” 各自分宾主落座,让过茶。 柳之思含笑说:“今日斗胆把老先生请来,之思没有别的意思,因我来申州也有几天了,听闻先生才学高深,一直想去拜访,毕竟是女孩儿家,不得方便,这才冒昧请老先生降尊过来,还望老先生不要见怪。” 柳之思说的句句在理,句句合礼。 严青忙客气说:“哪里,严某应该早些过来给小姐请安。” 柳之思便说:“老先生太客气了,我年纪小,见识也少,所以有很多问题不解,正想跟老先生请教,万望老先生不要推辞,能够赐教为感。” 严青本有着一股子读书人的清高,但柳之思一直表示的很有敬意,让严青心里颇为受用。于是,他抱拳说:“小姐但有吩咐,说来便是,严某才学浅薄,又老迈无能,哪里敢言赐教。” 柳之思看严青态度谦和,早知似他这样的人都是顺毛驴。 隐于乡间,自视清高,平时在众人面前,拿腔作势,时间久了,真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其实却没什么真才实学。 因此,柳之思早想好了收服严青之策,和她先产生共鸣,而后才能劝导,便问严青道:“李白有一句诗‘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不知老先生对此是如何看的?” 果然,严青听了柳之思的问题,心中升起感慨,对自己一生抱负不得施展,开始遗憾。网首发 便回柳之思道:“这一句,是李白在嘲讽食古不化的冥顽者,也是恨自己才华不得施展。” “老先生说的好。”柳之思又问严青:“李白生不逢时,难以施展。但我闻老先生一生勤学不辍,可有什么抱负还没有施展?” 严青叹息一声说:“严某天赋有限,虽然自幼苦读,却连个举人也不曾中过。如此不成器,哪里敢谈什么抱负。如果说有个期望的话,也只是盼着有朝一日,圣人之道大行,天下大同。” 柳之思听完,首先点头表示赞许,而后说,老先生仁心在怀,欲明明德于天下,这已经是圣人之心了。 但圣人无常心,总是因时因事而变,所以孟子才称孔子是‘圣之时也’,伯夷、叔齐、柳下惠皆不能及,便在这个‘时’字。 也正如老先生刚才所言,李白嘲讽的就是那些不知变通者。想必老先生定是把握了这个‘时’,真是高明的很。 严青听完,心下暗暗佩服,这小姐如此年轻,竟有这般学问:“小姐愧杀严某了,严某何敢与圣人相提并论。” 柳之思笑道:“老先生差矣!我们每一个人‘若言舜之所言,行舜之所行’,便是大舜,所谓人人皆可以为尧舜,只看自己愿不愿做而已。孔子说,‘我欲仁,斯仁至矣。’还是想不想的问题。佛家人人皆可成佛也是这个理。依此来看,老先生如何不能与圣人相提并论?是老先生不想,还是不能,抑或不会呢?” 严青被柳之思问的当场愣了一会儿,一脸惭愧的说:“归根结底,还是严某不想做,其实就是我的意志不够坚定,所以一生碌碌,真是汗颜。” 柳之思一笑说:“老先生襟怀坦荡,何必自责?孔门除颜回能‘三月不违仁,其余日月至焉而已’,但并未影响七十二贤人都入了孔庙,享受历代香火。” 严青听后,喟然而叹:“小姐才学高深,严某年至古稀,却仍然有惑,更是不知天命为何,请小姐指点迷津。” 柳之思见严青并无考较之意,而是真心求教,如此看来,此人倒是个真君子,况且遇事也不龟缩,我且交下严家为好。 65、申州角逐:乡绅之惑 想到严青可交,柳之思微笑说:“老先生您说有惑,且让之思猜猜您的困惑是什么吧。” “小姐请讲便是,严某洗耳恭听。”严青恭谨的说。 柳之思知道似严青这种自命清高,且功名求之不得,在市井之中,尚能显得鹤立鸡群,所以心性往往很高。但面对现实,却又一筹莫展。 于是说道:“依之思看来,老先生心怀理想,但心中期望却和现实难以相符,如此老先生才生起困惑,乃老先生忧国忧民所致。比如老先生期望实现大同社会,可现实就是实现不了,又能奈何?不知道之思说的对也不对。” “哎!”严青长叹,他一生致力于做个君子,希望天下大同,但悠悠乱世,何时才能大治?今柳之思看穿自己心志,大有知己之感。 于是问道:“柳小姐大才,一下便说到严某心坎里了。这天下大道不行,此为何故?令严某困惑许久,还请小姐赐教。” 柳之思语带劝慰的解释说:“老先生颇多感慨,此心乃贤哲之心。大道难行,何止是今日之世道,这两千多年,历代多少圣哲在世,有哪一代实现过呢?可见实现不了原属正常。” “哦,原属正常?”严青迷惑的问道:“圣人大道不行,这难道会是天命吗?” 柳之思笑道,老先生忧民之心,心同圣人。 孟子当初见大道不行,曾经说‘若天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 但上天就是不想平治天下,七百年的时间过去,圣人还是不得施展,这就是孟子遇到的天时,就是孟子的命。 所以那个时候,商鞅大行于世。 再以后,即便独尊儒术的汉武帝,也不曾真正行过王道,只是在术上狠下功夫而已,所以汉武也不是圣王。 从汉武直到今天,2000多年,王道从来不曾行过,王道不行,那里会有大同! 那么问题来了,王道又因何不能行于世上呢?还是孟子那句话,说出了根本原因:在于上天不想平治天下。 上天想平治,是天命;不想平治,也是天命。咱们唯有顺应天命,才是顺天,才是为人的本份。 如此大同即便不能实现,还有何遗憾呢?等将来,天欲大同之时,人间自然会实现大同,如此先生的希望也不会落空,这些不过一个‘时’字而已。” 严青已听懂八九分,问道:“小姐,请恕我打扰,这个时字,当怎么理解更好呢?” 柳之思心想这严青古板,我还需解释,便说:“比如易经有言,‘潜龙勿用,亢龙有悔’就是说当潜则潜,当飞则飞。比如一个人到了一定年龄,需要娶妻生子,这就是‘时’,非要不娶不嫁,便是非‘时’。天生四时,谁能悖逆,人有生老,也是同理,顺之则为时,逆之则为不时。” 看严青听的已经入了心,柳之思又从另一个角度,开始给他解释刚才提出的天命。 另外,这天命对人来说,便是形成人性,比如老先生有一颗仁心,这颗仁心来自于何处? 人人都具备的,必然是先天而来,就是来自于上天,且只能来自于上天,这就是天命之谓性。 可以说,是上天要让我们行仁,否则他何必给我们一颗仁心?上天想让我们行仁,这就是天命。 老先生若能够知道‘大道不行’是天命,能够知道‘仁心天生’是天命,便是知天命,如此还有何惑?” 柳之思讲说天命,见严青不断点头,柳之思心中已经有了底。 便接着称赞严青,老先生在河间安静清修,‘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家人平安,无愧天地,若再能与天下英才论道,得申州英才而教育之,岂不更加快哉?”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说到这里,看严青已有所动容,接着说:“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这正是官府要办国立学校的初衷,还望老先生能够体谅!” 严青听柳之思要建国立学校,触动了神经,暗想这是申州的百年大计,不容任何人糊涂行事。 忙对柳之思说:“多谢小姐赐教!严某今年七十岁,总算没有白活,朝闻道,夕死可矣。严某知道小姐叫我前来,是想说拆除文庙一事,严某不懂其中奥妙。但听小姐说要建国立学校,想必小姐有更高远的打算,严某不敢再问,愿听小姐吩咐便是。” 柳之思忙说,之思多谢老先生抬爱,要说吩咐,我哪里敢当。 不过有一点,之思觉得老先生应当知道为好,儒学的根已经在我们每个人的骨血之中,那是去不掉,杀不绝的。 至于申州破败的文庙,不过是儒学这棵大树上的一片枯叶而已,风不吹它,它也会自然凋落。 而今申州文庙留在那里,被锈迹斑斑的铁锁封着,门窗早被人盗去,里面荒草丛生,蛇虫遍地,不加修缮,没两年,必将房倒屋塌。 若强行留到那个时候,不过多一份让人笑话的谈资,又有何益? 莫不如主动把它拆掉,翻做学校的房舍,让老师学生在新的学校之中,能感受到文庙砖瓦的气息,就如落叶化做春泥,让大树更有养分,更加茁壮。 道理就是如此,还请老先生斟酌,不妥之处,也请老先生赐教。 现下的文庙一片破败之气,让人看了反而容易对儒学丧失心志,严青已知柳之思所谋深远。 用破败的孔庙砖瓦檩椽做材料,建设新的学校,让学生身处其中,感受圣人恩泽,也是传承儒学精神。 想到此,严青拱手赞叹说:“哎!严某惭愧,惭愧!实在是食古不化,今日承教。严某定当极力支持官府拆除文庙,新建学校。可惜严某家贫,实在拿不出1000银元,还望小姐能够体谅。” 柳之思含笑说:“老先生说哪里话来,您能支持,官府当感激涕零,怎会拘于一个数字,别说是1000拿不出,老先生就是出100,或只出10元都不为少,捐献嘛,主要是心意,岂能以多少而论?再说,官府岂能胡乱摊派,那个1000元,不过是和您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您千万见谅。” 说完这些,柳之思转头吩咐王步亭:“对建设学校凡有捐献的,从田赋交纳上,只要不违法,应该适当灵活一些,毕竟都是用之于民。” 王步亭明白柳之思的话外之音,只要严家能捐献一些,表明支持拆除文庙建设学校的态度,田赋一事,便不再追查。 暗道小姐以文服人,以武屈人,文武并用,软硬兼施,真是好手段,于是连连称诺。 66、申州角逐:寡妇之死 送走严青,柳之思知道乡绅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 以后,还可以把严青做为一支相助的力量,便对王步亭说:“来年拆除文庙,若遇到些许阻碍,需先跟严老先生商量请教,他不仅会帮咱们出主意,关键时刻,也会帮咱们劝诫别人,从而省下咱们的精力。” 严青前后态度的转变,王步亭早看在了眼里,他也有意拉拢严青为友,于是说道:“严老先生已经被小姐折服,我看咱们不妨给他个承诺,将来学校建好之后,请他代表乡绅,去讲上一课,如此他定然更加上心。” “好主意。”柳之思称赞王步亭,“只要能多多团结众人,你们尽管斟酌去做,别束缚手脚,也无须事事请示,我这里只要一个结果,当然要记住过犹不及。” “多谢小姐体谅。”王步亭明白柳之思的话,是让大家尽力去做事,即便是捞些好处的事情,只要不太过,柳之思也认可,王步亭懂得这个道理,但他心里清楚,小姐一眼就能把人看透,可不像柳业刀那么好糊弄,凡事必须仔细,万万马虎不得。 柳之思安排好乡绅这边,接下来要考虑解决地痞那边的问题,这些人为了利益,如苍蝇饿狼,对付他们,必须狠辣一些,否则防不胜防。 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擒贼先擒王,之后让他们自我分化,再拉拢扶持一个新人,接管原有地痞势力,让他们在一段时间内,仰仗官府,也方能为我所用。 柳之思打定主意,问王步亭说:“单麻子家的情况打探的如何了?” 王步亭回答:“单麻子多年来欺行霸市,有两起较为严重的伤人事件,咱们都可以用来做为整治他的理由。” 柳之思不容马虎,问他说:“伤人事件,是指哪两起?” 王步亭知道小姐甚为细致,不敢有丝毫疏忽,开动脑筋,聚精会神的回答说:“第一起,是人尽皆知的。去年夏天,他侮辱了一个叫红桃的寡妇,导致红桃上吊而亡。” 柳之思便问:“发生这样的事情,官府怎么没有治罪单麻子?” “这个的确是官府的问题。”王步亭说,“不过,官府的原则,小姐是知道的,向来民不举,官不究。红桃一介寡妇,在申州无依无靠,他死去的丈夫是个外乡人,死后也没有本家替他出头,单麻子当时花上几个钱,堵住了相关人的嘴,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柳之思暗想似红桃这样的寡妇事件,民间还有多少?如果不能惩治罪犯,必然助长邪风,问王步亭道:“红桃在申州没有家人吗?” 王步亭说:“小姐不知,红桃原来是岳家的下人,哦,就是岳擒豹府里的使唤丫头。二十一年前,岳擒豹在申州做知府,一天夜里,家中钱财宝贝都被人盗走了。” 柳之思忽然想起,当初青云道长对他讲过,岳擒豹曾得到过一只佑鹿,后来很快被人盗走,难道就是那一次吗?问王步亭说:“当年岳擒豹丢了什么具体的东西,分别是多少?” 王步亭对数字记得向来清楚,岳擒豹家中被盗,在申州的档案中都有记载,他曾仔细浏览过,于是说道:“那一次,岳家共丢失银票是17万大洋,金锭八块,更主要的是岳擒豹新得了一件宝贝,名唤佑鹿,也被一并盗走,所以岳擒豹才对保管这些钱财的夫人愤怒异常。”网首发 “岳擒豹的夫人,是什么来历?”柳之思问道。 “是南京陈家的大小姐,也是个美貌女子,况且家世极好,可谓不可多得的之女,可惜却嫁给了岳擒豹。”王步亭回答着,面上一副惋惜的表情。 柳之思听闻过南京陈家,陈家太爷多年主政江苏,岳擒豹前两年不过是个津海道尹,哪里惹得起陈家,想来不会为难陈夫人,便问王步亭:“你说的陈夫人,后来怎么样了?” 王步亭回答说:“陈夫人自然不惧岳擒豹,但岳擒豹从此完全疏远陈夫人。本来陈夫人对岳擒豹就心存不满,又过了七年,陈夫人对岳家彻底心灰意冷,正好有一个北京来的人,到申州做调查,和岳擒豹有些交情,见到陈夫人后,看她落寞,一番蛊惑,使陈夫人在1901年春天,带着她三岁的女儿和陪嫁丫鬟杏儿,出家去了尼姑庵。” 柳之思暗叹一声,女子即便有能力抗争丈夫,也没有能力抗争这个社会对女子的认知,不由一边称赞陈夫人的勇气,一边惋惜她的命运不济,也可怜陈夫人的女儿,竟然自小生活在尼姑庵。 但也听出王步亭所说那位北京来的人,似乎和陈夫人有些故事,只是他没有方便讲出口来。 因为心中对陈夫人的女儿起了不忍,于是问王步亭:“陈夫人的女儿,现在哪里?” “应该在北京的无相庵中,我也是听老申州人讲的,说是陈夫人当时去的就是无相庵。”王步亭说。 带着孩子一并离开,岳家怎会同意?柳之思又问道:“陈夫人带女儿出家,岳擒豹没有阻拦吗?” “哦,这件事情,要说起来,也容易理解。”王步亭解释着,“陈夫人的女儿,在申州人当中,一直存在两种说法,因为岳擒豹从未生育过,大家都知道他是不会有孩子。但在1898年的时候,岳擒豹这里却突然多了个女儿,一种说法是孩子乃岳家大房岳擒虎的女儿,过继给了二房岳擒豹而已;另一种说法是那女孩根本不是岳家的人,乃是陈夫人和日本人私生。” 柳之思有些费解,问道:“陈夫人如何认识的日本人?” 王步亭回禀,陈夫人小时候是读过书的,所以她不待见粗俗的岳擒豹,但父母之命,让她和岳擒豹结为夫妻,只好随遇而安。 直到那次岳擒豹家中被盗,而窃贼把偷走的金锭,恰好放在了才来申州做生意的两个外国人处,引得岳擒豹以为是外国人盗窃我大清国宝,便把那两个外国人抓进去知府衙门,一审问才知,这二人一个是英国人,一个是日本人,岳擒虎也不敢再审。 因为没有证据,只好请出陈夫人到后堂偷偷辨认,陈夫人见过之后,证明这二人并不是贼人。 岳擒豹明白是贼人故意栽赃,转移官府视线,他们好乘机逃走,于是在家中设宴,为两位洋人压惊。 人们传说,就是这一次见面,那个日本人和陈夫人生了情愫,后来生下的此女。但也都是猜测,不一定准确。 柳之思暗想,便因着这样,岳擒豹不要那女儿,原也说的过去,于是又问:“红桃是怎么回事,如何成为寡妇的?” 更新最快的网 67、申州角逐:地痞之恶 柳之思问到红桃,王步亭继续讲道:“自从陈夫人离开申州,红桃做为她的贴身丫鬟,岳擒豹便把对陈夫人的恨,转嫁到了红桃身上,寻个机会,将她配给了一个外乡来的老光棍儿。红桃失去主母的保护,只能任人宰割,屈身相从。” 柳之思暗怒岳擒豹的狠毒,想此人虐待民众,除了缺德,啥都不缺。 正是恶事做绝,好事不做,难怪百姓送他外号‘豹徒’。 以后若有了机会,我定当让这岳擒豹遭到报应,就算天不罚他,我柳之思也要罚他。 想到这里,柳之思决心已下,继续问王步亭道:“你刚才说的那个老光棍,是什么时候死的?” “已经死去五年了。” 王步亭略一计算,时间上没错,回答柳之思说,红桃嫁给老光棍是1901年。 岳擒豹那年夏天,从申州调到天津,他调走一年后,那老光棍死的。 红桃整整和那老光棍生活了10年。 老光棍死后,红桃因为受尽了男人的苦,不想再嫁。 奈何命运不济,在她守寡三年后,被单麻子看中,强行非礼。 可怜红桃只有三十六岁,就魂归了地府。 柳之思听后暗想:‘我这一次,必须给单麻子一个教训,不论最后怎么判他,都须先让他狠狠吃些苦头。 于是命令王步亭:“你明天就让人将单麻子抓了,先以嫌疑犯的身份关押起来,春节的时候,给他几天保释,让他回家和家人团聚五天,而后再押进大牢,在牢中也不用再对他客气,先让他脱层皮。且慢慢寻找单麻子的罪证,没有我的吩咐,不许放他出来。” 王步亭答应着,柳之思又问他:“单麻子的第二桩大罪是什么?” 王步停回禀,这第二桩大罪,就是单麻子与人勾结,偷卖文庙中的礼器给洋人。 他这是把祖宗留下的宝贝,给偷走贱卖,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步亭虽然没什么正义感,但一说到祖宗遗产流失,竟然也是情不自禁的有些小激动,语气也随之慷慨激愤起来。 就是这样的勾当,单麻子还贪得无厌,把与他合伙倒卖的一个外乡客给结果了性命。 此事,道上的人尽皆知晓,颇多人对他不忿。 奈何单麻子这些年来,势力已成,几个地痞心中不服,根本搬不倒他。 柳之思考虑了一阵儿,心想此案虽然是倒卖礼器、伤害人命的要案,但毕竟关系到洋人,还需慎重一些。 便问王步亭:“单麻子盗卖文庙礼器,涉及的买家,是东洋人还是西洋人?” 王步亭说:“东洋西洋都有,西洋的是法国人和德国人。” “好!”柳之思知道要彻底整肃地痞流氓,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因为官府的办案人员有限,必须有所为有所不为。 但是,对于单麻子这种首恶,还是要调查清楚,依法处理为好,何况他破坏黑道规矩,道中人也对他不满,如此正是一个好机会。 便说道:“这件事情不难办了,你们抓住单麻子后,可以适当对李拐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暗中助他,让他收了单麻子的势力,同时告诫李拐子,不要妄想插手官府决定的事情。如此李拐子得到他的好处,咱们利用他,短时间内稳住那些地痞流氓,腾出手来,把文庙拆了为上。等这次事情做成,看情况,再跟李拐子秋后算账,压压他的气焰。” 王步亭惊讶于柳之思手腕之高明,她总是拉上多数派,来打击少数派,如此玩转众人。 这哪里像个十几岁的姑娘,分明是处变不惊,精明干练的女王。 王步亭一边钦服不已,一边答应着说:“小姐放心,这些我都记下了,一定提前处理好地痞那边的隐患,不给大人和小姐的事情扯后腿。” 想到礼器流失,实在可惜,要是能进入海外的博物馆,倒也罢了,毕竟能妥善保存,也是文化的交流。 要是进入私人手中,做为炫耀的资本,柳之思觉得那就不堪了。 又嘱咐王步亭说:“你们抓了单麻子以后,把他偷卖礼器的经过审问仔细。有买才有卖,每一件礼器,都要查清去向。对了,尤其要注意购买礼器的德国人,你们先把他调查清楚,人在哪里,具体是做什么的,来中国多长时间了,越是详细越好。” 王步亭答应着说:“此事,王某一定查个水落石出,而后电告小姐。” 柳之思看王步亭神色中藏有一丝得意,想起王步亭在宋凝凝一事上颇多私心,难免在拆除文庙和修建申州国立学校的事情上,打些自私的算盘,为了不让他行事有个度,不至于胡来,误了大事,需告诫他一次。 为让他知道收敛,便正色说:“王先生,无官哪有痞?我明白那些地痞的背后,是你的弟兄们在撑腰,但是这一次不同,咱们的最低限度,绝不能让地痞和乡绅勾结起来,否则文庙拆除一事将引火烧身。你要记住,地痞混混既是见钱眼开的主,也是冲在前面的枪,而出钱的乡绅却往往躲在背后,只把地痞当枪使。你的弟兄们也要注意,在关键时刻,不能让他们姑息混混,更不要被乡绅收买和利用他们,你告诫大家,要有谁犯糊涂,我断不会饶他。” 王步亭看柳之思神态威严,听她话语凌厉,心中不免惊颤。 他本想在拆除文庙的过程中,索出一笔财富,现下看来,小姐不允许我打这个主意,只得作罢。 王步亭不敢怠慢,回禀柳之思对说:“小姐放心便是,王某晓得厉害,绝不敢敷衍,一定约束好兄弟们,不给那些想闹妖的人留有任何机会。”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一笑说:“真是辛苦王先生了。但这两天,还得劳累你们做个计划,过完春节,咱们就拆除文庙,等事情办妥,出力或吃亏的弟兄们,我自会想办法给他们找补回来。” “谢谢小姐。王某明白,一定不负小姐期望。” 王步亭得了柳之思的承诺,心想只要有赏,弟兄们做事必然卖力,何况柳之思已经清除了最大的阻碍,所以回答的很有自信。 柳之思见事情布置妥当,便让王步亭先行下去。 王步亭告辞回来,很快便把拆除文庙的计划制定完成。 柳之思看过之后,略加修改,把一些时间节点定的更为精确,又解释几句,便吩咐王步亭按计划去一一落实。 68、申州角逐:施政演说 柳业刀对自己主政申州一年来的工作是满意的,不说成绩斐然,起码算是出色。 所以他连日安排,打算在年前的集会上好好表现,博个好名声。 众人在官府的统一安排之下,先在文庙前搭了个大台子,之后又邀请申州各界人士到场。网首发 经过提前宣传和组织,十里八乡好热闹的人,这一天都来到文庙。 约上午10点30分,文庙前已是人山人海。 在众人的期盼和瞩目下,柳业刀率县府一众人等齐刷刷坐在了台上。 王步亭首先做了一个简短开场,主要是说: 自柳知事任职以来,不到一年时间,申州共计处理100起瞒报土地事件,打击欺行霸市行为56起,平反冤案错案32件,申州面貌已为之一新。 又号召全县父老乡亲,齐心协力,跟着柳知事,一起建设好申州。 柳之思身穿普通衣服,脸上蒙了围巾,由两人陪着,隐没在台下观看。 见人群如蚁而聚,柳之思心道,乌合之众,总是逃不脱一个‘愚从’。 随后,大戏正式开场。 踌躇满志的柳业刀做了一番演说,大意是: 今日我等在文庙前集会,有不忘圣人教诲之意。 建成天下为公之申州,是我等之使命; 为实现共同理想,所有公务人员切不可忘记民众托付,牢记公仆职责; 使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为建设美好申州,我们应具备高尚之情怀,坚定之信仰,以不辱使命之紧迫感,完成申州千年未能实现之理想。 为此,希望大家万众一心,说到做到,言而有信。 民之公仆,要时刻警惕,时刻警醒自己,尤其是各主管官员,更要重大局,轻私利。 今年我们已经圆满完成任务,为未来事业奠定下坚实之基础。 在此,我向各位父老乡亲郑重承诺,五年内,要让申州法-制达到健全,必以法制保障好每位父老乡亲之基本权利... 方是圆为救出兄弟方非圆,有意讨好柳业刀,在会上积极做出表态。 他说道,申州自柳知事主政,一切都在以新面貌示人,我们也要新起来,跟上柳知事的步伐。 一切以申州大局为重,以申州富强为重,只有申州富强,每一个申州人才能富有。 没有申州就没有我们,我们大家一定要听从柳知事的指示,深刻体悟柳知事的情怀,建设好申州。 方是圆带头表态,民众群情激荡,叫好声不绝于耳,柳之思始信人的愚蠢果不其然。 你只要连续告诉他们,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他们就会深信不疑,只重在这个连续告诉。 真是谎言说上五遍就能成真。 对芸芸众生,你一定要态度坚定,不断的大声告诉他们‘我是你们的救世主’。 时间稍长,他们就理所当然的认为,跟着你能得永生。 柳业刀在申州短短一年,柳之思看他已经赢得满堂彩,来年更可大展身手,眼下就剩一个给上峰的报告,今年也就大功告成。 柳业刀人到中年,摸爬滚打,久历世事,深知为官一任,是否出成绩,要看怎么去跟上面说,所以对报告极为重视。 半个月前就让王步亭等人在起草,如今初稿完结,拿来跟柳之思商量,让她也提提意见。 柳之思看后提出一点建议,说这份报告总体写的很好,比以前的都要简明。 但我看姥爷的报告,和这个有一点不同。 那就是他能抓住上峰的需要。 为官的人,做的如何? 在于上面怎么看,只要下面不惹众怒,上面才不会管民众的看法,也永远不会因为民众的颂扬而决定让谁升迁。 升迁的权力只能在上,而不会在下。 所以是否能给上面解决问题,才是最关键的。 而能不能给民众解决问题,则又当别论。 比如您查办瞒报土地、提升水果出售价格等,使官府多收了钱,这到底是开了源的。 交给上面的钱一多,上面自然喜欢,因为他们缺钱花。 我的建议,在提升财政收入方面更要侧重,比如提升了多少,采用了什么措施。 口碑这块一定要少提,不强调也就罢了,强调多了,反而会引起上面的反感。 您千万不要忘记,上面可不希望您的名望高过他们。 柳业刀已然明白,便说:“有道理,口碑是给百姓的,上峰要的是实惠,我这就让人去修改,把强调的重点做个变换。” 柳之思知道二舅于报告并不擅长,微笑说,除刚才说的这些要让您的手下注意,您再给他们一个原则,他们自然能修改好。 那就是重点让他们把您的施政成绩列出来,这些成绩是如何提升财政收入的,要一一对应上。 比如狠抓申州治安,打击黑恶,这是事实,但商家的数量增加了多少,开张率提升了多少?官府的税收多了多少?这才是重点。 柳业刀听后笑着说:“如此简单了,我马上就去安排。” 次日,报告写好。 柳之思和柳业刀看后,稍加调整,又让人修饰润色两遍,大功告成,才递交上去。 腊月二十二,车马礼物都已经就绪,爷儿两个便准备回北京过年。 柳之思安排孙勿空,带了一个车夫,将准备好的礼物,装了满满一车,先行运到北京去。 柳之思由丫鬟锦瑟陪着,随二舅柳业刀,从沧州乘火车北上。 柳之思坐在车厢之中,看外面原野广袤,纵横的树木,一派萧疏。 那冬日钢硬的大地之上,除了枯黄的衰草,看不出曾有过勃勃生机。 偶有成群的喜鹊,从田间飞起,才让人感到,生命在这个星球上,还没有停止。 到在天津站时,列车停下,众人上下不断。 待火车一声长鸣,缓缓开启。 柳之思透过车窗,见外面景物如退行一般,而车厢内的人和物,却似固定。 想起课上学习‘相对运动’,很多同学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相对,不由觉得滑稽。 便在她将笑未笑之时,隐约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影,甚是熟悉。 柳之思不由注目凝视,恰便是问她物理题的那个青年,且曾出现在‘佑鹿’预示的场景中。 想到将来要和他成亲,柳之思顿时心跳加速,急欲看个究竟,可惜火车开动越来越快,只留下一段身影印在脑中。 柳之思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他真正一见,便空添了一路的惆怅。 69、三次约会:秋风宝剑 柳之思这次在天津车站看到的那人正是李克定。 原来寒假一到,李克定便按照父亲的吩咐,来到天津,在舅父唐贤家里住了些时日,跟着学习生意上的事情。 邻近春节,正好小姨唐洁从日本归来要去北京,李克定便来此送她们一家从天津乘火车,恰在车站被柳之思匆匆看见。 送走小姨唐洁,李克定拜别舅父唐贤,这才回到河间。 预期之中的事情来临,人往往只是满意,但超过预期的事情突然降临,人便会有惊喜。 李克定的突然归家就是这样,给母亲唐贞着实带来一番惊喜。 她原以为儿子还有两天才能回来,现在突然出现在眼前,真是大快人心。 唐贞便抱怨丈夫和儿子合伙瞒着她,拉着儿子看了又看说:“又结实了些。” 李克定就问,父亲怎么还没回来? 唐贞告诉他:“你父亲刚刚去了文庙,申州那边有人过来。父亲过去,顺便也想问问你师父,关于年后你是否要回北京上学。” 李克定想起陆宛年后肯定要回北京,自己上学岂能耽误,就说:“母亲不必顾虑,上学是大事,我一定要按时回去。” 唐贞怕儿子年轻,不知轻重,给他解释:“我听说各地都在计划倒袁,北京恐怕会乱的。 你上学何必急于一时,来日方长,你和克静还很年轻,以后想读书,还不是有大把时间。” 李克定知道母亲不愿他和克静犯险,但他认为,事态不至于发展到那么严重的程度。 因想知道师父普云的看法,便对母亲唐贞说:“干脆我也去文庙吧,亲耳听听师父怎么说,也跟着长长见识。” 说完,李克定向母亲告辞,来在文庙。 普云的住处在河间文庙的居仁堂,李克定刚走到堂前,正传来师父诵诗的声音,于是停住脚步,站在堂前聆听: 劳劳车马未离鞍, 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 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 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 诸君莫作等闲看。 普云吟诵的是李鸿章的《临终诗》。 那声音忽而高昂,忽而低沉,忽而激荡,忽而似泉水呜咽,忽而如长刀劈风,忽而似大河奔流,引动李克定的情绪也随之起伏。 连诵三遍之后,一声熟悉的长长叹息传来,李克定知道师父已经吟诵完毕,向着里面说:“师父,弟子回来了。” “克定来了,快进来吧。” 普云已年近六旬,面貌清癯,长须飘飘,着一身黑色长衫,正手拿毛笔,站在书案旁,自有一副稳如泰山的气势。 李克定先向师父和父亲行了礼,望了望案几,见上面一幅字还未撤去,笑着问:”师父好有雅兴,这是在临谁的帖?” “哪里是在临帖,方才突然想起了李中堂的,有些感慨,胡乱涂上几笔,无非是消遣而已。”普云笑对李伯南和李克定父子说。 “先生谦虚了。”李伯南叫李克定也过来看那幅字,又说,“我素来仰慕先生的书法,于当今之世,可谓出类拔萃。” 李克定走到近前,闻墨香犹在,见墨迹未干,显然是普云刚刚写完,就说:“我看师父这字,依稀有悲愤之情。” 普云高声诵了一句:“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此时,屋外风声呼啸,对面房顶的雪被风吹落,或洒落在窗台,或飘零在地上,日影偏西,照进东厢来,天色竟比刚才明亮了。 李伯南看天色有变,遂生感慨:“眼下的局势,和这雪后的晴天,正好大相径庭,没有一点清新景色,更象是乌云堆集,大雪将落的前兆。” 普云轻轻摇了摇头,让他父子落座,自己也坐下来,让茶后说:“即便乌云堆集,再来一场大雪,也不可怕。” 说完,目光从窗外移了过来,“至于局势,你们大可放心,当初清廷逊位,开了和平“改朝换代”的先例,想来袁世凯也会象清庭一样,不会大打出手,而是在一片讨伐声中选择退位。” 二十多年来,普云先生临事总能站的高,看的远。 李伯南最是信服,遂心中石头落地,轻松的说:“如此最好,人祸大于天灾,我算是怕了。依先生看,若袁世凯退位,结局会有其他变化吗?” 提到结局,普云又想起了诸多往事。 自从来到文庙,远离旋涡中心,本该清静恬淡,可这十几年来,总是心有不甘,思潮从未真正平复过。 面临当下的时局,他再次念起了戊戌变法之时,光绪的帝党和慈禧的后党相争,最后康梁远遁,六君子喋血,帝党以彻底的失败而匆匆收场。 从此大清朝廷犹如一叶孤舟,行驶在茫茫碧海之上,一任风雨飘摇。 驾船的和乘船的都毫无方向和目标,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能得过且过,享受船上的最后时光,再无人为前途谋划,或者说根本无法谋划。 及至后来,连“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寥寥无几。 大清朝的船,在航行了两百六十八年后,终于没有逃过灭亡的结局,沉没在历史的浩渺烟波之中。 继而民国建立,共-和开启,袁世凯做了大总统,虽然各方势力交错,但毫无疑问的是,帝制被人们从心里抛弃了。 但一个月前,袁世凯却贸然称帝,于是朝野哗然,反对者遍布四方。蔡锷早已通电全国,起兵讨袁,护国战争在云南四川相继爆发。 想到此处,普云又回到现实的谈话之中。 很平静地对李伯南父子说,依我看来,结局必是恢复过表面的共-和,其他变化却难有。 自戊戌以来,起初大清立-宪只闻其声,不见行动,老佛爷的“拖”字诀,生生把大清拖进了海底,亡国之罪,罪在一人! 而今袁世凯称帝,要世代做君主,利益太大,必然引起众人的蜂拥反对。 李克定知道师父普云的理想,便是君主立-宪。 如今形式斗转,袁世凯将成孤家寡人,正可趁势而为。 他在天津的时候,听闻恭亲王在那里欲谋大事,正四处寻求支持,就沉思着说:“国难思良将,所以师父又念起李鸿章来,是否有意于一番做为呢?” 普云摆了一下手,指着墙上的一幅〈能臣图〉说:“时至今日,就算曾公、左公、李公复生,也难有作为。 自古“天听自我民听”,权力来自于民众的拥护,并不单单是背后的武力。 眼下袁世凯虽然面临墙倒众人推的局势,但不是无可收拾。 而恭亲王若想成事,却好比登天而没有阶梯可以攀援。 当初大清耗尽了所有人的耐性,民心尽丧,再要重拾,几无可能。 大清成为历史,谁也休想挽回啦。” 现下风云跌宕,变幻莫测,李伯南心想各路势力争锋,将来谁胜出、谁失败? 因实难预料,不由疑窦丛生,郑重的问普云:“先生以为,自民国建立以来,谁才是胜方?明年谁又会胜出呢?” 70、三次约会:合久必分 李伯南提出谁会胜出,普云放眼国内,哪里能看到最终的胜者,于是说:“前人土地后人收,还有收者在后头。依我之见,目前没有胜方,明年也不会有。当前的各路英豪,尽管表面风光一时,却都在为后来者做嫁衣裳。” 李伯南饮了口茶,分析普云的话:“先生的意思,分崩才刚刚开始,到最后一统,尚且遥远。眼下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都不肯轻易妥协。接下来,难免风云迭起,直到朝堂式微,形成割据,那时才会有雄主出现,才是真正分胜负的时候?” “正是如此。”普云点头说。 “地方做大,无非仰仗武力。”李克定听着师父和父亲的对话,问道,“如果武力只抵御外部入侵,而不干涉政事,师父认为,接下来能做到吗?” “必然做不到,当初袁世凯举足轻重,是因为他掌控着北洋。这几年下来,大家上行下效,有样学样,武力已成为个人私器,这是国家的不幸。天下大势,又将进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循环。如此,几时能休?此乃谁之罪?可叹!可怜!”普云颇为忧心的说着,不由感慨万分。 李克定真怕师父一语中的,如果群雄逐鹿,烽烟四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忍不住心急的问:“师父,依您之见,难道我华夏又要进入乱世,群雄将再次争鼎天下?” 普云微微点头:“世界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是孙大炮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咱们的大势还处在王权更替的循环当中。目前征兆不妙,既然蔡锷等人能够武力讨袁,以后就有人能够武力讨别人。这武力讨伐的先例一旦开启,就是谁都可以主动讨伐,谁都可以被讨伐,无非在比谁的拳头硬了。而今大势已定,非人力所能挽回,所谓形势比人强,咱们也只能在惋惜中去顺应。”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见师父无意于争锋,知道他志向已改,但方向却是未定,所以处在迷茫之中,空自忧国忧民。 普云不想支持恭亲王,李伯南怕他还有其他想法,便站起身来,拱手说:“至于讨袁,先生可有什么打算,如有用的上伯南的,先生只管吩咐。”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普云看着窗外那棵松树,对李伯南说,“告诉大家,不要为了名利,去起兵讨袁。兵者,国之大事,关乎百姓生死,不可不慎。我的意思,大家可以发电,用通牒给老袁施加压力,迫他退位,恢复共-和,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我明日就去给弟兄们发电报,把先生的意思传达给大家。”李伯南回复说,“先生仁慈,不忍黎民涂炭,想那老袁是个聪明人,不会顽固不化的。 普云当年的雄心壮志尽付流水,因怕李伯南为他担忧,故做悠闲的说:“贤弟可知,我在这文庙之中,日常读些圣贤之书,总能感到圣人就在我的上下左右,令我心驰神往,我心已足。至于一家一姓的社稷,不能德配上天,必然会失去,也无须惋惜。所谓气数已尽,非人力所能及。何况不得民心,非要强自挽回的话,实属逆天行事。逆天之事,除了让百姓遭殃,于己于人,也没有半点益处,万万做不得。” “先生不执著于私利,让伯南佩服。”李伯南已经明白普云心志,微微颔首,想普云能因时而变,不拘泥于功名,真大丈夫本色,向普云请示说,“年后我想去趟北京,先生可有什么嘱托?我好早做准备。” “就把这个带去吧,其他的不必了。”普云起身拿过刚写的那幅《临终诗》,交给李伯南。 李伯南收好那幅字,普云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李伯南:“贤弟,这封信是刚才申州送过来的,且先看看。” 李伯南匆匆读完一遍,信是申州严青写的,内容很简略,大意说:‘官府因要修建国立学校,计划拆除申州文庙,我已经答应。’ 李伯南看完,登时一拍桌子,怒道:“申州官府,忒也胆大了些。” 李克定在一旁也看了信,暗道,难怪父亲生气,文庙怎么能拆除呢? “贤弟,请先息怒。”看他父子二人神情恼怒,普云劝道,“那送信的人对我讲,申州文庙已经破败不堪,实在支撑不了几年。这次严青答应官府拆除的要求,说是因为柳小姐的一番说辞,将他打动,他才从反对便成了支持。” “柳小姐?”李伯南问道,“难道是柳业刀的女儿?不应该呀,柳业刀三十几岁,他的女儿能有多大,哪里能有说服严青的本事?” “柳小姐名叫柳之思,不是柳业刀的女儿,是他的外甥女。”普云解释说:“我听那送信的讲,严青如今心意已决,他和孔家、曹家都打算支持柳小姐,再三恳求我,不要怪罪。” 李克定听师父说柳小姐便是柳之思,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柳业刀的甥女,难怪夏天的时候,她能直接出入县府呢。 但她为何要拆除文庙?为此还说服了严青。 李克定在一边不住思考,心中对柳之思拆除文庙之举不满,但想恨她吧,却又恨不起来,每一想到她,总觉得心中异样。 李伯南看普云是要放任申州文庙的拆除,心中有些惋惜的问:“严青选择支持柳家,但又怕先生不理解,这才特意派人前来解释。可申州文庙,先生真的打算就此放弃?” “不必大惊小怪,也无须去应对什么。”普云手捻胡须,表现的很淡然,“既然严青决心已下,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吧。咱们不要干涉,正好可以看看,一旦文庙拆除,大家会是什么反应,这就是民心,不观民心,无以行义。不过,申州敢开这个先河,我看这柳家的人,胆略倒是让人佩服。” 李伯南也没有好办法去阻止拆除,如今全国各地的文庙,很多都需要修缮,哪有大笔的钱财支持,也唯有听之任之。 他原本寄希望于民间,在他们的带动下,会有更多的人逐步投入,大家共同来保护文庙。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经常事与愿违,如今保护文庙的人日渐减少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要拆除文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普云眼见时间不早,李克定刚刚回来,应该早些回家团聚,便把话题一转,问李伯南,“今天贤弟前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李伯南一笑说:“正是。我还有一事要请教先生。眼下北京的局势不明,我只怕有人会打着反袁的旗号,在那里生乱,所以春节过后,克定是按时回去,还是先观望一下,我拿不定主意,特来向先生请教。” “贤弟多虑了,别看南方闹得凶,但北京闹不起来。”普云说着,看向李克定,“上学是克定现在的头等大事,不宜耽搁,过完年,按时回去就是。” 听完师父的话,李克定像吃了定心丸,又把最近半年的情况,向师父和父亲简要做了汇报,三人闲话一时,李伯南父子这才起身告辞,往家中走来。 71、三次约会:长大了 等李伯南、李克定从普云处回来,李克静正在等候,兄妹二人见面,叽叽喳喳地说了一会子话 唐贞看他么兄妹亲热,暗想少年不知愁滋味,他们可真是幸福。 不由记起自己未出阁时,和哥哥妹妹们在一起的情景,想起二妹妹唐淑,自1900年失踪,如今16年过去,还是没有她的丝毫消息。 哎!二妹妹,你到底在哪里? 如果你们母子平安的话,你的孩子也15岁了。 唐贞想着这些,突觉一阵伤感袭来。 李克静毕竟是女孩子,更会体贴人,看出了唐贞情绪的变化,便问她:“大娘,今天克定回来,您怎么还伤感起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唐贞背后,替她捏着肩。 “还是闺女懂事,大娘看到你们兄妹欢乐的样子,就想起我二妹妹来了,所以有些怀旧。” 唐贞知道克静是个体贴的孩子,拍着她的手说,“好孩子,你们都不用担心,大娘只是一时伤感。” “大娘,您别急,虽然姨妈已经失踪16年了,但是咱们总会找到她的。”克静安慰唐贞,“我有个预感,总觉得她就在我和克定的身边儿。” “你怎么会有这个预感?”唐贞情不自禁的问。 “我从好多年前就有,七八年了,那次幻清先生送给我五颗珠子,我一看到它们,当时就觉得,这些珠子肯定和姨妈有关。但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说来真的奇怪,只是听您和我母亲提起过姨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可就有这种感觉,而且最近半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哦,春天的时候,克定带我去找一个女孩子,但是没有找到,从那以后,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克静解释说。网首发 唐贞本不相信稀奇古怪的事情,可事关胞妹,至亲之人,她倒宁愿信其有,沉思着说:“也许你的感觉是对的,你们姨妈就在你们附近,这样的话,年后我和你们一起回北京去吧,万一在那里能找到她呢。” “母亲何必亲自去,我和克静都长大了,有我们在北京,多方询问,是一样的。再说,这边也离不开母亲。”李克定劝慰唐贞,怕她一番折腾,徒劳无功。 “嗯,也好,这么多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再让我去寻找,我也没有头绪。你们兄妹以后多上心,可要自细寻找。”唐贞想到丈夫这里也确实离不开她,便说,“必要的时候,你们多花些钱,请人帮忙打听。” “您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尽心尽力。”说着,李克定拍拍肚子:“我走了一天的路,实在饿了,咱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和克静去看二叔二婶儿。” 唐贞便让克静也在这边用饭,而后,兄妹俩从后花园绕路去二爷李仲南那边。 李克定一边走,就问克静:“二叔今年怎么了,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早?”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还不是因为袁世凯。”李克静不满的说,“他弄什么洪宪改制,当皇帝了。我父亲不愿意给‘皇帝”办差,你刚放假去天津,他就向属里请了假。你不知道,老袁给好多人封了爵位,大宴小宴的庆贺,我父亲不想整日应酬,就早早回来了。” 不掺和那些是非,免得烦乱,李克定认为是好事:“哦,这样才好,可以群而不党,独善其身。另外,你也可以在这边多住些日子,咱们这三年,来去匆匆的,都没在这边好好待过了。” 说着话,兄妹二人正经过园中的依柳湖,湖面上白雪依稀,李克定说:“克静,湖面上的雪还都在呢,把雪一铲,光滑的很,咱们明天去滑冰吧。” “好啊,我要让你拉着我走,沿着湖走两个大圈。”克静高兴的说。 “没问题的,只要你高兴。”李克定向来对妹妹的要求无不答应。 李克静向湖上望去,星光之下,白雪看的很清晰,想起小时候,兄弟姐妹在这里玩的场景,李克定做为大哥,对弟弟妹妹都很照顾,心中感觉温馨,顺手抱住李克定的胳膊,二人正往前走,却听他突然傻笑,便问:“克定,你笑什么?” 李克定因为刚才想到了和陆宛订亲的事情,在心里问着,陆宛就是我的妻子了吗?真不可思议,不过她的容貌还是很美的,便笑出声来,被李克静一问,只好说:“我笑了吗?没笑吧。” 克静对他太熟悉了,见他故意打岔,便撒娇说:“你明明笑了嘛,快说你为什么笑。” 李克定见妹妹于夜光之下,肌肤更显白皙,心想:不知是陆宛好看,还是克静好看。因兄妹二人向来无话不说,便如实回答:“我刚才突然想到陆宛,不知为什么,就笑了出来。” 克静一向快人快语:“你这是想陆宛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陆宛已经回到河间,你可以去找她。” 克定眼前飘来陆宛那似喜似嗔的眼神,浮想着对克静说:“去找她总得有个缘由,不明不白的前去,陆家老夫人会怪罪的。” “干吗要让老夫人知道?实在不行,我去帮你传话,你俩约个时间,一起出来不就行了。”克静有她自己的主意,狡黠的说。 “这倒是个好方法,等明天咱们商量一下。”李克定想到能约陆宛出来,情绪瞬间高涨。 二人说着话,已经到在李仲南房外,进来后,见李仲南和夫人陶氏正在用茶,李克定忙上前给二叔二婶问好,之后提起过完年上学的事情。 李仲南给兄妹俩分析着形势,也是在说他的建议:“现下局势比较严峻,会如何发展,真不好说,咱们最好先在这里避一避,等局势明朗了,再回北京不迟,万一有乱,也不至于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李克定见二叔担忧,就把今天见了师父普云,他说不用担忧,只安心去上学的话讲了。 克静也过来,缠着请父亲不要在这里久留,还是尽早回去。 李仲南心想读书是正途,很多人家的女孩子都在外面上学。何况女儿年岁还小,嫁人尚早,她自己上进,当然是好事,对以后找婆家也有助益。即便北京会乱,当不会累及到学校,便对女儿说:“你们致力于读书学习,自是我的所愿,既然如此,咱们过完年,就早些回去。” 克静听了,一时高兴,便要撒娇去搂父亲的脖子。 出乎克静意料,李仲南却扶住李克静的双肩,第一次推了开女儿,笑对她说:“眼看就17岁啦,不能再跟小孩子似的,老实在一边坐着,以后就是大姑娘,得有个大姑娘的样子。” 克静吐了一下舌头,嘀咕着说:“在自己家里,又没有外人,干吗非得规规矩矩的,多难受啊!” 李仲南听女儿嘟嘟囔囔,开始教育她说:“这是习惯,就算没有外人也得要求好自己。” 李仲南对克静的教育,兄妹俩没有不认同,只是都在心里感叹,我们长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我们。 李克定见过家中长辈,时间已经不早,连赶两天的路,确实乏累,回房躺下便睡着了。 72、三次约会:慈悲一念 第二日一早,李克定还在迷迷糊糊的大睡,就被克静从睡梦中叫醒。 二人一起在这边吃完早饭,来到依柳湖边,准备滑冰。 一会儿功夫,李克修、李克齐、李克治、李克平都到了。 李克修和李克齐兄妹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五岁,是三爷李叔南的儿女,生的容貌普通,读书也没有大的长进,正如克静所言,乃一对儿庸碌。 李克治和李克平兄弟未满十四岁,是四爷李季南的孪生儿子,已经长得颇为健壮,二人都是好动不好静,于读书文章,基本一窍不通,但喜好耍枪弄棒。 这兄弟俩在学校里,最是顽劣难管,克静曾评价他俩,乃一对儿莽夫。 六人聚齐,李克静早让人把冰上的雪铲在了一旁。 克志和克平兄弟最是积极,率先下到冰上,划起冰车。 李克齐是小脚儿,行动没有大家方便,李克修就要多照顾于她,扶她慢慢走到冰面。 李克静指挥着丫鬟,把她的冰车放过来,李克定看着众弟弟妹妹,其乐融融,心中颇为自豪。 董管家闻报众位少爷、小姐都在这里玩耍,忙派人送来热茶,并吩咐人殷勤照顾着。 正在几人玩的高兴时,听天上一阵呱噪,抬头望去,见两只乌-鸦正在围追一只鸽子。那鸽子已经被逼得无处可走,一个回旋,险些被乌-鸦抓住,身上的羽毛掉落了几根,随风荡悠悠飘在空中。 眼看鸽子回旋的空间越来越小,飞得也越发低了,只在湖面上周旋躲避,势必要遭乌-鸦的毒手,克静忙让李克定救它。 李克定苦笑一声,他们在天上飞,我哪里能救得了。 但他知道克静向来慈悲,只好跑到岸上,捡起几个小石子去打-乌-鸦。 可惜乌-鸦飞的迅捷,石子全失了准头,根本别想打中。 兄妹几人此时都上了岸,寻石子、打-乌-鸦,闹的不亦乐乎。 可空中的鸽子几个上下之后,显然已经气力不济,行动也不再灵活,无路可逃,便落在了岸边的菩提树下。 两只乌-鸦也随之而落,用爪子按住鸽子,伸嘴来啄,登时鸽子羽毛乱飞。 克静心中可怜鸽子,急忙拉着李克定直奔乌-鸦而去。 还未到近前,一只乌-鸦突然纵身,向着克静啄来,克静吓得向后一闪,脚下的雪滑溜,差点摔倒。 李克定忙扶住她,一边抬脚去踢乌-鸦,原来那乌-鸦只是作势,趁着来人慌乱,扑棱展翅,双双飞走了。 克静蹲下身来,见鸽子身上血迹斑斑,伤势严重,便伸手抱了,对李克定说:“咱们快快回去,找人给它治伤。” 众人围拢过来,李克修见鸽子肥胖,便说:“这鸽子,我看挺好吃的,咱们中午炖了它吧。” 克静听后,当即杏眼一瞪,斥责弟弟说:“你想什么呢?一点慈悲之心也没有。” 李克修自小怕姐姐,只好在一旁小声叨咕:“难道你要养着它不成?” 李克齐便对李克修说:“二哥,你知道大姐姐是怜惜弱小的,这鸽子多可怜,你不去帮着医治,还说这么残忍的话,大姐姐会伤心的。” “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们却都当真了。”李克修只好讪讪的说。 “看你那样子,就不象开玩笑。”李克齐想起祖父的话来,又说,“二哥,你别忘了,祖父曾经教导咱们,不经意的善举,会给人带来无尽的恩泽。” “对,祖父说过,慈悲一念恩泽远,你看,克齐都记得祖父教诲。”李克定以大哥的身份说,“克修,你以后可得注意了。” “好的,我记下就是。”李克修心想,不就是一只鸽子吗,你们小题大做,心里不以为然。 但李克定现下以长兄的身份教训他,还搬出了祖父,不得不装作认真的答应着。 于是兄弟姐妹唧唧喳喳,带着鸽子,一路商量着怎么救治,到在李克静的住处。 李克定见鸽子伤势严重,流血过多,已经奄奄一息。心想若不给它找大夫治疗,任它自生自灭,克静肯定伤心,便让外面人赶紧去请大夫。 过不多时,一个大夫进得厅中。 李克定把鸽子小心捧出来,大夫瞧过,见是一只将死的鸽子,笑道:“大少爷,您这么着急忙慌,派人把我叫来,只是为了给鸽子治伤吗?” 李克定只得笑笑说:“正是呢,请您辛苦一下,若能治好,我定当重谢。” 大夫便给鸽子小心敷上些药,又简单包扎一下,说:“我这样也救不了它,如果大少爷信得过我,让我把这带鸽子回去治疗,七天以后,应当可以让它痊愈。” 李克定怕他带走鸽子之后克静不放心,便问:“您来这里治疗,不是一样” 那大夫说:“不瞒大少爷,其实给鸟类治疗,是拙荆的所长,因此才斗胆跟您这么说的。” “原来如此。”李克定对大夫说,“请您梢等片刻。” 说完,李克定进得房间,问李克静能否让大夫把鸽子带走。 克静在里面,早已听到两人谈话,也没有其他办法,便说可以。 李克定出来,让大夫尽管带走鸽子,回去好生诊治。 于是,大夫起身告辞,李克定谢过之后,让人拿了两块大洋给他。 老三李克治和老四李克平哥俩儿,刚才还没有玩尽兴,见鸽子被人带走,想起后花园的大槐树上有一个乌-鸦窝,不如去把它捅了,省得它们在那里讨厌。 克静是个活跃的人,见大家还想去玩,便说:“走吧,去捅乌-鸦窝,那么高,我看你们怎么够的着。” 别看李克治和李克平未满14岁,身体还没有长成,心却已经很大,总觉得大人们能做的事情,他们一样能做好。 一行人来到后花园,看那棵洋槐足有五丈,乌-鸦窝约在三丈高处,无论用竹竿还是其它,都不可能够得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有主意,竟然说的兴致盎然。 李克定在一旁听着,心中暗笑:‘我以前也和他们一样的,只是现在大了,对捣鸟窝这类事情,不再觉得有趣儿,倒是兄弟们忙乱的样子,多像从前的自己。’ 看众兄弟一时拿乌鸦窝没有办法,李克定因想着怎么去见陆宛,心中犹豫不定,叫上克静到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块儿手帕,给她看了说:“这手帕是陆宛的,她借给我用的时候,被我偷偷藏下,一直没还给她,你瞧好看不。” 克静接过手帕,看上面用丝线绣着兰草,那质料绣工都是上乘,想像着当初陆宛拿出手帕给李克定时,会是一副怎么娇羞的样子,笑了说:“这手帕挺好看。不过,你可真赖皮,没经人家同意,却偷偷藏了人家的东西,要是她管你讨要,你可怎么办?” 73、三次约会:香帕私藏 “陆宛如果管我要的话,我就说没带着,她总不能为了要一个手帕,追到咱们家来吧。”李克定把手一摊,显得很无赖地说。 “瞧你那没正形的样子。”克静晃着手帕说,“这个很重要的。你看书上的故事,手帕常被当成定情信物。按理吧,你们从小订有婚约,也用不着这个,可那毕竟是父母之命,这手帕却是她给你的,如果她不索回,证明她心里真的有你。” 李克定接过手帕,看着上面的兰草说:“兰生幽谷,品质高洁。我也愿意陆宛心里有我,我和她订婚的事情,现在还不值得赞许,等以后吧,我们水到渠成,那时做为美谈,也未尝不可。但我还是希望,就算没有那个婚约,她还想把手帕送给我。” 说着,李克定把手帕凑到鼻子附近,深吸着闻了闻,一副陶醉的样子,连说:“好闻,真好闻!” “这有什么可闻的,你呀,真够傻的,上面早就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李克静又抢过手帕,看了看,帮他叠好,一边说,“你可不要把这种定亲做为美谈,父母之命社会上现下正反对呢,尤其是在大学里面,你还要当成美谈,难道你真的因为陆宛,而改变观点,赞成那种定亲了?” “我当然不赞成,这个你放心好了,我会让陆宛喜欢我的,这样父母之命和婚姻自由也就溶为一体了。”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在他的观念里,父母之命是不能违背的,如果父母之命与爱情能够合一,岂不完美。 所以他想着,我如何才能与陆宛相爱呢? 因为没有追求女生的经历,便又问克静,“你跟我说说,如果我去追求陆宛的话,用什么方式最好?”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有男生喜欢,女生总是高兴的,最好的方法,我认为就是直接去告诉她。”克静喜欢直来直去,所以这么说着。 “直接去告诉她,要说些什么话才合适呢?” 李克定反问道,“总不能直愣愣的去说吧,太傻了。” 克静说:“你别学那些男生写信就好,我最烦这个,唧唧歪歪的。有话便去说,最好说的既直接,又不落俗套。” 想到很多人给李可静写信,有的人还长期坚持,虽然得不到回信,也不罢休,妄图显示自己的一片痴心,来打动佳人,李克定便问她:“以前给你写信的那几个,现在还写吗?” 说起这个,克静很反感,便说:“也有写的。反正那些信,我不看,也不回,再过段时间,淡下来,估计就没人写了。你不知道,看他们的信,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简直是受罪。” 想到很多男生被克静迷的不知所以,让李克定忍俊不禁,笑了说:“当初咱们在中学的时候,你可是最突出的。多少人为了接近你,来我这里套近乎,想想都能笑死人。现在上了大学,你也是万众瞩目的美女,情书是不是比以前收的还多?” “我可不想收那么多,又没有合适的。”提起这些的事情,克静问道,“你以前在中学,老说自己就是想娶个漂亮媳妇儿,可这半年,怎么不听你说起,象变了个人,是因为陆宛吗?” 李克定故意板着脸说:“能不能不提中学的那些糗事儿。我现在不想那些,可能是因为长大了吧。何况陆宛长的那么美,我觉得除你二人之外,哪里还会有绝代佳人?” 克静听得心中高兴,随即想到她说的红衣女孩,笑个不停的说:“得了吧,你又撒谎,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一个仙女,只是找人家怎么也没找到,这一会儿的功夫,因为奉承我,又开始撒谎。” 李克定听她提起红衣女孩,想起柳之思的样子来,心中既有一种莫名的温馨,又有一种莫名的怅然,甚至还生出了些微的自卑,便对克静说:“看来上天生人,也不是尽把好处给了你一个。” “怎么会只给我?天下这么大,你没见识过的人,何止千万,但我想陆宛怎么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人。” 李克静说着,一边把手帕递给李克定,“这个你放好,别总瞎摆弄,都让你给弄脏了,等有空了,我给你洗洗。” 李克定把手帕放好:“那可有劳你了,还得你亲自洗。” “哎!谁叫你是我大哥呢。”克静突然笑着说,“你将来要是娶陆宛,‘丑媳妇见公婆’的尴尬,就不用再担心了。” 没等李克定吱声,门帘掀开,李克齐打外面进来了,正好听到李克静刚才说的话,便问:“姐姐,谁是丑媳妇儿?” 李克静听她问的正好,就说:“大哥看上一个女子,长得很美,不是个丑媳妇儿。” 李克齐今年15岁,对这些已经懂了,便问李克静:“大哥看上谁家的小姐了?快跟我说说,难道不是陆家二小姐吗?” 李克定怕克静快人快语,把陆宛在明仁的事情说出来,引的弟弟妹妹笑话,急忙抢先回答:“说了你也不认识,不在咱们河间,在北京呢。” “是你同学吗?”李克齐没有出过远门,对外面的世界略微有点好奇,尤其对大学里的事情,因为大哥大姐的原因,时常也会琢磨,他们男男女女的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李克定怕克齐问个没完,只好糊弄她说:“是我同学,不过现下八字还没一撇呢,别信你大姐姐的话,我们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要说不信,我也是不信你说的。八字还没一撇,就要见公婆了,你肯定在遮掩。大姐姐,还是你说说吧,大哥看上的小姐长得如何?” 随即想到丑媳妇儿,李克齐又笑了说,“大娘说的对,有大姐姐在,任是大哥娶了谁,也必然是个丑媳妇儿。” 克静便搂过妹妹克齐说:“咱们这样说话,大哥会不高兴的,因为他觉得那女孩儿是个仙女。” 李克定心里很清楚,如若说有人长的像克静一般,不是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 因解释不清,也就不再解释,顾左右而言它,问李克齐:“乌-鸦窝弄下来了吗?你怎么不跟他们三个玩了?” 想到那三个人淘气的样子,李克齐笑着说:“别提了,克治和克平上蹿下跳,忙活半天,也没碰到乌-鸦窝分毫。后来拿弹弓去射,也只掉了几根小树枝,那乌-鸦窝真够结实的。克修更逗了,把二踢脚架好,照着乌-鸦窝去打,只是没打着一次,全是空炮。我也站的累了,就过来找你们俩个。” 74、三次约会:约期已定 听里克齐讲三个弟弟打鸟窝的事情,李克静想到他们顽劣的样子,笑着说:“三个坏小子,太皮了。”。 李克定正想着怎么去见陆宛,可恨陆家规矩太多,千金小姐不能轻易迈出大门,陆宛要想出来也是不易。 正好李克齐来了,她可是一直在河间,应该对陆家有所了解,问道:“克齐,现在陆家的规矩,还那么多吗?他们家的小姐,平时有没有出来过?” “陆家啊,还跟以前一样,小姐是不许出门的。”李克齐回答,似是站的累了,活动了一下小脚儿,走到椅子前坐了。 “哎!这老太太呀。” 李克静叹息一声,“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管家。咱们奶奶在的时候,从来没这样死板过,陆家的小姐真叫为难。” “陆家比咱们家都大,在家里也闷不坏的。”李克齐暗想,出去不出去也差不多,外面也没什么好。 “二妹妹,你倒是想的开。” 李克定笑着对克齐说,“这件事情的本质,是在于你想出去的时候,就能出得去。” 克静看了看克齐,心想她出嫁还早,不该总在家里这么待着,便问她:“克齐,你才15岁,不想出去读书吗?” “我才不想读书呢!”李克齐说,“以前读书那几年,觉得没意思极了,还不如绣花,画画来的好。” 李克定知道她不善于读书,对李克静说:“人各有志,万物各有所长。克齐很适合相夫教子,这个和你不一样。” 一边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手帕放好,接着说:“你们姐俩儿先聊着,我有事情出去一下。” 李克定出去后,克静和克齐姐妹先是在这儿写了会儿字,又约着去克静那画画了。 下午,李克静去陆家找了陆宛。 陆宛听说李克静来访,心知必有事情,便迎了出来,二人在后面厅中落座。 李克静先和她闲话了两句,趁着丫鬟去换茶,对陆宛说:“克定想带你去见他师父呢?” 陆宛想了想说:“我可没有你那么自-由,不是随时都能出的去,得趁我奶奶不注意的时候。要不,你先说个时间,如果到时候方便,我就溜出去。” 李克静看陆宛老老实实的样子,便说:“你可真是个乖孩子,这么听话。不过,咱们偶尔偷着不听话几次,也是必要的。这样吧,明天上午九点,我让克定过来,在你家大门口等你。” 陆宛轻轻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李克静又悄悄告诉陆宛:“你明天也别让他等久了,他这个人,没那么大耐心。” 陆宛笑了笑,轻声说:“不会的,我一向都很准时。” 约会的事情,已经帮李克定办妥,克静又问陆宛:“你现在方便出去吗?我打算和克定、克修出去骑马玩,要不要一起去?” 陆宛无奈的说:“我现在出不去的,真羡慕你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李克静安慰她说:“没事儿的,在这里也是一时,等开了学,咱们回到学校,看谁还能管到你,那时你想和克定去哪里,就随时可以去了。”网首发 陆宛不好意思的笑笑说:“谁想和他一起出去,我又不象你,是他亲妹妹,我才不和他出去呢。” 李克静灿然一笑说:“是吗?不和他出去,那你和谁出去?” 听了克静的玩笑,陆宛脸上登时一红,不再说话。 见陆宛娇羞,李克静想着还要骑马出去玩,便不再促狭取笑她,告辞回家了。 李克静回来先告诉李克定已经和陆宛约好时间,让李克定明天上午九点,到陆宛家大门前去等,她会准时来见。 之后克静换上一件宝蓝色江绸绣仙鹤祥云纹的貂皮大氅,和李克定、李克修兄弟骑马出来。 李克定看克静坐在马上,柳眉之间含有三分英姿,心里暗赞:当年的花木兰,是不是也如此? 又想应该不会。克静之美,岂是军旅之人所能及的!只不知陆宛骑在马上会是什么样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克静见李克定看着自己,不知他又在思考什么,便问:“克定,你想什么呢?” 李克定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在想陆宛,赶忙掩饰说:“没想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走吧。” 李克修也在一旁说:“大姐姐的美,真是无法形容,将来可嫁给谁呢,谁能配的上你,我现在都开始替你发愁了?” 克修一番赞美,把克静逗笑了,回应他说:“看你说的,臭弟弟,你这是盼着我嫁不出去吗?” 李克定在一旁说:“克修,你放心吧,中国亿万人众,总有人配得上克静的。” 兄妹三人说说笑笑,沿着雪路,并排向南出发。 出得城来,看无尽的原野被大雪覆盖,白茫茫直连天际,入眼一片壮观,不由让人心生敬畏。 李克静英姿飒爽,蓝衣飘动,骑一匹红马率先而行,李克定、李克修兄弟紧随其后。 三人向着沧州方向前进,走了约五六里,李克静见大路空阔,刚要纵马奔驰,隐约见前面过来一人。 走得近了,铃铛之音传来,看一人骑在毛驴之上,毛驴脖子下的铃铛,正发出清脆的声音,比李克静马上的銮铃还要悦耳。 李克静不由心中好奇,便放慢马速,仔细看那来人,却是个道长,身材瘦弱,约50几岁年纪。 此时,三人因并辔而行,把路都排满了,李克修便勒马靠后,想给那道长让出路来。 不想那道长看到三人,未及错面,却停在二三十米以外,朗声对三人说:“三位朋友,贫道有礼了。想打听一件事情,不知三位是否方便。” 来人主动招呼,让李克定戒备起来,一提缰绳,便到了最前面,对道长抱拳说:“道长不必客气,不知您有何吩咐,尽管说来听听?” 那道长身材瘦弱,正是青云,几个月前到过柳之思那里,给她讲了佑鹿的来历,从柳之思处离开后,去沧州了一些时日,在那边得到几件好东西,正要赶往河间。 青云又开始上下打量三人一遍,见李克定和李伯南生的颇为相像,笑着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李?” 李克定心中惊讶,他怎么认识我呢?便问道:“正是,原来道长认识我,不知我们曾在哪里见过,还请道长赐教。” 75、三次约会:道长赠宝 青云道长手捋着长须,心道不必叙说旧情,也可少些啰嗦,便笑着说:“我们见是肯定见过,但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恐怕你们也记不得,不必再提。” 说完转头问李克静:“敢问这位小姐,可是二爷的千金?” 李克定不明白道长来意,出于保护妹妹克静的本能,心中一直警觉。 不等克静答话,抢先对道长说:“是的,她正是我二叔的女儿,不知您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今见李小姐果然人间仙子,名不虚传。” 道长说着,跳下驴来,解过一个包袱,轻轻放到地上,打开之后,从里面拿出一只五彩盖罐儿,罐身上画的是张天师斩五毒。 而后又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包袱,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却是一件天青色笔洗。 道长对李克静说:“既然有缘遇见,这两件东西,就在此处交给李小姐吧。” 说完,把那小罐儿和包袱放到一边,两手拿起笔洗,走到李克静马前,递了过来。 李克定和李克修见道长向着李克静走来,随即下马,一左一右,站在李克静两侧。 李克静看一眼那笔洗,已知道绝非普通之物,没敢伸手去接,只说:“道长,我们初次见面,怎好要您如此贵重的礼物。” 道长哈哈笑道:“李小姐好眼光,如此,这物件就更应该送与李小姐了。” 见克静还在犹豫,遂转身来到李克定面前说:“贫道刚才讲过,我们曾经会过面,只是你们不记得而已。贫道与诸位有些渊源,这次专程来河间,便是因为这笔洗。本想到府上去见李小姐的,却凑巧在这里相遇,更说明贫道与李小姐有缘。何况今日一见李小姐,始信世间又有一位超凡脱俗的佳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说着,把那笔洗轻轻放在小罐儿旁边的雪地之上。 道长站起身来,又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对李克定说:“听闻李公子在北京明仁大学读书,麻烦回到北京之时,帮贫道把这个带给你的同学柳之思。” 李克定又听到柳之思的名字,不由心头一震,却又觉得好温馨,默默叫着她的名字,好似一股暖流在心间流淌。 李克定想:‘我替道长给柳之思带样东西过去,想来柳之思也不会因此反感于我。’ 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外面是一层油布,拿在手里,好象是一本书,李克定就说:“道长放心,我一定给柳小姐带到。” 道长含笑点头,又看看三人,随后骑上毛驴,掉头而去。 三人听他悠长的朗声吟诵:“雨过天晴云破处,者般颜色作将来。” 只闻铃声清脆,越来越轻,随人影逐渐消失在那茫茫白色之中。 看道长已经走远,克静才下马来到李克定身边。 李克定刚要拿起笔洗仔细观瞧,李克静说:“小心,这可是无价之宝。” 李克定不懂瓷器,但妹妹克静是个大行家,因为二婶是高阳陶家的小姐,陶家从康熙朝直到嘉庆朝,代代有人担任御窑厂画师,家中藏品甚丰。 当初二婶出嫁时,带过来的东西藏了整整三个房间。 李克静自小擅长绘画,更喜欢瓷器,手中藏有历代精品,且鉴别眼光独到,连师父普云和二婶都不及她。 听她说是无价之宝,哪里还敢去碰,生怕不小心给打碎。 李克静围着笔洗端详好一会儿,又抬头望天,四下打量,如此两三回后,才把笔洗双手小心拿起,正反两面都仔细看过,脸上现出欣喜之色。 此时,李克修在一旁独自拿起道长留下的小罐粗略看了看,随手打开盖子,见罐口比较开阔,便把罐盖放在一旁,开始往里面装雪,玩的还挺津津有味。更新最快的网 等李克静看过笔洗仔细包好,贴身放入怀中,又把腰间的系带紧了紧,用手摸摸,觉得万无一失。 这才放心来看那小罐儿,却见二弟李克修正在用它装雪,不禁莞尔,笑着批评他说:“臭小子,快放下,这是明官窑之物。” 李克修听她说完,不敢违拗,轻轻放好。 李克静两手拿过,略看看,也包好了,递给李克定,让他帮忙系在她的马鞍之上。 这一折腾,时间已经不早,大冬天的,一会儿就黑,三人便驱马返回家中。 因好奇道长究竟送了克静什么东西,李克定便也随着她过来,等她把两样东西在桌上摆好,李克定才敢伸出双手,先小心拿起笔洗,看了又看,未见什么特殊。 再看那小罐儿,见上面人物画的神态虽乖,面貌却似像非像,心想,这有什么好的?很不以为意。 又见李克静反复看个没完,沉迷其中,不忍打扰她,心中暗笑她的痴愚,就自己回房而去。 因想着和陆宛的约会,后天一早,李克定洗漱完毕,胡乱吃些早饭,特意穿上一身从天津带回来长衫,外面套了件黄色狐狸皮的大衣。 八点半刚过,便溜达着出门向陆家走来,两家只隔着二里地的路,十几分钟就到。 李克定看着手中的怀表,还差一刻钟,在陆家大门前来回踱着步子。 侧目相看,陆家红色大门气势恢弘。 黑油漆的铺首上坠着两个大锡环,院内房屋连成一片,压压的不见首尾。 门口一对石狮子,好像正对着他张牙舞爪。 再看那铺首怒目横眉,感觉自己象要偷人家自留地里的嫩黄瓜一般,越发心虚起来。 眼看九点已过,还不见陆宛出来,李克定不由焦急,抬首向大门里望去,高大的青砖碧瓦房,在两侧翠柏的映衬下显得颇有气势,虽然人来人往不断,只不见陆宛的影子。 正在他千帆阅尽皆不是,望眼欲穿等人来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唤他。 扭头看去,不远处的街边上,陆宛正侧身在一旁含笑向他招手。 终于等得佳人来,李克定急忙迎上前去。 陆宛却转头在前面走了,克定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从陆家的大门口向西边走去。 前行约有两三百米,陆宛这才站住身形,回身对李克定解释说:“对不起,让你等急了吧。我是刚从角门偷着出来的,奶奶特意嘱咐过,出来一定要叫人陪着,我可不敢走大门。”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深知有老太太管着,肯定身不由己,便说:“以后我再来的时候,直接去角门等你吧。” 陆宛未置可否,却拖长声音说:“别在这耽搁啦,咱们赶快走吧。” 76、三次约会:首次约会 二人到在文庙,门房见是李克定,便热络地打着招呼,又说普云先生这会儿正会客,是北京来的一个叫约翰的领事。 李克定便对门房说:“不用急,我先去里面转转,顺便等师父会客结束。”说着带陆宛走进门来。 向前约20米,一尊孔圣人的石像,高高的矗立。 石像后面是两层屋檐的大殿,檐间一块竖匾,写着“大成殿”,门头上一块横匾写着“万世师表”。 陆宛第一次来这里,百事新鲜,兴致勃勃。 跟着李克定进殿里来看,见孔子居中,四配在旁,十二哲的龛位分列在东西两侧。 陆宛小时候背过四书,后来学校里也开设五经的课程,尤其是父亲经常督着她,不可荒废了对经典的学习。今天到了文庙,看里面各种礼器,还是觉得所知甚少。 转了一圈之后,陆宛对李克定说:“我考你个问题吧。” 李克定心想,我自小在这里学习,她还能问出什么高深的问题,随口说:“你尽管考。” 陆宛便问李克定:“你告诉我,为什么孔夫子是圣人呢?” 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直指要害,很难回答。 李克定思考了一阵儿,才缓缓地说:“首先咱们得明白,什么是圣人?孟子说“大而化之之谓圣”,是说内心充满善,并能够用善来化育众生,这样的人才能称为圣人。孔子内心充满了善,且用善教化众人,所以才说孔子是圣人的嘛。” 说完,李克定颇为自己的回答感到满意,便得意地看着陆宛。 陆宛想了想,又问李克定说:“耶-稣充满大爱,并用大爱感化教化众人,按孟子的说法耶稣也该是圣人了?” 神爱世人,李克定略有所知,但说耶-稣是圣人,心里一时还接受不了,于是对陆宛说:“起码有一点不同,孔子从不谈怪力乱神,不谈有没有灵魂,不谈死后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不谈神,不谈宇宙是谁创造的,他只谈做好自己的事。” 陆宛听了,笑笑说:“好吧,其实我觉得一个人,如果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李克定一直是个不谈神的人,也从没想过这世界是怎么来的,觉得那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天地既然已经存在,我们知道他存在的状况,顺应这一状况也就是了;至于天地是谁创造的,又何必去思考呢? 再说即便思考,也不过是猜测或是假说。 尽管中国有很多神话,比如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夸父逐日等,但李克定一个也不信,认为那只是上古人编的故事。 想到这里,看着陆宛说:“你讲的对,做好自己,我就很想做好自己呢!如果遇到的每件事情,我们都能做好,咱们这辈子也不白活了。” “那你觉得,最首要的是做好什么呢?”陆宛问。 李克定依然注视着陆宛说:“我父亲常说,他有两个夙愿,一个是举案齐眉,另一个是报国。我想我的夙愿也是这两个吧。” 每个人都会深受父母的影响,在童年和少年时期,往往觉得父亲无所不能,便会不知不觉的产生崇拜。 子女常常在心里以父母榜样,日久天长,潜移默化中形成的思想和行为模式,就是把父母的影子注入了潜意识。 这也是很多人活着活着,一朝回首时,才猛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就活成了父母的样子。 人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才会明白,青春时对父母的叛逆,反叛的不过是自己的潜意识,说白了就是自己对自己不满。 因为特质早在潜意识中形成了,烙着父母的印记,决定了我们的性格,设定了我们的人生轨迹。 听李克定说完两个夙愿之后,陆宛忍不住笑出声来:“举案齐眉,你想的倒挺美,你要和谁举案齐眉呢?” 李克定见她也看向了自己,一双眼睛纯洁无瑕,就说:“当然是和你了,还能是别人吗?” 陆宛不由心如鹿撞,羞的转过头去,娇嗔的说:“你老是胡说,不理你了。” 李克定觉得自己这样行事,虽然有些唐突,但说了之后,心中却很畅快。 尽管陆宛没有什么表示,但他看得出来,起码陆宛是喜欢的。 为了避免尴尬,暂时转移她的注意力,李克定说:“咱们快找我师父去吧。” 陆宛也意识到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中午以前,还得赶回去陪奶奶吃饭。 就在她想着事情,注意力被分散时,手已经被李克定牵住,赶忙抽回去,兀自一股暖流在心头荡漾开来。 两人穿过大殿,到在第三进的院子,这里东西两侧各列着三间厢房,普云先生就住在东厢房内。 冬天的上午,太阳从东南照向西北,从东厢房向西看,因为正有阳光洒在院中,景物分外清楚。 普云先生刚送走了北京来的客人,对着窗户抽着水烟。 看李克定带来一个女孩,身材修长,婷婷的立在院中,大声说:“克定来了,进来吧。” 说着掐了烟,把烟杆放在一边。 陆宛进的门来,普云看了笑着说:“不想今天还有贵客登门,快请坐。” 李克定给师父介绍了陆宛,又扶过旁边的椅子,让她坐下,转身说:“我去端茶。” 普云脸现满意之色,用手捋着胡须说:“不必了,你也坐下吧。” 随后指着身边的一个徒弟:“还是让他去吧。” 那徒弟应声退出,轻轻关上了房门。 李克定依师父的吩咐,坐在了陆宛身边。 先跟师父大概讲了这次去天津的事情,又讲了怎么在明仁认识的陆宛,还介绍说陆宛以前一直在天津教会学校上学。 普云看他们的神情,略沉吟了一下,而后说:“今天你们既然来了,总得有点收获,我给你们讲两件旧事。”此时那徒弟敲门而入,端了茶来,给各人放好,又悄声退了出去。 普云先慢慢呷了一口,回味着点了点头。网首发 然后对二人说:“第一件事情发生在五十年前,那时正闹太平天国,捻军趁乱打到天津一带。 当时朝廷缺少饷银,无力平定叛乱。 此时有两个人挺身而出,把大半家财捐做军饷。 这两个人,一个姓陆,一个姓李。” 77、三次约会:郎才女貌 李克定和陆宛当时就明白了,肯定说的是自己祖上,俩人互看一眼,又听普云接着讲述,便是你们的曾祖,他们两位都对大清有功,同治朝曾经有过嘉奖。 陆家自康熙朝从云南迁到河间,历代为官,陆小姐的曾祖任过保定知府、山西布政使,名声卓著;陆小姐的祖父任过河间知府;现下陆家大爷在沪海道任职,为官一任,名声颇佳。 克定的曾祖在河间也颇有声望,曾经在直隶任过职;克定的祖父开过煤矿、修过铁路;尤其在筹建煤矿公司时,因朝廷没钱,只能依靠股份来募集启动资本,克定的祖父便担着风险入了股。 可惜克定的祖父身体不好,在发生遵化皇陵漏水一事后,为让洋务继续办下去,挺身担了责任。甲午年后,克定的二叔去了总理事务衙门任职。 今天我跟你们讲的这些,恐怕你们的父亲也没提起过。 一来你们长大了,二来大清也成为了历史,虽说皇上还在紫禁城,却早已不是当初的皇上。 普云略停了停,最后说,所以我该让你们知道,两家为大清做过贡献,受过委屈,而后来不是大清不论功行赏,是真的没有那个能力。 李克定起身给师父满上茶,也给陆宛倒满。 三人品尝,一会儿,普云才问陆宛说:“河间有一间教堂,你去过吗?” 陆宛回答:“还没有去过,其实我很少在河间的,这些年主要跟父亲母亲在天津。” 普云是过来人,如何会不懂他们,看二人郎才女貌,愿意成全他们,对李克定说:“克定,你过两天带陆小姐去教堂吧。” 李克定已知师父心意,看陆宛微笑而坐,眼目低垂,李克定知道她也是愿意的,便回话说:“好的,我一定带陆小姐前去。” 陆宛喝茶时看那茶具,不论瓷的釉水,还是粉彩绘画,都比自己家的要好,心中一直盘算,普云先生是何来历?就问他说:“敢问先生,您来河间有几年了?” 普云未加思索回答道:“戊戌年来的,十八年啦,转眼你们这一代人就长大了。” “哦,先生原来在这里都这么多年了。”陆宛看普云有些老态,又想到他要讲两件旧事来着,现在却只讲了一个,便问:“先生刚才说,要给我们讲两件事情,不知您讲完了没有?”网首发 普云心道还是女孩子心细,接着说:“第二件事,得从戊戌年说起,也不用避讳,就是一派支持康梁,一派不支持。支持的人中,也有认为变得太快的,欲速则不达;反对的人中,也有认为必须要变,只是时机还没到。两位的祖父属于支持的一派,但在支持中也有分歧,一个认为变得太快,一个认为就该大刀阔斧。” 李克定问道:“我祖父认为,应该大刀阔斧吧?” 普云说:“是的,陆小姐的祖父,则认为变得太快。回头想想,还是陆太爷想的对,那时过于理想化,也过于急躁。如果不是这样,也许戊戌年的结局会有天壤之别,大清最后一次机会也不会失去,哎!时也,命也!” 看李陆二人都在仔细听着,普云又讲:“戊戌那年,所有人都犯了错,从皇上、太后、王室成员、军机、地方、学界、商界没有不错的。从那以后,变革几乎停滞,浪费了大好时光。所以在乱局之中,能平衡各派以继续前行,不仅需要智慧,还需要运气。” 李克定问:“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时事造英雄呢?” 普云点头说:“正是这个理,回想大清入关,多少是因为幸运,多少是因为能力,多少是因为实力,恐怕三者平分秋色。你们想,正好遇见李自成,遇见崇祯,遇见吴三桂。大清能入关平定天下,难道不是幸运?绝非全是人力,世上没有那样的英雄。什么太宗英明,摄政王雄才大略,吾皇英明,太后英明,哪有什么英明?没有一个人英明,能正视现实的人,就很了不起。” “先生说的太好了。”陆宛对没有人英明的观点,深表赞同,故而讲了她的见解,“我曾听蔚云教师讲过,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具备远远超出大众的英明。选一个人,让他按规则办事,别让他犯大的错误,就不会差到哪里。不要求多大功勋,功勋是慢慢积累的,但求别犯大错,这才是正道。” “哦,慰云也关注这些了?”普云随即笑着问,“陆小姐认识蔚云?他现在可好?” 陆宛回答说:“蔚云教师慈祥平和,身体健康,在天津时,我常去听他讲课。” 普云脸上现出欣慰之色说:“蔚云是我三弟,8年前去的天津,想不到陆小姐会认识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我听父亲说过,蔚云教师共有四兄妹,您是大哥。只是其他的就不知道了。”陆宛微笑说。 普云说:“我们兄妹四人,二弟青云,在咸阳青云观中;三弟蔚云,在天津,你已经认识了;小妹空云在北京无相庵中,也已落发为尼。这就是我们四兄妹,碌碌一生,没有建树,愧对家国。” 而后,普云又略加思索,接着说:"刚才陆小姐所言,不犯错便是大功,从民族角度出发,确实值得反省。想大清雍正乾隆嘉庆道光四朝,一百多年时间,便被西方远远抛在后面。待到惊醒,又如同一个迷了路的人,不知四周环境,更不知去向何处了。” 陆宛听到这里,不由问道:“先生以为,当初大清的迷茫,是什么造成的,难道真的便不知该去向何处吗?” “这个。”普云略一沉吟,笑道:”陆小姐问的好。其实当初人人皆知要变,只是私心作祟,既想改变,又不想坦陈失误,怕让民众看清了皇室的无能,左右为难,终于一事无成。如果当初一念以黎民苍生为重,而不是以祖宗社稷为主,也不至犯下如此大错。最后不仅朝廷社稷不保,还连累了悠悠众生,耽误了民族发展,真是罪过,罪过。” 几声感叹之后,普云看着二人,满含期待的说:“好在江山代有人才出,想我中华,三千年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必有再振兴的一日。” 李克定听师父讲完,结合陆宛所说不犯大错就是大功的话,对普云说:“师父,请您恕我冒昧。大清从历朝历代吸取了那么多教训,先皇个个励精图治,康雍乾雄才伟略,然而在重大关节,却屡屡错失良机,不经意间犯下大错。最可悲的是,对于自己犯下的错误,他们竟认知不到。恐怕真如陆宛所言,不求有功,若无大错,即是大功吧。孔子说:“天何言哉,四时行而百物生,金口玉言多了,难免不犯大错。” 普云点点头,咏叹道:“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这话真让人回味无穷。可是,有谁真懂了其中含意?大道相同,有些国家,走了另外的路,却与此殊途同归。” 刚说到这里,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一位名叫东条仓介的日本人求见。普云还记得此人,心道他如何来了我这里?命人请入。 78、三次约会:东亚共荣 不一时,东条仓介由人引路,来在近前。 原来东条仓介在申州见过柳业刀和柳之思后,想着回北京尚早,便一路骑马向北而来,沿途细细体察民情。 他前日到在河间,已经对河间悄然考察了两日,马上要回北京去,今天特意前来拜见普云。 故人相见,各自感慨。 东条仓介说道:“二十五年前,我去拜见先生,往事犹如昨日,这一转眼,不想先生须发俱白。 想当初,先生对我颇多教诲,让我受益终生,仓介感激不尽。” 普云笑笑说道:“往事如烟,东条君也年近五旬了,听闻现下担任使馆参赞,正是有为之身,可喜可贺。” 普云给东条仓介和李克定、陆宛相互做了介绍,说李陆二人现下都在北京读书,恰好放假回到河间,正遇上东条君,也是缘分。 众人落座,普云又让人再上茶来。 东条仓介看李陆二人,才貌俱佳,夸赞说:“看到两位,更让我感到厚生可畏,来者定将超越今人,中华大任,已是后继有人了。” 李克定和陆宛忙谦虚说:“参赞先生过誉,我们才疏学浅,哪里能够担当大任,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各自寒暄完毕,普云问道:“东条君今日登我文庙之门,不知有何贵干?” 东条仓介一笑,小眼睛精光闪闪的说:“我只是从此路过,知道先生在这里清修,所以前来拜见,顺便请教一个问题,以解我的疑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普云历经沧桑,深知人心,看东条仓介的神情,不似请教,倒向是有观点要表达,便说:“东条君有话但说无妨,不必客气。” 东条仓介看普云识破了他的假客气,暗想普云毕竟见多识广,阅人无数,也怪我自己修为不足,心中所想总有蛛丝马迹表露,以后还需注意。 想着这些,东条仓介缓缓饮了两口茶,以使心境达到最平和的状态。这才说:“我从北京出来,在天津、申州、河间一带走了一趟,十几日的考察,让我看到中国大地,蕴藏着巨大的变革之力,心中为此感到欣慰,这古老帝国,终于是要焕发新颜了。” 东条仓介讲到这里,看看众人,见他们没有要反对的意思,又说:“但是,处在变革的前夜,以后当何去何从?依我所见,中国目前尚难定论。眼下袁世凯称帝改制,看来不能长久。接下来的路当如何走,想来普云先生已经清晰了吧,我愿闻先生教诲,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普云看他故意引话,是想试探自己,为仓介让东条尽快表达出他的想法,普云摆摆手说:“东条君,实不相瞒,接下来的路当如何走,我还没有想清楚,不知东条君有何高见?” 东条仓介顺势说道:“这个问题,我倒有所思量,当下的中国,各类思潮泛起,难以达成统一,这也是国内派别林立的主要原因。 如此下去,恐怕会导致国家的分崩离析。 所以必须先统一思想,达成主流共识,才能有国家的统一和安定。” 普云又问:“思想如何统一,当统一到哪种思想之下?” 东条仓介说:“这个问题,当初大日本明治天皇也曾经遇到过。 因大略得当,最终在大日本基本达成共识,这才有了大日本的快速崛起 。对当今的中国,我以为,正如大日本明治维新之前的阶段,完全可以借鉴日本的经验,不必自己摸索,就可以走对方向,正可谓事半功倍,何乐而不为呢?” 普云听了,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任何表示。 李克定见状,知道师父不愿谈论这个,便问东条仓介:“参赞先生,日本的思想,能在中国落地生根,枝繁叶茂吗?” 东条仓介很是自负的说:“当然能了,这个我是满怀信心的。只要咱们致力于此,必能成功改变中国文化,改变中国。” 陆宛忍不住问东条说:“参赞先生既然如此说,那首要的,咱们应当做些什么呢?” “这个简单。要树立新思想,首要的就是打破旧思想。” 东条仓介开始大论起来,“世界就这么大,资源有限,列强都在争夺。 比如目前欧洲各国,分成两大阵营,展开了世界性的战争,如今已经打了一年,还远远没有结束的迹象。 中国要强大,必须掌控相应的资源。 这可是虎口夺食,单凭东方任何一国的实力,也无法和西方列强抗衡。 因此,我认为东方必须融合到一起,才能战胜西方,才能获取相应的发展资源,最终超越西方,成为名实相符的伟大东亚。”网首发 “哈哈...”李克定不由大笑:“参赞先生,请恕在下无礼了。 您的名实相符一说,恐怕是一腔情愿。 华夏自有华夏的文化,国家自有国家的界线,参赞先生的融合之论,大则大矣,恐怕是无法实现的镜花水月。” 东条仓介看李克定不理解,又解释说:“东方若不融合,则将永远受制于西方。 因为在资源获取上,东方是劣势的。 而东方的融合,不存在谁领导谁。 就像华夏的先祖炎帝和黄帝,两大部族融合在一起,才有了强大的华夏,几千年来文明不灭,盖因此功。” “参赞先生提出融合,其中自然包括中日的融合吧,但若中国不愿与日本融合,先生认为当如何呢?”李克定又问道。 “为了整个东方的利益,融合势在必行。” 东条仓介语气坚决的说,“当初炎黄也曾发生过阪泉之战,事实证明,阪泉之战,功莫大焉。 在东方融合的路上,我认为即便是发生战争,也是值得。”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战争宣言,只不过披上了融合的外衣。 陆宛听的心中不服,遂说:“恐怕参赞先生的理想不过是一场梦而已,试问战争谁能胜,谁能负?以中日的体量来看,即便融合,怕也是日本融入到中国来吧。” “只要融合,就是相互的,当然也包括日本融入中国。” 东条仓介说道,“但是中国严重落后,不仅是制度落后,也包括思想落后,离现代文明差距甚大,所以在融合的过程中,往往是先进的文明能保留下来,先进文明不是某一个族人的,华夏民族、大和民族都可以吸收。” “所以参赞先生在了解中国,了解中国人的思想文化,就是在为这种融合做准备了?”李克定问道。 79、三次约会:羞于亲昵 “说的没错。”东条仓介这才把话引到正题上来,看着普云说道:“先生以为,这遍地的文庙,于当今时代,不是格格不入吗?” 看普云只管从容饮茶,李克定便说:“文庙是两千年来,中华大地自发形成的,这种象征就像你们的天照大神一样。 儒家思想深入每一个中国人的血脉骨髓,尽管一些传统于当下不太适用,需要变革,也不过是术与法的改变而已。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千古大道不变,这才是根本,所以文庙怎么会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呢?” 东条仓介一时语塞,问道:“何谓大道?” 李克定说:“率性之谓道,符合人性而已,人性天成。人性不变,道不变。参赞先生难道认为,人性变了吗?” “人性,难道是一样的?”东条仓介反问:“西方的人性,和东方的人性一样吗?” “当然一样了。”不等李克定回答,陆宛说道,“西人笃信基督,倡导爱;而中国倡导仁,仁者,爱人,两者没有本质不同。” 东条仓介暗道,今天看来要徒劳无功了。 见普云始终不发一言,想来是对自己的观点并不赞同,这个一时急不得,只能等待来日,便说:“两位自有两位的道理。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今天不过说出了我的想法而已,只希望东方能够强大,没有别的意思,如有不妥之处,还请体谅。” 普云这才笑着说:“东条君不必客气,能够坦率直陈,这才是朋友相交之道。” 东条仓介遂抱拳说:“时间不早,我还要赶回北京去,这就告辞了,等有了机会,再来拜访先生。”说着起身告辞。 普云让李克定替他送客。 出来时,东条仓介心想,申州文庙拆除,柳之思就能接受,可叹李克定,堂堂男子,终是不如柳之思灵活,便问他:“明仁大学的柳之思小姐,李君可认识?” 李克定暗道,柳之思名声在外,但我和她只能算几次相见,却还算不得相识,于是说:“还不认识,但我早听过她的大名。” 东条仓介笑道:“原来如此,有机会李君不妨去拜访柳小姐,听听她的独到见解,定当有耳目一新之感。”东条仓介至今以为,柳之思同意拆除申州文庙,是他说服的结果,哪里知道柳之思将计就计,利用了他一回。 李克定自从知道申州文庙将要被拆除,其中有柳之思的推动之力,心底便生起一股冲动,总想找她去问个清楚,现下东条仓介建议去拜访她,看来真有必要,就顺势说:“多谢参赞先生指点,等我回北京之后,一定找机会去拜见柳小姐。” 东条仓介告辞而去,一边发着感慨,高声吟道:“江山代有人才出,绝世红颜无比肩。” 李克定明白东条仓介的意思,他在感慨我及不上柳之思有见识,难以和她比肩,哎!柳之思本就才高貌美,我难以企及,你说的倒也不虚。 送走东条仓介,已快到中午,李克定和陆宛告别普云,从文庙出来。 陆宛看看时间,有些焦急的对李克定说:“哎呀!我得赶紧回去,千万不能让我奶奶找,否则以后我再想出来,可是难上加难。” “好吧,咱们快些回。”李克定说着,瞧向陆宛,“如果你以后出不来,我见不到你,可是不妙。”说完,看陆宛在微笑,又补充一句:“见不到你,还不想死我。” 陆宛脸上微微一红,含笑看了李克定一眼,那眼神扑朔迷离,似嗔似喜,李克定一见,心中登时大悦。 二人踩着厚厚的白雪,呼吸着清凉的空气,一路相伴,惬意之极。 李克定见白雪皑皑,很是喜人,弯腰捧过一把,使劲儿攥成雪球,向前扔去。陆宛也学着他的样子,二人一路玩着雪,笑语不断的往回走。 李克定有意逗弄她,把一个小雪球攥在手中,来在陆宛面前说:“你等等,我看你脸上还像有什么东西。” “有什么?”陆宛驻足,瞧着李克定问。 李克定看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那肌肤犹如花瓣般娇嫩,还真不忍心捉弄她了,便把雪球扔下,说道:“你别动。”而后用手捧了陆宛的脸。陆宛觉得面上发烧,忙摇头躲开说:“就知道你是骗人家的。”说着话,陆宛四下看着,生怕被人把刚才的情形瞧了去。 李克定明白她的心思,暗想在这里如此对她,的确有些不妥,要是传到陆家老夫人耳中,可是不得了的大事,遂说:“好吧,其实我刚才本想把一个小雪球,放你脸上的,可是看你生的这么娇艳,不忍心,就把雪球扔了。” “算你还诚实。”陆宛说,“不过,你以后不许捉弄人家。” 李克定哈哈一笑说:“好吧,不捉弄你就是。你不知道,我本来就不是要捉弄你,只是想陪你玩,让你高兴的。” “是吗?”陆宛问道,“那还要用雪球放人家脸上,来吓唬我。” “哪里是吓唬你?”李克定说,“只是想亲近你而已。” 陆宛听了这话,又自低头不语了。 李克定看看四下无人,说道:“现下,外面天寒地冻,放眼望去,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说完便来牵陆宛的手。 陆宛明白他先说四下无人,而后才来牵手的意图,也就没有躲闪,只是很警觉的不停四处望着,还是怕被人瞧见。 李克定看她紧张,走了一小段路,说道:“看你紧张的,这么怕人瞧见吗?”说着,放开了陆宛的手。 “我当然怕了,你又不是女孩子,哪里能懂?”陆宛嗔怪的说。 说着话,已经到在陆府角门附近,李克定知道就要分别,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再相见。 陆宛说等她消息,之后便欲转身离去,突然又回身问道:“我的手帕呢?你偷偷藏起来,还没给我呢!” 李克定假装刚刚想起:“哦,手帕啊?不如就送给我吧。” 经过今天的经历,陆宛和李克定才算真的熟悉了,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害羞,眼角含笑,拖长声音对李克定说:“不行,那个我已经用过,不能送你,你赶紧还给我吧。” 陆宛的神情,不似真的想讨回,嘴上虽然振振有词,语气却一点也不坚定,甚至颇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李克定觉得女孩子的纯情,真是好生可爱,便一脸无辜的对陆宛说:“我今天没带着,以后再还你,好不好?” 陆宛调皮的说:“一看你就在撒谎,没想到你这么赖皮。”又向李克定摇摇手说:“我真得回去了”,转身到在角门口,见李克定还站在原地,便冲他莞尔一笑,消失在门里。 80、三次约会:孝为先 下午陆宛和三弟陆宣陪着老夫人闲话。 一会儿,大少奶奶古洛真也过来伺候,她是任丘古家的小姐,陆家大少爷陆宪前两年才娶进门,刚刚20岁,生的水灵灵一个大美人。 陆宛夸她犹如阿帕斯带走的海伦,有着能挑起特洛伊战争的美貌。 古洛真本来以容貌自负,但自从见到陆宛之后,始觉什么才是绝世之姿,便对自身容貌看得没有以前那么重了。 和李克定从文庙回来以后,陆宛的心情分外好,为让奶奶高兴,就给众人讲起神话。 说在上古时期,中原大地有一坐高山,名叫放皋山。山上有一条河,叫明水河,河水清澈而凛冽,一年四季也不结冰。 奇怪的是那河水比井水还要清,人道是水至清则无鱼,可明水河里却偏偏生长了各种各样的鱼。这些大大小小的鱼数量极其庞大,加之种类繁多,便时常聚集成群,有的在东,有的在西,有的在中。 每个鱼群都选出了自己的群主,他们的选举方式也是各自不同:有的靠抓阄、有的靠锤子剪刀布、有的靠大家推举、有的靠比武、有的靠计谋、有的靠继承、有的靠禅让,有的靠拉帮结伙,千姿百态,精彩纷呈。 当这些鱼纷纷组成群以后,就开始闲不住了,因为他们的语言特别丰富,一天不说话能把鱼憋死。 所谓,明水河的鱼离不开说话就象离不开水一样。 因此他们有的吟诗做赋,有的论佛修道,有的论武,有的谈水中生态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鱼群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都认为其他鱼群是蠢鱼群。群里面鱼的数量越多,越认为自己的群最幸福,最富有。 每天各群都派出嗓门大的鱼四处宣传,说自己的群如何如何好,其他群如何如何不好,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的鱼群凝聚,甚至吸收其他群的鱼过来。 时间不长,这些群里就出现了投奔其他群的鱼,有的是经过群主允许,符合群的规定;有的则是因为违犯群规,被驱逐出群,不得不选择其他鱼群投靠。 那些自动脱离了群的鱼,往往会招致辱骂,说他们是鱼奸。 这日,某个群主对自己的管理员们说,咱们的鱼群,如此伟大,应当成为其它鱼群效法的榜样,众位以为如何呢? 左管理员说,群主英明,如今其它鱼群每况愈下,唯有我们群蒸蒸日上,正是耀我群威的大好时机。 话刚说完,便博了一个满堂彩,众鱼纷纷举起鱼鳍,摆动鱼尾,高喊:群主英明、耀我群威;群主万岁、耀我群威!网首发 可礼部管理员有不同意见,他对众鱼说:“且慢,这个耀我群威的说法有些不妥,大家都是鱼群,说“耀我群威”,显不出我群圣象,应该换一个说法。既然我群占据明水河北岸,不如叫“耀我北岸群威”更为妥帖。” 众鱼听罢,齐声附和,于是“耀我北岸群威,耀我北岸群威”的呼声响彻水底。 喊声刚停,吏部管理员接着说:“群主,依臣之见,咱们干脆定群号为北岸群,我群主就是伟大的北岸群主。” 这群主听得一阵飘飘然,满意的说:“准奏!各位管理员,我们一定要让北岸群变的最富有,最强大。” 众管理员一起山呼:北岸群主英明,如今群运当头,用不了多久,群主必能一统水下! 然后,殿外众鱼也齐声高呼:北岸群万岁,北岸群主万岁!’ 听到这里,老夫人早已忍俊不禁,笑对众人说,这丫头,真是我的好宛儿,脑袋里的东西,都是从哪来的,就是几个兄弟姐妹加在一起,也没有你一个人知道的多。 只有7岁的陆宣在一旁听得认真,大瞪着一双眼睛,仿佛入了迷。 见他听不懂故事含义,陆宛便捏住他胖嘟嘟的脸蛋儿问:“你是不是变成一条鱼啦?” 陆宣一本正经的说:“我要是一条鱼就好了,我带着他们去打仗,我做大将军。” 陆宛看着天真的陆宣,心想小孩子真好,想法和大人就是不一样,凡事都有一种独特的好奇,便问陆宣说:“是做北岸群的鱼大将军吗?” 陆宣挺着小肚子自豪的说:“是,鱼大将军多威风啊” 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只有陆宣觉得众人笑的稀奇,不明所以。 老夫人见状抚摸着陆宣的头,对众人说:“我这小孙子最是实诚,现在年纪还小,将来长大了,肯定比你哥哥姐姐都聪明。” 陆宣不无得意,又急着问陆宛:“二姐姐,他们到底有没有去打仗?” 陆宛楼了陆宣,学着说书的道:“好弟弟,要知后事如何,且听姐姐我下回分解。” 逗得众人又是好一阵儿的笑。 此时,有人报老太太说,大少爷回来了。话音刚落,一个长着丹凤眼,面皮白嫩,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细高个子的人进得门来,正是大少爷陆宪。 陆宪和凝凝在外厮混已经有些日子,见春节越来越近,又怕三叔发现他的行踪,才佯装刚从申州回来的样子进了家门。 陆宪见过老夫人之后,回禀说:“现下申州方家二爷因为伤了公人性命,被关押在大牢之中。我这趟去申州,见了柳知事,他已不像开始那样坚决,看样子方家再活动一下,主要是服个软儿,就可以保住方二爷的命。” 回禀完毕,让人抬进方家送的礼物,分别呈给老夫人过目。 老夫人看后,自己留下一对儿明青花釉里红的直口瓶,把一方端砚给了陆宛,一件镇尺给了陆宸,一块玉佩给了陆宣,其他的吩咐陆宪看着处理。 随即陆宪来向三爷陆不溢详细呈报申州的情况。 陆不溢是个场面上的人,人情练达、精明强干。 他告诉陆宪,方家万余亩田地,大部分都在申州,田赋至少瞒报有五成,每年能省下多少钱来,这么大的勾当,方非圆竟然一点也不知收敛。 年后你还需再去申州一趟,依我看,申州正是变天的时候。柳业刀出手狠辣,他父亲在上面也有根基,很难对付。 这一次方家弄不好可能会一败涂地,为今之计,方家须赶紧和柳家修好,尚有可为;千万别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事儿。 如今大乱之世,频频有新贵崛起,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世道变了,四处都在变,不管是方家还是咱们,都得认清这个事实,以适应形势。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任何时代,要想不败,最好的途径就是新旧及时融合。你把“融则共生,斗则两败”这句话记下,年后去时,替我转告方家。 陆宪想到柳业刀的父亲在北京根基不浅,或许他只是个过路的神,送走了,也就万事大吉,又问他三叔:“依您看来,柳业刀在申州做县知事,时间会长吗? 81、三次约会:佳人相约 陆不溢坚决的说,没那么简单,他不仅仅是过路。柳家发迹只从他父亲开始,柳家老爷子以清廉为公而著称,柳业刀这次到申州,几个月之间,把原来的人换了一半,他大力追查瞒报土地,打着增加财政收入的幌子,其实谁不知道,他是想抓权力、捞政绩、立牌坊,他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说到这里,陆不溢歇了一下,又说,我猜他的第一步是要成为申州的皇帝,第二步才是甩开膀子谋划申州。所以方家如果不配合,必然成为他首先打击的靶子;这第三步,才是再往上走,如此看来,如果没有特殊机遇提前升迁的话,柳业刀最少要在申州待上两年。” 三叔的分析鞭辟入里,陆宪心中佩服,对柳业刀的钻营有些不忿,也对百姓的无知颇为鄙夷。 人的共性就是如此,嫉妒他人的高大,鄙夷他人的低下。陆宪也不例外,正是一个典型的小人。 如果让陆宪和柳业刀调换位置,他会更加钻营。只是目前,柳业刀混的风生水起,陆宪看了,难免小人嫉妒,故而站在一旁,说些轻松的风凉话,也属于世间的常态。 陆宪有意要阻挠柳业刀,但他知道,不可鲁莽行事,必须服从陆家利益这个大局。 所以,他想着先试探一下三叔的态度,故而对陆不溢说:“三叔这么一讲,让我豁然开朗。方家兄弟在申州横行半世,谁知突然来了个柳业刀,专向大户开刀,还博了好名声。” 陆不溢已经听出陆宪的尖酸,他久历江湖,知道不宜树敌的道理,便打断了侄子的话:“好在咱们家在申州的土地,早些年都换给了方家,否则这次柳业刀也许会拿咱们开刀。” “他敢?咱们可不是方家那么好惹的。”陆宪心想,柳业刀要是敢动陆家,必要他的好看,于是发狠的说。 陆宪的沉不住气,让陆不溢心有忧虑,陆家的长房长孙,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前途命运,做事不可不慎。 于是,陆不溢沉下脸来,批评陆宪说:“你这些话在家里说说无妨,休在外面胡讲。别以为没有咱们家办不了的事,没有人能一手遮天。" 陆不溢看着陆宪,暗道,他也是个绣花枕头,只好耐心解释说,“你要时刻低调,记住唯有站在是非之外,才能调停是非。只有左右平衡新旧权贵,咱们才能处于众人的中心,这才是陆家人该做的事。还有,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把陆宾也得管住,千万不可惹是生非。你们都要明白,现在是风云突起的时候,低调才是王道。” 陆宪听三叔话讲的严厉,忙连连说:“我记下了,三叔但请放心。”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陆宛发现,大哥陆宪虽然回到家中,却时常也不见个面,让她很是好奇,想李克定是不是也跟大哥一样,不是家事就是私事,见天儿在外面跑。 这天刚刚过完年,正是初三日的夜晚,几天不见李克定,陆宛突然觉得象少点什么,心中烦躁,便读起了《齐物论》。 一篇读罢,方觉得神清气爽,似有超脱世外之感,很想去和李克定讨论一番,奈何不能随时见面,不免略有遗憾。 看窗前几枝疏梅,不见花开,不见蝶来,只有冷寒长空,点点星光,遂缓缓研好磨,提笔写下‘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八个字,而后洗漱睡觉了。 第二天,有周家夫人来访,陆老夫人忙着接待,正是陆宛出去的好机会,便琢磨:‘我何不去找李克定,可怎么才能见到他呢?’又不好意思明言相约。 正在犯愁,看向书桌,忽然灵机一动,把昨晚写的‘青青子矜,悠悠我心’封好,让人去送给李克定。 李克定刚从父亲那里出来,克修给他一封信,说是陆家的人送来的。 打开看后,已知陆宛心意,便想我刚刚忙完父亲交代的事情,正要去找她,她却给我来了信,很是感慨心有灵犀的神奇。 看着那秀气的字迹,陆宛俊美的脸庞不由浮现在眼前,心喜她的娇美,便开始想入非非。 我何不给陆宛也写封信约她出来,又怕信被老夫人发现,左思右想才写了‘午后’二字,封好叫人径直送给陆家二小姐。 吃罢午饭,李克定急急出来,等在陆府的西角门外。 正是千里冰封的时节,李克定心中怀着一团火,站在寒风之中,身体不觉得冷,却浑然不知脚下已然发僵。 等他看过无数次怀表,望眼欲穿多时,才见陆宛系一件粉红色斗篷,脚踩白色皮靴,从角门处轻身走来。 李克定忙迎上前去,听陆宛说:“让你久等了吧。” “还好。”李克定不自觉的跺着两脚。 陆宛轻声说:“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吧。” 李克定看着陆宛的背影,那削肩似曾相识,好像和在申州见过的宋凝凝有几分相像。 正努力回想之际,陆宛见他神情木讷,站着不动,笑问:“你是冻傻了吧,还是想什么坏事儿呢?” “没想坏事,在想好事。”李克定跟了上来。 “跟我说说,想什么好事呢?”陆宛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问。 李克定已经跟上,和陆宛并肩走着:“在想:‘有美一人,轻扬婉兮’。” 陆宛知道后面一句是: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他这是在表示对我的钟意,便低头笑着,缓步而前,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陆宛停住,问李克定说:“咱们去哪里,是教堂吗?” 李克定说:“你今天想去哪,我就带你去哪。” “那就去教堂吧。”陆宛说。 一路上李克定想探一下陆宛对她大姐姐守寡的态度,问她说:“我闻听你们家大小姐已经出嫁了?” 陆宛心想,他肯定不知道姐姐一出嫁就守了寡,心中惋惜,却不愿跟他讲起,轻声回答说:“我大姐姐嫁到北京,转眼已有三四年。” “是嫁给岳家的少爷吧?”李克定明知故问。 陆宛揶揄他说:“呦,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们家的事,你打探的很清楚嘛。” 李克定知道她大姐姐早已守寡,听她不愿多说,转换话题,顺着陆宛所问,不无赞叹的说:“非是我想打探,是总有人主动提起。你们家的事情,谁人不知个一二,别说在咱们河间,就是在北京,我也时常听人说起。” 陆宛想听他说说自己家的事情,以便了解外人都知道些什么,问道:“你还知道什么?” 82、三次约会:天主之光 李克定说:“我还知道你们家共有三位少爷,三位小姐:你大哥叫陆宪,你大姐姐名字好像叫做陆宁;你二哥陆宾,你还有个弟弟,叫陆宣,年纪还小。你是二小姐,只是不知道三小姐的名字是什么?” 陆宛说:“我三妹妹的名字叫陆宸。” 李克定念叨着说:“陆宁,陆宛,陆宸,我还是最喜欢你的名字。” 陆宛反问道:“你们家呢?有几个兄弟姐妹?” 李克定说:“我们这一代六个,我最大,我大妹叫李克静,二妹叫李克齐,二弟叫李克修,三弟叫李克治,四弟叫李克平。”网首发 陆宛点了点头,说:“兄弟姐妹六个,但名字很好记,定静修齐治平,对吧。” 李克定笑笑说:“正是呢,你这脑袋够聪明的,说一遍就记住了。” 陆宛嗔怪说:“你总是乱夸人,说话张口就来。谁不知道‘定而后能静,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看你们取得名字,真是心怀家国!” 李克定解释说:“只是个名字而已,不必当真。我连定都定不住呢,更何谈治国平天下。将来若能修身齐家,恐怕都是我的奢侈愿望。” 陆宛微妙的一笑,问他:“你真觉得修身齐家之后,就能治国了吗?我并不那么认为,我倒是觉得治国者越少做事越好,无为才是最大的有为。不过我赞成‘知止而后有定’和‘止于至善’。” 李克定反问她:“无为而治,难说,怎么个无为呢?” 陆宛说:“无为嘛,就是不要乱作为,不要心血来潮就生出规定,少给民众找事,最好只做基本规则内的事情,其他的任其自然,就是无为呗。” 李克定听她讲的在理,又问她:“那‘止于至善’呢?做什么才是至善?” 陆宛笑了说:“你这明明是在考我,我偏不说了,你来讲讲吧。” 李克定便说:“我以为至善只是一个方向,谁能做到‘至’呢!说到‘善’嘛,很简单了,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一切从我心出发,首先是我不做什么,和你说的无为也是一个道理吧。” “讲的真好。”陆宛称赞他,随后又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能做到吗?” 李克定叹了口气说:“我哪里能做到,差得十万八千里。” “好吧。”陆宛说,“那你想过将来做什么吗?是要从政、从商、从学还是做其他的?” 李克定说:“想倒是想过,就是到现在也没个头绪,真是心无所定,好象水没有堤岸,船找不到港湾一样。” 陆宛故作嘲讽的说:“看看,这可怜的人,原来一直在盲人骑瞎马。” 李克定故作可怜的说:“那你救救我呗,看在我是个盲人的份上,以上帝的慈悲,给我一个方向,以后我做你堤岸里的水,港湾里的船,好不好?” 陆宛瞥了李克定一眼,笑着问:“文采还不错,只是做我堤岸里的水,港湾里的船,你会心甘情愿吗?” “当然了,我求之不得。任你驱驰,终生绝无怨言。”李克定信誓旦旦的说: 陆宛心中偷乐,嘴上却似责备:“你这样花言巧语,是骗不了我的,因为我经常象你这样,说很多好听的话,来哄我奶奶开心。” 说完,还不无得意的看着李克定。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便顺坡下驴:“陆奶奶,您这是把我当成孙子了吗?” 陆宛听他叫自己奶奶,笑的花容绽放,十分开心的说:“乖孙子,过来,奶奶疼你。” 不想李克定脸皮够厚,顺杆往上爬,真的就靠近,把头垂在她肩上说:“奶奶,您疼我吧。” 陆宛吓的赶紧逃开,一片红霞飞在脸上,轻声说:“不理你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在教堂门口。 这座天主教堂建于咸丰年间,是经法国籍神父郎怀仁,锲而不舍,多方奔走,才兴建而成的。 教堂由天主堂,传教士住房和学房构成。几十年间,信徒虽发展缓慢,却也越来越多。 这教堂和文庙一样,以大道化育众生。自从建成之日,天主之光便开始照亮着河间城的滚滚俗尘。 据说这座天主教堂的兴建,曾得到过普云祖父的大力支持,陆宛的曾祖也有捐资。 正如普云先生常引用的---‘大道并行而不相悖’,孔圣和天主的光辉,可以共同照耀同一片土地,温暖同一方人心。 进入教堂,李克定顿觉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和他去文庙的感觉完全不同。 去文庙,圣人的温馨如同一个平常老人,让他心向往之,却少有这种如神在头上的敬畏和神秘感。 到了学房后,有十几个人正在听讲,个个保持着一副虔诚的面孔,除讲授者以外,其余的人始终保持着庄重的沉默。 这一课讲的内容是耶-稣复活,李克定没有静下心来听进去一句话。因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上帝的信徒,而且如此虔诚。 儒家教人诚意,可有几人能够做到基督信徒这样‘诚’的? 大家对上天的敬畏远远不及他们对上帝的敬畏,是不是因为儒家少了这种神秘感,所以才缺失了敬畏呢? 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子,是不可能被神化的。 他更象一个智慧的长者,指引和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国人。 儒学也始终是一种学术,未能形成一种组织严密的宗教。 李克定一直胡思乱想,课已结束,众人纷纷离去,陆宛笑对他说:“咱们也走吧,看你,都听傻了!” 李克定这才收住思绪,站起身来,随陆宛走出教堂。 二人转个弯,刚到大街上,见前面有几个人恰从一个小院儿里出来,为首一人,正是陆宪。 陆宛私自和李克定出来,最担心被家里人知道,所以怕大哥瞧见,赶紧轻轻一闪,躲在一旁。 李克定便和陆宛一道,也躲藏起来,只用眼睛偷偷瞄着陆宪,希望不被他发现。 奇怪的是,陆宪身边伴着一位美貌女子,身穿黄色长衣,莲步轻移,肤白唇红,满面春风。 陆宪引着那女子,甚是殷勤,显然透着几分暧昧。李克定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女子正是宋凝凝,心下疑惑,她如何跟陆宪到在这里? 陆宛更是好奇心大胜,也不知那女子是谁。 等陆宪一行出了门,二人刚要悄悄跟上去,李克定注意到,有一中等身材的年轻男子,正从旁闪出,鬼鬼祟祟跟在陆宪一行的后面。 83、三次约会:飘飘鬼影 李克定低声对陆宛说:“你看有人在跟踪你大哥。” 陆宛已经看到那人,悄声问李克定:“怎么会有人跟踪陆宪呢?” 怕离得太远跟不上,陆宛下意识牵着李克定的手,也从后面跟上来。 李克定接触异性的手,真是喜不自胜,便飘飘然了。 一路感受着陆宛小手的软滑,也顾不得走到哪里。 忽听陆宛问他:“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李克定这才环顾四周,回答说:“这是‘知礼巷’,在我们家西边附近。” 说话时,看陆宪和那女子仍在前行,李克定更觉得宋凝凝的背影和陆宛很像。 没走几步,见陆宪他们拐进一座院子,下人们把东西随之搬进去后,大门从里面被关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二人远远站住,看前面那个跟踪陆宪的年青人,正在院门口扒着门缝向里偷看。 陆宛既想知道和陆宪在一起的女子是何方神圣,又怕被门口的青年人发现。 李克定猜透陆宛心思,对她说,你靠在墙上。 便一手握着陆宛的手,一手扶着陆宛的肩头,把她推到墙边。 近距离的和陆宛面对面,李克定看着陆宛说:“咱们假装在这儿亲热,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不行!这要让人看见,叫我怎么做人。”陆宛一推李克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李克定抓着,忙又甩开。 李克定也知道刚才的举动欠妥,尴尬的笑笑说:“和那人离的这么远,咱俩看不清他,他必然也看不清咱俩。” 嘴上虽然这么说,李克定却也不敢在街上放肆,只得规规矩矩站好。 仔细看那年青人时,因见到的是他的侧身,李克定只觉得那人似乎有个重影,以为看花了眼睛,再定睛观瞧,果不其然,那人背上就是有个人影。 李克定正看的奇怪,见他扭头瞧向这边。 因怕那人向这边来,一会儿撞见,对陆宛说:“咱们走吧,回去再计议。” 二人开始往回走,陆宛因想着那女子的底细,可惜自己无法去查,打算让李克定帮忙,问他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李克定立刻回答:“当然能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陆宛说:“就是那个女子,我想知道她是谁。你帮我查一下,看她到底什么来历。” 帮陆宛这个忙,等有了结果,可以和她再次见面,如此机会,李克定岂能错过。 因存了私心,故意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眉头一皱说:“调查那女子,可不太容易,但我一定会尽力。不过,你让我费这么大力气,到时候怎么谢我呢?” 陆宛侧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你说怎么谢吧。” 李克定看她美艳纯真,一副人见尤怜的样子,真想把她揽在怀里,恣意抚慰一番,便犹豫着壮起胆子说:“到时候,你让我抱一下吧。” 陆宛脸一红,顾自低头沉思,她中学时表演过话剧,因为剧情的需要,曾经和男生有过拥抱。 如今李克定这样说,分明是男女之情,想直接答应,又不好意思。 过了一会儿,看李克定还在看着她,满眼期待,本想答应,却违心的说:“能不能不谢你呢?” 说完,陆宛自己都觉得可笑,为什么言不由衷,心里便有些后悔。 “不谢不行,我没有动力,恐怕查不出来。”李克定坏笑着。 陆宛扭过头去,含羞说:“到时候再看吧。” “我就当你同意了,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李克定忙进行了确认,好让陆宛到时候,无法否认。 李克定回到家中,找来何叔,问他陆宪和知礼巷中的宋凝凝是怎么回事。 何叔尽其所知,一五一十的对李克定讲了一遍。 原来王步亭眼看好事将成,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方家本来托陆宪把凝凝交给王步亭,王步亭怕招来麻烦,只说让陆宪帮着先寻个妥善住处。 谁成想陆宪是尝过滋味的人,有凝凝这样一块肥肉在他嘴边,让他如何不谗。 何况,陆宪自从见了凝凝,早有些心动,尤其凝凝那双三寸金莲,更是勾人心魄,不似他老婆古洛真一双天足。 凝凝自被冷血虎方非圆霸占,内心对方非圆的嚣张早有不满,现下又整日闲的无聊,逢陆宪能和她聊得甚欢,加上陆宪年轻英俊,干柴烈火,哪能不点燃。 听了凝凝的遭遇,李克定心中很是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想到今天有个年轻人跟踪陆宪和宋凝凝,把所见跟何叔讲了,让他再去查一查那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第二天中午,何叔回复李克定说:“跟踪陆宪和宋凝凝的人名叫陈子龙,家住东诗经村,这人和少爷一样,现下在北京读大学。” “哦,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跟踪陆宪呢?”李克定不明所以。 何叔分析说:“少爷,我看他未必是跟踪陆宪,更可能是在打探宋凝凝。今天陆宪没去知礼巷,陈子龙依然在宋凝凝门外转悠很久,他两次试图进去,都被丫鬟拦住了。” 他不会也在企图着宋凝凝的美貌吧,要不为何会对凝凝感兴趣? 李克定分析着问何叔:“这个陈子龙,以前和宋凝凝有什么瓜葛吗?他找宋凝凝干什么?” 何叔回答说:“我查过了,他和宋凝凝之间,以前没有任何关联。只是这几日,陈子龙才连续出现在河间,而且行踪很是诡秘。看来此人年纪不大,却有一肚子的歪主意。” 李克定对何叔的说法颇为认同,趁此机会问他说:“何叔,对于陈子龙这个人,可还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其他奇怪之处,没有。”何叔问,“少爷,您说的是哪个方面?好让我想一想。” 李克定便说:“我上次看陈子龙时,见他的背后有个重影,不知是什么原因,你可有看到?” 老何使劲儿回忆一下,回答说:“少爷,重影我没有见到,想是我看的不够仔细吧。要不我明天去跟踪他,再仔细瞧瞧。” 李克定心想,怪异之事,不必管他为好,便说:“不用再去了,真是辛苦你,有事情我再找你帮忙。”说完,赏给何叔两块大洋。 何叔谢过后下去了。 84、三次约会:子龙之恨 何叔所说陈子龙,正是七八年前,华盖在东诗经村帮助还魂的那个少年,如今身体已经长成,正在北京汇文大学读书,风华正茂,潇洒英俊。这日,陈子龙又到在知礼巷,见陆宪刚进入凝凝的家门,便在外面悄悄等候。 原来自凝凝到了河间,因陆宪仪表不俗,年轻英俊,且惯经风月,有他相伴,凝凝早觉如鱼得水。所以这半年来,为了周旋陆宪,可谓风姿尽展,用尽手段,陆宪也陶醉在她的琴声、歌声、娇呻和低吟声中。 陆宪常去宋凝凝哪里玩乐,他的行为,如何能瞒得过妻子古洛真? 没几天,便被她觉出了异常,见丈夫整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 回到家中,又是一副筋疲力尽,无精打采的样子,越来越没有话讲,心中颇为不满。 古洛真顾着大家小姐的身份,不便发作,这半年来,越发的纳闷惆怅。 昨天,恰赶上古洛真娘家有事,派人来接她,说是回去住上几日。 古洛真也早有回娘家的意思,免得在这里郁闷。 陆宪更是求之不得,吩咐人多备礼物,一定要让大少奶奶光鲜而回,在娘家人面前挣个颜面。 古洛真心中没有好气,暗道,你做这些表面文章有什么用? 我们古家也不缺你这些东西,但碍于礼节,知道不能空手回去,就任由陆宪安排。 一番准备之后,今天一早,陆宪欣然送走了妻子古洛真,便想安安稳稳,沉迷在宋凝凝的温柔乡中。 于是,陆宪悄悄来在凝凝房间,一见面,未及抱紧,便把她掉转身去,掏出一条红色丝巾,轻轻蒙住了凝凝的双眼。 凝凝眼睛被蒙,故意不做一声。 陆宪把身体紧紧贴上来,一面低头闻着,一面说:“这是谁家女子,怎会如此清香,让人骨软筋酥?” 凝凝笑着说:“你浑身的骨头,真的都软了吗?” 陆宪早已不安,坏笑着说:“当然了,不信的话,你摸摸看。” 凝凝眼睛被蒙,不能视物,感觉手又被他拉了过去,便娇声说:“果然你是骗人的,哪里都软了?” 陆宪心痒难耐的说:“奇怪的是,除此外,浑身无力。”说完后,抱着凝凝...... 凝凝但觉得:一会儿如飞翔在云端,一会儿似飘荡在水中,脑中空空然一无所有,语音含混,也不知说些什么。 此时的陆宪已汗流浃背,凝凝却一个翻身,娇声说:“这会儿,我要让你去死。” 解开蒙在眼上的红色丝巾,反把陆宪的双眼罩住,开始慢慢吻他,从上而下,从下而上。 陆宪如浴温泉,如沐春风,如吃了顺心丸,似服了长生丹,如顺水而下的荡漾,似无声的花儿纷纷坠地。 二人尽兴后,凝凝窝在陆宪的怀中悄声问他:“喜欢吧。” 陆宪回味无穷的说:“我的魂都飞了,真似神仙一般,人生至乐,人生至乐。” 随后开始对她赞不绝口,听的凝凝时而嗔怒,时而娇羞,时而不住的笑,时而暗自骄傲。 陆宪在这里直耍了一个多时辰,怕家里事情多,三叔找他,遂心满意足而去。网首发 陆宪出来,陈子龙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慢慢走远,恨的牙齿紧咬,心中暗暗发誓:“陆宪,我早晚让你都还回来,让你生不如死。” 见陆宪消失在拐角处,陈子龙才转身而出,来在宋凝凝院门之前。 陈子龙四下瞧瞧,见空无一人,便轻轻扣门,丫鬟出来一看,不耐烦的说:“怎么又是你,你若再来,我便告诉陆大少爷,到时候有你好看。” 陈子龙忙说:“姐姐别恼,我没有任何恶意,麻烦您将这封信交给宋小姐。” 说完拿出两块大洋,递于丫鬟:“姐姐拿去买包茶喝。” 丫鬟见到钱,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先生不要见怪,因陆大少爷吩咐的清楚,不许任何人进入,我们做下人的,不敢不遵从。” 陈子龙笑着说:“知道,知道,姐姐自有难处,我绝不给姐姐招麻烦就是。这件事情,就有劳姐姐了,在下这便告辞。” 丫鬟关好院门,把信拆开看了,因为陆宪早有交代,如有可疑书信,一定要禀告于他。 这丫鬟识得几个字,见上面写的不过普通问候之语,保重身体之类,没甚特别,便交给了宋凝凝。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宋凝凝看后,不明所以,问丫鬟:“这人是哪里来的?为何留这样一封奇怪的书信?” 丫鬟回话说:“我也不清楚,他这几天常到这里,有两次还要进来,也不说自己是谁,很是莫名其妙。” 宋凝凝刚才跟陆宪耍得久了,虽然神清气爽,但身体有些疲累,也懒得细想,只把信放在一边,满足的睡去了。 东诗经村离河间有三十里的路,陈子龙是骑马而来,马被寄存在河间的一个茶馆。 从宋凝凝处离开,陈子龙直奔茶馆,结完账,正要走时,忽听有一女子的声音吟道: 水好煮来茶好沏, 人鬼殊途两难依。 但问前生谁记取? 诗经村里话东西。 陈子龙听这首诗,分明在说他的底细,不由一愣,向旁边看时,更是惊讶,只见一位十分俊秀的年青男子,正坐那里,慢慢斟了两杯茶。 陈子龙暗道,此人如何生的大姑娘一般,连声音都和女子无异。 仔细看那人样子,约略十七八岁,生的粉面朱唇,皮肤白嫩,身段窈窕,混若戏台上的美花旦,颇有几分风姿,若不是一身男装,定让人以为是个美貌姑娘。 那男子见陈子龙瞧向了他,妩媚一笑,招手说:“陈先生,既然有缘相见,何不过来饮茶相叙。” 听那人认识自己,陈子龙担心,他借尸还魂的底细被泄露出去,不得不慎重行事,便慢慢走上前去,抱拳说:“这位兄弟好,不知兄弟尊姓大名。” 那男子只微微一笑说:“在下贺蒙,陈先生叫我贺哥儿即可。” 陈子龙告坐后,暗道贺蒙今天来这里,应该是专门等候于我,不知他是什么来历?心下更不敢怠慢,笑着问贺蒙:“不知贺哥儿来河间,为了何事,在下能否效力?” 85、三次约会:贺哥儿风情 原来贺蒙自从去年夏天想要控制柳之思,因冲不破保护柳之思的无形之墙,被一只凤凰所伤,足足在方家养了四个月,这才痊愈。 贺蒙对自己受伤一事,始终不明就里。 这是他出道以来,头一次失手,不免耿耿于怀,病一好,便马上起身去了北京,寻他师父请教。 贺蒙的师父在北京汇文大学任教,而陈子龙是汇文大学的学生,还上过贺蒙师父的课。 贺蒙的师父法力高强,陈子龙的身份,从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被他看破。 所以贺蒙讲述完申州的情形后,他师父吩咐贺蒙,柳家的蹊跷,他早已知道,告诫贺蒙,以后不要再介入柳家的事情。 并让贺蒙去河间东诗经村走上一趟,寻找一个叫陈子龙的人,和他攀攀交情,顺便把他纳入掌控之中。 贺蒙领命,又问师父,陈子龙是否有什么异能? 他师父便把陈子龙乃借尸还魂之人,以及在北京学习的情况给贺蒙简略讲述一遍。 贺蒙这才明白,暗想陈子龙能在汇文读大学,定然是个聪明睿智的人,难怪师父看重于他,以后如能被我所用,也是天大的好事。 接受任务后,贺蒙告别师父,来到东诗经村。 暗中观察了两日,发现了陈子龙的些微蹊跷。 心想这学生如何对宋凝凝如此关爱?虽然不甚明白,但想男人都好色,说不定是他贪图凝凝的美貌,便在心里笑陈子龙愚蠢。 今天,在这茶馆见了陈子龙,听他问起来此何干,贺蒙便先慢慢饮下一口茶,而后抿嘴而笑,又轻声曼语的说:“陈先生以为呢?我来这里会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专门来等候陈先生的。” 陈子龙心中不断盘算,这贺蒙到底是何许人呢? 贺蒙似猜到了陈子龙的心意,安慰他说:“陈先生何必担心,我没有一点点恶意,只是想帮助陈先生成就大事。” 陈子龙便装作迷茫的问道:“说来惭愧,贺哥儿不知,在下才疏学浅,实在没有什么大事可成。” “呦!瞧陈先生说的这般谦虚。”贺蒙说着,又替陈子龙斟满茶,递给他说:“陈先生,别光顾着说话,再品品这茶,味道不同的。” 陈子龙接过茶来,试探的问道:“贺哥儿,在下今天还有事情,不方便久留。如果贺哥儿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来就是,能办的在下一定尽力。” “着什么急嘛,又不会耽误陈先生的事情。”贺蒙说完,四下看看,而后轻声说:“陈先生,我也不论你前世为谁,咱们都求个现世的快活,你说是不?” 陈子龙心中一凉,暗道他果然识破了我的底细,也罢,既然瞒不住,那就索性摊开说话,于是问道:“贺哥儿说的不假。但在下还是不明所以,希望贺哥儿指教,在下要如何去做,才不辜负这一世的光阴,得个快活呢?” “这个倒也不难,你看我现下便逍遥自在,只要陈先生以后,能及时帮我些小忙,我保证不会亏待陈先生。”说着,贺蒙眉毛一挑,一双眼睛,妩媚的看着他,“陈先生但放宽心,都是些举手之劳的小事,不会叫你为难的。” 陈子龙心说,我已经没得选择,只有暂时答应下来,以后看情形再做计较,于是说道:“如此甚好!陈某愿为贺哥儿效力。” 那贺蒙看陈子龙生的倒也英俊,一笑说:“如此,等回北京后,我再去找你。” 陈子龙心中大抵明白他的意思,起身抱拳,说道:“那陈某年后在北京恭候贺哥儿大驾,今天就先告辞了。” 离开茶馆,陈子龙骑马往东诗经村赶来,一路上琢磨着贺蒙,想大丈夫行于世上,岂能受制于人? 好在贺蒙一副女儿情态,倒也不难对付,等年后我把他收服就是。 不及一个时辰,陈子龙便到在家中,妹妹陈云刚给他做好一件长衫,见陈子龙回来,叫他过来试试。 陈云就要满十七岁了,生的清秀俊美,在陈子龙眼里,无人能及。 陈子龙接过长衫,穿在身上一看,刚刚合体,心里暖暖的,笑着对陈云说:“妹妹就是手巧。不过,也辛苦妹妹了,以后还是少做这些吧,有空多读点书。” 陈云没有生在大户人家,陈子龙常为此遗憾。 这两年,陈子龙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让妹妹嫁入富贵之家,便常劝她要多读些书。 哥哥疼她,爱他,陈云心知肚明,但读书并非她的所长,为不负哥哥一片苦心,时常也会下些功夫,只是天资有限,长进很慢。 听哥哥又勉励她,便说:“我知道的,这一年多,你在北京,我一个人在家里,有时间我便读书。哥哥放心吧,只管在北京好好上学,千万别替我分心” 陈云说着,帮哥哥把长衫褪下,撑在手里比着说:“再缀上扣子,就妥了。明天哥哥走的时候,正好带上。” 陈子龙看妹妹越发娇艳可爱,暗想她越来越大了,始终是要找个人家。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家,一个23岁青年的灵魂,进入到12岁少年体内,烦躁,焦虑,对陌生环境的恐惧,一起袭来,要不是陈云细心照料,当时真没有勇气面对这个事实。 这么多年,和妹妹感情甚笃,陈子龙心中既感激妹妹,也疼爱妹妹。 陈云见哥哥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便问他:“哥,你怎么啦,想什么呢?” “哦!没想什么。”陈子龙说道,“想着明天还得回北京去,心里有点舍不得。” “哥哥上学是大事,可不能耽误,暑假的时候,早些回来就是。” 陈云安慰着他,一边把长衫放下,看着陈子龙的箱子问:“都收拾好了吗?” “差不多了。”陈子龙指着桌子上的两本书,“明天早上我,走的时候,再把书放进去,就行了。” 陈云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书来,翻了翻,轻声说:“哥哥明天还要赶路,晚上就早点休息,别熬夜啦。”网首发 “我知道的,不过,冬日夜长,何况睡得早了,我也睡不着。”陈子龙说。 “那妹妹陪你说会子话吧。”陈云便坐在了床头的椅子上。 陈子龙也走过来,从枕头底下拿出香烟,抽出一颗,而后躺在床上,划着火柴点燃,深吸了一口,美滋滋的闭上眼睛回味着。 陈云笑着说:“有那么好抽嘛,瞧把你美的。” “当然了,你没体会过,不知道其中滋味。”陈子龙把烟卷倒转,递到陈云嘴边书,“你也吸一口试试。” 86、三次约会:殷勤相约 “不,我不吸。”陈云摇头说。 “就一小口。”陈子龙已经把烟卷放在了她的唇边,哄着她说。 陈云只好含住,轻轻吸了一口,便呛的直咳嗽,眼睛似要流出眼泪,用手揉着说:“难吸死了,哥哥怎么爱吸这个?” 陈子龙笑着说:“你是第一次吸,以后习惯了,就会觉得好吸,而且吸的越多,就越离不开。” “你又骗我。”陈云嗔怪地说,“以前,你教我喝酒,就是这么说的。哼,还把我灌醉了。” “呵呵,喝醉后晕晕乎乎,有什么不好?”陈子龙反问她。 “喝醉了,你就会胡说八道。”陈云用手指点着陈子龙的额头说,“以后,在学校,你可别喝醉了。” 陈子龙想起几次自己醉酒,都是妹妹照顾他,便问:“我胡说八道什么了?” “嗯......,我不告诉你。”陈云的脸突然一红。 陈子龙已经发现了异样,心道我可能说过什么不该说的吧,可别把在学校和小女生胡搞的事情讲给了她,试探的问陈云:“我们在学校里,男男女女的,很多人经常在一起偷偷亲热,这些你知道吧。” “这个,不知道。”陈云瞪着一双娇美的大眼睛,低声说。 陈子龙看她那样子,似是不知,于是问她:“那你告诉哥哥,我喝醉的时候,说了什么?” “你没说什么啦。别总问这个,你给我讲讲你在学校里的事情吧。”陈云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抬眼看着陈子龙。 陈子龙听妹妹不愿意讲,只好不再询问,便把他在学校上课,听讲座,参加各种活动,竞选学生干部等事情讲给陈云听。 陈云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地打断询问。 直到外面夜色深重,陈云怕打扰哥哥睡眠,起身说:“我回去了,哥哥早些休息。” 陈子龙看着妹妹离去的身影,心里盘算,她已经到了找人家的年纪,我必须抓紧时间,再不提升地位,恐怕妹妹今生将与富贵无缘。 想着这些,陈子龙当晚给王步亭写了一封信,把宋凝凝在河间的情况,详详细细给王步亭做了说明,希望他能早些把宋凝凝解救出去。 这个假期,陈子龙不仅知道了宋凝凝的具体情况。 还通过多方打探,把陆家的事情,也摸了个门清,想着陆宛在北京读书,自己回北京后,或许有些机会,不免生起非分之想,心中不住的盘算。 一夜过去,第二日一早,陈子龙便辞别父母和妹妹。 一路行来,自己不断鞭策自己,我必须出人头地,必须出人头地。 如此,他满怀着一颗名利之心,回到了汇文大学。 陈子龙对陆宛的惦记已经开始,李克定却还一无所知,只知道陈子龙在关注宋凝凝,哪里知道他另有图谋。 至于陆宛让他打听,宋凝凝如何与陆宪混在一起,李克定查清后,趁着这天有空,便来找陆宛。 为说话方便,等她出来后,好说歹说,悄悄带她从角门溜进自己家中。 陆宛原不想来,毕竟二人已有婚约,没过门的媳妇儿就往婆家跑,要被人知道了,得笑掉大牙。 但李克定说:“反正我们家也没人认识你,咱们不走大门,偷偷进去,没人知道的。” 陆宛犹豫半天,正矛盾不下的时候,被他带到了角门口。 守门的人,不认识陆宛,陆宛这才稍稍放心,勉强随他进来。 李家的房子并不多,前院没有大开大合的气度,后院略显萧疏但也清静,人员也不似陆家那样不停的往来,就有些羡慕。 这样的人家虽然算不得毫阔,却比自己家里自-由的多。 李克定的住处,是内宅的一个小跨院。 院里梅花开的正盛,不像陆宛的窗前,只有萧疏梅枝。 看这梅花清静中带着些微暖意,让她很是喜欢。 房间都不大,但也不局促,陆宛环顾一下,见书籍除了四书五经和史记外,就是学校的课本。更新最快的网 笔架上悬着大中小三支狼毫,书案旁放着一只卷缸,上面绘的是五彩刀马人物,里面插满了卷轴。 墙上一幅油画,画中人是李克定和一个少女,站在桃花之间,少女美丽绝伦,清新脱俗,正是李克静。 陆宛看的出神,李克定便指着画中少女,对陆宛说:“这是克静去年画的,人物、景致怎么样?” 陆宛注视良久,轻声说:“克静人长的好看,画的也是无人能及。” 李克定笑着说:“她和你一样,都是神仙人物。” “克静才是神仙人物,我恐怕比不了。”随后陆宛又问:“她画的这么好,是从小就画吗?” 李克定说:“是的,她以前只画水墨,去年开始学油画,她的水墨画更好,等以后我带你去看。” 李克定扶着陆宛的香肩,让她坐在书桌旁,拿过两只崭新的银质墨盒,递到陆宛面前说:“送你一只吧,我半年前买的。” 陆宛伸手接过后,凝眉看了看:“又不是特意给我买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你又说谢谢了?打算怎么谢呢?”李克定提醒着陆宛,“不要忘了咱们的约定,为打听那女子的事情,我可费了好大的劲儿。” 陆宛急着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却不好意思直陈愿意让他抱一下,低下眼睑,脸色微红的轻声问:“你既然打探清楚了,还不快告诉我?” 李克定笑着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我打听好了,你就让我抱一下,可不许耍赖。” “那得看你讲的好不好。”陆宛羞怯忽去,抬起头来,眼波流动,娇笑着说: 陆宛没有拒绝,李克定凭着本能已经明白,她也希望自己抱她。 李克定暗道,只要你同意了就好,待我先讲给你,于是说道,那女子名叫宋凝凝,约有二十岁年纪,经历很复杂。 她原是郡王府里长大的丫鬟,才貌俱佳。 后来王府败落,被一个小财主捡了便宜,纳做姨太太 可世事多变,申州的方非圆看上凝凝,弄的那小财主家破人亡,凝凝便被方非圆强占了; 之后,又遇到在郡王府的相识,那人叫王步亭,他在申州县知事柳业刀手下做事。 正好柳业刀在申州抓权,和方家过不去,王步亭就利用职务之便,借助柳业刀的力量,打压方家,想趁机巧占宋凝凝。 他哪里能想到,却被你大哥捷足先登,把凝凝弄到了河间。 这凝凝也颇有些魅力,听说你大哥很为她神魂颠倒! 大哥陆宪把凝凝养在‘知礼巷’,这不由让陆宛思考:宋凝凝难道有什么魔力不成? 怎么会有这么多男人为她争斗,况且大哥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 凝凝到底比古洛真好在哪里,为什么大哥会喜欢这个女人? 想大嫂古洛真气质高贵,落落大方,是百里挑一的俊美之人,却不能得男人的宠爱,真不明白那些男人是怎么想的。 陆宛琢磨的出神,一双妙目望着窗外的梅花,长长的睫毛一根根看的异常清晰。 尤其一头浓密的青丝,时时散发着少女气息,令李克定不禁心神摇荡。 身不由己一只手便放在陆宛肩头,一手抱着她柔软的腰肢,顺势把正在出神的陆宛揽了过来。 李克定第一次这样搂着一个少女,柔软的身体,激荡心灵的体香,顿时令李克定忘乎所以,便把她紧紧抱住。 陆宛立刻惊觉,扭身要挣脱,却被李克定死死箍着不放。 无奈,陆宛只得低声说:“你已经抱过,还不快放开。” 李克定见她有娇羞之情,反而抱的更紧,一边说:“这哪能算抱过?你都没有抱我。” “我不会抱你的,你快放开人家。”陆宛嘴上虽然这么说,身体却不再挣扎。 李克定右手搂着陆宛,左手抚着她顺滑的秀发说:“你的头发真好。” 又在她的头上轻吻一下,陆宛不知他要干什么,想着赶紧挣脱,就说:“你可真赖皮,说好的只抱一下,怎么没完没了呢?” 87、三次约会:白鸽朝凤 “咱们这样说会儿话,不是很好?”李克定抱紧陆宛,在她耳边说。 陆宛听后,心头一荡,把头倚在李克定肩上,轻声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以前是不是抱过女人?” 李克定笑着说:“当然了,至少抱过三个。” 陆宛登时又想挣脱,一面不悦的说:“你赶紧放开我,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李克定见她面露愠色,使劲儿要摆脱自己,赶紧解释:“我抱过我妈妈,抱过我大妹克静、二妹克齐,还有就是你了。” 陆宛这才转怒为喜,一扭脸儿说:“我才不信呢?” “绝对是真的,不信你看着我的眼睛。”李克定死死盯着陆宛,恨不得进入她的内心,一窥究竟。 陆宛抬起头,用一双勾魂夺魄的眼睛和他对视,李克定不由低下头来,亲亲她白腻的前额。陆宛初始柔顺任他所为,李克定正沉醉其中时,不想陆宛猛然起身挣出他的怀抱。网首发 因疑惑李克定是否喜欢自己,又羞于开口询问,遂想起陆宪喜欢宋凝凝的事情,便问他:“你告诉我,陆宪为什么会喜欢宋凝凝呢?” “宋凝凝长得好看呗。”李克定不假思索的说。 “她哪里好看了?我看还不如我大嫂。”陆宛却认为李克定眼中,宋凝凝是个美貌非凡的人,难免吃错。 李克定已经能看出陆宛的情绪,忙说:“我没有见过你大嫂,想来应该也是一个大美人,否则做不了你们陆家的媳妇儿。但是不论宋凝凝,或者你大嫂,我觉得和你相比,都要逊上一筹。” 陆宛听了这话,虽然心中高兴,但想到大搜古洛真的遭遇,不由轻叹一声,心怀不满的说:“可惜了,我大嫂,难得一见的美人,比我大姐姐还要美,却嫁给了陆宪。” 看陆宛的不悦,让李克定后悔刚才不该夸宋凝凝好看。 不过他隐隐觉得,宋凝凝和陆宛长得有点相像,但绝没有陆宛好看,赶紧把话往回收:“宋凝凝的确很美,但分跟谁比,在你面前,宋凝凝就很普通了。” 没有人不喜欢赞美,尤其女人,陆宛也不例外,听了李克定的夸赞,心中暗喜,羞笑着问他:“那你说说,我有什么美的。” 李克定毫不犹豫的说:“难以形容,如三月桃花,如冬日白雪。” 因不确定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陆宛随即又问:“你说陆宪这么喜欢宋凝凝,是因为什么呢?难道她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见她对宋凝凝一直不解,想起河间人的传闻,陆宪对女人的小脚儿特别痴迷,便说:“我哪能知道这个,但听说陆宪特别喜爱小脚儿的女人,估计宋凝凝的脚比别人要小吧。” 陆宛登时似有所悟的说:“原来是这样。” 李克定知道陆宛是天足,没有缠过脚,就说:“小脚儿有什么好的,把人的脚弄变形,我看你的脚才是最好看的。”说着便低头来看陆宛的两脚。 陆宛一边躲避,一边说:“不许乱看。” 其实陆宛是怕李克定鄙夷自己的脚,这几年她经常因为这个感到自卑。 中学时班上只有她一个人是天足,人都怕与众不同,当别人都是小脚儿,只有她一个人不是,当然觉得很另类。 所以她常会怀疑,父亲把她自小带到天津,防止奶奶给他缠足,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克定见她低头不语,眉宇间的神色似无事而忧愁,且带有三分疏懒之状,姿态更加迷人,就问她:“你喜欢我吗?” 陆宛微微仰起脸来,看了李克定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喜欢,我觉得你是一个坏人。” 李克定自嘲的笑笑,一面把陆宛慢慢抱在怀中说:“我实在想抱你,想…” 陆宛见他吞吞吐吐的,必不是什么好话,调皮的说:“想什么?不许想。”一面伸出手指,轻柔的点着李克定的前额。 李克定顺势捉住陆宛的小手儿,一分神的功夫,却又被陆宛趁机脱开了怀抱,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 恨的李克定真想把她恣意爱怜一番,只是将近中午,容不得再想其他,只好先送她回陆家。 下午,克静让人来叫李克定过去。 李克定一进门,见一只鸽子正在屋中地上吃食,惊喜的对李克静说:“它已经痊愈了!那大夫的媳妇儿果然医术高明,这么重的伤,我还以为她治不好呢。” 克静看着鸽子说:“它的生命力可顽强了,你看它那样子,多可爱。” “干脆明天再买些鸽子过来吧,让它有个伴儿。”李克定建议着。 “咱俩想一块儿了,我已经让人去买,过会儿就能送来。以后,我打算带到北京两笼,做为信鸽。”李克静指着屋外的西厢房,对李克定说,“你看,就在那边给鸽子建个窝,慢慢的,咱们家就会鸽子飞绕。” “你呀,真是事情多,占的房子也多。你那些瓷器铜器啥的,占了多少间屋子?现在又弄来一群鸽子,将来生出无数小鸽子,还不定要占多少地方呢?”李克定看着妹妹,无奈的笑笑,“谁以后娶了你,可真是麻烦。” “你又笑话我,既然这样,我偏偏给你找事儿。”李克静的小嘴可是利索的很,看着李克定,坏笑着说,“我已经想好,等鸽子多了,先弄到你院里一群,你给我照顾好。” 李克定吐吐舌头,故意逗克静说:“反正咱们也很少回来,随你怎么安排吧。过几天咱们去了北京,你的鸽子小心被克治、克平他们炖着吃了。” “他们哥俩儿才不会呢?我知道的,虽然他们顽皮,但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李克静自豪且信心满满的说。 “这个倒是,想想咱们兄弟姐妹,感情真是深厚。”李克定也深感亲切。 李克静旋即转换话题,神秘的说:“克定,这只鸽子那天落的真是地方,恰好在咱俩种的菩提树下,你看神奇不?” 对于造化的之功,自然和世事的不可思议,李克定常为之不解,却又不得不信,便说:“也许鸽子知道菩提树会保佑它吧,很多时候,动物的直觉胜过人类。” “直觉是一种神秘的能力,可不容小觑。”动物有没有直觉,克静从未想过,但女人的直觉,她深深体会过,颇有感触的说,“我就是凭直觉,才要把那件礼物送给你媳妇儿的。菩提树咱们种下已经五年多,我看长的不错,咱们在树下埋的东西,你可不许忘,那是我送给大嫂的。” “这个怎么会忘呢?你放心吧,就算将来你出嫁在先,我娶你大嫂的时候,也不会忘的。”李克定先是郑重回答,之后笑着说:“而且,我要是成亲,你岂能不回来,我其实也不用费力记着。” 克静责怪他说:“看你,总是什么都不当回事,我藏那个可不是心血来潮,你记住了,只许你送给我大嫂,不许拿去讨好别人。” 李克定见她嗔怪的样子,心中疼爱,便说:“我明白的,将来我一定娶个和你一样的美人,绝不唐突你的礼物。” “你说的是陆宛吗?是不是想送给她?”克静笑着问他。 李克定说:“我和陆宛没到那个地步,离真正婚嫁,还差得远。” 不一时,外面人把鸽子买了回来,少说有二十几只,二人便过来逗弄。 从这一日起,一群白鸽便每日飞舞在依柳湖上。 但这些鸽子排列的队形,竟时常如一只飞舞的凤凰,煞是奇特。 88、呆头呆脑 春节过后,各自回到学校。 李克定受道长所托,要把那件油布包着的东西带去给柳之思。 想着就要见到柳之思,心中不免忐忑。 等他来到法律科1班,说找柳之思时,好多人同时用异样的眼神看向他。 李克定顿时如做贼一般,感到心中发虚,面上发烧。 见柳之思轻轻柔柔的站起身来,浅笑盈盈,李克定一下象是入了梦中。 觉得她似在李家的菩提树下,依柳湖边,直到听她说:“我就是柳之思,你是找我吗,有什么事情?” 柳之思见到李克定,早已认出他,心中惊喜:我正不知你躲在哪里,果然是有缘自会相见,不禁喜出望外,带着掩藏不住的欢欣,径直走到他近前,含笑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不说话?” 李克定呆楞的样子,已经惹得旁观众人哄笑不止。 一个男生便说:“哎!来这里找柳之思的,每天总有几个,都是些嘴皮子飒利的人,象这样呆头呆脑的,还是头一位。” “请不要乱说,这个人我认识,是真的找我有事。”柳之思回身对那男生说完,又转头面向李克定:“咱们到外面说话吧。” 李克定随她走出教室,来在校园之中。 柳之思语气中似有安慰,也似有鼓励,轻声问他:“你是谁呢?怎么老不说话。” 李克定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一见到她,还是被她无与伦比的美貌惊呆了。 十五岁的柳之思现下已经长成,李克定看她身上似有母亲唐贞的影子,更为不解,所以一时愣住。 走了这一段路,已然清醒过来,奈何内心紧张,便手足无措的说:“我,我叫,叫李克定,受一位道长所托,带样东西给你。”说着拿出那个油布包来,递了过去。 李克定这个名字,柳之思记得古洛成对她提起过,原来他就是配合我写文章的‘巨阙’。 看李克定把油布包已经递到眼前,柳之思伸手接过,掂了掂,心想可能是一本书,笑问他:“李克定,这个名字很好记。你刚才说是一位道长送我这个,他是谁呢?” 路遇道长的时候,李克定没有问他的姓名和来历,现下柳之思问起,不知如何回答。 更怕她误会自己,是故意找借口来接近她,脸上不由发烫,慌乱的说:“真抱歉,我当时忘记问那道长的名号了。” “没关系的,以后你再见到那位道长,记得替我谢过。”柳之思看李克定异常紧张,含笑问,“你知道这里面包的是什么吗?” “哦,这个我也不知道。”李克定听她笑语温柔,放松了一下心神。 正要问柳之思搬家去了哪里时,见旁边一些人纷纷对他指指点点,似乎笑话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克定便觉得无地自容,心中惶惶然,急忙对柳之思说,“东西我已经送到,你回去上课吧,我走了。”说完心中狐疑的转身回到经济科教室。 柳之思有许多疑问,还没来得及问他,李克定已经慌乱的象逃跑一样走了,想叫住他时,却欲言又止。 寻思他这次既然能找到我,以后定然还会再来,不必急于一时。 看着李克定的背影,柳之思也在好奇,这人怎么如此痴呆? 难道我以后会和他成亲?言念及此,不由面上发烧,只好深呼吸几次,才稳定心神,回到教室。 每天都有人来向柳之思大献殷勤,她早已不胜其烦,今天却一反常态的对李克定甚是维护,让柳之思的同学都颇为费解,所以有人问她:“之思,刚才那人,你真的认识吗?” “当然认识了,我见过他,但他不认识我。他今天来找我,是因为受人所托,要带样东西给我的。”柳之思怕大家以后笑话李克定,一边晃晃手中的油布包,“呐,你们看,就是这个。” “嘘!我们才不信呢,你也不必给那人面子。”几个同学齐声笑着说,“假装给你带东西的,我们见多了,这人也来玩别人剩下的把戏,而且连句话都说不出口,那傻样儿,能笑死人。” 柳之思听后,只微微一笑,便安静坐下,拿出书来看。 众人见柳之思不再理会,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教室里很快归于安静。 李克定回来以后,坐在那里却魂不守舍,课也没有上好,隐隐觉得柳之思和他有莫大关系,却不知为了什么。 想着柳之思的容貌和神态,不由连连叹气,原想克静、陆宛便是无双之人,谁知柳之思更胜一筹? 此人难不成是观音转世,头上带着光环,让人不由自主便想匍匐拜倒。 又过几日,天气不似冬季那么严寒,正是燕子回时。 下课后,李克定无所事事,在校内的明水湖边转悠,迎面见柳之思一袭红衣缓步而来,瞬间心脏似要跳出胸口一般,想着怎么和她打招呼,却一直张不开口。 正急切之间,二人已经碰面,听柳之思说:“咦!李克定。” 李克定忙停下,慌乱中机械问候:“你好。” “你这是去干什么?”柳之思问他。 “我,哦,只是随便转转,没,没什么正经事情。”李克定回答。 柳之思迷人的嘴角微微上扬,冲他一笑:“多谢你上次送我曲谱。” 李克定这才知道,道长送她的油布包里面是曲谱,慌乱之情也渐渐褪去,客气的说:“曲谱是道长送你的,我只是受人所托,举手之劳,不敢言谢。” “曲谱我很喜欢。”柳之思依然轻声曼语,却字字清晰的说,“咱们见过两次面,一年前那次,是你在我们家门口,还考过我一个问题。” 李克定想起当时的情景,转眼将近一年,真是过的好快,对她说:“都一年了。不过,我那次是真的向你请教,哪里敢考你。” 柳之思见他神态拘谨,有意缓解,便说:“你后来怎么不去找我,是没有问题来问了吗?”说完,笑看着李克定。 “我去找过你很多次,可听人说你们搬走了,也不知到底搬去哪里?”柳之思笑容灿烂,李克定想看又不敢多看,顾自解释着。 “哦,看来你还真去过,我家就在学校边上,不过和原来的地方恰好方向相反。”柳之思把地址告诉给李克定,又问他:“你呢,住在哪里?是哪个班级的?” 更新最快的网 89、杏坛淑女 李克定回答说:“我是15级经济科1班的,家在扶余胡同60号。”说完,正要再问柳之思夏天去申州做什么,听旁边有人在叫她。 柳之思便对李克定说:“对不起,我现在有事情要办,得先走一步,有时间的话,记着去找我。”说完又冲他一笑。 李克定望着柳之思离去的背影,见她比去年长高不少,看样子比克静还要高些,加之体态轻盈,身姿曼妙,不由自言自语的说:“我慕子兮善窈窕。” 柳之思和来找她的人朝着编辑室走去,一路之上,‘佑鹿’预示的场景不断浮现在脑海:在校园的明水湖边,她走在前面,后面一个人呆呆痴看。然后她和同学去了编辑室。 那经历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差,于是,对‘佑鹿’的神奇,柳之思更加深信不疑,也对李克定生起了另一种好感。 不两日,因家中有事,李克定没去上课,却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说申州文庙已经被拆除,心中倍感痛惜。暗想申州这次率先拆除文庙,必将震动天下,柳业刀将会得到新干将们的支持,从而闻名遐迩,对他的晋升十分有利。 这件事情发生后,就连二爷李仲南,对柳业刀也不得不另眼相看。 他给侄子李克定分析说,柳业刀真是个聪明人,凡事‘破’起来容易,‘立’起来难。 看来,柳业刀深知作文章的奥妙,所以要在大破上捞取名声,至于‘立’不立的起来,谁会真的关心! 柳业刀背后有高人啊,应该没少得他父亲的指点。想来他不会久沉在申州,他要尽快升迁,所以急着闹出动静。 他这步棋走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打着修建申州国立学校的旗,一番精心布置,把申州文庙悄无声息地拆掉了。 等有影响力的报纸刊物这么一登载,各界人士集体瞩目,柳业刀摇身一变,成了立在变革潮头的弄潮儿。既捞取了名声,又得到捐资,办成学校,得了政绩,真是好手段! 李克定听完这些,突然想起柳之思来,心说年前师父普云讲过,申州的严、孔、曹三家之所以支持柳业刀,就是因为柳之思,也不知她到底如何劝服三家的。 想到这里,李克定有一种要去找她理论的强烈欲望,却左右权衡,我和她又不熟悉,仅凭上次人家跟我客气一句,‘有时间的话,记得去找我’,就果真去找,她一定会认为我别有用心,何必惹她误会,便打住了。 心里藏着事情,无人诉说,只会更加烦闷,李克定也不例外,在家中烦躁不堪,实在无法排遣,便拿着报纸到学校来找陆宛。 一打听,人说陆宛在‘杏坛’,就慢慢一路走了过来。 明仁大学校园内有一个高台,方圆三十六丈,上面种满了杏树,故名‘杏坛’。由杏坛下望,是明水湖,这‘明水’之名取自山海经。 李克定来到杏坛,看春日融融,阳光照在湖上,波光粼粼;水边绿树成荫,鸟儿在枝头叫唱;校园内俊男靓女或成对成双,或三五一群,或独来独往;微风吹动枝头,杏花摇荡,落英缤纷,空气中满溢着淡淡的花香。 陆宛一身绲蓝边的白衣,上绣着几株青色的兰草;李克静一身镶白边的蓝衣,上绣几朵粉红色的桃花。 二人走在杏林之中,若杏坛双殊,两美辉映,引得一众男生或静静瞩目,或频频指点,或前来搭讪。 李克定远远看到她俩,正要上前,见一个男生迎面到在李克静身边,认得是古洛诚,暗道他又来纠缠克静,真是个赖皮,便急忙走上前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静看李克定和古洛诚同时凑了过来,笑着问他们:“我们刚到这里,你们就找来了,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怎么知道的!这还不简单嘛,随便找个人问问,全校谁不晓得你和陆宛的行踪。”古洛诚抢先回答说,一边走到克静身边。 克静知道古洛诚说话很爱夸大,便问他:“你又绕弯子,赶紧痛痛快快回答我,是谁告诉你的?” 古洛诚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见谁问谁呗。‘恒思静宛,明仁四艳’,你们四人惹的全校关注,不管走到哪儿,马上就会有人知道。” 李克定很佩服那些特别能总结的人,像‘轴心时代’、‘儒释道耶’之类,都是出自他们之口,便问洛成:“什么叫明仁四艳?” 随即已经明白,柳之思冠绝天下,陆宛和李克静也必在四艳之中。 一想到柳之思温柔可人的样子,心中立时升起异样的温馨。 古洛诚仍意犹未尽,在侃侃而谈:“这明仁四艳,是前几天才有的说法,我是第一个知道的。” 李克定不耐烦古洛诚的啰嗦,打断了他:“难怪大家叫你包打听,就爱瞎打听,还不赶紧说说,‘恒’这一艳到底是谁?” “我看你早知道了吧,要不你来讲讲。”陆宛在中学时,就知道男生们聚在一起,最爱谈论女生,心想李克定肯定知道?没等古洛诚回答,便开始揶揄李克定。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李克定看了看陆宛和克静,一脸无辜的对陆宛说。 克静心里偷笑陆宛,为给李克定找台阶,转移大家视线,扭头对古洛诚说:“洛诚,你还不赶紧给克定补补课,讲讲这个‘恒’。” 古洛诚开始眉飞色舞,绘声绘色的说:“明仁四艳:岳如恒、柳之思、李克静和陆宛。” 克静自言自语的说:“如恒,如月之恒。之思...”却不懂柳之思的名字有什么含义,便问李克定:“柳之思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李克定听到‘柳之思’三个字,嘴里开始叨念着‘之思,之思’,不想叫了她的名字,内心竟觉得十分舒畅,又怕被人知道,装作若无其事的回答:“哦,应该是取自论语‘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你果然很有才学,尤其是研究女孩子的名字。”李克定答的爽快,陆宛心中有些酸溜溜的,揶揄他说。 李克静笑对李克定说:“你看,惹得陆宛吃醋了吧。” 李克定觉得陆宛似在揭穿自己,心中慌乱,为了掩饰,讪笑着说:“我恰好记得这句话,也是碰巧,或者她的名字,也不是我说的这个意思。” 古洛诚折断一枝杏花,一瓣瓣的摘下,边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陆宛,你不能怪克定研究,谁叫你们长得太美呢?” 克静看古洛诚说的起劲,脸上一副真诚赞叹的表情,就问他:“那你说说,是怎么个美法?” 90、四艳之歌 “怎么个美法。”古洛诚拿起手里的杏花,凑近闻了闻说:“嗯,你们正在芳龄,恰如这花儿开的正好!” “你赶紧说,别弄这些虚的。”李克静催促道。 古洛诚便说,我听闻,有一首四艳之歌,内容是这样的: ‘岳如恒,似冰雪、似水月,静谧佛莲; 柳之思,壁上龙泉,鹤鸣九天,国色牡丹; 李克静,繁而简、简而繁,桃花嫣然; 陆宛,若朝霞、若飞雁,空谷幽兰’。 总之,如恒静谧,之思万方,克静灵动,陆宛轻扬。 克静听古洛诚说的一套一套的,显然不是他的原创,马上问:“这是谁总结的?你又从哪里打听来的?” “如果让我猜的话,这一定是风国仁老师的原创,听说他对美女,从不吝啬赞美之词。”古洛诚不紧不慢的说。 李克定问:“哦,风老师,经常办讲座的那个?” 古洛诚点点头,把手里的杏花向着李克静的头上一撒,一边说:“对喽!除了他,还会有谁?” 粉红的花瓣落在克静的头上,映着乌黑的长发,嫩白的脸庞,显得更加俊美,克静忙一手扑扇着头顶和身上的花瓣,一边说:“古洛诚,你这么糟蹋杏花,简直残忍。” 古洛诚笑着说:“你也别扑扇了,这花瓣落在你身上,多好看,这叫‘人面杏花相映红,风情别样在其中’。” 李克静不买他的账,顺手把捡到的花瓣摔到古洛诚脸上:“看你那贼兮兮的样子,肯定是个爱偷花的人。” 二人略闹了一会儿,才见安静,李克定接过话来问:“陆宛轻扬,风老师这么说,好像陆宛似一片飘荡的云?” 克静听后,搂着陆宛说:“让我看看轻扬的宛儿,怎么把克定迷得魂不守舍了。” 陆宛不由羞的扭过头去,李克定对克静说:“我魂不守舍了吗?” 陆宛和李克定的关系,古洛诚早已知道,便把克静拉到自己这边说:“克静,你还是到我这边来,让他俩走一起。” “洛诚,你别打克静主意。”李克定见状,急忙阻止,故意走到古洛诚和克静中间。 古洛诚只好向一边闪开:“克定,你太小家子气了吧,咱们这样走,你不觉得很别扭吗?” 李克定怕古洛诚缠着克静,想先送她回家,看着陆宛说:“要不,我先送克静回去,回头再来找你吧。” 陆宛含笑说:“你送克静,问我干嘛?” 克静快人快语,对陆宛说:“他在向你请示呢,陆宛大人。”忽然又正色问古洛诚:“岳如恒和柳之思是什么来历?” “岳如恒就是北京的,比咱们入学早一年,只是这人我不熟悉,听说对谁都很冷淡;柳之思是西安来的,因和我在一个班,有些接触,真是艳冠古今,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古洛诚说的越发兴致高昂。 岳如恒家富甲一方,祖上曾是淮军将领,和陆家有亲,陆宛清楚的很,岳家从戊戌年以后,发展势头很旺。姐姐陆宁嫁的丈夫,就是岳家二公子,可惜那公子死得早,姐姐真是命苦。岳如恒便是姐姐的小姑子,现下在外面自己租房子单住,呵呵,这岳如恒个性真够强的。 这时听李克定问古洛诚:“既然岳如恒也是出类拔萃的女子,你为何不去找她,整天围着我妹妹干吗?” 古洛诚没理会李克定,转头笑对着克静说:“岳如恒,不必提了,她对谁都待搭不理,只能让人敬而远之。克静你就不同了,我特别愿意围着你转,这就叫情有独钟。” 克静也不理他,顾自对陆宛说:“洛诚这样的人,只会油腔滑调,还情有独钟呢,不定独钟多少回了?哪象克定对你那样。” 听完李克静的话,陆宛眼神中透着欢喜,看了李克定一眼:“你妹妹净说你好话,说的我都快信以为真了。” 李克定便笑对陆宛说:“克静说我好话,那是应该的,但我到底好在哪里,这个问题我还真的仔细想过,答案是‘没有’。不过,我也没啥缺点,既然我没有缺点,就勉强算是哪都好吧。” 陆宛转头对克静说:“你看克定那赖皮的样子,哪有什么好的?你不知道,他不仅没优点,人还很坏呢。” 古洛诚在一旁听了,诡秘的笑着问:“陆宛,你快说说,克定哪里坏了?” 陆宛的脸一下子腾的红了,只默不作声。 “洛诚,你别打岔。”克静为避免陆宛尴尬,因想起古洛诚刚才对岳如恒的评价,问他说:“岳如恒拒绝过你吗?你为什么说她对所有男生都不理?” 古洛诚正色说:“姑奶奶,她想拒绝我,我还不给她机会呢!我知道,她对我不感兴趣,也不认识我;但我还知道,我对她也不感兴趣。”网首发更新最快的网 他二人议论岳如恒,李克定却充耳不闻,只在想着柳之思,她那软语温声,如在耳畔。尤其自上次见过以后,她的影子不再象以前,只是夜夜出现在梦中,现下倒好,反而成了时时出现,一刻也挥之不去,简直莫名其妙。 克静寻思着李克定来找陆宛,二人见面,当一时半会儿不会结束,就对李克定说:“我先回家去,反正下午没课,你晚些回吧,我跟家里说你有活动。” 还没等李克定回答,古洛诚抢着说:“既然这样,我送克静回家吧。克定,你忙你的。” 李克定推开古洛诚说:“你这坏小子,克静不用你送。” “克定,这可由不得你,此乃个人自-由,说不定克静希望我去送她呢。”古洛诚毫不介意,笑着说。 李克定于是问克静:“你希望洛成送你吗?这小子可没安好心。” 克静却不以为然,爽快的说:“什么好不好心,我才不在乎呢!他愿意送就送,我还怕他送了不成?” 古洛诚即刻抓住机会,对李克定和陆宛说:“既然如此,我先送克静回家,再见,两位。” 克静已经17岁,身边献殷勤的男生颇多,可惜无一人能让她动心。 于她而言,对古洛诚虽没什么好感,却也不反感,何况他还是陆宛的亲戚。 那时候自行车刚刚兴起,古洛诚年后新买了一辆,便说要骑自行车带李克静回家,克静从来没坐过自行车,心中好奇,迫不及待的想坐。 91、邀请 古洛诚喜欢克静的直爽,且她从不掩藏好恶,跟她在一起觉得特别轻松,虽然惹着她的时侯,会立刻得到回敬,却总比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来得自在。网首发 从明仁大学到克静的家,不过二里地的路,古洛诚有意慢悠悠的骑着。 克静侧身坐在后面,春风吹过,甚是惬意。正走着,古洛诚突然来了一个加速,还对克静说坐稳了,不一会儿,自行车就飞快的跑起来。克静高兴的享受着疾驰的乐趣,不想古洛诚一个急刹车,克静便随着惯性径直靠在了他的背上,手也下意识的楼住他的腰。 古洛诚心里美滋滋的爽快,一面找借口说,前面有个坑,咱俩得慢点。 克静却抱怨他骑的不好,虽然她心里知道,古洛诚肯定是故意如此,但也没跟他计较。 哪知古洛诚越骑越慢,直到车子来回晃荡,还是不肯加速,克静说:“你再这么磨磨蹭蹭,我就下来自己走回去。” 古洛诚直言不讳的说:“我这样做的目的,无非是想跟你多待会儿,要不我早把你送回去了,何必这样慢悠悠呢。” 克静觉得这人还有点意思,便问他:“刚才你为什么急刹车?老实回答我,不许撒谎。” 古洛诚只好如实说:“就是想让你抱紧我,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这可不能怪我,谁叫你那么吸引人?” 俩人说着话,不觉到在李家的大门口,克静便从自行车后座跳下说:“行了,我已经到家,今天你能送我,我挺高兴的,谢谢你,再见吧。”说完克静走进家门,只剩下古洛诚还在门外。 过了一会儿,古洛诚还在望着李家大门,却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时,正有三辆洋车停在一旁,但见柳之思坐在最前面那辆车上,后面跟着的是锦瑟和孙勿空。 柳之思让锦瑟和孙勿空稍等,她下车来在李家门前,问古洛诚:“你在这里干什么?这是谁家?” “这是李家啊,就是李克定、李克静的家。”古洛诚回答。 “嗯!我知道了,你这是在等李克静吧?”柳之思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刚送克静进去,今天,是等不来了。”古洛诚说,“你这是要去哪?” 柳之思说:“我要去见几个人,哦,就是朝阳五匠。” “那五个人啊,我知道,估计正凑在一起弹琴呢。”古洛诚眉飞色舞的说,“想不到,你和他们几个还有交情。” “他们弹琴都知道,真不愧包打听,什么都瞒不住你。”柳之思到了李家门前,想起李克定来,年前古洛诚曾经说过,此人颇有见识,文采斐然,现下这段时间,比较闲暇,应该和李克定正式认识一下,一笑说,“洛诚,正好我有事情要跟你说,可巧在这遇到你了。” “什么事情?你说吧。”古洛诚又怕让他写稿,赶紧说,“可别太难,写稿子,我是不擅长的。” “看把你吓的,这就推卸上了。”年前从古洛诚提起李克定和陆宛文采斐然,柳之思要借机结识李克定,好和他正式建立交往,趁着这个机会,便说,“放心吧,事情很简单,你年前也曾对我讲过。就是这李家的少爷,李克定,还有你那个亲戚陆宛,这两个河间人,我想认识一下,你下个礼拜六,带他们去编辑室吧,怎么样?” “原来是这个,简单的很,我也正想带他们找你你呢。”古洛诚答应着,他那爱打听的毛病,也瞬间暴露,“你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了,可不可以提前透露一点。” 做为校刊主编,柳之思已经把目光从国内转向了全球,她注意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必然会影响到中国,于是说:“当然可以,对别人不行,对你没有不行的,告诉你吧,我想以‘列强争战、中国的机会在哪里’为题,做一期专刊。” “我可听说了,眼下欧洲各国打的不可开交,自凡尔登战役爆发后,德军和法军成了胶着状态,战争象绞肉机一般屠杀着双方的士兵。轰炸机、、毒气首次被投入战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古洛诚感慨道。 “嗬!真有你的,知道的这么多。”柳之思赞许的说,“你说的没错,人类的凶残,已经超出了诗人的想像,在战争中全都暴露无遗了。因此,咱们都要对战争给予足够的关注。” 古洛诚想着,不好总在李家门前,便说:“对的,所以你要做的这期专刊,意义重大,我这就去找李克定,放心吧,下个礼拜六,我准时带他和陆宛过去,给你添两员大将。” 柳之思话已经说完,遂带着锦瑟和孙勿空告辞,古洛诚又骑上自行车,回到学校,来找李克定和陆宛。 此时,李克定和陆宛走出杏林,来到明水湖边,李克定拿出报纸递给陆宛说:“你看看,申州的文庙已经被拆。” 陆宛见那则报道的专题是:‘破除封建堡垒,申州拆掉文庙’,就说:“普云先生若知道这个消息,肯定很难过”。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转过身来,盯着陆宛说:“这件事情,应该在他的意料之中。我觉得世界已经变的疯狂,说不定他们会把一切都拆的干干净净,包括为人的伦理。” 陆宛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垂下头来,低声说:“不会的,人的伦理又怎能拆的掉,除非人不是人了。” 李克定似乎正看到一个荒唐的世界在形成,那荒芜的未来让他心中忿忿,便对陆宛说:“有朝一日,当他们把‘诚意’也拆掉的时候,剩下的不是自欺欺人,便是尔虞我诈,但愿这一天不会到来。” “这一天早就来了。”陆宛对李克定说:“全世界都以‘偷盗和谎言’为耻,而把无耻说成光荣的人,把‘自私’披上‘无私’华丽外衣的人,却比比皆是,都是欺世盗名的把戏。包括刚刚逝去的大清朝,为了皇家颜面,编织美丽谎言,明明是自己腐朽,导致国家落后,却说成列强欺侮的结果;现下的共-和,我看也是建立在谎言上的假共-和,虽然袁世凯称帝已然落幕,这期间高声反对的人虽多,但有几个是真为国家和民族谋划呢?” 92、编辑室 李克定心想:这世上果然是权谋横行,熙熙攘攘,皆为利往。上至袁世凯、各路讨袁者;下至文化先锋、三教九流,众生都在为利益奔忙。唯有圣人才‘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更新最快的网 如今大道不行,圣人之心,堪堪要被抛入历史的尘埃。这苍茫的大地,正在种下狂妄的口号,将来会长出什么怪物,来荒芜这原野,来祸害这人间呢? 岳飞曾写过收拾旧山河,那是被铁蹄践踏的山河;以后谁来收拾这文化的旧山河。 那些表面除恶,其实去善的人,比比皆是,他们不惭的大言,如施了诅咒的洪水,正流毒四野,蛊惑着失去大道的人间。 陆宛见李克定一直沉思,秋水般的眼眸望着他,微笑说:“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一座庙的拆除,也许是另一座庙的建立。咱们上咱们的学吧,也顾不了那许多,任由他们去生生死死呗。” 李克定见陆宛在繁花和碧水之间,目似秋水,语意轻闲,从容淡然,就说:“我真羡慕你,能这么超脱。可我一介俗人,偏爱咸吃萝卜淡操心。现在觉得,抛开万事,和你一起过这尘世生活,也是很好。” 陆宛看了他一眼,心想如果真能和你一起过这尘世生活,那世界就更灿烂了。便幻想着和李克定一起:‘看日之出落,月之盈缺,云之舒卷,花之开谢’,不由芳心若醉。 李克定看陆宛一副心神向往的样子,好生可爱,正想凑近她时,听古洛诚叫他:“克定,原来你们下到湖边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克静呢,你送回家去了?”李克定问他。 “送回去了。”古洛诚说,“你就放心吧,克静又不是小孩子。” “你知道就好,我可告诉你,别打克静的歪心思,否则,我可饶不了你。”李克定郑重地说。 古洛诚对此很是不屑,讽刺李克定:“切!你以为呢,我古洛诚襟怀坦荡,你可别用小人之心来测度我。” 陆宛看他二人又在争论,便说:“洛诚,你特意回来,就是要告诉克定,把克静送回家了吗?” 古洛诚这才想起柳之思所托,忙把邀请送到。 周六的中午,在学校食堂用完饭后,李克定和陆宛按照和古洛诚的约定,随他来到了校刊编辑室。 此刻,柳之思正和秦宙研究在一篇文章。秦宙是柳之思手下第一得力的干将,是京南秦家四爷秦向北之子,今年20岁,仪表不俗,为人含蓄沉稳,受祖上影响,喜好研读易经,所以同学们送给他一个美称,叫做‘小周公’。 古洛诚带二人进来,李克定和柳之思再次相会,各自问候,这回李克定已经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便没有失态。柳之思还是那么大方得体,和李克定寒暄后,来瞧陆宛。 陆宛对柳之思,以前只有过远观,这次近距离见到,让她心头震颤,暗想如此天生丽质,白璧无瑕,难道她是夏娃,是上帝唯一刻意制造的。看她披了件浅红色绣花卉纹的绸衣,肌肤如玉,姣妍端庄,美目含情,如悦如羞,象是带着光环,让人在她面前不由自惭,目光也被她吸引,不自觉就随她的身影而来回移动。 柳之思对陆宛早有耳闻,今见陆宛身材欣长,浓密的秀发披在脑后,面若姣花,神似秋水,婉转轻逸,心中赞道,好一个标志美人。 各自落座,言归正传。 秦宙先对校刊做了一个大概介绍:说是这本刊物是月刊,有特别话题的时候,会适当加刊。刊物既报道校内情况,也关注国内国外形势,重在对大家进行思想的启迪和引导。 而后他又讲明了本期的主题,即‘西方大战对中国的影响’,并说西方列强经过这次大战,必将元气大伤,有利于中国取得长期发展的国际环境,只要我们自己改变,抛弃旧有思想的束缚,必能有所建树。 柳之思又补充说:“现今看西方列强走过的路,他们的强盛,无非依赖科学的发展和制度的建立。可我们的很多传统,就像一个大锅盖,压制着社会创新的活力,所以揭开这个遮在民族头上的盖子,让新的阳光照进神州,是我们应当去做的。” 陆宛听柳之思话语轻柔,却坚定有力;面带微笑,又内含几分威严;心想此人虽然年岁不大,娇美无比,却颇具王者之风,难怪无数人匍匐在她的脚下,为她痴狂。 李克定关注的完全和陆宛不同,他听柳之思和秦宙所讲,目的似是在倡导新文化,但不知这二人是要全面否定传统,还是要部分否定,想起申州文庙的拆除,与柳之思有莫大关系,便问道:“如今有人开了先河,听闻申州的文庙已经被拆掉了,不知两位对这事儿如何看待?” 秦宙听完,想了想说:“我看未必是坏事!螃蟹总需要第一个人去吃,然后大家才敢吃。至于好不好吃,就看拆除之后的影响吧,如果有利于社会,自然有人会陆续跟进;如果不利于社会,就当做个试验,大家引以为戒,也未尝不可。” 李克定想秦宙这人一片热血,救国之心可嘉。但怎么救国,怎么图强?救国必须打倒孔孟吗?就问秦宙说:“我有一个问题,还想请教,中国落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个我一直没有弄清楚,以前听说是因为西方列强勒索赔款,后来听说是因为没有立-宪,现在听说是因为儒家思想。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希望得到你的指点,以解除我的困惑。” 没等秦宙回答,柳之思已经明白了李克定的意图,心说此事不宜争论,而且短时间内也争论不出什么,只会导致相互不满,便笑对李克定说:“你能思考这么多,让我很欣赏。有机会了,我真想仔细听听你的见解,说一说中国落后的根源。不过,今天咱们只闲聊一下吧,能正式认识你,认识陆宛,我很高兴,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93、三艳争辉 李克定被她清澈的眼神扫过,难以自已,早忘了申州文庙的事情,心中鼓动着些许躁动,却假装从容地说:“之思,能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柳之思曾和李克定见过四次面,第一次是在她家门口,那时心中已莫名喜悦,所以没有象对待其他人那样对他敷衍了事。 第二次是在申州的李记绸缎庄,李克定痴呆的模样甚是好笑。 第三次是李克定到班级找她,还送了一个油布包过来,等回去拆开时,发现里面包着一本《文王操》的曲谱,弹奏之下,果然美妙,心知李克定所言非虚,并不是故意假托送东西来接近自己。 第四次见面,是在明水湖边,纯粹是不经意的邂逅,却多了一分经意的好感。 今天是第五次见他,看他已少了拘谨,又态度颇为亲切,内心欢喜,有意接近他,也想顺便了解陆李两家,便对李克定和陆宛说:“早就听说两位是从河间来的,希望以后你们能带我去河间,做为主人,你们可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接待我这个远客呦。” “这是当然,你若光临,一定盛情接待。”李克定听她要去河间,内心不知为何生了一丝兴奋,未等陆宛回答,就抢了先,而后才想到陆宛还没表态,自己似乎急躁了,便偷瞄着陆宛。 李克定起初的兴奋之情,旋即变成似有顾忌,柳之思已经看出他神态的转变肯定是因为陆宛,却故意装作不知,问李克定说:“那咱们可说好了,我暑假就随你和陆宛回河间去,欢迎我吗?”然后看了一眼陆宛,又笑着说:“我可是做好叨扰两位的准备了,你们总不能让我失望吧。” “我们当然欢迎了。”陆宛自见到柳之思,就隐隐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对她想去河间的事情,终归有些莫名的担忧,内心虽不太情愿,奈于形式,嘴上却不得不这样说。 陆宛话音刚落,李克静不请自到,从外面径直走进来,嘴上说着:“克定,陆宛,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柳之思见来人星眸皓齿,肌肤娇嫩,自然一笑,灿若桃花,抬头而英气隐约,低头似清纯处子,已经猜出她是谁,起身说:“你一定是李克静吧,久闻大名,真是相见恨晚。”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克静随口问,又上下打量柳之思,旋即惊叫说,“哇!柳之思,这皮肤,这容貌,这气度,哎!近看更胜远观,国色天香,名不虚传!” “你别笑话我,我看到你和陆宛,就好像见到宫室之美,百官之富。”柳之思起身拉过李克静,请她入座。 李克静便挨着李克定坐下,看看克定,又看看柳之思,暗道这二人有些什么相同,便问李克定:“克定,你看之思长的像谁?” 李克定知道克静是想说柳之思长的像母亲唐贞,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妥,一面瞄着克静,一边说:“之思太美了,咱们定然没有见过和她相像的人。” 这兄妹二人自幼一起,一举一动都很默契,克静当即领悟,也说:“真像是以前见过的画中仙子。” 柳之思天生精细,最能察觉人心,已经发现这兄妹有话未尽,也不说破,笑道:“克静,你可真会抬举人,我就是一个凡人,哪里敢跟仙子媲美。” “你们三个都是仙子。”古洛诚说着,两眼放光,寻个空,便凑到了李克静身边,“今天是什么日子,明仁三艳同聚一室,难得,难得。” 秦宙不失时机的说:“等我哪天把岳如恒也请来,四艳争辉,咱们编辑部定然万众注目。” “我看要请岳如恒来,非克静不可,秦宙恐怕难以胜任。”古洛诚却故作高深的说。 众人不禁诧异,一齐看向他,古洛诚解释道:“岳如恒自视太高,听说她两年以来,对任何男生的邀请,一概拒绝。克静去请就不同了,最主要的是岳如恒特别喜欢瓷器,这个爱好和克静一样,你去邀她来谈瓷器,她肯定不会拒绝。” 李克定推了古洛诚一把:“你小子,真是个鬼头,克静喜欢瓷器,是谁告诉你的?”随即见古洛城又凑到克静身边,心想他没安好心,于是把克静拉到自己一侧,对古洛诚说:“洛诚,你离克静远一点,趁早别打她的主意。” “克静已经长大,你不能总像保护小孩子一样,把她雪藏吧。”古洛诚心知肚明,李克定一直反对他追求克静,不过,他很清楚,这种事情由不得旁人,又对克静说,“别听你大哥的,他是个不懂情趣的人。” 陆宛知道李克定不看好古洛诚,因为古洛诚话多了点,还爱揽事儿。其实她倒觉得古洛诚条件不错,人长得蛮英俊,脾气又好,不虚荣不做作,一副热心肠,就对李克定说:“你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其实克静想要什么,你也未必真的知道。”又对克静说:“你来评评,我说的对不对。”网首发 克静正挨着李克定,便把头靠在他肩头说:“宛儿说的对,但我还是愿意听大哥的,因为他是真心疼爱我。至于洛诚,花言巧语,他的话一多半都是假的。” 李克定一手搂着克静的肩说:“你放心,这小子若敢花言巧语欺骗你,我一定饶不了他。” 柳之思听他们说话,已经清楚了四人的关系,看李克定和陆宛竟是情侣,心中不由生起一丝怅然,却没有表明她已知晓,只对李克定说:“我看陆宛说的很有道理,你不妨多思量一下吧。” 李克定一直暗暗注意着柳之思,她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晰,急忙回答:“好,你说的对,我会考虑的。” “恐怕你是,不敢不思量吧。”柳之思低声笑他说。 李克定听她取笑,心中乱跳,面上发烧。 陆宛没有注意到李克定的表情,只顾思考柳之思的话,心里却很是得意,就看了克静一眼。 克静明白陆宛心意,对众人说:“宛儿的话,克定当然会考虑,从过完年回来,我就知道,克定最在意的人不是我了,都是因为你这个宛儿。”说着轻轻推了一下陆宛,接着说:“克定现在都不跟我玩了,老是陪着你,你说该怎么补偿我吧。” 柳之思看了一眼李克定,李克定不敢和她目光相对,低下头来,柳之思见状,对克静说:“既然克定不和你玩,以后我陪你玩吧,大家都可以安心。” 古洛诚却嘟囔说:“那样的话,你们倒是安心,我可怎么办?” 秦宙听完,笑对古洛诚说:“别怕,有我陪着你呢!” “哎呦!你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古洛诚浑身一哆嗦,显得很厌恶,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94、赝品 对柳之思约稿的请求,李克定心里喜欢,陆宛盛情难却,最后答应每期最少供稿一篇。 秦宙对大家说:“我的压力终于可以小一些,如果你俩再负责审稿,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柳之思从一见面,就知道李克定和陆宛不会在校刊上花费过多时间,笑对秦宙说:“他们已经答应供稿,咱们也该满足了。得寸进尺,可不是你‘小周公’的风格,至于审稿的事情,还是你费些心思,和我一起来吧。” 古洛城见柳之思今天请李克定和陆宛前来,目的已经达到,想着正事儿办完,趁着机会,我何不约李克静出去玩,便凑过去对她说:“这里也没咱俩啥事,不如找个安静地方,我去听你讲瓷器吧。” 克静平时喜欢热闹,也不想和古洛诚过多接触,委婉拒绝他,摇头说:“这里人多热闹,我喜欢这儿,你要是觉得没意思,就自己回去吧。” “我才不自己回去呢,我也在这凑热闹。”古洛诚赶紧说。 大家意犹未尽,不愿散去,柳之思提议说:“要不咱们去我家玩儿吧,反正今天礼拜六,明天休息,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克静率先表示赞同,众人也不想各自离开,于是都要同往,遂一起走出校园。 柳之思的家在学校边上,两百米的路,走着就到了。 克静心里着急,只想早点过去,见秦宙和古洛诚走在前面,便拉着陆宛紧随其后。 柳之思走路慢些,李克定走在最后,看她纤细的身材凹凸有致,行动时更加体态万方,犹显得曼妙高挑,便在后面痴痴欣赏。 柳之思聪慧绝顶,八面玲珑,李克定跟在后面偷偷看她,怎会不知?脚步迈的分外之轻盈,一掐杨柳细腰,似弱柳扶风。 片刻功夫,到在一个三进的院落。 柳之思给大家介绍说,因为外祖父在京,所以找了这个落脚的地儿,也是去年刚搬进来的,地方不大,希望众人担待。网首发 李克定上次听说柳之思搬家到了这里,当时就懊恼自己一根筋,为何去年不知道换个方向来找她?现下陆宛在身边,忽然想到,即便去年我找到她又怎样?我跟陆宛早已定亲,又能奈何?想着这些,情绪突然低落起来。 柳家的前厅,西边厢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北侧靠墙是多宝阁,西边墙上挂着一副字;东边厢是三张茶桌、主客两把太师椅和六把圈椅,北面墙上一副高山流水的瓷板画,东边墙上挂着春夏秋冬四季图。 众人为说话方便,就围着西边厢的八仙桌依次坐下来。 陆宛和克静挨着坐在北侧,李克定和古洛诚坐在南侧,柳之思和秦宙分坐东西两侧。 上茶后,柳之思把一个明嘉靖五彩的小罐拿来送给克静,说是前几天有人来时,二舅特意带给她的,可她并不懂这些,既然克静喜欢还是送给你吧。 克静甚是高兴,拿过来看,见上面鸳鸯俏皮,昂首水中,透着一股自然灵气,非常喜欢,向柳之思含笑道谢。 克静又看面前的茶具,竟然全是‘大雅斋’的粉彩,遂感觉柳之思家充满了神秘。 陆宛见墙壁上挂着文征明的腾王阁序,觉得这幅字好生眼熟,忽然想起在大嫂古洛真那里曾经见过,可惜自己不懂鉴赏。 但她知道柳家这一幅必然是赝品,因为古洛真那一幅上有袁世凯长子袁云台的亲笔题跋,写的是: ‘世人皆慕立勋笔法高超,溶文衡山之苍润,颜文忠之遒劲,又立志于帝制,予感佩之至,文衡山之佳作,非立勋不得有也,故赠之。甲寅仲秋,智能于京。’ 古洛真的父亲古鉴荫字立勋,书法造诣极高,且有志向建立帝制,袁云台很是感佩,所以才把文征明《腾王阁序》送于古鉴荫。 袁云台号智能,因而古洛真手里那一幅,定是袁云台送给古洛真的父亲古鉴荫的。 就在陆宛想着这些的时候,古洛诚也已经发现这幅字,心中纳闷,不由脱口问道:“陆宛,你看这字和我姐姐的那幅是不是一样?” 陆宛一笑说:“我又不懂字画,不过看上去还真是一模一样。只是少了题跋。” 众人听后,都往西墙上看去,秦宙以前来过柳之思家,早知道这幅字。 现下见大家疑惑,秦宙便想转移众人的注意力,回头看着那幅字的内容说:“‘秋水共长天一色’,哎!王勃的文采真好,要是他长寿的话,有这座高峰在,李白的名气,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大。” 李克定偷眼关注柳之思,见她正在看着字沉思,似乎对古洛诚所说也有疑虑。 听秦宙转移话题,心想还是秦宙聪明,能及时避免大家的尴尬,便接过秦宙的话说:“就是,王勃只比李白大50岁,如果他能多活三四十年,唐诗的高峰可能提前到来,李白再想超越,可真的难了。” 见李克定附和,秦宙又说:“李白是个天才人物,可惜他未能参加科考,但塞翁失马,也许正是这样,才成就了李白在诗坛无人能及的地位。要是让李白生活在官场权谋之中,汲汲名利,焉能有诗仙?失之于东,得之于西。他的诗,千年传唱,家喻户晓,如此名垂后世,即便那些做了尚书、宰相的,恐怕想用一世功名交换,也是求之不得。” 柳之思听完古洛诚和陆宛谈话,心想这副字是件赝品,古洛诚的姐姐那里难道有真品?这字的真迹在袁世凯手中,如何会落在古家? 古洛诚的父亲古鉴荫去年一直暗中支持袁世凯,只是后来见袁世凯落拓,这才表面反袁。 当初古鉴荫借助袁世凯的力量,可没少对外祖父施加压力,让他公开支持帝制,为此外祖父麻烦不断。 古鉴荫收受过袁世凯的好处,也不足为奇,倘然这个证据确凿下来,古鉴荫可就难逃一劫了。 此事大可从长计议,索性先不管它,柳之思想到这里,对众人说:“我这幅字不过是临摹的,大家一笑置之即可。”又接过秦宙议论李白的话题说:“李白商人出身,可他的两任妻子,却都是名门闺秀,着实让人费解。” 尽信书,不如无书,对于历史,克静向来不全信,问大家说:“是不是唐史隐瞒了什么?导致后人对李白的身世无从知晓了。” 95、算命 陆宛起先看那茶具,和李克静一样,心想柳家从哪里得了许多东西,看来这也只是冰山一角。回过神来,听克静正在批评唐史隐瞒真相,就说:“修史的也难免偏颇,只要有观念存在,就无法杜绝偏颇。” “偏颇是难免的,从《史记》来看,这种偏颇就已经存在了。”秦宙说。 陆宛一笑说:“这些东西,没法去辩了。关于李白,我听老师说过,他的结发妻子,是许圉师的孙女,寿命虽然不长,可李白却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李白不象苏轼和纳兰,留下过专门诉说与妻子情感的诗篇,因而柳之思无法确定李白对结发妻子的感情,只能就事论事的说:“许圉师在唐高宗朝,也是入过相的。因为儿子杀人作恶,他包庇枉法,才被贬了官。后来再度起用,任户部尚书,死后陪葬恭陵。这样的人家,自古都显赫一时,李白在功名未就的时候,娶到他家的姑娘,也不容易。” 古洛诚对攀权附贵的人,最是不屑,何况李白在他心中一直是蔑视权贵的典范,遂说:“李白那么高的才学,娶个前宰相的孙女又算什么?” 秦宙却说:“当时李白不过20几岁,恐怕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会留名万世。当时李白的境况,是否为了仕途而有意高攀,这个还真不好说;毕竟李白内心一直渴望施展抱负,甚至后来为此,他还不惜投靠了反王。” 陆宛听了说:“许多官宦之家,或世族大户,为延续家族辉煌,有时会把女儿嫁给有真才实学的人,希望他将来考个功名,但李白没有资格参加科考,许家所图何来?” 这句话一时问住众人,只有柳之思说:“李白不能参加科考,听说是因为他的出身不清,而不是象流传的那样,是因为商人的儿子。很大的可能,他的曾祖那一代支持过李建成,历史记载李白的先祖和李渊是一家,可能还是一个祖父的。倘然如此,这里面的事情可就复杂了。” 李克定这才想到也许李白真是皇族,只有如此,李白名气还不大的时候,才有可能和望族联姻。” 克静这时已经放下手里的茶具,听柳之思正说李白的出身,便问李克定:“我们也姓李,克定你说说,咱们的先祖是谁,和李白李渊有没有关系。” 李克定说:“据说是有关系的,但不排除修族谱时,牵扯望族或名人进来。我知道咱们十代之内,没有什么杰出人物,顶多有个举人,也没什么名气,再往以前,就更加不可考。” 陆宛接着说:“秦大士感叹‘人于宋后羞名桧,我到坟前愧姓秦’。姓秦的都愿意说自己是秦琼后代,谁愿意说自己是秦桧后代呢?即便是族谱,年代一久,真实性便大打折扣。诸子百家的后代很繁盛,能说没有牵强附会的原因?” 古洛诚听到秦姓,侧头问秦宙:“你的先祖是秦琼还是秦桧呢?可不许隐瞒。” 不想秦宙坦然直陈:“不瞒诸位,我的先祖就是秦桧。” 李克定和柳之思同声赞许:“秦宙能有如此襟怀,让人佩服。” 陆宛听李克定和柳之思同时回答,来回看看二人,李克定见到陆宛的眼神,心想:陆宛吃醋了。我刚才有些冒昧,不该和柳之思异口同声。 此时,古洛诚对克静说:“人心太复杂,还是我们姓古的好,不像你们姓李的、姓陆的,历史上有皇帝,有名人。看我们,凡夫的后人还是凡夫,多坦然。” “就你们姓古的坦然?姓李怎么了,难道我们不坦然吗?”古洛诚话音刚落,克静当即反驳他。 陆宛见古洛诚一时语塞,为了给他台阶,便对克定和克静兄妹说:“我看克静比洛诚还要坦然,倒是克定不太坦然。” 李克定知道陆宛在怪罪他不该和柳之思说同样的话,先慢慢饮了口茶,而后笑对陆宛说:“我刚才的确有点不坦然,但喝过这茶之后,香气沁入心脾,觉得坦然多了。” 柳之思见四人关系有些微妙,彼此说话还有所顾忌,便让人上些水果和点心,然后提议大家玩个游戏。 李克静和古洛诚立即叫好,齐声问:“玩什么游戏?” 听柳之思说:“今天秦宙在这里,他可是号称小周公的,不如,咱们让他来算命吧” 李克定和陆宛也想见识一下,大家都说要让秦宙来算。 人生的精彩便在于未来的不确定,但又因为这种不确定,心底深处会时常产生不安,所以人们对算命总是充满好奇,其实是对来日不确定性的恐惧所致。 秦宙看大家感兴趣,因为时间有限,便说给各位测测字,说说姻缘。 这个正应了青年男女的渴求,古洛诚连声说好,三美各自心动,李克定也甚是好奇。 柳之思让人拿过纸笔,克静提起笔说:“我先来。”只见她蘸了浓墨未加思索就写了一个‘边’字。 秦宙看后说:“力走一边,克静还是个执著的人,但不执拗,必能在不经意中遇到合适的人。” 话音未落,古洛诚马上就问:“她还没遇上合适的人,难道我不合适吗?” “你别打岔,听完再问。”克静忙止住古洛诚: 秦宙接着说:“克静的姻缘,就在‘无心插柳柳成荫’。” “柳成荫是在何时?是在本来就没想插柳的时候,还是在懒得插柳了之后?”李克定问。 秦宙见这个容易产生歧义,给大家解释说:“无心插柳重在一个‘无’字,克静必是在没想插柳之际,柳已成了林荫的。” 陆宛笑着说:“这样看来,克静类似抛绣球,还没想抛的时候,不小心却从手里溜出去了,偏偏就砸到一个钟意的,真是好命。” “你不抛也能砸中,更是好命。”李克定低声对陆宛说。 柳之思却笑着问李克定:“克定,你怎么知道,陆宛砸中的就是她想砸的人呢?” “就是。”古洛诚顺势说:“人家陆宛还没抛呢,有人过来一把给抢过去了,这算什么?” 96、心事 众人听了一阵笑。 李克定也不再争辩,他想着能和陆宛培养出爱情,便说:“只要最终两厢情愿,抢和抛其实也没区别。” 柳之思看李克定和陆宛的关系,心中很是遗憾,暗道,为什么生出了这些事情,又不方便多问,只好回到李克静测字的话题上,看着她和古洛诚说:“克静,你可得吸取陆宛的教训,自己拿稳了,别被不该得的人抢过去,后悔可是来不及的。” 克静手一挥,昂首神气的说:“不要命的尽管来抢,本姑娘可不是好惹得。” 秦宙最后说:“克静,你如此美貌,怎的如此豪爽?” 古洛诚和克静同时说:“淑女好吗?”随后,李克静看了一眼秦宙,又说:“我偏做个不一样的淑女。” 在大家的催促下,古洛诚写了一个‘静’字。 众人笑他怎么把李克静的‘静’写上了,古洛诚说这个字就是他首先想到的,所以当然得写这个,又让大家安静,听秦宙怎么讲。 秦宙略加思索,说道:“洛诚的这个静字,很是微妙,从青从争;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越是急迫,越是不得;所以需争而有度,去安静处,静待芳心暗许。也送你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古洛诚还要再问,秦宙却说需自己好好体悟。 之后李克定在克静的催促下写了一个‘好’字,秦宙说:“有女有子,姻缘由此而起。” 陆宛内心一阵温馨,心想当初我们的父母为我们定亲之时,据说便是因为有子有女,才要更多的加强两家之好,这是冥冥中的天意安排吧。 李克定也在想,难道我和陆宛竟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吗?天意果然莫测。 秦宙接着说:“车行路中,合辙则轻,不合则重;轻易开始,却难轻易有终;载物太多,必由轻而重;渐渐卸下,必由重而轻;车行路上,踏遍天涯,虽芳草处处,而国花难觅,停歇就是归宿。送你一句:‘天涯何处无芳草?’。” 陆宛不由皱了眉头,秦宙怎么会如此说呢?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分明是要让克定去沾花惹草嘛。 李克定也有点心中打鼓,却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秦宙你会不会测字,陆宛就在眼前,我还用去天涯寻找什么芳草吗?” 秦宙看李克定并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补充了一段:“不采而佩,于兰何伤?这话对姻缘而言,并不合适,兰也是万物之一,逃不脱生死,不论谁采而佩之,其香虽然不改,但世间亵渎美好者太多,时机不可错过,错过了就会‘花亦凋零草亦衰’。” 李克定对他这句话倒是听了进去,心想自古多少人错过好姻缘,真是可惜,对秦宙说:“谢谢你的告诫,我一定牢牢记住,不会错过时机的。” 柳之思在一旁飞快的转动着思绪,从佑鹿的显示来看,将来成亲的是我和克定,可惜这个傻瓜却一点也不知道,还生出一段陆宛的事。这个‘好’字,到底是说的什么呢?可惜‘佑鹿’显示的不够多。 秦宙让陆宛写一个字来测,陆宛挥手写了个‘雪’字。秦宙看后说:“从雨从山,水气升腾却不致水,落地有形而无声,此为雪。有形者,可见可感,但会触手而化;雪花虽然很美,却禁不住浓烈阳光,只可在万物藏焉的时节开放,一到生灵苏醒,它却消逝无踪。陆宛的姻缘必然要遭到世俗的拖累,需大智慧和大勇气才可保无虞。送你一句:‘花开未落,人心易死,当使长条似旧垂。’”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心想,难道是陆家会阻挠我们,她怎么会花正开,心却死呢?当使长条似旧垂,这是多年以后再相逢的场景,就更不可能了。陆宛听完这两句,心中如翻倒五味瓶,只觉得头脑空白,一时不知想些什么。 最后柳之思写了一个‘全’字,秦宙说:“从人从王,但自古好事难全,人王也不例外。纵然万万人追随,而一人之心才是难得。送你一句:“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克定一直盼着秦宙赶紧给柳之思测字,听秦宙说了一通,却还是不明所以,心中只想着,柳之思如此才貌,旷古绝今,谁能配的上她? 柳之思暗自沉吟:我自视太高,所以对人总是一视同仁,以前是不曾对谁动过真心,难道我遇见让我动心的人,还会这样不成,不,我一定不会错过任何机会。 古洛诚喜欢痛痛快快的直言相告,对柳之思说:“做为同学,我真得劝你两句,你虽然才貌天成,但也别总是站在风口浪尖,将来会让你喜欢的人望而却步。还有就是不要一视同仁,那样也会让你喜欢的人忌讳。” 李克静听完却对古洛诚说:“人家之思对人热情大方,这是风度。又才貌无匹,你我都差得远。尤其是你洛成,一个男子汉,自己没风度,还说别人的嘴。” 柳之思只一笑而过。 秦宙的一番测字,惹的大家各怀了心事,古洛诚便说:“听秦宙所说,没一个顺风顺水的,你是不是在故弄玄虚。‘明仁四艳’,冠绝天下,岂能这么波折。” 克静便笑他说:“‘明仁四艳’的说法,你也当真了。不过是风国仁老师编来一笑的。” “风国仁老师向来莫测,我想他说的必有深意。”秦宙说起风国仁,语气中充满敬意,又问大家,“你们有没有听过风老师的课?” 李克定说:“我听过几次,风老师讲课纵横捭阖,颇有新意。尤其是表述观点,导而不牵,发人深省。” “哦,听克定这么一讲,我都想去见见风老师了。”柳之思先看了一眼李克定,环顾众人说,“我小的时候,曾跟风老师的兄长风国信先生学过琴,可惜没有结识风国仁老师,要不哪天咱们去拜会一下吧。”随即又把目光回到了李克定身上问:“克定,你说呢?” 李克定听柳之思相约,内心狂喜不已,因着陆宛在侧,本能反应,让他强装淡然:“自从听过风老师的课,我一直对他心存敬意,早就有意结识,只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既然你和风老师有些渊源,我以后可要沾你的光了,否则,以风老师的孤傲,未必愿意给我指点。” 柳之思冲李克定一笑,没有说话,暗道:‘等我来约风老师,约好叫你一起去。’ 李克定点头,似已经明白柳之思相约,心中美的忘乎所以,却一本正经的说:“你们不知道‘华夏风云,十大奇人’,风国仁老师可是其中之一,有机会必须结识。” 洛诚不愧是包打听,旋即便向李克定打听:“华夏风云,都是谁呢?” 97、剑鬼山水 李克定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显然不解,对大家说:“哦,华夏风云,一华、二夏、三风、四云,一共十位高人。一华就是华盖先生。” 李克定刚讲到这里,古洛诚忍不住问:“华盖,怎么叫这个倒霉名字?” 李克静让他安静听着,不要随意打岔。 李克定接着说:“华盖先生放荡不羁,不修边幅,却文采斐然,满腹才华,是当年的进士。”说到这里,和柳之思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她已经想到了那位老者,二人各自会心。 李克定又说:“二夏指的是夏灭明和夏幻清师兄弟。三风就是风国良、风国信和风国仁,咱们学校的风国仁老师就是其一,之思却还认识风国信先生,实在幸运。”柳之思含笑看了李克定一眼,微微点头。 “四云呢?都是谁?”克静还没听够,急着问道。 “四云指的是普云先生、青云道长、蔚云教师和空云师太。我和克静小时候见过青云道长,只是那时太小,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哦,对了,陆宛认识蔚云教师。”李克定讲完,看着陆宛。 陆宛笑着说:“蔚云教师,我只是认识而已,可不像你,是普云先生的亲传弟子。” 李克静说:“既然知道了这些人,有机会,克定你得去虚心求教。” “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去请教。好啦,十大奇人都说完了,咱们还是继续说测字吧。”李克定端起茶杯,小口喝着。 古洛诚抢过话说:“大家先别急着测字,我有一句话,等讲完了再测。我觉得这十大奇人,都是前辈,时代在变换,也到了当代奇人出世的时候。眼下除明仁四艳,还未曾听说有其他奇人,这个不妥,也不符合实际。” 秦宙笑着说:“明仁四艳绝对是当世奇女子,除此外,我闻听男有‘剑鬼山水’之说,就是一剑一鬼一山一水,共是四人。” 李克静嘀咕说:“剑鬼山水,我一个也猜不出来,都是谁呢?” “都是谁,你快讲吧,说话别总大喘气。”古洛诚催促秦宙。 李克定也说:“就是,连‘包打听’都不知道,秦宙必须得详细讲讲,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古洛诚还要说话,见李克静朝他瞪眼,明白不想让他在废话,便咽了回去。 秦宙面带微笑说:“一剑嘛,我觉得不是巨阙就是龙泉,必在二者之中。” 柳之思心想:‘我在明仁四艳之中,看来一剑说的是巨阙,就是李克定啦,原来他也是当代奇人,心中不由欢喜。’ 李克静琢磨着说:“巨阙和龙泉去年总发文章,把鼓吹帝制的卢努卓,驳了个体无完肤,到底是谁,至今也没人知道,还真是奇怪。” “克静说的对,这两把宝剑,很是难猜。”古洛诚看着李克静,摇头晃脑的说,“龙泉剑,剑气凌厉,招招封喉;巨阙剑,剑气浑厚,大开大合。要说是谁呢?我也猜不出。” 古洛诚的样子,逗得众人一阵儿发笑。 陆宛首先止住笑声,心怀神往的说:“巨阙龙泉,双剑合璧,合作起来,天衣无缝,真是一对儿。可惜人家俩人不露真容,咱们也就别瞎猜了,还是说说一鬼吧。”网首发 秦宙便说:“一鬼到底是谁,已经花费我太多精力,却解不开这个玄关,只有等以后再说。而一山我却知道,指的是岳家大少爷岳如山,此人精明干练,豪气勃发,倒是个人物。” 陆宛知道岳如山把岳家生意做的红火,不免高兴,原来岳如山如此出类拔萃。 秦宙又说:“一水,指的是风阅水,此人是风国信先生的儿子,现下人在美国。以上四人,我也只是听说。” 秦宙讲完,古洛诚听他说不知道一剑是谁,心中发痒,问秦宙说:“你真不知道巨阙和龙泉是谁吗?”说完,看看柳之思和李克定,见他俩没有表示,古洛诚虽然话多,却也不傻,便没有揭露,只说:“我目前虽然还不知道,但我以后肯定能把这双剑找出来。克定你说是不是?” 李克定听他说话,分明已经知道底细,也暗自佩服他的发现力,难怪人称‘包打听’,便说:“有可能,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 柳之思和李克静看李克定似有不打自招的架势,二人互视一眼,李克静笑着说:“明仁四艳,剑鬼山水,一共八人。比上一代少了两个,这可不好,应该比上一代多两个才好,怎么也得有十二人,一代更比一代强嘛。” “对,十二个才好,要不咱们讨论一下,再加上四个?”古洛诚提议。 “既然人家认为是八个,便有八个的道理,哪能随便凑数呢?”陆宛想这个可不能滥竽充数,便说,“八个就八个吧,重在精而不在多,勉强凑几个,就失去了‘奇’的真义。” “陆宛说的对,不能凑数。”李克静重复着,“华夏风云,十大奇人;恒思静宛,明仁四艳;剑鬼山水…”却觉得剑鬼山水只有半句,好像差点什么,便问李克定:“最后这个,为何只有半句?” 李克定看妹妹似乎是要他补上,可他又不知怎么补充,只好对克静说:“这些都是好事者无聊,胡乱编造的,你也不必当真。” 古洛诚却把头摇得似拨浪鼓,讥讽说:“诶,克定所言差矣!你这明显是和稀泥,不尊重事实,最后这句差点就是差点。我认为克静说的对,咱们补上吧,秦宙,你来说说,怎么补才好?” “你总是克静说的对,反正,克静说什么都对。”秦宙笑古洛诚说,“但你要知道,我只是个传声的,哪里会补?就象我给大家测字,也不是我的意思,我既解释不了,也改变不了,只是把各自的命运进行传声而已。” 李克定说:“生死由命,秦宙讲的没错。君子不居危墙之下,至于不在危墙之下却遭到不幸,那就只能认命。” 陆宛笑看着李克定,眼神中带着三分喜欢,调侃他:“克定,剑鬼山水,你是不是补不上了?” 98、柳业刀升迁 听到陆宛问他,李克定又不自觉的看了柳之思一眼,对众人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当然补不上的,但我觉得如华盖那样的人,要是向他请教的话,或许真能补上,或者风国仁老师也能补得上。” 柳之思注意到了李克定的眼神,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不自觉的对视,让她感到了李克定内心的某种渴望。李克定也从柳之思温柔喜悦的目光中读到了些什么,说完之后,便独自沉思。于是,因为其他人都在思考剑鬼山水的下一句如何补上才好,一时厅中出现了少有的沉默。 还是柳之思首先回到了现实,做为主人,她不能让大家冷场,于是又把话题拉回到刚才的测字上,趁众人略做安静,便对秦宙说:“今天的测字,让我耳目一新。讲到测字,秦宙确有独到之处,很多人都非常认可,所以我们今天要感谢你给的提示。” 秦宙见激起了各自的心事,因怕众人误会,又说:“从来好事多磨。倘然你只想随波逐流的过一生,任由世俗摆布,就全当我今天什么都没说,如果还想尽人力,追求美好姻缘,我劝诸位仔细思量我的话。做为同学,言尽于此,我已经尽力,各自的造化只能凭自己了。” 接着秦宙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又说:“现在咱们年轻,也许不觉得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重要。但我听师父说过,人生几十年倏忽即逝,没有那么多机会去改正错误,很多人因为总觉得来日方长,于是一声再见,就再也不见了,希望我们不会如此空留遗憾。” 陆宛心想,如果我和李克定一声再见之后,就再也不见,那样的人生,真是一点乐趣也没了,不禁心下凄然。 李克定想起在梦中曾经无数次寻找柳之思却不得一见,那种心急如焚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觉得胸闷异常,不由感叹人和人一旦擦肩而过,想再会竟是那么难!忍不住再次看向柳之思,却见她也在注视自己,四目相交,李克定觉得似有微微电流流遍周身,心头无明喜悦。 柳之思冲李克定一笑,而后看向陆宛,见她的眼神复杂,已不是原来的只有柔情,想是把秦宙的话真当一回事了。暗道:‘如果克定和陆宛之间生出嫌隙,那会怎么样呢?’想到这里,柳之思对李克定说:“克定,你不用心焦,我想只要你好好把握机会,千万别等到‘花亦凋零草亦衰’不就行了吗,又何必忧心呢。” 李克定对和陆宛的婚约,从来都是一心想着去履行,因此感激的看着柳之思说:“借你吉言,秦宙今天测字,着实给我上了一课,感谢秦宙。”说着端起茶来,向秦宙致意。 正是仲春时节,柳之思送走大家,天色尚早,便来见外祖父柳胤。恰好柳胤刚刚看完次子柳业刀发来的电报,心情正是舒畅的时候,见柳之思进来,对她说:“之思,你二舅已经调任津海道了。” 柳之思拿过电报,简略看后,赞道:“二舅真厉害!”想起升迁不易,又问外祖父:“二舅从申州到津海道,也算是升了一级,怎么去的这么顺利?” 柳胤对外孙女说:“时机好啊,袁世凯自找倒霉,给了咱们机会。你二舅在申州做的两件大事,让他不想升迁都难。第一件查处瞒报田赋,支持商业发展,这个增加了官府和民众收入,上峰高兴,民众也开心。第二件是他反孔的举措一箭双雕,谁都知道袁世凯尊孔,反孔也可认为是倒袁,况且现今舆论重要,你二舅因为拆除文庙,一下子闻名全国。有这两项,再加上官府缺钱,若由你二舅主管津海道实业,把在申州的经验推广,会增加津海道多少收入。这次你二舅能顺利升迁,主要你的谋划之功!”网首发 柳之思已经站起身来,走到柳胤背后,给老人家捶着肩,听到夸奖,忙谦虚说:“哪里嘛。都是您看的远,对二舅教导有方,二舅才政绩卓著的。”更新最快的网 柳胤很享受外孙女的小粉拳,品着茶问:“之思,今天见到李克定了,你看他对传统的态度如何?” “见过了。虽然还算不上了解他,但我看此人是坚定的儒者,对传统的态度很谨慎。”柳之思回禀着。 柳胤开导说:“看来此人有自己的思想,你要结识他师父普云,通过他是最好的途径。” 柳之思还是不解,便问:“普云退隐已久,还有什么大的影响吗?咱们何必非要结识呢?” “这个你就不懂了,我曾和普云有过一面之缘,可惜没有实际交往。别看他退隐在河间,可依然树大根深,故旧如麻。”柳胤对普云一直神往,羡慕的说。 柳之思不由在想,普云的身边,还都是些什么人呢?难道他依旧有偌大吸引力,便问道:“现在的实力派,都是北洋系的吧,他怎么还有支持者?” 柳胤慢悠悠的说:“还是政见和世交的关系,当年淮军的影子,依然飘荡在北洋之中,普云就是那个产生影子的人,北京、江淮、湖广、西北等处,不论政界、军界还是学界,支持他的人都不少,万万不可小觑。” 柳之思还是疑惑,又问:“他这么多支持者,为什么成不了大事呢?” “因为他没有‘旗’可打,普云想打的旗,是清王室的立-宪之旗,和袁世凯差不到哪去,一旦打出,必然被全国声讨,你想他还能成什么大事。我说普云不可小觑,是因为他虽然成不了大事,却能坏了别人的大事。袁世凯的事情坏了,就有他的功劳。咱们家的影响力还差的太远,主要是根基不够。”柳胤给外孙女分析着。 柳之思又问:“普云先生的主张既然实现不了,他又是个有理想的人,为何不改弦更张,转头去支持孙先生呢?” “孙先生的理想看似很好,却更难实现。”柳胤冷笑一声说,“眼下的形势,各种势力交错,谁会甘心拱手让出利益?袁世凯不会,保皇党不会,普云不会,即便下面象陆家、古家、岳家等也不会。生不逢时,孙大炮一生奔波,不占天时,难有成就的。” “普云先生退居在偏僻之地,他是靠什么凝聚人心的?”柳之思对普云产生了兴趣,有些刨根问底。 99、义利之辨 柳胤是看着柳之思长大的,知道她仔细,便详详细细的解释说:“普云靠的是恩情、道义和利益。恩情和道义在先,所以他们能够抱团,抱团后就有利益,三者缺一不可。你看陆家则不同,只靠利益,所以陆家的势力虽大,却抗不起大旗,永远做不到普云那样。没有道义的势力,貌似坚实,其实一盘散沙,合适的时候,一掌拍下去,也就做鸟兽散了。” 柳之思象是悟到了什么:“道义在先,再加以恩情,然后取利,这是普云势力形成的原因。道在先而利在后,但不能没有利,更不能只讲利,唯利是图的人,形不成气候,应该是这样吧。” “之思说的对。”柳胤及时认可柳之思的观点,“任何时候都要把道义的旗放到前面,比如你二舅在申州消除异己,就是听了你的主意,打了审查土地瞒报的旗,这个不仅是利益的枢纽,也是于国有利的,否则民众不会欢迎。符合道义的事情,即便不去做,也绝不能反对。” “嗯,姥爷说的真好。”柳之思又问,“看来,对于道义,之思以前看的轻了,以后还要仔细。” “好!你记住一个原则:‘有义有利尽力做,有义无利也要做,无义有利谨慎做,无义无利不要做’。”柳胤说道,“当然这个讲的是政事。生活上不同,生活上的原则是:‘善必行,恶勿做’。” 柳之思追问道:“为什么生活上行善‘可以不论利益’,而在政事上‘没有利益要谨慎去做呢’?” “生活上行善,不论利益,是因为只涉及自身,损些钱财无所谓。而政事从来都是团体的事情,没有利益给众人,还拿什么凝聚人,一定要记得:道义和利益相得益彰才会有人支持。”柳胤再行解释。 柳之思已经明白,果然姥爷说的这些和姑射凤凰教她的同出一理,真是大道殊途同归,便问起其他方面:“河间的李家,现在势力如何?”更新最快的网 柳胤说:“李克定的父亲这一代共兄弟四人,李伯南、李仲南、李叔南、李季南。老大是李克定的父亲,原在教育部,去年突然辞职,回老家河间去了。” “哦?是因为袁世凯称帝吗?”柳之思知道,去年有很多人为此辞职。 “应当有这个原因。”柳胤说。 柳之思暗道,难怪李克定去年一直写文章,和我一起反对卢努桌,又问“李家其他三兄弟,都在做什么?” “老二李仲南,现下在京为官;老三李叔南和我一样都是皖系,只是他在边军;老四李季南在承德任职。”柳胤说道,“李家势力不小,又是普云的人,虽然本身势力不及陆家,但在普云旗下,着实不可小觑。尤其普云已经60多岁,听说身体不好,一旦离去,接手他势力关系的必是李家。” 讲道这里,柳胤略微停了停,才说:“何况普云一生只有一个弟子就是李克定,要是咱们能交好李家,将来就有机会接手普云的势力,你二舅才36岁,如果能这样,柳家的深根就有了,这叫移花接木。咱们的根基太浅,为了实现理想,必须招揽各种势力,否则成不了事。” “姥爷,您真是高明,那陆家的势力怎么样呢?”柳之思继续问。 “陆家盘根错节,结交的既有旧贵也有新富。他们只求财富而已,无意于做事,更不轻易得罪人。”柳胤轻轻的敲着桌子,打着节拍,摇头晃脑的说,“所以咱们和陆家,就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柳之思听完,暗道陆家这是要沦落的前奏,问外祖父:“陆家是怎么脱离普云先生的?” “这事说来话长了,陆家并没有完全脱离普云,只是再也不像当初那样,唯普云马首是瞻。自从陆宛的祖父离世,陆家便只求富贵;而普云求的是理想,近些年来,因为道不同,他们才日渐疏远。”说完,柳胤问柳之思,“李克定这个人,你看他的才学如何?” “应该深得普云先生真传,才学见识是有的,只是比较理想化。我如果和李克定理论孔学,只能甘拜下风,所以今天先结识一下他们,至于我的想法和观点,以后看情况再表达吧。”柳之思回答。 柳胤呵呵的笑了说:“好!有勇有谋,能进能退。以你的所学和聪明才智,只要稍加显露,要让李克定刮目相看,甚至衷心佩服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你有一个优势是他比不了的,就是咱们更现实。”说完顿了一下,随即又问:“我有意让你结识李克定,促成你们,你的心意如何?” 毕竟柳之思仅是一个15岁的少女,听姥爷这么直接说话,又想着‘佑鹿’显示的她和李克定即将成亲的场景,不由心头大羞,只好低头不语。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胤回身牵过柳之思的手说:“虽然咱们家要结交有用的势力,但你是姥爷的心肝儿,姥爷自然不会拿你的姻缘去做交换。我想普云的弟子人品应该错不了,刚才听下人说李克定长的也很英俊,而且他是李家的长房长孙,将来李家的财富和普云的势力终将归他,可能他现在也没有意识到这些,你将来若和在他一起,不仅可以帮助咱们家,最主要的是姥爷放心,你知道姥爷年纪越来越大,得趁着我还不糊涂,给你找个好归宿。” 柳之思对李克定,因为看了‘佑鹿’的预示,心中早有所动,现在听姥爷这么说,忽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柳胤见她如此,已然明白,呵呵笑道:“不瞒你说,这一年来,和你年貌相当的各家公子,我暗自琢磨了三十多个,也只有李克定适合你。只要我的之思喜欢,姥爷一定帮你办到。” 柳之思一改往日的成熟,对柳胤抱怨说:“可是,他和陆家的二小姐好上了。” 柳胤拍着柳之思细长的小手,满眼怜爱,笑看着她说:“那又怎么样?依我看来,他和陆家那个小姐,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当不得真。再说了,陆家小姐算什么,就是天上的嫦娥,又岂能和我的之思相比。”说完自豪的哈哈一阵大笑。 柳之思更羞了,撒娇说:“姥爷,您不许笑。再说,人家才只见过他几次,怎么就谈起这个了?” 100、王之怒 柳之思回想着姥爷的话,反复咀嚼了一会儿,又记起李克定想拜会风国仁的事情,想了解一下风家兄弟,便问柳胤:“姥爷,我小的时候,那个教我弹琴的风国信先生,您知道他在哪里吗?” 柳胤叹了口气,惋惜的说:“民国建立以后,他就变卖家财,致力于光复大清,可惜后来没了消息。据说他有个儿子在美国留学,还有个女儿被他送到无相庵落发为尼了。” 柳之思回忆起风国信对自己的喜爱,心中也有些伤感,遗憾的说:“风先生是个高风亮节的人,只是时运不济,他所怀志向和这个时代的趋势不符,但品性才学确是一流,真可惜他的一身才华,错付给了大清。” “所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意思,绝不是让人随波逐流,更不是让人同流合污;而是说要认清天下大势,顺势而为。孔子说的‘义之与比’,是做适合的事情,那个就更高明了。”柳胤想着怎么措词,语速开始放的迟缓:“风国信求仁而得仁,只不过这个仁未必是圣人说的仁,但起码是他认为的仁,所以他这样行事,虽然无果,但他心中是光明的。” 柳之思说:“只要他自己心中光明,也是人生的圆满。不畏艰难险阻,只求践行理想,也堪称英雄之举。” 柳胤听柳之思不以成败论英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之思你能这样想,姥爷很高兴。人无论如何不能成为势力小人,明哲保身是需要的,但绝不可苟且偷生;去做认为应当做的事情,虽九死其犹未悔,尽管他对大清倾注的感情有些太过。” “风家也是满族,但他们还是深受华夏影响。”柳之思记起风国信来,他看似柔弱,其实倔强,可惜他放不下被人抛弃的大清,感慨道,“国信先生不顾自身,只为大清,也算一种顽强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是的,尽管迂腐,也比浑浑噩噩者强似百倍。”柳胤叹道,“华夏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就是因为有层出不穷、舍生忘死之人。风国信有士的气节,专诸刺王僚,彗星袭月;要离刺庆忌,苍鹰击于殿上,这是士之怒,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也堪称大丈夫!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人呐,千万不可做布衣之怒,以头抢地啊!” 柳之思心中也为之所动,对外祖父说:“之思记下了。之思绝不做庸者之怒,将来不怒则矣,要怒就做王之怒。士之怒固然可取,毕竟匹夫之勇,刺杀一人,改变不了大局。” 柳之思一番话,说的柳胤思潮起伏,想自己年轻时,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垂垂老矣,心志也衰了,感叹说:“王之怒,难以做到啊。” 柳之思嘴角含笑,柳眉微挑,自信满满的说:“王也是人,刘邦不过泗水亭长,提三尺剑而取天下,那些追随者,多是屠狗驾车之流,贪财好色之辈。可见王之怒,不过是给众人以利益,使众人为他挥戈斩敌。” 柳胤听她并未把定天下的大事,当做如何艰难,一时不知当说什么。心想我本一介武夫,才学有限,之思之才,似乎是上天生成,将来如何,非人力能够测度。尤其是当今这个乱世,虽然我盼她平安,但锥处囊中,其锋必露。我也老了,能有这样的外孙女,倘若将来功成名就,我也当一生无憾。想到这里,眉头舒展,似有得意之情。 柳之思见外祖父欣慰之情,溢于言表,遂一笑,接着问:“姥爷,风国仁这个人,您认识吗?” “当然认识,只是交情不深。”柳胤站起身来,从卷缸中找出一幅画,掂在手里说,“这幅画便是风国仁所绘,你来看看。” 祖孙二人打开了画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人物图,图名‘世人行’。 画中一个盲人手持木杖端坐正中,脚下跪着三人,那盲人仙风道骨,栩栩如生。那跪着的三人面部悔恨,惭愧,乞求之情跃然纸上。后面作者落款处是‘立达’,心想风国仁老师难道号‘立达’吗?便问柳胤说:“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柳胤摇了摇头,看着那幅画说:“这个我也不清楚,当初风国信离开的时候,把此画特意送来给我,我便收了起来。你要去见风国仁的话,可以带上这幅画,顺便请教一下这画的意思。我看约见的时间,就定在下个礼拜日吧,你当初深得风国信的看重,风国仁对你也必会另眼相看的,谁叫之思这么出众呢。” “姥爷,您总是这么爱夸人。”柳之思把画卷好,拿在手中,一边撒娇的对柳胤说:“让外面人知道,该笑话咱们了。” 柳胤哈哈大笑,而后说:“之思本来就是最好的嘛,姥爷哪能不夸。我活了六十多年,见的人也不知有多少,哪个大家闺秀能比得上我的之思?不是姥爷自卖自夸,就算当初的貂蝉,昭君,杨玉环,也是远远不及。”说完柳胤自豪的又一阵大笑。 柳之思知道姥爷最喜欢她,这让她的一众表兄弟姐妹都很嫉妒,但姥爷还是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偏爱,总想把最好的给她。这辈子,有这么疼爱她的姥爷,真是幸运。 下个礼拜日,柳之思和李克定如约来拜访风国仁。 李克定在出门之前,特意好好收拾一番,然后早早的就去柳家门口等候,忐忑的盼着柳之思出来。 以他等陆宛的经验,认为柳之思也得磨蹭半天,没想到柳之思特别准时,八点半刚到,大门打开,柳之思走出来,笑语盈盈的对他说:“让你久等了吧。” 李克定却故意说:“没有,我也是刚刚到。” 二人拦了两辆洋车,一前一后,很快到在一个小院儿门口,正是风国仁家。见大门开着,向里面望去,院中空无一人,便走了进来。 来到房门前,李克定正要问一声,风老师在家吗,却听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说:“既然这样,我以后再也不来烦你,我只在佛前替你祈祷,这样你就满意了吗?” 101、弹琴 觉得偷听人家说话不妥,李克定便低声对柳之思说:“咱们先到大门外等候吧,里面有客人。” 柳之思点头,二人边往外走,边听里面一男子说:“你我此生缘分已尽,又何必再强求。你本来有家,就算你现在出家,难道那家就不存在了吗?又怎么能不顾孩子?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她既然叫你额吉,就是你的格格,她还没有成年,你岂能不管?听我的话,回去吧。”正是风国仁老师的声音。 二人到在大门之外,静候了约一盏茶的功夫,见一个姿容秀丽的中年女尼从里面走了出来,风国仁老师正在送她。那女尼面皮白净,身材瘦长,来在门口时,惊讶的看了看柳之思,略微愣了一会儿,冲口说出一句:“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随后向二人点点头,便合十而过。 风国仁目送女尼走后,回转身来,李克定赶忙上前问好。 风国仁笑道:“原来你们到了,我这里可要蓬筚生辉啦,两位,快快请进。” 李克定和柳之思随风国仁进到厅中,看里面摆设极其简单:一张长条桌,上面空空;一张琴桌,上面摆了把蕉尾琴;墙上挂着两幅画,都是普通新作,不见特别。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落座后,风国仁说:“我这里只有粗茶待客,二位不要嫌弃。” 李克定端起茶来,便饮了一口,心想果然很普通,一笑说:“老师这里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是有龙则灵之地,我们岂敢嫌弃,唯恐玷污了老师这里的灵气呢。”更新最快的网 “真不愧是普云先生的弟子,看来普云这些年的功夫没有白费。”风国仁哈哈一笑,甚感欣慰。 “原来老师认识我师父。”李克定说道,“真是惭愧,我资质驽钝,有辱师门,让老师见笑了。” 风国仁点点头,表示赞许:“克定不必太谦。普云先生,我岂能不认识,说来话长,且等等再谈。” 和李克定打完招呼,风国仁又上下打量柳之思,微笑说:“柳小姐果然倾国倾城,天下第一!我早有意前去认识,但碍于男女有别,实在不好打扰,心中一直抱憾。今天柳小姐能光临寒舍,我可以大慰平生了。” 柳之思听后赶忙说:“老师过奖。您直接称我名字就好,几年前,我曾跟风国信先生学过弹琴,可惜学的时间不长,所以您不仅是我的老师,更是我的长辈,之思还要跟您多多请教呢!” 风国仁爽朗一笑说:“我听兄长多次讲起过,你七岁的时候,他开始教你学琴,短短两年,到你九岁的时候,已然青出于蓝,后又远远超越于他,哈哈,真是奇才,奇才!”风国仁连连赞赏着,起身来到琴桌前。 “我今天献丑了,弹一曲《瓜蝶绵绵》给两位,这首曲子还是我兄长教我的。”风国仁说完,坐下调整姿势,又抚弄一下琴弦,开始弹了起来。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听第一声琴响,柳之思已经知道,他的琴艺虽然不俗,但远不及其兄风国信。 等他弹完,柳之思和李克定还未叫好,风国仁忙说:“我虽然喜好谈琴,也自认为弹的还算能拿出手去,但和我兄长比起来,其实不及他十分之一,更是难及之思小姐。今天之所以敢于献丑,是想让之思小姐抛开顾忌,在我这里随性弹上一曲,让我饱饱耳福。咱们做个忘年交,不论年纪,两位尽可以在我这里率性而为。” 风国仁不拘一格,自然洒脱,让柳之思很是喜欢,莞尔一笑:“老师如此雅量,之思谨尊您的吩咐。看您颇有名士风范,让人折服,我们如再拘谨,就是造作了。这次,我给您弹一曲《文王操》吧,当年孔圣人学习此曲,可是用了很长时间。” 李克定想起在雪路上遇见道长的事情,那次道长送克静瓷器,因为克静是最识货的人;但道长却曲谱送给柳之思,想必之思的琴艺是极高的。圣诞晚会上,李克定曾听过柳之思弹筝,今天正好欣赏一下她的琴艺。 但见柳之思怡然端坐,皓腕轻摆,琴声响起:先是一字一音的空弦,犹如钟罄撞击,发出、宏伟之声。那厚重的声音,迅即让人产生如高山在前,如大佛在上,如千年圣贤在侧,如神在左右的感觉,不由心生敬慕和景仰; 接着音调转为亲切,令人如沐春风,如浴暖阳,听得李克定心中美好仁爱之情也随之生起,听得风国仁闭目不语,如痴如呆; 俄顷,琴音转为平静的空弦,一种和谐的氛围顿时充满世界,如让人进入了美好画卷、世外桃源; 接着琴音陡转,如跌宕起伏之音开始流动,似要带人进入光明美景,共去大同世界; 之后一阵低音传来,李克定如见到师父普云在侧,如温厚的君子立现眼前;而后琴音再变,象屈原在‘天问’,象张若虚在问月,象师父普云在思考,既象在思考宇宙,又象在思考内心; 正在李克定思绪凝重之时,琴音复又变的柔美、舒畅,似在抒发对天地大爱、人间大爱的感怀,这种感怀,似要将人化入天地,与天德同一; 稍后,一段清音传来,令人如见到七彩祥云,超脱了世外,听得风国仁和李克定飘飘然,如要升临一般,入了忘我之境; 再之后,琴音节奏又变,声音似不断追问,深奥而曲折,令人似看到一位伟大的哲人,在肃穆思考人类的理想社会,怡然而有远志; 最后,曲子归于安详、静穆,李克定眼前似浮现出一位胸怀博大、形象伟岸的圣王。 柳之思一曲弹完,风国仁痴呆好半晌,才大呼曰:“江空月出人绝响!之思小姐真乃百年不遇的奇才,闻此曲,才明白夫子三月不知肉味,究竟是什么缘故。今天,我算是大开眼界,这天下除了之思小姐,想来再无人能弹出这样的琴曲!” 李克定的心里,对柳之思倾慕到了极致,在一旁感叹说:“景行景止,高山仰止。此曲一切邪秽都可涤荡,一切渣滓尽可消融。这一辈子,能听一次这样的曲子,我也算没有白活。” 风国仁说:“之思的才华,是上天生就,所谓生而知之,我这几十年,曾听过无数高手弹琴,无人能及之思!” 柳之思听二人不住夸赞,心中却一直平和,因为自小听的太多,故而早不以为意,便说:“区区小技,风老师何必放在心上,挂在嘴上呢!” 风国仁听完更是赞叹道:“之思说的对,是我执著了。” 102、一幅画 随后,柳之思拿出风国仁作的那幅画,和李克定一起展开,风国仁见到此画,马上认出是自己的手笔,惊喜的问柳之思说:“这幅画在你这里,是我兄长留给你的吗?” “是他当初留给我外祖父的。”柳之思回道,“因为我不知道这画的含义,所以今天特意带来,希望您能指教教。” 风国仁拿过画来,边看边说:“此画是我戊戌年所作,已经18年了,那时侯之思还没有出生吧。因为有一段往事,我听过之后,心中感慨,就作了此画。画中的盲人名叫玄一,是当时闻名天下的高人。跪在他面前的这三位,不瞒你们,是秦宙的父亲和伯父,秦宙是你们的同学,当认识吧。” 闻听这画中藏有秦宙的家事,李克定很出乎意料,不解的问:“秦宙,我们很熟悉了。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给这位盲人大师下跪?” 风国仁不急不徐的说:“这得从一个故事说起了。故事发生在清光绪19年的春天,普云到京西拜访了玄一大师。” “风老师,您说的是我师父吗?”李克定听到师父的名字,赶忙问道。 “正是他,那时他还年轻,意气风发。”风国仁说,“普云关心国家社稷,当时对玄一大师讲出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玄一大师听完之后,当即反问普云:‘这天下到底是天下人的天下,还是你爱新觉罗的天下?’两位猜猜,对玄一大师的问题,普云是如何回答的?” 风国仁停住讲述,问二人,柳之思看李克定在沉思,率先回道:“风老师,回答这个问题以前,我想先问一下,玄一大师提到了爱新觉罗,普云先生是皇室中人吗?” “正是,柳小姐机敏过人。”风国仁刚回答完,李克定却惊讶的说:“原来我师父是大清皇室,这么多年,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真是惭愧。”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看着李克定一笑,心道你这直脑筋的人,自幼跟随普云学习,却对他的来历至今都没弄清楚,真是个傻哥哥,便说:“风老师,让我先来猜猜吧,我想普云先生定然认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哦?柳小姐为何如此说?”风国仁问道。 柳之思说:“这个很简单,坐江山的人里面,那些承担国事的,自然知道坐江山的不易,每项大政既要替皇家着想,又要替天下人着想,如此江山才能稳固,所以在他们心里,必然认为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嗯!有些道理。”风国仁说。 “但是,天下人却不同,他们认为天下是王公大臣的天下。”柳之思又讲道:“因为百姓感觉不到治理天下的责任,往往只看到自己付出多少,而看不到朝堂如何为天下操心,只道他们整天花天酒地,尽享富贵荣华。总之,位置不同,利益不同,感受不同,想法不同,最后导致观点不同。我想普云先生是心怀天下的王公,必然如此回答。” 风国仁和李克定听后,都暗自惭愧,尤其李克定这么多年跟随师父学习,自认才高八斗,见识非凡,可一到见真章的时候,竟然和柳之思差距这么大,她的一番言论,是李克定万万没有想到的,不由更加自惭形秽。 风国仁却高兴的说:“大哉!柳小姐所言,我自愧不如。真是后生可畏,让人高兴,将来的中国,必然大有希望。”随即爽朗的笑了几声。 柳之思和李克定都不再说话,风国仁又讲道:“玄一大师最后说,大家认为大清是谁的它才是谁的,大清只是一个机构而已。” “玄一大师不愧高人,民与朝廷谁轻谁重,本来是很清楚的,可惜普云先生当时还在痴迷。”柳之思听到此处说道。 李克定听柳之思直陈师父的不是,心想师父很喜欢别人提出不同意见,她若跟从师父学习,师父定然喜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风国仁一声长叹,“哎!人会被情感所累,普云先生何尝不是?”又接着讲:“普云想到天下人的不理解,心怀愤懑,问玄一大师,大清不兴,民众如何兴?这个道理大家为何就是不懂?玄一当即回了一句话,‘民不足,君孰与足’?” “此言真是至理,可惜千百年来,能真正理解的没有几个?”李克定感慨道。 柳之思看李克定情绪略显激动,微笑说:“人皆曰予智嘛,其实都是不智,无非是利益在蛊惑人心。先有民富而后才有国强,简简单单的道理,实行起来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谁说不是呢,就是我自己,也经常在很多事情上范糊涂。”风国仁喝了口茶,慢慢放下茶杯,“人治的弊端使然,谁在那种位置上,都会犯这样的错误。普云也是当局者迷,逃不脱这样的认知,所幸他听了玄一大师的话,已然领悟。” 李克定点着头说:“‘当局者迷’最是恰当,人最容易陷在局中,而不自知。” 风国仁问道:“人为什么会陷在局中呢?” “追求功名利禄,就会陷入局中。”李克定回答,“能抛开财货美色,已是难于上青天了,否则‘留取丹心照汗青’就不会被人称道。但一心要留名青史,还是为了个名,不为名利,谁人能够!所以都入了局。” 柳之思看着李克定,笑问:“功名利禄的陷阱,就在眼前,却争先恐后的掉落其中,是什么原因呢?” “都是止不住呗,那陷阱中的诱饵实在迷惑人,能止步的,从来就是寥寥,所以一个‘止’字,才是大学问。”李克定回道。 风国仁对此很有兴趣,便说:“你们不防讲讲这个止字。” 柳之思看了一眼李克定:“我先说吧,我觉得这个止字,不是要到哪里,要做什么,而是不到哪里,不做什么。可有三重境界吧:第一重是止住对权势利禄的追求,第二重是止住对功名的追求,第三重是止住对‘情’的追求。” “说的好!层层递进,越来越难。”李克定又问,“可是,怎么做,才能止住这三重追求?” “无名,则名自然消失;无利,则利自然消失;无情,则情自然消失。”柳之思侃侃而论,“所谓天地不仁,圣人无常心。就象我弹琴,起初是心里要有什么,比如要有指法,技法等;到了一定阶段,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心里没有什么,尤其不能有我,有了我,曲子必将凝滞,因为无人不凝滞。” 风国仁于琴道还远未达这个境界,李克定对弹琴一窍不通,但这个道理二人都能明白。 李克定问道:“那怎么才能无我呢?” “忘却!比如弹琴,要忘却各种方法,忘却为什么而弹,忘却是我在弹。只有心中无我无琴,才能天人琴三者合一,才有天籁之音。”柳之思用弹琴做比喻,接着得出结论,“所以当心中无功名、无利禄,无财货,也就是无色相的时候,自然就不会再凝滞于外物,不凝滞才能如行云流水,自在逍遥;才能富贵如浮云,随心所欲而不逾矩。” “真是好才学,好口才。”李克定不由自主的夸赞,“之思的境界,比我高的太多了。我还处在不做什么事情,要去做哪些事情的阶段,哪象之思这样,心怀气度合于天地,让我佩服。” 柳之思打断他:“我哪里象你说的那样了,我也有一个大执著呢。” “你的执著是什么?”李克定赶紧问。 柳之思细眉轻扬:“你想知道吗?” “当然想了。”李克定笑嘻嘻。 柳之思一笑:“你什么都爱问,我偏不告诉你。” 103、往事 虽然柳之思语含戏谑,但还是让李克定沉思着:‘她有一大执著,会是什么?’ 风国仁看李克定沉吟的样子,先停下休息,喝了两口茶。 柳之思没有过多理会李克定,请风国仁继续讲下去,风国仁看看李克定:“我还是接着讲吧,克定有时间再多和之思切磋。” 于是又讲道,便在此时,玄一听说,门外有京南来的秦百里求见。这个秦百里,便是你们的同学秦宙的祖父,原是旗人,祖上在乾隆年间出旗为民,他有四个儿子。担心儿孙众多,日后陷入贫困。所以他为了秦家兴旺,决定迁坟,想看风水,这才来找玄一大师。 玄一听完秦百里来访的目的,对普云说,这人是第三次来了,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感受一下天下百姓最关心的是什么。 秦百里见到玄一后,简短说明来意,再三恳求,请玄一帮忙选一块风水宝地。 玄一大师心慈,便答应下来,还说,他为秦家转运,是逆天而行,必因此而双目失明,到时候,秦家必须以长辈之礼待他。 秦百里只要自己发达,无不答应,当即信誓旦旦,一力应承。 而后打发秦百里离开,玄一才又对普云说,你也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普云至此已经明白,百姓求的是什么了,只是还不甘心,最后向玄一问起大清的运数。更新最快的网 玄一大师说,大清运数还有,然而命数无多,天命不可违。 普云听后,心中忐忑,玄一不再多言,普云只好告辞。 李克定清楚,当时的大清已经病入膏肓。治病治不得命,大清就像一棵要枯死的树,根子烂了,叶子即便暂时绿着,也只是一个虚假的健康。 听风国仁又说:“玄一大师后来在‘长春湖’北面为秦家选出一块儿风水宝地。但那里三十年前来了一条大蛇,长有十米,若碗口粗细,头顶红冠,叫声似猪嚎,玄一大师为了秦家迁坟成功,没出两天,便出手斩杀了那条大蛇。” 如此奇特的大蛇,真是闻所未闻,柳之思和李克定很是怀疑,怕只是好事者的夸大其词。 风国仁从李克定的表情中,已经猜知他的怀疑,遂问道:“克定对此事,是否心存疑虑?” “的确匪夷所思,真不敢相信。”李克定回道。 “二位不必怀疑,听我讲下去,自然会明白。”风国仁又兴趣十足的讲:“我们且看后来的事实,果不出玄一所料,秦家迁坟之后,好运接连而至,很快一派兴旺,但两个月后,玄一真的双目失明了。秦百里遵照诺言,对玄一犹如再生父母。这样3年过去,秦百里离世。秦家人却对玄一变了态度,1897年,秦家人竟将玄一赶出门去。” 秦家不顾恩人死活,柳之思心中不忿,对风国仁说:“风老师,秦家果然如此的话,势必遭天遣的。别说玄一大师对秦家有恩,就算是路人遇难,秦家也当收留一时,毕竟秦家已然发达,出手相助早有这个能力。” 风国仁赞许,看着柳之思点点头说:“秦家所为,正如之思小姐所言,让人不齿。所以玄一对秦向东说,你们秦家不出两年,定将败落。后来的事情,又被玄一言中,本来红火的秦家迅速落拓。无奈之下,秦家兄弟向玄一负荆请罪,跪在门外,这幅画画的就是当时的场景。” “后来呢?玄一有没有再帮助秦家?”李克定问。 风国仁笑道:“玄一慈悲为怀,哪里会真的跟秦家计较,最后给秦家出了主意,说在秦百里的棺木底下,汪着有一洼黑水,须将黑水用盆装来给他,待他洗过双眼,七天后复明,秦家即可转危为安。秦家于是照办,玄一洗过眼睛后,不一时,屋内的一切,他已经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么奇幻,简直难以相信。李克定对奇谈怪论听的也不少,如此似假还真的事情,还是头一遭听到,不由露出几分怀疑之色。而柳之思却一直含笑不语,和李克定形成强烈反差,让风国仁好生奇怪,遂又上下打量柳之思一遍。 柳之思知道风国仁在猜测自己,便说:“风老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刚才这一段,我不曾有怀疑的。比如孔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他也常常梦见周公,一个和孔子相差数百年的人,却能时常入孔子的梦,也让人匪夷所思,所以您讲的,我很愿意听,您尽管继续就是。” “子不语怪力乱神,只讲事实,因此我只讲我所知的,也是应该。”风国仁说。 “嗯,那后来呢?”柳之思又问。 风国仁道,转眼七天过去,玄一已然能在室外见物,秦向西兄弟定要亲自将他抬回家中。玄一却让众人两个月后再来,三兄弟叩头而去。 虽然秦家复又兴隆,可是玄一并没有再去秦家,而是悄悄离开了北京,秦家的生活逐步向好,到民国四年,秦向北的儿子秦宙还考上了北京明仁大学。 原来秦宙家里出过这样的事,李克定和柳之思明白了,难怪秦宙喜欢研究易经。 柳之思因为关心玄一大师的下落,问道:“风老师,玄一大师后来去了哪里?” 风国仁说:“至于玄一大师的去处,和你们的同学陆宛颇有瓜葛,克定应该认识陆宛吧,同是河间人。” 何止认识,李克定心中暗说,我和她自小订有婚约,却不想讲出来,便对风国仁说:“我认识她,可玄一大师和陆宛有什么关联呢?” 风国仁说:“陆宛是陆家二爷陆不危的女儿,她的祖父便是陆世隆,当初玄一大师眼睛复明后,应是1898年春,陆世隆被任命为河间知府,来拜望玄一。玄一大师当时给陆世隆详细讲了‘虚气’:说他处在正邪之间,用虚气感应万事与众人,用虚气应对万事与众人,遇正气不足,他补以正气;遇邪气太盛,他以正相消;遇正气太刚,他化以柔气;遇邪气太锐,他锉以罡气,如此无往而不利。” “用虚气感应万物。”柳之思心里琢磨着说,“这个倒是新颖,大道至简,圣人无常心应该就是这个道理。” 风国仁也说:“玄一大师之高,据说就是高在了他的虚气以待,已到无我无物的境界,完全和天地融为一体。” 玄一的这番话,让李克定颇感受益,但想陆世隆能任河间知府,定然也非泛泛,他会有什么高见呢,便问风国仁:“不知陆世隆老先生,当时有何感想?” 104、大明档案 风国仁对李柳二人讲道:“陆世隆为官大半生,颇有自己的感触,他说正不能极正,邪不能极邪,可惜世人多痴,往往追求极致。包括他自己也是兜兜转转,陷在其中。” “极致是追求不到的吧。”李克定笑笑,看着柳之思说,“不过有的人,倒是美出了极致。” 柳之思脸上一红,不想当着风国仁的面,和李克定过多表现超出同学的亲密,忙岔开话题,问风国仁:“陆世隆有这个感慨,那玄一大师有什么感慨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风国仁是过来人,对年轻人的心思,岂有不懂,只装聋作哑,但心中为他们能把自己当做朋友,不在自己面前装的一本正经而高兴,于是又讲:“玄一当然有感慨,他认为世人终生奔忙,似车轮转动,却不能跳到车轮之外,何其不幸!” “跳脱车轮,恐怕难了。”李克定说,“李广难封,岳飞白首为功名,陆游当年万里觅封侯,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如此英雄人物也还在‘功名’之中。” “这玄一大师到底是什么人,因何如此洞明?”柳之思心中十分纳闷,冲口而问。 风国仁缓缓讲道:“玄一自幼天赋异禀,长成之后,亦儒亦道亦佛,且精通幻术,颇有神通。我年轻时,常听人说,‘问鼎天下靠玄一,治国安邦唯普云’。” “哦?还有这个说法。问鼎天下靠玄一,难道曾国藩战胜太平军,是靠了玄一?”李克定问。 “当初玄一对曾国藩有多大帮助,我也不好臆测。但一个人能够未卜先知,在战场上,的确能有大用。”风国仁试图解释,但因为所知有限,也只能点到为止。 李克定还是好奇,依着普云教他的不耻下问,接着问风国仁:“既然玄一能未卜先知,但曾国藩当初和太平军做战,却屡屡失败,这个可就有点不可思议了?” 风国仁一笑,说道:“这个问题提的好啊。我听闻,太平军当初屡战屡胜,都是因为杨秀清的功劳。” “难道杨秀清比玄一更能未卜先知?”李克定又问。 “是的。”风国仁点头说,“因为杨秀清手中有宝物两件,那是传说中的佑鹿。谁拥有佑鹿,就可以知晓过去未来之事,杨秀清佑鹿在手,故而能料敌先机,百战百胜。” 柳之思听风国仁也知晓佑鹿的神奇,暗自惊讶,问道:“老师,关于佑鹿之事,您是如何得知的?” “实不相瞒,我父亲当初在大清翰林院供职,曾经在宫廷档案中发现了记载。那是大明的档案,上面清清楚楚的记着佑鹿的来历和功能。”风国仁怕他二人不信,故而全盘托出。 李克定对这样的神奇之事,本不敢确定,但听说大明档案有记载,不容他不信,于是问道:“风老师,那档案之中是如何记载的?” “据大明档案上讲,佑鹿本是一对儿奇石,嘉靖朝从天而降,形如小鹿。不过,和这两个小鹿同时降下的还有八颗宝珠,十者结合运用,可出神入化,无所不能。”风国仁讲道,“只可惜,关于详细的记载,当初家父没有讲明,我也无缘得知。” “那这相关的档案是否还在宫中?”柳之思很是关心佑鹿,不由问道。 “早就不在了。50多年前,英法联军进北京的时候,档案被法国人盗走,听闻后来高价卖给了一个日本人。我想那日本人看后,必然是想得到佑鹿。”风国仁说,“20多年前,有一只佑鹿突然在申州出现,日本人也曾前往申州,估计便是想把佑鹿弄到手去。所幸的是,日本下手晚了一步,佑鹿被人抢先盗走。” “哦?谁盗走的?”李克定心中一喜。 “哈哈…”风国仁笑道,“盗走佑鹿的,就是玄一的两个弟子,后来这一只佑鹿便又失去了下落。” 柳之思暗想,我身上的这一件佑鹿,母亲当初是怎么得到的呢?可怕走漏消息,不便想问,只好暗自琢磨。大明档案,落在日本人手上,如有机会,我当想个什么手段,弄回来为好,于是问道:“风老师可知,买走大明答案的日本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能猜测,却不能确定。”风国仁说,“据我多方考证,应该是东条仓介的父亲,因为那档案就在东条仓介手中。” “东条仓介?”李克定一愣,说道,“原来是他。” 风国仁已经看出了端倪,问道:“克定,难道认识东条仓介?” “嗯,认识。”李克定回答。 于是,李克定又讲了东条仓介去河间文庙鼓动师父普云的经过。 柳之思也识得东条仓介,寒假时,他刚刚去申州鼓动柳业刀拆除文庙,自己还哄了他5000大洋。关于此事,柳之思怕一时解释不清,故而没有对风国仁和李克定提及。 风国仁听李克定讲完,默然不语,连喝了几口茶。 柳之思见他心事重重,问道:“老师是怕东条仓介的东亚共荣,会真的实现吗?” “当然了。”风国仁放下茶杯,“东条仓介蓄谋已久,我怕他已经得到了八颗天珠中的一颗或是几颗,一旦他再得到佑鹿,那么他的东亚共荣,可就成了咱们的灭顶之灾。” “看来,这东条仓介,已经成了咱门的心腹大患。”柳之思对东条仓介,并未放在眼里,嘴角上扬,不屑的一笑。而后,劝慰风国仁说:“老师放心就是,如此宝物,必然不会被东条这等别有居心人得到。就算他得到部分宝珠,也不可怕。当初杨秀清得了两件佑鹿又如何?还不是身败名裂,早早丧命了。” “嗯,这个倒是。我看那档案不宜总留在日本人手中,得想个什么法子,弄回来为好。”风国仁说。 “风老师真想要这档案?”柳之思问道。 “这是咱们华夏的档案,岂能长期留在东瀛人之手?我当然想要了。可惜,没得什么办法。”风国仁无可奈何的说。 柳之思也品了两口茶,入口涩涩,实在没的可品,放下杯子,说道:“既然如此,风老师但放宽心就是,如有机会,之思定然想办法,把那档案弄到手来。” “如此当然最好,但愿柳小姐早日成功,我这里谢过了。”风国仁抱拳道。 柳之思有一件佑鹿在手,现下知道了记载佑鹿的档案,就算不是为了对抗东亚共荣,她必然也要弄到手来,现下风国仁为此相谢,便赶忙起身回礼,“岂敢!我做这些,只是为了好奇,想看看上面记了什么。再说,即便为了国家,也是中国人的本份,老师何必客气。” 李克定在一旁信誓旦旦的说:“之思,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如果可以,叫上我吧,我愿助你一臂之力。” 柳之思嫣然一笑,调侃他说:“你有两条胳臂,干嘛只助一臂之力,显然是不想尽全力喽。” “那就助你两臂之力。”李克定说完,三人大笑一阵儿。 105、各自心事:去饮酒 风国仁笑过之后,有意考较二人,顺势提出一个问题:“如今老袁失势,病体沉重,大家开始众口一词,痛骂老袁,说老袁向外国人借款,是卖国行为,个个以清流自居。尤其是你们的同学古洛诚的父亲,他这些日子,上蹿下跳,对老袁不依不饶,谁要是提一句老袁的功劳,他便痛骂谁是卖国贼,俨然最大的清流,不知你们对清流是如何看的?” 李克定十分清楚,风国仁所言的‘清流’,他们私下追求利益,可嘴上却动不动就骂别人是小人,是国贼。这些人哪里是什么清流,都是嘴上廉价的唱唱高调,背后却不予余力地攫取利益。当初师父普云在朝廷,就是被这些清流,闹得无所作为。 于是,忿忿然说道:“北洋的税收有限,运转基本靠借款,不借款,古家等人又不捐献,难道加重赋税不成?这些个以清流自居的,其实最为下流。当初崇祯的大明,就是那些清流,谁提出招抚李自成,便骂谁没有骨气,让大明里外树敌,走上死路。最为可笑的是,李自成一进北京,这帮清流却投降的最快,真是无耻之极。” 风国仁语带悲愤的说:“当初的大清也没什么不同,如今的民国也是一样!” 柳之思听风国仁讲的过瘾,想到当下三大家族,古家、陆家和岳家,表面唱尽了高调,背后谋足了利益,但事关古洛诚、陆宛,不愿多说,只回道:“古洛诚的父亲古鉴荫,是个地道的追逐利益之人,其实吧,遍观朝野,唯有利益,才是绝大多数人的追求。” “之思所言,甚是堪忧。”风国仁说道,“为了名利,大家无所不用其极。接下来,暗夺就会变成明抢,你们说,可不可怕?” “变为明抢?那不是一个乱世吗?”李克定问。 柳之思笑看着他,反问道:“你害怕了吗?无论你怕不怕,该来的,还是会来。” 李克定暗恨自己只能看着社会沉沦,却没有阻止的能力,郝然一笑,嘟囔道:“我的确担忧,可却毫无办法。” 这个话题谈完,风国仁又介绍了玄一大师的结局,最后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别说玄一大师了,就是我们这样一代也将老去,只有明仁四艳、剑鬼山水才是未来的力量。 风国仁主动提起剑鬼山水,李克定一直心存疑问,正好问他:“恒思静婉,明仁四艳,是完整的一句,可剑鬼山水,怎么只有半句?还望老师能够赐教。” “这可难为我了,剑鬼山水之说,非我发明,还请两位能够体谅。”风国仁略作停顿,又说,“或许,以后你们能慢慢发现,天机其实也不是不可测。” 三人忆旧论新,只谈到将近中午,柳之思才起身告辞,风国仁把二人送到大门之外。 李柳二人说笑着,从胡同到在了街上。 李克定今日收获颇多,见中午将近,便说:“之思,你饿了吗?” 柳之思下意识的把手贴到腹部,笑问他:“早就饿了,我又不是铁打的,怎么,你要请我吃饭?” 李克定虽然早有此意,却没敢开口,听柳之思问起,赶紧说:“当然想请了,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柳之思看着他,似安慰又似调侃的说:“吃个饭而已,还赏不赏光的,你干嘛对我那么客气,是不是没怀好意,心虚了。” “哪有。”李克定被她调侃,神情也就松弛了下来,“我可不敢对你不怀好意。” “我看你也是,原来是个胆小鬼。”柳之思格格的笑着,为拉近二人的关系,说道,“咱们早就认识了,也算老朋友吧。” “时间过的真快,第一次见你,到现在都一年了!”李克定颇有感慨的说。 “那咱们就去庆祝一下,我要多喝些好酒。”柳之思说。 李克定想到一个地方,既安静又干净,提议说:“咱们去‘河洲酒楼’吧,我去过两次,很不错的。” “河州酒楼,嗯,名字很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咱们是君子淑女,就去那里。”柳之思自信的微笑,浮现在娇美的面容,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少时,二人进入河洲酒楼,伙计认识李克定,忙往里让:“李大少爷,有些日子没来了,快快请进。” 柳之思暗道,看来,他经常光顾这里。 李克定问伙计说:“还有雅间吗?” 伙计满脸陪笑的说:“有啊!前几天,咱们这儿新开了一间‘思无邪’,是最好的,要不我先带您去瞧瞧。” “不用看了,就要‘思无邪’。”李克定说,“账上的钱,还够用吧”。 “少爷放心就是,二爷七天前,大宴贵宾,存的还剩好多嘞。”伙计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少爷,小姐,您二位请随我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伙计在头前带路,二人跟着到在‘思无邪’雅间,见里面宽敞洁净,摆设使用俱全,李克定说:“果然胜过以前的。” “这是当然啦。”伙计说着,拿过菜单,一面便有人上了热茶、点心等。 李克定说:“你们先退下吧,我点完菜,再叫你们。” “得嘞,您先随意,我们随时在门外恭候。”说着,各自悄声退了出去。 柳之思见里面摆了一张条案,上面放着笔墨纸砚,便走过去,研了磨,提笔写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八个字。 “你的字,很不错呢。”李克定见她字迹俊秀有力。 “字写的一般吧,不是很好。你也写几个我看看。”柳之思说着,把笔递了过来。 李克定便在下面接着写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的字写得才好,比我强多了。”柳之思赞道。 “哪有,我也写不好。”李克定说,“我师父的字写的才叫好,可惜我没有那种天赋,练了十多年,还是不得要领。” “对他人,不可求全责备;对自己,也不可追求完美。”柳之思一边走向多宝阁,一边说:“人无完人,哪里有十全十美的,所以各方面都追求出类拔萃,大可不必。” 走到多宝阁近前,扫了一眼,看货色皆是一般,回头对李克定说:“咱们还是点菜吧。” 李克定便叫伙计进来,点了菜,柳之思在一旁说:“再要两壶好酒。” 95、各自心事:五个问题 柳之思又独自连饮数杯,面不改色,李克定更加佩服于她。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不是恭维。今天听你弹琴,把我的魂儿都听飞了,难怪夫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儿。”李克定借机仔细看着她。 “那你现在还知道肉味吗?”柳之思见李克定痴痴凝望,也不以为意,含笑问他,“这里有鹅肉,你吃一块儿尝尝,仔细品品有没有肉味儿。” 李克定夹起一块,慢慢嚼着,咽下说:“肉味还是有的,只是和以前不同,我今天高兴,吃什么都觉得好吃,酒也觉得好喝。” 柳之思听他讲完,举杯说:“如此看来,是你今天心情好。其实,我今天酒兴也很好,你再陪我喝一杯吧。” 二人饮下后,柳之思说:“克定,你以后还想听琴的话,我弹给你听。” “那敢情好!”李克定脱口而出,看她端庄秀美,又说,“大家都说你国色天香,真是恰当,也只有你,才配得上这四个字。” “看你,又来了,以后不许再夸我。”柳之思眼波流转,语气貌似责备,实则亲切的说,“去年在我们家门口,有个邋遢老者唱曲儿,你说他叫华盖,他的唱词你还记得吗?” 李克定经常回忆起那日的情景,他和柳之思站在柳家的门口,外号一壶酒的华盖,醉醺醺从身边经过,嘴里唱着曲子。 可惜当时只听一遍,勉强记住了前面几句,后来又反复回忆,所以记得很熟。 但后面一段却再也没想起来过,于是说:“记得一些,他唱的是:乍见了国色天香,乍见了痴痴少年郎,乍见了如玉美人在水一方。唯有我知端详,唯有我不哭不笑不夸张,说的是爱恨情仇命有定,嗯,嗯…剩下的,不记得了。” 柳之思便接道:“道的是高低贵贱世炎凉。问一问公侯將相,抛开那功名谁管他帝王;问一问士农工商,跳出那生死谁管他阎王。我不羡神仙羡鸳鸯,情依依来对红妆,自在逍遥比天上。” 李克定瞪大眼睛,他万万没想到有人听一遍,就能把华盖的唱词全记下来,惊讶的问:“哇!你都记得?我却只能记住一段,后面的连个大概都忘了。” “他的唱词长短刚刚好,要是再长两句,我也记不住了。”柳之思解释着,又问李克定,“你说他为什么要唱这个,是不是有意唱给咱俩听的?”网首发 李克定从字面上能懂唱词的意思,这个不难,但华盖是有意还是无意唱给他们,李克定真把握不好,回答说:“好像是吧,这个我也不确定。” “你又见过他?”柳之思问道。 “是的。”李克定回答说,“去年夏天,我在申州又见过华盖,因为他状似乞丐,人们也称呼他为华丐,外号‘一壶酒’,乃前清进士,是个奇特的人。” “华盖,你讲过的,他的名字不祥,应该是故意如此,看来不是个常人,或许真有些异能也未可知。”柳之思说。 李克定没注意到华盖的名字,听柳之思提起,也觉得奇怪,想起宋舜臣曾经说,华盖怀有异能,故而辞官不做,只愿逍遥快活,便说:“我听人介绍华盖的时候,也说他身怀异能,能见到游离的鬼魂,但到底怎么见到,我就不清楚了。” “且不理会这个。咱们只须知道他当初唱的是什么即可。”柳之思趁机问他说,“不羡神仙羡鸳鸯,这句,你怎么看?” 鸳鸯美眷,乃是李克定的夙愿,听柳之思问起,无限神往从眼底透出:“华盖这话讲的极好!情依依来对红妆,那才是真的逍遥。” 柳之思暗自欣喜,心下满足,为了活跃气氛,微笑问他:“咱们玩个游戏吧,怎么样?” 李克定抬起头,见她一双眼眸,如悦如羞,心中一荡,说道:“好啊,你说吧,怎么个玩法。” 柳之思说:“你已经喝三杯酒了,应该还可以再喝五杯,咱们就各问对方五个问题吧,答完一个饮一杯,怎么样?” “好,是你先问,还是我先问呢?” “我先问吧。”柳之思随即问道,“第一个问题,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告诉我,你和陆宛是这种缘分吗?” 李克定想了想说:“应该是吧,否则,我们怎么会从小就定了亲呢?”回答完,李克定饮下第一杯,问柳之思说:“你这样才高貌美,会不会觉得孤独?” 柳之思说:“才高貌美,我从小听惯了这些,早就不以为意。但有时候的确觉得很孤独,没有知心的朋友,一个都没有。女生中能一起聊聊天的都很少,男生里能聊得来的,又往往搀杂太多,所以只能保持好距离。” 柳之思说完饮下第一杯,又问李克说:“我的第二个问题,你说说,你是怎么看待婚姻的?” 李克定对此,早有成形的观念,回答说:“婚姻是阴阳之交,两姓之好,关乎养生送死,是人生的头等大事。”说完,饮了第二杯,问柳之思:“对婚姻,你怎么看呢?” 柳之思右手做抚琴状,回答说:“高山流水遇知音,最重要的,还在于知心。至于养生送死,那有何难,心若到了,都是举手之劳。” 饮罢第二杯,柳之思接着问李克定:“第三个问题,对人生,你有什么期望?” 这个问题,陆宛曾经问过他,今番柳之思问起,李克定心情又自不同,似早就想告诉她,当即说道:“我有两个期望:一个是举案齐眉,另一个是为国家做些事情。”随后饮了第三杯。 “举案齐眉是齐家,为国家做些事情是治国,你的愿望其实不简单。”柳之思分析着,暗想他的第二个愿望,或说是志向,从平常来看,是好事情,但当今乱世,可就未必了。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听她一句话就切中了关键,顿时生出遇知音的感觉,右拳在桌子上连连敲着说:“你讲的真好,听你这么一讲,我也比以前透彻了很多,我以前对自己的认知还是不够。” “这个正常,所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可见认识自己更难。”柳之思说,“我和你一样,对自己常生迷惑。” “是吗?真没想到,你会和我一样。”李克定一副乐颠颠的表情。 96、各自心事:五个问题2 柳之思便说:“当然了,我和你没什么差别,以前在你心里的柳之思,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所以,你总是觉得咱俩隔得遥远。其实我还不是和你一样,喜怒哀乐,吃饭喝酒,发脾气,甚至迁怒他人,一样都不少。” “嗯,好吧。”李克定当然希望如此,只在心里说着,要真是一样就好了。这个问题已经回答完,李克定说,“又该我问你了吧。” “你问吧。” “你是法律科的,上完大学,打算去做什么?”李克定看着柳之思。 “哦,这个问题呀,我还真没仔细想过,嗯..但我不会为了赚钱,去随便做什么的,除非没有饭吃的时候。”柳之思回答完,看李克定没什么疑问,遂饮下第三杯酒,问道:“第四个问题,我听说你痴心儒学,有想过复兴儒学吗?” “当然想过,可惜,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做。”李克定饮下第四杯酒,随即问柳之思:“请你直言相告,你认为儒学还能复兴吗?”这个问题,李克定深思过很久,心中其实已有答案,只是还不甘心,故而又问她,不过是想得到些鼓励,进行心理安慰罢了。 柳之思这次没有先回答,而是饮下第四杯酒,才说:“克定,复兴儒学,这个可就难了。依我看,在你的有生之年,恐怕也做不到。孔子说,必世而后仁。就算现在开始提倡,也得30年后才能振兴,何况现在的情况,是批判胜过提倡。所谓一叶之秋,这件事情,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柳之思没有撒谎,李克定也就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这让他多少有些不安,虽然他知道柳之思所言就是事实。但他面对残酷的现实,宁愿寄希望于神迹,也不愿理想就此破灭。 柳之思不想让李克定陷入沉思,紧接着问他:“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一旦儒学振兴无望,你会怎么办?” “道不行,乘稃浮于海。我会尽力的。如果真的振兴无望,我就远走,也可能是去西方。”李克定说完,饮下第五杯酒,又问柳之思,“你认为,浮于海是逃避吗?” “当然不是了,各有各的活法而已,道不同嘛!”柳之思见五个问题问完,饮罢第五杯酒,对李克定说,“你的酒先喝到这里吧,接下来,你喝茶,陪我把剩下的酒喝干。” 李克定怕她喝多了,便委婉的劝道:“你也别总喝酒,多吃些菜吧。” 柳之思笑了说:“你还挺会疼人,怕我酒量不行,你放心吧,这样的酒,对我来说,只是有味道的水而已,喝上两坛也没事的。” 见李克定瞪着眼睛看她,柳之思伸出纤纤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许犯傻,我问你,你刚才说,乘稃浮于海,到时候,是要一个人去吗?” 李克定先是笑笑,想着如果独去的话,还有许多不舍,便犹豫着说:“也不一定真去浮于海,那样的话,就再听不到你弹琴了,多可惜!嗯..,或者,我可以找个适当的地方隐居,就象我师父那样,隐居在河间文庙,也很好的。” “看你,这么快就改变了。不就是听琴吗,你想听的话,我去给你弹听,也可以给你弹筝、唱歌、唱戏,免得你寂寞。”说完,柳之思笑看着他。 柳之思的眼神,象能融化人心,李克定如沐浴在春日的阳光之中,觉得浑身舒泰,由衷的说:“你唱歌和你弹琴一样,让人忘情忘我。我现在能体会到司马迁到曲阜,为何会生出‘高山仰止,景行景止’的感叹,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你总把我看得和你那么远,其实我就是你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儿,你要再那么认为,咱们还怎么做朋友,我会生气的。” 柳之思说完,嘟起了小嘴儿,她这招果然管用。 李克定见她小女儿的样子,顿时有一种想保护她的欲望,便说:“之思,我何止拿你当我的朋友,我心里其实早把你当做很亲很亲的人了,就象我妈妈一样。哦,对了,我还得告诉你一件事情,我总觉得你和我妈妈长得至少有五分像,只是你比我妈妈要好看很多。” 柳之思听了这话,眼神中尽是喜悦,满面笑容的说:“我也觉得你很亲切,从第一次看到你就有这种感觉。”又嗔怪的说:“否则,你那么傻,我都不会理你的。” 柳之思边说话,边自斟自饮,很快一大壶酒已被她喝干,李克定见她神色如常,如未饮一样,真是前所未见,心中不免惊异。 接下来柳之思仍频频饮酒,直到夕阳斜照,李克定才把她送到家门口。 柳之思说:“你也早些回去吧,谢谢你今天陪我。” “应该我谢你才对,和你在一起,真是开心。” “真的吗?”柳之思用纯净的眼睛看着他,带着三分疑问,七分成竹在胸,反问他。 李克定喜欢看她端庄中透着俏皮,自信中带着疑惑,真诚而不掩饰的样子,和她四目对视:“当然是真的,骗你的话,我是小狗儿。” 柳之思更加开心,眼角眉梢都似笑,犹如一朵刚刚绽放的牡丹,微微昂首:“既然你没骗我,那再过21天,你来找我吧,我倒要看看,今天你说的话,会不会还记得。” “好,从今天算起,第22天,我一早过来。”李克定正求之不得,连忙点头答应。 柳之思向他摆手说:“我真的要回去了,记得来找我。” “你放心,我一定准时过来。” 恋恋不舍的看着柳之思的身影消失,李克定在门外站立良久,来回徘徊,只到天色大黑下来,回味着和她一天的经历,莫名的又是喜悦又是惋惜。 到家后,李克定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想着柳之思的一颦一笑,美美的睡下了。 当夜,进入梦乡,李克定又去法律科找柳之思,见她的座位空空荡荡,心中一急,她人到哪里去了? 于是去校园里寻找,却四处不见她的影子。打算到柳家去找她,出门竟然不见一条道路。 李克定心下焦急,只觉胸口闷阻,喘不过气来,遂从梦中惊醒。 睁开眼睛,看外面星光闪闪,夜色朦胧,一道流星划过,如璀璨烟花,霎时消失,无踪无影。 暗道,今天和之思在一起,那么快乐,还道能做个美梦呢?可为何又是这个恶梦,一年来,这梦夜夜折磨于我,还要折磨我到几时,又究竟是因为什么? 97、津海风波:陷害 次日,李克定还没有起床,克静便急急赶了过来。 丫鬟春蚕见了克静问候说:“大小姐早,大少爷还没起来。” 这春蚕是唐贞年后从河间给李克定安排过来的,刚刚十七岁,生的杏眼桃腮,高挑秀丽,伺候人,最是妥帖。 李克静只顾着对春蚕说了一句:“你快去给大少爷收拾东西,过会他和二爷去天津。” 说完,便亲自来在床前叫李克定,克定睁开惺忪睡眼,一看是克静,无奈说道:“哎呦!我的亲妹妹,你这一大早的,干什么?” “哎呀,你快起来,天津舅舅来电话,说大伯在天津出事了。”李克静焦急的说。 “出了什么事?”李克定登时从床上跃起,问道。 “我也说不清,你赶紧到我父亲那儿去。”李克静递过衣服给他。网首发 李克定匆忙穿衣,来在二叔这边,不及他请安,二爷李仲南便对李克定说:“咱们走一趟天津,你父亲那边出事了。” “二叔,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克定急忙问。 李仲南已经让人在收拾东西,看了看怀表,趁着还有时间,给李克定解释说:“都是日本人做的好事,你父亲被这帮畜生陷害,昨天给日租界抓起来了。” “日租界?他们为什么要害我父亲?”李克定又问。 “据我估计,陷害你父亲的,是那些要吞并中国的人,他们在进行思想传播,所以,千方百计反对中国的儒学。目前,他们不敢对普云先生下手,便选择了你父亲,想剪除新儒家,这就是原因。”李仲南说完,已经站起身来,“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过去,你放心,此去定能救出他来。” “我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衣服到了那边,从舅舅家里随便穿些就是了。”李克定说道。 此时,克静带着丫鬟春蚕走了进来,说着:“行了,我已经帮你收拾好啦,不过里面衣服不多。” “足够我用的,咱们这就走吧。”李克定看春蚕手上提了一个箱子,接过来,对二叔说。 “这就走。”李仲南又拜托妻子陶氏,“这边,你多费心吧。” 陶氏起身相送,一边说:“你也不要太过心急,急则生乱,静下心来,才能更好行事。到了那边,多和他舅舅商量,尽早把大哥救出来,才是最主要的,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凡事能忍则忍。” “嗯,你就放心吧,我会冷静对待的。”李仲南说完,匆匆带了两个仆人,和李克定出门而去。 在路上,李克定无心其他,想着父亲的事情,忽然记起寒假的时候,东条仓介曾经去河间文庙,游说师父普云。那一次,我和他正面相对,据理力争,想来他心中极其不满,临走前,还对我说,柳之思同意拆除文庙,见识比我高远。 想到这里,李克定脑中灵光一闪,他已经联想到了,在天津陷害父亲的人,很有可能和东条仓介是一伙的。 火车一路往天津行来,李仲南和李克定在车上,各自心事重重。 到得天津,已经有唐贤派来的人在等候,匆忙到在唐家,唐贤说:“这件事情,虽然严重,但咱们处置好就行了,还是先不对河间说起为好。” 李克定知道,舅舅是怕母亲唐贞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先瞒着她,就说:“舅舅想得周到,不让我母亲知道更好。咱们想方设法将我父亲解救出来,这才是关键。” 唐贤点点头,表示赞许,又介绍说:“目前的情况,我只是探听而来,因为见不到你父亲。据日本人给出的抓捕理由,是你父亲昨天在日租界的樱花酒楼,杀死了日本浪人铃木佐佐。” “铃木佐佐,是个什么人?”李仲南问道。 “这人名不见经传,我们查了一下,只知道他是上个月才到的天津,来了之后,也不曾见过什么重要人物,只和克定父亲约见过两次,二人谈了什么,我还未曾得知。”唐贤对叔侄二人说道。 李仲南想到不见大哥一面,总是难以知晓详情,于是问唐贤:“可否运作一下,去见见我大哥。” 唐贤眉头一皱,说道:“这个挺难的,日租界不允许我们会见。所以我正在想办法,直隶已经有人在和日本人通融,估计明天会有准确消息。” “嗯,这样吧,今天还有时间,我去见见租界的一个朋友,看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李仲南说。 “如此更好。”唐贤说道,“多条渠道,也更稳妥。” 李仲南站起身来,向唐贤告辞说:“我这就去租界,晚上回来的早不了,你们不必等我。” 李克定虽然已经十八岁,但自幼缺乏历练,现在遇到如此大事,绞尽脑汁,也没个好计策,只得先等二叔和舅舅行事有了进展,再依情形而定。 人在等待的时候,总是觉得煎熬。 李克定更是如此,想到父亲遭受牢狱之灾,心似油煎,在房中来回坐立不安,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看着时间一分一秒慢似蜗牛,便再也忍耐不住,溜达出门来。 穿过两条胡同,李克定正漫无目的向前走着的时候,忽听有人唱曲,分明便是华盖的声音: 都道是荒坟古墓草连天, 都道是吃人岁月两千年, 都道是沉沉儒学压垮了人间。 都忘了煌煌两汉, 都忘了盛唐的浪漫, 都忘了大宋有蔽日的商船。 是谁,封闭了海关? 是谁,让众生做菜不放盐? 哎!看那蓝天之下,一方草原, 群群绵羊啊,恶狼照管, 哈哈哈哈,却偏说孔孟爱把羊皮穿。 李克定听着那歌,循声找去,在前面的拐角处,看一个大头乞丐正仰卧在那里,摇头晃脑,独自逍遥的唱着曲,不是华盖是谁! 自从申州一别,李克定早有意结识华盖,可惜一直无缘,今番见面,李克定忙要上前见礼,却听华盖说:“免了,快免了。” 华盖连连的摆手,李克定只好中途停住。 华盖见他那动作甚是尴尬,笑道:“不去救你父亲,来此何干?好闲暇嘛,还有时间给老乞丐行礼?” 98、津海风波:迎候 李克定心中一怔,暗道这华盖真是高人,我的事情,他竟然已经知晓,或许他有办法救我父亲。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礼节,径直蹲了下来,对着卧在地上的华盖说:“先生既然有好办法,那就快快教我吧。” “嗯,有话就直接说,这才象回事儿。”华盖赞道,“我老了,好办法没有,但你明天可以去车站迎候,必有人从北京过来,那人可以帮你。” “是谁?”李克定惊问道。 “嗨,你这个人真啰嗦,凡事问个没完。”华盖不耐烦的说,“不是告诉你了嘛,从北京来的,你自然认识,否则让你去车站迎候什么?” 李克定听他不愿明言,只好说:“多谢老先生指教,我明日定去迎候。” 华盖看他离得太近,挥手向外撵着李克定说:“你快走吧,别挡着我眼前的夕阳,这可是最美好的时光。”说完,伸个懒腰,一翻身,不再理会李克定,只顾哼唱着,一边微闭眼睛,享受的晒着夕阳。 李克定只好起身,知道他怪异,便给他来个怪异对怪异吧,也不跟他告别,便径自回了唐家。 第二日,李克定看好时间,早早便到了火车站,在出站口等候,他倒要看看,是谁从北京过来,能够帮他解救父亲。 时间过得缓慢,李克定不住拿出怀表来看。每天一班从北京发过来的火车,总是很准时的在下午两点到达,时间一分一秒,伴随着人来人往的潮流逝去着。 终于,到了两点钟,很快便有一群一群的人从站内走出,李克定看着过往者,生怕错过不该错过的,两只眼睛向探照灯一般来回扫视。 突然,他眼前一亮,远远的,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女孩子,身着白色外衣,身后跟着两个仆人,正窈窕的走了过来。 李克定急忙迎上前去,还未走近,便叫道:“陆宛。” 陆宛抬起头来,面露惊喜,朝他微笑点头,走近后,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我当然知道了。”李克定心想还是不提华盖了吧,省却给他解释的麻烦,于是说,“我掐指一算,就知道你今天过来。” “又吹牛。”陆宛笑靥如花的说,“快走吧,你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陆家在天津也有房子吗?”李克定边走边问。 “当然啦,我有个堂叔在这边。”陆宛已经看到来接她的陆家人,一边向那边走去,一边说,“以前,我父亲在这边任职,我们都住在堂叔家,他们家房子多 “陆家家大业大,果然不假。”李克定说完,又问:“对了!你怎么来了这边?是来帮我的吗?” “人家才懒得帮你。”陆宛嗔怪说,“你遇到事情,都不对我讲,要不是昨天听克静谈起,我都不知道你来了天津。” 李克定只好解释:“事情紧急,所以就没跟你打招呼,对不起了,你别怪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傻样儿吧,才不会怪你。”陆宛一边上了陆家来接她的汽车,一边说:“你也上来吧。” 在路上,李克定想着,华盖讲北京来的人会帮我,这陆宛难道有什么主意不成?便问陆宛:“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可有什么对策?” “呦!我哪有什么对策,只是想着你遇到这么大的难处,我应该过来陪你。”陆宛说。 “嗯。”李克定明白,陆宛和他一样,都还是学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件事情,就连舅舅和二叔都头疼,何况是陆宛,说道,“谢谢你了,让你特意过来,我真的很感动。” 李克定想着还得再找找华盖,向他问计,如此,便不宜在陆家耽搁,等汽车到在陆家门前时,李克定说道,先停一下,而后对陆宛说:“我就不进去了,还要尽快去打探我父亲的事情,等你安置好,我打电话给你。” 陆宛体谅他救父亲出来的心情,劝慰他不要着急上火,总会有办法的。二人又各自留了电话,李克定这才下车,看着陆宛乘车进入大门,便开始往舅舅家里溜达。 李克定边走边四处踅摸,想着若能再见到华盖就好了,走出约有三里地的时候,忽然有一人过来,抱拳问道:“李公子好。” “这位先生好,不知先生有何指教。”李克定赶忙回礼。 “指教不敢,我只是替人送一封信过来,请李公子立即拆阅,在下这便告辞了。”那人随即递了一封信给他。 李克定和那人拱手告辞,而后打开信一看,上面写着:‘今日下午四点钟,请到‘在水一方’大酒楼。’ 正自纳闷这是谁来的信时,又听一人高声说道:“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迎接,非其人也,非其人也。” 李克定寻声望去,见华盖一手持酒壶,一手来回晃动着,寻个拐角,倏忽钻了进去,还说着:“快去赴约,快去赴约。” ‘华盖说我今天迎接陆宛,非其人也,难道我接错了人。’李克定想着,可是也没看到别人过来。他又让我快去赴约,快去赴约,看来这赴约定然对我有帮助。 为节省时间,李克定忙拦下一辆洋车,直奔‘在水一方大酒楼’而来。 不一时,到在大堂,有人过来,问道:‘请问,您可是李先生?’ “正是。”李克定见那人好生面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先生请随我来。”那人说着,把李克定让到了楼上雅间。 李克定抬头一看,门头上写的是‘文渊’二字,进来后,看这里好生宽敞,临窗便是海河,举目望去,一衣带水,天际辽阔,难怪这酒楼名叫在水一方。再看四个书架之上,琳琅满目,层层的摆着各类书籍,暗道若不是我心中有事,此处倒是个风雅之地。 那人让李克定坐好,说道:“李先生只管在这里饮用,五点钟,隔壁将会来人,您仔细听听他们说话,定然对您大有帮助。” “是什么人?”李克定不由问道。 99、津海风波:出卖 听李克定相询,那人满脸笑容的说道:“李先生,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您请自便,我这就叫伙计上茶来。”说完,那人悄然退了出去。 李克定被弄得莫名其妙,暗想这是谁的安排?华盖先生还让我快来,想是有重要人物在背后帮我,只是不方便露面吧。 伙计一会儿上了茶和点心,又拿过菜单,问李克定,这几样是点好的菜,您看是否需要调换。 李克定扫了一眼说:“不用调换,就这样上即可。” 那伙计应声出去,李克定掏出怀表,一边看着时间,一边饮茶等侯。 五点钟刚到,听外面伙计两次带人进入隔壁房间,李克定把耳朵贴在中间的薄墙之上,仔细聆听。 隐约便有一个公鸭嗓的人说:“东条先生,这位便是津海道道尹岳大人。” 李克定听到津海道尹道尹,暗想这岳擒豹在此处见的东条先生,难道会是东条仓介吗? 听隔壁传来一位中年人的声音,想是那东条先生在问候岳擒豹:“幸会,幸会。”却不是东条仓介的声音,李克定暗自纳闷,这位东条先生会是谁呢? “东条君不必客气,请随便坐。”这肯定是岳擒豹的声音,李克定听他声似洪钟,暗想岳擒豹说话倒是底气十足,他怎么也五十开外的人了,看来身体保养的真是不错。 又听东条说道:“今日能见到岳大人,还是多亏了元星子道长的引荐,我在这里谢过道长了。” 那公鸭嗓的人说道:“东条君,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我元星子为岳大人办事,这是应该的,应该的嘛。”显然这是元星子。 李克定至此已经清楚,隔壁公鸭嗓的人,是元星子,声似洪钟的是岳擒豹,另外一位是日本人东条。 之后,三人开始敬酒,各自说了些无关痛痒的客气话。 直到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才听东条谈起正事:“岳大人,元星真人,我东条苍生来中国已有五年,也算是个中国通,见过的中国人不下几百号,似岳大人和道长这样出类拔萃者,却是没有一个,两位的见识和气魄,让我很是佩服,这杯酒,我再敬两位。” “哪里,哪里,东条君客气了,咱们干了这杯。”岳擒豹说道。 随后,听三人似是饮尽了杯中酒,而后东条苍生又说:“岳大人,如今李伯南已经身陷囹圄,想来他定然没有好果子吃,咱们的事情,以后会好办许多吧。” 东条苍生谈到了父亲,李克定听得更加仔细,生怕漏掉一句。 “东条君说的是。”元星子用公鸭嗓说,“以后,我们岳大人不会忘记东条君的。” 李克定能想象出岳擒豹现在的样子,定然是官威十足,心中不由暗恨,这个狗官,竟然能在大清和现下都混的风声水起。更新最快的网 但听东条仓生说道:“谢过岳大人了,在下久闻岳大人宰相肚里能撑船,最是个会合作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东条君何必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利益一体嘛。”忽听岳擒豹又问道,“你们那边做事,可否牢靠?” “岳大人,请放宽心。”东条仓生回话说,“李伯南落在我们手里,岂能有他的好。” 元星子却追问道:“我们自然信得过东条君,只是你们军部那边如何?咱们可别忘了,死的那个铃木佐佐,虽然只是个浪人,但也在为军部办事。” 东条仓生听了,张狂的说道:“铃木佐佐,太也胆大妄为,他勾结李伯南,出卖大日本帝国的利益,死有余辜。李伯南一向和我们日本人做对,军部也早就盼着收拾李伯南了。” “如此才是最好,东条君做事情周到,既然把握十足,我们也就放心了。”岳擒豹语气先是轻松,后又严肃地说,“不过,铃木佐佐这件事情,万万不可走漏了底细,否则不仅前功尽弃,也不好给社会一个交代,毕竟李家、唐家、普云,任何一方,都不是好惹的。” “大人但放宽心,您这次也担了干系,这个我们记得。”东条仓生说道,“等事成以后,我保证说服上面,把大日本在天津的产品,由岳家独家代理便是。” “那我可要谢过东条君了。”岳擒豹笑道。 东条仓生说道:“应该的,您和我们日本人是合作,是共赢。那李伯南不识抬举,专门和我们大日本做对,其实就是太幼稚,不懂合作之道,有这样的结果,不足为奇。”东条苍生说完,三人一阵哈哈大笑。 李克定听的气愤填膺,显然这三人是陷害父亲的直接责任人,至于上面是否还有主谋,目前不得而知。 继续听他们讲下去,这一次是东条苍生首先止住了笑声,对元星子说:“这次多亏了道长,真是身手不凡,让铃木佐佐一招毙命,李伯南都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铃木佐佐已经死了,如此,李伯南再也无法洗脱,这就叫做:死无对证,说也说不清楚。” 李克定想起舅舅和二叔探完虚实,讲起租界和海关的朋友,都能够周旋父亲李伯南不死,却保证不了日本人可以放父亲平安归来,想是日本在北京的高层有人介入,天津这边做不得主,否则以舅舅和二叔的关系,营救父亲,应该不难。 李克定早恨的牙痒,暗道这三个小人狼狈为奸,本来是元星子出手杀死日本浪人,却栽赃到我父亲的头上,真是无耻到了极点。可一时也奈何不得三人,想着还要营救父亲出来,不得不强忍着怒气,竖起耳朵倾听。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此时,岳擒豹问道:“东条君,依我看来,咱们还是不能大意,那普云的关系是通天的,若果北洋出面,和你们的上峰交涉,你们这里还能抗住压力吗?” “哈哈哈…”东条苍生一阵长笑,说道,“岳大人尽管放心,大日本是不会受北洋左右的。我的上峰断断不会给北洋这个面子,我们无求于北洋。” “那就好。”岳擒豹和元星子异口同声。 岳擒豹又说:“李伯南极力反对二十一条,是和大日本做对之人,以后日本在津海的生意,应该统统和李家、唐家断掉为好。” “岳大人高见。”东条仓生说,“我也正有此意,待事情过后,我将向上面提出这个要求。” 李克定听岳擒豹高赞二十一条卖国条约,心中更加气愤,恨他做为一个中国人,尤其是地方大员,竟然如此不顾国家利益,若不是父亲现下落于日本人手上,便想当即过去质问岳擒豹一番,可如此形势,李克定纵有冲天之怒,也只好紧咬牙关,无奈隐忍。 100、津海风波:一盘大棋 岳擒豹要的就是利益,听完东条苍生此语,一阵大笑,笑得肆无忌惮,笑的志得意满,音量极高。 李克定隔墙听着,犹如在耳边一般,更增恼恨,又听岳擒豹底气十足的说道,“天津这边,那些准备祭孔的人,没有李伯南,便失去了主心骨,不过一盘散沙。我保证,只要你们让李伯南伏法,天津文庙必能和申州一样,彻底拆除。” “岳大人真是豪气干云!胆识过人,在下佩服,佩服!”东条苍生不住地称赞着。 “哪里,哪里!”岳擒豹客气道,“但拆除文庙的前提,就是让李伯南伏法,东条先生,千万不可忘记。” 李克定已经明白,拆除文庙是岳擒豹的杀手锏,他的条件非常明确,日本人要拆除文庙,做为交换,必须和岳家进行生意合作。如此,岳擒豹得利,日本人也得到他们想要的,难怪他们要携手陷害我父亲。 想到这里,李克定不禁后背发凉,日本人所谋者大,父亲是他们这盘大棋中的一颗钉子,他们是要置父亲于死地。 “大人放心,我们就是要让天津走到前面,做第二个申州,把天津文庙早日拆掉,好让儒家的根在天津折断,所以李伯南成为祭品,那是必须的。”东条仓生阴恻恻的说道。 李克定至此彻底清楚,这些人针对父亲,背后的目的还是要打击儒家,断中华文化的根,以便让他们的思想传播进来,这可是要灭我华夏文化,好生歹毒!曾经到河间游说师父的东条仓介,应该便是背后的主谋。 申州文庙的拆除,东条仓介借助的是柳家,哎!之思啊,你为什么要帮东条仓介这个忙呢?柳之思才华智计,远胜于我,如果她真的和东条仓介一心,可就难办了,但愿不会吧。 听闻申州上一任县知事,便是因为要修缮文庙,才被方家极力排挤,迫不得已,请求调走,这中间东条仓介和岳擒豹是否起了作用,此事尚未可知。看来东条仓介一伙儿,真真正正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李克定想清楚这些之后,申州的事情,河间的事情,天津的事情,便都因着东条仓介串到了一起,脑中也清晰起来,只暗中发誓,东条仓介,只要我李克定尚有一口气在,必和你抗争到底。 但听隔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谈完正事,又吃了会儿酒,元星子便操着公鸭嗓说,已经七点钟了,咱们吃过这杯酒,好节目马上开始吧。 李克定毕竟年轻,起初没听懂,这三人吃酒还有什么节目,随着外面一阵喧哗,几个女子妩媚的声音响起,李克定这才清楚是什么节目,暗骂三人无耻。接下来,除了嗯嗯啊啊,戏谑调-笑,再没什么可以探听,于是趁着隔壁莺声燕语之际,悄然离开了酒楼。 李克定回到家中,把今日探听的情况向舅舅和二叔做了汇报。网首发 二爷李仲南也说,据他在租界的朋友讲,这一次日本人蓄谋陷害克定父亲,陆军那边是支持的,要救人的话,首要还在使馆。不过,日本国内的声音并不一致,暂时,克定父亲还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咱们也必须抓紧,防止有些人背后下黑手。 三人分析一时,唐贤提到,是否可以捉了元星子,做为人证,解救李伯南。 二爷李仲南认为即便捉了元星子,想做为人证,还得经过日本人同意。因为日租界具备独立审判权,谁可以做为证人,什么可以做为物证,都是他们说了算。基本就是他想判谁有罪,谁便有罪,无罪也有罪。咱们如果不能事先搞定东条苍生背后之人,于事无补,弄不好,还会逼他们狗急跳墙,扯下遮羞布,则克定的父亲更加危险。 唐贤说道,依据现下的情况,那背后主谋定是东条仓介,捉元星子无用,但如果咱们捉了东条苍生,逼他交代,而后去和东条仓介交涉,你们看看是否可行? 李克定想了想说,东条苍生可是日本人,若果他不屈服,租界再逼迫官府要人的话,咱们就更麻烦了,尤其我父亲现下在他们手里,凡事必须有把握才好。 唐贤想想也对,三个人一晚上,商量来,商量去,虽大概知道背后的主谋是东条仓介,可东条仓介乃使馆参赞,不能绑架,如何对付他,真让人一筹莫展。 便在此时,有人打来电话,说找李克定。 李克定心想,可能是陆宛吧,因今天刚给她留了电话和地址。 过去接起电话,听一个男人的声音说:“李公子好,明天上午十点钟,请李公子到今天下午去的在水一方大酒楼,还是‘文渊’雅间,有人想和公子一叙,万望不要失约。” 李克定听声音很是熟悉,正是下午给自己送信的那人,忙答应说:“你放心,我明天上午一定早早过去。” 电话挂断,唐贤便问他,是谁打来的电话,李克定把情况讲明,二爷李仲南说道:“看来有高人在帮助克定,如此咱们倒有了头绪。” “有人暗中帮助,会是谁呢?”唐贤也是狐疑满腹,“在天津这地界,应该没有人如此对待咱们。” 李仲南也没有好办法,说道:“眼下看来,救人的最大希望,还在这个暗中帮助咱们的人身上。哎!我联系的海关朋友,到现在也没有电话打来,想是调节进行的并不顺利。” 次日上午,没等李克定出门,却有陆宛来找。 李克定便带她一同出来,如约到达‘在水一方大酒楼’。伙计看到李克定,见是昨天来过的贵客,忙往里面请。 李克定携着陆宛直接进了‘文渊’雅间,陆宛大概浏览一遍,见一侧摆着书桌,四张大书柜,条案;另一侧摆着琴桌、茶桌和一张大八仙桌,如此宽敞,让人心情敞亮。 陆宛问道:“这么好的地方,会是谁约你来的?” “我哪里知道。”李克定不解地说,“看样子,这个人对我父亲的事情,好像了如指掌,而且有意帮助我。不管怎样,我过会儿见到人家,得好好谢谢才是。” 李克定正和陆宛说着话,不大时间,听外面有人过来,抬头看时,见两人站在门口,其中一位女子,身着红色外衣,浅笑盈盈,正是柳之思。 李克定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暗道怎么会是柳之思,她什么时候到的天津,难道是东条仓介邀请的她? 因为对柳之思的想法把握不了,所以显得并不热情的问道:“之思,你怎么来了?” 101、津海风波:解救之策 柳之思看他那样子,不明白他因何似有戒备之意,便向他一笑,问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嗯,是的。”李克定问她,“难道那人也约了你来?” 柳之思向陆宛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而后对李克定说:“谁约我来的,这个我也不清楚,只是没想到,你会和陆宛在这儿。” “不会是华盖吧。”李克定自言自语。 “管他是谁呢!”柳之思说着,给李克定和陆宛介绍身边的男子:“这位是小泽五郎,我中学时的同学。” 三人见过后,李克定看小泽生的健壮,却又文质彬彬,脸上透着一股坚毅,暗道真好男儿,可惜是个日本人。柳之思和日本人一同过来,这是要干什么?她真的在和日本人合谋,要拆除天津和全国的文庙不成? 四人落座,柳之思让伙计上酒菜来。 席间,柳之思问小泽五郎:“克定的父亲遭人陷害,现下在你们日本人手中,如何不让无辜者受害,小泽君可有良策?”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听了这话,想着不论如何,小泽若能解救我父亲,即便他是日本人,提出些条件,我也要答应,忙抱拳说:“还望小泽君不吝赐教,李克定感激不尽。” “李君不必客气。”小泽五郎举止稳重,说话不疾不徐,“令尊的事情,我已经大概知晓。倘若令尊是无辜的,我想大日本帝国之人,自然要还你们一个公道。” “小泽君,你千万不要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如今的日本,很多人骄狂无度,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柳之思不敢苟同,提醒小泽五郎说,“难保没有人,不是黑了心肝,小泽君,你也当警惕为上。” 李克定听柳之思如此讲话,似乎又没有和东条仓介站在一边,不由心中狐疑不定。这柳之思神鬼莫测,我和陆宛哪里是她的对手,还需小心为上,想到这里,不免又生三分戒备。 “柳小姐所言不假。”小泽五郎并不否认柳之思,只说,“但正义一直是大日本全体国民的追求,我看那些人,靠栽赃陷害,成不了事。” 李克定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救父亲出来,不想听小泽五郎讲这些宏大的话题,忙又说:“小泽君,家父现下正受牢狱之苦,还望小泽君教我该如何行事。” “此事的根源,在于观点的不同,最后导致行为上的矛盾,竟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是那些人的错,太偏激了,手段也很卑劣。”小泽五郎分析道,“李君不必太过心急,我想只要咱们措施得当,令尊很快就会重获自由。” “那你快讲讲对策吧。”柳之思看李克定着急,小泽五郎却不紧不慢,便在一旁催促他。 小泽五郎罕见的笑了一笑:“听我父亲讲,此事的主使,乃东条仓介。此人执著异常,要让他改弦更张,只靠说服,是不管用的。” “果然是这个人。”李克定想小泽五郎既然能直接承认,看来不至于和东条同流合污,便愤然道,“东条仓介到处兴风作浪,小泽君,我当如何才好?还请指教。” “李君只要抓住东条仓介的把柄,此事便不难解决。这个东条仓介,主义坚定,但他有一个弱点,就是过份看重名声。”小泽五郎提醒说。 “哦?没想到,东条仓介还是个所谓的清流?”柳之思问道。 “是的,此人为了自己的主义,不惜花费东条家族的重金,对日本上下,每年进行游说,所以很是爱惜羽毛,生怕影响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形象。”小泽五郎解释着,又露出了不屑的表情说,“其实,用中国话来形容东条仓介,最贴切的便是‘伪君子’三个字了。” 柳之思听到东条仓介注重名声,想起一件事来,问小泽:“东条仓介曾经和申州的地痞勾结,倒卖文庙礼器,这个也算是一桩丑闻吧?” 李克定更加对东条仓介不屑,但听柳之思能揭露他,不由心中暗喜,看来之思并未和东条仓介站在一起。只是柳之思智计深沉,李克定还不敢妄下结论。 “盗买礼器,乃偷鸡摸狗的行为,当然是丑闻了。”小泽五郎嘴角略微一撇,明显表示出了对东条仓介的鄙夷,提示众人说,“你们不妨去查一查,北京无相庵的住持师太,她和东条仓介的关系很是暧昧。” 小泽此言一出,三人同时惊愕,无相庵乃女尼清修之地,无相庵的住持师太,竟然会和东条仓介不清不楚,真是笑话一般。 小泽五郎见众人神情,忙解释说:“无相庵的住持师太,法号圆嗔,本来是岳擒豹的夫人,十几年前去的无相庵,近几年做了住持,背后便是因着东条仓介的支持。” 柳之思忽然想起来了,王步亭曾经讲过,说是岳擒豹的夫人陈氏,和一个日本人交好,原来那日本人竟然是东条仓介。但岳擒豹现下却在和东条家合作,不免奇怪,问小泽五郎:“我看岳擒豹与东条仓介,不像有过节,这是怎么回事?” 小泽五郎把酒杯一放,正襟危坐,说道:“岳擒豹乃谋利之徒,东条仓介和陈夫人之间的事,他才不会真的在意。据说,当年陈夫人和东条仓介能成就好事,岳擒豹在其中起了促进作用。只因他对陈夫人早有不满,因此才故意放东条仓介入府,等他和陈夫人做成了,岳擒豹便揪住陈夫人的错,逼她离开了岳家。” 李克定和柳之思听的既惊讶又莫名其妙,暗想岳擒豹可真是个怪胎。 陆宛心中尚有疑虑,问道:“岳擒豹既然要陈夫人走,直接休掉她不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陆小姐有所不知。”小泽五郎说:“我闻陈夫人的娘家,势力比岳家强,岳擒豹得罪不起,只好出此下策。其实东条仓介是帮了岳擒豹的忙,所以这些年来,他二人一直暗中有所往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东条仓介,着实可恶。”李克定心恨东条仓介,听到他的任何信息,都会增加一丝愤怒,面色铁青的说道,“他一面勾结岳擒豹,谋求利益;一面勾搭陈夫人,谋取美色。还两头落好,简直岂有此理!” 陆宛看他那样子,打趣道:“你羡慕了,以后也去找个岳擒豹这样的,合作一回吧。” “我才没羡慕呢!”李克定说。 柳之思看陆宛话说的不是时候,李克定正在心烦,陆宛却不见颜色而言,看看二人,一笑置之,又问小泽:“东条仓介主张东方一体,他在中国沉潜多年,我看将来挑起祸端的,必定是他。” “柳小姐所言不假,此人就是希望中日进行生死一战。”小泽五郎早对东条仓介心有不满,趁机警示三人,“东条仓介担任着外交职务,且是‘一神教’的长老,据传神通广大,行事诡秘,你们可都得小心为上。” 柳之思明白小泽心意,只是对东条的所谓神通,还有不解,便问道:“小泽君,他的神通,都是指的什么?” 102、津海风波:解救之策2 “我听说,在一神教之中,几位长老都颇有些神通,东条仓介便是其中之一。” 小泽五郎显然对神通所知不多,只大概解释道,“这些人能够灵魂出体,能控制别人的意识。所以你们要救出李君的父亲,必须直接面对东条仓介,让他打消主意,否则,一旦审判,他若用神术,让李君的父亲在法庭上认罪,就更难办了。” “多谢小泽君指点。”李克定忙道谢,至此,他已经笃定,柳之思肯定是来帮他的,神情也开始松弛下来,又想起当初在风国仁老师那里,柳之思对东条仓介的不屑,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怀疑柳之思。 “李君不必谢我。其实在大东方一体上,我和东条仓介的观点是一致的。” 小泽五郎说着话,不经意地看了柳之思一眼,内心极想知道她的想法,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他知道柳之思向来善于藏而不露,引而不发,也只能等以后,再探探她的观点,于是接着说道,“咱们不妨各自放下已有的成见,仔细想想大东方一体的好处,其实中国虽大,也是从商周的群族,不断相互融合,才有了今日的大中华。” 陆宛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听完小泽此番言语,颇有微词:“小泽君,融合若是自发的,那固然好,但若是强行融合,则未必可取。” “陆小姐所言,也正是我和东条仓介的分歧,我是主张经济、文化的自然融合,但不排除思想宣传。” 小泽五郎借机向三人推销他的主张,“但东条仓介却认为,当以武力吞并为短期策略,思想控制为长期策略,他的一体,不是融合,而是吞并。为此,他四处叫嚣战争,不断挑起日中矛盾,制造误解,制造仇恨,这哪里是要一体?分明是在敌对。” 李克定终于明白,小泽五郎和东条仓介,同是日本人,但属于不同的派系,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也不可调和,呵呵,正如中国一样,日本也是帮派林立。 清楚了这一点,李克定下定决心,他要利用日本人之间的矛盾,让日本人对东条仓介施加压力,如此,必能保证父亲无虞。 小泽五郎又说:“东条仓介的主义太过天真,他妄图铲除中国的传统文化,用他一神教的思想加以统治,这不符合人性,必然做不到。” “那小泽君认为,当如何一体呢?”李克定问道。 “好,既然李君问起,我不妨直说。”小泽五郎兴致颇高,“我的观点是,应当首先找到中日的共同之处,在这个基础上,再逐步把‘不同’融到‘同’中来,如此,才能真正的融合。” 李克定直截了当地又问:“小泽君说首先要‘求同’,东条仓介等人却在极力打击中国儒家,不知小泽君认为,儒学是属于中日的‘同’呢,还是属于‘不同’呢?” “属于‘同’,只是中国人走上了偏颇之路,需要回归中道。”小泽五郎颇为自信的说。 李克定不再相询,此时,饭菜陆续上来,四人开始推杯换盏。 最后,小泽五郎酒足饭饱,见话已说到,便起身告辞。 临行前,柳之思又敬他最后一杯酒,以表谢意。网首发 小泽五郎离去后,柳之思便问李克定接下来如何打算。 李克定说:“我想从两个方面入手,一是在这边,寻找东条仓介的污点,而后找他谈判;二是让我小姨唐洁,在日本找寻途径,诉说我父亲的冤屈,让日本政-府对东条仓介施加压力,东条仓介再偏执,也不能不听命于日本政-府吧。” 柳之思又看看陆宛,见她没有补充,便对李克定说:“你的对策很好,打算让谁去做这些?” 李克定说:“我小姨那边好办,我回去就给她发电报。北京无相庵那边的事情,只好让克静去了解一下。” “还是别把克静牵扯进来吧,我安排一个人去打探,你放心,明天就能有准信。”柳之思说。 “那麻烦你了。”李克定感激的看了柳之思一眼。 陆宛又补充一句:“岳擒豹这边,是不是也要应对?”陆宛本来的意思,她可以请陆家人出头,毕竟岳擒豹是姐姐的叔公公,两家是亲戚,总会给些面子。 李克定没听明白陆宛的言外之意,因心中对岳擒豹有气,只说道:“岳擒豹,我打算去会会他,当面跟他理论一番。” “你去跟他理论?”柳之思笑问,“别忘了他可是豹屠,不怕他把你给屠杀了?” 李克定胸脯一挺,傲然道:“我不怕他!一个贪官酷吏,怕他何来!” 柳之思和陆宛见李克定突然豪气勃发,各自在心里暗暗喜欢,只是当着彼此的面,不好表现。 陆宛在想,柳之思什么时候到的天津,这人真是无处不在。为了显示她和克定的亲密,故意逗弄李克定说:“酷吏才可怕呢,小心他给你施加酷刑。” “量他也不敢,这种酷吏,是对弱者残酷,其实他们胆子小的很,就像穿窬的盗贼,其实最心虚不过。”李克定说完,看了看二女。 “瞧把他能的!”柳之思故意打断陆宛的调笑,对她说:“不过,克定讲不无道理。绝不会有浩然正气。他们所有的强势,不过是表面的做作,以掩饰内心的虚弱,一旦遇到比他还强的,早像乌龟一般,缩到壳里去了。” 陆宛听完,又故意调侃李克定:“你听到了吧,希望你不要学,象乌龟一般,到时候,缩到壳里去。” 柳之思暗想,陆宛有意如此,是在做给我看,但她怎说出李克定象乌龟的话来,此语甚是不祥! 于是,看了一眼李克定,见他只笑笑,并未回答陆宛,知道他为其父的事情担忧,无心说笑,便正色道:“克定,你若真想去会岳擒豹,就抓紧前往。去得越突然,越出其不意,越能有意外收获。” “那我这就前去。”李克定鼓足了勇气,起身便往外走。 陆宛叫住他说:“你想好理由了吗?为何去见他,见面之后,说些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好,也不用想了,反正有什么,就说什么。”李克定心头气盛,一副混不吝的气势。 柳之思见李克定没有犹豫,知道他思考一久,内心的正气便会减少,莫如临场发挥,义之所至,更能震慑人心,也想着趁机好好戏弄岳擒豹一番,便鼓励他说:“克定,你去吧,别把岳擒豹想的重了,他不过就是个欺软怕硬之徒,对待他这样的人,无须气馁。” 李克定受了鼓励,更加勇气高涨,决心演一出单刀赴会,于是,迈开大步,出酒楼而来,二女也就各自散去。 103、津海风波:直面 李克定念着家恨国仇,那一副架势,虽千万人,吾往矣!大步直奔岳家而来。 岳家坐落在府衙东侧,门楼高耸,大门口的一对儿石狮子张牙舞爪,高高的台阶之上,两厢各有二人挎刀侍立。 李克定来在岳家大门前,见了这番气派,心道岳擒豹这个狗官,现在依然保持着满清的官威,真是个祸害。 上得前来,报上名号,下人们见他穿着华贵,听闻是李家大公子,津门唐家的表少爷,不敢犹豫,立即向里面去回禀。 岳擒豹今日心情大好,一早便做出安排,让人去提前准备,计划接手李家在天津和日本人的生意。 吃过午饭,因觉得大笔财富又要到来,实在兴奋,不可抑制,于是兴趣勃发,选两个伴读,刚刚胡闹结束,感觉浑身轻松,在喝茶养神。 外面人进来回禀,说是李家大公子来访,岳擒豹暗自思索,李家派人来此作甚,难道是想解救李伯南,找我帮忙吗?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可以趁机敲李家一笔竹杠,反正有钱赚,不赚白不赚。想到这里,喜笑颜开,忙命人请入。 李克定初见岳擒豹,看他生的虎背熊腰,一张骡子脸,二目放光,暗自骂道,如此恶魔,却能健壮如骡子,真是没了天理。 本着先礼后兵,李克定忍着心头怒气,抱拳问候:“岳大人好,李克定见过岳大人。” “哎呀,快快免礼。”岳擒豹声似洪钟,“李公子请坐。” 宾主落座后,岳擒豹吩咐,快上茶来,又陪笑问道:“不知李公子来我府中,有何贵干?” 李克定听他说话,倒也痛快,冷笑一声说道:“听闻岳大人又要发一笔横财,特来恭喜大人。” “哦?有这等事情?岳某怎么不知?”岳擒豹见李克定嘴上客气,但神色严厉,不似来求人,倒像是来问罪,暗想,你若客客气气,咱们一切好说,若胆敢犯浑,我这里可不是你李家,也不是唐府,到时候,别怪我反咬你一口。 “大人真的不知?”李克定问道,“待我为大人讲来。我李家遭逢不幸,依我看来,正是岳大人的好机会,不仅能把我李家的生意排挤出天津,还可以跟日本人深度合作,以后多多出卖中国利益,赚取更多民脂民膏,岂不是大喜事吗?” “李公子,你说的哪里话来?”岳擒豹愠色显露,隐隐已有怒色,拉下那张长长的骡子脸说道,“如果你这样看岳某,岳某也无话可说。岳某鞠躬尽瘁,一心为国为民,何曾出卖过国家利益?” “哦?难道岳大人是个清官了?”李克定冷声发笑。 “当然是了,这些年来,岳某在津海,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怕引起民众误会。哎,不想清官难做,好人难当,还是被李公子误会了,真让岳某伤心。”岳擒豹装作一副可怜之状。 李克定看岳擒豹装腔作势,还以清廉自居,顿时觉得异常恶心,目光犹如火焰,气势逼人的问道:“岳大人,何必瞒着在下,既然有好事,就要让大家知道嘛。我闻日本人东条仓生,现下可是高兴的很。他说了,以后和岳大人合作,有赚不完的钱。”说到这里,李克定故意停顿。 岳擒豹果然心头一颤,暗道,难不成你们捉了东条仓生不成?又想,东条仓生是日本人,料你们也不敢胡来,于是装作惊讶的问道:“东条苍生?这个人,没有听说过。不知李公子何出此言。” 李克定被岳擒豹演戏的工夫气笑了,他混迹官场多年,没别的本事,演戏的本领,真是堪比舞台上的戏子。更新最快的网 “岳大人!”李克定拉长声音,诈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所怕何来?那个东条仓生可说了,和他做对的铃木佐佐,已被元星子杀死,他少了一个死对头,更加春风得意,比岳大人的气色还要好,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网首发 “你这是听谁说的?”岳擒豹心中一惊,暗道元星子杀死铃木佐佐的事情,看来已经泄露,但他们没有证据,我也不用担心,说道,“什么东条仓生,与岳某没有半点瓜葛。岳某只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至于其他,都不在岳某的考虑范围。” 李克定看他的神色,初闻元星子杀人,先是一惊,很快又恢复镇定,这官场老鬼,真是够狡猾的。 心中对他却更加不屑,也不叫岳大人了,犹如教训小孩子一般,倨傲的批评道:“你口口声声为国为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岳青天呢?可惜,知道的则不然,说出来,只怕脏了众人的口。” 李克定早听闻岳擒豹是个脾气急躁之人,想他再能伪装,毕竟本性难移,便有意激怒他,想看看他在盛怒之下,会不会承认实情。 果然岳擒豹听后,用手一拍椅背,开始发飙了:“岳某身正不怕影子斜,怕几个杂碎嚼嘴,我这道尹早就不做了。” “你以为,还会做多久?你伤天害理,自会遭到天谴。”李克定紧紧盯着岳擒豹,目光凌厉,咄咄逼人。 “有人称你为豹屠,我以前不知真假,今日一见,名不虚传,你这一拍椅子,俨然一头愤怒的骡子,在那里尥蹶子,还真是个‘豹屠’。” “你!”岳擒豹最忌讳人家骂他骡子,因为他不能生育,关于这个,早成了众人的话柄。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怕揭短儿。 现下被李克定当众揭他的短儿,犹如打了他的耳光一般。 岳擒豹登时怒气升腾,因顾着李家势力,才强压怒火,说道,“你今日前来,为什么总说荒唐话,难道,是来消遣我岳某的不成?” “消遣你?” 李克定鼻子哼了一声,“你也配!我今日前来,就是要看看你的丑陋德性。果然不错,是个豹屠,尤其你那张骡子脸,更加名不虚传。” “你找死。”岳擒豹再也控制不住,他做府尹、道尹多年,深受官场浸润,最会栽赃陷害,张口便说道,“你明明是受人挑唆,这次前来,定然是要刺杀本府尹。” 李克定立即回敬道:“杀你,无端脏了我的手。有朝一日,豹屠,你必不得好死。到时候,我会去给你烧点纸钱,以便告诉你,没有你豹屠,天津会更好。” “不识抬举。”岳擒豹命令,“来人。” 随即进来两个人:“大人,有何吩咐。” 岳擒豹也知道,李家二爷,三爷,四爷哪一个的官位都不低于自己,自己惹不起他们,要不是日本人跟李伯南做对,他哪里有机会除掉李家在天津的势力。 所以岳擒豹原本并不想难为李克定,只想吓他一吓,见他坐在那里,丝毫不惧,便说:“把他给我拉出去,弄死!” 那二人走上前来,擒住了李克定。 李克定这三年来,一直苦练剑法,对付这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 但他想看看岳擒豹到底有多放肆,也有意羞辱岳擒豹,便没有反抗,只大笑道:“哈哈…,豹屠啊,豹屠,你果然是个穿窬的贼,竟然如此心虚,今天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大丈夫,什么叫视死如归。” 104、津海风波:戏弄1 李克定料他不敢在府中杀害自己,毕竟三位叔叔都在,岳擒豹岂能不投鼠忌器。 何况,这两个过来押解他的人,虽然生的壮实,其实没什么能为。 因为真有能为的人,都是藏而不露。可这二人凶神恶煞一般,也是狗仗人势。更新最快的网 过来一抓他胳膊,就已经知道,要对付这二人,轻而易举。 他早看清了情况,如果岳擒豹真要丧心病狂,逃跑当不是问题,便更加有恃无恐。 岳擒豹却不知底细,嘴上骂道:“小兔崽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还视死如归,我便成全了你。” 李克定气色从容,凛然说道:“豹屠,你这头骡子,永远也上不了台面。少爷我今天就教教你,让你看看这人间的浩然正气。” 说完这话,一声大笑,阔步向外迈去。 这一声叫骂,让岳擒豹一时恼怒,那张骡子脸,就像牲口在嚼草,来回扭曲,一双小眼睛,却瞪得溜圆,连声说:“拉出去毙了,拉出去毙了。” 岳擒豹说这些也不过是气话,用来唬人的。那二人却不知配合演戏,一人问道:“大人,我们没有枪,毙不了?” 岳擒豹更加气愤,骂道:“笨蛋。” 手里的茶杯便向那人扔了过去,“没有枪,不会用刀吗?” 不料他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花,似有物飞来。 不及他反应,但听嗖的一声,一把飞刀掠过,带着他头上的帽子,斜插在了木柱之上。 岳擒豹登时觉得寒气袭体,忙镇定心神,摸了摸脑袋,一颗心噔噔直跳,暗道好悬。 厅上伺候的众人,也都是一愣,有人叫道:“大人小心,有刺客。” 李克定转身看岳擒豹,见他惊得呆立在那儿,哼了一声,轻蔑的说道:“豹屠,吓傻了吧!我告诉你,你还没死,快看看那飞刀上的字条吧。” 岳擒豹这才反应过来,常言说‘惊可以止怒’,就是指惊吓可以驱散怒火。 被这飞刀一吓,他刚才的满腔怒气,全跑爪哇国里去了。 让人取下飞刀,见飞刀之上留有一张字条,写的是:‘豹屠,若敢胡作非为,取尔狗命,只在瞬息。’ 岳擒豹看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暗想:好在这飞刀不是插-我咽喉或心脏,否则我焉有命在? 这是有人早就准备好了,在伺机等候,是在保护李克定吗? 刚想到这里,便听有个声音,似乎是从屋顶传来,宏大而响亮,直接冲击众人的耳膜。 “豹屠,小心尔的狗命,今日且饶你不死。” 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各自惊讶,都抬头望去,却只见高高的房顶,空空荡荡,哪里有什么人在? 岳擒豹更是疑惑,管家这时进来,见众人都愣在当地,岳擒豹手中拿着一把飞刀,忙问道:“大人,刚才是谁在说话?” 原来那管家有事要回禀,走到门外,恰才听到那句“豹屠,小心尔的狗命,今日且饶你不死。” 管家说完,瞧向李克定,开始以为是他,心说,你小小年纪,好大的口气。 岳擒豹摇摇头说:“不是他,你看这飞刀?怎么像是元星子的。” 管家接过,来回翻看,说道:“不错,是元星子的,难道…” 管家没有说下去,岳擒豹却又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 李克定听完,心中一乐,说道:“有可能是他!” 岳擒豹狐疑的看着李克定。 听他说:“豹徒,元星子这是杀你灭口。你想东条苍生已经被擒,势必交代出元星子来,你是背后主谋,元星子杀了你,便少了证据,他就安全了,不杀你杀谁?” 岳擒豹听的心中恐惧,贪官嘛,最是惜命,就怕这花花世界,再也享受不到。 这个时候,任何有可能危及他性命的因素,他都宁愿当做是真的,也不愿当做是假的。 问管家说:“元星子,他今天来府中吗?” “没有,我本来有事要找他,刚刚问过,今天就没有来过。”管家答道。 岳擒豹又想到刚才那人撂下的话,问管家:“你可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是谁?因何来此吓唬于我。” 管家也在狐疑,那声音不像是人在直接说话,倒像是留声机播放一般,回道:“大人,刚才那声音蹊跷,不像是人在说话。” 话音刚落,那声音再次响起:“豹屠,留尔狗命,好自为之。” 这一次,大家听得更加真切,有人心中已经在想,这是上天在警告吗?不由在心里默念,老天保佑,这些事,都和我无关。 管家看岳擒豹在发愣,悄声在他耳边说:“大人,您不必担心,就算是神灵警告,咱们以后小心就是。不能让众人以为是神鬼,否则大人的名声难保。”网首发 岳擒豹明白管家的意思,又缓缓神儿,骡子脸恢复了正常,冲管家点点头。 暗想这李克定看来伤不得,不知是哪路神灵在护佑他。要有东条仓介在,必能识得一些,可惜,我手下没有这样的能人。 岳擒豹冷静下来,想到李克定的三位叔叔,也都不是好惹的。要对付李家这种权贵,还得靠日本人,自己的实力不足,招惹不起。 一边回应着管家的话:“哦!你说的对,哪有什么神鬼,都是人装的,咱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他为官多年,马上在习惯的驱使下,又摆出了官威,傲气十足地说,“今天府中来了刺客,但没什么大不了,他伤不到本大人。” 众人忙附和:“大人所言甚是,小小刺客,见了大人,都远远的躲着,根本不敢露头,没什么可怕的。” 岳擒豹听完,外强中干的一阵大笑。 笑声未落,就听那声音再次响起:“豹屠,休得张狂,吃我一掌。” 众人惊得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岳擒豹,忽的一声,从太师椅上,直接扑倒在地,重重的摔了一个狗吃屎。 那声音再次传来:“豹屠,再要欺心,便取尔狗命。” 众人全都吓得六神无主,厅上除了岳擒豹趴在地上哼哼之外,一片寂静。 只过了好一阵儿,再不见动静,管家才回过神来,忙命人扶起岳擒豹。 岳擒豹有些头昏眼花,管家拿过茶来,亲自端着,给他喂下两口。 众人看着他,一张骡子脸上有些鼻青脸肿,管家让人取毛巾来,仔细给他擦洗。 又折腾一时,岳擒豹才恢复正常,暗道,真是见了鬼了。 但他知道,此事不能传成鬼神之说,否则自己的笑话,在天津可就闹大了。 于是,问管家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管家明白主人的心意,忙说:“都是因为大人公事繁忙,多日操劳,不曾好好休息。适才因太过劳累,不小心摔倒了,以后大人可得当心身体,不能为了公事,就完全忘了自己。” “哦,是吗!”岳擒豹听了,心头高兴,于是装模作样的说,“哎,我为官一任,就当如此嘛,不鞠躬尽瘁,哪里对得起百姓,对得起天地良心。” 管家忙接过话说:“就算大人心心念念,都是百姓,您也必须注意身体,才能更好地造福于民。您的身体,可不止属于您自己,而是津海全体民众的,您必须保养好,不保养好,我们都不答应。” 又问伺候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的,大人的身体,是全体民众的。”众人忙着溜须拍马。 李克定听的恶心,说道:“狗屁大人,十足的小人,你看你那副嘴脸,用小人形容你都是抬举了,你根本就不是人。” 岳擒豹正要发作,管家道:“大人,不必理会,一个刁民,如今遍地皆是,大人日理万机,哪里有空跟他计较。” 管家在给岳擒豹找台阶,又说:“今日府中进了刺客,在这里装神弄鬼,咱们可不能容他。” “对。”岳擒豹点点头,顺势又问,“抓住刺客了没有?” 管家于是吩咐下去:“立即在府中,捉拿刺客。” 但听众人在外一阵忙乱,过了约有十几分钟,哪有什么刺客的踪迹,大家不过是配合岳擒豹和管家演戏,背后都在议论,也许岳府是闹了鬼。 岳擒豹心下不安,更不敢对李克定如何,想今天失了面子,正琢磨怎么找个台阶下,把他送走了之,外面有人进来回禀,一位姓李的小姐求见大人。 105、津海风波:戏弄2 “李小姐?她哪里来的?”岳擒豹问道。 “她说从北京来,专程拜见大人,有重要事情向您禀报,还说事关您的前途。我看她衣着不俗,生的娇美异常,所以不敢不报。” 那下人在门口收了李小姐的好处,心中发虚,知道岳擒豹好色,才如此回话,一边不住偷眼看着他。 管家本想劝岳擒豹,不要再见什么人了,今日事情蹊跷,赶紧消停为上。 但看岳擒豹,听到娇美小姐,骡子脸带笑,定是色心又起,便打住了。 岳擒豹问道:“北京来的?李小姐?别是李家的人吧。” 他早看出了下人的鬼祟,但听说是一位小姐要来,又生的娇美,便没有计较,也怕真的关系到前途,这可是他最在意的,便吩咐说,“请她进来。” 李克定一听是李小姐,初始还以为是克静来了,暗暗叫道:“你来干什么,这好色之徒,你何必来见他,没的污了眼睛?” 但其后一想,不对,即便克静知道我在这里,她也不会一个人来,要来也得和二叔或舅舅一起。 刚想到这里,但见一女子,身着一袭白衣,犹如凌波仙子,踏风而至。 李克定大喜,原来是柳之思。 定然是我在这里,她放心不下,所以才过来求见岳擒豹,一时之间,心中又是高兴又是感动。想她如果说是姓柳,怕岳擒豹怀疑到柳家,不利于她二舅,毕竟柳业刀在岳擒豹手下任职,所以她才说姓李。 岳擒豹一见柳之思,登时看得两眼直勾勾,便似要把这美人勾进怀中,是既惊又喜,惊的是,哪里来的天仙,竟有如此容貌?喜的是,如此佳人,莫不是天赐于我。 柳之思讨厌岳擒豹色眯眯的眼神,心下暗暗发恨,有朝一日,定叫你不得好死,却面带笑容,上前施礼说:“小女子,见过岳大人。” “噢!哈哈…李小姐呀,哎呦,快快免礼,免礼。”他一时心花怒放,语无伦次:“小姐请坐,请坐。” 二人归坐后,柳之思看了一眼李克定,娇声问岳擒豹:“不知这位公子是谁?看样子,像是罪了岳大人?” “哼!这位便是河间李家的大少爷,他进我府中,意欲谋害于我,被我拿下了。” 岳擒豹见这位李小姐不认识李克定,暗想这就好,你们不是一起的。 手中掂着刚才那把飞刀,急中生智,说道,“这位姓李的小子,要用飞刀伤我,这便是凶器。” “此人倒是勇气可嘉,不过,岳大人,岂是他能行刺的?”柳之思微笑着,娇滴滴说道,“上天是不会让他成功的,因为我看岳大人乃有福之人,而且是福无双至。” “是嘛!哈哈哈…”岳擒豹心下快慰,笑的更是放肆,“好,好!福无双至,借小姐吉言,不知小姐府上是哪家?” “瞧大人问的,那么仔细干嘛!”柳之思故意妩媚一笑,“相逢何必曾相识,我来结识大人,便是因着红尘有缘,大人却问这些,好煞风景。” “哦,对对对。”岳擒豹连声应承,见柳之思娇俏动人,早麻痒难耐,恨不能立时餐了这秀色,一张骡子脸上,连最长的皱纹里,都流淌着贱笑。 遂对柳之思缓声说道:“嗯!你我红尘有缘。我这里正有一些疑问,不知向谁请教,若小姐不嫌弃,随我去书房一叙,你看如何呀!” 柳之思心里暗骂,这无耻之徒,真是找死,我早晚必不饶你! 但面上却仍带着笑容,娇声说道:“大人,何必如此着急,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大人不妨先听一听嘛!” “对,先听一听,听一听!小姐,就请快快讲来吧。”岳擒豹见柳之思千娇百媚,不由后悔午间不该胡闹,导致现下身体尚未恢复。 心中想着,等再过一时,必然和她好好风流一番。 “既然大人想听,小女子便说了,不周到的,请大人海涵”。说完,用眼角一撇岳擒豹,似眉目含情。 岳擒豹哪里受的了这个,忙怜惜的说:“哎呦,我的小姐,快别这样说,我岂能会和小姐计较。” 柳之思便笑道:“大人说要带我去书房,可是我有些害怕,心里打怵,不敢去呢!” “这是为何?”岳擒豹骡子脸挂笑,问道,“我那书房,整齐舒适,有什么不敢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倒不是害怕大人,主要是小女子读书少,去了怕大人笑话。”柳之思说这话的时候,李克定一旁再也忍耐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柳之思便说:“大人,你看,这位少爷在笑话我,我更加不敢去了。”说完,嘟起一张樱桃小嘴儿。 “小姐,你休要理他,他懂什么。”岳擒豹忙用语言来哄柳之思,“小姐的才学,岂是这毛头小子能懂的。” “我看这样吧,大人何不显露一下学识,让这小子看看,好给他个教训。”柳之思故意气愤的看了李克定一眼。 “嗨,小姐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岳擒豹看柳之思生气,心疼的恨不能过来赶紧抚慰。 “哼!谅他也不懂大人的学识。”柳之思又迅疾转怒为喜,“我听闻大人有五个伴读,自然都是好学问,何不叫出来,让这小子见识见识。” 岳擒豹知道那五个伴读,不过是皮囊好而已,哪有什么真才实学,便说:“咱不跟这小子计较,来人,先把他押下去,听后处置。” “等等嘛。”柳之思媚声说,“先见见那五个伴读嘛,大人,你就答应了吧!” “好,好。既然小姐想见,咱们就见。”岳擒豹笑呵呵的,一面吩咐:“快去把他们叫来。” “大人何不先品品茶,咱们等那五人过来,也好养养精神,要不一会,大人去读书,没有力气可不好。”柳之思这才假装高兴的说。 岳擒豹听的喜笑颜开,说了这许久,加上心痒难耐,果然口渴,便开始让茶。网首发 李克定知道柳之思聪慧,想她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要演戏,假装讨好岳擒豹? 不一时,外面进来五个年轻俊美的少年,向岳擒豹行了礼。 柳之思一见,马上说道:“大人的伴读,怎么都生的如此花容月貌,秀色可餐?” “哈哈…”岳擒豹笑道,“小姐太抬爱他们了,在小姐面前,谁还敢说花容月貌,小姐才是这天下第一美人。” “是嘛?大人你可不要唬我,我年轻,见识少,哪里知道深浅。”柳之思又媚眼瞧着岳擒豹,喜得他更加忘乎所以。 柳之思便又问:“不知这五位怎么称呼?” 岳擒豹介绍说:“他们的名字好记的很,分别是诗珍、书珍、礼珍、易珍和春珍。” “如此,诗、书、礼、易、春秋,五经算是全了,果然好记,大人真真好才学。”柳之思不忘夸奖他,随即却说道,“不过,这春珍,名字似乎不妥。” “是吗?小姐有更好的名字,尽管说来。”岳擒豹又饮了口茶,色眯眯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柳之思。 “依我看来,不如叫他秦珍吧,春秋二字,各取一半儿,正好是个‘秦’字。”柳之思说道。 “很好,很好。”岳擒豹拍手叫好,又对春珍说,“以后,你就叫秦珍了。” 那伴读不仅生的美貌,且最是伶俐会伺候人的,忙说:“大人吩咐的是,秦珍谢大人赐名。” 如此,春珍的名字算是改了,柳之思装作天真的一笑,说道:“大人就是厉害,人们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可是大人说给他改名,他便改了,真是说什么就是什么,让人仰慕之极。” 李克定暗笑,这柳之思,讽刺人够狠的。众人虽然听出她的意思,但在岳擒豹的面前,哪敢表露,全都默不作声,只看着岳擒豹。 106、津海风波:五珍伴读 岳擒豹一直在想,这小姐如此美貌,看气质也不像小门小户的姑娘,难道是哪家青楼自小养大的,这才调-教好,却跑了出来。 看来,上天待我不薄啊,我一生搜寻倾国倾城的美色,直到今日,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陈圆圆,苏小小,哦,不,比她们还要美上十倍,足以遂我平生之愿。 柳之思却没闲着,打量一下那五位伴读,说道:“不如我送他们个称呼吧,就叫‘五珍伴读’如何?也是大人的‘五珍鸳鸯烩’。” 岳擒豹正为柳之思神魂颠倒,当即说道:“就依小姐,既是五珍伴读,也是五珍鸳鸯烩,应情应景,好,好名称。” “大人就是英明,雅量高致,哪像这个姓李的小子,不会体贴人心。”柳之思笑看着李克定。 说的李克定心中惭愧,暗道她这是讽刺我不够体贴她吗? 岳擒豹早忘了刚才飞刀带来的不快,喜笑颜开地说:“小姐兰心蕙性,看人真是独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又看向那五位伴读,问道:“大人的‘五珍伴读’,容貌出众,各有风采,必是分别精通‘诗、书、礼、易和春秋’了?” 那五人听了,只在一边含笑,搔首弄姿,卖弄着风情。 岳擒豹心道,他们几个整天无所事事,专攻一本书,虽然说不上精通,起码也知道一些,便回答柳之思:“多少识得点吧,可不敢说精通。” “既然这样,我可要好好请教请教。”柳之思望着岳擒豹,嗲声说道:“要不,一会进了大人的书房,还不让大人笑话?” “看小姐说的,有什么尽管问吧,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必客气。”岳擒豹心想,反正又不是问我,几个人无非争宠,随你们玩笑去吧,我倒是乐得瞧瞧。 “那我就不客气了。”柳之思说着,站起身来,走到五人面前。 见他们各自穿了一身红衣、粉衣、黄衣、紫衣、绿衣,皮肤犹如牛奶一般白滑,身上还用了香,这岳擒豹如此荒淫无耻,也是没谁了。 先赞美诗珍说:“瞧这花容,简直就是贵妃娘娘嘛。” “小姐,说笑了。”诗珍有些眼力价儿,在柳之思面前,哪敢妄称容貌之美。 柳之思见他尚有自知之明,便问道:“你是陪大人读诗经的吧?” 诗珍笑道:“正是,不知小姐有何赐教。” “赐教?可是不敢。”柳之思一笑,问道:“我正有一句不明,便是‘相鼠无皮,不死何为?’这个说的是什么,万望能赐教。” 这五位伴读,名为伴读,实际就是岳擒豹的玩物,都是不学无术之徒,听完柳之思的问题,诗珍尴尬一笑说:“相鼠,这个,这个没听说过。” 随即似想到了什么,忙又说:“不过,我知道硕鼠。” “哦!那硕鼠是什么意思?”柳之思笑问道。 “就是大老鼠,说贪官像大老鼠一样。”诗珍颇为得意。 “嗯,说得对!”柳之思点点头,“看来,你很了解岳大人啦。” “当然了解,大人说,他与我心心相印。”诗珍一脸自豪。 柳之思不由格格一阵发笑,说道:“你们心心相印,两情相悦。不过,岳大人不会是硕鼠吧。” “岳大人是清官,当然不是硕鼠。”诗珍笑道。 “这就对了嘛。”柳之思说,“那个‘相鼠’,我告诉你吧,是说贪官不顾廉耻,没脸没皮,不如去死。” “哦,对呀!相鼠无皮,就是说一个人若果寡廉鲜耻,不如死了的好。”诗珍似理解了,忙补充一句。 “说的真好。”柳之思见他上当,忙赞美于他。果然,诗珍见夸,有些洋洋得意。 柳之思又问他:“那你说说,这些贪官大老鼠,是不是没脸没皮,应该去死?” “当然了,那些贪官,作威作福,搜刮民脂民膏,还装正人君子,真是该死。”诗珍本想卖弄一番,却见岳擒豹脸色不好,已经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唐突了,急忙打住。 柳之思看诗珍不知所措,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走到书珍面前,首先赞道:“看你这个身段,简直就是汉宫的赵飞燕。” 书珍听完一笑,下意识地扭动细腰,说道:“小姐真会说话,书珍可不敢当。” 柳之思便问他:“听说你熟读尚书,请你赐教,你看岳大人,象不象太阳呢?” 书珍吸取了诗珍的教训,心说,我可要仔细,别惹得大人不高兴。便想了想,说大人象太阳应该不是坏话,于是回道:“岳大人就是太阳,我们都是他的月亮。” “说的真好,我看你们五位,还真像岳大人的‘小月儿’。” 柳之思看岳擒豹有得意之状,又问书珍:“时日曷丧,吾与汝偕亡!这个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书珍哪里知道,只好喃喃的说:“好像尚书里面,没有这句话。” “我告诉你吧,尚书里有这句,意思是说,‘你要是太阳,我宁愿和太阳同归于尽’。”说完,又问书珍:“你愿意和岳大人同生共死吗?” “愿意,愿意。”书珍不假思索,献媚一般,忙连声说。 “这便好。”柳之思说,“我教你个乖巧吧,夏朝的最后一个帝王,你应当知道,人们都叫他夏桀。”网首发 “这个我知道。”书珍见提到了他熟悉的夏桀,便有意显摆,又讲道,“这个夏桀嘛,最是个荒淫无耻的人,还骄傲自大,自以为是,所以亡了国。” “嗯!不错,不错。”柳之思连连称赞,“你讲的真好,我刚才问你的那句话,就是老百姓用来骂夏桀的,因为夏桀把他自己比作太阳,所以老百姓才骂他,如果你是太阳,我们宁愿和太阳同归于尽。”说完,又是一阵娇笑。 书珍刚才把岳擒豹比作太阳,现下听柳之思如此说,不敢再作声。 岳擒豹不知柳之思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听她娇笑,心头爱的不行,只觉得她哪里都好,还以为她有意卖弄,不过是在和这五位伴读争宠,她讲些什么,也就无所谓了。 这会儿,柳之思来在礼珍面前,先赞美了两句:“看看,这容貌身段,真像拜月的貂蝉。” 礼珍得她赞美,脸现自豪的说:“小姐过奖了。” 柳之思问他说:“你是最懂礼的人,我想请教,你可知道昏礼?” “略知一些。”礼珍暗自高兴,提到婚礼,我虽然没有读过,但我参加过好多了,便说:“就是男女大婚嘛,拜天地,父母,夫妻对拜,入洞房之类。” “哈哈…”李克定在一旁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岳擒豹正要发作,柳之思忙说:“李公子,你傻笑什么,看把岳大人气的?都成气蛤蟆啦。” 李克定更加忍耐不住,里面的人也都暗自发笑,柳之思嗲声嗲气地对岳擒豹说:“大人,他们都在笑话我,看来我真是年轻,不会说话,惹人耻笑了。” 柳之思一撒娇,岳擒豹顿时骨软筋酥,忙安慰道:“哪有,小姐不恼,不恼。这里没有人敢笑话小姐,你就放心吧,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高兴就好。” “多谢大人了,还是大人胸怀博大,宰相肚里能撑船。哪象那些小人,一句不中听的话,也不许人讲,生怕揭了他们的短处。”柳之思见岳擒豹没有发作,偷偷给李克定使个眼色,李克定神情复又凝重。 此时,柳之思来在了易珍面前,问道:“听说你陪大人读易经,韦编三绝呢!看你那副娇滴滴的样子,美如浣纱的西施,这么劳累,怎么受得了。” “受得了。”易珍生怕其他人比他得宠,忙说,“我陪大人读书越多,就越有力气,心情也越好,做什么都有精神。” “哦?你是一日不见大人,就萎靡不振了吧。”柳之思问道,“看来,以后啊,每天都要让你见见大人才好?” “当然,我一天不见大人,哎!如隔三月,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易珍说着,果如西子一般,捧起了他的心。 柳之思好笑,问他说:“以后你多陪陪大人。不过,我想先请教一下,你可听过‘豹变’二字,是什么意思?” 其实易经说‘君子豹变’,并非贬义,柳之思知道易珍肯定不懂,他若听到‘豹变’,必然以为是在说岳擒豹,才故意这么问他。 果然,易珍以为她在讲岳擒豹喜怒无常,最是善变,哆喏着,哪敢多言,只说:“这怎么可能,豹变?豹,不善变,不善变吧。” “是吗?”柳之思又问他,“我这次过来,听人讲天津有一个人,名叫豹屠,善变得很,最是厉害,不知道他是谁?难道竟比岳大人还厉害?” 众人听她说起‘豹屠’,不由都大惊失色。 107、津海风波:见鬼 谁敢说岳擒豹是豹徒呢? 众人不由看向柳之思,但见她一脸天真,状若无邪,显然不知道豹屠说的便是岳擒豹。 岳擒豹也被她瞒过,只看看众人,以为柳之思当真不知实情,并未在意。 众人也都明白,若不是这小姐千娇百媚,岳擒豹岂能不发飙? 柳之思瞒得过众人,却瞒不过李克定,他心想,这个柳之思,可真会演戏。 见大家都被她骗过了,柳之思先是一笑,问书珍道:“看刚才情形,想是我问的不妥,我刚来天津,有些事情还不懂,咱们不管豹屠是谁了,就算他再凶残,再无耻,再有名气,又如何能比咱们岳大人有名,咱们不说他就是了。” “对,不说他。”易珍说着话,偷眼观瞧岳擒豹。 岳擒豹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珠,随着柳之思的身影而动。 易珍暗骂:这个岳骡子,真是好色无厌,见到美若天仙的小姐,便什么脾气都没了。看他那猴急样儿,一骡子脸的馋相,若不是中午和我缠绵的狠了,现下他身体不支,估计早已忍耐不住,把这位小姐带到书房去了。也活该你岳骡子,美色当前,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柳之思看易珍的表情,似解恨一般,其他人也不敢接茬,便一笑说:“我算看明白了,定是我刚才问了不该问的,不好作答,我还是问问别人吧。” 说着话,柳之思来在春珍面前,也就是刚刚改名叫秦珍的人。 秦珍生的高挑,肌肤丰腴,柳之思照例,还是先称赞一句:“你叫秦珍,看这模样呦,真是标志,肤如凝脂,手如柔夷,应该比庄姜公主还要美上几分。” 讲到这里,又对五珍说:“难为岳大人,怎么找到的你们,个个都是珍珠,都艳若桃李,大人可真是有心。” 五珍被夸艳若桃李,各有得意之色。 柳之思只在心中暗笑,问秦珍说:“春秋上记载了一句话,叫做‘六年夏,王四月,豹当死’,是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秦珍不知道春秋上有没有这句话,但听到‘豹当死’时,心中一惊,哪敢回答。 其实《春秋》里根本没有这句,纯粹是柳之思的胡诌。 岳擒豹和五珍伴读,还以为真有此话,谁也不敢批驳春秋,又不愿被别人看出自己不懂,只好各自装聋作哑。 柳之思见众人默然,又对秦珍说:“你最懂春秋,想来也最懂历史,尤其是岳大人的家史,那可是辉煌的很,足以彪炳千秋。” “是的,岳家赫赫扬扬,百年的名门望族,当然不简单了。”秦珍忙着讨好岳擒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闻岳家自嘉庆朝,岳大人的曾祖出任嘉兴都统至今,人才辈出,代代兴盛,是不是真的?”柳之思问道。 “这个当然。”秦珍经常听岳擒豹吹嘘,把岳家祖先,说的犹如日月,忙道,“小姐说的对,从岳大人的曾祖开创家业,到今天整整95年了,历代都念念不忘祖先的初衷,所以才有这百年兴旺。” “何止百年兴旺?”柳之思说:“百世兴旺,岳家都会超过的,对,应该是永远兴旺,大家说,是不是呢?” “是啊,永远兴旺,永远兴旺。”众人无不奉承岳家。 岳擒豹听得高兴,骡子脸上,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可惜啊,你们懂得这么多,只知道岳家百年兴旺,却不知道《春秋》还有一句话,叫做豹当死。”柳之思说完扭头问李克定:“李公子,你说说,‘豹当死’是什么意思?” 李克定说道:“这句话很简单啊,就是说‘岳擒豹多行不义,要自毙了。’我看过不了今年,他就会遭到天谴。”说完哈哈大笑。 柳之思听得也是格格而笑,众人皆惊。 岳擒豹骡子脸瞬间拉长,喝道:“姓李的小子,休要胡说。” “大人,他一个毛头小子,何必跟他计较,显得大人特别没有风度。”柳之思忙劝道:“他缺乏见识,哪里知道大人的福气。” 闹了这半天,岳擒豹体力已经恢复,一副癞蛤蟆的表情,对柳之思说:“小姐,你也玩闹半天,过瘾了吧,咱们何必跟这些人说话,怪没意思的。不如,我带小姐到后面一叙吧。” 说完,岳擒豹便要站起身来。 “慢着。”柳之思忙郑重道:“我有些害怕。” “小姐,何不必害怕,等我好好疼你就是。”岳擒豹已是垂涎三尺。 柳之思却说:“我不是自己害怕,是在替岳大人害怕。” 岳擒豹更是难耐,贱笑着说道:“小姐不必替岳某操心,岳某身体好的很,一定能伺候好小姐。” 柳之思脸上笑容顿然消失,说道:“我看你虽然眼下福无双至。只是,只是,哎,可惜…” 说着欲言又止,眼神却忽然凌厉起来,犹如尖刀一般,看得岳擒豹浑身一个激灵,暗想她的眼神如何这般?不由问道:“小姐,你说可惜,可惜什么?” 但听柳之思高声说道:“可惜,你就要祸不单行!”柳之思说着,用手一指岳擒豹。 岳擒豹脸色再变,刚才色眯眯的眼神瞬时全然不见。 柳之思看他前后变化,觉得好玩,有意吓他,又提高声音说道,“岳大人,原来你府上有一位红桃姑娘,你可还记得?” 柳之思所言红桃,正是当年陈夫人的丫鬟,被岳擒豹逼着嫁给一个老乞丐,后来遭遇不幸,自杀身亡。听到这个,岳擒豹脸色又变的惊奇,问道:“难不成,你认识红桃?” “看来,岳大人真是好记性,不该忘的都没有忘记。”柳之思又变换声音,引动着岳擒豹的情绪,问道,“红桃自杀身亡,岳大人居功至伟啊。” “这个..”岳擒豹略一犹疑,为给自己开脱,说道:“红桃的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何况,她死有余辜,又有什么值得一提?” 柳之思微微蹙眉,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岳擒豹听柳之思问起红桃,也就明白了,这小女子是来者不善,但看柳之思娇美无比,在心中打定主意,今日我便扣押了你,看你能翻出我的手去。 既然你自己把肥肉送上门来,我岂能不加享用,心里想着这些,不免淫-笑又浮在那整张骡子脸上。 “红桃为仆不忠,挑唆主人主母关系,我才把她逐出了岳家。后来,听说她人品低劣,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才谢罪自杀了。嘿嘿,真是死有余辜!” “死有余辜!”柳之思轻声冷笑,“岳大人说的多轻巧,本来嘛,下人的命,在岳大人看来,蝼蚁一般,算不得什么!” 说着瞧向厅中的五位伴读,问道:“这五珍娇美异常,他年遭弃,还不定怎么死有余辜呢?” 大家都知道岳擒豹残忍无情,尤其那五珍,听了这话,想起岳擒豹以前伴读的凄惨,不由个个心惊。 岳擒豹听她说的越发过分,正要喝止,却被柳之思抢了先,高声说道:“想想红桃吧,她现下在哪里?你们众位,将来又会如何,怕是做鬼都不能安生。” 就在众人思虑之时,不想柳之思声音惊恐的喊道:“你看那墙上,是谁?啊,我知道了,是红桃,是红桃姑娘?” 众人随着柳之思的手指看去,见那墙壁之上,一个女人,湿淋淋的,脸色惨白,面无表情,正向岳擒豹走去。 惊得岳擒豹登时站起身来,向着那女人叫道:“红桃,你来这里干什么?” 但听红桃拖长声音凄厉地叫道:“豹屠,你害我一生,虽然我现下做了鬼,但阎王念我冤屈,特准我前来,索了你的命去。” 随即红桃从墙上跃下,直接扑向岳擒豹,吓得岳擒豹慌忙躲避。 奈何红桃动作迅捷无比,一下便扑在岳擒豹身上,双手扼住他的咽喉,拖着细长的声音说:“豹.屠.,还.我命.来…!” 岳擒豹听这声音,分明便是鬼叫,登时脊骨发凉,吓得浑身战栗,但觉呼吸困难,便手忙脚乱的一顿抓扯。 那两个监视李克定的人,见到这般情景,也慌的不知所措,柳之思心中暗自高兴,冲那二人喊道:“还不快去救人。” 那二人才似明白过来,但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鬼,难免心中害怕,先是抽出刀来,挺在身前,而后才敢小心靠近,看似要和红桃一战。 不过,柳之思看得分明,那二人虽然拿刀作势,却犹犹豫豫,想砍红桃,又胆怯畏惧。 如此逡巡不前,好一会儿,才有一人壮着胆子,挥刀砍向红桃的后背。 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刀下去,就像砍到空气一般,透过红桃的鬼影,擦着岳擒豹的头顶,劈空而过。 那人当即唬住,看岳擒豹并未被他所伤,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再看红桃,虽然是个鬼影,却很立体,有容有貌。 但那人也能看出,红桃不是平常的实体。这样的鬼影,如何能砍,一刀不慎,鬼影不仅伤不到,透过鬼影,岳大人身上势必挨刀。 用刀不行,只好收起,伸出一只手来,起初犹豫,但怕岳擒豹受伤,自己保护不力,开始奓着胆子,慢慢去抓红桃。 及至他手入鬼影,却似捞空气一般,什么也触及不到,那人不由心头大骇,一脸惊恐的说道:“鬼,鬼…”说着话,连连后退。 又听岳擒豹从喉咙中,费劲地喊出两声:‘救命,救命。’似呼吸困难,只在死命挣扎。 柳之思提醒岳擒豹说,快让大家捉鬼。 岳擒豹的骡子脸,已经涨的通红,大张着嘴,断续叫道:“快,快,捉鬼。” 柳之思随即附和:“快捉鬼。” 众人也都各自嚷嚷:“捉鬼啊,快捉鬼。” 108、津海风波:误会消除 岳擒豹遇见了鬼,管家和五珍伴读,及其他厅中人等,一并手忙脚乱,各自捉鬼,却哪里能捉的住。 只闹得凳子倒了,桌子翻了,碟子碎了,茶盏泼了,厅中人影鬼影交错,一片狼藉。 柳之思开心的站在一边,瞧一会儿热闹,心说够了,不宜再久留。 趁他们自顾不暇,忙拉着李克定,到在门外,对外面的人说,快去救岳大人,岳大人遇见鬼了。 众人早听到呼救之声,这次就像得到命令一般,忙乱糟糟地冲进门里,纷纷去捉那鬼影,却哪里捉得住分毫,只听岳擒豹叫的越来越费劲,似乎仅能维持一丝呼吸,大家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全都束手无策。 柳之思趁此机会,和李克定离开了岳府。 来到门口,早有锦瑟和孙勿空在等候,锦瑟听岳府里面,乱哄哄闹成一团,但见柳之思无恙,忙说:“小姐,你可回来了,咱们赶快走吧。” 柳之思神色从容,平静地对锦瑟说:“姐姐不用担心,岳家且忙着呢!” 李克定一直在纳闷,柳之思这是用了什么邪术,把岳擒豹折腾成这个样子?一路行来,便问柳之思,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之思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妖精,用的不是妖术。” 李克定看着她,心中又爱又好笑,说道:“你当然不是妖精了,你是仙女。” “你又胡说。”柳之思忍不住笑了几声,这才说:“只是有人教了我这个方法,专门整治岳擒豹的,哦,对了,就是那个华盖先生,你看好玩吧。 原来是这样,华盖先生真是深不可测,竟有这样的能为,李克定佩服的说。 柳之思从七岁开始,在梦中遇到凤凰,对一切稀奇,不认为难以思议,便告诉李克定:“世上有异能的多了,咱们不会,不代表别人也不会,以后,千万不要小看了异能人士。” 李克定对此也不得不认同,尽管他认为江湖术士,多是欺诈,但经此一事,让他知道,真有修为的人,依然存在。又想起柳之思捉弄岳擒豹,如果一旦不能成功,岳擒豹好色之徒,岂不反遭他害,便说:“想不到你这么顽皮。豹屠可不是好惹的,以后,你可不许只身犯险。”更新最快的网 “你是在关心我吗?”柳之思笑看李克定,嗔怪的说,“我如果不犯险,咱们怎么吓唬豹屠,这一次,保准他十天半月回不过魂来,咱们好从容对付日本人。何况我若不去,你能顺利出来吗?你非要去会岳擒豹,我不得已,才用了这个方法,谁叫我鼓励你去来着。” “原来你早有谋划,会这个奇幻的方法,才有恃无恐,对吧?”李克定见她为自己尽心出力,心中感激。 “你那么坚定的想去,看你勇敢的样子,我很喜欢,哪能不支持。”柳之思微笑的看向李克定,目光柔柔。 “嗯,谢谢你,不仅体谅我,还救我出来。”李克定顿觉知音难觅。 “你也别说的这么客气,我鼓励你去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去岳家的准备,我想多了解岳擒豹,因为我想对付他了。”说到这里,柳之思神情变的严厉,目光中忽现杀气。 李克定看那目光,也不禁为之气挫,问道:“你为何要对付他?” “告诉你吧,我本来想再等一年,才对他出手的。” 柳之思要对付岳擒豹,是早晚的事情,因为他是二舅升迁路上的拦路石,不挪开他,哪有津海道尹的位置,只是二舅刚刚升任津海道实业科主管,资历尚浅,若再过个一两年,正是好时候。 “这么说,你决定提前对付岳擒豹,是为了我们李家?”李克定问道。 “对!他和东条仓介勾结,充当日本人的猎犬,害你父亲,所以我不想等了。”柳之思语气中先是带着愤恨,后又笑道,“要尽快发起对他的进攻,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所以你才要去岳家,还执意要见岳擒豹的伴读。”李克定分析着,问道:“难道,你是想毁他声誉?” “也许是,也许不是,具体从何处突破,现下我还没想好。”柳之思回答着,“你放心就是,等我回北京了,再好好谋划,这一次,就算不要他的命,也要让他倒台。” 此时的李克定,于她曾经帮助东条仓介,拆掉申州文庙的不快,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只觉得她便是自己最亲的人。 诚挚的说道:“谢谢你,之思。” “谢我,你打算怎么谢?”柳之思笑问他。 “你说吧。”李克定眼底透着无尽的喜欢,说道,“怎么谢都行。”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以后,我定然提出条件,让你谢我。”柳之思目光闪动,似充满一种渴望。 李克定斩钉截铁的说:“不论你提什么条件,我一定践行,大丈夫一言既出,最多有死而已,岂能食言。” “哈!你是大丈夫吗?”柳之思笑问他。 “现在还不是,我正在努力。”李克定有些郝然。 “你自信一些好不好。”柳之思说,“在我看来,你就是大丈夫,且当之无愧。” “是吗?”李克定霎时心中似充满了力量,微微昂起头,“我真想顶天立地,可惜总也做不到。” “大丈夫,不见得就顶天立地。”柳之思说道,“偶尔的明哲保身,也不失大丈夫本色。孔子不是说过吗,邦无道,危行言逊。” “嗯。”李克定点头,“你说的对,邦无道则愚嘛。” 二人会心一笑,李克定又问柳之思:“你哪天到的天津?” “还能是哪天,就是昨天嘛。”柳之思说。 “昨天?”李克定奇怪的问,“我昨天去车站,怎么没见到你?” “你没见到我,但我却见到你了。”柳之思看着前方,一双眼眸清澈如泉水。 李克定登时明白,她肯定是看到我和陆宛在一起,便没有叫我。 忽又想起华盖让我去接北京过来的人,可能便是柳之思,而自己却接成了陆宛,真是阴差阳错。 柳之思见他沉默,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华盖说的话来。”李克定回答,“他让我去车站接人,说那人能帮我救出父亲,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你吧。” “你可别高抬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还是你的陆宛管用。”柳之思心头多少有些失落,她一片痴情,可他却有一个陆宛。 李克定已经听出柳之思语气中有责怪之意,笑笑说:“你当然有这个本事了,今天,你不是把岳擒豹耍的团团转么。” “那是华盖之功,可不是我的本事。”柳之思刚刚有些吃醋,遂想起外祖父不可吃醋的叮嘱,才稍稍平复,何况救克定的父亲,乃当务之急,遂又微笑道:“你别急,我保证少则五日,多则七天,必将你父亲解救出来。” “那可太好了。”李克定既兴奋又感激的说,“倘然如此,你就是我们李家的恩人。” “你也别总给我戴高帽,这几天,你得听我吩咐,知道了吧。”柳之思说。 李克定忙点头:“知道,我唯你马首是瞻,你尽管命令就是。” “你说的好听,今天在酒楼的时候,明明对我不满意,别以为我不在乎。”柳之思似有伤情之状。 李克定也觉愧疚,见她如此,更生怜惜,忙说:“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你怀疑我什么了?是不是以为我要害你?”柳之思悠悠问道。 “不是的。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有话就明白说吧,别遮遮掩掩的。”柳之思在想,你带陆宛前去,对她深信不疑,对我却如此生分,内心更加失落。 李克定这才觉得自己伤了她的心,急忙道歉:“是我不好,我疑心你和东条仓介是一起的,助他拆除天津乃至全国的文庙,我不该这么想,对不起。” 柳之思已经意识到,当初自己拆毁申州文庙,一直没给他解释清楚,到底埋下了误会的种子,便说:“你别急着道歉,申州的事情,我还是要让你明白。” 于是,把整个申州文庙拆掉的过程,一五一十,详细的给李克定讲了一遍,最后还说,也许是她考虑欠妥,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二舅好,并没有针对新儒家的意思。 李克定终于知道,她只是在乎亲人,并没有野心,也没有追求权势名利。 心中暗暗后悔,即便她拆文庙,也不会和东条仓介勾结,更加不会害自己,我当时怎么会这么想她,于是说道:“之思,你没有错。是我想的多了,你原谅我这一回,以后,我再也不会怀疑你。”网首发 李克定已经是在恳求。 柳之思转悲情为喜悦,微笑说:“好吧,你可记住今日的话。” 看柳之思的眼神,复又如悦如羞,李克定也跟着心头欢喜,一时动情,说道:“倘若再犯,我向你负荆请罪,任你惩罚。” “瞧你说的,没那么严重,只要我们有话讲出来,不生芥蒂,才是最好,请罪并不重要。” “嗯,我们不会再生误会的。”李克定暗下决心。 到在柳家门口,柳之思说道:“我到了,你现在回去吧,赶紧给你小姨发电报,让她们在日本联系报社,把这边的事情,尽快见诸报端。” “明白,我马上去办。”李克定应命。 “好了,就先这样,四天之后,你吃过晚饭,再来找我。”柳之思微微仰头,和他对视,补充道,“记住,只需你自己前来。” 李克定明白,今天我和陆宛一起赴约,她还有些介意,忙保证道:“你放心吧,四日后,我吃过晚饭,立即过来。” 马车已经停下,李克定大献殷勤,扶着柳之思下车,目送她进门,才直奔电报局而去。 109、津海风波:白面男子 第二日,李克定吃过早饭,因父亲在樱花酒楼被陷害,便想过去瞧瞧,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状况。 换上一身蓝色西装,坐上洋车,进入了日租界。 须磨街的两侧,开满了金合欢的花,色如鲜红的血,随风一吹,好比降落伞在空中飞翔,落在地上,似血花鼓鼓而动。 这里街市繁华,大量中国人也在此居住。 李克定心中很是不解,这片中国的领土,本来荒凉,划为日租界后,却变得如此繁华,此为何故? 难道真的是上天不佑我中华吗? 离樱花酒店已经不远,李克定下了车,边走边往两边看,恰有卖报的,便买了一份。 看那报纸,头版头条,大大的标题,写的是《谁盗窃了国宝》,李克定心头一震,再看作者,署名‘龙泉’,知道是柳之思的笔名,暗道她对日本人的反击已经开始了。 看文章内容,大概说的是:申州文庙的礼器,早已被盗卖精光。国宝流失海外,让人痛心疾首。并指名点姓,说罪犯便是德国人毛斯、一名日本人,他们勾结申州地痞单麻子,共同作案。单麻子等地痞负责偷盗,毛斯和那个日本人,负责销赃。 并指出单麻子已经被申州警察控制,犯罪嫌疑人毛斯和那个日本人的下落,警方正在追查。相信不久,二人的身份就会水落石出,此事笔者将持续追踪,希望大家积极行动,提供犯罪嫌疑人的线索,帮助警方早日寻回国宝。 李克定读完报道,明白这是有意写给东条仓介看的,之思没有指出他的名字,而是用‘一个日本人’代替,这是把选择权给了他,逼他停止对我父亲的陷害,否则就揭露他的丑行。哎!之思真是高明,总能做出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她为救我父亲,特意从北京赶来,我和她相交时间不长,她却能这样待我,这叫我如何感谢? 正在他感慨的时候,见前面一个道士,被两个日本武士擒住。看那道士生就一张黑脸,浑似包公,犹如墨染了一般。 两个日本武士动作迅速,解下了黑脸道士背后的宝剑,把他绑好,监押向南而去。 李克定不由心头怒起,暗骂这些日本人,着实可恶,如此欺负中国人,我不能让你们得逞,于是下了车,在后面悄悄跟踪。 日本武士押着黑脸道士,很快出了日租界,又走出约三五里,到在一座破旧的龙王庙前。 庙门半开,二人押着道士直接进入,奔大殿而去。 李克定四下瞧瞧,不见一个人影,迈步进入,见前庭不大,便侧身在大殿门口,偷偷向里张望。 黑脸道士被摁跪在地上,两个武士,向着一白面男子,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话。他们说的是日本话,李克定却是一句不懂。 看那男子,身着白色西装,头戴蓝色太阳帽,生的肌肤白嫩,身段苗条,站在那里,浑似月下梨花,雪中梅蕊,其娇美程度,竟然远胜岳擒豹的五珍伴读。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心里说不出的厌烦,因为昨天刚在岳家见过五珍,所以对这样不男不女的人,不自觉便生起了抵触。 听那白面男子对黑脸道士说:“你老老实实的回话,我便不难为你。” 他会说中国话,而且声音便似柳之思一般,清脆甜美,直如黄莺,李克定不由暗自叹息。 黑脸道士听后,问那白面男子:“贫道乃出家之人,不问世事,你们捉我前来,不知为了什么?” ‘对啊,随便捉人,你们这班魔鬼。’李克定心中又骂了一句。 正自忿忿不平,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刚要扭头,一把长刀已经抵在了脖子上,只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也不知那人说些什么,知道在推他进殿,刀架在脖子上,李克定不得不从,暗笑自己江湖经验还是太少,竟然如此轻易便着了对方的道。 李克定被押解进来,那人使劲摁他,意思是让他跪下。 想起父亲被日本人陷害,李克定心中愤恨,把腰一挺,站直身躯,就是不跪。 那人用刀在他脖子上紧了紧,开始威胁,嘴里说着李克定听不懂的日本话,让他更加恼怒,傲然看着大殿的屋顶,不正眼瞧里面一人。 “不要逼他。”那白面男子说着,又瞧瞧李克定,文质彬彬,不似和道士一伙儿,“我来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李克定一股怒气在胸,再也压抑不住,厉声道:“我叫李克定,你待怎样?” 那男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轻声说道:“瞧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像个气球似的。” 李克定心想,这些日本人,诡诈的很,不须跟他们多讲,如果要陷害我,那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手段。 那男子见他不说话,又问道:“李克定,我知道这个名字,令尊便是李伯南先生吧?” “正是,你们陷害家父,现在有什么阴谋诡计,就冲着我来吧。”李克定想起父亲被他们关在牢中,目中喷火。 那男子却不怒不恼,微笑道:“嗬!火气真是不小。可惜呀,是个不明所以的蠢瓜。” “你不要侮辱人,别以为就你们聪明,你看看你自己,不男不女的,像个什么?”李克定终于忍耐不住,骂了出来。 那人面上一红,随即恢复正常,问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令尊身陷囹圄,不思解救之策,却如此怒气冲天,这是不智;如果你救不出令尊,就是不孝。如此不孝不智,你却当做大义,我问你,你是不是个蠢瓜?” “这..”李克定一时语塞,暗道他说得在理,我不能总意气用事,一会儿看情况,我便逃走吧,还是解救父亲最为重要。 “瞧你,没词儿了吧,刚才的火气呢?”那人忍不住一阵儿笑,连眼睛都笑得弯弯的,甚是甜美。 李克定更加哀叹,如此男子,其美貌犹胜克静、陆宛,真是可惜。四下看去,见黑脸道士低头跪在地上,道士的长剑,被武士放在一旁。心想一会儿逃走,须把这柄长剑先抢来,只要长剑在手,便不怕几个日本人。 白面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说道:“你想逃走?别急嘛,既然来了,我便叫你看看,什么是你应该做的。” 说完,又问那黑脸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贫道虚远,不知公子找我何事?” “我来问你,你可识得元星子?” “元星子?”名叫虚远的黑脸道士,抬起头来,说道:“贫道不认识。” “你还敢说谎。”那男子冷笑一声,“元星子是你师父,当我不知道吗?再敢说谎,有你还看。” 那男子做个手势,就见押着虚远的两个武士,对着虚远一顿拳打脚踢。 虚远受不过,连声哀嚎:“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 武士住手,那人问道:“你老实交代,元星子,现下在哪里?” “他不在天津。”虚远已经鼻青脸肿,嘴角淌血,委屈的说,“昨日一早,他就离开了,也不关我的事儿。” “你少要多嘴,只老实回答,元星子去了哪里?”那白面男子又问。 “这个我真不知道。”虚远一脸无辜,“他的行踪,向来诡秘,我们做弟子的哪里敢问?” 李克定这才想起,这黑脸道士乃元星子的徒弟,七八年前曾经见过这道士,当时他们四个围攻大饼脸赵炳东,后来幻清先生出现,才解了围,不想又在此处见到他。如此看来,这几个日本人,和陷害父亲的人不是一路。不由心中自责,不该上来就给人妄下结论。 他受普云多年教诲,有错必改,遂向那男子诚挚道歉:“这位先生,我刚才说话欠妥,还请你能原谅。” “哦,我不男不女的,哪里能承受你的歉意?”那男子一阵娇笑。 李克定更觉得刚才不该羞辱人家,郝然说道:“是我的错,不该讲那样的话。” “我又没怪你,你不必自责啦。”那男子颇为大气。 李克定再看他时,竟觉得颇有几分柳之思的气势,只是一个男子,生得如此娇美,可该怎么说呢,只好在一旁静默。 那男子又问虚远:“元星子有几个徒弟,都在什么地方?” “我师兄弟一共四人。”虚远回道,“分别是虚宁,虚静,虚致以及贫道,现下我三位师兄也都在天津。” “宁、静、致、远,可惜你们名不符实,专门做些不宁静的事儿!”白面男子感叹一声,又问道:“我来问你,铃木佐佐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虚远略一沉吟,随即说,“我听大师兄讲,是天津李伯南先生杀…” “你胡说!”李克定不等他说完,当即喝道,“凶手明明是你师父元星子,你还在昧着良心,诬陷好人!”网首发 那白面男子笑道:“李公子,别动不动就发怒,且听听他如何扯谎。” “不敢扯谎,贫道说的句句属实。”虚远已经认不得李克定,只忙着分辨,“我大师兄就是这么讲的,实际是不是这样,我也不得而知。” “且信你一回。”白面男子说,“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两日之内,你必须打听到元星子的下落,否则,你的事情,我将让岳擒豹知道。” “我有什么事情?”虚远哆喏着,显然心里没底。 “别以为你和诗珍的事儿,我不会知道。”白面男子突然变得严厉,“那诗珍正受岳擒豹的宠,你胆敢勾引他,经常和他出来厮混,要是让岳擒豹知道了,定有你的好看。” “这..,”虚远一直为此担心,生怕被传出去,听完此语,当时神情委顿,蔫蔫的说,“贫道明白,我这就回去打探。” “慢着。”那人又说:“后天下午,你来这里,自会有人听你的消息。” “一定,贫道一定按时前来。”虚远慢慢站起身,拱着手,哈着腰,做出一幅摇尾的黑狗状,缓缓而退。 110、津海风波:铃木梅子 虚远退出后,白面男子对李克定说:“李君,认识一下吧,我叫铃木梅子。” “哦,梅子先生好。”李克定抱拳道,暗想他叫铃木梅子,定然是铃木佐佐的家人。因着急营救父亲,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的问:“梅子先生,你是怎么怀疑到元星子的?” “李君何必这么急,咱们喝茶慢慢再说。”梅子便命把李克定擒住的那个日本武士,“先上些茶来。” 那武士也会说中文:“好的,您稍等。” 不一时,那人端来茶壶茶杯,另外二人搬过一张桌子,并拿过两个垫子,放好后,梅子摆摆手,那三人都退出去了。 梅子请李克定坐了,把茶递到李克定面前,问道:“令尊是在樱花酒楼被抓走的,李君可去过那里?” “哦,有劳。”李克定接过茶,品着说:“不瞒梅子先生,我今天正要前往。不过,半路遇到了你们擒了虚远,这才没去成,跟到了这里。” “嗯,看来你并不愚蠢嘛。”梅子突然笑了。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李克定想到今日鲁莽,歉然道:“以后定当吸取教训。” “但愿你能吸取。看你年纪,也不比我小,如此爱冲动,可不是好事。”梅子说完,见他不说话,又问他,“令尊现下如何了?” “多谢梅子先生关心,家父被冤,仍在牢狱之中,根本见不到人。”李克定不无担心的说,“不过,铃木佐佐先生,绝非家父所害,希望您能知悉。” “这是当然。”梅子说道,“我们家和你们李家,颇多生意往来,这种损人害己的事情,令尊又如何会做?” 李克定并不清楚家里的生意,更不知道与谁在合作,听梅子这么讲,心中更为自己的无能而惭愧。 梅子又介绍说:“不瞒李君,铃木佐佐是我堂叔,这个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还小的时候,他母亲改嫁,便跟着离开了铃木家。” 难怪我舅舅他们不知道铃木佐佐的来历,原来他的身世隐晦,李克定又问梅子:“不知铃木佐佐先生来中国有何贵干,他怎么和我父亲有了交往?”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梅子说,“不过,我敢断定,必然和一份档案有关。” “哦,是什么档案?”李克定问道。 “应该是中国哪个朝代的宫廷档案,这个还需要印证。”梅子回答完,又说:“不是大明档案,便是大清档案吧。当初元人祸乱,崖山之后,中国典籍毁灭殆尽,大宋的档案应当不会再有留存。” “嗯,梅子先生真是高明,竟然这么清楚中国历史。”李克定佩服的说。 梅子问他说:“你对日本历史清楚吗?” “不清楚。”李克定忽然觉得了解别人太少,人家却这么了解中国,这是中国人的不智。 梅子又问他:“那对英国历史,美国历史呢,你知道多少?” “所知寥寥。” “这可不行。”梅子说道,“中国人整天嚷着要复兴,要追赶和超越洋人,却对洋人一点也不了解,可谓既不知己,也不知彼。” 李克定诚恳的说:“梅子先生讲的对,我一定吸取教训,以后多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何必说以后,今天就可以的。不如你先了解一下我吧,你看我是个地道的日本人吗?”梅子笑看着他问。 李克定仔细看梅子,见他细眉浓重,樱唇一点,脸庞如花,鼻子高挺,娇妍中带有两分英气,真不似一般的日本女子。 “我也没见过多少日本人,不过,你看上去,不像地道的日本人。”李克定说着,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梅子又甜甜的笑着说:“你的眼力不错,我在中国好几年了。” 梅子不笑的时候,表情有几分硬朗,让人不由敬畏。 一笑又很甜美,李克定就是喜欢他的这种笑,和中国女子完全不同,即便如仪态万方的柳之思,也不曾有过这种笑。 但可惜了,他却是个男子,只好说:“你笑起来,真的很与众不同。” “是吗?”梅子又笑弯了眼睛。 “当然。”李克定话归正题,问道:“元星子乃杀人凶手,不知梅子先生是如何知道的?”。 “这个不难,我通过法医已经知道,堂叔是被飞刀所伤。”梅子回答道,“我去现场看过,飞刀是从窗口进入的,割喉而过。在天津卫,只有元星子才有那么高强的飞刀功夫。” “这个倒是。”李克定又问:“不过,元星子只是一个杀手,幕后元凶,梅子先生可知道是谁?” “不用调查我也能知道,幕后的主使,必然是东条仓生,只是我没有证据,不能奈何他。”梅子眉头微皱。 李克定听他说的靠谱,问道:“梅子先生,你是如何判断出,主谋是东条苍生的?” “他一直与我堂叔不和,好像就是为了那份档案。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杀害了我堂叔。” “哦,看来那份档案极其重要。”李克定不由想到了风国仁老师说的大明档案来,但眼下他还不想让梅子知道,毕竟梅子是日本人,这个说与不说,他还把握不好。网首发 “当然重要,我堂叔西渡而来,应该就是为了档案的事情。”梅子说完,又问李克定,“元星子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李君可知道?” 李克定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不过,他和岳擒豹走的很近,应该常去岳家。” “岳擒豹是津海道尹,难道中国官员也介入了此事?”铃木梅子问道。 中国官员和中国官方是两回事,李克定心想这个必须分清,否则日本人会生出误会,于两国交往不利,便说:“此事,中国官方并未介入,只是个别官员,为了中饱私囊,才和东条苍生勾结,做下这等令人发指的行径。” “李君放心,我知道与中国官方无关。”铃木梅子明白李克定的担忧,说道,“听闻岳擒豹荒淫好色,贪婪无度,现下看来,定然是他嫉恨李家和日本人之间的合作,才生出祸心。想借助我们日本人的手,排挤李家,他好与东条仓生合作谋利。” 李克定暗暗佩服,心道此人的分析能力真是强大,颇有之思的头脑。 虽然他生的若女儿般娇美,却着实不可小觑,想来他已做好了下一步的安排。 于是,李克定把从酒楼偷听来的话,简略讲给了梅子。 梅子听完,说道:“这么看,东条苍生的背后,还有主谋,对了,定是东条仓介。” 李克定见他和自己想到了一起,便问:“那接下来,梅子先生想怎么做,不知是否有了眉目?” “关键还是证据。”铃木梅子说,“我必须得抓住元星子,才能逐步突破此案。” 李克定又打量一下梅子,见他生的柔弱,劝道:“梅子先生,元星子身怀绝技,万万不可大意。” 铃木梅子清脆一笑,说道:“李君是怕我被元星子所伤吗?” “是的,元星子乃亡命之徒,梅子先生还是当心为好。若要捉他,最好借助他人之力,或者设下圈套。”李克定想刚才那三个武士的手段,也高明不到哪里,便替梅子打算着。 “所言在理,多谢李君。”铃木梅子点头致谢,“最好咱们能够携手,共同对敌。” “梅子先生放心,本来我应该先去拜访您,向您当面解释此中经过。”李克定心下歉然,无论如何他堂叔已经身亡,我父亲虽然被陷害,毕竟还有解救的希望,所以说道,“是我们李家没有保护好朋友,对不起!” “李君不要再这样讲,咱们同是受害者。”铃木梅子说完,把茶杯一扣,忽然问道:“李君可对西洋电影感兴趣?” “这个,我还从来没有看过。”李克定对西洋的东西,一向兴趣不大。 “那何不去试一试?也许会有意外收获。”铃木梅子说。 父亲还在牢中,李克定哪有心情看电影,但听他讲到或许有意外收获,拿不准他是否另有安排,便答应道:“好,去哪里看呢?” “李君不必着急,闹腾半天,我也饿了,咱们先吃点东西,而后前往。” 铃木梅子起身到在门外,吩咐了几句。 不一时,有人端来寿司、刺身,鳗鱼,天妇罗,乌冬面等,摆了满满一桌。 李克定不习惯生食,梅子便解释,说他自小就吃这些,没事的,你习惯后,也会觉得好吃。 这和中国的传统饮食真不一样,李克定不好拒绝,只得强忍着恶心,吃下一些生鱼片,生虾之类。心中暗想,日本人真是开化的晚,如何这种吃法?还是我们的吃法多种多样,丰富多彩。 梅子很会体贴人,看他实在难以下咽,便把乌冬面推给他,李克定吃的很香,还说这个好吃。 梅子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眼睛弯得象月牙,看得李克定不住地想,这要是个女子,虽不及柳之思,也当有克静和陆宛之姿了。 心中难免惋惜,问道:“梅子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中国?” 111、津海风波:铃木梅子2 “我来中国已经四年了。”铃木梅子说,“你听我的口音,能知道我在什么地儿生活吧。” “应该是北京。”李克定已经听出,梅子说话微带的儿化音,虽有些生硬,却很明显。 “你猜对了,奖励你一只鱼片。”铃木梅子坏笑着,给他夹了过来。 李克定知他玩笑,说道,“你这明明是惩罚,哪是奖励?要奖励的话,你还是让我吃面条吧。” “这个容易,以后回去了,我请你到家中做客,让你吃个够。”梅子说道,“我家在日坛北的竹园,你去了,我请你看我写的字。” “竹园,我知道那里。”李克定曾多次路过竹园,知道那是日本大富商的宅邸,没想到会是梅子家。 “李君呢?住在哪里?” 李克定把面咽下,饮了口茶,而后回答,“咱们离得不远,我家在扶余胡同。” “扶余胡同,我知道的,离明仁大学很近。”看样子,梅子对明仁大学很熟悉。 “我眼下就在明仁读大学。”李克定介绍完,又问:“不知梅子先生在北京做什么?” “我在汇文读中学。” “汇文中学?”李克定念叨着,“你在那里,肯定是风云人物。” 说起风云人物,不自觉地眼前便闪出了柳之思的身影,但他转念一想,梅子是男人,长成这样,可就未必如柳之思一样受欢迎了。 李克定因想到柳之思,脸上洋溢着温暖,铃木梅子已然看出了不同,问他说:“你喜欢风云人物?” “喜欢。”李克定脱口而出,马上想到,我到底喜欢什么,喜欢之思吗?这么胡思乱想,觉得不妥,忙又说,“我也不知道。” 梅子见他忽然语无伦次,看着他一阵儿笑,“你不必解释,我能明白。” 李克定不知他明白什么,感觉被他笑得好尴尬,便只顾低头吃面。 用过餐后,二人又饮了会儿茶,梅子看看怀表,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电影。” 李克定随他出了龙王庙,沿路向着英租界而来,也只半个小时,铃木梅子便带着李克定进入了英租界的一家影院。 见门口贴着海报,影片是《血字的研究》,不过离上映还有两个小时,梅子便说:“咱们来的太早了,正好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李克定便笑道:“你是有意如此的吧。” “你给人家留点面子嘛。”梅子也一笑。网首发 说着话,梅子带李克定到在影院里的一间办公室前,门开着,里面的人在抽雪茄,烟雾缭绕。 看到梅子,那人问:“先生,你找谁?” 梅子说道:“我找欧文先生。” “哦,你好!我就是欧文。”那人站起来,足足要高出梅子一大截儿,李克定看那人的脸,也得仰视。 “您好!我是梅子,我父亲是铃木有山。”梅子自我介绍着。 “真是荣幸,梅子先生,我和你父亲可是老朋友了。”欧文过来和梅子轻轻一个拥抱。 梅子又给他介绍了李克定,同样的,欧文也拥抱了他。 欧文请二人落座,梅子和李克定便坐在他对面,三人隔着一张办公桌。 李克定看桌面上,右侧堆着资料、中间放着两只陶瓷的烟灰缸,一只咖啡壶,杯子,左侧摆着一个大大的地球仪。 欧文给他们倒了咖啡,又问二人是否要抽一支雪茄。 李克定说:“谢谢,我不会。” 梅子却拿过一支,道谢后,熟练地点燃,小口吸了起来。 “梅子先生,你们来的正好,你们看,我正在写一篇回忆录,一篇无比真实的,令人感动的回忆录。”欧文很夸张的说着。 梅子便问:“是您传奇的生平吗?我听父亲讲,您可是英雄。” “哦,哈哈,我是英雄!感谢老朋友的评价。我写的正是我的一生。”欧文大笑着,从桌子上,把地球仪往梅子和李克定这边推了推。 李克定见他右手中指之上,戴了一枚大大的戒指,戒指上镶嵌着一颗宝石,粉红色的,足有花生米大小。不由想到,这位先生真有意思,怎么喜欢戴这种颜色夸张的东西。 欧文似乎看出了李克定的疑惑,用左手转动着那枚戒指,:“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非常喜欢,一直戴在手上,从不离开的。” 梅子一笑,“既然是先辈留下的,就应该日常随身。” 李克定却想起了克静手中的一枚宝石,就是春节的时候,飞到他家里的鸽子,因为受伤治疗,被大夫取出的那枚,和欧文戒指上的这颗,看上去简直一模一样。 欧文已经在给他们介绍自己:“两位年轻的先生,你们来看,这里就是伟大的英国,这里是美丽的约克,哦,那是我的家乡,我出生的地方。” “嗯,您是在约克出生的,我三年前到过那里。”梅子笑着说,“我喜欢约克。” “是吗?这简直太好了。”欧文表现的很兴奋,随即又表示遗憾,“不过,真是抱歉,我不知道你去了我的家乡,否则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没有关系,以后我再去的话,一定事先通知您。”梅子说,“现在,请您给我们讲讲您的生平吧。” “这是我的荣幸,能给你们介绍我的事迹,真让我高兴。”欧文简略地说道,“我长大以后,在曼彻斯特上过学,后来去了伦敦,我做过军人,也做过商人。前年,战争爆发了,我想去参军,想要到前线去,去和德意志大兵作战。” 说着,他用手指了指地球仪上的德国。 “可是,他们拒绝了我的请求。他们见我会说汉语,哦,我从小就会说汉语,所以就让我来到东方,要我把西方发生的事情,如实的讲给东方人。我想这是正义的宣传,所以就高兴的来了中国、天津。” “您真了不起,一直在追求正义,胜利会属于您的。”梅子伸出拇指,赞美他说,“您是英雄,因为胜利是属于英雄的。” “你真会讲话,比你的父亲还会讲话,真让我喜欢。”欧文说着,又帮梅子和李克定倒了些咖啡,“你们喝吧,不必客气,我这里有的是,一会儿,我再去煮上一壶。” 李克定感觉欧文很热情,话也很多,就像个话痨一样。 欧文又说:“德国人,他们夺走了数百万的生命。战争太残忍了,你们不知道,火焰-喷-射器有多么恐怖,一烧便是火海,就像,就像东方神话里的火焰山。” 李克定无法想象什么是火焰-喷-射器,但既然是在战场上使用的新武器,定然威力很大,因为战场上的武器,目的就是用来多杀人。 “欧文先生,您说的火焰山,是中国神话,在西游记中有记载。”梅子说道。 “哦,西游记,孙猴子,对的,是中国神话”欧文爽朗的笑着,看向李克定,“这个古老的国家,太神秘了,他们总是把自己隐藏在面纱之下,不去看别人,也不愿意让别人看到,李先生,你看我说的怎么样?” “欧文先生,您的形容是对的。”李克定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这也许就是中华民族的悲哀。 此时的李克定对他深爱民族,生起了一种作茧自缚的可怜。 “所以,我要通过影片,让中国人了解英国,了解西方。”欧文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一串烟圈,看着它们飘散,说道,“我要在这里进行纪录片的播放,纪录片,对,必须多放映这些。” “很好,我小时候就经常看英国的电影。”梅子面带欣喜的说,“你们英国人真了不起,很能想像,你们的影片,表达的内容,经常超出我的思维界限。。” “哦,是嘛。不过,这两年英国的电影很不景气,美国和法国的电影大量进入英国,大家喜欢看他们的。”欧文把雪茄放下,两只手比划着,“这个世界太小了,从英国有电影以来,不过三十年时间,美国电影就超越英国了,不仅电影制作超越了英国,连放映机现在都是在用爱迪生的发明。” “嗯,日本也是这样,用的也是爱迪生发明的维太放映机,不过日本的电影拍摄的不好看,我还是喜欢英国和美国的电影。”梅子说道。 李克定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已经深刻意识到,欧洲、美国和日本之间的交流是如此广泛,科学技术的互通是如此迅捷。 他和梅子,欧文这些东洋或西洋人比起来,太封闭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发生的本质变化,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了解这个世界,其实,他和大多数国人一样,闭塞而愚昧。 “你喜欢英国和美国的电影,这很好,梅子先生,你的胸怀是这样的开阔的。”欧文在称赞美他,“难怪日本的学习能力,会有那么的强大,从梅子先生这里,我看到了一种开放的思维。” “谢谢您的夸奖。”梅子点头说道。 欧文两手做了一个武打的动作,“我听说日本人很爱看武打动作片,你们知道吗,我看过《棋盘忠信》,我喜欢那个演员,他叫...” “他叫松之助原,长的很英俊。”梅子不等欧文说完,便打断了他,“那是六七年前的影片了,对,是1909年拍摄的。不过,相比之下,我更喜欢看纪录片。” “纪录片!我这里有很多记录片,以后欢迎梅子先生和李先生来观看。”欧文邀请道。 “有关于战争的纪录片吗?”梅子问。 “当然有,这样的影片必须要有,我这里有潜艇战的纪录片。”更新最快的网 欧文说着,指了指身后,那里摆满了碟盘。 “你们看这些,各种影片都有,我要在中国放映它们,要到英租界以外去放映。对了,尤其要到中国人的居民区去放映,只有那样,我才能让中国人认识外面的世界。” 梅子笑着问道:“您不怕东方睡狮醒来吗?拿破仑可说过,不要让这头睡狮醒来。” 112、津海风波:击掌为誓 “NO,NO,睡狮沉睡是不对的,我们多年来的宣传,就是要睡狮醒来,起码欢迎这头雄狮真正的看一看世界,去了解这个世界是如何走到今天的,只有这样,才能对世界有利,对人类有利。” 欧文不停的说着,“越多的人沉睡,就会在越多的人和人中间形成误会,相互间充满日渐严重的偏见,更可怕的是大家相互产生敌视,那样可是毁灭的前奏,欧洲目前正在战火中饱受着摧残,这些都是误会和偏见造成的敌视,才让大家快速的,莫名其妙的走进了战争的灾难。”网首发 “战争真的残酷,我听说凡尔登战役爆发以来,死亡更加严重。”梅子痛惜的说,“欧洲各国的战争,已经延伸到了非洲和亚洲,除了亚洲的东方相对好些。” “因为离的比较远,但也不是没有受到影响。”欧文说,“法国工人都上了战场,所以又大量的来自中国的劳工已经过去,顶替法国工人的工作岗位,这才基本保证了后方的生产,这些都是影响,影响是无孔不入的。” “这个世界已经是一体了。”梅子总结道,“谁要远离,结果只有一个,就是贫穷和灾难。” “对,对,梅子先生,你说的太好了。”欧文赞美着,“我真的希望,你们东方的精英都能到英国去留学,哦,可以去剑桥和牛津,当然也可以去曼彻斯特。” 梅子冲着欧文先生点点头,而后侧头问李克定:“你有这个打算吗?要不过两年,咱们去英国吧。” 李克定没考虑过这个,只得说:“到时候,看情况吧。” “哈哈…”欧文昂着头先是大笑,又微微晃着脑袋,就像一个有轻微帕金森综合症的人,却表情郑重的说,“李先生,你让我感觉到,你的身上缺少一种对外部世界探索的追求精神,可能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欧文说话直接,李克定觉得他这样很好,当年孔子的一个著名弟子,名叫仲由,字叫子路,这个人闻过则喜,为后世称道。我何不学学子路,于是说道:“先生说的太对了,我的确是在画地为牢。” “哦,李先生的用词,真是太厉害了,画地为牢,就是给自己带上了枷锁。”欧文两只手交互抓着自己的手腕,表演着被拷住的情形,“我已经发现了,在你们中国人的身上,缺乏勇敢去面对挑战的精神,你们太留恋已经具有的安逸。” “中国人普遍留恋故土,也许是几千年宗族社会,用习惯形成的保守思维,早溶进了这个民族的骨髓。”李克定在寻找着病根。 欧文听到这个,又点燃一支雪茄,深吸两口,好像已经思考成熟了,说道:“是的,这是宗族社会的必然,是农业社会和大一统政-治的必然,保守却又自大,自尊却又脆弱。所以你们不想到外面去,甚至不想了解外面,一是自尊引发的自卑,二是落后引发的胆怯。” “欧文先生,谢谢您的剖析,不过,现在中国的宗族社会正在解体中,相信以后能够跟得上世界发展的步伐,不再那么容易产生偏见、偏执。”李克定说完,看向梅子,“中国人不会总比日本人封闭的。” 铃木梅子听他讲这些,不失时机的一笑:“你看看,你什么都明白,所以,你自己得首先走出封闭,我给你个机会吧,陪你去英国,你何不答应了?”李克定听得很认真,封闭是他痛恨已久的顽症,现在轮到他自己了,却还是留恋故地,甚至生出了一丝对出去的恐惧。他知道自己错了,本着有过必改的原则,李克定登时答应梅子说:“好,我和你一起去英国。” 梅子又笑的两眼弯弯的,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咱们击掌为誓,四年之内,一同前往。”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说着梅子伸出白嫩的小手儿,李克定和他击掌道:“一言为定。” “哦,我的上帝,真的是太好了。”欧文说完,又深吸了一口雪茄,吐出浓重的烟雾,“英国欢迎两位东方的绅士,请你们在申请大学以前,一定要记得告诉我这个上帝的罪人,让我为你们写上一封长长的推荐信。希望你们能早日踏上英格兰的土地,去促进东西方的各种交流。我能为引荐你们到英国去学习,一定可以赎回一些我与生俱来的罪孽。” “与生俱来的罪孽。”李克定听得没头没脑。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带着原罪而来,必须赎罪。”欧文先生说,“我每个礼拜都要去新教堂做礼拜,去向万能的上帝忏悔。” 李克定对这些还不想了解,梅子已经看出,接过欧文先生的话,说道:“欧文先生,您真是一个虔诚的人,上帝会宽恕您的。您说要给我们写推荐信,真的很感谢您,您是一个好人。” “哦,是的,我是一个虔诚的人,唯有虔诚和忏悔,才能得到上帝的原谅。”欧文说道。 “先生,我完全赞同您的说法,我们都应该做一个虔诚的人。”梅子表示完对他的赞同,又说道:“欧文先生,我父亲让我来拜访您,特意嘱咐,要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你有什么问题,就请你讲给我吧,你知道的,我是最爱帮助别人的人,何况是老朋友的孩子。”欧文说道。 梅子喝了一口咖啡,慢慢放下杯子,“1860年,英法联军打入了北京,那时候,您的父亲是一位上校,他曾对我祖父讲起过一件事情,就是他的法国朋友,从北京拿走了一份档案,这个您父亲应该给您讲起过吧。” “哦!我明白了。”欧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而来的是严肃,“我父亲对我讲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为战火的燃起很是痛惜,哦,那场战争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只是…,我们还是不谈这个了。接着说说我父亲的法国朋友吧,他拿走的那份档案,是大明朝的,对,是嘉靖皇帝时期的,上面记录的事情非常非常的离奇,就象是上帝在告诉伟大的先知们一样。” 113、津海风波:档案被三分 “欧文先生,关于那份档案记载的内容,您能介绍的更详细些吗?”梅子请求道。 “当然可以。”欧文说着,起身打开文件柜,从里面拿出了几页纸,看上去已经发黄,放到桌子上。 “请你们看看这个,这是一份很久以前的记录,是我非常怀念的父亲的笔记,这是他在临终前交到我手上的,让我将来把这个送给东方的合适的人。” 李克定上前一看,全是英文,他读了两行,却看不懂。看梅子时,也是一脸茫然。 欧文见他们都看不懂,把抽完的雪茄放在烟灰缸中,双手一摊,两肩耸了耸,做了个怪表情。 “这个我父亲写的,好像有点乱,基本是用约克那个地方的俚语写成的。不过,如果你们的母语是英语的话,读起来就不会有大的问题,这上面还有一些是汉语的音译,因为我父亲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翻译。” “您能大概讲讲吗,欧文先生,到底这上面写了什么?”梅子问道。 “没有问题。我父亲是一个中国通,所以我从小就学汉语,否则,我也不能轻松读得懂这个。”欧文介绍着。 “你们来看,这一段全是汉语的音译,下面才是英文的解释。”欧文用手指着第一页的开始,‘大道唯一,能通六合之外。故天降佑鹿于大明,通宇宙之道,天地之数,可使无现在,无过去,无未来;可使无上下,无左右,无内外;万般变幻,万物归宗,万事唯一。然八珠之属,双鹿之分,星象之合,概莫能知……” 二人这才明白,开头第一段原来是汉语用英文字母做了音译,这个只能结合下面英文的翻译才能理解。 那个时候可没有标准的汉语拼音,所以李克定也没有读懂英国约克人拼出的汉语,梅子的母语是日语,就更加读不懂了。 即便欧文翻译成了汉语,李克定和梅子还是听的一头雾水,这不就是在讲神话吗?谁能知晓天地运数,无过去,无未来呢! 二人正想着的时候,听欧文说:“我父亲留下的这份记录,不是大明档案的原文,只是一份简略的概述,我可以给你们复制一份,明天你们来取走。” 梅子和李克定忙道谢。 欧文又介绍道:“那份大明朝的档案,我父亲曾经对我讲起过,是被他的法国朋友,分成了三份,一份卖给了日本人,一份卖给了中国人,一份卖给了印度人。” 梅子不解的问道:“那个法国人真是奇怪,他为什么要把档案分成三份来卖?这样也不见得能卖更高的价格。” “因为他认为,这份大明档案记录的东西,不仅仅属于中国人,而应该属于全人类,或者说,起码应该是属于整个东方。因为这个,他才把档案分成三份,卖给了三个东方人。” “散落在三人手中,每个人手上的都不全,岂不是没有作用了?”李克定问道。 “为什么一定要起作用呢?”欧文反问,“不让它起到作用,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只要我们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一件事情,就足够了。甚至我们再也找不到佑鹿,找不到那些宝珠,我们的生活也照样可以美好,所以即便档案消失不见,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也没有什么让人值得可惜的。” “嗯,欧文先生,您讲的很有道理。”梅子说,“不过,您可知道,买走档案的人都是谁吗?” “我只知道两位,确切的说是一位,另外一位的名字,我父亲也没有说全。我知道的其中一位是日本人,名叫东条太一。” “东条太一,他就是东条仓介的父亲。”梅子对李克定说完,又问欧文,“另外一位的名字,您能说一下吗,不全也没有关系。” “他是一个中国人,他姓陆,名字叫陆什么,我父亲也不知道,他当时只是对我讲,是一位陆先生。”。 “陆先生是做什么的,您父亲有没有提起呢?”梅子又提醒式的追问。 欧文摇摇头:“没有,我父亲没有提起过,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梅子获悉东条太一买过大明档案,已经收获颇丰,于是说道:“当初那个法国人,虽然从中国拿走了档案,并卖了出去。但他在看过档案以后,没有想着去获取佑鹿和宝珠,也不算贪婪。” “请你们不要误会,那个法国人,他当初的动机其实是为了保护档案。”欧文讲道,“因为在那个时候,士兵们蜂拥进入宫内,很多档案已经散落在地,他害怕士兵会将那些‘没用的纸张’付之一炬,才过去把那份档案收留了起来。我听父亲讲过,法国人后来卖档案的钱,也全部捐献给了贫弱的中国。” “我们明白了,欧文先生,非常感谢您。”梅子道谢。 不知不觉,半天已经过去。 二人从欧文先生出告辞出来,天色已暗,李克定便问梅子:“电影的下午场已经过去了,要不咱们改天再看吧。” “时间过的这么快!好吧,你送我回酒店,咱们改天再来。”梅子说道。 到在梅子所住的英伦酒店,临别时,梅子再次强调,别忘了明天下午到欧文先生那里取文件。 李克定说,不会忘得,咱们三点钟到那里如何? 梅子说,好,就三点钟。 李克定回到唐家时,二叔李仲南也刚刚回来。 他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舅舅和二叔。 唐贤听后说道:“铃木佐佐和东条苍生之间,原来还有这层芥蒂。我在想,也许铃木佐佐发现了大明档案的秘密,才招来了东条家族的毒手。” “大明档案虽然重要,眼下最主要的还是我兄长的平安。”二爷李仲南说道,”好在,日本人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他们不会再难为我大哥了。” “这就好,可以少受些苦,咱们再设法营救。”唐贤转身拿出一份电报说,“唐洁从日本回了消息,她们已经联系好京都日报,明天就把这边的事情报道出去。另外她还找了陆军总部和外务省的人,他们已经答应出头,想来克定的父亲,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 叔侄二人都拿过电报看了,放心不少。 吃过晚饭,有陆宛的电话打来,李克定接起,听陆宛问道:“你这一大天,都跑哪去了?让我好找,打了几次电话,也不见人。” 李克定这才觉得很是抱歉,忙说:“对不起,我今天出去见了两个重要的人。这样吧,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见见那二人。” 陆宛这才放心,说道:“嗯,明天我吃过午饭,去找你吧。” “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照顾好自己,我很快会救出我父亲。”李克定安慰陆宛,也为她替自己担心而感动。 “那明天见吧,晚安。”陆宛说。 114、津海风波:扶摇直上 入夜,李克定再次梦见寻柳之思不见,遂感胸口阻塞,一激灵,从梦中醒来。 又念着父亲的安危,但觉悲愤之气充塞,顺手拿起长剑,急欲挥洒一番。 看外面,天刚蒙蒙亮。不想在舅舅家里弄剑,怕惊扰到大家,于是悄悄骑了匹马,出到外面,见一处树林,地势开阔,正是好地方。 李克定下得马来,看那树林边立着一块两米多高石碑,上书三个大字‘探花林’,心想这树林还有一段故事,必是和哪位科举高中的探花相关。 把马拴在一旁,手抚石碑,心中感叹道,世间再无探花状元了。 这时,天色已亮,把剑鞘放在石碑之上,手持长剑,开始练起了五行剑法。 自从幻清将《五行剑谱》送于他,他每天都在练剑,数年来从未中断,于剑招早已精熟。 今日长剑展开,更觉剑意绵绵,每一出招,隐隐含有风雷气象。 不由暗自纳闷,我的功力如何提升的这么快?似有一股神秘力量在催动长剑。出招时,剑身不曾有丝毫颤动,但剑身发出嗡嗡的之声,却不绝于耳。 练到得意之时,剑声如暴雨噼啪而作,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忽听有人高声叫好,忙收住身形,仗剑而立。 但见一位五十开外的老者,气定神闲的立在近前,李克定抱拳说:“先生好,刚才在下献丑了。” “你这套剑法,可不是献丑。”那人抚须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因何会使五行剑?” 李克定听他识得剑法,也是一惊,知道遇到了高人,忙说:“在下李克定,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一笑,朗声说道:“原来你就是李克定,难怪,难怪,这剑法是幻清传你的吧。” “幻清先生实在太忙,踪迹飘忽不定,他只传我了剑谱,我却没有福气得到他的指点。”李克定回话说。 “哎!这个原怪不得他。”那老者说道,“给你介绍一下,老朽名叫夏灭明。” 李克定曾听宋舜臣讲起过夏灭明,后来又问过师父,知他与师父交厚,有功力天下第一的美誉。今天有幸遇见,忙把宝剑放在一旁,深施一礼,说道:“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见到先生,真是我的荣幸。” 灭明笑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什么天下第一,不过徒有虚名罢了。” “先生乃前辈高人,我听师父提起您时,便心生仰慕。”李克定心情兴奋,如今这世上,文以普云为首,武是灭明第一,今生能得遇,实属大幸。 正当他激动不已时,听灭明问道:“你师父普云,和我交情深厚,他身体还好吧。” 李克定回话说:“家师身体一直不好,不过先生不必担心,家师现下在河间文庙,心情平静。” “嗯,他便是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心,这才落下了一身的病。”灭明感叹一声,又问道,“你这剑法,练几年了?” “三年了,只是我资质驽钝,总不能窥到门径,既然遇到了先生,还请先生指点于我。”李克定又施一礼,诚挚求教。 “你别总是这么客气,我看你已经进入第二重境界了,没人指点,也能有这个成就,实属不易。”灭明先赞许了两句,随即拿过李克定的剑来,说道:“你这柄长剑,很快就不适用了。” “这是为何?”李克定不解的问。 灭明说道:“你现下进入了从‘无声剑’到‘有声剑’的阶段,这是一个大进境,如果再从‘有声剑’练至‘无声剑’,则剑法便臻大成。” “怎么还有这个回归?”李克定又问道。 灭明似在回忆,一边说道,我师父玄一,用了十年时间,在前人的基础上,创下这套五行剑法。练习这套剑法的基础乃是修身,剑法的高低,便取决于悟道的成就。对天人合一的领悟越深,境界才能越高,若没有修身,只在剑招上下功夫,即便苦练一生,也不会有大进境。” 李克定仔细听着,一边思考,我自幼得师父教诲,主旨便在修身,看来于我练剑也是基础了。 听灭明又说:“你有修身的基础,所以才能无师自通,进入到这套剑法的第二重。否则,就算是练武的奇才,必终生徘徊在剑法的第一重,即无声剑阶段,只因天地之气,他不能接引,剑身便无法秉持天地之力。”网首发 李克定听后,才知道他已经能将天地之力接入,以后只要勤加练习,不断领悟,威力必将越来越大,于是问道:“先生所言的借天地之力,便是指的天人合一吗?” “是的。”灭明说:“练至第二重,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任何宝剑都不能承受这股天地之力,所以我才说,你的宝剑不适用了。” 说着,灭明把手一挥,但见剑光缭绕,嗡嗡之声大起,只片刻,剑声突然变化,起初似鞭炮之声,随即便如雷鸣一般。 但见灭明一招‘扶摇直上’,长剑指向天顶,两道剑气已经发出。 李克定看那剑气,就像两道闪电,扯天连地,不知几百里,当即惊得目瞪口呆。 便在此时,耳边一声巨响,似炮弹爆炸,似惊雷突袭,那柄长剑竟然铁末纷飞,已然粉碎。 李克定呆若木鸡,连叫好都忘了。 灭明回身笑道:“这柄剑承受不住天地之力,化作了齑粉。” 李克定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先生功力,当世第一,真是名不虚传。克定多谢先生指点,我回去之后,便去寻一把好剑。” “好剑可遇而不可求。”灭明说着,从腰间拔出长剑,寒气森森,直逼双目,“我这把宝剑,名曰‘巨阙’,乃神兵利器,你不妨用它一试。”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真是一把好剑!”李克定不由称赞,接过剑来,觉得入手沉重,来回挥动两下,正好可用,不似自己那把剑,轻飘飘的,一抱拳说,“那我就在先生面前献丑了。” 现下宝剑在手,又知道自己进入了第二重境界,不禁意气风发,把一柄巨阙剑使得有如神助,挥洒自如。 练到那招‘扶摇直上’时,阴阳两道剑气,从剑尖发出,飞起竟有三丈多高,横在头上的树枝树叶,瞬间便被剑气切下,扑簌簌降落两厢。 以前李克定每次练到这招的时候,剑气不过三尺,难以伤到敌人,实在算不得有剑气。如今他突然进阶到这个层次,即便与他对决的是高手,必也难逃一击。 李克定收住剑,说道:“先生,这巨阙不愧是宝物,威力大不相同,我竟然也有了剑气。” “这不是宝剑的威力,而是你自身的进境,便是普通长剑,也会生出这股剑气的。”灭明说道。 “哦,这么说来,我以后再勤加练习,剑气还能再增了?”李克定惊喜的问。 “那是当然,五行剑法,秉天地之力,威力无穷。”灭明说道,“就拿这招‘扶摇直上’来说,乃我师父从庄子逍遥游中领悟而得。” 李克定读过逍遥游,说北冥有一条大鱼,身长不知有几千里,它的名字叫做鲲,化身为大鹏,振翅凌空,水击三千里,扶摇而上,旋风翻动如羊角。 又听灭明在讲:“所以这招扶摇直上,练到最高境界时,剑气便如飞天的大鹏,振翅之间,就能到在几千里外,可瞬息追击万物。” 115、津海风波:彗星袭月 远击千里之外,李克定还差之千里,基本等于没有出门。 看刚才灭明剑法的威力,心中既羡慕又惋惜,便说:“看先生的剑气,我还差的实在太远,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够一击千里?” “做任何事情,基础都是关键,练这五行剑法也不例外,千万不能急。毕竟你已经入室,他日大成,只是时间而已。”灭明说道:“就是我和幻清,也做不到一击千里,因为我们都差了一项基础。” “什么基础,难道也是修身的基础吗?”李克定问。 “不是修身,乃是幻术,这个非有缘人,不能学会。我和幻清都与幻术无缘,所以我师父的本事,我们都没有学全。”灭明解释着,“只要学会幻术,这五行剑法,就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李克定还是不太懂,心中想着,什么是幻术呢? 灭明已经看出他的疑惑,说道:“要理解幻术的概念,其实不难,这么说吧,没有幻术做为基础,你的剑便只能对付有形之物,却不能对付神鬼等无形之物。”网首发 “这么说来,如果学会幻术,就可以用五行剑降服神鬼了?”李克定问道。 “不仅可以降服,这套剑法配合幻术,可困魂魄,可斩神鬼。”灭明心怀向往的说,“当年,我师父练成这套剑法时,妖魔闻之胆颤,神鬼闻之心惊。” “玄一大师,真是不世出的高人。”李克定赞道。 “那是自然,我师父才智天成。他还有混元剑和无极剑,尤其那无极剑,可让神鬼化入混沌,从此魂消魄散,再无踪影。”灭明说完,又警告李克定,“不过,我师父这三套剑法,都不易学会。尤其后两套,必须有幻术做为基础。” “嗯,我明白了,即便是这五行剑法,要练好也需很多时日,一步一个脚印,才是关键。”李克定说道。 “你能如此想,才是最好。这套五行剑法,当练到第三重时,万万不可轻易使用。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倘若心怀恶念,用此剑法,必遭反噬,其害无穷。” “嗯,克定明白。” “所以,没有达到无善无恶的境界,这第三重,便不要强行进入。”灭明叮嘱他。 李克定不由问道:“难道心怀大善大爱,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很多时候,你认为的善,未必是上天认为的善。”灭明正色说道,“我师父常讲,世间善恶难明,有善就有恶,有大善就有大恶,善恶在心,不过是心的一体两面。” “我明白了,生起大善之时,大恶其实已经在心底的另一面了。”李克定想起柳之思弹琴时说的话,不到无我之境,便不是至高境界,到了无我之境,便是无我心,于是说道,“无善无恶,也就是无我心,无我了吧。” “对,孺子可教。”灭明笑道,“看来我那老朋友普云,没有白费苦功。” 李克定本想跟灭明说说柳之思,但想他又不认识,还是别多事了,以后如有机会,我带之思去拜见先生,岂不更好。 灭明又让李克定继续演练,李克定便长剑连转,剑势变化,乃是一招‘彗星袭月’。 就见阴阳两道剑气,从巨阙剑中发出,在那剑尖之处,犹如拧麻花般,盘旋在一处,似一条长龙飞舞,阳气如龙背,阴气似龙腹。纵横来去,迅疾无比。直到随他的意念,冲向苍穹,竟把头顶的一层青云从中裂开了。 “好。”灭明又赞了一声,在一边说道:“这一招‘彗星袭月’,乃我师父读战国策时,读到一名刺客,名字叫做专诸。他刺杀吴王成功,当时发生了彗星袭月的天象。这是人的精诚,有感于上天,所以上天发出特有的天象。我师父由此感悟,创下的精彩一招。” 李克定收住剑,他知道专诸是春秋时著名刺客,乃吴国人。有一次,敌人约他相斗,几十人各执兵刃,严阵以待,专诸却只身而来,丝毫不惧。专诸一人之怒,却有万人之气,直冲天际,甚不可当,对方数十人吓得皆做鸟兽散。后来专诸被举荐,去刺杀吴王,他把剑藏在鱼肠之内,所以留下了鱼肠剑的典故。 想到这里,问灭明说:“玄一大师是从专诸之怒,悟到他的万人之气,并非发自于人,而是发自于天吗?” “正是如此,若不是发自于天,一个人怎么会有万人之气。”灭明说,“唯有至精至诚,才可连通天地,我师父用了一个月的时间,苦苦思索,悟到了通天的门径,创出“彗星袭月”。仅这一招,若练至大成,便能借天地之力,化阴阳为一体,每一出手,可击杀万物。” “嗯,玄一大师真了不起。”李克定心中向往,说道,“月亮在漫漫黑夜,解脱人的恐惧,彗星袭月,月光暗淡,世间惊怖,可见这一招的力量之强。” “对。”灭明见他能够领悟,心中甚慰,“你如果练成此招,不仅可以碎石开山,更能遮天蔽月。” 李克定笑笑,说道:“我一直练习,却向来只有招式,发不出丝毫剑气。今天还是第一次,剑气似从我心底发出了。” “哈哈…”灭明一阵大笑,“你眼下能把头顶的云层裂开,已经很不错了。” 李克定听后,就像不会走路的孩子,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得到父母的赞许一般,不免令他欣喜异常。 灭明看他犹如孩童天真,暗赞真是个诚实后生,难怪能有此进境,于是又指点他说:“修炼者到在第二重,练至一定阶段,则必须返归。也就是进入第三重,那时节,当使天地之力,不再加诸于宝剑。” “这是为何,剑上无力,岂能伤敌?”李克定当即问道。 “剑上无力,不代表没有了天地之力,”灭明给他详细解释,“因为到了那时节,宝剑只是个指引,就像乐队的指挥棒,阴阳五行之力就像各种乐器,随着宝剑的指引一起奏响,宝剑只秉承人的意识,不会再发出声音,却带着天地意念。” 李克定已经明白,只有到了第三重,才能用剑引领天地之力,却不加诸于剑上。 达到‘无声胜有声’的阶段,才是大成之境,学海无涯,唯有得当修行,才能练好这套剑法。 灭明的指导,胜似他自己钻研数年,于是真心赞道:“先生,真乃良师!讲的深入浅出,让我受益匪浅” 116、津海风波:五行幻化 灭明摆摆手,笑道:“我一生没个好弟子,还谈什么良师。也罢,这都是命。你再把‘五行幻化’练来我看。” 李克定巨阙在手,‘五行幻化’一出,剑意便起,但见五道光圈,分为青、黄、赤、白、黑,从剑尖同时发出。 五道光圈随意念所致,圈住了旁边一棵大树,粗壮的树干被紧紧缚住,只勒得嘎吱吱作响。 那大树随即摇晃起来,直如被七级风往复狂吹,树身瑟瑟而抖,叶子便落了一地。 灭明赞道:“好剑法!” 练到这里,李克定胸中意气全化作了剑气,得意之下,一跺脚,身形便即飞起,一下就是两三丈高。 站的高,就会看的远,眼界一宽,李克定才意识到,我这是在哪里? 上升之势已去,随即落下。 他这一问自己在哪,心思出离剑法,精神不纯,落地时,一个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撤剑而立,不由想到,我平日练剑,跃起时,也就两三米,今天竟有两三丈高,突然进境这么快,让他犹自不敢相信。 灭明看那棵直径足有两尺的洋槐树,根部已然松动,树身向一旁倾斜着。 树干之上,五道深深的印痕,就像被钢丝绳索束进去的一般。又象是被无形的金箍所勒,印痕整齐划一,深有两寸。 于是拍手笑道:“果然威力不凡了。这招‘五行幻化’,乃我师父最得意之作,也是五行剑法里最精要的一招。你可知这一招的奥秘所在?” “我记得《五行剑谱》上记载,如果练到极致的话,可以随心所欲,剑意随心,心剑合一。”李克定回道,“其实就是说,心中想到五行剑气的时候,剑气便化作五道光圈出来了。” “嗯,这只是其一。”灭明便给他解释剑气的由来,以便让他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这五道光圈,分为五色,秉持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能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同时攻向敌人,让敌人逃无可逃,遁无可遁。” “我现下却只能从一个方向发出,看来还差的远。”李克定听完,才知自己领悟的远远不够。 “不急,你勤加练习,必能做到。”灭明又指点说,“你要记住,这一招的关键,在于心中要能幻化出一个场景,把自己和敌人都要置入那个场景中去。” 说完,灭明接过宝剑,左手持了,立在那里,犹如木鸡一般。 突然,宝剑挥出,但见五道光圈,分为五色,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向,围住了林边的那块石碑。 李克定瞧的真切,这五道光圈,已将石碑包围,如果是对敌的话,敌人必然无处遁形。 听灭明喝一声‘着’,五道光圈便缠上了石碑,耳听得喳喳乱响,光圈如金箍缩小,但见得石屑纷飞。 李克定正惊讶间,轰然一声巨响,直如山崩,那石碑已然碎裂。 灭明收回剑气,说道:“‘五行幻化’,这一招原本叫做‘五行向天’,我师父晚年才把名字改成了‘五行幻化’。那时我已经离开师父,还是后来听幻清提起才知道的。你要领悟‘幻化’二字,重点就在这里,方能让敌人无所遁形。” “多谢先生教导,我回去仔细体会。”李克定承命。 看他似懂非懂,灭明又讲道:“这五道光圈,非金非银非铜非铁,凡人虽然也能见到。但光圈就像影子一般,乃无形之物。好似人的意识,想断不能断,想去不能去,除非发出意识的人自我斩断。这是人在借助宇宙的五行之力,能困锁和摧毁世间有形的万物。” "摧毁有形之物。"李克定念着这句话,不由在想,困锁和摧毁有形万物,但万物还在世间,比如石块粉碎了,也还是石沫儿,未从大千世界消失。而无极剑化魂魄入混沌,是将无形之物粉碎,这就是两者的主要差别吧,可练那剑法,却需要幻术做为基础。 想到这里,他对幻术生起了浓厚兴趣,而这招无形幻化,主旨并非伤敌,便恍然有所领悟,说道:“原来这一招的主旨是困敌,我才明白。” “嗯。刚才这三招,扶摇直上的主旨在于追敌,彗星袭月的主旨在于伤敌,五行幻化的主旨在于困敌。”灭明把剑招的主旨各自用了一句话,便总结的清清楚楚。 一招追敌,一招伤敌,一招困敌,李克定的领悟又加深一层,他知道这三招是整套剑法中的精华,不仅瞬间爆发出的威力极大,而且剑意绵绵,如长江大河,后劲儿越发十足。 只是最后这招五行幻化,若想不伤敌,可该如何呢?便再次请教:“先生,这招五行幻化,一出手威力极大,要想使敌人只就缚,而不被五行光圈所伤,其实也很难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的确如此,看来,你已得要领。”灭明说道,“我师父当初创这招剑法,耗费两个月的时间,后来又用五年,逐步完善,诀窍不断精简,这才传之于我。但我师父讲,此招尚有漏洞,我却不能知晓其中奥秘,希望你将来能有大成,将它完善。” “克定谨遵先生教诲,以后一定勤加练习。”李克定回道。 灭明又问他:“你父亲现下如何了?” “家父还在日本人手中,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李克定回答道,“不过,我二叔和舅舅正在极力营救,另外还有一个人正在帮我们解救。” “你说的那人是华盖吧,我知道他已经来了天津,以他的能为必能救出你父亲。”灭明说完,略一思量,又道,“如果他的路走不通,我便救你父亲出来。此事,你不必忧虑。” “有劳先生了,克定在这里先行谢过。”李克定心中一喜,以灭明先生的功力,要救我父亲,即便是去劫狱,应该也不难。 “我与你父亲原有交情,援手也是应该,你不必挂在心上。”灭明又打量一下李克定,嘱咐说,“今日你我相遇之事,不要对他人提起,哦,幻清除外。” “先生放心。”李克定听他嘱咐,知道他就要远去,忽生出不舍之情,跪倒在地,叩头说道,“先生教导,克定感激不尽。” 灭明传了他五行剑法的精要,便坦然受了他一拜,随后说道:“这把巨阙剑,也一并送于你了,老朽告辞。” 说完这话,把剑鞘递于李克定,回身迈开大步,衣袖飘飘,瞬间远去。 117、津海风波:欧文遇害 李克定回来时,天光已经大亮,吃罢早饭,来看当日报纸,见上面柳之思又用笔名龙泉发了两篇文章。 第一篇的标题是《民族衰落,小人得势,贼子张狂》,底下配着是副标题:——记国宝流失。 这篇文章接续昨天的内容,讲述了申州礼器被盗的经过,且列明主要的礼器名单: 食器有:西周时的青铜登,青铜鬶,战国时的青铜銎,西汉的青铜鼎、鬲、甑等; 酒器有:两晋以前的尊、壶、缶、觚、爵、斗等; 乐器有:钟、鼓、铙、磬、钲等; 玉器有:璧、璋、琮、圭、璜、琥等;其他水器、兵器、杂器、案具等等。 文中林林总总,所列礼器不可胜数,却尽被洋人巧取豪夺了,让人看的不由悲愤。 第二篇文章,标题为《铃木佐佐的死亡》,讲有人为了打击中国新儒家,不惜杀害无辜,嫁祸给儒家的重要支持者李伯南。 杀人凶手,惯使飞刀,如今逍遥法外,反陷害无辜者,简直就是赤果果的流氓行径。希望日租界能够秉公执法,早日查出幕后真凶,还李伯南以公道,还中国人以公道。 希望中国民众勇敢站起,声讨这些无赖,以维护国人权益,维护国家尊严。 柳之思为了李家,也是煞费苦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李克定已经发觉,柳之思总在巧妙拒绝其他男子接近,但对我却不同,一直那么热情,难道她…,想到这里,越发心情复杂。 回到眼下的情形,救出父亲是当务之急,柳之思说这几日就能解救成功,相信她一定是有把握,才说这样的话。 吃过午饭,稍事休息,等陆宛过来时,李克定便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对陆宛讲了。 陆宛对梅子先生挺感兴趣,听说他和李克定已经击掌为誓,将来要一起到英国留学,便笑道:“你干脆和他结拜为兄弟吧。” 李克定想到梅子的长相,简直比陆宛和克静还要娇美,心想他哪里像个男子汉,我和他结拜兄弟不妥,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再把我当成岳擒豹一样的人,可就闹笑话了,便对陆宛说:“我有三个兄弟,不必再与人结拜了吧。” “结拜的事情不重要,但你一定要去英国留学吗?这个你可得想好了,其实留学选择很多,未必非得局限于英国。”陆宛问他。 “嗯,应该去看看,时间可长可短,一两年也行,两三年也行。”李克定说,“我的目的,主要就是出去走走,走进西方的世界,去了解他们。” 陆宛心想,那我岂不是也得和你一起去,可我更想去美国,所以问他:“欧洲正打仗呢!指不定打到什么时候,你去那里,我看还不如去美国的好。” 李克定已经看出了陆宛的心思,暗道昨天我一时意气,没考虑太多,果然欠妥,一笑说道:“这个,以后咱们再考虑吧,不过,我答应梅子的事情,不能轻易反悔。” 说着这话,二人已经来在英租界影院之外,见外面拉起了警戒,外面还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上前一问,才知道,这里面刚刚发生了凶杀案,警察已经把这里封锁,任何人不能出入了。 李克定无法,只得对陆宛说:“咱们在这里等等吧,反正也进不去。” “谁叫你要约在这里的?”陆宛笑问他。 “嗨!这突发事件,谁能想得到。”李克定说,“早知如此,不如约在梅子住的酒店了。” 又一想,让欧文先生亲自把文件送过去,也不礼貌,毕竟人家年级比自己的父亲还要大,于是说:“我们敬重欧文先生,还是来这里更好。” “那就等等吧。”陆宛并不怕等,只要能和李克定在一起,见不见什么人,对她来说不重要。 “你猜里面死的会是什么人呢?”李克定翘着脚,向里面望着问道。 陆宛回道:“我又不是诸葛亮,哪里能猜到。” 二人说着话,李克定不时四下张望,忽见梅子一身白色西装,戴一顶蓝帽儿,脚步轻盈的走来。 忙叫上陆宛迎上前去,看梅子显得更加利落,便说:“梅子先生,你越发干练了。” “你来的倒早,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梅子问道。 “听说有个人死了。”李克定回答完,给梅子和陆宛相互做了介绍。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听说陆宛也在明仁读书,上前和她握手,又多看了她两眼,随后赞道:“嗯,好个女子,才貌双全,不可多得。” 陆宛一笑,说道:“梅子先生,过奖了。你在汇文读书,还不是一样。”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子也笑道:“咱们以后都是朋友,就别相互夸奖了吧。”说着话,也没放开陆宛的手。 陆宛觉出异样,便说:“咱们快过去吧,你们不是和欧文先生约好了吗?”一边抽出手来,心道,这位梅子先生,看上去文质彬彬,却是个好色之徒。 三人到在门口,李克定便问梅子,欧文先生还有其他住处吗?要不咱们到别处等他吧。 “他就住在这里面,咱们也只能在这里等。”梅子说完,又找人去问,到底里面是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那人约有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粗壮,一身青衫,低低的声音对梅子说:“听闻里面死了一位英国人,名字好像叫欧文。” “什么?欧文先生!”梅子一惊,暗叫不妙,忙问,“你可确定,那死去的人是欧文先生吗?” “我也是刚刚听人说的,不敢确定,要不你去向警察打听一下吧。”说完,那人转头走了。 梅子便上前去,对维持封锁秩序的警察问道:“请问,死者叫什么名字?” 那警察说:“先生,请你原谅,我只负责维持这里的秩序,其他人正在里面进行现场侦查,关于死者的具体情况,我在没有取得上司同意之前,不能相告。” 梅子无法,回来跟李克定和陆宛说:“真不幸,里面的死者,很大可能就是欧文先生,但警察就是不告诉我。” 欧文先生遇害了?李克定反问着,这让他迅疾想到,可能欧文的死,就是因为那几页纸,估计又是东条仓介的主谋。 118、津海风波:现场查看 “你怀疑东条仓介,我也正在想这个。”梅子说,“只是还没有头绪。” 这时,里面抬出了尸体,但用裹尸袋装着,三人无法看到死者的面目。 梅子看到这个场景,不禁凄然,竟伏在了李克定肩头。 李克定便揽着他的肩膀,劝慰道:“你别伤心,咱们为欧文先生报仇,才是正经。” “可是,就算我明明知道是东条仓介所为,没有证据,又怎么报仇?”梅子问道。 “不如,咱们先想办法进去看看,也许能发现些什么。”李克定扶正了梅子,一边又说,“瞧你,男子汉,不许如此软弱。” “男子汉就不能伤感了吗?”梅子说着,站直身子。见警察就要撤退,突然有了主意,上前对一名留着小胡子的警察说:“先生,昨天下午我见过死者,并和他约好了今天下午三点钟会面,也许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小胡子警察听后,问道:“你认识欧文先生。” “当然认识。”梅子说,“他和我父亲是好朋友。” 小胡子于是请三人和他们去警局,配合他们录一下口供。 李克定和陆宛也想跟他们过去,以便更多的了解欧文先生到底是怎么被害的。 三人随小胡子来在警局之中,因这里是英租界,警察多是英国人,幸好梅子英语熟练,把昨天之事,详细跟小胡子讲了。 陆宛大概能听懂梅子所说,心里不断想着,那大明档案记载的佑鹿和宝珠,到底有什么神奇?竟然惹出这等事端来。 小胡子对梅子之言,似乎有些怀疑,又详细问了几个细节,主要是关于佑鹿和宝珠的,梅子便告诉他们欧文先生的父亲,留下了几页文件,只要找出,细细看看,必能发现蹊跷。 可是小胡子却说,在欧文先生的住处,没有发现那几页文件。 梅子更加确信,也许凶手就是奔着这几页文件去的。 问过梅子,又来了一位中国人,向李克定问起事情经过。 李克定便把昨日见欧文先生的情形,详细描述一遍。 警察见两份描述没有出入,让二人在上面签字。 完事之后,梅子问小胡子,欧文先生是怎么死的? 小胡子说:“这个还需法医验尸之后,我们才能最终确定,根据初步判断,欧文先生是中毒身亡。” 见得不到其他信息,梅子悄声对李克定说:“我本来还要到龙王庙去,听那虚远如何回复元星子的下落,但眼下欧文先生突然去世,不如咱们再去影院探查一番。” “现场被封着,咱们也进不去。”李克定轻声回答。 梅子一笑,转头对小胡子说:“希望能在你们的监视下,让我们去凶杀现场看一看,也许能回忆起一些事情,对你们破案岂不更有帮助。” 那两位警察嘀咕了几句,说道:“好的,咱们这就前往,但你们记住,里面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动。” 三人做了保证,这才在小胡子警察的带领下,又来在了欧文先生的办公室。 梅子在办公室里,按照他和李克定从进来到出去的时间顺序,又把经过讲了一遍,小胡子时而做一下记录。 讲完之后,小胡子问道:“你们昨天各自喝了欧文先生的咖啡?” “对,我喝了两杯。”梅子回忆着,又指着李克定说,“他喝了一杯。” 小胡子在那办公室里,来回一看,见咖啡壶和杯子不在,知道已经被其他警察拿走,便问了他们昨日都坐在什么位置。 二人又描述一番。 李克定记起,昨日欧文先生不停的抽雪茄,因为没有开窗户,里面烟雾缭绕。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但今日窗户却是开着的,不知道是警察开的,还是欧文先生开的。 陆宛也仔细把房间看了一遍又一遍,总觉得这里面有一股特殊的味道,看办公桌上,两个烟灰缸里,一个即将装满烟灰,一个却只有薄薄的一层。 问小胡子说:“这个烟灰缸,她是否可以闻一闻。” 小胡子嘱咐她,可以到近前闻,但不准触碰,更不能打喷嚏。 陆宛答应,小心的走过去,附身在那烟灰缸前,嗅了几嗅,又看里面尚有几丝烟叶,似乎是摁灭香烟的时候,留下来的,只是烟头已经不见。 梅子见她闻的仔细,问道:“你发现什么了吗?” 陆宛站起身来,先离开办公桌远些,才又摇摇头说:“没有发现。” 梅子对小胡子说,欧文先生叫我们今天过来,原本是取复制的文件,如果你们找到了,请交还给我们。 小胡子回复梅子这个他做不了主,但如果最后案子破了,复制的文件可以交给他们。 李克定忽然想起,欧文先生戴了一枚戒指,于是说:“昨天,欧文先生的右手中指,戴着一枚镶嵌粉红珠宝的金戒指,他说那是他父亲留下的,不知道那枚戒指还在不在。” “NO。”小胡子回答道,“我刚才就在里面,欧文先生的双手,我仔细看过,上面没有任何首饰,更没有什么戒指。” 小胡子自己嘀咕两句,而后说:“你提供的信息,很有价值,关于那枚戒指,请你再仔细描述一下。” 李克定便说:“那枚戒指很特殊,上面镶嵌的粉色宝石,足有花生米大小。” “关于那宝石的颜色,能再描述的更详细吗?”小胡子问道。 李克定一时不知怎么形容,梅子忽从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展现给大家,“就是这个颜色。” “对的,就是这个颜色。”李克定一看,急忙说。 小胡子便问梅子:“梅子先生,这块手帕,我们能不能借用,等大家认过这种颜色之后,我们一定还给您。” “这样吧,我后天去警察局取,你们这两天时间,让侦办案件的人员,都看上一看。”梅子说。 “谢谢,谢谢您,梅子先生。”小胡子忙道谢,“后天您随时可以去取,我在警局等候您的到来。” 三人折腾半天,一无所获,梅子去了酒店,李克定和陆宛从英租界回来时,李克定便问她:“你今天在欧文先生那里,到底发现了什么,那烟灰有什么不妥吗?” “你可真够细心的。”陆宛说,“其实没有不妥,我只是随便闻闻。” “哦,你可能没有闻过雪茄的问道。”李克定替陆宛解释着。 “也许是吧。”陆宛说道,“那位梅子先生,你觉得他怎么样?” 119、津海风波:好酒好菜 “人很好的。”李克定马上回道。 “我觉得他有些好色。”陆宛轻声说。 李克定笑问:“这个正常,世上谁不好色呢?” “可是…”陆宛本来想说,他当着你的面,握着我的手不放,但又怕李克定介意,便说,“好吧,就算你讲的有道理。” 李克定送陆宛回去后,到在家中,把欧文的事情跟舅舅和二叔讲后,三人又谈了些天津各界和日本京都那边的反应。 唐贤说,你小姨唐洁找的人,都已出面,日租界这边已经答应秉公处理,只要证明不足,便会平安放回父亲。 李仲南也讲了直隶这边也在跟日租界交涉,要求审理时,必须有直隶派遣的法律人员出席。日租界虽然还没有正式回应,但明天如果再有新的报道出来,相信日租界顶不住压力,会答应公开审理,如此,咱们便不怕日本人弄鬼。 李克定听后,心中更有了把握,所谓邪不胜正,靠诬陷栽赃的手段,是架不住追究和声讨的。 次日,因为要赴柳之思之约,李克定便没有出门,只在家中等待时间的到来。 看天津导报上,教育研究会、各类商会等均发表了声明,严正要求日租界彻查此案,并公开审理。 柳之思的文章已经点出了那位偷卖礼器的日本人,是东条先生,想来,今天东条仓介再龟缩不出,明日便会把他的名字公之于众。 克静也发来电报,说北京的几大报纸,三天来都在报道日本人盗卖文庙礼器。 李克定的眼前,不由晃动着柳之思娇美的面容,想着之思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真是神秘,便期盼着天色快近黄昏,好去柳家见她。 柳之思的谋划,一步步推进着。 这日午后,她让锦瑟拿了一张字条,亲自去柳家东侧的胡同里,寻找一名大头乞丐,把字条交给他,并带他来柳家。 锦瑟答应,出门而去。 柳之思先换了身衣服,略闭目休息片刻,便来到前厅等候。 不一时,听外面踢踢踏踏的走路声传来,柳之思知道华盖到了,忙起身相迎,见面后,施礼说:“之思见过先生。” 华盖一手拿着酒壶,忽然鼻子皱了几皱,又深吸一口气,仔细闻闻,咧开大嘴笑道:“哈哈,看来柳小姐备下了百年的汾酒,我可得先喝上几口。”说完,也不顾主人还在,颠颠地径直进入厅中。 见两张八仙桌拼在一起,原来柳之思早命人准备好了酒菜,有:烧子鹅、烧雏鸡、蒸鹿尾、蒸鲈鱼、罐儿鹌鹑、罐儿野鸡、兔脯、银鱼、清蒸甲鱼、软炸里脊、炒蟹肉、焖鸭掌、樱桃肉、坛子肉、炖羊肉、烤羊肉、酿倭瓜、蒸南瓜、烩茭白、茄干晒炉肉、焖竹笋、四喜丸子、鲜虾丸子、三鲜木樨汤。 共二十四道菜,旁边还放着四个大酒壶,杯中酒已经斟满。 华盖馋的口水直淌,急忙坐下,一手摸着大肚子,一手拿起酒杯,反客为主,对柳之思说:“小姐请便。”说完,滋溜一声,先自一饮而尽,连声说:“好酒,好酒,果然是百年汾酒。老乞丐很久不曾有这口福了。” 柳之思坐下,笑看着华盖:“先生,何不尝尝这许多美食,也许有先生得意的呢。” “有,当然有。”华盖拿起筷子,夹了条蒸鹿尾,送到口中,品咂着说,“嗯,香滑不腻,好吃,好吃。” 早有人给华盖又斟满酒,柳之思看他将食物咽下,端起酒杯说:“先生,之思敬您一杯。” “好,好。”华盖说着,闻了酒香,闭着眼睛回味了一下,也不和柳之思碰杯,径自送入口中,滋咂之后说道,“啊!美呀,美呀。” 柳之思第一次接待这样的客人,心中不由感叹,和华盖相处,就是自在,什么都不必拘泥。 于是说道:“之思从北京过来,一出车站,便遇到了先生,多亏先生教我,才让李克定得知岳擒豹和东条苍生的勾当,也让我戏弄了一回岳擒豹。” “誒!这算不得什么,算不得什么。”华盖摇晃着大脑袋,一头乱发来回摆动,用手向后撩撩,说道,“我本来和李家很有渊源的,也想帮助克定那小子,只是他身边有个姓陆的,让我很是不便。” 柳之思一笑,又敬华盖一杯,而后说:“先生法力高强,今日耍得岳擒豹团团转,可是好笑的很。” “哈哈…”华盖又大笑几声,“我早就想戏弄他一番啦,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假手,今日柳小姐能替我前往,老乞丐谢谢小姐。” 吃了一口炒蟹肉,华盖端起酒来:“我也敬小姐一杯,不能总是馋得顾不得小姐不是。” 柳之思忍着笑说:“好,咱们干了。” “干了。”华盖又一饮而尽,看柳之思酒量颇豪,问道:“小姐喜欢饮酒?” “岂止喜欢,我常拿来当水喝的。”柳之思回道,“先生可要小心,别被我灌醉。” “不怕,不怕。老乞丐就怕喝的少,不怕喝的多。”华盖边吃边说:“小姐也吃些,吃些。”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慢慢夹起一块茭白,送入口中,华盖见了说:“小姐毕竟是大家闺秀,不似老乞丐,我可顾不得你了。”说完,一番大快朵颐,只在饮酒的时候,和柳之思频频碰杯。 直到吃了六分饱,华盖才开始边饮酒边细细品味美食,不时赞美几句。 柳之思看着他享受美味,便独自连饮十余杯,仍是颜色如初,让华盖纳罕不已,不由问道:“小姐,似这样的酒,可以喝多少而不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里共计四大壶。”柳之思指着大酒壶说,“我一个时辰之内,可以喝这样的酒六大壶,半天可以喝上十大壶,醉是不会醉的,只是腹中容不下那许多。” “哦?”听的华盖张开大嘴,目瞪口呆。 柳之思怕他不信,说道:“拿大杯来,今日我要和先生尽兴。” 下人们换了大杯上来,柳之思又道:“再去后面,搬一坛这样的酒过来。” 旁边锦瑟把大杯给柳之思满上,一边说:“我们二舅爷的珍藏,最怕遇到小姐,这次两坛百年陈酿,也不够小姐喝的了。” 华盖看着锦瑟说道:“你家小姐,乃是神人,你不知道的。” 柳之思端起大杯,敬华盖说:“先生请了,看先生乃酒道中人,今日咱们喝个尽兴。” “痛快。”华盖仍用小杯,和柳之思碰杯饮过,说道,“自从我那酒鬼老婆一死,我就没有见过善饮的女子。不过,我那酒鬼老婆虽然外号“酒一坛”,却不似小姐这种海量。” 120、津海风波:蓝色宝珠 “之思不过酒囊而已,先生切莫夸奖。”柳之思含笑说。 “誒?”华盖说道,“老乞丐虽然不堪,但有自知之明。我那死鬼老婆,和我一样,无法与小姐相提并论。” 柳之思格格一笑,说道:“先生,怎么谦虚起来了,率性随意才好。” “对,对。看我越老越糊涂,怎的说出如此话来。”华盖又举杯,二人饮过。 连饮三大杯后,柳之思把话引入正题,问道:“依先生看,咱们接下来,怎么对付日本人为好?” “这个不难办。”华盖大手在嘴上抹了一把,又拍拍肥肥的大肚皮,满意的说,“肚皮啊,肚皮,我可算是对得起你啦。” 一旁的锦瑟看他滑稽,不由笑出声来。 华盖回头看了看锦瑟,说道:“我正要和小姐商量重要事情,看你和小姐亲密,就留下来,也听我讲讲。” 柳之思明白华盖的意思,随即让其他人退了出去。 锦瑟又给华盖满上酒说:“锦瑟多谢先生信任。” “不必客气,不必客气,你给我满过多次酒了,我老乞丐应该谢你,更应该谢你家小姐才是。”华盖从衣服口袋中拿出了一粒蓝色的珠子,交给柳之思说,“这个送给小姐了。”又拿出一个小金人,送给锦瑟说:“这个送给姑娘。” 锦瑟不便接受华盖的财物,看看柳之思,柳之思点点头,锦瑟这才接过说:“多谢先生。” “不必相谢,我揣在身上,正嫌它累赘呢。”随即又拿出一颗蓝色的宝珠,递给柳之思说:“这个就送给小姐吧,做为酒水钱。” 柳之思暗笑这老乞丐真会说话,明明送人东西,好像还是他欠了别人一般,笑道:“多谢先生,既然是先生美意,之思就收下了。” 拿过蓝珠,仔细看着,心想这颗珠子,和我当初申州文庙中得到的粉色珠子,虽然颜色不同,但是材质却似一样,只是这颗若樱桃大小,比那颗粉色的要大三倍了。 华盖见柳之思仔细的看那蓝珠,给她解释,“这珠子有灵气的,以后啊,谁要是想用邪祟之术侵害小姐,此珠可保小姐无虞。” “如此宝物,是何来历,先生可否赐教?”柳之思听到可以辟邪,想那颗粉色的珠子,可能也有这个作用,难怪东条仓介要得他。 “当然可以!”华盖微闭的小眼睛一睁,虽然状若洒脱,却已经露出怀念之情。 “此珠是我那死鬼老婆的陪嫁,我老了,又无儿无女,不知哪天便葬身野外,这珠子送于小姐,算有个好归宿。以后,就劳烦小姐保管吧。” 柳之思听华盖讲的真挚,忙说道:“先生对我如此厚爱,让我感激不尽。”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哈哈,我不过给小姐找了份差事而已,何谈感激。”华盖摸着大脑袋,把那一头乱发又拢了拢,“不谈这些了,我来讲一下,咱们接下来怎么对付日本人吧。” 柳之思在一旁仔细听着,不清楚的会问上一句,约半个时辰,二人计议已定。 柳之思叫过孙勿空来,让他去跟管家要一处僻静之所,孙勿空领命而去。 华盖又和柳之思饮了几杯酒,已经迷迷糊糊,恰好孙勿空回来,便带华盖去休息了。 晚间时分,李克定如约来到柳家,柳之思说带他一同去见个人。 李克定问去见谁?柳之思告诉他,便是华盖,如今他就在我家中。 华盖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在柳家,这倒是出乎李克定的意料,说道:“华盖先生放荡不羁,竟然来了柳府做客,也是难得。” “他有重要事情,才来这里的,你随我来吧。”柳之思带着李克定,在锦瑟和孙勿空的陪同下,到在华盖住处,未及进门,四人就听到了如雷的鼾声。 锦瑟不由笑道:“这位老先生,活得真是自在。” “姑娘羡慕了?”孙勿空笑嘻嘻地问。 “去,少耍你的贫嘴,没人当你是哑巴。”锦瑟责怪道。 当着柳之思的面,孙勿空说话不敢放肆,挠挠头,转移话题,讪讪地说:“这位老先生,可真是能睡。” 柳之思拿出怀表,看时间是晚七时三十分,离约定时间还差一刻,便说:“再等十五分钟,他就要醒了。” 李克定仔细看这处房子,见门窗完好,油漆没有丝毫脱落,暗想柳家人搬来不久,这房子以前的主人真是个仔细人家。 院子当中立着一棵枣树,歪歪扭扭的,柳之思有些不喜,吩咐孙勿空:“你明天去跟管家说,把这棵枣树挖掉,就在这里种棵银杏或者国槐吧。” 孙勿空刚要答应,却听锦瑟问:“小姐,您不是喜欢桃树吗?” “桃树!”柳之思看向锦瑟,见她望着院中,似乎在想象桃花开满枝头的样子,遂说:“既然姐姐喜欢,那就种桃树吧,种几棵由姐姐决定。” “好的。”孙勿空看了锦瑟一眼,忙应承着,又问锦瑟:“你说吧,种几棵。” 锦瑟左右观望,嫩白的脸上浮出些微红晕,笑出了婴儿肥的双下巴,“两棵吧,左右各一棵。” “那就种两棵了,我明天一早,便去跟管家说。”孙勿空忙答应。 话音刚落,听房间内‘哦呀!’一声,是华盖醒了,锦瑟便问:“先生好睡!” “嗯,是锦瑟姑娘,小姐也来了吧。”华盖高声说道,“请进,请进。” 但见房间内灯光亮起,四人进入。 华盖坐在内室,手持酒壶,嘴对嘴喝着,锦瑟不由问道:“先生刚刚睡醒,怎么又饮酒了,我去给您倒杯茶来。” “誒!不必,不必。”华盖急忙拦住,“姑娘有所不知,我平生只好饮酒,有酒便从不饮茶。” “先生乃世外高人,真是与众不同。”锦瑟赞道。 “高人可不敢当,我老乞丐,离那真正的高人,还差之千里。”华盖摇头晃脑,指着孙勿空说,“你到门外守候,任何人不得进入门来。” 柳之思也吩咐孙勿空:“去吧,按照先生说的去做,千万不可大意。” 孙勿空见小姐说的郑重,领命站在门口守护。 华盖又对锦瑟说:“劳烦姑娘在外间守护,把门插好,不许孙勿空进来。” 锦瑟也应命而去。 “好了。”华盖这才对李克定和柳之思说,“今天我老乞丐露上一手,来和日本人斗一斗,分个高下。” “先生可有必胜把握?”柳之思问。 121、津海风波:空中现身 “把握没有,但他要赢过老乞丐,也没那么容易。我光脚的不怕他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起码能坏他二十年功力。”华盖大喇喇的笑着。网首发 华盖说要拼死,看来并无把握,柳之思考虑与其斗力,不如斗智,说道:“先生,何故如轻言生死?常言道,斗智不斗力,咱们无须与他死拼。” “现在没得办法,李伯南在他们手上,我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赌的便是他不会和我死拼到底。”华盖仍然笑呵呵,没有丝毫惧色。 柳之思见他心意已决,而且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没有人会轻易以命相搏,所谓横的怕不要命的,只要华盖豁得出去,对方害怕,比试可能随时终止。但看华盖毕竟没有取胜的把握,反倒输的可能性更大,不由暗自替他担心。 李克定听华盖为他救父亲,不顾性命,心下甚是感激,想到我不能为救父出力,实在惭愧。等一会儿他们斗法,我再寻机相助,今日拼切性命,也要把那人打败,于是问道:“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您尽管吩咐。” 华盖摇了摇头,说道:“过会儿,等我与敌人斗法时,你二人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说着,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你们放心,一会儿你们能够见到那人的原神,他却见不到你们。” 柳之思好奇地问:“这是为何?” “因为你身上有我给的蓝珠,至于克定嘛,只要他和你在一起,也是一样的。”华盖解释完,开始教她如何做,“柳小姐,你把那颗蓝珠握在手中。” 柳之思依言而行,拿出蓝珠,用右手握了。 华盖瞟了一眼李克定:“你握住柳小姐的手,不许放开。” 李克定伸出左手,握住柳之思嫩白的小手,心中甚是高兴,柳之思被他触及,面上一热,却没有躲闪。 华盖又叮嘱二人,千万不要放开手,即便握得累了,可以换手,但蓝珠切不可离开身体一米之内,否则随时会被敌人所伤。 李柳二人郑重答应,依照华盖吩咐,并肩在一旁坐下。 华盖又咕嘟嘟连饮几大口酒,而后把酒壶一放,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俄而,他的头顶现出氤氲之气,身体似入定一般,僵坐在床头。 便在此时,华盖身后出现了一副影子,开始来回晃动。 真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那影子竟然脱离华盖的身躯,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身体还坐在床上,身影却已经跳下床来,立在当地。 影子能够脱离身体,已经够让人惊讶,更奇怪的是,他的身影虽然飘忽,容貌特征却和真人无异,就像是一个立体的画像。 李柳二人从未见过如此怪诞之事,心内深感震惊,既想华盖这是灵魂出窍了?又觉得这蓝珠真是神奇,竟然能让人见到无形之物。 李克定便琢磨,灭明先生所言幻术,是不是就如华盖这般? 房间空阔,华盖的身影脱离躯体之后,在房内来回踱步,约过去一袋烟工夫,那身影瞬间飞起,犹如一道黄光,快速冲进了夜空。 大约5分钟后,他的身影似到在了无何有之乡,李克定和柳之思紧紧盯着,但觉森森然,寂兮廖兮,不知是何处。 他的身影停住,立在空中,开始念念有词,一霎时,阴风阵阵,黑烟飘荡。 再过得片刻,声声呼啸传来,就像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吹着干枯的树洞,若鬼哭,似狼嚎。 二人如处在鬼蜮魔窟,浑身汗毛直竖,李克定见柳之思有惊恐之状,轻声说:“不必害怕。” 便在此时,听华盖突然大喝一声:“逆贼,还不出来。” 柳之思毕竟是少女,虽有胆识,却也吓得一抖,李克定握紧她的手,“之思别怕,恶人见不到咱们。” 柳之思这才稍稍安心,不由自责,我这是信不过华盖了?真是惭愧,看到李克定温柔的目光,心头温馨,又胆壮起来。 华盖又一声大喝,李柳二人均觉得眼前一花,看华盖身边已然多出一条人影。看那人影,生的雄壮伟岸,浑似一头小牛犊子,不是东条仓介是谁? 果然这贼子不是平常之人,难怪会有那么大的野心,柳之思暗道,我赚了他5000银元,看来是赚的少了,以后定然还要让他再吃大亏。 东条仓介见到华盖,先嘿嘿冷笑两声,又四下瞧瞧,说道:“先生,两日一直找我麻烦,是想与我见个高低吗?” “当然。”华盖把大脑袋一抬,小眼睛发出蔑视之光,指着东条说道,“你欺心太甚,竟然陷害李伯南,我便要替天行道,给你个教训。” 李克定听到这里,暗骂这个东条仓介,拆文庙,搞大东方一体,实在可恶之极,如今又害到父亲头上,国仇家恨当前,真想手刃了此贼,奈何他来的是元神,且在那高空之中,自己即便巨阙在手,估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拿他没有奈何。暗下决心,等我练成幻术,定用五行剑将你困住。 东条仓介来此,是因为这几日的报纸上,连续对他不点名报道,让他早暗自发慌。 而今天的报纸,不仅指出了盗买礼器之人,叫东条先生,又说东条是一名日本外交人员,这已经近乎点名了。更可怕的是,说东条先生不仅针对儒家,而且正在打佛教的主意,妄图引诱庵中尼姑,败坏佛家清誉,尤其对尼姑庵中的重要法器,意欲私吞。 这可是他极大的丑闻,而且从日本国内传来的消息,对他也不利。有人已经在大肆宣传,说他陷害无辜,有损大日本名誉。 正在他仔细思考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他勾结岳擒豹,让元星子杀死铃木佐佐,嫁祸给李伯南,此事做的并不高明,希望他悬崖勒马,否则叫他身败名裂,也只在明日。更新最快的网 东条仓介看完信后,一方面感到窝火,另外在想是谁把我的事情,调查得如此详细? 于是,为查清背后之人,他默坐下来,运起一神功,当即灵魂飞出,来在北京导报报社,在那里迅疾找到了对他报道的文件原稿。 看那上面的仿宋字迹,一时找不到笔迹的特点,便仔细观瞧。正当他念着诀,意欲显见字迹主人的时候,突见稿件之中出现了一只金色凤凰。 东条仓介很是惊讶,每次这个时候,原稿主人的面容应该浮现在上面才是,今次怎么会是一只凤凰? 但见那凤凰,振翅而起,一个回旋,似带着火焰,向他冲来,吓得东条仓介急忙撤离,犹自觉得无法形容的难受。 元神回位,东条仓介起身来回走动着,只觉心头闷涨,不想那凤凰竟然如此厉害,可见原稿的主人,神功之高,就是我们教主也远远不及,这可如何是好? 122、津海风波:三场比试 正在东条仓介一筹莫展之时,华盖的元神又来羞辱于他,邀他今晚到天津一见。 他不怕华盖,想到有可能就是这人在背后捣鬼,便按时赴约而来。 现下听华盖说要给他个教训,东条仓介哪里心服,不屑地说道:“你要给我教训?恐怕还没有资格。”说完这话,他昂起头来,活像牛魔王在看天,高傲地道,“当初玄一在世的时候,我自愧不如,而今的华夏,早已失去大道,即便是道术,幻术,也是不及大日本的。” “你何以如此狂妄?”华盖冷冷的道,“别以为日本的工商业,这些年取得点进步,就好像掌握了天道一般。我告诉你,大道在华夏,日本人不过得了些皮毛。别说是儒学,道学,就是道术,幻术,日本也差的远了。” “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不到黄河不死心。”东条仓介有些恼怒,“如今华夏衰微,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你们死守一个国家的虚名,而不能造福百姓,有何意义?” “东条竖子,你少大言不惭,还想在这里,欺世盗名吗?你表面说为了东方一体,其实想谋求普云手里的那本《尚书》,成就你自己的‘道术’,你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我。不过,你陷害李伯南也是无用,他铮铮铁骨,岂能屈服于你。”华盖笑道。 李克定听到‘尚书’二字,登时想起,那书师父早就赐于我了,这东条逼父亲要书,看来此书关系重大。 柳之思曾听李克定那日在风国仁家中讲过这本‘尚书’,猜测也许书中藏有什么修炼的秘密。 不及她多想,再看东条仓介,见阴谋被华盖拆穿,尴尬一笑,说道:“即便是这样,又如何?那本书在普云的手中,不过是废物,莫如我得来,尚可有用,以造福中国黎民。” 华盖听了东条的话,高声叫道:“呸!你谎话连篇,简直无耻之极。你口口声声,大道在日本,可你还来中国盗书,且盗买文庙礼器,看来,你也知道,大道在中国而不在日本。” 东条仓介是外交官,那口才和辩才都是一流的,听华盖诘难,当即振振有词:“先生怎如此讲话?这些礼器,书籍,在中国也是无人问津,唯有我们大日本帝国的人,可以继承发扬,先生不支持我们,反而阻挠,是想让绝学失传不成,这又是何道理?”网首发 华盖辨他不过,说道:“小子,别再废话,你做的事情,有人已经尽皆知晓,你这才着急,来赴我的挑战,多说无用,既然来了,你就别想轻易离开,今天咱们就在这里判个生死。” “诶?先生怎说如此话来,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以死相拼?倘若动不动,便要死要活,恕我不奉陪了。”东条仓介清楚,即便他能打败华盖,也难保有人不再揭露他,今天必须要华盖一个承诺,于是,俨然一副君子口吻,说道:“先生要想分个高下,我必定奉陪到底。如果先生输了,以后可要助我,咱们共同实现大东方一体。” “我若输给你,有死而已。”华盖凛然说道,“不过,你要输了,又当如何?” “这个…”东条仓介略一犹疑,“我若输了,把李伯南放回就是。” “哼!”华盖表现的很是不屑,“如此也好,你若输了,明日一早,无罪释放李伯南。” “放过李伯南可以,但明日一早不行。”东条仓介原怕华盖以命相搏,听到这里,明白华盖只是为了搭救李伯南,便答应道,“若果我输你赢,三日内,必将无罪释放他,先生看如何?” “好,三日就三日。”华盖想着,暂设定三日,待会儿,等我赢了再和你计较一番,当即豪情勃发,全不似平日玩世不恭,高声道:“东条,老乞丐看你有点血气,你说吧,咱们怎么斗?” “既然先生如此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东条仓介想着,由我来划道,自然对我有利,便说,“咱们斗三次如何?” “三次?”华盖本想一次决胜负,但前面话说的满了,也不好往回收,笑道,“三次就三次,老乞丐也不嫌你啰嗦,赶紧说,怎么个斗法?” 东条仓介为人狡诈,暗想华盖可能有宝物在身,而我却没有,所以不能和他斗宝,于是说道:“大家斗法,分的是输赢,而不是判生死,所以兵器和宝物就不斗了,你可愿意?” “可以。”华盖也没有什么攻击型的宝物,乐得答应。 东条仓介笑道:“好!第一场,咱们比移物?你来看,那边大树之下,有一根断枝,我来镇住它,你来移动,如果这树枝挪动了三尺的距离,算你胜。如果没有超过三尺的距离,算我胜。” 这个条件,明显对东条仓介有利,因为树枝本身就停在原地,但华盖却不跟他计较,暗道这种偷鸡摸狗的便宜,老乞丐让你占去又何妨,于是说:“好。” “第二场,比振意,你看那城楼之上,站着一人,我来控制他,你来阻止我控制,倘然他的意识被我侵入,你输我赢。” 李克定向外来回张望,似是在寻找那城楼之上的人。 柳之思悄声对李克定说:“那南边的城楼离咱们这儿大约五百米,眼下咱们瞧不见那个人,等会儿他们比试的时候,或许能够见到。” 李克定点点头。 东条仓介提的第二场比试,还算公平,华盖当即同意。 “最后一场,咱们比速度,看谁更快。” 华盖正要答应,忽听柳之思说道:“和他比熟悉的路,防止他半路做怪,就看谁先到我们这里吧。” 柳之思说这话的时候,华盖听得清清楚楚,东条却毫无反应,柳之思见了,暗道华盖说的果然没错,东条仓介感觉不到我和克定,我们却能把他见得仔细。 “比就比,从这里到我刚才睡过的房间,大约五十里,咱们比谁更快到达。”华盖依着柳之思的主意说道。 柳之思和李克定听了,不由暗暗心惊,原来,这一眨眼的工夫,华盖竟然走出去50里远。 东条仓介想知道华盖到底有多大本事,想着比试全了为好,说道:“咱们的规矩是,两场胜出者为胜,但三场必须都比下来。”华盖还是习惯性的把头发往大脑袋后面拢了拢,笑道:“一言为定。” 话音刚落,东条仓介问他说:“第一场比试,你可准备好了?” 123、津海风波:三场比试2 “准备好了,开始吧。”华盖不耐烦的催他。 “好,开始。”东条说完,李克定看他两手比比划划,随即从那手端发出两道青光,直奔大树下的枯枝而去,并迅速拢住了那根树枝。 华盖见此情景,小眼睛也瞪的多大,把左手画个半圆,右手举过头顶,而后慢慢落下,但见一道黄光,如月色,瞬间照在那根树枝之上。 华盖发出黄光,拢住树枝,那黄色光晕犹如吸盘一般,竟然拉着树枝慢慢离地,不到一分钟时间,树枝已经升高了半尺有余。 东条仓介暗自着急,催动道术,两道青光于是更加耀目,树枝又缓缓回落地面。 但见华盖左手捻起兰花指,说了一声:“起”,右手发出的黄光亮度陡然倍增,树枝又被黄光吊起,就像吊车吊物一般,开始向东边移动。 东条心中焦急,大喝一声,就见从他脑门之上,又发出一道青光,叠加前面的两道青光,冲入了华盖的黄光,附在树枝之上。 虽然树枝移动的缓慢下来,但华盖还在全力施为。 眼看树枝树枝缓缓落回地面,华盖暗自焦急,心道我今日下午催动道术,给岳擒豹飞刀留书,又一番施为,以红桃鬼影戏弄岳擒豹,灵气消耗太大,这一时,竟然不敌。于是把双脚一跺,又见两道黄光从脚下发出,裹住那树枝。网首发 树枝在裹挟之下,开始慢慢向东移动。 东条看华盖已经用了全力,冷笑一声,从他手上发出的青光,开始变成了青蓝色交织,在这暗夜之中,犹如精灵,光束叠加,直冲华盖的黄光。 再看东条仓介,神情极为凝重,犹如负重万斤一般,李克定生怕东条的光线把华盖的黄光冲散,但看眼前情景,华盖似是守不住,那黄光渐渐散漫,再也裹不住树枝。 柳之思说:“华盖先生今天损耗过多,看来不敌这东条仓介了。” “这可怎么办?”李克定焦急的问。 柳之思便安慰他说:“咱们着急也没用,帮不上忙,听天由命吧。” 那树枝缓缓移动,落回原地,尽管华盖百般用力,还是无济于事,于是华盖收回黄光,长叹一声:“哎!这一场,你赢了。” 东条神情放松下来,发出啊啊的声音,直似老牛在打喷嚏,一会儿,青光也被他收回,这才听他说道:“承让了!想不到先生之力,竟然如此强悍。” 说完这个,东条仓介暗想,经此一搏,也试探出了老乞丐的底细,功力尚不及我。如此一来,控制那站在城楼之上的人,我只需多加小心,便可以赢他,说道:“先生,接下来,咱们比试第二场吧。” “反正是要比,都随你。”华盖对小伎俩非常鄙夷,也知道他可能会出其不意,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屑的说,“赶紧开始吧。” 东条仓介喊了一声:“开始!” 但见两道光影,一青一黄,迅疾飞出,也就几分钟之间,已经到在城楼之上。 本来齐头并进的两道光影,突然围着那守城之人开始乱转,差别就是青影在顺时针旋动,而黄影却在逆时针旋动。 柳之思仔细看去,见两道光影穿来绕去,盘旋着从守城人的脚下螺旋而上,直到头顶的位置,而后搅在一处,就像拧麻花一般,瞬间在那人头顶形成了一根长绳,犹如守城人的辫子,加长了十几米,怒发冲天,竖在空中。 约略过了一刻钟,但见黄影渐淡渐淡,青影大盛。 李克定和柳之思都已知晓,华盖又要顶不住了,李克定便握了柳之思的手,说道:“咱们过去看看。” 柳之思本不想动,但看李克定一副要找东条仓介拼命的架势,也便由着他,二人迅速从房间奔出,从柳府向南而行,想出府门去道南城楼上。 二人也只向南走了十几米远,未及出得柳府大门,突然间,看那青影似乎是被什么一下冲开了去,二人不由站住身形,仔细观瞧。 但见东条仓介的身影被弹出了有百十米的距离,李克定暗道,原来华盖还藏着绝招呢。 柳之思便问他:“这回,你也不用着急了?”说着这话,突觉放在心口的佑鹿一动,柳之思还以为是错觉,不由伸出左手来,抚着胸口。 但见东条仓介狼狈的定了定神,转而又向着守城人飞来。 不及东条仓介到得守城人身边,柳之思又觉佑鹿在动,这一次她感受的清清楚楚。随即,熟悉的一幕再度发生,但见东条仓介的青影,就像是撞上了大弹簧,这次弹出的更远,足有两三百米。 李克定和柳之思不由大笑起来,握着彼此的手,又跳又叫,几个下人看得莫名其妙。 唯有柳之思暗自琢磨,难道是佑鹿在帮助我们? 华盖也是不明所以,为什么东条仓介突然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弹飞了? 看眼前情形,东条是无论如何也近不得前了。 这才乐颠颠说:“东条竖子,罢手吧,这一场我赢了。” 东条仓介此时心潮澎湃,难受异常,只得说:“好,这一场,先生赢了。” 胜负已定,听东条说道:“如今各有胜负,这第三场便是决赛了。” “没问题,你有什么本事,尽管使来。”华盖对他的态度,更加鄙夷。 “先生既然这么讲,我就不客气了,咱们这就比比速度。”东条得意的说着,用手一指柳之思所在的房间,“咱们还回到原处,然后折回,看谁先到在那里。” 东条仓介从刚才的比赛中,已经觉察,他的速度并不比华盖慢。何况,他于道术,飞来飞去,向来快捷,也是他最引以为豪的本事,所以,东条很有信心。 比赛多时,华盖和东条的功力都有了损耗,柳之思看华盖有些气喘,便对他说:“先生不急,先拖上一会儿,争取恢复功力为好。” 华盖觉得有道理,正要说等会儿再比的话,不想东条早有防范,抢先道:“现在就开始吧,早早比完,先生也好早早恢复气力。毕竟先生年纪大了嘛,岂能长久比试?越早结束,越对先生有利。当然了,别说是现在,就算在比赛当中,先生提出中断,也是无妨,只要先生累了,说休息,咱们便休息,我绝对体谅先生的难处就是。” 东条仓介话说的损了些,华盖一向不服老,便上了东条的当,说道:“老乞丐不用休息,咱们现在就开始。” 124、津海风波:三场比试3 “好样的,果然宝刀未老,那咱们先回到上空,而后返回。”东条仓介说道。 柳之思和李克定赶紧回到房间,再看空中,一青一黄两道身影已经跃起,在夜空中向远处飞去,约略3分钟的时间,两道身影都已到在原来的站立之处。 东条仓介丝毫不给华盖喘息的时间,立即喊道:“第三场比试,开始!” 一声过后,但见二影争驰,先是齐头并进,眼见到了中途,那东条的青影却突然加速,甩开了黄影丈余左右。 华盖见了,暗道这小子还藏了一手,幸好我早有防备,双足一跺,黄影又迅疾赶了上来。 东条看甩不开华盖,暗想这老小子功力深厚,我须使出绝招,方能赢他。 青影在下落中,突然双臂前伸,速度瞬时又快了一截。 华盖看他就要甩开自己,且所剩时间已经有限,默默念了一声“疾”,便从后面追赶上来。 李克定和柳之思在房内看着,那黄影始终追不上青影,眼见青影就要到在房间近前,暗暗为华盖着急。 华盖却似黔驴技穷,被东条仓介甩得越来越远。 东条仓介见了,暗自高兴,一边说道:“华盖先生,承让了,我就要先行到达。” 李克定不由对柳之思说:“坏了,这东条仓介还真有点本事,看来他要赢,我得阻住他去,不能让他进入房间。” 刚说完这话,看东条仓介离房间也就500米的距离,李克定已经做好准备,决定在他到近前时,跃身过去,阻挡于他,只是不知道能否有用,毕竟这东条仓介来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 华盖堪堪就要输了比赛,心想今天我可以认输,但接下来,我便和你比命,看你小子是否豁得出去,于是说道:“算了,这场比赛,老乞丐说话算数,让你…” 没等华盖说完,却见东条仓介的青色身影犹如撞上了大山,瞬间又被弹的飞了回去。 这一次柳之思感受的真真切切,佑鹿又动了一下,她明白了,东条仓介进不了佑鹿所在范围500米。那守城人,可能离着我略微比500米远一点点,所以当我奔向那里的时候,距离一到500米,佑鹿便把东条仓介弹了出去。哇,如此看来,我的佑鹿可比手中的蓝珠威力大太多了。 华盖也在诧异,这竖子搞什么鬼,眼见赢了比赛,乱飞什么? 距离房间只有短短500米距离,瞬间就能到,东条仓介不知为什么,突然便被一股气墙冲飞了。 赶紧收摄神魂,还以为是刚才焦急,出了差错,遂重新向着那房间飞来,不想第二次又被弹飞出去,东条仓介这才明白,遭遇了和上一场比赛同样的阻碍。 华盖已经到在房间之内,见东条被气墙阻住,哈哈一阵大笑,喊道:“东条仓介,你这蠢牛,服是不服?” “这…”东条仓介从未经历过如此惨败,心中惊悸,立在那里,却又不知道失败的原因何在。 东条仓介来了牛脾气,仔细研究那气墙,发现竟然囊括了华盖方圆500米。 再度发起冲击,试图破气墙而入,却仍被弹回,这才心中懊丧,犹如一头受了重伤的老黄牛。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暗道,看来华盖高我数倍,竟然能竖起如此强大的气墙,这种功力,别说是我,任是谁也无法做到。 东条仓介此时心神鼓荡,越发说不出的难受,极欲远离这堵气墙,忙说:“华盖先生,东条仓介认输了。” 华盖在一旁也自纳闷,今天如何会无形中多出一面气墙,专门阻挡东条,而我却能来去自如?心下疑惑,但多少已经明白,定然是柳之思身上有古怪。 华盖的黄色身影再次飞起,来在东条的青影边。 “东条仓介,你能言而有信,认赌服输,也不失大丈夫气概。”华盖说道,“如此,老乞丐赢了。依照约定,三日之内,你当无罪释放李伯南。” “先生放心,我东条言出必践,三日之内,我必然让李伯南无罪开释。”东条仓介秉持武士道精神,最是对言而无信者不屑,“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还需要李家人明日便提出申诉,走一个程序,也好给租界其他人一个交代。” “事实已经清楚,那日本浪人铃木佐佐乃元星子所杀,日本租界只需捉拿他,便可结案。”华盖陈述着事实。 东条仓介微微摇头:“先生有所不知,日本人之间也相互掣肘,元星子之事不宜再追究,否则谁都下不来台,反而对李伯南不利。到时候,只说凶手并非李伯南,而是另有其人,如此两便,岂不更好。” “老乞丐明白,那你回去安排吧,我们这里明日便去租界提起申诉,迎接李伯南回来。”华盖话音刚落,东条仓介惊问道:“不是说好的三日吗?明日有些仓促,恐怕来不及。” 华盖呵呵冷笑,“如何来不及,你盗走那礼器,去那无相庵,可来的及吗?” “这!”东条仓介略显尴尬,眼下我技不如人,暂且忍了他吧,便说,“先生如果保证,不要有人再提这些,我便去行事,明日放回李伯南,你们准备去接就是。” “如此才痛快。”华盖道,“咱们一言未定,你明日放人,老乞丐保证不会再有人提及。” “望先生不要食言。”东条仓介还是顾忌他的名声。 “当然不会,只要你别忘了,明日一早,我们过去接人。”华盖暗暗好笑,这小子顾着颜面,总算是答应下来。 “先生放心,我言出必行,咱们改日再会。” 二人话毕,一青一黄两道身影,一道远去,一道又回在了房间之内。 看华盖胜利归来,与原身合一,柳之思恭喜道:“先生真是了不起,今日给了东条一个大大的教训。” 李克定也说:“先生真是活神仙,我今日算是大开了眼界。” “哈哈…”华盖仰头大笑,“哪里,哪里,我今天也是赢得莫名其妙。” 柳之思不禁问道:“先生何出此言,难道有人暗中帮助先生?” “对呀,自然有人相助,否则老乞丐哪里会赢得如此轻松。” 华盖说着看向柳之思,柳之思装的莫名所以,问道:“先生是在怀疑之思帮助了先生吗?” “难道不是小姐出手相助?是克定吗?”华盖拿起一边的酒壶,喝了一大口,看着二人。 柳之思赶忙说:“怎么会是我二人,先生一定弄错了。” “哦?”华盖抹抹嘴,“小姐何必瞒我,我给小姐的蓝珠,只能保一米之内,不被神鬼侵入,却无法阻挡他在五百米之外,若非你二人另有宝物,那便是小姐真乃仙女下凡了。” 125、津海风波:走进唐家 明日就能救出父亲,李克定心下高兴,笑着说:“先生这话说的在理,之思与众不同,我觉得她就是仙女下凡,你看这长相,这气派,人间原也不会有这样的人物。” 柳之思也无法再辩驳,因为不便说出佑鹿一事,只好装糊涂说:“或许是有什么神灵,在保佑李家也说不准,我可不是什么仙女。” “不论怎样吧,今日算是大功告成。”华盖说。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日本人经常出尔反尔。”面临李克定的父亲被拘押,柳之思哪敢马虎,“明日还需按照东条仓介的建议,前往日租界申诉,另外就是日本东京那边的宣传也不能停。” 华盖拿起酒壶,一边饮着一边说,“就依柳小姐安排。我这酒壶,麻烦柳小姐给我灌满。” 柳之思叫进锦瑟和孙勿空,让他们去给华盖灌好酒来。 华盖和李克定、柳之思又谋划了几句,等孙勿空拿来酒壶,华盖接过,起身说:“老乞丐走了。” 柳之思便说:“先生这是去哪里,大黑天的,何不等明日再走?” “我露宿街头已经习惯,睡这大床,浑身不舒服。”华盖径直往外。 柳之思吩咐孙勿空送他。 之后,柳之思和李克定商量了一下明天的事情,李克定告辞而回。 次日一早,柳之思刚用过早饭,李克定便找了过来,二人略作收拾,带上锦瑟和孙勿空,四人便向日租界警察局而来。 到在接待处,时间不大,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外面说:“李公子来了。” 李克定一听,就知道是东条苍生,忙要起身,柳之思拉了他一下,示意他坐着别动,随即见外间进来一人,身材魁梧,脸型方正,小眼睛,高鼻梁,一脸的尴尬笑容,说道:“这位一定是李公子了,在下东条苍生,现任大日本租界警察局长。” 李克定见柳之思没有起身,仍然坐着不动,说道:“东条局长,我们要申诉。” “知道,知道,哎呀!都是误会,都是误会。”这东条苍生说起中国话来比中国人都熟练。 “是吗?怎么个误会法?”李克定心中气愤,目光逼人的看着他问。 东条仓生毕竟人情练达,面对李克定充满敌意的眼神,丝毫没有慌乱。 “已经查明,杀害铃木佐佐的凶手,并非令尊,事实已经清楚,我们正准备放人呢,恰好李公子到了,这就接令尊回家去吧。” 李克定暗道,见好就收吧,毕竟让父亲早些回家才是正途,于是说道:“也好。那就快放我父亲出来吧。” “李公子稍安勿躁,令尊马上就到。不过,还请你在这份申诉书上签个字,以示家属对令尊遭遇误解之不满。”东条苍生解释着。 对东条苍生这没由头的理由,李克定心中暗自叹息,日本人和中国人根本没有区别,在这种的事情上,要多荒唐有多荒唐,真是官家两张口:‘说有罪便有罪,无罪也有罪;说无罪便无罪,有罪也无罪。’ 申诉状东条苍生已经准备好,这是昨晚华盖和东条仓介约定的,李克定拿过申诉状看了一眼,递给柳之思,柳之思的是学法律,看过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点头示意他,可以签字。 李克定提笔在申诉状上签好名字,刚刚撂下笔,东条仓生说了一句日本话,就见里面由两人带着走出一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李伯南短短几日时间,在里面备受折磨,走路一瘸一拐,面上脖子上都有明显的伤痕,李克定见了,知道父亲在里面遭了刑,心痛如割,上前搀扶,说道:“是儿子不孝,让父亲受苦了。” “不许这样!”李伯南看儿子目中含泪,一脸刚毅的严厉命令道。 “是。”李克定忙答应着,看父亲一股凛然之气,受他影响,也不觉得心下如何难过了。 “走,先回去。”李伯南在李克定的搀扶下,目不斜视,径直往外走着。 李克定看了一眼柳之思,示意她跟上来。 到在外面,孙勿空早叫好洋车,一直在等候,李克定便对父亲说:“这次的事情,多亏了柳小姐帮忙。” 说着叫过柳之思,给父亲介绍。 李伯南这才扭头看去,不由面露惊讶,好一会儿,才问:“你是柳小姐?” 柳之思微笑道:“是的,伯父。我叫柳之思。” “柳之思?”李伯南喃喃自语着,又问:“柳小姐府上是哪家?” “津海道实业科的柳业刀,是我二舅。”柳之思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好如此回答。 “那你。。”李伯南似还有疑问,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笑道:“很好。柳小姐风华绝代,真是难得之人,不如随我回家一叙,也好让我表示谢意。” “伯父,您客气了。”柳之思大大方方,微笑着说:“之思愿意伺候您回去。” “哈哈,好一个姑娘。”李伯南欣慰的笑道。 几人很快到在唐家,唐贤和李仲南听闻,都接了出来,李仲南见大哥着实吃了苦,便说:“我背大哥到后面歇息吧。” 李伯南立在那里,依旧气势凛然,说道:“我哪有那么娇贵,二弟放心,这点皮肉之苦,我还受得了。” 李克定在一边劝道:“父亲有伤在身,一会儿,还让再大夫瞧瞧,先敷些药吧。” “不用急,不用急。今天一早,就有日本医生给我敷了药,还开了好些内服的,在我口袋里。你们不用替我担心,过两日,我自然会好。”李伯南说着,望向柳之思:“柳小姐,你过来。” 柳之思盈盈而前,李伯南对唐贤说:“大哥,这位是柳小姐,是津海道实业科柳大人的外甥女。”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唐贤一见柳之思,登时愣在当地。 他已经50出头,有些花眼了,使劲儿揉揉自己的眼睛,再抬眼时,隐隐已有泪花,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伯南忙打圆场说:“大哥,你看,我都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你怎么还伤心呢?” 唐贤这才稳定情绪:“是啊,是啊,都是我不好,让柳小姐见笑了。” 柳之思何其聪明,李伯南和唐贤二人见到她时,都表现出了错愕惊讶的表情,她早从中捕捉到了不同寻常,一时不解,又不好问起,只得微笑说:“哪里,哪里,关心亲人,乃人之常情。既然您是克定的舅舅,我便随着克定也叫您舅舅吧。” 唐贤听完一震,说道:“嗯,这个最好,本应如此,本应如此。” 锦瑟做为柳之思的贴身丫鬟,也发现了蹊跷,以李伯南和唐贤的身份,断然不会出现如此失礼的情况,这其中原因何在,小姐为什么让他们如此惊奇?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小姐的秘密不成?但看二人没有任何敌意,唐贤目光中反而充满了亲人间才有的柔情,虽然不必担心,却更是不解。 网首发 126、津海风波:唐家旧居 唐贤把众人让到厅中,大家略微闲话,问了些家长里短儿,李仲南还是不放心大哥,便陪同他先到后面去,叫了大夫再来诊治一次。 唐贤和李克定一直在前面陪着柳之思,李克定把明仁大学的一些事情对舅舅讲了讲,尤其对柳之思大加赞美,听的唐贤既高兴又自豪。 而后讲到这次救出父亲的经过,唐贤依照礼节,本应对柳之思抱拳施礼,表示感谢,却又觉得不妥,便命李克定谢过柳之思。 李克定正有此意,遂当着舅舅的面,给柳之思深施一礼,柳之思赶忙起身还礼。 见李柳二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盖代芳华,喜的唐贤抚须而笑,命令下人,今天大摆筵席,府中不论何人,尽皆有赏。 又带了李克定和柳之思到在内宅,进入一处小院儿。 柳之思见里面环境清幽,院儿中牡丹刚刚绽放,甚是心喜,暗道这里的牡丹和我家里的真是好像。 进入廊下,琴桌之上,一架凤尾琴摆在那里,柳之思又想,这是谁的院子? 唐贤已经看出她的疑问,解释说:“这个小院儿,当初我胞妹未出阁时,住在此处。” 李克定知道,母亲和舅舅乃一母所生,而小姨唐洁则和他们是异母。听了舅舅的话,还以为这里是母亲以前的住所,好奇的过来要摆弄那架古琴,却被唐贤拦住了,“克定,你又不会抚琴,不要乱动。” 李克定好生不解,母亲留在娘家的东西,舅舅为何不让我动呢? 听唐贤问柳之思:“柳小姐,可会抚琴。” “略会一些。”柳之思刚回答完,李克定便笑对舅舅说:“她哪里是会一些,琴艺天下无双的。” 柳之思嗔怪的看了一眼李克定,李克定只好嘟囔说:“本来就是嘛。” 看二人神情亲密,唐贤开怀笑道:“既然如此,柳小姐何不抚上一曲。” 柳之思向来大方,又觉得这地方异常亲切,便走到琴桌旁,坐下来,调了调琴弦,说道:“那之思就献丑了,给舅舅弹唱一曲《木兰花-望昭君渐远》。” 但听叮咚两声,琴声扬起,一个转折后,琴声似潺潺流水,带着咏叹流淌而来。 唐贤和李克定驻足聆听,俄而,琴调见缓,柳之思唱道: ‘望昭君渐远,流粉泪,湿征鞍。塞雁南飞,行人北渡,无限关山。烟花顿成萧索,问琵琶,今后与谁弹?唯有清风明月,教人怨恨长安。梨花不耐风寒,叶落粉香散。问长安,彩鸾人去也!想神仙,何日到人间?试问他愁知多少?似黑河,流水潺潺。’ 这首词,乃罗贯中所作,专为描写王昭君远嫁塞北和亲的故事。 柳之思唱的如怨如诉,只听的唐贤虎目蕴泪,在那里强忍着。 一曲过后,李克定刚要赞叹,扭头一看舅舅,竟然眼角湿润,心中不解。舅舅素来刚强,生死都能置之度外,今天是怎么了,如此多愁善感,听一首琴曲,便成了这个样子?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看唐贤黯然神伤,也有些莫名其妙,这首曲子很是优美,惹人感叹在所难免,却不至于让人如此伤怀。不知有什么事情,惹得唐贤这样,忙过来劝慰:“舅舅,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都怪之思不好,不该弹唱这个。” “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你弹唱的很好,舅舅爱听。”唐贤眼神中满是亲切,望着柳之思忽止住了悲伤,那神情,竟是悲中带有七分喜,喜中尚含三分悲。 柳之思见唐贤忽悲忽喜,悲中有喜,喜中有悲,更是纳闷,暗道也许他思念亲人,才会这个样子吧。知道李克定的母亲就是唐贤的胞妹,不由在想,克定的母亲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于是对唐贤说:“舅舅,何不带我们到房中去看看。” “好,咱们这就进去。”唐贤在前引路。 房间中的布置,简洁而素雅,琴筝俱全,多宝阁上都是宋瓷;书架之上,摆着厚厚的五经;案几上,铺着宣纸。 柳之思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幅没有完成的画作。见画中之人,竟然和她非常相像,暗自纳罕,克定这两天画了这个,他什么时候学的画画,长进也太快了吧,但当着唐贤的面,又不好多问,只看了李克定一眼。 不想李克定看了那幅画,却问唐贤:“舅舅,这是谁画的?” “啊!”唐贤随即一笑,说道,“我前些日子画的,你看像不像你母亲?” “嗯,像!”李克定眼望那幅画说,“不过,比我母亲好看,其实…” 李克定说着犹豫了一下,瞧向柳之思,唐贤接过话说:“是不是,更像之思小姐?” 柳之思心想,原来克定的妈妈长得是这个样子,可与我真的很像了。 听李克定说道:“是啊,相比起来,和我母亲也就六七分相像,但和之思却有八九分相像。”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唐贤说,“克定,你要尽快带之思去趟河间,见见你母亲。” “好的,舅舅。”李克定听舅舅开始直接叫柳之思的名字,显然已经把她当做了自家人,心中莫名一喜,忙答应着,“我计划暑假的时候,就请之思去河间做客。” “好,可要仔细安排,照顾好她的周全。”唐贤吩咐完,又对二人说,“你们同在北京念书,要相互照应,有时间了,想来天津玩,随时到我这里,就像回家一样,千万不要客气。” 柳之思听唐贤这话,明显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他语气诚恳,神情真挚,不由心中一阵感动,说道:“舅舅放心,我以后定然常来天津。也不怕打扰舅舅,我二舅柳业刀已经来天津供职了,还望舅舅多多支持他。” 唐家在天津的实力,任何一个人都要忌惮三分,柳之思不失时机的拉近着二舅和唐家的关系。 “哦,之思放心。”唐贤心中其实对柳业刀并不喜欢,但听柳之思提起,怎能不答应,便说,“我们在天津立足,还需柳大人照应不是。” 柳之思明白,以二舅的根基,照应不了唐家,但唐贤既然如此给面子,也便顺势说:“两家交好,自然彼此肝胆相照了。” “对,我唐家人对待朋友,向来心口如一。”唐贤看着柳之思,暗道就算为了你吧,以后我和柳业刀交好便是。 柳之思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诗经》,见书页泛黄,有些年头了,且书已经发厚,显然当初被读过多次,便问:“这里的主人,还真是爱书之人,读了不知多少遍,可这书却没有一点损坏。” “嗯,之思所言不假,我那胞妹是个极爱整齐的人。”唐贤解释着,似又陷入了回忆。 柳之思见这房中摆设,颇合自己品味,心下也喜欢,去摸摸那筝,也似见到了自己使用多年的老物件一般。 唐贤看柳之思在房中走动,如二妹妹唐淑就在眼前,心头波澜叠起。 中午,唐家大摆筵席,为李伯南平安归来庆贺。 柳之思酒到杯干,唐贤和李伯南见了,更是纳罕不已,不时交头接耳,悄悄说上几句。 直到午后,众人散去,柳之思起身告辞,唐贤一再邀请:“之思,等放暑假的时候,让克定陪你到天津来,在舅舅这里住上几日,我那胞妹的房子就给你留着了。” 柳之思见他言辞恳切,也对那座院子有些特殊感情,虽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却感觉很是温馨,便答应:“到时候,之思一定前来,谢谢舅舅。” 李伯南这才吩咐李克定:“你去让人准备,亲自把之思小姐送到柳府。” 李克定正求之不得,连忙答应着。 127、津海风波:有女同车 李柳二人起身出来,准备去柳家,刚到在唐家大门前,就见一白面男子迎面走来。 李克定一看正是铃木梅子,忙上前说:“梅子先生,你来的正好,我还要去告诉你呢,我父亲已经平安归来,多谢你的挂念。” “哦,那就好。”梅子知道日本人狠毒,不无担心地问道,“他身体无恙吧?” “一切还好,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李克定见梅子真心关切,暗道日本人要都象梅子这般善良,该有多好。 “既然没有大碍,请恕我不去请安了。”梅子说着话,已经看到柳之思站在一旁,盈盈浅笑,美艳之极。 梅子忍不住仔细打量,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柳之思,暗想这是哪里来的美人儿,比昨天那个陆宛还要胜了两分,叫人一看,便爱不过来,不由上前问道:“这位小姐是?” “哦,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柳之思小姐,我在明仁的同学。”李克定又给柳之思介绍,“这位是铃木梅子先生,在汇文中学读书。” 柳之思微微一笑,问道:“梅子先生好。” 铃木梅子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柳之思,感叹一句:“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女子!” 随即笑着说:“简直就是仙女嘛,真让我没想到。” 李克定见他不住眼地看着柳之思,忙说:“梅子先生,我要先送柳小姐回去。有事情的话,过一会儿,我去酒店找你再说吧。” “不用,不用。”梅子连连说道,“咱们一起送柳小姐。”说完,梅子便过来要牵柳之思的手。 柳之思何等聪慧,已是急中生智,抬手一指前面的马车,说道,“我还是坐我的车。” 梅子见柳之思巧妙的避开了自己,看着她一笑说道:“我正没有车坐,就和柳小姐共乘一辆吧。” 李克定心中暗笑,这位梅子先生,人倒是挺好,就是过分好色,看上去似女子一般,想不到却这么厚脸皮。 正不知怎么出言拒绝他,却听柳之思说:“梅子先生要坐我的车吗?” 梅子已经笑得一双眼睛弯弯的:“对,对,我就是想坐小姐的车,小姐不会不同意吧。” “瞧先生说的,我正求之不得,怎么会不同意。”柳之思笑道。 “好,既然如此,让我伺候小姐上车吧。”梅子说着,又要来牵柳之思的手。 李克定见柳之思没有拒绝,还纳闷呢,她向来不给人机会,今天反倒破例了。 却见,柳之思向孙勿空一招手,恰好又躲开了梅子,说道:“你照顾梅子先生,扶他上车坐稳。” 孙勿空过来,便要扶梅子上了车。 梅子却说:“我自己可以,不必麻烦你。” 说完,轻身到在车上,望着柳之思说:“柳小姐,快来坐,咱们挨着,好说说话。” 锦瑟正要扶柳之思上车,柳之思却拉住了锦瑟,吩咐孙勿空,你们头前快走,到家门口等我。 孙勿空机灵异常,当即会意,手中鞭子一挥,大车嘎吱前行,梅子见情形不对,喊着:“停车,柳小姐还没上来呢!” 但听鞭子甩得啪啪声响,孙勿空却只当没有听见,赶得越发快了。 铃木梅子还在喊着:“喂!赶车的,你快停下。” 孙勿空笑道:“梅子先生,真对不起,你看这牲口,它也不听话,我制止不住,您还是坐稳当吧,别颠着您。” 鞭子又抽过去,马车走得越发快了,已经小跑起来,车厢在来回晃动。 梅子已经明白,只得坐下来,心中暗笑,好聪明的柳之思,嘴里却嘀咕道:“这大美人儿,真有心机,连我都上了她的当。”网首发 柳之思和锦瑟在后面笑了一阵儿,李克定也看得心中莞尔。 唐家的马车已经备好,有人过来请示李克定:“表少爷,您什么时候走?” 李克定说:“这就走。”看看柳之思,说道:“之思,你坐这辆车吧。” “不然呢,我还能坐哪辆?”柳之思止住笑,锦瑟扶她上车坐好。 李克定刚要坐到车辕上,锦瑟说:“李先生,我得坐在这里,您还是坐到车厢里吧,照顾好我们家小姐。” “嗯,好!”李克定巴不得如此,只是他不敢唐突柳之思,听锦瑟如此说,赶紧顺坡下驴,感激的看了一眼锦瑟,上得车来。 在柳之思身边坐定后,大车前行,李克定说道:“梅子先生,其实挺善良的,你怎么这么对待客人?” “有何不妥吗?他要坐我的车,我便让他坐了,你还埋怨人家,好没有道理。”柳之思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哎,你呀!梅子也是自不量力,在你面前耍聪明,谁能斗得过你,弄个自讨苦吃。”李克定满眼爱恋的看着柳之思。 一路之上,把这两日遇到梅子,欧文被杀的事情跟柳之思简单讲了。 柳之思只关心李伯南出来没有,现下一切大吉,其他的事情,并不关心,说道:“欧文也好,梅子也罢,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明天就回北京了,那边一大堆事情等着处理呢。” “好吧,明天我去送你。”李克定又想起欧文说的大明档案来,想柳之思就要离开天津,还是跟他讲讲为好,于是说道:“我跟你讲一件事,欧文那里有几页东西,事关大明档案,这个风老师讲过的,里面记载了佑鹿和八颗珠宝。” “你怎么不早说,总是这样,讲话也没个重点。”柳之思嗔怪他。 李克定挠挠头说:“我以为你还会再停留两天,所以…” “所以,又想把难题留给我?”柳之思笑问,她知道李克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想慢慢讲给你。”李克定已看出她的关注这些,继续说道,“欧文先生还讲,那份大明档案被法国人分成三份,卖给了三个人,一个是东条仓介的父亲,另一个姓陆的中国人,还有一个是印度人。” “姓陆的中国人,会是谁呢?”柳之思头脑飞快的思考着,和陆宛家有没有关系?都是几十年前的旧事,非一时半会儿能够查清。想那欧文,也只是有一份关于档案的简略说明,谁会为了得到这个杀人呢? 她也没有时间进行过多考虑,“这件事情,太复杂了。不过,你怀疑东条仓介杀死欧文,我看未必。你想啊,以东条的本事,要得到那份文件,何须杀人,更不会那么费事的去投什么毒。”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嗯,他的能为太大了。”李克定想到东条仓介和华盖的三场比试,知道他要取走几页纸张,根本就是神不知鬼不觉,轻而易举。 “这事儿,你最好先不要介入太深,既然你父亲平安了,就比什么都好,少惹事才是上策。”柳之思劝他说。 李克定心想,铃木梅子这么关心欧文,我若不帮他,也太不够义气,便说:“好吧,我只是帮帮铃木梅子,毕竟他堂叔被杀,也和我们家有关。” “你呀!就是太实在。”柳之思压低声音,“你没看出梅子的蹊跷吗?” “什么蹊跷?”李克定先是一愣,随即说,“哦,我看出来了。你别跟他计较,他就是太好色,不过,他摆在明面上,不是个危险的人。” “你?好吧。”柳之思暗道,真是个傻瓜,梅子明明是个女子,你都看不出来,我也不揭露梅子,且看你以后如何与他相处,便说,“梅子很聪明,你和他一起做事,多学着点。” “我会的。梅子这个人,我觉得有点象你的风格。”李克定微笑着看她。 柳之思见他盯着自己看,笑他说:“要我看啊,你现在倒是有点梅子好色的风格。” 李克定又感到她如悦如羞的眼神,心头不免荡漾,听她说自己象梅子,便想我学学梅子也无妨,于是厚着脸皮说道:“等我回北京了,就去找你。” 柳之思早看出他的心思,只微微一笑,劝他说:“你不必急着回去,多陪陪你父亲要紧,让他好好将养,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我明白。”李克定点头,心中为她能事事替自己着想而感动,想道谢,又觉得生分,便说,“之思,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你明天就走,到时候,我去柳家接你,再送你去车站吧。” “瞧你,一副儿女情长的样子,如果你有事情,明天不必送我,等你回北京时候,咱们再见也是一样。”柳之思话说得很轻松,她不想给李克定制造压力。 眼看就要到柳家,柳之思又说:“克定,那份大明档案,不是咱们的,你不必过分追求。”又怕他总想把失落的中国档案追回,从而陷进去太深,忙再叮嘱一句,“如机缘合适,我会让它完璧归赵的。” “嗯,这件事情你放心吧。”李克定见柳之思关切之情甚深,不想让她为自己担心,把手一摊说道,“我定然不会去涉险,君子不立危墙嘛。反正档案也失落几十年了,就顺其自然呗。” “你能这样想就好。”柳之思又说,“一会儿我回家了,梅子定然叫你同去追查欧文的案子,你要注意安全,事关洋人,尤其要小心。” 128、津海风波:探花林 说着话,马车已经到在柳家门口,李克定和柳之思还没下车,就见梅子从门口径直走了上来,对柳之思说:“柳小姐,你可把我折腾苦了,这马车跑的,跟抢钱似的。” 柳之思笑道:“对不起,梅子先生,是师傅赶车技术不好,以后我让他好好学习,把驾车练熟了,再请你乘坐。” “算了吧,你们家的车,我可不敢坐了。”梅子一边说着话,一边伸出手去,笑眯眯的看着柳之思说,“我来扶柳小姐下车。” 柳之思本不对梅子的行为介意,但她怕李克定心里不舒服,还得再次婉拒梅子,只是梅子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不好直接推开。 “谢谢梅子先生。”柳之思说着话,没有伸出胳膊,却假意先站起来。可不等她站好,脚下不稳,一个趔斜,歪倒在李克定肩上。 李克定忙扶住柳之思,问道:“是不是脚麻了?” “可不是嘛,哎呦!好难受。”柳之思眉头微皱,在李克定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又用手扶着头,娇声说,“真是好晕。” 锦瑟已经接住柳之思的一只手,李克定在车上扶着她,锦瑟在车下相助,二人扶柳之思下车,锦瑟还说:“小姐小心,踩实凳子。” 柳之思的小脚儿刚踏及凳子,梅子已经瞧见,她知道柳之思是在伪装,意在躲避于她,便笑问柳之思:“柳小姐,这一双小脚儿,好生精致。” “你羡慕了?”柳之思她已经平稳站在地上,笑看着梅子,“你也可以去缠一双出来,我想李克定应该喜欢。” 铃木梅子听她这样说话,不好再往下接话,怕露出身份,看李克定还在扶着柳之思,便问他:“你哪里来的这等艳福,身边怎么都是大美人?” “哪有?”当着柳之思的面,李克定最怕提起陆宛。 不等梅子回答,柳之思推开李克定的手,笑问道:“没有吗?好了,我已经到家,你们请回吧。” 李克定心里窘的厉害,便只说道:“那我们回去了。” 柳之思便和二人告辞,转身进门。 铃木梅子看柳之思已走,和李克定上车坐好,对他说:“咱们去新教堂,元星子躲在那里。” 李克定心想元星子武功高强,自己手中无剑,可是不妙,便对梅子说:“就咱们俩个,赤手空拳的去,怎么能行?这样吧,我回家取一把剑来。” “呦!这么说,你还会弄剑?”梅子用手使劲捏了捏李克定的胳膊,点头道,“倒是有些肌肉。” “肌肉当然有了,都像你那么柔弱。”李克定说着也来捏梅子的胳膊。 “我怕痒,你千万别碰我,我会笑死的。”梅子忙躲开,李克定看他那样子,倒是惹人喜爱。 梅子掏出怀表,看了看说:“还是直接去吧,时间来不及了,你也不必取剑,用不着你动手,再说,你的武功能有多高?” 李克定想到在破庙之中,曾被日本武士捉住,梅子定然以为他是个文弱之人,所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遂觉得惭愧,便不再解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二十分钟左右,马车到在新教堂外,梅子说,不要停车,往北走。 李克定便问:“元星子不是躲在这里吗?怎么只看看,却不进去?” “进去也不能在这里动手,所以我让人把他约了出来。”梅子似成竹在胸,“你放心,这一次定能捉住他。” 李克定和梅子说着话,不经意的便往教堂门口望去,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里面出来,那人生的极其高大,白皮肤,蓝眼睛,黄头发,脸上皱纹堆积,正是卢努卓。李克定心说他怎么到天津来了,去年在报纸上论战,卢努卓惨败给柳之思,之后便销声匿迹。即便老袁改制称帝,他都没有露面,如今老袁失势,他却在这里出现,不知他要做什么。 马车在梅子的指挥下北行,很快到在一片树林之外。李克定打眼一瞧,正是他来此练剑的探花林。本来这里立着一块石碑,但已经被灭明先生的剑气摧毁。李克定大体明白了,梅子是要在这里等候元星子。想到灭明先生摧毁石碑的情景,李克定神往的想,有朝一日,我如能如此,也可斩妖除魔,该有多好。那时,什么元星子,什么东条仓介,我都不会怕你们。 大车停好,听梅子说:“下车吧。” 梅子让赶车的人先回,而后带着李克定进入林中,寻一个隐蔽处,说道:“咱们就躲在这里,一会儿,看元星子怎么被捉住。” 李克定怕梅子大意,问道:“元星子既然敢来,必然有所准备,可别小瞧了他。” “你安心等着就是,不用操心。”梅子低头看看,地上都是青草,掏出一块手帕,齐整的铺在上面,而后轻轻坐了下来。 李克定便挨着他坐了,梅子笑笑,“不好意思,让你直接坐在草地上。” “这没啥,我经常席地而坐。”李克定侧看着梅子,心道他还真像个女子,这么好干净。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日光斜照进树林之中。细碎的树叶影子在地上晃动,初夏的小草正是一片碧绿,空气既清新又充满一种特有的香气,如果不是要在这里擒拿元星子,倒是一个安静享受大自然的好处所。 李克定躺了下去,看着头顶的枝叶,对梅子说:“要是没有什么纷争的话,这世界真的很美好。” “有纷争也很美好啊,世界本来就是纷争不断的。”梅子看看李克定,想躺下又怕地上脏。 李克定见梅子犹豫,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拉倒在地,笑道:“我帮帮你,不必那么干净,躺在这里很舒服的。” “讨厌,你怎么突然把人家拽倒了。”梅子用拳捶打着他。 梅子的粉拳轻而无力,李克定只当没事一般,看着头顶说道:“你看那树叶。” 梅子见李克定对她的捶打没有回应,觉得没趣,停住手说:“树叶有什么好看?” 此时,正有俩只黄雀飞在附近,叽喳的叫着,李克定见鸟儿成双,自在欢唱,便说:“你不愿意看树叶,就看小鸟吧,多自由。” “哼!小鸟有什么好看,我不想看。”梅子板起脸来。 李克定只好说:“你还真生气啦,不就是躺在草地上吗,这有什么?大不了,回去换换衣服。” “不想理你。”梅子便不再说话。 李克定只美美的看着风景,却听梅子突然问他:“将来咱们去英国,你说选哪所学校更好?” “啊?这个…我不知道,你说吧,我随你就是。”李克定纳闷,这个时候,他怎么还想着留学的事情。 “咱们可是立过誓的,你不许反悔。”梅子又望向了他。 “当然不会。”李克定悠闲地翘起腿来,闭上眼睛,却闻到一股清香,便又使劲吸气,说道,“好奇怪,你怎么还用香水。” “谁用香水了?”梅子问他。 李克定又短促的屈屈鼻子,似闻到了陆宛身上的香气,说道:“你肯定用了,人要诚实,不许撒谎。” “真的没用…”梅子话还没说完,李克定却已经听到远处有脚步声,“嘘!有人来了。” 说完这话,二人忙又躲在树后,偷眼向外看去。 129、津海风波:埋伏 此时,有二人正往树林边走来。各自道士装束,腰悬宝剑,一个年纪稍长,约在四十开外,另一个是青年道士,生就一张紫脸。 李克定记得紫脸道士,正是当年围攻大饼脸的四道之首,武功高强。想起当初自己年幼,功力很浅,所以不是这道士的对手。如今他五行剑法已经小有所成,想这道士应该绝非自己敌手,不免心中有些跃跃欲试,只是不知道那位年纪较长的道士功力如何。 两位道士来在树林边,简短嘀咕两句,便钻进树林,也藏身在树后。 李克定对梅子说:“咱们可得小心,幸好刚才进来的深些,要是在树林边,非被这二人发现不可。” 梅子一副自豪的表情,“你跟着我,不用担心的。” 李克定暗笑,这梅子怎么和柳之思一样,如此自信。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却生不出和柳之思在一起的那种勇气,心中总是七上八下。 过了约有一个小时,梅子腿都站的僵了,才听外面又有人来。 偷眼看去,这一次,来了四个人,前面三个是日本武士打扮,李克定那日在庙中见过。 三人后面还跟着一个道士,应该就是元星子。 四人到在树林边,元星子操着公鸭嗓问道:“铃木梅子呢,怎么还不来?不是藏在什么地方了吧。” 一个武士说道:“你不必多问,今天叫你来,肯定要和你分个高低。” “就凭你们三个?道爷我还真没放在眼里。”元星子冷笑着拔出宝剑。 那武士问道:“元星子,你老实交代,欧文先生,是不是你害死的?”更新最快的网 “不是。”元星子断然否定。 “你不承认也没有用。但铃木佐佐肯定是你所害,这个你承认不承认?”那武士说着拔出刀来。 另外两位武士也跟着拔刀在手,元星子看了,长剑在手,问道:“那便怎样?” “让你知道作恶的下场。”三位武士,分散站立,把元星子围在中间,双方一剑三刀,对峙而立。 一武士高声说道:“元星子,你还是弃剑认输,随我们去见主人,听从处置吧。” 元星子冷笑一声,长剑一指,“来吧,今天咱们就分个高下。” 说完,脚下挪动,剑已经刺了出去。 三个武士各自挥刀,四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 元星子身法轻灵,穿来绕去,那三人刀法虽狠,却难以砍到他。 李克定练剑多年,已经看出,元星子在有意游斗,是想寻找三人破绽。 “这三人不是他的对手。”李克定轻声对梅子说。 “你别急,再看下去。” 元星子和三人斗了十几招,开始变换策略,长剑霍霍,连连进击,三人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但听一武士大喝一声,三人各自迅速后退三步,将长刀横持在手,站了弓步。 而后听那武士每呼喝一声,三人便同时进招,而后交错身形,如车轮一般,连番攻击。 这一次交手,形势又自不同,三人每次出刀,都配合有致,顿时威力大增,情况已不似方才。 李克定已经看得明白,三位武士能这样临阵对敌,配合有致,必是经过长期演练。 元星子被包围,加上对方刀沉力猛,尽管他身形灵活,也难以招架持久,不由心中暗悔,我一上来就应该用飞刀伤一两个,现下想去摸飞刀,却哪里还来有空隙。元星子手中应接不暇,被逼的连连翻滚纵越,才勉强自保。 躲进树林中的那两个道士,见势不妙,从林中跃出,各抽长剑,六人交手,那三个武士顿时落入下风。 形势对三位日本武士非常不利,李克定轻声对梅子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忙。” 梅子怕他贸然出去,被道士所伤,使劲拉住他,说道:“你别动,再说了,你能打的过他们吗?” “那怎么办?可惜我手中没有兵器。”李克定后悔刚才没有取剑。 “人家都说了嘛,你不用担心,瞧我的吧。”随后,梅子向着树林深处,用日本话高叫一声。” 但见树林深处,人头攒动,一下出来二十余人,都是武士装束,来在梅子周围。 梅子命令道:“去吧,拿下元星子。” 一众武士冲出树林,将那三个道士团团围住。 武士人多势众,优势明显,几招过后,三个道士便被武士们分割开来,七八个武士围住一个道士,简直密不透风。 那些武士,应该经常操练,七八个人出招,各自守着相应方位,进攻防守,配合默契,李克定看得几招,便放下心来。 梅子见胜券在屋,说道:“走吧,咱们到近前去,先瞧瞧热闹。” 二人出得树林,再看那三个道士,除了年纪稍长的以外,元星子和紫脸道士,早已手忙脚乱,眼看就要支持不住。 紫脸道士知道大事不好,急于逃跑,他要做最后一搏,奋起平生力气,长剑连连挥舞。可惜功力不济,长剑先是被长刀震得偏了开去,接着另一人出刀,把紫脸道士手中长剑挑得飞了出去。 那长剑带着风声落下,恰好落在李克定面前。 李克定见如此情况,放下心来,对梅子说:“还是你安排周到,这三个死道士,今天肯定逃不掉。” 梅子拍拍他的肩膀,骄傲地说:“我早就说了,你不用操心的。” 再看紫脸道士,手中无剑,只顾闪来闪去,那架势,便是妄想逃跑,却苦在一点缝隙没有。 就在紫脸道士向旁一跃,躲开下劈的一刀时,一名武士趁他落地未稳,飞起一脚,结结实实踢在他的后背之上。紫脸道士向前踉跄一扑,旁边一武士向他脚下扫来,紫脸道士再也躲不过,脚下一绊,失去重心,噗通摔倒在地,被武士用长刀指了咽喉,只好倒地认输。 那年长的道士,边打边偷眼观瞧,见紫脸道士已经被擒,元星子手脚也不够用,暗暗叫苦。他判断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暗想今日我要独自逃走,还是可以,但元星子二人必然落入敌手,这又如何是好?正在他难以取舍之际,瞥眼见梅子和李克定站在一旁,记上心来,我何不来个擒贼先擒王。那年长道士想到这里,奋起平生之力,长剑连连圈转,暂时逼退了众武士。趁着这一空隙,年长道士脚下用力,已然飞身跃起,从几个武士的头顶跳出了包围圈。 李克定看他如此身手,喝一声彩:“好俊的工夫。” 那年长道士,两个纵跃,已经到梅子面前,长剑一出,架在了梅子的脖颈之上。 130、津海风波:好悬 铃木梅子瞬间被擒,李克定这才明白过味来,暗恨自己临敌经验太少,没有能保护好梅子。 梅子眼见胜券在握,却忽然被那年长道士擒住,更是出乎意料,此人身法竟然如此迅捷,如今被擒,只暗暗后悔刚才不该大意。 那年长道士一招得手,心下长出一口气,他修道多年,从不轻易杀生,现下擒住梅子,大可喝止众人,两下罢兵,便喊道:“都给我住手。” 众人都瞧见了他擒拿梅子的身法,心中各自赞叹,听他喝止,双方各自停手,看向这边。 元星子可算缓出手来,先是呼哧呼哧的喘上几口气,而后操着公鸭嗓得意地笑道:“铃木梅子,你在此处设下圈套,今天道爷大意,差点被你要去这条老命。幸亏我师兄武功高强,将你擒住,你还有何话说?” 铃木梅子正自叫苦,听元星子问起,只好暂时周旋,期待缓兵之计,她丝毫不惧的说:“这还有什么可讲的,既然被你们擒住,杀了我就是,但你们三个,今天休想活着离开。” 她说完一使眼色,众武士登及围转过来,三个道士仍处在武士们的大包围圈中。 那年长道士颇有修为,遇事丝毫不慌,稳稳地说道:“今日之事,贫道不想伤人。大家只当打个平手,各自撤去,有什么恩怨,他日再做了解。梅子先生,你看如此可好?” “那不行。”梅子笑道,“我不怕死,你要杀便杀,但你们三个今日必须丧命。”梅子料定对方不敢杀他,这才拖延时间,想寻找脱身之机。 元星子说道:“小白脸,别以为你不怕死,我便不能奈何你,你这漂亮的脸蛋儿,让我先划上两刀,看你以后怎么去勾引女人。” 说完,手轻轻一探,掌中多出一把飞刀,在梅子面前晃了两晃。 梅子果然面露惧色,头向后仰,生怕被他划着。 年长道士看梅子害怕,立即吩咐元星子:“师弟,休要胡闹。” 又对梅子说:“那依梅子先生之见,今天这事情,咱们该如何了结才好?” 年长道士颇为有礼,梅子便问他:“不知这位道长是谁?怎么给元星子做起师兄来了?” “贫道元辰子,是他的二师兄。” “原来是元辰子道长,这样吧,今日放你们离开,不过你告诉我,欧文先生是不是元星子所杀?”梅子见元辰子不似他师弟狡诈,说谎当留有破绽,便问他。 “不是元星子,此事,贫道可以作证。因为欧文被害之时,贫道一直和元星子在一处。”元辰子说着,把宝剑从梅子颈上撤掉。 梅子相信元辰子所言,对元星子说道:“虽然欧文先生不是你所杀,但铃木佐佐之仇,我是必报的。元星子,今日虽然让你走脱,他日我还会再去寻你。” 讲完这话,梅子又对元辰子说:“你这师弟,为非作歹,你知道详情,却还庇护于他,恐怕将来会连累你的师门。” 元辰子笑道:“这个不劳梅子先生费心,我大师兄自有安排,贫道也自有主意。” 元星子狞笑道:“师兄,不必怕他,只要他在咱们手中,必能走脱。” 梅子冷哼一声:“元星子,你倒试试看。” 元星子有些恼怒,想要吓唬梅子,说道:“岳擒豹很喜欢小白脸,不如我把你带到他哪里如何?” 听完这话,梅子脸色登时涨的通红,骂了一声:“呸!你这禽兽。赶紧给我滚,否则今日咱们鱼死网破。” 元星子又扯着公鸭嗓,对武士们说道:“你们撤开,我们师兄弟说话算话,绝不伤害梅子先生。” 梅子向大家使个眼色,众人让开一条路。 元辰子见一场干戈平息,便对梅子说道:“梅子先生,贫道告辞了。”说完,他收回宝剑,三位道士一起向外走去。 李克定见梅子无恙,正在高兴,不想元星子突然一抖手,但见一把飞刀直向梅子射来。 元辰子见状,高喝一声:“师弟,不可。” 但已经晚了,飞刀来势甚快,李克定叫声不好,无暇多想,手中长剑一招彗星袭月,只见两道剑气绕成的长龙,从剑尖发出,直击那柄飞刀,耳听一声爆响,众人谁都看清怎么回事儿,飞刀却已经被长龙弹得不知去向了何方。 看到如此剑招,元星子惊得目瞪口呆,元辰子也是脸上变色。 李克定手上没停,又一招扶摇直上,阴阳两道剑气便向元星子冲来,元辰子忙举宝剑替师弟抵挡,又顺势一掌推开了他。 元辰子的长剑一出,正遇到那两道剑气,他手中长剑哪里禁受得住天地之气,也和刚才的飞刀一样,一声爆响中,早脱手飞出。元辰子被震得虎口剧痛,手臂发麻。 元星子有点恼怒,他自从出道,飞刀百发百中,例无虚发,如今遇到这样的怪事,似乎不敢相信。他又摸出两把飞刀,略一用力,便向着梅子发去,同时头也不回,对元辰子和紫脸道士高喊一声“快走”。 元星子那两柄飞刀,同时发向铃木梅子,带着寒光,瞬间便到了面前。 梅子早吓的惊慌失色,李克定此时剑法尚不融通,不能收发自如,情急之下长剑挥出,只听当啷一声,长剑正斩中飞刀。两把飞刀被长剑击中,余势未衰,向下斜飞,刚刚插在梅子双脚之前,只差半尺,梅子就要受伤。 李克定这一剑出招仓促,也是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招。只是剑上没有天地之力,震得李克定长剑险些脱手,暗道元星子好大的劲力。 见三位道士已经走远,李克定捡起飞刀,拿在手中,长吁一声:“好悬。” 梅子这才缓过神儿来,想想更是后怕,今天若不是带着李克定前来,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围捕,就变成自己丧命了。 李克定见他面色苍白,知他受到惊吓,问他说:“梅子先生,你没事儿吧?” “还好,幸亏有李君在。”梅子说完,刚要相谢,想想却说:“等回到北京,我再好好酬谢李君。” “嗨,咱们是兄弟,不用客气。”李克定多年苦练剑法,日日不断,不想今日救下梅子性命。暗想真是技多不压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难免心中为此自豪。 梅子听李克定说咱们是兄弟,便反问一句:“是兄弟吗?”因又想着,兄弟,兄弟,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说道:“可是,我们还没有结拜。” “你要和我结拜,这个容易。”李克定想起陆宛问他,何不与梅子结拜,暗道我前两日还不想和梅子做兄弟,今天却又想和他结拜,便说:“只需你一句话。” “好,你记住刚才说过的话,不许耍赖。”梅子郑重的说。 “当然不会,要不要再击掌为誓?”李克定伸出手来。 “这个先不要。”梅子说,“你记得就好,反正我不会反悔。” 说完,梅子吩咐众人各自回去。 李克定送他回到英伦酒店,天色已经黑下来,因怕家人担心,遂向梅子告辞回到唐家。 131、津海风波:南城破庙 又过去三日,梅子再次约李克定去城南破庙,因柳之思和陆宛相继回了北京,李克定也便如期而至。 等他径直进入大殿,见梅子正与一干武士饮着清酒,大殿里面杯盘罗列,铃木梅子着一袭白色长衫,那姿态,豪爽中含有五分娇美,真让人雌雄难辨。 见李克定来了,梅子把酒敬他。奈何酒量颇窄,李克定只喝下三五杯,便不敢放开再饮,怕一时醉了,耽误事情。 众武士吵吵闹闹,一片喧哗,梅子便叫上李克定来在外面,对他说,现在警方已经确定,杀害欧文先生的凶手是将毒物混在咖啡之中,让人饮下,致人死命的。而且在凶杀现场,警方还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就是凶手吸烟,而且是一种特殊的烟。这种烟应该是专门制作的,在外面买不到。 李克定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那日欧文先生遇害,他们进到现场,办公室的窗户是开着的,想来凶手是想散去里面的烟味儿,才故意打开的窗子。 正当他想着的时候,梅子问他,你有没有注意到,那日咱们在欧文先生的办公室里,陆宛对着烟灰缸闻了几闻,似乎有什么发现? “哦,我想起来了,她的确闻过。”李克定一拍脑门,但他不认为陆宛有那么聪明,能够找到线索,便又说“也许她就是好奇吧,陆宛一个女孩子,发现不了什么。” “是吗?陆宛这个大美人儿,你可别小瞧她。”梅子看李克定的表情,似是以为陆宛天真,便提醒道,“说不定,她早发现了什么,只是不愿意告诉我们。” “不会的,你想多了。那就是个巧合,我了解陆宛,她老实巴交,连撒谎都不会,肯定发现不了线索。”李克定还是不相信陆宛有这种能力。 梅子见李克定不开窍,一味相信陆宛,便不再追问,又拿起酒来,说道:“咱俩再干一杯。”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和他碰杯。 梅子有意试探李克定,问他说:“照现在的情形来看,凶手就是为了大明档案。但可恨的是,凶手还顺手盗走了欧文先生的戒指,你说那凶手是不是穷的可以?” “不一定,那枚戒指也许很重要。”李克定想起戒指上的宝石,和克静手里的那颗一模一样,回去后,真得问问克静,宝石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戒指重要?你是说上面的粉色宝石重要吧。”梅子一直记得那颗宝石,又想起欧文的话来,便问李克定,“欧文先生那天讲‘八珠之属,双鹿之分,星象之合’,这八珠之属,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李克定早已记不清欧文说的这段话,心中暗自佩服梅子,她这记忆力简直堪比柳之思。听梅子提到八珠,便反问他:“八珠之属,八珠,你怀疑是八颗宝珠吗?” “嗯,肯定是八颗宝珠!否则还会是什么?”梅子对此早有成型看法,十分确定八珠就是八颗宝石,便接着问李克定,“如果欧文先生戒指上的宝石重要的话,你觉得重要在哪里,会不会就是八珠中的一颗?” 李克定记得师父给他的那本《尚书》中有珠分八色之说,心想欧文先生戒指上的宝珠是粉色,与克静手中的粉色宝珠相同,两颗属于一种颜色。如果各是八颗之一,两者颜色应该不同才对。颜色相同和珠分八色对应不上,李克定也有些糊涂,只好对梅子说:“这个我也说不准,但我知道应该是八颗珠子,而且有八种不同的颜色。”网首发 “八种颜色,你听谁讲的?”铃木梅子心中一惊,暗道,李克定怎么也知道这个。 李克定不愿说出《尚书》一事,更不想提到风国仁,怕给老师招惹麻烦,于是说:“我是偶尔听一位老师讲的。” “那位老师是谁?”梅子紧紧追问。 “说了你也不认识,咱们知道珠分八色,也就够了。”李克定笑道。 梅子却不高兴的说:“还说要跟我结拜?连这些也不肯告诉我,真叫我伤心。”说完,连着灌下两杯酒去,面现忧伤。 “好啦,你别伤心,看你那么小气,我告诉你还不行嘛。”李克定从梅子手中抢过酒壶,说道,“不许你再喝。” “那你还隐瞒我不?”梅子似有满腹委屈地问。 李克定看他那样子,哪里像个男人,叹口气说:“哎!好了,我不隐瞒你就是。” “那你说吧,是谁?”梅子马上笑着问他。 “是风国仁老师,你可不许传出去,否则,会给老师惹来麻烦的。”李克定郑重叮嘱梅子。 梅子怕他但有,遂正色说:“你放心吧,我的嘴巴可是严谨的很。”说完又笑道,“你呀,真是个傻瓜,我略微装作不高兴,你就把实情都讲了。我教你一招吧,以后碰到不想说出的事情,你就讲‘我忘了谁曾经说过,只记得是这样的…’,明白了吗?” “哦,好主意。”李克定听后,不由脱口而出,“小兄弟,你真是比猴子都精。” “你叫我什么,小兄弟?嗯,这个称呼好,我很喜欢,比梅子先生好多了。”说着,又露出甜甜的笑容。 李克定刚才说走了嘴,还怕他不愿意听,见他开心,遂说:“你喜欢就好,我刚才也没考虑,就顺口这么叫了。” “以后,你就这么叫我吧。我也不叫你李君了,可是,我称呼你什么好呢?”梅子略一沉吟,说道,“有了,你的名字叫克定,克就是能的意思,克定就是能定,就叫你…” 没等梅子叫出口来,李克定忙说:“就叫我克定吧。” “瞧你这个人,没一点情趣儿。”梅子嗔怪道。 “我本来就是块木头,哪来的情趣。我以后跟你学习,变得有情趣一些。”李克定讨好一般,又笑道,“不过,你太好色,惹得陆宛和柳之思都躲着你,以后还是收敛点更好。” “她们爱躲不躲,我不介意这些。”梅子眉毛上扬,抬眼看着李克定说,“只要你认我这个小兄弟就好。” “当然认了,走吧,小兄弟,咱们进去。”李克定伸手搂过梅子的肩膀,梅子本想躲避,但却没有,二人又回到大殿之中。 此时的大殿里,一众武士已经喝得东倒西歪,梅子见后,叹道:“一帮好酒之徒,却一喝就醉。” 李克定见梅子酒量颇豪,便说:“你也别遗憾,我还能再陪你喝一些。” 好,你我把剩下的酒都喝干。 李克定听他说的豪迈,心中似被感染,竟生起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开始和他对饮。奈何酒量不济,没过一会儿,便开始头昏脑涨。 132、津海风波:醉酒 梅子兴致高企,只顾不停的饮着,最后二人面对着面,你给我斟酒,我给你斟酒。 李克定和柳之思饮酒,柳之思知道体恤他,不会让他喝醉。可梅子不同,他生怕李克定喝的少了,为助酒兴,还给李克定讲起他在汇文中学,经常调-戏女生的事情,说到得意之处,二人不时哈哈大笑。 讲过之后,梅子然后问李克定:“你有没有调-戏过女孩子?” 李克定以前和陆宛在一起,总是想办法去搂抱她,而且陆宛那柔软腰肢对他而言,的确很有吸引力。此时的李克定,酒已酣,讲什么毫无顾忌,便对梅子说:“我应该调-戏过陆宛。” 梅子奇怪地看着李克定,他有些不相信,因为在他看来李克定是个安分守己的人,当不会主动去调戏女人。至于陆宛,梅子一时却看不透,虽然陆宛貌似柔弱贤淑,可她的眼神并不清澈,隐隐觉得陆宛不是一盏省油的灯。李克定讲他好像调戏过陆宛,梅子便误以为是陆宛有意勾引李克定。 “哦?是吗?陆宛会让你调-戏?”梅子故意试探地问。 “就算让吧,我和陆宛从小就定了亲。”李克定把他和陆宛的关系告诉了梅子。 原来这样,梅子心中忽生起一丝酸涩,面上虽然仍在笑着,笑的也很美,却不似方才那么甜。看着李克定,便想放纵畅饮,以舒胸怀。 “陆宛是你的未婚妻?有意思!我再敬你一杯。”梅子拿起酒壶,看李克定有些发醉,既想豪饮,又怕他一时不能陪自己说话,便给他斟完一杯酒,举杯道,“这回,我喝两杯,你喝一杯。” “好,听你的,咱们干了。”李克定感到畅怀,随着梅子饮下杯中酒。 中国的规矩,男子可以把丫鬟收房,对于这一点,梅子并不以为意,虽然想到陆宛,他心中感到别扭。也想知道李克定到底和陆宛关系如何,便怪怪的笑着问李克定:“你也老大不小了,有没有把哪个丫鬟收房?” 李克定明白他的意思,心想春蚕是母亲放到我那里的,就是要让我收房,可我还在犹豫之中,便说:“还没有,我母亲刚送一个丫鬟过来,还没来得及和她过多接触,这边有事,我就到天津来了。” “你呀,没有艳福。”梅子又饮下一杯,“我知道,按照中国的礼节,既然是母亲送的,你必须得接受。” “你连这个都知道?”李克定没想到他在日本长大的人,会这么懂中国的规矩。 梅子一笑,说道:“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小姐的丫鬟,有的会做为陪房,柳之思和陆宛都应该有。” “嗯,算你见识多。”李克定说道,“柳之思有一个丫鬟,名叫月华,生的十分俏丽,我感觉她想让月华做陪房。” 梅子笑道:“是吗?我也有个丫鬟,名叫玉烟,生得袅娜端庄,等咱们回北京了,我让你见一见。” “玉烟,月华。”李克定喃喃自语,“还真是一对儿。” “怎么,你心馋了吧。”梅子坏笑着,“但是,我不许你骚-扰玉烟。” 李克定自然不会打玉烟的主意,别说她是梅子的丫鬟,就算是他自己的丫鬟,他也不会。也许是他还年轻的缘故,再或者是心里装着和陆宛的婚事,又或者总是梦到柳之思,反正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楚。但李克定不会对玉烟感兴趣,这个是肯定的。 “你放心吧,小兄弟的女人,我岂能觊觎?”李克定随即又问,“你呢?有没有把玉烟收房?” 梅子看李克定把他当做好色之徒,暗自得意,你个傻瓜,真是好骗,看来我的演技不错。梅子想着这些,不无自豪地说:“我当然没有,你不许小瞧我,我的眼光可高得很。比如见了陆宛,我也没觉得怎样。” 提到陆宛,梅子的心里还是感到有些阻梗,说完,又连连饮着酒,还劝李克定:“你也喝。”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和他无所顾忌的碰杯,觉得这样无所不谈,放纵饮酒真是痛快,一边问梅子:“你还说不对陆宛怎样,是谁说的,要让她做小妾来着?” 梅子想起假装好色,调笑陆宛的事情,便又和李克定笑作一团。 “看看,我说对了吧?”李克定问梅子,他也不相信陆宛之姿,梅子就一点不动心。 “跟你说实话吧,你当我真看上陆宛了,我那是开玩笑,别说陆宛,就是柳之思,我也未必会娶。”梅子看着酒杯,好似想着心事,却不急着饮下。 李克定没注意到梅子的表情,随他举杯,一边醉眼乜邪的说:“小兄弟呀,论起吹牛来,别人我肯定不服,但我服你!柳之思那样的女子,亘古绝今,你还不想娶了?” 说到柳之思,梅子眼前飘过她的影子,想起柳之思耍弄自己的情形,心头暗笑。 梅子没有急着回答李克定,而是一手楼住他的脖子,和他紧紧挨着,先与他碰杯说:“柳之思嘛,先干了这杯,我再跟你讲。” “好。”李克定随梅子饮下酒。 梅子又把酒杯斟满,才回答道:“克定,柳之思之美,可以说冠绝天下了吧,但我不骗你,她入不了我的心,你信不信?” “我信,我当然信。即便你假装好色,但你不会真的唐突柳之思。不过,我可跟你讲,柳之思是个有魔力的人,你如果和她接触多了,难免会被她所迷。不过,眼下还好,你只是假装对柳之思色-色的,但以后还需留神,别被她再戏弄了。”李克定早知梅子故意,只是遇到机变迅捷的柳之思,梅子讨不到便宜。 “我对柳之思好色!都是装的,全都是装的。克定,还是你了解我。”梅子把酒杯再次举起说,“咱们是知己,喝个交杯酒吧。” “哈哈..交杯酒!”李克定不由大笑,看梅子眼神中竟满是期待,就说:“好,既然小兄弟愿意,我便与你喝,现在觉得放纵起来,心情也好了很多。” “就是嘛,这些天的事情,让人压抑,今天咱俩抛开世上一切,只管喝个畅快。”梅子说完,弯起胳膊。 李克定见梅子在等他,便学着梅子的样子,二人手臂交叉,竟真喝了个交杯酒。 梅子看着李克定把酒饮下,格格的一阵娇笑,说道:“我还是第一次喝交杯酒!” 李克定已经发醉,并没完全听清梅子讲的是什么,只随着他的话问道:“什么第一次?” 梅子却不再理会喝交杯酒的事情,只问他:“克定,你跟我讲讲,你和谁有过第一次。” “和谁有过第一次?”李克定念叨着,他明白梅子在讲男人和女人的事情,可他真的没有过。 一想起这个,他的眼前飘过了陆宛,陆宛是他的未婚妻,将来总会有的,应该是和陆宛吧。可不知为什么,想到这些,他便又看到柳之思如悦如羞的眼神,总觉得刚才自己想陆宛似有不妥。 不及李克定再行多想,梅子已在催他回答,只好如实说:“我跟谁都没有过。” “看你,真够笨的,身边那么多女人,要是我,才不象你这样。”梅子虽然嘴上这么讲,但心里却感到高兴,刚才听闻李克定和陆宛定亲之事带来的不快,随之烟消云散。 李克定想梅子风流俊秀,在学校中定然很受欢迎,笑问他:“你这么说我,不会早有过第一次了吧?” “其实,我也没有。”梅子低声回答,脸色一红,随即恢复正常。故意一扬小脸儿,摆出一副男人的架势,对李克定说,“但我将来,一定要三妻四妾。” “哈哈,有志气!”李克定赞道,随即又问梅子,“不过,你眼光太高,竟然说连柳之思都看不上,我看你还怎么三妻四妾?” 梅子自豪又自信的说:“你还别不相信,我自有我的本事,将来定然让你大吃一惊。” “是吗?”李克定醉眼瞧去,梅子此时便如女子一般,心中奇怪,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我知道了,小兄弟,你定然是喜欢丑八怪。” “讨厌!你才喜欢丑八怪呢。”梅子语带撒娇,轻推他一把,说道,“谁都喜欢好看的,我也不例外。” “这就好,咱们在这一点上,看来一样。”李克定最是喜欢美女,遂又举起杯,说话也不再利索,“小,小兄弟,咱们再干,干!” 饮下这杯酒后,李克定终于支持不住。因二人面对着面,李克定酒杯一丢,身体前倾,头一歪,恰伏在梅子肩上,随即便睡着了。 梅子撑着李克定的身体,一手抚着他的头发,感到时光静寂,心中温馨。闻闻李克定身上的气息,轻轻抱着他说道:“光阴如电逝难追,百年开怀能几回?克定,我和你在一起,竟然会如此快乐。” 133、津海风波:梦难留 李克定第一次喝醉,直到在梦里又去教室寻找柳之思,见那座位空空荡荡,心头失落。无精打采地走出教室,去柳家找她,可就是寻不到路,只好原路返回学校,又来在柳之思的教室。教室里正在上课,李克定向里望去,唯独柳之思的座位是空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思,你去哪了呢? 正在李克定焦急异常之时,身后一人抓住了他的手,那小手儿甚是柔软。李克定回身一瞧,不由大喜过望,那人不是柳之思是谁?此刻光明袭来,从前落寞随即一扫而空。 之思,我可找到你了,李克定心中暗暗叫道。他把柳之思的小手儿贴在脸上,这是第一次寻找柳之思有了结果,李克定不由喜极而泣。 柳之思却只笑看着他,那如悦如羞的眼神,让李克定难以自己,遂抱住她娇软的身躯,嘴里说道:“原来你没走。” “我怎么会走。”柳之思轻声回答。 “嗯。”李克定也不知说什么好,便只紧紧抱着她,但觉世间美好,无过于此。 柳之思伏在他怀中,过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吻,李克定心中荡漾。看柳之思满脸娇羞,更是忘乎所以,再不知自己做些什么。 只过去很久,朦胧中见柳之思坐起身来,像是要走,怕她这一走,再也无从寻找,忙拉住她的手问:“你要去哪?” “我哪都不去。”柳之思坐在床头,笑看着他。 李克定这才觉得踏实,尽管感觉和柳之思在一起,时光美妙,奈何他酒意未消,一阵困倦,遂握着柳之思的手,又死死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睁开眼睛一瞧,却是梅子坐在床边,一双美目含笑凝望着他。李克定忙晃晃头,柳之思呢?怎么不在了?先是惊讶,犹疑片刻,这才醒悟,刚才不过是大梦一场。想起和梅子一起喝酒的事情,暗道:我定然是喝醉酒睡了一觉,梦里和柳之思相见,却害得梅子一个人坐在这里等我,我真是个好色之徒,便郝然一笑,问梅子:“咱们这是在哪?” “这是龙王庙里的一个房间,那些人专门收拾出来给我用的。这床虽然不好,躺在上面还挺舒服。我告诉你,我以前从来没在这儿住过,今天是第一次。”梅子强调着第一次,语气加重,却低垂下目光。 “哦,这样啊。”李克定没有想太多,他还在回忆梦里见到柳之思的情形。 梅子看李克定在思考,以为他在回忆刚才的事,也好,让他回忆吧,好能记住。于是,梅子站起身,斟好一杯茶,递给李克定说:“你口渴吧,快喝了这杯温茶。” “想不到,你好挺会照顾人。”李克定接过茶杯,试了一试,茶的温度果然刚刚好。 梅子傲然道:“那得分对谁!”随即坐在床头,帮李克定整整头发,“我是你的小兄弟嘛,当然得照顾你了。” “谢谢。”李克定心中有些感动,虽然他有几个弟弟,但都是顽皮小子,哪会照顾人。倒是妹妹克静,很知道体贴他。再看梅子时,觉得他与克静有着三分相似,就想让他们认识。 “等回北京了,我请你到家里玩儿。” “好啊。”梅子甜甜笑着,“我早想去你们家看看了,以后我还要去河间,你得带我去。” 李克定看梅子笑的开心,也跟着高兴,便说:“放心吧,你想什么时候去,只要我有时间,肯定陪你。” 提到有时间,李克定这才意识到时间可能已经很晚,忙去摸怀表来看,一边问道:“现下是什么时候?” 梅子刚看过时间,告诉李克定说:“你别看了,现在是上午十点。”更新最快的网 “什么?上午十点?”李克定惊问一声。他回想昨日与梅子喝酒,二人一直喝到下午,现在又是上午,难道在这里整整过去一夜还多? “瞧你那傻样儿!”梅子看李克定沉思回忆,忍不住笑道,“上午十点怎么了?你放心吧,我昨天让人给你家里送了信,说你在我这里,让他们放心。” “哦,这就好。”李克定一手拿着茶杯,另一只手摸摸头,讪讪地说,“哎!这酒喝的,一睡十几个小时。” “这有什么,只要咱们高兴,喝就喝了,醉就醉了。”梅子说着,看他茶杯已空,问道,“你还喝不,我再给你倒一杯吧。” “好的,你的茶真好喝。”李克定口干舌燥,一杯哪里够喝。 梅子接过茶杯,起身为李克定斟茶,一边说道:“这茶不算什么,你不过口渴而已,可别乱夸。” “是真的好喝。”李克定又接过梅子递来的茶,小口喝着,四下看看,见只有一张床,也不大,问道:“昨夜,咱俩就挤在这里?” “不然呢,我还让你睡地下不成?”梅子取笑着问他。 李克定知道梅子家富贵,能在这简陋的地方过夜,已经很委屈他,还和自己挤这么小的一张小床。要不是因为我喝醉,他怎么也不会如此将就,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怕委屈你。” “我没觉得委屈,别是你委屈了吧?”梅子又笑问他。 李克定不再以此为意,只说:“我睡得跟死猪似的,哪里知道什么委屈不委屈。” “还说跟死猪似的呢?你告诉我,你做什么梦了?”梅子想起李克定抓着他的手紧紧不放,随后二人又一番折腾的情形,遂问道。 “哦,是做梦了。”李克定不想告诉梅子在梦里寻找柳之思的事情,只含混说道。 梅子以为李克定不好意思讲下去,想起刚才的情形,也觉得难以启齿,就不再提起。因又怕他忘记,觉得还是应该给他些提醒,好让他永远记得,便嗔怪他说:“你都压死我了,真是比死猪都沉,睡个觉也不老实,一直乱闹腾。” “是我不好,下次你喝醉,我来照顾你,你压死我总可以了吧。”李克定陪着笑说完,因想起梦里和柳之思亲热,心中感到美美的,只可惜梦里时光短暂,暗自感慨,真希望能再醉一次。 梅子不知他梦里有个柳之思,小嘴儿微微努起,笑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耍赖。” 李克定心下早软,说道:“小兄弟,你别总这样儿,我肯定不会耍赖。” “我偏这样儿,偏对你这样儿。”梅子似任性,似撒娇地说着,拿过一把梳子,递给李克定。 “好吧,随你就是,只要你高兴,怎么都行。”李克定做了好梦,心下快慰,接过梳子,梳梳头,而后穿鞋下床。 却见梅子左手腕上缠着一方白色手帕,上面血渍殷殷,忙捉了梅子胳膊,问道:“小兄弟,你受伤了?” “是受伤了。”梅子格格的笑个不住,见李克定不明所以,又说,“都是你弄的。” “是吗?”李克定看梅子的样子,有些不信,因为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弄伤过梅子,遂问他说:“难道是在探花林,你被树枝划伤了?” “不是划伤。”梅子挣脱李克定的手,晃晃手腕说,“是你刺伤的。” 李克定用剑虽然不能随心所欲,但他记得在探花林并未伤到梅子,又一想,也许是自己的剑气把元星子的飞刀击碎,一片碎渣撞到梅子手腕上,把他弄得受伤。 “哦,我想起来了,肯定是我用剑不熟练,致使飞刀的碎片撞伤了你,当时没注意到,真是对不起。”李克定语含歉意。 梅子鼻子一皱,面含微笑,甜甜说道:“算啦,反正你是为我好,不提这个,都是小伤,其实昨天就没事了。” 说完,梅子将手帕解下,放入衣服口袋,去拿过一条毛巾,递给李克定,用手指指脸盆说:“水早准备好了。” 李克定洗完,梅子已经给他拿过外衣。李克定边穿边说:“你这么周到,让我想起了克静,我妹妹。”网首发 “克定,克静,名字都不错。”梅子赞道。 谈到名字,李克定问他:“你为什么叫梅子?有什么特殊含义吗,还是你父亲喜欢梅花?” 不想梅子却笑道:“我告诉你吧,你一定想不到,其实我姓梅,所以才叫梅子。” “你姓梅!难道你不姓铃木?”李克定穿好外衣,惊讶地看着他。 134、津海风波:身世 “我不姓铃木,也姓铃木。”梅子斟上一杯茶,自己喝着,一边给李克定解释。 李克定看他神色已不似方才,而是带着忧伤,不知刚才自己如何撩的他伤了情。 又听梅子悠悠说道:“克定,你不知道,其实我是中国人,我的亲生父母都是中国人,我自幼家破人亡,有国不能回。” “这个?对不起。”李克定心头歉然,暗怪自己对他关心不够,说道,“小兄弟,我没想到会是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梅子便对李克定讲:“我父亲姓梅,我的养父名叫铃木有山,和我亲生父亲是好朋友。我父亲是戊戌年死的,那时我还没有出生。后来母亲生下我不到一年,因思念父亲过度便去世了。母亲在临终前托付我养父养母,我这才得以活命。反正你知道这些就好,以后慢慢都会知道的。” 李克定已然猜到,梅子的亲生父亲早早死去,定然因为那场变法,不由对梅子更生出几分敬重。想梅子忠烈之后,自幼孤苦无依,才被日本人收养,心中既感伤,又愤慨。这荒唐的人世,有人为大众不惜性命,换来的却是家破人亡,此为何故?而死去的人纵然死去,又能唤醒几人,大众依然如老鼠般麻木,为这些人舍命,此又何必? 李克定心中第一次对‘舍生取义’生起怀疑,忙打住思绪,不敢再想。 此时的梅子,看上去是那么孤独,李克定心下一痛,忙过来搂住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小兄弟,你别伤心,以后咱俩就是亲人。” “嗯,克定,遇到你真的很好。”梅子靠在他身上,慢慢饮下最后两口茶,而后把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说道,“我以前只想报杀父之仇,甚至恨中国,恨中国人,恨他们麻木,恨他们喝着人血,却还在嘲笑人血。但自从遇到你,感觉中国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恨。” “怎么说呢?小兄弟,无论如何,中国才是你的父母之邦。”李克定不想梅子活在仇恨之中,便劝导他说,“当初清廷为祸,现下形势早已变换,这仇恨,哎,又能向谁去报?” “当然能报,清廷没了,可北洋还在!宫中的皇帝还在!”梅子想起父亲之仇,遂又恨恨的说,“克定,此仇不报,我日夜难安,你能陪我去报仇吗?” 李克定心知此仇报不得,但他若和梅子异地而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难免也会有此想法。不过,若说让他陪梅子去报仇,李克定万万不能答应,不论是对付北洋,还是对付宫里的皇帝,他都不能去做,也认为不该去做。他深知无法劝阻梅子,只好劝慰他:“小兄弟,有些仇恨,我认为还是任其自然的好,若有机缘,在中国实行父辈遗愿,才是最好。” “嗯,你放心吧。北洋势大,我虽然心中有恨,却还知道轻重。”梅子已经明白李克定不想参与此事,虽然有些遗憾,但也能理解,毕竟李克定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便只在心中发誓,此生我宁愿孤独终老,也誓报父母之仇。 时近中午,梅子想李克定也该饿了,便转过身去,到在外面,吩咐人弄些吃的进来。 不一时,饭菜摆上,二人边吃边聊。 梅子告诉他,我之所以来到中国,就是要了解中国,要向北洋和宫里的皇帝寻仇。 李克定心知不妥,问道:“北洋势大,虽然老袁失势,可北洋这棵树却越发开枝散叶,难以撼动。” “听说老袁已经奄奄一息,他的命,也就这一两个月的事儿。”梅子对形势了如指掌。 他之所以来中国,就是要在长大之后,替父亲报仇。眼下,梅子已经17岁,他知道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应该早做准备。最主要的,是要让自身强大起来,不仅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还要有强大的能力,唯有如此,他才能让北洋,让宫里的皇帝付出血的代价。 “我来中国,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寻找失落的佑鹿和八颗宝珠。”梅子告诉李克定说。 “佑鹿、宝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克定更是惊讶,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在日本长大的人也会知晓佑鹿。 “别以为只有你的风老师知道?”梅子神态傲然的说,“我祖上曾经编修过明史,当时阅览明朝宫廷资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份档案,就是欧文先生说的大明档案。” “哦!”李克定这才知道原委,暗想梅子出身一定不凡,否则他的父亲也不会成为变法的祭品。唯一遗憾的是,梅子的先人虽然发现那份档案,却没有记入历史,便说,“可惜了,当初清庭修明史的时候,没能把这些记入历史。”网首发 “还不是纳兰明珠从中作梗。”梅子语气中颇有责怪之意,“当时纳兰明珠擅自决定,把大明档案的记载归为虚妄,不加录入。” “也许,那个时候明珠已经得到佑鹿,他不想进献给康熙,才以此为借口,怕消息散布开去,被康熙知道。”李克定猜测着。 梅子听李克定的分析,是纳兰明珠贪心不足,正合了他的想法,便点点头说:“你的猜测很有道理。后来明珠倒台,佑鹿不知所踪,其实也减轻了他的罪过,若是抄出佑鹿,他便有欺君谋逆之罪,恐怕会累及三族。” “嗯,完全有可能,皇帝哪有心不狠的。”李克定对掌皇权的人向来不屑,认为这帮人不过是天下最大的强盗,最无耻的骗子,和圣王根本不同。圣王是靠德行凝聚人心,大家自然奉他为王,而皇帝是靠刀枪抢来皇位,逼迫百姓奉他为皇帝,谁若不服,他便杀谁,其心之黑,比强盗还不如。 李克定对佑鹿从明珠之后,一百多年,最后被杨秀清得到之事,一直不解,今番提到,便又对梅子说:“佑鹿后来竟然落在杨秀清手中,这个可就奇怪了。” “你连这个也知道,看来知道的真不少。”梅子先是看着他,说笑一句,而后又严肃的说,“我告诉你吧,杨秀清得到佑鹿,是因为他救助过一个老和尚。此事我父亲生前查访过,那老和尚的先辈师父,当初与明珠交厚,明珠预感要出事,借助去万寿寺烧香的机会,才把佑鹿带了出去,交给万寿寺住持保管。再后来,万寿寺的和尚带着佑鹿去了广西,才被杨秀清得到。” “原来如此。不过,自从杨秀清死后,佑鹿只在申州出现过一次,而且只有一件,真是朴素迷离。”李克定想到众人都在暗中寻找佑鹿,佑鹿却难现真身,遂感慨道。 “申州出现的那只,被玄一的弟子夏灭明所得。”梅子已经吃完,给二人倒上茶水,接着说,“我听人讲,夏灭明功力非凡,有天下第一之称。据说连神鬼都躲着他,佑鹿在他手中,实在难以取来。只是,另一件的下落,至今却无人知晓。” “是的,所以小兄弟想寻找另一只?”李克定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的心思。 “当然想。可惜我找不到佑鹿的踪迹,所以想先从那八颗宝珠寻起。”梅子讲道。 李克定这才明白梅子找欧文的目的,原来是查访那八颗宝珠,至于欧文手上的资料,他未必在意,便问道:“寻的如何了?可知道八颗宝珠的下落?” “还不知晓,但我知道这八颗宝珠,已经不是八颗,而是十颗了。” “怎么成了十颗?”李克定更是不解。 “因为有一颗粉色的宝珠,被一分为三。我想欧文先生戒指上的粉色宝石,就应该是其中之一。”梅子讲到这个,似很有把握。 “是谁把粉色宝珠一分为三的?”李克定马上问。 “便是你师父普云的父亲。”梅子笑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克定讪笑说道:“没听我师父讲起过。” “或许你师父也不清楚。这八颗宝珠的事情,还得从纪晓岚修四库全书说起,当时纪晓岚发现那份大明档案之后,向狗皇帝乾隆做了汇报,狗乾隆登时私心大起,下令始秘密追查佑鹿和宝珠。结果佑鹿仍然无踪,八颗宝珠却寻回了六颗,从此封藏在大内。”梅子讲道。 梅子知道的可真详细,就是当年玄一大师,都不知道这些,李克定不由暗自佩服,说道:“这些都是你养父告诉你的吗?” “我父亲有一本笔记,上面记录了这些事情,我是看过笔记,才知道的。”梅子丝毫没有隐瞒。 李克定看梅子对他赤诚,心中暗自感动。 听梅子又说:“直到太平天国起事,洪杨势如破竹,似总能料敌机先,清廷开始怀疑洪杨已经得到佑鹿,所以才又想起那六颗宝珠。但依大明档案记载,必须有八颗才能对应天象,所以有人提出将其中一颗一分为三,如此正好八颗,来对应天象,看是否灵验。” 135、津海风波:绝不婚配 “怎么可能灵验?”李克定心道,这些人真够愚蠢的。 梅子对清廷最是不屑,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讥讽道:“清廷做的蠢事,何止这一件。当时的情况,清廷内外交困,病急乱投医嘛,不灵验,清廷也没什么损失。至此,粉色宝珠才一分为三,八珠也就变成了十珠。” “可是,粉色宝珠既然在欧文先生手上,其它的在哪里,他也应该知道下落吧,可惜,他却因为这个遇害。”李克定遗憾的说。 “宝珠得来不易。”梅子说道,“欧文先生仅有这一颗,便遭遇杀身之祸,可见集齐所有宝珠,该有多难!” “既然如此,咱们也别费心了吧。”李克定怕梅子沉浸其中。 “难又如何?不难多没意思。”梅子并未把李克定的劝导当回事儿,说道,“清庭的另外五颗宝珠,在咸丰逃窜热河的时候,想着此物既然能辟邪,便由慈禧带了出去。” “为什么只带五颗,没都带走?”李克定问道。 “因为咸丰觉得那颗粉色的一分为三,碎了,带上不祥。因此三颗粉色宝珠才留在北京,随档案一同放置。后来英法联军打进城来,把宝珠和档案全部拿走。其中法国人得了档案,英国人,也就是欧文先生的父亲,得了三颗粉色宝珠。”梅子忽然笑道,“你看洋人分好处,分的挺公平吧?”网首发 “嗯,公平,利可共而不可独!洋人这一点做得比较好,不想着独吞。”李克定对此很是赞赏,因关心宝珠下落,又问梅子,“不过,欧文那里只有一颗,另外两颗粉色宝珠去了哪里?” 这个说来好笑,梅子忽然咯咯的笑个不住,李克定看他天真无邪,心中很是喜欢。 听梅子说道:“告诉你吧,剩下两颗被你师父的父亲得去。后来申州文庙闹鬼,搅扰的四方不安。申州知府上报朝廷,你师父的父亲,便命人将一颗粉珠,埋在申州文庙用以驱邪。” “这个应该会管用吧。”李克定自从知道华盖送给柳之思的蓝珠,具有不被神鬼知晓的功用,受此影响,所以对粉珠辟邪,持相信的态度。 “当然管用!那鬼魂抵不住粉色宝珠的法力,没出一个月,便离开了。”梅子说道,“不过这一颗粉色宝珠,今年开春申州拆毁文庙时,据说被东条仓介得了去。” “什么?被这坏蛋得了?”李克定气得只拍桌子。 梅子笑道:“你别急,他得的是一颗假的,真的早被人掉了包。” 李克定这才由怒转喜,哈哈大笑,说道:“活该他倒霉。” “所以这个柳之思,可是不简单。”梅子说,“她借助东条仓介急于想拆文庙的机会,先赚了东条仓介5000大洋。还让当地的乡绅,名叫严青的看护好财物,说是发现地下的东西,可以卖给日本人。” “到底怎么回事?”提到柳之思,李克定瞬间精神更足。 梅子说道:“东条仓介既然出了那么多钱,总得派人去监督拆毁吧,所以去的人便专心从地下挖那颗埋着的宝珠,你还真别说,东条仓介有些本事,很快去的人就挖出一个木盒子,里面果然有一颗粉色珠宝。” “哦,这么说来,这颗珠子是假的?”李克定已经大概明白。 “对,早被人掉了包,我估计掉包的人,就是柳之思。”梅子又笑着说,“所以,你让我娶柳之思,我还真不敢娶她。” 柳之思干的,李克定想着,她可真是神出鬼没,听梅子提到娶柳之思,便说:“你呀,还是说正经的吧。” “好,好,就你一个正经人。”梅子嗔怪一句,又说:“但看护文庙物品的严青,却不让东条仓介派去的人拿走,说此物属于公家,任何个人无权获取。最后东条仓介又出500银元,严青才让他们拿走那颗珠子,算是作价卖给了他。” “这东条仓介,亏大发了,谁叫他遇到的对手是柳之思呢!”李克定兴奋的说完,忽而又问:“东条仓介后来是怎么知道上当的?” “这还不容易。”梅子说道,“找个人看看就明白,那就是一颗普通的珠宝,你要是看到,估计都能辨出真假。当初要不是严青极力阻挠,不让他们带走珠子,东条仓介派去的人也不会如此大意。正因为严青态度坚决,他们以为必是宝物,哪里能想到,宝物早已被人掉过包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嗯,这样才好。”李克定想到克静手上有一颗粉色珠子,不知道是真是假,便又问:“那第三颗呢?” “这第三颗嘛,当在河间文庙之中,但是具体埋在文庙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了。”梅子怕李克定担心,又说,“你放心吧,你师父普云在河间文庙,我不会打他老人家的主意。不过你们得小心东条仓介,他早就惦记上河间文庙了。” “谢谢你的提醒。”李克定终于明白东条仓介鼓动拆毁申州文庙,又去鼓动拆除河间文庙的真正原因了。这个大坏蛋,李克定愤恨的想,就应该让他倒霉。活该他遇上柳之思,他不吃亏才怪。李克定一想到东条仓介气呼呼的样子,便想笑。 “谢我的提醒?你打算怎么谢?”梅子却又问他。 李克定忽然想起柳之思也曾这么问自己,当时我可是答应她怎么谢都行,眼下梅子又问,既然是兄弟,鼎力帮他也是应该,便说:“你提条件吧,看我能不能做到?” “先不提条件,我来问你。”梅子说着,伸出了三根手指:“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第一佑鹿,第二八色宝珠,第三大明档案,你可知这三者的关系?” “这三者的关系嘛,用个比喻来说,佑鹿和宝珠就是工具,大明档案就是使用说明,对吧?”李克定问道。 “对的,你是个好搭档。”梅子说完,又问他,“你想不想得到佑鹿和宝珠?” “我啊,得不得无所谓,还是不得为好,免得招来麻烦。”李克定知道梅子急于得到,有意相劝,“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咱们也无须去惦记。” “你不一样,你不需要报仇,但我必须报仇。所以我要有强大的力量,想得到佑鹿,得到宝珠。”梅子志在必得,又说:“我肯定会找到它们的。” 李克定听他对档案没有强调,便问她:“你只想得佑鹿和宝珠,难道你手上有大明档案?” “大明档案,我这里还没有,但我父亲的笔记基本可以代替。”梅子说,“当然有的话更好。” 李克定担心他太过执著,反受其害,便委婉劝他:“我想那十颗宝珠,你眼下一颗也不曾寻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却越来越多,恐怕会前路多艰。” 梅子当然明白李克定的心思,只是父母之仇未报,他岂肯轻易放弃,就是千难万难,梅子也将一往无前。 “那你还不帮我?叫我一个人面对,你又于心何忍?”梅子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这个…”帮助梅子去寻宝珠,李克定隐隐觉得哪里不妥,却一时也弄不清楚,又想做为好兄弟,当然得帮他,便说:“只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 “简单的很,你可以帮上大忙。”梅子想起李克定会使剑,便说,“你的剑法很高明,就像对付元星子,关键时刻,还是你起的作用;还有就是,我需要你多陪陪我,这样我才能更有信心。”梅子说完,抬眼瞧着他,那甜美的笑容,让他无法拒绝。 “我本该多陪你,这个你放心好了。”李克定想到自己剑法尚未练成,恐怕一时半会不能有所提升,怕梅子高估了他的剑法,于是说,“不过,你可别靠我壮胆,我的剑法还远远没有练到家。” 梅子不懂剑术,也不清楚李克定到底有多大能为,他只是想让李克定多加陪伴,至于他的剑法倒是其次,遂说:“只要你能陪我去找,我就知足了,咱们能不能找到,就看天意吧。” “对,看天意。”李克定喜欢听这句话,也希望梅子真能顺其自然,忙附和说。 “本该顺其自然,但我大仇在身,不得不报。”梅子双眸清澈,直盯着李克定,坚决的说:“事在人为,我已经下定决心,不报父母之仇,今生绝不婚配。” 136、津海风波:特制香烟 “啊?”李克定听梅子讲绝不婚配,吃惊不小,他一向认为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这个。。”李克定还想劝解梅子,却发现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梅子看他有些呆状,心中暗想:‘反正我和你喝过交杯酒,也曾同床共枕,婚不婚配已经不再重要。’想到这里,对李克定说:“你不必为我担心,我知道报仇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绝不应轻易犯险。中国有一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留得命在,才至关重要。”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李克定喜笑颜开。 “但有一件事情,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和我去英国留学。”梅子见他高兴,再次提及留学一事。 李克定听梅子讲的郑重,虽然心头矛盾,还是一狠心,说道:“我不会忘,去英国便去英国。” “好。”梅子脸上又浮现出甜甜的笑容,“如果能开开心心的和你在英国,忘记世间一切恩怨,哪怕只有一年,我也知足了。” 梅子心怀仇恨,难有真正快乐,这一点,李克定深深知晓,更加坚定心意,要陪他高高兴兴的去英国一段时间。或许去到英国之后,能改变梅子的心境,减轻他心头的恨意。 “你放心吧,到时候,咱们去英国一两年,抛开一切烦恼,只安心修身学习。” “嗯。”梅子听完这话,心情大悦。 二人吃罢午饭,又用了会儿茶,梅子问李克定:“眼下法租界和天津各界闹的很不愉快,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李克定这些日子忙于解救父亲,无暇关注其他,但想如此大事,柳之思肯定极为关心,便问梅子到底怎么回事,梅子把经过给他讲述一遍。原来法国租界正在耍手段,要占领“老西开教堂附近的土地”,惹的天津各界十分不满,眼下的天津,大有剑拔弩张的架势。梅子最后又讲了他的看法,说法国正深陷欧洲战争的泥潭,不能再得罪中国,估计法租界最后会息事宁人。 李克定生怕天津再闹出大乱子,听梅子一讲,法国人最后很有可能妥协,心中忧虑顿减,便说:“如此最好,两国如能和平交往,才对双方民众最为有利。” “你的想法很好。”梅子没李克定那么乐观,为报父仇,这几年,他对中国做过深刻了解,知道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这些人,终日盼着的,就是怎么生起祸端,从中渔利。 “不过,在老西开的事情上,中国人虽然占理,但你要知道,中国的民族情绪极容易被挑动起来,从而失去理智。我担心这一点,很有可能会被居心不良者利用,甚至包括东条仓介之流。你想想当初的义和团,就该明白。” “哎!东条仓介野心勃勃,此类人才最可怕。”李克定想到历史,不由暗自感叹:这个民族因为自卑,自尊心已经脆弱到了极致,根源还在于失去了中道。不知什么时候,中国才能够再次强大起来,恢复到不卑不亢的状态。 “不谈这些了。”梅子看看啊表,已经下午一点钟,他想知道,元星子前些天,为什么能栖身在新教堂,站起身来说,“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到新教堂去看看。” 李克定遂想起卢努卓在新教堂,纳闷他来干什么,是不是要在天津生事,又怕他被东条仓介收买,更加不放心,遂问梅子:“那日,咱们乘车路过新教堂,我在门口看见了一个人,此人名叫是卢努卓,是一个美国人,当初不予余力的支持老袁称帝,不知道他怎么跑到了天津?” 梅子知道卢努卓,他其实也讨厌此人,因为卢努卓曾帮助过老袁,但一个美国人,却能在中国上蹿下跳,其中缘由,让梅子不得不关注。“ 这个美国人,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屡屡鼓吹帝制,反对共和,想来背后定然有些目的。” “他会不会是受别人指使呢?”李克定问道。 “有这个可能,等咱们去探探情况,回来再研究。”梅子拿过那柄紫脸道士留下的长剑,递给李克定。 李克定接过长剑,说道:“你呀,真像一只好奇的小猫儿。” “有可疑的人,当然要探个清楚,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发现。”梅子说着话,已经收拾停当。 二人出来,先步行一段儿,梅子叫上一辆洋车,二人并肩坐好,车子开始前行。 一路之上,梅子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李克定似乎觉得便是克静在身边一般,心中喜悦,暗想有这个小兄弟真好。 到在教堂门前,李克定忽然想起,师父普云的三弟蔚云在这里,便对梅子说:“这里有一位先生,名叫蔚云,是我师父的三弟,咱们不妨去拜访一下,向他问问情况。” “那敢情好。”梅子说着,牵起李克定的手,进入教堂。 找人打听蔚云先生,便有人带他二人来在后面的住处,敲门后,见一位身材高大健壮之人来开了门。 领李克定和梅子前来的人说:“蔚云先生,有人找您。” 蔚云点点头,便让进房中。 李克定见蔚云生就一张国字脸,和师父普云清癯的面庞差别很大,真是龙生九子,亲兄弟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 蔚云的房间并不宽敞,但收拾的很是齐整,桌子上还摆着厚厚的圣经。 李克定先自我介绍说:“蔚云先生,我是河间的李克定。”说完,对着蔚云深深一揖。 “原来是克定,我大哥收了好弟子。”蔚云欣慰的说完,看着梅子,似有疑问,向李克定问道:“这位是?” 不等李克定介绍,梅子一拱手,抢先对蔚云说:“我是日本人铃木梅子,见过先生。” “哦?梅子君,快快请坐。”蔚云给他二人倒茶,一面说道,“看我这里,只有粗茶待客。” 寒暄过后,李克定又说了师父在河间的一些情况,蔚云听大哥无恙,甚感安慰。 “我们兄弟一转眼都老了,我这两年尤其惦记大哥,他年轻时候,用力太多,身体其实不好。” 李克定知道师父普云总是忧国忧民,长期忧虑,难免郁结。如今年近六旬,身体一年衰比一年,想来终不能得长寿。念及师父,难免牵挂,梅子看出李克定的神情,说道:“普云先生名震天下,等暑假的时候,我随你去看望他吧。” “嗯,等暑假时,我去约你。”李克定应承着,梅子忠烈之后,师父定然喜欢,他主动要前去,当然最好。 李克定和梅子讲完这些,开始问蔚云:“先生,我们今日前来,是为欧文遇害一事,想跟您打听一个人。” “你们说吧,想打听谁?”蔚云收拾思绪,从回忆中走出。 “就是元星子,他是怎么躲进新教堂的?”李克定问道。 蔚云并不知晓其中详情,只如实相告:“元星子之所以住在新教堂,是卢努卓的关系,那些日子,元星子就和卢努卓居住在一起。” 梅子因说:“先生,卢努卓到底是什么来历呢?” 蔚云讲道:“卢努卓是美国人,去年底来的这里,在教堂内负责唱诗班的领唱工作。他平时很少出去,接触的人其实不多。” 介绍到这里,蔚云话锋一转,又说:“但这段时间,卢努卓和一位中年人单独见过三次,那人身材中等、身驱健壮。” “那中年人是谁?”李克定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谁,只是他喜好抽烟,而且那烟的味道很是独特。”蔚云回答。 烟的特别味道,李克定和梅子都想起欧文办公室的烟味儿,暗道:‘有可能这个喜好抽那种特殊香烟的人,便是杀人的凶手。’ 蔚云又说:“那日,我恰好有事去找卢努卓,遇到那人吸烟,真是非常奇特的烟味。”他讲到这里,起身来在一张桌子前,拉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这里面有一些烟丝,是我捡了那人的烟头留下的。”蔚云打开瓷瓶,到出一些烟丝。 梅子和李克定各自闻了闻,说道:“就是这种烟。” “这是德国的玛格烟,我在欧洲的时候,曾经吸过。”蔚云年轻时也曾吸烟,对烟草比较熟悉,“不过,在中国吸这种烟的人很少。况且,这烟早已经停产,市场上买不到。” “那怎么还会有人吸呢?”梅子不解的问。 137、津海风波:特制香烟2 “这烟虽然味道像玛格烟,但其实不是通常的玛格烟。我仔细看过烟头,应该是定制的,价格不菲呀。”蔚云一番解释,李克定和梅子均在思考,看来吸这烟的人使个有钱的主,挺会享受。 “先生这一发现甚好。”梅子介绍说,“在欧文遇害的房间里,也有一种独特的烟味,和这个一样,或许这就是破案的入口。” “哦,两者关联很大。”蔚云稍加判断,已知那中年人可疑,只是遗憾地说,“可惜呀,卢努卓前两天回了美国,依靠他寻到那位喜好吸烟的人,这条线索,目前恐怕无法取得进展。” 卢努卓回美国了,梅子不由惋惜,真应该早些过来。可事已至此,要找到嫌疑人,只能另寻它途。 李克定却不死心,问蔚云说:“卢努卓已经回国,依先生看,这教堂里,还有谁能知道那位吸烟的人?” “嗯,这样吧。”蔚云稍加沉吟,“我带你们去查看一下。” 三人起身,向后走去,来在卢努卓房间,蔚云说:“前段时间,卢努卓就住在这里,哦,对了,元星子也在这里住过。” 梅子忙着四下打量,见这房子不到二十平米,设施简陋,摆着两张床,中间还有一张木桌,两架衣柜,都不算高大。 “先生,我们能看看吗?”梅子征求蔚云同意。 “可以,你们随便瞧。”蔚云笑道,“恐怕也不剩什么了。” 梅子先打开衣柜来看,果然两架衣柜空空如也。来在桌子前,把两扇抽屉拉开,一个里面精光,一个里面乱七八糟的摆了些杂物。一件一件拿起来看,无非碎纸片,火柴盒,洋钉,铁片之类。把两个大一点的纸团摊开,见上面都是英文,定是卢努卓所留。看看内容,不过记了些平常花销,没什么价值。 李克定又翻了翻床上,在褥子地下,找到了一张图,好像画的是施工的图纸,却也不全,只剩了少一半儿。拿给蔚云来看,蔚云左右观察,不知画的是哪里。梅子也看过一遍,先收了起来,怕以后有什么用处。 “到前面去问问吧。”蔚云对二人说着,头前带路,来到门口。 看门的见是蔚云,和他打着招呼,蔚云便问他:“可记得,曾经有一位中年男子来找卢努卓?” “哦,记得。”看门的人说,“那人来过三回,我记得。” 梅子忙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什么名字?”看门的回忆着说,“他只讲他叫老六,什么名字不知道。” “老六,会是谁呢?”李克定问道,“这也不是个名字,倒像是外号,或者排行。” “谢谢您。”梅子见看门的所知有限,但能提供‘老六’这个称谓,已经很不错。 三人再次回到蔚云住处,蔚云便劝二人说:“欧文是英国人,你们查访他遇害,不宜涉入太深。而卢努卓是美国人,更需小心。现下,各国纷争,中国孱弱,遇到西方人,官方都绕着走。如果知道你们在调查,恐怕会出面阻挠。” “这个不怕。”李克定说道,“我们只在暗中查访,不会明目张胆,先生放心就是。” 蔚云看看铃木梅子,他其实在担心日本人介入进来,便说:“眼下的天津,日本人的实力扩张很快,大家都在提防,你二人年轻,别落入人家做的局才好。” 铃木梅子已经明白蔚云所指,说道:“先生不必担忧,我虽然年轻,但也知道轻重,不会把事情惹大。” 既然梅子没有其他目的,蔚云无须再劝,便说:“如此我就放心了,不惹起国际争端,两位尽管追查,如果我能帮上什么忙的话,两位随时可以找我。” “谢谢先生。”梅子道完谢,又问蔚云:“先生应该知道佑鹿和八颗宝珠的事情吧?” “这个!”蔚云略加沉吟,他知道其中五颗宝珠被宫女刘鸽送给了幻清,而一只佑鹿在灭明手中。但想李克定和铃木梅子应该不知道这些,便说:“我当初略略听过一些,只是佑鹿和八颗宝珠那么神奇,我至今还是不敢肯定。” 铃木梅子聪颖异常,已经从蔚云的神态中窥见一二,知道他有意隐瞒,想李克定是普云弟子,他应该讲话更方便,于是有意回避,说道:“先生,我想在教堂看看,你们不用陪我,可以吗?” 李克定和蔚云明白梅子心意,蔚云说道:“当然可以,梅子君请随意。” 待梅子出门,蔚云才对李克定说:“克定啊,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看你还年轻,有些事情,知道了些未必是好事。我大哥没有告诉你这些,肯定觉得时机尚未成熟,所以你还是不要打探为好。” “我明白。”李克定本没有指望蔚云能知道些什么,何况是告诉他,“先生不必介怀,我不打探就是。” “嗯,你能理解就好。”蔚云看李克定沉稳,心中颇感欣慰,又教导他说,“眼下的局势,老袁命不久矣,那时北洋必将分裂,乱世又要来临。各路诸侯,争相逐鹿,谁不想得到佑鹿?所以呀,你们千万不要执着,当年杨秀清之鉴,就在前面。私心一起,害人害己。” “多谢先生教诲。”李克定知道蔚云担心他会奢望得到佑鹿,从而学习杨秀清,闹得天下更乱。为让蔚云放心,李克定起身施礼说道:“先生在此隐居,却关心苍生命运,克定感佩之极。先生教诲,克定必牢记于心,何况家师十年辛苦教导,我岂能起私欲而不顾良知。不论天下如何乱遭遭,我只管做好自己,绝不妄起贪念。” “如此就好,铃木梅子乃日本人,克定,你还需注意。”蔚云叮嘱李克定,他是怕日本人生出什么是非来。 “哦,先生放心,我会注意的,何况梅子也是中国人。”李克定把梅子的情况向蔚云简略讲述一遍。 “原来如此,梅子之事,也是天意。”蔚云回忆着说,“自从甲午之后,第二年,我就去了欧洲,到1900年,我回来时,五年过去。中国在这期间,经历过两次大变动,一次发生在戊戌年,一次发生在庚子年。不仅国家没有变强,反而千疮百孔,一发不可收,难说不是天意。” 蔚云做为皇室中人,对清廷误国,心中感到惭愧,感慨唏嘘道:“大清之亡,天数使然;梅子父亲之死,岂不是天数?倘若梅子的父亲不死,也许大清至今还在。克定,你们想想是否如此?” “先生的意思,大清杀死梅子的父亲,同时也是在自杀?”李克定听懂了蔚云的话。 “对,就是这样。”蔚云眼望窗外,对大清的灭亡,内心总有一种痛惜。痛定思痛,他早已看清,大清不是亡在别人之手,恰恰是亡在皇室的自私。因为这种自私,大清自毁栋梁,不肯因时改变,才几次错过良机,最后落个孤儿寡母,任人宰割。 “克定啊。”蔚云沉默一会儿,又问道,“佑鹿和宝珠,乃上天所降,你想想,能让它们落在日本人,比如东条仓介手上吗?” “当然不能。”李克定心恨东条仓介,“他若想得到,我必然竭尽全力阻挠。” “你这话讲的在理。”蔚云也在担心东条仓介。别看蔚云身在教堂,外面发生的事情,他却一清二楚。早年他见过东条仓介,对东条的野心,再明白不过。前些天,东条暗害李伯南,背后的目的,蔚云岂能不知。目前李伯南平安,一切已经是最好的状况,倘若一力硬碰硬的和东条去斗,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因此,蔚云又对李克定说:“东条仓介野心颇大,中华大患正在于此。”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138、火烧岳家:良机出现 李克定向蔚云保证说:“先生这句话,克定牢牢记着。先生放心,我想东条仓介欺心,必不能成事。” “很好,谋事在人,希望你能阻止东条仓介的不轨企图。”蔚云说完,转过话题,“克定,前几日,灭明先生曾来找过我一次。他对我讲起你来,赞赏有加。” “原来灭明先生来过。”李克定心说灭明先生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和那位华盖很是相像。 “他这次来天津,本为你父亲的事情,但看你父亲无恙,便没有出手。”蔚云解释道,“所以,克定,得道多住,你父亲便是这样的人。这一次,没有逼得灭明动手,倒是好事,若果他出手,不知要多少人死伤在他的剑下。” “嗯。灭明先生功力震天撼地,日本人又持枪在手,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李克定想想父亲深陷牢中,看守严密。父亲一个大活人,灭明无法神不知鬼不觉救将出来。一旦两厢交手,日本人恐死伤甚众。而父亲即便被救出,以后也不敢公开露面,而且日本人仇恨既生,李家恐再无宁日。灭明先生不到万不得已,不出手相助,也是有道理的。这还得感谢柳之思,如果不是她,我父亲也不会平安出来。 “看来,你见识过灭明先生的手段。”蔚云微笑说道,“我听灭明讲,前几天,柳家的小姐到了天津,是她设计救出你父亲。柳家小姐年纪轻轻,却有这等能为,真是让人不解。” “先生,您说的是柳之思。”李克定一想到柳之思,顿感一股暖意在流动,神情兴奋的说,“这个人聪慧绝顶,虽然年纪还小,却有一股天生的摄人气势。” “哈哈。。。”蔚云笑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只能羡慕喽!人生自古谁无死?包括灭明先生,你师父,还有我,都老啦。”蔚云想起他的先人,犹在眼前,又想起年轻时婚事不遂,便感叹道,“人生如白驹过隙,疏忽而已。你们年轻人,只要好好珍惜,得个一心的伴侣,这辈子就不枉活。” 李克定听蔚云讲起伴侣,难免念及和陆宛定亲的事情,心中暗自思量,我若能娶陆宛,这辈子就不白活吗? 正在他思索未定之时,梅子恰巧回来,听到蔚云讲一心伴侣,于是说:“蔚云先生讲的真好,克定,你寻到一心伴侣没有?” “我。。。”李克定顿时陷入矛盾之中。 “你别吞吞-吐吐啦,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梅子笑看着李克定,“你别着急,就算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 李克定不知该怎么回答,还在发呆,蔚云看二人神情,只微微一笑。 梅子觉得今日来此,目的已然达到,时间不早,便向蔚云告辞。 李克定送梅子回到酒店,这才往唐家而来。一路上还在思考,陆宛到底是不是我的一心伴侣呢? 如此又是几日,关于欧文先生遇害之事,梅子的调查没有取得丝毫进展,便想着回京。李克定见父亲身体恢复的甚好,李伯南三番五次催他快走,李克定便来辞别舅舅,准备回京。 唐贤拿出两块玉佩给李克定:“这是我胞妹送于我的,你回到北京,立即转送给之思,不可耽误。” 李克定接过玉佩,仔细瞧着,暗道我母亲送于舅舅的玉佩,舅舅因何要我送给之思呢?却听唐贤又再叮嘱:“克定,你要记住,暑假的时候,务必请之思过来,在天津住上几日。” 亲娘舅的吩咐,李克定哪里敢怠慢,立即应诺。 接下来,便是收拾东西,而后与梅子回到北京。梅子因家中有事,先行去了竹园。李克定依照父亲和舅舅吩咐,首先来学校找柳之思。 话说那日,柳之思从天津刚刚到家,没出两天,就有王步亭从天津受命来报,说是天津发生了一件大事,法国租界正在耍手段,要占领“老西开教堂附近的土地”,惹的天津各界十分不满,问咱们该持什么态度,请小姐指示。 听完这个,柳之思问王步亭:“我二舅怎么说的?” “大人没有指示,只让我来迅速报告小姐。”王步亭回道。 柳之思隐隐觉得,一个大好的机会到了。她正要对付岳擒豹,真是上天助她,便吩咐王步亭:“关于天津老西开一事,咱们对外先不要表态。但你要时时跟踪,有消息,随时报我,不可延误。另外,你马上着人去查一查岳家,看看他们哪些生意和法国人有关。” 王步亭答应后,退下办理。 两日后,柳之思正在编辑室审稿。 古洛诚急匆匆进来,见面就说:“之思,陆宛昨天从天津回来了,她带给大家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柳之思抬起头问,古洛诚外号包打听,给她提供的信息,向来有一些有价值。 “你还不知道吧,我昨天就知道了。”古洛诚一副‘有事必然我先知’的表情,“所以今天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天津法租界已经派人,在中国的土地上,安插上了法国国旗。” “哦,安插法国国旗,这代表什么?”柳之思看古洛诚一副骄傲的表情,为满足他的虚荣心,明知故问。 古洛诚见柳之思不知道此事,更加得意洋洋,语调也高了两分,拖长声音说:“代表什么?他们这是在偷偷摸摸,要占领咱们的土地。” “插个旗子,就能占领土地了?”柳之思装作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 古洛诚看柳之思不疾不徐,似乎并没放到心上,开始有些着急的说:“现下法国人可不是只插国旗,他们还设置了界牌,派兵把守着。” “是吗?派兵把手,他们一共占了多少土地?”柳之思这才显得有些重视,她倒要看看古洛诚有多大耐心。 “多少土地!老西开附近,约50亩,这些地,侵略者已经表明,从此划归法租界。”古洛诚语气有些焦急,也有些对侵略者的愤然。 “就算法国人这么做了,那又能怎样?”柳之思还是藏而不露,开始低头看稿。 古洛诚见柳之思无动于衷,忙说:“你还问我怎么样?之思,咱们是中国人,必须保卫中国领土。” “那天津人怎么不保护?要让咱们保护什么?”柳之思奇怪的问道。 古洛诚都被她问得笑了出来:“之思,你什么都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可不能犯糊涂。我告诉你吧,眼下天津的有识之士,都在声讨法国人。” “所以,你想做些什么?”柳之思怕他啰嗦事情的经过,忙又问他。 “不仅是我要做些什么。”古洛诚站起身来,情绪激昂的说,“我们大家都要做,都要为国尽力。我跟你说,陆宛天津的同学,希望她能在北京宣传,呼吁大家,一起行动,共同捍卫领土。” 古洛诚说话向来啰嗦,柳之思深知他的毛病,开始追问古洛诚:“既然如此,陆宛可有什么想法?”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陆宛的希望是,你能在校刊上发表文章,呼吁大家共同行动。所以才让我过来,找你商量一下,看看是否可行?”古洛诚终于说出此行目的。 柳之思早就在想:‘此事发生在天津,二舅恰在那里任职。法国人如此行动,天津的官员难逃其咎。如果社会反响强烈,必有人出来背锅。’ 眼下古洛诚和陆宛想要利用校刊,对天津民众的行动加以呼应,此事能对二舅有何益处,该如何利用?她还需考虑一下。 柳之思没有当即答应,只对他说:“洛诚,你应该知道,咱们这个校刊,要是报道非常规性的主题,需要经过学校同意。我的权力有限,这件事情,我要先请示学校,如果没有问题,我就和你们一起组稿,共同反击法国人,你看怎么样?” 古洛诚知道此事大有希望,高兴的说:“好!你把原委讲清楚,学校不会不同意,咱们校刊的宗旨,是‘以学生为主导’嘛。” “嗯,我会尽力说服学校,相信学校会同意,你们不妨先去做些准备。”柳之思最后等于给古洛诚了一个承诺,也是想送走古洛诚。 “好,我们这就去准备。”古洛诚起身,大踏步的走出了编辑室。 柳之思看古洛诚神情隐含着大义凛然,她深知,人在为群体做出贡献时,都会产生一定的崇高感。所以每涉及到民族利益,人人都会慷慨激昂,甚至盲目。那种为民族而奉献的冲动力量,汇集起来就会如大海狂潮。 基于这个原因,柳之思判断,抵抗法国侵略这件事情,一旦挑动起来,必将轰轰烈烈,如能因势利导,就可以冲垮面前的任何障碍。她已经在思考,是否要利用这股不可遏制的潮流,来冲毁岳擒豹。这是一次良机,她等待已久,岂能错过? 139、火烧岳家:谋划 一回到家中,柳之思便和外祖父柳胤说起此事。 柳胤感到机会难得,所以沉吟半晌,慎重考虑后,下定了决心。 他详细分析了形势,认为此事不仅要做,而且要大做特做!所以对柳之思说:“此事有三利,咱们必须要做好。” “哪三利呢?”柳之思问道。 柳胤说:“第一,可以保护国家权益,不让老西开被法租界占有。” “嗯。”柳之思说,“此为合天道。 “第二,可以借此机会,扩大你个人在社会上的影响力。”柳胤慈祥得看着柳之思。 “对,出名要趁早,此为占天时。”柳之思总结完,又问外祖父,“第三呢?” “第三嘛,可以打击岳家。”柳胤说道,“岳家和法国人勾连很多,现下岳擒豹任津海道尹,对你二舅的升迁是个障碍,若果除了他,天津的事情,咱们就好办了,此为争地利。” 柳之思听完佩服的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岳家在北方的生意,有一大半儿都很缺德,对付他们,也属应该。” 柳胤想起岳擒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性比人的性器还要丑陋’,此人醉心于《商君书》,喜好耍弄权术,是个其心非我类、贪婪成性之人。这样的人担任地方大员,非黎民百姓之福,必须抓住机会,让他倒台。柳胤决心已定,遂坚决的对柳之思说:“岳家对津海的影响很大,仗着岳擒豹是道尹,这两年势力扩张迅猛,对你二舅在天津行事是个大掣肘。” 此事对二舅有利,柳之思欣然说道:“我明白了,正好陆宛提出要反击法国人,就让她冲在前面,先把火点起来。陆宛点火烧法国人,我再引陆家的火去烧岳家,这叫‘借火烧贼’。” “哈哈…”柳胤一阵大笑:“这个比喻好!烧法国人是应当的,岳家祸国殃民,火烧岳家,更是应当。” 柳之思略加思考,迅即谋划已定,对外祖父说:“我听闻岳家和法国人关系密切。不如趁此机会,以‘反对法国侵略’为主旨,把抵制法国货,反对和法国人做生意等,这些呼吁一并提出来。” “我看可行。”柳胤说。 “那事不宜迟,我明天便着手准备。”柳之思自信的说。 在她看来,只要揭露出岳家是法国人的买办,必然有人会把矛头指向岳家。那时,社会的熊熊烈焰,将把岳家烧成赤壁的曹操,让岳擒豹失去津海道尹之位,让岳家生意从此退出北方。 柳胤也说,关于此事,行动宜早不宜迟,等你们的文章刊出后,我再让人转发,以扩大影响。 “我明白的,姥爷您就瞧好吧。”柳之思杏眼闪动,转到柳胤面前,娇声说,“姥爷您听好。” 她为哄外祖父开心,随即曼妙轻歌,唱道:“岳氏无良家道落,洋人津海起风波。之思我借来三昧火,熊熊烈焰从天落。您只需把酒帐在中坐,看那岳擒虎,看那岳擒豹,尖牙无所用,利爪空自磨。只被烧得,去也无从去,躲也无处躲,是焦头烂额衣衫破。” 柳胤听得哈哈大笑,抚须赞道:“好!好!” 柳之思做事向来果断,她把这次行动分成三步,都制定了相应的策略。 为了只烧到敌人,而不引火烧身,次日便电话命令王步亭,提前做好两件事情:一是在二十日内,切断柳家和法国人的所有生意往来,收回所有货款。二是在天津和北京一带,收集法国人生产哪些产品,销售哪些产品,买办是谁等等信息。 安排好这些,柳之思回到学校编辑室,立马让人帮他叫来古洛诚,对他说:“关于反对法国人的文章,学校已经同意在校刊登载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没有你办不成的事儿。以后再谢你,我赶紧去写文章。”古洛诚正盼着这个,因为在李克静和陆宛面前,他已经夸下海口,要是不成,可就丢了脸。 “等等。”柳之思看他风风火火要走,叫住他说,“你先别急。咱们既然要出手,就不能不痛不痒,那样做事没有力度,要打敌人就得打出效果,让人震撼才好。” “对!”古洛诚兴奋的说完,却明白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便说,“不过,只有你能组织大家做这个,我可不行。” “你放心吧,没让你组织。事关国家利益,我岂能坐视不管。”柳之思说话麻利,“我决定了,咱们做一期专刊,三天之内,你们每人写一篇稿子,我这里再组织人写六篇,对天津的事情,做一次全方位报道,以形成冲击力。” “没问题,我们这就去写稿子。”古洛诚当即领命,高高兴兴去找李克静和陆宛复命。 柳之思随即选出五个见解独到、文采出众的人,大义凛然的把天津老西开的经过做了一番描述。 大家听后,都悲愤的认为,法国人侵中国领土,这是强盗行径,必须坚决加以制止,否则列强会纷纷效法,中国领土将日益丧失。 看情绪已被挑动起来,柳之思随即把做专刊的计划说出,众人均自告奋勇,大有保家卫国的慷慨。 人人怀着悲壮之情,准备用唇枪舌剑对战法国人,所以怀着正义之气写稿,稿件出来的既迅捷,质量又高。 不论是古洛诚、陆宛等人的稿子,还是编辑部等人的稿子,悲愤之情都跃然纸上。 明仁大学这一期校刊很快出版,十二篇文章,矛头共同指向天津法租界。人手一份报纸,明仁的学生顿时炸锅,无不对法国人侵犯中国主权,抢夺中国领土的行径表示激愤。 在学生们强烈要求之下,柳之思又联合‘明仁大学’与‘协和大学’学生会,共同组成一支巡回演讲团。她的计划是,要在北京各处进行宣讲,号召各界人士,支援天津,保卫老西开。 演讲就要取得轰动性效果,众人对此做了精心设计,柳之思为烘托气氛,特意新编了一曲《滚滚黄河》。 第一场演讲会定在明仁大学,主持人是秦宙。 恰好李克定从天津回来,想找柳之思,听闻她在大礼堂,急忙赶将过来,正遇道主持人秦宙在报幕。 李克定见礼堂座无虚席,他知道柳之思肯定又是主角,便在角落中寻了一处,站在那里,等着她结束。 在秦宙报幕之后,柳之思一袭红衣,首先登台,台下掌声雷动。 李克定也跟着鼓掌,远远的看着柳之思,见她女王范更胜从前,心中喜欢,难以自已,忍不住向前挤了挤。只是因为人太多,还不及他挤过两排人去,就听柳之思以一曲《巍巍华夏》为整个演讲会开场了。李克定忙站住身形,仔细听着,在绵绵琴声中,柳之思歌曰: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洪水肆虐海茫茫,大禹功成安四方,既导河汉入东海,又定九州万里疆。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看四亿儿女多雄壮,相连的血脉是炎黄,厚德载物地漫漫,自强不息天苍苍。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五千年文明如日月,朗照我滔滔武夫奋图强。兽蹄鸟迹交中国,华夏孱弱忧兴亡。 巍巍华夏,长发其祥,兽蹄鸟迹交中国,华夏孱弱忧兴亡。女子今日歌慨慷,是中华儿女,与我并肩驱虎狼。 兽蹄鸟迹交中国,是中华儿女,与我并肩驱虎狼。 李克定在台下听的自豪感丛生,屈辱感迭起。自豪和屈辱交汇融合,让他在自信中充满了义愤,感觉必须好好发泄一番,才能痛快。 柳之思在台上见众人的情绪已经被她激发,歌声琴声更趋激荡,又是一阙,正在众人忍的难以忍受之时,柳之思一按琴弦,歌声也戛然而止。 此时台下的能量终于爆发出来,那几个早就安排好的托儿,带领大家喊道:“中华儿女,誓死不屈。” “中华儿女,誓死不屈。”的声音久久回响,直到秦宙登台,止息住呼喊才罢。 然后明仁的一名同学、协和的两名同学分别作了演讲,演讲内容围绕三个主题展开。 一是老西开的历史和现状,二是天津人的屈辱和抗争,三是中国人的屈辱和抗争。 如此层层扩展,从老西开一个焦点,放眼到全国。 老西开是中国领土的法理依据,透彻而清晰。 天津人、中国人历代不屈不挠的抗争,悲壮而惨烈。 百年来屡战屡败、割地赔款、火烧圆明园,压抑而屈辱。 现场有人在默默流泪,大家恨不能国家强盛。 第四场演讲者是柳之思,做为压轴戏的前奏,她先用古筝弹了一曲《滚滚黄河》。 李克定闭目聆听,声音起初如泉水破石而出,直冲半空,又下落成溪,不停汇集。 而后似两河交汇,水势陡增,且不断递进,直到浪涛似铺天盖地挤压而来,听得人胸中义气越来越盛,充塞胸膛。 接着筝声急转,如万马奔腾,似飘风振海,李克定心中怒火燃烧,热血滚沸,极欲纵马而前,冲阵杀敌。 突然筝声变换,似疾雷破空,银浆乍崩,如银河从九天而倾,若乌云挤爆了天空,让人觉得似破了敌军百万,胸中顿时又觉疏朗。 再看现场,柳之思用筝声不断撩拨着每个人的神经,所有人的情绪已在她的掌控之中。 就在大家群情激昂之时,柳之思却止住筝声,以‘勇气与洪流’为题,开始了她的演讲。 抑扬顿挫的声音,铿锵有力的短句,层层递进的排比,就象指挥棒一样,使台下每个人的情绪汇集在一起,如万众的洪流,围绕着他们的女王,汇成了一条滚滚涌动的大河,护卫着祖国的边疆。 会场上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如春雷撼动大地,如火山冲破阻挡。 最后,柳之思讲道,。。。‘我们是谁?是英雄的华夏儿女,只要同心戮力,汇成滚滚洪流,犯我中华者,虽狂必诛!我们不仅有璀璨文治,也有烈烈武功。老西开,是中国人世代生存的土地,我们誓死捍卫,永远不屈!我们是华夏儿女,母亲的尊严,必誓死捍卫,永远不屈!’ 此时,台上主持人秦宙带头喊道:“捍卫母亲尊严,华夏誓死不屈!” 台下众人纷纷站起,随着秦宙不停呼喊:“捍卫母亲尊严,华夏誓死不屈。捍卫母亲尊严,华夏誓死不屈。” 李克定觉得身处其中,象被‘洪流’裹挟,不呐喊便胸口阻塞、如在蒸笼,于是他也奋然高呼:“捍卫母亲尊严,华夏誓死不屈。” 每呼喊一次,李克定心中意气便增长一分,身体也舒泰一分。 在现场达到极度火热之时,柳之思却以三个鞠躬谢幕,让人意犹未尽,欲罢不能。 结束后,柳之思还在调她的琴,李克定便在下面仔细回味《巍巍华夏》和《滚滚黄河》两首曲子,既颂扬了华夏之美,又表达了华夏之怒。网首发 通过人们对这两首曲子的反应,他深刻意识到:如今的中国,人们关注的,不是文德,而是武功;大家急需的,是现实的富强,这就是天下大势,谁若逆这个潮流,必将被冲得七零八落,体无完肤。 140、火烧岳家-机会 现场已经人去殆尽,李克定只顾坐在那里瞧着柳之思,却有秦宙走上前来,问他说:“克定,你回来了?” “哦,秦宙,我刚回来。”李克定站起身和秦宙说话。 “你父亲还好吧。”秦宙已经知道李伯南无恙,但还是问候一句。 “没事儿的,他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李克定回答着,还在偷眼向台上遥望。 秦宙见状,一笑说道:“你去接之思吧,她收拾完也该回家了。” “嗯,好的,谢谢你。”李克定知道秦宙故意给他创造接柳之思的机会。 柳之思抬头发现了李克定,心头一喜,秦宙识趣地向她晃晃手,又对李克定说:“再见。” “再见。”李克定看秦宙已走,便到在柳之思面前,还没等他开口,柳之思先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刚刚到,正好赶上听你弹琴演讲。”李克定发现柳之思的琴,伸手抚摸着。 李克定风尘仆仆,定然还没回家,柳之思心中欢喜,起身活动着手脚,说道:“看我,都坐僵了。” “要不我给你捏捏肩。”李克定从琴上拿开手,便想给柳之思捏肩。以前克静很累的时候,他便会给妹妹捏一捏。 但柳之思不是他妹妹,在这学校礼堂,哪能无所顾忌,便对李克定说:“不要。”随后看了一眼门口,心说,一会儿有人来,成什么样子。 李克定已经明白,暗道,她毕竟不是克静,我以后还需注意。于是,拿出唐贤让他带来的两块玉佩,递给柳之思说:“这个送给你。” 柳之思接过,看一块是双龙形古玉,历史久远;另一块,却很是奇怪,形似画卷,上面雕刻,乍看似是天河流水,仔细看却是层层叠叠,图中有图,笑道:“这块儿玉,还得用放大镜看。” “我在火车上一路也没看清楚。这两块儿玉,是舅舅让我带给你的。他一再强调,暑假的时候,要请你去天津住上几日。” “谢谢舅舅。”柳之思手抚白玉,心下感激。 “舅舅说,这是他心爱之物。”李克定受唐贤委托,正要给柳之思讲起,却听她问道:“都是你母亲送给他的吧。” “很奇怪,舅舅也不说是我母亲,只说是他胞妹送的。”李克定为此一直纳闷。 柳之思也在怀疑,嘴上却说:“也许舅舅年纪大了,思念你母亲,才总把胞妹挂在嘴边,这样称呼更亲切。” “或许是吧。”李克定多日没见柳之思,不舍就此分别,开始邀请柳之思,“要不你去我家,二叔二婶儿还等我回去呢,咱们一起吃晚饭。” “你刚刚回来,家人团聚,我就不去了。”柳之思拒绝着。她想李克静的父母在,她这么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说,“你跟我讲讲,这几天,在天津都做什么了?” “你不知道。”李克定突然笑出声来,“那位梅子先生,就像个登徒子。” “是嘛,他又调戏谁了?”柳之思知道铃木梅子女扮男装,只为掩饰身份,才故意做出一副好色的样子。 李克定说道:“还能有谁,就是陆宛呗。” “他调戏陆宛,你不吃醋吗?”柳之思看着李克定。 “不吃醋,要是吃醋,就不跟你提了。”李克定笑着说,“梅子对陆宛讲,让陆宛给他做小妾。” “这位梅子先生,是故意放荡不羁的吧?”柳之思问道。 李克定想着铃木梅子一见到陆宛和之思,就象一个色鬼,但她只是咋咋呼呼,没什么实际行动。 “嗨!梅子就是爱开玩笑,你没当真就好。” “你没当真就好?”柳之思随即反问李克定。 她不介意梅子怎么对她,因为她知道梅子是个女生。其实柳之思很喜欢梅子,她没有兄弟姐妹相伴,如果能有梅子这样的姐姐,真是再好不过。可是,眼下梅子女扮男装,若果她和梅子走的近了,怕李克定会介意,所以柳之思故意疏远梅子。 “我怎么会当真呢!”李克定想起梅子的身世,心中不是个滋味,“之思,其实梅子是中国人,他的父亲是戊戌年被清廷杀害的。所以他总想找北洋、找清廷复仇。” “哦!原来这样。”柳之思也对梅子的身世感到惊讶,但想梅子要找北洋和清廷复仇,可难比登天,不由说道,“看来梅子的路不好走。” “谁说不是呢,我想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李克定心里既替梅子难过,也替梅子担心,“不过,梅子自幼孤苦,幸得遇上铃木有山,把他养大成人。咱们若站在梅子的角度,设身处地的想想,他要报仇,也是应该的。” 柳之思只得劝李克定说:“你别为此忧心,一切皆有天命。” 李克定遂不再提及,只在一旁看着柳之思,见她在摆弄玉佩,细嫩的手指犹如白玉,面容比鲜花还要好看,记起在梦中和她亲热,不自禁地便想把她揽在怀中。 柳之思看李克定神情异样,在这礼堂之中,随时都会有人出现,心知不妥,忙问李克定:“杀害欧文的凶手,梅子查出来了吗?” 李克定经她一问,这才收摄心神,回答说:“有点眉目,不过还有很多疑问。梅子真的很有本事,这一次差点擒住元星子。” “是吗?”柳之思早看出梅子聪慧,想知道梅子用了什么办法,问李克定说,“元星子武功高强,铃木梅子是怎么智取的?” “梅子利用元星子的徒弟,就是那个虚远道士,他供出元星子藏身在新教堂里。那天你走后,梅子带我去围捕元星子,可惜元星子身手敏捷,被众人围住,却还是逃掉了。”李克定一边讲着,一边想,什么时候,我再带剑前去,定要擒住元星子。 “梅子的手下,没有折损吗?”柳之思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想打斗肯定激烈。 “元星子用飞刀,差点伤了梅子,好在他没有受伤。”李克定没把自己救下梅子的事情讲出来。他修炼剑法已有小成,虽然心中自豪,但在柳之思面前,却不敢显摆,于是说,“这次没能擒住元星子,以后更难了,所以梅子打算暂时先放他一放。” “梅子的策略是对的,大海捞针,去寻元星子,不如以静制动,等他麻痹大意时,再行出手更好。但我想日本人为什么不带上枪呢,可以一击毙命,如此梅子便没有危险,不是更好。”柳之思讲到这里,忽觉得哪里不妥,忙问李克定:“元星子是道教的人,怎么会藏在教堂去?” “正是这个才让人奇怪,所以梅子怀疑新教堂里,必然藏有什么秘密。”李克定回答。 “新教堂?陆宛可常去哪里?”柳之思知道陆宛以前在天津上学,而且常去教堂。 李克定也知道陆宛常去新教堂,这些寒假的时候,陆宛讲过。 “是的,陆宛对那里很熟。” “那陆家其他人呢?也常去新教堂吗?”柳之思再次追问。 “陆家的人,我就不清楚了,等合适的时候,我问一问陆宛吧。”李克定说完,看柳之思还在思考,便问,“怎么?你觉得哪里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你一提教堂,我就想起陆宛来。”柳之思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李克定能感到柳之思不高兴,心道,还是少跟她提陆宛为好,于是说:“咱们不管天津的事情,反正就是元星子受伤,欧文先生的案子也没有进展。” “不,克定,你可能没有想过,这两件事情是有联系的。”柳之思还在思索着,“起码都和铃木梅子有关,或者说跟铃木家族有关。” “可是,有什么关联呢?元星子杀害铃木佐佐,是受岳擒豹的指使。”李克定也似想到了什么,“不对,他不仅仅是为了岳擒豹,肯定另有目的,否则,他出事情后,怎么不找岳擒豹帮忙,反倒躲进新教堂?”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的思路开始清晰起来,问道:“我听说新教堂是英国人建立的,欧文先生就是虔诚的新教徒吧?” “是的,欧文先生每个礼拜必然前往。”李克定想起欧文先生讲的虔诚和忏悔来,说道,“杀害欧文的凶手,会不会也是元星子?” “可能性不大,元星子善使飞刀,看来武功不弱,他要杀欧文,没必要用毒。”柳之思知道凶手杀人,往往用一个路数,这是人的心理决定的,也叫思维惯性。因为在凶手看来,前面的案子没破,是因为他做的高明,认为那样才严密可靠,换另外的手法,不够熟悉,难以放心。 “不是元星子,会是谁呢?两者的联系在哪里?”李克定猛然惊悟,一拍脑门,“我知道了,还是那份大明档案。”网首发 “嗯,有道理。”柳之思说,“讲讲你的思路。” “我听梅子讲过,铃木佐佐便是因为知道大明档案,才遭了元星子的暗算。而欧文先生的那份文件,又和大明档案直接相关,所以他们的死,都是大明档案引起的。”李克定分析的倒是清楚。 “嗯,你真聪明。”柳之思还是夸赞了他,虽然她知道李克定想的并不周全。 “是吗,我哪有你聪明。”李克定头一次在她面前这样露脸,不由得意。 “当然有了,你是大聪明,可不能小瞧自己。”柳之思微笑着,“克定,你想想,除元星子之外,还有谁在关注那份档案?” “这个不好说,当初买走档案的三个人,那个姓陆的和印度人,时隔多年,早已无从知晓。”李克定没有一丝头绪。 “姓陆的中国人,会不会是陆宛的前辈?”柳之思念叨着。 141、火烧岳家-不挑头 李克定不愿再跟柳之思谈起陆宛,便没有吱声。 柳之思灵机一动,给李克定出主意,“你让唐家人暗中查一下,这两年来,有哪些中国人和印度人,常去新教堂,尤其要关注姓陆的。” “好,我回去就安排。”李克定应道,“不过,梅子讲,在欧文先生被害的地方,警方发现了一种奇怪的香烟,味道和别的香烟完全不同。” 柳之思不懂香烟,便问李克定:“有什么不同?在外面能买到吗?” “买不到。”李克定想起梅子讲的话,不得不跟柳之思再次提到陆宛,只好说,“陆宛闻过欧文先生烟灰缸的味道,梅子怀疑陆宛发现了什么线索,只是,我觉得陆宛没那个本事。” 柳之思听后一笑,只在心里盘算,却说道:“咱们不管这个,先回家。” “我送你回去。”李克定乐颠颠的帮柳之思拿过琴,装好后,背在背上。 “你挺像个琴童。”柳之思走在前面,李克定急忙跟上,二人向柳家走去。 出了学校,只有两百米的距离,李克定便放慢脚步,故意磨蹭,说道:“之思,咱们慢点走,我背着琴,走不快。” 柳之思知道他在找借口,也不催他,只和他散步一般慢慢行来。 李克定回忆天津城南龙王庙中做的梦,却无法讲给柳之思,只顾傻笑着,美滋滋的回味。 柳之思看他傻呵呵的样子,联想到刚才李克定在礼堂的神情,便问他:“你做什么白日梦呢?瞧你美的,都快飘起来了。”更新最快的网 “之思,我在天津做过一个梦。”李克定鼓起勇气,准备讲出一部分,鉴于梦的内容,他也只能讲出一部分。 “做的什么梦?”柳之思已经大概猜到,却还是鼓励他。 “我总是在梦里找你,却找不到,不过那次,我找到了你。”李克定讲完这些,知道不宜再多讲,便打住了。 “找到我,之后又怎样?你倒是讲全呀。”柳之思微笑看着他。 “我,这,我当时喝醉酒做的梦,所以不太记得。”李克定神色有些尴尬,只好撒谎。 柳之思已然长大,清楚不宜再问,便轻松一笑,说道:“克定,不管你梦到什么,只要你能梦到我,我就很高兴。” 李克定本来还有一分自责,听柳之思这么讲,遂安下心来,说道:“嗯,我真想再醉一次,还做那个梦。” “想醉还不容易,等我把你灌醉。”柳之思最是喜好饮酒,这对她来讲,简直不是个事儿。 “行,过两天,我去找你,你让我大醉一场。”李克定开始约她。 “不急,这些天,我事情比较多,咱们不是早有约定吗?”柳之思还要对付岳家,恐怕不能好好地陪着李克定,便提起二人之前的21天之约。 “那个约定,还有十天呢!”李克定急忙说,他想十天不见柳之思,必然禁受不住。 “你呀。”柳之思听出他的急切,“好吧,过几日,你找个合适的时间,我陪你说说话。” 已经到在柳家门前,柳之思便让他早些回家:“你别在这里流连,快些回去,别让克静为你担心。” “好的,我这就回,等我来找你。”李克定想起妹妹,是该回去看看她,这些日子,克静指不定怎么担心。 望着柳之思盈盈而去的身影,李克定还是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返。 李克静知道大哥今天回来,早早就在等候,一见面,看李克定虽然风尘仆仆,却是满面春风,丝毫没有旅途疲倦。 “克定,你这是见到谁了?”李克静以为他路上遇到陆宛,便笑问他。 “我去找了柳之思。”李克定来不及详细解释,“走,先去见二叔二婶。” “哦,是柳之思?”李克静来不及多想,说道,“我父亲早就在等你。” 丫鬟春蚕忙递过毛巾,让李克定擦擦脸,换好一件长衫。 李克静瞧见便说:“这件长衫是春蚕特意为你做的,没想到还挺合身。” “是吗,春蚕,谢谢你。”李克定对春蚕道谢。 “大少爷,您客气什么,做衣服还不是我的本份。”春蚕的口齿倒是清楚,“这长衫干净,大少爷快去见过二爷和夫人吧。” “春蚕这些日子,天天盼着你回来呢。”克静背对着春蚕,冲李克定做个鬼脸。 春蚕的心意,李克定自然懂得,却不好道破,便对克静说:“走吧,咱们先去前面。” 兄妹二人来见李仲南夫妇,路上,李克静小声问李克定:“你看春蚕,对你多体贴入微。” “嗯,春蚕懂事,否则我母亲也不会把她派过来。”李克定听克静一直替春蚕说话,看来是想成全春蚕,但他还在矛盾之中,便没有直言。 李克静见他不说重点,干脆问道:“那你还不尽快把春蚕收房?” “这个还是再等等吧,我暑假回去,先问问母亲的意思。”一提起把春蚕收房,李克定遂想起在天津梦到柳之思的事情,感到心慌慌的,想着暑假就能带之思去见母亲,那时再定也不迟。 “你自己决定吧,我看春蚕长的很美,那小脸蛋儿,身形,哪一样都很好。”李克静觉得春蚕一片心意,不好辜负。但看李克定好像兴趣不大,强扭的瓜不甜,她吃不准李克定怎么想的,只稍微旁劝。 “行啦,再好,也比不上你。”李克定岔开话来,问道,“你和古洛诚怎么样,他没有骚扰你吧?” “没有,我不愿意理他。”李克静说道。 “这就对了,古洛诚配不上你。”李克定和陆宛接触过,他知道女生也寂寞难耐,所以怕妹妹一时不慎,架不住古洛诚的麻缠,郑重地说,“克静,你可不能不当回事儿,以后别理古洛诚,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好,我知道了。”李克静连连重复,“看你,一回来,就教育我。” 李克定这才笑道:“不是大哥要教育你,我是怕你一着不慎,吃了那小子的亏。” 说话的时候,二人已经到在李仲南门外,丫鬟见少爷和小姐来了,忙往里让:“二爷和夫人正等你们呢,快进去吧。” 李克定急忙进门,行礼说:“克定见过二叔二婶。” 李仲南看他施礼已毕,便让他坐了。 克静也挨着李克定坐在一旁,听李仲南问道:“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将养的差不多,我父亲说,再过三五天,就回河间去,叫二叔二婶不必再挂念。”李克定回道。 “这就好。”李仲南说完,又问李克定,“天津老西开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父亲和你舅舅可有提过。” “提过。”李克定回禀,“他们也加入到声讨法国人的行动中了。” “加入行动?这事儿,你父亲和你舅舅没有挑头儿吧?”李仲南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知道大哥胆气豪壮,怕他一时激愤,应承下担负不起的责任。 李克定没听父亲和舅舅说会为此事出头,何况父亲过几日就回河间,想来应该不会,便说:“据我所知,他们没去挑头儿,只是随着众人行动。” “嗯,此事复杂,这两天,北京的学生也行动起来了,用不上几日,定然会轰动。”李仲南分析着,“天津的势力,错综复杂,咱们最好别淌进浑水里。这一次,岳家估计会被牵扯,如果他们反口咬人,或者找替罪羊的话,不知倒霉的将是谁。” 李克静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她只知道陆宛和古洛诚在写稿子,柳之思更是厉害,组织各高校开始巡回演讲。只是克静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事情,所以没有介入,现在想来,也许陆宛从天津带回消息一事,本身就不简单。 “父亲,陆家会不会牵涉其中呢?从天津带回老西开消息的是陆宛。”李克静把疑问抛给了李仲南。 “陆家应该不会,毕竟陆家和岳家是儿女亲家。”李仲南能够肯定,哪有亲家相互臧害的,何况陆家只求利益,有岳家在天津占据道尹位置,对陆家有利。 想到孩子们未必清楚其中关系,李仲南解释说:“陆家大小姐陆宁,是岳家二少奶奶,所以他们利益相关。至于陆家二小姐陆宛带回消息一事,应该是学生们所为,与陆家无关。毕竟陆宛年纪尚小,做事情想的不够全面。按理,天津出事,陆家应该帮忙掩盖,她倒好,唯恐宣传不多。” “哦,还是父亲老谋深算。”李克静笑嘻嘻地说。 142、火烧岳家:遗憾 “这孩子,好好说话。”陶夫人批评李克静,又转头责备李仲南说,“都是你,把女儿惯的没大没小。”网首发 “二婶儿,您别怪二叔。”李克定忙说,“克静自小娇惯,都是我祖父祖母在世时纵容她。不过,克静很懂事的。” “就是,我向来懂事好吧。”李克静说道。 陶夫人想起公公婆婆有四个孙子,两个孙女,唯独娇宠克静一人,连长房长孙的李克定都得靠边站,只好笑笑,不再说什么。 李克静虽自幼被家人娇宠,但却伶俐的很,随即走到陶夫人身边,蹲下身来,给她捶着腿说:“母亲,您别埋怨,我就是觉得一家人在一起,何必那么严肃。” 陶夫人满脸喜欢地看着女儿,一手抚着她乌黑长发,说道:“咱们一家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倒无所谓。只是你年纪也大了,再过两三年,就得出嫁,以后在公公婆婆面前,必须有个规矩。” “嗨,我嫁人还早呢。”李克静笑道,“克定连媳妇儿还没娶,我嫁人着什么急?” “你是姑娘,和克定不同,他可以晚娶,但你不能晚嫁。”陶夫人劝道,“姑娘家,错过时机,就不好找人家了。” “二婶,干脆找媒婆给克静保个媒吧。”李克定笑看克静说。 “去,我才不用媒婆呢。”李克静自豪的说,“我要自己找一个。” 陶夫人看看李仲南,见他微笑不语,也就没对他再讲什么,只问李克定:“你们学校里,有没有适合克静的人?” 李克定摇摇头,把男生挨个过了一遍,说道:“目前还没有,以后定然会有,等我仔细瞧着点儿。” “现在的年轻人,观念想法都在转变,我也管不了许多,只希望克静能找个好人家,具体什么方式找,都不打紧。”陶夫人对目前社会的改变倒是接受很快,她早找正位置,女儿婚姻大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闲话一会儿,李仲南知道李克定劳累,便吩咐早些用饭。 一家人吃过后,克静陪克定出来,对他说:“你记得明天见见陆宛,陆宛也天天跟我念叨你。” 陆宛念叨李克定,他倒不觉得奇怪,毕竟陆宛是他的未婚妻子,牵挂他实属应该。况且父亲一出事情,陆宛就赶到天津,虽然没能帮上大忙,起码是陪着他去了,这份情谊,李克定不能忘。 “放心吧,你明天早上先替我带个信儿给陆宛,说我下午放学后,就去找她。” “你还记得陆宛就好。”李克静发现克定的心思更多在柳之思身上,但想柳之思救出大伯,李家都应该感恩于她,克定这样,也情有可原。 听到克静问起陆宛,李克定突觉有些惭愧。这段时间,他感到了和陆宛的疏远。毕竟二人自小定下亲事,以后该如何相处,也真是矛盾。可柳之思就在那里,象一只巨大的磁铁,把他这只小小指南针吸的转不动方向。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反复回想,尤其是在天津的那个梦,和她亲热的感觉,就是世间至美。 李克定没有办法,只得先抛开,不去想陆宛,问起克静另外一件事情:“你救下那只鸽子后,得到一颗粉色珠子,那颗珠子在哪?” “在我房间里。”李克静奇怪地问他,“怎么了,你想要吗?” “我只是不知道那颗珠子的来历,想看看有什么蹊跷。因为我在天津看到一颗,和你那颗一模一样。”李克定便把欧文手上戴的戒指以及欧文遇害,粉色宝珠一分为三,现下宝珠都在失落之中等等情况,讲给了李克静。 “这么复杂。”说着话,兄妹二人到在李克静闺房。 丫鬟香香刚做完整理,对克静说:“大小姐,热水已经烧好,一会儿我们给您准备洗澡水吧。” “好,再等一会儿。”李克静吩咐她,“你先到外面候着,我和大少爷商量点事情。” 香香出去后,李克静拿出粉色珠子。二人在灯下仔细观察,李克定于珠宝并不内行,觉得和欧文那颗没有二致。 李克静知道他不懂玉玉石,说道:“克定,这颗珠子,我悉心琢磨过,和那年咱们埋在菩提树下的五颗是同样材质,应该都是天外的陨石。” “哦,这么说,真有可能是八珠中的粉珠。”李克定一阵欣喜,翻来覆去想找出奇妙之处。 “算啦,你拿去研究吧,我也不要这个了。”李克静看他入迷一般,又劝一句,“不过,你也别痴心,该是咱们的,咱们就取;若是无缘,不要贪念。” “我不会贪念,你放心吧。”李克定心想,把这颗珠子送给梅子,他定然喜欢,也算我送给他的礼物吧,怎么说他堂叔被害,也是因为和李家交往,李家实在欠梅子的情。 “这颗珠子我拿走了,我想把它送给铃木梅子。”李克定征询克静的意见。 “你想送就送呗。”李克静笑道,“幻清先生送了咱们那么多好东西,我也没觉得不安心。你放心吧,我不会舍不得。” “嗯,不愧是李家大小姐,风范气度,就是不一样。”李克定赞美着她。 看克静生得真是标志,如果铃木梅子再多几分男子气质,倒是可以成全他二人。只是梅子太柔弱,天下事,难以两全,李克定不得不打住这个念想。 “你看我干嘛,是不是又想让我替你做什么?”李克静知道大哥的习惯。 “这回没有,绝对没有。”李克定既然觉得克静和梅子不般配,也就没对克静提及。 把珠子放进口袋,说道:“你准备洗澡吧,我回去了。” 李克定说完走出门来,对香香说:“去伺候大小姐吧。” 香香一笑,说道:“大少爷慢走,我刚才看到,春蚕也给大少爷准备了热水。” “是吗,哦,好的。”李克定应承着。 进得门来,果然春蚕已经备好热水。见到李克定,春蚕拿过换洗衣服,对他说:“大少爷先洗个澡吧,衣服都在这里。” “好的。”李克定伸手拭拭水,还有些烫,便说:“我一会儿就洗,你先去用饭,不用管我。” 春蚕带上门来在外面用饭,李克定先把粉色珠子放好,这才脱掉衣服,开始洗澡。想着春蚕那副娇羞的样子,也明白她的心意。记起梅子在天津问他,有没有把丫鬟收房的话,不由暗笑。又想起柳之思的丫鬟月华,还有梅子说他也有个丫鬟名叫玉烟,便在心里琢磨,丫鬟的命运由不得自己。她们整日待在家中,伺候主人,也见不到外面的人,难免眼界受限,就算让她们喜欢谁,她们也无法认识。 但柳之思却给锦瑟找了孙勿空,看锦瑟和孙勿空倒也般配。李克定心下暗自佩服柳之思,总能做出别人办不到的事情。就像克静,有两个贴身丫鬟,却从没替她们考虑过将来嫁谁,总不会想着让二人都做陪嫁吧,有机会,我还得问问克静。 洗完澡,开始穿衣服,衣服都熨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摆在那里,李克定心中也有些不忍。春蚕整日做这些事情,循环往复,竟然乐此不疲,不由感到歉意。 换好衣服,春蚕叫人把水抬将出去,又来帮他擦头,梳头。 春蚕便问他一些天津发生的事情,李克定遂将经过简略讲述给她听,春蚕早知道老爷无恙,也不再多问,只觉得少爷自小练剑,现在能救梅子先生,替他感到自豪,很像知道李克定弄剑是个什么样子。 “大少爷,你以后再练剑的时候,让我见识见识呗。” 李克定回身看看春蚕,因天气渐暖,穿的也少,身材更显欣长,宛转袅娜,越发有几分陆宛的样。暗自嘲笑自己,难道我将来的妻妾都是这样子? “行不行嘛?”不等李克定多想,春蚕已经在娇声催促。 “你一个女孩子,见那些干什么,别吓着你。”李克定从镜子中笑看着她。 “大少爷又小瞧人,你练剑又不伤害我,我害怕什么?”春蚕问的不无道理。 “那好,等哪天,咱们去郊外,我让你见识一下,但你不许告诉任何人,包括在克静面前,也不许提起。”李克定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剑法已具很大威力,怕克静回河间后告诉兄弟们,到时候各自缠着要他演练,可就麻烦了。 “大少爷放心,我不告诉大小姐就是。”春蚕想李克定竟然不让大小姐知道,而她却知道了,不由暗暗得意,随后又补充一句:“就算回到河间,夫人问起,我也不会讲的。” “那就好。”李克定见春蚕此刻面露喜悦之色,明白她认为和我的亲近,胜过我与克静的亲近,只在心中暗自遗憾。想来我这辈子,是不会有一个能比克静更亲近的人了。即便将来我娶陆宛,纳春蚕,又如何能与克静相比。 想起这些,难免略略伤感,问自己道,人生得一知己怎么那么难?天涯海角,我的知己又在哪里?梅子这个小兄弟是吗?可惜他不是红颜,柳之思呢?她自然最好,可惜我早已定亲,真是郁闷。李克定想到这里,又记起在梦中和柳之思的情形,不免长叹一声:“哎!” 春蚕不知李克定为何叹息,柔声问道:“少爷,是嫌春蚕伺候的不周到吗?” 143、火烧岳家:丫鬟 “不,不是,你别误会。”李克定怕她多想,急忙说道。 “那大少爷怎么不开心呢?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春蚕已经帮他梳好了头,给他揉着太阳穴问道。 “嗯?也不是什么难题。”李克定无法解释,站起身来,说道,“春蚕,我自小定亲的事情,你知道吧。” “这个我哪能不知道?瞧大少爷说的,春蚕知道自己的身份,将来陆二小姐做了大少奶奶,春蚕一样伺候她,就像伺候大少爷一样。”春蚕以为李克定怕她和陆二小姐争风吃醋,故而才忧愁,所以忙表明自己的态度。 “春蚕,不是这样的,我不是为此事担心。”李克定真无法再解释。 他总不能说,陆宛不是他的知己。可是,寒假的时候,他还总想着去约会陆宛,为什么见了柳之思后,就开始生起陆宛非是知己的想法?难道因为柳之思生得更美,才华更高吗?他李克定成了什么人,岂能见异思迁,一山望着一山高?如果这样,就算他娶了柳之思,以后再遇到更美的,岂不也要见异思迁。可是,谁又能比之思更美呢?李克定一时踌躇不已,满腔思绪,却无人能讲。 “大少爷到底在担心什么?讲给春蚕听听吧,或许心情会好很多。”春蚕柔柔的问。 她不想让李克定难受,她想把她能给予的,全都给予他。在春蚕的心里,只有李克定一个人。自从唐贞把她派来伺候李克定,她就认定了,李克定就是她的男人,她一生一世都要好好伺候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李克定见她追问,又无法如实回答,只好说:“我是担心,怕你将来受委屈。” 李家从来对丫鬟宽厚,别说是春蚕这样的丫鬟,就是在前面伺候的婆子,主人也不会冷言冷语,疾言厉色。春蚕笑道:“大少爷说哪里话,既然大少爷怕春蚕受委屈,就让春蚕好生伺候大少爷,春蚕就心满意足,不会委屈。如果大少爷总不让春蚕伺候,春蚕才觉得委屈呢。” 她说着话,声音越来越低,李克定见她粉面寒春,如樱花之瓣,也有些心动。李克定在想:‘不论如何,陆宛和春蚕都是我的妻妾,可能在春蚕心中,早已经把她当做了我的妾,我若冷淡她,她反而觉得委屈。既然这一世注定如此,我便待春蚕好些。’ 李克定回转身,拉过春蚕的手,春蚕只顾低头看着李克定,秋水般的眼眸,更加和陆宛相似。李克定笑道:“瞧你,和陆家二小姐生的越来越像。” “大少爷,别拿春蚕取笑,我怎么能和陆家二小姐比。”春蚕虽然嘴上谦虚,但因为她没有见过陆宛,又觉得她的容貌在李家,除了大小姐李克静之外,无人能及。正如下人们讲的,春蚕乃是李府一枝花,所以她对容貌很有几分自信。 “你别觉得自己卑微,其实人和人都一样。你和陆家小姐也当然能比,我觉得各擅胜场吧。”李克定不想对春蚕提及陆宛的美貌,怕伤春蚕自尊,何况春蚕之美,和陆宛虽然相似,却有很大不同,就是一个更为娇柔,一个更清扬。 刚才洗过澡,又劳累一天,李克定便嘱咐春蚕也去休息,自己早早睡下了。 次日起床后,春蚕照例伺候李克定洗漱,吃饭,而后克静来找,兄妹俩去上学。 路上,克静便笑问克定:“你昨晚都干什么了?”原来李克静已听贴身丫鬟给她讲过,本来嘛,李家在这边就十几口人,有点事情,自然都知道。 李克定没有直接应承她,只说道:“你一个姑娘,老关心这些干什么。” “切,姑娘怎么啦,我偏要问。你老实说,你有没有不把春蚕收房?”李克静不依不饶。 “你呀。”李克定其实不想让克静知道这些,怕影响她对待男生的态度,便说,“没有,她只是给我梳梳头。不过,即便我和春蚕在一起,也是我母亲的意思。我可以让丫鬟梳头,或者和她们做别的,也无不可。但你千万不能学我,还有你在学校,更不能随便接受哪个男生的邀请,小心吃亏。” “我知道,瞧你劳哩唠叨的。”李克静挽住他的胳膊,笑道,“我没批评你,反而被你一通说教。” “我讲的这些,都很关键。”李克定怕妹妹不往心里去,又补充说,“你现在17岁,要嫁人还得几年,千万千万要注意,别以为现在观念变了,其实男人都是嘴上说说,目的是要求别人变的,自己却根本没变。” “那你变了吗?”李克静问道。 “我没变啊!我很看重女孩子的贞洁,这就是事实。”李克定挺直率,在妹妹面前,他必须直率,不能给妹妹造成错觉,以为女孩子的贞洁无关紧要,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克静紧紧抱着李克定的胳膊,笑着说,“你别生气,我只是一个假设。”她一再强调几遍,这才接着说:“如果陆宛和别的男人好了,回头再嫁你,你会要吗?” “当然不会!”李克定迅即回答,说的底气十足,“克静,千万别幻想男人不在乎这个,那都是用来骗你们这些女孩子的。不这样对你们讲,怎么能骗到你们?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嗯,好吧,我相信你的话,你是我大哥,不会给我亏吃。”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慢慢往学校走着。 到在校门口时,恰见柳之思一袭红衣,迎面而来。李克定瞬间眼前一花,便觉得柳之思犹如一朵娇艳的牡丹,教人无法自已地喜欢。他经历过天津的梦之后,再看柳之思更加不同。那种美,让他既想维护,又想破坏性的维护。这是他第一次生起对柳之思的如此幻想,因为以前想到这些,他总认为是亵渎,每次都能及时打住。但这次不同,他开始任由幻想进行下去,只因为他在天津做过那个梦。 柳之思见李克定眼神迷离,奇怪地问道:“克定,你怎么啦,一大早的,瞎想什么呢?” 李克静也觉得克定失态,忙拽拽他的胳膊,给他提醒。 “哦,没想什么,可能昨天没睡好。”李克定说着话,想起天津的梦来,不敢再看柳之思。 李克静放开李克定的胳膊,过来挽住柳之思,问她:“你怎么每天都神采奕奕,从来也没无精打采过?” “无精打采,我当然有过啊,你们没见到而已。”柳之思微笑着,又看看李克定。 她如悦如羞的眼神,让李克定再次生起一种渴望。 三人进入校园,柳之思和李克静各自往自己的教室走去,李克定站在那里,望着柳之思婀娜多姿的背影,呆呆出神。 柳之思很忙,她每天晚上要和众人去汇文大学、协和大学、海淀剧场、京都师范、燕京大剧院、天桥剧场等地进行演讲。六场演讲活动,场场爆满,听众人数之多,媒体报道之烈,盖过了当时最流行的戏剧表演。李克定知道柳之思忙碌,不好打扰,便选择在台下做一个忠实的观众,每天等到结束,而后送柳之思回家。 这日的演讲是在京都大剧院进行,李克定、李克静、古洛诚、陆宛、秦宙早早吃过晚饭,都去台下观看。开场仍然是柳之思的琴歌《巍巍华夏》。 李克定听着她的琴歌,也不管台下众人情绪激昂,只自幻想。 突然,他觉得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回头看去,正有一人甜甜笑着。 144、火烧岳家:梅子来了 “小兄弟!你也来了。”李克定见到梅子,高兴的差点跳起身来。 “你坐着别动。”梅子用手按住他,指着他身边的女子问道,“这位是你妹妹,李克静,对不对?” “你可真聪明!”李克定伸出拇指,他不知道梅子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和陆宛坐的这么远,她不是克静还能是谁。”梅子有意提醒他,“快介绍我认识吧。” 李克静已经发现梅子,扭转头来,四目相视,各自赞赏,一个说道:“好美的姑娘。”另一个心道:‘好俊美的男子。’ 梅子和克静打招呼:“克静,你好,我叫铃木梅子,是你大哥的小兄弟。” “哦,你就是梅子,我听克定讲过。”克静知道梅子身世不幸,也敬他三分。但听他的声音好生奇怪,这说话,莺声燕语,不仔细听,还以为是柳之思呢。 这时台上演讲的人,是汇文大学的学生,这种环境,李克定不宜把梅子再介绍给古洛诚众人。 梅子也不急于认识,只对李克定说:“我刚才听柳之思弹琴唱歌,果然是绝代芳华。此等人物,如果想有做为,别说是北洋,天下都能被她闹翻。” “你还在想北洋的事,我跟你讲吧,柳之思不会折腾那些的。”李克定听过柳之思弹《幽兰操》,现在柳之思的琴歌,都是为了演讲需要,她真正的心境,要比这高几个层次。 梅子没寄望柳之思会去折腾,他想过让李克定帮忙,但李克定志不在此,他也不会勉强。反正他的复仇之路是漫长的,好在他才17岁,一切都来得及。 “克定,柳之思盯着天津的事情不放,内里原因何在?”梅子问了一个李克定从没思考过,或者说不用他思考的问题。 因为李克定认为,柳之思这样做,当然是出于爱国,出于对国家领土的保护。可梅子这么问,定然有他的缘由,李克定略做思考,回答道:“我一直以为之思是出于爱国之情,或者还有什么,我也说不好。” “还有,打击岳擒豹。”梅子笑道,“这个正中咱们的下怀。” “哦,打击岳擒豹,对。”李克定想起在天津柳之思戏弄岳擒豹于股掌之上,何况二叔也讲过,岳家将牵涉到老西开事件之中。如果真能这样,狠狠打击岳擒豹这大贪官,他求之不得。尽管他不知道柳之思会采取什么措施对付岳擒豹,但只要柳之思对付岳擒豹,他就高兴。 “真是太好了,我早盼着岳擒豹能垮台。”李克定对梅子说。 “那咱们来个推波助澜吧。”梅子提醒他,“岳擒豹和元星子,东条仓介都有勾结,把岳擒豹置于死地,我想对咱们都有利。” 想到东条仓介,李克定拿捏不准日本人的态度,问梅子:“小兄弟,你说等岳擒豹焦头烂额之时,东条仓介会出面保护他吗?”更新最快的网 “嗤,东条仓介那只老牛,他不敢。”梅子嗤笑一声,他对那二人狼狈为奸,早就不齿,说道,“东条仓介和岳擒豹关系,不过是利益连接。有利时,大家哄抢,无利时,一哄而散。” “这样最好,可咱们怎么才能推波助澜?”李克定想起二叔讲的,李家不宜挑头,心中开始犹疑。 李克定的神色,瞒不过铃木梅子,她笑道:“你呀,太过小心谨慎。其实,推波助澜,不一定冲在最前面。” “呵呵,小兄弟,你真了解我。”李克定喃喃的说着。他想起今生知己难觅的事情,不由看向陆宛,见她听着台上的演讲,秋水般的眼眸,似是什么都没想。 梅子见李克定的目光落在陆宛身上,也从旁注视陆宛,看陆宛心思并未全放在这里,似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只是不知道陆宛的‘汉’在哪里?梅子淡淡一笑,心想陆宛让人捉摸不透,非我同类。还是柳之思更好,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二人不好一直讲话,梅子便从后面将胳膊圈住李克定的脖子,把下巴倚在李克定头上,开始听台上人的演讲。李克定此刻但觉和梅子很是亲近,便一手抚着梅子的圈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另一只手楼住克静的肩头,对二人说:“你们就是我的弟弟和妹妹。”克静和他兄妹情深,自然不觉什么,梅子却笑得眼睛弯弯,心中甜蜜异常。 时间流逝很快,等柳之思最后弹起《滚滚黄河》时,梅子却连连赞叹,对李克定说:“柳之思的才华,果然无人能及,她能用音乐感召人心,这份力量,如果加诸在众人身上,就会挑起滔天巨浪。自古能做乱成事者,都具备这种天赋。可惜柳之思是个姑娘,否则,将来中原逐鹿,必有柳之思一席。” “哈哈,小兄弟,你分析的真好。”李克定早为柳之思这种天赋折服,听梅子也如此讲,甚感心有戚戚。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总是话语投机。李克静在一边听着,心说我那几个兄弟,除克定外,不是纨绔就是愣小子,能和克定聊上几句的,一个没有。如今认识了梅子,克定肯定引以为知己。可惜梅子生的娇弱,没有男子气概。即便如此,能有这个兄弟,也算是克定的福气。克静想到这里,对梅子说:“梅子,听克定讲你们要结拜,到底定在什么时候?” “我与克定有这份情谊,才最重要。结拜不过是个仪式,等时候到了,我自有安排。”梅子说完,低头看看前面几人。 刚才克静直接称呼我梅子,显然是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克静又生得容貌甚佳,虽不及柳之思,但和陆宛刚好比肩,属于世上难得的美人。克定真是好福气,有克静这样的妹妹,有柳之思这样的朋友,还有我,可陆宛呢?她是克定的未婚妻,容貌自然不用说,但我却看不透陆宛,以后还需告诫克定,对陆宛还要保留三分,莫栽在陆宛身上。 李克定也说:“是的,克静,我们有这份情谊才最重要。那次在天津,梅子照顾我,我就觉得他在我心里,和你一样。” “是吗?哼,我吃醋了。”克静故意努起小嘴儿,“咱们是从小长大的亲兄妹,怎么就和你刚认识不久的梅子一样了。” 梅子在后面轻声笑着说:“克静,你别假装生气。在克定心里,没人能比你更亲,他就是这么说说,当不得真。” 李克定却很严肃的说:“梅子,士为知己者死,你是我的兄弟,我可以为你生死置之度外。当然克静是我亲妹妹,我疼她爱她,另当别论。” 李克静对男人之间的情谊不懂,但知道很多的生死之交,也许克定和梅子就是这种情谊吧。 梅子看李克静还在狐疑,对她说:“克静,我和克定同床共枕过,你相信吗?” “啊?”李克静惊讶的问,“你们?” 145、火烧岳家:高见 李克定急忙解释:“克静,你别误会,我们那次喝醉了酒,才睡在一张床上的。” “哦,吓我一跳。”克静这才释然。 李克定便抓住梅子放在他胸前的两只手,来回摇晃几下,说道:“梅子,你可不要对克静乱讲,咱们不能把她教坏了,我最担心就是她在学校里,架不住那些好色之徒的纠缠。” “你不用怕。”梅子潇洒的说,“我看克静不会,她聪明着呢。你是关心则乱,生怕她吃亏上当,其实没那么严重。” 李克定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于担忧,遂搂过克静,在她头上亲了亲,暗道:当年我祖父祖母对克静视若掌上明珠,她是我李家的宝贝,如今在这样的学校里,我必须保证她万无一失,宁愿多加小心,也不能有一丝大意。 90分钟的演讲会,到八点时,全部结束。众人一起走到台前,等候柳之思收起她的琴。 梅子还特意上去,想帮助柳之思。柳之思见李克定并不介意,这次没有拒绝,任梅子将琴装进包儿里。 但梅子身材纤细,要背琴包时,李克定便接过去说:“还是我来吧。” 梅子甜甜笑道:“我想献个殷勤,你还抢先。” “小兄弟,我是怕你累着,你大可以陪着之思说话,好好献献你的殷勤。”李克定看着他,心想你看事情入木三分,和柳之思有得一拼,正好我见识见识你们讲些什么。 现场就剩下李克定、李克静、古洛诚、陆宛、秦宙、梅子和柳之思,梅子看了一圈众人,先向陆宛点点头,而后说道:“陆小姐,给我做小妾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啦?” “我不理你。”陆宛扭过头去,对梅子的唐突,她不能不在意,尤其在李克定面前,在众人面前。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静却笑出声来,说道:“梅子,你别幻想,陆宛可是我们李家的媳妇儿,以后,你要叫嫂子才对。” 不想梅子却自有一番说辞:“克静,我是你大哥的小兄弟,和你自然也是兄妹。但陆宛嘛,我还是想让她跟了我。” 古洛诚见陆宛似要生气,便阻住梅子说:“梅子先生,你讲话也得注意一些,别总是一厢情愿好不好。” “哦,这位先生是谁?克定,还不给我介绍一下。”梅子笑望向李克定。 “我叫古洛诚。”古洛诚不等李克定介绍,自己首先说道,“任丘的古洛诚。” “任丘古家。”铃木梅子晓得,古家势力不小,而且古家和铃木家有些交情,便笑道,“我知道,知道,原来是古家少爷,失敬,失敬。” 李克定怕古洛诚说出话来,让梅子难堪,忙又给梅子介绍秦宙:“小兄弟,这位是秦宙,家住京南。” “秦宙,好名字。”梅子赞道,“看你气宇轩昂,当是个饱学之士。” “不敢,梅子先生过奖了。”秦宙向来低调,看梅子机变,态度更加谦逊。 李克定却说:“秦宙外号小周公,饱读诗书,还会算卦呢!” “会算卦?这个有意思。”铃木梅子显得很兴奋,说道,“哪天,我得见识见识。” 秦宙忙说:“我还不曾入门,希望梅子先生多多指教。” 李克定给众人介绍完,怕梅子又挑逗陆宛,便拉着他往外走,一边对众人说:“时候不早,咱们快回吧。” 走出礼堂的门,梅子故意放慢脚步,等柳之思和秦宙走上来,和柳之思搭话:“柳小姐,你的琴弹得真好,以后教教我吧。” 柳之思便和梅子同行,李克定跟在后面,李克静和陆宛一起走着,古洛诚和秦宙凑在一处。 出得学校大门,梅子说要让李克定陪着,一起送柳之思回家,李克定答应后,给陆宛叫辆车先回去了。古洛诚要送李克静回家,李克定不让。秦宙便说,这样吧,我和洛诚一起送克静回去,李克定这才答应。 秦宙、洛诚和克静三人走后,梅子对柳之思说:“柳小姐,咱们回吧。”讲完这话,过来要牵柳之思的手。 柳之思虽然不再拒绝梅子靠近,但让梅子牵手,一来让人看了不妥,二来怕李克定不高兴,便闪身在李克定另一侧。因为柳之思选择的是墙边,向外便是厚实的砖墙,梅子再靠不过去,只好和柳之思分别走在李克定左右两侧。 梅子趁机问道:“柳小姐,今天听你讲天津的事情,看来你要对付岳擒豹,有何安排,说来听听吧。” “谁说我要对付岳擒豹了?”柳之思没想到铃木梅子会看到这步棋,眼下明仁的一众学生,谁都没瞧出她隐藏在背后的计划。 “没有吗?”梅子叹口气说,“哎!本来呀,我还想帮助柳小姐的,可听你这么一讲,看来也不用我再费心思。” “哦,梅子先生打算怎么帮我?”柳之思把话圆回,她想听听梅子的见解,或许对打击岳家有帮助。 “成也生意,败也生意。”梅子简略的道出八个字。 从关注岳家的生意入手,柳之思已经在做,不知梅子还有什么高见,问道:“梅子先生,除此之外呢,还有吗?” 梅子看柳之思神情,似早已想到这一层,便又说:“还有银行。” “嗯,银行。”柳之思点点头,她在计划中,总觉得少些什么,原来在这里。银行甚是关键,一旦打击岳家,必须保证银行不再给岳家提供贷款,岳家才能真的落败。梅子是日本人,对金融的作用就是比我了解深刻,这一点,我以后还需加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子先生,果然高见,让之思佩服。”柳之思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梅子格格笑着说:“咱们是英雄相惜,柳小姐既然佩服我了,那以后嫁给我吧。” “你问问克定,咱们这姻缘合适吗?”柳之思要探探李克定的看法,故意问他。 “这个。。。”李克定看看梅子,想他生得真是俊秀,只是少了男儿气质。 “你犹豫什么?”梅子开始责怪道李克定,“我知道了,你以为我配不上柳小姐,是不是?” “也不是。”李克定真无法解释,只得挠挠头说,“小兄弟,这种事情,要两厢情愿,还要看缘分,其实,我也说不好。” “既然说不好,就先不说呗。”柳之思揭过话去,笑问梅子,“梅子先生,如今天津局势动荡,可有什么打算,好在天津有所做为?” “还是柳小姐懂我的心。”梅子甜甜微笑,对柳之思说,“我不瞒你,岳擒豹那头禽兽,我一定会落井下石,如果再能牵出元星子来,那是最好。” “嗯,梅子先生料敌机先,一定能周详计划,成功牵出元星子。”柳之思不是胡乱恭维,她真觉得梅子有这个智计,好在梅子不是岳家的人,否则就是她的强劲敌手。 “谢柳小姐夸奖。”梅子又甜甜笑着,柳之思侧目看去,也觉梅子甚是可爱。只是李克定还蒙在鼓里,柳之思有意再探探梅子,问道:“我听克定讲过,梅子先生欲要北洋和清廷付出代价,前路多艰,不知梅子先生做何打算。” “此事唯有破釜沉舟,真到了关键时候,也许会玉石俱焚。”梅子想起家仇,心中激荡,邀请柳之思说,“不论怎样,我都会一往无前,如果柳小姐愿意助我,一定会事半功倍。” 柳之思不想介入对付北洋和清廷之事,她也不敢介入,柳家身单力薄,一着不慎,将有覆灭之险,她岂敢乱想乱来。对梅子的邀请,柳之思只能婉言谢绝:“谢梅子先生厚爱,之思真是惭愧,一来没有那么大本事,二来没有梅子先生这样的胆识,还请不要见怪。” 梅子原本也没指望柳之思会帮忙,现在被婉拒,也自然不会挂怀。 “柳小姐说哪里话,人各有志嘛,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朋友。还有,”梅子笑看着李克定,“我是克定的小兄弟,我们正打算结拜呢。” “是吗?你们要结拜?”柳之思暗笑,克定啊,你可真是傻瓜。 146、火烧岳家:绿色宝珠 “我们当然要结拜,之思,这件事情,在天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讲好了。”李克定顺势楼住梅子肩头,自豪的说,“以后,梅子就是我的小兄弟。” 柳家距离很近,三人话还没说够,已经到在门口,柳之思从李克定手中接过琴,和二人告辞,转身进门。 看时间还早,梅子便邀李克定去饮酒,二人继续前行。 梅子心思细腻,总觉得有人影在追随,便有意靠得李克定很近,抓住机会对他说:“好像有人跟踪咱们。”随即又大声掩盖,说道:“今天的演讲,听得还是很过瘾。” 李克定陪他演戏说:“是啊,尤其柳之思讲的,让我激动,天津的事情,咱们也得行动起来,不能光看热闹。” 说完这话,李克定凝神听后面的动静,果有轻微的脚步声在追随。李克定手中没有兵器,有些可惜,我什么时候随身带把短剑,那样才能有恃无恐。 梅子想查清跟踪的人到底是谁,忽然脚下一个趔斜,说道:“哎呀!” “怎么了?”李克定停下脚步问道。 “我脚疼。”梅子扶住李克定说道,“崴脚了,怎么办?” 李克定忙扶住梅子,听她轻声说:“等那人过去再走。” “好。”李克定也轻声回答。 “哎呦!怎么办呢?”梅子凝眉说道,“你来背我。” “好的。”李克定背起梅子,二人慢慢前行,时不时四下看看。更新最快的网 后面那人怕被发现,无法再跟踪,只好装作行色匆匆,由二人身边经过。李克定看的仔细,那人背后一个重影不断摇晃,这不陈子龙吗,曾经在河间暗中探查宋凝凝的人。他鬼鬼祟祟的跟踪我们干嘛,定是不怀好意。李克定心里厌恶陈子龙,所以不会往陈子龙身上按好事。 人都是这样,你讨厌一个人,在心底里,就总觉得他想会做不利你的事情。 等陈子龙走过去,李克定对梅子说:“”跟踪咱们的人名叫陈子龙,他是汇文大学的学生。” “我知道这个人。”梅子轻声说,“咱们远一点跟着他,看看他要做什么。” 如此李克定背着梅子跟在陈子龙后面,距离不断拉开,梅子才有说有笑的问道:“你背着我累不累?” 李克定往上掂了掂梅子,笑道:“你这么轻,不累。” 看陈子龙越发走的快了,二人怕跟丢,李克定放下梅子说:“咱们快走吧,陈子龙也不知急什么,走的这么快。” 梅子下地,和李克定再后追随,却还是不及陈子龙迅速,李克定一急,用手揽住梅子的细腰,对梅子说:“我要带你快些走。” “嗯。”梅子轻轻点点头。 李克定开始发力,梅子但觉脚不着地一般,随李克定飞行,还一手搂着李克定,一手伸开,好生开心,叽喳笑道:“我觉得自己简直进了仙境,这叫罗袜生尘吧。” 梅子开心,李克定走得更快,他自幼功力,爆发出来,非常人能及,眼看离陈子龙不远,梅子便说:“快停下吧。” 二人才慢慢在后跟上。 不一时,看前面灯红酒绿,一片暖色,李克定想起来了,那是“邾林客栈。” 陈子龙恰在那里拐了进去,李克定跟踪陆不危去过一次邾林客栈,后来一打听,才晓得是偷情者的乐园。 便问梅子:“陈子龙去那干什么?” 梅子答道:“你说邾林客栈吗?也是,这人不住在学校,却来客栈,真是奇怪。” “咱们还跟踪吗?”李克定问道。 “当然,我正要进去见识见识。”梅子笑看着李克定说,“你敢不敢进去。” “有什么不敢的?”李克定心说,不就是个客栈吗,我没有情人可会,但进去总无不可吧。 “我今天让你开开眼界。”梅子说着,已经加快脚步,“咱们快点走,别让陈子龙溜了。” 二人急忙上前,伙计迎面过来:“问道,二位客官,您里面请。” 李克定打眼一看,陈子龙刚拐过楼梯,应该没有发现二人。 梅子正要和李克定跟上,伙计拦住问道:“二位,您找谁?” “我们不找谁。”梅子说道,“进去看看,要是环境好,我们就住在这里,歇息歇息。” 显然梅子不知这是什么地方,李克定便对伙计说:“给我们来一间房,就要和刚才那位客官紧邻的。” 李克定说着话,摸出几块大洋,递给伙计,又说:“这个你买包茶喝” “哦!好的,小人明白,小人明白。”伙计乐颠颠接了赏钱,给李克定和梅子定下房间,带二人上楼。 来到一个房间外,请二人进入,伙计指了东边的墙壁,轻声说:“在那边。” 李克定和梅子都已明白,陈子龙就在东边隔壁。梅子又让伙计上两壶酒来,伙计便先告退。 李克定四下瞧瞧,这客房是一个套间,外间摆着餐桌,里间有一张大床,说道:“果然不错,是个偷情的好处所。” “你呀,偷情偷情的,讲得那么难听。”梅子嗔怪李克定。 她此时已经明白,邾林客栈的生意是对谁开的了,但她并没有介意,倒是希望能和李克定来到这里。如果可以抛开一切,只二人在此把酒,何其畅快。梅子想着,便把李克定按坐在桌子旁,说道,“一会儿,咱们大醉一场。” 想起在天津的梦来,李克定自然愿意和梅子一醉,笑笑说:“那敢情好,不过咱们可得小点声音,别被陈子龙听见。” 李克定起身到在墙边,仔细听听,隔壁隐约有男女说话的声音。 此时伙计把酒上来,带好门,退了出去。 梅子问李克定:“能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吗?” “这里隔音很好,模模糊糊的。”李克定听不清,他知道梅子肯定也听不清。 “那怎么办?”梅子四下看看,指了指窗户,“你能从这里过去吗?” 李克定打开窗户,向东边望去,两间房子中间有一块较为突出,无论是站还是手抓,都很方便。再看房顶,屋檐突出,倒挂也不成问题。 “你在这老实待着,我去听听。”李克定心里有了底,对梅子说。 “那你小心点,别掉下去。”梅子嘱咐他。 李克定拍拍梅子的肩头,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从这里跳下去,都不是什么问题。” 说完这话,李克定从窗户轻身到在外面,身体紧贴墙壁,沿着楼层中间的那条凸起,慢慢向东挪去,待手臂抓到东边窗户的墙壁边缘时,用手扒了,附耳到窗外倾听。 刚好听到一句:“贺哥儿,还是你对我最好。” 这话应该是陈子龙说的,李克定心头一震,贺哥儿,不就是去过申州绸缎庄的贺蒙吗?不男不女的,他怎么和陈子龙混在这儿? 听贺蒙娇声答道:“你知道就好,人家把心都掏给你了,你却还不满意。” “哪里!瞧你说的。”陈子龙笑道,“我为了你,跟三个女学生都断了,你还不高兴。” 贺蒙娇声说道:“嗯,好吧,算你有良心。” 陈子龙却问道:“贺哥儿,我看你这些天,一直愁眉不展,到底遇到了什么难事?” “哎。”贺蒙叹息一声,嗲声嗲气地说道,“你不知道,那个岳擒豹,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张图纸,我师父便叫我按图寻一样东西,可愁坏了人家。” 李克定耳朵一下竖起多高,岳擒豹弄来的图纸?定然没有好事,我且看看这豹屠要做什么。 “什么图纸,你拿出来,让我瞧瞧,或许能帮上你的忙。”陈子龙显然在故意引诱,套话。 “就是周氏楼的图纸,你看了也是白看。”贺蒙好似存有戒心,不愿拿出图纸。 “周氏楼,哪个周氏楼?”陈子龙又问。 “告诉你也无妨,就是明仁大学的周氏楼嘛。”这一点,贺蒙倒没有隐瞒,可能他觉得即便告诉陈子龙,也不算泄密。 “瞧你,这有什么愁的,等我明天去明仁大学探查一下,你要找什么尽管告诉我。”陈子龙又在诱导。 “你能进得去吗?”贺蒙问道。 陈子龙自豪的说:“我当然能进去了,我在里面认识好多人。” “哦,也是,谁叫你是汇文的大学生呢!”贺蒙语气中含着些羡慕,“不过,那东西可不好找,太小了。” “你说是什么吧,别总啰里啰嗦的,我一心想帮你,你却这样对我。”陈子龙似有些不耐烦。 贺蒙立即陪笑说:“看你,还生人家气了。” “你不信任我,以后咱们就别见面了。”陈子龙嗖的站起身来。 “快坐下。”贺蒙软语劝道,“人家告诉你,还不行嘛。” 陈子龙语气强硬:“你说吧,要是总这样和我隔着心,我真走了。” 李克定已经听了出来,陈子龙在贺蒙面前很主动,果然这小子心机深沉,贺蒙看来是被他吃定了。 “是一颗绿色宝珠。”贺蒙说道,“这回告诉你了,你满意了吧。” 按照图纸寻找绿色宝珠,看来宝珠藏在周氏楼里,我这几年怎么没有耳闻呢? 听陈子龙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就是受不了,你却有事情瞒着我。” 贺蒙随即撒娇说:“哎呀,行啦,人家不是告诉你了嘛。” 李克定对绿色宝珠四个字很是关心,他在想,我身上就带着粉色宝珠,不知贺蒙讲的绿色宝珠是不是同样的东西。 陈子龙又说道:“一颗宝珠,也算不得什么,找它干什么,岳擒豹小题大做,你师父还当真了。” “岳擒豹送给我师父的大礼,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宝物。”贺蒙对他师父的敬畏时刻能够表现出来。 陈子龙显然不屑岳擒豹,说道:“岳擒豹在我眼中还不如一具僵尸,他能有什么大礼?那颗绿色宝珠,说不定也是假的。” “不可能。”贺蒙说道,“你可别轻看我师父,要是假的,才不会让我寻找。” “好吧,宝贝儿,我相信你。”陈子龙又开始与贺蒙调-笑。 接下来,二人讲的话,越来越不像话,李克定便悄悄回来见梅子。 147、火烧岳家:绿色宝珠2 梅子正在饮酒等待,李克定进来,把窗户重新关好。梅子摆手叫他过去,指指酒壶,“咱们痛快饮一场。” “好啊。”李克定斟满酒,递给梅子一杯说,“小兄弟,咱俩儿干。” 梅子面上恰似鲜花绽开,微笑道:“克定,干了。” 二人一边饮酒,李克定一边讲述他偷听来的内容。 梅子不时点头回应,待李克定讲完,轻声说道:“也许绿色宝珠真的藏在周氏楼,咱们明天去探一探吧。” “好,如果真有宝珠,必须来个捷足先登,不能让岳擒豹得逞。”李克定暗自下着决心说。 梅子分析道:“岳擒豹就是提供一个消息,以此为礼物,献给贺蒙的师父,来讨好人。可是,贺蒙的师父到底是谁呢?岳擒豹为什么要讨好他,能获得什么好处?” “反正岳擒豹这个人,一准儿没好事儿,贺蒙的师父也肯定不是好人,我看二人定然是狼狈为奸。”李克定对岳擒豹怀恨在心,连带和岳擒豹有交往的人,也都怀恨,人嘛,都爱犯这个毛病,就是爱屋及乌,恨屋也及乌。 正在李克定愤恨岳擒豹,心烦气躁之时,偏巧隔壁的声音大了起来,开始毫无忌惮。 梅子和李克定都能隐约听到贺蒙的声音在说:“子龙,你别乱摸人家,人家怕痒。” 而后陈子龙道:“你怕痒吗,那我再试一次。” 贺蒙又说:“子龙,你好坏。” 陈子龙故意问道:“是吗,我怎么坏了?” “你总是欺负人家。”贺蒙撒娇。 李克定不耐烦的对梅子说:“这两个鸟人,刚才说话声音很小,现在声音又这么大,真让人受不了。” 梅子听李克定口出脏言,笑看着他,问道:“人家两个人的事情,谁叫你能听得到呢?” “你讲的也对,其实,就是我心不静。”李克定暗叹修为不够,不由自责,陈子龙与贺蒙无论如何,也是两厢情愿,我何必在隔壁抱怨人家。 “好啦,我没批评你。”梅子甜甜笑道,“不就是那两个鸟人吗,骂就骂了。在我面前,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说是骂人,就是骂天骂地,我也可以陪你一起骂。” 梅子竟然从口中说出那两个鸟人的话,李克定遂觉得自己也不粗俗,举起酒杯说道:“痛快!小兄弟,和你在一起就是自在无碍。来,咱们饮酒。” “要想痛快,就连饮三杯。”梅子突发豪气,举杯说,“今日咱们大醉一场。” “好,连饮三杯。”李克定开始和梅子畅饮。 “那好,哥哥,你再陪我喝一个交杯酒。”梅子端起酒杯,递给李克定。 很快的,李克定还不及把橙色宝珠送给梅子,也未及讲述陈子龙的一些经过,便已经醉意沉沉。梅子看李克定醉了,一手搂住他的脖子,说道:“我要与你喝交杯酒。” 李克定再看梅子,那甜甜笑容里竟满是痴情,遂眨眨眼睛,想看清楚梅子,却已经不能,只随她喝下这杯,再难以支撑。 梅子正合心意,便略略起身,把外衣去掉,露出红色衬衣。李克定但觉眼前一花,似是柳之思正一袭红衣坐在依柳亭中,便强睁醉眼,痴痴看着。 梅子心意早动,扶起李克定,李克定趔趄地随梅子来在床边,脚下不稳,一头倒在柔软的床上。脑袋一沾枕头,李克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便要睡着。 梅子掐掐他的胳膊,柔声说道:“克定,你别睡。” 李克定使劲儿睁开眼睛,但见柳之思身着红衣,还在抚琴,不由伸出手去,贴在她的脸上,心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琴声忽然停了,柳之思已投身入怀。李克定这次觉得不再是梦,柳之思果然在他怀中,便紧紧抱住她,说道:“你再也别走,我真怕找不到你。” “傻哥哥,你让我去哪儿。”李克定听柳之思轻声说着,“我当然愿意陪你,但我不能日日陪你,你原谅我吧。” “哦,不,都是我不好,我定亲了。”李克定遗恨的说。 “你别自责,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我愿意这样。咱们就在梦里做夫妻,我想听你叫我娘子。”柳之思说的动情,李克定感到她流出了眼泪。 “嗯,娘子,我好喜欢你。”李克定大醉之时,心底欲望彻底显露。什么定亲,他想不起来了,再没有世事对他进行一丝干扰,所以他变得再无一分保留。 柳之思已经在轻吻他,李克定感到电流流遍了全身,这电流让他在大醉中还能保持一丝清醒,没有昏昏睡去。他就用这一丝清醒,感觉如做了神仙,说不出的好受。 柳之思的双唇刚刚离开他,李克定但觉眼前一暗,忙说:“娘子,你别走。”他语气中透着焦急,因为他害怕,害怕再也找不到柳之思,这是折磨他一年的噩梦。 “傻瓜儿,我不走,刚才去熄了灯,我在这儿呢。”李克定感到了,柳之思就在他怀中,是那么温柔,是那么那么的温柔。 李克定知道怎么办,他在天津做过这个梦,何况这一次比上次更为真实,他觉得太幸福了。此刻,他忘掉一切,什么仁义,什么礼智,他都已经忘切。只有真正的忘切,才是最大的幸福,就像孔子的弟子颜回在坐忘的时候,罢去聪明,天人合一。 他和柳之思再度抛开一切,享受他们的享受,只有他们自己的享受。李克定蜕变了,他上次只是半蜕变,但这次却不同,他主动吻她,他太爱她了。他抛开和陆宛定亲的束缚,因为他已经忘记定亲,哪里还有什么定亲的束缚。 他要变成蝴蝶,再不受躯壳的限制,他要和柳之思翩翩飞翔。 尽管没有灯光,但李克定能看到柳之思,她如悦如羞的眼神,让他迷醉。她娇软的身躯,充满魔力。李克定去掉束缚二人的外壳,他要让柳之思和他一起变成蝴蝶。 柳之思是那么体贴,他的心意,柳之思都懂。二人很快便来在空中,如徜徉花海,香气让人更加难以自已。 他轻抚着柳之思,轻柔,再轻柔。 柳之思的翅膀叠上他的翅膀,他开始振翅飞舞,带她翱翔,又似漂浮海上,流连忘返。 不知时间流淌,不知身在何方。。。 他知道柳之思累了,抱紧她,想给她更多的爱。但他醉意浓浓,在她的轻抚中,再抵不住酒精的强大作用,他睡着了。 这一睡,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日中午。房中阳光明亮,还和上次一样,梅子正坐在床边。 李克定惊觉而起,掀开被子,不好意思的说:“小兄弟,我又喝醉了。” “没事儿,想醉就醉,才是快意。”梅子甜甜的笑着。 不等李克定问时间,梅子主动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我昨晚从客栈给你家打了电话,告诉克静,说你在我家。”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哦,谢谢你。”李克定想自己酒量狭窄,喝醉后总是让梅子照顾,颇为内疚。 梅子站起身来,李克定下床,洗漱完毕,穿起长衫。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用手握了,问梅子说:“小兄弟,我要送你一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这礼物你用手都能握住,肯定很小。”梅子迅速猜测,“对了,一定是玉佩。” “不对。”李克定笑着摇摇头,“再猜一次,猜不对,我要惩罚你。” “那你先说怎么惩罚。”梅子知道这么猜下去,肯定不容易猜到,想多赢些时间,故意问李克定。 果然李克定没想好怎么惩罚,断断续续地说:“怎么惩罚,嗯,有了,就罚你一周之内,再陪我醉一场。” 梅子暗道,这叫什么惩罚,我求之不得呢,便说:“好啊,到时候你去我家,咱们率性饮上一次。” “那你还猜不猜。”李克定把手伸到梅子面前。 梅子伸出小手儿,想使劲儿掰开李克定的拳头,却哪里能撼得动?只好猜道:“不是玉,定然是玛瑙。” “不对,你猜不到吧。”李克定微笑说道,“你闭上眼睛。” 梅子听话的把双眸闭了,李克定一手扶着他的肩膀,说道:“转过身去。” 梅子转身,背对着李克定,觉得被李克定用双臂从后面环住了,就像在礼堂听讲座时,她抱住李克定那样,顿感心中温暖。 李克定说道:“睁开眼睛吧。” 梅子睁眼来瞧,一颗粉色宝珠,恰在眼前,和欧文先生戒指上的那颗一模一样,惊喜问道:“我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喏!我送给你的,送给我小兄弟的。”李克定拿起梅子的手,放在他的掌上。 梅子仔细看了几看,虽然不知道宝珠神秘何在,但知道必是八颗宝珠之一。真是上天垂怜,得来全不费功夫,想来父亲的大仇,得报有望。梅子一霎时,又激动,又感动。转过身来,伏在李克定怀中,使劲儿抱住他说:“克定,这么贵重的宝珠你都能送我,谢谢你。” “傻兄弟,谢什么,我的不就是你的嘛。”李克定笑着说,“这颗珠子本来在克静那儿,是我要来的,我也没对克静说谢谢,咱们是亲人,不言谢的。” 148、火烧岳家:大槐树 “嗯,克定。”梅子自幼不幸,听了暖心的话,突然眼眶湿润,再难自已。她身怀复仇重任,实在又孤独又压力沉沉,如今有李克定待她如此,情绪爆发,人所难免。 “瞧你,快别这样。”李克定安慰梅子说,“都已经十七岁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我就要哭,想哭就哭,和你在一起,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梅子似非常委屈的说。 “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李克定扶起梅子来,替她擦着眼泪。 梅子脸上的肌肤比克静和陆宛还要好,李克定笑道:“你生的这么好看,一哭就成小花猫儿了,咱们不哭。” “讨厌!你才小花猫儿呢。”梅子听李克定说她生的好看,眼泪刚刚止住,便笑出声音。只暗暗叹息:‘若不是身负血海深仇,我一定嫁给你。对不起,克定,我必须做一个男子,只有这样,才能报我的大仇,就让咱们在梦里做夫妻吧。’ 梅子决心已下,开始望着粉色宝珠,问李克定:“克静是怎么得到这个的?” 李克定便把寒假时,在河间家中,救过一只鸽子,医生从鸽子体内取出宝珠的事情对梅子讲了。 河间的鸽子?梅子在思索,鸽子不肯能无缘无故吞食宝珠,定是有人故意喂食,或者硬塞进去的。河间人,会是谁呢?陆宛也是河间的,会不会是陆家的人?可是为什么把宝珠放进鸽子体内?难道是想让鸽子送到另一个地方? 但鸽子吃了这个,应该会影响飞行,容易丢失,可能性不大。再或者事出仓促,得到宝珠还没藏好,就被人撞上,才临时放到鸽子体内。嗯,这个可能性很大。事关李克定的未婚妻陆宛,梅子不想让李克定忧心,没有把心中的疑虑告诉他。 梅子小心把宝珠收好,感到肚子有些饿,叫了几个菜,二人边吃边把昨日陈子龙的事情又讨论一遍。 李克定先给梅子介绍陈子龙,说他也是河间人,是东诗经村的,这个人很神秘,冬天放寒假的时候,曾经去探查过一个叫宋凝凝的人。 “宋凝凝?是谁呢?”梅子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她是陆宛大哥陆宪的情人,原来在北京郡王府长大的一个丫鬟,颇为多才多艺。”李克定便把宋凝凝的遭遇简略讲给梅子,最后还说,“宋凝凝是个可怜的人,总之她身不由己。” “哦,看来不是关键人物。”梅子想宋凝凝与佑鹿和宝珠无关,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陈子龙为何会关注宋凝凝,她还不能理解,便说,“陈子龙在汇文大学算个风云人物,此人心机较深,容貌英俊,很受女生欢迎。我听说他换过三个女朋友,都是汇文大学容貌出众的女生。” “是的,昨天陈子龙也这么讲过。”李克定因此问道,“他这不是在戏耍人吗?” “你管的可真多!”梅子笑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意打,一个愿意被打;甚或是双方都在耍,也未可知呢!” “嗯,你说的对,此事与我无关,只要影响不到克静,其它的才懒得管。”李克定始终在担心环境会改变克静。 “你不怕陆宛受影响吗?”梅子调皮地问他。 “陆宛?”李克定没想过这个,但陆宛已经和我定亲,还能和别人去玩吗?于是对梅子说,“陆宛是个老实人,不会的。” “克定,我觉得你看错了。”梅子不得不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因为怕李克定将来吃亏,“我反倒觉得克静是个老实人,而陆宛不是,你不要被表面迷惑。克静虽然外向一些,但她会保持好自己。陆宛别看内向,但她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你讲这些,就是让你有个了解,好提前应对嘛,你别担心。” 李克定知道梅子的能为,他相信梅子的话不假,暗想陆宛这个人,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如此,怎么和她做夫妻呢?以后,我再和她多接触吧。 “怎么啦,一提到陆宛,你就沉默。”梅子嗔怪道。 “没事儿,就是在思考你的话。”李克定不想再提陆宛,现在陆宛好像成了他的负担,一提起来就有些心烦。 梅子已经吃好,看着李克定问道:“昨天喝醉酒,你做梦了没有?”更新最快的网 “嗯,做了。”李克定美美的回忆着,梦里他和柳之思一起的情形,比上次记得还清晰,便说,“小兄弟,和你饮酒真好,可以做好梦。” 梅子甜甜的笑看着他,轻声说道:“以后,你想醉了,就去找我。” “好!”李克定内心甜甜的答道,“不过,就是总让你照顾我,觉得有些歉意。” “不,我不是照顾你。”梅子赶紧纠正他,“我希望你大醉,你记得这句话就好。” “嗯,我也希望。”李克定做过两次美梦,已经迷恋上那种感觉。 “是不是觉得,但愿长醉不复醒?”梅子突然想起这句诗。 “对啊,就是这句,但愿长醉不复醒!”李克定神往的重复一句,李白真是有才,一千多年前,就把我醉酒的心情给写出来了。 “李白就是为咱俩写的。”梅子娇笑道,“克定,你说是吧。” “是。”李克定也已经吃好,放下碗筷说道,“有李白之笔,咱们下次再饮酒,定会更加尽兴。” 二人聊的高兴,又饮上一会儿茶,略作收拾,梅子说:“咱们今天到明仁大学查查周氏楼,不过我想先去看看大槐树。” “看大槐树,好啊!听说是汇文中学的宝树,咱们这就走。”李克定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说完,随梅子起身出来。 二人来在汇文中学,找到‘大槐树’。 这是汇文中学的人单独为一棵树赋予的名称,为什么叫它大槐树,李克定不清楚。在它不远处,明明有比它高的槐树,但不叫大槐树;还有比它粗的槐树,也不叫大槐树;更有比它高也比它粗的槐树,还是不叫大槐树。反正只有‘它’才叫大槐树,也许高并不是大,粗也不是大,甚至大也不是大,而只有‘它’才是大。 人类的概念,有时候混乱的,会让人类奇怪。 李克定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槐树,简直就是树精。世界之大,什么都有可能,随着见识的增长,原有的认知边界总是被不断突破。 梅子看李克定在大树下沉思,问他说:“你想什么呢?是不是发现了万有引力?” “我又不是牛顿,哪有那个本事。”李克定知道梅子在玩笑,“不过,我倒是悟到一点。” “快讲讲吧,悟到什么了?”梅子想听他的见解。 “就是,天地的力量。”李克定说道,“天地太伟大了,小兄弟,你记得我那次用剑击飞元星子的飞刀吧。” “当然记得,你救了我的命,我哪能忘记。”梅子看着他。 李克定不想提有恩于梅子的事情,忙接着讲道:“我的剑上就有天地之力,所以才有那么大的劲道,其实我未能修炼到家,如果到达至高境界,一剑出手,便如闪电,可以远击千里。” “这么厉害!”梅子想象不出剑法如何会这样,“远击千里,难道这就是你说的天地之力?”网首发 “是的,就是天地之力,领悟天地大道,才能借助天地之力。”李克定解释说,“小兄弟,你要知道,一个人的力量有限,非常非常有限,不借助天地之力,永远不可能让千万人为之气夺。” “这话讲的好,值得深思。”梅子忽想起柳之思的琴歌之声,难怪她那么有感召力,或许柳之思悟到了天地大道。只在这一刻之间,梅子的感悟突然有了一个大进境,欣喜不已。又说道,“克定,你刚才的话,恐怕连牛顿也想不到。” 李克定哪里敢跟牛顿相提并论,两者的差距简直就是萤火与皓月,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忙说:“快别这么讲,人都有历史局限,牛顿几百年前的人,不可能什么都想到。” 刚才这段话,是灭明先生教给他的,但李克定不能对梅子讲出,因为他承诺过,除幻清以外,不对任何人提及。现在看梅子已经领悟,也替他感到高兴,又说道:“小兄弟,柳之思的琴声你听过了,但克静的画,你还没有见过,其实克静的境界也很高。” “哦,克静的画,我可得看看。”梅子想着,她要去李家,要见见李家的人。 “好啊,你想什么时候去看,随时都可以,就跟去自己家一样。”李克定想让二叔见见梅子,毕竟他要和梅子结拜,在他心里,已经当梅子是亲兄弟。 “等我准备准备吧,第一次前去,总得给二叔二婶带点礼物,表表孝心。”梅子想的周到,于理也应该。 “好的,咱们还在这里察看吗?”李克定见没什么可看的,便问梅子。 “当然,现在不能走。”梅子拉着李克定,面对大槐树说,“汇文的人讲,大槐树是神灵,有什么心愿,都可以在这里许诺。现在,我要跟你在这里结拜。” “在这里?”李克定问道,“这里没有香,没有酒。” “重在心诚,结拜必须要有香吗?我偏偏要在这里和你结拜,我觉得这里最好。”梅子执拗地说。 “好,小兄弟愿意,咱们就在这里结拜。”李克定答应了他。 梅子拉着李克定跪倒在大槐树前,心里默默念道:‘大槐树,我铃木梅子今天在这里和李克定结为夫妻,但愿你保佑我们。不过,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对克定明言,希望你能原谅。’ 149、火烧岳家:结拜 其实柳之思猜的没错,铃木梅子就是一名女子,她现在的心愿,便是和李克定结为夫妻。 梅子身为中国人,却自幼被日本人抚养长大,让李克定每每念起,都不免心中酸涩。想梅子的父亲,乃中华优秀儿女,因遭清廷迫害,连怀孕的妻子都不能照顾。生下梅子,还要由日本友人抚养长大。清廷之恶,真如沧海之波,流恶无穷。虽然现在是民国,可贪-官-污-吏遍布各地,买官卖官层出不穷,有钱有势者巧取豪夺、欺压良善,除了没有金銮殿上的皇帝,和大清哪有本质差别?梅子的父亲因民族前途而不惜性命,她母亲又因思念丈夫而早亡,梅子身世凄苦,此为何故?网首发 李克定在一旁默默念道:‘苍天啊!保佑梅子吧。今日,就请苍天做证,从今以后,李克定就是梅子的兄长,我愿保护梅子,即便不能和她一同复仇,但只要我李克定尚有命在,必保梅子周全。’ 李克定默默发誓完毕,催促梅子:“小兄弟,咱们开始吧。” “我有个要求。”梅子又对李克定说:“咱们结拜,必须要用日本的仪式,誓言也要用日语讲。” “好,就由你,不过我不会讲日本话,只能随着你说,这样可以吧。”李克定以为铃木梅子日本话比中国话讲得更好,就依着她。 “好的。一会儿,我慢慢发誓,你随着我说的复述一遍。不过,我得先给你介绍一下结拜的程序。”梅子怕李克定不能理解,故而说是日本仪式。 “你介绍吧,我听着呢。”李克定很认真。 “第一步,咱们先给大槐树磕头。第二步,就是发誓;第三步是在这里向天地跪拜三次;最后咱们二人相互跪拜。”梅子把四步介绍完毕,又说,“其实很简单,我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 “我明白,开始吧。”李克定侧面看着梅子。 “嗯,开始。”梅子说完,先给大槐树磕了个头。 李克定随她磕头,之后梅子用日本话讲了一番誓言,李克定随她发誓完毕。 二人发的誓言翻译成汉语,大概意思就是:“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大槐树为证,李克定、铃木梅子,今日结为夫妻,从此以后,铃木梅子愿和李克定生死相依,如违此誓,天地不佑。” 李克定并不知道二人刚才讲得是结拜夫妻之语,还当是结为兄弟,不愿同生,但愿同死之类的话。 铃木梅子发下的誓言中,没有让李克定和他生死相依,因为她只想和李克定生死相依,却不想因为父亲的大仇,把李克定牵扯进来。 发誓完毕,梅子拉着李克定在树下向天地三叩首。之后相向而跪,梅子用日本话说道:“夫妻对拜。” 讲完以后,梅子和李克定相互拜倒,梅子这才拉着李克定起身,甜美的笑着说:“克定,我今天真高兴。” “嗯,我也高兴。”李克定看梅子开心,遂更加开心。 刚才有几个人从这里经过,见铃木梅子和一个年轻男子在这里结拜,便凑过来瞧热闹。 等二人仪式结束,便有人问:“梅子,你这是和谁结拜呢?怎么还对拜上了?” 看来梅子在汇文的知名度挺高,李克定以为日本人结拜,都相互对拜,刚才并没有引以为意,现下听人一讲,也觉奇怪,遂暗自纳闷:是啊,咱们怎么还对拜呢? 铃木梅子对那人带搭不理地说:“你管的着嘛,该干嘛干嘛去。”又怕李克定介意,对他说:“咱们二人就要对拜,怎么了,谁都管不着。” 李克定一笑,心说梅子真是傲气,不过她聪明睿智,俊雅大方,有傲气的资本。 眼见围观的几个人,被梅子一说,不敢再多嘴,李克定才晓得梅子平时在学校定然很厉害。这一点上,梅子和柳之思很不同,柳之思待人一向和善。李克定觉得梅子如此对人,恐埋下隐患,还是善待他人,路才能更宽,便笑对梅子说:“小兄弟,人家都是善意,你也别那么对他们,平时态度和善一些,总不会有错儿。” “嗯,好吧,我听你的,以后对他们好点儿。”梅子愿意听李克定的,去尝试改变。 她做事爽利,当即对在场众人说道:“我今日心情大好,谢谢各位同学能看我们结拜,也是做个见证,梅子这里谢过了。”说完,她向着众人一揖。 梅子平时虽然傲气,但她才能出众,大家对她服气,并不对她的傲气介意。 听有人说道:“梅子,这位先生是谁?” “他是明仁大学的李克定。”梅子给众人介绍,“以后我和李克定就是兄弟,等过几日,我宴请大家,还请大家务必赏光。” “有这好事儿,我们哪能不去。”几个人笑道,“等你的酒席。” “好!”梅子一副豪气冲天的架势,“到时候,我与众位豪饮一场,不醉不归。” 便在这时,不远处走来一人,中等偏上的身材,面目十分英俊,正是陈子龙。 陈子龙一到近前,刚巧梅子话音落地,他装作不认识梅子,向梅子抱拳问道:“这位同学,刚才听你说,你要请客了?” 梅子顺便自我介绍,笑对陈子龙说:“正是,我叫铃木梅子,到时候,还希望能大驾光临。” “好,梅子君邀请,我陈子龙岂能不识抬举。”陈子龙算是做了介绍,又对众人说,“咱们大家都去,多请一些同学,一起热闹热闹。” 陈子龙在汇文是学生领袖级的人物,大家基本都认识他,有人便对他说:“你们大学部,得多去几个,到时候,咱们拼拼酒,好好喝上一场。” “没问题。”陈子龙拍拍胸脯,“只要梅子君欢迎,我们巴不得能去。” 梅子不知陈子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此人心机颇深,应该不会和自己明着做对,只要请客的当日,陈子龙不搞鬼,一切就都好说。 “那我先谢过陈先生。” “大家都是同学,何必客气。”陈子龙说完,又问李克定:“不知这位同学是谁?好像第一次见到。” “哦,我叫李克定,是明仁的学生。”李克定心里其实厌恶陈子龙,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此人鬼鬼祟祟,好似见不得光。何况此人背后老是有个重影在晃动,实在让人看了起鸡皮疙瘩。 陈子龙计划结识陆宛,正好趁此机会,先和李克定搭上联系,便宜以后他认识陆宛,撩拨陆宛。 “原来是李先生,早就听闻过大名,失敬,失敬。” 李克定的名气不大,他知道陈子龙是故意这么讲,便说:“哪里,我李克定才疏学浅,默默无闻,让陈先生和诸位见笑了。” 陈子龙暗自高兴,李克定除面目英俊之外,并无出色之处,陆宛之美,我早晚必能得之。 “李先生客气,既然大家能够相识,就是缘分,还望以后多多关照。” 李克定没有陈子龙那么多心眼,只随他的话,礼貌回应着:“关照可不敢当,以后,还请陈先生多指教才是。” 梅子不知陈子龙在打陆宛的主意,加之对陈子龙所知不多,并未在意他的意图,因不想多停留,便说:“今天,我还有事情,就先走了,请大家等我的请柬。” “慢着,我送送两位。”陈子龙叫住梅子,“刚好,我也要出去。” “那就一起走吧。”梅子不好拒绝,笑着邀请。 陈子龙向众人挥挥手,道声:“诸位同学,再见。” 三人离开,向校门口走去。 陈子龙趁机对梅子说:“梅子先生,听闻岳家现在闹腾的厉害,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他故意拿话说给梅子听,梅子对岳家的事略知一二,不料陈子龙也在关注岳家。梅子脑中闪电一般琢磨着,陈子龙出身低微,和岳家八竿子打不着,他关注岳家作甚?难道他有所投靠?此人真不是省油的灯。 “哦,岳家啊,没听说什么。”梅子给他来个含糊其辞。 陈子龙不想再打哑谜,直接说道:“听闻岳擒豹乃梅子君的敌人,岳家在北京日久,大宅门里的风言风语,难免会传到外面。梅子君,岳家二少奶奶,现下众人都在讲说。我想这件事情,必然对梅子君有利。” 铃木梅子想打击岳家,但她不想采用损坏女人声誉的手段,便说:“多谢陈先生费心,不过,我想传闻大多不实,陈先生还是一笑置之吧。” 陈子龙听梅子不感兴趣,再次提醒道:“倘若岳家大少爷和三少爷不和,可就不是一笑置之了吧。” “嗯!”梅子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便问他,“陈先生,请恕我愚钝,你的意思,我还是听不太懂。” “不急,只要梅子君略作调查,施些手段,让岳家内斗起来,当不是难事儿。”陈子龙在对梅子显露他的见识,他懂得,要让人用,你就得有被使用的价值,哪怕是利用,也要值得利用。陈子龙要暂时依靠梅子,他必须有所显露,诸葛亮见刘备,还有个隆中对呢,何况是他,一位小地主的儿子,要让铃木梅子刮目相看,就不能总把锥子藏在囊中,得露出点尖来。 陈子龙把握着一个主题,梅子的敌人是岳家,所以他继续讲道:“梅子君,岳家是满族,从大清入关以来,三百年兴旺,根基深呐,一时不好撼动,但他们若是内斗的话,等于自己刨自己的树根,大树要想不倒,可就难了。” 150、火烧岳家:交换条件 “哦,陈先生果然不凡,梅子佩服。”铃木梅子不得不对陈子龙刮目相看。她暗自寻思,虽然陈子龙暂时可以为友,可难免将来为敌,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便没有把话接到合作上去。网首发 “我哪有什么见识,梅子君过奖了。”陈子龙忙谦虚一句。 他想和梅子站在一处,以借助梅子的力量,狠狠捅岳家一刀,所以有意表露出对梅子的敬慕,就像贤才得遇明主一般,虽然是假的,但他讲得却很真诚:“梅子君雄才大略,让子龙衷心敬佩,如果能有效力之处,子龙愿意听从梅子君的吩咐。” “雄才大略,陈先生真会夸人,如果梅子需要陈先生相助,一定前去登门求教。”梅子对他仍然不感兴趣,她虽然希望收拢人才,但眼前还不缺陈子龙这样的人才。已经到在汇文中学门口,便和陈子龙告辞,“陈先生,咱们改日再会。” 陈子龙本想暂时投靠在梅子这里,以求日后的发展。昨天,他之所以跟踪梅子,也是这个原因。今天看梅子对他兴趣不大,不由心中暗恼。因他出身低微,早就心恨这些权贵对他的轻视,只在心里冷笑着,铃木梅子,你今日瞧不上我,那你和李克定结拜的事情,就别怪我日后歪曲一番,加以利用。 陈子龙虽然心里想着这些,可还在争取,笑容可掬地说道:“梅子君,子龙还有一事相告,想来梅子君定然感兴趣。” “哦,什么事情,陈先生不妨说来听听。”梅子倒要看看陈子龙有多大能为。 陈子龙只说了四个字:“绿色宝珠。” 梅子和李克定相互对视,均感陈子龙真是神出鬼没,他昨天从贺蒙哪里得到的消息,今天就来泄密。 “陈先生但说无妨,有什么要求,也请一并将来。” 事关宝珠下落,尤其贺蒙的师父到底是何许人,梅子还真想听一听,但她知道陈子龙不是能够轻易利用的人。 “哈哈。。。”陈子龙长笑一声,说道,“梅子君果然雄霸之才,就是大气。” 陈子龙讲到这里,停下来,看了一眼李克定,梅子明白他的意思,便说:“陈先生讲吧,克定不是外人。” 陈子龙这才说道:“梅子君,我可以告诉你绿色宝珠藏在何处,但梅子君需帮我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你说来听听。”梅子问道。 “眼下陆宪霸占着一个青春女子,名叫宋凝凝,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希望梅子君能让宋凝凝安全离开陆宪。”陈子龙的条件是梅子和李克定都没想到的。虽然二人知道陈子龙曾在河间打探过宋凝凝,却不成想他抱着让宋凝凝离开陆宪的想法。 “难道,陈先生是要。。。”梅子话还没有讲完,已被陈子龙打断。 “还请梅子君不要误会,我之所以要让宋凝凝离开陆宪,非为别的,只是因为宋凝凝有恩于我。”陈子龙提到宋凝凝,话讲得很诚恳,让梅子不得不信。 他的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梅子想陈子龙毕竟是汇文的大学生,不至于喜欢婢女出生的宋凝凝,微笑道:“陈先生说哪里话,我怎么会怀疑陈先生贪图美貌呢?要让宋凝凝离开陆宪,这件事情,事关陆家,并不容易,我得从长计议。” 梅子并未把话说死,陈子龙不放心。但他明白陆家势力大,这件事情不好办,急于求成,也不现实,便笑道:“那梅子君给子龙个期限吧,一年之内,救她离开陆宪,这个条件不为过吧。” “一年时间。”梅子略作沉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先看看陈先生的诚意。” 梅子考虑已定,如果陈子龙提供的消息的确有价值,她尽可以抽空做这件事情。因为担心陈子龙怀疑她已经知道绿珠藏在周氏楼,便说道,“但我必须知道绿珠的准确下落,以及消息的准确来源,至于能不能取来绿珠,是我的缘分,与陈先生无关。” “痛快!子龙愿为梅子君效劳。”陈子龙给梅子作揖说道,“绿珠就藏在明仁大学的周氏楼。” “这。。。”梅子为不引起陈子龙怀疑,故意沉吟,又看看李克定,问陈子龙说:“周氏楼共有两层,四十多个房间,具体藏在何处?” “我只知道藏在周氏楼中,再具体就不得而知了。”陈子龙哪里能知道,昨天他被反跟踪,这消息等于没送,还以为是大功一件,梅子必然高兴。所以,他一讲完,便再次抱拳说:“梅子君,子龙先告辞,望梅子君早些寻到宝珠,救宋凝凝女士脱离苦海。” “陈先生不必忧虑,无论绿色宝珠能否取来,我都会帮陈先生解救宋凝凝。但消息的来源,陈先生还未曾明言,是否可靠,尚未可知。”梅子要知道消息的具体来源,才能答应下来。因为她必须说话算话,这是她的立足之本,否则没法凝聚手下人,更无法与各界合作。 “梅子君放心。”陈子龙如果不告诉梅子消息的来源,梅子不会相信他。何况一旦梅子在周氏楼寻不到绿珠,他更有传假消息的嫌疑,那时梅子不救宋凝凝离开陆宪,也符合规矩。 陈子龙又说道:“这个消息,我是听一位叫贺蒙的人讲的。贺蒙有些道术,他师父是汇文大学的一位老师,应该法术高强。贺蒙最近在研究一份图纸,上面标注的就是明仁大学周氏楼。我见他总在看图纸,便把他灌醉,从他口中套出话来,才知道是为了寻找绿色宝珠。” “原来这样!陈先生说的贺蒙到底是什么人?”梅子心中好奇,尤其对贺蒙的师父好奇,让她隐隐觉得此人不是易于之辈。 “哦,贺蒙本来名不见经传,去年还在申州,替方家做些事情。但不知怎么被保护柳之思的神力所伤,将养了数月,才得以痊愈,便来北京寻他师父。这项任务,就是他师父交给他的。”陈子龙把贺蒙意乱情迷时对他讲的话,托以醉话,简略告诉了梅子和李克定。 “保护柳之思的神力?”梅子不解,问道,“什么神力?” 陈子龙答道:“这个贺蒙也不知晓,他师父没有告诉贺蒙,只说柳之思有神仙护佑,招惹不得,叫他以后一定要远离柳之思。” 陈子龙刚才所言,都是贺蒙告诉他的,贺蒙本不应该对陈子龙提及这些,奈何陈子龙惯经风花雪月,又是汇文的大学生,颇具才华和见识,和那些财大气粗的粗俗之辈相比,自然有着不同,所以,他很快便俘获了贺蒙之心。 本来贺蒙是被派去收拢陈子龙的,但没到两个月,贺蒙反被陈子龙迷惑,让陈子龙反客为主,占了主动。陈子龙每每想到这些的时候,总是自信心爆棚,以为自己魅力强大。就算将来收获陆宛,应该也不是难事,所以更加志在必得。 梅子再问不出其它,但得知贺蒙的师父是汇文的老师,柳之思有护体神力,已经足够,这才说道:“好,陈先生能明言这些,让我很高兴。陈先生放心,一年之内,我让宋凝凝离开陆宪。” “谢过梅子先生。”陈子龙又是一个鞠躬。 梅子暗道,一年之内,陈子龙起码可以为我所用,也好,反正陆宪不义之徒,我坏他点事情,原也不算什么。答应陈子龙后,看陈子龙竟然有感激涕零之状,梅子又多留了份心,暗暗思索,难道陈子龙和宋凝凝是至亲的人? 尽管心中疑惑,梅子却丝毫没有显露,带着特有的甜美笑容说道:“何须相谢,陈先生有事,就先去忙吧。” 梅子下了逐客令,和陈子龙各自抱拳告辞。 陈子龙走后,梅子对李克定说:“咱们赶紧去明仁大学,先把周氏楼的图纸借出来。” 汇文大学和明仁大学,只隔着两条马路,李克定边走边说:“图纸应该保存在档案室,可惜我一介学生,怕借不出来。” “那怎么办?”梅子想到养父铃木有山,若果他出面的话,肯定能借出来,但是时间紧迫,养父又不在北京,她现在担心被贺蒙师徒抢了先。 “我有办法,咱们去找风国仁老师,让他帮忙。”李克定拉起梅子的手,快步前行。 二人穿过街道,走进扶余胡同,来在明仁大学风国仁的办公室前。 眼看就要下班,幸好风国仁还在,李克定敲门,风国仁抬头见是他,忙让了进来。 李克定怕下班以后,无法再借倒图纸,急忙对风国仁说:“风老师,今日有事相求,万望您能帮忙。” “不妨事,你不要客气。”风国仁对李克定说着,看向梅子。 梅子便自我介绍:“在下铃木梅子,见过风老师。” “哦,铃木梅子,你父亲可是铃木有山?”风国仁站起身来问道。 “正是。”梅子笑着答道。 风国仁又看看梅子,笑道:“真好,真好。” 李克定不想浪费时间,赶紧说道:“风老师,我也不跟您客气,这次来,是想麻烦您,帮忙借阅周氏楼的建筑图纸,我们有急用。” “哦,这个容易,你们稍等。”风国仁说着,走出办公室。 151、火烧岳家:周氏楼 时间不大,他匆匆而回,手里拿着一份图纸,展开放到办公桌上,问道:“你们看,可是这张?” 梅子和李克定凑近前来,见上面写着‘明仁大学周氏楼建筑图纸’的字样。 “正是这张,多谢风老师。”李克定和梅子异口同声的道谢。 “哈哈。。。”风国仁笑道,“你们年轻人呐,就是厉害。哦,对了,柳之思今晚没有演讲,你们是不是没得热闹听了?” 李克定笑笑,之思的演讲,这段时间成了大家的必看节目。但梅子这边事情紧急,便说:“风老师,今天特殊,就是之思有演讲,恐怕我们也不能前去,因为得好好研究一下这张图。” “你们坐吧。”风国仁已知事情紧急,让二人坐下。 李克定和梅子并排坐于两张椅子上,各自手拿图纸一边,仔细看着。 风国仁笑道:“你们别急于看图,我先给你们讲讲周氏楼的来历,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梅子看风国仁似有故事,忙收起图纸说道:“风老师,您请讲。” 风国仁又打量一下梅子,这才说道:“周氏楼建成于1894年,是明仁大学建成最晚的楼,所以学校才把学生活动中心,校刊编辑部,还有阅览室放在了周氏楼。这周氏楼乃是一位姓周的夫人捐资修建,此人名叫周宜荥。” “什么?”梅子听到这里惊叫一声,站起身来问道。 李克定看梅子神色大变,也随之站起,搂住梅子肩头。 风国仁已在意料之中,叹息一声:“哎!那小姐名叫周宜荥,后来嫁于梅意洞先生为妻。” 他讲到这里,梅子再也控制不住,已然泪如雨下。李克定明白,梅子便是梅意洞和周宜荥的孩子。他心中不忍,抱过梅子,任梅子在怀中哭着。 风国仁掏出手帕,递给李克定,李克定接过,见梅子伏在他肩上哭的伤心,劝慰道:“梅子,擦擦眼泪吧,咱们听风老师讲下去。” 梅子抬起头来,李克定帮她擦着眼泪,说道:“梅子,有哥哥在,咱们不伤心,将来活的好好的,也可告慰先人。” 说着这话,李克定也不禁目中闪出泪花。 风国仁倒过茶水,等梅子情绪稍稍平复,李克定端起茶来,递给梅子。 风国仁又说道:“我本来与你梅意洞有些交情,只是那时节,他决意赴死,即便我找了普云,也还是没有保住他的性命。哎,是我对不起朋友。” “风老师何必自责,那次之后,我师父都只能隐居去了河间,恐怕您也是自身难保,又怎能保全朋友。”李克定知道师父普云之所以去河间,便是因为变法之事。 “不论如何,我与梅意洞相交一场,眼看他送命,内心实在难安。那次之后,我便去了欧洲,再次回来时,得知周宜荥竟然也已离世。”风国仁讲到这里,神情暗淡,颇为自责。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起身给风国仁深施一礼,说道:“风老师对家父家母关心,梅子谢过了。” “好孩子,快坐吧。”风国仁扶梅子坐下,“我今天一看见你,就认了出来,你和你母亲生的一模一样。哎,斯人已去,倏忽十几年啊。好在你已长大成人,足以告慰他们。” 讲到这里,风国仁从抽屉中拿出几张照片,从中抽出一张,递给梅子说:“这是我和你父亲母亲的合影,就送给你了。” 梅子接过,看着父母的容颜,眼泪再次默默留下。 李克定见照片中一共是四个人,有一女子,和梅子生得一模一样,只是梅子是个男人而已,肯定是她的母亲周宜荥。另外还有一女子,却不知道是谁,便问风国仁:“风老师,这上面还有一女子,不知是谁?” “告诉你也无妨,她是你师父的小妹。”风国仁介绍一句。 “哦,原来是空云师太。”李克定在申州听宋舜臣讲过,师父的小妹空云,早就出嫁为尼了。 “咱们不提这些啦,无端让人伤感。”风国仁一向乐观,今日见到故人之后,如见昔日老友,才表现出哀伤之状。 梅子也知道不宜再伤感,便将照片小心收起,说道:“梅子谢谢风老师。” “嗯。”风国仁又看看梅子,见李克定不知她是女子,也不好明言,便说,“在周氏楼中,藏有一颗宝珠,你们是不是来找它的。” “正是如此,但不知藏在何处?”李克定急忙问道。 “克定啊,上次你与之思去我那儿,我没有对你们提及这颗宝珠,是因为它属于梅家,所以我一直在等梅家有人来寻。”风国仁知道李克定不会介意,并未停顿,接着讲述,“这颗宝珠是绿色的,乃是周宜荥陪嫁之物。因着当时明仁大学不安静,众多学生经常产生幻想,周宜荥热心教育,得知消息后,心中焦急,便去拜访了玄一大师,求教解救之法。” “还有这等故事?风老师,您快讲讲是怎么回事儿。”不仅李克定想听,梅子也大睁着一双眼睛静静等候。 风国仁讲道:“那时节,明仁的学生常做同一个梦,梦中有一金甲神人出现,告诉大家,有一人将取代爱新觉罗,君临天下,保众生平安,中华富强。时间一长,众人信以为真,相互宣扬,登时社会上也都暗中议论,一时人心惶惶。” “这是邪祟做怪,他们却当了真。”梅子恨中国人愚蠢,在一旁说道。 “哎!民众嘛,难免愚从,不能太过强求他们。”风国仁劝了一句,又说道,“当时离英法联军攻入北京,过去30年,大清稍有恢复。洋务运动也有小成,经济发展较好,百姓得到了声息。就连朝廷也不再死守陈规,中华本可以继续改革图强。可那时明仁大学的学生,都是官宦子弟,影响颇大,这种舆论一起,明显是要祸乱,倘然颠覆和平,三十年努力就将毁于一旦,有识之士不免尽皆惊讶,其中就包括周宜荥和他的丈夫梅意洞。” 风国仁讲到这里,李克定握住了梅子的手,梅子心绪激动,手在抖动。 听风国仁又说:“周宜荥和梅意洞夫妻商量之后,认为有妖邪要祸乱天下,谋求不轨,为防止天下大乱,需斩断这股思潮,于是周宜荥就去拜访了玄一大师,以求解救之策。” “玄一大师怎么讲的?”李克定忍不住问道。 风国仁讲道:“玄一大师看周宜荥一片赤诚,问她说,既然清廷无道,有人要作乱,就让他去做吧,何必管他。周宜荥女士却说,无论清廷如何,起码眼下有个太平,倘然有人作乱,刀兵四起,百姓离乱,难道大师忍心见到吗?” 梅子听得更加难过,心道:母亲,您心念苍生,可是谁管您的死活?当初若有人反了清廷,父亲和您也不至于惨死无辜,咱们一家人就可以幸福团聚。 “梅子的母亲真是菩萨心肠。”李克定称赞说。 “是的。梅子的父母是我中华的好儿女,可我们中华有负于他们。”风国仁心念旧友,声音低沉,“玄一大师乃世外高人,本不愿多管人间之事,因为有感于周宜荥的赤诚,才把事情告诉了她。原来,在这明仁大学,常有一只妖孽趁夜前来,以入梦的方式,祸乱人心,目的是为了它起兵作乱。那妖孽勾结东瀛,想着通过学生们进行思想传播,进而影响到社会;而后再用同样的手段去大清的军队中施加影响,以让清军反戈,投靠于它;直到最后,它化身人形,振臂一呼,从者云集,加上东瀛从外相助,让大清一朝崩溃,它便可以君临天下,修好东瀛。” “那妖孽要做皇帝?”李克定惊呼道。 “正是如此。”风国仁讲道,“周宜荥听到情况,当时就去请求玄一大师出手相助,阻止妖孽为乱。玄一大师却很为难,对她托出了实情。那妖孽有两百年修为,不是易于之辈,即便以玄一大师的功力,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对付那妖孽。周宜荥便说,凡事何必非要问个结果,大师如果不忍看到黎民涂炭,就应该尽力去做。我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了为天下苍生,即便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惜的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希望大师能够指教。倘若需要人下地狱的话,我愿意率先而去。玄一听完周宜荥一番言语,终于被她打动,说那妖孽法力高深,再容玄一准备一年,他必会想方设法将妖孽除去。”网首发 李克定记起和柳之思去见风国仁时,他讲过玄一斩蛇的故事,问道:“风先生,刚才您讲的妖孽,就是上次说的那条大蛇吧?” “正是那条怪蛇。”风国仁点头说道,“那时玄一剑法还存在漏洞,所以他才向周宜荥提出,再给他一年时间。周宜荥谢过玄一之后,有向他问计说,目前妖孽闹得明仁大学一片混乱,该如何是好?玄一笑道,要对付那妖孽,便在你的身上。周宜荥便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呢,如果我能让学生安心上课,就算舍命,也在所不辞。玄一笑道,你不要误会,不是要让你喂给大蛇吃,而是你身上有一个物件,非普通之物,我也看不透它的来历。” “大师讲的,就是绿珠吧。”梅子听到这里,早已经明白。 154、火烧岳家:地下秘密 约略十几秒后,李克定心台澄明,一招‘日月丽天’发出,剑气化为青白色的火焰,秉日月之光,烧在铁锁之上。这一招本是玄一大师从易经离卦中参悟而来,离代表火,这火是天地之火,非凡间之火。日月丽天是说发出的光就像日月一般,所以李克定剑招一出,阴阳二气化为阴阳之火,开始围着铁锁煅烧。 梅子但觉青光闪耀,地下室都被照得通亮起来,那团火焰就如现在的电气焊一般,只是悄无声息。李克定心意凝聚,不断催发剑气,火焰越发强烈,颜色越来越白,忽听咯噔一声,铁锁已被熔断,掉落在地。 李克定收住剑气,走上前去,推开铁门。梅子把蜡烛拿近,照了照,看是一座房子,里外两间,中间没有装门。外间约有三十平米,不见异常,这才让梅子随他进入。来在里面,再仔细观瞧,看外间房内,两边摆满松木板的大箱子,各自叠放整齐。梅子数了数,正好四十箱,不知里面是何物。 李克定用短剑慢慢撬开一只,箱子内的货物用油布严严实实包裹着。是否打开油布,李克定征求梅子意见。梅子点头,让他把油布划开,李克定用剑挑开油布再看,二人大吃一惊,原来箱子里面,满满竟然全是火枪。 二人讶异之下,又打开一箱,和刚才那箱一样,仍然是火枪。梅子让李克定把箱子恢复原状,纳闷的问道:“谁会把枪支放在这里呢?” 李克定哪里猜测得透,摇了摇头,四下再看一遍,无非都是箱子,别无它物。 梅子不再考虑这个,和李克定到在里间房屋一瞧,见一张红木老桌子摆在正中间,上面有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右手边一张床,上面有被褥;左手边是一件箱柜,箱柜上摆放着些许杯盘碗碟,茶壶,镜子之类的日常使用物品,没什么稀奇。 梅子先到在近前,整体观瞧一遍,发现各种物件上均落着陈年的老灰,也不知多久不曾有人居住过。 把蜡烛放在桌子上,梅子拿起上面的书,抖抖灰尘,不见奇特,无非是几本普通的线装书。 李克定看桌面上放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的是:‘后来人请仔细阅读。’他把信递给梅子,二人面面相觑,梅子问道:“后来人?难道当初写信的人,知道咱们会来?” 李克定摇摇头说:“这封信有些年头了,那人应该不会猜到咱们能到。” “嗯,就是不论谁来,都是后来人了。”梅子念叨着,一边打开书信。 上面是小楷字体,笔锋如刀,写的是:‘意洞先生执意赴死,寄望以鲜血唤醒国人,我等虽欲尽力营救,奈何意洞先生不肯,终被清妖所害。老贼岳擒虎,落井下石,霸占梅宅,我今日去刺杀老贼,身负重伤,恐难以长久。。。’ 梅子读到这里,已是眼眶湿润,李克定楼住她安慰道:“小兄弟,先别伤心,咱们读完。” “嗯。”梅子一边答应着,擦擦眼泪,继续读道:‘我于京城之中,再无容身之所,临死之前,陈说三事。一乃我之去向,为申州老家,如能坚持到达,便死得其所,亦无憾矣。二乃此处为梅家宅邸,通后宅出口;另一端连通明仁大学地下,通周氏楼出口。三乃告诫后来人,夫人周宜荥身怀有孕,可恨岳擒虎,为霸占梅宅,用尽手段,已将夫人赶出。如今梅家空空无人,我欲寻夫人下落,可惜命不久矣,望后来人寻得夫人,好生照顾。’ 李克定暗自思索,这么看来,写信的人应该是梅意洞的朋友,最后看落款是:‘赵柄南戊戌年腊月二十日。’ 梅子看完信,知道这个叫赵炳南的人,肯定是为了替她父亲梅意洞报仇,才身负重伤,躲进这里,写下了这封书信。 李克定自言自语的回忆着:“赵炳南,申州人。”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大饼脸‘赵柄东’,因为赵柄东也是申州人。 看来,这二人是兄弟,李克定已经笃定,就把认识赵柄东的事情对梅子讲了,还说以后要寻找赵炳南的下落,可以向赵柄东询问。 梅子觉得有踪迹能够去找赵炳南,不论是生是死,即便到赵炳南坟前去祭奠一次,也能感到些安慰。 李克定看梅子今天分外冷静,知道她的仇恨又增加了一层,不免对她更为怜惜。 梅子放好书信,揣入怀中,对李克定说:“咱们去找找另一个出口吧。” “另一个出口,赵炳南说是梅家宅邸,岳擒虎要霸占,想来岳擒虎后来得逞了。那现在就应该是岳家所在,难道我们已经走出明仁大学的地下,到了外面。”李克定一番分析,梅子对他点点头。 李克定在这里四处察看,梅子说,别看了,外面肯定会有出口,因为锁是从外面上的。 于是二人从房内出来,仔细观察通道两侧,往前走了大概三五米,梅子说:“克定,你看这儿的墙壁,似乎与四周不是一体。” 李克定仔细观瞧,也看出了缝隙,把宝剑往空隙中插去,想撬起来,却不能够。 梅子使劲左右推推,墙壁纹丝不动,拿好蜡烛照着,上下左右,仔细观察,还是没有发现哪里藏着机关。左近寻找不到,梅子又带李克定进入方才的房间,在四处墙壁寻找。她认为机关必然在门的附近,既然房间外没有,那就是在房间内。 而且赵炳南出去的时候,有可能就是先在房间内打开了那道门,而后走出房间,再上了刚才的那把锁。 可是开关会在哪里呢?赵炳南当时已经身负重伤,不可能再挪动很笨重的物体,应该不会在箱子之后。网首发 二人左近探看一番,还是发现不了异常。梅子忽然灵机一动,拉着李克定再次进入里间,把床上的被褥往一旁挪了挪,发现在墙壁之上,有一块檀木雕成的老虎头,张着嘴,吐着舌头,雕得非常生动。 梅子把虎头上下左右先一阵摇晃,均不能摇动。李克定说,让我来吧,梅子闪开,李克定握住虎头,但他不敢用太大力气,怕破坏机关,只用平常的力气来拧,虎头却依然不动。 梅子说:“别再用力了,赵炳南重伤之下,力气定然不大。” 李克定会意,停下手来,下意识的往外一拉,只听咯噔一声,虎头竟然被拽出来寸许。梅子听到声音,看虎头出来寸许,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忙到外面来看,原以为墙壁上的门会被打开,哪知根本没有那回事儿,墙壁依然如故。 梅子略作思考,大体明白了原委。她在里外两个房间,外面的通道,都放好点燃的蜡烛,如此里面通亮,方便行事。而后,梅子让李克定去通道墙壁处观察,如果有门打开,就说一声。李克定应命而去,梅子开始旋转虎头,当她往左旋的时候,虎头开始缓缓转动。 李克定在外面叫道,门开了一些。 梅子又用力旋转,直到李克定叫了一声‘好啦’,梅子赶紧停手,走出房间,见李克定正拿着蜡烛向门后照。 “看到什么了?”梅子到在近前,轻声问道。 李克定一脸失望的说:“小兄弟,还是一道门。” 梅子凑过来看,可不是吗?在门后一米的距离,还是一道门。 不过,这道门和刚才那道门不同。刚才那道门,和墙壁基本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但这道门上有把手,而且是两扇门,相互掩在一起,傻子都能知道,这不是别的,只能是一道门。 虽然门就在眼前,但怎么打开呢? 李克定用力推了推,门紧紧闭着,推不动分毫。 梅子伸出手来,在两扇门上敲了敲,就像敲到墙壁上一般,觉得好生奇怪,要不就是材质特殊,要不就是特别的厚。 梅子手拿蜡烛,大体观察一遍,她明白了,这是一道假门,是用来迷惑人的,要想把这道门打开,将耗尽人的精力。 李克定还在等梅子的答案,却听梅子说:“回刚才的房间里面去,门不在这儿。” 梅子在李克定的陪伴下,第三次来在房间里,她双手抓住虎头,又使劲往外一拽,果然咯噔一声,虎头再次向外出来寸许。 李克定惊喜的说:“原来藏着这么多机关。” “谁都像你呢,一根筋。”梅子说着话,把虎头向左旋转,这一次,却旋转不动。既然向左转不动,梅子就往右用力,她猜测的没错,虎头开始转动了。 随着虎头慢慢转动,外面传来嘎嘎的声响,直到梅子向右再也旋转不动时,一边说着:“这一次,必然不会错了吧。” 她牵着李克定的手,刚迈过门槛,进入外间,看墙壁上,一道旋转门已经打开。 二人均感分外惊喜,梅子拿起蜡烛,李克定手执短剑,二人进得门去,仔细观察。 153、火烧岳家:进入地下 李克定心知自己一拳打不进墙壁,倘若宝剑在手,发出阴阳二气,肯定能做到,赤手空拳是不可能的。撤回手来,用力一抓,竟然把那一片都带了出来,原来这里是薄木板所制,在外面摸了一层墙灰,因此刚才没有发现。 既然已经打开这片墙壁,三人便齐齐来看,但见里面放着一只小木盒子,李克定心中一喜,把盒子拿将出来,递给梅子。 梅子接过去,轻轻掀开木盒的盖子,不由又气又恼。李克定和柳之思面面相觑,见是一块碎砖头放在其中。 梅子有些愠怒:“真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说着把那碎砖头摔在地上。但听啪的一声,砖头碎裂,原来那砖头太过陈腐,早已不堪一击。 李克定又检查一遍掉落在地的碎砖,就是纯粹的碎砖,也恼恨有人恶作剧。 要找到绿珠,梅子很快冷静下来,思考着问道:“这里放个盒子干嘛,难道是想迷惑什么人?” “肯定是的。”柳之思拿过盒子说道,“依我看,盒子中原来应该有一颗绿珠,只是最近被人盗走了。” “有一颗的话,也是用来迷惑人的。”梅子又看看墙面,说道,“绿珠不会轻易放在此处,因为如果修缮墙面,很容易被人发现。” 她讲着话,已经到在跟前,伸手进去,在墙壁洞中慢慢摸索。 此时风国仁手中拿着一柄短剑而来,递给李克定说:“这把宝剑,以后就送给你了。” 李克定抽出剑来,但觉寒气森森,逼人眼球。他正少一把短剑,忙说道:“真是好剑,多谢风老师赐剑。” 风国仁看他喜欢,笑道:“你喜欢就好,此剑如能随你发挥作用,也不枉了。” 见三人已经打开墙壁,地上碎着砖渣,劝三人说:“大家不要着急,这地下室,未必有人下去过。世间万物,因缘而生,我想绿珠是梅子的,总归跑不掉。” 梅子在墙洞中摸索一时,觉得有一处小凸起,便叫李克定过去说:“你来试试,看这块儿凸起,有什么特殊的。” 李克定探手进去,只能略微感到有一个小小的突出,说道:“梅子你真细心,这么小的凸起也能发现。” “克定,你按一下试试。”柳之思在一旁说道。 李克定手上运力,奈何凸起是在侧面,又靠近边脚,只能用一根手指的尖端去按,李克定空有一身气力,能用上的,只有二三分,哪里能够按得动。 “克定,你先别按了,咱们再想想办法。”梅子见状,已知要打开机关,必有其他方式,或许当时制作了特殊工具,但现在特殊工具无从查找,只好再想对策。 李克定突然脑筋一转,抽出短剑,凝聚心意,一招五行幻化使出,但见五个光圈,从剑尖瞬间发出,在洞中回环,套在了那处凸起之上。 他一心一意,心意绵绵,五个光圈紧紧缠住凸起,他心中场景略变,光圈带着凸起向侧面墙里而去。光圈是无形之物,有没有缝隙,都能够进入。一霎时,光圈带着那块小小的凸起物,沿着墙壁,进去了足有十公分。李克定还在凝聚心力时,柳之思听到异响,叫道:“你们看。”网首发 众人也听到了声音,顺着声音望去,靠近东北墙角的地方,地面石板正在缓缓移动,很快就露出来一个约有二十厘米的空隙。 梅子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让李克定别停,继续发招。 李克定重新凝聚意识,光圈带着机关再行向墙壁中前进,地面的空隙越来越大,直到空隙足有一米左右时,梅子说道:“克定,停下吧。” 李克定收住意识,光圈消失。 风国仁首先到在空隙边缘,借着编辑室的灯光向下望去,因为处在墙角,光线斜照,进入不了,所以里面黑魆魆的不见一物。尽管如此,他也知道,必然是个地洞。 明仁大学用的电灯,好在那时候经常停电,各处都备有蜡烛,柳之思便从抽屉里拿出两包来。 梅子和柳之思各自划着火柴,刺啦声响,火柴光影闪烁,两根蜡烛同时被二人点燃。 李克定站在洞口,又一招五行幻化使出,五朵光圈已经进入地洞。四人借着光圈,再看里面,深有两三米,看清楚洞底的情况后,李克定便说:“我先下去。” “慢着。”梅子止住了他。 李克定瞧向梅子,问道:“怎么了?” 柳之思笑道:“克定,咱们的先做个计划,既不能你一个人下去,失去照应;也不能都下去,因为如果来了人,把洞口封死,咱们怎么出来?” 看李克定摸摸脑袋,梅子便说:“这样吧,我和克定一会儿下去,风老师和柳小姐留在外面。” “也好。”柳之思赞同梅子的意见,接着安排说“你们不必急着进入,让空气先流通一会,毕竟下面封了二十多年,缺乏氧气。另外,你二人下去后,风老师您带上钥匙,把编辑室的门从外面锁好,在附近找个地方,盯着这边。我在里面点根蜡烛,如果您看到里面蜡烛熄灭,证明有人进来,您不要暴露,即刻打电话给铃木家报信,让人前来接应。如果您看到蜡烛摆在窗台之上,证明我们已经得到绿珠,您就来开门,接我们出去。” 众人看柳之思安排的妥帖,纷纷点头同意,风国仁说:“我办公室里就有一部电话机,打电话方便的很。” 柳之思把编辑室的钥匙给了风国仁,梅子把铃木家的电话也留给了他。 风国仁让大家小心,而后出门,从外面将门锁好,到在周氏楼附近,寻个位置,藏身那里,监察这边的动静。 梅子看风国仁离开,看看窗户已经锁好,让李克定挪过一个档案柜来,将门从里面顶住,又把那个小木盒递给柳之思说:“柳小姐,一会儿,如若有情况,你就把这个小木盒扔进洞中,我跟克定听到声音,好有个准备。” 柳之思接过小木盒,把一打蜡烛和两盒火柴交给了梅子,嘱咐道:“下面黑,你们一次多点两根,注意安全,实在寻不到,咱们明天再过来。” “柳小姐,你放心吧。”梅子看看时间,正是晚上八点钟,“这样吧,柳小姐,如果我和克定11点还没回来,你就让风老师去打电话,叫铃木家派人前来接应。” “好的。”柳之思掏出怀表,放到桌子上。 梅子四下看看,再没有不放心,对李克定说:“咱们下去。” 李克定把身上长衫脱下,用剑划开,做了一条五米长的布带,一头紧紧栓在房檩之上,用手拽了拽,布带足以撑两个人的体重,就把另一头垂到洞中。 柳之思拿蜡烛,帮忙照亮,李克定顺着绳子下到洞底。里面并不狭窄,李克定从腰间拿出蜡烛点燃,照着看了看,眼前是一条高约两米,宽有一米的通道,因为蜡烛的光照有限,不知另一头通向哪里。 梅子看李克定在下面已经准备好,抓住布带说:“我要下去了。” 李克定怕他力气小,手握不住,就说:“小兄弟,你干脆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梅子没有丝毫犹豫,立即跳将下去,李克定把她稳稳接住,放在地上,二人对柳之思说:“你安心留在上面,我们进去了。” “你们小心点,不管遇到什么,千万别着急。”柳之思又嘱咐一句。 李克定冲她一笑说:“放心吧,那宝珠是辟邪的,只要没有妖怪,我就什么都不怕。” 柳之思眼看二人沿着地道前行去了。 李克定一手拿剑,一手执着蜡烛,梅子也点燃两根蜡烛,跟在他后面。 二人一前一后缓步前行,走出去约有二十步,李克定眼前豁然开朗,里面是一座大地下室,石柱林立,错落分布着房屋,大概有二十来间。 梅子也在惊奇,怎么明仁大学修了这么多地下室呢?依据在日本的经验,想来是防止战乱用的。 如此一来,反而不好办了,诺大的地下室,根本无法知道绿珠藏在何处。 各房间的门没有上锁,二人推开第一间的门,向里望去,四壁落地,空无一物。看过几间,都是同样情况。 李克定看看梅子,梅子说,先别管,咱们往前走,探探整体情况,回来再挨个观察。 又走出去百米左右,梅子一路数着,共穿过十五个房间,前面通道开始变得狭窄,及至后来,仅有一米之宽。 再行出三百余步,李克定觉得是在上坡,地下石板因为潮湿,很是光滑,就把手中蜡烛熄灭,放在腰间,一手扶住梅子,二人慢慢前行。 又走出约有五十步,前面一道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大锁,死死拦住了去路。 这道铁门和四壁严丝合缝,门后面是什么,根本看不到。 梅子上前摸摸铁锁,问道:“克定,这锁,你能打开吗?” 李克定寻思要用彗星袭月,一下必能击坏铁锁,但威力太大,房屋震动,容易被人发觉,便说:“能应该是能的,不过,肯定会发出很大的声音。” 梅子制止他说:“那先等等吧。咱们必须悄悄进行,不能惊动上面,万一上面有人呢。” “你讲的对。但我还有一招‘日月丽天’,能烧万物,就是我的功夫还没到家,不知道灵不灵,你让我试试吧。”李克定抽出短剑,开始凝心聚意。 154、火烧岳家:密室 约略十几秒后,李克定心台澄明,一招‘日月丽天’发出,剑气化为青白色的火焰,秉日月之光,烧在铁锁之上。这一招本是玄一大师从易经离卦中参悟而来,离代表火,这火是天地之火,非凡间之火。日月丽天是说发出的光就像日月一般,所以李克定剑招一出,阴阳二气化为阴阳之火,开始围着铁锁煅烧。 梅子但觉青光闪耀,地下室都被照得通亮起来,那团火焰就如现在的电气焊一般,只是悄无声息。李克定心意凝聚,不断催发剑气,火焰越发强烈,颜色越来越白,忽听咯噔一声,铁锁已被熔断,掉落在地。 李克定收住剑气,走上前去,推开铁门。梅子把蜡烛拿近,照了照,看是一座房子,里外两间,中间没有装门。外间约有三十平米,不见异常,这才让梅子随他进入。来在里面,再仔细观瞧,看外间房内,两边摆满松木板的大箱子,各自叠放整齐。梅子数了数,正好四十箱,不知里面是何物。 李克定用短剑慢慢撬开一只,箱子内的货物用油布严严实实包裹着。是否打开油布,李克定征求梅子意见。梅子点头,让他把油布划开,李克定用剑挑开油布再看,二人大吃一惊,原来箱子里面,满满竟然全是火枪。 二人讶异之下,又打开一箱,和刚才那箱一样,仍然是火枪。梅子让李克定把箱子恢复原状,纳闷的问道:“谁会把枪支放在这里呢?” 李克定哪里猜测得透,摇了摇头,四下再看一遍,无非都是箱子,别无它物。 梅子不再考虑这个,和李克定到在里间房屋一瞧,见一张红木老桌子摆在正中间,上面有笔墨纸砚,还有几本书;右手边一张床,上面有被褥;左手边是一件箱柜,箱柜上摆放着些许杯盘碗碟,茶壶,镜子之类的日常使用物品,没什么稀奇。 梅子先到在近前,整体观瞧一遍,发现各种物件上均落着陈年的老灰,也不知多久不曾有人居住过。 把蜡烛放在桌子上,梅子拿起上面的书,抖抖灰尘,不见奇特,无非是几本普通的线装书。 李克定看桌面上放着一封书信,信封上写的是:‘后来人请仔细阅读。’他把信递给梅子,二人面面相觑,梅子问道:“后来人?难道当初写信的人,知道咱们会来?” 李克定摇摇头说:“这封信有些年头了,那人应该不会猜到咱们能到。” “嗯,就是不论谁来,都是后来人了。”梅子念叨着,一边打开书信。 上面是小楷字体,笔锋如刀,写的是:‘意洞先生执意赴死,寄望以鲜血唤醒国人,我等虽欲尽力营救,奈何意洞先生不肯,终被清妖所害。老贼岳擒虎,落井下石,霸占梅宅,我今日去刺杀老贼,身负重伤,恐难以长久。。。’ 梅子读到这里,已是眼眶湿润,李克定楼住她安慰道:“小兄弟,先别伤心,咱们读完。” “嗯。”梅子一边答应着,擦擦眼泪,继续读道:‘我于京城之中,再无容身之所,临死之前,陈说三事。一乃我之去向,为申州老家,如能坚持到达,便死得其所,亦无憾矣。二乃此处为梅家宅邸,通后宅出口;另一端连通明仁大学地下,通周氏楼出口。三乃告诫后来人,夫人周宜荥身怀有孕,可恨岳擒虎,为霸占梅宅,用尽手段,已将夫人赶出。如今梅家空空无人,我欲寻夫人下落,可惜命不久矣,望后来人寻得夫人,好生照顾。’ 李克定暗自思索,这么看来,写信的人应该是梅意洞的朋友,最后看落款是:‘赵柄南戊戌年腊月二十日。’ 梅子看完信,知道这个叫赵炳南的人,肯定是为了替她父亲梅意洞报仇,才身负重伤,躲进这里,写下了这封书信。 李克定自言自语的回忆着:“赵炳南,申州人。”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就是大饼脸‘赵柄东’,因为赵柄东也是申州人。 看来,这二人是兄弟,李克定已经笃定,就把认识赵柄东的事情对梅子讲了,还说以后要寻找赵炳南的下落,可以向赵柄东询问。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觉得有踪迹能够去找赵炳南,不论是生是死,即便到赵炳南坟前去祭奠一次,也能感到些安慰。 李克定看梅子今天分外冷静,知道她的仇恨又增加了一层,不免对她更为怜惜。 梅子放好书信,揣入怀中,对李克定说:“咱们去找找另一个出口吧。” “另一个出口,赵炳南说是梅家宅邸,岳擒虎要霸占,想来岳擒虎后来得逞了。那现在就应该是岳家所在,难道我们已经走出明仁大学的地下,到了外面。”李克定一番分析,梅子对他点点头。 李克定在这里四处察看,梅子说,别看了,外面肯定会有出口,因为锁是从外面上的。 于是二人从房内出来,仔细观察通道两侧,往前走了大概三五米,梅子说:“克定,你看这儿的墙壁,似乎与四周不是一体。” 李克定仔细观瞧,也看出了缝隙,把宝剑往空隙中插去,想撬起来,却不能够。 梅子使劲左右推推,墙壁纹丝不动,拿好蜡烛照着,上下左右,仔细观察,还是没有发现哪里藏着机关。左近寻找不到,梅子又带李克定进入方才的房间,在四处墙壁寻找。她认为机关必然在门的附近,既然房间外没有,那就是在房间内。 而且赵炳南出去的时候,有可能就是先在房间内打开了那道门,而后走出房间,再上了刚才的那把锁。 可是开关会在哪里呢?赵炳南当时已经身负重伤,不可能再挪动很笨重的物体,应该不会在箱子之后。 二人左近探看一番,还是发现不了异常。梅子忽然灵机一动,拉着李克定再次进入里间,把床上的被褥往一旁挪了挪,发现在墙壁之上,有一块檀木雕成的老虎头,张着嘴,吐着舌头,雕得非常生动。 梅子把虎头上下左右先一阵摇晃,均不能摇动。李克定说,让我来吧,梅子闪开,李克定握住虎头,但他不敢用太大力气,怕破坏机关,只用平常的劲力来拧,虎头却依然不动。 梅子说:“别再用力了,赵炳南重伤之下,力气定然不大。” 李克定会意,停下手来,下意识的往外一拉,只听咯噔一声,虎头竟然被拽出来寸许。梅子听到声音,看虎头出来寸许,二人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忙到外面来看,原以为墙壁上的门会被打开,哪知根本没有那回事儿,墙壁依然如故。 梅子略作思考,大体明白了原委。她在里外两个房间,外面的通道,都放好点燃的蜡烛,如此里外通亮,方便行事。而后,梅子让李克定去通道墙壁处观察,如果有门打开,就说一声。李克定应命而去,梅子开始旋转虎头,当她往左旋的时候,虎头开始缓缓转动。 李克定在外面叫道,门开了一些。 梅子又用力旋转,直到李克定叫了一声‘好啦’,梅子赶紧停手,走出房间,见李克定正拿着蜡烛向门后照。 “看到什么了?”梅子到在近前,轻声问道。 李克定一脸失望的说:“小兄弟,还是一道门。” 梅子凑过来看,可不是吗?在门后一米的距离,还是一道门。 不过,这道门和刚才那道门不同。刚才那道门,和墙壁基本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但这道门上有把手,而且是两扇门,相互掩在一起,傻子都能知道,这不是别的,只能是一道门。 虽然门就在眼前,但怎么打开呢? 李克定用力推了推,门紧紧闭着,推不动分毫。 梅子伸出手来,在两扇门上敲了敲,就像敲到墙壁上一般,觉得好生奇怪,要不就是材质特殊,要不就是特别的厚。 梅子手拿蜡烛,大体观察一遍,她明白了,这是一道假门,是用来迷惑人的,要想把这道门打开,将耗尽人的精力。 李克定还在等梅子的答案,却听梅子说:“回刚才的房间里面去,门不在这儿。” 梅子在李克定的陪伴下,第三次来在房间里,她双手抓住虎头,又使劲往外一拽,果然咯噔一声,虎头再次向外出来寸许。 李克定惊喜的说:“原来藏着这么多机关。” “谁都像你呢,一根筋。”梅子说着话,把虎头向左旋转,这一次,却旋转不动。既然向左转不动,梅子就往右用力,她猜测的没错,虎头开始转动了。 随着虎头慢慢转动,外面传来嘎嘎的声响,直到梅子向右再也旋转不动时,一边说着:“这一次,必然不会错了吧。” 她牵着李克定的手,刚迈过门槛,进入外间,看墙壁上,一道旋转门已经打开。 二人均感分外惊喜,梅子拿起蜡烛,李克定手执短剑,二人进得门去,仔细观察。 155、火烧岳家:一具死尸 这是一条更为狭窄的通道,宽不到半米,向里延伸着,因为蜡烛光亮有限,梅子就觉得那条通道似乎悠远而没有尽头。 “不管它了,先进去看看。”梅子话音刚落,李克定已经踏进通道。 梅子紧跟在后面,走出十几步,前面是一个岔口,左右两条地道,分列眼前,李克定不知该走哪一条,挠挠头,看看梅子。 梅子略一凝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说道:“克定,先别走了。” 李克定问道:“怎么了?” “回去吧,这是一座迷宫,尽管有出口,也很难寻到。”梅子说着,头前带路,按照原路和李克定返回。 李克定还在问:“为什么是迷宫?” “你想,那些装枪支的箱子,长宽高都超过一米,这里通过不了。”梅子说着话,已经从通道走出。 “箱子会不会是零散运下来,在里面组装的?”李克定问道。 “可能性很小。”梅子说,“零散搬运太麻烦,这通道连接梅家宅邸,必然机密的很,频繁出入,容易被人发现。 “那为什么要设迷宫呢?”李克定问。 梅子略作思考,说道:“除了咱们进来的那个入口以外,定然还有其他的出入口,但容易被人发现,所以设下迷宫,好让进来的人有来无回。” “哦,我明白了。”李克定暗自庆幸,笑对梅子说,“当初设计的人,真是煞费苦心,刚才要不是你,我一进入迷宫,寻找不到出口,再回不来,可就糟糕了。” “你别小瞧自己,就算进入迷宫,你也一定能走出去。只是破解迷宫,耗费时间,咱们没必要去做。”梅子给李克定鼓气。 “我能吗?也许吧,有你在,我倒是觉得能。”李克定对自己并没有信心,但想到和梅子在一起,他又觉得有信心,更有一种莫名的胆气。 二人第四次回到里间屋子,梅子笑道:“当初我父母亲设计这个,为的是防止外人,没想到却让我来来回回,费劲力气。” 李克定也笑道:“小兄弟,你别着急,我想这一次,咱们肯定能找到通往梅家旧宅的门。” “那你说说,咱们怎么找吧?”梅子问李克定。她这次却不急了,看蜡烛即将燃烧殆尽,先换成新的,又看看怀表,时间还不到九点。 梅子换完蜡烛时,李克定仍然没有理清头绪,对梅子说:“应该怎么找?我还得再想想。” 李克定和梅子在一起,一直不用费心思,就像和柳之思在一起,只需按命令行事。现在要他自己思考怎么办,一时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这就是操心和不操心的差别,不仅仅是智商的问题。 梅子想看看柜子里装的什么,开始把上面的物品拿到桌子上,而后掀开柜门,里面被褥俱全。她让李克定把被褥取出来,放到床上。李克定依命而行,搬出被褥后,发现在柜子底部,还有一只小盒子,于是小心拿在手里,和梅子在蜡烛下观瞧。 这是一只小红木做的首饰盒,梅子拿起晃了晃,听里面有东西,只是盒子上加着一把小铜锁,就让李克定拧开。 李克定握住锁,把折页拧断,打开盒子看时,一颗绿色宝珠,赫然躺在盒子中间,不由大喜叫道:“小兄弟,绿珠在这儿。” 梅子拿出绿珠,仔细观察,似乎有些疑问,拿出李克定送她的粉色宝珠,两相比对,摇摇头说:“这颗不是真的。” “为什么不是?”李克定问道。 “两个原因,一来材质普通,和粉色珠子根本不同;二来这颗绿珠不在明仁大学的地下,已经失去为明仁大学驱邪的作用。”梅子说完,把珠子揣进口袋里,“不过也不是一点用也没有,咱们以后可以用它来做个局,骗骗别人。” 李克定刚才的兴奋,顿时没了,见柜子里再无其他,问道:“接下来,咱们怎么办呢?” 梅子指指刚拿出来的被褥说:“不用着急,先歇歇,实在不行,咱们就住在这里,明天接着找。” “啊?那可不行。”李克定说道,“之思和风老师还在外面等着呢。” “哎呀,我和你说笑呢,瞧你,又当真。”梅子一边把新拿出的褥子铺在床上,一边坐好,让李克定也坐过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和她并排坐下,梅子靠在他身上,问道:“你说绿珠还会在这地下吗?” “应该会的。”李克定真怕绿珠已经被人带走,尤其担心赵炳南为安全起见,当初把绿珠转移到了申州,那可是茫茫人海,无处寻觅了。 梅子听李克定讲应该会的,笑他说:“你就是喜欢安慰人,只是假话讲得不像。”梅子说着倒在他怀中,开始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李克定不忍打扰梅子,静静抱着她。 过去大约五分钟,梅子从李克定怀中坐起,又瞧向那颗老虎头。 “我明白了。”梅子甜甜笑道。 她起身过去,第三次抓住老虎头,用力往外拉伸,这一次,却没有拉动。 “克定,你来拽它。”梅子让李克定试试,怕他拽坏了,又叮嘱,“别用太大力气。” 李克定用到五分劲儿时,见虎头未动,说道:“小兄弟,这个也许拽不动。” 梅子让他停下,拿过蜡烛,凑近了观察虎头。她一边抚弄,一边观察,老虎头雕得栩栩如生,张着嘴,吐着舌头,看上去有些呆萌,却在悠闲的神态中,含有王者的自信。 “哦!”梅子笑道,“设计虎头的人,真是聪明。” 李克定听她有了新发现,定睛来瞧,看梅子正用两根手指,捏住老虎的舌头,上下轻轻一晃,没见动静;又左右一摇,还是不动;梅子开始旋转虎舌,这一次虎舌动了。梅子看就要功成,把虎舌顺时针方向转了一圈,直到转不动为止。 她侧头问李克定:“你说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再拽老虎头。”李克定已经明白蹊跷,他抓住虎头,轻轻往外一拽,咯噔一声,老虎头出来寸许。 李克定高兴的说道:“小兄弟,你的办法真灵。” 不等梅子吩咐,李克定开始转动虎头,吱吱的声音再次响起,出乎二人意料,声音这一次就在身边。 二人看去,侧面的墙壁,正在缓缓移开。 梅子开始转动虎头,让李克定过去瞧着,李克定依言而行,向墙壁后面望去,说道:“是个夹壁墙。” 回来帮梅子把虎头转到底,墙壁已经完全挪开,二人来看夹壁墙内,都吓了一跳,但见有一人正躺在里面。 “啊!”梅子惊叫一声,已经抱住李克定的胳膊。 李克定短剑一指,再看那人,却是一副骷髅。 “小兄弟,别怕,是个死人。” 李克定说着话,从梅子手中接过蜡烛,蹲在地上,离近了观察。那人衣服尚在,黑乎乎的裹在尸身之上,露在外面的两只手,早已只剩白骨,但手中还紧握着一只小木盒子,那木盒子与刚才从箱柜中取出的一模一样。 再看那人的尸体上,在咽喉位置,插着一只短箭,显然那人是被正面射杀,死在这里的。 李克定没明白怎么回事,看看梅子,问道:“怎么会有人死在这里,他不会是赵炳南吧?” “应该不会。”梅子答道,“这人手中紧握小木盒,看来是个贪财之人。” 李克定用短剑把小木盒从死尸手中挑开,梅子起身从桌子上拿过两张宣纸,对李克定说:“你用这个裹着,把那小木盒拿出来。记住了,不许用手碰盒子。” “好的。”李克定暗笑,梅子好干净,怕我的手沾着死人的东西。 他把宣纸在手中垫好,拿过木盒,又拧断小锁,看里面果真有一颗绿珠,和刚才的那颗一模一样。 梅子垫好宣纸,拿起绿珠,摇头说:“也是假的。”她把绿珠用宣纸裹了几层,放进李克定的衣服口袋,“你拿着这一颗。” “行,我拿着。”李克定没敢笑梅子。 梅子把注意力放到了死尸身上,这人到底是谁,怎么死的?再次观察夹壁墙内,有一处凹洞,恰好可以放置木盒子,往里瞧去,见有弹簧露出。二人明白了,定是这人取木盒子的时候,触动机关,被箭射中。 由此梅子和李克定判断,这人更不应该是赵炳南。 为寻找线索,梅子只好忍着恶心,凑近死尸探查。那死人的头发、牙齿、骨骼俱在,衣服因为跟尸身连在一起,早已发黑。但此人的左手,引起了梅子的注意,因为多了一根手指。这是很重要的特征,梅子暗暗记下。 在地下室中,一时无从查找这个人的下落,梅子便猜测着说:“也许他是被赵炳南故意引诱,来这里拿绿珠,才死在机关下的,先不管他了。” “那咱们去哪儿找?”李克定左右瞧瞧,真不知道下一步该去哪儿。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说:“绿珠肯定不在梅家旧居地下,而是在明仁大学那边。咱们一直在这儿探查,是因为我想找到通往梅家旧宅的出口。” “你讲的对。”李克定也明白了,梅子的母亲既然要保护明仁,肯定希望绿珠不要离开明仁,怎么会拿到自己家地下,“只是,出口怎么找呢?” 还是那个虎头,梅子来到跟前,用手试着上下左右扭动虎舌,别看刚才只能旋转,可旋转一圈之后,虎舌竟然能向上抬起了。 156、火烧岳家:岳家丑事 梅子把虎舌抬稳后,再次旋转虎头,听吱呀声响,夹壁墙内露出一条地道。二人过来看时,黑咕隆咚的,根本看不到尽头。梅子把蜡烛放到桌子上,又点燃两根,拿在手上,才叫李克定一起进入地道。这条地道宽约两米,梅子没有生疑,二人并排慢慢前行,没有岔路,走出去二十余米,前面是一道台阶,这是要通往地面了。 梅子轻声说:“克定,咱们得小心些,也许上面有人。” “我知道了。”李克定低声回答。 梅子读过刚才的信,对岳擒虎早恨得牙痒,知道梅家老宅现下被岳家霸占着,这次有机会进入一探究竟,就算绿珠得不到,今晚也并非白忙活一场。 二人顺着台阶向上走着,梅子心里暗暗计算,从台阶底部到尽头,高约六米。走到台阶的尽头时,见到一处房间,房间很是狭小而逼仄,长和宽各约两米,没有窗户。里面只有一口小水缸,除一面连着通道外,其余三面都是墙壁,不知墙壁后面会是什么。 李克定先在房内探查一圈,又四下听听,悄无声息。梅子向墙面看去,借着烛光,看墙壁上挂着一口宝剑,还有一把手枪。梅子让李克定取下,李克定拿到手中,把枪栓一拉,这上面浇的油多,并没有锈住。摘下宝剑,抽出来看时,隐约透着蓝光,剑柄之上,刻着一个篆字“梅”。 “这是你父亲的遗物。”李克定把宝剑交给梅子。 梅子将蜡烛放到水缸上,拿过宝剑,她力气较弱,宝剑入手,但觉沉重,便还剑入鞘。稳稳握住剑鞘,来看剑柄时,果然一个“梅”字刻在上面。睹物思人,梅子既感到欣慰,又感到伤心,不由把宝剑抱在怀中,轻声唤道:“父亲。” 李克定抚慰梅子一阵儿,梅子才把银牙一咬,说道:“咱们想办法找到出口吧。” 二人在里面四下一望,看一处墙壁和其他地方不同,梅子说道:“克定,你看那儿。” 李克定用手轻敲,噗噗声响,知道里面是空的。把短剑刺入,如刺败絮,原来这里是薄木板,用短剑一翘,木板儿做的小门被打开,露出一个直径约二十厘米的墙洞。 李克定拿过蜡烛,再看里面,又是一只虎头。这回有了经验,李克定握住虎头旋转,但虎头不动,便把虎头往外拉伸出寸许,再次转动,侧面的墙也跟着旋转起来,外面的空气进入,二人知道,已经离露天的地方不远。 李克定就要往外走,梅子说:“等等,这墙不会自己合上吧。” 二人停了一时,不见墙动,这才走了出来。 向外看看,有月光照进,视野开阔,原来二人在的地方,并不是地面,而是一处阁楼。这座阁楼共有两层,他们就在二楼。四下探查,不见左近有机关,想来这只是个出口,从里面闭合后,外面是打不开的。 从阁楼二层到一层,有楼梯连通,二人下楼,来在一层。一层里面除了粗粗的立柱,也是空空荡荡,没什么可看。梅子想出去,来开门时,门却从外面上着锁。李克定再去探查窗户,也都用钉子钉死了。 梅子说,怎么办?李克定说,上楼去,楼上的门在二层,只能从里面闭上,外面不会有锁。 二人再次上楼,拉开门栓,一推房门,随手开了。走到在一楼楼顶,看月光溶溶,洒满人间。借着月光再看,附近是一大片院落,这里本来是梅子的家,但现在被岳擒虎巧取豪夺给霸占了。李克定暗下决心,要让属于梅子的物归原主,要让岳家虎豹,从这里狼狈滚出去。 梅子在想着探查岳家,问李克定怎么下去?从这里到地面将近三米半,李克定跳下去很轻松,但梅子可不行,他便抱起梅子说,你搂紧我的脖子,咱们荡下去。梅子紧紧抱住,李克定一手搂着梅子,身体往下一跳,用手抓住屋檐,略一卸力,两脚离地面顶多还有两米,把手一松,二人稳稳落在地上。 踏及地面,李克定觉得今晚以来,此刻最为踏实。这处院子不大,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用的,现下好像废弃了。好在院门没锁,二人溜出来,附近的房子都没什么灯光,不知道是夜深了,还是没人居住。 正往前走着,听一阵人声嘈杂,一人怒喝着:“都给我走快点。” 坏了,来人了,好在那些人距离二人还远,寻找地方躲避,时间啊绰绰有余。李克定左右看看,说了声,躲到这院子里去。于是先送梅子上了墙,李克定才越上墙去,抱着梅子跳下。这院子依然没有一间房子亮灯,李克定带着梅子,在各处房前探查一番,确定无人居住。 梅子见好好的房子,左近却都无人,轻声说:“没人在这儿住,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处宅院,如果没人居住的话,不是祠堂,便是冷宅。”李克定嘟囔着,向正房的房头瞧去,顿时心中一喜。 梅子也看到了,微笑说:“还真让你说中了,这里就是祠堂。” “咱们正好躲在这里。”李克定心想祠堂里面供的都是祖宗牌位,平时没人过来。网首发 听外面嘈杂的人声正往这边走来,李克定问道:“这帮人,深更半夜的,要去哪呢?” 梅子心里对岳家没有好气,说道:“我哪里知道,一定是岳家人喜欢抽风,大晚上的,鬼哭狼嚎,还胡乱嚷嚷。” 李克定听梅子说话很损,想笑又不敢笑。 过不多时,外面人已经走近院门儿。 “坏了,这些人是来这儿的。”李克定说道。 “来这干什么?半夜还来祭祀吗?”梅子不懂中国的祭祀,问道。 “恐怕不是祭祀,而是惩罚岳家子孙。”李克定说完,带着梅子躲到祠堂西侧。 院门开启,众人径直进入祠堂。开始听到有人吩咐:“你们都到院门口去候着。” “是的,大爷。”众人答应后,迅速离去。 声音再次传来,是一人在高叫:“你们两个畜生,还不跪下,今天当着祖宗的面,给我实话实说,倘若有一句谎言,我就打死你们。” 梅子拉着李克定蹲下身形,来到正房前,探头向里瞧去。正有一人,五十多岁年纪,手拿皮鞭,气呼呼站在一侧,旁边祖宗牌位前,跪着两个男子。 李克定明白了,对梅子说:“跪着的两个人,必然是岳如山和岳如海,拿鞭子的是岳擒虎。” 梅子狠狠的看着岳擒虎,暗自咬牙:岳擒虎,你趁火打劫,霸占我梅家宅院,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李克定又对梅子解释:“岳擒虎本来有三个儿子,老二早死了,现在剩下老大和老三,听说老大做生意很厉害。” 梅子点点头,刚要再问李克定,里面岳擒虎一鞭子下去,只听嗷的一声,应该是老三岳如海在叫:“父亲,您打我干什么,我又没犯错,是岳如山和陆宁勾搭成奸,被我捉住,您不信的话,问他。” 听到这话,李克定想起在申州的时候,宋舜臣说陆宁在岳家守寡,早晚必将出事,今天果然应验了。陆家老太太坚持让青春正好的陆宁守寡,她身在岳家大院之中,外人没有机会诱惑陆宁,可谁能想到岳如山喜欢上了陆宁呢? 李克定不由心中叹息,对梅子说:“陆宁是老二的媳妇,在岳家守寡好几年了。” 梅子点点头,看岳擒虎又一鞭子抽到岳如山背上,怒骂道:“畜生!你还有何话讲?” 岳如山倒是硬挺,只坦然说道:“父亲,您要打就打,是我引诱的陆宁,与她无关。” 岳擒虎更是气愤,鞭子啪啪的打将下去,岳如山兀自不吭一声。 过了一阵儿,岳擒虎估计打累了,喘着气说道:“我年纪大了,反了你。你给我在此处向祖宗认错,否则,我赶你出家门。” “父亲,我没错!”岳如山倔强的声音传来,依然底气十足。 “你这逆子!”岳擒虎已经身体发抖,高喊道:“来人呐,来人。” 梅子和李克定赶紧又躲到正房西侧,只听院门打开,进来三五个人,其中一人说道:“大爷,您消消气。”显然是一位老仆人的语气。 “你休要再劝。”岳擒虎高喊道,“你们听我的吩咐,将岳如山即刻给我逐出家门,从今以后,他再不是我岳家的人。” “大爷,不可呀!”只听噗通声响,显然是老仆人给岳擒虎在下跪求情,“您开恩吧,饶了大少爷这一回。” “你起来。”岳擒虎喊道。 “大爷。”那老仆人还在坚持。 “哼哼,你还有脸求情,要不是你们纵容,岳家岂能有这样的丑事,真是丢尽了祖宗颜面。”这句话,显然是岳如海在讽刺那位仆人,更是在激怒他父亲岳擒虎。 157、火烧岳家:岳家丑事2 岳擒虎正在气头之上,尤其在祖宗面前,岂敢含糊,把皮鞭一甩,但听啪的清脆声响,怒叫道:“谁在敢求情,就滚出岳家。” 老仆人用无奈的声音说道:“大爷息怒,我们领命就是。” 随即听老仆人对岳如山说:“大少爷,走吧。” 岳如山似是在给岳擒虎叩头,只听砰砰三声过后,岳如山起身,一众人等带着岳如山离开了院子。 “岳擒虎把岳如山赶出岳家了。”梅子轻声对李克定说。 “是啊。”李克定回答道,“岳如山和陆宁的事情,无法跟祖宗交代,搁在谁家里,都得这样。” “你们李家也是了?”梅子问道。 李克定轻声回答:“肯定是的。谁若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再回李家,死后也永远进不了李家的祖坟。” “那你觉得这个规定怎么样?”梅子又问。 “自有他的道理。”李克定回道,“事关伦理大节,不能不慎重。其实,李家允许女方在族内改嫁,但绝不能这样偷偷摸摸。” “哦,我知道了。”梅子对华夏的规则已经明白。 现在众人离去,祠堂中只剩岳擒虎和岳如海父子,正好可以到近前去打探,便又带李克定到在房外,向里面望去,岳擒虎的脸色更加难看。 过了一会儿,岳擒虎平复了一下情绪,他问岳如海说:“老三,岳如山和陆宁的奸情,你最早什么时候发现的?” 岳如海揣摩着岳擒虎的心思说道:“父亲,此事我一年前就有耳闻,只是大家帮他们二人遮掩,我没有确凿证据,一直不敢当真,所以才没有回禀父亲。直到今天,他二人做在一处,被我撞个正着,岳如山恼羞成怒,竟然要杀掉我。” “你怎么知道他二人今天会在一处?如此机密的事情,岳如山怎么会让你知道,你说,是谁给你的消息?”显然,岳擒虎并不容易糊弄,虽然岳如山承认了和陆宁的丑事,但岳擒虎却开始怀疑有人挑拨离间。 “父亲,告诉我消息的是岳南。”岳如海是在如实回答,因为他语气平静,“今天要不是岳南在场保护我,如海非被岳如山杀掉不可。” “来人。”岳如山高声叫道。 院门口有一人听到叫声,答应着:“老爷,小人来了。”随即院门响起。 梅子和李克定只好先行躲避。 那人进入祠堂,说道:“老爷,您叫小人,有什么吩咐?” 岳擒虎吩咐道:“去把岳南给我找来。” “是,老爷。”那人迅疾跑去传唤岳南。 时间不大,从院门口一瘸一拐的进来一人,肯定就是岳南了。李克定和梅子借着月光瞧去,都吓了一跳,这人怎么生的如此丑陋,那张面孔上,没有一丝正常的皮肤,就像遭过火烧一般。如果是暗夜之中,必然以为是鬼,幸好刚才在地下没有遇见他,否则非得吓出好歹不可。 见岳南进入祠堂,哑着声音说道:“老爷,您找我。” “岳南,今天你不必顾忌,有什么说什么。”听岳擒虎问道,“岳如山今晚和陆宁见面,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老贼,真是细心,梅子在心里暗骂一句,以后对付他,还不能掉以轻心了。梅子牵着李克定,来在窗下。二人不敢靠的进了,只在窗户边缘,斜着往里观瞧。 见岳南弯着腰,一条腿长,一条腿短,正斜着着,用哑哑的声音回话:“老爷,小人是接到了一张字条,才知道的这件事情,没有敢回禀老爷,所以先去找的三少爷商量。” “字条呢?”岳擒虎问道。 “被三少爷。”岳南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岳如海。 “说。”岳擒虎叫道。 “是,老爷。”岳南继续回禀,“字条被三少爷一气之下,给撕碎了。” “岳如海。”岳擒虎怒叫一声,又抽了岳如海一鞭子,骂道,“你真是个混蛋。” “父亲,饶了我吧。”岳如海哭丧着求情。 岳擒虎止住鞭打,问岳南说:“岳南,你来我府上才一个月,谁会给你送消息,你仔细想想,如实回禀。” 梅子听到此处,心中也在起疑,岳南生得如此怪异,最近才来岳家做仆人,会不会怀有什么目的?难怪岳擒虎会起疑心,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不禀告岳擒虎,却去告诉了岳如海,结果闹得人声鼎沸。看来,岳南在岳擒虎这里不好交代了。 “老爷容秉。”岳南跪下说道,“小人实在在想不明白是谁留的字条。想小人是在垂死之际,得三少爷赏口饭吃,才侥幸活了下来,小人甘愿做牛做马,侍候老爷和三少爷,以报答三少爷的救命之恩,望大爷明察。小人才进岳家,与众人没有往来,真的不知道谁给小人送的字条。” “岳南呐,我信得过你。”岳擒虎改变口吻,说道,“只是这件事情可疑,有人要在背后看我岳家的笑话,我不得不慎重。” “老爷教训的是,小人明白。”岳南忙说,“大爷,发生这样的事情,小人斗胆请大爷想想,小人刚来府上,必然和众人不熟,所以才会有人将信息告知小人,就是让老爷不好查起。但小人认为,在这府上,能够掌握大少爷和二少奶奶行踪的,必然不是简单的人。”更新最快的网 “这个倒是。”岳擒虎已经冷静下来,说道,“岳南,你提醒的很好,有什么话,接着讲。” “小人谢过大爷。”岳南忙叩首说道,“小人听闻,府上和大少爷交恶,而且能为最大的人,只能是张贵儿。” “张贵儿?”岳擒虎沉着脸,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一直对我忠心耿耿。。。” 岳如海为在父亲面前显示,也为了摆脱自己的罪过,忙说:“父亲,定然是张贵儿,岳如山一直和他有过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等会儿我再和你理论。”岳擒虎说道。 “大爷,小人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岳南又问。 “你讲吧。”岳擒虎眼望着岳南,“不要有什么顾忌,大爷我信得过你。” “是,谢大爷信任。”岳南又叩首说,“大爷,小人听闻,张贵儿原来是在二爷那边,因为犯了过错,才被二爷宫掉的,您想,他岂能不怀恨在心。这样的人,也只有大爷您慈悲为怀,还留他在府上,要是别人家,早打发走了。” “这个。”岳擒虎略微沉吟,便吩咐,把张贵儿叫来。 梅子不懂什么刑罚叫做宫掉,李克定便给她解释说,就是把张贵阉割了。 等张贵儿进来时,施礼完毕,岳擒虎冷哼一声,问道:“张贵儿,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 张贵已经发现了岳擒虎脸色不好,急忙说道:“大爷,小人这些年来,一直得大爷宠信,大爷对小人恩重如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一直和岳如山过不去?”岳擒虎问道。 “大爷,不是小人要和岳如山过不去,实在是他经常出言讽刺。”张贵看着岳擒虎的脸色,见还能继续讲,便又说,“小人只是个奴才,他讽刺小人也就算了,可他每每出言,连大爷都讽刺了,小人哪里能容他这样,所以才总是和他力争。” 岳擒虎似要发作,但看看张贵儿,还是忍住了,语气并不严厉的问道:“张贵儿,你可治罪?” 张贵儿听完这话,登时跪倒在地,说道:“大爷,小人这些年来,每天小心伺候您,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罪过?” 岳擒虎直接问道:“张贵儿,今晚岳如山和陆宁的事情,你为什么要告诉岳南?。” “大爷,小人没有,没有告诉岳南?”张贵儿急忙分辨。 “那你告诉谁了?”岳南在一旁问道。 “告诉。。。”张贵本想回答,却突然明白,你岳南一个奴才,凭什么问我,便说,“岳南,你不要张狂,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大爷,请明察。”岳南说道,“张贵儿方才的言语,已经表明,今晚之事,就是他泄露出来的。” “哼!”岳擒虎铁青着脸,骂道,“张贵儿,这些年来,我恩宠于你,你却恃宠而骄。你需知道,家丑不外扬,可你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我岂能饶你。” 张贵儿吓的连连磕头说道:“大爷,恕罪呀。大爷,念在小人这些年来,一直贴身伺候,您就饶恕小人这一次吧,以后小人不敢了,绝对不敢了。” “大爷。”岳南说道,“小人闻听张贵当初是二爷的伴读,却勾引府中丫鬟,对二爷不忠;如今,他贴身伺候大爷,又岂能忠心。这等狼性不改的人,大爷不宜留在身边,请大爷明察。” 岳擒虎把鞭子一抖,终于还是没有抽到张贵儿身上。 梅子见岳南心机很深,趁岳擒虎心中有怒,不及细细思量的时候,把一盆污水全扣在了张贵儿头上,让张贵儿无从分辨。也不知道,岳南到底和张贵儿结过什么仇。 李克定给梅子解释说:“张贵儿给岳擒豹做过伴读,其实就是岳擒豹的男宠,估计后来又伺候岳擒虎。” 158、火烧岳家:岳家丑事3 梅子听后,也明白了,为什么岳擒虎当初留下张贵儿,看来是岳擒虎喜好张贵儿,但见张贵儿的年龄,至少有三十几岁,估计岳擒虎快玩腻歪了。 果然岳擒虎已经下了决心,听他说道:“张贵儿,我念你多年服侍,就不惩罚你了。你走吧,从此以后,离开岳府。” “大爷!”张贵跪地哀哭道,“大爷,您这是让我去哪儿?大爷呀,就算您不念小人这些年的伺候之情,也想想当初,这座宅子从梅家得来,小人费了多少心思,才把周夫人赶走的。” 张贵儿说他赶走周夫人有功,让李克定眼睛立时瞪大起来,原来他做过此等恶事。梅子更恨不得立时上前,给上张贵几刀。李克定怕梅子忍耐不住,紧紧搂住她,轻身安慰说:“咱们别急,这张贵儿,早晚饶不了他。” 梅子强忍仇恨,在窗外继续听着。 岳擒虎因为一时舍不得张贵儿离开,才让他讲出了这些,岳南趁机打断了张贵儿的话:“张贵儿,你休要胡言乱语,你能有什么功劳?还敢在这里骗人。” “我呸!岳南,你算个什么东西。”张贵儿立即回骂道,“你不过是三少爷捡回来的一条狗,想我张贵儿,在岳家二十多年,伺候过二爷,大爷。当初,这座宅子,周夫人得铃木家撑腰,就是不搬走。还不是我,伺候好了老东条,由他出面,阻止铃木家,周夫人才被迫搬出去。如果不是我伺候东条,你岳南一个要饭的,怎么会住进这里来?” 张贵儿见岳擒虎要赶他走,一时撒泼,什么话都讲了出来。 “好你个张贵儿,你还有脸说你忠心伺候大爷和二爷。你当初伺候二爷的时候,和丫鬟晴儿在假山洞中幽会,让外人当场捉住,透漏岳家情况,使二爷多年积攒化为乌有,连佑鹿都丢了,这件事情,岳家谁不知晓,因为这个,你被二爷宫掉,难道会忘了。我看你是怀恨在心,一直想报仇,想毁了岳家。你刚才还骂岳南是要饭的,没有你的功劳,岳南就住不进这里来,你这是在骂岳南吗?明明是在指桑骂槐,是在骂大爷,骂岳家。”岳南说话,声音虽哑,却是反应极快,话说的如尖刀一般,句句戳中张贵儿要害。 岳南的一番言语,提醒了岳擒虎,他再也听不下去,怒喝道:“张贵儿,你恃宠而骄,这么多年,我念你伺候周到,一直忍着你。今天,你做得太也过份,别怪我无情,明日去账房领500大洋,中午以前给我离开岳家。” “大爷!”张贵儿虽然意识到无法挽回,却还抱着一丝侥幸,苦苦哀求。 岳如海在一边早不耐烦了,叫道:“张贵儿,赶紧走,不要闹得撕破脸皮,到时候,让人赶你走,谁都不好看。” “三少爷,你也让张贵走。”张贵彻底失望了,看看岳擒虎,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抹着眼泪出去了。 梅子心道,你出了岳家,明天我便让人捉住你,到时候,再行做理会。 岳擒虎赶走张贵儿,怒气稍稍平复,让岳南先下去了。 又教训岳如海说:“如今岳家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你今天发现这样的事情,就该偷偷报我处理,你倒好,竟然和岳如山大打出手,你真是个驴脑子!”岳擒虎越说越气,又给了岳如海三鞭子。 打得岳如海吱哇乱叫,连声求饶:“父亲,饶命,我知错了,知错了。” 梅子和李克定在外面一看,岳如海这个软骨头,将来成不了大器。 “你跪在这里反省,没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岳擒虎指着他的鼻子说完,起身向外走来。 二人急忙再次躲避。 等岳擒虎离开祠堂,院门开启,岳擒豹对下人们说道:“把院门锁了,明天早上听我吩咐。” “是,大爷。”随即响起锁门的声音,而后脚步渐远,三人去了。 祠堂此时倒响起了动静,原来是岳如海跪在那里,不堪忍受,看他父亲离去,晃荡到了院子当中。 梅子见他如此阳奉阴违,对付岳家,岳如海正可利用,也难怪陈子龙会讲岳家老大和老三兄弟不和。 “咱们吓唬吓唬岳如海。”梅子轻声笑道。 “怎么吓唬?”李克定问道。 “做一回岳如海的老祖宗。”梅子坏主意已有,“克定,咱们到祠堂里面去。” 李克定不知梅子打的什么主意,看岳如海在扒着院门往外看,便随梅子悄悄进入。里面灯笼高挂,梅子和李克定躲在供桌之后,装腔作势的叫道:“岳如海。” 岳如海正凝神往外看,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吓了一跳,随即听到又有人叫他:“岳如海。” 这一次是梅子让李克定叫的。岳如海听到声音从祠堂传来,惊得汗毛直竖,暗道难不成祖宗显灵了。正在他狐疑的时候,梅子又喊了一声“岳如海”。 岳如海这回听的真真切切,就是祠堂中传来的声音。随即又是李克定喊了声‘岳如海’,如此声音,一会儿低沉,一会儿清脆,岳如海更是害怕,急忙应道:“如海在这里,在这里。” 他早已吓得战战兢兢,听一声传来“还不快快过来叩见祖宗。” “这就去,祖宗不要怪罪,如海这就去。”岳如海心中惶惶。 而后,不再有叫他的声音。 岳如海心中虽然颤颤巍巍,但祖宗命令,他岂敢马虎,急忙回到里面祠堂,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嘴中念叨着:“祖宗在上,不肖子孙岳如海叩见列宗列宗。” “你可知错?”梅子拖长声音问道。 “启禀祖宗,如海知错。”岳如海连忙认错,他敢骗父亲,但不敢骗祖宗,因为祖宗是神灵,神灵嘛,无所不知,根本骗不了。 “说吧,你有什么错?”梅子问道。 “我不该让家丑外扬,请祖宗原谅,如海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岳如海磕头就像捣蒜一般。 “还有别的吗?”梅子又问。 “别的,哦,有,有。”岳如海回想着,不知道祖宗问的是那一方面。 梅子看岳如海的情形,正好可以审问岳家的情况,提高生意:“哼!你还知道有,你这不孝子孙,简直禽兽不如。” 在这无人的夜晚,突然一声断喝,岳如海心头战栗,忙颤声说道:“祖宗息怒,祖宗息怒,如海知错,如海知错了。” 梅子很懂人的心理,知道不能一味吓唬,她开始软硬兼施,压低声音说道:“知错就好。说吧,你还有什么错?” 岳如海听祖宗好似不再生气,心道毕竟是自己的祖宗,于是,像个做错的孩子一般,哭丧着脸说:““如海不该贪心,欠下很多外债。”更新最快的网 这岳如海欠下外债?看来少不了,梅子觉得消息有用,声调忽高忽低地说道:“这件事情,我早就知晓,你需仔细讲来,否则,我必不饶你。” “祖宗。”岳如海跪匐在地,哭诉道,“都怪那岳如山,他勾结陆宁,要霸占岳家,我才心中气恼,出去赌博,结果输了钱。” “哼!你这不孝子孙,到底输了多少?”梅子高声问道。 “是,是100万大洋。”岳如海想起被人逼债的苦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说,“祖宗原谅如海吧,都怪如海年轻,中了人家做的局。” 100万大洋,这可是一笔巨款,岳家倾尽家底,都未必还的上,梅子暗自揣摩,是谁在陷害岳如海呢? “好了,你先别哭,老实讲来,是谁做的局?” 岳如海一直以为是岳如山害他,说道:“我估计是岳如山找人做的局,他就是想独霸岳家。” “他找谁做的局?”梅子不太相信岳如山会做局。但只要做局就会留下线索,因为引诱岳如海上钩的人,必然和他很熟悉。 “是一个岛国人,名叫小-泽-东-风。”岳如海答道。 “小泽,废物一样的人,我早就知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梅子的确知道这个小泽,他是东条仓介的手下,能为不大,但忠心耿耿。 李克定听到小泽,想起当年有人去河间文庙盗书的事情,那一次去了两个日本人,其中一个叫做小-泽-东风,或许就是这个人。于是也学着梅子的样子,装腔作势的问道:“岳如海,我来问你,你说的小泽,是不是东条仓介的手下?” 岳如海一听,果然祖宗无所不知,忙答道:“祖宗英明,小泽一直在给东条仓介办事。” 梅子又问:“你是怎么认识小泽的?” “我。”岳如海略一迟疑。 梅子嗯了一声,吓得岳如海一激灵,马上回答:“祖宗容秉,都怪如海不肖,认识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把小泽介绍给了如海认识,如海一听他给东条仓介办事,东条仓介和我二叔是好朋友,所以就没有怀疑他。” “那女人是谁?”梅子看岳如海长得猥琐,心道你能认识什么女人,想来也不是好货色。 159、火烧岳家:丑陋人 岳如海再无法隐瞒,只好回禀:“她叫张书影。” “我知道她叫张书影,我要你讲的,是她的来历,不是一个名字。”梅子沉声说着,一边在想,岳如海真是够笨的。 “她是张贵儿的女儿。”岳如海回道,“两年前,我二叔把她指给了一个北京人,她才来在这边。”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详详细细的讲来。”梅子嫌岳如海抓不住重点,说话语气,似乎动了气。 岳如海不由心头紧张,立即一五一十的说道:“祖宗息怒。请听如海回禀,当年张贵儿和丫鬟晴儿偷情,生下女儿张书影,所以我二叔非常气愤,一怒之下命人把张贵儿宫掉,以示惩戒。又让晴儿在岳家独自抚养张书影,养到14岁时,先去伺候我二叔,到张书影十七岁时,哦,就是两年前,我二叔把她指给了一个北京的大胖子。我二叔对家人们说,这就是晴儿不守规矩的下场。张书影嫁到北京后,瞧不上他那个胖子老公,经常出来闲逛。去年夏天,正好被如海遇上,就这样认识的。” “嗯,你回禀的很好。看你对祖宗没有隐瞒,祖宗会保佑你的。”梅子鼓励岳如海两句。 “谢祖宗,谢祖宗保佑。”岳如海又连连磕头。 “好了。我早就知道你希望张贵儿离开岳家,是怕张书影把你欠债的事情,告诉张贵儿,被你父亲岳擒虎知晓。”梅子猜透了岳如海的心思,看他不敢言语,已经证明。她不想一味指责岳如海,那样也不是个好祖宗应该有的,便用一副关心的口吻说,“如海呀,你欠的债是个天大的麻烦,但你是岳家子孙,祖宗会原谅你的,你如实讲吧,还有多少没还?” 岳如海最怕的就是此事,当即跪趴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说:“回祖宗的话,如海所欠数额实在太大,至今才还上二十万。如海知错,不该把北方的店铺偷偷抵押,凑钱还债,万望祖宗原谅,祖宗原谅。” “所以,你为了坏债,才要挤走岳如山,独自霸占岳家的财富,对吗?”梅子已经明白了岳如海的企图,开始揭下他的面具。 “祖宗英明,不过,还请祖宗明察。”岳如海听祖宗果然无所不知,随即又解释,“如海也不全是因为这个,那岳如山和陆宁的确勾搭成奸,有辱祖宗颜面,如海岂能饶他。” “好吧,我暂且信你一回。”梅子看岳如海生得猥琐,又问道:你老实讲来,把岳如山排挤走,你是不是想霸占陆宁? 岳如海忙说道:”祖宗容秉,这个没有,绝对没有。如海绝不会有这个想法。” ”哼!你为什么就没有?岳如山霸占陆宁,难道你能强到哪儿去?“梅子想吓他一吓,故意冷声问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子一会语气平和,一会严厉无比,这就是通常讲的,刚给个巴掌,又来个甜枣,岳如海被问的一时心智混乱。 岳如海虽然心中害怕,但他的确没有对陆宁生起过想法,所以讲的倒是有些底气:“请祖宗明察呀,如海岂能和岳如山一样,我绝对没想过要霸占陆宁。” “也好,我知道你没有,所以才听你讲了这么多,先不提这个。”梅子安慰一下岳如海,又问他,“还是讲讲你的欠债吧,你打算怎么还清?” 岳如海既要应付小泽讨债,又怕被他父亲知晓,正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忙对祖宗诉苦说:“这个,如海正在发愁,小泽现在催的紧,如海实在没有办法。祖宗啊,您帮帮如海吧,帮帮如海吧。” “嗯,如海啊,这个你也不必心急,等过两天,我托梦给一位贵人,让他来帮你,保你安然无事。”梅子心里已近有了盘算,她要利用岳如海,把岳家侵蚀干净。 “如海谢祖宗保佑。” “好了。”梅子看岳如海如释重负,正在兴奋之际,又高声叫道,“岳如海!” 岳如海听祖宗召唤,急忙答应:“如海在,不知祖宗有何吩咐?” 梅子忍住笑,以祖宗的口吻吩咐道:“这样吧,你把岳家所有生意情况,写一份清单,要详详细细,明天晚上带过来,摆在供桌之上,我要仔细查阅,如有不实之处,我拿你是问。记住了,这件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晓,否则,必不饶你。” 岳如海急忙叩首说道:“是,如海遵命。” 梅子见他领命,又趁机骂岳擒虎说:“都是不孝子孙!尤其岳擒虎这个混蛋,把岳家弄的乌烟瘴气。如海呀,你不必怕他。保护好你自己,让岳擒虎这个混蛋,早些靠边站,别再管事情,他管不好。我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不能毁在岳擒虎这个混蛋手里,你知道了吗?” 她这是要让岳如海不再尊奉岳擒虎,而是另立山头。尤其骂岳擒虎混蛋,要是别人说出来,岳如海定然难以接受,但从祖宗口中说出,岳如海觉得再正常不过。忙说道:“如海明白,请祖宗放心,如海将尽快接手岳家的里外事务,以告慰祖宗。” “好了。”梅子见事情办的差不多,说道,“你跪在这里,十分钟内,不许抬头,我要和你诸位列祖列宗去巡视岳家,你懂吗?” “懂,如海懂的,请祖宗巡查,如海不敢抬头。” “好。”梅子说完,拉着李克定大摇大摆的走出祠堂,翻墙而去了。 李克定忍不住轻笑道:“岳如海真是个大傻瓜。”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岳家将很快走到末路。”梅子已有大体计划,她要和柳之思配合,彻底打倒岳家。 此时,明月高悬,梅子看看时间,已经十点钟,决定先行回返。 二人到在阁楼之下,梅子无法自己上得楼去,便楼住李克定问:“你能抱着我跃上去吗?” 李克定感觉了一下梅子的体重,点头说:“能上去。” “那咱们上去。”梅子很高兴,她喜欢和李克定一起飞的感觉。 李克定凭借自身功力肯定带着梅子上不去,必须凝聚心意,使出五行之法,借助天地之力,才能带梅子上去。所以他开始平心静气,一霎时,脑中空空,天地为一。带着梅子轻身一跃,在月光之下,梅子但觉身体飞起,若羽化登仙,她甜甜微笑,定睛瞧着李克定,混不似在人间。 李克定虽没有带人跃起的经验,但这些天总抱着梅子奔跑,也有了感悟。他这次发力,二人飘起有七米之高,随后落下,稳稳站在阁楼之上。随即李克定又带梅子往下跳去,中间用手抓楼顶,荡身落在了二楼。 要不是顾着怕被人发现,梅子真希望在这阁楼之上,临风把酒,和李克定一醉方休。 可是,现实归现实,她家的旧宅还在被岳擒虎霸占着,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了大计,只好先行忍耐。刚要和李克定推门进入阁楼,李克定就觉有破空之声,赶忙带着梅子向后一退。 再看面前,多出一人,那人也不答话,举刀就劈,李克定忙带着梅子跳下楼去,未及站稳身形,那人随之而落,借助下落之势,长刀再次劈来。 李克定忙把梅子推到一旁,举剑招架,顺势侧身,卸掉那人下劈之力。 那人也落在院子当中,李克定这才看清,对方一张鬼脸,正是岳南。 心说,难道岳南发现了我们,故意在这里埋伏,看来他颇有心机呀。 未及李克定细想,岳南又已经攻来,二人刀剑相交,战在一处。 别看岳南一条腿瘸了,仍是身法奇快,如鬼似魅一般,李克定又担心他突然改变进攻方向,伤害梅子,于是采用守势,紧握宝剑,死死守护。 岳南出刀如风,变招流畅,刀法之快,让李克定叫苦不堪。无奈之下,只得连连格挡,竟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斗了十几招,岳南已经明白李克定的企图,便想抽出手来攻击梅子,李克定岂能让他得逞,五行剑法展开,在梅子身前牢牢筑起一道剑墙,岳南要想过去,谈何容易。 再斗十余招,李克定熟悉了岳南的路数,已经不向先前一般疲于应付,偶尔还能趁机进攻一两剑。岳南瞧出了端倪,知道短时间内无法取胜,突然把身形一晃,跃在空中,头上脚下,长刀舞开,刀光闪闪,罩住了李克定的头顶。 这是什么刀法,李克定急忙向旁边一个纵跃,闪开岳南从空中而下的致命一击,不想刚刚站稳身形,却见岳南长刀点地,铮的一声,身体借助下落之势,以长刀为轴心,侧身旋转,用那只没有残疾的脚横扫李克定脖颈。 李克定忙向后弯腰躲避,等他再起身时,岳南长刀又已劈下。李克定举剑招架,同时一闪身,岳南劈的力大,加上刀势沉重,李克定但觉拿剑不稳,险些脱手。 岳南一招得手,占了上风,长刀嚯嚯,如疾风暴雨般攻来,李克定左躲右闪,勉强抵挡。 因为疲于应付,李克定无法凝聚心神,五行剑气发不出来,剑法虽然精妙,始终缺少威力,只得挡在梅子身前,保护着她连连后退。 160、火烧岳家:八卦的启示 正打斗之间,岳南突然招数一变,呼的一声,长刀带风,照着李克定右肩斜劈下来,李克定急忙举剑格挡。可是刀剑刚刚相交,岳南就把刀刃一偏,横着削向李克定脖颈。李克定矮身闪避,长刀带着寒风,从李克定头顶掠了过去。岳南一刀走空,回刀又向李克定腰间削来。李克定手忙脚乱,急急纵身跃起,才堪堪躲过岳南这一刀三势。 没等李克定落地,岳南长刀向上挑来,李克定再要落下,就会被长刀一分为二。李克定身在空中,无法转换身形,情急之下,把腰间短剑当做暗器,向着岳南甩去。 岳南只觉眼前一花,无法辨别到底是什么暗器,本能的收回长刀格挡,听‘当’的一声,短剑正撞在长刀之上,旋即掉落在地。李克定落下身形,趁机站稳,暗自叫了一声,真是侥幸。 正当李克定准备再次迎战的时候,岳南却一个飞身,从李克定身旁掠了过去。他刀随人走,刀在人前,直刺梅子。 梅子见一张极其丑陋的面孔,向着她飞来,惊叫一声,吓得一个趔斜,无巧不巧,恰好躲开了岳南飞刺而来的一刀。不待岳南再次出刀,梅子已经举起从地道中取来的那把手枪,对准了岳南。 此时的岳南,微微一愣神,面对枪口,竟然嘴角一勾,好像是在微笑。可是那副尊荣,既难看之极,又吓人之极。 李克定暗叫不妙,他刚才检查那把枪的时候,没看有没有装子弹,何况梅子未必会用手枪。情急之下,他也只能采用围魏救赵了,于是,急忙一剑刺向岳南的后背。但岳南似乎早有防备,迅捷向旁闪了开去,而后围着李克定再次攻来。李克定见岳南这次竟然也不防守,只一味进攻,大有以命相搏,同归于尽之势。 在岳南的疯狂攻击之下,李克定开始手忙脚乱,心头更加惶急起来。幸好这时候,听梅子在一旁说道:“克定,你别紧张,岳南用的是八卦刀。” 一经提醒,李克定这才看清,岳南脚下踏着的方位,果然依照的是先天八卦。不论他手中的长刀是上劈还是下撩,是横削还是直刺,都依着阴阳次序。李克定明白了这一点,心里顿时有了底。 如此一来,李克定能提前预知岳南的方位,岳南的刀法,再构不成威胁,李克定开始由被动转为主动。 就在李克定准备趁岳南由离位转向兑位,趁机赢他之时,岳南一刀直劈而下。李克定暗喜,他早拿捏时机,先行躲避,就要一剑刺出。不过,李克定想法虽好,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岳南这一刀却是虚招。但见岳南只把长刀一晃,身形立即向后翻去,听他沙哑地喊了一声“看镖”,便有暗器飞向李克定。 李克定看得真切,一闪身,飞镖从身边掠过,钉在了门框之上。 再看岳南时,连环三个后跃,到在院墙之前,跳出墙去,消失无踪了。 李克定看他离去,暗赞道,真是好身法,如果他不是残疾,此人还要厉害许多。 梅子先从地上拾起短剑,交给李克定,问道:“克定,你没事儿吧。”网首发 “我没事儿,你别担心。”李克定只在心里琢磨,这人并未落败,还占着上风,怎么突然撤走了。 把飞镖从门框上拔下,见上面刻着字,仔细观察,乃是一个‘赵’字。李克定暗自奇怪,对梅子说:“这种暗器是定制的,上面还刻了主人的姓,很少见。不知岳南从哪里弄来的?” 梅子拿着飞镖,略微思量一会儿,把飞镖收好,问李克定:“岳南的面孔,肯定受过伤,活像个鬼似的,他会是谁呢?” “这个我哪里知道?如果他腿脚健全的话,恐怕我不是他的对手。”李克定回想刚才的打斗,因为对方出手太快,以至于自己没有时间凝聚心力,使不出无形剑气,这才一直落于下风。 “你不必心急,胜过岳南,我看你已经做到了。“梅子挽起李克定说,“你再带我上楼去吧。” “嗯。”李克定看看梅子,于月光之下,正在甜甜的笑着,遂抱住她,再次越到楼上。 回到地道入口时,那面旋转墙依然开着,二人点上蜡烛,仔细看了几遍,附近没有什么异常,才慢慢进入,又旋转机关,把旋转墙复原。 依照原路往回走,梅子总觉得有什么要去想一想,就对李克定说:“明仁大学那边应该有两个出口。”她说这话,其实是在引导自己的思维,希望能给得到一些提示,好弄清楚她到底要想什么。 李克定听梅子问起,便说:“周氏楼那里有一个也够用了,为什么会有两个?” 梅子答道:“你想啊,周氏楼那个,出入太麻烦,不利于快速躲避,我想明仁大学的另一个出口,连通的一定是地下迷宫。” 李克定笑道:“这地下弯弯绕绕,太复杂了,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是设计的。” “怎么设计的?”梅子灵光一闪,突然笑道,“我明白了,迷宫其实也简单。” “哦?你知道迷宫怎么走了?”李克定惊奇的看着梅子问。 也难怪李克定感到吃惊,梅子还没进入迷宫,就知道怎么走,简直不可思议。 梅子甜甜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也是从我父亲留下来的笔记中悟到的。” “你快给我讲讲。”李克定急于想知道答案。 “嗯,你想啊,八珠之属,代表着什么呢?”梅子开始启发李克定。 ‘八珠之属’这句话,记录在那本《尚书》之中,从十一岁开始,李克定和克静熊麽就反复思考、讨论,早已知道代表着什么。现在,听梅子问起,当即回答是:“最大的可能,我觉得就是各属一卦。” “这就对了。”梅子开始解释,“要不是刚才岳南使用八卦刀,我还想不起来。以前我看父亲留下的笔记,发现八珠的摆放,是按照先天八卦的位置,所以咱们进入迷宫的时候,遇到岔路口,只需顺着八卦的次序,选择往左还是往右,就不会有差错。” 李克定听梅子解开了迷宫之谜,急于一试,忙说道:“那咱们赶紧进迷宫吧。” 他说完,便手拿蜡烛,走在前面。 梅子一边跟上,一边笑他:“瞧你急的。咱们从迷宫出去,你说是先走乾还是先走坤?” 李克定在心里想着,这里不是普通的八卦阵,没有生门和死门之说,破解之法,无非是选择左右,于是说道:“依我看来,必然是依照乾、巽、离、兑、艮、坎、震、坤的次序,你说对吗?” “你说的对。但切记得意忘形,因为每次选左或选右,都不能出差错,只要错一次,咱们就会在里面迷路。虽然迷宫中可能还会有提示,能帮咱们走出来,但肯定要浪费许多时间。”梅子提醒着李克定。她早在心里盘算了,那个迷宫大约会有720米长,每隔30米有一个岔口,需经过24次选择,可不能马虎。 “我能记住。”李克定有这个自信。 梅子早知李克定自幼学习五经,对易经熟悉的很,何况他还练习五行剑,里面应该也有类似内容,笑看他说:“那你讲讲具体次序,咱们到在岔路口,应该怎么转弯。” 李克定便讲:“应当按照‘左三;右一,左二;左一,右一,左一;左二,右一;右二,左一;右一,左一,右一;右二,左一;右三。’这样走,肯定就对了。” “次序没错,但是,每次都要记得准确,你有这个把握吗?”梅子又问他。 “这个简单。”李克定笑道,“我手中有剑,每选择一次,就在蜡烛上刻一下,总不会出错了吧。” “嗯,笨人有笨办法,但在这个问题上,笨办法才是最好的办法。”梅子夸奖李克定时,已经进入地道,来在第一个岔路前。 李克定拿剑在蜡烛上刻下一横,而后往左走去,梅子跟在后面,也不敢大意,一边走一边暗自计数。 地道里弯弯折折,李克定和梅子不停地左转右转,正往前走着,发现脚下有一具白骨,肯定是来这里探寻的人,因为迷路,最后困死。时间紧迫,暂时顾不上观察死尸,只能等日后闲暇了,再来理会。 看到尸骨,李克定担心梅子害怕,地道虽窄,还是和他开始并排往前走,就这样,在路遇三具白骨,经过24次转弯之后,终于到在了出口。 四下看去,正是明仁大学的杏坛,洞口就在假山之后,被一从嫩柏树遮挡着。回头向洞口望去,李克定笑对梅子说:“这洞口开的巧妙,不仔细看,还真不容易发现,难怪平常我们来这里,谁都没有注意到。” “嗯!你说的没错。”梅子也四下瞧瞧,催促李克定说,“咱们知道出口了,赶快回编辑室吧。” 李克定正要再次进入地道,却被梅子拽住说:“不用费这个劲儿,咱们从地上直接过去多省事儿。” “哦,好的。”李克定恍然大悟,目光不由向周氏楼望去。 161、火烧岳家:两美相妒 周氏楼就在杏坛之下,眼见编辑室里烛光摇曳,柳之思还在等候,李克定与梅子快速而回。 到在编辑室窗前,梅子敲敲窗户,柳之思抬头见二人从外而至,惊喜起身,打开窗户问道:“你们怎么从外面回来了?地道还有其它出口吗?” “还有个出口,就在杏坛那边。”李克定回答完,扶着梅子上了窗台,跳进编辑室去。 风国仁在藏身处见二人安然无恙,也走上前来,跟三人打过招呼,转入楼道,拿钥匙去开门。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从窗户进入后,先把地道口的石板归位,又移开顶着门的档案柜,放回东墙边摆好。 四人收拾一下,向校外而去。路上,梅子把今晚的经过简略对风国仁和柳之思讲述了一遍。风国仁安慰梅子,让她不要着急,今天找不到,明晚再来,绿珠是梅家的,你肯定能够找到。 听闻岳擒虎霸占梅家祖宅,柳之思心中更恨,她要让岳家尽快倒台,也希望梅子尽快寻回她母亲的遗物,便对李克定说:“风老师讲的好,克定,你明晚再陪梅子来找吧。” “好的。”李克定答应着,他早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帮梅子找到绿珠。 到在学校门口,柳家有孙勿空和锦瑟在等候柳之思,铃木家也派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来接梅子,于是各自归家。 次日,报纸上声讨法国人的浪潮更加高涨,北京导报,北京新报,北京时报等一众报刊,都在长篇累牍揭露法国人的侵略行径,并强烈呼吁国人,要抵制法国货。学生们激昂慷慨,四处演说,学校的教学受到影响,只好暂停几日。 梅子得到消息,忙来明仁大学寻找柳之思,她想与柳之思合作,共同倒岳。 等她到在编辑室的时候,克定、古洛诚、李克静、陆宛几人都在,刚和柳之思、秦宙商量完下一步的刊物计划。 李克定见梅子来了,起身相迎说:“小-兄弟,你来的刚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不用你找我,我来找你也一样。”梅子和李克定说了一句话,就径直朝陆宛走去。 陆宛看梅子甜甜的笑着,恐怕又来调-笑,装作没有看到梅子,顾自低头读着报纸。 “陆小姐。”梅子知道她是故意不理自己,上前招呼陆宛。 陆宛瞥了她一样,不得不点头说:“梅子先生。” 梅子见她对自己颇为冷淡,笑着问:“陆小姐,给我做小妾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胡说。”陆宛登时把脸一扭,不再理会梅子。 梅子并不介意,反而凑近了说:“看看,陆小姐还假装不愿意。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消息,你肯定就愿意了。” 陆宛还是不理梅子,梅子便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下一行字,递给陆宛说:“你看看这个。”网首发 说着话,把字条在陆宛面前一展,陆宛刚扫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急忙站起身来,问道:“梅子先生,这消息是真的吗?” “我骗你干嘛,当然是真的。”梅子郑重说道,“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 陆宛不再多讲,匆忙就要离开,古洛诚怕陆家出了紧急事情,跟大家说去送送陆宛,随着她前后走出门去。 李克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到在梅子身边,问她:“你告诉陆宛什么了?看把她急的。” 梅子把字条递给李克定,李克定接过一看,上面写的是:‘陆宁与人私通,岳家已经知晓。’ 李克定不由叹息一声,把字条揉碎,放进口袋中。他知道梅子是好意,怕陆宁一个人在岳家无助,这才把消息告诉陆宛,让陆宛前去探视。 看陆宛匆匆离去,克静不明所以,正要问梅子,却被李克定止住了。凡是乌七八糟的事情,李克定都不想让妹妹知道,便岔开话说:“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话音刚落,一向稳重的秦宙首先笑道:“克定,今天很不巧,我中午已经跟人约好了。”说完,他看看怀表,“我该走了,诸位,回见。” 李克定便问克静:“你没什么安排吧?” “呵呵。”克静笑道,“谁说我没有,昨天晚上,母亲吩咐我,今天中午早些回去,说带我去见一位阿姨。” “见谁啊?”李克定问道。 “保定府来的,典夫人。”李克静回答。 “典夫人?没听说过。”李克定不知道是谁,便问:“跟咱们家有什么交情吗?” “没什么交情。”克静答道,“典先生刚调到北京,和我父亲是同僚,所以典夫人特意请母亲和我过去,算是攀攀交情吧。” 原来是通常的应酬,李克定怕克静去晚了,有失礼节,让克静早些回家准备。众人走后,编辑室只剩柳之思、梅子和李克定三人。 柳之思笑对李克定说:“瞧你,还想凑个饭局,结果把人都给我凑散了。” 李克定讪笑着说:“他们走了更好,咱们三个喝酒去。” “你不怕喝醉吗?”柳之思下午有演讲,要早些过去,中午不宜耽搁,便笑问他。 李克定想起两次醉酒时,在梦中和柳之思亲热,一时动情,不由痴望着她,喃喃说道:“不怕,喝醉了更好。” 柳之思见他神情有异,何况梅子就在旁边,不宜让李克定这样,就笑对梅子说:“你瞧克定,酒还没喝呢,人已经醉了。” 梅子打量柳之思,一袭白衣,红色绲边,美艳无匹,禁不住暗自赞叹:我在京都,不用女装,就称得上第一美女。来到中国,自负比李克静、陆宛容貌还略胜一些,却胜不过柳之思去。何况她才15岁,若再过两年,其美貌将更加绝伦,这简直就是天上仙女呀。 “柳小姐,克定这样,就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梅子话语中隐含着些微的醋意,柳之思听得出来,忙给二人沏好茶水,说道:“咱们不谈饮酒,我今天带了好茶,上午还有时间,可以陪陪你们品一品,下午得去演讲,就不陪你们了。” “之思,你可真是个大忙人。”李克定一边喝茶,一边问道,“什么时候,你才能自由一些?” 柳之思已经青春,也想风花雪月,但机会没到,她只得等待。何况,她还要帮助二舅,搬掉面前的拦路石。所以对她来讲,打倒岳家,才是当务之急。于是,她对李克定玩笑说:“什么时候能自由,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替我把事情都办了吧,这样我就可以自由自在了。” “你的事情,我可做不来。”李克定笑笑,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也羡慕柳之思总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各种事情。 李克定讲话没有信心,梅子开始鼓励他说:“克定,你别自卑,我看你是个做大事的人,有着做大事的品质。” 梅子赞美李克定,神态中满是欣赏,柳之思早已明白梅子对李克定的心意,看他二人总是亲亲热热的,难免生起一丝妒意。她想探探李克定的态度,便问他:“瞧你的小-兄弟,多会讲话,你特别爱听吧。” 柳之思称呼梅子为李克定的小-兄弟,让李克定想起昨天和梅子结拜的事情,兴奋的告诉柳之思说,“之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梅子已经结拜了。” “你们结拜?”柳之思看看梅子。生得真是娇美。 梅子从柳之思的表情中,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有些得意,一笑说:“对啊,不信的话,你瞧这个。” 她这次过来,就是要与柳之思合作,所以梅子想,既然绿色宝珠的事情,柳之思已经知道,那粉色宝珠的事情,干脆也讲给她吧。于是手拿粉珠,转动着说:“这是我和克定结拜时,克定送我的。说来奇怪,这颗粉珠,是克静救下一只鸽子后,无意中得到的。” 救下鸽子?柳之思略一思量,再向珠子看去,和她从申州得来的那枚完全一样,不禁诧异,克静怎么和宝珠这么有缘,笑问李克定:“你妹妹真是个奇人,待在家里,宝物就会自动送上门儿。” “哎!”李克定也感到奇怪,“谁知道呢,反正她从小就和别人不同。所以才被我们全家人宠着,尤其我祖父祖母在的时候,独宠她一人。我们其他五个,个个都不敢惹克静。就拿我二弟来讲,简直一个纨绔子弟,经常跟我这个做大哥的顶嘴,但他从小就怕克静,长这么大了,至今还怕她。” 李克定一番话,说的柳之思和梅子都格格笑个不住,梅子便说:“你是长房长孙,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克静再怎么说,毕竟是小姐,早晚要出嫁,李家还不是你的。” “这。。。”李克定略一沉吟,说道,“我可不管克静将来出不出嫁,只要她受了委屈,我就把她接回李家。” “你呀,还是太理想化,女子不能在娘家一辈子,总要适应婆家的规矩。”梅子劝李克定说。 “我懂这些。”李克定知道这个理,心中还在思考,将来克静、克齐出嫁,如果遇到不好伺候的婆婆和丈夫,哎!真难为她们。 柳之思看出他的心情,说道:“克定,你做好你自己,将来娶了媳妇儿,别让你媳妇儿难做,就是个大丈夫。至于别人,恐怕你也只能念念阿弥陀佛。” 梅子便让李克定念一声佛听听,李克定为让二人高兴,单手合十念道:“阿门。” “你耍赖。”梅子笑道。 162、火烧岳家:兵合一处 “我不念佛,是有道理的。”李克定解释的振振有词,“我又不打算出家,所以还是念‘阿门’才对。” “好吧,算你说的合乎实际。”梅子饮下一口茶,觉得醇厚,开始细品。 不等梅子夸奖茶好,李克定说:“小-兄弟,咱们还是跟之思讲讲,昨天结拜的事情吧。” 柳之思便问梅子说:“梅子先生,你们在哪里结拜的?我正想知道呢。” “在汇文中学,一棵大槐树下。”梅子笑得很甜,洋溢着幸福之感,说道,“能和克定结拜真好,觉得特别开心。” 柳之思看梅子幸福之情,溢于言表,却总觉得哪里不妥,瞧向李克定,脱口问道:“你们发誓了吗?发的什么的誓?” “啊?”李克定想起那一堆日语,一愣说道,“应该就是有福同享之类,对吧,小-兄弟。” 柳之思听得奇怪,更加觉得不对,笑问梅子:“怎么你们发誓,克定却不知道誓言到底是什么?他也太笨了吧。” “哦,我们用日语发的誓,所以克定不懂,但大概意思就是克定刚才讲的那样。”梅子无法对柳之思讲出实情,但她心中想着当时的誓言,更加坚定要和李克定生死相依,脸上幸福之情更甚。 用日语发誓,就算梅子有隐瞒,克定也不会知道,这傻子,看不出梅子是姑娘,柳之思心中有点遗憾。但不管怎么样,总要表示一下祝贺,她举起茶杯说:“今天是双喜临门,一来你们二人结拜了,二来梅子先生找到了宝剑,为了庆贺,咱们以茶代酒,干杯。” 三人举起茶杯,各自饮了一小口。 放下茶杯,因为要与柳之思合作,梅子开始试探她的态度,说道:“这些日子,我看柳小姐又演讲,又出报纸,总是站在风口浪尖,引领时代潮流,可真了不起。” 柳之思笑着说:“哪里,我不过一枚小棋子,整天忙里忙外,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柳小姐可真谦虚,如今岳家就要被架在火上烧烤,不知会是什么味道。”梅子笑盈盈地说,“想到这些,我心里就高兴,祝岳擒虎和岳擒豹,早些被烤成狗肉干吧。” “让恶犬早日变成狗肉干,应该是咱们的共同心愿。”柳之思见梅子心恨岳氏兄弟,正合她意。 “对,之思,你早些把岳擒豹烤熟。”李克定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他在天津的时候,就恨透了岳擒豹,想起父亲遭陷害,被柳之思解救,忙趁机向柳之思表达谢意:“之思,你在天津相助,救出我父亲,我却一直没机会谢你。” “这事儿,你还是早点忘掉吧,老这么惦记着,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柳之思知道李克定是个义气的人,故意说笑。 “我忘不忘,我们李家都念你的情。”李克定把李伯南的话趁机讲给柳之思,”我父亲说了,将来之思小姐若有事情,李家人就是豁出命去,也要保之思小姐周全。” “之思谢谢伯父。”柳之思至今不明白李伯南和唐贤为什么对她那么好,尤其唐贤的态度,让她真的怀疑,是不是和唐贤乃骨肉至亲。柳之思自幼无父,她甚至胡思乱想过,唐贤可能便是她的父亲。 李克定又趁机问道:“之思,我父亲还让我向你询问一事,也不知合不合适,你别见怪。” “什么事情,你讲吧。”柳之思扭头对梅子抱怨说,“咱们三个人,偏他讲话,多有顾忌。” “好,那我就讲了。”李克定答应过父亲要问问柳之思的身世,不能不问,“之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父母都是谁呢?” “这。。。”柳之思心潮起伏,李伯南为什么要问这个,难道我的身世真和唐家人有关?唐贤会是我父亲吗?他把挚爱的东西送给我,连李克定都不让动的琴,却让我弹。还能画出和我那么像的画来,他的眼睛虎目蕴泪,如果我和他不是至亲的人,他怎么会如此。 “柳小姐,想起什么了?”梅子发现柳之思异常,在一旁问道。 “哦,失礼了。”柳之思打住思绪,回答李克定,“我只知道母亲在我六岁那年去世,而我父亲是谁,却从来没听外祖父提起过。” 柳之思讲到这里,梅子顿感心有戚戚,说道:“柳小姐,我自幼失去父母,和你很是相像。” “嗯。”柳之思当然能体会梅子的心情,“梅子先生,但愿以后的孩子,都能在父母亲的陪伴下长大。” 想到父亲母亲,柳之思和梅子一时心情落寞,李克定不知该怎么安慰,便说:“之思,小-兄弟,昨天结拜,没把之思加上,真是可惜。” “你那么傻,我才不和你做兄妹。”柳之思心里在想,我怎么能和你只做兄妹呢。 梅子笑说道:“克定,你别动不动就跟人结拜,如果那样,我觉得你和我结拜,就不够真诚。” “我没有跟别人结拜过。”李克定急忙解释,“小-兄弟,你是我唯一结拜过的人。” “这还像回事儿。”梅子和李克定之间,她不介意陆宛是个对手,却觉得柳之思让她有些吃醋,这是为何?想到这个,自己也觉得不妥,既然我不能嫁给克定,何必还这样?梅子忽的释怀了,甜甜的笑着说,“克定,你想不想娶柳小姐当媳妇儿。” “哎呀!你们讲什么?”柳之思脸上一红,嗔怪道。 李克定看柳之思害羞,他回答想或者不想,都不合适,只好说道:“之思是天上仙女,凡人配不上她。” 柳之思的表情,梅子看在眼里,已经明白了,暗暗说道,克定,今生我不能嫁你,只好和你做个梦中夫妻。柳之思若能嫁你,是你最好的选择,我不该吃醋,应该替你感到高兴才对。 想到这些,她心中既酸涩,更欣慰,便说:“柳小姐,你是人间至美的人,娶你为妻,我铃木梅子没那个福气,也不敢奢望。但克定是个好男儿,不是我做小-兄弟的夸他。话不必多说,你明白的。” 柳之思和梅子之间交谈,对方想法,一点就透。梅子明显是在撮合她与李克定,柳之思此刻心中感激梅子。李克定曾经讲过,梅子为了替父报仇,今生誓不婚配,看来梅子原本就没打算和克定在一起。柳之思刚才的一点嫉妒,随之消失了。但她却不便表露自己的想法,因为在她和李克定之间,还有一个陆宛。这是横在柳之思面前的大山,每每想来,都如鲠在喉。看李克定时,他也听懂了梅子的话,只是和陆宛的婚事呢,克定想过怎么办吗? 柳之思心情复杂,说道:“梅子先生,克定,咱们三人能聚在一起,虽说不是英雄聚会,但相互之间,都有相惜之情,让我觉得很欣慰。” 这是铃木梅子第一次和柳之思真正交流,其实二人早有英雄相惜的感觉,只是梅子女扮男装,柳之思不好表露。今天话讲到这里,她换了一种方式说道:“梅子先生是忠烈之后,让我好生敬重。克定,你能与她结拜,我替你高兴。” “对,能与忠烈之后结拜,是我三生有幸。”李克定说着话,握住了铃木梅子的手。 梅子心中苦笑,这一声‘忠烈’,让我梅家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但父亲的大义,她不能不敬仰,母亲对父亲的痴情,她不能不敬佩。梅子没有再软弱,她把眼泪咽下,只在心里念着,但愿我早日报得父母之仇,让魔鬼们付出代价。 “谢谢你们能记得我父亲,总算他没有白白牺牲。”梅子对柳之思表示谢意,为了稳定情绪,她端起茶杯,慢慢喝下一口。 这一口茶,她没有品出香味,却像是饮下血泪一般,由此,也更加坚定了她复仇的意志。一盘大棋,在梅子心中逐渐有了布局,她默默呐喊:‘北洋、清帝,我早晚让你们灰飞烟灭。凡喝人血者,终将血来偿!’ 梅子恨意入骨,柳之思怕她仇恨之心太重,反而有害,试着出言解劝:“梅子先生,你父亲将被历史记住的,他绝不会白白牺牲,因为他是华夏的脊梁。” 这句话对梅子来讲,是巨大的安慰,虽不能减轻她对敌人的恨,但至少减轻了她对国人不齿的感觉。柳之思看了一眼李克定,李克定也赶紧说道:“是啊,梅先生是民族的脊梁,中华正是因为有着他们,满清才会被赶下台去,老袁称帝才没有成功。” “你们不用再安慰我,咱们三个在一起,还是高高兴兴的吧。”梅子笑着说,她笑得已然很开心。 三人聊了一阵儿,柳之思下午有演讲安排,梅子的话,刚才被李克定打断,赶快又回归主题,开始提议说:“柳小姐,我想与你合作一次,咱们共同对付岳家,你看怎么样?” “哦,对付岳家?”柳之思便问梅子:“梅子先生打算怎么对付?” “柳小姐,要让岳擒虎和岳擒豹走投无路,必须让岳家生意破产。”梅子的话直指要害,“柳小姐请想,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岳家有钱,他们照样大摇大摆,如果不斩草除根,以后岳家虎豹,必然会反扑。”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的话不无道理,岳家只要有钱,就可能东山再起,甚至把矛头对准柳家。柳家发家晚,实力弱,禁不住严重打击。与梅子合作,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梅子打击岳家,乃天经地义,柳之思决心已下,说道:“梅子先生,你讲的很好,从今天开始,咱们就合兵一处,将打岳家。” 163、火烧岳家:至贱无敌 “痛快。”梅子豪爽地称赞道,“柳小姐巾帼英雄,岳家就要大厦倾覆了。” “还得仰赖梅子先生谋划。”柳之思也想让岳家尽快崩溃,但岳家三百年豪门,唯有谋定后动,才能功成。 岳家的事情,柳之思没有梅子了解的多,梅子说道:“柳小姐何必谦虚,如今岳如山已经被逐出岳家;岳如海是个草包,能被我们利用;岳擒豹将陷进天津事件,不死也得脱层皮;只剩下一个岳擒虎,我也要让他半死不活。” “好,天津的事情,我来主导,定让岳擒豹掉落陷阱;北京的事情,就请梅子先生费心,咱们共同倒岳。”柳之思心中高兴,铃木家实力雄厚,也只有梅子出手,才能让岳家破产。 梅子有了柳之思这个同盟,可以分头对付岳家虎豹,方略已经明晰,甜甜笑道:“等岳家倒地时,咱们痛饮一番。” 二人合作达成,恰好有人来找柳之思,说要商量下午演讲会的事情,梅子变和李克定告辞而出。 来到校门口,两个岛国武士在一辆汽车边等候着梅子,二人说一口流利汉语,正是昨晚接梅子回家的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 李克定仔细看三郎、四郎,生得都很精壮,想来是从小习武的人。 梅子听铃木三郎简短讲了几句后,就吩咐他赶紧去和三菱、三友、汇丰、花旗等银行联系,说明大家都在抵制法国货,岳家生意受到严重影响,另外岳家在北方的店铺,几乎都被岳如海做了二次抵押。 梅子的意图,是让银行收回给岳家的贷款,使岳家的资金链断裂。 铃木三郎走后,梅子叫李克定坐上车去,铃木四郎驾车,带着二人到在一座院子。 这座院子不大,院儿里比较空阔。铃木四郎说:“这是张书影的家,张贵儿从岳家出来后,就奔这儿来了。” 院儿门关着,铃木四郎上前敲门,就听噔噔的走路声响起,有人嘟囔着:“谁呀?” “开门,我们找张贵儿。”铃木四郎回答。 “找得够快的。”那人言外之意,张贵儿刚来,你们就找到了。 院门开启后,一人站在众人面前,那浑身的肥肉,层层叠叠,简直是比肥猪还要肥的猪,让李克定瞬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人打量梅子和李克定,见二人气度、穿着不凡,暗自高兴,这是又来好事了吧,遂满脸堆笑,本想给二人哈腰,奈何腰间肥肉实在厚重,哈了两次哈不下来,只好贱兮兮的说:“爷,快快里边请。” 铃木四郎看那人是个胖子,不,是个大肥胖子,问了一句:“你就是李态?” “回爷的话,小人正是李态。”李态说完,转过肥硕的身躯,头前带路,每迈出一步,肥肉都会从脸一直颤到脚脖子。 还没进房门,李态便向里面喊着:“来贵客了。” 他话音刚落,听有人娇笑着说:“我可得瞧瞧,到底谁来啦。” 随即从房中迎出一位女子,别看李态生得让人恶心,但那女子却煞是好看,妖娆妩媚,白白嫩嫩,眉目端正,很有几分姿色,很有几分风情,定然就是岳如海所说的张书影了。 张书影漾着笑容,看上众人一遍,可能是因为梅子生得极其俊秀,不免多看两眼,才娇声说道:“少爷,快里边坐。” 三人进来后,张书影极不耐烦地对李态说:“你站这儿干什么,不嫌碍眼吗?还不快去上茶,真是没用。” 李态听到吩咐,顺从的就像一条忠实的肥狗,颤动着一身的肉出去上茶了。 梅子不等那女子礼让,径直坐在了主位,李克定陪梅子坐下,铃木四郎站在梅子的身后。张书影一看便知,梅子身份不一般,上前施礼说:“奴家张书影,见过少爷。” 张书影话音刚落地,就见张贵儿从西边房屋里走了出来,嘴里问着:“哪里来的贵客?” 李克定和梅子都没有回答,张贵儿只瞥了一眼,早看出梅子和李克定乃大户人家的公子。他一生都在伺候人,最是个会见风使舵,摇尾乞怜的人,点头哈腰的说:“小人张贵儿,见过两位少爷。” 铃木四郎在梅子身后问道:“你叫张贵?” 张贵儿不认识梅子等人,瞧他们不像来找张书影玩耍,怕有祸事撞到头上,一脸惶惑的垂手侍立,不时偷眼瞧着梅子,说道“是,小人张贵儿,敢问两位少爷贵姓。” 铃木四郎介喝道:“狗奴才,少爷的名号是你问的吗?” 张贵儿挨了骂,不仅不恼,反而笑的更贱,嘴里不住声的说:“是,是,奴才该死。”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起初恼恨张贵儿,见他一副奴才嘴脸,又生起厌恶。恼恨加厌恶,让梅子忍不住高叫一声:“狗奴才!” “奴才在。”明明是一句讨厌的话,可张贵儿却应承的很快,“少爷叫奴才有什么吩咐?” 铃木四郎差点笑出来,李克定在一边看得连连叹气,张贵儿显然做奴才做习惯了,奴性深入骨髓,就好像你不把他当做奴才,他反而浑身不自在,真是至贱无敌。 梅子发现张贵儿倒是机灵,不仅仅是会讨好,难怪岳擒虎会喜欢他,真是上有所好,下必趋之。想到张贵儿侍奉岳擒虎,为虎作伥,梅子心头动怒,厉声问道:“你这狗贼,当年是怎么陷害周夫人的,还不从实讲来?”网首发 铃木四郎要教训一下张贵儿,听完梅子的话,迅疾转身,来在张贵儿身后,飞起一脚,踹在张贵儿的腿弯,张贵儿登时跪伏在地。 见梅子动了怒气,张贵儿心中开始害怕,口里喊着:“少爷,奴才冤枉,冤枉啊。奴才从没陷害过周夫人,当初奴才只是奉岳擒虎的命令,去找了老东条,其它的没做什么,更没有对周夫人不敬,还望少爷明察。” 张贵儿说话时,不住偷眼观瞧梅子脸色,从李克定这边看来,就是张贵儿的眼神游移不定,他有些怀疑,便在一边问道:“张贵儿,你可曾见过周夫人?” “奴才没有见过。”张贵哭丧脸着回道,“奴才身份低微,那时候,周夫人一直有人伺候,奴才哪能见到周夫人。” “我且信你一回,若是胆敢说谎,你看到没有。”梅子向铃木四郎瞧去。 铃木四郎会意,将手中长刀一挥,从张贵儿头顶掠过,带下一绺头发。长刀闪着寒光,架在了张贵儿脖颈之上,吓得张贵儿胆战心寒,连忙说:“少爷,奴才不敢撒谎,不敢撒谎啊。奴才身份低微,能力有限,不得不任由岳擒虎和岳擒豹摆弄,哪里有自己的主意。就连亲生女儿,奴才都保护不了,怎么能主动害人。少爷,您相信奴才,奴才说的句句属实。” 李克定见他奴颜媚骨,实在生厌,在一旁又问:“那我问你,你恨不恨岳家兄弟?” “奴才恨呐!但有什么法子,奴才得活着。”张贵儿声音带着哭腔,含着无奈。三十年来,他一直低三下四的伺候人,没有半点尊严,深知其中辛酸。想眼前的两位少爷,出身豪门之家,哪里能懂他的苦楚,便又说:“奴才是个穷苦人,自小就是伺候人的命,少爷请想,谁还不愿意风风光光,可奴才没有活路,但有办法,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梅子看他男不男女不女,已经一副太监样子,也知道他没有多大能为和胆量,不再怀疑他,问道:“张贵儿,你为什么和岳如山过不去?” “少爷容秉。”张贵知道自己过了一关,心中放松不少,回禀道,“奴才和岳如山过不去,起初是因为岳家闹鬼。岳如山便经常冷言冷语的说,奴才这副鬼样子,岳家不闹鬼才怪。” “岳如山这是什么话?”梅子问道,“你老实讲,岳家闹鬼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少爷,这个说来话长了。”张贵儿便开始讲道,“从三年前开始,每个月的十三,一到后半夜,就会出现鬼影,能吓死人。今年闹得更频繁,为此岳擒虎睡不好觉,所以岳家的事情都交给了岳如山和岳如海,小姐岳如恒因为害怕,早搬到外面去住了。” 岳家闹鬼,岳擒虎不得安生,无心处理事务,岳如山又被逐出岳家,看来岳如海一手遮天了。梅子已经明白,原来张贵儿和岳如山交恶,还藏着一层意思,怒问道:“张贵儿,你休得扯东扯西,你与岳如山闹僵,老实讲,到底因为什么?” 张贵儿有些心虚,忙说道:“少爷,少爷明察,奴才和岳如山闹僵,其实都是为了岳如海。因为奴才希望岳如海,将来能在岳家主事。” “为了岳如海?你说的好听,我看你是为你女儿,为你自己吧。”梅子想到了这层关系,张书影和岳如海混在一处,如果岳如海掌控岳家,张书影会得到更多好处。 “嗯,少爷英明,少爷真是料事如神。”张贵儿决定不再隐瞒。 他也不必再隐瞒了,到在被岳家遗弃,我为鱼肉的地步,他还有什么可以顾及的。其实,他也从来没有真心顾及过岳家,岳家对他来说,就是混口饭吃的地方,现在他混不下去了,岳家的好坏,再与他没有半点关系。甚至岳家倒霉,他才愿意见到,不说是心恨岳擒豹宫了他,即便看着岳家兄弟狼狈,只当个乐子,他也愿意幸灾乐祸一回。 梅子看张贵儿颇有解恨之状,看来岳擒虎被鬼闹得不轻,问道:“还有呢,岳家闹鬼,岳擒虎就没想法子驱鬼吗?” 164、火烧岳家:至贱无敌2 “回少爷。”张贵儿乐呵呵的讲述道,“自从岳家闹鬼,岳擒虎几次带家丁捉鬼,都不曾成功,最近被搅扰的实在头疼,和鬼商量好了,让岳如海拜鬼为师,祈求鬼放过岳家。这不,明天在京南明水湖边,岳家举办拜师大典,很多人都等着喝去观礼呢!” 李克定听到活人拜鬼为师,真是从所未闻,从所未见,实乃天下第一等有趣之事,忍不住问道:“拜鬼为师?岳家还要不要脸了?” “岳家有什么脸?”张贵儿语含讥讽,“岳擒虎为了面子,对外宣称,是拜神为师,可岳家人谁不知道,他说的神,就是闹了一年的鬼。” 真是够讽刺的,岳擒虎被鬼逼成了这个样子,想来这鬼有些本领,梅子不禁暗自琢磨,是谁在觊觎岳家呢? 此时李态端着茶进来,给李克定和梅子人摆好,说道:“恭请少爷用茶。” 梅子和李克定厌恶李态,无心喝他的茶,李态看众人对他没有好脸色,一边铃木四郎还在手握长刀,瞪视着他,便识趣地默默退在一旁。 梅子暂时不再理会张贵儿,瞧向张书影,张书影见梅子开始注意自己,不断用眼睛瞟着梅子。 梅子心中暗笑,张书影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问道:“张书影,你是张贵儿的女儿?” “是的。”张书影回答道。 “你怎么认识的岳如海?”梅子想印证一下,昨晚岳如海讲的是否有不实之处。 面对梅子,张书影不像她父亲张贵儿那样诚惶诚恐,丝毫不见紧张。她嘴角带笑,娇声说道:“回禀少爷,奴家认识岳如海,是一个叫做小-泽-东-风的人介绍的。” 东风曾到河间文庙盗书,尽管他不受东条仓介的直接指挥,但背后主谋,李克定早就知晓,必然是东条仓介。眼下东风在给东条仓介办什么事情,他想从张书影这里寻到些蛛丝马迹,问道:“张书影,你怎么认识的东风?” “呦!这位少爷,您别急嘛。”张书影瞧向李克定,看他年轻英俊,一双桃花眼满是媚笑,“奴家认识东风,纯属偶然。那日奴家去白马寺烧香,见到了东风。谁知道,东风自从见到奴家,就喜欢的不得了,非缠着要请奴家去饮酒。奴家看他有眼力,就和他认识了。” 张书影讲这些话,就像讲述别人的事情,尤其还当着他老公李态的面,竟然没有丝毫难以出口的意思,反而一副引以为荣的神态。李克定和梅子心中暗笑,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但也对张书影的坦诚,表示尊重,不似那些男盗女娼之流,爱立贞洁牌坊,专门做给人看。 “东风现在做什么,你知道吗?”李克定又问。 “他做什么,奴家没有关心过。”张书影的神情,好似在问,他做什么,与我何干,听她又说,“反正啊,东风每三天去找奴家一次,倒是很有信。” 梅子问道:“你和岳如海相识,东风是什么时候介绍的?” “东风介绍我们认识,快有一年了,具体什么时候,奴家也记不清楚。”张书影笑看梅子,媚声回道。 梅子被她瞧的鸡皮疙瘩掉落一地,只好脸色阴沉,严肃的问:“张书影,你老实讲,你为什么要和东风串通,故意做局,谋骗岳如海?” “奴家没有谋骗岳如海。岳如海每次见奴家,不过给奴家些钱,他乐意这样儿,否则奴家搭理他干什么。”张书影换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他又不似两位少爷,生得这般英俊。” “行了!”梅子打断张书影,心说这女人又不是缺心眼,怎么这样讲话,还讲的这么自然,好似她为钱和男人混在一起,就是天经地义。 “少爷,您别不高兴嘛。”张书影自负有几分姿色,对梅子娇声说,“要是少爷喜欢奴家,奴家也可以伺候少爷,保证让少爷您满意。” “张书影!”李克定有些听不下去,张书影讲不到重点,不知她是故意,还是真理解不了梅子的意图,便出言喝住了她。 张书影又瞧向李克定,一双大眼睛,忽闪的很有风情,嘴角一勾,面含春风地笑着说:“少爷,您呼唤奴家,到底有什么吩咐?” “我来问你,你既然已经嫁人,怎么能如此随便?”在李克定的心里,女子还是要守女子的本份。 “呦,瞧少爷您讲的。少见多怪了不是。”张书影反倒埋怨李克定,“奴家生得美貌,却嫁了个废物,你让奴家如何甘心?别说是奴家了,就是那些嫁个好人的,还不一样嘛,什么随便不随便的。” 张书影讲这些话,一旁的李态也让人奇怪,做为张书影的丈夫,他竟然没有一丝怒气,难道是因为他实在配不上张书影?可即便如此,也该有吃醋的心吧,都知道武大郎配不上潘金莲,但武大郎得知潘金莲和西门庆的事情后,还怒发冲冠的前去捉奸。 李克定叹口气,也只能叹口气。面对张书影和李态这一对儿奇葩,他算是没辙了,于是望向梅子,看梅子说什么吧。 梅子此时倒不再介意张书影讲什么了,反正这个女人一点也不做作,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讲。遇到这样的人也好,梅子可以问得详细一些,只要别让张书影岔开话题啰嗦一番。 “张书影,东风到底赢了岳如海多少钱,你知道吗?”对张书影的态度,梅子比较客气,一来和张书影无冤无仇,二来知道张书影并不容易。“少爷,你问这个呀。”张书影似知道梅子想听什么了,说道,“具体赢了多少,我也讲不好,但我看岳如海挺发愁的,估计数额挺大。他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讲过,要抵押岳家的生意,来还赌债。” “你讲的很好。”梅子又问,“你恨不恨岳擒虎和岳擒豹?” “恨还是不恨呢,奴家也说不好。”张书影讲道,“奴家十四岁的时候,去伺候岳擒豹,那时候的日子过的真舒服,奴家还常得一些赏钱。后来,他把奴家嫁到北京,自从来了这边,认识的人更多了,奴家觉得也挺好,你让奴家怎么恨他呢!可是,他惩罚过我父亲,想起这个,倒有一些恨他,不过仅仅是一点点。” 张书影讲了这么多,梅子早已断定,张书影是个能被利用的人,但不是轻易能被利用好的人。要用张书影的话,还得多加提防。 梅子想利用张贵儿和张书影父女,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对张贵儿说:“你现在被逐出岳家,以后的生活是不是就得依靠你女儿了?” “少爷,奴才没个去处,正为这事儿发愁呢?”张贵儿知道人生冷暖,失去可以依靠的岳家,他以后只能更加被人轻视和作践。 梅子一眼便看穿了张贵儿的心思,对他说:“既然你无处可去,这样吧,我可以收留你,但是,得先看看你的表现。” “哎呦!少爷。”张贵儿忙磕头说道,“奴才真是造化,万幸遇了见少爷,从今往后,奴才这条命就是少爷的,愿意为少爷粉身碎骨。” “别说得那么严重,哪里就轮到粉身碎骨了。”梅子摆摆手,示意张贵儿先不要讲话。 她转头问张书影:“岳如海什么时候能到你这里来?” “他今天下午就来。”张书影媚笑道,“少爷,别说事先定好的时间了,就是现在,奴家也能把他叫来。” “你可不要太过自信。”梅子看张书影根本每当回事儿,好似叫岳如海过来,就象呼唤她养的狗,问她说,“你父亲刚才讲了,岳如海明天要拜师,今天可能很忙,你怎么能保证他一定会来寻你?” 张书影仍是风情外露,娇声说道:“少爷,您这就不知道了吧。岳如海起初和这个胖子一样,是个不中用的。” 她说着话,用手一指李态,竟然笑出了声,她的笑不是讥笑和嘲笑,就像看了笑话,忍不住的笑。李态被她笑的略显尴尬,满坠着肥肉的脸,有些发红。 梅子和李克定忽视一眼,没有说话。 张书影接着讲道:“岳如海虽然不中用吧,但奴家能让他变的中用,不似这死胖子,彻底的废物。所以呀,岳如海离不开奴家,尤其他遇上事情的时候,心里紧张,必须先来找奴家,否则,他就会浑身发颤。少爷,您想吧,明天岳如海拜师,岳家弄了个大场面,岳如海早就紧张的很了。他今天早上,特意打发人过来,说他上午要写东西,下午一准过来,叮嘱奴家不要出去也不要见别人。”网首发 岳如海上午定然在写岳家的生意情况,好今晚呈给‘岳家祖宗’,梅子真会折腾他,李克定想到这些,未免嘴角带笑。他的表情,被张书影一览无余,还以为李克定也似其它男子一样,在对她微笑,于是嗲声说道:“当然了,两位少爷如果需要奴家的话,奴家这就伺候两位少爷。” 张书影说着话,款步向着李克定走去。李克定没经历过这个,心中慌张,忙把连连摆手,阻止张书影说:“你不用过来,我不用伺候。” 梅子见李克定窘迫,张书影不明所以的止住脚步,站在那里,望着李克定。梅子只好忍着笑,转移话题,问张贵儿说,“张贵儿,我要你做一回岳如海的祖宗,你可愿意?” 165、火烧岳家:岳如山离去 “做老三岳如海的祖宗?”这让张贵儿很是发憷,问梅子说,“少爷,奴才是不是听错了,奴才哪里能做岳如海的祖宗?” “你放心,我说能就能。”梅子想起岳如海那副窝囊相爱,心里直发乐,张贵儿虽然不才,却刚好可以应付岳如海这个笨蛋,“张贵儿,今天下午,岳如海来找张书影时,你想办法见见他。只需对他讲,你夜里梦到了岳家的祖先,岳家祖先让你来告诉他,要他后天下午三点以前,到东四的当铺去一趟,有一桩大富贵送给他。你不必顾虑,岳如海必然乐意前往,说不定,还会赏你些钱财。这件事情,你能办好吗?”更新最快的网 张贵儿心说,假装岳家祖先托梦,骗骗岳如海嘛,这是我的拿手戏,当即笑道:“少爷,奴才能办好,一定能办好。” 其实张贵儿很机灵,他又把梅子的吩咐重复一遍,梅子听他讲的无误,不再理会。 看张书影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似要传情一般,梅子知道这是她的习惯,没有在意,也没有介意,只对她说:“张书影,下午让你父亲见见岳如海,只需把刚才的话讲给他听,我便重重有赏。” 张书影最是喜欢钱财,眉开眼笑的说:“少爷,您放心吧,等下午岳如海来的时候,奴家把他伺候好,让我父亲见见他,把话讲了,不是什么难事儿,一切包在奴家身上。” “你倒是会讲话,如果事情办成,就来领赏。如果办不成,小心弄伤你的脸。”梅子讲到这里,对铃木四郎使个眼色。 铃木四郎会意,把长刀一晃,便擦着张书影的粉嫩脸蛋儿掠了过去。 张书影吓的花容失色,她最珍稀的就是这张漂亮的脸蛋儿,生怕受到丝毫伤害,忙说:“少爷放心,奴家一定办成。” 面对威胁,张书影害怕了,梅子确信她不敢从中弄鬼,起码短时间内不敢,这就够了。 梅子不再接张书影的话,而是问胖子李态说:“李态,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小人知道。”李态答应道,“少爷,您不知道,其实小人就是个聋子,是个哑巴。” 李态虽然身体极其肥胖,但脑子并不臃肿。处在李态的位置,每天扮演的角色,无非装聋作哑,再多装一次,又有何妨。对李态来讲,既然不中用了,就像被阉割掉的猪一样,只剩下吃喝二字。他有酒喝,有肉吃,夜来有床睡,冬天有棉衣,有了这四样儿,还有什么不可以? “如此就好。”梅子对李态说,“只要你继续聋哑,到时候,吃香喝辣,少不了你的。” “小人谢谢少爷。”李态急忙道谢。 梅子吩咐铃木四郎,让她先赏张贵、张书影和李态些钱,再做好下午的安排,以后三人就归他指挥,铃木四郎领命。梅子又讲,有事情要去办,明天回来,让铃木四郎给李家也送个信儿。 吩咐完毕,梅子和李克定走张书影家,上了汽车,梅子驾驶,往南而行。 日近中午,二人到在秦家镇,旁边就是明水湖,岳家的拜师大典就是要在这里举行。 秦家镇是京城药材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客商,常年云集于此,客栈、饭店、酒馆林立,甚是繁华。 李克定对梅子说:“秦宙家就在这里,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了,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梅子把车又往前开了一段。 一家气派的客栈就在路侧,门头上写着“精诚客栈”,李克定心说,秦家镇不愧是药材的集散地,就连最大的客栈也讲究‘大医精诚’。 把汽车停好,梅子拿出一只大皮箱,让李克定拎着。 李克定问道:“你拿这么大箱子干吗?” “我的衣服。”梅子笑道,“当然,还有你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心中一暖,说道“你想的可真周到。” “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吧。”梅子牵着李克定缓步走上台阶。 二人进来,要了一个房间,略微收拾后,下来吃饭。 梅子找个临窗的位置,和李克定坐好,点了些菜,慢慢地边吃边聊,不时向窗外望上一眼。 正是中午,吃饭的人越来越多,在嘈杂声中,听有人谈起了岳家。 “我说张三哥,湖边上岳家已经搭好了台子,举行什么拜师大典,要拜神为师,这事儿我听着都新鲜。”有一人说道。 “嗨!什么拜神为师?”那个叫张三的说,“王六啊,你这一去,就是几年,岳家闹鬼的事情,难怪你没听说。” “闹什么鬼?”王六凑近了问。 张三滋溜喝下一盅,吧嗒夹了口菜,边吃边说:“岳家闹鬼已经有段时间了,这不,实在没辙,近几日向鬼妥协,答应让岳如海拜鬼为师。” “拜鬼为师?”王六不屑的说了一句,“跟着鬼能学什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哎!”张三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人和鬼,本来阴阳两界,井水不犯河水。可眼下的鬼竟然和人一样,不仅要钱,还要让人尊敬,称他为神,简直岂有此理。” “张三兄,你说的这鬼,我怎么觉得跟岳擒豹一样。”王六笑着,神态中露出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这还用说嘛!”张三讲道,“岳擒豹就是一只吸血鬼,口口声声清正廉洁,暗地里贪污受贿,男盗女娼,坏事做尽,却总人五人六的装相,让大家尊敬他。” “张三兄,这也许就是现世报应,岳擒豹在天津造孽,这边鬼却在他们家造孽,现世报来得好快。”王六讲完,和张三一起大笑起来。 “苍天饶过谁?”张三停住笑声,说道,“岳家的污浊,简直难以启齿,岳擒豹荒淫无度,弄了个‘五珍伴读’;岳擒虎狡诈贪婪,听说他当年骗娶了王夫人。” 王六说道:“五珍伴读,我倒是清楚。可这王夫人的事儿,张三兄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告诉你吧,这件事儿啊,还是他们的家人传出来的。”张三不紧不慢的讲述,“下人们说,王夫人本来看不上岳擒虎,是岳擒虎施展手段,逼迫王夫人,这才嫁给了他。但也是个短命的,岳擒虎三房夫人,都没活到30岁,可见岳擒虎虐人成性。” “嗨!”王六听后,不知是叹息还是什么,说道,“张三兄,岳擒虎和岳擒豹的事情,咱们不提了。可我听说,怎么岳如山和二少奶奶也不清不楚,还被赶出了家门。” “休再胡言乱语。”邻座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突然出声喝止。 李克定和梅子向那人瞧去,见他生得身材长大,一张国字脸,倒也硬朗,依稀就是昨晚在祠堂见过的岳如山。 昨晚见岳如山时,只看到了他的背影以及月光下的侧脸,二人刚才没有注意,也就没能认出岳如山来。现在听他说话,一下就想起了是他。 张三和王六听到喝止声,向岳如山瞧上一眼,也许是认出了岳如山,各自摇摇头,不再议论。 议论的人已经闭嘴,岳如山开始独自大杯饮酒,连声赞着:“好酒,有劲儿,真有劲儿。” 梅子笑问李克定说:“要不你也这样喝一回?” 李克定摇头说:“你想醉死我,对我来讲,这样哪是喝酒,分明在喝毒药。” 但听岳如山一边豪饮,一边大呼小叫的喊着:“好酒,好酒。”他这样喝酒呼叫,没有丝毫忌惮,哪里像个大家的少爷?李克定心想,或许他和陆宁的事情暴露,被赶出家门,受到严重刺激,才变得自暴自弃。 有岳如山在这里,众人谁都不再议论岳家,梅子颇感失望。 李克定想带梅子离开,忽听一阵噔、噔的声音传来,分明是拐杖在触地。那声音由远及近,到在近前时,门口拐进一人。拄着根下粗上细的铁杖,一瘸一拐走着,正是李克定和梅子昨晚遇到的岳南。 日光之下,再看岳南一张脸,焦黑黑的,想必遭过严重的火灾,比鬼脸还要难看,让人不忍直视。 因为担心岳南暴起袭击,李克定紧握住剑柄。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岳南进来后,目光扫过他二人时,却好像视而不见。李克定心中纳闷,岳南这怪物,见了我和梅子,怎么就像见了路人一般,不知他安的什么心,想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岳南不方便动手吗? 邻桌的岳如山还在大呼小叫,大口喝酒。 岳南无视众人,径直朝岳如山走去,到在近前,也不等岳如山让座,就自顾自地坐在了他对面,声音沙哑地说:“你在这里喝酒,咋咋呼呼的,到底要干什么,让我来陪你,咱们一块儿喝几杯。” 岳如山高声说道:“我想咋咋呼呼,就咋咋呼呼,咋了?你管不着!但你要陪我喝酒,那我谢谢你,咱们喝。” 岳南也不客气,拿起岳如山的酒壶,给自己斟满,与岳如山碰杯,一饮而尽。 岳如山又斟满两杯酒,说道:“岳南,我岳如山再敬你一杯。” 岳南端起杯来,喝完酒,呵呵一笑。他那副如鬼一般的尊荣,不笑还好,一笑之下,更加骇人,李克定看得只打冷战,暗道你本来就难看,一笑更难看,还笑个什么劲儿。 岳南笑过之后,又沙哑地说道:“岳如山,我来问你,你在这里喝酒,可知道有人更加难过?” 166、火烧岳家:岳如山离去2 “她难过,我当然知道。”岳如山已经醉意三分,凄然笑道,“我已被赶出家门,再也见不到她。以后什么都不用想,只管快活饮酒,落个干净。来吧,咱们再干一杯。” 岳南冷笑道:“干就干。” 二人干完,岳南问道:“你想落个干净,那她能落个干净吗?眼下的情形,你独自饮酒,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李克定听岳南讲这话,似乎想帮助岳如山,暗想这个丑鬼,昨天刚把岳如山和陆宁私会的消息传出去,今天又来这一出,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岳如山登时回道:“靠喝酒解决问题?当然不能,我只是放心不下她,才在这里饮酒解愁。”岳如山说的她,自然指的是陆宁。 梅子听后,对岳如山反生出一丝敬意,轻声问李克定:“克定,你告诉我,对自己喜欢的人,你能象岳如山这样吗?” “我?”李克定思考一下说,“应该能,不过,我要是这样喝酒,早就烂醉了。” “我不是问你喝酒,是问能象岳如山这样放在心上吗?”梅子低声纠正着。 “肯定能。”李克定不由开始琢磨,梅子问喜欢的人,可我喜欢谁呢?陆宛是我的未婚妻,我喜欢他吗?梦里的柳之思呢,我喜欢吗?哎,我还不如岳如山,毕竟岳如山明明白白只想和陆宁在一起,而我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 “你想什么呢?”梅子用手在李克定眼前晃了晃,问道,“你以后见不到我,会有多想我?” “有多想呢!”李克定自从认识梅子,二人几乎天天在一起,基本没分开过,没有经历,就很难讲到底有多想,只好回答,“我也说不好,咱们每天都见面,哪能知道?” “哼!”梅子不高兴地说,“从明天开始,咱俩三天不见面,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想我。” 李克定见梅子面色不悦,忙陪笑说:“咱们为什么非要不见呢,瞧你那小气样儿,这也值得生气。” 梅子把脸一扭,不理李克定。 却听岳南讲得很是豪迈:“大丈夫行事,何必固守在一个地方?岳如山,你离开北京又不会死,为什么不去南京,在那边立一番事业。到时候,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你喜欢谁,就可以接走,不比在浪费时间更好?” “哦!”岳如山似有触动,不再一饮而尽,开始慢慢饮着酒说,“先生的话,很有道理。” 李克定没料到岳南一个下人,竟然能讲出这样的话来,暗自思索,岳擒虎倒是网罗了一些能人。 “你遇到这点事情,算得了什么?”岳南把酒杯重重一放,他酒量不济,喝下这些酒,脖子都红了,虽然他的脸色依然是黑的。听岳南说道,“江湖中传闻,灭明先生当年被清廷逼迫,远走欧洲,也没有消磨掉丝毫意气,回来照样创下黄龙会,替天行道。如今有哪个帮派能有黄龙会的威势?大丈夫行事,就当轰轰烈烈,可你却在这里叽叽歪歪,一个人喝闷酒,算什么好汉!” “好!先生教训的好。我听闻灭明先生功力天下第一,却还有这样的经历,让人敬佩。”岳如山心绪激动,用手一拍桌子,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岳某再敬先生,饮下这杯酒,即刻启程去南京。等岳某立下事业,再回来接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子刚才生气,不理李克定,现在却早已转变,问李克定说:“克定,大家都讲灭明先生天下第一,他的功力到底有多高,你知道吗?” 李克定记得灭明不让他透漏行踪的话,但梅子好奇,不忍不告诉他,又怕被邻座的岳南听去,只好假托猜测,悄悄对梅子说,“据我想象,他一剑出手,应该能远击七百里。” “七百里?”梅子一双妙目睁得老大,惊讶的低声问道,“从北京一剑发出,七百里的话,就到了山海关,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嗯,应该能。”李克定想着那招‘扶摇直上’,练到至高境界,可以追击千里,又解释说,“这种功力,借助的是天地之力,不是个人的力量,所以才能远击千里。” 梅子听后,心怀向往地说:“好吧,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我姑姑的话,要是早早练习,说不定,现在比你厉害多了。” “你姑姑是谁?”李克定问道。 “我姑姑就是我姑姑呗。”梅子想起姑姑,露出对亲人的思念之情,又说,“姑姑生得很美,等她以后来了,我带你去见她。” “好的。”李克定答应着。 此时,一阵大笑之声响起,是岳南在沙哑的大笑,声音极其刺耳。看他把大拇指一挑,称赞岳如山道:“你这样才像回事儿,是条汉子。” 岳如山和岳南饮罢杯中酒,拿出几块大洋,往桌子上一拍,道一声:“岳某去南京了,咱们回见。” “慢着。”岳南用沙哑的声音,高声叫道,“你急什么,先坐下。” “先生还有何吩咐?”岳如山没有入座,站在一边问道。 李克定看岳如山没有把岳南当做下人,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被驱逐出了岳家,再不是岳家的大少爷,甚或是岳如山一直敬重岳南。 岳南独自慢慢饮着酒,一边顾自说道:“你这样一走了之,自己倒是痛快了,可叫她如何是好?走之前,总得给人一个交代,才是大丈夫所为。” 岳如山何尝不想见陆宁,忙抱拳问道:“岳某斗胆请先生赐教,我正想见她,奈何被逐出家门,现下有家不能回,还能如何?” 岳南又是嘿嘿一笑,而后说道,“今晚七点,你在明仁大学的门口等我,我自有办法。” 岳南说话声音并未压低,看样子不怕李克定和梅子听见,可他明明发现了二人,还这么做,让李克定不解。难道他有意说给我和梅子听的,想诱我们前去跟踪,他好动手擒拿我们?梅子并未考虑这些,轻声对李克定说:“你别多想,人家愿意做什么,是人家的事情,与咱们无关。”李克定见梅子没有想跟踪的意思,也就不再思考这件事情。 岳如山在临走之前,能和陆宁见上一面,如此安排,让他对岳南感激涕零,忙躬身施礼说:“岳某遵命,在此先谢过先生。” 岳南已经不胜酒力,只轻轻摆摆手说:“不必谢我,我也是,哎,不说了。” 他讲完这句话,摇摇晃晃的起身,一瘸一拐,独自出门走了。 想必岳如山临走以前,能和陆宁会上一面,心中高兴,所以面露喜色,站着拿起酒壶,把酒喝干,也大步走出店去。 梅子听岳南和岳如山讲话,岳如山今晚和陆宁会面之后,明天就去南京,对岳如海来讲可是好事,当然,对她来讲,打倒岳家也变的更容易。陆宁私会岳如山,她到底是何许人?梅子真想见见陆宁,难道她是个胆大妄为的主儿?岳如山和陆宁分别以前,他们会做什么呢? 梅子越想越好奇,望着李克定说:“我想和你一醉方休,可惜明天岳家举行拜师典礼,咱们得去瞧热闹,今晚不能饮酒。” “既然今天不行,就等明天晚上。”李克定也希望和梅子一醉,说道,“咱们一会儿去‘河之洲’酒楼,定个明天的雅间,就在那里一醉。” “不去河之洲。”梅子甜甜的笑看着他,“咱们明晚去竹园。” “去竹园,那当然好。”李克定早就听闻过竹园,明天能去见识一番,自然乐得前往。 下午无事,昨晚闹腾的太晚,梅子有些困倦,便先去休息。黄昏时分,早早吃过晚饭,二人信步溜达出来,因天色还早,打算去长春湖看看。 他们第一次感觉如此悠闲,初夏的黄昏,分外喜人。梅子见李克定怡然自乐,问他说:“克定,你喜欢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喜欢。”李克定都不用过脑子,信口回答,“和你在一起,特别畅快,我能不喜欢吗?” 梅子甜甜的笑着,不再说话,拉过李克定的手,放在自己肩头,让他这样搂着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三教九流之徒,市井粗俗之辈,吆喝的,卖艺的,仍然车水马龙,十分热闹。 二人无心市井繁华,更想寻求宁静,从闹市而出。东边就是长春湖,走出约有两里路,到在一处开阔之地,眼望前面,一汪湖水碧绿,夕阳斜照在湖面,金光粼粼,水上有几艘游船荡漾,不时传出女子歌声和琴笛之音,颇似渔歌唱晚,真是个好所在。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瞧湖边之上,立着一块石碑,上刻‘长春湖’三个大字。 长春湖,梅子一声嘀咕,让李克定想起当年玄一大师斩杀怪蛇的故事。 “小-兄弟,明仁大学当初有妖孽作怪,风国仁老师说妖孽是一条怪蛇。那条怪蛇,后来被玄一大师除掉肉身,斩蛇之地,就是这里。” “在这儿斩的蛇?”梅子略一思考,问李克定:“你说岳家拜师,为什么会选择这里?” 李克定回道:“你的意思,长春湖当初是怪蛇的栖息地,如今岳家拜师,选择这里,也和怪蛇有关?” “嗯,我正在怀疑,不过,也只是怀疑。”梅子说道。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李克定分析说:“当年玄一大师斩蛇,蛇的原身虽然被毁,但它的元神却逃脱掉了。因为怪蛇失去肉身,灵力减弱,当时不能为害。可是,经过20多年的恢复,怪蛇应该有能力出来做乱了。” 梅子觉得有这种可能,说道:“嗯,或许岳家闹鬼,就是怪蛇在背后作祟。” 太阳已近落下,二人在湖边流连,讨论着岳家拜师的事情,远远有一人走来,留着整齐的中分发型,李克定见了,立刻引起警觉。 167、火烧岳家:刺杀岳如海(1) “他是谁呀?”梅子见李克定望着不远处来的那人,好像在思考什么,于是问道。 李克定这才说:“他就是陆宪,陆宛的大哥。” 原来霸占宋凝凝的人,就是他,梅子听后,顿时来了兴致,她要看看,陆家的大少爷到底什么样儿,对李克定说了一声:“跟着他。” 二人从后面悄悄跟上,陆宪一直往东而行。走过开阔的湖边,前面树木林立。李克定被梅子牵着手,不紧不慢地跟在陆宪后面。陆宪很是警觉,一边走,一边不时回头观瞧,但两边有树木掩护,李克定和梅子的脚步又轻,陆宪虽然警惕,却不能发现二人。 陆宪沿着湖边的一条羊肠小路前进,穿过草丛和树林,转来转去,越走越偏僻。李克定更加奇怪,这没有人烟的地方,陆宪来干什么。 又前行一段,到在一处小树林前,那里孤零零坐落着一处小院儿。原来陆宪是来这里找人,见陆宪走上前去,到在院门处,左右瞧瞧无人,进去之后,关上了院门。 这所院子独立坐落,院墙一人多高,中间有几处塌陷。李克定和梅子矮身跟过来,寻一处墙角,偷眼望去,看房屋已呈半倒伏状态,定是很久无人居住了。院中两棵老槐树下,站着十几个人,听候陆宪吩咐。地上杂乱摆着各种肉食,还有几坛酒,酒碗,看样子,那些人刚刚还在饮酒吃肉。 陆宪在当地转了两圈,而后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陆家养你们多年,现在到了卖力的时候。今晚岳如海就会过来,一定要杀死他,事成之后,定有重赏。大家说,能办成吗?” “请大少爷放心,一定办成!”众人齐声回答。 陆宪说道:“好,我话不多说,大家养足精神,晚上行动。”网首发 他说完这话,掏出一叠银票,交给领头的人说:“毛二嘎,你给每人先发100大洋,事成之后,每人再赏300。” “谢大少爷。”大家在重赏之下,群情激昂,齐声道谢。 李克定仔细看那个叫毛二嘎的人,他记起来了,前几年,他还小的时候,随幻清先生追踪马壮,在山里遇到的就是毛二嘎。此人身手还可以,但不是高手,功夫和自己几年前相仿,难以对付硬茬子。李克定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觉得毛二嘎讲义气,是条汉子,怎么沦落成了陆宪的手下。 陆宪发完赏钱,对众人说:“这件事情,必须机密,任何时候,谁要泄露出去半个字,应该知道后果。” 毛二嘎立即表态说:“大少爷,请放宽心。大家伙就是吃这碗饭的,规矩都懂。我向您保证,弟兄们谁要胆敢犯熊,将来说出半个字去,我定然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我相信你们。”陆宪又问毛二嘎,“岳如海还在城里,你派去盯梢的人,牢靠吗?” “绝对牢靠。”毛二嘎信心十足地说,“大少爷,只要岳如海一出城,必有人先来报信,我们提前准备好,就在离秦家镇三里之地动手,那里很荒凉,神不知鬼不觉,就让他有来无回。” “果然是好样的。”陆宪开始激将,“我平日里,就听大家夸夸其谈,今天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大少爷,请看!”毛二嘎抽出剑来,高叫一声,“弟兄们,把酒都满上。”更新最快的网 众人一起动手,将酒从坛中倒入酒碗。 毛二嘎将宝剑在手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顿时流出,他拿过一只酒碗,将血滴在其中。 众人学着毛二嘎,争先恐后地挥剑,划破手指,滴入酒碗。 毛二嘎端起酒来,说道:“今日谁要是贪生怕死,就让他天打雷劈,干了!” “干!”众人随毛二嘎一起饮尽。 “好!”陆宪满意地称赞道,“大家伙有这股子气势,定然能成。一会儿,天色就要黑下来,你们早些去埋伏,晚上好行事,我就不再打扰,先告辞了。” 陆宪向众人一抱拳,毛二嘎见他要走,回礼说:“大少爷,请慢走。” 陆宪转身,向着院门而来。 梅子怕被人发现,带着李克定悄悄躲在一棵大树之后。 而后听院子里一片喧腾,有人说:“今天这一票做好了,两年不用发愁。” 又有人说:“好不容易盼来这次机会,一定不能错过。” 毛二嘎叫道:“都给我闭嘴,听我吩咐,马上收拾利索,跟我出发。我丑话说到前头,今天谁要是扯后腿儿,别怪我不讲情面。” 听完这话,众人才安静下来,忙着收拾家伙。 陆宪已近走远,梅子就问李克定:“陆家为什么要杀岳如海呢?” 李克定略加思索,答道:“或许是为了陆宁吧,岳如海揭发陆宁和岳如山的事情,让陆宁很难堪。” “应该不止这些。”梅子嘴上虽然这么讲,但她也想不明白具体原因。 陆宁身为岳家二少奶奶,虽然守寡,可陆家和岳家毕竟是亲戚,按理应该相互帮衬才对。现在陆家却要对岳家背后下刀,不合常理,或许陆家还有其他打算。尽管梅子一时想不清楚,但看到陆家和岳家背后撕咬,对梅子而言,起码不算坏事。 她说道:“反正有人和岳家斗,就是好事,而且斗得越厉害越好,让他们咬去吧,咱们先看看热闹。” “热闹恐怕大不了。”李克定认为毛二嘎等人身手一般,只要岳如海略作准备,毛二嘎就成不了事,于是问梅子,“你觉得陆宪这一伙人,今晚能杀死岳如海吗?” “这些人肯定不行。”梅子说道,“岳家肯定有防备,陆宪举动太大,难以成事。自古以来,凡是刺杀高手,都会趁敌人不备的时候才下手。陆宪采用的是一群人攻击,兴师动众,攻其有备,我看必然无功而返。” “哦,这个倒是。”李克定在想,毛二嘎的功夫不是很强,带来十几个人,准备同时向岳如海下手,看来也都是功夫平庸之辈。 不大功夫,天色黑了下来,毛二嘎等人都换好了黑衣,从院子中鱼贯而出,借着月光,开始行动。 一众人走出去大约百米左右,梅子和李克定从后面跟上,穿过树林,又走过长春湖边,来在大路之上,开始北上,直奔埋伏地点。 秦家镇到城里大约十五里的路程,此时大路上仍有三五行人,在赶往秦家镇。毛二嘎一行人,已经到在埋伏地点,各自在路边藏身。 梅子觉得岳如海也快到了,决定不再前行,暂时远远观察。 二人下了大路,找好一个土坡,准备躲在那里。李克定脱下长衫,铺下地上,和梅子并肩坐着等候。 今天是阴历三月十三,一轮圆月莹润,月色如水,流淌在原野大地。李克定借着月光,看向梅子,见她如月下梅花,其神更湛。 看着月亮,沐浴初夏的清风,闻着郊外花草的芬芳,如郊游一般,二人心头澄明,似融入了天地。 稍稍静默后,梅子轻声说道:“这人间的景色,真是太美了。” “嗯,是的,很美。”提到很美,李克定又向梅子望去,她为何如此娇美?刚生起感叹,忙用手拍拍脑袋,不敢再想。 梅子靠向李克定说:“你给我讲讲,月亮背后是什么?” 李克定的思绪被她打断,可他从没想过月亮背后的问题,脑回路也跟着断了,只好笑着说:“你问的好稀奇,月亮这面我都不清楚,何况是月亮背后呢。” “你们上课不讲月亮吗?”梅子又问。 “不讲,可能以后会讲吧。”李克定也不清楚学校的课程安排。 提到学校的课程,这段时间耽误很多。自从去年老袁称帝,再到今年闹出天津的事情,学生们躁动的厉害,如今又停课三天,看来这种躁动会越来越严重。 李克定想到这里,问梅子说:“在岛国,学生们经常搞运动吗?” “是啊。”梅子回答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不仅是学生们,工人和农民也经常这样。” “农民也闹,那不成了造反吗?”李克定依照华夏的情形,解释岛国。 “不是的。”梅子摇头说,“闹和造反是两回事情,再说岛国的权力在内阁,内阁随时可以更换,早就不存在事实上的造反了。” “呵呵,岛国还真是不一样。”李克定为自己的见识短浅感到汗颜。 “将来,咱们去英国吧。”梅子再次提起此事,“到了那里,可能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文明。” “瞧你讲的,咱们大夏五千年文明,比他们大英可强多了。”李克定并未真正理解梅子的意思。 “你误会了吧。”梅子笑道,“我说的文明,不是你讲的那个。文明分为很多种类,比如社会文明、政-治-文明、工业文明,各个领域的文明,这回你能理解了吗?” “上次在天津,电影没有看成,真是遗憾。”李克定被梅子讲的动了心,他也想开开眼界,想和梅子去看电影。 “电影以后再看吧。”梅子用手向北一指,“他们到了,现在看好戏。” 168、火烧岳家:刺杀岳如海(2) 李克定向北望去,三辆马车接续而来,五个骑马的人分护左右,因为距离比较远,看不清来人的面目。 “瞧这架势,定然是岳家的人到了,岳如海应该就在车中。”梅子说着话,握住李克定的手,拉着他悄悄向北移去。 也就移出三十余步,听一声呼唤,路两旁窜出十个黑衣人来,拦住马车,高声叫道:“哪里来的,把东西给爷留下,饶你们不死。” “瞎了你的狗眼,连岳家的东西也敢劫?”一位骑马的人回应道。 “哈哈。。。岳家?没听说过。”一位黑衣人说道。 “狗东西,真是不识抬举。”岳家的人骂着。 “敬酒不吃吃罚酒!弟兄们,给我上。”一位黑衣人一声令下,众人围拢过去,拔出长剑,直指岳家众人。 李克定看黑衣人只出来十个,显然毛二嘎还留着一手,他一定是想关键时刻,给岳家人来个二次攻击,或者做个接应。 岳家人见到劫匪,各自亮出家伙,听前面车上岳如海的声音问道:“哪里来的毛贼,敢在三少爷头上动土?” 黑衣人的目标就是岳如海,听他自称三少爷,暗暗高兴,一人嘲讽问道:“你就是岳如海,那个不中用的?” 他话一出口,众黑衣人都大笑起来。 骂人怕揭短儿,岳如海登时恼怒,对岳家人说:“还愣着干嘛,给我教训这帮狗贼。” 随即刀剑相交之声,叮当响起。 李克定看这些人,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没啥可看,只关注着毛二嘎什么时候攻击岳如海。 岳家人以保护岳如海为主,各自奋勇,十个黑衣人一时攻不进去。 可能毛二嘎失去了耐心,不想夜长梦多,听他一声呼啸,带领剩余四人一起跃出,仗剑直攻。 岳家人抵挡不住,被毛二嘎破围而入。 李克定看岳如海有危险,问梅子说,救不救他。梅子也在矛盾,她其实想留下岳如海,有这个废物,能够加速岳家倒台。但让李克定去对付陆宪的人,惹上陆家,又不是她的所愿,因为她想孤立岳家,目前不宜多树敌。 正在梅子犹豫未定的时候,毛二嘎已经将岳如海的车帘挑去,长剑作势要刺,却愣在了那里。 听岳如海阴笑道:“你倒是刺啊,刺啊!” 李克定和梅子到在近前来看,见岳如海手扶一位女子,挡在面前,还拿着匕首,架在那女子脖颈之上。 那女子二十出头年纪,生得白白嫩嫩,正是李克定在申州见过的宋凝凝,不由暗自讶异,岳如海怎么捉了她呢? 毛二嘎显然认识宋凝凝,一时拿岳如海没辙,只好笑道:“三少爷,何必拿女人做挡箭牌呢。” 李克定告诉梅子,宋凝凝正在岳如海手上。梅子看了看宋凝凝,轻声笑道:“宋凝凝有几分姿色,我看生得有点像陆宛。” 她这一说,勾起了李克定的疑虑,宋凝凝像陆宛,他早就知道,尤其是宋凝凝的背影,和陆宛更加相似,真是想不通,天下事情怎么会这么凑巧。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会如姐妹般相像。 梅子见生起了变故,怕李克定冲动,对他说:“咱们先别出去。” 李克定点点头,向毛二嘎和岳如海瞧着。 “女人怎么了?”岳如海回道,“毛二嘎,你别在这儿冒充好汉,有本事就杀了这女人,否则的话,就给我滚。” 毛二嘎不敢擅自做主,没有陆宪的命令,他既不敢杀死宋凝凝,也不敢贸然放走岳如海。 一个黑衣人不耐烦了,叫道:“大哥,还等什么,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一众黑衣人齐声叫道。 宋凝凝被堵着嘴,无法出声,却一直冲毛二嘎摇头,那副神情,任谁能都明白,就是求生嘛,人的本能驱使,搁谁都得这样一脸哀求。 毛二嘎暗想,事到如今,我只有冒险一试了,就算伤着宋凝凝,也不能怨我,弟兄们的饭碗不能砸,他瞅准岳如海的一个空子,迅疾出剑挑去。 岳如海没想到毛二嘎敢动手,更没想到他的剑法这么快捷,刚才匕首略微松了松,竟然露出空隙,被毛二嘎抓住,一剑将匕首挑飞出去。 同时,宋凝凝的耳坠也被剑挑中,掉落下来,宋凝凝惊慌失色,真是好险,真是好悬! 岳如海一看,叫了声“我的妈呀!”急忙躲在宋凝凝身后。 毛二嘎想将宋凝凝拉开,就在此时,前面车上跳下四个人来,其中一人手一扬,一把飞刀已经刺向了毛二嘎。 看这人的身手,李克定暗叫一声,元星子来了。他可是个强敌,李克定今日短剑在手,也不知道能不能赢过元星子师徒。 毛二嘎听恶风不善,急忙缩头,飞刀冷飕飕从他头顶掠过,擦着车厢顶飞了出去。 元星子身手很快,眨眼到在毛二嘎近前。从车上和元星子一起跳下来的还有他的三名弟子,分别是紫脸、白脸和黄脸。李克定没见到那个黑脸的,心中纳闷,元星子四位弟子,虚宁、虚静、虚致、虚远,本来是‘宁静致远’,今天少一位,看来是‘宁静致’不‘远’了。 听元星子用公鸭嗓高喊道:“毛二嘎!你要是识相,快快弃剑投降,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道爷我饶你一命。” “呸!”毛二嘎厉声叫道,“公鸭子,胆敢口出狂言,看我取你狗命。” 元星子只在一旁冷笑,不用他动手,自有弟子负其劳。但见紫脸道士虚宁,一张脸犹如紫茄子一般,飞跃而起,一剑直取毛二嘎。毛二嘎闪身躲过,执剑问道:“你这紫茄子,报上名来。” 紫脸道士应道:“贫道虚宁,乃元星真人门下大弟子。” “无名鼠辈,也敢招摇撞市。”毛二嘎轻蔑一笑,他想激怒虚宁。 不想虚宁却不动怒,嚷了一声:“毛二嘎,休要大言不惭,看道爷教训你。” 他说着话,一剑刺向毛二嘎双眼。毛二嘎不敢大意,凝神接战,十招过去,李克定看了出来,毛二嘎要强似虚宁。果不其然,毛二嘎摸清虚宁路数之后,一柄长剑施展开来,虚宁顿时手忙脚乱。 白脸道士一看不妙,挥剑加入战团,虚宁得二师弟虚静相助,这才缓过劲儿来。三人力战,斗了个难解难分。 毛二嘎叫苦不迭,今天刺杀岳如海,看来行不通了,能全身而退,就算幸运,但难免要折损两个弟兄。他心下焦躁,一柄剑上下飞舞,猛攻虚宁、虚静,凭着心中一股意气,竟然占了上风。 黄脸道士虚致正要拔剑,元星子的飞刀又已经发出。毛二嘎斗得正酣,突觉冷风扑面,忙向后一个纵跃,堪堪躲过飞刀。他刚站稳身形,虚宁、虚静两把宝剑分从左右已经刺到,毛二嘎慌乱中再次后退。虚致趁机出剑,截住毛二嘎。三位道士,呈品字形配合,再次交战,毛二嘎应接不暇,顿时险象环生。 就在紫脸道士虚宁长剑刺向毛二嘎前胸之际,白脸虚静、黄脸虚致两柄剑从旁配合,分刺毛二嘎后腰。危急之中,毛二嘎向左前方跃出,这才堪堪躲过三剑。不由暗叫一声,真是好悬。 虚宁长剑随即又至,虚静、虚致包抄过来。 毛二嘎脚下步伐已乱,一个躲避不及,虚宁长剑带着血光,从毛二嘎左肩头掠了过去。 一众黑衣人见势不妙,都要抢过来相救,便在此时,听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 众人看去,两个身影从大路的西侧跃出,稳稳站在当地。 月光明亮,那二人生得奇特,一个是大饼脸,一个瘦似猿猴。 刚才那一声喊叫,就是大饼脸的人发出的。 李克定和梅子对望,梅子问道:“这二人什么时候来的,咱们竟然没有发现。” “他们到的应该比咱们早,何况咱们在路的东侧,他二人在路的西侧,自然发现不了。”李克定回道: 紫脸道士虚宁和他的两位师弟,当年曾经围攻过大饼脸,都认出了他,长剑一指,骂道:“大饼脸,你还敢来送死?” 大饼脸正是赵柄东,瘦似猿猴的黄脸人是侯剑西,李克定认识这二人,他们在申州捉了方非圆,不想又在这里相逢。尤其是大饼脸赵柄东,几年前曾经力斗元星子的四位徒弟,自己还帮过他的忙。 听赵柄东哈哈一笑,一双小短腿儿,拖着门板也似的巨大身躯,紧走着上前两步,他的滑稽样子,惹得梅子险些笑出声来。 赵柄东向着众人一抱拳,说道:“众位请了,我说这么奇怪呢,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一股子牛骚味儿,原来是你们几个牛鼻子在吹牛,让大爷觉得很不爽,你们快来给大爷磕几个头,大爷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元星子和赵柄东多年对头,见了是他,冷笑道:“大饼脸,你休要猖狂。前几次争斗,被你侥幸逃脱,今天道爷绝不容你。” 他话音未落,飞刀已经到在大饼脸赵柄东身前,赵柄东熟悉元星子的脾性,最喜欢暗箭伤人。他早有防备,他把手中短刀一立,只听当的一声,飞刀落地。 “哈哈。。。”赵柄东击落元星子的飞刀,破了他的偷袭,高兴的大饼脸极度舒张,一阵大笑,对着众人说,“元星子,你这只公鸭子,除了偷偷摸摸下手,还有什么本事?” 169、火烧岳家:刺杀岳如海(3) 星子飞刀被击落,失了面子,没有接赵柄东的话,只在暗中思索,如何才能胜过这可恶的大饼脸。他和赵柄东是宿敌,早欲除之而后快,只是二人半斤八两,十余年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赵柄东就是看着元星子不顺眼,才出手相助毛二嘎,他可不是冲着岳如海来的。现在击落元星子的飞刀,又骂他几句,心情很好。他对岳家劫持女子一事,非常鄙夷,于是瞧瞧宋凝凝,问毛二嘎:“这女子是谁?怎么回事儿?” 毛二嘎回道:“这女子名叫宋凝凝,是被岳如海绑来的。” “宋凝凝?”赵柄东记得她,被众人争来夺去的,生得果然有些姿色,问道:“你就是宋凝凝,陆宪呢?” 宋凝凝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来,只好连连点头。她也瞧出来了,大饼脸和岳家是对立的,因此心中急切盼望,他能把自己解救出去。 赵柄东和宋凝凝一说话,元星子终于逮着一个污蔑的机会,用公鸭嗓骂道:“大饼脸,毛二嘎,你们这些臭不要脸的,一味和宋凝凝讲话,原来是奔着她来这儿劫色的,今天道爷非得教训教训你们不可。” 他贼喊捉贼,倒打一耙,气得赵柄东骂道:“公鸭子,看大爷宰了你。” 赵柄东抽出两把短刀,在手中一晃,闪着寒光,欺身而上,要杀元星子。 虚宁、虚静、虚致三道士为了在师父面前显示,急忙出手,拦下赵柄东。 四人交手,赵柄东好整以暇,傲然说道:“你们三个狗贼,不是大爷对手,识相的话,赶紧滚开,我只和公鸭子算账。” 他这话不假,当年‘宁静致远’四道士和他对战,配合有致,仅能勉强取胜,如今只剩下三个,哪里会是赵柄东的对手。网首发 二十余招过后,虚宁等三位道士各自吃惊,几年不见,赵柄东武功长进颇大,这期间,定然受过高人指点。 元星子看着四人拼斗,眼前的架势,让他明白,三个弟子不是赵柄东的对手,于是他挺剑而上,想瞅准机会,和弟子们一起围攻赵柄东。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侯剑西看元星子随时都会暴起攻击赵柄东,怕赵柄东吃亏,上前拦住元星子,嘿嘿笑道:“公鸭子,你也敢逞能,让爷爷教训你。” 元星子看侯剑西瘦小枯干,犹如一只大猴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骂了一句:“死猴子,哪里来的,报上名来?” “嘿嘿嘿。。。你爷爷的名号,要是讲出来,怕吓得你尿裤子。”侯剑西嘴上不留德,一味骂着元星子,“公鸭子,你给爷爷听好了,爷爷的大名就叫侯剑西。” “原来是黄龙会的侯堂主。”元星子比紫脸道士更加厉害,面对辱骂,心情平静。他在想,黄龙会也真是没人了,怎么弄出一只猴子来这里蹦跶,轻蔑的笑道,“怎么?侯堂主,贫道的手段,你想领教不成?” “公鸭子,你要搞清楚,爷爷对你哪有领教,全是教训。”侯剑西说着话,早已猱身而上。 他动作之快,李克定见了,更为佩服。昨日和岳南交手,岳南一顿快刀,打得李克定无暇凝心聚意,始终发不出五行剑气。今天看侯剑西的身法,比岳南还要快上三分,如果自己和侯剑西交手,更加不能凝心聚意。 李克定想到这里,深知自己的武功缺陷,就在修身的根基不足。只有象镜子那样,影子来时则在,去时则无,心头如明镜,不留丝毫外物影踪,五行剑气才能随意发出,达到最高境界。 这一次的领悟,让他明白了,唯有提前静下心来,才能击败身法快捷的高手。李克定又有进境,不由自主地拔出短剑,想试上一试。 元星子的师门武功,以轻功卓绝著称,他行走江湖,几十年来,一直以此为骄傲。不成想,今天这个侯剑西的身法,快捷程度犹胜他几许。无论元星子如何窜蹦跳跃,总比侯剑西差着一点。武功和棋艺一样,差一点,便会处处受制。侯剑西的长处正好克制元星子,让他束手束脚,使不出力气。 十几招打过,元星子心中开始烦躁起来。他和大多数人一样,得意的时候,别人激他,他能做到不怒;可一旦受制,心情去很容易焦躁发怒。又是几招过去,侯剑西有意耍弄元星子,气得他大骂一声:“死猴子,道爷非吃你的猴头不可。” 侯剑西一直不恼,嘿嘿笑着说:“你个死鸭子,还敢嘴硬,瞧爷爷怎么收拾你。” 他说着话,身形展开,犹似风车,一柄长剑带着风声,唰唰而至,元星子眼见不妙,一个后跃,退到两丈开外。未及他站定,一张猴子脸,已经在他面前,带着笑说:“你跑啊,看你往哪跑。” 元星子有劲儿使不出来,怒气勃发,挥剑直刺侯剑西。同时飞刀在手,向着侯剑西发来。侯剑西眼疾手快,架开长剑之后,身形微侧,伸手竟把元星子的飞刀抓住了。 元星子大骇,他自从出道以来,能躲过他飞刀屈指可数,能接他飞刀的人,从未遇到过,而侯剑西却能接住。 真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不过这个能做到,是别人能做到,而不是他自己。 侯剑西接住元星子的飞刀后,在手中摆弄着说:“这是什么东西,是死鸭子的硬嘴吗?” 他话音未落,飞刀却向着元星子而来,侯剑西还在嚷着:“还给你。” 一边长剑递出,连刺元星子双眼。 元星子急忙闪避,躲过长剑,却被飞刀将道冠带着头发,还有一丝头皮给削了去。黄脸猴儿这么厉害,大大出乎元星子的意料,他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冷飕飕的。 赵柄东早把元星子的三个弟子打得退在远处观望,元星子见大事不妙,说道:“今日之事,两位打算如何?” 侯剑西看看赵柄东,那意思,你说了算。 赵柄东会意,对元星子说:“你们放开宋凝凝,别拿女人做挡箭牌。公鸭子,咱们让大家离去,只留下你我单打独斗,分个胜负。” 元星子被赵柄东当众挑战,心中忐忑,刚才一番交战,他暗自掂量:我和大饼脸也就半斤八两,怕就怕他拼命,那可不值当。何况黄脸猴子侯剑西在这儿,我必然吃亏,可不能答应他。 正在元星子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听有人冷笑道:“赵堂主,请不要咄咄逼人。” 声音发自岳家的第三辆马车,众人望去,因为车帘遮挡,不知谁藏在里面。 赵柄东一听,瞬间明白,岳家在这里还藏了高手,笑说道:“鬼鬼祟祟的,想必是公鸭子的师兄吧,还不快出来给大爷磕头。” “狂妄之极。”车中人一声喊叫,众人眼前一花,见一道士,身材瘦长,已经立在赵柄东面前。 赵柄东笑道:“果然是个牛鼻子,报上名来吧。” 那人却不理赵柄东,对着众人抱拳说道:“贫道元辰子,见过诸位。” 岳家够狡猾的,在车中藏了几个道士,毛二嘎已然看清形势,凭自己的力量,断然刺杀不了岳如海。 侯剑西嘿嘿一笑,问他说:“元辰子,你也投靠岳家了?” “怎么能叫投靠?”元辰子回答说,“岳家有难,本该相帮。我奉师兄之命前来,望各位及时收手,别再伤及无辜。” 李克定知道元辰子的武功远高于元星子,恐怕侯剑西不能轻易取胜,赵柄东更加不敌,不由暗自戒备。 梅子心恨元星子,低声问李克定:“这一次,你的剑气,能打败两个假道士吗?” 为了不让梅子害怕,李克定安慰她道:“应该能。” 梅子看他那样子,已经知道李克定心里没底,暗自笑他,撒谎总是撒不好。 元辰子刚才对赵柄东说,不要再伤及无辜,赵柄东凛然讲道:“你还有脸说伤及无辜? 170、火烧岳家:元辰子 赵柄东反问着元辰子,一边对眼前的形势做着判断,他自己的功力能抵得住元星子,侯剑西应该能抵得住元辰子,毛二嘎带众人也能和岳家人一拼。赵柄东向来嫉恶如仇,别说能有一拼,就算拼不过,他都敢一试,现在这种情况,他必然不会退缩。更新最快的网 问完元辰子,赵柄东就把大长胳膊一挥,高声叫道:“罢手不行!其余人都可以罢手,但元星子作恶多端,我今日不能饶他。” “哎!”元辰子叹息一声,他想先以武力胜过赵柄东,那时再和他做一番计较,说道,“赵堂主,何必多杀伤?这样吧,我来接赵堂主几招,你看如何?” 侯剑西怕赵柄东不是元辰子的对手,因看元辰子一本正经,有意逗弄他说:“元辰老道,既然你想打,那我就陪你玩玩。” 他说着话,身形飞起,长剑在前,直刺元辰子。元辰子刚才见识了侯剑西的手段,不敢怠慢,急忙招架,二人站在一处。元辰子做为师兄,比元星子武功高了一截,与侯剑西各展所能,二人以快打快,瞬间便是三十余招,看得众人在心中连呼过瘾。 元辰子气定神闲,宝剑游走,姿势潇洒。侯剑西已经试探出元辰子的实力,着实不易对付,于是手中长剑开始走慢,但每一剑都带着嗡嗡之声。俄顷,侯剑西宝剑每一刺出,竟然如炒豆一般,噼啪乱响。 众人看的奇怪,但李克定早已明白,侯剑西用的也是五行剑法,只是侯剑西的力道还不能收发自如,就像李克定前段时间一样。侯剑西要突破这个局限,取得更高的进境,仅凭苦练剑招是做不到的,他修身养性,必须去体会天地大道,才能得以提升。 李克定弄懂这个道理,还是在天津得灭明先生指导以后。现在看侯剑西会用五行剑法,又是黄龙会的人,想必侯剑西的剑法是跟灭明先生学的。 场上,侯剑西出剑一慢,元辰子以为有了机会,便想取胜,好早些结束双方纷争,各走各的路。 他主意拿定,一剑疾刺侯剑西的眉心,侯剑西举剑格挡。双剑相交,元辰子只觉一股大力袭来,宝剑险些脱手。元辰子惊讶莫名,一双眼睛,满透着疑问,瞧向侯剑西的长剑,暗想这是什么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元辰子略微愣神,侯剑西不等他变招,又挥剑直劈下来,元辰子举剑招架,两剑再次相交,火花四溅。元辰子宝剑被击得直向下斜,若不是他迅速向旁转身,必被自身宝剑所伤。饶是元辰子躲过了剑劈,却被侯剑西一剑震得气血翻涌。他知道不能再和侯剑西斗力,只好展开身法躲避,尽量不去碰侯剑西的宝剑。 元辰子不住闪转腾挪,侯剑西若是再用重剑,身形跟不上元辰子的变化,自保可以,但要胜他,却是很难。于是,侯剑西放弃剑上的力道,跟着加快身形,出剑的迅疾犹胜过了起初那样。 元辰子和侯剑西本来功力悉敌,但元辰子没有吃透侯剑西的剑法,对他的长剑避之唯恐不及,这样一来,可让元辰子吃了大亏。随着侯剑西出剑速度加快,元辰子不住左躲右闪,正中了侯剑西的下怀,因为侯剑西身法奇快,他不怕元辰子跟他比速度。 侯剑西如猿猴,似灵猫,紧随元辰子,不断进攻。元辰子却似被猫追赶的老鼠,任他如何闪避,始终不能甩开侯剑西换取片刻调整的时间。眼见侯剑西又是一剑劈来,元辰子避无可避,只得用尽全身力气,举剑抵挡。 他一剑挡去,还在心里默默念道,恐怕我就要剑断人亡了。 只听当的一声,两剑相交。 让元辰子奇怪的是,侯剑西剑上的那股大力突然消失了,这一剑,竟被他轻松挡了出去。 侯剑西脑瓜鬼精,怕露出底细,趁元辰子尚未明白过来,用一副胜利者的口吻,嘿嘿笑道:“元辰子,刚才大爷让你一剑,你认输吧,否则,大爷将再不容情。”网首发 他在糊弄元辰子!糊弄会好使吗? 总有好使的时候,因为总有人能被糊弄住,元辰子恰恰就是一个。 因为元辰子实诚,要换做元星子绝不会上当。元辰子没师弟那么狡猾,他以为侯剑西在关键时刻,因为不忍杀生,才收住剑上的力道,放了他一马。 人不能不知好歹,元辰子想人家饶自己一命,胜负已分,忙抱拳说道:“侯堂主,多谢手下留情。贫道不是你的对手,认输便是。” 侯剑西虽然骗术成功,心里偷乐,但二人功力相当,元辰子早晚也会明白。且元辰子并非阴险狡诈之徒,祸害人间之辈,所以不想折了元辰子的面儿,回礼说道:“元辰子,今日你我点到为止,你没有输,我也没有赢。咱们改日再切磋吧,你们放了宋凝凝,双方各自罢手。” “好,贫道这就去劝说岳家人。”元辰子收起宝剑。 他转身来到岳如海面前,看岳如海一脸紧张,需得让他放心,于是说道,“三少爷,你放了宋凝凝,贫道保你平安到达秦家镇。” “放了她?放了能安全吗?”岳如海生怕自己有危险,急忙问道。 “三少爷,贫道说到做到,让宋凝凝走吧,保你平安无事。”元辰子说着话,不等岳如海答应,直接走上前去,,解开了宋凝凝的绑绳。 岳如海不敢阻拦,嘴里嘟囔着:“是陆宪要算计我,我才捉了宋凝凝的。” 李克定听岳如海嘟嘟囔囔,猥琐之极,心里更加瞧不上他。 宋凝凝绑绳被解开,元辰子扶她下车,说道:“你走吧。” 月明星稀,地旷树密,宋凝凝哪里敢走。她看看众人,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只好一副可怜相地问元辰子说:“道长,奴家多谢您相救。不过,这荒郊野外,您让奴家去哪里?” “这个么。。。”元辰子原本没想那么多,经宋凝凝提醒,才意识到这一点。他抚着胡须,思索片刻,说道,“宋小姐如果实在无处可去,方便的话,就请上贫道的车上坐着,贫道步行,等到了秦家镇,咱们再行安置,宋小姐看如何?” 宋凝凝正无计可施,正要答应,毛二嘎抢先说道:“凝凝小姐,不如随我们走吧,我保证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你们?”宋凝凝犹豫着。 她经历过人间冷暖,知道人心难测,虽然已经猜到毛二嘎是陆宪派来的,但毕竟不是派来接她的,哪敢轻易相信毛二嘎。就今晚所见,宋凝凝认为元辰子起码是个实诚的人,两相比较,她选择相信元辰子。 宋凝凝主意已定,对毛二嘎说:“先生的好意,凝凝谢过了。但凝凝不敢给先生添麻烦,还是坐道长的车吧。如果你们谁能够见到陆宪,给他捎个口信儿,让陆宪快来接我,凝凝感激不尽。” 梅子见宋凝凝无依无靠,真是可怜,问李克定说:“陆宪这个狗东西,他跑哪里去了?” “我哪能知道。”李克定回答道,“或许他正在寻找宋凝凝吧。 171、火烧岳家:私奔 元辰子听宋凝凝愿意乘坐他的车,便说:“请小姐上车。” 赵柄东和侯剑西不愿管宋凝凝的事儿,毛二嘎也没有更好的主意,眼看着宋凝凝又上了岳家的车,岳家众人准备前行。 便在此时,听北面有马蹄声声。 借着月光看去,大路之上,两匹快马从北往南奔来,马上分乘着一男一女。在这二人身后,一名道士模样的人正骑马追赶。 那道士一边打马,一边喊着:“站住,你们跑不掉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听到喊声,元星子对元辰子说:“是大师兄。” 元辰子点点头,元星子命令三个弟子拦住骑马的一男一女。虚宁、虚静、虚致听到师父吩咐,立即仗剑横住去路。骑马的一对儿男女已经奔到近前,大路被阻,只好勒住马,停在当地。 李克定看马上男子,生的健壮魁梧,一张硬朗的国字脸,依稀便是岳如山。 后面追赶的道士,也勒住缰绳,笑道:“何必要跑呢,你们跑不掉的。” 梅子现在见了道士就心烦,轻声嘀咕:“这么多假道士。” 李克定知道她是因为心恨元星子,才这么讲的,劝她说:“道士也有好的,虽然假道士遍地,但总有几个是真道士吧。” 元星子和元辰子见到那道士,上前施礼说:“师弟见过大师兄。” “免礼。”那道士摆摆手,似乎知道今晚会发生打斗,问道,“你们都平安吧?” “回大师兄,大家都好。”元辰子说道。 面对大师兄的提问,元星子做为三师弟,却没有说话。他对刚才的打斗结果不满,现在大师兄来了,可以为他助阵,还想再和赵柄东、侯剑西比试一次。眼前大师兄追赶岳如山,需得先了结岳如山的事情,才好再和赵、侯二人动手。 元星子用手一指岳如山,问道:“岳如山,你拐带女人,这是要去哪里?” 元星子这一问,惊动了车中的岳如海,听闻岳如山三个字,马上从车上跳了下来。 他不看岳如山和那女子还好,一见之下,怒气冲天,张口就骂:“岳如山,陆宁,你们这对狗男女,是想私奔吗?” 陆宁坐在马上,虽处在尴尬境地,仍不失端庄秀雅,梅子见后,对李克定说:“陆宁不愧是陆家大小姐,但却和陆宛不似姐妹,长得一点都不像。” “哦,陆宁是陆家大爷的女儿,陆宛是二爷的女儿,长得不像,情有可原。”李克定解释道。 梅子没有再问,听岳如山高声说道:“岳如海,你不要胡言乱语,我和陆宁在一起,是两厢情愿。我们远走高飞,与任何人无关,你让大家闪开。” “嘿嘿,你想的美。”岳如海叫道,“你已经被岳家扫地出门,做什么本来与岳家无关。但你拐带陆宁,就是不行,因为她是我岳家的二少奶奶,我岂能让你把人带走?” 岳如海说完这句话,命令岳家的人:“把二少奶奶扶下马来。” 岳家的下人们,过来要请陆宁下马,岳如山把马鞭一甩,喝道:“都给我滚开。” 一众下人,在岳如山平时的威势下,竟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岳如海花花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连岳如山他也打不过,只好求别人做主,对追赶岳如山和陆宁的道士说:“元宿真人,您看,岳如山诱拐陆宁,想趁夜私奔,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那道士名叫元宿子,梅子仔细看他,生得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只是可惜了,他却为虎作伥。 元宿子说道:“三少爷,这是岳家的家事,我只是奉了大爷的命,请二少奶奶回去,如今她就在这里,三少爷说怎么办,贫道就怎么办。” “好。”岳如海兴奋地说,“那就麻烦道长,将陆宁扶到我的车上,明日送回岳家。” 元宿子听后,吩咐元星子:“三师弟,你来安排一下,就照三少爷所讲,扶二少奶奶上车。” “师弟遵命。”元星子答应一声,向他三位弟子一挥手,虚宁、虚静、虚致领会意图,马上行动。 虚宁首先上前,要扶陆宁下马。 岳如山不再客气,一鞭子向虚宁抽了过来,却被虚宁抓住鞭稍,往外一带。岳如山身形伟岸,奈何不会武功,一下便给虚宁夺过鞭子。 虚静从旁跃起,把岳如山踹下马来,他健壮的身躯跌倒在地,被虚静用剑指了,无法起身。 岳如山怒叫道:“岳如海,你这混蛋,有种的,你就让人杀了我。” 虚静白脸上,荡着解恨的笑容,长剑一绕,说道:“岳如山,你嚣张什么,要知道,你再也不是岳家大少爷,现在,你的命就在道爷手中。” 岳如山怒眼圆睁,骂道:“狗奴才,你杀,爷爷我皱皱眉头不算好汉。” 陆宁见岳如山的命已经捏在人家手中,对他叫道:“如山,不要再说了。” 岳如山想到陆宁,暗叹自己本领不济,如果白白送命,叫她如何是好,遂闭嘴不语。 虚致来在陆宁马前,说道:“请二少奶奶下马吧。” 陆宁无法,只好遵照吩咐,下得马来。 李克定瞧的愤愤不平,这师兄弟三人,欺负不会武功的岳如山倒是很拿手,他看看梅子,等待命令。 让岳如山和陆宁离去,是梅子对希望见到的,一则成全这对有情人,二则对付岳家,就可以少个敌手。但岳家不肯放陆宁离去,赵柄东和侯剑西因为此乃岳家家事,又不想干涉。岳如山和陆宁已经到在山穷水尽,棒打鸳鸯散的地步。 虚致还在逼迫陆宁,让她赶快上车。 梅子不忍看陆宁任人摆布,何况李克定也想救陆宁,便对他说:“咱们去救陆宁。”她拉着李克定走上前来,一边还说着:“哎呀,元宿子、元辰子、元星子,三个假道士,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众人听她讥讽三位道长,各自你看我,我看你。 梅子一出现,元星子开始不住冷笑。他这段时间被梅子的人逼迫,不得不小心隐匿,今天梅子送上门来,暗自高兴,说道:“铃木梅子,你竟敢来这里管闲事,今天我便取你的小命。” “取我小命。”梅子笑对众人道,“我说的怎么样,他是个假道士吧,动不动就想要人的性命,大家说,他哪里是贫道,明明是强盗嘛。” 侯剑西和赵柄东听得高兴,跟着起哄说:“他不是贫道,就是强盗!” “你!”元星子一时语塞,狞笑着对梅子说,“不要再逞口舌之能,想管闲事的话,就冲贫道来吧。” “好啊,既然你恳求少爷我教训你,少爷要是不答应,也对不起你。”梅子目光中隐约透着戾气说道,“看你可怜巴巴,没人教养的份上,少爷我就教训教训你。” 李克定听后,护在她身侧,对元星子说道:“元星狗贼,来吧,让我领教领教你的飞刀。” 172、火烧岳家:力挫四道 他说完这话,手扶剑柄,凝心聚意,提防元星子的飞刀。 元星子在众人面前,还要显示一下他的身份,对虚宁、虚静和虚致使个眼色,三位道士立刻领悟,依照师父元星子的意思,将李克定和梅子围在垓心。 今日之事,万分危急,李克定不敢有丝毫大意,否则梅子必然会被道士所伤。他现在不怕元星子的剑,他能轻松应对,但他的飞刀防不胜防,不得不加倍小心。 李克定心恨元星子已久,大义凛然地拔出短剑,在手中一晃,森森寒光夺目。 元星子被李克定夺了气势,又看李克定手中短剑蕴含光华,知道是不可多得之物,不由一愣。可毕竟他经验老道,为给自己打气,操着公鸭嗓笑道:“剑是把好剑,可惜太短,中看不中用。” 他的三个弟子也跟着嘲笑:“中看不中用。” 李克定坦然面对敌人,梅子受他感染,凛然不惧的反驳道:“剑虽短,但斩你们几个假道士,已经足够。” 元星子有两位师兄撑腰,胆气更壮,喝道:“休要张狂,今日你二人,还想逃出道爷的掌心?不如乖乖就缚,省得道爷为难你们。” “呸!”铃木梅子不屑地说,“元星子,上次让你在天津逃命,算你侥幸。今日即便不杀你,日后你也休想安生,我铃木家族必不容你,总有寻到你的时候。” “哈哈。。。”元星子狂笑一声,“铃木家族!一群废物,只要我杀掉你,就没人敢和道爷过不去。” 看元星子张狂,李克定怒道:“元星子,你休想得逞,看我取你狗命。” “哼!乳臭未干,竟敢狂言。不用道爷动手,今日就能擒你。”元星子说完这话,向三位弟子使个眼色。 但听剑声破空,三柄长剑已经袭来,李克定怕元星子偷袭梅子,一手抱住她,一边凝聚气息,五行剑法展开,三尺之内,阴阳剑气纵横,牢牢护住了他和梅子。 虚宁、虚静、虚致每一进招,都纳闷不已,因为长剑就像刺在弹簧之上,根本攻不进去。 三位道士和李克定斗得一时,无法破围,虚宁心头焦躁,剑里夹着飞刀,长剑刺向李克定前胸,飞刀直取梅子咽喉。 李克定看得真切,他无法一一抵挡,只把五行剑使开,剑气围绕二人,但听叮当声响,飞刀落地,长剑弹开。 好剑法,元星子暗自喝彩,冷笑一声,说道:“你如此使剑,耗损真力,只能抵挡一时,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持多久!” 三位道士听师父讲完,心知不错,只需和他游斗,消耗他的力气,必能胜他,开始不停变换方位,如三只饿狼,轮番进攻。 李克定以一抵三,梅子关心之下,瞧向李克定,却是气定神闲,不似很费力气。其实梅子和元星子等人不懂五行剑法,这套剑法借助的是天地之力,并非李克定自身力气。只要他静下心来,就是舞上半天,也能支撑。 何况手中短剑较轻,更不费力。李克定潇洒使剑,三道士对他无可奈何,他胆气越发雄壮。又斗十几招,李克定经验增加,牢牢守住方位,还不时趁机出剑,分别刺向三位道士。只是李克定怀抱梅子,怕她受伤,便守的多、攻的少,三道均能轻松闪开。 经过昨晚和岳南一番打斗,李克定经验增长不少,今天再次施展,有了准备。他提前凝聚心意,五行剑使开,剑气绵延不断。 又斗上二三十招,李克定短剑更加得心应手。他心中生起绵绵剑意,剑气不减,反增几尺。一时之间,李克定剑气足有两米之长,舞动开来,三位道士被逼的后退数步。 元星子再也按捺不住,李克定怎么越打越精神,照此下去,三个弟子必然无法取胜。一急之下,元星子长啸一声,虚宁、虚静、虚致三人听后,似得到命令,开始在元星子的指挥下,配合有致,进退之间,出剑越发狠辣。 李克定只抱守一个信念,就是先护好二人,再伺机进招。他不疾不徐,正是五行剑的宗旨。无论紫脸道士虚宁如何卖破绽引诱,李克定就是不上当。 元星子在旁观战,一直寻找李克定的破绽。又是二十招过去,元星子不住自问,他使得什么剑法,怎么会有如此威力,一道剑气犹如铜墙铁壁,三柄长剑竟然刺之不入。 忽然元星子心头一凛,他能护住前后左右,未必护得住头顶。元星子大喜,似是寻到了李克定的破绽,立刻将身纵起,加入战团。 元星子轻功了得,身形极快,时不时跃起,从李克定头上进攻。李克定忙于格挡,剑气顿减。四道士围拢上来,李克定暗自焦急,心念不纯,剑气更弱,只能勉力支撑。 这一次,元星子又跃在空中,李克定不得不使出绝招,将短剑一个回环,逼退其余三道,而后一招白虹贯日,直击元星子。 元星子身法虽快,却不及阴阳两道剑气更快,他眼前一花,剑气已到,忙举剑格挡,但听‘咣’一声,手中长剑已被剑气击飞。好在这时李克定心意不纯,剑招威力发挥不到三成,否则元星子非得重伤不可。 即便如此,还是震得元星子身形一歪,但他手法奇快,两柄飞刀已然发出,分刺李克定和梅子的百汇穴。眼见李克定撤剑招架已经不及,元星子暗暗高兴。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李克定意念一转,心中生起那招‘五行幻化’,短剑微振,五道剑气从短剑发出,形成青、黄、赤、白、黑五色光圈,月光之下,犹显得耀眼生辉。 五行幻化的重点在于心中形成场景,就是发招之人心中想什么,剑气就做什么。五道光圈,随心所欲,思想有多快,速度就有多快。加上李克定练习日久,精神凝聚,光圈更是迅疾无伦。其中赤色光圈和白色光圈,立即圈住两柄飞刀,飞刀停在空中,不能前进分毫。 元星子骇然,不等他看清怎么回事儿,一道黑色光圈,早套在他的腰间。元星子但觉疼痛,刚要挣扎,双腿又被黄色光圈套住,随之脖颈被青色光圈套住。 侯剑西在一旁早瞧出了门道,暗赞这才是五行剑法,使剑的人是谁,难道是师叔的弟子?师叔常年踪迹不定,没听说收有弟子。他站在一旁观阵,一边学习,一边暗中堤防元辰子和元宿子,怕二人出手伤害李克定和梅子。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一招得手,带着梅子向旁一跃,心中庆幸,关键时刻我剑招没有错乱。梅子驻足,看两把飞刀在空中转动,光圈勒得飞刀唰唰直响,随即当啷落在了李克定脚下。李克定凝集心意,催发剑气,元星子犹似被三道绳索紧紧勒住,呼吸困难,浑身剧痛。他上升之势受阻,轻功已失,掉落在地,痛得阵阵抽搐。 梅子见状,拍手赞道:“好,好剑法。” 173、火烧岳家:飞刀去哪了 “哼哼!什么好剑法,简直一派胡言。”元宿子冷声说道。 师弟元星子还在一旁痛苦扭曲,元宿子目露凶光,手执双剑,纵身而起,如一只苍鹰从空掠过,两柄宝剑恰似鹰爪,直击李克定头顶。 众人见元宿子如此身手,都暗自喝彩。 李克定举剑一舞,五尺剑气笼罩,护住头顶,元宿子的长剑递不进来,他的身形反被剑气弹高了五尺。 元宿子一攻击,李克定收回五行幻化,元星子身上光圈这才消失,饶是如此,他也伤的不轻,倒在一边,犹如半个死人。 再看元宿子,身形被弹起之后,在斜上方一转,如飞鹰回转,手中双剑刺向李克定两肩。李克定剑气护住周身,元宿子的双剑再次被弹开。 尽管元宿子往来回旋,似恶鹰扑食,可长剑始终突破不了李克定的剑气。 元宿子暗自琢磨李克定剑法,几个试探之后,找到了关键之处,想着只需让李克定心神错乱,这套剑法威力便会大打折扣。 元宿子真是老江湖,早看出李克定头顶薄弱,展开身形,犹如飞鸟,忽上忽下不断进攻。李克定手持短剑,在上下转换之间,略有些凝滞,剑气难以罩住全身。 元宿子轻功卓绝,在空中往来盘旋,一边攻击,一边寻找李克定剑法的空隙 斗了二十几招,元宿子瞧出了另一门道,李克定一直护着梅子,行动不便,我何不攻击梅子,让李克定顾此失彼。嘿嘿,真是天助我也,你带着个累赘,就别怪我阴狠。他想到这里,一个飞身,掠过梅子身侧,同时长剑刺向梅子。 李克定带着梅子转身躲避,一边举剑挡开元宿子的长剑。元宿子一掠而过,未及落下,趁势以长剑点地,迅疾翻身,从李克定头顶穿过。他剑交左手,右手摸出十把飞刀,映着月光,从上方甩出飞刀,分射李克定和梅子二人。 李克定短剑在头顶舞出一个剑花,刚刚把十柄飞刀弹开,元宿子又已经蹿回,趁李克定宝剑还在头上之际,双剑分刺李克定和梅子前胸。 李克定撤剑招架已然来不及了,只好把梅子往左一推,他自己向右闪避。尽管李克定闪避得快,但还是稍稍晚了一点,元宿子的长剑从李克定左臂划过,鲜血飞溅,李克定顿时挂了彩。 梅子心疼李克定,知道是因为保护她,李克定行动迟滞才受的伤,叫道:“克定,你别再管我,先杀了这狗道士。” 元宿子找到了李克定的弱点乃是梅子,岂肯放过,所以他刚从二人中间掠过,长剑在地上一撑,身形回转,双剑直刺梅子。 李克定大骇,一个箭步,举剑挡在梅子身前。他慌张之中,无法凝聚心意,五行剑施展不出,剑上无力,加上短剑较轻,和元宿子的长剑相交,震得险些脱手飞出。 元宿子一招得手,趁李克定慌乱和受伤,长剑舞开,似狂风暴雨,招招攻向李克定的要害。 李克定手忙脚乱,剑法失去剑意指引,暗自焦急,他越焦急越无法凝心聚意,剑招虽然精妙,威力却是很小。 梅子见势不好,叫道:“元宿子,你这狗道士,好不要脸。你和李克定过招,却来攻击我,让李克定因为保护我,你占了先机,这算什么本事。你当着你师弟的面,做这样无耻的事情,真是一点脸也不要了。” “你闭嘴。”元宿子被梅子数落一通,也觉面上无光。 侯剑西看元宿子大占上风,向前凑了凑,一来想保护梅子,让李克定不再分心;二来想搅扰元宿子的心神,嘿嘿笑道:“这位兄弟讲得好,元宿子要什么脸,大家别看他一把年纪,却认了岳如海当干爹,就是为了赚取几个银子。” “哦,难怪呢。”梅子看侯剑西配合自己,讲得更加起劲儿,“我昨天看到元宿子给岳如海磕头,原来他做了干儿子。” “元宿子给人磕头,那是常有的事儿。”侯剑西极尽污蔑之能事,贬损道,“元宿子前天去八大胡同,非要认老鸨子做干奶奶,在门口跪了半天,人家才收了他这个干孙子。” 众人听得忍不住偷乐,有的笑出声来。 梅子更加得理不饶人,叫道:“元宿子,你不讲话,就是默认了。大家快瞧元宿子那副德行,生来就是给人当孙子的。” 元宿子再也忍耐不住,骂道:“小畜生,休再胡言乱语,小心道爷要你的命。” “呵呵,大家看看,元宿狗道士,被人揭了短儿,恼羞成怒了。”侯剑西仍是尖声尖气的说着,“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既然做了丑事就别怕人讲。你为了点儿钱财,给人当孙子,还有脸在这儿逞能。” “你们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元宿子叫道,“等道爷收拾你们。” 元宿子一阵气恼,加上分神说话,剑法不纯,李克定趁机调整心神,终于站稳脚步。 侯剑西有意护着梅子,李克定已经见到,放下心来,再无分神之事,心头归于静安,五行剑法得以施展。 本来五行剑就是以进攻为主,李克定没了防护梅子的顾忌,正好发挥剑法所长,他一招白虹贯日,向着元宿子发去。 元宿子看一道剑光,迅疾而至,忙向旁闪开。他被骂得早就发怒,又见李克定剑法威力突然大增,便想尽快结束打斗。他的师门武功以轻功和暗器见长,元宿子做为大师兄,功力深厚,远高于同门师弟元星子,就在他一闪身之际,已经发出十柄飞刀,刺向了李克定。 李克定见寒光闪闪,本能的一招彗星袭月,剑气随心意而发,击向飞刀,顿时七柄飞刀不知去向。 可令人奇怪的是,仍有三柄飞刀向着李克定胸前而来。 元宿子的飞刀竟然能够穿透五行剑气,这样李克定始料未及,他一惊之下,心意难以凝聚,再要发招抵挡或者闪避,已经来不及了,李克定不由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梅子在一旁瞧的真切,三柄飞刀齐刷刷直刺李克定,她想都没想,便扑到李克定身前。 三柄飞刀带着寒光,刺向了梅子后心,眼见梅子命在一瞬,李克定心中绞痛,大叫一声:“不要。” 李克定还没喊完,三柄飞刀将将触及梅子衣衫,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突然一层粉色光圈,生起在梅子周身。听叮叮三声,飞刀刺中光圈,如刺中铁板,随后飞刀便神奇地没了踪影。网首发 李克定吓的一颗心砰砰直跳,忙抱过梅子,低头观瞧,不见血迹,向她后背抚去,才发现毫发未损。真是好险,李克定长出一口气,再看梅子时,甜甜笑望着他,眼角隐有一丝泪光。 梅子轻声问道:“克定,我死了吗?” “梅子,没事了。”李克定替梅子擦擦眼角的泪,紧紧抱住她说,“你真傻。” 梅子听到没事了,也不觉得疼痛,才知自己无碍,和李克定寻找飞刀时,却哪里也寻不到。 众人都在奇怪,元宿子的飞刀去哪儿了? 174、火烧岳家:见不到人 灭明先生曾经讲过,这五行剑法虽然高妙,却只能击有形之物,而不能击无形之物。李克定暗自琢磨,刚才元宿子有三柄飞刀能透过我的剑气,这三柄飞刀必然是无形之物。呵呵,元宿狗道士,竟然会使邪术。 但梅子身上怎么会生出粉色光圈,化解了元宿狗道士的邪术呢?李克定不由想起,在天津的时候,华盖和东条仓介斗法,曾说蓝色宝珠能护佑柳之思。李克定据此笃定,定然是粉色宝珠在关键时刻,破了元宿老道的邪祟之术,救了梅子性命。 他想通了这一点,同时就生出了对策,对元宿子说:“真没想到,你这狗道士,还学会了邪术。奈何你心术不正,终究伤不到我们。” “呸!若不是铃木梅子救你,你早已丢了性命,还敢大言不惭。”元宿子眼见就可刺死梅子,不想飞刀突然消失无踪,也是一头雾水,只得提剑而上,再度进攻李克定。 侯剑西怕李克定来不及招架,急忙出剑抵住了元宿子。 二人交手,十招一过,李克定便即看出,侯剑西身法虽快,却不及元宿子,知道他不敌,说道:“侯兄,你把这狗道士让给我吧,我来取他狗命。” 李克定已经凝聚心神,侯剑西刚刚跳出圈子,一招彗星袭月发出,阴阳剑气化做长龙,直击元宿子胸口。 元宿子发觉李克定的剑光瞬息而至,右手长剑一挡,被剑气击中,当即断成碎片,他的身子也被一股大力击出去十几米远。好在元宿子师门以轻功见长,他落地后踉跄几步,才没有跌倒。饶是如此,因被剑气冲撞,元宿子只觉胸口发闷,血气翻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等元宿子站稳身形,李克定一招白虹贯日,剑光又追击而至。 元宿子左手出剑抵挡,长剑和李克定的剑光相交,立即脱手飞出,不知被剑光带去了哪里。月色朦胧,李克定的剑光就象一道彩虹,从原野飞起,击中云层,耀眼生辉,浑似闪电裂在长空,看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元宿子第二次被一股大力冲撞在胸口,犹如被铁锤击中,鲜血再也压不下去,哇的一声,张嘴喷了出来。 李克定五行剑一经发动,剑意连绵不绝。元宿子受伤后狼狈不堪,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李克定一招五行幻化随意而发,空中生出五道光圈,众人只见红色光圈套在元宿子的胸口,黄色光圈套在他的腰间,青色光圈套在他的两腿,白色光圈套在他的双足,黑色光圈套在他的脖颈。 元宿子犹如被五道钢丝绳紧紧勒住,李克定剑意未停,元宿子痛彻骨髓,身体缩倒在地,再不能动弹。 元辰子从未见过这般气势,吓得魂不附体,眼见大师兄就要没命,忙向李克定跪拜道:“李公子,万望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如此剑气,只需几秒钟,就连石头都能勒碎,何况元宿子血肉之躯,李克定还不想伤元宿子的性命,元辰子一句求情,提醒了李克定,忙收住剑意,五道光圈消失。 “多谢,多谢手下留情。”元辰子道完谢,再看师兄元宿子,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一条命已经没了九分。 李克定大获全胜,梅子关心他的伤势,走上前来,先撕开衣服,给李克定包扎伤口。见只伤及了皮肉,回去处理一下,当无大碍,梅子这才稍稍放心。 伤口包扎完毕,元辰子还在照顾他师兄元宿子,梅子对他说:“元辰老道,你赶紧闪开!我不想伤害你,但你那个大师兄,我必须取他的狗命。” “铃木公子。”元辰子回身施礼,求情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们知道厉害了,元辰斗胆祈求,请公子放过我大师兄吧。” 侯剑西心知李克定乃他的同门,只是自己修为太差,未能登堂,窥不到本门的宫室之美。而李克定剑法高超,他暗自佩服。瞧李克定什么都听梅子的,不知道二人什么关系。因为侯剑西也想替李克定拿个主意,上前说道:“李兄弟,元宿子和元星子一样,都是为虎作伥的人,不要饶他。” “侯兄好。”李克定不能听了侯剑西的话,就立即出手,于是先跟侯剑西打个招呼,接下来还要听梅子吩咐。 赵柄东虽然七年没见李克定,但借着月光,仔细观瞧,还是认出了他,说道:“原来是河间的李克定,几年前,你救过我大饼脸一命,那时你还小,不想今天修炼成了如此剑法,真是可喜可贺。” “赵堂主,过誉了。”李克定抱拳施礼。 “李兄弟,咱们是自家人。”赵柄东介绍道,“这位侯剑西,人称黄脸猴,是灭明先生的大弟子,也是幻清先生的师侄,李兄弟的剑法就是幻清先生教的吧,你和侯剑西可是同门。” 侯剑西尖声尖气的说道:“我早猜出李兄弟是我师叔的弟子,我就替你做个主,杀了元宿子。” 他说着话,长剑已经在握,便要取元宿子性命。 元辰子见状,把手中剑倒转,递给侯剑西说:“我师兄弟三人,今日一败涂地。刚刚听诸位英雄讲话,才知败给了灭明先生和幻清先生门下弟子,贫道我心服口服。灭明先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门下一位年轻弟子,竟有这般功力,让贫道大开眼界,虽死无憾。” 他说完这话,站在原定,闭目不语,等待处置。 侯剑西是个重情义的人,元辰子挡在师兄面前,甘心与师兄共死,他倒不忍心下手了。 赵柄东向来觉得侯剑西有妇人之仁,上前说道:“让我来。我先杀了元星子,再杀元宿子。” 随即踏步而前,来到元星子身侧,举起刀来说道:“元星子,你这狗贼,多年来,一直与我做对,今日我就取了你的狗命。” “赵堂主,饶命吧。”不等赵柄东举刀砍下,黄脸道士虚致跪倒求饶,“您高抬贵手,饶过我师父吧,你们已经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 赵柄东不为虚致的求饶所动,单刀径直砍向元星子。 虚致见师父元星子重伤之下,只能任人宰割,忙出剑架开赵柄东的短刀,说道:“既然赵堂主不肯饶恕,就先杀我吧。” “不知死活。”赵柄东气愤之余,双刀嚯嚯,攻向虚致。 虚致哪里抵挡得住,没到十招,左腿之上中了一刀,鲜血涔涔而下。 赵柄东问道:“还不闪开?” 虚致倔强地说:“不闪开。” “愚蠢。你不闪开,我也不会客气。”赵柄东再次攻来,虚致左肩又中一刀。 虚致仍不闪开,死死守护元星子,再过一会儿,浑身多处负伤,若不是赵柄东手下留情,他早丧了性命。 就在赵柄东心有不忍,将要罢手之际,听一声呼喊:“赵堂主,手下留情。” 声音似是从空中传来,赵柄东和侯剑西等人抬头向天上瞧去,不见任何异常。 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175、火烧岳家:赤蛇(上) 唯有梅子和李克定不同,他俩瞧得真真切切,空中一条赤蛇盘卧,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看那条赤蛇,在月光之中,颜色如血,就连眼珠和牙齿也是血红色,半张着大嘴,吐着长长的一条红信子,面貌十分狰狞。 赵柄东听到声音,四下寻找,却不见人,高声问道:“谁在说话,为何不出来?” 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相逢何必曾相识,看我薄面,饶过他们吧。” 侯剑西和赵柄东听得无误,声音就是来自空中,二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赵柄东说道:“不知何方高人,既然开口劝阻,就请报上名来。” “哈哈。。。”一声长笑从空中而至,随后它变换了一种声音,就像枭鸣一般叫道,“我乃赤龙。” 听到这个声音,元辰子,虚宁、虚静、虚致和岳如海登即跪倒在地,口中说道:“参见赤龙使者。” “一群废物。”赤蛇看看元宿子和元辰子,仍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道,“元辰子,你可知罪?” “属下知罪,都怪属下无能,让师兄和师弟伤势严重,请赤龙使者治罪。”元辰子毕恭毕敬的说道。 “治你的罪,又有何用,暂且记下吧。”赤蛇原谅了元辰子。 李克定好生不解,元辰子竟然对赤蛇自称属下,他这是投靠赤蛇了,哎!这妖孽做乱,看来不是一日两日了。 元辰子得到赦免,向上叩头说道:“多谢赤龙使者。” 赵柄东看不到赤蛇,不明白怎么回事儿,还以为元辰子这些人在装神弄鬼,他高声叫道:“什么赤龙使者,狗屁,有种的,就给爷爷滚出来。” 赤蛇听到叫骂,语气隐含怒意,呵斥赵柄东说:“大胆!不知天高地厚。” 它说完这句话,尾巴连着转动,顿时地上刮起一阵旋风,翻转直上,犹如小龙卷风一般,搅得飞沙走石。 梅子看得有些害怕,紧紧偎着着李克定问:“这是哪里来的妖怪。” 李克定抱住梅子,轻声安慰道:“别怕,它伤不到咱们。” 旋风过后,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天不亡元星子,姓赵的,不要逆天而行。” 侯剑西原本就在怀疑有妖孽作怪,等旋风刮起,他更加确定天上的声音就是妖孽所发。只可惜他的修为太浅,若是师父在,顺着旋风一剑刺去,妖孽必被当场斩杀。 既然他没这个实力,只得另寻他图。侯剑西向着声音的来源之处叫道:“妖孽,你给爷爷听着,虽然你在天上作怪,弄起旋风,但爷爷不怕你。” “姓侯的,何必逞一时之能。”赤蛇在空中说道,“当初你师父都不能伤我,何况是你。听我良言相劝,各自罢手为好。” “你大言不惭。”侯剑西知道妖孽在吹牛,不由骂道,“无耻之徒,你根本没资格跟我师父过招。有胆量的话,你出来,看爷爷斩了你。” 赵柄东也随着骂道:“妖孽,你滚出来,看你赵爷爷怎么收拾你。” “哼!”赤蛇听二人不停叫骂,忍不住气恼,便要发作,“既然你们不知好歹,休怪我手下无情。” 李克定瞧的仔细,那赤蛇说话的时候,已经迅疾飞下,向着赵柄东直扑过来。赵柄东见不到赤蛇,只觉得有一股邪气正在袭来,急忙闪身,躲过了蛇头撞击。那赤蛇没有撞到赵柄东,随即用尾巴一甩,赵柄东又觉察到了邪气扑来,双刀向着蛇尾处砍出。可让李克定奇怪的是,赵柄东的双刀,一下从蛇身而过,就如砍影子一般,赤蛇没有受到一点伤害,而蛇尾依旧向前,甩在赵柄东的腰上。赵柄东立时站不住脚,小短腿儿噔噔噔,连着后退出七八步远,但觉腰间火辣辣的疼痛。 赤蛇将赵柄东甩到一旁,身体游动,向着侯剑西撞来。李克定见侯剑西看不到怪蛇要攻击他,替他着急,喊了声:“快闪开。” 但赤蛇的速度比李克定的声音还要快,不等李克定声音落地,它已经到在侯剑西身前。侯剑西只觉邪气袭体,长剑带着嗡嗡之声,向着邪气处刺了出去。邪气处正是赤蛇,那赤蛇不怕赵柄东的双刀,却害怕侯剑西的长剑,急忙一摇尾巴,蛇头带着身体向上飞去。 李克定瞧出了些许门道,普通刀剑伤不了赤蛇,但赤蛇害怕五行剑,想是五行剑能够伤它。 侯剑西一剑刺出,邪气改变了方向。他向来机灵,登时明白怎么回事儿,狂笑道:“妖孽,有本事再来,别以为爷爷看不到你,就不能收拾你。爷爷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打你个屁滚尿流。” 赤蛇一招不胜,身体从空中再次飞下,向着侯剑西的面门撞来。侯剑西全神贯注,觉察到邪气袭来,忙把宝剑探出。赤蛇早有准备,身体突然一扭,向旁绕开,闪过了侯剑西的宝剑。那长长的血色蛇身,立刻弯成了半圆,蛇头到在侯剑西背后,张开大嘴,来咬侯剑西右肩。 侯剑西毕竟用右手使剑,要想回剑,有些难度。但他功夫老到,迅疾翻转手腕,宝剑向蛇头刺去,但还是稍稍晚了一点。 赤蛇一口咬中侯剑西,而后迅疾避开宝剑攻击,又飞身而起,到在空中,狞笑道:“姓侯的,你不是我的对手,赶紧认输吧。我赤龙使者,有好生之德,就看在你师父面上,饶你性命。” “呸!狗屁赤龙。”侯剑西尖声尖气的骂道,“我看你就是一条死蛇,还敢冒充赤龙。你少在爷爷面前装蒜,有本事出来,咱们再比划比划。” 侯剑西看不到赤蛇,和赤蛇打斗,犹如被蒙上了眼睛,很是被动。李克定已经判断出来,侯剑西不是赤蛇的对,但他不一样,他能看到赤蛇,于是对侯剑西说:“侯兄,你先歇歇,让我来。” 赤蛇听到这话,摇头向下望去,它也在奇怪,讲话的人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呢?于是问道:“你是谁?有本事现出身来。” 李克定朗声说道:“少爷我就在这里,还现什么身,你赶紧过来受死。” 不过,李克定看赤蛇那副样子,好像真的瞧不见他。哦,对了,他这才意识到,梅子身上有粉色宝珠,我紧抱着梅子,就像在天津的时候,我和柳之思共同握着蓝珠,东条仓介看不到我们一样,赤蛇也见不到我们。他想到这里,心里暗自发乐,哈哈,这可有意思了,侯剑西看不到赤蛇,而赤蛇看不到我。该着赤蛇倒霉,遇到我和梅子,看我怎么击杀你。 李克定抱紧梅子,凝聚心意,随即运起五行剑,一招彗星袭月,奔着赤蛇而去。那赤蛇似有所感应,知道不妙,尾巴一摆,向旁边荡开,勉强躲过了这一剑。 赤蛇看到剑光,知道攻击它的人就在剑光发起之处,于是尾巴摆动,卷起旋风,向着李克定和梅子刮来。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176、火烧岳家:赤蛇(下) 李克定五行剑展开,周身五米,剑光缭绕。赤蛇生起的旋风根本刮不进去,只能在一旁翻动。 侯剑西瞧出了名堂,我肉眼凡胎,虽然见不到妖孽,但看旋风的气势,这妖孽功力并不是很强大。既然如此,李克定的剑气应该能伤到它,叫了一声:“李兄弟,刺旋风的顶端。”网首发 李克定听后,一招白虹贯日,剑光透过旋风,向着空中而去。赤蛇听到侯剑西的话,早有防备,剑光一起,它立即摇摆身体,连着几个翻滚,勉强躲过剑气,没有受伤。尽管如此,李克定也看到片片蛇鳞从它身上散落而下。 赤蛇被五行剑气刮的身体吃痛,暗骂这剑气太过迅疾,因怕再次中招,在空中不停的绕动飞舞。同时,它长吸一口气,而后使劲儿喷出,地上一棵大树被连根吹起,带着狂风,冲向李克定。 李克定没想到赤蛇会用大树攻击,忙用彗星袭月刺向大树,大树和剑光相遇,被破成碎屑,四散而去。他抱着梅子的左胳膊,露在最外侧,被一块木片划中,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受到击打,一痛之下,低头看时,鲜血从包扎处透了出来。 赤蛇看不到李克定和梅子,也看不到李克定受伤的情形。但它很狡猾,仍然根据剑光发出的位置,判断出李克定的所在,又呼出一口长气,第二棵大树撞来。李克定带着梅子纵跃,躲了开去。 这次纵跃躲开,没有发出剑气,赤蛇找不到李克定,心中急切,在空中一阵乱舞。 李克定的左胳膊血流不止,鲜血滴落在地,血迹离开二人的身体,失去粉珠庇护,被赤蛇见到了。它一阵狞笑,心说这次你的行踪,我可以循着血迹轻松知晓,我还怕你何来。它狂傲地说道:“你已受伤,赶紧认输,我乃赤龙使者,念在圣尊有好生之德,可以饶你不死。” 赤蛇之所以讲这番话,是为了麻痹李克定,好趁其不备,搞一个突然袭击。它根本不等李克定回答,判断好李克定的位置,突然发力,三棵大树带着风声,呼啸着冲向李克定。 李克定时刻提防,见狂风又起,一边纵跃闪避,一边发剑击中大树。 赤蛇使了诺大法力,连拔三棵大树进行攻击,仍然徒劳无功,知道难以取胜,便想通过威胁,唬住李克定,使双方罢手。 它停住进攻,在空中说道:“你这后辈,不知高低深浅。我赤龙使者心怀慈悲,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克定伤口疼痛,血流不止,想尽快处理伤口。但他不会妥协,人妖岂能共存,所以他要速战速决。看到赤蛇停在空中,不等它夸口完毕,一招彗星袭月再次发出。 这一次,李克定的剑意更快,一道剑光,直冲赤蛇。赤蛇慌忙躲避,却还是略微晚了一些,腰间被五行剑气所伤,顿时鲜血四溅,空中弥散出一片红云。 赤蛇受伤,无心再战,也无法再战,急忙翻滚着向东南方向狼狈而逃。 李克定虽然不忍心取元宿子的性命,但对赤蛇,他可不会丝毫手软。见赤蛇要逃,一招白虹贯日,从后追击。玄一大师当初创下白虹贯日,就是用来追敌的,随着一道电光闪过,赤蛇的尾巴被李克定的剑气削掉了足有一尺来长。 赤蛇强忍疼痛,为分散众人的注意力,不再攻击它,它一边往东南方向逃走,一边说道:“你们看,远处来的人是谁。” 赵柄东被赤蛇甩中,刚刚缓过劲儿来,他听到‘远处来的人是谁’,问侯剑西说:“谁来了?” “没有谁来。”侯剑西四下观瞧,不见有人。 赤蛇已走,梅子再看李克定的伤口,血迹浸透,淋淋滴落,忙给他重新包扎一遍。 李克定还在思考赤蛇的来历,便对梅子说:“我总觉得,这条赤蛇和当年玄一大师所斩的怪蛇有关。” “嗯,我也觉得是这样。”梅子抚着他的胳膊,遗憾的说,“可惜我不会道术,否则,我今天就能收了这条赤蛇。” 提到道术,李克定想起灭明先生的话,玄一大师的幻术能胜任何妖邪。他也在心中暗暗惋惜,幻清先生不会幻术,不然的话,他也能学。如果学好幻术,就不必借助宝珠之力,也能战胜妖邪。那时节,降妖驱魔,何其快意。 众人打斗结束,纷纷收拾,就要离开时,一阵儿轻微的马蹄声,从南边传来。 侯剑西尖着嗓子,对赵柄东说:“那妖孽讲的不假,果然有人来。” 马蹄声越来越近,借着月光,众人已经看到远处奔来了一群人马。 很快那群人到在近前,为首的梳着中分发型,身材欣长,正是陆家大少爷陆宪。在他身侧,跟着一位彪形大汉,身高将近两米,犹如铁塔一般,骑在一匹赤炭火龙驹上,威风八面。 李克定认识这条大汉,他就是陆家二少爷陆宾,乃陆家三爷的儿子,比陆家二爷的女儿陆宛大一岁,和李克定属于同龄人,小时候也曾一起玩耍过。 陆宾天生神力,加上一副浑浊猛楞的脾性,小时候,没人愿意跟他玩。他读书才好笑呢,凡是老师教的,他一概不会,唯一好惜的就是练武。听闻三年前,他远赴异乡,拜高人为师,学习去了。今天出现在这里,想是已经学有所成。 宋凝凝看到陆宪,知道有了希望,对着陆宪叫道:“大少爷。” 陆宪向她瞧去,说道:“凝凝,你别怕,我来接你。” 他说完这话,扫视众人,却瞧见了妹妹陆宁,不由一阵错愕,忙问道:“陆宁,你怎么在这儿?” “大哥。”陆宁叫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禀告。” 不等陆宪回答,陆宾早从马上跃到了陆宁身侧,傻笑着叫道:“大姐姐。” 陆宁看是陆宾,险些哭出泪来,用手捧着他一张黑脸问道:“二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在陆家的兄弟姐妹中,陆宁和陆宾最是亲近。因为陆宾自小缺心眼,众人都不喜欢他,唯独陆宁对他疼爱有加,故此陆宾最听陆宁的话。 “大姐姐,我五天前才回的河间。”陆宾笑呵呵地说道。 陆宁看二弟越发壮实,心中着实安慰,说道:“二弟,你先等一下,姐姐先跟大哥说两句话。” “好,我等着大姐姐。”陆宾一脸幸福的看着陆宁。 岳如海见陆宪到了,心知他是来抢回宋凝凝的,眼下元宿子和元星子被打的半死不活,无力再战。岳如海失去主心骨,明知陆宪找人杀他,却不敢向陆宪问罪,只装作没有看见他。 陆宪这次前来,是要夺回宋凝凝的。原来他从长春湖边的那座院子和毛二嘎等人分别后,回去不见了宋凝凝,众人开始寻找,始终不见踪迹。后来有人说,中午宋凝凝被人接走了,他这才意识到,可能是岳家人所为。 又不见毛二嘎回来复命,便带上陆宾和众人沿路来寻,果然见到了宋凝凝。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陆宁竟然也在这里。 177、火烧岳家:棒打鸳鸯 陆宪没有心思理会岳如海,下马来在陆宁身侧,看岳如山站在一旁,心中十万个不满意。鄙夷的瞧了一眼岳如山,对陆宁说:“什么事情,你说吧。” “大哥,你过来。”陆宁向路边走去,他想临走以前,给家里个交代。 陆宪跟上陆宁,离开众人。 陆宁轻声说道:“大哥,我已经决定了,要随岳如山去南方,希望大哥成全我们。” “什么?”陆宪高叫一声,随即觉得不妥,忙又低声说道:“你疯了吧,你还让不让陆家人活了?” “大哥,我求求你。”陆宁哀求道,“我再也不想待在岳家,你体谅体谅我的处境,让我走吧。” 陆宪和陆宁是一奶同胞,如何不怜惜妹妹,只是陆家容不得陆宁这样行事。何况在他的计划中,是想除掉岳擒虎、岳如海和岳如山,而后通过陆宁独霸陆家。于是把心一横,说道:“妹妹,不是大哥不疼你,你和岳如山私奔,唾沫星子就得把陆家淹死,你也要考虑考虑陆家。” 陆宁听他提到陆家,觉得难办,瞬时流下泪来。 陆宪看陆宁可怜,心中也不忍,但想到陆家利益,心肠复又刚硬起来,劝道:“妹妹,你听大哥一句,跟我回家住上一阵子。你岳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必须保持住,起码一年以内,不允许有别的想法。等将来,你要怎样大哥都依你。” “大哥,你。”陆宁自从嫁入岳家,不到一个月,就开始守寡。她青春正好,如何忍受的了深宅寂寞。想起凄凉境况,轻声哭道,“大哥,请恕妹妹不能从命。” “哎!你呀。”陆宪无法,只好又说,“妹妹,你听大哥的吧,大哥也是为了你好。你相信大哥,将来大哥一定还你自由。” 他讲到这里,不再听陆宁哀求,命令手下人:“去照顾好大小姐,一会儿随我回秦家镇。” 陆家人过来几个,岳如山见了,挡在陆宁身前说道:“都给我闪开!” 陆宪轻蔑地看看岳如山,说道:“这是我陆家的事情,与你无关,给我滚一边去。” 他使个眼色,陆家众人如恶狗一般,一哄而上,将岳如山擒住。 岳如山空有一腔豪情,一腔痴情,面对如狼似虎的陆家下人,却只能被擒。 这就是人世,就是实力,任你有天大的志气,占了天大理,如果实力不济,都是白费。在实力面前,道理和人情又算个什么东西? 陆宪看岳如山被擒住,但怎么处置岳如山,还需问问岳家人的意思。陆宪对岳如海一抱拳,问道:“三少爷,岳如山如此行事,你看怎么办?” 岳如海最恨的就是岳如山,见陆宪擒住岳如山,心中既痛快,又解恨,幸灾乐祸地说道:“岳如山已经不是我岳家的人,要怎么办,随你们的便。” 陆宁深知大哥手段阴狠,担心岳如山的安危,请求陆宪说:“大哥,你放过如山吧,别难为他。” “我不会要他的命。”陆宪看岳如山失去岳家大少爷的身份,就是穷小子一个,不值得跟他计较。而陆宁还在惦记他,劝说陆宁,“陆宁,你过来,大哥一会儿带你回去。” 陆宁却在原定不动,陆宪不再管陆宁是否同意,吩咐道:“伺候大小姐上车。” 陆家众人过来,请陆宁上陆家的车。 陆宁拿出大小姐的派头,说道:“你们都给我滚开。” 陆家众人哪里肯听她的,看着陆宪眼色行事,有的开始拉扯陆宁,让她上车。 陆宾见状,怒道:“放开我大姐姐。” 他走上前去,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左右一拨,众人便东倒西歪,跌在一边。 陆宁看机会难得,对岳如山说:“如山,快上马,咱们去南方。” 陆宪见势不妙,呵斥陆宾:“二弟,你休得胡闹,给我闪开。” “我不闪开,我听大姐姐的。”陆宾梗着脖子,固执的说。 “你敢不听话。”陆宪一鞭子抽在陆宾身上,喊道,“闪开。” 陆宾皮糙肉厚,一鞭子豪不在乎,说道:“就是不闪开。”更新最快的网 陆宪拿他没有办法,打陆宾两鞭子,他又不怕,打狠了吧,又怕这混小子还手。只好气呼呼的说道:“你再不闪开,我回去告诉三叔,看三叔不割你的肉。” “我不怕,父亲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准你们欺负大姐姐。”陆宾一心维护陆宁。 此时,岳如山和陆宁已经上马,陆宁说道:“二弟,你过来。” 陆宾到在陆宁身前,陆宁和他姐弟情深,替他正了正帽子,摸摸他的脸颊,说道:“好二弟,等以后大姐姐回来再疼你。” “大姐姐,你要去哪儿?”陆宾一脸天真地问道。 陆宁放开陆宾,说道:“大姐姐要去南方,这就走了,你帮大姐姐拦住这些人,不要让他们追赶。” “好的,我拦着他们。”陆宾说完,把身躯一横,先护着陆宁穿过陆家众人,而后一转身,挡在路中间,不许任何人追赶。 陆宪眼见大计要被傻小子陆宾搅黄,心知陆家人加到一块儿也制不住陆宾,为今之计,只有苦肉计一招可行。他计上心头,在后面喊道:“陆宁,你不能走。大哥求你了,大哥给你跪下。” 说到这里,陆宪真的跪在路上,继续喊道:“陆宁,你不管别人,总要想想祖母。如今老人家已是风烛残年,你这一走,是在要老人家的命。陆宁,大哥求你了,你不能走。” 陆宪这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陆宁勒住马缰,正在犹豫。 陆宪机灵,见有效果,忙又喊道:“陆宁,你青春正好,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你想想祖母,老人家已经病重,还能熬多久?是祖母辛苦把你养大,你怎能如此狠心,置祖母性命于不顾。陆宁,大哥求你了,你回来,回来吧。” 他喊到这里,竟然两眼流泪,哭出声来。其实陆宪也不全是演戏,人心都是肉长的,对自己的亲妹妹,他希望陆宁好。但想到陆家大计,想到祖母,他只能狠心如此。 陆宁再也禁受不住,尤其陆宪那句,她青春正好,以后有的是时间,而祖母病重的话,让陆宁想到,她不能什么都不顾,就随岳如山一走了之。 她下马回身,过来扶住陆宪,兄妹二人抱头痛哭。陆宁的不幸,让在场众人感慨唏嘘。 梅子看陆宪棒打鸳鸯,根本不尊重陆宁的意见,便要为陆宁做主,李克定轻声劝她:“这是陆家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可是,陆宁太可怜了。”梅子一阵难过。 侯剑西和赵柄东也连连叹息,陆家家事,谁能说什么,只怪陆宁命苦罢了。 陆宪擦擦眼泪,扶陆宁起来,轻声说道:“好妹妹,你不知道,祖母的身体,恐怕支持不了多久,过两日,你随大哥回河间去。等祖母百年之后,大哥一定给你做主,你相信大哥。” 陆宁到在这个地步,还能如何,只把心一横,说道:“大哥,你别说了,我随你回去就是。” 她已知无可挽回,只能等岳如山早些回来接她,到在岳如山跟前,说道:“如山,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陆宪听了妹妹讲出等岳如山回来的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实在有失体统,忙喝止她:“陆宁,休再胡言乱语,你是岳家二少奶奶,我看你是糊涂了。” 岳如山还要争辩,李克定忙上前劝道:“岳兄,你还是快走吧,等你将来立了足,才能早做打算,胜过在这里任人摆布。” 形式比人强,岳如山虽有百般不舍,但也知道好歹,向李克定抱拳说:“多谢李兄。” 又眼望陆宁,说道:“陆宁,我岳如山绝不负你。你多多保重,我先走了。” 说完这话,他上马扬鞭,沿着大路,向南飞驰而去。 陆宁注视着岳如山的背影,渐远渐去,再要相逢,不知何日?不由悲从中来,泫然欲泣。 陆宪看岳如山走了,阴恻恻一笑,说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岳如海竟然和陆宪一个表情,也说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178、火烧岳家:又见鬼影 本来梅子就在替陆宁和岳如山打抱不平,听到二人说出同样的话,反被气得直笑,但她此时还不想和陆宪为敌,也就没再说话。 陆宪处理完妹妹的事情,瞧向宋凝凝,对岳如海说:“三少爷,多谢你替我照顾凝凝小姐,我这就接她走,三少爷没有意见吧。” “哦,没有,没有意见。”岳如海心想,反正元辰子也要送凝凝到你那去,还不如你直接带走更好。 “如此,多谢三少爷了。”陆宪一抱拳,走上前去把凝凝扶过。 陆家人伺候陆宁和宋凝凝上车,陆宪向众人抱拳告辞,向南去了秦家镇。毛二嘎看陆宪带走了宋凝凝,呼啸一声,领着一众黑衣人向田野中散去。 闹腾一阵儿之后,元宿子和元星子师兄弟,身体略有恢复,不像刚才那样,一副将死之状。虚致和赵柄东经过一番打斗,身中数刀,已是浑身的血迹。他为了保护师父,舍生忘死,赵柄东不忍让他丧命,叫一声:“罢了,你们走吧。” 虚致强撑着跪倒在地,向赵柄东说道:“多谢赵堂主不杀之恩。赵柄东不再计较,元辰子叫过虚宁和虚静,让他们把元宿子、元星子抬到马车上去,对李克定等人说道:“众位手下留情,元辰在此谢过,告辞。” 岳如海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恨不能快些离去,催促岳家众人赶紧上路。 大路之上仅剩李克定、梅子、赵柄东和侯剑西四人,便跟在岳家一众之后,往秦家镇而来。 李克定给梅子和赵柄东、侯剑西做了介绍。赵柄东和侯剑西对忠烈素来敬仰,听闻梅子的父母是梅意洞和周宜荥,二人当即给梅子施礼说,以后但有吩咐,二人无不从命。 梅子谢过二人,向赵柄东打听赵炳南的事情。赵柄东回道,赵炳南是他叔父之子,戊戌年以后,赵炳南失去消息,至今是生是死,包括申州老家,没一个人知晓他的下落。 梅子听后,略做思考,似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便不再问起。 很快众人到在秦家镇,赵柄东和侯剑西也入住到精诚客栈,梅子着急给李克定处理伤口,四人告别。 回到房间,梅子让伙计送热水过来,把带来的大皮箱打开,从中拿过一只小药匣子,先将剪刀、酒精、棉花、绷带、药品等准备好。 而后,把包扎李克定伤口的布条解开,又帮他脱掉衣服。仔细看他的左臂,一片皮肉被剑刺过,带了开去,血肉模糊。 梅子让李克定忍着痛,先用棉花沾着酒精擦洗一遍,而后拿起剪刀,将两三片坏肉剪下。李克定疼的冷汗直冒,紧咬牙关。 “这就好了。”梅子见鲜血再次流出,赶紧擦拭,上了药,用绷带裹好,李克定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梅子又用温水把他胳膊上的血渍擦干净,李克定看梅子体贴周到,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我辛苦什么。”梅子从箱子中拿出新衣服,一边帮李克定穿好,一边说,“你受了伤,回去后,咱们再到医院上些药吧。” “这点小伤,哪里用去医院,过几天就好了。”李克定故意说得轻巧。 其实他从小也没受过伤,今天这是头一次。但他知道伤的不重,没有大碍。何况和梅子一起,只要梅子安全,受伤他也心甘情愿。 “以后,就是小伤咱们也不能有。”梅子把药匣收好,说道,“这一次,元宿子的剑,要是再往里寸许,你这条胳膊就废了,以后必须多加注意。” 李克定为让梅子放心,答应道,“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受伤。” 二人略微洗漱,明天还要看岳如海拜师,梅子便让李克定躺好,她也不回自己的床,只把李克定受伤的左臂放到自己身上,窝在李克定怀中,说些闲话,慢慢睡着了。 次日,二人收拾妥当,来在长春湖边,准备好好看一场热闹。 李克定见不远处,已经聚集两三百人,或坐或站,各自安静,心想瞧热闹的还真多。 二人正向人群走去,有秦宙快步而来,一边招呼道:“克定,梅子先生,你们来了。” “秦宙,你也来瞧热闹。”李克定答应着。 “梅子,你好。”秦宙伸出手去,问候梅子。 “你好。”梅子和秦宙轻轻握手。 三人站在一旁观望,透过众人,见湖边上,有一张台子,高约一米,上面摆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还摆着茶壶,茶具。在台子后面用毡布搭了个帐篷,想来是给贵宾休息用的。 见这架势,梅子不由悄声问李克定:“岳家想做什么,难道要发表讲话?” 李克定笑道:“估计是要变什么戏法。”他对岳家不看好,总觉得岳如海要拜的师父,也不会有什么真本事。 “那咱们就当看戏吧。”梅子说着,在台前寻了一处,三人站在那里瞧热闹。 不大一会儿,一位男仆走到台上,把茶斟好,对众人说道:“众位,拜师大典今天举行,但时间还没到。不过,我们岳家请了贺真人过来。我知道,很多人仰慕贺真人已久,今天贺真人光临现场,各位有什么疑问,可以当面请教。” 他说完这话,后面帐篷中走出一位清秀男子,迈着莲步,向台前而来,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李克定当即认出,对梅子说:“这人就是贺蒙,也叫贺哥儿。” 梅子看贺蒙细皮嫩肉,若生为女儿,倒是很好,或者到戏台上去唱花旦,不用化妆,就能艳压群芳。梅子暗自发笑,不知贺蒙见了女扮男装的我会做何感想。 李克定问梅子说:“贺蒙竟然混了个真人的称号,真是不可理喻。” 梅子却笑道:“管他们呢,自卖自夸,让他们表演呗,咱们只管看热闹。” 李克定想想也对,向台前望去。忽然他看到台前一人,身后有个重影。肯定是陈子龙,李克定对这个重影太熟悉了,便又轻声对梅子说:“你看台子下面,靠前站着的是陈子龙,他背后有个重影,看到了没?” 因为离得较远,面孔虽然瞧不清楚,但陈子龙背后的重影,梅子今天也瞧的清清楚楚。她难免惊讶,问李克定:“是啊,他背后有个重影,虽然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可整体的样子,的确是陈子龙。”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真是太好了,到目前为止,发现他背后有重影的人,只有你和我。”李克定多次见到陈子龙的重影,可别人总说没有,让他一度纳闷不已。 “这没什么稀奇,我身上有那颗粉珠,凡是妖魔鬼怪,出离身体的灵魂,我都能见到。”梅子很清楚,李克定身上没有宝珠,难道他天生具备能见到妖魔鬼怪的能力,想到这个,梅子有些兴奋。 “倒是你,为什么能见到陈子龙的重影?这可稀奇了。” 李克定哪里知道原因,说道:“我也一直纳闷,以前总怀疑自己看错了。” “肯定没看错,你告诉我,是不是怀疑陈子龙是个鬼怪?”梅子觉察出李克定的疑虑。 李克定说:“是的。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他鬼鬼祟祟,尤其他背后闪动的重影,让我很不舒服。” “嗯,我今天看他,也觉得很不舒服。”梅子更是后悔,当初在岛国若是学些道术,今日就能看清贺蒙与陈子龙的底细,“这个陈子龙,以后用他做事,更得多防着他点。”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陈子龙,他的眼神都透着鬼的阴森。”李克定说出了心中感受。 179、火烧岳家:贺真人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秦宙看他二人神情亲密,笑问道,“整天形影不离的,还总有这么多话讲。” “怎么了?你不同意?”梅子揶揄秦宙,“我和克定要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秦宙不愿和梅子顶嘴,笑着说:“行,你们说吧,我看贺蒙表演。” “我们也看。”梅子牵住李克定的手,甜甜笑着,向台上看去。 只见贺蒙拿腔作势,娇声娇气地说道:“承蒙各位抬爱,瞧得起我贺哥儿,我在这里谢过众位。” 众人纷纷说道:“贺真人不必客气,我们感谢真人赐教。” 贺蒙摆摆手,大家安静下来。贺蒙在椅子上坐好,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后,左手捏着兰花指,继续对众人说道:“我贺哥儿是‘神道会’的人。‘神道会’对芸芸众生,始终神门大开。有缘者若来,‘神道会’欢迎;无缘者若去,‘神道会’欢送。但是,凡入神门者,都要遵从神会的规矩,听从圣尊的旨意,才能修炼有成,否则必遭天谴,折损阳寿。” 李克定瞧着情形,台下来的,竟然大多都是神道会的人,岳家这样安排,难道岳如海要拜的师父,是神道会的人。听贺蒙这番话,看来岳家已经投入了神道会。而且,贺蒙的话,能在无形之中,让人产生一种心理威慑。就是你不尊敬圣尊,必然折寿。如此一来,每个人都会选择尊敬圣尊,反正尊敬没有亏吃,不尊敬就有可能折寿。这种心理暗示,时间长了,就能产生一种作用,让人从选择尊重圣尊,到自然而然的尊重圣尊,甚至到敬畏圣尊,从而对圣尊百般依从,不加任何怀疑。 原来贺蒙已经被圣尊收罗。这个圣尊,到底是谁呢?梅子不解,轻声对李克定:“贺蒙讲的圣尊,也不知道是何许人。但贺蒙刚才的话,讲的严谨,贺蒙应该没有这个水平,估计是别人给他写的。” 李克定正对贺蒙不屑,说道:“贺蒙能闹出什么来,看他那样子本领也高不了。” 梅子便问:“你这是以貌取人,觉得贺蒙生的像女子,就小瞧。你看我,生得也如女子一样,你是不是在小瞧我。” “贺蒙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你是我的兄弟,我最敬重。”李克定忙解释着。 “那你以后叫我圣尊吧。”梅子嬉笑道。 “你呀,就是我的神,还当什么圣尊。”李克定楼住梅子肩膀。 梅子只是逗他两句话,这时听贺蒙在台上讲道:“诸位,我贺哥儿还年轻,却能得到神力,都是拜圣尊赐教。等你们加入神会,迟早能象我一样,得到圣尊教诲,获得无上法力。只要你足够虔诚,就能脱离愚昧,脱离凡胎肉体,修成正果。无量圣尊!” 贺蒙念完‘无量圣尊’,台下紧接着有人念道:“无量圣尊!” 众人随着念道:“无量圣尊!” 李克定看众人虔诚,暗叫一声,真是愚蠢。面对这种情形,他也无奈,只好静静看着,唯有心中叹息。 便在这时,台下一人讲道:“贺真人,我是第一次来这里,还未曾见识真人法力,不知道真人是否能当众表演一次,让我开开眼界,也好让大家心服口服。” 众人循声望去,讲话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男子,身材高大,体态发胖,塌鼻子,满头浓密黑发,皮肤黝黑,嘴角挂着一颗黑痣,穿件黑色长衫,真是黑中有黑,哪里都黑。 “哦?”贺蒙微看向那人,笑问道:“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那黑汉子抱拳说:“我姓铁,名叫铁匠。” 他话一出口,有几个人顿时笑了出来,真是个打铁的,这么黑。 贺蒙看铁匠就像黑木炭一般,心中也在笑他,从哪儿来了这么个憨货,我正要立威,刚好拿你做个实验。想到这里,贺蒙微笑着说:“铁匠先生,你讲的很好。我今天就给你表演一次隔空猜物,好叫你心服口服。” “隔空猜物,什么意思?”铁匠高声问道。 梅子怕贺蒙搞鬼,问李克定:“你说这个铁匠,不会是贺蒙请来的托儿吧。” “有这种可能。”李克定看看铁匠,粗壮异常,必然没什么智慧,说道,“咱们先不管他,只看他们怎么表演,或许能瞧出些马脚。” 听贺蒙讲道:“诸位,大家听好了,我表演的隔空猜物。就是铁匠无论藏什么东西,我都能猜到他藏的是什么,不信的话,请铁匠亲自一试。” “好,我来试。”铁匠说着,把左手放进口袋,抓住一块大洋,握在手中,从口袋里拿出,问贺蒙说,“贺真人,请你猜一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 贺哥儿不疾不徐地说:“你可握紧了,别滑溜出去。” 铁匠明白贺蒙怕他不诚实,暗道我铁匠岂能让他担这个心,所以发誓说:“贺真人尽管来猜,我对天发誓,绝不做假,否则,天诛地灭。” 贺哥儿听完,俏声说道:“很好,你可攥紧,我要用天眼覌瞧。” 梅子看贺哥儿话音刚落,立即闭上眼睛,呆坐在椅子上,木木的像具僵尸。没过一会儿,贺哥儿就像重生一般,身体复活了。 他睁开眼睛,拖着长腔说:“铁匠手中到底是什么?我这就给大家揭晓,请诸位给做个见证。” 众人都在着急,齐声说:“好,贺真人情快讲吧,好让铁匠知晓真人的厉害。”更新最快的网 贺哥儿向大家摆摆手,现场又安静下来,贺哥儿底气十足地说:“铁匠,给我听好!你手里攥的是一块墨西哥鹰洋。面值嘛,正是一元!” 大家看铁匠表情错愕,贺哥儿却笑问道:“铁匠,张开手来,看看是否准确?” 铁匠张开手,拿到众人面前,果见一枚墨西哥鹰洋在手心托着。 “神了,真神了。”大家见贺哥儿猜得分毫不差,一阵欢呼,“好,贺真人,就是活神仙。” 现场一阵嘈杂,众人纷纷议论,铁匠闹个无趣,对眼前的现实,犹自不敢相信。 这时,又有一人站出来,高声叫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现场这才消停,贺蒙一脸得意之状,心道又来一个增强我威信的人。看那说话的人,最是奇特,身形十分瘦长,背后鼓着包,显然是个罗锅儿。尽管如此,他仍然比平常人高出半截,如果不是罗锅的话,那身高还不得到两米开外。而且此人满头白发,没有一根杂毛,梳得又是整整齐齐。穿了一身白衣,站在台下,浑似个白无常。 听那人讲道:“众位,在下姓木,名叫木匠。刚才铁匠的实验,证明贺真人猜对了,但我认为,一次猜对,并不算什么,也许是因为侥幸。贺真人,请恕我冒昧,除非我亲身实验,否则我不敢相信,不敢相信。”他说完这话,摇着脑袋,一头白发来回飘动,更像一只白鬼。 180、火烧岳家:神道会 一位黑铁匠刚刚问完,又来一位白木匠,真是匠人集会。贺哥儿为了让众人拜服,正欲显示他的本领,乐得有人挑战,微笑说道:“木匠先生,既然你不相信,咱们尽管实验,不光是你,台下诸位,谁来验证都行。” 贺蒙讲话时,自信满满,让梅子觉得他真能灵魂游离到身体之外,实现隔空猜物,后悔以前在岛国没有好好学习道术。否则,今日贺蒙之事,要想弄清楚,还不是小菜一碟儿。 “好,贺真人痛快。”木匠说完,从口袋中掏出手来,伸到众人面前,问道,“请贺真人猜猜,我右手握的是什么?” 贺哥儿又一番施法,先是呆若僵尸,而后恢复原态,尖声猜道:“诸位,大家听好!木匠右手中握的,一共是三块银元,其中墨西哥鹰洋一元,其余两元是大洋。” 木匠从口袋中随手一握,自己也不知道握住的究竟是什么,贺哥儿猜得如此详细,他不敢相信,张开手来,大家一起看过,贺哥儿讲的竟然分毫不差。 众人对贺哥儿的能为,更加坚信不疑,纷纷颂扬贺真人,说他已得仙术,法力无边。 李克定好生奇怪,瞧了这一时,看铁匠和木匠的样子,也不像是贺哥儿的托儿。贺蒙能猜的这么准,到底怎么回事呢? 听台上贺蒙话题一转,开始大谈神道:“诸位,我‘神道会’普渡众生。大家生在这世上,为什么痛苦呢?归根结底,无非一个‘钱’字。没钱的人,为钱少而痛苦;有钱的人,为钱不够太多而痛苦。一山望着一山高,终日奔忙,到头来一抔黄土,什么不留,可怜可叹。神道会,以解脱众生之苦为宗旨,让大家从‘钱’中得解脱。就是在谁需要钱的时候,神道会就给予他,如此再也不需为钱而愁,人生岂不痛快!” “真人讲的好。我们的痛苦,就是因为钱。”有几个人开始叫嚷。 “痛苦是因为钱,痛苦是因为钱。”几个人接连呼喊。 贺蒙站起身来,号召道:“大家一起讲,痛苦是因为钱。” “痛苦是因为钱”,“痛苦是因为钱。” 众人使劲叫嚷着,发泄心中因为钱不花而长期积压的怨气。 于是喊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高。 梅子听的不耐烦,心说贺蒙这是要煽动什么? 台下众人嚷了一阵儿,贺蒙怕大家情绪低落下去,打算见好就收。他在台上挥挥手,高声说道:“诸位,安静,请安静。” 现场慢慢静了下来,贺蒙讲道:“既然人生如此痛苦,你们想不想改变,把痛苦变成痛快?” “想,谁不想痛痛快快的,太想了。”台下有人附和。 “好样的!”贺蒙高声赞扬,“你离得道已经很近,圣尊保佑你!” “谢谢真人。”那人虔诚的说道,似乎得到神会的认可,幸福就在眼前。 “不必谢我,要感谢圣尊,不是圣尊,我也找不到光明的路。无量圣尊。”贺蒙引导大家,“圣尊是宇宙中最仁爱、最慈悲的大神,他会保佑世人,只要你信圣尊,他就会每时每刻都保护你。圣尊告诉我们说,痛苦是因为钱,只有大家不再为钱而犯愁,才会感到痛快!要让痛苦变成痛快,没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信圣尊,就不会再为钱而苦恼。我以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只要你转过这个念头,选择信圣尊,你就是神会的兄弟姐妹,圣尊就会保佑你,你就能从神会得到取之不尽的财物,你的人生就会变为痛快的人生。” 贺蒙讲得很好听,但梅子有一个疑问,就是神会的财富从哪里来?不由笑问李克定:“你加入神会吧,可以得幸福呢?” “让我加入他们,你还是杀了我吧。”李克定抓起梅子的手,在脖子上划了一下。 梅子格格笑道:“克定,华夏从什么时候,也有了邪-教?” “谁知道啊!”李克定叹口气,“大道一衰,人心惶惶,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贺蒙还在强调着:“痛快人生,得之不难。只要你加入神会,就能获得,就是这么简单。你什么都不会失去,却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全部。” 贺蒙把手中稿件放到一旁,起身来到台边,向台下众人伸出他的手来,高叫道:“兄弟姐妹们,来,抓住我的手,接受圣尊赐福。” 人们纷纷去握贺蒙的手,轮流而前,生怕漏掉自己,漏掉赐福。 这神道会到底要做什么?李克定不解,问秦宙:“神道会以前在这里集结过吗?” “集结过。”秦宙回答道,“从上个月开始,每十天一次,人数越来越多。他们在这里举行的是大聚会,回去之后,各分会还要安排小的聚会。” “小聚会都做什么?”李克定问。 秦宙早听附近的人讲过,回答道:“他们一起听分会的会主讲话,听会中人讲如何如何幸福,还要讲对钱财的厌恶。” 梅子清楚神道会的鬼蜮伎俩,说道:“邪-教从来都是一个路数,让你把所有的钱财都捐给它,把你吸干榨净,还要乖乖听他的话,心甘情愿听他的话。”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看来岛国有这种邪-教?”李克定猜测着,也许就是从岛国传过来的。 “岛国早就有,西方有的更早,更多,贺蒙他们弄的都是小把戏啦。”梅子讲道。 不仅是李克定和梅子、秦宙怀疑,台下也有怀疑的人。听有人问道:“贺真人,我加入神会,就能领到我要的财物,请问神会的钱怎么来的?自己造的吗?” 台下众人正在争先恐后地要和贺蒙握手,贺蒙已经飘飘然,他喜欢这种被崇拜,被众星捧月的感觉。此刻的贺蒙内心是享受的。可是,突然有人质疑他,贺蒙自然要反抗,而且他必须反抗,否则今天的一切,就都会颠倒过来,他将失去众人的信任,成为大家鄙夷和唾弃的对象。 贺蒙心中暗自佩服自己的师父,他预料到了这种状况,早为贺蒙准备好说辞。贺蒙胸有成竹,他讲道:“这位朋友问得好!众位,神会自然有无尽的财物,因为我们都是圣尊的弟子,圣尊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大家知道法国富有吧,可眼下,法国人正心甘情愿把钱交给神会,只要你成为神会中人,就可以随时取用。愿慈悲的圣尊保佑你。无量圣尊!” 法国人?李克定看看秦宙,问道:“现在神道会在支持法国人,是因为天津老西开的事情吗?” 秦宙对神道会关注已久,神道会为什么帮助岳家,他早有思量,对李克定说:“是的,法国人很聪明,有钱能使鬼推磨,而神道会就是一群鬼。现在神道会的人出头,阻挠大家,在做法国人的帮凶。” “那咱们怎么该怎么办?”李克定看现场已经有七八百人,而且还有人陆续前来,这样下去,神道会妖言惑众,那还了得。 梅子出主意说:“最好能让贺蒙隔空猜物的本事失灵,大家自然就不信他讲的话了。”梅子的想法是对的,大家之所以相信贺蒙的话,就是因为一开始相信了他的本领,而贺蒙又当众印证了自己。 李克定正在思考怎么办的时候,听一人高声说道:“大家且慢!我有话讲。” 181、火烧岳家:拆台 那人话音刚落,就从后面跃到了台上。李克定赞道,好快的身形。 会场被他打乱,众人看去,是一位尖嘴猴腮,瘦小枯干之人,恰落在台子之上,稳稳站立。 李克定和梅子认得他,正是黄龙会的侯剑西,灭明的大弟子。 四下望去,不见大饼脸赵柄东,李克定轻声问梅子:“侯剑西到了,可赵柄东怎么没来?” “我哪里知道。你总是问这问那,也不叫我老师。”梅子玩笑道。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笑看着梅子,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道:“你呀,就是个调皮学生。” 梅子面含微笑,没有说话,她要看侯剑西到底想干什么。 侯剑西站在台上,问贺蒙说:“贺真人,在下老侯,贺真人说能隔空猜物,呵呵,老侯不信。” 贺蒙问道:“老侯,难道你没见到我的本事?” “见是见了,但真假难说。”侯剑西提高声音,“你刚才讲过,现场无论是谁,都可以试试,你敢不敢让我一试?” “当然可以,我的神力,是圣尊所赐,任何人都可以来试。”贺蒙阅历毕竟有限,看侯剑西像个猴子,只当他是个江湖耍杂技的,并未放在心上。 “好。”侯剑西对着台下叫道:“贺真人爽快!让我来试试他隔空猜物的神力!” 众人以为侯剑西不知好歹,但他轻功确实了得,想来有些能为,让他试试也好,大家更能见识一番。 “老侯,你快试吧,试完,你就心服口服了。”有人嚷道。 “既然大家想看,那老侯就献丑了。”说完,侯剑西把左手一伸,问贺蒙道,“贺真人,我左手之中握的什么?是何种颜色?你若猜着,东西我就送给你了。” 他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看向他的左手,现场顿时安静。 侯剑西的手生的比较小,也握不住大件东西,李克定心想,他随身带着的不过几枚洋钱或者铜钱罢了,还能握什么,估计贺蒙还得猜大洋。 贺蒙面对挑战,心中有数,他稳坐钓鱼台,说道:“老侯先生,恐怕你要破费了,待我用天眼观来。” 说完这句话,大家看他仍和前两次一样,是先呆坐,而又恢复正常。 贺蒙恢复以后,喝了口水,他感到有些不舒服。心想今天是怎么回事儿,每次灵魂一出窍,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克制我,好在威力不是很猛烈,我还能承受。在众人面前,贺蒙可不能表现出不舒服来,轻松笑道:“老侯先生,你这左手之中,握着一枚绿色宝石。” “哦,绿色宝石?”侯剑西嘿嘿尖笑,说道,“好,果然有两下子。” 而后他转过身来,问众人说:“贺真人猜的是什么,大家听清楚没有?” “绿色宝石。”众人七嘴八舌的回答。 有人急于知道答案,说道:“老侯,赶紧让大家看看。” “好!众位,请上眼!”侯剑西说完,五指张开。 众人无不惊讶,但见一枚红色宝石,熠熠生辉,正托在他的掌心。 侯剑西大笑两声,貌似惋惜,其实幸灾乐祸地说:“哎呀!可惜可惜,红配绿,贺真人猜错了。我看你不如改改名字,从此叫做贺假人。” 有些迷信贺蒙的人,听侯剑西对贺蒙不敬,气愤地说:“老侯,不许对真人无礼。” 铁匠和木匠对贺蒙本就不信,贺蒙表演失败,二人按捺不住兴奋,高声喊道:“老侯,贺假人这个名号,你起得好!” “承让,承让!”侯剑西抱拳笑道,“我看这‘神道会’,专门装神弄鬼,不如叫做‘装神会’大家觉得怎么样!” 下面发笑的人越来越多,李克定看的痛快,也随大家笑话贺蒙。 贺蒙立起身来,他不相信自己演砸了,惊讶的看着侯剑西手中的红色宝珠,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老侯。”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你就是黄龙会的侯堂主吧。” 随着声音,从帐篷中走出一人,来在台上,看他生得甚是魁梧,浑似一头老牛。 梅子和李克定都是一惊,这人是东条仓介,想不到,他会在秦家镇出现。 侯剑西听东条说出他的来历,问道,“你别管黄龙会,就说贺蒙是不是猜错了。他既然猜错了,就是贺假人。” 铁匠和木匠也笑道:“对,贺假人,贺假人!” 东条仓介却不着急,说道:“黄龙会势力庞大,神道会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却弄来一只变色球,在这里胡闹,难道是想拆台不成?” “拆台?”侯剑西小脑袋一摇,“不会,不会。你们的破台子,有什么好拆的?” “侯堂主,我敬你们总会长是位英雄,也敬你是条好汉,如果你今天专门和神道会过不去,我可要领教领教。”东条仓介亮明态度,他要和侯剑西当场比试。 “好啊,但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在装神会中是什么职位,有种的先报上名来。”侯剑西并没把东条仓介放到眼里。 “在下东介,是神道会的‘东相’。”东条仓介隐藏了真名,而且‘东相’一词,在江湖帮派中出现,侯剑西还是第一次听闻。 “什么?东相?”侯剑西念叨着,“东象,东象,哎呀,象什么呢?对了,象一头老牛犊子!” 东条仓介生的状若老牛,侯剑西称他老牛犊子,台下的人已经哄笑起来。 面对市井气颇重的侯剑西,东条仓介不想和他争论,只说道:“神道会济天下苍生,侯堂主一再出言侮辱,是何道理?”东条仓介说得大义凛然。 梅子最恨东条仓介,气得她骂道:“这个死老牛,最爱兴风作浪,哪都有他。” 东条仓介是外交官员,最是善于说辞,侯剑西是市井之人,虽受过灭明教导,但天资有限,始终未得要领,哪里争辩得过东条仓介。类似于今天一个初中生和一个研究生,平常骂骂架什么的,分不出高下,或许初中生还能占优势。可一到了台上,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初中生马上就露了怯。 虽然我有理,但我说不过你,怎么办?侯剑西自有他的一套,就是简简单单,来硬的! 听侯剑西一声长笑,高声叫道:“东介,休再妖言惑众。你们装神会,就是装神弄鬼,拉拢人头,为的是骗取钱财。我黄龙会,替天行道,你们这群妖魔,我必须铲除。” “哼,侯堂主真是浪得虚名,没有根据,只会一味污蔑,令人不齿。”东条仓介心中未恼,但语气却故意有些恼怒,他要挑动大家对侯剑西生起怨气,说道,“神道会上千信徒,你仰仗黄龙会撑腰,来此无端取闹,虽然圣尊心怀天下,大肚能容,但你寻讯滋事,大家却容不得你。” “对,不能让黄龙会仗势欺人。”众人喊道。 侯剑西一看不好,也不想再费口舌,说道:“东介,我就是来取闹的,你又能怎么样,痛快划出道来吧。” 182、火烧岳家:移动茶杯 “好,算你还有点血性。”东条仓介挑动大家的情绪成功,再看侯剑西神情焦躁,东条暗自得意。 李克定并不清楚侯剑西到底有多大能为,也想看看二人怎么比斗。他扶了扶腰间短剑,心说如果侯剑西情况危急,我还需出手相助。 听东条仓介笑道:“侯剑西,念圣尊有好生之德,你我比试三场,输了的,就在这里当众向对方赔礼道歉,你可有胆量?” “好,有何不敢?”侯剑西拔出长剑,叫道,“东介,过来受死。” “你这莽夫!”东条仓介不屑的说,“大英雄比试,岂能跟街头混混一样,拿刀动枪,成何体统?” “老牛犊子,你别磨磨蹭蹭了,痛快说吧,怎么比。”铁匠已经不耐烦,在台下叫道。 匹夫无礼,东条仓介在心里骂着,表面仍然彬彬有礼的说:“老夫与人比试,向来都是比三场。谁强谁弱,自有公论,姓侯的,你看怎么样?” “比三场就比三场,快说怎么比?”侯剑西丝毫不惧。 “哈哈。。。”东条仓介笑道,“很好,这第一场,你我站着不动,桌子上放两个茶杯,双方各自站到十米开外,把桌子上的茶杯移到自己手上,谁移的快,谁胜!” 侯剑西一双猴眼睛瞪的多大,他可没这个本事,正在犹豫时,听李克定说道:“好,这种雕虫小技,难不倒侯爷。” 李克定讲着话,已经和梅子到在台前,这种移动物体的本事,正是李克定所长,便替侯剑西答应下来。 东条仓介看铃木梅子到了,脸色一变。侯剑西得李克定应承,登时豪气生起,心道怕什么,大不了最后来个武斗,爷爷我和你鱼死网破。便说:“对,东介,你也就会点雕虫小技,爷爷答应你。你还有什么鬼把戏,尽管讲来。” 东条仓介今日要大展神威,侯剑西一问,正中他的下怀,说道:“第二场的比试,咱们在桌子上摆两个壶茶,我们在十米开外,隔空用壶茶各自斟满一杯茶水,谁斟得快谁胜?” 这样的本事,比第一场更难,侯剑西的剑气根本发不出,哪里能做到。但他第一场已经答应了,第二场不敢答应,很没面子,又应承道:“就这样了,小小伎俩,不值一提,瞧爷爷我一会儿让你知道厉害。” 侯剑西刚刚讲完,梅子抢先说道,“第三场,须有侯堂主来定规矩,大家说对不对!” “对,不能全由着一方来定!”铁匠,木匠等人嚷嚷道。 东条仓介当众不想失了面子,便说:“好,就由侯堂主来定。” 侯剑西还没想出办法,看看梅子。梅子低声和李克定嘀咕两句,这才说道:“这台上有一张桌子,等会儿,再摆一张。双方各在百米之外,将桌子击碎,谁先做到,谁胜?” 东条仓介法力虽高,却没有这个能为,但想铃木梅子也许就是虚张声势,故意出难题,想吓退自己,便说:“好,就这么定了。” 如此玄乎的比赛,简直就是神仙比试法力,众人都是头一次听说,各个伸长了脖子,想大开眼界。 铁匠早等得不耐烦,嚷道:“赶紧开始吧,我来主持比赛。谁再要磨蹭,就算他输了。” “好,就由铁匠主持。”大家急等着看热闹,所以赞同铁匠所言。 “那我就当仁不让,给大家住持个公道。”铁匠走上台去,向台下一抱拳,高声叫道:“众位,请让开一些,给双方参赛的人留个场子出来。” 围在台子附近的人呼啦让出一个圈子,铁匠又道:“有劳木匠兄弟,测出十米距离来,请比赛双方到在十米外站好。” 木匠上前,开始测距离。他天天做这样的活计,最是在行,从台前向外迈出十步,停住脚,划了条线,说道:“侯堂主,东介,你们过来吧。”更新最快的网 侯剑西一个纵跃,便到了木匠身边。东介虽然会邪术,但实际功力平平,拖着凡胎肉体,和普通人行动无异。他没有纵跃的本事,便拿着架子,慢慢下台,走到木匠身侧。 侯剑西和东介并排站立,铁匠从茶具中拿出两个杯子,举在空中喊道:“这两只杯子,双方需隔空拿去。侯堂主拿左边的,东介拿右边的,谁先拿到手中谁胜。” 他话一出口,登时人人伸长脖子,想看看神迹如何发生。 铁匠把两只杯子分左右放到桌子上,高叫一声:“比赛开始。” 李克定早就在凝神聚气,他手握短剑,五行幻化登时使出。众人眼前一花,还不知怎么回事儿,五道光圈已经出现在桌面之上。一道红色光圈圈住了左侧茶杯,一道黄色光圈圈住了右侧茶杯。还有白黑青三色光圈在空中转动。 梅子在心中喝彩,怕影响李克定的意念,不敢叫出声来。两只茶杯在光圈带动下,飞到空中,不停旋转,一只向侯剑西飞去,另一只向东条仓介飞去。其余三道光圈上下飞舞,煞是好看。 东条仓介元神刚刚出离,却见杯子已经飞来,不明所以,忙凝聚意念到两只杯子之上。他本想把左侧杯子压回到桌子上去,好让侯剑西废半天劲儿,杯子却还在台子上,弄个丢人现眼。 但东条的法力一经使出,才发现根本突破不了红色光圈。东条心下着急,只好放弃这个念头,想着只要我比侯剑西早些拿到杯子就好,忙凝神在右侧杯子上,希望能快些拿到手,赢得比赛。 众人就见红色光圈和黄色光圈带着两只杯子,各自沿着一个半圆在空中飞行,转动之声唰唰如暴雨,无不叫好。 很快红黄两色光圈带着杯子到在侯剑西和东条仓介头上,侯剑西一探手,稳稳接住飞来的杯子,他向李克定悄悄一伸大拇指,暗自赞道,好俊的功夫。 东条仓介身材高些,手自然也高,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及茶杯之时,茶杯突然弹了起来。东条仓介此时顾不得其他,赶紧将魂魄归入身体,起身来捉杯子。他一心拿住茶杯,没注意道侯剑西已经赢得比赛,只顾伸着手,跟着黄色光圈忽高忽低的乱转。 梅子看得面露甜甜笑容,众人觉得好笑,东条仓介更加着急。他抬眼望着杯子,伸手往西,杯子偏往东,他伸手往东,杯子又往西。他的动作,哪里赶得上李克定的意念。就见杯子忽高忽低,不停挑-逗他。东条仓介本就生的牛犊也似,如此跟着杯子乱蹦,更加滑稽。 梅子看已经获胜,便对木匠说:“你看他像不像一头被斗的牛。” 一句话提醒了木匠,他高声叫道:“大家快看呐,茶杯斗牛,茶杯斗牛,好戏,好戏,茶杯斗牛啦!” 众人也觉可笑,哄笑声不绝于耳。 东条仓介发觉自己的丑态,侧面瞧去,侯剑西已经拿住杯子。他也停下手来,只在一旁纳闷,侯剑西竟然如此厉害,没见他元神离开身体,到底怎么做到的? 183、火烧岳家:隔空斟茶 铁匠有意让东条仓介献丑,在台上问众人道:“第一场比赛,是谁赢了?” “侯堂主赢了!”大家齐声叫道。 白脸木匠更加细心,他比铁匠会羞辱人,开口问道:“是谁输了?” “东介输了。”众人随声嚷道。 铁匠遂说:“好,众位,第一场,侯堂主胜!下面比赛第二场。” 铁匠说完,命贺蒙去帐篷里再拿一壶茶出来,贺蒙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答应。很快一壶茶水,被贺蒙拿了出来。铁匠检查两个茶壶,里面都是半满,斟满一杯茶,均不成问题。他把茶壶分左右放到桌面之上,又把两个空茶杯,向下一扣,对众人说:“两只茶杯,空空如也。” 铁匠准备好后,对木匠说:“木匠兄弟,请检查一下,参赛双方是否在十米开外。” “对,在十米开外。”木匠高声回应。 “好,侯堂主,你用左边的茶壶斟满左边茶杯,清楚了吗?”铁匠问道。 “清楚。”侯剑西回答的干脆,反正他没这个能为,倒是轻松,也不用出力,只管坐着看戏。 铁匠又问东条仓介:“东介,你用右边的茶壶斟满右边茶杯,清楚了吗?” 东条仓介这次吸取了教训,他上一场比试,元神出离的时候,对方早把茶杯控制了。因此这一次,他没等比赛开始,元神就已经离开身体,早早在空中等候。 但铁匠这么一问,他还得回答,不得不将元神归位,这才回答道:“清楚。” 东条这样被这样呼来喝去,他心头暗气,我堂堂外交官,却被一个铁匠指挥。但比赛还在进行,他也只能暂时隐忍。 “比赛开始!”铁匠一声令下。 东条仓介赶紧凝聚心神,再度元神出离。 刚刚来在空中,看一道红色光圈已经圈住左侧茶壶,一道黄色光圈圈住了右侧茶壶,两个茶壶纷纷离开桌面。东条仓介暗自惊讶,想是侯剑西每次意志发出,必须成双,否则,他为什么总要带上我的那一份儿呢? 东条仓介已经输了一场,这一场他必须要赢,无暇多想,忙凝聚心意到右侧茶壶,寄望能快些倒出茶来。 叠加上东条仓介的功力,黄色光圈突然转的快起来,唰唰之声变成了劈空之声。东条仓介暗喜,我必然斟茶比侯剑西更快捷一些。 黄色茶壶已经在倒茶了,李克定心头电转,场景立变,黄色光圈带着茶壶突然跃起有三米多高,在上面乱转。东条仓介大惊,忙凝聚心意,想把茶壶稳住。只是不论他怎么用力,都如蚍蜉撼树,丝毫不起作用。 再看左侧茶壶,被红色光圈带着,正缓缓给左侧茶杯斟茶。 众人眼见左侧茶杯就要斟满,侯剑西将赢得第二场比赛,铁匠和木匠各自高兴。 侯剑西胜券在握,悠闲地在一旁讲着风凉话:“我说铁匠和木匠啊,世界上吹牛皮的人怎么这么多,吹得自己都信了,结果把自己整成个小牛犊子,这又何必呢!” “侯堂主,你讲的好。”木匠也开始讽刺,“人没脸,牛没皮,你说它是个啥东西?” 侯剑西说道:“就是个狗东西。” 众人听得再次大笑起来。 第二场比赛接近尾声,铁匠看左侧茶杯已注满,刚要宣布侯剑西获胜,却见右侧茶杯飞起,直击左侧茶杯。两杯相撞,登时碎裂,茶水流出,湿了桌面。 如此一来,比赛就没了结果。铁匠明明知道东条仓介急中生智,来了个茶杯撞茶杯,也没法宣布侯剑西获胜。 茶杯碎裂,东条仓介面露得意之色,暗道,我叫你们得意忘形,这就是骄兵必败,且看第三场,你们怎么收尾。 侯剑西眼见第二场已经赢了,却被东条仓介投机取巧,怒道:“东介狗杂种,你要是有种,就来跟你爷爷真刀真枪,实干一场。” 东条仓介的本事,在于灵魂出离,用无形驾驭有形,却不善于实打实的武功。他一介文官,别说和侯剑西打斗,就是一般三脚猫的把式,估计他也打不过。 所以,他只轻蔑的看了一眼侯剑西,说道:“比赛有比赛的规矩,听铁匠怎么主持公道吧。” 铁匠无奈的叹了口气,宣布第二场比赛,双方打平,下面进行第三场比试。 木匠量好距离,东条仓介和侯剑西向外走去,分别到在百米之外就位。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铁匠在台上摆好两张桌子,宣布由侯剑西劈碎左侧桌子,东介劈碎右侧桌子。 规则说清,铁匠宣布比赛开始。 这第三场比赛,东条仓介只有一个办法,因为他的无形之力,根本不能将桌子碎裂,他想听过控制侯剑西的意志,让侯剑西当场认输。如此他就可以回旋,但如果控制不了侯剑西,他可就要一败涂地,从此失去名望。 东条仓介再不管比赛进程如何,元神只管出离躯体,落于侯剑西头顶之上。 李克定和梅子都已经看到,侯剑西头上多了个重影,那样子就是东条仓介。李克定心说,你个老小子,元神又脱离身体了。 因为要击碎桌子,李克定无暇顾及东条仓介,他来在侯剑西身侧,凝聚精神,想用一招彗星袭月击碎台上的桌子,但能不能行的通,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必须做好准备。 眼下就要出手,李克定反倒有点紧张,一紧张,精神凝聚就慢。李克定也没有办法,只好静待心平气和,以借助天地之力,在百米外,出手一击,击碎木桌。 侯剑西正自闲暇,却觉百会穴上一阵瘙痒。要在平时,他早挠头去抓了,但现在要装作出剑击碎木桌的样子,看李克定不动,他也不敢乱动。 东条仓介见侯剑西未加理会,心头大喜,原来你是个容易被控制的人,忙聚起他的心之力,欲控制侯剑西的三魂六魄。 恰在此时,东条仓介觉得有一股热气袭来,忽然象进入蒸笼一般,越来越热,暗自奇怪,侯剑西难道还有异能。 东条仓介还在想着,要尽快控制侯剑西,不料热气突然增长,让东条仓介的元神再也忍受不住,急忙停住施法,要回到身体里去。谁知道就在此时,热气突然消失,一股极寒的冷气袭来。东条觉得就像被寒冰冻住一般,再要回体内,行动缓慢的如蜗牛也似。 东条仓介的元神,就像进了炼狱,忽而极寒冷,忽而极灼热,令他痛苦难当。好不容易,东条才忍着痛苦,把元神归位,却浑身发抖,一下失去了知觉。 李克定凝聚好意识,剑意一起,短剑刺出,一招彗星袭月,阴阳两气化为长龙飞将出去,直击左侧木桌。 184、火烧岳家:灵果 剑气去的迅疾,眼见就要击中左侧木桌,不想空中突然现出一道灰光,把飞龙的龙头引得偏了开去,正击在右侧木桌之上。右侧木桌登时碎裂成无数小片,剑气未能止住,向前穿去,竟把湖边的大树击倒了两棵。 看到如此剑气,众人无不骇然。 听台上贺蒙嚷道,右侧木桌碎了,东相赢了。 台下也有人跟着欢呼,东相赢了,东相赢了! 铁匠看看木匠,二人同时摇摇头。但结果就在眼前,不能耍赖,铁匠无奈宣布道:“第三场,东介赢。现在双方各赢一场,平一场,所以未分胜负。” 李克定恨得把脚一跺,梅子眼见他功败垂成,忙过来安慰:“克定,没事的,就算这次打个平手,以后还有机会。” 台上的贺蒙洋洋得意,定睛往台下看时,东条仓介如死人一般,那样子和他当初去控制柳之思,被神力所伤一模一样,暗自思索,柳之思在台下不成? 贺蒙吃过大苦头,心中惊惧,忙把目光掠过众人。看不远处,有一女子走来,穿着长相都很普通,根本不是柳之思,也就没有在意。 那女子走路轻盈,径直到在秦宙身边,说道:“秦宙,我找到你了。” 李克定回头一瞧,一位十三四岁的女孩子正笑盈盈的和秦宙说话,女孩相貌一般,身段刚刚长成。 秦宙见到那女孩儿,问道:“你怎么才来?今天的比赛可精彩了。” “我也没办法,本想早点过来,可是我父亲磨磨蹭蹭,给耽搁了。”那女孩儿回答道。 秦宙叫过那女孩给李克定和梅子做了介绍,说她是灵果格格,乃京城令贝勒的小女儿,也是他二嫂的妹妹。原来秦宙的二哥秦宇,娶的是令贝勒的大女儿,两家乃儿女亲家。 三人见过后,灵果凑到梅子身边,见天上隐隐有一团灰气,便问梅子:“你看,那天上的灰气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是妖怪吧?” 梅子放眼望去,隐约有一团灰气缀在高空,四周无一片云,既感到奇怪,也感到惊讶。奇怪的是,灰气到底是什么?惊讶的是,灵果怎么能见到灰气。梅子因为身怀宝珠,李克定身怀异能,二人能见到无形之物。但灵果也能见到,梅子不得不多想一些? “我也看不清,这团灰气让人费解。”梅子含混答对着灵果。 灵果便不再相询,笑看着周围,见东条仓介像头死牛,又问梅子:“你看那个人,跟死老牛一样?” 东条仓介气息奄奄,横躺在地上,梅子也没弄懂他是如何受的重伤。灵果问起,只好猜测说道:“也许这头怪牛,坏事做尽,被神仙给惩罚了。” “梅子少爷,你相信神仙会惩罚坏人?”灵果见梅子俊秀,上下看着梅子问。 “当然相信了。就算神仙不惩罚,我早晚也要惩罚。”梅子义气充塞,不由讲出类似替天行道的话来。 灵果便挨了梅子,说道:“梅子少爷,你讲的真好,我也希望坏人都能早点得到惩罚。” 梅子见灵果大大方方,一点也不避讳男女之嫌,真是蒙古女子,和汉人就是不同。梅子因为常年女扮男装,灵果现在和她如此靠近,她倒有点不适应了。 台上的贺蒙已经反应过来,对神道会的人讲,快把东相扶到账内休息。台下有人过去,抬起东条仓介,进入帐内。更新最快的网 梅子对侯剑西说:“侯堂主,你再去挑战,我看东条仓介好似没了命一般,必然无法应战。” 侯剑西也发现了端倪,起身到在台前,对众人高声喊道:“刚才的比试,双方未分胜负,我愿意和东介再比一场,大家以为如何?” “对,再比一场,分个输赢。”铁匠和木匠等人高声叫道。众人今天大开眼界,意犹未尽,也跟着嚷道:“再比一场,再比一场。” 贺蒙哪里做得了主,忙进帐中请示。等他出来时,手中拿了个铜锣。 侯剑西还在挑战:“东介出来,东介出来,你还敢不敢比,不敢的话,就赶紧滚蛋,莫再招摇撞骗。” 铁匠和木匠等人跟着起哄:“东介出来,东介出来!” 贺蒙敲了一声锣,众人略略安静,他对台下喊道:“侯堂主,你的所为,圣尊已经知晓。念你是黄龙会的人,刚才也给了你教训,希望你好自为之。神道会言而有信,说比三场就比三场,黄龙会和我神道会今日未分胜负,以后可以约时间再战。今天的事情,就到此为止。无量圣尊。” 贺蒙倒是会讲话,梅子琢磨着,闹得也差不多了,再闹下去,神道会的人多,恐怕不好收场,对侯剑西道:“侯堂主,见好就收吧。” 侯剑西来时,因赵柄东赶着去见灭明先生,二人善商量已定,就由侯剑西先来捣捣乱,等关键时刻,赵柄东前来,再定策略。现在侯剑西乱捣得也差不多了,正好顺坡下驴,便叫道:“东介不敢出来,爷爷我暂时饶他一条狗命。今天先这样,你们装神会的把戏,骗不了人。” 贺蒙不再接侯剑西的话,神态的很友好,很大度的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来者都是客,我代表岳家,代表神道会,欢迎黄龙会及四方的朋友,感谢你们光临。神道会的大门向众生敞开,不论你出身何处,来在何方,神道会欢迎你,圣尊欢迎你。” 贺蒙显然得到了高人的指示,他这一番说辞,让侯剑西等人不好再找茬。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趁着无人捣乱,贺蒙立刻把手一挥,就见十四个人拿着乐器走上台来,一番布置后,笛、箫、琵琶、二胡、喇叭、钹、鼓等很快到位。 贺蒙把手一扬,鼓声响起,等一通鼓罢,他高声叫道:“刚才黄龙会的朋友们,和神道会举行了比试,这是我们特意安排,给大家表演的一个节目,是想让大家开开眼界,也是想让大家高兴。但是,今天的正事儿,诸位千万不要忘记。眼下时间刚好,拜师大典,准备开始。” 几声鼓响过后,贺蒙叫道:“首先,有请岳家三少爷,岳如海。” 贺蒙话音刚落,一通鼓响,岳如海穿戴整齐,从帐篷中走了出来,到在台上,向众人抱拳示意。 贺蒙介绍道:“岳如海,京城名门之后,正黄旗出身,其父岳擒虎曾任四品御前侍卫,其叔父岳擒豹曾任申州知府,现任津海道道尹。岳如海自幼好学,入则孝,出则悌。及至长成,年轻有为,现在正执掌岳家生意,为父分忧,忠孝堪嘉。他修身悟道,精进不止,因钦服圣尊,欲拜入圣尊门下。圣尊念他精诚,发无量慈悲,今日收岳如海为门下弟子。无量圣尊。” 台下台上众人,也都念道:“无量圣尊。” 灵果看得稀奇,问梅子说:“梅子少爷,这个神道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185、火烧岳家:跪拜 梅子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愿意效劳,替灵果小姐打听打听。” “谢谢梅子少爷。”灵果笑着说。 梅子发现了,灵果很爱笑。但她的笑又和梅子不同,梅子是甜甜的笑,而灵果是那种清爽的笑,颇似李克静,只是容貌远远不及李克静。 此时,贺蒙在台上又高声说道:“众位,圣尊他老人家发大慈悲,收岳如海为弟子,可喜可贺!今天是岳家大喜的日子,各界朋友亲临祝贺,我们有请诸位贵宾。” 贺蒙一个示意,乐声响起,有人引领着一众贵宾登上台去。 贺蒙介绍道:“今日到场的贵宾有:河间陆家大少爷陆宪、任丘古家大少爷古洛诚、申州方家大少爷方不方、京南秦家三少爷秦宇。。。” 陆宪这次来,明着是庆贺,暗地里却想要岳如海的命,真是好笑。古家派古洛诚来参加庆典,让李克定有点哭笑不得。申州方家抱岳家的大腿,并让人意外,尽管方家抱得未必结实。但秦家和岳家也有交情,这让李克定没有想到。 秦宙已经瞧出了李克定的心思,解释道:“克定,我们家和岳家有些关联,十几年前,岳擒虎有势力,帮过我三伯的忙。” “哦,我明白了。”李克定表示理解。 人际关系的复杂,李克定虽然知道一些。但今天的情况,让他心里更加深了一份认知。就像陆家这样,对岳家表面站台,背后拆台;或者象方家,纯粹为了讨好岳家;而秦家是为了还岳家一份人情,古家更不好说,估计也是笑里藏刀。 这就是人世吧,负责的人际无往而不在。是这个人世荒唐吗?历朝历代,人世从来就是这样,看来不是人世荒唐。那为什么还觉得人世可笑,想来不过是自己幼稚,可笑而已。 贺蒙介绍完嘉宾,又请出岳家大爷岳擒虎、神道会的东丞相东条仓介、西丞相西门傲雪。 东条仓介刚才受了伤,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够登台。梅子不知道东条进了帐篷之后,为何身体恢复的如此迅速,对李克定说了句:“东条仓介能恢复这么快,是不是圣尊在帮他。” “那个圣尊有些本领,只是它心术不正。”李克定看到神道会规模颇大,难以释怀,问梅子,“你告诉我,为什么邪魔歪道会大行于世,难道邪道才是人需要的,人道就是邪道吗?” “你以为呢?”梅子讥笑道,“我早就觉得这里的人,都是追求利益的鬼。你别不愿意听,就算你为了他们把血流尽,他们只会喝着你的血,在心里嘲笑你的傻。” “这么讲的话,谁无私,谁就成了傻子呗?”李克定问道。 “难道不是吗?”梅子反问后,借机又劝道:“克定,你看台下众人,你只要告诉他们,你是神,是圣尊,坚定地告诉他们三遍,他们就会相信。”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不质疑?” 李克定依旧在追问,因为他搞不懂。这些人的日常,看起来何止聪明,简直就是太精明,你让他们付出一点利益,他们都会跟你急,那斤斤计较的面孔,是何其丑陋。可是,当你让他们付出土地,付出思想,付出全部,让他们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们反而觉得你是圣尊,那无私的面孔,又何其善良。 “想知道为什么吗?你和我去英格兰吧。”梅子甜甜的笑着说,“我告诉你,还在嘉靖朝的时候,你的问题,就已经被西人回答的清清楚楚。” “谁回答的?”李克定惊讶的问道。 他惊讶的表情,正说明了他内心的触动。不是儒家的圣人,而是四方的蛮夷,却把这个问题回答过,他怎能不惊讶。 梅子觉得李克定太画地为牢,坚持要让他走出去看看,不仅是为了一个陪伴,说道:“是玛其亚威历,一个意大利人。360年前,他写了一本书,回答的问题,你至今还在迷惑,你说是不是应该和我前去学习。” 面对自己的无知,李克定承认,不知为不知嘛。这个问题,师父普云想了几十年也没想明白,这也罢了,但有人几百年前就解答了,可他和他师父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何止画地为牢啊,肯定有夜郎自大的心理在作祟。如此境况,李克定除了说是,还能说什么。 尽管他对于这片土地,怀有最深沉的爱,但再深沉的爱,也代表不了理解。理解不是看清众生丑陋或善良的面目,而是站在更高处,看清众生的背后,是什么造就了他们的丑陋和善良。 得去学习,必须得去,李克定说道:“应该去学习,而且还得尽早去。” 梅子听后,微微一笑。 再看台上的贺蒙,神情激动起来,语音颤抖地喊道:“诸位,今天真是荣幸,荣幸!因为我们就要见到圣尊,这是我们的福分,我们的荣耀,让我们恭请圣尊。” 他讲完这句话,众乐器一起奏响,在雄浑的乐曲声中,贺蒙、东条仓介、西门傲雪齐声喊道:“恭迎圣尊!” 一顶大轿,由十六个人抬着,从帐篷中走出,缓缓登上台去。轿子落好,乐曲停歇,现场一片安静。 轿夫掀开轿帘,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望着台上,就见一个蒙面人,下了轿,脚不沾地,飘摇而行,稳稳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 众人正在震撼之际,贺蒙喊了声,参拜圣尊。 岳如海,轿夫,两侧侍候的十人,岳擒虎,东条仓介,西门傲雪随着贺蒙上前参拜,口中喊着:“无量圣尊。” 台下有很多人见了,也开始口喊无量圣尊,跪地参拜。 那些对圣尊还不是很相信的人,没有跪地参拜,场上跪地的不足一半儿。梅子暗笑,今天捣了捣乱,还是有效果的。 不过,眼前的事实很快就让她又失望了。因为那些站着的人,随着各自左右瞧瞧,一部分人怕不参拜圣尊,会招来圣尊神力的惩罚,就陆陆续续跟着下跪参拜。无量圣尊的颂扬声此起彼伏,在此起彼伏的颂扬声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屈膝。 李克定看到人们陆续跪下,本想出声劝阻,却被梅子拦住了。她要看个究竟,这众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仅仅三分钟过去,再看千余人的会场,还站直身子的,除了李克定、梅子、秦宙、灵果、侯剑西、铁匠、木匠七人以外,就剩下可怜的三个人。 李克定和梅子一样,他也失望了。就在刚才,他明明让神道会丢了份儿,可这里的人好像得了健忘症,刚刚发生的事情,就像没有一样,他们依然选择信奉圣尊,弯曲了膝盖,这到底是为什么! 186、火烧岳家:三龙(上) 场上千余人,在贺蒙的带领下,再次郑重地对圣尊三叩首,而后,听一个声音从空中远远传来:“平身。” 众人抬眼望去,唯见蓝天白云,却不见神的影子,对圣尊的神力,更加心怀崇敬,跪在当地,谁也不愿首先起来,虔诚的不停口诵‘无量圣尊’。 只有李克定、梅子和灵果看到了一条蛇影,带着一团淡灰色的云气,在高空盘旋。一声‘平身’之后,蛇影开始快速下降,离地面还有几百米时,似被弹簧弹开一般,又突然上升,很快到在几千米的高空,停在那里,不再向下靠近。蛇影低头探望一番,而后张着血盆大口,带着鄙夷之色,高声喊道:“众生,入我门来,必得幸福。” 贺蒙等带头喊道:“拜圣尊,得幸福!无量圣尊!” 台下众人也开始喊了起来:“拜圣尊,得幸福!无量圣尊,无量圣尊!” ‘无量圣尊’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也不知众人哪来的力气,一直喊个不停。 那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声声喊叫,相互影响,相互感染,人群越喊越兴奋 如此疯狂的场面,让梅子连连摇头。再看那条蛇影,已经盘卧下来,晃着头,摇着尾,洋洋得意。梅子问李克定,你的剑气能伤到蛇影吗? 蛇影距李克定有几千米之遥,他的功力达不到,就算能达到,蛇影是虚幻之物,剑气也伤不了它。只好回复梅子说,肯定不能。 梅子也就不再讲话,看着愚昧众生,暗自冷笑。 大家喊了足有五分钟,贺蒙似是得到命令,站起身来,向台下摆手,对众人说:“各位,平身吧,请平身。” 无量圣尊的喊叫之声逐渐停歇下来,众人这才各自站好。 一通鼓声响起,鼓毕,贺蒙高喊道:“岳如海,上前拜见师父。” 岳如海听到吩咐,整整衣冠,到在圣尊面前,跪地叩头三次。 贺蒙又喊道:“敬茶。” 有人端过茶来,递给岳如海,岳如海恭恭敬敬地呈给圣尊,说道:“师父,请用茶。” 圣尊接过茶去,并未饮茶。他蒙着面,喝茶并不方便,只把手一摆,声音再次从空中传来:“如海,你今后就是我的亲传弟子,听我吩咐,为师自会护佑你。” “如海谢师父。”岳如海再次向上叩头。 “平身吧。”又是从空中传来的声音。 贺蒙随即喊道:“礼成。” 一声‘礼成’过后,台上十四个人,各自吹拉弹奏,喜洋洋的乐曲声弥漫在长春湖边。 眼看拜师典礼就要结束,侯剑西有些着急,瞪着一双猴眼睛四处张望,却找不到赵柄东的那张大饼脸,心说他怎么还不来呢? 梅子不欲再看,正要和李克定离开现场时,听贺蒙喊道:“诸位,大家都知道,凡是得见真龙的人,就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现在,我就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平日咱们神道会的众神繁忙,真身难得一见,今天圣尊发无量慈悲,已经发下诏令,让三龙使者现出真身,诸位马上就能见到真龙。无量圣尊。” 贺蒙一经宣布,台下议论纷纷:“能见到真龙了”,“真龙什么样子”,“谁以前见过真龙”。。。 “安静,安静!”贺蒙止住众人的议论,用手一指天上,高叫一声:“诸位,请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天上立时飘来三朵云,一朵黑云,一朵青云,一朵赤云。三朵云成品字形,缓缓飞旋在千余米的高空。听贺蒙喊道:“三龙使者,奉无量圣尊诏命,立即现出真身,让众生一饱眼福,以保众生平安。” 李克定向空中看去,透过三朵云的遮挡,里面隐藏的,哪里是三条龙,明明就是三条蛇,一条为黑蛇,一条为青蛇,一条为赤蛇,而且赤蛇还短了尾巴,正是昨晚被他剑气所伤的妖孽。 侯剑西大瞪着双眼,他根本不相信会有三龙出现。听贺蒙讲完,看三朵云各自从中分开,黑、青、红三条蛇在那里盘卧,侯剑西立即喊了声:“什么三龙,就是三条蛇!” 贺蒙高叫道:“老侯,你肉眼凡胎,根本不识真龙,圣尊慈悲,念你无知,不再跟你计较,快些回家去吧,免得真龙动怒,招来无妄之灾。” “胡说八道。”侯剑西已经拔出长剑,他怕被三蛇突然攻击,想早早做好准备,“三条死蛇,有种的过来一战。” “放肆!”一个声音从空中传来,“无知小子,叫你知道真龙的厉害。” 侯剑西全神戒备,准备迎击,就在此时,听一个声音对他说:“剑西,用彗星袭月。”侯剑西心中大喜,我师父什么时候来的?他一招彗星袭月发出,众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道剑光,犹如一条金龙,快如闪电,直冲那朵黑云而去。但见黑云被从中裂开,犹如刀切豆腐。随即听黑蛇‘哏’一声,空中犹如炸开了‘血包’,鲜血四散飞出。 众人瞧的清楚,黑蛇被剑光断为了两截,失去法力,从高空急速落下,两段蛇身在空中不断扭动,十分吓人。黑蛇的身体下落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听见“噗通”声响,巨大的蛇身坠落长春湖,溅起十米高的水花。 台上台下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台下众人开始议论:‘黄脸的瘦猴子真是厉害,一剑就把黑龙使者斩杀了。哪里来的神猴儿,竟然有这种法力,不会是孙悟空变的吧。’ 刚才的剑光好生厉害,李克定心里清楚,侯剑西没有这种功力。他向旁边瞧去,一位老者站在侯剑西附近,穿着粗布衣衫,带着一顶草帽,原来是灭明先生。李克定暗自高兴,正要过去见礼,灭明朝他摆摆手,那意思不要过来。看来灭明先生不想暴露身份,他假借侯剑西出手,不至于吓散群妖,便能将群妖一一斩杀。李克定暗笑,三条蛇妖,你们的肉身都将不保,叫你们出来作怪。 梅子也对剑光生疑,昨晚上侯剑西与元宿子打斗的时候,根本没有剑气,今天怎么突然变了。李克定知道她狐疑,把灭明先生在场的消息,悄悄告诉了她。 黑蛇被瞬间斩杀,铁匠和木匠见了这种手段,最是兴奋,早已忍耐不住,不住声地赞道:“好样的,侯堂主,斩妖除魔,厉害,厉害!” “我呸!”青蛇在空中叫道,“无耻黄脸猴,竟敢偷袭黑龙,简直不要脸,看我取你性命。” 青蛇两只眼睛放着青光,张着大口,从空中飞下,看那样子,就要生吞侯剑西。 更新最快的网 187、火烧岳家:三龙(下) 青蛇飞下,侯剑西又听到一声:“出剑。”忙把长剑向着空中一指。众人又是眼前一花,但见阴阳两道剑气已经飞在空中,旋成一条金龙,迎着青蛇冲去。 刚才黑蛇被突然斩杀,青蛇为此有了防备。它虽然从高空冲下,意图是在进攻,却时刻小心戒惧着,生怕象黑蛇那样,被突然飞来的剑气所伤。黑蛇死死盯着侯剑西的长剑,侯剑西的长剑刚刚一动,还未指向空中时,青蛇便立刻向旁一扭身。可是,那剑气发出的速度实在太快,空中只一闪,剑气已到身边,即便青蛇提前扭动,还是被剑光擦身掠过,带下片片蛇鳞。疼的青蛇浑身抖动,急忙掉头,向着高空飞升。 就在青蛇为躲过一剑袭击而暗自庆幸的时候,不想又一道剑光迅疾而至。青蛇再次闪避,这一次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它腰部被剑气所伤,空中一片血色。青蛇伤势较重,见势不妙,只想着狼狈逃窜,便向着远方拼命游走。 侯剑西看到了空中的血光,知道妖孽中剑,以为师父定然还会出剑,便高叫一声:“再吃我一剑。” 青蛇听到叫声,生怕剑气追来,吓得接连转弯,但众人看侯剑西虽然长剑指天,却未发出剑气。 李克定正自不解,如果此时一招白虹贯日,必能要了青蛇性命,灭明先生为何手下留情呢?梅子不见青蛇被斩杀,向灭明瞧去,仍似稳坐钓鱼台,可面上却好像有一些痛苦之状。梅子不解,难道是灭明先生想到杀生,心里难受吗? “住手。”一个声音传来:“侯堂主,你又何必动怒。” 李克定循声望去,一条蛇的影子,立在空中。奇怪的是,这条蛇只有影子,却没有肉身。那影子,一定是蛇的元神,李克定立即想到,当初玄一大师斩杀怪蛇,可它的元神逃脱了。蛇的元神,属于魂魄,无形无相,即便是灭明先生,应该也奈何不了它。 侯剑西根本看不到蛇影,听到声音后,才回答道:“你请我住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当众承认是妖孽,爷爷就饶你不死。” “侯堂主,你张口妖孽,闭口妖孽。我看你就是黑白不分,是非不明。”蛇影也不称自己是谁,它要和侯剑西辩辩道理。 “此话怎讲?”侯剑西仗剑问道。 “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到底什么是妖孽?”蛇影的语气咄咄逼人。 侯剑西一挺胸脯,对众人说道:“凡是祸害人间的,就是妖孽。” “好啊,侯堂主,那我倒要问问了,是谁在祸害人间,当初的道光皇帝,西太后都曾祸害人间,他们是妖孽吗?”蛇影步步为营,又问道。 “他们是人,尽管沐猴而冠,祸害人间不浅,但他们还不是妖孽。”侯剑西的脑袋里,对妖孽有一个基本概念,听他回答道,“妖孽根本不是人,就像我刚才斩杀的黑蛇,那才是妖孽。” “女娲,伏羲都是蛇身,难道也是妖孽?”蛇影冷声问道。 梅子一听,知道侯剑西入了圈套,正要替他反驳,不想侯剑西是个猴脾气,已经发怒问道:“你休得胡言!女娲、伏羲是上古大神,他们造福人间,岂能和你们妖孽相提并论?” “哈哈哈。。。”蛇影笑道,“你是非不分,头脑混乱不清,将神说成妖孽,简直不知好歹。当年你师祖玄一如何,不听我的劝阻,逆天而行,最后遭受天谴,折了23年阳寿,进入无边地狱。听我良言相劝,不要仗着学会了五行剑,就侍强而骄,免得自取祸患。” “妖孽!”侯剑西不善辩论,开始骂战,“你有本事,就给爷爷现出身来,看爷爷怎样斩你。” 这一次,蛇影尚未说话,旁边的赤蛇骂道:“黄脸猴子,不要不知死活,若不是圣尊慈悲,早取了你的小命。”它说完这话,随即隐身不见,好像很害怕再被剑气所伤。 气得侯剑西跺脚骂道:“蛇妖,一群蛇妖,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有种的都出来,跟你爷爷大战一场。” 蛇影却不生气,缓缓说道:“黄脸猴子,依照你的说法,你是猴妖吗?哼!你说话自相矛盾!口口声声,却是脏话连篇,惹人耻笑。我神道会胸怀天下,不跟你一只猴子计较,赶紧走吧。” “呸!”侯剑西更加生气,“妖孽,你在这里人五人六,装神弄鬼。爷爷告诉你,以后别出来丢人,否则爷爷一定斩了你。” 蛇影也暗自恼怒,却不当着众人发作,为了树立一个神的形象,不得不隐忍。但它另有手段,忽然喷出一口无形之气,向着侯剑西而来,那气不是风,不是云,不是雾,不是火。侯剑西看不到蛇影吐出的无形之气,但灭明先生却感受到了。 李克定具备独特能力,他已经看到,一道气剑向着侯剑西冲来,他抽出宝剑,暗自凝神,只等它到在近前,便出剑替侯剑西迎击。 可令他奇怪的是,那道无形之气离着侯剑西还有500米左右,却突然回返,向着蛇影而去。蛇影似受到大力冲击,急速升起有千米之高。李克定看蛇影的速度之快,堪比他的剑气,也惊诧不已。 蛇影凝聚极高法力,这才喷出一口气来,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重伤侯剑西,没想到,半路被一种力量弹回。它心中惊惧,这是什么力量?怕不是灭明来了吧。它往下扫视,看到一位老者,头戴草帽,气度非凡。它明白了,一定是灭明在搞鬼。 不仅蛇影这么认为,李克定也这么认为,但灭明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刚才根本没有出手。 无形之气被莫名弹回,蛇影尝到厉害,暗道‘好蛇不吃眼前亏’。它本着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退的原则,装作没见到灭明,只说道:“侯堂主,既然你不知好歹,非要比试,那我神道会今年七月初四,在申州来一场正式比赛,你黄龙会可敢应战?”更新最快的网 “有什么不敢?”侯剑西轻松说道,“到时候,看爷爷大展身手,收拾你们这帮妖孽。” “休得大言不惭。”蛇影太讨厌眼前的黄脸猴子,想把她赶紧送走,说道,“神道会和黄龙会约战,今天在这里定下,七月初四,咱们申州擂台上见。” 侯剑西看看灭明,灭明点点头,侯剑西便答应蛇影,说道:“好,一言为定。爷爷懒得看你们表演,恕不奉陪,告辞了。” 他说完这话,向李克定和梅子使个眼色,随着灭明逍遥而去。 李克定携了梅子,赶紧追上,灭明和侯剑西走路太快,李克定拥住梅子,展开五行身法,在后相随。 188、火烧岳家:身有不适 到在一处偏僻所在,灭明和侯剑西找棵大树停下,李克定和梅子也到在近前。 灭明倚着大树坐下,看他的表情,很是痛苦。李克定忙上前问候:“灭明先生,您是生病了吗?” 侯剑西替灭明答道:“你们放心,我师父只是心口疼痛,歇一歇就会好。” 灭明向梅子招手,梅子上前,不等她说话,灭明问道:“你就是铃木梅子?” “是我。”梅子答应着。 “很好。”灭明露出欣慰之状,对梅子说,“好孩子,不想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梅子想不起遇到灭明的事情来,可听他语气,又似相识,“灭明先生,您以前见过我?” “见过。”灭明微笑说道,“十五年前,我在外游历,那次从欧洲去日本时,曾与你姑姑见过一面,那时你还只有两三岁大。哎,岁月催人老啊,我自负功力卓绝,却从去年开始,常感心口疼痛。今天再次发作,好在神道会看不出来,还能唬一唬群妖。” “难怪刚才让青蛇逃脱了。”李克定已经明白过来,眼见再出一剑,青蛇就能被斩杀,可灭明先生关键时刻不再发招,原来是因为疾病突然发作。他安慰灭明说,“先生不必着急,养一养身体,等恢复后,照样斩妖除魔。” 灭明的额上,正沁出细密的汗珠,梅子拿出手帕,替他擦着,一边对灭明说:“先生,一会儿我带您去医院,找个医生瞧瞧,定能医好您的病。” “不必。”灭明摇摇头,稍过一时,他疼痛减轻,说道:“我这个病是好不了的,你们不必费心,这都是天意。” 天何如是之苍茫!灭明看向天空,深远辽阔,他笑道:“自从我去年身体不适,各路妖邪开始四起,而且日渐猖獗。如今苦于无人能力震群妖,恐怕将来祸乱不小,这才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李克定忙劝解灭明说:“您放心,等幻清先生再到河间的时候,我们一定想办法让他留下来,以继承您的事业,斩妖除魔,不让妖孽做乱。”网首发 “克定。”灭明笑看他一眼,知他对幻清功力还不够清楚,“幻清是我师弟,他的功力,我最了解,用于自保,当可无虞,但要震慑群妖,尚且不足。” 李克定没想到,幻清先生的功力也不能震慑群妖,心中感到一阵烦闷。 “剑西。”灭明叫过弟子,吩咐道,“你把那颗绿珠交给梅子。” “是的,师父。”侯剑西从怀中摸出一颗绿珠,递给梅子。 侯剑西看梅子接过,对她说:“你在找寻绿珠的事情,我师父已经知晓。前段时间,师父让我去过一次,将墙洞中的绿珠取了出来,本意是想迷惑众人,让大家都知道绿珠已经被取走,别再打绿珠的主意。” “哦,原来是侯兄取走的绿珠,难怪会在匣子中放有一块砖头。”梅子想侯剑西顽皮,放一块破砖头,他干的出来。 侯剑西又说了一句:“梅子,这颗绿珠不是你要寻找的那颗。” 梅子看看绿珠,也明白不是,向灭明请教,“先生,您可知道绿珠藏在何处?” “我当然知道。”灭明点点头,对梅子说,“当初你母亲将绿珠交于我,我用五行幻化放入了机关。你们既然已经找到墙洞,也就容易了,在墙洞之中,有一处小的凸起,绿珠就在凸起之下。” “绿珠藏在机关里?”梅子和李克定同时惊问。 “对,就在那里。”灭明的心口,还能感到些微痛楚,缓缓说道,“绿珠藏在机关之中,是最出人意料的地方。人们总是想着靠机关打开地道,而后进入地下搜寻,几乎没有人会想到绿珠在机关中。不过,你们要注意,在那颗绿珠之下,还封着一只北极白狐,是我师父玄一当年用混元剑所封。你们取出绿珠时,北极白狐必然同时走出,到时候,你们不用害怕,它不会伤害你们的。北极白狐被封已经22年,是该出来了。” “这?”李克定担心北极白狐会做乱,瞧着梅子,他希望梅子放弃取出绿珠。 梅子懂他的心思,问灭明说:“先生,北极白狐如果出来的话,会做乱吗?” “我只能猜测。”灭明说道,“北极白狐的性情,我也把握不好。当年我师父玄一封它在里面,是为了帮它。那个时候,北极白狐倒没什么野心。但22年过去,如果北极白狐知道我师父早已离世,我又患病在身,失去能压制它的人,野心很有可能大增,这个现在还说不准。” 私欲膨胀,这是最容易犯的毛病,尤其力量没有别人能压制时,更爱忘乎所以,真以为老子天下第一,为所欲为,祸害无穷。梅子深知人性,白狐本来无害,但它一经修炼,生出些许人性,就有可能成为大害。此事需要仔细,于是梅子征询灭明的意见,“依先生之见,这绿珠,我应该取吗?” “应该。”灭明的态度很确定,“绿珠本来就是你们梅家之物,现在取出它的各项条件都已经具备,如果刻意不取,反而不当。至于北极白狐,被封22年,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处在自然的懵懂之态。如果它再次出来,能够得到及时的感召,它就能归于正道。” “如此看来,北极白狐尚处在正邪之间,所以先生希望克定和我去感召它?”梅子问道。 “希望如此吧,而今妖孽四起,能多一份帮助总是好的。北极白狐是可以争取的力量,至于你们能不能感召它,就看天意吧。”灭明的痛楚已经减轻很多,神色也恢复了正常,他开始安排事情,“克定,你用五行幻化,帮梅子取出绿珠。” “好的。”李克定答应道。 灭明又叮嘱梅子说:“你给自己的责任太重,这条路不好走,以后要多多保重。” 梅子答应道:“嗯,先生放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梅子懂这个道理。” “你懂就好。”灭明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梅子该怎么做,“当年,我还未出生,父亲就被西太后下诏杀害。等我武功大成之时,本想提剑直入,斩杀妖妇。可是那样一来,就会牵连无数人送命,所以,我这报仇之事,便一拖再拖。直到后来,我远走欧洲,不是怕了追捕我的人,而是实在不忍过多杀生。如今我受病痛折磨,或许是曾经斩杀太重。” 梅子看着已经显出老态的灭明,想他幼年和我相同的经历,也是坎坷,后来一心报仇,却始终无法去报,心里不是个滋味,知道灭明一番好意,说道:“先生所言,梅子会仔细考量,多谢先生教诲。” “你们去吧,去做你们的事情。我也该走了。”灭明站起身来,叫上侯剑西,沿着大路而去。 189、火烧岳家:绿珠到手 李克定和梅子先到在精诚客栈,赶紧收拾好东西,又去找秦宙借出编辑室的钥匙,便开车往回走。 阳光照着路两旁的麦田,一片绿油油的,透着丰收在即的希望。在高大的杨树间,偶有喜鹊成双,似两情相悦的伴侣,逍遥于自然境界。 汽车一路不停,很快到在明仁大学,因为老西开的事情,各大中学校还处于停课状态,明仁大学也不例外,校园里面人员稀少。李克定和梅子径直到在编辑室,挪开文件柜,摸到墙壁洞中的凸起,准备取出绿珠。 李克定有了上次的经验,用五行幻化移动凸起物,已是轻车熟路。 他凝聚心意后,把五行幻化使出,青黄赤白黑五道光圈立即出现,套在凸起物上。李克定意念略略一转,心中场景变换,那凸起物随着光圈向外,瞬间便被拔了出来。他伸手接住,觉得入手特别沉重,仔细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球。 李克定把递给梅子,提醒她注意:“特别沉,你用两只手拿吧。”网首发 梅子伸出手来,接过小球,胳膊向下一坠,险些脱手,惊讶地问道:“怎么这么沉?” “是啊,小球才樱桃大小,却比学校的大铅球还要重,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李克定自幼习武,每当一样东西入手,轻重略有变化,立时能感觉出来。所以他确信,这个小球,肯定不是钢铁所制。 梅子把它放在桌子上,瞧了几瞧,说道:“我看不明白,先不管它了。” 说完起身,又来在机关处,将手探入,又一个凸起顶在上面。灭明先生讲,绿珠在凸起物下,这个应该是绿珠,已经被顶到了最外面。 “克定,你摸摸,还有一个凸起,你再取出来。” 李克定伸手摸过,确定好位置,再次施展五行幻化,光圈起处,套住新的凸起。墙洞之中,不仅青黄赤白黑五色俱全,而且还多出一片绿色,梅子看后,就更有把握了。 随着李克定心意顿转,绿珠被带出来,这一次,李克定将绿珠直接落在了梅子的手上。 梅子稳稳接住,看那绿珠,晶莹剔透,和粉色珠子材质相同,又让李克定观瞧。李克定反复看了两遍,虽然不太明白,但基本能确定,这不是一颗普通珠子。 “应该就是这个,你把粉珠拿出来,咱们对比一下。”李克定又把绿珠递给梅子。 梅子拿出粉珠,二人经过一番比对,梅子觉得无误。这颗绿珠是梅子母亲的遗留之物,她亲了又亲,而后贴心放好。 李克定为梅子感到高兴,说道:“今晚咱们好好庆贺一番。” “嗯。”梅子轻声答应。 “是应该庆贺!”一个声音从墙上的空洞传来。 二人吓了一跳,李克定问道:“谁?” “哈哈哈。。。”一阵笑声传来,但笑声含着特殊的妩媚,让人听了不由异样。 随着笑声,墙洞中跳出一只小东西,也就樱桃大小,二人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只白色小狐狸。灭明先生讲的北极白狐,难道就是这么一个小不点。 小狐狸在地上快速转了两圈,身形开始变大,也就几秒钟功夫,便似花豹大小,竖着一条雪白的尾巴,立在当地。它用的利爪在石板上一抓,立刻现出一道爪痕, 李克定不知白狐是在示威,还是试试自己的功力,便便手握短剑,紧盯着白狐,怕它心性不定,突然伤害梅子。 白狐停了下来,抖抖爪子,而后侧目看着二人,问道:“你们是谁?” 梅子靠在李克定身上说:“我叫铃木梅子,他叫李克定。你可是北极白狐?” “正是。”白狐用舌头舔着嘴巴,又说道,“我被封在这里,已经整整22年了。” 李克定心中暗惊,梅子身上带着绿珠和粉珠,白狐还是能见到梅子,它的法力,应该比神道会的三龙使者高出太多,不知道和圣尊比起来会如何。 梅子看白狐的情绪,没有一点焦躁。想它被关22年,从机关中甫一出来,竟能如此平静,着实不简单,问它说:“白狐,这22年中,你想过要出来吗?” “想过,但并不是很想。”白狐晃动着长尾巴说,“当年,我和北极白熊斗法,受伤极重,玄一看我可怜,将我封在机关中,用一颗绿珠培固我的元神,说是将来遇到有缘人,自会放我出来。我原想要等上30年,没想到只用22年,我的伤势就已经恢复。今天重获自-由,玄一没有骗我。” 原来白狐并不急于出来,难怪它能这么平静。刚才白狐提起了北极白熊,看来白熊更为厉害,问道:“你和白熊斗法,受了重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白熊就是个大魔头,它在追杀我的时候,随我来到了北京。”北极白狐讲道,“那时节,白熊勾结一条白虎,在无相庵中,将我困住。我知道白熊要吃我的肉,好增强它的修为,只好拼命和它死战。奈何我力不能敌,身负重伤,好在玄一及时出现。白熊和白虎面对玄一,没有把握取胜,它们就退走了。玄一见我伤势严重,说只有绿珠才能培固我的元气,治疗我的内伤,就将我和绿珠封在这里,让我用三十年时间,安静养伤。” 刚才北极白狐所讲,和灭明描述的大体一致,梅子并无怀疑,只问它:“你刚出来的时候,身体那么小,你是能变化吗?” 白狐不无自豪的说:“变化对我来讲,不算什么。我22年前,还只能变大,是玄一用混元剑将我身子变小,我才能钻入这个机关之中。不过,经过22年的静心疗伤,修炼,尤其是最近,我法力大增,已经能变的可大可小,可有可无。这些都要拜绿珠赐福,固我元神,强我原身。” “能有这么厉害?”李克定心中不是很相信,没成想却随口说了出来。 “哼!你不相信。”北极白狐有些不高兴,“我刚才看见五道剑光,必是五行剑法。李克定,你既然会用五行剑,就用它来刺本仙吧。” 李克定此刻不想伤它,提醒它说:“你可要想好,如果被我剑气所伤,到时候,可别怨我。” “想你也伤不了本仙,你发招吧。”北极白狐站在那里,丝毫不惧。 北极白狐有多厉害,李克定也想试一试,他凝神聚意,发出一招五行幻化,五道光圈,瞬时套在北极白狐身上。 果如北极白狐所言,李克定将五道光圈套住它,却觉得似什么都没套住,光圈只在那里空转着,心中纳罕不已。北极白狐的能为,定是修炼到至高境界,不仅元神不灭,身体也能金刚不坏。 光圈既然奈何不了北极白狐,李克定便收住剑意,光圈顿时消失,他说道:“白狐先生,果然法力高强,李克定佩服。” “你叫我白狐先生,错了,应该叫我白狐仙子。”北极白狐先纠正了李克定。 又见李克定和梅子神情亲密,没等李克定回话,突然问道,“你喜欢铃木梅子?” 190、火烧岳家:隧道(上) “当然喜欢。”李克定想都没想,已然回答出口,同时抱着梅子的胳膊也紧了紧。 梅子听他未有片刻思索,回答的似条件反射一般,自然是心声流露,难免无限喜悦,便靠得李克定更近。 “啧啧啧。”北极白狐看着二人,那样子,似是已经发现梅子的秘密,便要大发感慨。 梅子暗道,这狐狸真是聪明,一下就看出我是女子了,难怪它自称白狐仙子呢。但我可不能让北极白狐多嘴,将我辛辛苦苦,女扮男装的事情讲出来,那我以后行事,可就太麻烦了。为了打断白狐和李克定的谈话,梅子问白狐道:“白狐仙子,你今天重获自由,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22年没吃没喝,真有点馋,该寻两只肥鸡去吃。”北极白狐说着这话的时候,身形又开始变得很小,很小,直到如一只小松鼠才停住。它伸出小爪子,说道,“把那个小球还给我。” “小球是你的吗?”梅子怕它使诈,把小球骗走。 “当然是我的了。”北极白狐骄傲地说,“那是北极的至宝,北极白熊一直梦想得到,我不能让小球流落出去,否则非被北极白熊掠走不可。” 李克定看看梅子,梅子要弄清小球来历,问白狐:“小球是什么材质,怎么会如此沉重?” “你们不会懂,它是仙界宝物。”北极白狐说道,“这世上,只有我知道它的秘密,念在你二人救我出来,我就告诉你们。小球非金非铁非石非玉,外面包着一层壳,把里面的东西包住了。我听玄一大师讲过,当世只有他的无极剑才能劈开外壳,一旦外壳劈开,小球就会爆炸,那时方圆万里,将片瓦不存,草木尽毁。” “太危险了!”李克定不由惊惧,“不能让它爆炸,否则,就是一场大灭绝。” “就是这么危险。”北极白狐说,“所以我必须带走小球,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中。” “我看是你在编造故事。”梅子在用激将法,她又问白狐:“你貌似什么都知道,但你讲的,让人难以相信。除非,你知道小球的来历?” “这有何难。我告诉你二人,80万年前,这一纪的原初之时,神人把小球放到了北极。”北极白狐看二人听不懂,问道,“小球能影响所有罗盘,你们知道什么是罗盘吗?” “这还能不知道,就是指南针呗。”梅子回答。 “对,就是指南针。”北极白狐说,“如果这小球被人利用的话,所有的指南针都会失灵。” “太神奇了吧。”李克定不明所以,“就这么个小球,又不打不开,还能怎么利用?” “我告诉你。”北极白狐微微一笑,“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梅意洞的家中,有一块灵石,上面刻着使用方法。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些,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家有灵石的使用方法,梅子很是不解,她并未在父亲留下的册子中见过这些,问白狐:“你说的灵石,到底是什么?” “灵石就是灵石,还能是什么,你们人类就是太爱多想。”北极白狐很奇怪梅子的问法,“我告诉你们,灵石放置在梅家后宅。不过,就算你们得到灵石,没有小球,也起不了作用,因为我这就带小球走,你们别想阻拦,拦也拦不住。”北极白狐讲的很有信心,它不怕二人不交出小球。 “为什么要交给你?”李克定问道,“万一你得了小球,再找到灵石,那可不妙。我绝不能让两者到在一处,所以小球不交给你了。” “你敢不交?”北极白狐问道,“别看是你们放我出来的,但放我出来乃是天意,即便你们不来,也会有人误打误撞的放我出去。如果真动起手来,我也不会让着你们。” “我不用你留情,你要是硬抢,那就先过我这关吧。”李克定把短剑一立。 “好一把短剑!”北极白狐赞道。“李克定,你出招吧。” 李克定凝神聚意,他本想将北极白狐再送入机关之中,所以使出了五行幻化。五道光圈瞬时将北极白狐套住,北极白狐赞道:“厉害,原来你也会五行剑。” 李克定不敢分神说话,只凝神于剑意。 北极白狐面色变的凝重起来,五道光圈便越来越淡,直至消失。 李克定见奈何不了它,又不敢在这里施展彗星袭月,怕破坏明仁大学的建筑,正自无计可施。 梅子见状说道:“克定,你别担心,把小球交给白狐吧,想来它不会祸害世界。” “好的。”李克定相信梅子。 这种情形之下,他也不得不相信梅子。因为他不是北极白狐的对手,再闹下去,首先有危险的就是梅子,李克定必须妥协。 他用力拿住小球,稳稳放在北极白狐的小爪子上。 北极白狐接过,含入口中,说道:“还有一事,想请教两位,从去年秋天开始,谁经常来这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克定怕北极白狐对柳之思不利,因为从去年秋天起,最常来这里的就是柳之思。 “不要紧张。”北极白狐说道,“本来我的内伤需要30年时间才能痊愈,但从去年秋天开始,每当我听到有那个人来时,就会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帮我疗伤,所以我不仅提前复原,而且功力大胜从前,我得感谢那人。” “原来是这样。”李克定看看梅子,因为他怕北极白狐撒谎,见梅子点头,放下心来,说道,“你要找的那人名叫柳之思。” “柳之思!”北极白狐笑道,“名字我记住了,谢谢你们两位,不仅放我出来,还告诉我谁帮我疗伤。我不能白受你们的,这样吧,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算是答谢。” “要看什么,去哪里看?”李克定忙问。 “当然是地下了,跟我来吧。”北极白狐说着,走到门边。 梅子听说要去地下,让李克定拿上蜡烛和火柴,二人开门,随着北极白狐往外走。 一直到在杏坛的假山石后,白狐跳进石洞之中,梅子和李克定也跟着进来,一狐二人沿着地道,往里走去。 李克定见白狐懂得迷宫怎么走,好奇的问:“白狐,你怎么会走这个迷宫?” “我当然会了。”北极白狐说道,“当年玄一大师带我走过一次,我留下的气味,五十年内都能找到,至今才22年,怎么会走错。” 梅子和李克定一点气味也闻不到,对白狐鼻子之灵敏,唯有暗自赞叹。 到得地下,白狐径直前行,直奔梅家祖宅的方向。梅子心说,难道它想带我们去那间密室不成。 一路往前,直到那间密室的铁门边上,白狐看锁已经被毁坏,笑道:“你们两个还挺有本事,把个大铁锁断得这么整齐。” “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来过?”李克定问道。 “笨蛋,这都不懂吗?”白狐贬损李克定一句,又给他解释,“我一进入地道,就知道你们来过,因为闻到了你们的气味儿。” “你的鼻子真是比狗还灵敏。”李克定回怼了它一句。 北极白狐很不屑说:“狗鼻子算什么?我能强它一千倍。” “你虽然本领高强,但好像很爱吹牛。”李克定看它洋洋得意,便回怼一句。 “嘿嘿。。。”白狐一阵笑,“我不是吹牛,事实就是这样。” 北极白狐进入密室,来到里间的床边上,看着墙上的虎头说:“你们过来,仔细盯着虎头的嘴巴。” “你说带我们看的东西,就是虎头吗?我们早看过了。”李克定拿着蜡烛过去,照着虎头。 “你总是爱打岔,让你看你就看,别总讲话。”北极白狐不悦的说。 “好,我们看。”梅子答应了。 二人紧盯这虎头的嘴巴,约略过去一分钟,也不见异常,李克定问道:“这有什么可看的?” “你再看一会儿,真没耐心。”北极白狐语含责备,见李克定在揉眼睛,忙说,“呦,眼睛不能动,眨一眨都不可以,要让眼睛盯得越累越好。” 梅子一笑,和李克定紧盯着虎头的嘴巴,很快,二人就觉得眼睛疲劳,特别想眨眼,李克定甚至用手在撑着眼皮。 一时便眼花缭乱,北极白狐说:“眨眼吧。” 二人如释重负,使劲儿眨着眼睛,说来奇怪,只眨了几下,但见那虎头的嘴巴越来越大,后来大到堪堪成为一扇门,门后还有亮光,就像另一个世界。 “进去吧。”北极白狐说着,率先跳了进去,还催促二人,“你们快进来。” 李克定有些犹豫,担心里面危险,便说:“梅子,你在外面等着,我先进去瞧瞧。” 他迈步而入,梅子却不听他的,跟着也走了进来,抱住李克定的胳膊。李克定见梅子不愿独自在外,也不再强求,只一手握住剑柄,暗自戒备。 二人进来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殿,李克定喃喃自语:“好像是寺庙。” 191、火烧岳家:隧道(下) “你猜对了,这里是无相庵。”白狐在前领着路说。 无相庵离明仁大学起码有四十里地,梅子和李克定惊讶到不敢想象,四十里地,迈过虎头的嘴巴,瞬间就到,真搞不明白。李克定霎时觉得,他这么多年的物理课,简直都白上了。 梅子却没有表现出李克定一样的惊讶,她轻声说道:”这个隧道不知是谁设计的,华夏也有高人啊!“ 李克定听梅子这话,华夏也有高人,心说难不成岛国有这样的人? 还没等他相询,北极白狐说道:“这个隧道是玄一设计的,他跟我讲过。” 李克定和梅子不由对玄一大师更加佩服。 “白狐,你带我们来无相庵干吗?”梅子问它。 “你别总是问这问那的,没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就是想来嘛。”北极白狐带着二人,三转两转,来在一座小院儿前。 北极白狐抬脚便从墙上跃了进去,李克定抱紧梅子也随之跃入。 来在房前,北极白狐停住脚步,对二人说:“你们放心,这里的人看不到咱们,也听不到咱们,你们尽管讲,尽管笑。” 李克定和梅子交换眼神,各自纳闷,李克定首先问道:“这又是什么地方?”“这个院子虽然和无相庵隔着一道墙,但也属于无相庵,外人都不知道。”北极白狐说着话,已经跳到窗台上,大摇大摆的往里面瞧着。 李克定和梅子也跟上,来在窗前,房间没有窗帘,反正这里的人见不到他们,索性明目张胆地向里观看。 房间里面,一位尼姑和一位中年男子正在亲热,梅子看的面色一红,好在李克定直望着里面,并没有注意她。 可惜的是,那尼姑虽然仰躺在床上,但脸却向里面歪着,见不到她的正面。但那男子生的健壮,浑似小牛犊子,不是东条仓介是谁? “这个东条,竟然和尼姑厮混。”李克定恨恨的骂了一句。网首发 他突然想起小泽五郎的话来,说是东条仓介和无相庵的住持圆嗔师太有染,难道那尼姑是圆嗔,便对梅子说:“你瞧里面那尼姑,可能就是岳擒豹原来的夫人,法号圆嗔,现在是无相庵的住持。” 梅子觉得羞涩,低垂臻首,没好意思接话,好在李克定也瞧着里面,没注意到梅子的表情。 北极白狐也骂道:“东条仓介是官员,平日装得正儿八经,开口闭口就是洁身自好,其实他最好色。” 李克定便问它:“白狐,你刚才机关中出来,怎么会认识东条仓介?” 北极白狐看着里面,不住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一副很眼馋的样子。它伸长脖子一边仔细观瞧,一边说道:“这事儿说来话长了,22年前,因被北极白熊和白虎一路追杀,我逃到北京,不好躲藏。而我那时只能变大,不能变小,无奈之下,就化身尼姑,藏在无相庵中。我当时就住在这里,东条仓介常来寻欢,我多次接待他,当然认识了。” “你接待过他?”李克定因为惊讶,嘴一秃噜,又问了不该问的话。 “对呀,接待过。”北极白狐和人类不一样,它对李克定的话,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很自豪的说,“我化身人形,可是最美的。那时候,东条仓介对我垂涎三尺,天天来找我。” 梅子和李克定眼神交流,各自在心里说,真不愧是狐狸精。 无相庵做为佛门清修之地,竟然藏有这种院落,李克定惊疑的问:“白狐,你没撒谎吧,无相庵为什么养这些尼姑?” “谁跟你撒谎,又没半点好处。”北极白狐给二人解释,“无相庵远离闹市,香火不旺,光靠化缘,维持不下去。没钱怎么办,就得想办法嘛,所以才招选一些容貌姣好的尼姑,只为赚取银钱。我就是这么进的庵门,那时生活过得很好,每日逍遥快活,有肉吃,有酒喝。可惜好景不长,我被北极白熊给发现,再也过不下去。” 北极白狐一番言论,与李克定的日常见闻完全不同,他也糊涂了,难道这就是人与狐狸的差别?看着房间内的尼姑,不禁又想,还是人与狐狸根本没有差别? 里面东条仓介大动之后,已经停歇,躺在外侧,和尼姑说起话来:“我几天没见你,瞧你刚才的情形,早受不住了吧。” 尼姑笑道:“你就爱胡说,谁让你来了,不来才好呢!” 东条仓介似调侃,又似吃醋的说:“怎么,你不让我来,难道是想叫别人来?” “好啦。”尼姑止住东条的调-笑,“东条,咱们别讲这些了,说说你的打算,你想怎么对付岳擒虎?” 对付岳擒虎,这可是好消息,李克定和梅子都愿意听到。 东条仓介笑道:“圆嗔,这个你放心就是,小-泽-东-风赢了岳如海100万,我每天都让东风去讨债。岳如海在管理岳家,你想岳家的银子,咱们近水楼台,还能少弄。依我看呐,岳家顶多再支撑一两个星期,就得全面落败。” “你这张嘴,就是说的真好听。”尼姑好似不信东条仓介的话,“别以为我在庵中不出去,就什么都不知道。圣尊新收的弟子就是岳如海,你还去长春湖捧场。我看你们,还是想帮助岳家。” “你不要误会,我们肯定不会帮助岳家。”东条仓介摸着圆嗔的光头说,“圣尊只想骗取岳家钱财,顺便扩充实力,怎么可能真心帮助岳家?何况岳家现在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为千夫所指,众人发出的灵魂之气,就算法力再高强,也不能去抗衡。圣尊懂这个道理,它岂肯为了点钱财,就真的帮助岳家,从而拂逆众人,害自己的道行。” 圆嗔听后,冷笑一声,问道:“你平常总说圣尊法力无边,能抵百万之师,看来都是吹牛了?” “不完全是吹牛,法力一事,你还是没有弄懂。”东条仓介笑道,“圣尊虽然法力高强,能屠灭万千肉体,但它也抵不住万千灵魂之力,这回能明白了吧。” “大体能懂了。”圆嗔话语转为温柔,“所以万人之气,鬼神也惧怕,对吧。” 李克定听二人讲的万人之气,觉得有些受益。他五行剑上带的是天地之力,而人便是天地生灵之一,自然带有一份天地之力,只要发挥出来,威力必然非凡。 “对喽。”东条仓介听完尼姑的话,满意的点着他的大牛头,说道,“因此,岳家落难,大家避之唯恐不及,谁去做大傻瓜,真心帮岳家。不去落井下石,拆岳家的台,就算对岳家客气了。” “这话有几分道理。”圆嗔不愧是无相庵的住处,是个有主见的人,听她问道,“岳家败落,不能从岳如海身上榨取油水,咱们的钱,以后从哪儿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吧,岳家房倒屋塌的时候,咱们再顺手牵最后一只羊。至于以后嘛,没了岳家,不是还有古家、陆家,让他们去斗,咱们总有机会。”东条仓介一番话,说得很骄傲,好像巧取豪夺别人的财富,也是天经地义。 “你老想着吃大户,不是我打击你,古家和陆家就那么容易斗吗?他们的背后都有高人。”圆嗔并非对东条仓介言听计从,看样子也是个厉害角色,听她对东条说,“咱们的人越来越多,你算算,每天多少花销。依我看,有个细水长流的进项才好,你怎么就不往这方面想想。” “我倒有个办法,不过,还得你费心。”东条仓介笑笑,说道,“我这个办法,是双管齐下的。京城之中,有钱的人多如牛毛,而咱们的优势,就在于你这里有一群美貌尼姑。所以这个群体还得扩大,一方面直接赚取作乐的钱;另一方面,让尼姑们寻找岳如海那样的败家子,狠狠的大赚。” “你这个主意出的好,不愧老谋深算,我看圣尊早晚也得被你算计了。”圆嗔夸奖东条。她已经满足,似要起身,嘴上说着,“东条,快穿衣服吧,我还有事情呢。” “别急嘛。”东条仓介笑道,“几天都没见了,只一次怎么能行,咱们先躺会儿,等我再疼你。” “老色鬼。”圆嗔娇笑着说,“等哪天,我非把你累死不可。” “好啊,那就今天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累死我。”东条仓介的声音,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李克定也觉气血涌动,不敢再待下去,问白狐说:“咱们走吧。” 白狐还在恋恋不舍,嘴里说着:“这本来是我的住处,可惜被人占了。” 梅子便笑它说:“要不,你可以化身女子,再做一回尼姑,把这里抢回来。” “不着急,我得先办两件事情。”白狐从窗台跳下,说着,“走吧。” 二人随着白狐出了院子,从虎头的嘴中走出来时,刚才的光明瞬时不见,呈现在眼前的,还是那间密室。 梅子纳闷,问道:“白狐,这里真是稀奇,为什么能通往无相庵呢?” 192、火烧岳家:竹园 “你问我,我去问谁。”北极白狐并不关心背后的原因,它说道,“当年玄一大师带我走过一次,又告诉我虎头的秘密,我便记住这里能通往无相庵,至于为什么,我没有问。再说,问那个干嘛,你知道这件事情就行了呗。” 北极白狐生性乐观,凡事‘知其然’就满足,而不愿‘知其所以然’。就像它渴了要饮水一样,只需知道水能解渴就够了,至于水为什么能解渴,它才懒得管呢!在这一点上,白狐和人类不同,人类往往‘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所以总是活得很累。 “好吧,我也不问了。”梅子说道。 “这就对了。”北极白狐凑近梅子,笑说道,“凡事总问为什么的话,就算很好玩儿的事情,也会失去乐趣。” “嗯,算你超脱。”梅子看着北极白狐,很好奇它怎么变化的,有心见识一下,问道:“白狐,你真的能变成人吗?” “这个太容易了。”白狐见梅子感兴趣,正想显摆,站在梅子身侧,又对李克定说:“克定,你在地上转一圈。” 李克定不知它要搞什么鬼,想着转一圈也就一眨眼的时间,身形一晃,真的转了一圈。 当他转回身时,却见两个梅子站在面前,各自笑语盈盈地看着他。 听其中一位说道:“克定,你还认识我吗?” 李克定仔细一看,顿时莞尔,说道:“白狐,你变的果然高妙,但梅子我岂能不认识。” 他说着话,将其中一位揽入怀中,问另一位说:“白狐,你现出原形吧。” 白狐却不急着现形,娇声说道:“克定,你怎么能这样?你见了白狐,就见异思迁,还找借口说我是白狐,你太让我伤心了。” “白狐,别装腔作势了,就算你变的再快、再好也没有用。”李克定说完,揽着梅子便要回返。 白狐变成梅子,被李克定看破,现出原形,奇怪的问道:“李克定,你怎么瞧出来的?” 其实李克定是看到了白狐背后的重影,那影子分明就是一只狐狸。但他不想让北极白狐知道他具备这个能力,以免传扬出去。便搪塞白狐说:“我和梅子朝夕相处,在我心里,梅子独一无二,谁都蒙混不了。” 此刻,梅子心中最是感动,她挽着李克定的胳膊,心中既矛盾,又甜蜜。 “原来这样。”北极白狐又走到二人前面,一边还说,“我刚才差点以为我的法力降低了,看来不是,这就好。” 回到杏坛的假山洞口,白狐说道:“两位,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它话未说完,已经从洞口弹出,飞快进入杏坛,隐没在花草树木之间。 李克定看白狐消失,悠悠问道:“梅子,短短一年时间,各路神仙妖鬼,就都出现了,你说这是天意吗?” “或许是吧。”梅子劝解李克定,“你别瞎想了,如今大道消亡,人心混乱,所以妖孽横行,这个也不新鲜。” 绿珠已被梅子拿在手中,可说是万事大吉,二人从杏坛下来,正要回去,李克定觉得有个人影一闪,问了声:“谁?” 无人答话,他往树后一望,远处一人,恰往树丛中隐去,身形迅捷,李克定认了出来,那人正是岳南。 “这个岳南,真是鬼魅一般,总是阴魂不散。”李克定抱怨一句。 “又是他?”梅子自言自语的说。 李克定对岳南印象不好,说道:“是啊,岳南鬼鬼祟祟的,今天来这里,我看他定是为了寻找绿珠。” “他爱来不来吧,那是他的事情,咱们管不着。反正绿珠已经拿到,你何必不高兴呢。”梅子对岳南来此并不在意,甜甜的笑道。 梅子对觊觎财物的人,向来嫉恨,不是讥讽,就是嘲笑。可今天对岳南,却一反常态,让李克定以为她拿到了绿珠,心情大好,所以懒得和岳南计较。 想到绿珠,李克定也替梅子高兴,便忘了刚才的不快,问道:“梅子,现在绿珠你也拿到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收回梅家祖宅。”梅子已有大体谋划,她说道,“岳家支撑不了多久,墙倒众人推,只要岳家出现颓势,各派必然为了利益,集体倒岳。” “我正盼着岳家早些垮台呢。”李克定说道,“可惜,我的能力有限,不能给岳家一击。” “你别谦虚,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梅子拉着他开始校门口走去。 “梅子,我对你绝不胡乱谦虚,说的都是真实感受。”李克定笑看着梅子。 梅子看着他一双眼睛,问道:“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开始称呼我梅子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李克定不再叫她小-兄弟,看她的眼神也很复杂,既让她高兴,也让她矛盾。高兴的是她知道李克定喜欢她,矛盾的是,她抱着不婚配的念头。更新最快的网 “这个?”李克定的感觉很复杂,不是他不想讲出来,而是讲不清,真是理还乱,只得说道,“其实吧,我就是觉得叫你梅子更好。” 梅子见他有些发窘,便没有再问,只说道:“走吧,咱们回竹园,高高兴兴饮酒。” 从明仁大学出来,开车不过几分钟,李克定已经看到了铃木家高大的门楼,上面楷书两个大字“竹园”。大门南侧立面上,有八根柱子,拱形连顶,铁门向内开启,门上漆着黑漆,镀着飞金。门前立着一对狮子,张牙舞爪,乃汉白玉雕成。看这气派,河间陆家的大门,也显得没有气势了。 下人们见到梅子,都施礼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嗯,回来了。”梅子应他们一声,带着李克定,进入竹园。 李克定随梅子左转右拐,穿过门前的假山水池,转过回廊,见处处是景,景色雅致。李克定叹道,难怪人人都喜欢金钱,我们家在北京住两个三进的院落,已然觉得奢侈。梅子家却住如此大宅,在京城之中,实属罕见。 转过几个院落,沿甬道上了回廊,李克定知道必是已经到了内宅,又经两个回转,见一处院落,门前绿竹生的整整齐齐。 门口有一位年约三十岁的女子,正在修剪竹叶,见到梅子,笑着说:“小少爷,您回来了。” 随即对里面人说:“小少爷回来了。” 梅子已经带李克定进入院子,院子颇大,四面围着房屋,东侧房前有回廊,直通北侧正房。院子中间有一棵柏树,一座凉亭,汉白玉的石桌石凳,上面雕着暗八仙。在院内的水池旁边,有一块儿巨大的山石,梗梗立在那里,很是夺目,上面刻着一个大字‘豫’。 李克定见到,夸赞梅子说:“这个字刻的周正,不偏不倚,原稿定是你的手笔。” “你喜欢吗?”梅子问道。 “当然喜欢了。”李克定侧目瞧着那块巨石,心说,我的五行剑,什么时候一剑击出,能将它摧毁,那才是至高境界了。 向北侧正房走去,还没到近前,一个窈窕少女接了出来,仪态多姿,嘴里说着:“小少爷,您可回来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有特色,恰似优美的铃音,让李克定听了不由暗自赞赏。 梅子对那少女说:“嗯,你们等急了吧。快见过李公子。”说完,给李克定介绍,“她就是玉烟。” “见过李公子。”玉烟施礼说道。 “姑娘不必多礼。”李克定看玉烟颇有风姿,不输柳之思的丫鬟月华,比克静的丫鬟香香可要强似许多。更为奇怪的是,玉烟并不是丫鬟装束,而是和小姐一样,想是梅子很重视她,不拿她当下人对待。 梅子笑问李克定:“怎么样,玉烟生得美不美。” 当着月华的面,李克定不好评论她的容貌,便说:“你的人,自然错不了。” 玉烟听梅子问她生的美不美,却生起三分害羞,在头前引着路,来在门口,打起门帘,请二人进去。 见小少爷回来,有人献过茶,梅子急忙吩咐:“先放一边,赶紧去拿药箱。” 玉烟拿过药箱,梅子帮李克定把衣服褪下,看伤口还有血渍,又帮他换了药。 李克定安慰梅子说:“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早感觉不到疼了。” “是吗?”梅子也知道他伤口已经无碍,便笑问道,“要不要我抓把盐,给你撒上。” “可别那样。”李克定听梅子玩笑,心中暖暖的说,“你是要用酷刑吗?” 梅子笑意溶溶的说:“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就给你来点酷刑。” “我的骨头很软,你可别总吓唬我。”李克定做出可怜相。 “瞧你那副模样,好像去了风骨的字一般。”梅子甜甜的笑看着他。 李克定早见到厅中挂着一幅寒食帖,猜测是梅子的描摹,便问道:“墙上这幅字,是你的手笔?” “你看写的如何?”梅子对自己的字向来有自信。 “有大家风范。”李克定自己从小练习,一直没有小成,但看梅子功力,已近大成,难免钦服,说道,“看来,你没少下功夫。” “当然了。”梅子得李克定赞美,想自己多年苦功,总算没有白费,“我从小就被姑姑逼着练字,她总说我父母亲的书法都很好,我若写不好,就对不起父母。” 193、火烧岳家:人已醉 “你父亲的书法曾经风靡一时,至今还有很多人在临摹。”李克定说道,“我小时候,就临摹过你父亲的字。可惜,我天赋有限,一直也写不好。” “你以后有兴致了,咱们一起写。”梅子说完,开始吩咐众人,“先去准备热水吧,一会儿再把酒菜摆在这边。” 玉烟依照梅子吩咐,开始指派众人,大家各自行事,玉烟又过来给李克定和梅子斟茶。 梅子的确口渴,和李克定品了一会儿茶,丫鬟们已经把热水备好。 梅子放下茶盏,对李克定说:“克定,泡个澡吧,我让她们伺候你。” 李克定不习惯洗澡被人伺候,急忙说:“不用伺候,只把水备好即可。”忽然想起没有换洗衣服,又对梅子说:“我洗不洗澡都行,将就洗洗脸吧。” “克定,你别担心,衣物我早给你准备好了。”梅子说完,让玉烟去取。 玉烟带人进入东侧内室,不一会儿,抱出三个大包袱,打开看时,睡衣、内衣、外衣,鞋帽袜子一样不缺,也不知有多少身。 梅子瘦弱,他的衣服李克定穿不了,怎么给我买了这么多,李克定问道:“梅子,这都是我的吗?” “都是你的,我前几天给你买的,就是怕你来了,没得换洗。”梅子说着,起身帮他选出一身睡衣。 李克定感叹梅子周到,拿过衣服,看看梅子说:“我去洗澡了。” “嗯。”梅子指指西边房间,“你去吧,小心些,别把胳膊的伤处弄湿。”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李克定转回头说,“一会儿出来,咱们喝酒。” 李克定进去后,梅子便在东边套间内也快速洗好,整理完毕,看酒菜已经摆在东侧内室,来到厅中,看玉烟正帮李克定擦头发。 梅子吩咐其余人说:“你们收拾完,就都休息吧,不必再等。” “是的,小少爷。”众人答应,开始抬水出去。 梅子对玉烟说:“你去整理一下,我来给李公子擦头。” 玉烟进到东边卧室,铺好被褥,出来回复梅子:“小少爷,都准备好了。” 李克定头发已干,梅子是齐耳的头发,不长也不短,玉烟便要为梅子擦头。 “不用了。”梅子一摆手,吩咐说:“玉烟,你去忙你的,我要和李公子饮酒,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是的,小少爷。”玉烟偷眼看看李克定,走了出去。 梅子起身,把毛巾和梳子递给李克定说:“你帮我擦头,梳头吧。” “行,我在家里经常帮克静干这个。”李克定看梅子头发短,更是觉得轻松。 梅子带李克定进入东侧卧室,坐在梳妆台前,对着西洋镜子,李克定帮她擦拭。 中间换过三条毛巾,梅子的头发已干,李克定拿起梳子,为她梳头。 坐在梅子身后,看梅子脖颈之处,肌肤嫩白,比克静和陆宛犹胜,李克定纳闷,梅子怎么生得这样肌肤,竟能跟柳之思一般。 梅子从镜中看着李克定,甜甜笑道:“克定,其实你蛮英俊,就是平时爱穿个长衫,显得象个老学究。” “那我穿什么?”李克定问道,“不能总穿西装吧。” “西装可以穿啊。”梅子说,“反正你少穿长衫吧,我看着就想笑。” “好吧,听你的,我去买些其他衣服。”李克定不知为何,愿意听梅子的。 “不用你买,等我买好,给你送过去。”梅子笑道,“因为我怕你买不好。” “行,不用我买最好,乐得省心。”李克定已经给梅子梳完头。 二人入座,李克定拿起酒壶,把酒斟好,递给梅子一杯说:“梅子,咱们干了这杯。” 梅子接过酒去,娇声说道:“克定,你多次救我性命,咱们干了。” “没有我,你也会带上别人保护,再说了,你还救过我呢。”李克定想起梅子不顾性命,替他挡元宿子飞刀的事情,更不知说什么好。 二人一边饮酒,梅子问道:“神道会现在的实力已经不容忽视了。今天在空中出现的那团灰气,自称圣尊,应该就是那条怪蛇。” “我觉得也是。”李克定想那怪蛇的灵力也许已经恢复大半,所以开始兴风作浪,不免为此忧心,说道,“要是当初玄一大师没能收走它的魂魄,今天灭明先生想击杀它,却又突然患病,真是可惜,看来是天不亡怪蛇。” “嗯,天不亡它。但你放心吧,总有一天,它会自作孽,不可活的。”梅子说道。 怪蛇做了圣尊,成立神道会,四处扩张,其心如司马昭。经过上午的事情,尤其贺蒙那副德性,让梅子想到,贺蒙凭什么受到神道会重视,他的师父到底是谁?便又说:“这次在长春湖边,贺蒙着实风光一回,咱们不如找找贺蒙的那个师父,再顺藤摸瓜,也许能查到些圣尊的事情。” “贺蒙的师父,一个汇文的老师,应该不难查。等有空了,咱们去汇文大学转转,说不定就能发现些什么。”李克定提议。 “去汇文大学,很方便的。”梅子说道,“咱们先不管这些了,只管开心一醉。” “好,我听你的,咱们来一大白。”李克定敬酒,二人饮下。 边喝边聊,李克定十余杯下肚,开始有些醉意。 梅子起身到在李克定身边,环住他的脖子,说道:“这一杯,咱们喝交杯酒。” “喝交杯酒?好吧。”李克定头脑昏昏的答应着。 二人喝下交杯酒,李克定醉意沉沉。 梅子笑的更甜,对他说:“上次你叫我娘子来着,今天我还要让你叫。” “叫娘子?”李克定已是醉眼朦胧,看眼前之人,既像柳之思,又像梅子,便有些糊涂,不敢乱叫。 “就让你叫。”梅子靠在他胸前,开始撒娇,把一杯酒高举着递到李克定嘴边,灌他喝了下去。 如此又过一阵儿,李克定两眼昏花,梅子再次请求:“克定,我要你叫我娘子。” 李克定迷迷糊糊接过梅子递来的酒,笑道:“娘子,咱们干。” 梅子开始和他慢慢饮着,享受体贴之情。她把李克定的头扶正,二人对面相视。李克定看梅子如花似玉,忙晃晃头,却又看到柳之思在眼前,使劲儿拍拍脑袋说:“我做梦了吗?” 听柳之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克定,你没做梦,你叫我娘子吧,我喜欢。” “娘子。”李克定把她紧紧抱住,一手接过她递来的酒杯,又饮下一口,在她头上亲着。 “克定,你喜欢我吗?”温柔的声音在问他。 “喜欢,当然喜欢。只是我不敢喜欢,我定亲了。”李克定忽然悲从中来,一口把杯中酒饮尽,再斟一杯,又顾自喝下。 “不,不怪你,是我不能嫁你。”梅子温柔地抓住李克定的手说,“可是,你别娶陆宛,和她退亲吧。” 李克定听完这话,却说:“退亲,哦!这个不妥,李家以诚信为本,定了亲,就不会反悔。” 看李克定矛盾、懊恼,梅子只愿和他快快乐乐的在一起,忙安慰他:“克定,你别伤心,咱们以后再谈这些。”随之伏进他怀中,“我要和你做梦中夫妻。” “嗯,我,我喜欢你,但我害怕,怕找不到你。”李克定醉熏熏的,坐在那里,开始打晃,说话也断断续续。 “克定,让我再陪你喝一杯。”梅子把酒斟好,从李克定身上下来,和他面对着。 “好,我陪,陪娘子喝。”李克定但觉柳之思面如娇花,一边和她喝下酒,一手抚上了她的脸庞。 “克定,你亲亲我。”梅子说着,闭上双眼。 李克定凭借本能,知道要和柳之思进入梦境,他喜欢那样,迷恋那样。 他吻着她,再顾不上什么,因为什么都忘了,还顾个什么? 唯有忘情,才是真情。 二人交缠一处,梅子轻声在他耳边问道:“克定,你爱我吗。” “嗯,我爱,爱的要死。” 不等李克定说完,梅子已经吻住了他。 房内,人已醉。 窗外,月在中天。 中天的月下,李克定美梦再次成真,酒精麻醉,他沉沉睡去。 梅子借着月光,仔细看着李克定。她在想,今生能和他如此三场,真是幸运。以后我也不再强求什么,得之,既是我幸;不得,亦不怨命。 第二日,阳光明媚。 李克定睁开眼睛,梅子正坐在床头,见他醒来,柔声说道“你睡够了,起来吧。 “梅子,你的床好软,睡在上面真舒服。”李克定回忆昨夜的好梦,尽管虚幻,却仍然感到人生快慰。唯一美中不足,便是不能夜夜进入此梦。 梅子甜甜笑道:“你要是喜欢,以后就经常来住,咱们同榻而眠,彻夜饮酒畅谈,岂不快哉。” 一席话说的李克定更是神往,掀开被子,起身下床,只恨自己酒量颇浅,说道:“我要是有你的酒量,就更好了。”网首发 “这样也很好,我更喜欢这样。”梅子说着话,想起夜里的事情,脸上突然一红,因不想让李克定见到,便扭过脸去。 194、火烧岳家:典当 李克定穿好衣服,梅子叫道:“玉烟,你过来。”网首发 玉烟进来问:“小少爷,玉烟来了。” 梅子吩咐说:“你带李公子去化装吧,要画的别人认不出来。” “好的,小少爷。”玉烟答应后,带李克定到西边房间去化装。 李克定不知道梅子要干什么,一任玉烟摆弄。玉烟给他粘了胡须,把脸弄黑,将眉毛画的立了些许,又给他戴上一副眼镜,再照镜子时,自己都认不自己了。 “玉烟姑娘,你化装的本领,真是一绝。” 玉烟笑道:“公子过奖,玉烟经常给我们家小少爷化装,勉强学了些,让您见笑了。” “姑娘的技术,已经超绝,何必还过谦。”李克定因不明就里,又问道,“只是,姑娘给我化装,到底为了什么?” “公子不必多问,请跟玉烟来吧,等见完一个人,公子就明白了。”玉烟说着,领李克定到在客厅。 但见一女子正在厅中喝茶,李克定见她长发及腰,娇美之极,不由看得痴了。 那女子到在近前,甜甜笑道:“克定,你看我是谁?” “哦,你是梅子的妹妹,不对。梅子,原来你是女子?”李克定忽地想到,梅子可能真的就是女子。 他曾几次怀疑过,但想梅子不会骗他,便把这种想法都打住了。甚至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可生起龌龊之想。但今天再看梅子,真真正正,分明是一位美得无法形容的女子嘛。 “克定,你别乱想。”梅子打断李克定的思绪,解释着,“我之所以男扮女装,是要去办一件事情。” “男扮女装?”李克定尴尬一笑,“你这一装扮,简直,哎,没法形容了。” 他又在心里自责,我真是混蛋,梅子若是女子,早就告诉我了,我怎么能胡乱怀疑?还对梅子生起那种不该有的感觉? “好啦,你别发愣,咱们这就走。”梅子让人将两个大箱子抬到马车上去。 李克定跟着梅子出来,外面早有铃木四郎等人在候着。 坐在车厢之中,李克定便问梅子,咱们去哪儿? 梅子柔柔地靠在李克定肩上,一脸无奈的说:“如今,我们家没钱了,只好去当铺,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去典当。” “啊?”李克定惊讶地问道,“怎么会这样?” “哎!”梅子叹口气,轻声说:“最近,我们家有一大批货,遇上风暴,沉在海里了,没有办法,谁叫大海无情呢?” “那。。”李克定思考着,李家的财富有限,但他可以向舅舅唐贤提出请求,暂时帮助梅子家渡过难关,遂说道,“咱们别去典当,不如走一趟天津,找我舅舅帮忙,他若知道是帮助你,肯定会很高兴。” 梅子看着李克定,突然抱着他笑道:“瞧你,又当真了。” 李克定这才明白,梅子是在玩笑,她 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说道:“你呀,老是欺负我。” “你不高兴吗?”梅子仰着脸问他。 李克定看着梅子,暗想这哪里是男子,分明和柳之思一样的绝代佳人,不由遗憾,造化弄人,怎么梅子就偏偏是个男子呢? 大车很快到在一家当铺门前,梅子和李克定下车,后面跟着四人,抬着箱子,缓步走进店去。 伙计见来了一对儿年轻男女,穿着气度不凡,还带着两个箱子,知道是大主顾,忙上前招呼:“呦,两位,快快有请。” 梅子娇滴滴的说:“今天我和夫君过来,想要当些东西,麻烦你们给瞧瞧。” “好的,少爷,少奶奶,小的这就看,您二位请坐。”伙计让座,给他们上得茶来。 李克定不知梅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陪着演戏,对伙计说:“家里东西太多,也没地方搁,恰好这几天有事,需要周转,你们快些办理,我和少奶奶还有事情。” 伙计忙哈腰说道:“少爷,您尽管安心品茶,小的这就办。” 他来到箱子前,看第一箱中,全是珠宝首饰,满满的堆着,光华耀眼。又看第二箱,里面全是古玩字画,既有商周的小件青铜礼器,也有宋明的精美瓷器,还有唐宋的字画,古玉,砚台等。伙计看的呆了,他从未见过这许多宝物,做不得主,忙请掌柜的出来。 掌柜的先跟李克定和梅子打过招呼,上前一看,也吃惊不小,这是哪个王公之家又要败落?近几年,随着大清垮台,总有王公贵族走向落魄,不时前来典当。掌柜经历过多次,知道发大财的机到在眼前,笑呵呵的问:“少爷,少奶奶,您二位想当多少?” 梅子抢先说:“当二十万。” 掌柜的没有说话,对伙计说道:“去请三少爷过来。” 不一时,就见岳如海从后面进来了,梅子暗笑,这个岳如海对岳家祖宗的话还是很听从的。 岳如海进来一看,见一位少爷,身边伴着个大美人,便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典当呢?” “谁家里还没有个难事儿?”李克定不便多讲,只用一个万能理由进行搪塞。 梅子不想废话,说道:“我们夫妻来典当,三少爷,您痛快点,只说给不给当吧。” 岳如海想着祖宗讲的话,今天应该有大富贵送来,指的定然就是这个,立马洋溢出喜悦,问道:“你们要当多少?” 梅子说道:“不多,二十万大洋。” 岳如海瞧瞧掌柜的,掌柜的笑道,“少奶奶,您要知道,这可是典当,不是卖东西,当不了许多,这样吧,给您出7万,您觉得如何?” 李克定听出了苗头,问掌柜的:“七万?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别说这一箱子珠宝,就是那些古玩字画,都不止这价儿。” “少爷,您听我说。”掌柜的见李克定懂行,又看看岳如海,才笑对李克定着说,“眼下欧洲正在打仗,不比前几年,价格卖不上去。再说了,少爷,少奶奶,您二位来典当,就为倒个短儿,您早晚还要赎回去。这不是卖东西,要卖个市价,对吧。要不这样,九万大洋,您二位觉着合适,当即拿银票。” “十二万,不能再少。”梅子站起身,望着李克定,“再少,咱们就到西城瞧瞧去,也别信什么托梦的事情。” 岳如海听到托梦,暗想,一准儿是岳家祖先给这位少奶奶托的梦,让她来这里典当,便向掌柜的使个眼色,掌柜的叫道,“好,好,就依少奶奶,十二万。” 梅子心中高兴,但面上依然平静如水,端起茶来,喝着问道:“这茶,不是今年的,算啦,也不必喝了。赶紧签票,当期呢,就写两个月。” 掌柜的听后,一边批评伙计,还不快给少爷少奶奶上新茶,一边又让人清点物品,办理手续。 不一时,十二万银票拿来,李克定看看,递给梅子。梅子收起,对李克定说:“好了,家里还有事情,咱们回去吧。” 掌柜的忙起身相送,二人告辞。 出来后,李克定扶梅子上车,一行人走过一段儿后,梅子叫停下车来。 天色已经不早,梅子吩咐铃木四郎,赶快去警察厅找戴厅长报案,连夜查找失盗的东西,铃木四郎领命而去。梅子让众人先走,她和李克定又悄然往回溜达。李克定明白了梅子的意图,她要通过典当,来坑岳家一把。梅子没有给他解释,来在岳家当铺对面的一家客栈,上二楼要了雅间。二人坐在里面,向下望去,正好能看到岳家当铺的情况。 梅子说她饿了,李克定点些菜,二人临窗坐好,边吃边看着下面。 今天,梅子一身女儿装,让李克定不敢多看,梅子便把长发揭掉,说道:“克定,这回你看,我又是个男子了吧。” 李克定见梅子百变,只在心中叹息,也不知遗憾什么。 二人吃过饭后,开始慢慢饮茶。 正在这时,听下面人声喧哗,街上来了二十余名警察,直接涌入岳家当铺。没过十几分钟,两个箱子被警察抬出,连同当铺掌柜和伙计也一并被带走了。 梅子笑道:“再等一会儿,这些警察对岳家当铺检查完毕,一贴封条,咱们大功就成了一半儿。” 岳家的根基深厚,一家当铺的损失,动摇不了岳家。李克定怕梅子过于乐观,问道:“十二万大洋,虽然很多,但恐怕伤不到岳家,咱们是不是还得再做些别的。” “十二万是伤不到,但是明天就不是十二万了。”梅子笑道,“这个当铺是岳家最来钱的铺子,而岳家三分之一的钱,都存放在这里。那个掌柜就是岳擒虎的表弟,很有生意头脑。当铺查封一日,这里的现钱就一日不能动用,岳家的资金周转,很快会出现问题的。” “你是想来个连锁反应。”李克定问。 “你讲的没错。”梅子饮着茶,看着窗外的月光,心情大好,“别忘了,岳如海将很多店铺做了抵押,消息一散布,债主们就会赶着让岳家还账,银行也会让岳家补充质押资产,否则银行要提前收回贷款,岳家更难办。这个当铺,就是岳家金库的中心,只要被封住,一连串的反应必将发生。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我已经把它推倒了。” “你真是聪明,怎么这么多办法?我看柳之思也想不到这些。”李克定笑看着梅子。 195、火烧岳家:21天之约(上) “我并不比柳之思和你聪明,只是比你们多了解一些银行的规则。以后,你只要多跟银行打交道,也会和我一样。”梅子兴致很高,因为她觉得梅家旧宅,眼看就要收回来了。 李克定在思考梅子的话,他需要学习的东西真是太多了。 “咱们回竹园去吧。”梅子起身,牵着李克定往外走,“我要和你彻夜长谈,大醉一场。” “哦,今天不能大醉。”李克定帮梅子拿起那一头长长的假发,说道,“我明天要去见柳之思。” “你去见她?”梅子看着李克定,心里生出酸涩之感。 “是的,我们早就约好了,我明天去找她。”李克定记得和柳之思的二十一天之约。 “嗯,你去吧。”梅子的笑容里,少了甜甜的味道。虽然她决定,为了复仇,她不会婚嫁。但爱上一个人之后,心里总是自私的。梅子想过要成全李克定和柳之思,但那是她理性的想法。现实带给梅子的感觉,首先是感性的,所以梅子觉得失落。这怨不得梅子,谁在爱情中,能不感性,不自私呢? “可你好像不高兴了。”李克定能体会到梅子的情绪,他不傻,他只是很实在。 “没有不高兴。”梅子长出一口气,装作无所谓地一笑,“你去吧,总不能整天陪着我,你早晚还要娶媳妇儿,我可没听说过,三个人一起入洞房的。” “看你这话说的,明明带着几分不满意。”李克定略一沉吟,“嗯,要不咱俩一块儿去找之思吧。”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不妥,但话还是说出去了。 “一块儿去?”梅子念叨一句,神情突然转变,格格的笑道,“克定,你别傻了。你自己去吧,我可不娶柳之思当媳妇儿,就不去见她了。” 李克定这才如释重负,赶紧补充一句:“那后天吧,我去找你。” “嗯,咱们后天见。”梅子想到对付岳擒虎,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情,便说,“既然这样,你早些回家吧,正好我安排一下后面的事情。” 李克定见梅子神情已经恢复正常,这才安心笑道:“我送你回竹园。” 明天就是和柳之思的21天之约,李克定回到家中,便开始洗漱,准备睡下。 春蚕一见面,就知道李克定换了衣服,暗道少爷这是去哪里了?怎么连衣服都换了? 她暗自留心,待李克定脱下外衣时,已近发现了他胳膊上的伤,便问道:“大少爷,您的胳膊怎么弄的?” “哦,练剑的时候,不小心被树枝划着了。”李克定只好撒谎,晃晃胳膊说,“没有大碍,你放心好了,千万别让二爷和大小姐知道,免得他们担心。” “我不告诉别人就是,但您以后得多加小心,万一落下残疾,可怎么办呢?”春蚕很聪明,已经猜出李克定在撒谎。她把李克定当做一生依靠,岂能让他有失。 “你看,又想多了不是。”李克定知晓春蚕心意,忙安慰她,“你放心吧,我这伤,过两天就会好。” 春蚕轻轻摸了摸李克定伤口上缠的绷带,满脸关切地问道:“现在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李克定为让她放心,忍着疼,自己使劲儿攥了一下,“你看,没事儿吧。” “你别动它了。”春蚕急忙制止,拿开李克定的手,却没有放开,温柔说道,“快躺下吧。” 李克定躺好,伸手来拽杯子,顺势将手从春蚕手中抽了出来,说道:“你也早点去睡吧。” 春蚕帮他盖好被子,才缓缓去了外间。 她的神色,李克定瞧在眼里,当然能够明白。这二人都是18岁的年纪,什么都懂。李克定是个男人,不是不想女人,但他心里装着别人,便不想和春蚕怎样。 以后再说吧,李克定暗自嘟囔。我这一辈子该怎么过,也许早已注定。陆宛和春蚕无论容貌,还是性格,其实都很好,可为什么我好像总有一丝遗憾呢? 第二日,天还没亮,李克定再无心睡眠。 因怕惊醒外面的春蚕,他悄悄下床,拿上短剑,收拾停当,来在院子当中。 桃花在春风中开得繁盛,李克定轻轻抚摸着花瓣,心说:‘别看你这么娇艳,还是不如柳之思的容颜。’ 抬头看星河沉落,顺手拔出短剑,唰唰使开,争如行云流水。或许是因为就要去见柳之思,心情大好,短剑挥洒得绵绵密密,感觉大有进境。最后他使出那招白虹贯日,剑气如虹,冲上天际有千米还多。 李克定暗暗自豪,心知如此功力,虽然和灭明先生还差之甚远,但如果再遇妖孽,趁其不备,也能够斩妖除魔。 练剑结束,进入房间,春蚕已经醒来,正在沏茶,便问他:“大少爷,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哦,我今天感觉对剑法有些领悟,去练练,起来的早,打扰你了吧。”李克定搪塞着,接过春蚕斟好的茶。 “哪里,我比少爷起得还晚,很不应该。”春蚕颇为自责。 “你别这么想,我以后若有事情早起,你尽管睡觉,千万别当自己是下人。”李克定这话早就想对春蚕说,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才讲了出来。 春蚕听完,心中感动,今生跟着李克定也是她的幸运,便不再提这个,开始伺候李克定洗漱。 等吃罢早饭,李克定因怕去早了打扰柳之思,又故意在家里磨蹭一阵儿,才悠哉悠哉地向柳之思家走去。 穿过抚余胡同,仿佛又见到柳之思一袭红衣,正从校园内走出,便楞楞的发一会儿呆,直到几个学生进入校园,方才醒悟,急忙向柳之思家而来。 柳之思正在弹琴,听说李克定到了,便又整整头发,来到前面见他。 李克定向外面看着,见柳之思进来,外罩着一身红衣,白色镶边;秀发上别着黄灿灿的蜻蜓簪,上嵌着蓝宝石。那笑语盈盈的样子,让李克定又想到去法律科1班见她的情景,似乎她娇美无匹的身影,就站在河间家中的依柳湖边。 正看的发痴,柳之思已然到在近前,见他傻愣愣的样子,不由笑问:“克定,你傻看什么,才两天没见,又不认识我了,是不是我又长高啦?” 李克定赶紧收摄心神,说道:“你已经很高,再长就成傻大个儿了。”说完,发觉不对,她才15岁,怎么会不长呢,赶紧又说:“再长10公分就是傻大个儿,不过你也长不了那许多。” 柳之思每次见李克定,觉得他有些傻头傻脑,这和他的文章一点不匹配,便笑他:“瞧你罗里罗嗦,不必解释啦,我明白的。你快过来,坐在这儿。” 李克定过去坐下,想着上次陪她出去吃饭饮酒,两个人很开心,问她说:“你今天想去哪里?我还陪你去。” “我今天不想出去,你陪我在家里,一会儿,我要见个人,之后咱们到后面去玩。”柳之思并不顾忌李克定去她的内室。 李克定大喜,他对柳之思好奇已久,在家里玩,可以多了解她,正中下怀,对她说:“我早就想看看你读什么书,爱玩什么。只是你如果处理事情,要见人的话,我在这儿会不会不方便。” 柳之思坦然一笑:“我没有什么要瞒你的,除非有些事情你知道了,反而对你不利。” 既然你信任我,投我桃李,我便报你琼琚,李克定说道:“我以后有什么事情,也都告诉你。” “好吧。”柳之思趁机问他,“那你告诉我,你小-兄弟干什么去了?” “你说梅子啊,在忙对付岳家的事儿。”李克定回答,“对了,正好告诉你一声,那颗绿珠,梅子昨天已经找到。”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在哪儿找到的?”柳之思总觉得绿珠应该在编辑室的东墙壁,因为佑鹿常常向着那个方向晃动。 “那个地方很容易叫人忽略。”李克定答道,“就是地道入口的机关上,在编辑室墙壁里的那个机关。” “机关上?我也没想到会藏在那儿。梅子找到了就好,大家都不用再费心。”柳之思始终觉得绿珠和编辑室有关,如果梅子寻找不到,她也心里不安。 “但是,昨天取出绿珠的时候,里面被封印的北极白狐,也被我们放了出来。”李克定把去长春湖的经过,以及遇见灭明先生,才得知绿珠准确下落,并北极白狐一事,简略给柳之思讲述一遍。 柳之思凝眉思索,灭明先生身体有恙,北极白狐出来。眼下神道会大力扩张,所有这些意味着什么,她也难知是福是祸。可时光不能倒回,一切已然如此,只能顺其自然,说道:“都是天意吧,今天的形式,眼见着就要天下大乱,各种神仙妖魔,都争相入世,咱们不必为此介怀。” 二人正说着话,王步亭前来求见,柳之思给他和李克定做了介绍,各自寒暄。 柳之思问道:“王先生,天津那边进展如何?” 196、火烧岳家“21天之约(中) 王步亭见问,先看了一眼李克定,柳之思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讲来,不必顾忌。” “好的,小姐。”王步亭暗道,李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和小姐走的这么近了,他不敢有所隐瞒,说道,“咱们的生意,已经和法国人切割完毕,该收回的货款已经全部收回。” 柳之思点头听着,王步亭继续说:“五天前,天津各界成立了请愿团,每天去直隶衙门请愿。他们已经做好准备,派出一支人,明天就来北京,看来北京要更加热闹。” “请愿团来北京,是有人邀请的吗?还是他们自己要来?来了这边,谁负责接待,负责吃住?”柳之思马上问道。 “据我了解,是古鉴荫发出的邀请,还说这边的吃住,全部由古家承担。”王步亭虽然在回答,但并没有十足把握,又补充说,“这个我也是初步得到的消息,具体是不是古家邀请的,我会进一步确证,再回禀小姐。” 古鉴荫是古洛诚的父亲,古家昨天还派古洛诚参加了岳如海的拜师典礼,不想却在背后对岳家狠狠捅着刀。墙倒众人推,李克定心想,看这节奏,岳家真要完蛋了。 “这件事情不必再确认,我判断就是古家。”柳之思吩咐王步亭道,“你们要做的是将岳擒豹的手脚死死绑住,让岳家的生意在天津变成死生意,这个才是关键。” “属下明白,一定把岳擒豹困住。”王步亭答应着,又说,“小姐,岳家在天津的生意就要垮了,正如小姐所料,岳家的货物,一批也卖不出去,更运不出天津。” “这就好。”柳之思微笑问道,“岳擒豹府中的人呢,状况如何?” “岳擒豹的府上,每天有学生前去声讨,下人们先后离开了不少,应该不用多久,就将树倒猢狲散。”王步亭回答的有些含糊,无论下人的离去情况,还是对岳家何时会倒的估算,都没有准确数字,也没有清楚的期限。 柳之思乃精细之人,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随即便问:“岳擒豹府上还有多少人?五珍伴读还在吗?” “他府上的人数,属下回头就去查。”王步亭觉得有些办事不利,面色郝然,“至于五珍伴读,属下也倏忽了,没有特意关注,是属下的失职。” “岳擒豹没有家眷,五珍伴读的去向,至关重要,你们一定要特别留意。”柳之思是在命令,“另外,对北洋大学的头脑儿,要适当给些支持,让他们加大对岳擒豹府上声讨的力度,不能总是那么斯文。” 柳之思的意思,不能只是语言声讨,向岳家扔些砖石瓦块,都是可以的,王步亭能够意会。他领命道:“属下明白,这就去办。” “天津的事情,辛苦王先生了。”柳之思说完,命人赏了王步亭100大洋。这是她一向的原则,让人做事,就要给予利益。 王步亭连忙道谢,告辞而出。 柳之思看王步亭出去,问李克定说:“你觉得王步亭这个人怎么样?” “不怎么样。”李克定不想隐瞒,实话实说,“他肯定是个见利忘义的人。” “你讲的没错。”柳之思微一微笑,“虽说仗义每多屠狗辈,但能不见利忘义的人,世上寥寥无几。何况多数情况下的不见利忘义,还是因为利益给的不够。克定,对王步亭无形要求太高。我记得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如果对人要求太高,你就会无人可用。” 李克定想起昨天众人对圣尊的膜拜,是那么虔诚,那么愚蠢;今天又听柳之思评价众人,不过是见利忘义的一群乌合,难免心中感叹,同时也伴随生起了些许失望。 “瞧你那样子,何必为此忧虑呢。”柳之思站起身来,说道,“你高兴点,我带你到后面去玩。” 听着柳之思的莺声燕语,看着她如悦如羞的眼神,李克定瞬时忘切了刚才的不快,欣然跟在柳之思身后,二人到在内宅。 后面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装设却很精致。 花池里的牡丹富丽堂皇,廊下的凤尾琴摆在琴桌之上,一看就是柳之思的住处,李克定说:“你这里真好,我可要随便看了。” “随便看可以,但你毛手毛脚的,不许随便乱动。”柳之思又和他玩笑。 李克定便贫嘴说:“不动怎么能看得好,这样吧,我不乱动,只小心的动,总可以吧。” “哼!我说句话,你都会钻空子了。”柳之思怕他拘束,又接了一句,“我只是说说,你随便就好,只是动坏了,记得赔偿我。” 柳之思开始说笑,李克定对此有经验,玩笑说的也很麻溜儿。 “我干脆把你的东西都弄坏吧,然后一件一件慢慢赔,赔上个三五十年,我就可以赖在这里,再也不走了。” 柳之思用她特有的眼神,如悦如羞的看着李克定,说道:“你果然是个贫嘴的人,以前的老实,都是装出来的吧,这回本性暴露了。不过这样也好,本来面目才最自然。” “我原本就是这样。”李克定每次见到她如此眼神,总是神魂颠倒一般被她强力吸引,遂觉得不知说什么好。 “瞧你,还不好意思了。”柳之思转到他面前,故意盯着他说,“你随便点嘛,就跟家里一样。” “好吧。”李克定这才说道,“我想到你的房间里面去看看。” “这有什么,走吧。”柳之思说完,在前面带路。 丫鬟月华见小姐把李克定带进闺房,冲李克定一笑,不等吩咐,知趣的退了出去。 柳之思的房间,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似麝非麝,似兰非兰。李克定觉得分外好闻,贪婪的如大象汲水一般,深深吸上几鼻子,犹自未足。看得柳之思暗自发笑,却没有打搅他。 李克定闻了一阵儿,觉得不宜再这样,便开始观瞧,见四个大书架上各类书籍琳琅满目。李克定迅速扫过,发现有很多书,他从所未见,不由心中惭愧。顺手抽出一本《化碧集》,翻看着,柳之思见他喜欢,便说:“这是刚刊印的,你拿去吧,我已经读完了。” 李克定合上书,两手夹着,放在胸前,合十说道:“哦,多谢菩萨赐书,我就不客气啦。” 柳之思送人东西,向来大气,对李克定说:“才不要你客气。我这里的东西,你看上的尽管拿吧。” 李克定见她姣妍端庄之中,蕴含着几分豪气,心中更加喜欢,笑问她:“这可是你说的,我是‘拿’而不是‘借’?我拿别人东西,向来不还的。” “当然是拿,谁叫你还。”柳之思走过来,站在李克定对面,问道,“你说吧,看上什么了?” 李克定便又闻到让他神魂俱醉的清香,似花香,似水香…,很淡很淡,他在和梅子饮醉酒时,曾经几次闻到过类似的香味儿。 难免会猜度,为什么陆宛和春蚕身上只有女人的香气,却没有这种香气呢。简直太好闻了!网首发 这一次,柳之思就站在对面,他闻的很清楚,仅这清香,便足以让他心神俱醉。 柳之思已经看出他的想法,暗道等以后吧,我让你闻个够,但现下还不能,便催促说:“克定,你想要什么,赶快选吧。” 李克定遂觉得失礼,赶紧环顾四周。 书桌上摆着一只‘和田白玉鼠’,样子乖巧,憨态可掬,雕工细致,线条流畅,便说:“这小老鼠好可爱,我想拿这个。” 柳之思伸出纤纤玉手,拿起白玉鼠,看着它的小眼睛,调皮地说“小老鼠,你要多一个朋友了。”说完递给李克定,“这只送给你,我还有一只呢。” 李克定环视一圈,却没发现第二只,便问:“另一只在哪儿?我怎么没看到。” ‘佑鹿’的事情,柳之思还不想讲给李克定,怕给他,也给自己招来麻烦,于是急中生智,指着自己的头说:“当然是在这里啦。” 柳之思的意思,小老鼠在她脑子里,李克定自然明白,却故意装作没有听懂,说道:“原来说的是你自己,那我不要这个,还是要你吧,长的最好看,又会说话,会唱歌,还会弹琴。” “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也拿不动。还是快拿上这只吧。”柳之思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恢复正常,把玉鼠递过来。 李克定接过,触手温润,心中欢喜,看了又看。 柳之思见他瞧的仔细,柔声说:“喜欢吧,还不快放起来,当心我一会儿反悔,不给你了。” 李克定把玉鼠装进口袋,两手空空地一摊,说道:“驷不及舌,岂有反悔的道理。” 而后又来看卷缸,这件器物身上画的是刀马人物,应当是康熙五彩。看卷缸里面,至少插着十卷字画。 柳之思从卷缸中拿出一幅打开,问李克定:“你懂字画吗?我看你跟我一样,外行看热闹。” “是的,我真的不懂。”李克定帮着她打开画卷,见是一幅《秋山觅句图》。 柳之思用手指着画中一位老者说道:“这幅画,我只喜欢这个拿杖的人,看他在深山之中,有一种超脱尘世的感觉。” “嗯,人要活到这种境界才好。”李克定看那老者,步态飘然,却无法评价,遂感到自身浅薄,说道,“我对字画,只能用喜欢和不喜欢来判定。不过克静很懂画的。”讲到这里,李克定突然笑了说:“真没想到,也有你柳之思不懂的。” 柳之思卷起那幅画,笑对李克定说:“你看看,开始笑话我了吧。早就跟你讲过,我不懂的多着呢,这回你还说我是天人吗?” 李克定趁机大胆地仔细看了看她,寻思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在她面前,不自觉的便自惭形秽,一面回答:“那也是天人,在我心里你就是天人。” 197、火烧岳家:21天之约(下) 柳之思不再纠缠这个话题,把卷好的‘秋山觅句图’递给李克定说:“既然克静喜欢画,你把这个带给她吧。” 李克定接过来,先放在一边,说道:“这个也送,我成了来你家中抢东西的。” “想抢就抢呗,再说,你能抢多少。”柳之思指着卷缸里的字画,“你瞧这些,我很少看,放在这里不过附庸风雅,无端糟蹋罢了。” “偶尔看看也不算糟蹋,谁有兴致天天看这个呢。”李克定说。 二人又来在院中,柳之思让人把茶和酒端过来,放到石桌之上,给李克定倒上茶,自己却斟了一杯酒。 李克定闻着茶香,酒香,院子里的花香以及那醉人的馨香,“你这里真好,吸一下这里的空气,都觉得特别舒服。” 柳之思笑他说:“干脆你把这里的空气也拿走吧。” “等下次吧。”李克定比划着,眉飞色舞地说,“我让人拿几个大桶过来,在这里装上空气运回去。” 柳之思手握酒杯,坏笑着说道:“小心我把你装在大桶里,然后再倒满酒,让你醉死在里面。” “那小老鼠怎么办,也跟我一起醉死在桶里吗?”李克定又摸出那只玉鼠,抚弄着。 柳之思端起酒,眼波流转,娇嗔一声:“不听你胡说,我喝酒。” 李克定跟着饮了一口茶,看她比鲜花还要娇艳,忘情的说:“我从小就以为,克静是天下第一美人,见到你才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 “瞧你说的,才不是这样,克静、陆宛都很美。”柳之思提到陆宛,不自觉地想起梅子对陆宛很有成见,突然问李克定,“你告诉我,你喜欢陆宛吗?” 乍被柳之思一问,李克定不知如何回答,心中不断追问:‘我喜欢陆宛吗?’ 琢磨一会儿后,觉得陆宛之美,配我绰绰有余,不该再有贪求,于是慢慢说道:“应该喜欢吧,陆宛很好看,我若能和她在一起,也当满足了。” 柳之思心里还是想解开一个结,虽然她知道一时解不开,便说:“我给你分析个道理,你想不想听听?” “好,你说吧。”李克定放下茶杯,认真听着。 柳之思讲道:“任何人做事情,都不能完全由着自己。所以人是否满足,是有内外两重因素决定的。比如,你刚才说若能娶陆宛为妻,也当满足,这话就是外部原因。如果你说娶陆宛为妻,乃心中所愿,便是内部原因,是随自己的内心。”说着,笑看了李克定一眼,“我就不会像你这样,我以后要是嫁人,就不管外部,只随我的内心。” 李克定听得心头惊讶,其实,这段时间,他一直怀疑自己对陆宛的感情,尤其和梅子在一起的时候,怀疑尤甚。这回开始认真审视,但李克定的头脑转的没有柳之思快,还没等他理出头绪,听柳之思又问:“克定,暑假咱们去河间的事情,你没忘吧?” 这件事情,李克定正求之不得,又想起舅舅叮嘱,一定要带柳之思去天津住上几日,还要去河间见母亲。正想找机会郑重邀请她,现下听她主动提到,惊喜的说:“怎么会忘呢,到时候,我把你的火车票一块儿订出来。不用你费心,一切我来安排。” 柳之思点点头,未及回答,月华拿了一沓信过来,呈给柳之思:“小姐,这是今天收到的。” 这些信以前都是锦瑟先看,若非特殊,基本就退回去了。今天,柳之思给锦瑟和孙勿空放了假,所以月华才把信直接拿来了。柳之思接过,都只看一眼信封,便交给月华说,全退回去吧。 月华做事很利索,显然经过长期训练,领命之后,便悄声下去了。 柳之思一封信也不拆开看,李克定有些不解,问她说:“这些信,你连看都不看,就给人家退回去了?” “哎!这种信,没法看的,前几年看过几封,起鸡皮疙瘩。”柳之思无奈的说。 李克定忽的明白,笑着问她:“是不是男生写给你的?看来你收信都收的心烦了。” “算你聪明。”柳之思说完,又诡秘的笑问李克定:“你老实说,这样的信,你有没有写过,给谁写过?” 李克定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从没有写过。”说完,见柳之思奇妙的看着他,李克定便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柳之思微笑说:“你这个从小定亲的人,跟别人还真是不一样。” “有不同吗?哪里不同了?”李克定每次听到定亲,心里都会生起尴尬,为了遮掩,这才问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依然笑着,一副很甜很纯真的样子,说道:“嗯,只有一点不同。” “什么不同?”李克定忙问。 柳之思笑他说:“就是比那些人还傻。” “好啊,你又嘲笑我。”李克定喜欢和柳之思说笑,每每此时,心中便会生起一丝甜甜的感觉,“我告诉你吧,我这不是傻,是愚,是大智若愚。” “这么说,你是个愚公。”柳之思笑的露出两排细密的牙齿,光洁直如白玉,现出另一种风姿。 “这就对了。”李克定故意说道,“我是愚公,你是智婆。” 柳之思撒娇似的看着他,“我才不叫这个,难听死了。” “既然智婆难听,那慧姑怎么样,智慧的慧,姑娘的姑。”李克定想了想,问道。 柳之思轻轻摇头,“也不好,听着象个道姑的名字,或者跟昆虫似的。瞧你,想不出好听的名字吧。” 李克定也记起了庄子说的‘蟪蛄不知春秋’,慧姑这词的确和昆虫同音,便说:“你要求太高,要不我干脆叫你聪明小老鼠吧。” “讨厌,不跟你说这些。”柳之思站起身来,“我现在觉得好有闲情,给你唱歌弹琴吧。” “好啊。”李克定正求之不得。 柳之思来在琴桌旁,坐下一拨琴弦,便弹唱了一首《愿共一人》: 我有一个梦,愿共一人双宿飞。饥餐一箪食,渴饮一瓢水。并肩出、携手归,粗茶品其香,淡饭知其味。雨有情、露有坠,言笑而欢,相视而醉。。。。。。 听着琴歌之声,李克定犹如看到柳之思身着红衣,坐在河间依柳湖的凉亭之中。湖上克修三兄弟停船在望,克静和克齐姐妹在菩提树下,拿着克静埋在那里的礼物,自己站在亭子边,鸽子在凉亭上盘旋,湖水平静,没有一丝波纹。 待琴声停歇,柳之思起身,笑盈盈走近他。微风吹动,柳之思衣袖轻飘,如仙子降临。李克定再也无法控制,他想起了梦中的情景,伸出手来,抓住柳之思的双肩,直勾勾盯着她一双眼眸,就想把她紧紧抱住。 柳之思肩头被李克定抓住,心中一颤,看他如魔怔一般,眼中全是痴情,不由暗喜。又想不可让他过于亲近,纠结之下,只好轻声问他:“克定,你怎么了?” 李克定如梦初醒,咚咚的心跳不已,慌乱的说:“没,没什么,就是刚才听入迷了。”而后似触电一般,收回手去,转过头,眼神躲闪,再不敢看柳之思。 柳之思大方的转过身,来在他面前,微笑说:“看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我猜猜,刚才做什么白日梦了,难怪是个愚公!” 李克定见她并未介意,还在玩笑,才恢复正常。又想起梦中和柳之思亲热的情形,难免焦躁,只好自我解嘲:“愚公好,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愚也不可能,干脆就愚到底吧。”更新最快的网 柳之思知道他有几分玩笑,也有几分慌乱,不再对此说什么,开始给李克定讲她中学时候的一些事情,李克定也把自己家的情况讲给柳之思。 二人在一起高高兴兴,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 柳之思看看怀表,已近中午,说道:“你饿了吧,午饭咱们是到前面去,还是在这儿用?” 李克定闻着这里的馨香说:“我喜欢这里,就在这儿吧。” 柳之思吩咐月华,让人把饭菜端过来。 李克定便说:“我想饮酒。”他的本意是喝个大醉,好再做一场美梦。 “这个容易。”柳之思最爱饮酒,正合心意,微笑道,“就是你不说,我也要饮的。” 于是,二人畅饮不已。可柳之思酒量如海,没一会儿功夫,李克定醉醺醺的。 柳之思哪里能过瘾,只好不再劝他,独自饮酒,却让李克定饮茶。李克定不肯,他要的就是大醉,唯有大醉,他才能梦到柳之思。柳之思便依着李克定,她不知道李克定做梦的事情,还以为李克定只是因为高兴,才一味要陪她饮酒。 再喝上几杯之后,李克定开始支撑不住,听他说道:“我怎么还不醉,还不醉呢。” 柳之思看着他傻傻的样子,笑道:“克定,你已经醉了。” “那我,怎么,还不做梦,我要做梦,做梦好。”李克定开始说起酒话。 “做梦?”柳之思听李克定讲过做梦,但那次没有多问,这次便问他说,“你要做什么梦?” “我要做梦。”李克定醉眼乜斜,看着柳之思,但觉她娇美无匹,举杯说,“咱们喝交杯酒吧。” 198、火烧岳家:失礼 柳之思很清醒,岂肯与他喝交杯酒,赶忙说道:“克定,你醉了,快别说胡话。” “你不肯了?”李克定不解地问道。他已经醉了,把与梅子一起的事情,只当做了柳之思。如今柳之思拒绝,让李克定心中纳闷,以前她都很高兴与他喝交杯酒,今天为什么不答应了? 李克定干脆站起身来,在酒精和内心渴望的驱使下,绕过桌子,伸手捉住柳之思的双肩,说道:“我要和你做梦。” 柳之思透过他如火的眼神,本能的反应,让她已经明白李克定要做什么,登时羞得满面通红,使劲儿挣开,说道:“克定,你清醒一下。” “你别走,别走。”李克定最怕的,就是在梦里找不见柳之思,那是折磨他一年的噩梦,于是他连连哀求,“你别走,别走。” “嗯,克定,我不走,但你要老实坐着。”柳之思已经绕到桌子的另一侧。 李克定酒劲上头,还要来抱柳之思,被椅子一绊,跌倒在地。 柳之思不由笑道:“你这酒喝的,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忙叫月华进来,说道:“快扶李公子去休息。” 月华到在近前,使劲儿扶李克定起来,李克定搂过月华,还在说着:“你别走。” 月华一皱眉,说道:“李公子,您别讲醉话了,月华伺候您去休息。” “月华,你是月华?”李克定哆喏着,“之思走了,她又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她了。”说完这话,竟是语音哽咽,泪流而下,“为什么她不理我,我再也找不到她了。噩梦,全是噩梦,我不想做噩梦。” 柳之思虽能听懂李克定不想让她离开,但不知道他做过什么噩梦?见他提及噩梦,似乎很害怕,心中难免怜惜。走上前来,和月华一起,把李克定扶到自己的床边,说道:“克定,你好好睡一觉,别再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哦,我不是在做梦吗?”李克定躺在床上,月华帮他脱掉鞋子。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眼皮打架,还在强自支撑,勉力坐起,伸出手来,要抱住柳之思。柳之思早躲在一旁,李克定一个闪身,又跌倒在床上。 月华见状,怕柳之思被李克定占了便宜,便说:“小姐,您去休息吧,我来看着李公子。” “没事儿,他只是喝醉酒,你不必担心。”柳之思安慰月华,她不想离开李克定,又让月华给李克定盖好被子。 月华把被子展开,盖在李克定身上,李克定还在喃喃自语:“我要,要做梦,做。。梦。” 月华耐着性子,安慰李克定:“好的,李公子,您做梦吧,月华祝您做个好梦。” “月,月华,你怎么,在这儿?之思呢?她在哪,在哪?我要,要找她。”李克定太过困倦,他虽然不停地说着话,但声音却一句比一句低微。 “您找吧。”月华有些不高兴,她觉得李克定这么对待小姐,太过失礼。 “我找,找不到。”李克定说完这话,便昏睡过去。 月华起身问柳之思:“小姐,我去给您上茶。” “好吧,端到这里来,我在这边用。”柳之思吩咐完,看看李克定,已然睡得死死的。。 过去好半日,将近黄昏,柳之思正在一旁读书,听李克定讲起梦话:“你在哪?在哪?”声音急躁而痛苦。 柳之思起身走到床头,见李克定眼角淌泪,便拿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 李克定微微扭扭头,嘴里还在叨咕着:“你在哪?在哪呢?” 柳之思听出来了,他是在梦里找人,便问道:“克定,你想找谁?” “之思,你在哪?我怎么找不到你。”李克定听见柳之思在说话,好似有些安慰。 为确认他是否在找自己,柳之思又问道:“克定,你是要找柳之思吗?” “是的。”李克定突然声音哽咽,包含委屈,“我要找之思,可是,我总也找不到。” 柳之思不免心中感动,握住他的手说:“克定,你睡吧,我就在这儿,我不走。” “嗯。你别走。”李克定紧紧抓着柳之思的手,“你不要走。” 握着柳之思的手,李克定很快安静下来,遂又沉沉睡去。 柳之思望着李克定,忽觉得他很是可怜,想给他些安慰,但理智又告诉她不可。 正在柳之思矛盾的时候,听有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声音很清脆。 柳之思抬起头啦,循声望去,却是一只白色狐狸,也就松鼠大小,正站在窗台上看着她。柳之思愣了一下,它怎么会人言?于是问道:“你是谁?” “我是北极白狐。”小狐狸回答道,“你不认得我,但我听得出你的声音。” “你见过我?”柳之思更觉奇怪,暗道,我这是大白天的见到狐狸精了吗? “没有见过,但听到过你的声音,就在明仁大学周氏楼里。”白狐解释着,“我被封在墙壁的机关中,前天刚刚出来,这不来找你了。谢谢你替我疗伤,还增强了我的法力。” “我替你疗伤?”柳之思不明所以。 “当然是你了。”白狐说道,“我当初受了重伤,被玄一大师封在那里,借机疗伤。可自从去年秋天之后,小姐就经常去那里,每次你的神力都能帮我恢复,我才提前8年将内伤治愈。” “哦,是这样。”柳之思已经明白了,难怪佑鹿总在编辑室晃动,原来是小狐狸的原因,既然佑鹿帮它,想必是我的朋友。 她邀请小狐狸说:“白狐,你到我跟前来。” 白狐一下就到了床前,伸出一只小爪子,指着床上躺着李克定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不能在?”柳之思微笑说道,“他喝醉了,在这里醒醒酒。” “哦,好吧。”白狐不再多问,只说道,“小姐,我看你不像有法力,你告诉我,你是仙子吗?” “我就是一位普通女子,哪里是什么仙子。”柳之思微笑说道。 “但你有神力,我能感觉到,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特别舒服,而且我的功力还在增长,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白狐很奇怪的说。 “这样不是很好,你以后想增长功力,尽管来找我。”柳之思觉察出佑鹿在动,已经意识到可能是佑鹿在帮白狐,又看白狐真挚,便说,“或者,你住在我们家也行。” “住在你家,我愿意,这样一来,我睡觉都能增长功力,真是太好了,不用多久,我肯定天下无敌。”白狐用爪子捧着脸,高兴的说。 “既然你愿意,我就把西厢房给你做居室,你看怎么样?”柳之思决定收留它。 “我看很好。”白狐笑道,“只不过,我时常要出去,请小姐不能限制我的出入。” 柳之思伸手抚摸着白狐说:“我不限制你的自由,出入都由着你。” 被柳之思一抚摸,白狐觉得更加舒服,窝在柳之思身旁,说道:“不过,若是我不出去的话,小姐,你每天得送我一只鸡吃。” “一只鸡嘛,不算什么。”柳之思看它玲珑娇小,心说恐怕你也吃不下。 白狐懂得柳之思所想,说道:“小姐,你别小瞧我,我的身体要变大的话,是很大的,而且我能变的和小姐一模一样。” 它说着话,跳在地上,眨眼之间,变的和柳之思一模一样。 柳之思惊讶不已,忙说:“我信了,你快收起法力吧。” 白狐变了回去,又窝在柳之思身边。 柳之思故意加重了语气,吩咐白狐说:“以后,没有我同意,你不许变成我的样子,也不许带别的狐狸或其他什么回来。” “我明白的。”白狐应承道。 “还有一条,你不许吓唬人。”柳之思又说,“尤其我外祖父,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禁不住吓。” “小姐,你就放心吧,我很机灵的,绝不会让家人受到惊吓。”白狐已经把这里当做了家,忙保证道。 柳之思抚着白狐柔顺的皮毛,触手丝滑,更加喜欢,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 “当然,我从不跟人客气的。”白狐从来都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它才不愿意跟人客气。 柳之思叫进月华,让她吩咐人,将西厢房收拾出来,以后就给白狐居住。 月华看着白狐,心中奇怪,怕它来历不明,是个妖精。小姐吩咐,她又不得不从,但为了小姐安全,便悄声对柳之思说:“小姐,此事,是不是得跟大人商量一下。” 柳之思明白月华担心,但她能够确定,北极白狐对柳家只会有助益,不会有危害,便说:“等外祖父回来,我会禀告的。” 月华便命人去收拾西厢房。 白狐笑眯眯地说:“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就交给我去办,我法力高强,不想白吃白住。” 柳之思看它会变化,倒是有些能为,心里有了主意,便说:“嗯,你不用急,先好好休息两天,等有重要事情,一定请你去办。” 眼见日影偏西,白狐便问柳之思:“小姐,晚上要留李克定住在这里吗?” “不会的。”柳之思没有犹豫,想着孤男寡女,有瓜田李下之嫌,“我先带你去西厢房看看,回头再安排李克定。” 白狐随柳之思到在西厢房,柳之思让月华照顾白狐。她来到前面,给李克静打电话,说克定喝醉酒,不知要睡到什么时候,看该怎么办? 199、火烧岳家:假意邂逅 闻听李克定醉酒,李克静无奈说道:“之思,你别着急,我这就过去。” 时间不大,李克静带丫鬟香香和春蚕到了。 柳之思领李克静来看,又对她说:“要不,就让他在这里睡吧,明天再回。” 克静进到柳之思的卧房,心知克定在这里过夜不妥,传出去,柳之思还怎么做人。她过去摇摇李克定说:“克定,你醒醒。” 李克定哪里能醒,克静只好说:“睡得跟个死猪似的,真没出息。”她转过身来,吩咐香香和春蚕,你们把大少爷扶到外面车上去。 香香和春蚕得命,月华也来帮忙,恰好锦瑟已经回来,四人把李克定先架到院子当中,孙勿空便和人把李克定抬起来,往外面车上走去。 李克静跟柳之思告辞说:“之思,谢谢照顾克定,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都怪我不好,让他喝醉酒,你别介意。”柳之思正在后悔,不该让李克定醺醺大醉。 又拿过《秋山觅句图》,递给李克静说:“这幅画本是送给你的,克定已经替你收下,现在他不省人事,你带回去吧。” 李克静喜欢字画,对柳之思道声谢,带上画往外走来。 出了柳家大门,孙勿空等人把李克定正往车上抬的时候,一位年轻人骑着辆自行车恰好经过,这人生的极其英俊,正是汇文大学的陈子龙。他看到李克定,暗自思索,这小子怎么到柳家来了?好像是喝醉了酒。 陈子龙暗自得意,李克定,你怎么不醉死呢,醉死才好! 随后见柳之思送一位貌美女子出来,正是李克静。对明仁大学的四大美女,陈子龙早就在偷偷关注,只是碍于身份低微,无法接近。他瞄了一眼李克静,因知道柳之思厉害,怕被她发现,不敢多做停留,急忙骑自行车离开。 陈子龙最看不上的人,就是李克定。一想到李克定竟然来找柳之思,他恶心的差点把胃吐出来,随即心头醋气勃发,暗叫:‘李克定,你这只癞蛤蟆,一边和陆宛定了亲,这边又勾引着柳之思,你到底有何能为?’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在陈子龙的心目中,李克定就是‘粪土之墙不可污,朽木不可雕’的废物,是他最为鄙视的人间第一渣滓。他认为李克定不过仗着家世,才能和陆宛定亲;更让他想不通的是,柳之思才华盖世,芳华绝代,怎么会答理李克定这个粪土废材? 想不通也没办法,陈子龙只能苦笑,因为气归气,眼下他拿李克定没辙,一路忿忿不平,往岳家门前而去。 岳家和柳家都在明仁大学边上,差别就是柳家在东,岳家在西;柳家很小,岳家很大;柳家是新贵,岳家是旧富。 陈子龙之所以关注岳家,是因为他一直在关注社会焦点的背后。别看柳之思攻击岳家的计划,别人瞧不出来,但陈子龙早发现了端倪。经过这段时间的打探,他对岳家的情况,已经基本熟悉。陈子龙在静静的等待着,等待岳家的垮台,他也想顺便分一杯羹,当然了,能捞到一块肥肉更好。 真是无巧不巧,陈子龙还没到岳家门口,就见一位小姐从岳家出来,看她眼中无悲无喜,若一朵静谧佛莲,正是岳如恒。 看岳如恒没有丫鬟跟随,也不叫车,只独自向前溜达。陈子龙心中大喜,这小女子低头走着,到底有什么心事?真是天赐良机,待我去邂逅她,便骑上自行车,在后面悄悄跟着岳如恒。 岳如恒刚才去见了陆宁。因着陆宁和岳如山私奔不成,被陆宪送了回来。岳擒虎便让岳如恒回家,看看二嫂陆宁,顺便解劝一番,好暂时稳住陆宁的心。 姑嫂二人见面,也没有聊很多,毕竟不是姐妹,相互都有忌讳,一时很难交心。何况有些方面,实在不好开口,只能讲些无关痛痒的话。 陆宁倒是很坚强,岳如恒劝与不劝,她心中自有主意,只在等待着岳如山的归来。 岳如恒一路在想事情,光顾着往前走,没能注意到陈子龙。 陈子龙从岳如恒身边过去,骑了一小段儿后,迅疾掉头,又向着岳如恒迎面而来。他骑的不快,岳如恒并没有在意。到了近前,陈子龙的自行车却摇摇晃晃起来,岳如恒怕被撞到,吓了一跳,急着要躲开。陈子龙早有准备,车把一斜,让过了岳如恒,人却一歪,向着岳如恒倒将过去,二人撞到一处。 自行车被甩在一旁,陈子龙撞上岳如恒的时候,顺手把她搂住。岳如恒惊慌之下,也没觉出他是故意侵犯。 约略过去几秒钟,陈子龙才一手扶着岳如恒,一手仍停留在她的背上,嘴里连声道歉:“对不起,小姐,是我没有骑好,伤到你了吧。” “哦,你怎么骑的?”岳如恒此时才惊觉过来,赶紧挣脱陈子龙的手,看陈子龙相貌英俊,彬彬有礼,不像无赖之徒,便说:“算了,我没事的。” 陈子龙借机向岳如恒道歉说:“真对不起。小姐要去哪里,让我送送小姐吧,以表歉意。” “不必了,又没什么伤害,先生请便吧。”岳如恒不想再和陈子龙纠缠,面无表情地说。 陈子龙岂肯错过机会,忙自我介绍:“我叫陈子龙,在汇文大学经济科,小姐如果有受伤的话,随时可以让人去找我,我一定负责。” 岳如恒听他是汇文的学生,不由再次打量他,生得果然英俊,只是眼神透着些许怪异。 陈子龙吸引了岳如恒的注意力,暗自得意,遂问道:“看小姐的样子,是在明仁读书吧,不知学的哪一科?” 岳如恒见他挺有眼力,竟猜出自己的学生身份,不好再隐瞒,就说:“我在明仁‘文学科’。” “哦,我们汇文也有文学科。”陈子龙见岳如恒不苟言笑,似乎有些放不开,便问道,“相逢就是缘,咱俩认识一下吧,请问小姐尊姓大名?” 陈子龙倒也大方,但岳如恒觉得,她和陈子龙以后应该不会再有交集。何况,她是大家闺秀,怎么能跟一个陌生男子提及姓名,便委婉拒绝:“先生,您还是请便吧,别耽误了您的时间。”说完这话,岳如恒转身要走。 陈子龙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初次和岳如恒见面,不宜追得紧了。他可不是情场小白,两年的大学生活,他已经交过三个女学生,所以火候该怎么掌握,他经验老到的很。 为给岳如恒留下好印象,陈子龙很绅士的说:“小姐,慢走,今天实在抱歉,对不起了。” 岳如恒没再回答,只顾自回去了。陈子龙看着岳如恒走远,阴险一笑:岳如恒,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早晚是我随意享用的肥肉。他一路上不停盘算,今天制造了和岳如恒的邂逅相遇,接下来怎么办呢? 陈子龙年后回来,专心了解过陆家、岳家和李家的情况。岳如恒没和岳家人住在一处,而是单独在外租房,他要得逞,应该更容易些。但从长远考虑,岳家一旦倒台,岳如恒就是落魄公主,还是陆宛更好一些。但肥肉摆在面前,先咬上一口解解馋,也未尝不是上上之选。陈子龙虽然嘴馋,但他知道此事不宜急躁,需回去后另行计议。 最近的报纸,陈子龙每天都仔细读,天津的事情持续发酵。他心中暗道:‘岳家可要难办喽!别看大家平时不相侵犯,一旦岳家的墙要倒塌,谁能不贪婪,落井下石的人肯定少不了。 破鼓架不住众人捶,岳家面临覆灭,可惜岳家的财富,不能为我所用。倘若岳如恒的积存,我顺手牵羊,来个财色双收,倒是一桩美事儿。嘿嘿,岳如山,你已被岳家赶出,岳如海是个废物,岳如恒大可利用。’ 想着岳如恒的小模样儿,陈子龙渐感难耐,以致百爪挠心,便骑着自行车出来找贺哥儿,他要消消火气,顺便了解新的情况。 陈子龙出身低微,每当他站在众多实权派人物组成的大树林时,他都无法知道,哪些树根连着根,哪些树是死对头,这是他的出身决定的,要进入上层人的圈子当中,对陈子龙这种平常人家的人来说,简直如登蜀道,难于上青天。 但贺哥儿有一个好处,因生的俊美,经常游走在达官显贵之间,得到陈子龙无法获取的信息。贺哥儿虽然不是京城中最美的人,却是京城中最具女子美的男人,这就足够了,如此稀缺的资源,自然会得到丰厚的回报。有些达官贵人,专门喜好贺哥儿,他们的那点破事儿,瞒不过聪明的贺贺哥儿。 不一时,陈子龙到在贺哥儿处,敲开院门,仆人认得他,忙让进来。陈子龙见贺蒙一身女儿装,外罩大红绸衫,眉黛而唇红,竟是别样撩人。 贺哥儿没想到陈子龙会来,一见之下,颇为惊喜。他喜欢陈子龙的英俊,不似那些中老年男人,浑身肥腻。且陈子龙聪明绝顶,知识渊博,让贺哥儿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有意思,何况陈子龙知冷知热,所以贺哥儿早把一颗心扑在了陈子龙身上。 200、火烧岳家:蓄谋 此时阳光刚照进房来,再看贺哥儿,满面春情,媚眼如丝。陈子龙最会体贴贺哥儿心情,进来就把贺哥儿横抱了,二人瞬时滚到一处。直折腾到日近中午,俩人才稍稍歇息。陈子龙让仆人买几个菜回来,二人吃过,才饮下几口茶,看贺哥儿生得粉雕玉琢,便又忍不住,双双腻在一处。 最后陈子龙才问贺蒙,眼下天津老西开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是怎么看的? 出乎陈子龙的意料,贺蒙说:“天津的事情,重中之重,唯有津海道尹的位置,那才是大家争夺的关键。岳擒豹坏事做绝,不仅没有人帮他,还都铆足了劲儿,想着从中获利。你别看柳家忙活,对岳擒豹的攻击不予余力,依我看来,柳家也是竹篮打水。” “这是为何?柳之思的能为,无人能及,难道也会失策?”陈子龙很关心这个。 贺哥儿妖媚的笑了几声:“你不懂了吧,不是柳之思无能,而是柳胤的根基不够。实话告诉你吧,我师父也在打这个主意,柳家恐怕要替他人做嫁衣裳。” 贺哥儿从不跟陈子龙提及他师父的想法,今天是头一次,算破了天荒。陈子龙暗道,总有一天,你会跟我说出你师父的所有秘密。于是,哄着贺蒙说:“贺哥儿,还是你看的远,看的准。哎!瞧你这张红艳艳的小嘴儿,说什么,我都觉得好听。” 贺哥儿被他说的动情,伏在陈子龙怀中,兀自感动。神道会前些天还在帮助岳擒豹,陈子龙不明白缘由,便趁机问他:“既然岳擒豹必败,为什么神道会还替他开脱?” “岳家请神道会出场,是给了钱的,你不必当真。”贺蒙说着,又怕陈子龙很快离去,紧紧窝在他怀中。 原来是岳擒豹病急乱投医,所托非人,白花花的银子,来打这个水漂,陈子龙便越发瞧不上岳擒豹。想着这些,他紧抱了贺蒙说:“贺哥儿,你别急,我今天不走。” 陈子龙决定晚上不回学校,而是陪着贺哥儿,算是对贺哥儿提供消息的奖励。贺哥儿素来不被世人理解,常感烟花寂寞。他的美,唯有陈子龙懂得欣赏,能够欣赏,因此贺哥儿乐得与陈子龙为伴。今日贺哥儿再次心花怒放,对陈子龙的喜欢尤胜从前。 经过无止无休的闹腾,贺哥儿累了,在陈子龙怀中睡的很香很甜。 陈子龙便又开始幻想他的未来,幻想富翁的生活。 一张床上,两场美梦!贺蒙和陈子龙,一个在睡眠中做着美梦,一个在幻想中做着美梦。 幻想的美梦,毕竟还有一丝清醒,陈子龙没有完全迷失。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眼下能让他乘凉的大树,只有铃木梅子。前几天,他已经投靠了梅子,但梅子却不让他办事,这让陈子龙有些着急,更有些伤自尊。他在问自己,难道我的能力,铃木梅子瞧不上吗?不行,我必须做出点什么,好让铃木梅子对我刮目相看。 还得进攻岳家!陈子龙主意已定,他开始了自己的谋划,一是写稿件,直接揭露岳家;二是组织汇文的学生,去岳家门前示威。只要这两件事情办的漂亮,铃木梅子必然三顾茅庐,上赶着来请我。 陈子龙的想法很美,为了实现很美的想法,他必须尽心做事。 尽心尽力的功夫没有白费,两天之后,陈子龙稿件写毕,在文章中,他直指岳家是法国人最大的买办,号召全社会团结一致,抵制岳家。 稿件,陈子龙先送给了铃木四郎,让他转呈梅子。 梅子看陈子龙的文章用语犀利,又通俗易懂,虽然看不出他的文脉传承,但文章写得的确漂亮。 她暗自说道,不用我操心,陈子龙竟提前下手了,他还真有一手。于是让人帮助联系报社,发表陈子龙的文章。 报纸刊出,反响很强烈。 梅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只要众人能被陈子龙煽动,她就满意。 眼见岳家大厦将倾,梅子又做了一次仔细梳理。 第一、岳家的当铺被查封,当铺里三十万大洋的银票同时也被冻结,只要案子拖着不办,这笔资金岳家就动用不了,加上梅子从岳家当铺借当出来的十二万,岳家一下子就少了四十多万的流动资金。 第二、大家公开抵制岳家,岳家压在各店里的货物无法出售,等于一文不值,起码又是一二十万不能变现。 第三、岳家从天津销往法国的商品,如果买办受到冲击,回款困难,又是一二十万回不了款。 如此算来,只要再从岳家抽水二三十万,加在一起就会超过100万,岳家必然再无资产可以抵押,手里的资金就会完全枯竭。 岳如海为了还赌债,抵押北方店铺的详细情况,梅子已经掌握。她命铃木三郎再度和几家银行交涉,并安排铃木家参股的三菱银行,率先收回给岳家的5万贷款。 而后又约见戴局长,让他在侦办岳家当铺一案中,给岳如海做做表面文章,只说很快会结案,让他抱有希望,先稳住他。可实际上,就是一个拖字诀,至少拖上两三个月。 戴局长是铃木家的亲信,自幼生活艰难,是铃木有山帮助他,供他上了几年学。又帮他娶了媳妇,谋了差事。不想这几年官运亨通,做上局长。他对铃木家一直感恩戴德,对待铃木有山犹如生父。 他的可靠,梅子不用担心,自然会依照吩咐去办。等过一两个月,岳家破产,失去势力,此案就可以草草了结。梅子典当给岳家的两箱子宝物,做为失盗物品,自然会原封不动交还给梅子。如此一来,里外里,铃木家至少能从岳家白白赚取12万。 被查封在岳家当铺的三十万,可以用来偿还一部分岳家欠款,不至于让关键人员吃亏,免得他们对铃木家产生嫉恨。 眼前最紧迫的,就是不能让岳家的货物流转起来,只要货物继续压在仓库,用不了多久,岳家必然全面崩溃。所以梅子看到陈子龙的文章发表,内心是喜悦的,她希望学生们闹,闹的越厉害,岳家就会死的越快。 既然陈子龙有这个能力,就让他尽力发挥吧。 梅子吩咐铃木四郎,给陈子龙送去300大洋,以示嘉奖。另外也是给陈子龙点经费,用以组织活动。 陈子龙得到奖励,一霎时,心中还有点莫名的小感动。他做为一个小地主的儿子,算不上社会的最底层,但也绝不是社会的上层。因此无论新贵,还是旧富,都对他视若无睹,种种漠视让自负英雄的陈子龙气愤难当。如今铃木梅子对他的能力做出肯定,一种知遇之恩的感觉,第一次在他心头生起。 不过,陈子龙很快就否定自己刚才的想法,他不能沉湎于此,因为他是大能人,他想要的,怎么可能只是铃木梅子的小小肯定和嘉奖呢? 现在一下子有了300大洋,这可是他们家两年的净收入,陈子龙不可能不高兴。先不管别的了,去大吃一顿吧。 他怀着兴奋,怀着喜悦,独自来到河之洲大酒楼,点了满满一桌酒菜,自斟自饮,饱餐一顿。 半是清醒半是醉,陈子龙口袋里有了钱,胆气也跟着豪了起来,把桌子一拍,潇洒地叫道:“伙计,结账。” 伙计急忙来在跟前,笑呵呵地说:“少爷,您的账已经结过了。” “结过了?”陈子龙只是半醉,没有喝醉,谁会替他结账?他口袋里有钱,说道,“不要玩笑,少爷我有的是钱,赶紧结账。” “少爷,真的结过了。”伙计笑道,“刚刚有人替您结的。” “谁替我结的?”陈子龙奇怪,难道是铃木四郎。 “是古大人。”伙计说道,“古大人今天在楼上雅间饮酒,叫人替少爷结的账。” “古大人?”陈子龙一时不知是谁,问道,“哪个古大人?” 伙计满脸堆笑的回答说:“就是古鉴荫大人。” 是他?陈子龙不明白,他堂堂高官,为什么会替我一个平头百姓结账。但古鉴荫既然这么做了,一定有他的目的,想来是我陈子龙有什么利用价值吧。不由心中一乐,真是祸不单行,好事成双啊。以前没人重视我,都他奶奶的不理我,老子热脸贴了多少冷屁股。现在倒好,铃木梅子一重视我,你古鉴荫竟然也来凑热闹。 你来就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在伙计的指引下,他直奔楼上而来,借着向古鉴荫致谢的机会,探探这位北洋高官的虚实。 伙计进去通禀后,请陈子龙进入。伙计退出,陈子龙见雅间内宽敞明亮,有一人在独自饮酒。那人50左右年纪,留着一副美髯,相必就是古鉴荫。陈子龙面带笑容,尽量不卑不亢,上前施礼说:“陈子龙见过古大人。” “陈先生,久仰,久仰。”古鉴荫回礼,说话也很客气。 “古大人替子龙结了酒水钱,子龙谢过古大人。”陈子龙看古鉴荫的态度,心里坐定了他有事相求。 201、火烧岳家:一拍即合 “些许酒水,不值一提。”古鉴荫笑道,“陈先生请坐。” 陈子龙入座,他要看看古鉴荫到底卖的什么药,也不提及正事,说道:“都说古大人高雅,果然不假,您在此小酌怡情,羡煞多少人。” “陈先生真会讲话,老夫在这里,不过借酒浇愁,哪里是什么小酌怡情。”古鉴荫的神情并没有愁色。 陈子龙也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讲的,但还必须接下去,于是说:“古大人位高权重,怎么可能还有发愁的事情。” “哎!”古鉴荫叹息一声,“位高权重,可不敢当。都是人民公仆,老夫也一样。正因为如此,老夫才有一件事情,日日悬心,忧愁难解。” 话讲到这份上,已经进入正题,陈子龙也不再绕弯子,问道:“大人忧国忧民,高风亮节,让人敬佩,不知大人所愁何事?” “今天读了陈先生的文章,方知陈先生有一颗报效家国之心,老夫十分佩服。”古鉴荫开始客气一句,随后讲道,“目前天津一事,岳擒豹不仅不悔过自责,反而继续与法租界狼狈为奸,妄图将华夏领土赠与西洋,是可忍孰不可忍呐。” “哦,古大人原来为此事忧心。”陈子龙明白了,古鉴荫是冲着岳擒豹来的,我攻击岳家的文章,看来被他相中。陈子龙不方便打听太多,但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不会轻易许诺去做什么。因为陈子龙可不想做热血青年,别看他鼓动别人去做,鼓动别人去爱-国,但他自己绝不会无缘无故去爱。 以陈子龙的聪慧,他也想到了,古家攻击岳擒豹,应该是为了权力,于是试探着说:“岳擒豹出卖国家利益,已经为众人所不齿。只要古大人看好人选,向上面提出建议,津海道换个道尹,不就一切大吉了嘛。” “哈哈,陈先生聪明,聪明啊!”古鉴荫嘴上夸奖,心里却也佩服陈子龙的见识,赞赏他沉得住气。 因为换做一般的年轻人,他提出请求,早点头哈腰,忙着说愿为古大人效力之类的话了。 “谢古大人夸奖,子龙可万万承受不起,承受不起。”陈子龙忙又谦虚。 他不会轻易亮出底牌,反正现在他投靠了铃木梅子,暂时不想再抱另一只大腿。如果那样,他怕两头不讨好,最后身败名裂。 “陈先生,实话实说吧,老夫想请陈先生写两篇文章,当然内容是关于岳擒豹的,不知陈先生可否愿意?”古鉴荫讲出了最终目的。但他没有给出筹码,想来还是没明白陈子龙的心思。 陈子龙笑道:“古大人忧国忧民,是真国士。可我陈子龙不同,虽有报国之心,奈何身单力薄,根基又浅,可不敢拿我这鸡蛋去碰岳家的石头?” “陈先生锦绣文章,不仅一气呵成,而且讽刺性极高,让人读来义愤填膺。陈先生之才,若是无端埋没,岂不可惜?老夫知道陈先生很忙,但为了打击卖国人员,老夫不得已,还是想请陈先生费力。”古鉴荫说着话,将一叠资料放在桌子上,往陈子龙这边推了推。“陈先生大才,不为国家民族效力,乃国家的损失。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全当给陈先生润笔之用,希望陈先生不要嫌弃。” 古鉴荫推过来的资料,上面放着一张银票。陈子龙先把银票放在一边,翻了翻那些资料,看里面的信息,堪称杀手锏级别。 比如岳擒豹和‘五珍伴读’的照片,这对打倒岳擒豹来讲,比贪污更有攻击性。这些资料到在陈子龙手中,很快就会写出核武器量级的攻击性文章,这令他兴奋,难免生起跃跃欲试之感。但陈子龙清楚,如果就此收了古鉴荫的润笔费,铃木梅子那边肯定不会落好。 两相比较,权衡利弊,古鉴荫开出的条件,对陈子龙就没什么吸引力了,他拒绝道:“古大人好意栽培,子龙心领了。奈何子龙学业繁重,实在没有精力再顾及这些事情,还望古大人能够体谅。” “陈先生学业很忙,老夫岂能不知。”古鉴荫继续加大筹码,“我看这样,就请陈先生写两篇文章吧,这里还有五百元,就当做陈先生的茶水费。” 古鉴荫又掏出一张银票,把钱放到桌子上,推到陈子龙面前。 接还是不接?陈子龙略加思考,暗想多写篇文章,也不算什么,即便梅子知道是我写的,也未必不会同意。他想好了对策,说道:“古大人是公仆,为国家操碎了心,子龙理应为古大人分忧,若是再推辞,就是不知好歹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拿过银票和资料放好,又和古鉴荫约定说时间,“明天下午,我来交稿,古大人,您看如何?” “好!陈先生真是个明事理的人,难得,难得。”古鉴荫伸出手来,二人相握,“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逍遥茶舍’等候陈先生。” “子龙一定准时前来。”陈子龙听闻过‘逍遥茶舍’,据说那是高官们私下相聚之处,明天能有机会去探探究竟,也是一桩美事。 他拿好资料,向古鉴荫告辞而出,回到学校,立刻奋笔疾书。用了一个晚上,两篇文章完稿,他又读了两遍,为自己的才华感到骄傲。心道,这样的文章,当世也只有我一人能够写的出来。 陈子龙很聪明,他深知老板信任的重要,现在他面临一边为梅子做事,一边为古鉴荫做事的尴尬。一旦为梅子知晓,会对他如何?这让陈子龙不放心。批判岳擒豹的文章好写,但处理古鉴荫、梅子之间关系的文章可不好做。 一直以来,社会上有钱有势的人,都不重视陈子龙,让他耿耿于怀。但今天不同,他的狗屎运从天而降,因为写了批判岳家的文章,不仅得到铃木梅子的重视,还让做为大佬的古鉴荫,也对他刮目相看。 陈子龙不仅找回了曾经的自信,而且他那颗自信之心,犹如气球一般,瞬间膨胀起来。他觉得大展身手的机会到了,攻击岳家就是他的敲门砖,就是他鲤鱼跃龙门的踏板。他要在倒岳的舞台上,暂露峥嵘,当然了,最好还能揩点油,弄来他发迹的第一桶金。 此刻的陈子龙,就像一条从冬眠中醒来的蛇,又饥又渴,恨不能一口吞掉岳家。只是他的身体还小,只是一条娇嫩的小蛇,而岳家就像一头肥胖的大猪,真要去吞的话,还远远没到时候。所以他暗下决心,想狠狠从岳家咬下一块儿肥肉,为此他必须主动出击,做他擅长的事情,而且还要做得非常漂亮。 要做事,就要面临问题,首先铃木梅子和古鉴荫并非一体。陈子龙前几天说要投靠梅子,并指望梅子将宋凝凝从陆宪那里解脱出来,如果同时替古鉴荫做事情,他必须考虑到,梅子会不会不满意。 他现在受到两个老板的重视,尽管心里高兴,但怎么处理好和两个老板的关系,还需小心为上。 陈子龙略加思索,为自己暂时定下一条原则:梅子和古鉴荫,他都不能得罪。在雄鹰面前,他这条小蛇,被一口吞下,都不够人家裹腹的。他深知小蚂蚁可不能天真,处事必须慎重,妄想伸腿去绊大象,那只是童话。 原则定了下来,陈子龙开始琢磨,具体怎么落实才好? 对了,他的脑中闪过一个关键词‘谍中谍’,我何不来个两头落好? 陈子龙聪明的头脑,霎时有了主意,躺在床上,幻想完未来,开始回忆过去。 那是公元2015年,二十三岁的陈子龙,没有房子,没有女朋友。生活的窘迫,让他感到从心理到生理都有些变态,所以他急于改变现状。正好他听到了一句话,叫做‘从绝望中寻找希望’,于是陈子龙在绝望中,经过一顿寻找,果然寻找到了他想要的希望。 2015年,年初的股市一片红火,大牛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动。他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肥牛肉,正等着他去收割,这就是他绝望中的希望嘛。陈子龙兴奋了,抱着人生能有几回搏,富贵险中求的勇气。怀着壮士断腕,不成功便成仁的豪情,卖掉老家的房子,借了所有能借来的钱,勇敢杀进了深不见底的股票市场。 他期待着指数的飞龙在天,可惜春天过去,大A股没有雄赳赳,气昂昂的向上奋进,而是像疲软的死蛇头,垂在水面,下沉,下沉,再下沉。 陈子龙没有在绝望中寻找到希望,而是体会了彻底的绝望。在每天被人讨债的生活中,他的幻想终于破灭,大骂着‘从绝望中寻找希望’的作者,砸了能砸的一切,两瓶安眠药就着二锅头吃了下去。 眼见着困倦来袭,他知道他要去哪里了。 他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不信上-帝,不信佛-祖,不信任何神,也不信任何人,他知道,那些都是胡编乱造的,都是骗人钱财的鬼蜮伎俩。 他在网上读过N多篇的瞎话文章,那些没有一点思想的垃圾,是意淫中的意淫。陈子龙认为他也会写,也会编,且自信不会比别人差。 所以,陈子龙不信鬼魂,不信来生,更不信无厘头的穿越。 202、火烧岳家:重生(上) 不过,尽管陈子龙不信那些传说,但他的死亡体验,和他以前看到的故事却很相似,不仅相似,而是几乎相同。 首先在他失去所有知觉以前,他看到了自己短暂的一生,就像放电影一般,清晰而真实。 他1992年生于河北省河间县,但对于出生的事情,他在临死前没有看到,也不可能看到。 他看到的事情,从他的幼年开始,最多的画面便是母亲的哭泣。他知道母亲独自抚养他很不容易,据说他父亲是南方人,引诱他母亲之后,便离开了河间,从此杳无音讯。他从小就被别人说成野孩子,受尽歧视和嘲讽。他五岁那年,母亲走了。那一刻,他成了没人管,没人要的孤儿。 幸好隔壁住着一位老奶奶,她叫宋凝凝,看陈子龙可怜,把他接了过去。 宋奶奶孤身一人,从此一老一少,相依为命。 只是宋奶奶的年纪实在太大了,他五岁的时候,宋奶奶已经102岁高龄。好在老人家身体康健,做饭洗衣,送他上学,这些都不成问题。宋奶奶每月还有一些退休金,虽然不多,但义务教育下,祖孙二人也能温饱过活。 他渐渐长大,2008年,他16岁,已经113岁的宋奶奶,突然腿脚不再利索,卧床10天后,撒手人寰。 宋奶奶给他留下了一些遗产,包括:河间县城的一处小院子;100块袁大头,那是宋奶奶保管了几十年的东西,再困难,老人家都没舍得卖掉;还有15万元的存款,其中一万元是宋奶奶的积蓄,还有14万,是他母亲三年前悄悄送来的,宋奶奶替他收下了,因为他总要上大学嘛。 就这样,陈子龙成了一个彻底独立的成年人,那一年他刚好16岁。 2010年,他考上了大学,一所不知名,不起眼的大学。 2014年,陈子龙毕业,从学校走出的那一刻,他就成了一只流浪猫,灵魂再无处安放。 他日夜幻想着成功,成为挥金如土的富家翁。可现实总是很残酷,直到今天,他吞下安眠药,面临死亡,此终于活明白了,原来爱幻想的都他妈的是穷人,是为穷人相信了富人编织的谎言;而那些狗日的富人们呢,整日忙着坑蒙拐骗,男盗女娼,谁还有空幻想?他们也不需要幻想,如果非说需要的话,那就是幻想着编织更美丽的谎言,来骗过无涯穷人。 陈子龙刚刚想明白这一点,便有一阵强似一阵的困倦,如海潮一般,开始席卷他的大脑,他晕,晕的一塌糊涂。 在一塌糊涂中,21世纪的陈子龙,当代幻想家,停止了幻想。 不知过去多久,抑或只是一瞬,陈子龙觉得一震,就像从层层包裹中,突然冒出头一般,他竟然醒来了。头脑不再困倦,身体不再沉重,是的,他在飘,轻轻的飘,轻的就像一股烟尘。 陈子龙看到了头顶的光明,但当他低头时,也看到了躺在床上身体,那身体的主人名叫陈子龙。 这一刻,陈子龙笑了,果然那些鬼故事不是骗人的,《人鬼情未了》的电影情节,在他身上,翻版一样的真实显现了。 他不由大笑,狂笑,笑那些曾经给他讲过哲学的人,笑他们谈什么唯心主义之类,真是愚昧。 就在他疯狂大笑时,他看到远处走来了一个人,胖胖的,挺着个大肚子,一头长长的乱发,手拿着酒壶,晃晃悠悠,醉醺醺的边走边喝酒。 陈子龙看不清他长什么样,还以为是阎王爷派来的鬼,对了,是个醉鬼。他开心地对醉鬼说:“走吧,带我去见阎王,我倒要看看阎王爷生了几只眼。” “哈哈,,,你随我来。”那醉鬼笑道。 听到这一声召唤,陈子龙再次晕头转向,便如饮醉了酒一般,被他带着往前走。 陈子龙不由大骂道,你这醉鬼,搞的什么鬼,老子刚刚清醒,你就把老子又弄晕了。 醉鬼根本不理他,一任他叫骂。陈子龙不怕醉鬼,连阎王他也不会怕,何况醉鬼。他想的是,老子都死了,还怕什么,就算阎王让我下地狱,老子也毅然决然的去。老子生前窝囊,死了再窝囊,那就不如不死。 陈子龙跟着醉鬼,觉得没走多远,忽然踏入一个漩涡,瞬时被强大的引力吸了进去,而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直到他再次清醒,听见有人哭哭啼啼,才慢慢睁开眼睛。陈子龙能隐约见到光线,他问自己,我到底死了没有?他听到了自己的嘀咕,进而知道了,他没死成,而且面上还蒙着一层白布。 真他么的晦气!我说呢,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想用手拿开白布,却发觉胳膊抬不起来,或许是安眠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吧。 他听到了哭声,就在旁边,哭声很凄凉,很悲伤。 谁在哭?陈子龙真郁闷,我无亲无友,难道是债主,一定是他们,否则还能有谁? 真是倒霉到了家,老子安眠药没少吃,用酒送下去的,还是躲不开这帮讨债的。 陈子龙忽然一阵解恨,叫你们哭吧,你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若不是天天逼老子还债,老子也不会死,现在倒好,老子死了,没人还你们钱,就在这里哭个没完。 他不耐烦听到债主的哭声,想出声喝止,也许是他的声音太微弱,而哭声又太大,没有一个人回应他。陈子龙无奈,只好躺在那里,先稳稳神,又一阵疲累袭来,闭上眼睛,再次睡着。 这次睡醒之后,他听到了一个世界的安静,连蟋蟀的叫声都那么清楚。 陈子龙透过面上的白布,见到了烛光,幽暗而昏黄。 他讨厌蒙在脸上的白布,抬手将它抓了下来,这才意识到,他的胳膊能动,身体有些力气了。 看来安眠药的药力已近过去,哎,想死都没死成。 没死成就没死成吧,既然死过一回,老子也不要这张脸了,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扔掉白布,扭头看看周边,明显是一个灵堂,但这房子是哪里?房顶有椽子,有檩,不象殡仪馆,这是什么破地方。 时间应该是夜晚,外面有月光,他站起身来,发现边上有两人在睡觉,没打扰那两人,缓缓走出灵堂。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嗬,还是一个挺整齐的院子。陈子龙觉得很口渴,想先找点水喝。他往后边走去,迈门槛的时候,他才发现,门槛怎么这么高。哎,看来我的视力,被安眠药损伤了。 正在他望着门槛,想自己的视力,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哥,你睡醒了?” 陈子龙一看,乃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孝服,站在他身边。这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是街坊吗?或许是吧。 面对态度非常亲切的小女孩,陈子龙答应道:“是的,睡醒了。” 小女孩很高兴,过来抱着他的胳膊说:“走,咱们赶紧去见大人,他们都急坏了。” “见什么大人,你是谁呀?”陈子龙问道。 “我是陈云啊,哥,你不认识我了?”小女孩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 陈云八九岁的脸庞,就在陈子龙的眼前,见她只比自己矮了半头,陈子龙顿时一惊,问道:“你到底是谁?看你也就八九岁,怎么长的这么高?” “我是陈云,是你妹妹啊。”小女孩再次强调,面带委屈,“哥,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陈子龙有点懵,他用手扶住陈云的两肩,还想再度询问,却发现自己的手变了,变的很嫩小,哪里是一双成熟男人的大手? 他把手放到眼前,仔细看了一遍,这手太陌生,根本不是我的。到底怎么回事儿,我的手呢? 没等陈子龙仔细思考,听有人惊慌地叫道:“诈尸了。” 陈子龙心里骂道,你才诈尸了呢,你们全家都诈尸了。 却听陈云却郑重地对那人讲道:“你不要胡说,我哥根本没有死,不是诈尸。” “没有死?”那人看着陈子龙和陈云,也冷静了下来,说道,“是的,你说的对,他没有死。” 五六个人聚拢过来,瞧瞧陈子龙,又相互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才有人喊了一句:“快去请陈爷吧。” 陈子龙的脑回路一时中断,陈云还在跟众人解释:“我哥哥只是在睡觉,我早就告诉过你们,你们就是不信,这回都信了吧。” “子龙,我的儿。”一男一女嘴里叫着,跑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娇俏的少妇。 到在陈子龙近前,女人抱住他又哭又笑,陈子龙看看那女人,一时无感。 却见旁边的男子一下跪在地上,大声叫道:“我陈老四的儿子没有死,没有死,哈哈。。。真是苍天有眼呐,苍天有眼!” 我是陈老四的儿子?陈子龙在心里寻思着,他意识到了时空的变换,身份的变换,因为他很聪明。 如果不是梦的话,那就是穿越了吧。相比重新活过来,他更愿意相信是穿越。因为他的生活已经糟糕透顶,活过来也是顶着一屁股债,莫不如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做一次别人更好。 203、火烧岳家:重生(中) 陈子龙再次确认情况,听那一男一女叫他儿子,仔细看看周边的人,他确定了,这就是一个陌生的世界。陈子龙草草读过两本穿越的小说,心想我究竟是不平凡的,哼!老天真是不长眼,就我这么一个弱鸡,也能够玩穿越! 陈子龙瞬时心头一喜,既然他穿越了,就应该能呼风唤雨,能坐拥江山,怀抱美人,享尽荣华富贵了吧。 随即他想起被他定义为垃圾的文章,他问自己,老子到底是穿越成了王子还是皇帝,是大将军还是丞相? 为了弄清楚情况,陈子龙不言不语,留心观察,仔细聆听。 没人称呼面前的男人为王爷或将军,或大人,哪怕是个老爷呢,也没人这么称呼。 再看周边的人,那几个没穿孝服的,他们的装束,全都是黑黑的大棉袄,肥肥的大棉裤。 陈子龙顿时失望了,不由问自己,难道老子穿越一回,还是个穷苦人的命?可别是让老子穿越成个农夫,来种田的吧。 他再看面前的男女,保养的还算不错,又不像是穷苦人。或许就是个普通的官宦之家吧,陈子龙自我安慰着,心理算是平衡了些。 哎!只要能衣食无忧,再娶个三妻四妾,不当王爷或者皇帝,老子也认了。 很快,陈子龙被那对男女带到一间卧室,陈子龙观察一番,卧室里的陈设不见豪华,面前没有一个佣人。他不禁又在怀疑,这到底是个什么家庭? 陈子龙不想说话,不想理任何人,他到在卧室,躺下就要睡觉。 女人拉住了他,温柔的说:“儿子,来把衣服换一下。” 陈子龙没理她,他很失望,换什么衣服,还得自己换,连个丫鬟都没有,穿越的真不成功。 “儿子,听娘的话。”女人哄劝着他,“你穿的这身衣服,不吉利,娘给你换下来。” 说着话,她就来帮陈子龙脱衣服,陈子龙觉得很别扭。虽然女人自称是他娘,但也就三十出头,这让23岁的陈子龙很别扭,很别扭。 忽然,他意识到了一个最为严重的问题,也是让他接受不了事实,眼前的女人比他高多了。他霎时惊慌,再看陈老四,更比他高大许多。啊?这是怎么回事?陈子龙站起来走动,看房间里的桌子,椅子,看能看到一切,他发现了,确信了,他的身材矮小,何止是矮小,而是太矮小!难道是侏儒?这个发现,让他从心底恐惧,让他一时六神无主。 陈子龙懊恼,颓丧,在心里大骂着,人家穿越都是当王子,当富翁,我他妈的要求不高,给老子个富贵之家,健全身体,行不行,行不行啊。可老子怎么穿越成个侏儒,真他么倒了八辈子血霉。 刚有点希望的陈子龙再次绝望了,MYGOD,你让我死了不行吗? 我一个侏儒,以后可怎么活,被歧视、嘲笑、讥讽,还不如直接死了。 老天,你为什么专门跟老子过不去,你等着,过两天,老子再死给你看。 陈子龙气得一言不发,接下来,众人讲些什么,他一句也不想听。 陈老四见陈子龙神态不对,便说:“算啦,衣服不用急着换,明天再说吧。” 女人也明白了,忙说:“对,明天再说。” 地上的美貌少妇倒了水过来,递给女人说:“还是让子龙先喝点水,补充补充水分,一会儿,我再去给他熬点粥。” 女人把水递给陈子龙说:“儿子,来,先喝点水,你都几天没吃没喝了。” 陈子龙没在意这句话,他的确很渴,既然活着,就不能委屈自己,有水干吗渴着,陈子龙开始慢慢喝水。 不一时,那位美貌少妇端着粥过来,身后还跟着那个自称是他妹妹,名叫陈云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高兴,到在近前,对陈子龙说:“哥,你来喝点粥,我妈妈刚给你熬好的。” 陈子龙看陈云生的真是漂亮,一双大眼睛,嫩嫩的肌肤,长长的睫毛,不由叹口气。他从美貌少妇手里接过碗,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他饿了,一碗粥吃下,还有点不足,陈云说:“我再去给哥哥盛一碗。” 美貌少妇说:“云儿,别急,等会再让哥哥喝,哥哥刚醒过来,一下子不能喝太多。” “哦,好的。”陈云答应着,靠在陈子龙跟前。 陈子龙见陈云很可爱,用手抚摸着她的头,在她额上亲了亲。 陈云笑着说:“哥,你没事了,以后,你还带我去上学。” 陈子龙看看房间里的一男两女,他判断出来了,这三人的关系是一夫一妻一妾。 他不想和那三人说话,当着他们的面,他也不想说话。 陈子龙对陈云点点头,陈老四瞧出了陈子龙的异样,说道:“咱们先出去吧,让云儿陪他哥哥说会儿话。” 三个大人走了,陈子龙问陈云:“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 “你这么连这儿都忘了。”陈云笑看着他说,“这是东诗经村,是咱们家。” 那人自称陈老四,小女孩自称陈云,陈子龙又问她:“咱们家是姓陈了。” “当然姓陈。你叫陈子龙,我叫陈云。”陈云很有耐心地答道,“父亲喜欢三国里的赵云赵子龙,才给咱们兄妹起的这名字,你想起来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陈子龙在撒谎,他不得不欺骗陈云,因为怕吓着这个小女孩,“那你告诉我,河间在哪里?” 河间是陈子龙的老家,所以他想知道在哪里。 陈云说道:“河间在南边,到这里有20里地呢。” 陈子龙心想,好在不远,等我有时间了,回家去看看,只是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看样子不像很古老,可别是人们讲的挨饿时期,或者八年抗-日的时候。相较于近代,他更愿意回到古代,因为他觉得古人傻,好糊弄。 “云儿,你告诉哥,现在有皇帝吗?”陈子龙问道。 陈云奇怪的回答道:“当然有了,光绪皇帝嘛,皇帝还能没有。” “光绪皇帝?”陈子龙知道的皇帝年号也不多,但他知道光绪。 这是清朝末年了,不知道离2018差了多少年。他的历史一塌糊涂,他不知道光绪做了多少年皇帝,哪一年登机,哪一年离世,再问陈云也是白搭。离开手机所搜,陈子龙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文盲,难怪只勉强考个三本,毕业后,也没个好工作。 “哎!”陈子龙想到这里,深深的叹口气,是生是死,以后如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你不高兴了吗?”陈云用小手握住他的手问。 “没有不高兴。”陈子龙盯着陈云稚嫩的小脸儿,“云儿,你告诉哥,你几岁了?” “哥,你一定是高烧烧坏了脑子。”陈云把他的手贴到她的小脸儿上,耐心的说:“我今年九岁,这回你能记起吗?” 陈子龙只好再次欺骗陈云:“记起一些了。” 陈云忽然自豪地说道:“哥,你知道吗?他们都说你死了,只有我说你没死,我知道哥不会离开我的。” “嗯,哥不离开你。”陈子龙为陈云的真挚而感动,问她说,“云儿,你告诉我,大家是不是都瞧不起我。” “没有啊。”陈云忽闪着大眼睛说道,“哥哥长的帅,大家都夸你,当然,也夸我长的好看。”网首发 “我长的帅?”陈子龙暗想,我一个侏儒,肯定是个丑八怪,“云儿,你不用安慰我。” “你不信啊。”陈云指着墙上的画说,“你看看,这张画你总记得吧。” 陈子龙往墙上瞧去,画中一位英俊少年和一位漂亮的小女孩,站在樱桃树下,漂亮小女孩正是陈云。 “画的真好,这是谁画的?”陈子龙问道。 陈云笑着说:“哎呀,你画的嘛,你就爱画画,怎么这个也忘记了。” 陈子龙看到画中二人,应该是兄妹才对,这家里应该还有一个孩子,他问道:“画里的那个人,是你哥哥吗?” “当然是了,那不就是你吗!”陈云忽闪着眼睛,她想不明白,哥哥怎么会把自己都给忘了。 她起身拿过桌子上的一面玻璃方镜,照着二人说:“你看看,这就是你,很帅的。” 陈子龙看到了,镜子中一位少年,生得果然英俊,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面庞,没想到一次穿越,终于梦想成真。 他拿过镜子,仔细观瞧,不见一点侏儒的样子,问陈云:“云儿,你告诉哥,我几岁了?” “哥哥,你真是傻了。”陈云说道,“你十二岁嘛,比我大三岁。” “我才十二岁?”陈子龙先是一惊,而后笑了,有无奈,但更有欣喜。 他从30岁变成12岁,这是又活了回去,回到青春,回到年少。 哦!比黄金珍贵的少年时,又回来了。何况,还换了一张英俊的面庞。 百川到东海,何时复西归?呵呵,今天就西归了。 谁说的没有岁月可回头,哼!错了,岁月是可以回头的,只要你象我一样,穿越一次! 203:火烧岳家:重生(下) 陈子龙兴奋之极,虽然这家庭不是大富大贵,但他却回到了少年时,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能的事情。 什么‘人无再少年’,都是无知的世人胡言乱语,你们岂能知道,我陈子龙就有。 老天有眼呐,陈子龙抱起陈云,笑道:“云儿,哥哥真是太高兴了。以后,哥哥一定努力学习,一定好好做事。” “嗯,只要哥哥高兴就好。”陈云也跟着他高兴。 他暂时安下心来,开始熟悉眼前的这个家庭,这个村庄,还有他上学的那所学校。 没过一个月,陈子龙完全适应了,而且不仅适应,简直如鱼得水。 因为他表现出了过人的聪明和智慧,一个23岁的现代人,受过高等教育,玩过手机,上过网的现代人,去做回百年前12岁的少年,他简直无所不知。学校里,东诗经村,人人都认为他一场大病之后,神童附了体,从此他便成了大家眼中的曹冲、骆宾王。 两个月过去,陈子龙听到一个重大消息,光绪皇帝驾崩,老太后薨逝了,据说谥号叫做慈禧。虽然他的前世不学无术,不懂什么叫谥号,但他知道慈禧,反正就是那个垂帘听政的老妖妇嘛,他在电影里见过。 陈子龙这回明白了,他所生活的大清即将灭亡,那个枭雄四起,大师辈出的民国即将到来。 此时,他才深深后悔,那一世不努力学习,不仅影响了他的前生,也影响到他穿越后的今世。因为慈禧是哪一年死的,大清是哪一年亡的,这些重要的历史节点,他都不记得。在那个有网络的年代,他把搜索当做知识,基本不读书,不思考。可他现在没有手机,连电脑也没有,搜索何从谈起,他终于觉出了自身知识的匮乏。 陈子龙从那之后,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使劲儿回忆当初所学的历史,并及时记到小本子上,他怕再度遗忘。只怪当初学的不扎实,他对老袁当过几年总统,北伐战争是从哪年到哪年,抗-日战争从哪年开始,到哪年结束,真是废物到家,他一个准确的时间,都不记得。 陈子龙穿越以前,经常看电视剧,民国时期上海的繁华,他从电视上见过。可民国的上海有没有股票市场,他不知道。他记得西方早就有股票市场,可惜的是,西方历史上的每一次股市大牛,发生在哪一年,他都一无所知。如此穿越,他在股票市场,看来不能一显身手了,真是遗憾。 陈子龙暗骂自己,我当初怎么这么笨呢,都是不学无术闹的,难怪2015年,我混不下去,吞了安眠药。就这样一个废物,活着也是个累赘,是个人间渣滓,不死天理都难容。 好在上天垂怜,给了我这一世的光明前景,我必须好好珍惜,活出个人上人来。 于是陈子龙发奋读书,因为他知道一点,要走出生活的村庄,奔向大城市,不通过读书,他一点希望没有。 后来他在学校问了一个老师,那位老师告诉他,现在是西元1908年。陈子龙终于知道,他来在了107年前。更新最快的网 他暗自计算,到1988年,还有80年,也够他活了。这八十年的历史大事件,他记得几个,比如民国时期,老袁被蔡锷将军讨伐过,国-民-革-命-军北伐过,后来华夏还和岛国有过战争。这些战争,谁胜谁败,他都记得。为此,他特别感谢初中历史老师,感谢横店拍的电视剧。 这些最基本的知识,让陈子龙意识到,他足以高人一等,所以他坚信自己这一世必然轰轰烈烈,能够‘会当击水三千里’,因为相对别人,他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知道未来的大趋势。 仅仅这一点,最起码也能让他成为一个出大谋,划大策的俊杰。他就是当代张良,刘伯温,是未出茅庐而三分天下的诸葛亮。 从郁郁不得志的2015年,进入风起云涌的清末,换了一副英俊的面孔,加上聪明机变的大脑,一张厚厚的脸皮,这不就是大英雄嘛,他还怕什么。 陈子龙的自信心逐渐膨胀,他常常吟诵:‘数风流人物,还看子龙!’ 经过几年努力,1911年,陈子龙考上了任丘第一中学,又过去三年,1914年,他成功考入北京汇文大学。 他意气风发,怀着买下半个北京,成为一代枭雄的理想,再次踏足京城。 到在城门口时,陈子龙心生豪迈,他仰天长啸,壮怀激烈,对着高高的城墙,大喊了一声:“北京,你爷爷的,老子又回来了。” 尽管陈子龙怀着收拾旧河山的理想,可来到北京之后,还是被社会狠狠上了一课,让他再次品尝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苦涩滋味。 他深刻体会到,一个草根的逆袭,在任何时代,都会带有几分残酷。他一个陈家小地主的儿子,来到北京的两年时间,无数次地试图和众多名流建立联系,可那些瞎了眼的所谓名流,没人愿意搭理他,更别说听他讲什么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天下大势。 陈子龙痛骂过他们,骂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一群狗眼看人低。 但骂人只能嘴上痛快,有用吗,其实没用!尤其是背后骂人,除了显示无能,更加没用。 陈子龙面临的最大现实,就是他改变不了现实。 在屡屡碰壁之后,陈子龙也曾灰心,他想降低自己的目标,只要在北京买个四合院,发点不大不小的财,在花丛中打打滚,享受够了,将财富归拢,潇洒走一回,也学学富豪们,做个移民了事。 可这个不大不小的财该怎么发呢?他没有门路,没有资本,真是郁闷。无法,陈子龙只能隐忍,只好隐忍。 隐忍虽然煎熬,但也是修炼,陈子龙现在已经能够做到,为了钱不要面子 今天,他长期的隐忍终于有了回报,大好前景就在眼前。于是,他久旱逢甘雨,看到了光明,开始满怀期待。 第二日一早,陈子龙兴冲冲地拿上写好的文章,首先找到铃木四郎,把古鉴荫让他写文章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而后又像一个态度谦逊的下属请示铃木四郎,他要不要答应古鉴荫。 此事涉及到古家,铃木四郎不敢擅自做主,立即把事情报告给了梅子。 梅子看完陈子龙文章,不论结构的安排,还是语言的犀利程度,都远远超过了当下任何一个记者,暗赞一句‘陈子龙可真是个鬼,难怪具备鬼才。’ 古家要倒岳,这和梅子的目标一致,梅子乐意瞧见,因为每多一分倒岳的力量,岳家就会倒得更快一些。陈子龙的文章无有不妥,梅子吩咐铃木四郎去告诉陈子龙,可以提交给古鉴荫,只要对倒岳有利的事情,以后就大胆去做,不要瞻前顾后,有所顾忌。 陈子龙得到回信后,心情更加兴奋,他为自己的选择而自豪,为自己的才好而骄傲。下午,特意换上了妹妹陈云为他做的长衫,依照约定,来到‘逍遥茶舍’,将稿件当面交给了古鉴荫。 古鉴荫看过稿件,眉开眼笑地说道:“陈先生真是高人呐!如果陈先生不嫌弃,老夫还有一个好消息,愿意告诉陈先生,想陈先生年轻有为,必然喜欢听到。” “请古大人的指教,子龙愿洗耳恭听。”陈子龙要的是金钱、美色,还有社会地位,如果古鉴荫的消息,能对他有帮助,他又何乐而不听。 古鉴荫抚着胡须,已经生出长毛的眼眉,笑得竟然如弯月一般,嘴角出一副吃相,说道:“陈先生,岳家有一位小姐,貌可倾国,不知是否有所耳闻?” “哦?岳家小姐,不知古大人说的是哪一位?”陈子龙开始装糊涂,岳家的小姐只有一位,就是岳如恒,明仁四艳之一。他何止是知道,早已经垂涎三尺,也偷摸跟踪过几次。只是他身份低微,难以企及,每每想起这些,他的心情,就像乌云遮着蓝天,狂风吹着海面,黑暗而又意难平。但是,事情总有轻重缓急,一是他和岳家无冤无仇,二是他心恨陆家,所以就目前而言,陈子龙更想把精力首先放在陆家二小姐陆宛身上。 他装糊涂,说不识得岳如恒,让古鉴荫不对不对进行一次引导,“陈先生,你学习太过用功啦,竟然不知道岳如恒?古人云,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如玉美人就在眼前,陈先生可不要闭上眼睛,视而不见啊。” “古大人,子龙年轻,又生性驽钝,大人有什么指示,还请明言,子龙一定奉命办理,鞠躬尽瘁。”陈子龙继续打着马虎眼。他决定不见兔子不撒鹰,即便他贪财好色,但心里时刻牢记着,能取则取,不能取必须放弃的道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情,可划不来,因为陈子龙可不是富二代,官N代,他没有蚀米的本钱。 204、火烧岳家:逍遥茶舍 古鉴荫闻言,以为陈子龙太年轻,又出身平民,尚不懂风月,说道:“陈先生总是这么谦虚,既然如此,请恕老夫直言。岳家就要一败涂地,岳如恒小姐单独在外居住,将尽一年了。想她大家闺秀,总应该有些体己,这个积蓄嘛,还倒是其次。更为重要的是,岳如恒美貌异常,老夫以为,若她能为陈先生所用,诸事自然会顺利许多。不瞒陈先生,这‘逍遥茶舍’就是老夫开的。平日里三五同僚经常过来,饮茶听琴,倒也风雅。可惜呀!里面始终缺少一道风景,没有绝好的风花雪月,茶的滋味也是大受影响。” “子龙多谢大人开示。”陈子龙明白了古鉴荫的意图,汉皇重色思倾国嘛。他可是知道大名鼎鼎的天上-人间的,原来百年前的公元1916年,就有人做起了这等生意。 陈子龙心里暗暗笑着,面色却依旧平静,对古鉴荫说道,“可惜子龙德薄才浅,只能做些杀鸡的小事儿,倾国倾城的佳人,必须得用锋利的牛刀才能成功,想我出生贫寒,又德薄才浅,那岳家小姐,对我而言,不过镜花水月,岂敢妄想。” 讲完这两句话后,陈子龙还不忘赞美古鉴荫一句:“不过,子龙倒是以为,大人您文韬武略,运筹帷幄,战无不胜,如果大人再能将岳如恒收于身侧,不仅多了一件神兵利器,而且英雄美人,也可为后世留下一段佳话。” 一番话说的古鉴荫抚须而笑,“陈先生谬赞了,老夫哪里敢当什么英雄。既然陈先生谈到了神兵利器,老夫就直抒一回胸臆,请陈先生品评。” “大人请讲,子龙愿洗耳恭听。” 古鉴荫说道:“陈先生,老夫虽然不才,几十年沉浮,却有了些许体会。这世上最强大的武器是什么呢?便是美人。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能轻易将英雄斩落马下的,只有美人。所以要得天下,必须得有英雄,而要得英雄,则必须要有美人。因此老夫早就在留意,希望能收归几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好让天下英雄为之折腰。老夫的这份苦心,至今唯有陈先生才能够体会,因此,万望陈先生能襄助老夫,咱们共同实现这个愿望?” 古鉴荫不再避讳,他欲得天下英雄为其所用,险恶用心无非觊觎江山,真是司马昭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古大人果然见识非凡。”陈子龙赞道,“我闻听明仁大学有四艳,都是倾国倾城的女子,古大人何必还要寻觅。” “老夫正有此意。”古鉴荫颇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说道,“不过嘛,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情需一件一件地做,明仁四艳固然冠绝天下,但首先收归谁,可也得仔细掂量。” “大人所言甚是。”陈子龙分析道,“陆宛和李克静,背后有庞大的家族,必心高气傲,恐一时难以突破。而柳之思的容貌才华稳居四艳之首,实乃百年不遇之美人,何况柳家正处在上升之势,若要收归柳之思,难于上青天。弄不好,反而损兵折将,得不偿失。所以这四艳指中国,唯有岳如恒,适逢岳家家道败落,古大人若趁机而为,子龙以为必能成事。” “陈先生,你的想法正合我意。”古鉴荫笑道,“不知陈先生可否出马,帮老夫一次。” “古大人的意思,是想让子龙出面说服岳如恒,甘心为大人所用吗?”陈子龙问的直接,很直接,他不想再听虚伪的言辞,也没必要再和古鉴荫虚伪。 “老夫正有此意,陈先生如果愿往,事成之后,黄金屋和颜如玉双收,岂不美哉?”古鉴荫知道陈子龙必然会同意,心里也乐开了花。 “古大人是在栽培子龙,子龙岂敢不从命。”陈子龙贪财,他出身低微,必须贪财,所以趁此机会,想讹古鉴荫些银子,于是说道,“只是嘛,岳如恒大家闺秀,要打动芳心,绝非易事。”更新最快的网 “陈先生,但请放心。”古鉴荫拿出一张千元的银票,推到陈子龙面前,“女人嘛,总是喜欢些新奇玩意。老夫老了,不懂年轻人想要什么,尤其岳如恒,在明仁大学读书,老夫测不了她的心。而陈先生就不同了,风华正茂,英俊潇洒,要打动佳人,当不是难事。” 获取岳如恒的美色,属于陈子龙个人感情,或者说是私事。既然是私事,他就不必向铃木梅子请示。这等金钱与美色并收的好事,陈子龙有一万个理由答应,而没有一个理由不答应。 但他必须得做的机密,因为他的理想,可不仅是岳如恒这点小甜头。陈子龙笑道:“承蒙古大人夸奖,子龙岂能不识抬举,定然竭尽全力去办。但是,子龙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万望大人能够成全。” “陈先生但说无妨。” 古鉴荫的算盘早就拨拉的山响,岳如恒如能归入逍遥茶舍,他相当于有了李师师,明面上带来的利润,每年至少也在万元以上。何况利用岳如恒赚钱的同时,还可以没有成本,就结交下许多重要人士。 古鉴荫现在所愁的,就是如何让岳如恒心甘情愿而来。他很清楚,不破了岳如恒的贞洁,这事绝对行不通。古鉴荫早有权衡,若陈子龙帮忙,这青年才俊,定然能成。所以当陈子龙一答应,他早已暗暗窃喜,只要陈子龙的要求不过分,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既然大人厚爱,子龙甘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但子龙尚未娶妻,所以此事嘛,万望不使消息传出为好。”陈子龙抱拳说道,他的心里还惦记着陆宛,岂能因此而坏了长远的好事。 “老夫明白,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陈先生放心,只要岳如恒甘心来我‘逍遥茶舍’,老夫必然还有重谢。”古鉴荫在给陈子龙吃定心丸,也开出了丰厚条件。 “哈哈哈。。。”陈子龙笑道,“大人真是有心,子龙先谢过大人。不过这一千元嘛,非是子龙不知好歹。街上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倒不算什么,但古玩字画可就不同了。那岳如恒非平常出身,颇为喜欢书法,而且文房字画向来珍贵,这区区一千元,恐买不了能入岳如恒眼睛的东西。大人请想,岳如恒可是摇钱树,自然金贵,此中情由,还望大人能够体谅。” 陈子龙虽然不会算盘,但他会算计,他可知道天上-人间的头牌什么价儿,他的那一世,曾经每天拿着手机上网,查看过大量相关信息,哼!陈子龙想着,有些时候,上网也不是完全浪费时间嘛。 古鉴荫这才明白,陈子龙不好糊弄。但陈子龙言之有理,岳如恒这样的大家闺秀,若不早早纳入,必然花落他家,到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陈先生放心,老夫今日出来的匆忙,回头我让人给先生再送2000过去。这些都是小事,陈先生不必多费心思。摇钱不忘种树人,将来从岳如恒身上摇下钱来,陈先生的种树之功,老夫岂能忘记。” 陈子龙心中大喜,见好就收,告辞说道:“子龙多谢大人栽培,这两篇文章就呈给大人了,大人若还有什么吩咐,就让人给子龙送个信。大人公务繁忙,子龙告退了。” 古鉴荫收起文章,把银票推给陈子龙,说道:“陈先生,老夫让人带你去参观一下逍遥茶舍。” 说完,他叫进一人,吩咐伺候好陈先生。 陈子龙察言观色,已经明白古鉴荫要奖赏什么,便给他来个客随主便,不动生色的揣起银票,跟着仆人到在一处房间。看门头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文功苑’。陈子龙一笑,不过是慰安的地方,却还要弄个雅称。 房子是个套间,外间摆着茶桌,琴桌,棋桌,条案,书桌,书架等;里间有床,凳,台,榻,椅,柜,架,镜等。陈子龙去过邾林客栈,两相比较,凡是该有的,这里也都有了。 一位女子早笑盈盈的迎来,看她生得妩媚妖娆,陈子龙心喜。仆人和那女子低语两句,便告退了。女子到在陈子龙近前,笑道:“奴家张书影见过陈公子。” 陈子龙打量她姿色颇佳,虽不及明仁四艳,也绝非庸脂俗粉可比。顾不得还礼,便急急说道:“你叫书影,好名字,好名字。” “公子真会说笑,书影贱命一条,哪里能有好名字。”张书影过来,扶着陈子龙说,“公子先喝杯茶吧。” “茶就不喝了。”陈子龙刚和古鉴荫喝过一通,所以不想再喝,问张书影,“你这里摆着琴,可会弹吗?” “奴家弹得不好,小时候曾经学过,这两年有些生疏了。”张书影眉毛轻扬,腻声笑道,“其实,听琴又有什么意思,陈公子,你说呢?” 陈子龙看张书影时,样貌虽然出众,但内里毕竟普通。既然是来寻乐子,只要她生得好看,也就无须多求,便问道:“那你说说吧,咱们在一起,做什么才有意思?” 205、火烧岳家:如鱼得水 张书影见陈子龙上道,轻轻腻上身去,娇声说道:“公子当真不知吗?让奴家好生失望,你看看奴家这颗心,伤的可是冰凉冰凉!”她一边说着,一边蛾眉微蹙,做出西子捧心之状。 陈子龙乃老马识途,如何不知张书影的意图,但这一次,他偏偏装作不懂,本着不主动的态度,只轻轻将张书影抱在怀中,让她任意行为。 张书影自十四岁起,开始跟着中年的岳擒豹,学会了无数伺候人的本领。她不怕陈子龙不动,就怕他不会动,不能动。所以陈子龙此举,在张书影眼里,不过平日常见,实属小儿科。 这些年来,张书影前前后后,早已惯经了风吹浪打,和风细雨对她来讲,不过聊胜于无。她希望的是狂风暴雨,是疾雷,是烈烈的火焰,因为只有疾雷,才能让她听到声音,只有烈火中,才能让她感到温度。她的肌肤耳膜早对甜言蜜语无感了,她的肌肤,早对空气无感了。只要疾雷声,才能让她听得动容;只有在烈火中,才能让她感到些微的灼痛,感到自身的存在。 张书影期盼着,她极尽能事,希望揭开起陈子龙内心的火山盖子,让他持续喷发。 在张书影的殷勤伺候下,陈子龙的火气如涨潮一般,层层高叠。半是清醒,半是迷离时,再看张书影,容貌远胜过与他曾经交往的三个女学生,尤其她的娇嫩,普通女学生更加不可与她同日而语。 他想起了第一位女学生,她当时在汇文中学读书,家境虽然很好,可惜容貌一般。在和她的交往之中,他第一次知道了女人的滋味。第二位女学生是明仁大学的,乃有夫之妇,容貌中上,二人偷偷摸摸交往半年,陈子龙腻歪以后,弃之如敝履,再不跟她联系。第三位仍是汇文中学的学生,清纯而含蓄,是三个女学生中,他最喜欢的一位。 这三个人虽然给了陈子龙不同的享受,但她们的容貌,还是让陈子龙留有遗憾,因为陈子龙喜欢的是明仁四艳那样的绝世容颜,起码也得有张书影这样的姿色。 如今张书影的动作,似行云流水,陈子龙终于发出了感叹,还是美女更好,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张书影瞧出了陈子龙的满意,施展开她的天赋和修为,那身段如天空中的一片白云,有时舒,有时卷,有时翻动,有时流转。 在殷勤体贴之中,张书影带了些微狂野,让陈子龙不免畅想起来。于是他的眼前,不再是张书影的面容,而是不断变换,时而是岳如恒,时而是陆宛,明仁二艳的娇躯,交替出现在他的眼中和脑海之中。 张书影为了让陈子龙欲罢不能,将她多年苦练的绝招也用了出来。陈子龙忽似飘在水中,随波逐流,似温泉流过全身,每个毛孔都感觉到了舒适。 温泉的热气让他升温,他开始血脉偾张起来,再不顾张书影的死活,只把她当做一只待宰羊羔,恣意撕扯。 张书影终于感觉到了她想要的,她一曲娇音,似呜咽,似哀鸣,似气急,似伤痛,。。。 一曲动人之歌,配合着陈子龙的行动,简直天衣无缝。 嗬!陈子龙此番享受,如鱼得水,犹如飞升。 他能在贺哥儿身上体会到的,能在女学生身上体会到的,在张书影这里,都一并体会到了。 陈子龙暗自得意,我这一次穿越重生终是没有白来,等着吧,岳如恒,陆宛,早晚你们也会和张书影一样,任我咀嚼任我品尝。 这一刻,陈子龙的身体何止满意,内心何止满意。 好生惬意,好生快意! 陈子龙心中升起了占有后的满足感,于是心情大悦,便越发想着,怎么才能尽快和岳如恒做一番逍遥。 张书影起身,温柔地给口渴的陈子龙喂完茶水,对他说:“公子,今天就留在这里吧,让书影再好好服侍公子。” 陈子龙岂能为张书影流连忘返,他还要赶紧回去写稿件,但现在不宜推辞,就给张书影来了个不置可否,开始问起她是哪里人氏? 张书影把自身经历,简略对陈子龙讲述一遍,只略去了铃木梅子让她做事的部分。张书影该有的分寸还是有的,她并不弱智,只是不屑于装清高,也懒得装清高。但对铃木四郎的长刀,她是胆战心惊的,所以不敢违背对铃木梅子许下的承诺。 从十四岁起,张书影先后跟过岳家叔侄,她复杂的经历,并未让陈子龙听得惊奇,因为他早已司空见惯了类似张书影的事情,只觉得社会就是如此,就该如此。所以他想着,等以后把岳如恒变成张书影,岂不更有意思。 陈子龙唯一不解的是,张书影为何舍弃纨绔公子岳如海,来在逍遥茶舍伺候众人,他问道:“书影,你刚才讲岳如海离不开你,以他的实力,目前足以让你纸醉金迷,为什么还来逍遥茶舍呢?” “陈先生,您可是聪明人,咋能不懂这个。”张书影嗲声嗲气,一只柔嫩的小手撩动着他,吹起如兰的说,“您还不明白嘛,是岳如海离不开书影,却不是书影离不开他。岳如海现在没钱给书影了,要是再陪着他,你让书影去喝西北风吗?” “也对,也对。”陈子龙嘴上应承,但心里惊讶,想不到岳如海这么快就穷得没了一文?铃木梅子果然厉害,既然岳家已经捉襟见肘,我必须尽快去找岳如恒,若再不下手,恐怕会被别人抢了先机。 今日已经体会到张书影身上的乐趣,大可来日方长,陈子龙辞别张书影,出了逍遥茶舍。 他开始琢磨,如今得到了古鉴荫给的3000银元,足够我安排一些事情。但怎么让岳如恒心甘情愿的去逍遥茶舍,还真得费些心思,不然的话,无法给古鉴荫一个交代。此事必须谋定后动,方可不遇波折,半途而废。 哎!岳如恒,你别怪我阴狠,古鉴荫想用3000银元将你从天上拽回人间,我只是顺水推舟,谁叫你们岳家造孽太多,报应在你的头上。 陈子龙仔细思考,做了一番谋划,自认为天衣无缝,而后开始安排。 次日下午,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来到岳如恒居住的小院儿前。那里已经聚集着一群学生,正在大门外喊叫:“岳如恒,出来!岳如恒,出来!” 陈子龙暗自得意,他在不远处密切注视着动态。 学生们嚷的不耐烦时,突然四散开来,隐藏在大门的周边。 可能里面的人听不到动静,以为学生们已经离开,时间不大,院门就开启了。有人探头出来左右观察,两个埋伏在门边的人,趁机冲上前五,撞门而入,其他隐藏在周边的学生也迅疾奔出,呼啦啦,一众人似潮水般冲进院子当中。 陈子龙绕到院门口,向里望去,看房间的门紧紧关闭,那些人进不去,只在外面一边擂打房门,一边高声叫嚷:“岳如恒,不要躲躲藏藏,赶紧出来,出来。” 岳如恒哪里肯出来,哪里敢出来,在乱哄哄的扰嚷声中,忽听哗啦一响,清脆的玻璃破碎声传来,随即有人打开窗户,跳进了房间。 陈子龙看时机成熟,迅速走进院子,此时正房的门已经被人打开,众学生一哄而入。 他没有立即跟进去,在岳如恒的闺房外听着。 “岳如恒,你老实交代,为什么会住在这里?”有人开始审问岳如恒。 可能是岳如恒拒绝回答,又有人问道:“卖国贼,还敢摆大小姐架子,把她拉出去,拉出去。” “对,把她拉出去。”众人附和着。 看到几位同学上前,正要拉扯岳如恒,一边的两个婆子早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有一个丫鬟挡在岳如恒面前。 陈子龙觉得时机已到,遂闪身而入, “不得无礼。”陈子龙高声叫道。 众人回头瞧去,见是陈子龙。 “你少管闲事。”一位体格健壮,身高马大的学生嚷道。 “赵璧,你不要张狂。”陈子龙叫出了那位学生的名字,而后厉声说道,“你们这么做是违法的,岳家不论做过什么,都和岳小姐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你们没理由来这里胡闹。” 赵璧马上反问:“怎么和她没有关系?岳家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 “你这是在搞连坐!你做为学生干部,竟然这么糊涂。”陈子龙讲话一点也不客气,“现在都民国了,你还弄秦始皇那一套,我要把你们的行为报告给学校,报告给学生会,报告给警察厅。” 赵璧听完这话,似有些顾忌,声势若了下来,“我们也是为了反对卖国。。。” “反对卖国?你讲得倒是很好听!”不等赵璧说完,陈子龙打断他的话,“但你要清楚,反对卖国,首先要弄明白是谁在卖国。如今卖国的是岳擒豹和岳擒虎,与岳小姐何干?你们在这里搞连坐,连坐是什么?是专断皇帝,是清朝廷的可耻行径。你们平日里口口声声反封建,可你们现在的行为又是什么?难道不是封建帝王那一套,你们不为此而感到羞愧吗?” 206、火烧岳家:撩拨 一众学生都被陈子龙问的哑口无言。 陈子龙看岳如恒正用一双妙目注视自己,他知道和赵璧的一番配合,已经让岳如恒中了他的道,便向赵璧使个眼色,语气也缓和了些:“你还不带大家回去,要等学校老师来吗?要等警察来吗?” 有人听完这话,也开始劝赵璧说:“子龙讲的对,赵璧,咱们走吧。别因为这事,挨学校处分。” 一群人这才纷纷离开,房间和院子重新安静下来。 岳如恒打量着陈子龙,浓眉大眼,英俊而干练。她认出来了,就是前两天在街上见到,骑自行车撞了她的那个人,汇文大学的陈子龙。 “刚才的事情,谢谢陈先生了。”岳如恒轻声道谢。 “哪里,岳小姐客气,这些事情,原是子龙应该做的。”陈子龙忙说。 岳如恒不再言语,陈子龙又说道:“前天是我冒昧,骑自行车撞了小姐,没想到今天在此相会,小姐不会惩罚我吧。” 陈子龙经验老道,最是能找话题,他这样一讲,把心理优势给了岳如恒,好让她感觉到轻松。女人嘛,就得让她有被捧着的感觉,尤其向岳如恒这种貌似高冷的类型。 果然岳如恒不似方才,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开始露出喜悦,她说道:“怎么会惩罚先生,我要感谢先生才是。” “怎么我撞了小姐,小姐还要谢我。”陈子龙玩笑一句。 “我说的不是这个。”岳如恒想要解释。 陈子龙看她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忙接过话去,“子龙只是说笑,小姐不必当真。” 看岳如恒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的又说:“茫茫人海,前日和小姐邂逅相遇,是一面之缘,今日再度相逢,想来也是天意。” 岳如恒听着陈子龙的话,微微垂下目光,陈子龙便不再提及。他早瞧见了墙上的一幅画,觉得现在时机正好,于是问道:“小姐喜欢画画?” “嗯,平时闲了,经常会涂上几笔。”岳如恒讲话轻声细语,不疾不徐,这和她的一贯的冷漠神情相反,陈子龙觉出了些许温柔。更新最快的网 “你叫我先生,这可是不敢当。”陈子龙笑着说,“我和你一样,你是明仁的学生,我是汇文的学生,所以呀,我是学生,不是先生。” “学生,先生。”岳如恒念叨着,或许是因为对他的话感兴趣,面上露出浅浅微笑,“我还是称呼您为先生吧。” “你叫我先生,让我觉得像个老夫子。”陈子龙提议,“要不这样吧,你叫我子龙,我叫你如恒。” 岳如恒没有说话,轻轻点点头。 陈子龙又提到那幅画上:“如恒,你看这白莲花,画的真是传神。形似,神也似,你的造诣很高,功底很深。” “你真会夸人,不过,但愿你别笑话我才好。”岳如恒的拘谨所剩无多,她对陈子龙的称呼,也从您改为了你。 陈子龙煞是高兴,又故意问她:“如恒,你告诉我,你真的觉得我会笑话你?” 岳如恒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顿了一下才说,“嗯,应该不会吧。” “当然不会了,我只是和你玩笑,绝不会笑话的。”陈子龙喜欢看岳如恒凝眉而后又展开的样子,“不过,我更喜欢的不是我在玩笑,而是能看到你笑。” 陈子龙的眼神中闪着光芒,看得岳如恒略有羞涩,垂下头来,轻声说道:“你这么会讲话,大学可是没白上。” “我平时不太爱讲话的。”陈子龙充分发挥讲故事的才能,他可是知道女孩子喜欢听什么,“可是见了你,就觉得有好多话要讲,却不知道讲什么才好,你看我拙嘴笨腮的,像不像个闷葫芦。” “你才不像呢!”岳如恒终于露出了些微笑容。 “如恒,你笑的真好看,当然了,不笑也很好看。”陈子龙急忙鼓励并赞美着她。 岳如恒扭开头去,面带羞容。 陈子龙明白共同爱好和共同话题的重要性,紧紧围绕这个中心,又指着墙上的另一幅画问道:“如恒,你喜欢赵子昂的画儿?” “是的,我觉得他画的马很神骏。”岳如恒答道。 “你从小就画画吗?”陈子龙又问。大户人家的小姐,琴棋书画肯定少不了,陈子龙这样问不会有毛病。 岳如恒谦虚道:“是的,只是我画的不好,拿不出手去。” “何必过谦呢?”陈子龙笑道,“我觉得你一定画的很好,其实我也喜欢画画。” 陈子龙画画很有天赋,不论是他的前世,还是现世,两世的天赋加在一起,陈子龙的画在汇文大学可是顶尖的。 由此,他心生一计,便想把岳如恒画下来。这是他的习惯,每一个和他有那种关系的女子,他都会为她们作画。 一则送给她们,讨其欢心,二则自己留用,以为他年记忆。甚至,他还会画一些很私密的画送那些女人,让她们看了一面脸红,一面也为陈子龙作画的技艺赞叹。 他天生就有画人物的特长,只要见过一次的身体,他无不画的惟妙惟肖,根本不似别人,还要照着人体模特画上半天。 所以,经他过眼的三位女学生,他都为其做过几种不同姿势的画像,当然都是少儿不宜的。 如果不出意外,岳如恒的画像,也很快就会和三位女学生的摆在一处,成为他忆往昔峥嵘岁月的记录。 但现在还不行,因为他还没有真正见过岳如恒的样子,当然除了脸之外,因而他决定为岳如恒破例,先做上一幅日常肖像画送给她,以换取她的欢心。 岳如恒听他也喜欢画画,似寻到了知音,问道:“你喜欢画什么,山水还是人物?” “我喜欢画人物。”陈子龙说道,“尤其喜欢画美人,可惜的是,美人实在难觅,所以我至今也只能画些庸俗之人,却未曾完成一幅美人图。不过,今天见了你,我觉得这个夙愿就要得偿了。” “哼,你又胡乱夸人。”岳如恒嘴上虽如此讲,但她心里却美美的。 人嘛,都爱犯一个毛病,就是喜欢听赞美的话。哪怕是假话,也都喜欢听,而且还乐此不疲,甚至听多了,还会信以为真。 这就是人性,概莫能外,因为圣人毕竟千古难觅,有自知之明者实乃凤毛麟角。 陈子龙看岳如恒心情大好起来,也吃他这一套,趁机又说:“我没有胡乱赞美,事实上,你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嘛。” 岳如恒不是不信陈子龙的话,因为她的确就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也不好直承此事,便微笑不语。 “看看,我说的对吧。明仁四艳的传说,我可是知道的。”陈子龙不失时机的抛出了众人对岳如恒的评价,“都说你是一朵莲花,见了真人,才知莲花也比不上你。” “不许再讲了。”岳如恒心花怒放,却说道,“都是人们瞎编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怎么是瞎编?”陈子龙说道,“如果让我来形容你,用莲花都稍欠一些,你的美,是无法形容的,只可意会,却难以言传。所以,我真恨自己对语言的掌握不够,否则,便能很好表达出你的美来。” “哪有那么玄乎。”岳如恒嗔怪道,“我看你的口才就很好,表达不出,不过是我没有那么美而已。” “当然不是啦。”陈子龙可不会相信女人的嘴,尤其是没有到手的女人的嘴,忙又说,“虽然我用语言表达不出,但我能用画表现出来。因为你就是画中的美人,最适合用画来描述你的美了。” “哎!我也不知该讲些什么了。”岳如恒眼波流转,目光中隐隐透着喜悦。 她的神情,让陈子龙心知已经撩动了她的心弦,目的达到,见好就收,以待来日方长。他说道:“如恒,我明天给你带一件礼物过来吧,保证你会喜欢。” “什么礼物呢?”岳如恒果然很感兴趣,随即问他。其实她大概猜到了,陈子龙可能会给她画一幅肖像,但还是故做不知的问道。 “你猜猜,会是什么呢?”陈子龙笑问她说。 岳如恒故意轻轻摇头,“我猜不出。” “那就别猜了,反正明天你就会知道。”陈子龙故做神秘,他要抓紧时间,回去给岳如恒作画,便说道,“如恒,你也累了,我不多打扰,咱们明天再见吧。” “好吧,明天见。”岳如恒对陈子龙的约见,不仅没有拒绝,好似还有所期盼。 毕竟她是十八岁的女子,对男人也心怀向往,何况陈子龙生的英俊,又能讨她的欢心。岳如恒没理由不喜欢,加上陈子龙今日给她解围,避免了让她当众出丑,心怀一份感激和些微依赖,让岳如恒更容易对他产生初步的好感。 岳如恒含蓄而谨慎,要不是这种性格,换做一般女子,早对陈子龙倾慕有加了。 即便如此,也让陈子龙暗自骄傲,看看,岳如恒,都说你是静谧佛莲,还不是一样凡心扰动。似你这样女子,无非比别人难磨一些罢了,本质上,根本没有不同。 他告辞而出,望着岳如恒家的院门一阵冷笑,哼哼,岳如恒,你很快就会向那三个女人一样,成为我的坐骑,任我驱驰和鞭打。 207、火烧岳家:小姐之忧 陈子龙记起了一句话,要想让女人忠心,就要鞭打她。这句话是一位欧洲人说的,他是《君主论》的作者,陈子龙对他钦佩无度。从他的论述中,陈子龙得出一个结论,驾驭女人,就要软硬兼施。 想着这些,陈子龙不由冷笑,但他的冷笑还未停止,却见两辆洋车走了过来。 陈子龙急忙闪在远处,看两辆洋车停在岳如恒的院子门口,前面车上下来一女子,婉转清扬,神似秋水。这不是陆宛吗?她来这里干什么? 再看后面车上下来的男子,留着时尚的中分发型,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带着金丝眼镜。陈子龙记得他,正是参加岳如海拜师典礼的古家大少爷古洛诚。 古洛诚和陆宛凑到一起,想来是因为亲戚关系,如今我和他父亲古鉴荫有了交往,以后还得与古洛诚多些联系,也可做为我接近陆宛的一条途径。 陈子龙眼见二人进了院子,便在外面等候。 陆宛和古洛诚进来的时候,岳如恒刚打开《心经》,还没读到一半儿,听闻二人来访,忙放下书,起身相迎。 三人打过招呼,各自落座。 岳如恒娴静的深情,仍如处子一般,陆宛不由说道:“如恒,你可真是超脱,家里遇到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古洛诚也说:“难怪人们都在传,岳如恒是佛前的一朵莲花,瞧你一副姣花照水的样子,好像整个世界都是空的。” “你们俩就会笑话我。”岳如恒露出少有的微笑,“其实我的心里何曾平静过。” 三人因为亲戚关系,这段时间见面较多,又是同学,说话比别人随便的多。 古洛诚说道:“如恒,叫我说吧,你心里不平静是正常的,你如花的年龄,又不是老尼姑,如果心如止水,反倒不正常了。” “洛诚,你讲话总是这么麻利,也让人爱听。”岳如恒回应完,看看陆宛,问道,“今天洛诚不去找李克静,怎么找到你了?” “是我叫他一起来的。”陆宛答道。 “即便你不叫我来,我原本也打算过来看看。”古洛诚说着话,拿起岳如恒刚刚放下的《心经》,问道,“你又读经书了?” “当然了。你们俩说说看,我不读经书,还能干什么?”岳如恒反问一句。 陆宛微笑道:“如恒,你18岁年纪,生得如花似玉,何必总闷在家里?不如让洛诚给你介绍个好男子,也可以陪你出去看看风景,散散心不是。” “就是。”古洛诚眉飞色舞的说,“如恒,你考虑一下吧。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只要你愿意,我轮流带他们来见你,到时候,你看上哪个,只需一句话,没有不成的。” “你快打住吧,讲得我好像公主似得。”岳如恒微笑道。她是个标准的宅女,喜欢安静,不喜热闹,“其实吧,我也不想出去,就想安安静静在家里待着。” 陆宛知道古洛诚是个话痨,若不及时止住他,就会没完没了,于是说道:“这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聊吧。我听说,岳家现在处境很难,如恒,你这里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好一起想办法。” “家里的事情,我也懒得问。问了也没用,我又帮不上忙。”岳如恒虽然不问世事,但她很聪慧,内心对家事有估算,“我知道,现在岳家的事情,是我三哥在管理,不是个好苗头。” “我看也是这样。”古洛诚早看出岳如海猥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偏偏又拜圣尊为师,闹得沸沸扬扬。弄不好,岳如海就被圣尊给算计了。为了提醒岳如恒,从旁问道,“如恒,外边的人都在说,岳家曾经闹过鬼,所以你才搬到这里来住,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反正就是夜里不消停,魅影闪烁,鬼哭狼嚎的,全家都不得安生。”岳如恒也没弄懂其中原因,只能大略介绍说,“虽然几次找人捉鬼,驱鬼,却不见任何效果。我喜欢安静,架不住总闹腾,所以就搬出了岳家。” “是真的闹鬼了吗?”古洛诚对此存有疑虑,希望岳如恒也能警惕,又问道,“如恒,你三哥拜圣尊为师,这件事情,你知道吧?” “我听说了。”岳如恒回道,“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但圣尊震能慑住那鬼,保个全家平安。” 古洛诚干脆说道:“我看不容易,圣尊未必靠得住。” 岳如恒明白洛诚的话,“我也想过这件事情,但我父亲和二叔愿意接近圣尊,我无力劝解,任他们去吧” 岳家现下可真麻烦,陆宛也替岳如恒的前途担忧,问她说:“如恒,闹鬼的事情如果能解决,当然是好事。不知你想过没有,现在岳家的生意已经受到严重影响,我看这个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没考虑那么多。”岳如恒对生意上的事情,从来没有关注过,淡然说道,“只要能过个平静日子,我也没有其他要求。”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古洛诚听过太多的悲催故事,知道大厦倾覆的严重后果,说道,“如恒,有些事情,你必须有个谋划。你想啊,一旦岳家真的出了事情,恐怕你连个平静日子都没得过了。” “我除了读读经书,也不会做什么,怎么谋划呢?”岳如恒问完,又拿起那本心经,说道,“五蕴皆空,也许世间这一切,真的就是梦幻泡影。将来破灭了,消失了,假象才会归于真实。世间的一切,它的归宿都是空寂,谁又能逃脱这个命运。” 古洛诚向来活的现实,便劝道:“如恒,你千万别这么想,咱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一切可见可感,哪有一件东西是虚幻。不吃饭就会饿,不穿衣服就会冷,没有房子,就无法遮风避雨。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怎么能讲空呢。” 他想着岳家的境况,也有点着急,深怕岳家父子为了钱,最后把岳如恒给卖了,一番道理讲过,又问岳如恒,“即便岳家的财富是假象,消失了,破灭了,对外人来讲是无所谓的,和空没有任何差别。但对你不一样,可不是空,因为你还要吃饭,穿衣,上学,找人伺候。这些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一点都不空,你不能不早做考虑。” “不是我不考虑,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考虑。”岳如恒再次解释。 “如恒,你总该有一些私房钱吧?”陆宛自己攒了不少私房,认为岳如恒应该和她一样。 不想岳如恒却回道:“也不多,只有300大洋。这个月,家里还没给我送钱过来,其实我已经感到岳家的艰难了。” “才300?”古洛诚心中惊讶,暗道岳如恒真是个没心思的人,“这还不够你撑三个月的吧?” 陆宛忙安慰说:“也没那么严重,一则岳家未必过不去这道关,二则即便遇到坎坷,以后节省些,我想岳家诺大家业,留出一家人的使用,总不会有问题。” 古洛诚明白陆宛是在宽慰岳如恒,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对岳如恒说:“我听闻你三哥正在四处借钱,你可得小心些,别把首饰、字画、古玩都给了他,你自己要多留一些,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还可以应急。” “我知道了。”岳如恒一脸无害的答应着,“谢谢你们两位的关心。” 她对岳家的事情总是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让陆宛和古洛诚也没法再说什么。 古洛诚最后又劝岳如恒说:“如恒,你别嫌我多嘴。你毕竟是小姐,又有倾城的容貌,早些找个合适的人,不是什么难事。毕竟俩个人相互扶持,总胜过你一个人独自承担。” 陆宛似是从洛诚的话中听出了什么,看着古洛诚问道:“你担心如恒的安危?” “实话告诉你们吧。”古洛诚也不想有所隐瞒,“你们都是大家小姐,对险恶的世道,哪里能懂。像你们这样的容貌,一旦失去家族的庇护,会有无数只癞蛤蟆强行爬过来,到时候,就是想赶,恐怕都赶不走。如恒,这一点,你不得不防,必须提前准备。” “这倒是个大问题。”陆宛恍然大悟,如恒是得找个靠山,才能不被人任意宰割,不由嘀咕着,“能够与如恒般配的,已经是凤毛麟角,还必须是个有情人,恐怕一时并不好找。” “不是英俊潇洒,出类拔萃的,咱们连看都不看。”古洛诚对岳如恒说道,“正因为不好找,你才要早做考虑。否则,条件好的都被人占走了,以后想找可就困难啦。再说,该见的人,见上一见。如果你看不上,顶多不和他交往罢了,又没有亏吃。” “如恒,要不你考虑考虑,见一见,总不是坏事。”陆宛为岳如恒的前途着想,也开始劝她。 岳如恒犹豫了,面临家道败落,吃饭都将成问题的窘境,她不得不屈服于现实,说道:“既然你们都是这个意思,那就麻烦洛诚,让我先见几个吧。” 古洛诚听她答应了,最是高兴,笑道:“等我睁大眼睛,仔细寻觅几个来,让如恒好好挑上一挑。” 陆宛便笑问道:“也不知哪家的翩翩公子?会让如恒为之倾心。” 208、火烧岳家:各自烦恼 “你还说我。”岳如恒突然想到了陆宛定亲的事,睁大眼睛问道,“陆宛,和你定亲的那个李克定,怎么总不见你们在一起呢?” 古洛诚嘴快,颇有微词地问陆宛道:“是啊,李克定整天和那个岛国人混在一处,到底忙什么呢?” “什么岛国人?”未及陆宛回答,岳如恒似乎毫不知情地又问。 古洛诚不喜欢铃木梅子,因为梅子总是调笑陆宛,让人觉得过份好色。他语气中透着不满,回答岳如恒说:“那个岛国人名叫铃木梅子,仗着生得俊美,总想占陆宛的便宜,一看就不是盏省油的灯。” “哦,还有这样的事儿。”岳如恒轻声说道,她在思考,梅子想怎么占陆宛的便宜呢。 “行了,你们别讲我的事情啦。”陆宛对李克定时常也不来找她,早就感到烦闷,何况还有个柳之思。陆宛从天津回来,总觉得李克定和柳之思之间有些暧昧,这些天来,她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实在不想提及这些,便岔开话题,问古洛诚:“你追李克静的事情,有点进展了吗?” “丝毫进展也没有。”古洛诚挠挠头说,“陆宛,你以后找个机会,帮我劝劝克定,让他别总管着克静,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留,真让我郁闷死了。” “人家兄妹的事情,我哪能劝的了。”陆宛嘴上虽然如此讲,但古洛诚把她和克定放到一起,听后,心里便却生出一丝甜蜜。她面上漾着微笑,对古洛诚说道:“你自己多努力吧,或者先跟李克定交个朋友,再去追人家妹妹,也就方便了。” “哎!陆宛,你还看不出来嘛,克定就是故意不理我,似乎跟我没有共同语言。”古洛诚尴尬的笑笑。 在这一点上,陆宛还是很了解李克定的,他之所以嫌弃洛诚,是因为洛诚有一个爱多嘴的毛病。她劝慰道:“洛诚,你也别灰心,我想你只要持之以恒,时间长了,李家肯定会接受你。” “但愿如此吧。”洛诚随即亮明态度,他是时刻不忘给相关人员亮明态度的,希望借此能影响到克静,“反正我喜欢克静,是真心实意的,这一点苍天可鉴。” “没人说你不真心。”陆宛说完,和岳如恒相视一笑。 她又对岳如恒说:“以后,你有什么事情,就及时告诉我。今天时间不早,不打扰你了,改天我们再来看你吧。” 三人话别,岳如恒送到门边,陆宛便和古洛诚各自回了家。 陈子龙一直在门外的不远处窥伺,见陆宛和古洛诚终于出来,不知三人聊些什么。 他见到陆宛,便心痒难耐,本想跟上她,但念在目标不宜分散,现下应将主要精力放在岳如恒身上,这才止住。 岳家的店铺,现下是门可罗雀,伙计的薪水一再拖欠,情形日益艰难。 岳擒虎愁眉难展,社会的大风突然把岳家刮的晕头转向。 他找不到敌人,因为一夜之间,满世界都是敌人;他也找得到敌人,但那没有半点作用,因为他无从应战,敌人实在太多,天罗地网,将他围得水泄不通。 他找得到朋友,得势时,呼朋唤友,称兄道弟,甚至攀亲、做儿女亲家的,他们就在那里,安然的享受着美好时光;他也找不到一个朋友,因为他已经失势,都避之唯恐不及,哪里还能见到一个。 岳擒虎召来岳如海和岳如恒,看着眼前的儿女,岳擒虎深深感到了岳家力量的弱小。为了能够翻身,岳擒虎已经计划好,要破釜沉舟,做最后一搏。 岳擒虎捡重要的事情,首先问岳如海:“如海,当铺那边的案子,什么时候能结?” “回禀父亲,当铺的案子,眼下看来还得再等等。”岳如海说道,“我昨日找了戴局长,他说应该快了,也许就在这三五日。” “但愿他没有敷衍你。你们也都知道,眼下家里周转困难,所以总得有个办法,先把眼前度过去。”岳擒虎顿了顿,才又说道,“如海,你去找人,把这宅子尽快转出去吧,过几天,咱们全家都搬回老宅居住。” “是的,父亲。”岳如海巴不得如此,他的手上实在没钱了。 “有些下人,也要遣散一些。”岳擒虎对身边的岳南说,“这件事情,就由你来安排。” “好的,大爷。”岳南答应道,“我回去就安排,先列个名单,再让三少爷和您过目。” “可以,尽快办吧。”岳擒虎说道。 岳南的态度毕恭毕敬,他回道:“岳南明白,大爷放心就是。” “如恒。”岳擒虎转向岳如恒说,“你那边也得减少些开销了。” 岳如恒看看岳如海,心说,这个月的钱,就没给过我,还说减少呢。岳如海怕父亲责备,忙说:“如恒那边的事情,我来安排吧,父亲不必操心。” “好吧。如今家道艰难,你们兄妹以后要多多费心。另外要记住,万万不可再张扬,遇人遇事多低头,现下咱们时运不济,低调才是王道。不过,你们放心,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度过这次危机。”岳擒虎虽说是在鼓励一儿一女,但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似乎存有底气。 岳如海心里焦急,他手头已经没有资金可以调动、银行、供货商,这些债主整日催债,何况他还有巨额赌债未还,一想起来,就心烦意乱。他就像丢盔弃甲,输的精光的士兵,却又不敢对父亲讲出实情,只在一旁耷拉着脑袋。更新最快的网 岳擒虎见儿子无精打采,心里暗暗叹气,恨岳如海无能。但岳如山已经被他逐出岳家,他不后悔,尽管岳如山经商是把好手,但那又怎么样?他对这件事情,早就深思熟虑过,不是从心底里容不下岳如山,他也不会非要逼他离开。 岳如海再不肖,也是他亲生的儿子,岳擒虎说道:“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不管怎么样,你二叔还在津海道尹的位置上。我这边还有一些药材,只要能够出手,咱们就可以缓过来,到时候,再中兴家业,并非难事。” “父亲放心,我们一定谨记您的教诲。”岳如海保证道。 岳如恒向来不爱讲话,岳擒虎没有在意她,说道:“我今天就搬到老宅去,你们把这边的事情都料理好,晚上早早关门,别出乱子。如有歹徒过来,及时去请元辰子道长。” “如海记下了。”岳如海应承着,他巴不得父亲不回来,好自己做主。 “大爷,您独自去老宅,一定要注意安全,不如,让岳南陪您过去吧。”岳南请求道。 “你还是留下来,在这边协助如海,我那边不至于有事。”岳擒虎最不放心的还是家里。 “是,岳南遵命。”他没有过多请求,领命之后,又侍立一旁。 岳如海却说:“父亲,还是让岳南陪您去吧。毕竟老宅人手不足,安全最为重要。再说了,您只去几天,家里不会发生什么大事。”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岳擒虎抚着胡须,面上露出了少有的一分悦色。如今四处漏水,坏消息不断传来,能让他得到些许安慰的,恐怕只剩亲情了吧。 岳擒虎说道:“如海懂事了,让我很是欣慰。岳南呐,你准备一下,今天就陪我去老宅。” 岳南忙抱拳说道:“岳南领命。” 岳如恒见过学生们对她的态度,深怕父亲独自去老宅,会被众人围攻,便问道:“父亲非要去老宅吗,派个得力的人去办不是更好?” “药材的事情,别人都不熟悉,还是我亲自去办理为好。”岳擒虎不想然儿女牵涉其中,因为此事重大,他必须亲自去办,不能交给任何人。 岳如恒似乎感觉到了父亲心底的紧张,也许药材已经是岳家最后的家底了吧,所以父亲才格外重视。她对药材和经商一窍不通,帮不上忙,也就没有再问。 岳擒虎又吩咐岳如恒说:“对了,如恒,你一会儿再去看看你二嫂,多鼓励鼓励她。劝她安心待在岳家,少胡思乱想,岳家自然不会亏待她。另外把家里的情况也跟她好好讲讲,尤其是要搬家的事情,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告诉她,就是搬到老宅那边,也会给她留出最好的院子。” 岳如恒是女人,虽然她还年轻,不曾婚配,但体谅陆宁的心,起码比男人更加深刻。她觉得就算岳家对陆宁再好,陆宁也不可能长久守寡下去,因为岳家能给陆宁提供的一切,都不是陆宁从心底里真正想要的。网首发 岳如恒的所想不无道理,陆宁首先嫁给了岳如峰,可惜岳如峰早死;后又和岳如山有了私情,她经历过两个男人,岂肯只在深宅寂寞。别看这次她和岳如山私奔未成,可虚伪的面具已经被她彻底撕下,并弃之如敝履了。 人一旦把面具撕下,放开自己,追求想要追求的,也便少有顾忌。故而以后陆宁的事情,就更难加说了。 但是眼下,岳家面临前所未有的困难,不能再起内乱,暂时保证家里的安稳,这是必须要做到的。岳如恒明白这个道理,陆宁做为大家闺秀,定然也会明白,她答应道:“好的,我一会儿就过去。” 209、火烧岳家:姑嫂会面 岳擒虎吩咐完毕,叫大家各自安排,岳如恒便遵照父亲吩咐来瞧二嫂陆宁。 刚一进门,丫鬟招呼说:“小姐来了。” “嗯,你们奶奶呢?”岳如恒问道。 “奶奶在书房,我去请奶娘过来。”丫鬟答道。 “不必了,我去瞧她,你忙你的吧。”岳如恒支开丫鬟,向书房走来,她想和陆宁单独说说话。 来在书房外,打帘子进来,陆宁正歪在藤椅上,胸前放着一本书,闭目睡着了。 一个小丫鬟刚要问好,被岳如恒在嘴边比个手势,轻嘘一声,止住了。 小丫鬟低声说道:“小姐,二奶奶读书累了,坐在那儿,刚睡着。”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岳如恒轻声分派她出去。 陆宁一定是夜里没有睡好,岳如恒猜测着,趁机仔细端详陆宁,看她细眉如画,面如梨花。 “哎!”岳如恒轻叹一声,可怜陆宁,在风韵最好的年纪,夜夜空枕,独对耿耿星河,皎洁明月。几年来,她是如何挨过的?难免替陆宁惋惜。网首发 在案头之上,叠放着一沓纸笺,上面蝇头小楷俊秀,岳如恒认得,那是陆宁的亲笔。 岳如恒便默读起来,见开头写的是:‘我从四年前进入岳家,不到一个月便开始守寡,这是我的命吗?还是我的运气不嘉?在死气沉沉的日子里,夏天的燥热,春天的猫叫,秋天的夜莺,冬天的风吼,都让我无法入眠。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不在其中不知味。守寡的经历,让我深知时光难捱,寂寞可怕。三四年时间,我心如死灰,形同槁木。无边的空虚寂寥,无法言说的凄苦,简直比狮虎还要凶残。因为狮虎吃人,不过片刻之间。可守寡呢?那是漫长的,看不到尽头的苦闷。谁把我鲜活的生命埋进了棺材?谁把我变成了活死人?无量的痛苦,就像尸虫在我体内日夜啃噬,这是人间第一酷刑,痛痒难耐。’ 读到这里,岳如恒不由看向陆宁,她可真够大胆,竟然把这些记录下来,也不怕外人瞧见。 陆宁仍在沉睡,岳如恒便快速往下浏览,这是陆宁记录新婚后的一段文字:‘那时我刚进入岳家,成为岳如峰的夫人。我怀着忐忑之心,从陆家大小姐变为岳家的二少奶奶。我的姑娘时代结束了,我是一个女人了。那段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但我深刻体会到,做女人没有什么不好,而是很好。岳如峰带我领略了天人合一的至美感受,让我迷恋,让我时常记起,让我从心底渴望。’ 岳如恒不由好奇的想象着,陆宁写的那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呢? 再往下的记录是:‘可惜好景不长,可恨好景不长!岳如峰死于非命了,他该死,因为我们还是新婚,他便去八大胡同。但我宁愿他去八大胡同,也不愿意他死去。因为自从嫁入岳家之后,我便失去了选择的机会。我做为女人,不可能像岳如峰选择女人那样,去选择男人。我甚至连第二个男人都不能去想,都不敢去想,哪里还敢奢谈选择?我成了岳家的寡妇。这不是我心甘情愿的,可我不得不做寡妇。因为我无力反抗,我要考虑陆家的颜面,考虑祖母的感受。祖母给我写了一封长信,叫我学习顾炎武的母亲,将来过继一个儿子,延续岳如峰的香火。还说我可以把儿子养大成人,等儿子搏个功名,我便可以像历代烈女一样,被后世敬仰。’ 烈女?岳如恒想像着,历代烈女该流过多少眼泪?撕裂过多少人心? 看陆宁下面的记述:‘我开始守寡了。起初倒没觉得什么,甚至想遵照祖母教诲,做一名千古烈女。可是,随着日子的推移,我知道了守寡的可怕。我的信念一天天动摇着,慢慢地,我开始恨起列女传中的人,是她们给我树立了榜样,让世人逼着我去学习。可我真是学不来,也许我和她们不是一样的身体吧。我甚至在内心骂自己是个无耻的女人,否则,为什么我的心总是蠢蠢欲动?尤其当我见到岳如山时,总想多看他两眼,尽管不敢正面去看,但眼睛的余光却不自觉地便会偷看他。我在想男人!我听到了我内心的声音。好可怕的声音啊!寡妇竟然在想男人!让我觉得我是如此不知廉耻,如此下贱!’ 这一段自责的经历,让岳如恒也在思考,历代的烈女们,到底树立了什么样的模范?现今提倡婚姻自由,反对禁锢式的守寡,但陆宁未必知道社会上还有这种风气和呼声。在深宅大院久了,只接受一个方面的信息,难免狭隘。陆宁这一段自责的话,其实大可不必。如果陆宁能够去明仁读书的话,就会知道她的感受是每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这与无耻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再往下看去,上面写的全是陆宁守寡后的经历,写她与岳如山从一开始的蠢蠢欲动,到后来二人做在一处。有些经历描述的非常翔实,让岳如恒看得心如撞鹿。 因怕陆宁瞧出她见到了这些,岳如恒读过以后,又照原样叠放好,才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来,坐到椅子上装作读的很认真。其实岳如恒的内心却不似平日那般宁静了,她在不断回想陆宁记下的事情,暗赞陆宁敢于如此,也真不简单。 岳如恒正值青春,难免因陆宁和岳如山的事情而心潮涌动。这不能怪她,哪个少女不思春呢?生物的强大本能,大自然不可抗拒的伟力,在岳如恒身上一样发挥作用,即便她想一心向佛祖,也无法化解天生在体内的力量。 岳如恒认识的男生很少,想到男生,她的眼前闪过了三个人:古洛诚、李克定、陈子龙,古洛诚喜欢李克静,李克定和陆宛定了亲,陈子龙呢?他是不是也定了亲?岳如恒不由将注意力聚焦在陈子龙身上,想着和他的邂逅相遇,差点被他撞倒,又想他昨日给自己解围的事情,一时有些出神。 便在此时,陆宁嗯的一声,从睡梦中醒来了。睁眼瞧见岳如恒拿着本书,貌似在读,其实不知在想什么。陆宁心中一笑,起身问道:“妹妹来了,你看我竟然睡死了,一点都不知道,妹妹可不要见怪。” 岳如恒也站起身来说:“二嫂,咱们何必客气?我看你的脸上都带着困倦,是不是昨夜没有睡好?” “嗯,我夜里睡不好,都习惯了。”陆宁又请岳如恒入座,命丫鬟上茶来。 岳如恒看着陆宁书架上的一堆小说,暗道小说里的情节,大多涉及人的情感,容易搅扰心绪,似陆宁守寡之人,其实不宜多读,便劝道:“二嫂,要不你试着读些佛经吧,可能会对你的睡眠有利。” “也好,反正我整天无所事事,不论什么书,能读就好。”陆宁为了治愈失眠,曾经尝试过各种方法,却只有一样管用,就是和岳如山同床共枕。她清楚其余的方法,包括读小说,读经书,便似饿了只给水喝,根本不是对症下药,哪里能真正管用?但岳如恒一番好意,她不能不领情,便在嘴上答应着。 “我回去就打发人送两本过来,二嫂先试着读读,管用的话,我那里还有好多。”岳如恒虽然知道守寡不易,但她毕竟只有十八岁,尚不能完全理解其中的苦闷。而陆宁大她几岁,又尝过美好滋味,正如饿虎一般。岳如恒饲养恶虎,只给佛经,不给肉吃,哪里能喂饱?她以自身的体会测度陆宁,便似铁匠做皮衣,技艺偏颇,在所难免。 “谢谢妹妹,让妹妹费心了。”陆宁随口道谢。 她瞟了一眼桌子上的纸笺,仍叠放在那里,不知道岳如恒是否读了,陆宁也没多问。她根本不在意谁知道她的心思,她守寡后与岳如山私通的经历,早就让她明白了,带着虚伪的面具,装什么贞洁烈女,根本一文不值。 “咱们是一家人,讲谢谢就生分了。”岳如恒遵照父亲吩咐,开始对陆宁说,“二嫂,我知道你不容易,可眼下岳家遇到点难处,父亲想让全家人搬回老宅去,就这几天吧,二嫂早些准备着吧,省得到时候收拾起来麻烦。” “要搬回老宅吗?”陆宁问道。 她知道岳家眼下艰难,但没想到岳家衰败得会这么快。 “是的,要搬过去,父亲刚刚跟我讲的。”岳如恒怕陆宁生出猜忌,小心翼翼地说道,“父亲还特意嘱咐我,让我来看看二嫂,顺便禀告二嫂说一声。” “我知道了,妹妹不用替我担忧,我这里还好。”陆宁对岳擒虎的心思,了然于胸。 岳家希望她守寡,从各方面对她优待,但那管什么用?岳家能提供的,她在陆家做小姐时,一样都不曾少。 陆宁需要的是一个男人,可偏偏岳家给不了她。但她能理解岳擒虎,他是岳家的家长,各自的立场不同,经历不同,感受肯定也不同。 她不强求岳家人的理解,她只想以后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活。不求活的有多么光彩,多么大富大贵,只求一个安安稳稳,有个知冷知热的普通男人相伴。 “嗯,二嫂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回头我再让人来给二嫂请安,就先不打扰二嫂了。”岳如恒起身告辞。 陆宁送她到在书房门口,看着岳如恒离去的身影,陆宁对她生出了一丝羡慕。羡慕她只有十八岁,还是个姑娘,有希望找个好男人,可以郎情妾意的生活。何况如恒在上大学,里面多少青年英俊,肯定能遇到适合她的人。 火烧岳家:二次邂逅 岳如恒出了家门,还和上次一样,想着岳家的事情,顾自走着。 但这次和上次还是有所不同,因为她不再只是低着头,而是像一只在空中飞翔的燕子,不时来回顾盼。似乎有什么奇异的景色,等待她去发现;抑或是她本身有了不同之处,想让别人去发现一般。 她的顾盼没有白费,事情发生得很巧,岳如恒正往前行,突然眼前一亮,在人群之中,她发现了陈子龙。 岳如恒没有多想,她用一个巧字就给自己解释了,可她始料不到,两次巧遇,都是陈子龙有意为之的结果。 人间嘛,自然有人与人的巧遇,可以说是缘分。但多少所谓的缘分,不过是人为,抑或是不怀好意的人为。 反正在陈子龙的心里,他知道什么叫做缘分,还在他前世的大学里,他就知道了。 那些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在秀恩爱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龌龊;那些表面上所谓的爱情,背后隐藏着多少欲壑难填的无耻。 他已经忘记了,道德在男女之间是否存在,在普遍男盗女娼的社会,哪里会有道德?如果非要说有,那也是伪装的面具,讲给别人听,演给别人看的。 岳如恒面对这次所谓的巧遇,再不是陈子龙撞到近前,她才发现,而是远远就瞧见了陈子龙。 突然见到陈子龙,岳如恒不知为何,似乎从心底生出了一丝莫名的惊喜,抑或是她刚才不断的顾盼,便是要发现陈子龙一般。 岳如恒的惊喜,从她的眼底透出,陈子龙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早早从自行车上下来,貌似也带着一份惊喜,到在岳如恒的身前,问她说:“如恒,你要去哪?” “子龙。”岳如恒的眼神,再次出卖了她的内心,就是一点小慌张嘛,少女常有的。 她稳稳心神,轻声说道,“我正要回家呢。” “要不,我带你回去吧。”陈子龙邀请道,见岳如恒未置可否,知她是因为害羞,便又加上一句,“怎么样?你坐过自行车没有?” 岳如恒轻轻摇头。 陈子龙把自行车掉转过来,拍着后座,示意岳如恒坐上去,一面说着,“如恒,请坐吧。”更新最快的网 岳如恒从没坐过自行车,想上去又不好意思,便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陈子龙明白她的矛盾,为献殷勤,把自行车搬到岳如恒身侧,一手轻轻扶住她的肩头,说道:“还是坐上来吧,我带着你。” 岳如恒肩头被他的手一触及,下意识地轻轻一闪,却没有闪开,不好再站着不动,便顺势在后座上坐好了。 坐上一个人后,自行车有点晃动,陈子龙忙用两手扶好车把。 岳如恒觉得不稳,紧紧抓着后座,说道:“你能行吗,不会摔跤吧。” “肯定不会,你尽管放心。”陈子龙说着,一条腿迈过横梁,跨坐在自行车上。 他经验丰富,这辆自行车见证了他的收获,那刚硬的铁制后座上面,至少坐过三个女学生了。 陈子龙说道:“如恒,你用手扶着我的腰,就会稳当很多。” “嗯。”岳如恒只嗯了一声,手却依然扶着后座。 陈子龙暗笑,又说了一声,“你还是扶着我的腰吧,咱们走起。” 他用力一蹬,自行车启动,一晃之下,岳如恒下意识的扶住了陈子龙的腰。 陈子龙美美地问道:“这回稳当了吧?” “一走起来,果然不晃了。”岳如恒坐在后面,轻声回应他。 向前行出一段儿,岳如恒往两边一看,发现路走的不对。她住的小院儿离岳家很近,陈子龙显然是在绕道,便有些慌张,赶紧问道:“子龙,这是要去哪儿?” “去河边,咱们从那里过一下。”陈子龙抬起一只手来,指着路旁的杨柳,说道,“你看景色多好,河边会更美的。” 岳如恒一副不知该不该去的样子,但陈子龙看不到身后,他凭感觉能意识到岳如恒的矛盾,又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推到河里的。” “哦。”听到玩笑之后,岳如恒的紧张感随之消失,虽然她没有回应,但脸上却露出了微笑。 通往明仁大学有一条小河,名叫明水河,从学校南侧一绕,正好从岳家南边流过。 二人很快到在明水河的岸边,陈子龙开始缓缓骑着,岳如恒望向河面,见碧波粼粼,燕子抄水,加上暖风扑面,叫人何其惬意。 “咱们下车吧。”陈子龙说着话,不等岳如恒同意,两手一捏车闸,停下了自行车。 岳如恒站在当地,陈子龙也下来,推着自行车,二人并肩在河边走着。 陈子龙能感觉出岳如恒的喜悦,找话问她说:“你是不是很少来这里?” “小时候经常来,都是大哥带我来的。”岳如恒回答道。 “那你以后叫我大哥吧。”陈子龙的嘴皮子干净利落。 “不要。”岳如恒摇摇头,恰好陈子龙侧头看向她,四目对视,岳如恒忙又移开了目光。 微风拂过垂柳,柔嫩的柳条在空中飘动。 陈子龙把自行车停在一旁,伸手折下一些柳条,很快就编成了一顶帽子。 他面对着岳如恒,将柳条帽子轻轻戴在岳如恒头上,再看她时,更增了几分秀色。 “你真是好看。”陈子龙赞叹,发自内心的赞叹!因为岳如恒在他接触过的人中,生的最美。 岳如恒小的时候,她大哥岳如山带她出来,也经常给他编柳条帽子。如今陈子龙将帽子戴在她头上,幼时场景再现,感到一阵温馨。既有对往昔童年岁月的留恋感,也有想到大哥时的亲切感。 双重感觉交织,加上面对一个成熟的英俊男子,使岳如恒的思绪更趋复杂。 她在心里想着,我是喜欢上陈子龙了吗?可我为什么总有些惴惴不安呢? 陈子龙是情场老将,最能讨女孩子欢心,他知道此刻的岳如恒一定忐忑不安,正处在欲迎还拒的心理阶段。 对于这样的女子,陈子龙是不会付出太多时间的,他要的是效率。他要尽快给对方莫大的期望,同时也给她留出想象的空间,让她自在发挥,以获取她的芳心。 他盯着岳如恒,很直接地说道:“如恒,我想仔细看看你,好不好。” 岳如恒垂下眼睑,轻声说:“我长的丑,有什么好看的。” “你若长的丑,世界上就没有美了。”陈子龙微笑着,开始真诚的说起了谎言,“如恒,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特别想见你,昨天想的我一夜都没睡好。” “你骗人。”岳如恒抬起一双眼睛,看着陈子龙说,“咱们才刚认识,你怎么会想我。” “有些人,见一次面,就足够思念一生。”陈子龙顺势替岳如恒正了正头上的柳条帽儿,“一见钟情,你肯定听过吧,我想我就是这样,一见到你时,就钟情了。” 岳如恒再次低下头,两手互握,来回捏着手指。 陈子龙暗笑,绵绵情话果然好使,他继续编织谎言,“如恒,能遇到你,真是幸运。即便你高高在上,让我觉得可望而不可即,但我一想到你,就觉得心里很甜。你让我觉得生活真的很美好,就连阳光都比以前明媚。” 岳如恒听着他的话,果然生起了一份怜惜,尤其陈子龙说她高不可攀,让岳如恒瞬间有了心理优势,不再那么拘谨。向来不善言辞的岳如恒,未失时机地说道:“我哪有你讲的那么好。” “当然有了。”陈子龙的微笑始终保持,但此刻,他突然变得忧郁起来,“如恒,你是我见过最美,最好的姑娘,让我说不出的喜欢。但我知道,你是大家闺秀,而我不过中等之家,不能让你大富大贵,在你面前,我真的很自卑。” 他没有提及容貌、才学等配不上岳如恒,而只是提及家世,因为这是真实的情况,只不过,岳家就要败落而已。 岳如恒也曾想象过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在她的心里,潇洒英俊、才华横溢是占首位的。 这难怪,她自幼便衣食无忧,五谷不分,是不会首先考虑财富的。因为财富对她来讲,根本就不必考虑,是她想要就要,想用便用的。 对于从来伸手就有的东西,谁都会习以为常,视而不见。 “子龙,你想多了。”岳如恒本意是想说财富无关紧要,但她表达欠缺,话没有讲完整。 陈子龙便以错就错,装作伤心的说:“如恒,你不喜欢我!我能理解,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而你却是下凡的仙女,我自知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不会死死纠缠你的,只要能时常见到你,我就心满意足了。”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这番话一是让岳如恒继续保持心理优势,二是表明他不会强来,让岳如恒打消顾忌,三是说他不会放弃,还会时常来找岳如恒,四是告诉岳如恒,他是从心里爱着她。 岳如恒抵不过聪明老练的陈子龙,解释道:“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子龙知道,要让岳如恒也说出喜欢他的话来,还需一段时间。他早就明白,女人嘛,更愿意行动却不会轻易讲出。 他主意已定,待过两日,他便会和岳如恒进行一次较为亲密的接触,如果不出意外,有个五七日,岳如恒便会被他收入囊中。 想到这里,陈子龙伸出手来,牵住了岳如恒柔滑的小手,一边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岳如恒本想挣脱,因陈子龙牵得很紧,也便作罢了。 二人的第一次正式牵手,各自感觉不同。陈子龙轻抚柔荑,他在骄傲地感受柔滑。 岳如恒即有惊喜,也有惊吓。惊喜吗,便因为本能驱动下对异性的探索。惊吓吗,是生怕被人瞧见,因为这里就在岳家和明仁大学附近。 211、火烧岳家:牵手 岳如恒第一次被成年男子正式牵手,当然不会是左手牵右手的感觉,她心里怀着小忐忑,眼睛不住四下观瞧,因此没有感受到和异性牵手的喜悦。 陈子龙可不管她的感受如何,他不必去想那些,因为他的目的简单而直接,就是牵岳如恒的手嘛,其他的都是浮云。 这是他得到岳如恒的第一步,他知道,只有迈出这一步,才会有下一步;只要迈出这一步,必能有下一步。对此,陈子龙有自信,也有经验。 他缓缓走着,不断用拇指抚摸岳如恒的手背,体会那份特有的柔滑。他喜欢体会,不论是牵手,还是拥抱,甚而是亲吻,乃至最亲密的接触,他都会仔细体会,反复玩味。 陈子龙认为的人生,便是享受的人生,无论财富还是美色。人不享受,白活一场,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我的那一世已经白活了,这一世绝不能白活。 回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安置好岳如恒,陈子龙才放开她的手,柔声说道:“如恒,你安心坐着,我这就骑上去。” 二人再次沿着河岸回返,陈子龙时不时回头望向岳如恒,岳如恒便说:“你好好骑车吧,小心摔了。” 她的语气含有三分责备,三分命令,三分喜悦,还有一分她自己也不清楚,似乎是心底的遗憾,至于遗憾什么,她目前尚不得而知。 陈子龙便与她玩笑的说:“摔了更好,咱俩掉河里,还可以游泳呢。” “真不安全。”岳如恒不想和他在外面时间太久,便说,“咱们快回去吧。” “子龙遵命。”陈子龙说完,蹬着自行车,开始往岳如恒的住处而来。 一面问她:“如恒,你会游泳吗?” 岳如恒摇头,但陈子龙见不到,便又问:“是会还是不会呢?” “我不会。”岳如恒没下过水,哪里会游泳。 “没关系,游泳很简单的。”陈子龙有了主意,说道,“汇文大学有一个游泳馆,我和同学时常去游。你想不想学,我可以带你去的。” “我不想学。”岳如恒本能地拒绝着,倒不是她心里想拒绝。 “也好,这个以后咱说吧。”去不去游泳不重要,陈子龙要的是拉近二人的关系,“反正那里面女生去的不多,现下社会还是比较封建。我听闻上海那边因为开办游泳场,因为男女一起游泳,还有人专门写了文章批评,说是有伤风化,简直笑死个人。”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岳如恒不常看报,对外界所知较少。 陈子龙要适当改变岳如恒的观念,他想这个不难,因为岳如恒就是白纸一张,正好画图,便说:“当然有了。但是不论那些守旧的人如何反对,时代总是在进步,谁都阻止不了。比如你们明仁大学,女子照样可以去读书,并且是男女同校,这就是进步嘛,你说对吧?” 岳如恒听完他的比喻,被他的循循善诱而牵引,心里接受了他的观点。“你讲的对,时代总是在进步的,只是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似乎与外界隔离了一般,所以知道的也少,改变的也少。” 她的话突然多了起来,陈子龙暗自高兴,说道:“不怕,以后咱们多出来见识见识,多探讨当下的时事,多尝试改变自己,相信咱们都能及时跟上时代的变化。” “子龙,你的口才真好!”岳如恒听他侃侃而谈,心生羡慕,问道,“你在汇文大学,就像明仁的柳之思那样,是个风云人物吧?” “我可比不上柳之思,她是誉满京城的人物,而我只在汇文大学有点小名气,我和她根本不在一个层面。”陈子龙考虑到必须将岳如恒尽快拿下,不放弃任何能拉近二人的关系的机会,说道,“不知你发现了没有,其实,我和你有很多相像和互补之处。” “我们哪里相像,哪里互补了?”岳如恒挺关心这个问题,不想被陈子龙含混过去。 “你看啊,我们都喜欢作画,都喜欢读佛经吧,这里面最关键的是什么呢?”陈子龙问完,顿了顿,给岳如恒留出些微思考的时间,而后自己回答道,“是对自然,对天地,对宇宙,对人生的感悟,我讲的对吧,你看我们相像的地方是不是正在于此!其实人和人能不能合得来,最重要的也在这一点上,所谓知音难觅嘛。” “知音难觅。”岳如恒被他一句知音难觅,感染的似和他有了些知音的感觉,“那你再给我讲讲互补吧。” “咱俩的互补,也很明显的。比如我有时好动,经常出去,而你安静,喜欢待在家中。动也好,静也罢,两者没有好坏,所谓动静要相宜,就是说不能太爱动,也不能太爱静。一阴一阳谓之道嘛,只有阴阳互动,两个人才能互补,才能相生,才能相互成就,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对,当然对了。”岳如恒被陈子龙说的连连点头,她心里的闸门已经开了缝隙,陈子龙的话语就像潮水正渗透进来,慢慢的占领着她的心田。 陈子龙目的达到,开始加快了速度,岳如恒坐在后面,感受着风吹过的惬意。 尽管岳家处境艰难,可是此刻,岳如恒感觉到了青春的美好,惬意而畅快的美好,让她忘记了身外的烦恼。 到在院门口,岳如恒下车站好后,说道:“子龙,谢谢你送我回来。” 陈子龙今天不想再得寸进尺,他深知没到心急的时候,热豆腐总要凉一凉才能不烫嘴,便说道:“如恒,你又说谢谢,上次的事情,还没谢我呢,这次又来了,你到底想怎么谢呢?” “那。。”岳如恒似乎不知如何是好。 “好啦,我只是随便一说,等有时间了,我请你出去吃饭。”陈子龙只想和她说笑,而不给她压力。 他从包里,拿出一副花卷,递将过去,微笑道,“你先回吧,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你一定会喜欢。” 岳如恒接过,她已经大体明白,却以少女常有的毛病,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 “天机不可泄露。”陈子龙故做神秘,温柔地说,“你回去看看就明白了。今天能和你再次邂逅,真让我高兴。不过我今天学校还有事情,明天午后再来看你吧,你等我,好不好。” 陈子龙刚才又强调了一次‘邂逅’,他知道邂逅这个词代表着天造的缘分,代表着人间浪漫。能让人生起无数向往,充满想象的空间,当然对少女的杀伤力极大。更新最快的网 “嗯,明天午后我等着你。”岳如恒轻轻点头,又答应了他的约见。 陈子龙满意的看着岳如恒,道了声再见。 岳如恒迈着轻盈的脚步,摇着细细的腰肢,进入门里。 陈子龙做出一副痴望的样子,果然岳如恒回眸时,见到了他凝望的目光,如莲花盛开,灿然一笑,才转身而去。 她心里的美意,瞒不过陈子龙的眼睛,他可不是在痴望,而是在仔细探查、 痴望和探查的区别,一个是眼中看到的只有可爱,一个是却在给对方扫描透视。 岳如恒的心里已经起了变化,尽管变化很轻微,但逃不出陈子龙的眼睛。他鄙夷的想着,你的内心已经起了涟漪,我很快会让你的情感汹涌澎湃。到时候,我便在你情感的潮水中肆意踏浪,等我玩累了,再将你送入逍遥茶舍,完成古鉴荫交代的任务。 等岳如恒的院门关闭,陈子龙才得意地一声冷笑,骑车而走。 他一路洋洋自得,往汇文大学而来。刚到校门口,正看见梅子走向等候中的李克定。陈子龙不由心头暗气,李克定这个废物,他和梅子的关系可真不一般。 但生气归生气,陈子龙面对铃木梅子,他目前的老板,就必须装出一副热情的面孔,上前跟二人打招呼。 梅子只简单回应了陈子龙一句,便当他不存在一般,关切地摸摸李克定的胳膊,问道:“你今天换药了没?” “放心吧,换过了。”李克定晃动着胳膊说,“本来也不算什么事儿。” “不许吹牛。”梅子甜甜的笑看着他,“其他方面可以吹牛,但事关身体,宁愿小心,也不能大意。” “嗻!谨遵您的吩咐。”李克定弯腰说道。 “讨厌。”梅子娇声说,“你越来越油滑了。” “那得分对谁。”李克定顺便揽过梅子的肩。 陈子龙看二人勾肩搭背,且梅子对李克定很是体贴,心中怒气变为了怒火。 暗恨堂堂的铃木梅子,原来跟贺哥儿一样,也喜欢男人,真是太可惜了,我没有捷足先登,却让李克定捡了这个大便宜。 梅子对陈子龙的态度,说不上冷漠,但绝对没有热情,更谈不上以师礼相待的重视。 陈子龙无法,为自己的前途计,他只能把愤怒狠狠地憋在心里,表面含笑,把岳如海手中资金已经枯竭之事,平心静气地禀告了梅子。 消息就是情报,他深知情报的重要性,俗话说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怠,可所谓的知彼,不就在情报嘛。 但获取对方的情报,可不向电视剧或小说那么简单,现实之中,往往各自懵懂,各自猜测。 很多时候,就是需要一双敏锐的眼睛,一颗聪明的大脑,通过对蛛丝马迹的分析,才能发现些许端倪。 陈子龙原想梅子定会为此而兴奋,但梅子并未表现出多大兴趣,也不向他询问消息的来源,只说一声‘知道了’,看样子,好像她早已知晓。 陈子龙遂生起一丝不忿,这条消息,是他费劲巴力,转弯抹角从张书影处获知,而铃木梅子却能轻而易举地的知晓。实力的差距,真是何其不公! 梅子有事情要处理,不想跟陈子龙多说,随即与他告辞,留下陈子龙独自在校门口暗恨。 恨也无用,谁叫他出身低微,有求于梅子呢?忍吧,忍吧!陈子龙在心里告诫着自己,但愿岳家这次倒下,我能从中多多渔利。 212、火烧岳家:情报 李克定随梅子到在竹园,刚饮上两口茶,就有铃木三郎来报,说是岳家资金枯竭,银行又在逼债,岳如海打算卖掉宅子,好筹措一笔资金用以还贷。 这么大的C事情,岳擒虎肯定知道,他既然同意卖,看来岳家真要走投无路了。梅子便问铃木三郎:“岳家打算卖多少?” “7万大洋。”铃木三郎回道。 梅子未加犹豫,现在所有人都在抵制岳家经营的法国货,岳家资金周转不开,要卖掉宅子,正是她收回梅家祖宅的大好机会,吩咐铃木三郎:“你去找岳如海,就说咱们愿意出7万,但宅子内的家具必须一起买来,而且要尽快办好房契。” 铃木三郎走后,梅子让人叫张贵儿进来。 张贵儿早已在外等候,听闻召唤,兴冲冲进入,施礼说:“奴才见过主人。” “张贵儿,你坐吧。”梅子指了指右侧的座位。 “奴才万万不敢。主人坐着,奴才必须站着。奴才知道,在主人面前,哪有奴才坐着的份儿。”张贵儿一副讨好的嘴脸,忙着表明自己是什么身份。 梅子也不再多让,既然他不愿坐,那就由他站着吧,或许他只有站着才更舒心。 张贵儿毕恭毕敬地报告道:“主人,奴才依您的吩咐,这几日一直关注陈子龙,发现他在接近岳如恒。” 陈子龙接近岳如恒?此事出人意料,梅子不得不详细询问:“张贵儿,我听人讲,岳如恒从来不理任何男生,陈子龙是怎么见到她的?” 张贵儿便把汇文的学生到岳如恒那里闹事儿,陈子龙劝走大家,替岳如恒解围的经过讲了。 陈子龙煞费苦心,难道这只癞蛤蟆,已经见色起意,想吃岳如恒的天鹅肉了?既然他有这个企图,想来已经确定岳家败落就在眼前,否则他定然不敢打岳家小姐的主意。 此人心怀叵测,又颇有远见卓识,不得不防。梅子想着,妖孽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还是人,人的凶残狡诈,比妖孽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陈子龙,他如鬼似妖,最是狡诈,又首鼠两端,对他的警惕,可不能有丝毫松懈。 梅子对张贵说道:“你做的很好。以后你的第一任务,就是把陈子龙给我死死盯住,他每天做什么,见什么人,都要及时报告给我,你明白吗?” 张贵儿答应着:“奴才明白,请主人放心,奴才一定把他盯死,断不会耽误主人的事情。” 梅子对张贵儿办事,还是比较满意,又问他:“你女儿书影,这两日还好吧?” “有劳主人挂怀,书影在逍遥茶舍,每日迎来送往,真是如鱼得水,高兴着呢!”张贵儿乐呵呵地说道。 张书影身在逍遥茶舍,竟然还如鱼得水?李克定不得不为之惊讶,他思索着:虽说上天生人,必有可用之处,但张书影如此生活,却感到自在快活,是因为生活所迫,造成了她的麻木,还是人的天性使然,让她觉得快乐呢? 李克定一时不解,只好等以后见了张书影,再探个究竟。 通过张书影一事,梅子最近关注古家比较多了些。古鉴荫的意图,明显是要把逍遥茶舍做大,因为茶舍还在充实人员。古家野心勃勃,为拉拢人,弄出来个逍遥茶舍,奖赏对古家有功之人,古鉴荫以此为傲,自诩文雅风流,不过俗套而已。 梅子对古鉴荫的能为并不赞许,只是古家正处于上升之势,和铃木家又有生意往来,不好破坏古家的事情。何况古家与她的复仇大计,可谓井水不犯河水,所以无论古家做什么,她实在没必要破坏古家的事情。 梅子听完张贵儿的汇报,打发他说:“你做得很好。今天先这样儿吧,一会儿,你去找铃木四郎领个赏。” “奴才谢主人。”张贵儿一副感激涕零之状,倒退几步,才乐颠颠地转身出门。 张贵儿退下后,李克定和梅子开始饮茶闲聊,不到一刻钟,有人来报梅子:“小少爷,刚才在大门上,接到一封飞镖留书,信上写着由您亲启。小人不敢自专,特来禀告小少爷。” “是什么人留的?”梅子接过书信和飞镖问道。 那人回道:“启禀小少爷,留信的人只在大门前一晃,就快速离开了。是小人们无能,那人的容貌,我们都没有看清楚。” 梅子拿着飞镖仔细瞧了瞧,说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李克定走上前去,从梅子手中接过飞镖,崭新锃亮,发着银光,没有任何异常。 梅子已经打开书信,字迹映入眼帘,很是熟悉。她记得这人的字迹,在梅家地下的密室之中,曾读到过赵炳南的留书,两者字迹完全相同。梅子自幼练习书法,分辨纸张笔迹,最是在行,心中顿时有了底。 赵炳南?梅子自问道,他一定还活在世上,想是当年他重伤之后,得遇奇迹,并未离开人世。 从既有信息中发现端倪,正是梅子的厉害之处,她和陈子龙、柳之思一样,都善于此道。 梅子看过书信,递给李克定,李克定看上面写着: ‘三月二十七,晚十时,东方街71号院,岳家老宅,岳擒虎有一批军火,与‘白云观’交易。’ “好重要的情报!”李克定问道:“今天是三月二十四,还有三天时间,咱们该怎么办?” “我还没有想好。”梅子又反问克定,“你说送信的人,到底是什么意图?” 最近一年,白云观名声越来越响亮,李克定没有想到岳家会给他们提供军火。 “也许留书之人,是想让咱们出面,把这件事情搅黄吧。毕竟白云观是一帮土匪,咱们不能眼看着他们做大。”李克定猜测着。他一直愤恨土匪,认为土匪都是打着替天行道、均贫富的幌子,实际上却在聚敛钱财,与神道会一样,没有本质差别。 梅子并不认为留书之人是冲着白云观来的,因为土匪在华夏做大或者不做大,岛国人不会真正关心。何况白云观与铃木家一向没有牵连,所以给梅子留书之人,肯定不是针对白云观。李克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还在纠结不让土匪做大一事。他忧国忧民,倒也罢了,但以忧国之心推测留书之人的意图,显然有失偏颇。 梅子便问他:“克定,华夏土匪的多与少,和我铃木家族,有什么关系吗?” “哦,还真是的,是我思虑不周。”李克定被梅子一语惊醒,说道,“那送信的人,看来针对是岳家。他知道你在对付岳擒虎,所以想假借你的手,破坏岳擒虎的好事。” “有些道理,容我再想想吧。”梅子在地上连走两个来回,捋清思路,说道:“克定,你帮我分析一下,这消息可靠吗?会不会是岳擒虎撒下的诱饵,要引我上钩,他好来个突然袭击。” “依我看呐,应该可靠。”李克定很有自信,他对岳擒虎有深刻认知,说道,“即便岳擒虎想对付你,苦心布局,赚咱们前去,他也一定会考虑到,咱们将带上大批人手,到时候,他又能怎么样?何况大动干戈对付咱们,等于同归于尽。岳擒虎并非亡命之徒,他贪生怕死,同归于尽的事情,他断然不会也不敢去做。” “嗯,我也这么认为。“梅子笃定了她的判断,说道:“消息如果属实,岳擒虎就是通匪的大罪,只要证据确凿,岳家死定了。” “这是好事啊。”克定高兴的说,“缴了岳擒虎手里的军火,同时也可以断掉岳家的财路。” “何止断掉岳家的财路。”梅子柳眉上挑,甜甜笑道,“恐怕岳家最后的本钱也要折进去了,岳擒虎再无翻身之日。” “岳擒虎死有余辜,不能翻身都是轻饶了他。”克定想起岳擒虎霸占梅宅,迫害梅子的母亲,使梅子沦落为孤儿,便气愤填膺,恨不能手刃了老贼,以为华夏除害,以祭忠烈在天之灵。 梅子看出了李克定的心思,安慰他说:“你放心吧,犯不上为岳擒虎生气。到时候,就算老天不要岳擒虎的命,我也要让他付出惨痛代价。” “好!”克定把手一挥,“如果有机会,我便用五行幻化勒他个半死。” “看看,你还是不忍心要他的命吧。”梅子笑道,“克定,不是我说你,你总有些妇人之仁,所以行事不够果断。在这一点上,你可得好好学学柳之思,她杀伐果断,一旦出手,便雷厉风行,豪不容情。” “我哪能和你俩相比。”克定知道自己的弱点,“你和之思都是大英雄,我不过一介匹夫。” “不许你给我戴高帽子,却把你自己贬低到尘埃里。”梅子并无批评李克定的意思,只想劝诫他弥补自身的不足,“克定,你自然有你的优点,比如你注重仁义,讲求诚信,在这一点上,我和柳之思都不如你。但你的缺点也很明显,你做事拖泥带水,根源正是那一点妇人之仁。” “嗯,我记下了。”克定认真听完梅子的劝告,感觉句句鞭辟入里,说道,“人有诤友,不毁其身。梅子,我能认识你,是今生一大荣幸。” “为什么不是最大的荣幸呢?”梅子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嘟着嘴问道。 “瞧你,又假装生气。”克定笑道,“我从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来。” “我的眼神会有什么变化吗?”梅子盯着李克定问道。 “当然有了,大体两种状态。”克定早对梅子的笑容和眼神有过研究,他说道,“你的眼神,一种带着甜甜的意味,一种不带,所以我能分清你的情绪,就算你小嘴儿嘟得再好,也是没用的。” “算你有心。”梅子露出甜甜的笑,算是夸奖克定。 克定回忆着梅子的各种表情,觉得很是甜蜜,便说:“对你我当然有心了,你的一言一笑,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说你胖吧,还喘上了。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等我以后奖励你。现在,咱们就岳擒虎倒卖军火一事,先想想对策。”梅子盘算着,如何能把岳家通匪之罪坐实,而又不得罪白云观。 李克定也陪着她思考,二人将各种情形,反复推敲,商量一时,这才定下计策。 213、火烧岳家:军火交易 三月二十七的午后,铃木三郎来报,已经拿到梅家旧居的房契,从明天开始,就可以着手收回祖宅,梅子听后,高兴不已。 今天是岳家和白云观交易军火之日,梅子让众人依照原定计划,不等天色大黑,便分批到在岳家老宅附近。 东方街是一条商业街,药材铺户、客栈颇多,每日客流不断,就算来一些陌生的面孔,也不会引人注意。 晚饭吃罢,略作休息,外面已黑,李克定和梅子收拾完毕,慢慢溜达出来。 天上星光闪耀,夜晚寂静无声。 梅子换了女装,带着假发,李克定一副客商模样,二人扮作夫妻,搂搂抱抱,亲亲热热往东方街而来。 在街口处见一乞丐,窝在那里,李克定掏出几个钱来,扔给那乞丐说:“去找个客栈睡吧,外面凉。” “哎呦,谢谢少爷。”那乞丐回道,“小人习惯睡在路上,就在这里将就着吧。” 梅子已经瞧出,那乞丐言谈,分明是个假扮的,不知岳家布了几个哨探。装作等不及的样子,娇声对李克定说:“少爷,你快带我回去吧。” “娘子,咱们这就回。”李克定笑道,“我也着急哩。” 二人一边轻声说笑,一边沿着东方街往西走,半路又遇到一个乞丐,二人未做停留,只暗自留心。 路过71号院时,看大门紧闭,里面寂然无声。 再往西经过两个院门,就出了东方街,西面是一条南北的小路,二人便往北折行,又见到一个乞丐,蜷缩在墙角吸烟。 梅子心中有了底,岳家防备虽然严密,但不难突破。 二人继续北行,走过两条街,停住后,李克定看看时间,已经十点。 梅子把打探的情形告诉了铃木四郎,吩咐他去把几个乞丐捉了。 待得听南边马车之声响起,必是白云观的人已经来到,李克定便问梅子:“时间到了,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这就去,先去捣捣乱,搅扰他们。不过,咱们不走正面,从这排房子上过去。”梅子说着,已经抱紧李克定,甜甜笑道,“你带我上房吧。” 李克定一笑,开始凝心聚意,而后瞬时飞起。跃上了双井街一号院的房屋,折而往东,而后向前几步,跳在院墙之上,踩着院墙直行,进入了东方街。 如此跳跃行走,趁着浓浓夜色,上了东方街71号院的房顶。 下面就是岳家老宅,放眼望去,这片院子有四处三进的四合院大。中轴上是正房,东西有跨院。原来岳擒虎的父亲不是嫡长子,成年以后,分房居住时,得了这所院子。 二人左右瞧瞧,见一处跨院闪着昏黄之光,光线是从房子里映出来的。 李克定抱着梅子,轻轻踏着房顶而行,很快到在目的地。 借着微弱的光线向下看时,院子当中站着两个人,各自手握长刀,森严守卫着。 隐约听里面有人说道:“刘将军,既然银票都带来了,咱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我也不藏着掖着,今天就给你们火枪两千只,子弹十万发,都是法国造,你看怎么样?” 土匪开始称起将军来了?就像神道会设置东西丞相一样,让李克定很是不忿。 什么白云观,神道会,一群野心勃勃的贼子,专门骗财骗色,却还梦想着当皇帝。 听刘将军说道:“很好,岳先生,我们今天来了五辆大车,你的货就是再多,我们也能带走。你放心,钱不是问题。” 从这二人的对话不难听出,交易进行得很顺利,梅子便要进入房内去看看情况。 李克定想着,院内有二人,门口应该也有守护,若是直接跳下去,很容易他们的人发现,便问梅子:“院子里那两个人,要不要解决掉?” “不必解决,咱们就大大方方地直接进去。”梅子又抱紧他,“你带我跳下去吧。” 梅子胸有成竹,李克定便依着她,带她飘身落地,稳稳站好。 二人径直到在门口,果然有人守卫,举刀问道:“什么人?” 李克定说道:“自己人。” “你们到底是谁?”那人逼问。 梅子开始扯谎,“我们是天津岳大人派来的。” 提到天津岳大人,屋内有人说话了,“是谁?让他们进来。” 二人进入,见岳擒虎坐在中间椅子上,身后侍立一人,奇丑无比,正是岳南。 再看客位之上,端坐一人,身着青色长衫,戴一顶黑色折沿帽,想必就是白云观的土匪刘将军。 因为李克定和梅子化了装,岳擒虎本来对他们就不熟悉,哪能认得,就连和他们交过手的岳南,好像也没认出。 岳擒虎看二人神情,似一对情侣,便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梅子笑道:“我们是天津岳大人派来的,有重要事情,须当面禀告岳擒虎先生。” “我就是岳擒虎。什么事情,你们快说吧。”岳擒虎已然生起了怀疑。 “这。。。”梅子四下瞧瞧,似乎不方便讲话。 刘将军看情形不对,怕遭了埋伏,问岳擒虎:“岳先生,这里的事情,可有绝对把握?” “刘将军放心,咱们是老朋友了,我绝不会让朋友吃亏。”岳擒虎忙安慰刘将军。 “哦?原来你就是刘将军。”梅子的笑容忽然消失,瞬间变得严厉起来,高声说道,“你这奸细,忒也大胆,竟敢混到这儿来。岳大人让我们来报信,是你出卖了岳家和白云观。” “你胡说。”刘将军愤然起身。 “看看,暴露了吧。”梅子的表情又是一变,刚才那副严厉的样子,瞬间便转为焦急,对岳擒虎说,“岳先生,你让大家赶快撤离,姓刘的早把大家给卖了。” “岳先生,休听她胡言乱语。”刘将军有些恼怒,他身后的三人也各自横眉怒目。 “何必这样,恼羞成怒可不好。”梅子转头对着刘将军,轻巧地说道,“你为了立功赎罪,所以卖主求荣。可惜呀,早有人通知了岳大人。就算你奸诈无比,要踩着岳家洗脱你的罪名,也是痴心妄想。” “还敢胡言乱语,看老子毙了你。”刘将军正要拔枪。 却有五道光圈飞起,将他的枪,腰间的刀,他身后三人的枪,瞬间都套了起来,在空中飞快转动着。 众人无不骇然,各自惊慌失色之时,刀和火枪已经随光圈落在了地上。 “你们到底是谁?”刘将军害怕了,声音中带着颤抖。 岳擒虎在长春湖边,见过这五道光圈,他看看李克定,不敢相信,面前的年轻人能有此种功力。更新最快的网 就在众人发愣之际,听院子里一阵轰动,有人嚷道:“不许动,举起手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梅子心知大势已定,趁机说道:“岳先生,你看怎么样,警察来了吧,就是刘将军出卖的大家。” 岳擒虎兀自不信,却又不敢不信,眼前的事情,一旦被查证,可就彻底完了。 焦急之下,他拔出剑来,就要逼问刘将军。 还没等他问出口,外面涌进来一群警察,为首之人,正是戴局长。 岳擒虎认得他,只好把宝剑回鞘,笑脸相迎,“呦,戴局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戴局长一副无奈的表情,两手一摊,说道:“岳先生,我们接到举报,说有人通匪。本局受上峰差遣,特来办案,希望岳先生能够配合,不要见怪才是。” “戴局长辛苦了。”岳擒虎开始给自己撇清,说道,“我岳家老宅,已经多年不曾有人居住。我今日空闲,过来瞧瞧,不想遇到这样的事情,真让人遗憾呐。” “我就知道,此事必然岳先生无关。”戴局长出言先稳住岳擒虎。 又使个眼色,说道:“把这些土匪拿下。” 众警察七手八脚,将刘将军及他带来的三个随从都给拷了。 刘将军还要辩解,却被警察威胁并堵了嘴,哪里还能出声。 此时,有人进来,对戴局长耳语几句,戴局长笑道:“岳先生,非是兄弟我不敬,还得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有两个警察便要去扶岳擒虎,岳南嗖的一声,起身挡在岳擒虎的面前,大喊道:“走开。” 岳南一副恶鬼般的尊荣,甚是狰狞恐怖,两个警察被他一喝,竟唬了一跳,愣在当地。 岳南将手中长刀一晃,立刻逼退众人,他劈开窗户,对岳擒虎说:“快走。” 岳擒虎急欲逃脱,飞身跳出,岳南随后跟着,一主一仆便想逃之夭夭。 李克定带上梅子,立即尾随,见岳擒虎和岳南已经上了房,二人也跃上房去。 一路跑出没有多久,岳擒虎和岳南跳进了一家小院儿当中。 李克定不敢贸然进入,因为怕中埋伏,便带着梅子先跃上了院墙,向院子里面察看。 岳南发现了他们,对岳擒虎说:“大爷,您看后面有两个人。” “我看到了,真是不知死活。”岳擒虎冷笑一声,仓啷抽出宝剑,立在院子当中,兀自不失高手的威风。 他心知军火交易失败,大势已去,但他依然想活下来。这些年,岳擒虎之所以假装身体不好,基本不出岳家大门,就是怕坏事做尽,遭人报应。他对自己的命看得最为重要,哪能轻易就范?伏法之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214、火烧岳家:潜伏者 李克定带着梅子站在墙头,向下扫视,看清院子里的情形之后,带着梅子从跃下墙头,飞落在岳擒虎的近前。 梅子面对仇人,胸中怒火燃烧,恨恨说道:“岳擒虎,你也有今天。你私通土匪,倒卖军火,已经穷途末路。我劝你放下宝剑,乖乖伏法去吧。” “哈哈。。。”岳擒虎一阵长笑,“年轻人,你可真会说笑,我岳擒虎多年不出家门,倒卖军火与我何干?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你敢做不敢当,到在这个时候,还想垂死挣扎吗,看我取你狗命。”梅子用大话和岳擒虎周旋着,她是在拖延时间,等待铃木三郎等人到来。 岳擒虎聪明的很,岂能多做停留。 他只想快速逃跑,摆脱被追,便将手中长剑一挥,威势赫赫地说道:“此处是小女如恒的住所,你们私闯民宅,休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话,举剑就要刺向梅子,李克定忙上前抵挡。 正在此时,岳南大喊一声:“大爷,杀鸡焉用牛刀,您在一旁歇息,让小人来打发了他。” 岳擒虎向旁一闪身,岳南长刀在握,随即刀光一闪,没有攻击李克定,却是向着岳擒虎迅疾劈去。 李克定正自戒备,见岳南长刀转向,直劈岳擒虎,不由惊讶莫名。 岳擒虎不愧是高手,听风声不善,本能的一闪身,但还是略微慢了点,左臂被长刀劈中,带下一大片血肉。 岳南一刀得了先机,不容岳擒虎反击,长刀呼呼,如飘风一般,便接连而至。 岳擒虎手臂被削,疼的一声大叫,随即回剑挡开岳南的长刀,闪身在一侧,嘴里骂着:“岳南,你这狗奴才,胆敢卖主求荣吗?” “呸!”岳南怒睁双眼,如欲喷火,厉声叫道,“狗贼,睁开你的狗眼看看,可认得我是谁?” “哈哈。。。”岳擒虎突然明白了,“你真是好手段,竟然骗过了老夫,既然如此,老夫绝不容你。” 李克定对突如其来的变化反应不过来,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主仆大敌当前,为什么还狗咬狗呢? 岳南把刀一立,用沙哑的声音笑道:“狗贼,你虽然奸诈无比,但串通土匪,证据确凿,已经身败名裂。你垂死挣扎,也是无用,看爷爷取你的狗命。” 此时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已经赶到,岳如恒和丫鬟也来在了院子当中。 岳如恒见情形不对,忙上前问岳擒虎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如恒,你回房去,与你无关。”岳擒虎命令道。 岳如恒担心父亲安慰,哪里肯走,岳擒虎便吩咐丫鬟说:“清涟,你伺候小姐。” 丫鬟清涟上前扶住岳如恒,“小姐,咱们走吧,别让大爷着急。”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岳如恒执意不走,在一旁怯生生站着,清涟无奈,只得陪她。 岳南向众人一抱拳,高声说道:“众位,我今天要和岳擒虎了结一段恩怨,大家只作壁上观,我杀死老贼之后,自当偿命,与在场众位没有分毫关系。”网首发 李克定看看梅子,忽听梅子叫道:“赵先生,您何必跟老贼拼命,让他伏法就是。” 岳南望向梅子,向梅子深施一礼,“小姐,此事与您无关,多谢小姐关心。” 而后,他又对众人说道:“我告诉大家吧,岳擒虎卑鄙之极。当年梅意洞先生牺牲,清妖对梅家不依不饶。老贼岳擒虎,助纣为虐,用尽手段霸占了梅宅。大家说,这段公案,该不该有个了结?” “该,该了解,为梅先生报仇。”李克定与铃木三郎、铃木四郎叫道。 岳南连连抱拳,“谢谢!我谢谢大家。” 随后指着岳擒虎骂道:“老贼,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知道,你曾经是清宫的侍卫,武艺高强。今天,你有什么本事,就都亮出来吧。” 岳擒虎冷静了下来,他笑道:“赵炳南,就凭你那两下子,也想跟我过招吗?” 李克定问梅子说:“他是赵炳南?” 梅子点点头,“是的,他是赵炳南。克定,咱们大家一起上,先杀了老贼再说。” 她话音落地,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已经亮出刀来,李克定也挺剑对准了岳擒虎。 “请大家退下。”赵柄南把手一挥,而后用力拍着胸脯,“今日之事,由我一人承担。” 大家哪里肯退,赵炳南只好对着梅子说道:“小姐,你还有大事要做,不可因我带累小姐。我求你了,你让大家退下吧。” 梅子已然明白赵炳南心意,众目睽睽之下,杀死颇为知名的岳擒虎,若有不怀好意之人揪住此事不放,我终须承担责任。赵炳南是怕连累于我,且看他如何行事吧。若他实在不敌,关键时刻救再他下来,哪怕今天杀不了岳擒虎,日后再寻他算账也不为迟。 “你们退下吧。”梅子又说,“赵先生,你可要小心。” 岳擒虎听赵炳南要和他单打独斗,冷笑道:“赵炳南,你当初腿脚利索,都不是我的对手。想不到,十六年过去,你还是如此愚蠢,不自量力。你看看这十六年,为了刺杀我,你自毁容貌,又断掉一条腿,估计你还吞过碳吧,嗓子都哑了,用心何其良苦。” 他的话讲到这里,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一个人为了替梅先生报仇,把脸毁的如鬼一样,还砸断自己的一条腿,又把嗓子弄哑,只为了有一个接近仇人的机会。 哎!这就叫大义,士为知己者死。 赵柄南叫道:“岳老贼,可惜刚才一刀,没能结果了你。既然如此,过来决战吧。” 岳擒虎望着他问道:“赵炳南,你又是何苦?梅意洞已经死去18年了,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岳擒虎已经明显露了怯。因为他怕死,真遇到不要命的,谁能不怕?他也是人,面对生死置之度外的赵柄南,岂能不怕? “哈哈。。。。。”赵柄南一声长笑,“梅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不报。狗贼,休再拖延,看刀。” 话音未落,长刀已经劈出,他身形之快,如鬼似魅,让众人为之胆寒。 但听当当之声连响,刀剑相交,已经十几招过去。 李克定瞧得真真切切,岳擒虎果然武功高强,不愧做过大内侍卫。 赵炳南一把长刀,犹如狂风暴雨,招招迅疾;岳擒虎一柄宝剑,似长龙飞舞,熠熠生辉。 又是三十招过去,赵炳南毕竟一条腿残疾,时间长了,不像一开始那么灵活。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变快刀为重刀。但听长刀带着呼呼的风响,每次劈下都有雷霆之势。 场上二人,赵炳南总是在进攻,他要和岳擒虎同归于尽。 岳擒虎则不然,他是穿鞋的人,自然和光脚的不同,他还没活够,这花花世界,他还想再享受五百年,岂能送了命。 怕死之人,面临生死,不敢有丝毫大意,岳擒虎想活命,于是他开始考虑退路。在他看来,一旦大事不妙,以他的能为,要想逃跑应该不成问题。 此时赵炳南一招力劈华山,向着岳擒虎狠狠劈去,岳擒虎忙举剑相隔。 赵炳南这一刀,劈得貌似凶猛,其实却是虚招。 他已经连续用了几十招的重刀,岳擒虎本以为这一刀依然刀沉力猛,可他没想到,赵炳南却改变了策略,突然用虚招诱敌。 就在岳擒虎的宝剑奋力举起之时,赵炳南的长刀已经收回,直刺岳擒虎的前胸。岳擒虎吃了一惊,急忙闪身。赵炳南长刀却又收回,向岳擒虎斜削而来。 岳擒虎一个大意,左肩被长刀削下一块皮来,虽然不深,却也疼得他直打哆嗦。 岳擒虎两次受伤,怒气勃发,趁着赵炳南未及收刀,无法进攻之际,长剑直刺赵炳南小腹。 赵炳南左腿有些残疾,多靠右腿发力,习惯向左闪避,岳擒虎早已经料到,宝剑略斜,赵炳南虽然躲过了致命一击,右侧腰部却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两人都挂了彩,岳擒虎叫道:“赵炳南,我念你是条好汉,住手吧。” 铃木梅子不忍让赵炳南丧命,也连连叫道:“赵先生,住手吧,住手吧。” 赵炳南很欣慰的笑道:“小姐,不必怜惜赵某,赵某贱命一条,今日见到小姐,再无牵挂。来吧,岳擒虎,看刀。” 他长刀带风,由上劈下,岳擒虎侧身闪开。赵炳南刀势未衰,刀柄一翻,借力斜向上挑,岳擒虎挺剑挡住,二人又斗在一处。 这一次,赵炳南的攻势已经不似刚才,他多年摧残身体,不及岳擒虎精壮,力气明显不济了。 岳擒虎一边笑道:“赵炳南,你吃尽人间苦,身体也跨了,看剑!” 他一剑向赵炳南当胸刺来,赵柄南把长刀当做枪使,同时向岳擒虎当胸刺去。 岳擒虎见他不闪不避,又是玩命的打法,急忙一闪身,躲过长刀,同时手中的剑也偏了一些,但还是在赵柄南腋下划过,鲜血染红了赵炳南的衣服。 215、火烧岳家:义士 赵炳南虽然受伤,但毫无惧色,依然挥刀猛烈进攻。岳擒虎拿定主意,不断游走,他要耗尽赵炳南的力气。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都瞧出了岳擒虎的意图,同时说道:“岳擒虎是在游斗,赵先生体力必然难支。” 梅子在一旁听了,为赵炳南担心,问李克定说:“你可有办法,能不知不觉地帮赵炳南一把。” 李克定说道:“我正在练习银针暗器,可惜还没有练成,否则倒是可以帮赵先生,赵先生也不会知道。” 梅子又想起李克定屡次发出的光圈来,问道:“你发出的那些光圈呢,能干扰岳擒虎吗?” “肯定能,还能擒住他,甚至要他的命。”李克定回答,“但赵先生不愿让人相助,我看他是想亲手杀死仇人。” “不管了,克定,你快帮赵先生。”梅子央求道。 “好,我这就出剑。”李克定答应完,还没等他凝聚心意,场上形势立变。 本来赵炳南追着岳擒虎打,岳擒虎一直在逃避,众人都以为如此打斗,赵炳南没有危险。可谁能想到,岳擒虎老奸巨猾,就在赵炳南一刀劈来的时候,他闪身而过,脚步突然停驻,长剑斜向后刺去。 赵炳南一个躲避不及,右肩正撞在岳擒虎的宝剑之上,血顿时涌了出来,长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岳擒虎一击而中,大喜过望,转过身来,又是一剑,赵炳南未及躲闪,宝剑结结实实刺进了他的小腹。 “嘿嘿。。。。”岳擒虎阴森森的一笑,兴奋地叫道:“赵炳南,十六年来,你阴魂不散,让我日日悬心,如今怎样,终于还是死在我的剑下?” 听赵炳南吃力的说道:“你赢了。” 岳擒虎听到这句话,不由长声大笑,可未及他笑完,笑声却突然变成“啊”的一声惨叫。 众人再看岳擒虎,右眼血如泉涌,一把飞镖已经没根而入。 原来赵炳南是在麻痹岳擒虎,趁他得意忘形之际,发出飞镖,重伤岳擒虎。 岳擒虎便如疯虎一般在院子里打转,梅子哪里有空去看岳擒虎的疯狂。 她起身到在赵炳南跟前,看他腹部已被长剑贯通,伤势极其沉重。梅子扶住他说道:“赵先生,你支撑住,咱们这就去医院。” “不要。”赵炳南态度坚决地制止道,“小姐,我这条命,十六年前就死了,之所以活下来,就是为了报仇。我当年没能保护好周夫人,是我的遗憾,好在小姐已经长大。” “别说了。”梅子难过不已,赵柄南的鲜血流了一地,生命垂危。 赵柄南却欣慰的说道:“今日能手刃老贼,九泉之下,我可以瞑目了。” 岳擒虎右眼中镖,恐怕死不了人,李克定为赵炳南的大义所感,对他说道:“赵先生,你放心吧,无论如何,我也要让岳擒虎今日毙命。” “呵呵。”赵柄南一笑,伤口的血流的更快,他用微弱的力气说道,“岳擒虎活不成,镖上有毒,我要看着他去死。” 赵炳南话一出口,大家再瞧岳擒虎,果然他眼眶中流出的都是黑血,但见他一个旋转,突然倒在地上,接连抽搐,不一时,再没了动静。 看到岳擒虎已死,赵炳南欣慰地微微点点头,向着天空说道,“梅先生,周夫人,我赵炳南今生能结识你们,是我三生有幸。” 而后,又望着梅子说道:“能死在小姐怀中,我死也瞑目。小姐,你要,要保重。” 他话刚说完,头向旁边一歪,溘然长逝。 梅子再也忍耐不住,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不要。”随即抱着赵炳南的尸体痛哭起来。 斯人已逝,任凭梅子怎么伤心,赵炳南毕竟还是去了。 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被赵炳南义举感动,向着赵炳南深施一礼。 李克定两眼含泪,扶住梅子双肩说道:“梅子,你哭吧,使劲儿哭吧。” 梅子转而扑在他怀中,一边用力捶打着他,一边哭着问:“为什么?克定,你说为什么?” 她连问几声之后,突然止住哭声,擦擦眼泪,叫过铃木三郎和铃木四郎。 梅子吩咐四郎,为赵先生准备后事,房契既然已经拿到,那明天收回梅家旧宅,她要为赵先生在梅家举办丧礼。又命铃木三郎,将岳擒虎勾结土匪,倒卖军火一事,连夜安排人去撰写稿件,明日见诸报端。 分派完这些,梅子握住赵炳南尸体上的长剑,用力拔了出来,向着岳擒虎丢去。 那边岳如恒早已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岳擒虎发疯、死去,她呆呆地倚着墙壁,只剩下木然。 丫鬟清涟提醒岳如恒:“小姐,你别这样,大爷已经去了,赶紧让人请三少爷过来,准备后事要紧。” 岳如恒微微点头,清涟对婆子使个眼色,婆子便去请岳如海了。 李克定在一旁默默陪着梅子,便在此时,却见铁匠和木匠赶了过来,看到赵炳南的已死,铁匠扑上前去,大叫一声:“我的好兄弟,你可疼死老哥哥了。”铁匠一时难以自己,嚎啕大哭起来。 李克定和梅子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木匠解释道:“当年铁匠和赵炳南一起得梅先生教诲,二人交情很深。后来赵炳南刺杀岳擒虎,身负重伤,本想去申州老家等死,恰好路遇铁匠,为他寻找良医,才保下命来。再以后,赵炳南便住在铁匠处。可岳擒虎藏在家中,深居简出,一直无法报仇。赵炳南为了混进岳家,不被人认出,先是自毁脸面,后又自残一腿,毁掉嗓子。他每次这样做,都是铁匠照顾他。” 木匠说到这里,难过地讲不下去,便顿了一顿,而后又说:“赵炳南是真正的义士!无愧梅先生的教诲。”又看岳擒虎已死,只说了一声:“你这种渣滓,也配和赵炳南一起死去?老天真是不长眼呐!” 死者已矣,毁誉就留待后人吧,梅子劝道:“木匠先生,岳擒虎已死,咱们不讲这些话了。” 很快铃木四郎带人过来,将赵炳南的尸身抬走,去准备葬礼,一众人随之从岳如恒住的小院儿离开了。 次日,铃木四郎一早便带人进入梅家旧居,要求岳家人马上搬离,岳家人开始乱糟糟的忙碌起来 岳如海已经向在天津的二叔岳擒豹报丧,但岳擒豹还未赶到,一切还得岳如海做主。 经过一阵忙乱,岳家人彻底从梅家祖宅被清理一空,门前的横匾也从岳府恢复成梅府。 李克定一大早便陪梅子过来,收回梅宅之后,在这里搭起灵棚,梅宅一片白素。 梅子不惜钱财,连周边街上都白蔓蔓的扯起布幡,请了和尚来,大做法事,但没请道士,因为梅子厌恶道士。 赵炳南死去的消息一早就被传开,来梅家吊唁的人接连不断。 李克定看铁匠和木匠代表‘朝阳五匠’来的最早,送的挽联上写的是:‘几点梅花亡国恨,二分明月故臣心。’ 铁匠来在灵前,黑铁塔一般的身躯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痛哭不止。 之后,明仁大学、汇文大学、京都师范当初受过梅家的资助,得知消息,派出代表前来吊唁。 风国仁代表明仁大学送的挽联是:‘义士不忘平生之言,秉春秋之魂,忠肝如铁石;君子何患穷途之困,承华夏之魄,正气满乾坤。’ 李克定又把赵炳南如何隐藏,如何杀死岳擒虎的事情,给风国仁简略讲述一遍。 风国仁叹道:“赵炳南有国士之风。克定,你要记住,这就是华夏的贵气,是华夏的精神。华夏历经五千年而长存,没有这种贵气,是不可能的。” “多谢风老师教诲,克定记下了。”李克定昨夜想了很久,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个勇敢的人。面临死亡的话,如果一刀致命,他可以勇往直前。但要他承受毁面容、断腿脚、哑喉咙的长期痛苦,怕是要打退堂鼓了。今日听风国仁鼓励,终觉自己勇气不足,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侯剑西代表黄龙会也送来了挽联,写的是:‘义胆忠肝昭日月,刀心剑志灭奸邪。’ 李克定和侯剑西相见之后,向他问起灭明先生的病况,侯剑西说道:“师父的病痛越来越重,现下他老人家最担心的,就是七月初四和神道会的约战,怕是黄龙会难以取胜。”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侯师兄,我看咱们还得赶紧找到幻清先生,如果有他在,神道会应该嚣张不起来。”李克定怕黄龙会落败,但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高手能够帮忙。 侯剑西挠挠头说:“黄龙会的弟兄们正在找,但幻清师叔行踪不定,大海捞针,不知去哪里找。” 幻清每年春节前后都会去一趟河间,夏天有时去,有时不去。李克定也无法,只好说:“先慢慢找着吧。” 侯剑西问道:“你的剑法怎么样,有没有长进?” “长进不大。”李克定说道,“你可别对我抱希望,我去对付三龙使者、东条仓介,应该还行,但对付圣尊,可没有把握。” “反正你勤加练习吧。”侯剑西惋惜的说,“我就是笨,总也领悟不了五行剑的精髓。” “凡事不必强求。”李可定知道侯剑西剑法不成的根源,恐怕他这辈子也入不了门,于是又问道,“神道会的高手,除了三龙使者,还有帮手吗?” “肯定会有。”侯剑西说道,“我师父不能出手,妖魔鬼怪乐得凑到一起,到时候,必有一场恶战。” 面临如此局面,李克定简直束手无策,现在梅子忙于丧事,无暇顾及,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216、火烧岳家:丧礼 侯剑西和李克定说了一会子话,去一旁寻找铁匠和木匠,三人似早就相识一般,不知谈论些什么。 便在此时,秦宙带着灵果前来吊唁,秦家的挽联是:‘人而鬼也,鞭尸三百贾似道;死犹生乎,悲歌一曲赵炳南。’ 鞭尸三百贾似道,秦家因为无法明写,鞭尸三百的应该是岳擒虎,似他那样的人,活着也是害人的鬼。可惜赵炳南,大好男儿,却生在乱世,正义难以伸张,只能选择和岳擒虎同归于尽,时也,命也? 灵果没参加过外人的丧礼,今日过来,不过是为了见见梅子。 她和李克定略略说了两句话,便问道:“梅子呢,怎么不见他和你一起?” 李克定知道灵果不懂丧葬之礼,只跟她讲:“梅子在灵堂之中,你进去吧,自然会见到。” 灵果便拽着秦宙进入灵堂,一眼瞥见梅子身着重孝,跪在灵旁。 看梅子面色憔悴,眼睛哭的有些红肿,灵果不由一阵难过。 她随着秦宙向赵炳南的灵柩鞠躬施礼后,来在梅子身前。 梅子依然跪谢二人,灵果便俯下身来,轻声对梅子说:“你也别太难过了。” 只说了一句话,却不知再讲些什么,看梅子神色哀伤,不由眼圈一红,差点掉下泪来。 秦宙便说:“灵果,你看你,咱们是来安慰梅子少爷,让他节哀的,你怎么还这样呢。” “就是。”灵果心怀坦荡,说话不似普通女子,她可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梅子,我们先到外面去了,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来找你,我一定要看着你好好吃饭。” 秦宙和梅子又道一声节哀,和灵果先走出灵堂。 李克定和二人说了几句话,安排二人到后边休息。 刚一转身,就看柳之思和锦瑟扶着一位年已六旬的老人,脚步缓慢地走了过来。李克定心知老人必是柳之思的外祖父柳胤,急忙上前施礼说:“老人家好,李克定见过老人家。” “快免礼吧,你就是李克定,不错,不错。”柳胤趁机仔细打量李克定一番,夸奖两句,又连着咳了几声。 “老人家,您既然身体有恙,就别亲自过来了。”李克定搀住柳胤,锦瑟退到一旁。 “不能不来。”柳胤仰头望着灵堂说道,“赵炳南是条汉子,我心里敬重,必须给他施礼,送他最后一程。” 柳之思和李克定搀扶柳胤,慢慢踏着台阶,柳胤身体很是虚弱,一步一喘息。 三人步入了灵堂,柳胤鞠躬后,吩咐柳之思说:“之思,你代我给赵先生磕几个头。” 柳之思便盈盈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梅子叩头跪谢。 柳之思站起身形,扶着柳胤向梅子道过节哀,缓步走出。 柳胤身体不适,不宜久留,柳之思对李克定说:“我要先送老人家回去休息,等安顿好,再过来找你。” “你还是照顾老人家吧,这边如果忙不开,我就分派人去请你。”李克定看柳胤的状态,不免替柳之思担心,怕她过度劳累。 “嗯,我要照顾外祖父,也许分不开身。”柳之思说着,扶柳胤出灵堂,到在阶前。 锦瑟叫上孙勿空,二人上前来,锦瑟替下柳之思,扶住柳胤,慢慢往大门外走去。 李克定悄声问柳之思:“外祖父怎么突然病了?” “这两三日,总是感到胸闷,去医院看了,医生也没什么好办法,开了些药,让回家静养。”柳之思回答道。 “我明天去看望老人家。”李克定本不宜离开,可他担心柳之思。 柳之思知他心意,说道:“你不用替我担心,等你忙过这阵儿,再去也是一样。” 李克定刚见到柳之思,又要看她匆匆离去,心中感到些许失落。 “我走了,你去忙你的吧。”柳之思说完,赶上柳胤,一行人上车走了。 李克定看她香车远去,这才回来。 之后,古洛诚代表古家、陆宪和陆宛兄妹代表陆家,也过来吊唁,李克定便忙着招呼。 洛诚凡事总爱比别人多打听,他详细询问了赵炳南的事情,向来乐天的古洛诚,不断咳声叹气。 尽管李克定不喜欢见到陆宪,但人家好意前来,也要热情招呼。陆宛跟在陆宪身旁,脚步轻快,体态轻盈。因当着陆宪的面,二人不好多说话,只相互点头,稍加问候。 看着陆宛离开的背影,李克定突然觉出了一种陌生。这种陌生感来的很突然,也很莫名其妙。他不知道为何会如此,就在寒假的时候,二人还曾亲热相拥。那时的他们,内心是无间的。刚才二人相视,陆宛似秋水般的眼眸中,漾着一皱波纹,这波纹让李克定感到了距离。陆宛和他似乎有了一层隔阂,这隔阂来源于哪里呢? 也许是长时间不曾紧密接触了吧,李克定自我安慰道,都怪我不好,没能常去陪她,或者她在心里对我是埋怨的。 丧礼隆重,人来人往,都怀着崇敬之心。 反观岳家那边,情况大异,除陆家这样的亲戚外,左邻右舍,亲朋故旧,再无一人登门。 唯有陈子龙是个例外,他得知消息,一早便赶了过来,看岳如恒一身孝服,更增俏丽,心知机会难得,帮着里外张罗。 岳家一众下人基本走光,又无人帮衬,人手不足,陈子龙便从汇文大学找来他的同学,大家帮忙,总算能够支棱的开。 此种情景,让陈子龙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贫在闹市无人问’的滋味,他在心里再次发誓,绝不能甘居人下,一定活出个富贵人生。 岳如海手上刚刚卖掉宅子的钱,因为还债,所剩不多,丧礼和葬礼便不再讲究,一切能简则简。 岳如恒对此倒不觉什么,人固有一死嘛!即便丧葬之礼,孔子也讲过,与其奢华铺张,不如真心悲戚。她性情淡漠,但岳擒虎毕竟是生父,难免哀伤。幸有陈子龙在身边安慰,总算有些依靠。 岳家在停灵三日之后,便草草将岳擒虎下葬了。 梅子为赵炳南停灵七日,入土后,岳家这边恰为岳擒虎过完头七,祭奠结束,陈子龙依然大献殷勤,送岳如恒回到她住的小院儿。 岳如恒换下孝服,整整妆容,来到厅中。这些日子,陈子龙日日陪伴岳如恒,事事帮忙料理,岳如恒很是感动,便再次向陈子龙道谢。更新最快的网 “咱们之间,何必言谢。”陈子龙因她刚刚丧父,不好玩笑,又知岳家已经拮据,好在他刚得了古鉴荫的钱,正好用在岳如恒身上,只说道:“如恒,你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讲,千万别客气。” “我这里也不用什么,你不用为我费心。”岳如恒不善钱财算计,淡淡地说道。 陈子龙打定主意,先给岳如恒一些关心,从怀中拿出一张300元的银票,递给岳如恒说:“我看你三哥那边忙,怕是顾不上你,这个你先拿着用。” 岳如恒手里还略略有一些,虽然撑不了多久,却不好拿陈子龙的钱,推辞说:“不用的,你还是收起来吧。” 陈子龙趁机抓住岳如恒的手,将银票塞给她,温柔地说道:“拿着吧。” 岳如恒的手被他捉住不放,面上一红,忙抽出来,却不知说什么好。 陈子龙心中暗笑,便说:“如恒,这几日你都不曾好好休息,今天先睡个好觉吧。” 说完,要扶岳如恒起身,岳如恒忙又闪避。 陈子龙笑道:“那你去躺下吧,我看着你躺下就回去。” 岳如恒见他体贴,心中七上八下,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去躺,说道:“我过会儿再去,你也回吧,这几天,你忙里忙外的,也没休息好过。” “我没事儿的,你不用管我,去休息你的就是,我看你都憔悴了,很心疼的,你听话,现在就去吧。”陈子龙只盯着她,见她依然不动。又加了一句:“我在这里坐会儿就回去了,你还是不用管我。” 岳如恒被他看的觉得坐立不安,便说:“那好吧,你自己随便坐,一会儿,我就不送你了。” “还送什么,你快去吧。”陈子龙又要来扶她。 岳如恒忙躲开,轻声说:“我这就去。” 看着岳如恒进房休息,陈子龙在外坐着饮茶。 顺手翻翻岳如恒的书籍,却读不进去,便斜靠在椅子上,困了一觉。 待到快至晚间时分,陈子龙醒来,轻声唤过丫鬟清涟,给了她些钱,吩咐捡小姐喜欢的酒菜点一些过来。 清涟出去,陈子龙研好墨,拿起纸笔,很快就画好了一幅岳如恒的美人图。 左右端详,暗自赞叹,岳如恒生得可是真美。 便又在下面题了一行小字:‘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只应守索寞,还掩故人扉。’ 这首诗是唐代大诗人孟浩然写的,陈子龙摘录在此,想用它来撩动岳如恒的心扉。 清涟将酒菜买来时,陈子龙让她去叫醒小姐。 岳如恒连日不得休息,这一觉睡的很沉,清涟叫她时,恰也醒了。略做洗漱,出来看陈子龙还在,心中也欢喜。 217、火烧岳家:知音世所稀 清涟看看岳如恒,招呼道:“小姐,是陈先生叫我点来的酒菜,小姐来吃些吧。” 岳如恒心中着实感念陈子龙的周到体贴,轻声向他道谢,“子龙,谢谢你。” 陈子龙故意问道:“如恒,你请不请我一起吃呢?” 这些天,陈子龙忙前忙后,清涟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她知道岳如恒一向忸怩,便替小姐做主,对陈子龙说道:“酒菜是陈先生备的,小姐哪能不请陈先生。先生快请坐吧,我到前面去一下。” 清涟很识趣,她在有意回避后,岳如恒当然明白,也没有留她。房内只剩她和陈子龙二人,心想要略略放开些才好,便请陈子龙入座:“子龙,请坐吧。” “好的,咱们一起。”陈子龙和她坐好。 岳如恒做为主人,本想给陈子龙斟酒,却被陈子龙抢过酒壶说道:“如恒,我来伺候你。” 他一边斟酒,一边拿眼瞄着岳如恒,岳如恒便垂下头去。 酒杯斟满,陈子龙递给岳如恒一杯,岳如恒接过。 陈子龙举起酒杯说道:“如恒,能够认识你,真让我高兴,我敬你一杯。” 岳如恒其实很喜欢听他讲话,和他饮下杯中酒,说道:“应该我来敬你才对。” “如恒,咱们之间,何必分你我,分彼此呢。”陈子龙又给她布菜,“你多吃些,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嗯。”岳如恒点头说道,“你也多吃些,这几日辛苦你了。” “不辛苦,能陪着你,照顾你,我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辛苦。”陈子龙不失时机的表明着心迹。 二人吃了些酒菜之后,陈子龙说道:“如恒,你刚才睡着的时候,我画了一幅画,想请你看看。” “在哪呢?”岳如恒问道。 陈子龙起身将画拿来,递给岳如恒说:“就是这个,你看画的可好?” 岳如恒拿起看时,画中人无悲无喜,茕茕独立,正是她自己。 “你画的真好,线条如此流畅飘逸,聊聊数笔,神态跃然纸上,显见功力很深,和上次你送我的肖像一样,画的都很好。”岳如恒不得不佩服陈子龙的功力。 二人谈起岳如恒所擅长的作画来,她的话开始多了,神情也不再拘谨。 “是吗?承蒙你的夸奖。”陈子龙做出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好像得到岳如恒称赞,大有受宠若惊之感,他又微笑说道,“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让你喜欢,让你高兴,只要让你高兴,我以后天天画给你。” “天天画给我,你哪有那么多时间?”岳如恒轻轻摇头,虽然知道不可信,但听起来还是很受用。 她又看画上题的诗,意思自然能懂,却故意问道,“子龙,你为什么要题这首诗呢?” “因为知音难觅呗!”陈子龙又反问她,“难道你不觉得吗?” “知音难觅。”岳如恒念叨一句,她向来不善与人交往,因此自小孤独,对知音难觅,深有体会,说了句,“人恐怕一生下来就是孤独的。” “你讲的对,人嘛,生而孤独。”陈子龙先是肯定她的观点,以博取她的认同,而后又说,“虽然我们生而孤独,却是为了要找到知音,进而不再孤独。所以我觉得吧,要是一生下来就不孤独,那谁还会苦苦寻觅知音呢。” “可能就是这样吧。”岳如恒何尝不想寻一个知心的人,她的眼神已经透出希望之光。 陈子龙感应到了,他暗暗地说,如恒,处在你这个年龄,埋藏在你心底的冲动,一旦机会合适,便会象魔鬼般缠住你的心,蒙住你的眼。 所谓冲动是魔鬼嘛,可不仅仅是情绪的冲动,这种最强大本能所生成的冲动,才是人最大的冲动,那是有着洪荒之力的。 陈子龙两世为人,明白这个道理,否则,全球人口怎么会达到几十亿? 春天的夜晚,猫的叫声怎么会那么凄厉? “如恒,为了咱们以后都不再孤独,都能找到知心的人,我敬你一杯。”陈子龙微笑看她。 “嗯,干杯。”岳如恒被陈子龙的眼神所鼓励,更是被自己内心的希望所鼓励。她在一点一点放下矜持。 随着岳如恒神态的自若,陈子龙明白,她的心扉在被他逐步打开。 他和岳如恒碰杯后,说道:“如恒,这杯酒,我可要仔细品味,它的滋味是特殊的,我要永远永远记住。” 岳如恒被他说得垂了眼睑,欲言又止。 陈子龙的聪明之处,就在于知道怎么找到共同话题,他指着墙上的画问道:“这幅山水图,你是在哪取的景?” “那是西山,我去无相庵的时候,见那里很美,所以画了这个。”岳如恒答道。 “哦?你常去无相庵吗?”陈子龙又问。 “我有时会去。”岳如恒回道,“感觉那里能让人心情更加平静。” “可能山中少了喧嚣,少了人气,所以容易让人一时平静吧。但暮鼓晨钟,青灯古佛,其实时间稍长,也会寂寞的。”陈子龙自有他的道理,“我觉得那里不太适合年轻人,就像你和我,都是风华正茂,大好青春岂能付于佛祖?” 岳如恒也消除不了内心的悸动,这是人的本能,谁都一样,她说道:“你讲的不无道理,仔细想想,就是那样的。可有的时候,我觉得实在无聊,就想去那里寻找一时的解脱。但我知道,正如你所讲的,倘然在无相庵时间稍长,还是一样会感到寂寞无聊。” “一个人会不会感到寂寞,我觉得还在于内心。内心倘若孤独,到哪里都会寂寞,内心若不孤独,在哪里都不寂寞。以后,我常来陪你说说话,你和我,两颗孤独的心,相互陪伴,定然不会再感到孤单。”陈子龙讲完之后,不等岳如恒反馈,又劝酒说,“为了以后不再孤单,咱们再干一杯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岳如恒陪他饮下,陈子龙一番话,入了岳如恒的心,他心中暗自得意,又在共同爱好上做起了文章,问道:“如恒,你是从小就学画吗?” “我从五岁开始学的,画的一直不好。”岳如恒这么讲,是因为她谦虚惯了,其实,他对自己的画很有几分信心。 “你画的很好,就别总是谦虚了吧。“陈子龙说完,又开始拉近二人的距离,他笑道,”咱们之间,不必向旁人那样,才是更好。“ 岳如恒轻轻一笑,她在想,我和陈子龙的关系已经不似旁人了,这几天陈子龙一直帮我,陪着我,哪儿还能算是旁人?旁人岂会如此待我?我又如何会让旁人如此待我? 岳如恒心中感到了温馨,果然陈子龙的想法是正确的,共同点能消除距离感,就听岳如恒开始问陈子龙:“我看你画的很好,也是从小就画吗?” 陈子龙开始发挥胡说的特长,漫无边际的讲道:“是的,也是从五岁开始,和你一样。你看咱们有多么相似,难怪我见了你,就觉得很熟悉似的。可能,这就叫一见钟情吧。” 岳如恒脸色微红,没有应答。 陈子龙略等了一等,开始邀请她说:“明天,咱们去东郊吧,那里的景色正好,咱们去写生。”更新最快的网 “明天啊。”岳如恒不知与他出去是否妥当,再次犹豫起来。 陈子龙深知该霸道的时候一定要霸道,便替她下着决定,说道:“对,就明天。我一早来接你,咱们同去。” 看岳如恒未置可否,她没有答应,其实就是答应。陈子龙便又追加一句:“就这么定了。如恒,我再敬你一杯。” 二人举杯,岳如恒这次只用嘴唇抿了抿,陈子龙看她不想多喝,也就由她。 “如恒,这是煎扒青鱼头,你尝尝。”陈子龙给岳如恒布菜。 “你喜欢吃鱼?”岳如恒问道。 “以前特别喜欢,现在还好吧。”陈子龙笑道,他喜欢吃鱼,是他那一世的喜好,可这些话,他无法讲清楚,只能如此答对。 岳如恒将鱼头轻轻一吸,香滑的鱼脑入口,赞道:“嗯,芳香和嫩。” 又饮下两杯酒后,陈子龙殷勤伺候,“你尝尝扒广肚儿,也很好吃。” 陈子龙用低下的姿态高高的捧着岳如恒,让她很享受这种被宠爱的感觉,心中感到美美的。 岳如恒的心理在起变化,或许还有饮酒的氛围以及酒精的作用,她的语气也自不同了,“嗯,好吃。你也吃些吧。” “好,咱们先干了这杯,再一起品尝。”陈子龙又劝她饮下酒,便看着岳如恒,想她的面容比眼前的鱼脑还要软嫩,不由直咽口水。 “瞧你那样子,一副馋相。”岳如恒开始笑他,也帮陈子龙布菜,“鱼脑很是香滑,你快吃些吧。” 岳如恒的态度起了很大变化,不再是一味的娇羞。 陈子龙心头欢喜,一双眼睛盯着她说道:“你布的菜自然是我最喜欢的,不过,我最馋的,却不是这些菜。” “那你最馋什么?”岳如恒无邪地问道。 陈子龙目光中闪着一丝暧昧,本能让岳如恒敏锐地捕捉到了,觉得似有什么在鼓动她的心,开始异样起来。 “我馋什么,你以后就知道了。”陈子龙冲她诡秘一笑,不再多做解释。 岳如恒想着陈子龙的话,明白了他的意思,嫩白的脸上又浮出一抹晕红,犹如雪白的梨花变成了粉红的桃花。 陈子龙看得心痒难耐,他久历情场,对于岳如恒这样的姑娘,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水到渠成。 如今已经好事将近,他不须再忍耐多久,便兴高采烈地又来敬岳如恒,还做出一副含情脉脉之状。 可偏偏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片吵嚷之声,令岳如恒神色一变,她的热情也开始冷却,犹似刚刚加温的热水,浇入了些许冰块。 218、火烧岳家:无情火 看着热情骤减的岳如恒,让陈子龙恨恨地暗骂一声,哪里来的混人,在街上大呼小叫,这不是坏老子好事嘛。 岳如恒已经被外界干扰,有所分神,陈子龙只好重打鼓另开张,温言劝道:“如恒,咱们何必理会他们,任那些人去闹吧。来,我再敬你一杯。” 未及岳如恒端起酒杯,却有丫鬟清涟急惶惶进来,说道:“小姐,不好了!” “什么事?”岳如恒刚要收拾心情,看清涟神色,已知出了事情。 清涟回禀道:“小姐,有很多人奔着岳家老宅去了,嘴里还喊着口号,要打倒二爷,必然是去闹事的。” 岳如恒心中一凉,所有热情瞬时消失,心念家人安危,急忙站起,吩咐清涟:“快些陪我过去。” “一起去吧。”陈子龙以为好事将近,岂肯放过陪在岳如恒左右的机会,也赶紧起身。他一面自我安慰,往好处想着,或许是上天有意帮我吧,如果能再次替岳家解围,何愁岳如恒不对我投怀送抱。 出了院子,陈子龙趁势牵住岳如恒的手,岳如恒没顾及太多,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牵手了,便由他吧。 陈岳二人在前,丫鬟清涟在后,三人很快来到岳家老宅。 再看大门前,早被人围得水泄不通,更为可怕的是,人群还在聚集。 群情激愤之下,众人不住高喊着:‘打倒卖国贼,打倒岳擒豹’。 愤怒的人群愈发情绪激动,就像大海狂潮,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岳如恒亲眼看到有一个人,他站在前面极力劝阻大家要冷静,冷静,咱们只声讨岳擒豹,不要冲击岳家。 但那人的劝阻声,被淹没在喧嚣里,丝毫起不到作用。 个人的力量岂能阻挡群情的涌动! 盛怒之下的学生们,开始捡起石子瓦块,不住抛向院内,一面高呼‘卖国贼滚出来’,呼声震天动地,听得人胆战心惊,里面的人哪里还敢出来。 人越聚越多,岳如恒处在拥挤的人潮,就像一艘小船,身不由己,只能随波飘荡。 便在此时,有一个人攀墙而上,随即一跃进入院子。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既然有人领头,便有人照葫芦画瓢,也这样跳了进去。 里面的人打开了大门,外面的人如大坝里蓄满的水,一见豁口,似万马奔腾,倾泻而入。 岳如恒害怕了,家里岳擒豹、岳如海、陆宁还都在,这可怎么办? 她无法劝阻大家,却被人潮推进了门里。 “如恒,不要进去。”陈子龙在后面见了,忙追赶上来,他想趁机抱住岳如恒。 但这次上天没有帮助陈子龙,还没等他挤过去,岳如恒一下就被拥挤的人群带进了门里。 为寻找岳如恒,他也只能随着众人进入。 院子里面空阔,不似门口那般拥挤,陈子龙费劲的从人群中穿过,来在一旁,四下寻找着岳如恒。 “卖国贼跑了。”不知道里面是谁在叫嚷,岳如恒听后,才稍稍放心。看来二叔不在,但三哥和二嫂呢?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又听人嚷道:“都从后门跑了,岳家没人。” 岳如恒暗自庆幸,家里没人才最好,想是二叔他们已经躲过此劫,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众人寻不到岳擒豹,怒火继续燃烧,温度愈来愈高,最后到达临界点,瞬间变成了爆燃。 ‘烧了卖国贼的家!’ 这声喊叫,令岳如恒胆寒。 随后便有人四处放起火来,眼看着烟雾升起,不一会儿,火势便蔓延开来。 一霎时,岳家老宅陷在火光和浓烟当中。 岳如恒一颗心似沉入了水底,她脑中木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熊熊的大火,见证着一个时代的开端,它照亮了一些人的眼睛,也灼瞎了一些人的眼睛。 既让人看到某种力量的强大,可以摧毁想摧毁的每一个家;但也让人开始盲目的自信,某种力量真的非常强大,只要他想,无论是否应该,这种力量都会肆无忌惮地去摧毁每一个家。 陈子龙看大火燃起,他想带着岳如恒奔向门口。 他的想法是对的,大火无情,世上的动物,出于本能地害怕火,远离和躲避火,陈子龙也是动物,他出于本能,想躲避灾难,无可厚非。 但陈子龙是人,大家也是人,他想迅速奔出院子去,大家也想。 离开这危险之地,共同的目的,让众人一起涌向门口,陈子龙刚寻到岳如恒,正要牵起她的手,却被一群人冲过来的人给隔离开了。 听人们纷纷喊叫着:“快走,快走啊,大火烧过来了。” 陈子龙看到东西厢房、门房也被人点燃,烟雾遮住了他的部分视线。 看不清路,也无须看清,陈子龙就像洪水中的木头,被人裹挟着,到在院子门口,而后出了岳家。 外面是街道,没有烟雾,不呛人,也不刺激眼睛,陈子龙顿时感到了舒爽。 他想起了岳如恒,可看院儿中浓烟滚滚,尽管他心有不甘,却哪里敢回头再去寻。 他怕了,怕自己陷进大火之中,他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什么,若和生命比较起来,都不值一提。 他想着岳如恒算什么?还是我的命更要紧,没了命,便什么都没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站在原地。 陈子龙看着岳家,直到有人点燃门楼,岳家彻底变为烟与火的世界。 岳家老宅里,再也没有人声,有的只是燃烧的噼啪声,风吹火苗的呼呼声。 烈焰在飞腾! 岳如恒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她看不见出路在哪?当她意识到要寻找出路时,已经再也无法寻到出路。 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院子外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陈子龙一声长叹,岳如恒终将葬身火海,留下来已没有任何意义。 他最后往岳家着火的大门望了一眼,正要转身,却撞见岳如恒的丫鬟清涟向他走路,一见面就问他:“陈先生,我们家小姐呢?” “她没跟你一起吗?”陈子龙反应奇快,急忙撒谎,反问着清涟。 “小姐没跟我在一起。”清涟没见岳如恒出来,原以为是和陈子龙一起,现下看来,可能是陷在岳家里,便焦急问道:“陈先生,小姐是不是还在里面?” “我也不知道。”陈子龙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给她装糊涂。 “小姐一定在里面,陈先生,你快去救小姐吧,快去救她出来。”清涟开始哀求。 陈子龙哪有办法救人,就算他有,若非万无一失,火中救人的风险,他才不愿承担。 清涟不住哀求,他只好说道:“你先别急,再去四下找找,也许你家小姐早就出来了。” “没有,没有出来。陈先生,小姐肯定在里面,你去救她吧。”清涟求完陈子龙,见他无动于衷,便向着大门口走去,嘴里喊着:“小姐,你在哪?” 清涟试图从大门进入,可是门楼火势凶猛,根本进不去人。她只能在门口,使出浑身力气,不停地喊着:“小姐,你快出来,快出来吧。” 陈子龙暗骂一声,这个岳如恒,你瞎往里面跑什么,不是作死吗?反正我是无能为力了,可惜呀!一块儿大肥肉,还没来得及吃,就要变成烤肉了。 便在此时,陈子龙发现有两个人快步赶了过来,是李克定和梅子,他瞬间一惊。因怕梅子发现他,知晓他陪同岳如恒过来的事情,便趁着混乱,悄悄溜走了。 原来李克定和梅子正在梅家处理事情,突见东南方向浓烟滚滚,直冲天际。忙出门来看,遇到从岳家回来的人陆续从街上经过,上前一问,方知众人火烧了岳家。 梅子虽不知道具体经过,但多少也能猜到,定是有人浑水摸鱼,要致岳擒豹于死地。 她迅疾叫上李克定,二人逆着人流,到在岳家门前,正遇清涟在门口大喊大叫。 李克定和梅子上前问清涟:“这位姑娘,里面还有人吗?” 清涟回头一瞧,是两名男子,便似遇到了救星,焦急地说:“是的,我家小姐还在里面。” 梅子便问:“你别急,慢慢讲,你家小姐是谁?” “我们小姐叫岳如恒。两位少爷,你们那快救救她吧。”清涟央求着。 “你放心,我去救她。”李克定来不及多想,对梅子讲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记住了,千万不要进去,我一会儿就会出来。” 李克定要进岳家救人,梅子哪儿能放心,抓住李克定手不放,“不行,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这一次,李克定没有听梅子的,他态度很坚决,掰开她的手说:“梅子,你听我的话,在这儿等我。我不会有危险,但是带上你,咱们行动受阻,都会有危险。你千万要记住,就在这里老实待着,不要乱走。” 他怕梅子再纠缠,说完便甩开了梅子的手,一个纵身跃过墙去,落进院子当中。 院儿里到处弥漫着烟雾,只能隐约看到前方一两米远。 听梅子在外面喊道:“克定,地面上烟少,你俯下身走。” 219、火烧岳家:有情人 原来地面烟少,李克定以前不知道这一常识,现在正觉得烟雾呛人,听到梅子提醒,立即趴在地上,顿觉呼吸舒爽,好受了许多。 他略喘息两口,一边四下望着,一边开口喊道:“如恒,岳如恒。”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岳如恒正站在过道西侧,早被熏得眼花缭乱,正自心中绝望,我就要死了吗?她问着自己。 眼前出了烟雾,她看不清任何东西,眼睛被熏,真是好难受,她闭上了一双无悲无喜的妙目。 烟雾进入肥中,她呼吸难受,本能的蹲下身子,好受了些,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岳如恒再次睁开眼睛,她还想看看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家,可惜烟雾蒙蒙,却看不清楚。 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岳如恒遗恨的想着,我才只有十八岁啊,还没来得及体会人生的美好,便要匆匆而去了。想我如花似玉,又有何用? 她流出了眼泪,不止因为烟熏而落泪,更因为她心中的委屈、悲伤、不舍和不甘。 不会有人来救我了,岳如恒能听到清涟在院子外面的喊叫,声嘶力竭,抓心挠肺。但她不想答应,她怕清涟会闯进来,白白葬送性命。这又何必呢,清涟与我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就让我一个人来承担吧。 岳如恒原本打算让清涟做陪嫁,将来二人同侍一夫,姐妹一场,落个全始全终。可是现在,我要先走了。岳如恒在心中喊道:‘清涟,你自己多多保重吧!’ 人是有情人,终归非铁石心肠,岳如恒因为有情,她向这个世界做着最后的告别:二叔、三哥,你们也各自珍重;陈子龙,呵呵,你是我接触过的唯一男子,可我们只是仅仅牵牵手的情谊,毕竟我和你未曾发生什么,你今天独自逃命,我不怪你,不怨你。 如今我深陷烟火之中,不能死里逃生,你顾惜自己安全,不来救我,也属正常。岳如恒自小看惯了父亲、二叔等人的行为,男人对待女人还能如何?不过当做玩物罢了。 她暗怪自己,前几天却突发幻想,以为陈子龙是个与众不同的男子,其实还不是一样?这世上哪有与众不同的男子,都是自己瞎想象而已。 好在关键时刻,她认清了千变万化的花言巧语,数不胜数的虚情假意。她记得有句话叫做:朝闻道,夕死,可矣!现在可真是应了这句话,她刚刚明白了男人的嘴,男人的脸,这便要死去了。 一切都无关紧要啦,什么两情相悦,什么生死不渝,那些书中的鬼话,男人的鬼话,不过说说而!世上哪个男人真的会为了一个女人,去冒生命危险,甚至甘愿赴死呢? 岳如恒一朝而悟,心中平静下来,她觉得她看清了人世,她生活过的,冷漠无情的人世。 人世不过如此,而人生又是什么呢? 岳如恒两手捧着自己的脸,她好像又见到了镜子中自己的绝世容颜。 她照见了自己的样子,,不悲不喜,不怒不欢,不恼不烦。她早就知道,同学们都叫她冰雪美人,无情莲花。可能她就是天生的一片白雪花,冰冷是她的本色。在这白色的烟雾中,她已经和滚滚的白烟融为一体,谁还能够见到她,谁又能够拯救她? 也许再过一会儿,火烧到院子中时,她这片有着雪花白的白雪花也就融化了,消失了。 岳如恒诗意的想着,我雪花一样的白,可不能被这无情人世染得乌黑了,若能消失在大火之中,落得干干净净,胜似在人世熏烤融化,肮脏不堪。 她的告别即将结束,她躺下来,安静等待,等待最终的时刻。 躺在地面上,呼吸反而更加顺畅,岳如恒觉得地面是那么美好,将来进入地下,离开这无情的人世,或许会更美好呢。她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想象,心头一阵空明。 空明,这是她研读佛经时,屡屡追求而不得的境界。 她感到了一阵无法形容的欢悦,仿佛和天地融为了一体。 便在此时,一个男子的叫声传了过来:“如恒,岳如恒!” 这个声音是那么动听,似乎她在心底期盼了已久。 对!就是她在心底渴盼的声音。 求生的本能,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即便岳如恒理智上放弃了求生,但她的潜意识一直没有,所以她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中顿感一亮。 是来救我!岳如恒对自己说道。 “如恒!岳如恒!”声音再次传来,是男子的声音。 这一次,本能让她行动,她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突然之间抓到了上帝的手。 岳如恒倏忽坐起身来,带着惊喜,用她自己都陌生的声音回道:“我在这儿。” 李克定趴在地面,循声望去,他见到了岳如恒,正坐在那里张望,其实离他并不远。 李克定当即憋住一口气,找准方向,迅疾而前。 约十来米的距离,瞬时就到。 他看清了岳如恒,伸手抓住她的胳膊,说道:“快跟我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西厢房的一根房檩掉落下来,一阵浓烟弥散过来。 李克定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岳如恒推倒,说道:“趴在地上,地面上没有烟。” 人的求生欲望极其强大,岳如恒在本能的驱使下,听话地趴在着,只管大口呼吸。 李克定也趴在她的身侧,此时授受不亲,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的一只胳膊还在岳如恒背上,也忘记拿下来,问道:“岳如恒,你怎么样,还好吧?” “我还好。”岳如恒已经清醒,除了眼睛被熏得难受,吸了几口空气后,感觉好多了。 “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出去。”李克定在地上找准了院墙的方向,说道,“如恒,你憋住气,不要呼吸。” 李克定拉着岳如恒起身,想往前跑,不料岳如恒是小脚儿,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情急之下,李克定伸胳膊便把岳如恒揽住,三五步到在院墙之下。 因带着岳如恒,李克定不借助五行身法,跃不过高两米多的院墙,只好拉着她一起蹲在墙角下。 二人趁机,先行呼吸几口。 李克定开始凝心聚意,俄顷,对岳如恒说:“我要带你从墙头跳出去,你站起来,抱住我,知道了吗?” “嗯。”岳如恒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已经顾不得羞涩,伸手便抱住了李克定。 李克定意识已经凝聚,将身一纵,二人身子飞起。 岳如恒从没有过这种经历,先是吓了一跳,而后觉得似飞翔一般,也就不再害怕。 等二人稳稳落地后,李克定放开岳如恒,清涟走上前来,欣喜地说道:“小姐,你没被烧着吧,可吓死我了。” 岳如恒死里逃生,稳定一下心神,她除了被烟熏的难受之外,并无大碍,安慰清涟说:“你别怕,我什么事儿都没有,不过虚惊一场。” 梅子过来看李克定无恙,替他擦擦脸上的土,微笑说道:“你还真行,没有被火烤了,就是跟个烧火的脏伙计似的。” 众人再看岳家,大火冲天,烧得越来越旺。 很多人站在街上,于远处围观,像这种烧法,也没人敢上前救火,何况岳家人缘极差,谁会冒险帮助岳家灭火呢? 岳家被火海吞没,此时最为着急的人,不是岳家的小姐岳如恒,而是岳家的东西邻居。 东西邻居之间,房屋相连,他们怕火势蔓延开去,正从东西两面泼水救火。 但二邻的目标很直接,就是阻断大火烧将过去,避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更确切的说,他们是在挡火,而不是在救火。 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他们想救火,以他们灭火的速度,也根本救不了。 看来岳家大院儿中的全部火势,只有等到房子彻底烧透,烧塌,才能自然熄灭。 岳如恒知道家人没在里面,房屋宅院毕竟身外之物,烧便烧了吧,她不再管岳家是不是被烧,只让清涟陪着,来到李克定和梅子身边。 岳擒虎死的那天晚上,李克定化了装,梅子戴了假发,和今天完全不同,所以岳如恒那一次没认出他们来。 今天她到在李克定近前,瞧得清楚,救她的人乃是李克定,岳如恒心说,他不是陆宛的未婚夫吗?我在校园里曾经偷偷看过,不想他却救了我的性命,忙道谢说:“李克定,谢谢你救了我。” “别客气,你没事儿就好。”李克定说完,给她和梅子做了介绍。 岳如恒对李克定直呼其名,梅子怕他们以前便相识,问克定道:“你们认识?” “我们算不上认识,可能在哪里见过吧。”李克定不知道因着陆宛的关系,岳如恒曾悄悄关注过他,还以为在学校的什么场合,两人见过。 “你和陆宛定了亲,所以我知道你。”岳如恒对李克定说,也算给梅子个解释。 但岳如恒解释的并不完全,她能一下就认出李克定,显然不仅仅是知道他。梅子看岳如恒的神情,又不似有什么瓜葛,便放下心来,不再多问。网首发 岳如恒四下观瞧,她在寻找陈子龙,问清涟说:“陈先生呢?” “陈先生,哼!你还问他干吗?”清涟态度很是不满,“他早跑了,还假装不知道小姐在里面。我苦苦求他救救小姐,可他根本就无动于衷。” 220、岳家分崩:小姐何从 岳如恒没有想到,陈子龙已经到了安全的地方还会跑掉。他不进去相救,情有可原,但起码不该就此跑掉吧,哪怕等大火过后,去给她收个尸骨呢。 她并未期盼自己的尸骨一定会被陈子龙埋葬,可不管怎么讲,二人毕竟相识一场,陈子龙不应该自顾走掉。 谁能想到世态如此炎凉,岳如恒刚刚脱离火的危险,就被现实的冰冷浇了个凉凉。 但她转念之间,便即释怀了,陈子龙完全弃她于不顾,跑掉也属正常嘛,谁愿意在这里等一个死人的消息呢!谁又非得给谁收葬尸骨呢! 万事自然有万事发生的道理,岳如恒想着,人只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但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大家不过循着自己的道理生活罢了。 岳如恒不再思考陈子龙的事情,她看看李克定,她的救命恩人,就站在她的面前。 面对李克定,一个救下她性命的人,岳如恒没有感激涕零,甚至也没有生出多少感激之情。她认为李克定如果没有高超的武功,也不会前去救她。 所谓艺高人胆大嘛,如果没有那个本事,谁会轻易冒险?她认为,要是清涟有李克定的本事,早进去救她了。 一切都是实力的显现,谈不上是好是坏,更谈不上谁对谁有多好。 这一会儿的功夫,岳如恒思考颇多,众人还以为她大难不死,有些惊悸,一时没回过神来,所以才有些痴痴发呆! 刚才岳如恒和清涟提起了陈子龙,李克定一想,陈子龙出现在这里,准没好事儿,忙问清涟:“陈子龙来过吗?” “当然来过,他是陪我们小姐一起来的。”清涟回答道,“陈子龙这个人,可是精明的紧哩,一见到便宜,就象苍蝇,赶都赶不走;可是,一遇到危险,马上就现出了原形,比耗子跑得还快,转眼便溜之大吉了。” 清涟不满陈子龙,所以话语尖锐,梅子和李克定都听明白了,正如张贵儿所言,陈子龙在打岳如恒的主意。 看着岳家成为火海,梅子万万没料到是这样的结局。 她本想收回梅家老宅,再让岳擒虎破产,岳擒豹下台。如今形势急转,梅子看着岳如恒,不由在想,岳家落败后,陆宁是陆家的大小姐,自有娘家可回;岳如海毕竟是男人,无论去哪里,也就那样儿;唯独岳如恒不同,自幼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以后若失去家族的庇护,再断了财源,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不忍岳如恒一无所依,问她道:“如恒小姐,以后可有什么打算?” 岳如恒向来是个遇事没主意的人,一时之间,更不知如何是好了,便回答说:“梅子少爷,以后的事情,我还没来得及细想。” 别看清涟只是个丫鬟,却很有些见解。因她自幼陪伴岳如恒,遇事也有主见,所以岳擒虎才特意挑选她给女儿贴身使用。 听她对岳如恒说道:“小姐,您必须早做打算,要不然,一旦将来生活不济,您一个弱女子,还不得任人欺骗,任人欺负嘛。” 清涟的话语之中,隐含着对陈子龙行事的讥讽,但更多的,是在给岳如恒诠释现实世界的残酷,没有一个能依靠的人,岳如恒以后将寸步难行。 “你就少说一句吧。”岳如恒制止清涟。 因为岳如恒不想抱怨,她早已经习惯了接受。十八年来,她几乎没有抱怨过,现下就更不想抱怨了。何况,她还没有做出下一步的安排,这个时候抱怨,又有什么用呢?无非给自己增添烦恼,让别人生起厌烦。 “小姐,您别嫌我多嘴,不论如何,咱们还是多个心眼为好。”清涟并没依着小姐,她不依不饶,是怕岳如恒被骗。 尽管这一次陈子龙在岳如恒的身上,没有得着实际的便宜,可也只差了一线。倘若岳家这场大火,再晚来几日,中间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讲。清涟想想就觉得后怕,她怕小姐一着不慎,铸成千古恨事。 岳如恒得清涟陪伴,已经十年有余,主仆二人一起长大,她当然明白清涟的心情。可是要她找一个能依靠的人,还真不知去哪里寻找?她的交际圈子太过有限,便干脆沉默不语。 “哎!”梅子叹息一声,岳如恒主仆的话外之音,梅子听得清清楚楚,她循着心中的慈悲,对岳如恒说道,“岳小姐,我梅家祖宅,被你们岳家住了多年,现在我把祖宅买了回来。如果岳小姐不嫌弃的话,就搬过去吧,一切供应,都由我来承担。” 梅子说买回了祖宅,话讲的比较委婉,岳如恒知道梅子是给她留着颜面。但见梅子生得极其俊秀,岳如恒暗道,上天真是奇怪,如何会生出这样一个美男子来,比我还要美上一分。她曾经听古洛诚讲过,铃木梅子虽然生的好看,但为人十分好色,估计还不如陈子龙,我可不能被梅子骗了。 岳如恒有过和陈子龙的一段短暂经历,吃一堑长一智嘛。她第一次接触异性,便遇到了骗子,难免让岳如恒开始怀疑一切,对谁都不再放心。所以她面对梅子的邀请,不敢接受,婉拒道:“谢谢梅子少爷,我现下在外面居住,觉得还好,至于以后的生活,过些时日,看情形再说吧。” 岳如恒能这样讲,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希望二叔能在天津有所挽回,不至于连一家人的吃用都供应不上。 李克定不忍见岳如恒失去着落,那样的境遇,对岳如恒这种美貌女子来讲,便是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如果她能暂居在梅子那里,得梅子照顾,也是很好的选择。正想再劝岳如恒一句,听有人叫道:“如恒,原来你在这里!” 回头看时,一人身形瘦弱,猥琐而来,不是岳如海是谁。 岳如恒见到他,忙问道:“三哥,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儿。你怎么在这儿?”岳如海又问如恒。 岳如恒回道:“我在家中,听到有人奔向这边,怕是要寻二叔的麻烦,所以就跟了来,不想正遇到这场大火。” “算了,不管啦,反正二叔早逃出去了,你没事儿就好。”岳如海望着岳家老宅,将很快被烧得精光,又颓丧地说,“只是,这以后可住到哪儿去呢?” 岳如恒只好劝他,“三哥,你别懊丧,今天先到我那儿去吧,以后的事情,咱们明天再说。” “只能这样了,说不定二叔也去了你那儿,咱们快回去吧。”岳如海记得李克定和梅子,知道他们和岳家不是一路,因为他们伤过元星子、元宿子,所以便对他们装作视而不见。 岳如恒遂向李克定和梅子告辞,带着清涟随岳如海而去。 李克定多少替岳如恒有些担心,她有这么个三哥,不学无术,估计以后还得靠岳如恒来养活,而岳如恒一个年轻姑娘,还能怎么办? 一路往梅家而来,李克定有些沉默。 梅子瞧出了李克定的心思,问道:“你在替岳如恒担心吗?” “嗯,有一点。”李克定没有多想,如实回道。 “那你娶她当媳妇儿吧。”梅子心中有些不悦。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李克定不想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婚姻是人生头等大事,岂能儿戏。” “谁跟你儿戏了,不想听你讲婚姻。”梅子止住了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便又问:“你告诉我,刚才你抱着岳如恒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反正岳如恒的身子很柔软。”李克定虽然觉察到了梅子的异常,但他对岳如恒没有任何想法,所以还在如实回答。 不料话音刚落,便觉腰间一痛,是梅子狠狠掐了他一下。 “啊!”李克定惊叫一声,又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我讲的可都是事实,又没撒谎。” “你还说。”梅子又掐他一下,“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许再抱岳如恒。” “今天情况特殊嘛。”李克定看梅子好像吃醋了,暗笑不止,便问道,“梅子,你告诉我,你不会喜欢岳如恒吧?” 梅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面露不悦,是很不悦,她板起面孔说道:“反正,我谁都不会娶。” “瞧你,又生气了。”李克定贱兮兮的陪着笑,哄劝着梅子,“好啦,我听你的还不行嘛,我保证,以后绝不靠近岳如恒,更别说抱她了。” “那陆宛呢?你靠不靠近她?”梅子努着小嘴儿追问。 李克定忙解释道:“梅子,陆宛和岳如恒不一样,我和陆宛定过亲,你总不能让我远离她吧。” “不许再提陆宛,我也不想听到她。”梅子说完,低头在克定肩头咬了一口,“你记住了,以后要是再敢跟我提陆宛,我还使劲儿咬你。” 李克定心里暗笑,明明是你先提到陆宛,却又来责怪我,但他为让梅子开心,便乖乖地说:“我以后不提,绝对不提。” 梅子已经在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大力气咬他,遂问道:“我咬得疼不?” “不疼。”李克定刚被咬的时候,的确觉得很疼,但梅子牙齿一松开,也就不觉疼了。 “看你那副贱样儿,以后还得使劲儿咬你。”梅子露出了笑容,是甜甜的笑容。 “行吧,我任你宰割,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李克定已知梅子释怀,跟着她高兴。 “我想怎样就。。。”梅子的话还未讲完,忽然听到有人在唱曲,歌声嘹亮,打断了二人说话。 221、岳家分崩:背后指使 歌声悠然而至,听那人唱的是:“叹一声春风正暖,看众人怒发冲冠。放一把无名大火,起一天滚滚浓烟。别笑我疯疯癫癫,鬼把戏我早就看穿;你走马灯换着谎言,装模作样把世人骗。我顶天立地生在天地间,铁面无私把守着鬼门关。请听我一句良言,鬼门关有进无出,你休要急惶惶自己送上前。” 他的唱词之中,隐含着岳家被烧,有人背后纵火。梅子听得仔细,想必此人知道些隐情。也难怪,火烧岳宅,明摆着要对岳家人赶尽杀绝,关注此事的人自然不会少。 只是唱歌的这位,说什么他顶天立地,铁面无私把守着鬼门关,恐怕就有些言过其实了吧。尽管他能看穿火烧岳家的鬼把戏,又能把鬼怎么样呢?世间多少冤案,每天都在发生,几桩几件,能及时报应的。 就拿我梅家的祖宅来讲,当年被岳擒虎霸占,已经16年了。若不是我费劲心机,又赶上天津老西开的事情,怎么能夺得回来?这么多年,也没见哪个把守鬼门关的人,来替我梅家伸冤。自古窃国者侯,阎王为谁主持过正义呢? 倒是赵炳南,大好男儿,为了我梅家的事情,把自己弄的鬼一般,吃遍了人间苦,受遍了人间痛。哎!这是怎样的一个人间?我铃木梅子就算不能搅它个地覆天翻,也不能作壁上观。饮人血者必须付出血的代价,不论过去了多少年,都得追究到底,让妖魔震颤,人世人敬畏,否则的话,还有何正义可言。 李克定一听歌声就知道是谁了,他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位老者手拿酒壶,穿件黑乎乎的长衫,满脸污垢,一头蓬乱的白发,趿拉着破鞋迎面而来,可不正是华盖嘛。 华盖出言不凡,只是状似犬儒,太过不修边幅。梅子看了,心中暗笑,你一个大男人,尽管超脱快乐,也不至于如此癫狂吧,他这是在学济公吗? 梅子正要跟李克定说话,但华盖看似慢悠悠,却很快到在近前,他喝了一口壶中酒,说道:“李克定,你们要去哪儿?” “哦,华盖先生,我要送梅子回家。”李克定又给华盖介绍,“这位是铃木梅子。” 华盖习惯性的往后捋了捋乱发,而后摇头晃脑地说:“铃木梅子,大名鼎鼎啊,老乞丐屡屡听闻。” “华盖先生过奖了。”梅子看华盖的样子,倒有几许洒脱之气,说道,“先生这么晚了,打算要去哪儿?” “去我想去之处。”华盖把手中酒壶晃晃,“酒壶已空,老乞丐没酒喝了,不知道梅家有好酒没有,正想去讨一壶。” “这个容易,哪里用讨。”梅子笑道,“别说是一壶了,就是一坛,一缸,只要先生喜欢,梅子就送你,只怕先生带不走。” “痛快,痛快,老乞丐喜欢。”华盖大拇指一竖,赞道,“铃木梅子,名不虚传,能让老乞丐喜欢的人很少,你算一位。” “承蒙你看得起。”梅子开始邀请华盖,“不如先生随我去梅家吧,我请先生大醉一场。” “老乞丐平生不怕醉,就怕不醉,咱们这就走吧。”华盖说着,把空酒壶盖子拧紧,挂在腰间,随梅子和李克定往梅家而来。 进来后,直奔前厅,三人落座。 华盖四下看看,叹道:“老乞丐已经25年没来过这里了。” 梅子不由问道:“这么说来,先生和我父亲也曾相识。” “相识,何止相识?”华盖苦笑道,“你的母亲姓周,我那死鬼老婆也姓周。你母亲叫周宜荥,我那死鬼老婆叫周宜湘,他们是堂姐妹。” 梅子听后忙站起身来,给华盖深施一礼,说道:“梅子见过姨父大人。” 华盖破天荒的受了梅子一礼,说道:“刚才受你的礼,是替我那死鬼老婆受的。以后,你不用对我客客气气的,也不必管我叫什么姨父,咱们之间,没大没小,越随便越好。”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和梅子对视一眼,梅子说道:“就依先生。” “那赶快上酒吧。”华盖馋得口水直流,用手擦着说,“好酒,好菜,多上一些。” 梅子吩咐,赶紧上菜,再取好酒过来。 不一时,酒菜摆上,八凉八热,外加一坛百年杏花村。 酒坛刚刚启开,华盖眼睛死死盯着酒坛,连声说着:“好香的酒,好香的酒。” 下人们将酒倒入大酒壶中,梅子接过,亲自给华盖斟满一大杯,说道:“先生品品。” 华盖早等不及了,喝下一口之后,咂咂滋味,便将剩下一饮而尽。 李克定长了眼力价儿,给华盖再次斟满。 华盖问着醇香美酒,夹起一段九转大肠,细细品味,赞道:“酸、甜、香、辣、咸,五味调和,又软又嫩,刚刚好,刚刚好。” 李克定看他那馋样子,没有一点儒生风范,哪里像当初的进士。 华盖又吃了些油爆双脆、漕溜鱼片等,这才有功夫和二人说话:“梅子,克定,岳家这回算是完了。” 梅子说道:“世事多变,岳家连老宅都没保住,真是出人意料。” “多行不义,早晚有余殃,岳家如此,也怨不得别人。”华盖饮着酒说。 梅子对此事已经有了些估计,问道:“华盖先生,今天岳家被烧,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目的何在,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先生可知道缘故?” “这个不难想象。”华盖很有把握的推测,“岳家不过四人,岳擒豹、岳如海、岳如恒和陆宁,岳如海是个废物,岳家已经败落,没人会在意他;陆宁是个寡妇,也不会招人对付;剩下就是岳擒虎和岳如恒,岳擒豹如果能死,是很多人盼望的;岳如恒若走投无路,恐怕也是某些人的一大期望。” “嗯,先生所言在理。”梅子已经清楚,说道,“且看谁在争津海道尹的位置吧,古家的可能性很大。” 李克定马上想到了古洛诚,他对古家虽然不了解,但古洛诚不至于去做放火的事情,看来还是古鉴荫,此人比想象的更为阴狠。可谁愿意见到岳如恒走投无路呢?难道是陈子龙,想在她穷途末路时,捡个便宜。 华盖听闻梅子说起古家,把大脑袋点了点,说道:“古家有野心,现在各种势力犬牙交错,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人失势,为了利益,万人去踩,岳家就是这样被众人踩死的,关于这一点,以后可万万不能忽视。” “先生讲的真好。”梅子赞同华盖的观点。眼下神道会、白云观、无相庵、古家、陆家,为了牟利,很容易联合起来。黄龙会在七月初四和神道会一战,各方怎么站台,尚未可知。 梅子想到这些,问道:“华盖先生,现在妖孽四起,不知先生是如何看待的?” “大道废,仁义失,纲常乱。人人追名逐利,所以妖孽横生,这不稀奇。”华盖饮着酒,吃着肉,讲得较慢,“要想压制妖孽,唯有两种方法,一是依靠灭明那样人,让群妖恐惧,不敢胡作非为;二是靠亿万人心,不再混乱,以亿万生灵之气,驱逐群妖。” “就目前的形势,这两者都行不通吧。”李克定担心世道祸乱,立即说道。 “不必焦虑。”华盖咽下一口熏肉,又饮了口酒,说道,“灭明身体有恙,难以恢复。而亿万人心混乱,非一朝一夕能够治理,所以老乞丐认为,只能依靠你们年青一代快速崛起,好与妖魔一战。” “因为无人具备超凡功力,妖魔正日渐猖獗,如此下去,祸乱必然不远。”梅子讲道这里,看了李克定一眼,笑问华盖:“先生刚才提到了年青一代崛起,但不知年青一代该怎么做呢?” “梅子,你不用替李克定向我讨要,我这次来,一是因为你收回了梅家祖宅,所以前来和你相认;第二嘛,就是来找克定,把《幻术箴言》传给他。”华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油布包着的书,递给李克定,“你打开看看。” 李克定启开油布,拿出书来,看书名写的是《幻术箴言》,想必是叫人练习幻术用的。灭明讲过,他之所以和玄一有差距,就在于和幻术无缘。华盖竟有这样一本书,看他样子是想送我,李克定大喜,问道:“华盖先生,这本书,您是要送给我吗?” “对,送给你。”华盖还在咀嚼饭菜,一边断续解释道,“这本《幻术箴言》是玄一毕生心血,我受他所托,寻找有缘人,好将幻术传之后世。克定,以后这本书就是你的了,你可要勤加练习,早日功成。” 李克定起身施礼,“克定多谢先生赐书。” 华盖连连摆手说道:“不要谢,不要谢。这书不是我的,你同意收下,我了切玄一交代的事情,一身轻松,高兴的紧。”讲到这里,他举起杯来,“咱们浮一大白。” 李克定看梅子得到绿珠,收回老宅,自己又得到《幻术箴言》,功力即将大增,最是欣喜,举杯道:“真是好事连连,咱们干了。” 喝到酒酣之时,华盖拿起装满酒的壶来,醉醺醺就要告辞。 梅子这几日都在操办赵炳南的丧事,梅家刚刚收拾完毕,诺大宅院,住的人并不多。她早有打算,以后把父母生前的好友,只要没着落的,就请过来一起居住。 “先生,如果您愿意的话,以后就留在这里,我让人好生伺候您。”梅子挽留道 “不必了。我还是习惯流浪,且有事情要去一趟承德,咱们后会有期。”华盖已然起身,摇晃而出。 222、岳家分崩:梅子回岛国 一夜过去,李克定起来,刚吃完早饭,就有人过来送信。说是岛国发生了抢米潮,铃木家在大阪的米店遭到哄抢,梅子要回大阪,一会儿就去崇文门火车站,先奔天津,而后乘船直航岛国。 闻听消息,李克定顾不得其他,忙叫了洋车,来在崇文门火车站等候梅子。 不大功夫,铃木四郎带一行人簇拥着梅子便到了。 克定赶紧上前,看梅子面有焦虑之情,宽慰她说:“你千万别着急,米店遭抢,也只损失些钱财,不打什么紧。” “嗯,我知道的。”梅子轻轻回应一声,一向伶俐的她,面临和克定的分别,此刻却不知说什么好。 克定微笑道:“瞧你,这么伤感干嘛!又不是不回来了。” 离别方知情深厚! 梅子和他日日相伴,今日就要离开,哪里能舍得?好在只是暂时分别,如果将来克定离她而去,又会如何? 梅子开始后悔,她原本想撮合李克定与柳之思,如今才发现,自己是那么离不开他。 她习惯性地靠在克定肩头问道:“克定,你会想我吗?” “当然会了。”李克定伸出手臂,揽住梅子,“我会很想你的。” “能有多想?”梅子抬眼望着他。 李克定和梅子一样,舍不得分别,他对心底涌起的这种情感既惊奇又不解,“每天都会想。” “嗯。”梅子靠得李克定更紧了些,“那边的事情,我会早些处理好,尽快回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家为什么会抢米呢?”李克定问道。 他对岛国所知甚少,想当然的认为岛国人生活富足,物资充裕,没有贫民,如今竟然发生民众集体抢劫的事件,难免深感费解。 梅子给他较为详细的解释道:“其实岛国向来产米较多,但从1900年以后,工业化迅速,导致城市不断扩大,而农业生产依然是小农方式,发展缓慢。 岛国人口逐年增加,大米消耗连连增长,而产出却跟不上,所以供应紧张。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岛国官员不想方设法加强农业,反而不断征调大米供应军方,米商也趁机囤积居奇,哄抬米价,使得人们怨声载道,最终愤怒爆发,闹到了今天不可收拾的地步。” “哦,原来这样。”李克定沉思着说,“看来,不仅华夏遍地贫穷,就是岛国也不算富足。” “你讲的对,事实就是如此,谁都掩饰不了。”梅子说道,“岛国的抢米,已经涉及到了全境,足以证明岛国民众生活并不富裕。前年我去美利坚的时候,看到那里的情况全然不同。其富裕程度远远超过岛国,华夏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同是东方的岛国和华夏为什么贫困?咱们真得好好反思。克定,我说的是对东方的整体反思,唯有如此,才能找到贫困的根源。” 李克定听得不住点头,他过去坐而论道太久,对这些现实问题根本不曾发现,更别提思考了。世界发展一日千里,他却躺在两千年前先秦的大道上沾沾自喜,甚至夜郎自大,简直愚昧透顶。 他说道:“梅子,你的话对我很触动,我坐井观天太久了,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我根本就不知道。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说的就是我。” “你也别急着批评自己,能看到自身不足,也是明智。”梅子趁机又提起和他一起去英国的事情,“克定,咱们过两年去剑桥吧,在那里学习两年。” “去,一定要去。”李克定痛感自己的眼界不足,坚定地说道。 梅子想着二人在剑桥读书的场景,心中满是向往,“如果咱们能一起在那里两年,我今生就知足了。” 她说完这话,沉默了一会儿。 李克定又问道:“梅子,你看这边,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办?” “当然有了。”梅子缓和一下情绪,顿时头脑清晰起来,她说道,“我叮嘱你三件事情,一是梅家的祖宅,通往地下的入口应该还有一个,你不要贸然去寻。” “这个我也想到了,回头要是去寻的话,我一定多加小心。”克定早有猜测,陆宁和岳如山私奔那次,应该走的就是另一条地下通道。 “你下去的时候,要做好充分准备,千万别一个人去,我怕你万一记错路,陷在迷宫可就麻烦了。”梅子对其它的倒不担心,除了迷宫那一段儿。 “放心吧,不会有闪失。”克定拍拍梅子的肩说,“我知道轻重的,保证安安全全的去,安安全全的回。” “你能有敬畏之心就好。”梅子又说,“铃木四郎那儿有北美生产的手电筒,你到时候拿上两个,比蜡烛好用得多。” 克定去年就想买两只手电筒,可惜国内没有,便一直耽搁了,“手电筒,我听说过,早就想买,回头我一定去拿。” “你不用买了,等我从岛国回来,带几只给你。”梅子讲完,又说:“第二嘛,你关注一下岳擒豹的去向,他可能已经回了天津。我和柳之思早有分工。北京这边,岳擒虎已死,事情已经结束。剩下只有天津那边,由柳之思来主导,你有空了,就去帮帮她吧,不能让岳擒豹死灰复燃。” 克定答应道:“好的,我一定去办。” “第三件最重要了,你要记得给我发电报,给我写信。”梅子叮嘱。 “肯定会的。”克定舍不得梅子离开,“就是你不说,我也会的。” 二人说了一会子话,乘客开始豋车,克定陪着梅子走进站台。 最后拥抱分别,听汽笛一声,火车缓缓启动,梅子探出车窗外的面庞越来越远,直至模糊不见。 梅子的忽然离开,恰似掏走了李克定的心,顿感百无聊赖。 他恹恹地回到家中,一副无精打采之状。 为了打发时间,拿出华盖送他的《幻术箴言》,开始仔细阅读,正文寥寥三百余字,附文一千余字,分为总纲和出离、凭虚、振驭、逍遥四篇。 看正文中写的是:‘一阴一阳之谓道,故六合有内,则必有外。内者,易感易知;外者,不易感不易知。幻术者,乃圣人存而不论之秘,得之可感六合内外,与天地合一。其枢机神妙,开则出,入则阖,凭虚而游,可振驭神鬼,逍遥于宇宙。。。。。。’ 读完一遍,李克定心中不解,他自幼痴迷儒学,深知圣人对于幻术是存而不论的。但他也知道,阴阳必须共生共存,所以有阴必有阳,有来必有往,有消必有长,万物皆有对应。 而相互对应的两端,必有关联,必有相依。由此看来,他生活的这个世界,必然也有一个对应的世界,篇中所言正是那个对应的世界,跳出了通常认知,他在思考着:‘那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它在何处?’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妹妹克静过来看他,见他蔫蔫的,便问道:“你怎么了,读个书,怎么读得失魂落魄了?” 克定把《幻术箴言》放到一边,叹了口气,对克静说:“梅子回岛国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克静理解他的心情,劝解道:“你整天和梅子待在一处,突然分开,你当然会不习惯,过几天就好了。” “可不是吗?”李克定说,“我这些日子,天天和梅子在一起,冷不丁的,便见不到了,心里特别失落。” 克静便笑他说:“如果梅子是个姑娘就好了,你可以娶过来当媳妇儿,就不必再分开。” “可惜呀!人家不是。”李克定知道不应该这样讲梅子,但还是莫名的希望梅子是个姑娘,随即又暗骂自己无耻。 克静猜到了他的心思,想和他说些悄悄话,向外间张望,叫道:“春蚕,你去把我桌子上的那本书拿来。” “好的,大小姐。”春蚕在外间应道。 克静支开了春蚕,对克定说:“我最近在读柏拉图,他有一句话叫做‘精神恋爱’,说的就是同性之间的爱慕。” “你的意思是,我和梅子。。”李克定话讲到一半儿,便停住了。 他这些日子,因为对梅子的感情,自己也弄不清楚,所以常常暗地自责。明白这样想是对梅子不敬,改口问道,“克静,我自小最反感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可对梅子为什么会不同呢?” “因为梅子生得实在太美!那容貌,比我和陆宛还好看,别说是你,任何一个男子和梅子接触多了,都会喜欢。”克静对大哥不必有所隐瞒,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更何况,梅子对你的好,不是情侣,胜似情侣。所以叫我说吧,你也得多注意些,别到最后,兜兜转转的,却爱上一个男子。” 克静的担心并非多余,克定的这些心事,只能对克静一个人讲,便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不是精神有问题?” “放心吧,你绝对没有。”克静笑道。 她还想再做些解释,便在此时,春蚕回来了,把书交给克静说:“大小姐,这是你要的书。” “哦,很好,谢谢你。”克静接过书来,道声谢。 春蚕又禀告说:“大少爷,大小姐,刚才外面的人进来讲,说是古家大少爷和陆家二小姐来访,正在前厅候茶,请大少爷和大小姐过去呢。” 李克定说道:“好的,我们这就去。” 223、岳家分崩:有客来访 在通往前厅的路上,克定又问妹妹克静:“这些天我在家的时间少,古洛诚是不是经常来找你?” “不是啦,他只来过两次。”克静笑道。她明白两次已经不少,何况克定不喜欢古洛诚,洒脱地说,“你放心好了,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给他机会的。” “这就好,其实吧,我也不是怕你见人,干涉你的自由,而是怕你吃亏。”克定解释着。 克静笑道:“瞧你说的,好像就你聪明似的,我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吃亏呢?” “这种事情,和聪明不聪明没关系。”克定自从遇到柳之思,已经做了一年多的噩梦,深知其中的痛楚,尤其克静是女孩子,便坚持说道,“你是姑娘,和我不一样。我就算再傻,也不会有事儿,你尽管聪明,稍有差池,将万劫不复。我讲的这些,你能明白吧。” “我早就明白,你放心吧。”克静走在前面,回头笑克定说,“瞧你慢腾腾的,一想事情,就像个痴呆的老头儿。” 克定便快走两步,跟上克静,兄妹二人进了前厅,古洛诚和陆宛正在等候。 多日没见陆宛,乍一相逢,李克定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陆宛今天穿了一身天蓝色衣衫,白色绲边,上面间或用白线绣着兰草,欣长的身材宛转有致,气质清爽而高洁。李克定在心中默念道,真是好一个女子,我能娶她为妻,实在不该再生贪求之念。 克静已经和陆宛招呼完毕,陆宛转向李克定。今番再见,她已没有了当初少女的羞涩,笑看着克定说:“怎么?我和洛诚来了,你好像不欢迎似的。” “哪有?我可不敢不欢迎。”李克定说道。 陆宛已然不见青涩之状,在这厅房之中,举止自然,说话流畅,“听你这话,心里还是不欢迎,只不过不敢表露出来,我说的对吧。” 李克定知她玩笑,便笑笑说:“你说的其他的都对,只是这一点嘛,完全反了。” 洛诚在一旁取笑二人:“你们俩别说悄悄话了,要说一会儿再去说。” 陆宛含羞一笑,目光从李克定身上移开,对克静讲道:“洛诚越发爱瞎贫了,你管管他吧。” 克静瞥了一眼洛诚,看他穿了一身白色西装,便问道:“洛诚,你现在怎么喜欢白色了?” “你喜欢青色嘛,所以我便喜欢白色了。”洛诚说着,站到克静身旁,问众人,“你们看,青色配白色,是不是很好看?” “什么青色配白色,青属木,白属金,木与金,本来就相克,哪里相配了。”李克定不愿古洛诚纠缠克静,反驳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古洛诚不甘就此承认,说道:“我是木,克静是金,我愿意被她克,这有什么不好。” “洛诚,你少讲一些歪理,好吧。”克静不想他二人为自己争辩,止住古洛诚后,忙又招呼大家落座。 四人这次见面,难免提到当下的热点,陆宛便对三人说:“岳家被大火烧过以后,岳如恒昨天去了天津,估计得在那边住上些日子。” 李克定心中还在替岳如恒多少有些担忧,便问道:“岳如恒去天津了吗?” “对啊,刚才不是讲了嘛。”陆宛答道:“岳擒豹先去的天津,岳如海又带如恒过去的,说是去处理那边的家产。” “处理家产的事儿,岳如海一个人就可以,干吗要带上如恒?”古洛诚心怀疑问。 李克定也觉得其中似有不妥,但想岳家自己的事情,外人不便议论,说道:“或许岳如恒留在北京,岳如海不放心吧。” “反正岳如恒跟着她三哥,让人觉得不靠谱。”古洛诚对岳如海没半点好印象,觉得他最是纨绔,坑蒙拐骗,什么都做的出来,说道,“不过,你们不必担心,我明天正好要去天津看望我二叔,等到了之后,顺便去找如恒,看看她到底怎样了。” “这样最好。”陆宛早知道岳如海靠不住,但岳如恒失去父母,只能跟着岳如海过活,便说,“洛诚,你如果见到岳如恒,就早些劝她回来吧,要是岳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北京的话,我以后可以去陪她。” 陆宛此举,让李克定刮目相看,心里想着,不愧是我的未婚妻子。他因此而高兴,对陆宛说:“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也别夸我。”陆宛看了李克定一眼,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如水的眼眸带着一丝幽怨,“我可架不住你恭维,要说谁想得周到,还得是你的那个小-兄-弟。” 陆宛不满的神情,带着醋味扑面而来,李克定尴尬一笑,解释道:“你们各有不同,梅子有梅子的好,你有你的好。” “克定,陆宛的话你还当真了,她不过开个玩笑嘛。”古洛诚向陆宛递个眼色,那意思,你别乱吃醋,要吃醋也得找准对象。 陆宛忽地明白过来,梅子和李克定是兄弟,自己酸溜溜干嘛,真不像回事儿。她早已经意识到,若果有人能和她竞争,那个人必定是柳之思。一想到柳之思,陆宛的傲气顿时消散无踪。 她深深知道,无论容貌,才气,还是智计,她都要输柳之思一筹。如果李克定喜欢柳之思,对她来讲才是致命的,而梅子于她不是威胁。“我当然是玩笑话,你们看,克定刚才却信以为真了,真够傻的。”陆宛说话的时候,已经嘴角上扬,浮出了笑容。 “我是挺傻的。”李克定为让陆宛高兴,忙又贬低自己,夸奖陆宛,“你是何许人,岂能小气?我不过帮着梅子做点事,你肯定不会介意。” 克静做为妹妹,早看出克定对梅子不止兄弟之情,而且对柳之思,克定似乎很喜欢。她暗暗想着,我们李家和陆家的婚事,怕终归要生出波折。 为了不让克定尴尬,克静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洛诚,听说你二叔被任命为津海道尹了,古家的收获,真是不小啊。” “上峰瞧得起古家,但主要还得感谢时代,才有任人唯贤嘛。”古洛诚称赞着民国,似乎是这个美好的时代,才给古家带来了美好。 克静瞥了一眼古洛诚,看他春光满面,甚是得意,遂说:“洛诚,我来问你,你说咱们既然赶上了这么好的时代,为什么岳家还落魄了?” “那是因为岳家不得人心。”古洛诚瞧出了李克静对他观点的不屑,忙说道,“你看,李家、陆家不是都很好嘛。” “照你的意思,在大清的时候,陆家和李家就不好了?民国才几年,大清咱们谁不记得,我没觉出民国比大清好在哪里。”李克静心里其实对大清、民国都视若无睹,觉得它们都是垃圾一样,丑陋而肮脏。所以她的态度是,不必管,不必问,独自逍遥,超然世外。 古洛诚没能理解克静的意思,他说道:“现在咱们能充分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表达观点,当初大清的时候,能行吗?大清管这管那,一个人说点实话,舌头都能被割掉。正因为现在可以充分表达,岳擒豹和岳擒虎兄弟,才败在了舆论之下,仅此一点,就能充分证明,民国比大清要好上数倍。” “洛诚,我不愿听你讲这些,既然你和陆宛来了,不如做点有趣的事情儿,何必总是讨论问题?”李克静无意和他争论,她刚才讲那些话,是不想让古洛诚太得意,现在谈话的氛围已变,她也随之换了话题。 “我赞同,先不讨论了。”古洛诚一直苦于无法靠近李克静,今天机会难得,忙说道:“我有一个提议,不如咱们四人,一同去欣赏克静作的画儿。” “这有何难,你真想看的话,咱们就去呗。”李克静没有拒绝,或者她认为四个人在一起,不是单独相处,没必要拒绝。 古洛诚看看陆宛,陆宛领会古洛诚的眼神,微笑道:“好啊,我也早想看了,你们可不能把我丢下。” 她说完之后,瞧向李克定。 古洛诚和陆宛都提出去看,李克定没理由不陪着。反正二叔二婶有事情,今天不在家中,四个人去后宅也无不可,他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去看吧。” 古洛诚已经起身,克静依然走在最前面,陆宛跟了上去,挽着克静的胳膊。 二女在前,古洛诚和李克定走在后面,古洛诚说:“克定,听闻你得了一把短剑,很是不凡,让我见识见识咋样?” “你个包打听,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克定嘴上虽然揶揄,但其实算答应了,欣赏短剑嘛,他也不好不答应。 “别以为在长春湖边,我没看到你出剑。”古洛诚笑道,“你的剑法固然厉害,但你偷偷出招,帮助黄龙会的人,却只能瞒过东条仓介,而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李克定此刻发现,以前真是小瞧了古洛诚。原来这小子暗自关注着全局,不知他居心如何。好在到目前为止,他没表露出什么野心,和他脸面三刀的父亲应该不是一路人。 李克定一问完,古洛诚便说道:“我古洛诚是谁呀!当然眼里不揉沙子了。连这点子小事儿也不知道的话,还怎么对得起我的外号。” 提到他的外号,古洛诚面露自豪,李克定便没再理他。 李克静却来了兴致,笑问道:“我说洛诚,这个包打听,又不是什么好外号,你还沾沾自喜,引以为傲了?” 224、岳家分崩:貌似冤家 “那是!包打听的外号,有什么不好吗?我觉得就很好。”古洛诚最爱和克静说话,嘴里又闲不住,一个劲儿的说着,“一个人什么都不打听,只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那才可悲呢。我喜欢打听,喜欢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你,为了让你高兴,你看多好。” 克静口齿伶俐,并不买他的账,“为我高兴,你就信口胡诌吧。你早有这个毛病,关我什么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没认识我以前,你就是个包打听。” “这个嘛。”古洛诚被克静问得一时语塞,便笑道,“克静,你这张嘴啊,真是厉害,就像小刀子一般,锋利无比,专门会伤我。” “是你整天跟个话痨似的,又爱信马由缰,常常自相矛盾,不能自圆其说。”克静迅疾指出了古洛诚的毛病。 古洛诚忙表态说:“克静,多谢你的教诲,我改,以后一定改。” “你爱改不改呗,又关我什么事儿。”克静头前和陆宛走的更快了。 洛诚忙道:“怎么会跟你无关,我就是为你而改变的嘛。没有你,我还改变什么?” “谁信呐,你油嘴滑舌的。我宁愿相信冬天会打雷,也不愿相信你包打听说的话。”克静笑了两声,她不喜欢洛诚对她无处不表白,接着说道,“而且,你总对我讲这样的话,自己不觉得腻歪吗?” “我不觉得腻歪,因为我讲的都是真心话。一个人把真心话藏在心里,不讲出来,就是罪过,就是对自己犯罪。”古洛诚嘴中不停,还在强调着他的真心。 “切!”李克静冷笑一声,嘲讽他道,“你整日在我耳边呱噪,就像一群喳喳叫的乌鸦,依我看呐,就是一台噪音制造机,简直等同用噪音杀人。” 李克静对古洛诚一路反唇相讥,寸步不让。 陆宛回头笑看了洛诚一眼,她知道只要洛诚能和克静不断说话,哪怕二人只是争吵,他们的关系,就有进展的可能。 男女之间,最怕的就是女方铁板一块,理都不理,完全漠视男方的存在。克静这种针锋相对的反驳,倒不可怕,不是冤家不聚头嘛,很多欢喜冤家就是这样走到一起的。 连日以来,古洛诚经常去找李克静,虽然二人每次一见面就在拌嘴,但他们的情形,却让陆宛有些羡慕。陆宛宁愿和李克定拌拌嘴,总强似现在这样,很多天都难有一次接触。 陆宛的神情,洛诚瞧得清楚,大家都是青春男女,谁还不懂各自心意,便向她一笑,没再言语。 四人到在后院,古洛诚早有计划,先对陆宛说:“你随克静去看画儿吧,我去瞧瞧克定的短剑。” “剑有什么可看的?”李克静问道,因为她不喜欢弄剑,自然认为没意思,只对陆宛说,“咱俩不管他们,去我那边看画儿。” 陆宛一笑,冲古洛诚摆摆手,径直随李克静进了西跨院。 古洛诚见二女已走,在院子里停住脚步,说道:“克定,你去取剑吧,我就不进去了。” 李克定进房取出短剑,古洛诚接过,掂了掂说:“分量不轻。”随即抽出剑来,晃了两晃,但见光华夺目,又赞道,“真是一把好剑!” 洛诚说着话,挥剑练了起来。李克定初看古洛诚的剑法,没什么稀奇,可看了几招,才发现端倪。古洛诚的剑法轻灵,在飘逸之中隐含着一股凌厉。他短剑来去如风,招式衔接流畅,定然非一日之功。 看得李克定喝了一声“好。” 古洛诚得到鼓励,身形更加迅捷,练至精彩处,只能看到剑光,却看不到弄剑之人。 李克定在心里掂量,古洛诚的功力当不在紫脸道士虚宁之下,武功的路数也和虚宁相似,难道他们同出一门? 等古洛诚剑法演完,收住身形时,李克定赞道:“洛诚,我想不到,你竟然是个高手。” “高手谈不上,但也不是三脚猫。”古洛诚把短剑入鞘,递给李克定说,“还给你,此剑真不俗。” 李克定便问起古洛诚:“你这剑法是跟谁学的?” 古洛诚笑道:“你看出门道来了吧,我师父名叫元辰子,他的功夫高得很,我至今也没练到他的十分之一。” “你先不要谦虚。既然元辰子是你的师父,你应该也会使飞刀才对。”李克定想趁机打听飞刀的用法。 “飞刀岂能不会,那可是我的绝技。”古洛诚说着话,已经掏出数柄飞刀,握在手中。 李克定数了数,堪堪十柄飞刀,不知他如何发出,便指着院子里的桃树,对洛诚说:“你射那株桃树吧,让我也见识见识。” 古洛诚有意显摆,手一抖,刀光闪烁,齐齐钉在桃树之上,手法干净利落。 李克定看去,见刀分三排,排列的整整齐齐,上三、中四、下三,每把刀刺入树干,都有寸许。 古洛诚这一手亮出,显见是多年苦练之功,李克定衷心称赞道:“好刀法。” 他的银针暗器尚在苦练,可惜没有大成,心中对古洛诚的飞刀之术更加佩服,开始和他探讨怎么发出飞刀,力道如何掌握等等。 李克定把飞刀的使用和银针暗器的使用相互印证,虽然天下武学,皆出一理,但暗器的发射,身形、胳膊、手腕、手指等部位如何配合,手指如何有效握住暗器,还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但颇有可以借鉴之处,经过一番探讨,感到进境明显。更新最快的网 最后,古洛诚催促李克定说:“咱们别光研究飞刀了,你赶快练一套剑法,让我也开开眼界。” 李克定本不想显露本领,但古洛诚演练在前,他不练也不合适。为了不给自己找麻烦,李克定还是存下几分实力,自身功力只发挥出两三成。最后那招五行幻化使出时,五色光圈犹如财色火轮。这情形,古洛诚在长春湖边见过,已识得光圈灵活多变,威力强大。 但这一次,李克定剑招发出后,五色光圈套住的只有一个物件,便是院子里的一条石墩。光圈随着李克定的心念而转动,竟然托着厚重的石墩升了起来。 七八百斤的石墩被无形剑气生生托起,瞬时离开地面足有两米之高,如此剑法,让古洛诚看得目瞪口呆。 “好厉害!”是陆宛的声音。 李克定收住剑意,将短剑入鞘,石墩落下,震得地面颤动。 看李克静和陆宛站在一侧,古洛诚笑道:“陆宛,你夸奖的正是关键,既然你懂剑法,何不亲自试试克定这把短剑。” 李克定原以为陆宛不会耍刀弄剑,惊讶问道:“陆宛,你会使剑?” “你别听洛诚胡说,我那不叫使剑。”陆宛轻声笑道,“以前学过舞剑,不过是舞蹈而已,只图个好看,中看不中用。” “那就试试吧。”古洛诚给陆宛递了个眼色,他要让陆宛展示魅力,以吸引李克定。古洛诚的心思可是不少,他要和李克静单独相处,如今机会难得,忙对克静说,“让克定和陆宛在这儿安心练剑吧,咱们去看画儿。” 李克定明白了古洛诚的心思,暗骂这坏小子,为和克静单独相处,可谓煞费苦心。 他当着陆宛的面,不好说不陪她练剑,只能暗怪自己愚蠢,未能未雨绸缪,给了洛诚一个接近克静的机会。 古洛诚邀请完,克静还在犹豫地看着李克定,显然是在征求克定的意见。 不等李克定说话,陆宛见机行事,抢先说道:“克静,你们去吧,让古洛诚好好开开眼界。” 克静当然明白陆宛和古洛诚的把戏,只当给陆宛个机会吧,她想着,便笑对古洛诚说:“既然你想看,我就成全你,咱们走吧。” 古洛诚欢天喜地的跟着克静去了西边的跨院。 李克定看着二人的背影,虽然知道克静不会答应洛诚什么,但心里总觉得别扭。 陆宛早伸出纤纤玉手,说道:“克定,你别傻站着了,还不把剑给我。” 一语唤醒李克定,他将短剑交到陆宛手中。 陆宛拔出剑来,也赞叹说:“这把剑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随即把短剑一立,先摆了个姿势,温婉中带着三分英姿,煞是可人。 她莞尔一笑,玉手轻挥,剑光一闪,身姿展开。 但见陆宛,剑随人走,一袭蓝衣荡起,似落花飘飞,双眸眼波流动,如风吹秋水,舞姿清扬,曼妙之极。 李克定忍不住遐想,陆宛的舞蹈若配上柳之思的琴声,这场表演,可就堪称完美了。 陆宛的花架子剑法,在李克定眼中,完全就是为了表演而创,没什么精妙,只是陆宛有些武功底子,应该能对付两个三脚猫,但遇到黄脸道士虚致,她大概率还是要落败。 不一时,陆宛演练完毕,收住剑势,白玉般的面庞隐现一抹晕红,更增娇艳。 李克定赞道:“好美的剑法。” “瞧你这话说的,就是中看不中用呗。”陆宛微笑道。 寒假的时候,陆宛在河间曾经和李克定三次约会,那时的她还略显羞涩,如今陆宛羞涩之意大减,说话答对自如,已经隐隐透出一股老练。 “也不仅仅是好看,分什么场合吧,但你的功底的确很好。”李克定只能如此评价,因为陆宛的剑法就是表演用的。 “我有自知之明,跟你的剑法相比,我就是个耍杂技的。”陆宛把剑入鞘,交给李克定,“这把剑真好,不轻不重,又好看,又好用。” 225、岳家分崩:第一次主动 李克定听出了陆宛的意思,她是想要这把短剑。虽然李克定尚没有合适的剑替代,但人家姑娘有这个意思,他不得不忍痛割爱,谁叫陆宛是他的未婚妻子呢?李克定双手捧剑,递于陆宛说道:“既然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陆宛接过剑去,又仔细翻看了一遍,心情大好,面上似杏花绽开。 李克定看她神情,已明白她的心意,暗自说道:‘李克定,你能娶这样的媳妇儿,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以后少做幻想吧,好好待人家姑娘才是。’ 陆宛收起短剑,微笑说道:“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我觉得好口渴,你还不请我去喝杯茶。” “走吧,刚好前些天有个朋友给我送了好茶,今天就请你品品。”李克定适才差点说出梅子送的茶来,话到嘴边,知道不妥,就改成了有个朋友。 他这么一带而过,果然避免了麻烦,陆宛面含笑容,和他来在房内。 春蚕早在一边偷看着陆宛,见她容貌之美,竟然和大小姐李克静不相上下,暗自叹息,难怪大少爷总是和我保持距离,原来大少奶奶生得如此好看。 春蚕自幼在李家长大,接受过正规教习,虽然她认为未过门的少奶奶跑到婆家来,似乎不妥,但她清楚自己的身份。陆宛是她未来的主人,哪敢有丝毫疏忽。 李克定和陆宛一从外间进门,春蚕便急忙上前,给陆宛施礼说:“春蚕见过陆小姐。” “春蚕姑娘,快免礼吧。”陆宛打量春蚕,生的很是标志,兼有几分宛转,也会行事,倒是个好姑娘。 “谢谢陆小姐。”春蚕的态度,殷勤而恭谨。 陆宛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看样子,必然还没有与克定圆房。陆宛心道,克定在这方面,比我大哥陆宪可强多了。即便我二哥陆宾,傻憨傻憨的一个人,学艺回来才几天,便收了两个丫鬟。男人啊,就没有不好色的,克定反常的行为,难道是因为我? 她想着这些,心中不仅是喜悦,更生起了一份对李克定的感佩。 二人进入房中,不等李克定吩咐,春蚕开始忙着沏茶,斟茶。陆宛是未来的主母,好生伺候原是春蚕的本份,她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也能摆的正自己的位置。 陆宛的心思其实不在茶上,具体什么味道,是否甘醇,她并未在意。微微呷过几口,不时观察周边,见李克定的书桌上摆着一只白玉小老鼠,便问道:“这白玉鼠,你从哪儿得来的?” 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白玉小老鼠乃柳之思所赠,如果告诉陆宛,她又该不高兴了。李克定心内发窘,暗悔没早些把它藏起来。可如今该怎么回答?只好假装一口茶还没有咽下,慢慢品咂着,略做思考后,放下茶盏说道:“这是有人放到这里的,我不过是代为保管。” 李克定不善说谎,陆宛看他神情,已知缘由。好在她以为是梅子送给李克定的,虽然不明白李克定为什么和梅子交情那么好,但经过刚才古洛诚的暗示,知道梅子不是她的情敌,便没有引起不快。 “那我能看看吗?”陆宛问道。 “当然可以。”李克定放下心来。 陆宛也不等李克定拿过来,她自己起身,到在书桌旁,径自坐下。主动拿过白玉小老鼠,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奇怪的点点头说道:“这只小老鼠,雕工超绝,必然是大师的手笔。” “哦,看来你很懂玉器。”李克定对于玉器、瓷器之类,属于门外汉,连新老他都分不太清楚。 “略微懂一些,我这儿有一只玉兔,你瞧瞧。”说着话,陆宛一低头,从脖颈上拿出一块白玉小兔子。 李克定凑近来看,小玉兔活灵活现,顽皮可爱。 陆宛说道:“这两块玉的雕工如出一辙,线条柔和中透着三分犀利,很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一个人的手笔?”李克定并不懂这些,上次和柳之思见面,没问她从哪里得来的白玉小老鼠,便问陆宛,“你的小玉兔,从哪买的?” “这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陆宛抚弄着小玉兔说,“我只当是母亲的陪嫁,也没问过从哪得来的。” 陆宛把小玉兔又戴回脖颈上去,放在衣服里面,而后拿起李克定的白玉小老鼠,对着一处凝眉细看。 李克定看她似发现了什么,问道:“怎么,这小老鼠有什么奇怪吗?” “嗯。”陆宛点点头,“你这有放大镜吗?” “有啊。”李克定起身,从一个小抽屉里拿出放大镜来。 陆宛接过,用放大镜再看小老鼠时,笑道:“哦,这里有一行字。” “是吗?”李克定只是日常握在手上,顶多会亲上一亲,却从没像陆宛这样仔细观察过,所以未曾发现蹊跷。 他凑过来,和陆宛几乎头并头的看向小老鼠,上面一行小字映入眼帘,‘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辛弃疾的词。”二人同时讲出口来,未免相视一笑。 陆宛又问了一句:“为什么刻上这句话呢?” “我也琢磨不明白。”李克定摇摇头。他万万想不到,这件白玉小老鼠是柳之思请人做的仿品。尽管他知道佑鹿,但以为佑鹿必定是小鹿的形状,而这件却是小老鼠形状,因此,他根本没有往佑鹿上面去想。 李克定怕陆宛把玩时间一长,探问起白玉小老鼠的来历,必然会牵扯到柳之思,便岔开话题问道:“陆宛,你大姐姐还好吧?” 他指的是陆宁,自从岳家祖宅被烧,李克定知道陆宁肯定回了陆家。 “她还好,前两天回河间去了。”陆宛和大姐陆宁感情很深,姐妹俩几乎无所不谈。 这次陆宁经历人生变故,回到陆家之后,毫无隐瞒的把一切都讲给了妹妹陆宛。 陆宛早就想劝陆宁改嫁,如今岳家败落,她觉得对陆宁而言,未必是坏事,正好可以趁机逃出牢笼。现在李克定问起陆宁,她说道:“克定,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最不容易的就是我大姐姐。她一进岳家的门,就开始守寡;后来跟岳如山的事情,又闹的人人非议;现在回河间去,待上一段时间也好,起码能暂时远离烦恼。” “你讲的对,她着实不容易。”李克定对此是认同的,他同情陆宁,但也只能是同情而已。个人无法改变社会的看法,如果你的行为与社会提倡的不相符合,若是不当回事儿还好,一旦认真,那难受的只能是你自己。 陆宛原本有些担心,她怕李克定因为姐姐的事情,对陆家女子有什么偏见,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多余的,她的神色开始轻松起来,“你能理解就好,我大姐姐是青春正好,让她守寡,何其残忍。” “是的。有些规矩违背人性,违背天命,违背圣人教诲,但却一直延续着,早就需要变革。”李克定说道。 陆宛似受到鼓励,把心中所想,合盘说出:“谈到变革,就要打破旧有的规矩,需要有人首先出头。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大姐姐的行为,受到非议,但我仍然觉得她勇于突破,很了不起。” “她的确了不起,我也佩服她。”李克定见过陆宁,从她面对众人指责时的神态,不难发现,陆宁是一个内心强大的女子,可谓世间难得。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大姐姐有很多无奈,她是一步一步被逼出来的。”陆宛了解陆宁的整个经历。 她深知姐姐现在的无比坚强,也是从一开始的怯弱慢慢变化而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似姐姐陆宁,在独自对抗整个社会的路上,只要有一步打了退堂鼓,便会成为被圈禁在岳家的可怜小寡妇儿。一个女人,为了维护虚名,给自己套上一副沉重解锁,日夜煎熬,那和入了万劫不复的地狱没有区别。 李克定不知道陆宁的变化,说道:“是吗?我还以为你姐姐是天性强韧呢。” “谁能不受环境的影响呢?我大姐姐如此,我也一样,你不也是一样吗?你看这几个月,你变化好大,和寒假的时候,简直都判若两人了。”陆宛看着李克定的眼睛,她希望看出些原因。李克定不在像寒假时那样,总想抱她,亲近她。到底李克定的热情去了哪里,为什么消失,怎么消失的?更新最快的网 “我有那么大的变化吗?”李克定笑道,他笑的有些勉强,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变化。 陆宛没有等来李克定的靠近,她在想,是不是我该主动一些了,或者给他点暗示。 想到这里,陆宛悄悄拿出了李克定刚送她的短剑,带着剑鞘,突然向着李克定的左肩刺来,嘴里说着:“克定,小心。” 李克定轻轻一闪身,避开了陆宛一剑。 陆宛的剑法是和舞蹈,并不是和打斗,所以正好表演,李克定便陪着她玩。 在房间内,陆宛清扬婉转的身形,优雅洒脱。 李克定左闪右避,恰陆宛一剑横削过来,李克定矮身躲过。未及陆宛收剑,李克定伸手捉了她的手腕。陆宛便借势向前,同时一个转身,李克定刚好站起,陆宛脚下一滑,向后倒去。李克定见状,忙伸手一扶,陆宛恰倒在李克定的怀中。 李克定捉着陆宛右手腕的左臂环在陆宛腰间,她身体向下一沉,左臂便勾住了李克定的脖子。 陆宛不愧是练习舞蹈出身,身体极其柔软灵活,加之身材欣长,一番流畅的动作,显然掌控自如。 她在李克定怀中,向上瞧着他,眼眸如一池秋水,被暖风吹过,荡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而在每个涟漪中,都漾着一份最原始的温热,辐射着李克定的心。这样的眼神,不用思考,不用具备聪明的大脑,就是傻瓜,凭借自身的本能,都会知道意味着什么。 李克定岂能不知,陆宛和他曾几次单独相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李克定的心跳在加速。 226、岳家分崩:好事未成 看着陆宛的花容,闻着陆宛的体香,李克定矛盾地问自己,我是不是应该好好抱抱陆宛了。 人的身体在很多时候,未必会受大脑的控制,比如此刻的李克定,他心里还在矛盾的时候,却已经将陆宛紧紧斜抱在了怀中。 他低头看着陆宛,她面上微红,也许是害羞,她竟然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见到闭着眼睛的陆宛,她的容貌似乎有点陌生,李克定愣了一两秒钟,才明白她为什么闭上双眼,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期待亲吻的信号! 他能听到陆宛细微的呼吸声,看着薄薄的双唇,李克定低下了头。 他想吻陆宛,想品尝吻的滋味,虽然他以前品尝过,但他认为那是在醉酒后的梦里,不是真实的。 对真实的体验,李克定渴望已久,陆宛是他的未婚妻,他认为可以,也应该。 他继续低头,就在他即将触及到陆宛时,一个身影晃了出来,没错,是柳之思的身影。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心中咯噔一声,他愣住了,一动不动地愣住了。 他的思绪飞快旋转着,我又见到之思了? 之思啊之思,你为什么总是出现?你到底是仙女还是魔女,我为什么总是想起你来? 陆宛是我的未婚妻,我和她在一起,都能想到你、见到你,叫我情何以堪? 是不是将来我入洞房的时候,还会见到你的影子?天呐,这叫什么事情? 李克定有点恼怒了,既恼怒他自己,也恼怒柳之思。 他在心里问道:柳之思,你夜夜在梦里折磨我,难道还不够吗?我再见到你的时候,一定要问问你,你究竟要折磨我到几时?网首发 可他随即又想,关人家柳之思什么事儿,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自作多情,又不是人家来主动找他。 李克定一连串的疑问,犹如让时光停滞了一般。 哦!并不是完全停滞,只有李克定和陆宛的身体停滞在了那一刻,他们的内心却一直各有所想,各有所思。 二人的唇离得很近,近得就要挨在一处。 陆宛没有接吻的经历,初吻会是什么样子,她好奇、渴望,私下想象过很多次,如今事到临头,一颗芳心,止不住砰砰乱跳。 此时无声,还是无声。 李克定闻着陆宛的气息,是那么好闻,时间一秒又一秒,十余秒过去,他开始抵不住本能的驱使,便要去噙住她的双唇。 陆宛仍在闭目期待,她能感觉到李克定一点一点地靠近,此刻的她,心中有喜悦,有害羞,但更多的则是渴望。 就在她觉得二人的热度将不再隔着空气传递时,门外却响起一个声音:“大少爷。” 这一声喊叫,声音虽轻,却犹如炸雷,瞬间打破了屋内的静谧,也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暧昧。 克定心中一个机灵,陆宛讶异地睁开了眼睛。 是克静的丫鬟香香来请李克定,她很懂事,没有贸然进入,只在门外继续轻声喊道:“大少爷。” “什么事情?”李克定问道。 香香还是没有进门,“回大少爷,大小姐和古家少爷到前厅去了,请您也过去呢。” 李克定回应道:“我知道了,这就去。” 他一边回答,一边慌忙放开陆宛,扶她站好,心里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抑或还有些许自责。 他遗憾的是,终于没能在清醒中品尝一次吻的味道;庆幸的是,好在没有去吻陆宛,以后他依然能够坦然地面对柳之思;自责的是,陆宛的期待是那么明显,做为她未来的丈夫,却没能给她一个满足,或者说是一个安慰。 陆宛一番努力,顷刻间前功尽弃,好事未成,她只能在心底空留遗憾。 李克定略略收拾一下,看陆宛已经整齐,对她说:“咱们到前厅去吧。” “嗯,走吧。”陆宛轻声说道。 她藏好短剑,随着李克定来到前厅。 古洛诚和克静二人不知在谈些什么,反正说得很是热闹。 陆宛进来,也不等主人让座,上前挨着克静坐好,问她道:“你们看完画了?” “看完了。”古洛诚抢先回答,而后开始赞美,“克静的画,已经到了至高境界,我看可以用四个字概括。” “哪四个字?”李克定和陆宛不约而同,一起问道。 “天下第一。”古洛诚笑道,“怎么样?我用词准确吧。” 要说天下第一,除了柳之思的琴声,灭明的功力,李克定还真找不出其它。有人夸奖妹妹,他当然高兴,虽然克静的画,尚未到达至高境界,但目前为止,起码找不到谁能超越她。就像陆宛的剑舞,说是超一流,绝对没有夸张。 “古洛诚,你少恭维我,没人把你当哑巴。”克静揶揄古洛诚,灵动的目光中含着些微责备。她有自知之名,历代名家的画作,她收藏颇多,岂能不知天高地厚。 “反正在我看来,你就是天下第一。”古洛诚还在强调,他讲的是实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对洛诚而言,再恰当不过。处于迷恋状态的古洛诚,恨不能剖出心来,让克静看看,他是多么爱她,甚至爱的有些卑微。李克静一直据他于门外,洛诚那颗火热的心,却日益沸腾,让他越发焦虑难安。 克静依然不买他的账,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越这么说,越让我觉得假惺惺,酸溜溜的,牙都倒了。” “克静,我不过说出了心里的话,不论你怎么觉得吧,反正我都是真心的。”古洛诚还在解释着。 看克静的神情,并未被古洛诚打动,陆宛在一旁帮腔说:“克静,洛诚就是因为仰慕你,才讲出这些话的,你也体谅他一下,给他点阳光。” “我给他阳光,那不成施舍了?”克静笑问之后,为了给古洛诚留有颜面,特意对他说,“洛诚可不是乞丐,对吧,我绝不能那么做。” 李克定不想让妹妹做违心的事情,也说道,“克静,你只随自己的内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的,都不必考虑。” 古洛诚听他们兄妹的话,自己暂时是没戏的,便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克定,你真是铁石心肠。但克静善良,她不会像你那么绝情,总有一天,我必能打动她。” “你少在这儿装可怜。”李克定和古洛诚相处时间较长了,在他面前,一向有什么就说什么,今天更不例外,“如果你真能打动克静,我绝不拦着你们。但在你没打动克静以前,我一定会时刻提醒她小心,总之,不会让她上你的当就是。” 陆宛见李克定分毫不让,无奈地看了古洛诚一眼,说道:“洛诚,真情无价,我相信你的真情不会白费,总有一天能打动克静,那时候,克定必然也无话可说。” “你们都打住吧,还有没有可讲的?别总说我了好不好。”李克静目前对古洛诚还没有丝毫动心,顶多就是觉得他并不讨厌,但总是当面提起这些,实在非她所愿。 克静很聪明,她知道自己没有心动的感觉。潜意识告诉她,和古洛诚是不可能的。虽然有时候也喜欢让古洛诚围着自己,但那是女人对男人的一种普遍需求,而不是爱情。 李克定知道克静是有定力的,否则她画不出那么好的画来。 但面对异性,克静的定力能有多强,克定也不好猜测。他必须往最坏处做预防,因为他要对妹妹的前途负责。说句直白的话,他目前最大的职责,就是保护好妹妹的身体,不能让任何不轨的企图得逞。 所以,他不想让古洛诚一抓住机会,就向克静表白,他怕扰乱了克静的心。 李克定掏出怀表,看看时间,对洛诚和陆宛说道:“快中午了,你们二位就在这里用餐吧。” 古洛诚应承道:“好,你这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 陆宛和古洛诚都没有离去的意思,四人便在一起用过午饭,又饮了些茶,古洛诚说道:“我们也该告辞了,克定你送陆宛回家吧。我还有事情,要去办一下。” 古洛诚是在为陆宛创造机会,李克定当然能懂,但他不能不答应。做为陆宛的未婚夫,送她回去,是应当应分之举。 想到这里,克定痛快答应道:“洛诚,你有事情尽管去办,我送陆宛回去。” 三人出来,洛诚告辞,李克定问陆宛:“咱们是坐洋车,还是走回去?” “走回去吧,现在天气正好。”陆宛说着话,便迈步东行。 她身材欣长,走路轻快,这点路对她来讲本就不算什么。 李克定从后面跟上,二人漫步在街头。 人间的四月天,到处可见芳菲,即便是路边的野草,也未曾老绿,鲜嫩中透着勃勃生机。 尽管刚才没能成功接吻,陆宛心中抱有遗憾,但现下和李克定徜徉在芳菲之中,她的喜悦之情依然遮掩不住。 一个人真的爱了,只要和所爱的人在一起,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就会沁入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又如何隐藏得住。 爱情的光明,是第二个太阳,照得周边明媚,照得人心豁亮。 李克定感觉到了陆宛的欢悦,他在想,陆宛是真的喜欢上我了,否则她刚才不会闭上双眼等待我的亲吻。 有异性喜欢,尤其是超级出色的异性喜欢,人的第一反应,当然是高兴,而后才是其他的想法。 李克定的心中一霎时便被高兴填满了,他笑看着陆宛说道:“你今天心情真好,我都被你感染了。” “是嘛!”陆宛嗔怪地说,“你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意让我开心。” “你可别冤枉我,我哪有不愿意!”李克定打心眼里希望陆宛开开心心,高高兴兴,毕竟在他的心里,陆宛是他的人生伴侣。 227、岳家分崩:责任 陆宛刚才的话,是在责怪李克定整日陪着铃木梅子,不来陪她。但她随即想想也就罢了,只要李克定不陪其他女生,她还有什么不能释怀的。网首发 陆宛思想一通,便开始展现她温情的一面,柔声说道:“既然你愿意,那以后你就多让我开心,好不好。” 李克定望着她的秋水剪眸,暗道如此美人,我何故还不知足呢?便说:“你放心,我会的。” 陆宛听后,心情大悦,面上洋溢的幸福,便似久旱逢甘露一般。 这就是处在爱情中的女孩子,很容易满足,似是傻的可爱,听到一句好话,便开心不已。要不说,很多女孩子架不住男人的甜言蜜语呢! 李克定也因陆宛的开心,而感到了自身的一份价值,一份责任。对了,就是责任! 这个词第一次在李克定的脑海中出现,令他不能不仔细思考。他做为一个男人,陆宛的未婚夫,让陆宛幸福,是他的责任,他必须承担的责任,若他承担不起,甚或不愿承担,那就是害了陆宛。 前面就是陆家门口,二人就此告别。 李克定看着陆宛进门,想起在河间第一次送她归家时的情景,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是两种心情,不由暗恼自己。 陆宛的身影消失在门里,李克定转身返回,抬眼间看到一女子,正站在十几米的地方,肌肤如雪,气质如莲。 岳如恒!李克定在心里叫道,她不是去天津了吗,这会儿一个人到此处干什么? 李克定忙走上前去,问道:“岳如恒,你怎么在这儿?”更新最快的网 岳如恒用一双无悲无喜的眼睛看了看李克定,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从这里路过,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便想在这里站一站,缓解一下。” “你不舒服了?”李克定忙问道。 “没什么,现在感觉好些了。”岳如恒轻声说,“你要去哪里?” “我没什么地方要去。”李克定看她孤身一人,又头晕不舒服,不忍丢下不管,说道,“如恒,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嗯,谢谢你。”岳如恒用手摸着前额说道,“我不想回原来的地方,你能送我去一另外一处吗?”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李克定看她娇弱无力,摇摇欲坠的样子,必须同意。 “我们家还有一处小院儿,别人都不晓得,咱们走吧。”岳如恒声音微弱,伸出一只手来,在空中一抓,似乎是想抓到什么,却落了个空。 李克定见她脚步不稳,忙扶住了她。 岳如恒可能是身体太过虚弱,需要借助外力,竟然对李克定的搀扶没一点拒绝的意思。 李克定扶着她,二人往前走了三五十步。 岳如恒的步伐迈得很小,却是越迈越凌乱,最后身体摇晃,几乎就要跌倒,李克定只得先停住脚步。 “如恒,你太虚弱了,要不我背着你走吧。”李克定征求她的意见。 岳如恒轻轻点头,算是同意。 李克定便将她负在背上,岳如恒指着路,向北走出大约二三里,来在一处小院儿门前。一溜青砖的院墙,红色的大门,门前两只小狮子狗,滑稽地蹲卧着。李克定背着岳如恒上前敲门,随即听到脚步声响。 一位中年妇女来开的门,看她约莫四十出头,穿了身青色的粗布衣裤,头发在脑后梳成一个髻,一副下人的打扮,但皮肤细嫩,长相虽然一般,脸上却没什么皱纹。 那妇女见到李克定,并不认识,两手扶着门,站在门框中间问道:“请问,您是哪位?” “五婶儿。”岳如恒伏在李克定的背上,她抬起头来,虚弱的叫了一声,“是我,岳如恒。” “小姐,你怎么来了,快快进来。”五婶急忙将二人让到里面。 岳如恒实在太过虚弱,进到正房,李克定放下她,想让她先坐在椅子上。但岳如恒已经站立不稳,两脚刚刚着地,便一个趔斜,差点向一旁摔倒,幸亏李克定及时将她抱住了。 五婶便说:“这位少爷,还是快扶小姐进里间躺下吧。” 她说着话,头前进了里间,去铺好床上的被子枕头。 李克定干脆将岳如恒抱起,走到床前,放她躺好。 回头再看房中时,李克定这才发现,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正在屋子里画画,五婶便呵斥小男孩儿说:“还不快滚出去,把小姐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看我一会儿不捶你才怪。” 那小男儿瞪着一双大眼睛,陌生的看着李克定和岳如恒。 “五婶,你别批评孩子。”岳如恒低声劝道,“小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 小男孩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张画走到李克定和岳如恒面前,一句话也不讲,只将画递给了岳如恒。岳如恒接过看时,画中一只白猫,被吊死在门框之上。 岳如恒不由一激灵,神色讶异,李克定见状拿过画看时,也觉得透着一股阴森,便将画又递给小男孩说:“画的很好,你去玩吧。” 小男孩一双眼睛,尽管盯着岳如恒,扭着头走了出去。 五婶早见到了岳如恒的神色,忙上前说道:“小姐,小孩子不过是胡乱画的,也不懂规矩,真是罪过。” “不妨事的。”岳如恒声音微弱的说道。 五婶仔细瞧了瞧岳如恒,对李克定说:“小姐身体虚弱,我去给她熬些粥来,少爷先照看一下。” “你只管去忙,这里有我照看。”李克定说道。 五婶出去后,李克定倒了杯水,拿过来,递给岳如恒说:“如恒,你要不要先喝点水。” 岳如恒没有去接,摇了摇头,说道:“我暂时不想喝。” 李克定便问她:“你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头痛。”岳如恒用手掐着太阳穴,“克定,我的头是不是要炸开了?” “不会的。”李克定急忙安慰她,“你别多想,可能是太累了,歇一歇就会好的。” “我觉得我好像要死了。”岳如恒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中突然透出了一丝凄凉。 “怎么可能呢,放心吧,我绝不会让你有事。”李克定看岳家的大小姐,才几日时间,便沦落到如此境地,实在让他感慨万端。 “克定,你会不管我吗?”岳如恒无助地问道。 “当然不会了。你别瞎想,我会陪着你的。”李克定被她无助的眼神触动,又说道,“你尽管安心,将养两日,就会好的。” “谢谢你,克定。”岳如恒眼角闪过泪光。 李克定拿出手帕,替她擦擦溢出的泪水。 岳如恒忽然悲从中来,呜咽不住。想是她家破人亡,无依无靠,悲从中来,再也无法自抑。 李克定劝慰一时,岳如恒才稍稍平静,止住哭泣。 五婶盛了粥来,递给李克定说:“少爷,喂小姐吃一些吧。” 李克定接过碗去,用勺子慢慢喂岳如恒吃了几口,岳如恒便摇摇头,表示不想吃了。 五婶说道:“要是有参汤就好了,可惜我这里寒酸,没有珍贵东西。” 李克定想起家中尚有人参,又记得柳之思的外祖父近来一直咳嗽不断,本想去探望,却约见岳如恒,一时去不成了。于是,他向五婶要来纸笔,给妹妹克静写了封信,而后交给五婶,让她立即送到李家去。 李克定在信中叮嘱克静,让熬了参汤,打发人送来,另外备两包虫草和灵芝,安排春蚕去送给柳之思。 五婶接过书信,出门而去,岳如恒吃了少许米粥,略略精神了些。 李克定便劝她先休息一会儿,岳如恒却摇着头,颇为苦恼地说:“我也想饱饱地睡上一觉,只是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痛的厉害,哪里还能睡得着。” 岳如恒那可怜的样子,让李克定想起自己因思念柳之思而夜不能寐时的情景。他无数次的梦中醒来,就是因为缺觉,也这样头痛。李克定饱受过困倦异常,却无法入睡之苦,今见岳如恒如此情形,大有同病相怜之感。 岳如恒还在揉着太阳穴,显然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李克定便和她说些话,问道:“如恒,我听陆宛讲,你昨天去的天津,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岳如恒听后,眼底映着恐惧,双手抱住头,来回摇晃着说:“克定,别提了,别提了。” “好,你别着急,我不问了,不问了。”李克定为刚才的失言而懊悔。 岳如恒这才稍稍安静,李克定便连声道歉说,“如恒,真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问你这些。” “不怪你,是我自己命苦,怨不得别人。”岳如恒说到这里,悲伤又起,已是泫然欲泣。 李克定又安慰她一时,方见略略安稳。 此时,听外面有人在喊:“五婶,五婶。” 是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岳如恒说道:“克定,你出去看看,应该是李态回来了。” “好的,我去看看。”李克定说着话,起身往外走。 来在房门口,就见一个大胖子正站在院子当中,那一身的肥肉,颤巍巍的抖动着,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原来是他,我当是哪个李态呢,竟然是张书影的老公。李克定不由暗笑,这奇葩怪人,真是邪乎,如何会在这里?他问道:“李态,你还认得我吗?” 228、岳家分崩:照顾 李态是个精明的人,别看他长的就像一头肥猪中的肥猪,但脑子可不是猪脑子,最知道逢迎讨好,欺软怕硬。 他一见李克定,马上喜笑颜开,颤着一身肥肉便扭了过来。本想给李克定弯腰施礼,奈何因为肚子太肥,使了两次力气,还是弯不下腰去,便一脸贱笑着说道:“少爷,原来是您在这儿,请恕小人这肚子太圆了,不能给您施礼。” 李克定一见他那副卖乖的表情,就心里厌烦,极欲快些打发了他,便问道:“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李态语气恭顺,脸上堆笑地回道:“少爷,小人前些日子寻了个差事,在这里和五婶看守院子,今天有事情,刚刚出去了,却才回来,不想少爷在此。” 李克定以为他去找张书影了,问道:“这几日,你有没有见过你老婆?” “少爷,您就别提那个贱人了,免得脏了您的嘴。”李态忽的一脸怒气地说,“那个无情无义的婊-子,前几日,进了逍遥茶舍,竟然连亲夫都不认了,我哪里还能见得到她。” 似李态这般猪狗,见不到张书影未尝不是好事儿,李克定便说:“你仔细着吧,以后少去麻烦张书影。既然你在此处谋了差事,便认认真真来做,也能混个糊口,强似去张书影那里讨要,无端给人招惹麻烦。” 李克定一番话说得严厉,有告诫,也有劝诫。 “小人明白了。”李态听后,态度转变的极其快捷,怒气瞬间消失,那张肥嘟嘟的脸上,再次爬满了贼兮兮的笑,“少爷教训的极是,小人一定牢牢记住,再不去寻那个贱人,只在这里好好给主人办事。” 李克定不想再看他的丑陋,吩咐道:“行了,你去休息吧,以后少在这里大呼小叫,免得惹人心烦。” 李态最会察言观色,早就知道李克定讨厌他,忙说道:“少爷放心,小人这就老实歇着去了。” 不等李态下去,李克定已经转身回房,将房门关闭,进来瞧岳如恒。 看她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李克定刚要离开床头,听岳如恒喊道:“不要走,克定,救我。” 随着一声呼喊,岳如恒坐起身来,一脸惊恐的四下查看着,见李克定站在身前,伸手便抱了他,连声哀求:“克定,你别走,不要走,不要不管我。” 她定是做了噩梦,李克定不知她这两日遭遇过什么,只得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如恒,你放心吧,我会守着你的。” “嗯。”岳如恒点点头,情绪稍稍平复,满含歉意地说,“克定,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快别这么讲,反正我这几日没什么事情,留下照顾你也是应该。”李克定说着话,伸手将她从怀中扶坐起来,“如恒,你觉得怎样了?头还痛么?” 岳如恒刚从噩梦中惊醒,一时六神无主,才抱住了李克定,现在似是觉察到了失礼,忙坐正身子说道:“我好些了,你不用担心。” 到在掌灯时分,五婶从李家回来,带了在李家熬好的参汤,并把一封回信交给了李克定,正是大小姐李克静所书。 信中讲的是,你吩咐的事情,我已差人办好,不用惦记等语。李克定读完回信,知道给柳之思的东西已经送到,心下甚感安慰,便端着参汤,来喂岳如恒。 岳如恒被李克定伺候着,又见他温柔体贴,便问道:“克定,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呢?” 李克定自小都是被人伺候,可谓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伺候过别人,便一笑说道:“我也不会照顾人,若伺候的不好,你多担待些吧。” 岳如恒只微微一笑,犹如莲花轻摇。 喝完参汤,岳如恒说:“你一会儿也吃些饭菜吧,就在这里吃。” 李克定以为岳如恒惊魂未定,所以害怕独自留在房中,才不让他离去,便说:“你安心休养,我哪里都不去,只在这儿陪着你。” “嗯。”岳如恒轻轻回应一声,在李克定的搀扶下,再次躺好。 不一时,五婶将饭菜端来,李克定胡乱吃了些,便让五婶撤下去了。 天色已经大黑下来,简单洗漱后,岳如恒躺在床上,李克定便在旁边椅子上坐好,打算将就一夜。 岳如恒看了看他,悄声说道:“克定,你靠在这里来吧。” 李克定向她瞧去,见她往床里挪了挪,又羞得不敢看人,心里明白,岳如恒是想让他靠着床去睡。 如此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甚是不便,想着等她睡着以后,我再回椅子上坐吧。 他来到床边,斜靠在了床头。 岳如恒自己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克定,为什么我的头这么痛呢?” “可能是没休息好吧。”李克定给她解释着,“我以前缺觉的时候,也经常这样,你别着急,静下心来睡上一觉,睡醒以后就好了。” 二人如此说了一会子话,岳如恒渐渐安静下来。李克定再看她时,却还睁着眼睛,便笑道:“如恒,你闭上眼睛吧,睁着眼睛怎么能睡着呢。” 岳如恒一双美目盯着他说:“那你先闭上眼睛,你看着我,我更睡不着。” “好,我不看你。”李克定闭上了眼睛。 也许是岳如恒失眠的缘故,久久不能入睡,只在一旁问个没完没了,把李家的事情问完,又问李克定练的什么剑法。 李克定便回答她:“我练的剑法,叫做五行剑,已经练了很多年。” “五行剑?”岳如恒问道,“和别的剑法比较起来,有什么奇特之处吗?” “要说奇特吧,就在于力道上。”李克定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只管解释着,“一般的剑法,靠的是自己的力量,而五行剑法不同,借助的是天地之力。” “天地之力,怎么借助呢?”岳如恒似乎很感兴趣,还在追问。 “就是人和天地相融,将天地之力接引过来。”李克定说道,“这个可不容易,如果能达到最高的境界,一剑击出,千里之内,无坚不摧。” “哦!这么厉害?”岳如恒似乎不敢相信。 “当然了。”李克定偷眼看岳如恒,一双大眼睛又睁开了,心里暗笑,这女子好奇心还挺重的,便又说道,“可惜我还没有练到最高境界,至今也才达到了小成。” “那你能教我练吗?”岳如恒请求道,“我也想学,学好了以后,我就不会任人欺负了。” “你想学?”李克定举棋不定,将五行剑法授予岳如恒,他不知道是否妥帖,何况她没有一点功底,也难以修炼。 “对呀,我就是想学,你教我好不好。”岳如恒娇声请求,那语气柔软的简直让李克定无法拒绝。 “可是,你没有一点底子,学起来会很辛苦,到时候,你别抱怨我。”李克定觉得教她些简单的,也未尝不可,既不泄露五行剑法的奥秘,还能让她树立个目标,或许对她遭逢变故之后,重新振作精神有利。 岳如恒伸出手来,要和李克定击掌为誓,“我不怕辛苦,咱们说好了,从明天开始,你就教我练剑。” 李克定和她击掌说道:“行,明天就教你。” 岳如恒很是高兴,一时忘情,竟然抱住了李克定的胳膊,“克定,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以后看谁再敢欺负我。” 讲到谁敢欺负她的时候,那样子似是受过天大的委屈,让李克定难免怜惜,便任由她抱着胳膊。 等岳如恒不再絮叨时,李克定但觉困倦来袭,一时昏沉睡去。 蜡烛燃尽,二人还在沉睡。 直到天色将晓,李克定又在梦里寻找柳之思,依然四处不见,呼吸受阻,一个激灵醒来。他略略挪动身体,发现岳如恒正握了他的手,不及他抽出手去,便听岳如恒问道:“克定,你做噩梦了吗?在梦里找谁来着?” 一年的噩梦纠缠,让李克定感到心力交瘁,岳如恒温情相问,一时没能忍住,便把做的梦讲给了她,只是略过了柳之思这个名字。 岳如恒听明白了,她说道:“那个女孩儿真幸福,克定,你不用急,将来你肯定会找到她,我祝福你们。” 祝福!李克定听到这个词,心里不知是安慰还是遗憾,又想岳家和陆家是亲戚,岳如恒应该知道他和陆宛定亲一事,便说:“如恒,就算我找到她,也不会有什么非份想法,我已经订婚了,你知道这事儿吧。” “你和陆宛的事情,我略知一二。”岳如恒颇为羡慕地说,“陆宛真有福气,能结下你这么好的姻缘。” 岳如恒不知李克定的苦恼,所以认为陆宛有福气,李克定却只能苦笑,否则,他还能讲什么。 岳如恒继续问道:“克定,如果将来你遇到了梦里的姑娘,会怎么办呢?是想两个都娶吗?” “不可能的。”李克定急忙否定,“我梦里的姑娘,她高高在上,我连她的青睐,都不敢奢望,只盼着能多和她见上几面,也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你梦里的姑娘总要嫁人的,那个时候,你不会难受吗?” 岳如恒的问题很现实,李克定早晚要面对柳之思出嫁的问题。 尽管柳之思现下才十五岁,但再过几年,她总要找人家,要做新娘。李克定想到这些,心中一阵绞痛,感觉胸口闷得如堵住了一般,他大口的呼吸着,还是忍不住用力去抓胸口。 229、岳家分崩:恐怖的画儿(上) 岳如恒瞧出了他的异常,柔声问道:“克定,你怎么了,是不是心里堵得慌。” “是的,太闷,太闷了。”李克定的神情苦恼之极,他用力抓着心口的肌肉说,“我真想把胸口刺穿算了,好把里面的郁闷都释放出来。” “克定,你别这么想。”岳如恒伸出玉手,帮她慢慢抚着胸口说:“你躺平了,我帮你捋捋,就会好受许多。” 李克定平躺下来,岳如恒感受着他心口的温度,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帮他捋着。 也许是时间的效果,也许是岳如恒的手法厉害,李克定的憋闷感渐渐消退。 “谢谢你,如恒。”李克定拿开了岳如恒的手,侧目看她时,这才明白过来,我这是和人家姑娘同床共枕了。 想到这里,李克定心中一震,急忙坐起,一边说道:“如恒,天还早,要不你接着睡会儿吧,我先起来。” 岳如恒一笑,随他坐起身来,伸展一下腰肢说道:“我也起床。睡了一觉,刚才又和你说了会子话,心情一好,头也不疼了。” “这不是很好,你可能就是累着了。”李克定说着,“以后注意休息好了,就不会再那样。” 起来之后,李克定开始伺候岳如恒洗漱,二人先往院子中走来。 刚开房门,一只白猫赫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岳如恒啊的一声惊叫,转身扑进了李克定的怀中。 李克定瞧见了,一只白猫的尸体,正吊挂在门框之上。 夜里并未听到什么动静,白猫是谁挂在这里的?更为奇怪的是,眼前的情景正是那小男孩儿在画中画过的。 岳如恒的喊叫,惊动了五婶,她慌忙起来,见李克定正仰着头,岳如恒躲在李克定怀中,一只白色的死猫吊在门框之上,分外惹眼。 五婶急忙上得前来,问岳如恒道:“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儿。” 岳如恒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李克定替她答道:“我也在纳闷,不知夜里谁捣的鬼。” “真是作孽,哪个挨千刀的,干这种缺德事儿,这不是要吓死人吗?他也不怕断子绝孙。”五婶一边骂着,一边找来凳子,将死猫的尸体卸了下来。 五婶提着死猫,看向李克定,李克定不想多做理会,冲她晃晃手,说道:“赶紧去扔了吧。” “我去去就来。“五婶说完,提了死猫,打开院门,往外扔死猫去了。 等李克定扶岳如恒回到房间时,岳如恒仍处于惊吓过度的状态,只管伏在李克定怀中,死活不肯离开。 五婶扔完死猫,回来后,进入房间,安慰岳如恒说:”小姐,您不必害怕,我把那死猫已经远远扔掉了。“ 李克定问五婶夜里是否听见了动静,五婶说她睡得死死的,什么都没听到。 此事透着蹊跷,李克定为了让岳如恒安心,拍拍她的后背说道:“如恒,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只死猫。” “可是。”岳如恒欲言又止。 李克定故做轻松,微笑道:“如恒,没有可是,有我陪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五婶也说:“是呢,有李少爷在这里,小姐您不用怕。” 李克定便让五婶去准备早饭,他陪着岳如恒。 过不多时,二人吃过,恰好李克静派春蚕和香香过来了,将李克定的宝剑交给了他,还带来一些钱,李克定见妹妹安排的周全,心中很为有这样的妹妹感到自豪。 春蚕要留下来伺候,李克定看了一眼岳如恒,瞧那神色,似乎不太愿意,便打发春蚕和香香回去,让她们告诉克静,不用担心,他在这里一切都好,若有事情,将随时让人去送信。 春蚕无奈,只好和香香告退。 上午,李克定陪着岳如恒饮了些茶,岳如恒才惊慌渐去,便依照讲好的,让李克定教她练习五行剑法。 李克定先教她怎么拿剑,不想岳如恒学的倒是很快,李克定便问她:“如恒,你是不是以前练过,看样子不像个生手。” “你瞧出来了?”岳如恒说道,“我小时候跟着父亲练过,但只是玩耍,并不会什么剑法。” “不会也没关系。”李克定看她功底基本等于零,知道她练不了上乘剑法,但为了哄她高兴,还是说道,“五行剑法的关键,不在剑,而在心意;而心意的关键,在人与天地融合;人与天地融合的关键,在于发现我们心头的那一点光明,让这份光明照耀内心,充斥全身,其实就是修身了。” “这么说,五行剑法的关键,是在修身吗?”岳如恒琢磨着,她拿剑拿得久了,以剑拄地问道:“你说的修身,儒释道,是哪一家的?” “当然是指儒家的。”李克定知道岳如恒常读佛经,于佛家修行应该有些体悟,又鼓励她说,“不过嘛,大道归一,儒释道同源,你不必担心这个。” 李克定本就没打算真的传授岳如恒五行剑法,他把此事引导到修身上面,不过是想陪她修身养性几日,有助于她的精神恢复,等一起正常时,好尽快离开她。 岳如恒不知有假,早信以为真,以佛家修身之法问道:“那咱们需要打坐吗?” 打不打做,其实不重要,但李克定为了让岳如恒有点信心,便说道:“需要,这个最好能有,属于基本功嘛,首先要练习好的。” 岳如恒对打坐很有经验,她一边盘膝坐好,一边说道:“那咱们现在就打坐吧。” 李克定一笑,随她坐好,“咱们先止住各种杂念,只让心头空明。” “好的。”岳如恒开始和他打坐。 渐渐的,心归于止水,李克定开始享受空明的美妙。 没等他再进一步,却感到头顶有个身影一晃,李克定不由心中咯噔一下,恰好此时,岳如恒一声惊问:“谁?你是谁?” 她抬头望着房梁,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 岳如恒也发现了那个影子,李克定怕那影子来者不善,忙拿过宝剑,一招五行幻化使出,五道光圈瞬时往那影子套去。 那影子急忙躲避,瞬间便消失了。 光圈没有套住影子,让李克定也不安起来。但为了安抚岳如恒,他便有意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如恒,你刚才听到什么声音了?” 岳如恒脸色苍白,话音颤抖:“有人在讲话,就在我头顶,说是要杀死我。克定,你告诉我,是不是我遇着妖魔了,你别瞒我,就告诉我吧。” 李克定见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她说:“如恒,你别怕,咱们先休息一下。你放心,我的五行剑足以斩妖除魔。” 他这话有些言过其实,对于无形之物,李克定目前还无能为力,但鬼魂之属好像也怕他的剑气,虽然不能伤到鬼魂,只要能让鬼魂畏惧,躲避着他,也就能够保护岳如恒的安全。更新最快的网 经过刚才的事情,岳如恒再也无心修习,顺势伏在李克定怀中寻求安慰,就像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在爸爸宽广的怀中,赖着不肯离开。 李克定能理解她的心情,伸手抚着她的后背,静静地守护着她的安全。 岳如恒情绪稍稍稳定后,李克定为转移她的注意力,慢慢找些话题,开始和她谈天说地起来。 话题一开,这才发现,岳如恒丝毫不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哪里是什么冰雪美人,简直就像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小女孩,不停地问这问那。 李克定见闻颇广,尤其岳如恒问起四书五经,历史人文的时候,他开始长篇大论,讲个没完没了。 难在岳如恒竟然听的津津有味,还不失时机地出言,问上两个问题,或者总结一句,或者对某个观点,从佛家经典中引证一番。 整个上午,二人滔滔不绝,相谈甚欢,浑似忘记了惊恐。 中午用过饭,李克定陪岳如恒出去一趟,回来时,那小男孩正站在房门口,见到岳如恒,又递过一张画来。 李克定替岳如恒接过,见小男孩画了一地的死猫,看得李克定脊骨发凉,只想呕吐。 他本不想给岳如恒看,可岳如恒又非看不可,拿过瞧时,便又花容失色,紧紧抱住李克定。 那小男孩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盯着二人,李克定赶紧让他去玩耍,而后揽着岳如恒进入房间。 这一次,岳如恒再也不似方才神情自若,她惊魂不定,将头紧紧靠在李克定怀中,问他道:“克定,我觉得小男孩的画,就是预示,很快会有十几只猫死去,怎么办呢?。” 李克定只得连连安慰她,“如恒,你只管安心。猫死不死的,能值个什么,咱们不管它。” “我害怕,你可要陪着我,不许走。”岳如恒请求道。 李克定微笑说道:“我肯定不会走的。“又拍拍她的背,扶她躺好,自己也靠着床边,”如恒,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就在这看着你。” 一时过去,岳如恒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二人也睡不着,岳如恒便让李克定给她讲故事。 李克定只得把山海经里的奇谈讲给她,好在岳如恒很是喜欢,时间便过的快些。 晚间洗漱过后,岳如恒依旧紧抱着李克定不放,让他陪着入睡。 李克定只好还像昨天那样,在床头靠着睡下。 迷糊了一会儿后,李克定心里装着事情,便醒来了,见蜡烛还未熄灭,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是晚上11点钟。 因怕惊醒岳如恒,李克定轻轻转身,正要下床时,听到一阵嗞嗞的声音,就像是将烧红的铁条接续放入水中,一直响个不断。 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岳如恒也被这嗞嗞声弄醒了,见李克定坐起身,她慌忙又抱住李克定,焦急地问道:“克定,你要走吗?” 230、岳家分崩:恐怖的画(下) “不,我不走。”李克定一面安慰岳如恒,一面仔细听着院子中的嗞嗞声。 岳如恒这才放心,问起外面是什么声音。 李克定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声音古怪,绝不能忽视,他说道:“如恒,我先出去瞧瞧,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岳如恒好似吓破了胆,一刻也不能离开他。 李克定想到了那个影子,留她一人在房间内也不放心,便说:“好的,咱们一起去。” 二人出门,李克定点上灯笼,一手拿着照亮,带着岳如恒来在院子当中。 刚刚踏出房门,借着灯笼之光,但见院子中躺着十几只死猫,其中两只还在痛苦挣扎,大张着嘴巴,嗞嗞声便是它们发出来的。李克定登时大骇,岳如恒吓的惊叫连连,躲在李克定怀中,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李克定脑后发麻,下意识的搂紧了岳如恒,而后在院子中喊五婶和李态起来。 听到李克定的喊叫声,五婶儿急忙穿好衣服,从东厢房迅速跑来。 一见眼前情景,五婶又开始大骂起来:“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大半夜的弄鬼,到这儿来乱扔死猫,真是缺德带冒烟儿,小心你们全家人,都会死光光。” 五婶骂得一时,胖子李态才颤着一身肥肉,姗姗来迟,五婶便埋怨他道:“你是死猪吗,只顾着睡觉,院子里发生这些事情,你干什么去了?要你有什么用,就知道吃饭,吃得比猪还胖,怎么不胖死你呢?” 李态只顾低眉顺眼地在一旁听着,他自小早习惯了别人的白眼和辱骂,如今再多一次,也全然不当一回事儿。 五婶骂李态几句之后,也觉得没意思,便又开始骂开丢死猫的人:“你们胆敢把死猫扔到这儿,必是你们祖宗缺了八辈子大德,有种的话,你就站出来,别做缩头乌龟。你扔完就跑,算什么本事,白给你们祖宗丢脸。” 李克定有意让五婶骂上一骂,好增加点人气,免得这院子太过冷寂阴森。 等五婶儿骂了一时,李克定才止住她,让她和李态将死猫收起来扔掉。 五婶儿和李态扔完死猫回来时,李克定问他们刚才是否听到了动静,二人回答一点动静没有听见,李克定心中感到更为不安。 他再次陪着惊魂不定的岳如恒回房,抬头见房门上贴着一幅画,不知什么时候贴上去的。 李克定看画中时,乃是一具骷髅,躺在地上,甚是恐怖。 又是那小男孩画的,李克定的脑中浮现出一双眼睛,那是小男孩阴恻恻的眼睛,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岳如恒早吓得闭了双眼,五婶忙上去撕下画来,嘴里骂着:“这作死的毛孩子,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李克定顾不得责怪五婶和小男孩,为安抚岳如恒,急忙先扶她进入房间。 不想刚进内室,却见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骷髅。 李克定便觉毛骨悚然,岳如恒在李克定怀中只剩战栗。 李克定忙叫胖子李态过来,吩咐他将骷髅扔出去,李态胆子倒是挺大,收起骷髅便走。 屋子里只剩下二人,李克定四下瞧瞧,仍觉得这里阴气袭人,又见岳如恒惊魂不定,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一定得搬走了。 一手抱着岳如恒回到床边,先让她坐好,李克定将灯笼放下,见蜡烛即将燃尽,又去换了新的蜡烛。 “好了,咱们就点着蜡,也不熄灭了。”李克定说道。 他的本意是想和岳如恒说说话,弄出点声音,也好壮壮胆子,免得岳如恒在寂静中,感觉更为害怕。 将蜡烛放好后,李克定回头看岳如恒时,却又见到了一副画儿,在床栏上用铁钉订,李克定急忙上前拿过来看。 不看则已,一看更感惊悚。 画中直挺挺躺着一人,脖子上有一道绳索勒过的痕迹,分外清晰。 又是小男孩的画儿,李克定心中一阵恐惧,因为画中之人,俨然便是五婶儿。 他叫了一声:“不好,五婶有危险。” 岳如恒也拿过画瞧了,面色惨白,颤声说道:“克定,怎么办呢?五婶要死了吗?” “不会的,咱们去瞧瞧。”李克定一手拿剑,一手抱起岳如恒,正要往外走时,忽听一声呜咽传来,好像是五婶儿发出的。 他向东厢房望去,那里是五婶和小男孩的住处,还亮着蜡烛,李克定暗道,五婶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又一声呜咽传来,李克定有些着慌。 他在房中呼唤李态,李态尚未睡着,急忙一颠一颠地从西厢房出来。 李克定隔着窗户,吩咐道:“李态,你去看看五婶,她到底在干什么?” “是的,少爷。”李态瓮声瓮气的回答着,一边颤着肥肉往东厢房而去。 李克定看的心头叹气,岳家怎么找了这么个仆人? 过了一会,李态从东厢房出来报告,他在院子里喊道:“少爷,五婶,五婶儿她死了。” “什么?”李克定惊叫一声。 再看岳如恒时,似是完全麻木,再无任何反应。 李克定急忙带上她出来,进入东厢房,发现五婶躺在地上,小男孩傻楞在一旁,上前观察,五婶毫无反应,果然已经死了。 他摸摸五婶的脖子,发现尚有余温,显见是刚刚死去。 李克定暗叫一声不好,这是什么邪祟,竟然如此厉害,不知不觉间,便在他身边将五婶杀死了。仔细查看五婶的尸体,正如小男孩画中所画,她的脖子上有绳子勒过的一道淤痕。 就在李克定反复观看那道勒痕,想要寻到些线索时,嗡的一声,从五婶的耳朵中,飞出了一只红色的苍蝇。李克定本想将那只红色苍蝇捉住,奈何它飞的迅捷,瞬间便从门口消失了。 看不出其他作案痕迹,李克定便问那小男孩:“你今天画的画,是谁教你的?” “没有人教,是我看到的。”小男孩目光中透着一股莫可名状的阴森,带着暗夜的凄冷。 李克定移开了目光,问小男孩:“既然你看到了,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勒死的你母亲?” 小男孩摇头说道:“是鬼。” “那鬼是什么样子?”李克定又问。 小男孩回答道:“很丑,张着大嘴,一只手上还有六根手指。” “是个六指。”李克定暗想,这倒是一条线索,只是世上死人无数,到底哪个是六指,一时也无从去查找。 李克定看小男孩的模样,也许是被什么人给控制了,再问不出其他,又见岳如恒惊吓过度,站都站不稳,就像折翼的鸟儿,瘫在他的怀中,没了半分力气。 “李态,你带孩子去西厢房吧,把这里的门关好,明日一早,再去警察厅报案。”李克定吩咐完毕,想带岳如恒出来时,她已经完全瘫软,再也无法行动,只得横抱着她出了东厢房。 李态将门关好,领着小男孩,二人去了西厢房歇息。 李克定又在院子里四下张望一遍,除了觉得此处阴森之外,并没发现其他异常,才抱着瘫软的岳如恒回到房中。 将她在床上放好,李克定靠在床头,岳如恒哪里还敢再睡,只窝在李克定身侧,死也不肯放开他。 李克定怜惜于她,暗自在心中琢磨,是谁在背后弄鬼呢? 这是要吓死岳如恒吗?吓死她对那些人又有什么好处? 他实在想不明白,似岳如恒如此花容月貌,仇家留着她,才有利用价值,何必往死里吓她? 怀中的岳如恒依然胆战心惊,娇弱的喘息声,清晰可闻,李克定开始温言劝道:“如恒,你先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就搬出这里。” “我还能去哪儿?”岳如恒似是想到了家破人亡,无处安身,眼泪扑簌簌落下,恳求道,“克定,我已经无家可归,你能收留我吗?我愿意终身伺候你,给你做丫鬟,做奴仆都行,只要你不嫌弃。”网首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瞧你说哪儿的话。”李克定替她擦着眼泪,“你是大小姐,怎么能给我做丫鬟,做奴仆呢,快别乱想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到底,你还是嫌弃我,我现下走投无路,你让我怎么办呢?”岳如恒开始哭诉道。 “你不会走投无路的,你二叔、三哥不是还在天津吗?”李克定虽然知道那二人靠不住,还是说了出来,因为有那两个家人总好过没有吧。 “别说了,克定,你不知道,他们昨天是想把我带去天津卖掉,我才半路上偷偷逃回来。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如今我父母双亡,再也没有半点依靠,连你也不要我。”岳如恒哭得越发伤心,抽噎不止。 “如恒,你别难过,我会管你的,你不会无依无靠。”李克定不得不说出这句话来,尽管他知道,这将给他带来很大的麻烦。不说别的,就是陆宛那里,就得有多少误会?何况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柳之思,如果以后将岳如恒带在身边,他怎么去见柳之思。活生生的,便不去和柳之思相见,他怎受得了那份煎熬? “你可不许反悔,一定要管我。”岳如恒似是找到了依靠,就像孩子对母亲说话一般,随后又呜呜的哭个不停。 “好了,如恒,咱们不哭。”李克定帮她擦干眼泪,“瞧你,都哭花了眼睛,再哭就不好看了。” 231、岳家分崩:似梦非梦 李克定一句玩笑的安慰,让岳如恒止住眼泪,埋首在他的肩窝儿,抱了他说:“我不哭了。克定,只要你不嫌弃我,我今生就不会离开你。你相信我,我一辈子都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 岳如恒痴情的表白之后,突然抬起头来,迅速地在李克定脸颊上亲了一下,弄得李克定有些措手不及。 如今岳如恒就在他怀中,又躺在床上,时间稍长,闻着她的体香,感觉着她的柔软与温柔,李克定开始心绪不宁起来。 他几次想起身,都被岳如恒死死抱住不放,只好强自镇定心神,不住去咬自己的舌头,以免头昏脑涨,犯下错误。 李克定在心里告诫着自己,我千万不可动邪念,千万不可,否则我还有何颜面去见柳之思。 如此告诫两句,果然热血凉了几许,心中也不再那么翻腾。 岳如恒吹气如兰,却始终激荡不起李克定心中足够的波澜,如此默默拥着他,直到两个小时过去,岳如恒还是动不了他的心。她知道此路就算走下去,也没有希望,便在心里放弃了,只静静的窝在那里,时间一长,岳如恒也觉困倦,便进入梦乡。 其实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中,李克定几次天人交战,一颗心都险些耐受不住,败给身体的欲望。 若不是他从小修习,若不是他心里满满的装着柳之思,若不是他时刻默念柳之思的名字,恐怕此刻他和岳如恒早已生米煮成了熟饭。李克定哪还有心思睡眠,见岳如恒可算睡着了,赶紧将她的胳膊从身上放下,暗叫一声:‘真是好悬。’ 轻轻下得床来,在椅子上坐好,李克定稳定好心绪,想着柳之思如悦如羞的眼神,始觉世间美好,无过于此。 又过去几分钟,才彻底平静下来,开始习惯性的想起柳之思。 不知道柳之思现在做什么呢?李克定真想去找她,几日不见,她会是什么样子? 翻来覆去地想着和柳之思在一起饮酒,一起乘车,一起戏耍岳擒豹,一起斗东条仓介等等情景。又想起给她梳头,闻她的发香,听她弹琴的往事,心中觉得甚是温馨。 念起梦中和柳之思亲热,更让他无限向往,只不知今生。。。 哎!李克定叹息一声,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停地对自己说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已然定亲,何故还生起这个念头,这是对之思的亵渎,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想了许久柳之思,忽又念起梅子,不知道梅子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如果梅子在的话,把孤苦无依的岳如恒交给梅子照顾,我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梅子,你在干什么呢?你在的大阪,会是什么样子?世间的事情,这么多的烦恼,我真想抛开这里的一切,什么都不管,只和你去剑桥读书,哪怕是逃避两年也好。 他想着这些,再次看向岳如恒,却见床栏上又生出一幅画来,但不知何时,怎么被订上去的。 李克定忙撕下画来看,上面画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他自己,女的是岳如恒,二人竟然在拜堂成亲。 难道小男孩看到我和如恒成亲了?不然他怎么会画出这幅图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我和陆宛定了亲,怎么会和如恒成亲?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李克定默默的说了一句。但在他的心底,却依然有些相信。因为小男孩的画,有四张已经应验,这让他不得不生出一丝相信来。 李克定看着画,又思索良久,依旧没有头绪,许久许久,才眼皮打架,昏沉睡去。 直到李克定在梦中又寻不见找柳之思,嘴里喊着:“之思,你在哪里?你告诉我,为什么我总是找不到你,为什么?”更新最快的网 他胸中憋闷的喘不过气,从惊悸中醒来,感到岳如恒正握着他的手,温柔地安慰他:“没事的,克定,你还在做梦,你的梦其实很好。” “我还在做梦?我没醒吗?”李克定有些糊涂了,岳如恒怎么说我还在做梦,可我觉得明明已经醒了。 “对,你在做梦,我也在你的梦里。”岳如恒轻声说着,“你刚才寻人,我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了,她叫柳之思,对吧。” “哦,是她,你真的进入我的梦了?”李克定听岳如恒一切都已经知晓,不由也在怀疑,自己是醒了还是在梦中。 岳如恒说道:“克定,我们都在梦中,只要咱们的这个梦继续下去,柳之思会来的,到时候你们就能相见。” 她这话说的倒很像是梦话,听起来让人懵懂,觉得朦胧。 李克定被她说的更是发晕,“如恒,我还以为梦已经醒了,却原来还在梦中。” “你不用着急,庄生晓梦迷蝴蝶,当年庄生做梦,梦到自己变成蝴蝶,醒来后,不知道是自己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自己。庄生和蝴蝶,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谁又能真的知道。”岳如恒的话越发玄幻起来,李克定听得也渐生玄幻之感,“你也不必费心思量这个。此刻,你我在同一个梦里,这就是你我的缘分。你答应过要照顾我,不离开我,而现下我陪在你身边,你陪在我身边,唯有这个才是真实的。你说,对吧。” 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听着似是玄幻之语,李克定的心在随岳如恒的话而漂游起来。 他问道:“如恒,你告诉我,我为什么只能听到你的声音,却一点也瞧不见你。” 岳如恒一改昨日的风格,变得极善言辞起来:“克定,这你还不明白吗?你闭上眼睛,自然能感受到我的存在,难道你用灵魂感知的时候,还能用眼睛瞧不成。”她往李克定身边又靠的紧了些,用手摸到李克定的脸上,抚着他的眼睛说,“你现在闭上眼睛,感受一下,看我是不是真实的。” 李克定闭上了眼睛,岳如恒那娇软的身躯就贴着他,他感觉到了,那是一具真实的女人的身体,“如恒,我明白了,你是真实的。” “这就好,克定,你我二人在这里,只用灵魂感受对方,不需眼睛看的。”岳如恒再次引导着李克定,“只有灵魂的感知,才是真实的,因为没有蝴蝶的外形,也没有人的外形,才能做到只有灵魂的感知,你说对吗?” 李克定对她的话,已经心有戚戚,点头说道:“嗯,庄生和蝴蝶,不过是谁在梦里变成谁的问题,其实两者只存在外形的不同,而灵魂却是一个,所以庄生就是蝴蝶,蝴蝶就是庄生。外形是庄生还是蝴蝶,其实都不重要了。” 岳如恒的引导起了作用,她微笑着柔声又说:“外形是虚假的,包括你和我的身体。既然你悟到了这一层,咱们何不抛开尘世的躯壳,尘世的身份。如此柳之思的身体,也不过是一场虚幻,你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能感受到柳之思的存在,就是真实,才是真实。” “哦,唯有灵魂才是真的。”李克定答应一声,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柳之思的样子,尤其她如悦如羞的眼神,顿觉柳之思便在他的身侧,竟然下意识的抱紧了岳如恒。 岳如恒感到了他的变化,趁势说道:“克定,我说过,只要你不嫌弃,我就会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一个人好。”她先是坚定的表态,而后语气却又转为了哀求,“你别抛弃我,咱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李克定心中感动,说道:“如恒,你放心吧。我不会不管你的,这话我说过,就会记得,永远不会忘记。” “我相信你。”岳如恒抱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亲吻落在了他的脸上,提醒了李克定,二人正面对面的躺在一起。 虽然不见一物,但李克定却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那是柳之思的眼睛,他在心里叫道,忙把头扭转过去,他怕克制不住自己,再不敢和岳如恒离得过近。 想起柳之思的样子,李克定稍稍冷静,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岳如恒的变化为什么如此之大,她还是一位闺中少女,竟然能和我如此抱在一起,躺在一处,还说着绵绵话语,屡屡要屈身于我。这不符合岳如恒静谧佛莲,冰雪美人的行事风格,李克定觉察到一丝蹊跷。他给岳如恒找着理由,心说梦里的人和现实就是大不相同。’ 二人说着话,李克定再次睁开眼睛,向近在身侧的岳如恒瞧去,仍然什么也看不到,便问她:“如恒!我见不到你,你能见到我吗?” 岳如恒抱着他的胳膊略紧了紧,轻声说道:“克定,现在咱们就是在梦里,看到彼此和看不到彼此又有什么关系。” “不,不同的。就算咱们是在做梦,梦里人很虚无,但也应该能见到点影子吧,怎么会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呢?”李克定听岳如恒的声音真真切切,她的身体也实实在在挨着自己,只是什么都看不到,心底已经生起了些微警觉。 在这一丝光亮也没有的暗室之中,他不能不怀疑,尽管努力地四下望着,却到处只有漆黑。 他伸手去摸宝剑,却哪里还摸得到。 怎么会这样? 李克定思考着,假如我不是在梦里的话,眼下的情形意味着什么呢?他略做回忆,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不对啊?昨天夜里,我明明是在椅子上睡着的,怎么这次一醒来,却和岳如恒躺在了床上呢?’ 232、岳家分崩:若醒非醒 李克定在心里的这一问,把他自己惊了个非同小可,我这不是在做梦,我中间被人移动过地方,却还浑然不知。 他害怕了,宝剑寻不到,眼前漆黑一团,犹如瞎子一般,又不知身在何处,他岂能不怕! 眼前能触到的只有岳如恒,此刻的她,成了李克定在黑暗中的唯一光明,他询问道:“如恒,咱们还在原来的房间吗?” 岳如恒抱着他的胳膊说道:“克定,你何必想这些呢,在不在原来的房间,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咱们在一起,你与其费劲思索,还不如好好陪着我。” 她似乎并不知道环境已经发生了变化,娇嗔着责备李克定两句,随后又柔声说道,“克定,你看咱们一直都没分开,你在我身边,我在你身边,似梦非梦,这样多好。” “我不是说咱们已经分开了。”李克定讲到这里,怕引起岳如恒的担心,一时不知怎么跟她解释。他觉得岳如恒乃娇弱小姐,把所有安全感寄托在他的身上,只要他在身边,岳如恒便不会意识到危险。既然如此,也不必对她多讲,让她枉自担心。李克定不再向她询问,只独自思考着,如何才能把目前的情况弄个清楚。 “如恒,你躺在这里别动,我下床去看看。”李克定说着,便要起身。 听李克定要离开,岳如恒登时害怕起来,声音中满是哀求之意,对李克定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克定,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你别害怕,我不会丢下你的。”李克定保证完,说着他的打算,“现在我什么都瞧不见,这里到底是哪儿,咱们必须先下去探个清楚,才能再做计较。”更新最快的网 “好吧,我听你的,咱们去探探。”岳如恒也不再讲似梦非梦的玄幻话,两手紧抱了李克定的胳膊,随着他一起下地。 李克定一只手揽着岳如恒,伸出另一只手,来回摸索,二人缓缓前行。 约莫十几分钟,他大概明白了,这是一间密闭的房子,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铁门,铁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房间不大,肯定超不过20平米。里面除了那一张床外,李克定还摸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有水壶一只,茶碗一只,仅此而已。 情况大体探查完成,二人慢慢摸索着,又坐回床边。 李克定暗自焦急,我和如恒这是被囚禁了吗?到底是谁干的?怎么办才好呢? 岳如恒虽然看不到李克定,但能明白他的心情。李克定一定认为问题非常严重,所以他现下无心其它,岳如恒便不再讲二人的事情,只问他最关心的话:“克定,你是不是以为,咱们被人关起来了?” “是的,不然还能是什么?”李克定承认了,眼前处境糟糕,二人的生死已经被人掌控,为安慰岳如恒,忙又说道,“不过,你不用怕,咱们总有办法出去。” “嗯,我不怕,我就只当是一场梦。”岳如恒又在强调梦,之后她将头靠在了李克定的肩上,在他耳边说道,“克定,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李克定暗自叹气,此刻,他最想的人是柳之思,要是能和她在一起,他也什么都不怕。即便和柳之思一同赴死,心中也感欣慰。可是,身边的人不是柳之思,而是岳如恒,他生不出那种欣慰感。但岳如恒需要他的照顾,他只能暗自想着办法。 二人坐在床头,默默坐着,也只能默默坐着。 李克定想到了两种可能,他首先想的是,为什么会有人囚禁他和岳如恒?是冲着他来的,还是冲着岳如恒来的? 更大的可能还是岳如恒,可囚禁他们的人图个什么呢? 岳如恒除了美貌之外,再无其他价值,把她和我囚禁在一起,只能破坏她的价值,难道不是冲着岳如恒来的。 要说冲我而来,又是为什么呢?是想管我们李家要赎金吗?嗯,也只有这个可能,否则,我还有什么价值可以利用呢? 破财消灾也好,只要日后查到囚禁勒索我的人,再行报仇也不为迟。 想到这里,李克定反而静下心来,不就是索要钱财嘛,让家里先给你们就是了。只要我能出去,必不会放过你们。 李克定通过想象和推理,得出一个二人遭绑架的故事,所以他在思考,他眼下只能等待,在这里静静等待,等劫匪前来。劫匪为了赎金,总不至于饿死他和岳如恒,一定会出现的。 时间流淌,就像小河里的水,有时也生涟漪,李克定和岳如恒就这样坐着,嘴上无声无息,心里却各自泉涌,盘算着不同的事情。 也不知过去多久,岳如恒首先打破了沉默,“克定,咱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会的,囚禁我们的人,不会让咱们死的,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李克定话讲的轻松,但他的心里并不轻松。 “哦,克定,你觉得累吗,要不咱们躺一下吧。”岳如恒一边往床里躺去,一边说道,“以后,我来伺候你。” 她一手将被子展了展,一手就要拉着李克定躺下。 李克定也坐得累了,但他害怕和岳如恒再次躺在一处,那样会激发他的欲望,又不得宣泄,那种苦苦忍耐,简直就是炼狱般的折磨,他说道:“我不用躺,如恒,你要是累的话,就先歇歇吧。” “那你坐在我身边,要不我害怕。”岳如恒在漆黑中说道。 “嗯,我坐你身边。”李克定随着她的姿势坐了过去。 岳如恒一直牵着李克定的手不放,“你可不要离开我,我什么都瞧不见,找不到你,我会被吓死的。”她开始示弱,这是女人的杀技,能激发男人的保护欲望。 这招立即见效,李克定一边紧握她的手,一边说道:“咱们不分开,彼此能感觉到,也就不会‘瞧不见’了。” “在这个地方,虽然黑暗,但咱们可以用触觉当做眼睛,感受彼此,也是一样。”岳如恒说着,脱出一只手来,抚着李克定的胳膊,慢慢抱紧。 对黑暗的恐惧感逐渐消失,李克定靠在床头,但觉浑身僵硬,不由来回将身体扭动一下,岳如恒当即觉察出来了,柔声说道:“你别总这样坐着了,会很累的,也躺下吧。” 她拉着李克定,李克定想想:眼下被环境所迫,二人暂时不能分开,早晚还得和她睡在这里,也便躺在了岳如恒身侧。 岳如恒趁势伏进他的怀中,抱着他说道:“克定,我觉得这样心里很踏实。” “嗯。”李克定应了一声,只要她不感到害怕就好。 “克定,你抱紧我吧,我想让你抱紧我。”岳如恒柔声细语。 李克定对岳如恒了解的本来就不多,漆黑一团,见不到岳如恒的表情,只当她在无助时,急需依靠,也便任她。 再过去一时,李克定觉得实在难耐,只好将头抬起,而后重重的磕在枕头上,以保持他的那份定力。 岳如恒费劲周折,始终不能让李克定再进一步,而她也不敢太过,怕他一时烦了,反而欲速不达,坏了好事。 一片虚无般的黑暗,让二人犹如盲人一般,即便掏出怀表,也无法观看时间。 二人开始迷迷糊糊的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门响,李克定被惊醒了。 虽然不知来的是什么人,但李克定还是暗自欢喜,因为有人来就有希望,总胜过将二人关在此处不理不睬。 很轻微的脚步声已经到在门之外,有人轻声叫道:“姑爷,小姐,该起来了。” 谁是姑爷? 李克定暗自纳闷,低头看时,房间里的一切都变了,不再是黑暗的小屋子。 阳光透过红色的窗帘,房间内不再是一片黑暗。 红色的帷幔,红色的被子,窗上贴着大红喜字,烛台上是红色的蜡烛。。。 这里是洞房吗? 李克定好生不解,再看躺在身边的岳如恒,春风满面,枕在他的胳膊上,睡得很是香甜。 他伸出手悄悄去探,立即触到了岳如恒滑腻的肩头,他明白了,他和她已经。。。 他轻轻掀开被子一看,果不其然,李克定脑中嗡的一声,一阵懊丧袭来,他在心里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昨天那间黑屋子去哪了,难道那是梦,可现在又是什么?我现在醒着吗?黑屋子和现在的房间发生的事情,到底哪个才是梦? 他自己问着自己,但觉得似醒非醒,想到岳如恒已经和他有了肌肤之亲,真不知应该恨她还是可怜她。 岳如恒已经醒来,见李克定正看着自己,羞得面上发红。 “姑爷,小姐,起床吧。”外面又传来一位年轻姑娘的叫声。 “知道了。”岳如恒轻轻应了一声。 她开始拿过衣服,迅速穿了起来。 李克定也忙穿衣下床,拿过外套时,发现小男孩画的那幅画不见了,他想起上面他和岳如恒拜堂成亲的画面。 哎!难道我和岳如恒拜过堂了,这是真的吗? 二人起来后,李克定打开房门,一个年纪约十五六岁的丫鬟走了进来。 一边笑着对李克定说道:“姑爷早。” 李克定慌乱的回了一声:“早。” 岳如恒吩咐那位丫鬟说:“绿荷,你快去打水过来吧。” 她说完这话,便似个小媳妇儿一样,过来伺候李克定穿好外衣。 李克定再看岳如恒,一副新婚的甜蜜样子,他实在不明所以,便问道:“如恒,咱们不是在做梦吧?” 233、岳家分崩:传授剑法 “傻瓜,怎么会是做梦呢?”岳如恒和李克定说着话,面上又是一红,娇嗔道,“你已经做了五天新郎,每天就知道瞎折腾我,难道你都忘了!” “我。。”李克定本想说我不记得,但觉得他连做新郎的事情都给忘了,必然很伤岳如恒的心,便改口问道,“可是,咱们怎么从那间黑屋子里出来的?” “那间黑屋子的事情,就是你做的一个梦,现在梦醒了,以后可不许再当真。”岳如恒的态度,含有几分体恤,几分劝慰。 此时,丫鬟绿荷端着清水走了进来,笑对李克定说:“姑爷大喜,绿荷还没讨姑爷的喜哩!” 李克定明白绿荷的意思,去怀中摸出几块大洋,递给了她。 绿荷接过大洋,喜出望外的说道:“谢谢姑爷。” 她说完这话,开始伺候岳如恒洗漱,李克定便在一旁等候。 绿荷给岳如恒梳完头,换了水进来,走到李克定身边说道:“如今姑爷和我们小姐新婚,姑爷有了夫人,就让我们小姐伺候姑爷洗漱吧,绿荷告退了。” 岳如恒却叫住她吩咐道:“绿荷,一会儿将早饭端到这里来用。” “知道了,小姐。”绿荷答应后,退了出去。 岳如恒来在李克定跟前,伺候他洗漱。 看着岳如恒头上盘起的发髻,李克定暗道,她就是我的媳妇儿了?不对呀,这里根本不是李家,我的丫鬟春蚕也不在。他满怀狐疑,洗漱完毕,问岳如恒:“如恒,你告诉我,这是哪里?” “这是我的家嘛,你怎么忘了,咱们成亲第三天的时候,你送我回门儿,一起来的这边。”岳如恒说着,羞得低下了头去。 李克定心中疑窦丛生,但他一时又没有能力解开,只好暂时忍耐。 “回门儿?我怎么不记得呢!”李克定丝毫不记得成亲的事情,他使劲回忆一番,还是想不起一星半点。 岳如恒轻笑道:“克定,都怪你,这几日酒喝得太多,什么事情都没记住。不过,也没关系啦,等我慢慢讲给你听,你就能想起来了。” 李克定听得更加糊涂,自己在心里不断琢磨,口上也就不再言语。 一会儿功夫,绿荷将饭菜摆好,二人用过。 岳如恒说:“我父母已逝,二叔和三哥在天津,所以这次回门,主要是来见我师父的。” “你师父是谁?”李克定问道。 岳如恒回道:“我师父可是一位得道的高尼,她的法号叫做圆嗔,乃是无相庵的住持。我的婚事,也是由我师父做的主。” 李克定这两日连续遇到稀奇古怪的事情,的确有些发懵,但他清楚记得无相庵的住持圆嗔,乃是当初岳擒豹的夫人。 难怪岳如恒会认识圆嗔,圆嗔原是岳如恒的婶母嘛,做了她师父,也不奇怪。 只是圆嗔和东条仓介交好,并非得道的尼姑,恐怕也没什么佛法能教给岳如恒。 李克定对圆嗔的不屑,当着岳如恒的面不便表露,只敷衍说道:“无相庵的住持,哦,那一定是个非凡之人。” “我师父的确不凡,等你见了自然会知道。”岳如恒说着话,又走到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整了整妆容。 李克定看岳如恒果然如众人传说的那样,似莲花一朵,便仔细端详起她来,也惊奇于她的美貌,暗赞道,真不愧是明仁四艳之一。 趁着岳如恒补妆之际,李克定苦苦思索着,我怎么会和岳如恒成亲呢?我做了一回新郎,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世上哪有我这样的新郎,连洞房花烛夜都给忘了? 他把手伸进怀中,摸不到那幅小男孩儿的画,那幅画哪去了?难道发生在黑屋子中的事情,真是假的,就是一场梦? 李克定惊讶的想着,现在发生的事情呢,是真的在发生,还是一场梦呢? 他思考着这些,一边向岳如恒瞧去,又看看房间布置,一切都清清楚楚。他敢确认,当前所见的情景,绝对不是虚幻,不是梦。 可是,我父亲母亲怎么会同意我和如恒成亲呢?一定不会的,李家和陆家的婚事还没退,岂能与岳家结亲? 他觉得疑点颇多,便问岳如恒:“如恒,你告诉我,咱们是在河间成亲的吗?” “当然是了。”岳如恒转回身来,笑他说,“瞧你做了新郎官,美得忘乎所以了吧。” 她刚讲完这句话,外面有绿荷禀告:“小姐,春蚕与章大鱼来了。” 春蚕乃是李克定的贴身丫鬟,是他最信任的人。但章大鱼这个名字,李克定还是第一次听说。 岳如恒闻报后,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热情,对绿荷说道:“快请他们进来吧。” 春蚕和章大鱼从外面进入,上前给李克定和岳如恒施礼说道:“见过大少爷、大少奶奶。” “免礼吧。”岳如恒一摆手,“你们大老远赶来,辛苦了。” “回大少奶奶,我们不辛苦。”春蚕代表二人回话。 李克定怀着一肚子的疑问,如今见到春蚕,急欲一吐为快,“春蚕,你从哪儿过来的?” 春蚕答道:“大少爷,我是从家里过来的,是大小姐吩咐我,让我过来伺候大少爷和大少奶奶。” “嗯。”李克定点点头,又问道,“我是哪天成的亲?” “大少爷,您怎么连这个都忘记了。”春蚕笑道,“一定是高兴得糊涂了吧,您和大少奶奶成亲,今天是第六天了。” 春蚕是他最信任的人,她的话让李克定不得不相信,他心下当真糊涂起来,开始怀疑自己患上了什么病,不然的话,他怎么可能如此健忘? 岳如恒看李克定不再多问,瞧瞧春蚕,春蚕会意,又说道:“大少爷,春蚕出来的时候,大爷有话叮嘱您。” 春蚕口中的大爷,就是李克定的父亲李伯南。 既然父亲有吩咐,李克定不敢怠慢,当即和岳如恒站起身来,垂手恭听。 春蚕传达李伯南的话说:“大爷叮嘱,让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安心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千万不要急着回去,还嘱咐大少爷,要好生教大少奶奶修炼本事,将来必有大用。” 春蚕传达完毕,李克定说道:“我们记下了。”岳如恒也说道:“我一定向克定悉心讨教,认真修炼。” 夫妻二人说完,这才坐下。 春蚕转达完毕,恭敬的站在一旁,听候李克定夫妇的吩咐。更新最快的网 岳如恒以大少奶奶的身份安排道:“春蚕,章大鱼,你二人先下去休息,午后再回家去,告诉大小姐,就说大少爷和我一切都好,叫家里人不要惦记。等我夫妻修炼完成,自然会提前告诉大小姐,让她不要着急。” “春蚕明白。”她做为李克定未来的小妾,对大少奶奶岳如恒的吩咐,岂敢不恭谨对待。 李克定看春蚕要走,忍不住又问道:“春蚕,我再问你一件事情,你如实告诉我。我和陆家的亲事,是怎么退掉的?” “大少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可能您最近身体不好,所以总是遗忘。”春蚕虽然带着笑容,却隐隐透着一丝隐忧,显见对李克定的状况颇为担心,她说道,“您和陆家的亲事,两个月前就退掉了,是大爷亲自去陆家,和陆家二爷商量妥当,双方同意后,将婚事退掉的。这件事情,大少爷以后再也不必提起。您和大少奶奶成亲,是奉大爷之命,大少奶奶温良贤淑,姿容秀美,您二人定能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可是,我怎么一点不记得这些事情呢?”李克定终于问起他最忧虑的问题。 春蚕不紧不慢的回道:“大少爷,您不必着急,最近两个月吧,您经常这样,很多事情就是记不住。咱们去看过几次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大碍,都是因为您太紧张,说等过一段时间,神情放松下来,自然就会好。所以大爷才借着大少奶奶回门儿的机会,命您和大少奶奶在这里封闭修炼,没他的命令,不许离开这儿。大少爷,您要理解大爷的良苦用心,大爷一来是想让您提升功力,二来是让您在此休养,好尽快恢复您的记忆力。” “我明白了。”李克定使劲儿琢磨着,这两个月发生的事情,大多都忘记了吗? 他这一想,便想起了柳之思,柳胤的病不知好些了没有,柳之思定然为此焦虑,便又吩咐春蚕:“你回家的时候,再给柳之思送些虫草和灵芝过去。” 春蚕一笑,她明白李克定的心思,说道:“大少爷放心吧,这事儿,我回去就办,一定让人将东西送给柳小姐。” 李克定看看章大鱼,见他生得不伦不类,便问道:“你是哪里人,我怎么不认识你?” 章大鱼当即施礼说道:“大少爷,小人家在河间西诗经村,自小在那里长大,今年开春,被董管家招了过去,也是咱们李家的奴仆。” “董管家,我记得。”李克定暗道,他既然是开春才招进来的,我不认识也正常。听他一口家乡话,当是河间人不假,所以也不怀疑有它。 没有其他事情,李克定便对春蚕和章大鱼说:“行了,你二人先去休息吧,午后还要返回呢。” 春蚕与章大鱼告退,李克定还在念着那间黑屋子,便问岳如恒:“如恒,咱们昨天曾在一间密室之中,你还记得吗?” 234、岳家分崩:成亲了吗? “克定,你又犯糊涂了。”岳如恒见房内无人,过来牵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他说,“那间黑屋子的事情,是你夜里做的梦,并没有真的发生,你对我讲过,怎么又忘了?你听我的话,不许再想梦里的事情了,那就是一场虚幻。等你的病好了,自然什么都会明白。” “是梦吗?”李克定很是不解便又问道,“那么,咱们在一座小院子里,五婶儿死去了,还有一院子十几只死猫的事情呢?这些总发生过吧。” “那个也是梦。”岳如恒靠在他怀中,说道,“你别着急,这些梦你都对我讲过了,还有小男孩儿的画儿,都是做的梦。咱们别再纠结这些,只遵照父亲吩咐,安心在这里休养,等你养好了身体,咱们好回去孝敬父亲和母亲。” 岳如恒搬出了他父亲的话,他做儿子的,必须遵照执行。“嗯,我听你的。”李克定忙表态同意。 “绿荷。”岳如恒叫了一声。 绿荷撩起门帘,进来后问道,“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岳如恒说道:“你去把姑爷的宝剑,还有我的短剑取来,我们要去练剑了。” 绿荷答应一声,退下去取来两柄剑,交给李克定和岳如恒。 李克定接过,他巨阙在手,似乎有了点依靠,心头不像方才那样慌乱。 岳如恒心情大好,别好短剑,过来牵住李克定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克定老师,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向你学习,做你的好学生。” “可以,可以,老师同意了。”李克定听她竟然玩笑起来,也便配合着她。 出了院门后,看半山的梨花烂漫,洁白无瑕,和岳如恒的容貌一配,美得别有一番韵味。 岳如恒进入梨花丛中,寻了一片开阔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对李克定说:“就在这里吧。” 这次教岳如恒练剑,李克定是奉了父亲之命,不敢再敷衍,他先给岳如恒背诵了一段五行剑谱上所载的内容: ‘五行剑,乃五行之剑法。何谓五行,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大天之始,无中生有,有者,阴阳之合也。阴阳者,分太阳、少阳、太阴、少阴,此四者,乃称四相。四相者,阴阳互化,相生相克之相也。。。。。。’ 岳如恒悟性很高,李克定所讲的相,她起初以佛家的相来领悟,难免略有偏差,等李克定稍微一做解释,她便全明白了。 李克定的剑气激昂,荡起来片片梨花,在空中飞舞,有几瓣便飘在了岳如恒的发髻在上,李克定伸出手去,替她从头上轻轻摘下。 他再次直接面对面的看着岳如恒,容颜娇美,胜似梨花,不由心中一动,如果我真的娶了她,便好好待她,今生能得如此娇妻,也不必再生遗憾。 岳如恒被他看的低垂了眼睑,说道:“克定,你看了这几日,还没看够吗?” “哦。”李克定说道,“怎么能看够,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看。” 他说完这句胡,便用白虹贯日做为例子,开始给岳如恒详细讲解五行剑法,包括意念如何与天地相通,如何转变,如何聚于剑上,如何发之出去等等诀窍。 岳如恒没有儒家修身的基础,学起来不可能神速,最初的一个凝聚心意,便卡了她半天也没有通过。 李克定劝她慢慢来,练习五行剑法的要诀,重在一步一个脚印,千万急不得,否则天地之力聚集之时,一旦发不出去,形成反扑的话,可是后患无穷的。 岳如恒听到这里,便在心里牢牢记下。 二人练了一时,李克定其实并不累,但岳如恒颇为贤淑,她体贴李克定,说要先歇一歇。 李克定便依着她,在一株梨树下,寻块石头坐了。岳如恒也挨着他坐下,问李克定道:“克定,你知道吗?我能嫁给你是多么幸福。” 她浑身洋溢的喜悦,让李克定见了,心中不疑有它,岳如恒是幸福的。他伸出胳膊,揽住岳如恒说道:“如恒,我知道。” “那你呢?”岳如恒问道,“你是不是还在想着柳之思?” 李克定不能骗她,也不忍骗她,“是的,在想她,可我和她是不可能的。” 岳如恒听后,神色凄然的说道:“克定,你如果后悔的话,我也不会纠缠你,但你一定要提前告诉我,咱们好合好散。” “你讲哪里话?”李克定反问道。 他倒不是为了安慰岳如恒,十八年来,他早已形成了自己的婚姻观念,这观念时刻要求着他,指挥着他,所以他说道,“如恒,你我既然已经成亲,便是白首不离分。这一辈子的事情,以后再也不要说分开的话。你尽管放心,只要你不负我,我今生绝不负你,更不会无缘无故,离你而去。” 李克定被他自己的观念指挥着,嘴上讲了这一番话,但在他的心里,对已经成亲之事,始终存有一丝疑虑。要不是他亲眼见到和岳如恒同床共枕,要不是春蚕作证,说他和岳如恒已经成亲,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 岳如恒和春蚕都说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搞得他虽然迷糊。但他的潜意识,却一直在告诉他,要小心,好像哪里不对。所以,为把一切弄清楚,李克定必须谨慎行事,一举一动都不能鲁莽。 休息了一会儿,岳如恒再次站起身来,又拿起短剑,练习李克定教她的白虹贯日。但她的武功基础太弱,运剑挥腕等等动作,一直无法到位,短时间内更做不到流畅,只好慢慢练习。 这样一来,正合了李克定的心意,因为春蚕说是他父亲让教岳如恒剑法,他不得不从。但岳如恒无法快速取得进展,先教她一些基本身法,也不违父亲之命,对他来讲,恰好两便了。 上午练习半天,午饭过后,岳如恒感觉有些疲累,二人稍事休息,李克定说道:“如恒,这练剑之道,在于循行渐进。咱们所练的五行剑,首要的基础就是修身,所以下午不去练剑了,咱们一起读读四书。” 岳如恒自小接触的是佛法,是佛家经典,所以她对几部佛经较为熟悉,但对四书五经之属,却尚未接触过。有鉴于此,李克定便给她讲解‘大学之道’。 岳如恒不愧是莲花一朵,悟性极高,李克定稍做讲解,她便能够做到举一反三了。 李克定笑看着她,夸奖道:“如恒,我看你比我强多了,我顶多能举一反二,而你却能举一反五,胜过我几倍。” “谁能举一反五了,你又乱夸奖人家。”岳如恒娇嗔说道,“我告诉你吧,我可笨的很,比不了那个柳之思。”网首发 李克定虽有岳如恒的温柔相伴,但一提到柳之思,立刻感到心头一痛,觉得甚是对不住柳之思。哎,之思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会生出如此不切实际的感觉? 岳如恒双眸之中,含着幽怨和嫉妒,似是看穿了李克定的心事。 李克定也觉讪讪,不敢再看岳如恒的眼睛,转而望着房梁说道:“柳之思大异常人,能无师自通,所谓生而知之者,就是她那种。可我和你不同,都是凡人,不能和她相比,也没有必要和她相比。” 李克定有些悻悻然,瞒不过岳如恒的眼睛,她颇有醋意地问道:“克定,你心里一直爱着柳之思,对吗?你在梦里总是寻找她,可现在成亲的,却是你我二人,你实话告诉我,现在后悔吗?” “不,不后悔。”李克定说道,他自己也不知怎么就和岳如恒成了亲,哪里能谈什么后悔不后悔。 但是李克定一想到成亲之事如果属实,他就应该接受岳如恒成为妻子,而且出于责任,他也必须接受。 眼下他的身份,是岳如恒的丈夫,他必须让岳如恒安心,便又说道:“如恒,咱们是夫妻,我不想因为柳之思,而和你生出隔阂。虽然我心里还念着柳之思,但我知道该应该怎么办,你就放心吧,我对柳之思觉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嗯,我知道你不会。”岳如恒颇为理解他的心情,柔声安慰他说,“克定,今生今世,我只和你一起,再与其他人无干。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和你生死与共。若是以后你想念柳之思的话,也可以去看她,我不会阻拦的。” 岳如恒讲得无比真挚和动容,李克定渴望这样的话语太久了,听来不免一阵感动。 他揽过岳如恒,在她额上亲了亲,安慰她说:“如恒,谢谢你的体谅。但我以后若没有特殊事情,绝不会无事献殷勤,去见柳之思。就像你讲的,咱们是夫妻,只过咱们的日子,从此我只和你祸福相依,生死与共。” 二人说着话,时间流逝得很快,时近下午三点钟,忽听一阵笑声传来。 随即一只白狐跳到了李克定面前,是北极白狐,李克定认得它,只是它的身形变的很小,就像一只松鼠。 白狐见了李克定说道:“李公子,你在这里好生快活,是新娶了媳妇儿吗?” 岳如恒吃了一惊,一只小狐狸竟然口出人言。 她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往李克定怀中一伏,问他道:“这小白狐是谁?” “如恒,你别害怕,它是北极白狐,不会害人的。”李克定安慰岳如恒一句,却没有回答白狐的话,而是继续问它,“白狐,你来这边,是要找我吗?” 235、岳家分崩:美人计破(上) “当然了,不找你,我费这个劲儿干吗?”白狐一双灵动的小眼珠来回滚动着,小爪子抬起来,指着岳如恒问道,“她是谁?” 李克定没说岳如恒是他的新婚妻子,只给白狐介绍说:“她叫岳如恒,是岳家的大小姐。” “我是克定的妻子。”岳如恒听后,忙补充一句。 白狐笑道:“我一看就知道你是李克定的小媳妇儿。”随即它把小鼻子曲了两曲,又说道,“不过,你们还没有洞房。” 它一句‘你们还没有洞房’,让李克定听后,大为讶异。 “你胡说。”岳如恒当即反驳白狐,“你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说我们夫妻的不是?” “我有胡说吗?没有吧。”白狐笑道,它讲话不疾不徐,又问岳如恒道,“岳小姐,你扪心自问,难道和李克定洞房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理你。”岳如恒脸色发红,语气中含着恼怒。 白狐又曲了曲鼻子,问道:“岳小姐,原来你和别人洞房了,老实说吧,那个人是谁?” “你挑拨离间,胡说八道。”岳如恒羞愤难忍,不再理白狐,转身劝李克定说,“克定,咱们回房去吧,我不想见到小狐狸,它让我觉得害怕。” “你想躲开我?恐怕是躲不掉的。”北极白狐笑道。 岳如恒惊慌地往李克定怀中钻得深了些,说道:“我当然害怕了,你能讲人话,看来是个妖精。” 北极白狐又发出一阵儿笑声,随后才说:“李克定,你在这里逍遥快活吧,我先走了。” 它说完这话,只见一道白影,唰的一晃,便迅疾消失无踪了。 白狐的话,让李克定生起了疑虑,他对白狐的到来,并不觉得冒昧,甚至希望白狐能来,具体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或者他还想确认,自己是否真的患上了健忘症,是否和岳如恒真的成了亲?可惜白狐贪玩儿,不在这里流连,他来不及问这些。 岳如恒似是被白狐吓到了,紧紧抱着李克定,要赶快回房中去。网首发 李克定便带她进来,岳如恒唤过绿荷说:“你在外边看着,再不要叫人前来打扰。” 绿荷回道:“小姐放心吧,我这就去看着。”她来在院子当中,将房门从外面关好了。 岳如恒支走绿荷,李克定明白她要做什么,暗自回忆着白狐所言,‘你们还没洞房’、‘原来你和别人洞房了’。这两句话细细斟酌,李克定便觉毛骨悚然。 他心中的疑虑久久盘旋,岳如恒和春蚕说我已经成亲五六日了,但白狐却说,我和岳如恒未曾洞房,反而和她洞房的另有其人。就算是我得了健忘之症,但我的身体明明好好的,只要我想和岳如恒洞房,还不是轻而易举嘛!然则我们并没有,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岳如恒一双灵巧的手在他身上游移,她的动作并不生涩,很快就使李克定激动起来。李克定不敢再让岳如恒进行下去,忙握住她的手说:“如恒,我有些累了,咱们休息一会儿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你真是个傻瓜。”岳如恒嗔怪他一句,又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随后开始索求李克定的亲吻。 李克定害怕自己一时失控,不敢离她太近,转过头去说道:“如恒,你也歇一歇吧。” 岳如恒面上一红,这种事情,她太过主动,显然不符合她大家闺秀,又是新娘子的身份,也就不再强求,伏进李克定怀中,安静下来。 白狐刚才的话,让李克定不得不再次思量,他是信任春蚕的,可春蚕会骗我吗?他真的无法相信,日夜陪伴他的春蚕,他的通房丫鬟,他将来的妾,尽管还未收房,却会欺骗他。 他又看看岳如恒,除了那次从烟火中救她逃出之外,以前没有打过任何交道,对她并不了解。李克定瞧不出她哪里不妥,但要说她会骗我,可能性几乎为零。因为在李克定看来,没有哪位大家的小姐,会以贞洁为代价,来行骗于他。 再说,她又能骗我什么呢? 北极白狐说岳如恒和别人洞房过,必是白狐闻出了什么,那白狐的鼻子可是最灵敏的。 岳如恒竟然和他人做下这等事情,还在这里和我演着夫妻的戏,真是好可怕的女子。 他不想当面揭穿岳如恒,等她自己露出马脚来吧。李克定想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问岳如恒道:“如恒,你瞧我这记性,连咱们成亲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我想婚礼的时候,克静肯定在场吧?” “克静当然在了。”岳如恒握着他的手,轻轻摇动着说:“哪有哥哥娶媳妇,妹妹不参加婚礼的。” 李克定转过脸来,和岳如恒面对面,看她容光焕发,是个新娘子的模样,心中更是叹息不住。他的疑问,必须解开,便笑问道:“咱们成亲,克静送你礼物了没有?” “礼物嘛,她可能还没来得及送。”岳如恒也猜到李克定这么问她,可能是有什么目的,但她的确没有收到李克静的礼物,只好拿话搪塞。 如此一来,李克定明白了。当初妹妹克静和他在依柳湖边埋下五颗天珠时,克静曾说是送给未来大嫂的,而岳如恒并未得到天珠,哼!岳如恒在撒谎! 通过北极白狐的话,和克静没有送礼物的事情,李克定确认了,他和岳如恒的所谓成亲,根本就不存在。不存在才好,李克定如释重负,他以后依然能够坦然地面对柳之思,一种喜洋洋的感觉瞬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接下来的疑问,便是岳如恒和春蚕为什么要骗他?这个问题牵扯到了春蚕,非常重要,他必须弄清楚。 李克定不能露出调查此事的迹象来,否则引起岳如恒的怀疑,可就不好查了。 他也开始和岳如恒演起戏来,笑说道:“如恒,等回去了,我让克静送你一件稀罕物,她那里可有好些宝贝。” “那太好了,不过你打算送我什么呢?”岳如恒抬起眼眸,一副贤淑的样子,看着李克定说,“其实啊,比起妹妹的礼物,我更希望你能送我一件。” “你想要什么?只要说出来,我就送给你。”李克定看看自己,浑身上下,没一件稀罕之物,嘴上便顺溜得说些轻巧话。 岳如恒将头从李克定肩窝抬起,靠在他的胸前,似是在听他的心跳,嘴里说道:“克定,我如今是你的人了。你答应过教我五行剑法的,我正想着,要学个防身的本领,以后你不在身边,我也能自己照顾好自己。所以嘛,我就想要一样东西,便是学会五行剑法,这个你也答应过我的,可不能食言。” “五行剑法嘛,要学也容易。”李克定故做轻松的说道。 他已经恍然大悟,岳如恒的所作所为也许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窥探五行剑法的奥妙。 可她为什么这样?难道真的为了防身? 应该不是,她煞费苦心,设下美人计,不惜将身体付出,就为一个防身之术,连鬼都不会相信的。 可如果不是为了防身,又是为什么呢? 会不会是为了别人?难道是为她师父圆嗔,是为无相庵? 圆嗔和东条仓介串通一气,野心勃勃,这种可能倒是会有。五行剑法,我已经教了岳如恒一些,离倾囊相授还差得远。她们摆下迷魂阵,设下美人计,如此煞费苦心,我要叫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克定想到这里,遂安定下来。 岳如恒刚才听李克定讲‘这个容易’,显然是乐意传授,她温柔地说道:“容易的话,你就多教我一些。等我练好了,就再也不用害怕歹人,你也能放心去做你的事情,那才是两全其美。” 李克定心中冷笑,如果你真是我的妻子,想和我一同修习,要学这套剑法,我教给你也心甘情愿。岳如恒,你始终不能与我心灵相通,还设计赚我,好在我没有与你洞房。 李克定突然觉得很是庆幸,便在此时,绿荷在外面叫道:“姑爷,小姐,圆嗔师父来了。” “知道了,你先去上茶,我们这就过去。”岳如恒急忙起身,牵着李克定的手往外走去。一边对李克定说,“我这次回门,主要就是要见我师父,咱们赶紧去给拜见老人家吧。” “好的。”李克定答应一声。 按照岳如恒所言,她的婚姻是圆嗔师太做的主,依照礼节,回门的话,要拜见长辈,李克定明白这个道理,没到摊牌的时候,他可不能失礼。 二人来在前厅,一位中年美貌的女尼正自端坐,李克定知道她必是圆嗔,和岳如恒上前施礼,敬茶。 圆嗔接过茶去,吩咐二人坐了,说道:“祝你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李克定谢过圆嗔。 圆嗔又对李克定说:“如恒是我的俗家弟子,我最为疼爱。克定啊,你可不能负了她。” 戏还得演下去,李克定便学着岳如恒的样子,合十说道:“请师太放心,我定然不会辜负如恒。” “这就好,有你的保证,我就放心了。”圆嗔说完,问道,“我听如恒讲,你的剑法很是高超。以后就多指导如恒吧,希望你们能互相学习,相敬如宾。” 不等李克定回答,岳如恒率尔说道:“师父,您就放心吧。克定早答应教我剑法了,他不会食言的。” “好,很好。是个好青年,果然不错。”圆嗔称赞两句,又说道,“克定啊,你先下去吧,我再单独叮嘱如恒几句。” “是的,克定告退。”李克定一抱拳,随后退将出来。 李克定腰间无剑,总觉得不够安心,忙回房来寻找宝剑,却不知去了何处,便问绿荷,可看到他的宝剑了? 236、岳家分崩:美人计破(下) 绿荷见岳如恒的短剑孤零零挂在一边,李克定的巨阙剑却已不知去向,惊讶地说道:“姑爷的宝剑刚才明明挂在这里,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就不见了呢?” “是我拿了。”岳如恒的声音传来,随即见她从外面款款而入。 李克定向她瞧去,一眼便能认出,进来的这位女子,外形外貌虽然和岳如恒分毫不差,却不是岳如恒的真身,因为在她的背后晃动着一只狐狸的影子。 定然是北极白狐所变,因为岳如恒在同她师父圆嗔说话,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绿荷见岳如恒拿着李克定的巨阙剑从外面进来,忙上前施礼说:“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白狐说着话,将宝剑递于李克定,并嘱咐道,“做为一名用剑的高手,宝剑一定要随身携带,岂能胡乱放掷。” 李克定已认识到了自己的大意,装作没有识破白狐的变化,忙答应白狐道:“是的,我以后一定注意,谢谢你的提醒。” “这就对了嘛。”白狐冲李克定嫣然一笑,又吩咐绿荷道:“外面有贵客到了,你大去门口迎接吧。” “是的,小姐。”绿荷以为是岳如恒的吩咐,当即得命,出门去迎候客人了。 白狐从墙上摘下岳如恒的短剑,挂在腰间,对李克定说:“走吧,柳小姐来给咱们道喜,咱们去见见她。” “柳小姐?”李克定问道,“你是说柳之思来了吗?” “当然了,不是她是谁?”白狐不怀好意地笑道,“你和我成了亲,是不是觉得有愧于柳小姐,不敢见她?” “没,没有。”李克定尴尬一笑。 和岳如恒之间的事情,李克定不知怎么向柳之思解释才好,所以现在有些害怕见到她。 “别在这儿发憷了,难道以后就不见她了吗?还不是早晚得面对她。”白狐拽起李克定的衣袖,往外而去。 刚到大门口,就见绿荷引着柳之思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瘦小枯干,脸色蜡黄之人,李克定认识,正是黄龙会的侯剑西。 绿荷见李克定和岳如恒到了,上前说道:“小姐,姑爷,柳小姐已经接到。” 白狐变的岳如恒一笑,对绿荷说道:“很好,辛苦你了。”随后它来在对柳之思身边,耳语一句:“圆嗔在前厅呢,咱们直接过去吧。” 柳之思点点头,看了李克定一眼。 她眼神中含有责备和嘲弄,李克定顿觉尴尬异常,忙厚着脸皮,陪笑说道:“之思,你怎么来了!” 柳之思一副带答不理的神情,语含讥讽地说:“我来不来,关你什么事?” “我。。”李克定不知说什么才好,只讪笑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特别怕我来,怕我打扰你和新娘子亲热?”柳之思依旧讽刺他,“不过,你害怕也没用,我就是这么不识趣,不请自到了。” “我没有害怕,没有和新。。”李克定本想解释一句,但他毕竟和岳如恒相处了一场,不忍说岳如恒的是非,便打住了。 “你没有什么?怎么咽回去了,是羞于启齿吗?还是被我打扰了好事,你懊恼了?生气了?” 柳之思的小嘴儿,一旦开口,李克定有点招架不住。 他急忙答道:“我才没懊恼,没生气呢!” 李克定想起强自忍着,在椅子上睡觉的情形,话讲得倒是硬气。 柳之思责备道:“你好生虚伪,心里明明在生气,嘴上却偏说没有。” 她其实知道实情,因为北极白狐对她讲了,李克定和岳如恒未曾洞房,否则柳之思肯定会伤心,而不仅仅是吃醋这么简单。 但她一想到李克定和岳如恒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极不受用,所以心里在生李克定的气。 她说道,“你也没必要骗我,你也骗不了我。你在这梨花世界,怀抱美人,享尽温柔,多么逍遥,多么自在,何必不敢承认呢?” 柳之思嘴上如刀,醋意大发,李克定却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清楚。 侯剑西见状,在一旁笑道:“我说克定,你也忒好心了。这一次,若不是北极白狐鼻子灵敏,我们岂能寻到这里,恐怕你真没救了。” 白狐听后,得意地说道:“李克定,你可记住了,你欠我一个大人情,早晚得还给我。” 李克定的原则向来是以德报德,有恩必报,他对白狐拱手说道:“那是自然,我以后定当重谢于你。” 他不明白北极白狐怎么会把柳之思带来,便问侯剑西:“侯兄,你们怎么来了?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你别着急,我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一会儿,你自然会知晓的。”侯剑西说完,看看柳之思。 柳之思对侯剑西说:“你别理李克定,他不可理喻,咱们只管去前厅。” 侯剑西和白狐果然不再理他,一左一右簇拥着柳之思,直奔前厅而去,李克定只好讪讪地跟在柳之思后面。 前厅之中,圆嗔正在和岳如恒谈论事情,见又一个岳如恒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二人都是一惊。 圆嗔看着白狐变的岳如恒问道:“你,你是谁?” “我是岳如恒嘛。”白狐忍着笑回道。 岳如恒再也无法淡定,起身看着白狐,果见它从头到脚,和自己一模一样,惊问道:“你便是岳如恒?” 白狐坚持身份,回答说:“当然了,我刚从不是讲过了嘛,我就是岳如恒。” “这?”岳如恒回头问圆嗔,“师父,您看?” “阿弥陀佛。”圆嗔上下打量北极白狐所变的岳如恒,突然叹了口气,“哎!岳如恒,不想你找了过来,这真是冤家路窄了。” 柳之思听圆嗔的话透着蹊跷,好像北极白狐所变之人,才是真的岳如恒;而面前这位岳如恒,却似假的一般。 她心中疑问既起,便不等白狐说话,抢先问圆嗔:“你们煞费苦心,设下计策,自以为天衣无缝。但你可别忘了,人算不如天算。眼下就老实交代吧,说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柳之思问得直接,圆嗔闭目端坐,就像没听到柳之思的问话,嘴中默默念着经。 圆嗔以沉默相对抗,柳之思暗笑,你以为不讲话,我就不能让别人开口吗?她趁人不备,冷不丁高喊一声:“绿荷!” 绿荷突然听到呼喊,心中一颤,面上生起惧色。 柳之思态度严厉地说道:“绿荷,你若想留下一条性命,就从实讲来,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她话音刚落,侯剑西仓啷拔出长剑,剑刃贴在绿荷的脖颈之上,命令道,“快说,否则爷爷要了你的命。” 绿荷看看岳如恒,眼神中透着惊惧,岳如恒已知前功尽弃,想着抵赖也无用。他们不来逼问我,总算给我保留一点颜面。如此也好,就让绿荷替我招了吧。于是,她冲着绿荷点了点头,算是默认绿荷可以讲出实情。 绿荷得小姐允许,心里不再矛盾,便说道:“柳小姐,您听我慢慢讲,其实我家小姐不是岳如恒,她的芳名叫做岳如盈。” “岳如盈?”李克定吃惊不小,立即追问绿荷,“可是她为什么会和岳如恒生得一模一样?” “李少爷,您听我讲。”绿荷继续说道,“她们生的一模一样并不稀奇,因为他们是双胞胎姐妹,岳如恒是姐姐,我家小姐是妹妹。” 柳之思没想到还会有意外收获,她曾听说,岳擒豹有一个女儿,跟着岳擒豹的夫人出家了,却不知道会和岳如恒是孪生姐妹。 绿荷讲述的是实情,柳之思对她的态度也转为和缓,问她说:“你家小姐自幼随陈夫人长大,但并非陈夫人亲生。后来,陈夫人带着你家小姐去了无相庵,对吧?” “是的。”绿荷答道,“那时候,大爷将我家小姐过房给了二爷。因为二爷不能生育,所以对外只说是陈夫人亲生的。我家小姐三岁的时候,随陈夫人去了无相庵,自此在庵中长大。” 陈夫人的事情,柳之思在申州曾经略有耳闻,她瞧了瞧圆嗔,果然风韵犹存,便笑问她:“圆嗔,你就是陈夫人?” 此刻在圆嗔眼中,白狐变的岳如恒,倒成了真的岳如恒。圆嗔的老底被人揭晓,不想空自受辱,便只管闭目念经。 圆嗔的不回答,已经等同承认了,柳之思不再理会圆嗔,问岳如盈道:“岳如盈,你为什么欺骗李克定?还设下美人计,毁坏你姐姐的名声?” 岳如盈瞧了瞧白狐变的岳如恒,她冒充姐姐的事情彻底暴露,再也无法隐瞒,只得说道:“不是我有意败坏姐姐名声,只是形势所迫,一时顾不上那么多。” 李克定至此已经基本明白,岳如盈假冒她姐姐岳如恒,设下骗局,让我以为和她成了夫妻,好偷学我的五行剑法。这岳如盈恐怕早已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如此行事,她也没什么损失,倒是我,险些被她了骗过去。 李克定想到这些,开始有些气愤,对岳如盈说道:“你年纪轻轻,竟然如此随便,真令人难以想象。” 岳如盈却不讲话,只顾看着李克定,眼神中透着几许失望。 李克定被她看得心中发慌,不敢和她对视,赶紧说道:“我也懒得和你理会,你只告诉我,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偷学我的剑法?” “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岳如盈一副无奈的表情,“克定,我只能告诉你些,你就别再逼问我了。” 岳如盈还在以‘克定’相称,神态似真的含有委屈,倒弄得李克定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看看柳之思,柳之思没有理会他,只接过话去,接着问道:“岳如盈,我念你身世不幸,也不再逼问你。你只告诉我,这个骗局的主使,是不是圆嗔?” 237、岳家分崩:外贼内奸 “不是我师父的主意,此事与她老人家无关。”岳如盈立刻替她师父圆嗔分辨,回答的干脆而利落。 岳如盈的话,柳之思虽然不敢完全相信,但她说话算话,也不再逼问岳如盈,“岳二小姐,反正你的企图没有得逞,我就相信你一回。” 柳之思不再追问,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李克定仍然有很多不解之处,让他不得不问道:“岳二小姐,在那座小院子里,五婶儿当场死去,这个是真的吗?还是你们弄的假象?” 岳如盈倒是爽快,她不再隐瞒,“克定,五婶儿还活着,她并没有死。安排五婶儿死去,是想让你看到我害怕的样子,陪伴在我身边,抚慰于我,只有这样,我才能有接近你的机会。可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当夜竟然在椅子上坐了一宿,哎!一切都是天意吧。你心心念念柳之思,不论醒着还是梦里,都只有她一人,而面对世间最大的诱惑,你却抵御过去了,让我实在感到无奈。” 岳如盈的一番话,柳之思在一旁听得既欣慰,又感动。 李克定虽然心念柳之思,但他却是少年钟情,还不懂少女柳之思的心,以为如此惦记柳之思,会让她恼怒,便忐忑不安地向柳之思望去,见她并未介意,这才放下心来,又追问岳如盈:“这么说,小男孩的几张画儿,也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哦,对了,贴在床头上的画,必是你趁我不注意时贴上去的,对吧。还有出现在房间里那个影子呢?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是谁?” “你何必非得刨根问底呢?”岳如盈瞧着李克定,反问了他一句,还是给他解释说,“那个影子到底是谁,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不认识。反正一切都是我们事前的安排,目的只是想让你以为我很害怕,好留你在我身边而已。” “这些我可以不问,但是我一觉醒来,到在了一间黑屋子中,又是怎么回事儿?” 岳如盈苦笑一声说道:“那一夜,我千方百计的迷惑你,却始终不能如意,我这才迫不得已,趁你在椅子上睡着时,悄悄用药把你迷晕,带去了那间黑屋子。” 李克定对那间黑屋子还留有恐惧,因为在那里他什么都瞧不见,仿佛处在黑暗的地狱,没有一丝光明,一丝温度,让他无限悚惧。这悚惧至今想起来,他的后背还直冒凉气,简直让他刻骨铭心。 他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到那间黑屋子里?” 这一次,岳如盈还没来得及回答,北极白狐变成的岳如恒对李克定说道:“人在黑暗之中,很容易产生恐惧,而在恐惧之下,为了寻找依靠,更容易生起兴奋之情。岳二小姐的企图,无非是想和你尽快洞房,关于这一点,李少爷应当吸取教训,牢牢记在心中。” 白狐经过一番推理得出的结论,岳如盈并没有否认,想必白狐的推测是准确的。 柳之思向来看重结果,李克定在美人三番五次的诱惑之下,能够保持全身,让她心中赞许。至于详细的经过,以后再问李克定也不为迟,柳之思便先对岳如盈说:“你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假装和李克定已经成亲,还谎称李克定患上了健忘症,又让李家的丫鬟春蚕配合你。岳如盈,你可曾想过,春蚕和章大鱼知晓了此事,若传扬出去,会害了你姐姐的名声。你如此行事,不顾后果,这一次,我须给你一点教训,你还有何话讲?” 岳如盈已知罪责难逃,如今落在人家手上,多讲无益,冷冷一笑,对柳之思说:“我为鱼肉,你为刀殂,要怎么处置,随你的便吧。” 她一副什么都不惧的样子,倒让柳之思刮目相看。岳如盈做下的局,她都一一承认了。不过,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李克定非问明白不可,“岳如盈,你先不要讲刀殂鱼肉的话,你告诉我,春蚕为什么会和你串通一气?” “春蚕为什么就不能出卖你呢?”岳如盈讲完这话,竟然微微一笑,她那明眸之中,透出三分无奈地说道,“克定,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看来,你是真的不了解女人。春蚕是你的通房丫头,已经十八岁了,你却迟迟不收房,教她情何以堪?何况她青春正好,又如何耐得住长期寂寞,如何禁得住外边的百般诱惑?” 春蚕会和他人有染?对此事,李克定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却让他不得不信,他问道:“岳如盈,你的意思是说,春蚕和人有了私情?” “你一点儿瞧不出来吗?克定,你真是天下第一大傻瓜。”岳如盈不无可怜地对他说,“你以为你不碰春蚕,便是为她好吗?可你不要忘了,你的女人,你不去碰她,自然会有人替你去碰。” “那人是谁?”更新最快的网 “还能是谁,便是那个章大鱼呗。”岳如盈换了一副语重心长的腔调,“克定,你别以为癞蛤蟆就一定吃不着天鹅肉,这世上被癞蛤蟆吃的天鹅肉还少吗?你醒醒吧,这些就是赤-裸-裸的现实,就摆在你的面前。世人一句话,叫做‘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想啊,女人对待父母尚且如此,可你却将春蚕留在房中,又不同她圆房,你叫她怎不心生怨恨,怎不生起他想?我念在与你相识一场,才告诉你这些。所以,克定,你的坐怀不乱,未必是好事,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岳如恒的告诫,态度很是诚恳,这就是她的观念,她的真心话,李克定听后一阵沉默。那个章大鱼,猪狗一般的人,春蚕如何会和他做出这等事情?真让他难以理解。 岳如盈对于女人的论述,让李克定心头异常烦乱,柳之思担心李克定会受岳如盈影响,从此认为天下女子都和春蚕一样,便说道:“岳如盈,你的一家之言,虽然有些道理,但这世上之人,岂能一概而论?正因为有人不似春蚕,能够坚持,才有可贵的真情。克定便是能坚持的人,你不必用这个打击他,一个春蚕算得了什么,别说克定不喜欢,就是喜欢,失去便失去了,焉知以后没有更好的人陪伴?” “更好的人?哼!柳小姐,你是在说你自己吧。”岳如盈细看柳之思,美貌无伦,语气变得生硬起来,讲话更是直接,“柳小姐,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你不要忘了,克定和陆家已经定亲。就算你风华绝代,才智超群,又能奈何?” 柳之思被她直陈心事,脸上倏忽一红,等听到克定和陆宛定亲一事,脸色随即又转为了苍白。 这是她的心病,最初并未当做一回事儿,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和李克定的情感再也无法深入,才知道横在二人之间的障碍多么严重。如今再次提及定亲一事,柳之思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我该如何是好呢? 侯剑西不耐烦岳如盈再絮叨下去,问柳之思说:“柳小姐,圆嗔和岳如盈该怎么处置?” 他话音刚落,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怎么处置,由不得你们!” 众人看去,两位中年男子正步入厅中,前面那人生得黑而健壮,后面那人生的白而瘦长。 二人一黑一白,一壮一瘦,犹如两只恶鬼,看得侯剑西不由笑道:“呦,这两位黑白无常,难道阎王派你们前来送死吗?” 那黑汉子说道:“你个黄脸猴儿,少在爷爷面前耍贫嘴儿,小心爷爷要了你的命。” 侯剑西是个猴子脾气,也是个顺毛驴,最听不得逆耳的话,当即将手中剑指向黑汉子,尖声尖气地说道:“想来你就是圆嗔的姘头,名叫什么黑鹿的吧。” 原来此人名叫赵黑路,人们叫习惯以后,便称他为黑鹿了。 “正是你爷爷。”赵黑路应承一声,拔出短刀,和侯剑西对峙而立。 他并不否认是圆嗔的姘-头,看来是真的了,李克定心中暗气,堂堂无相庵的住持,竟然如此不堪,到底为了什么? 白狐变的岳如恒看有架要打,心中欢喜,便问那白瘦之人:“你可是赵白路?” 白瘦汉子见她一副娇美大小姐的样子,猥琐地笑道:“岳大小姐,不想你识得在下,看来咱们很有缘分呐。” 这白瘦汉子名叫赵白路,人们习惯性的称呼他为白鹿,和黑鹿正是一对儿师兄弟。 李克定看不惯赵白路那副嘴脸,尤其当着柳之思的面,赵白路一副好色之相,让人觉得异常恶心,当即骂道:“黑白两只死鹿,竟敢无礼。” “怎么?李克定,你有意见了?”赵白路不闹不怒,嬉皮笑脸的说道。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李克定将巨阙剑一晃,对准赵白路说道:“正是,今日我便让你晓得厉害。” “少用大话唬人。”赵白路没有丝毫胆怯,他手一抖,一把软剑已经明晃晃在握。 柳之思也想见识一下黑白二鹿的功夫,众人退到一旁。 侯剑西说道:“这里地方狭小,咱们到院子里见个高下。” 赵黑路粗声粗气的道:“我正有此意。” 一众人便来在院子当中,侯剑西是急脾气,他也不答话,率先出剑,向着赵黑路一顿猛攻。 赵黑路毫不示弱,短刀舞得呼呼风响,堪堪十几招过去,李克定看了出来,侯剑西有些不敌。 白狐变的岳如恒在一旁笑道:“黄脸猴子,真没想到,你连一只黑鹿都打不过。” 侯剑西心里暗骂,白狐真是不懂事,这个时候,你不说给我鼓劲儿,竟然还在一旁嘲笑我。 可惜他的功力和赵黑路差之甚远,无奈之下,逼得他开始采取守势,将五行剑展开,只用剑气护住周身。 如此又是二十余招,赵黑路大喝一声,他把袖子一展,从中窜出了一条黑蛇,嗤嗤山响,径直攻入了侯剑西的剑光之内。 238、岳家分崩:铃木仙姑(上) 李克定瞧的仔细,他大吃一惊,赵黑路果然厉害,竟能用一条黑蛇,破了侯剑西的五行剑。 说时迟,那时快,李克定一招白虹贯日,已经发出,阴阳两道剑气,织成一条长龙,径奔找赵黑路发出的黑蛇而来。 黑蛇的舌头尚未触及到侯剑西,但觉李克定剑气汹涌,急忙扭动身形躲避,好在黑蛇闪的极快,堪堪避过了致命一击。 李克定的剑气擦着黑蛇向空中而去,犹如一道闪电,不知有几千米长。 岳如盈看得暗自欣赏,她毕竟是少女之心,爱英俊豪杰,这个也难免,任谁都一样。如今亲眼见识李克定的能为,更加为之倾心。但岳如盈毕竟久经人间冷暖,她虽有爱慕之心,却不会对李克定钟情。因为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依靠的是实力,其他顶多是锦上添花,包括爱情,可当不得饭吃。 黑白两鹿见李克定剑法厉害,都在心里琢磨,难怪众人渴望得到五行剑法的诀窍,威力果然不一般。 赵白路看李克定出剑帮助侯剑西,怕赵黑路吃亏,当即手执软剑加入到战团之中。 李克定想着一会儿打斗起来,侯剑西在场中,反而碍事儿,便对他喊了一声:“侯兄,这两只死鹿,何必烦劳你的大驾,就交给我来打发,请你退下休息,看我捕捉它们。” 侯剑西对自身的实力,尚有自知之明,知道留下打斗,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他一晃手中长剑,一个飞身,跳出圈子,站在柳之思身侧观战。 黑白两鹿见李克定口出狂言,也不敢大意,前后站定,赵黑路执硬刚刚的短刀,赵白路使绵柔柔的软剑,呼啸一声,向李克定攻来,三人瞬时斗在一处。 赵白路身法之快,犹在黑路之上,尤其他那把软剑,飘忽不定,又能中途转弯,着实不易对付。 黑白两鹿将李克定围住,一黑一白,刀剑闪闪,似心有灵犀一般,混若一体。二人身影交错,不知哪里是黑,哪里是白,真让人黑白难分,黑白难辨。 黑把你两鹿的招数配合的天衣无缝,就像一个人的两个分身在攻击。 李克定暗骂一声,黑白二鬼,你们的招数本是一体,如今一化为二,能瞒过一众俗人,却休想骗过我的眼睛。 他把巨阙剑展开,周身三米,均被剑气护住,只待敌方稍有怠慢,再行出招攻击。 黑白两鹿一时无法破围,只得在李克定身边迅速旋转,伺机进攻,短刀和软剑每一递出,都是配合有致。 三人正斗之间,忽听赵黑路“呀”的一声呼喝,赵白路似得到命令一般,随即跃起身形,软剑中夹着飞刀,从头顶攻向李克定;赵黑路则将短刀一晃,刀中夹着黑蛇,从上下两路攻向李克定。 李克定的头顶是薄弱之处,早在他和元星子师徒交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了自身的短处。今日接战黑白两鹿,自然防备着他们从头顶攻击。就在赵白路跃起身形之际,李克定已经将五行幻化使出,五道光圈登时飘于剑尖,只待发出。 赵白路飞刀刚刚离手,李克定意念一转,便有红色光圈将飞刀套住,同时橙色光圈套住了他的软剑,黄色光圈套住了他的瘦腰。 赵黑路的情况和赵白路大体相同,他的短刀绿色光圈套住了,而黑色光圈则套住了那条黑蛇。 李克定心念再转,剑意加深,白路的软剑和黑路的短刀同时脱手,白路的飞刀也被套落在地。 那条黑蛇却是功力非凡,黑色光圈刚刚触及到它,便一个扭身,竟从光圈中脱了出去,只是蛇鳞被刮下了十几片,疼得它在空中来回翻动。 赵白路被黄色光圈套住了瘦腰,正待挣扎,不想光圈却越挣越紧。 他心头骇然,忙运功抵抗,却哪里能止得住光圈的收缩。 瞬时赵白路被勒得就像一只瘦长的葫芦,赵黑路见势不妙,他手中失了兵器,只得以掌为刀,向着李克定的脖颈劈来。 这是围魏救赵之策,李克定不得不收住剑意,挥剑格挡赵黑路的攻击。 赵黑路的肉掌哪里敢碰李克定的宝剑,急忙收回招去。 赵白路得着空隙,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跌坐在一旁。 赵黑路知道不敌,他把手一晃,但见一只红色苍蝇,如一滴血般,向着李克定飞来。 李克定听到嗡的一声,早见那苍蝇迎面而来,他已经明白了,那日五婶儿之死,便有一只红色苍蝇出现,原来是赵黑路搞的鬼。想必房间中的影子也是黑路了。想不到他还会邪术,今日须给他个教训。李克定长剑一颤,剑气瞬间将红色苍蝇裹在了其中。 他意识凝聚,一招彗星袭月发出,剑气裹着红色苍蝇,直击赵黑路。 彗星袭月威力极大,眼见赵黑路就要粉碎在剑气之下,突然众人眼前一花,一柄长剑接住了李克定的剑气。 剑气与那柄长剑相交,生起一团红色的火焰,红色苍蝇立时成为齑粉,李克定的剑气也随之被化解了。 李克定和侯剑西都大吃一惊,谁有如此功力?竟能将彗星袭月的剑气化为无形。 定睛看时,见一位美貌女子手持长剑,立于面前。那女子肌肤如冰雪一般,李克定看得奇怪不已,在他见过的女子当中,除柳之思外,再无如此美貌之人。就算她比克静、陆宛、岳如恒大着十岁,但其美貌还是要略胜一分。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李克定一时竟看不出她有没有三十岁。 那女子挡住了李克定的一剑,也不说话,长剑嚯嚯,带着寒光接连向李克定攻来。 李克定急忙将五行剑使开,周身五米皆是剑光。 那女子长剑一转,剑光陡然增长,就像刀切豆腐一般,由李克定的剑光中破围而入。 李克定的剑气阻不住她的剑光,三五招一过,李克定但觉自身剑气被她搅动的犹如漩涡,随着她的长剑盘旋。 那女子出手极快,剑光森森,招招进逼,李克定手忙脚乱,勉力支持。 十招过去,那女子长剑已经到在李克定胸前,李克定不及招架,暗叫不妙,没想到那女子突然撤剑,又来挑他手中的巨阙宝剑。 李克定但觉一股大力袭来,虎口生疼,手中剑便脱手而飞。 那女子若鸿雁飞起,于空中擒住了李克定的巨阙剑,而后似平沙落雁,稳稳站在当地。 她的身法奇快,姿势曼妙,李克定瞧的只剩下目瞪口呆。 那女子巨阙剑在手,接连挥动两下,频频点头,却不再攻击李克定。 李克定知道她手下留情,忙抱拳说道:“阁下功力之高,世所罕见,克定认输了。” 那女子哼了一声,将巨阙剑扔还给李克定,冷声说道:“此剑不可多得,可惜你功力不足,尚不能驾驭。” “克定惭愧。”李克定接过巨阙剑,因见识了她的手段,心下佩服不已。想当今世上,除了灭明先生之外,恐怕无人能胜过她,即便幻清先生,也未必是她的对手。能遇见如此高人,不与结识,实在可惜,李克定抱拳说道:“克定能见识阁下的手段,真是荣幸之至,不知阁下哪里人氏,尊姓大名?” 那女子不苟言笑,也不报上姓名,语气骄横的说道:“李克定,你且给我站在一旁。” 李克定心里清楚,自己绝非此人对手,若不是她手下留情,自己早死于非命了,忙说道:“克定遵命就是。” “算你有自知之明。”那女子说完,转身瞧了圆嗔一眼。 圆嗔高诵佛号:“阿弥陀佛。”而后向前一步,跪在那女子面前,叩头道:“贫尼圆嗔叩见铃木仙姑。” 铃木仙姑,这个名号,李克定和柳之思都不曾听闻,就连见闻颇广的侯剑西也冲二人摇头,那意思不曾听说过。 铃木仙姑依旧神情冷冷,对跪在她面前的圆嗔说道:“你起来,不必拜我。” “是,谨遵仙姑法旨。”圆嗔说完,毕恭毕敬站起身来,在一旁侍立。 圆嗔对铃木仙姑恭谨异常,就像晚辈之于长辈,下属遇到上司,李柳二人一时不解,暗道铃木仙姑不知属于哪个门派,圆嗔难道拜入了她的门下不成? 铃木仙姑对圆嗔不以理睬,她已经转过身形,看了看柳之思,目光中突然闪出一丝光亮。 李克定怕铃木仙姑对柳之思不利,忙仗剑而立,想保护柳之思。 白狐瞧铃木仙姑功力高深,心中痒痒,有意和她比试一番,却被柳之思一个眼神止住了。 铃木仙姑再次打量柳之思,忽而问道:“你就是柳之思?” 铃木仙姑虽然态度骄慢,但美貌却是无与伦比,让柳之思不自觉地喜欢,便微笑道:“正是,小女子名叫柳之思。” “我久仰你的大名。”铃木仙姑看着柳之思说道,“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不过,我来问你,你可认识幻清?” “幻清先生嘛,我福薄缘浅,尚无缘得见。”柳之思奇怪,我和幻清从不曾相识,她怎么向我问起这个。 铃木仙姑又问:“那你认识唐淑吗?” “唐淑?”柳之思更记不起有此人,便说道,“之思第一次听闻唐淑这个名字,我不认识。” 但李克定听闻唐淑二字,登时吃了一惊,急忙问铃木仙姑:“仙姑,请恕克定冒昧,您所讲的唐淑,乃是我的姨母,如今已经失散多年,若是仙姑知道她的下落,万望能够垂怜告知,我李家定然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铃木仙姑似是不屑,“哼!谁稀罕?再说了,我并不知晓唐淑的下落。” 李克定本想表达感激之情,没想到铃木仙姑却很是不屑,忙道歉说:“哦,是克定不知好歹,讲得冒昧了,望仙姑不要怪罪。” 他心中一阵失望。想母亲寻找姨母多年,一直无果,本想铃木仙姑能够提供消息,却还是一厢情愿,空自欢喜。 更新最快的网 239、岳家分崩:铃木仙姑(下) 铃木仙姑虽然态度娇蛮,但李克定对她不仅没有反感,还不自觉地从心底里生出了一丝敬意。 不过,李克定尽管热情,铃木仙姑看上去却不愿搭理他,“你不要胡乱琢磨,没人怪罪你。”她打发完李克定一句,又向柳之思招手说,“你过来。” 柳之思走向铃木仙姑,她仔细地,从头到脚再次打量柳之思,忽而凄然说道:“果然是风华绝代,难怪他痴情不悔。” 铃木仙姑一句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义,李克定以为,她在说柳之思风华绝代,有哪位男子对柳之思痴情不悔。 而柳之思则以为铃木仙姑在说李克定对她痴情不悔,不由心中一阵高兴。暗道,克定对我痴心,连她也看出来了。 李克定和柳之思听得各怀心思,二人哪里能够知道,铃木仙姑口中所称的‘风华绝代’和‘痴情不悔’,其实都另有其人。 “仙姑,您过奖了。”柳之思说道,“要论绝代佳人,在之思眼中,只有仙姑才能当之无愧。” 铃木仙姑生性真诚,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听柳之思赞美,也合心意,她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却是苦涩的笑容。听她遗恨地说道:“可惜呀,十六年来,他的心里只念着他失散的妻子,对我一直视而不见。” 柳之思见铃木仙姑伤情,便劝慰道:“仙姑何必如此,以仙姑才貌,哪个男子会不动心?我想您所讲的那个男子,必也是个痴情之人。但十六年失散,早已物是人非,焉知那个男子不会对仙姑动情?” “哎!”铃木仙姑又轻叹一声,“我与他每年只能匆匆见上一面,他的苦,也只有我能知晓。我不怪他,只恨我们福薄缘浅。当年我若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也许会是另一番结局。”她说到这里,已经是眼中含泪。 柳之思默默无语,将手帕递给了铃木仙姑。 铃木仙姑接过手帕,擦擦眼泪,瞥眼瞧见李克定正讨好似的望着柳之思,而柳之思却故意对他视而不见。这二人的神情,铃木仙姑瞧得清楚,她是过来人,对他们的心思,岂能不知。 因着一份自身的经历,铃木仙姑心生感触,好言劝二人道:“我早就听闻,华夏有一句话,叫做‘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这话讲得真好,有千钧之重,你们两个还年轻,恐怕不能领悟。其实吧,人的一生,很短暂,很短暂,十几年不过眨眼之间。人生若能得一知心伴侣,何其不易?既然你二人有情,希望能彼此珍惜,万万不可意气用事。我有一句话,望你们能够记住:错过一时,也许就错过了一生。” 铃木仙姑讲的挚诚,这些话不仅是她的经验之谈,也蕴含着她对二人的一份特殊希望。这份希望是铃木仙姑求之不得,从而将有情人能够长相伴的愿望,寄托在了李柳二人身上。 柳之思被铃木仙姑的态度感动,施礼说道:“多谢仙姑教诲,仙姑的话,之思必铭刻于心。” 铃木仙姑收起手帕,对柳之思说:“这方手帕,我已经用过,就不还给你了。你是个好孩子,美貌才华,当世无匹,将来万不可象我一样,漫漫岁月,空留遗恨。” 她说完这话,随即瞧瞧众人,又对李克定说道:“李克定,你的定力非凡,倒有些过人之处。但我告诫于你,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吧,休要再逞能为了。” 李克定看向柳之思,等她来拿主意。 柳之思本不想和无相庵为敌,她的理念是,能少树敌便少树敌,能化敌为友便化敌为友,起码表面上的敌人越少越好。 听她说道:“克定,咱们就依仙姑所言,住手吧。” 铃木仙姑听柳之思同意罢兵,看看北极白狐变成的岳如恒,冷声问白狐:“你的变化虽好,但想要恣意妄为,恐怕还差些道行。” 白狐被铃木仙姑瞧出了底细,心中也是惊奇,便问道:“仙姑,还请你指教,我的道行,究竟差在哪里呢?” 铃木仙姑遂说道:“你不要别不服气,纵然你修炼日久,但离真正的仙道,还差之甚远,尤其你采阳补阴,未必有利于你的大成,日后还是好自为之吧。” 白狐没有觉出自身行功的不妥,正要辩解,柳之思怕白狐陷入争论,便抢先对铃木仙姑说道:“仙姑教诲,我们定当牢记。”更新最快的网 白狐听小姐如此讲,也就不再言语。 铃木仙姑只对众人说了一句:“缘来缘去,各自散了吧。” 她说完这话,飘然向院子后方而去,其行动之快,动作之美,如凌波之仙子,飞天之嫦娥。 “阿弥陀佛。”圆嗔待铃木仙姑离去,再诵佛号,而后说道,“李施主功力非凡,让人敬畏。我们大家无冤无仇,本来不需力斗。柳施主所言甚好,双方住手吧。” 圆嗔所言住手,包括今天之事,也包括以后不许事后找补。 柳之思知道克定没什么损失,何况经过这次考验,更加确定了克定对她的心,也算意外之喜,便对圆嗔深施一礼,轻声说道:“圆嗔师太,你我本无仇怨,你们对克定做下的事情,我不再计较。从此咱们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井水不犯河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山不转水转,若有缘分,将来你我或可携手对敌” “阿弥陀佛!”圆嗔听柳之思传达善意,不由再次打量她,也为她的气势折服,口中称赞道,“柳小姐气度恢弘,贫尼遵命就是。” “师太客气了,您既明且智,不愧是无相庵的住持,让之思佩服。”柳之思还是把面子留给了圆嗔,宁可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她深知其中利害。 在场的众人,都是唯柳之思和圆嗔马首是瞻的,没人再有异议。 柳之思又说道:“之思多谢圆嗔师太,今日还有俗务在身,就先告辞了,他日若不嫌弃,定去无相庵拜访师太。” 讲完这话,柳之思再次合十施礼,领着众人鱼贯而出。 李克定急于回家,他要处置春蚕一事。 柳之思带众人来在院门外,有孙勿空和几个黄龙会的人一直等候,于是众人骑马而回。 回来的路上,柳之思纵马在前,李克定见柳之思不理会他,便腆着脸来在她身侧。 柳之思也不看他,轻轻一抽马鞭,纵马而行,想要甩掉李克定。 李克定也加快马速,并辔相随,跟柳之思搭腔说:“之思,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 “你谢我什么?”柳之思板着脸,不苟言笑,“你别再跟着我了,赶紧回去找你的新娘子吧,千万别耽误了你的大好姻缘。” “我哪有新娘子?”李克定满脸陪着笑,“之思,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知道自己错了,你若是因此不高兴,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都认。” “我惩罚你?凭什么呢,我是你什么人,哪有资格就惩罚你了?”柳之思连连反问后,又冷冷地说道,“今天我坏了你的好事,让你们新婚燕尔,化做劳燕分飞,你心里一定在恨我,在恼我,所以才跟着我,想报复我是不是?那我不见你就是了,生得被你伤寒,也省得自讨没趣。” 她口如悬河,话语尖刻,李克定听得心中着急,忙说道:“哪有这样的事情?之思,你听我讲好不好,我和岳如盈本就不是夫妻。” 柳之思知道他二人不是夫妻,但想到这两天,岳如盈和李克定同处一室,难免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心中很不舒服,不悦地问道:“你还撒谎?你们不是夫妻是什么?你都和岳二小姐度起蜜月来了,如今又不敢承认,你安得什么心,为何非要瞒着我?欺骗我?你当我是什么人,追着赶着的来骗我?” “之思,我真的没有瞒着你,更没有骗你,也根本没有蜜月。”李克定解释着,“我们连成亲都是假的,都是岳如盈杜撰出来的,纯属子虚乌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怎么,你和岳二小姐成亲是假的?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瞧你那一副遗憾的样儿,是不是特别希望是真的?我真替你可惜,虽然你大献殷勤,但岳二小姐就是没嫁给你!”柳之思心中的醋意越来越盛,话语便越发尖锐起来。 李克定看柳之思气恼,也在暗怪自己,我真不该和其他女子走得过近,如今事情已然发生,还能如何?只好耐心说道:“我一点遗憾也没有,要说有,也只有后悔,我后悔不该相信岳如盈,更不该陪着她。” “我才不管你相不相信她,反正你和她同床共枕过,这是事实吧,你别当我不知道?以后,你也不要再来烦我,我不想见你。”柳之思也是少女,她心中醋意一起,登时委屈万分。 “我要怎么说才好。”李克定的口才本就差着柳之思一截,如今觉得理亏,再加上柳之思故意蛮不讲理,他连一丝辩解的余力都没了。 但李克定可不忍见柳之思受一点点委屈,便只管认着错:“之思,我错了,是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就这一次,以后定然不会再犯。” “再犯?你还想再犯?可见你想的都是什么?还说让我原谅你,你让我原谅你什么?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到底是你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原谅你?”柳之思又提及身份问题。 因为她记起了克定和陆宛定亲一事,心中更加恼怒和无奈,便又说道,“李克定,要原谅你的人,恐怕不是我吧,你和岳二小姐成不成亲,又关我什么事儿?” 面对这个问题,李克定和柳之思一样,无奈之情顿时涌起,他的大脑一阵麻木,再也不知该讲些什么。 240、岳家分崩:吃醋 侯剑西在一旁听得暗暗发笑,他没有想到,似柳之思这样具有王者气度,又才智超绝的人,也能有疯狂不理智的时候。他在心里暗笑,我以前只道柳之思是一位不世出的巾帼英雄,是让芸芸众生为之匍匐的王者,是教无数豪杰为之折腰的绝代佳人,可一旦遇到爱情,她却马上变成了一个爱吃醋的小姑娘,真有意思,有意思。 柳之思态度越发强势,挤兑得李克定招架不住,侯剑西担心二人因这点子不值当的小事儿,彼此生出芥蒂来,便悄声对白狐说:“你过去劝劝他们两位吧,柳小姐给克定个教训也就是了,千万别让他们陷入僵局才好。” “你放心吧,有我呢。”白狐早就在一旁着急,嫌李克定简直笨得可以。 它见识过无数的好色之徒,那些人哄女孩子的本事真叫一个强而又强,李克定和他们一比,差得不止一星半点儿。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白狐一提缰绳,纵马跟上了李克定,貌似在帮柳之思一样地问道:“李公子,你这个混人!惹我家小姐不高兴了吧?” 李克定正觉得尴尬,如今白狐问起,他挠挠头说:“是的,都是我不好。” “嗯,李克定,你知道错了就好。要我说嘛,你这个人实在也没什么可取之处,但你千不好,万不好,总有一点还是好的,便是能抵住岳如盈的诱惑。那岳如盈生得娇艳,可谓当世不可多得的大美人儿,你能不被她诱惑,着实不容易?我听岳如盈讲,你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心念我家小姐的缘故,君子不诳语,你实事求是的讲,到底是不是这样?”白狐说这一番话,显然是讲给柳之思听的。 李克定岂能不知白狐用意,感激的看它一眼,如实讲道:“是的。我若不是因为想着之思,定然难以做到。” “不论如何,你还是做到了,一个男人,能够如此,实属难得,实属难得!”白狐称赞李克定一句。 北极白狐极具灵性,可不是只有外表长得白,能见颜色而言,是它的一大本事。白狐先是察言观色,见柳之思神情稍有缓和,便对李克定说:“李克定,我发现你有一个毛病,这个你必须得承认,就是你心过于善良。你和无关的女子走得太近,原因就在于此。那么,你该如何来弥补这个不足呢?我告诉你吧,其实很简单,你看看我家小姐,总该知道了。我家小姐什么时候和别的男子走得近过,她一直和其他男子保持适当距离,原因何在?我不讲,你也应该知道。所以在这一点上,你得向我家小姐好好学学,日后再不要和其它女子走得近了。” 白狐的话,正说到柳之思心坎之上,李克定也明白了,倘然柳之思也和其他男子亲近,他定然十分难过。于是说道:“白狐,你讲的对,是我错了。” 随即又对柳之思说:“之思,对不起,我这回知道错在哪里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柳之思虽然并未理他,但面上已无不悦之色。 白狐很聪明,它知晓柳之思的心,也清楚二人之间的障碍究竟在哪里,于是采用引导的方式,又问李克定:“今天铃木仙姑讲,有一男子一直心念唐淑,而仙姑却好像喜欢那位男子,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吗?” “这个我不清楚。”李克定回答说,“我父亲和母亲从未提起过那位男子,也从未讲过我姨母嫁给了谁?” “哎,你这个糊涂人!你父亲母亲不讲,你难道不会向别人问问吗?”白狐语含责备,又似教诲地说道,“李克定,这做人嘛,遇到事情,一定要灵活,千万不要那么死心眼儿。” 李克定只把心里的缘由讲了出来,他从柳之思的神态中,就感觉到柳之思对这件事情非常关心,于是讲的尽量详细:“白狐,我真的太过死心眼了,对这件事情,我一直认为父亲母亲不愿让我知晓,所以他们不讲,我才没有问过。”李克定说完,怕白狐不懂人间的规矩,又解释一句,“他们不愿让我知晓的事情,如果我再去偷偷探寻,便是不孝,我哪能再去问旁人呢?” “算啦。”白狐有些不耐烦他讲这些,只说道,“你愿意迂腐,便迂腐吧,反正也不关我小狐狸的事儿。不过铃木仙姑的告诫,可不单单是讲给我家小姐的,我认为,她有一句话讲得很好,便是:‘错过一时,便是错过一生’。对的,就是这话话,你应该记得吧?” “我记得。”李克定对铃木仙姑所言,早就在细细思量。如今白狐又提起,他心中更加矛盾,也许他将来错过柳之思,便是错过他的一生。就像铃木仙姑离开那名男子一样,他也会在以后的日子,日夜相思,空留遗恨。想到这里,李克定内心开始动摇起来,我和陆宛的亲事,难道就是钉子不成,非要让它把我们都钉死吗? 白狐看李克定沉思不语,应该是它的话起了作用,和柳之思相视一笑,又说道:“李克定,你快把这两天的经过,全都讲出来吧,也好让我家小姐明白。” 柳之思并未出言阻止,李克定便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最后又求柳之思原谅他。 柳之思没再责怪李克定,她也在思考那位仙姑的话,‘错过一时,便是错过一生’。柳之思可不想无边岁月,空留遗恨。她的态度也变的平和起来,劝李克定说:“以后你的事情,该怎么拿捏分寸,心里也该有个主意。” 李克定为自己一时意气用事,差点和岳如盈到在不可收拾的境地,感到颇为内疚,忙说道:“我记住了。以后,我定然不会再意气用事,让你不高兴。” 柳之思心情平静下来,理智占据上风,她重新恢复了常态,也为自己刚才的态度发笑,心里念叨着:‘之思啊,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爱吃醋了,明明知道克定的心思,却还这么挤兑他。以前的冷静都哪里去了,外祖父可是告诫过我,不可嫉妒,因为嫉妒能迷失人的心性,我以后还需多加注意才好。’ 李克定看柳之思神态如常,知道此事已经过去,心头美滋滋的,对白狐说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回去以后,我请你到李家饮酒吃肉。” “我才不想去呢!”北极白狐收到李克定邀请,竟然当即拒绝,“我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哪有功夫来陪你,你还是好好陪陪我家小姐吧。” 李柳二人均明白北极白狐的意思,只相互看了一眼,柳之思向他一笑,眼神复又如悦如羞。 李克定大喜,二人冰释前嫌,一切尽在不言中。 柳之思记着刚才铃木仙姑问起唐淑的事情,总觉得和自己有莫大关系,便问李克定:“唐淑是你的姨母,和你们失散多年,到底怎么回事儿?” 李克定便说:“我母亲一共姐妹三人,唐淑是我母亲的二妹。我听母亲讲过,1900年夏天的时候,我姨母怀着身孕,从北京出来,半路不幸失踪。至今已经16年了,我母亲一直苦苦寻找姨母,却没有半点消息,真是急死个人。” “原来这样。”柳之思顾自念叨着,“1900年失踪,还怀着身孕,那你姨母的孩子,应该是在1901年出生了。” “是的。”李克定说道,“我母亲曾讲,姨母的孩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1901年春分前后出生,现在已经过了15岁。” “春分前后,15岁?”柳之思吃惊的看了李克定一眼,她便是1901年春分那一天的生日,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柳之思在心里再思考着,她曾经想到过一种可能,天津唐贤是她的父亲。但眼下看来,或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唐贤见到她时,总是念着他的胞妹如何如何,难道唐淑会是我的母亲吗? 可如果真是的话,她从北京出来失踪,又怎么到的柳家呢? 我母亲失去了记忆,一定经历过大劫难,如果唐淑真是我的母亲,说不定,便是那次失踪所致。 这几个问题,在柳之思心中逐步串成了一条线,她似乎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经过,所以不敢再想下去了。 尽管她从自己的容貌,同唐贤所画的女子相比较,已经能够确认,她和唐家人必然有着血缘关系。 她出生在柳家,自幼在柳家长大。她手里有母亲的照片,从一家人的容貌和禀赋来看,她母亲和她在柳家,绝对是鹤立鸡群般的存在,说是茕茕独立,一点也不为过。 所以柳之思早就在心里怀疑过她的身世,但外祖父和二舅对她都视若掌上明珠,和己之所出一般无二,尤其外祖父推她的宠爱,超过了一种孙儿,又不似没有血缘亲情。 哎!柳之思心中轻轻叹息,面临身世之谜,此等大事,不能有一丝马虎和差错,否则会伤了外祖父的心。 如今外祖父已然风烛残年,他养我一场,我必须尽全力,来行我的孝道。目前,照顾好外祖父,才应该是我的头等大事,而身世之谜,等来日方长,也未尝不可。 柳之思几次听李克定讲起,她生得和克定的母亲很是相像。如今遇到身世之谜,她真想能早些去河间一趟,亲眼见见克定的母亲,那时说不定一眼便能看透蹊跷。可是现在,时机还未到,她不能让任何人提前识破了心事,便没有再问李克定什么。 241、岳家分崩:失足成恨 天色大暗之时,李克定先送柳之思回到柳家,才驱马赶紧奔李家而来。 他一进门,便有克静的贴身丫鬟香香在门口守候着,见李克定到了,忙说道:“大少爷,你可回来了,大小姐都急死了,让我再这儿一直等着您。” 李克定心中也着急,马上说道:“我这就进去。”随后,又吩咐香香:“你先去向二爷禀报一声,就说我回来了,有件紧急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办完,便去给二爷请安。” 他安排完毕,直奔内宅,来找克静。 克静见他平安归来,忙问道:“你这两天去哪了?” 李克定说道:“我没什么事情,你放心,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春蚕吧。” “春蚕我已经叫人看起来了。”克静说道,“柳之思派人送信,说是春蚕出卖了你,教我安排好,别让她走掉。” “我明白。”李克定便问道,“她在哪里?” 李克静说道:“在我这边的西厢房呢?” 讲完这话,她叫过两个婆子,吩咐道:“把春蚕请到我这里来。” 两个婆子领命,一会儿功夫,春蚕就被带到了,见李克定满脸失望的看着她,春蚕羞愧不已。 李克定直接问道:“春蚕,你如何会与岳如盈串通一气,来骗我入局?” “大少爷。”春蚕自知罪孽深重,噗通跪倒,口中说道,“一切都是春蚕的错,春蚕对少爷不忠,又卖主求荣,请少爷您惩罚春蚕吧,春蚕不敢讨饶。” 李克定恨她和岳如盈串通一气,差点骗的他不可收拾,便任她跪着,冷笑问道:“春蚕,你实话实说,我便不怪你。你和章大鱼,二人结下私情,这也是真的了?” “是真的。”春蚕轻声说道。 李克定失望的看着她,“春蚕,你要找男人,这很正常,我不怪你。只要你提出来,我自然放你出去。但你总得有个选择吧,那章大鱼癞蛤蟆一只,你却。。。算了,既然事已至此,就由你去吧。” “大少爷,都怪春蚕一时糊涂,才被他诱惑,如今做下这等事来,后悔可也晚了。”春蚕低着头,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从今以后,她再也无望留在李克定身边,再也无颜留在李克定身边。 但这又怪谁呢?只怪她自己吗?她固然有错,无论如何,不该背着主家,和一个流氓混混厮混。即便她有其他想法,也可以跟主家提出来,想李家向来宽厚,必然能放她出去,寻个好人家。可如今,她却将贞操失于章大鱼,生得獐头鼠目,一个街头的混混,哪里是个可以终身依靠之人呢?更新最快的网 此时的春蚕,不免想起那时心情郁闷,被章大鱼钻了空子的事情。只因许久以来,李克定总是和她保持着距离,令她感到烦躁,感到挫伤。 时间回到十几天前,春蚕从香香处知道了明仁四艳,恰遇到章大鱼从河间而来,约她出去,她便想着去见识一下明仁四艳。章大鱼倒是痛快,带她先后偷偷见到了陆宛、岳如恒、柳之思,果然名不虚传,个个都是天仙一般。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那一刻,困扰春蚕两个多月的问题,她终于想明白了,大少爷之所以不爱回家,是因为外面有那些大美女。而她一直坐井观天,自认为美人胚子,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她深感失望,陷入爱情中的人,本来就敏感,春蚕想着这些,不由更添上许多自卑。 那天回到家中,春蚕心事重重。李克定也体会到了她的心境,毕竟二人相处一室,时日已久,各自生出些微变化,便能轻易发觉。 他趁着起身洗漱的机会,想劝慰春蚕一番,便问她:“你有什么心事吧,怎么不高兴了?” 尽管内心失落,春蚕急需李克定的怀抱,但她羞于启齿,难以明言,只好说道:“大少爷,春蚕没什么事情,就是怕伺候不好大少爷,心里有些不安。” “你看,你又想多了不是。”李克定已知她的处境,但她不讲出来,自己也不好直陈,便从旁处劝慰她说,“你做的很好,很周到了。千万别再胡思乱想,瞧你又瘦了好多,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春蚕的确日渐消瘦,她原本圆润的脸庞,已经添了几分憔悴。 “可是。”春蚕心里想着,夫人把我安排给你,就是叫你收房的,你却总和我生分。她做为姑娘,对此不好相问,便红了脸,低头不语。 春蚕的话只说了半截,她的委屈和娇羞,早说明了一切。 李克定不能再糊涂对应,便以商量的口吻讲道:“春蚕,有些事情,咱们将来再说吧,好不好。”他这样讲,既不想让春蚕绝望,也可以给自己留出些时间,好能妥当处理此事。 “好吧。春蚕一切都听少爷的。”她还能说什么,做为丫鬟,听从主人的安排,是她最大的本份。既然少爷这么讲,那就等将来吧。 李克定深知此时的春蚕需要安慰,便轻轻抱了抱她,但他哪里知道,春蚕现在需要的安慰,早已远远不止这些。 他说道:“春蚕,你听我的话,千万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保重身体才至关重要。” “嗯。春蚕知道了。”她明白李克定不会有什么行动的,因为李克定的心里没有她。 春蚕伺候李克定躺下,给他盖好被子,放下床幔,缓缓退到外间。 只是她的人虽然退了出来,可她的心却还留在里面。 春蚕哪能睡得着,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颗年轻的心,不断地思前想后。 她是丫鬟,是李家的奴婢,所以她身不由己。 而现在,她把一颗心给了李克定,又是心不由己。 可李克定却并不喜欢她,尽管她没有表现出火一样的热情,但她那颗火热的心,李克定起码感觉到了。 按李克定没有给她火一样的回应和安慰,春蚕的苦恼,无法言说,简直憋闷死个人。 她悄悄披衣起来,独坐一时,再躺下,再坐起,如此折腾,却还是睡不着。 春蚕的动静,李克定听得一清二楚,他明白春蚕的烦恼,漫漫长夜,难以入眠,皆因情怀不能得到慰藉。 其实他年轻的身体也想寻找春蚕,起码可以得个一时麻醉,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生出这种想法,柳之思的身影就会出现在眼前,便认为不该那样,也就止住了。 李克定带给春蚕的失望,很快转化为她的深深失落。于是第二日,她又出去了,接连几次外出之后,让本想寻找个暂时依靠的春蚕,落入了章大鱼的囊中,从此再也无法收拾。 尽管春蚕心有不甘,但事情已然做下,纵有千般悔恨,万般埋怨,然而花已落去,只能徒唤一声:‘春蚕,春蚕可奈何?’ 春蚕讲出她纵然后悔,但为时已晚的话,李克定听后,并没有责怪她,因为他能理解春蚕的寂寞难耐,只说道:“春蚕,既然如此,我也不难为你,你明日一早就出去吧,钱一分也不会少你的。” “大少爷。”春蚕自知无颜再待下去,虽然她心有不舍,虽然她不愿委身章大鱼,但她的确已经失身于章大鱼,事已至此,还能如何?她说道,“多谢大少爷,是春蚕辜负了李家,辜负了大少爷,一切都是春蚕的错,就让春蚕来生再报答大少爷吧。” 李克定一笑,安慰她道,“春蚕,你不必如此,根本谈不上辜负与不辜负的话。更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以后,你只好好过你的生活。另外,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那个章大鱼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他真是李家的仆人吗?” 春蚕忙回道:“他不是,章大鱼冒充李家的仆人,是为了让大少爷相信我们的话。” “哦,原来如此。”李克定点点头,又问春蚕,“章大鱼何时来的北京,怎么认识你的?” 春蚕说道:“回禀大少爷,章大鱼是两个月前来的北京,因为章大鱼家住诗经村,我姑妈家也在诗经村,所以我以前去姑妈家的时候,就认得了他。” 李克定已经大体明白,想是章大鱼来北京后,便找了春蚕,二人干柴遇到烈火,很快便熊熊燃烧起来,也就不再多想,只问道:“章大鱼在北京做些什么,你们以后靠什么过活?” 春蚕对章大鱼的事情所知不多,因她对章大鱼并不看好,只是她一时没有耐住寂寞,才和他做下那事。虽然春蚕事后痛悔不已,但终究为时晚矣,也便听之任之,干脆和章大鱼放纵起来,每次倒也觉得欢畅,尽管事后还是会空虚。 这几日来,春蚕时常提心吊胆,纸终究包不住火。可担心归担心,欲望的闸门一旦打开,哪里还关闭得住,所以,她每次得章大鱼召唤,总忍不住要去与他相会。 现下李克定问起她和章大鱼的生计,春蚕未曾仔细思量,便回答说:“我听章大鱼讲,他在给神道会做事,具体做什么,并没有问过。” “也好,你先下去吧,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我让香香送你出门。”李克定开始打发春蚕。 春蚕最后给李克定磕了三个头,说道:“我命比纸薄,本是个下贱之人,原也配不上大少爷。以后,春蚕再不能伺候大少爷,您要多多保重。” 李克定看她伤心,又劝了一句:“春蚕,去过你的生活吧,珍重自己。你不是下贱之人,千万不可再这样想,你有血有肉,和我们大家原本就是一样的。” “谢谢大少爷。”春蚕原以为会被惩罚,不成想,李克定不仅轻松饶过了她,还说这些鼓励她的话。就算春蚕再有不舍,但形势逼人,她不得不离开自幼生活的李家了。 242、岳家分崩:春蚕离去 李克定打发春蚕下去后,去见过二叔二婶,将春蚕的情况简略做了汇报。 陶氏有些自责地说:“是我管理失职,不该让春蚕总是出去,果然还是门户关闭不紧,才惹下这等事情。” 李克定劝二婶说:“此事于二婶无干,要发生的总会发生,只是迟早的问题,尽早发生也许更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里面主要还是我的错,没有及时了解春蚕的心思,请二婶放心,我以后定会注意。” 陶氏说道:“你能主动剖析自己,这很好。但内宅之事,原怪不得你。以后,不管是这边,还是河间老家,依我看呐,那些到了年龄的丫鬟,该放出去的,就尽早放出去为好。如今的时代,和以前的确不同了,社会上的风气,早已经吹进了深宅大院之中。咱们不能一味的后知后觉,将来防不胜防,接二连三的出事,可就晚了。” 李克定便说:“二婶讲的极是,咱们李家的思想也得变一变了,有些规矩可适当改改。防患于未然嘛,等我夏天回了河间,一定对母亲提及此事。” 陶氏笑道:“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就要来北京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 “我母亲来这边做什么?”李克定忙问二婶。 “说是想你和克静了,过来看看你们,并没有其他事情。”陶氏简略说道。 李克定觉得奇怪,母亲如何会这么闲?专门来看我和克静呢? 次日,香香送走春蚕之后,回来禀告给李克定,而后回克静那边伺候去了。 无论如何,春蚕的事情,还是给李克定造成了一些影响。别说是伺候他的得力之人一时寻不到,就算来个新人,李克定也还是会念着春蚕的好。 李克定能够从岳如盈安排的一场骗局中安然走出,多亏有柳之思的相助,他想当面再去向柳之思道谢,其实,在他内心里,不过是多个借口,是想和她见面而已。 想着柳胤尚在病中,正好前去探望,李克定便来到了柳家。 他和柳之思一见面,便问她:“之思,老人家的身体怎么样了?” 之思再次见到克定,面含微笑,透着喜悦之情,让李克定心里暖暖的,听她回答说:“外祖父好多了,已经不怎么咳嗽,胸闷也轻了许多。但老人家毕竟上年纪,身体较为虚弱,还需静养两日。哦,对了,前几日你送来的夏草和灵芝,还有吗?再给我一些,老人家用了觉得很有效果。” “肯定有,我打个电话,让香香送过来。”克定说着话,一边暗自后悔,前两日应该多给她送些过来。 “春蚕呢?你把她打发了吗?”柳之思听是香香过来,便问起了日常伺候他的春蚕。 李克定答道:“春蚕是今天一早离开的,她应该有她的去处,我没有责备她。” “这样也好,毕竟春蚕不宜再留着,你以后对丫鬟们也需注意,别再出这样的事情。”柳之思怕李克定一时心软,留下春蚕来着,那样的话,将来必横生枝节。如今他快刀斩乱麻,倒是值得称许。 但有一件事情,之思必须提醒李克定,她说道:“克定,虽然春蚕必须打发掉,但她在李家日久,所知道的事情太多,这个你可要注意。一旦她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的话,恐将对李家不利。” “是我考虑欠妥。”李克定说道,“看来,有些事情真得防患于未然了。”他想到了和克静埋在菩提树下的五颗天珠,此事春蚕也许会知道一些,倘然走漏消息,被人识破天珠在李家,那可是天大的麻烦。 柳之思看李克定面现忧虑之色,便问他:“怎么,你有什么担心的事情吗?” “嗯,还真有一件。”李克定不宜再隐瞒,便将五颗珠子的事情对柳之思讲了,连克静打算送给他未来的媳妇儿一事也合盘托出。 柳之思格格笑道:“克静真是有心。”随即又问克定:“你怎么没把珠子送给陆宛呢?” “陆宛,她,她还不是我媳妇儿。”李克定支吾着说道,“不符合克静讲的,因为珠子一定要送给她大嫂。” “那你打算送给谁?”柳之思忽然郑重问道。 她的目光中含有一份期待,李克定见了,心头一荡,浑似忘记了一切,随口讲道:“我想把它们送给你。” 李克定刚才是心中想到什么,便说了什么,但话一出口,便觉得唐突了。他注视着柳之思,好在柳之思没有气恼,反而笑盈盈的说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给我?” “你不嫌弃的话,夏天就随我去河间吧,我取出来送你。”李克定不管不顾了,在柳之思如悦如羞的目光注视下,他什么都抛开了。大不了,和克静的约定就作罢了,反正是自己的亲妹妹,就算违背了和她的约定,也不会真的计较。 “我怎么会嫌弃呢?”柳之思很高兴,她说道,“等夏天去河间时,你一定要送我,可不许反悔。” “当然不会。”李克定保证道:“到时候,一定带你取出来。” 之思不再多问,领着克定去打完电话,二人又回到前厅落座。 克定一直态度殷勤,之思便问他:“我管你要东西,一点也不客气,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介意,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只要你想要,不论什么,随时给你送来。”克定对之思不仅有一份感激,还有一份敬意,更多的是心底那份压制不住的喜欢。 之思明白他的心思,却装作失望地说:“其实我知道,你不过是为了感谢我,要还我的人情,才故意这么说的。”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不是的。”克定听她误会,心中焦急,忙解释说,“之思,你相信我,真的不是为了谢你。” “瞧你急的。”之思突然笑道,“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才不跟你客气。但你非要说没有一点感激,好像也不对吧。” 克定想了想说:“还是你讲的全面,感激之情多少有一些。但主要是因为我喜欢。喜欢。。” 他神情甫然放松,嘴上没把好门,一秃噜,随着心中所想,差点说出不该说的话来,顿时觉得尴尬,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圆场。 之思的眼神,如悦如羞,这是她特有的眼神。李克定清楚的很,每当柳之思心中欢喜的时候,都会如此地自然表露。 她笑着说道:“瞧你那笨样子,你说你喜欢什么?不知道怎么讲了吧,还得我告诉你,难道你不会讲,喜欢和我做朋友吗。” “可以这么讲。”克定因为紧张,有点手足无措。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刚才他想说的,明明不是喜欢和她做朋友,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咱们不提这个了。”之思看他紧张,接过话去,问他道,“你知道吗?岳擒豹被免职了。津海道尹已经换成古鉴荪,哦,就是古洛诚的二叔。” “让他们换呗,我总觉得换谁都一样。”李克定刚听古洛诚讲过这则消息,再次闻听,便没有丝毫意外。其实无论换成谁,他并不十分关心,因为他对官场早不抱希望了。 “我不认为完全一样。”柳之思从心里希望二舅柳业刀能够上位,但一来二舅资历不够,二来柳家的根基也不足,再熬一熬吧,等瓜熟蒂落,结果可能会更好。她把心里的想法讲给克定:“这次岳家倒台,最大的赢家,却是古鉴荫和古鉴荪兄弟,你想不到吧。” “嗯,我以前只想让岳家落败,没考虑之后的事情。”克定对古家的事情,所知更少,古鉴荪能够上位,他还不明内里,“古家真是老谋深算,可能早就布局了,借助这次机会,倒岳成功,捡了个大便宜。” “你这句话才说中了关键。”之思又笑了,为克定能有如此认知而高兴,她从克定痴痴看着自己的眼神中,能感觉到一种亲切和异样。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相互喜欢的人,不用讲出口来,对方也能感觉得到,克定的神色,之思全瞧在了眼中,她又岂能不知克定的心思? 二人相互凝视片刻,之思娇羞一笑,移开了目光,她不欲和他良久对视,望着手中茶盏说道:“克定,岳擒豹的五珍伴读,你还记得吧,我听人说,古鉴荫正准备收罗呢。” 五珍伴读,李克定当然记得,他和柳之思在天津,曾经道岳府戏弄岳擒豹。专门见过五珍伴读,乃是诗珍,书珍,礼珍,易珍和春珍,都是清秀的奶油小生,专门供岳擒豹闲来消遣的。 听闻五珍伴读被古鉴荫收罗,克定惊讶的问道:“古鉴荫也喜欢男风吗?” “他喜不喜欢,谁能知道?”柳之思面色一红,垂下眼睑,顿了一顿,说道,“我估计,古鉴荫是想把五珍伴读安排在‘逍遥茶舍’,做为他慰问功臣的奖品。”网首发 李克定知道张书影就在逍遥茶舍,每日迎来送往,古鉴荫做为北洋的大佬级人物,打着品茶的高雅幌子,却要做青楼馆舍。 正在他为古家行事感到不齿的时候,外面有人来报,说是丫鬟香香到了。 243、岳家分崩:在意 柳之思忙让人将香香领进来。 香香带着两包夏草和灵芝进得门来,将东西放下后,李克定让香香给柳之思见礼。 上次李克定在柳家醉酒时,香香曾见过柳之思,只是来去匆忙,未及细看。今天时间从容,趁着见礼的机会,偷眼打量柳之思,顿觉惊诧。天下间,竟有恁般容貌!即便大小姐李克静、陆家二小姐陆宛犹自不如。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香香心里虽然惊讶于柳之思的美貌,表面却很平静,施礼说道:“香香见过柳小姐。” “香香姑娘,你别这么客气。”柳之思唤过丫鬟月华,给香香介绍说,“她叫月华,让她带你去玩吧。” 月华也生得甚是好看,香香在心里比较着,春蚕曾经做为李家的一枝花,和袅娜风流的月华相比,还是稍有不及。 月华得柳之思之命,带着香香去后面说话了。 克定拿上夏草和灵芝,让之思带他去给柳胤请安。 来到柳胤房中,看他正躺卧在床上读书,面色已经恢复,显见大好了。李克定上前施礼:“克定见过老人家。” “免礼吧。”柳胤见到李克定,面上透着隐藏不住的喜悦。 李克定微笑说道:“老人家,瞧您的气色,再养两日,病就全好了。” “已经恢复了八九分。”柳胤说道,“克定啊,你能过来,我真是高兴。对了,你送我的东西,我吃起来,很是管用,尤其这两日,我都不咳了,胸闷也轻许很多。” 柳之思在一旁说道:“外祖父,克定听说您喜欢吃,今天又给您送来两大包。” “哦,好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柳胤乐呵呵的说,“这几日身体渐愈,我这心里,也敞亮很多。” 李克定能得老人家欢心,原本忐忑之情,也消失无踪,恭敬地说道:“只要您喜欢就好,我们做晚辈的心意,就是为了让老人家高兴嘛。老人家心里敞亮,便是我们做晚辈的福气。我站在您的床头,都能感到您的强大命力,也算在沾您老的光,将来肯定也能如您老一样,老当益壮,长命百岁。” 克定突然如此会说话,简直就是奉承人的老手,之思心里纳闷,他和我一起的时候,为什么总是笨嘴拙腮的。 其实李克定做为李家的长房长孙,自幼在祖父母面前,察言观色,受着熏陶,为让祖父母高兴,没少学着怎么讨人的好,即便不如妹妹李克静那样伶俐,也是常人所不及的。 李克定在柳之思面前显得笨拙,无非是他太在意柳之思了,因为在意,他总想表现的好一些;因为在意,他心底的那份自卑感越发强烈;因为在意,他怕伤了二人之间的感情;因为在意,他才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话。如此一来,又岂能不显得木讷。 李克定对柳胤讲的一番话,让老爷子心里很是受用,他手捻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克定啊,晚饭在这边吃吧。我这次一病倒,就是半个多月,之思连日伺候,可是辛苦。现在我的病已经基本痊愈,她也不必再象以前那样,时刻在这里照看。你今天来的刚好,就陪她好好吃顿饭,说说话。你们是同学,又都年轻,能谈得来,让她也放松一下心神。” “老人家赐饭,克定正求之不得,请您老放心,我一定伺候好之思用饭。”李克定心里那个爽快就别提了,他美滋滋的答应着柳胤。 “好,很好。”柳胤对李克定说完,又吩咐柳之思:“之思,你替我照顾好克定。我年纪大了,喜欢清静,你们去后边用饭,不用管我,等会儿,我让丫鬟伺候就好。” 柳之思明白外祖父的意图,答应后,看了李克定一眼,李克定便向柳胤告退。 二人再次回到柳之思的房间,月华和香香说得正热闹,看来很是投缘,她们见少爷和小姐回来,忙起身迎候。 时间不早,柳之思吩咐开饭,月华便招呼人将饭菜端来。 酒菜摆好,柳之思不想让香香受到拘束,也想创造单独和李克定一起的机会,就打发月华带香香去东厢房吃些酒食。 克定看两位丫鬟已经离开房间,身边再无旁人,想起岳擒虎和白云观的军火交易,便问柳之思:“白云观正在大量购买军火,你知道这回子事儿吗?” “是有这么回子事儿,我看报纸上讲了,应该是梅子找人报道的吧。但白云观究竟是些什么人,我并不了解。”柳之思喝着酒,她想了想,从打天津回来以后,李克定每天陪着铃木梅子。加上最近安排赵炳南的丧事,而后李克定又被岳如盈赚了两日去。柳之思有些恼他来得不够勤快,半是含酸地说道:“我看你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倒是做了不少事情。” “我那算不得做事情,不过跟着梅子跑前跑后,就是个小跟班儿。”克定晓得自己的能为,属于适合被人指挥,而不是指挥别人的那种。 “给梅子跟班儿,也是你自己愿意,上赶着去的。我需要跟班的时候,怎么就从来见不到你呢。”柳之思语气之中,多少有些醋意。 李克定知道好歹,忙陪着笑说道:“之思,瞧你这话讲的,简直冤枉死我了,我当然想给你做跟班儿,可你那么出类拔萃,追随者多如牛毛,怕也瞧不上我。”克定在明仁上学,岂能不知道柳之思的号召力,她什么时候缺过跟班儿呢!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本来就风光无限,她戴着‘明仁四艳’的桂冠,顶着校刊主编的头衔,璀璨光华,在明仁大学无一人能望其项背,是实打实的明仁第一明星。 自从天津老西开事件发生以后,柳之思的演讲轰动了京城,众人被她的强大感召力影响,从达官贵人,道贩夫走卒,甘愿追随者无数,柳之思轻轻松松,便做到了誉满京华。 李克定反观自己时,却犹如一只原地打转的蚂蚁,默默无闻,渺小不堪。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李克定虽然越发明白柳之思对他的心意,可一旦站在柳之思的面前,他不仅没有建立起应有的自信,反而越来越感到了一种深深的自卑,是深入骨髓的自卑。 李克定从心底生起的自卑,时时都能表现在他的神情上,柳之思最善于体察人心,她知道该怎么对待他。 “是我瞧不上你吗?”柳之思轻声反问一句,又半是撒娇的说道:“我从来都是盼着你来找我的,都是你,总对我视而不见。” 柳之思直白的话语,让李克定听了心里安稳许多。她的撒娇,更是起了作用,尽管不能治本,至少当下是管用的。克定又怕柳之思多想,忙笑着说道:“都是我糊涂,你当然没有瞧不上我,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可别介意。” “可我差点就介意了。”柳之思怪他陪伴甚少,更少有抚慰,便对他说,“我本来就是个小孩子,你偏偏把我当做德高望重的老奶奶一样,毕恭毕敬,你知道吗?你这样对我,我很生气,很苦恼的。” “你那么风华绝代,我怎么会把你当做老奶奶?”李克定想着措辞,希望表达的尽量准确,他解释道,“之思,你就是我的公主,我的女王,我的天仙,我心中最为圣洁神,所以我才尊敬你,仰慕你的嘛。” “那梅子呢?”柳之思看着他的双眼问道,“她是你的什么?你也这样尊重和仰慕吗?” 克定回答道:“梅子是我的兄弟,我也一样尊重。但你和梅子不同,你是我的神,我的菩萨。” 柳之思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她觉得不能再次失去理智,便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可吃醋。因为今天若对梅子吃醋,将来面对陆宛时,还不得把醋坛子打翻。 想到这里,柳之思整整思绪,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好吧,我相信你了。” “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明白。”克定傻笑道。 其实李克定说得很对,柳之思什么都明白,但明白归明白,而在面对感情时,谁又能真的完全理智? 柳之思是人,自然会吃醋,会不够理智,也会娇蛮,这些李克定也能理解,所以他不会在意。甚至不仅不在意,还为柳之思能吃醋感到一丝高兴,当然是觉得柳之思心里有他才高兴,而不是因为伤害柳之思。李克定最不忍伤害的人就是她,看不得她难过。 李克定的傻笑,带着憨憨之态,柳之思自然不会怀疑他的话。李克定对梅子的感情,柳之思可以暂时揭过,便又回到正题,问克定道,“你刚才讲的白云观,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也只听说个大概,详细的真不了解。”克定便要简略讲述,突然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你们不了解,怎么不问我呢?”网首发 是北极白狐的声音!李克定听得清楚,说道:“北极白狐,别藏着了,赶紧出来吧。” 柳之思也叫道:“白狐,白狐。” “我在呢。”白狐答应一声。 它跳到二人近前,娇小玲珑,神态讨巧,似是对此处很亲切,克定便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柳家?” 244、岳家分崩:白狐混世(上) “我早就来了。”白狐说着话,却一晃身,变成了一位娇艳的小姐,竟然和岳如恒一模一样。 李克定身怀异能,柳之思身上带着佑鹿,二人都能见到它背后的狐狸影子,只是都不说破。 李克定假装惊讶的问道:“原来是岳如恒小姐,快快请坐。” 白狐娇滴滴地说道:“谢少爷赐座。”而后轻移莲步,宛转落座。 柳之思更为关心刚才的事情,那就是白云观。她的直觉告诉她,白云观将是一个新的敌人,便问北极白狐:“你方才讲过,你了解白云观,那就快些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白狐不急着回答,伸出芊芊素手,把桌子上的一只花雕鸡挪到近前,也不再顾及她已经变成了岳如恒的模样,急急而又兴高采烈吃上几口,这才说道:“我出去一大天,真是饿了。” 柳之思和李克定相视一笑,白狐不以为意,仍吃得香甜。 堪堪一只花雕鸡被白狐送入腹中,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说道:“香,好吃,真好吃。” 李克定便笑它说:“白狐,你虽然外表善于变化,但坐下来一吃饭,却露出了你的狐狸尾巴。你想想,岳如恒是大家闺秀,岂能象你这种吃法。” “要做到举止也和岳如恒一样,原不是什么难事儿。”白狐说道,“我只是不想再装样子,在自己家里嘛,就想自由自在的,何必那么累。” 白狐在柳家,倒不拿自己当外人,李克定听得一笑,便问它:“这里是你的家吗?” “是啊。”白狐答道,“怎么了,不可以吗?” “如果之思认可的话,当然可以。”克定看柳之思在点头,显然已经接受了白狐。 白狐自豪地说:“小姐早就认可了,否则我也不会在这里随便吃用。” “好吧,你讲得很对。”李克定不再怀疑白狐,对它说道,“你别光顾着吃了,还是给我们讲讲白云观吧,一会儿,我再敬你喝酒。” “说起白云观来,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白狐调整姿势,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说,“那人名叫欧阳强汉,祖籍九江,自诩文韬武略,天下无敌。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人物,在九江一带,颇有名望。后来不知跟什么人学了法术,开始招揽聚众。随着声势一起,清廷知晓了,追查之下,他便隐姓埋名,远逃到了北京。一晃二十年过去,欧阳强汉也混的有了点名气,却在十年前去白云观做了道士,三年前当上了观主,立志要中兴大道,在白云观打出均贫富的旗帜。仰仗他有些本事,很快就收罗了几百号人。” 李克定才不相信,欧阳强汉真心要在社会上实现均贫富。均贫富的理想,在李克定看来,是无法在大范围内实现的。因为人性中固然存在的自私一面,将永远存在下去,也没有人能够通过后天教育,就真正克服掉。 想当年孔子弟子三千,加上周游列国,可谓阅人无数,都曾发出这样感叹:‘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好色便是天生的,可见这天生的力量,是何等巨大。 李克定经历过岳如盈的诱惑,他深深懂得欲望的可怕,那真是稍有不慎,便会陷落进入。 正因为他经受住了岳如盈的引诱,李克定才悟出了一个道理,要克服一个人的私欲,简直就象登蜀道一般的艰难。而所谓的均贫富,是要克服所有人的私欲,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更新最快的网 均贫富在别有用心者那里,不过是一个美丽的口号;对期盼它的民众而言,终究是一个绚烂的谎言;只有一小部分热血的人,在努力践行的路上,也势必被碰得头破血流,甚至在自身私欲的指使下,半路就变了初衷。 彻底的、完全的均贫富,违反了人的自私性,简而言之,就是违背人性,仅此一点,已经注定了它行之不通的终极命运。 欧阳强汉占据白云观,享受着白云观的最高权力,享用着最丰盛的美食,享用着最娇美的佳人,试问如此一个人,一群人,他们自己多占多贪,却如何能带领大家去实现均贫富呢? 欧阳强汉一伙,口头上喊喊均贫富,用以欺骗世人,目的就是要为他们自己攫取好处。人为财死,欧阳强汉一伙,正是如此,他们绝不会轻易放弃到手的好处,势必竭尽全力,去维持他们的地位。所以,白云观必须武装一些人,替他们继续抢劫财富,且保护他们的利益不被别人抢走。 李克定想明白了以上的事情,问白狐说:“白云观通过岳家购买军火,我看就是为了手里有枪,好进行打家劫舍吧。” “你讲的没错,打家劫舍的事情,欧阳强汉是一定要做的。”白狐答道,“但他和普通强盗不同,因为他专打大户人家。对些微蝇头小利,欧阳强汉根本看不上。李克定,我告诉你吧,其实欧阳强汉做的对着呢?你想穷人家嘛,有什么可打的?而且他打穷人,不仅打不到财富,还无端坏了他的名声。” 白狐讲了一大段儿,它看看柳之思,没有要打断它的意思,便继续讲道,“只有打富豪,才能得到大笔钱财。所以欧阳强汉要持续生存和壮大,就得把打大户进行到底,才能持续得到钱财,购买军火,养兵扩军,才不至于被官府剿灭。听闻欧阳强汉雄心勃勃,手下人才众多。单单前后左右四将军,东西南北四军师,人称白云八俊,便都是奇人异士。” 白狐略作停顿,这一次,柳之思打断了它,问道:“白云八俊,他们有什么具体能为吗?” “各有所长吧,尤其前后左右四将军,既有武功,又会道术。”白狐面上带出一丝骄傲,“不过,他们跟我相比,还是差了一截儿。” “那欧阳强汉呢?他也比你差吗?”李克定关心领头者的能力,忙着问它。 白狐立即说道:“他就算不比我差,但起码不比我强。” 李克定大概明白了,白云观的观主,欧阳强汉的功力恐怕要在白狐之上,心想白狐经过修炼,已经能通变化,欧阳强汉又会如何呢?网首发 柳之思知道白狐爱讲大话,也不反驳于它,看它还是一副女子样儿,问道:“白狐,你今天为什么要变成岳如恒?” “昨天变成岳如盈的样子,没想到岳如盈把我当成了岳如恒,真是好笑。恰好岳如恒这几日不在北京,我变成她,又不会和她相撞,就让我先玩闹一阵子吧。”白狐喜欢做好玩的事情,它向柳之思请求着。 柳之思只一笑,没有讲话,算是默许了北极白狐。 大家已经交谈一时,李克定想起《幻术箴言》里的疑问,趁机提了出来:“之思,我有一个问题,想跟你请教。” “不会又是物理题吧。”柳之思面含微笑看着克定,二人均想起去年的情形,那次克定问了柳之思一道经典物理题。回忆当日,就像在昨天一般。 “这次不是物理题。”克定于回忆中,觉得很是温馨,“之思,我想问你,六合之外,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呢?” “你这个问题,和‘一十六面的世界’其实是一个问题吧。”柳之思提示着。 上次在风国仁家中,三人曾经讨论过六合之外会是什么样子,克定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颇受启发。 “嗯,还真是一个问题。这让我更加坚信,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定存在着一个对应的世界。之思,为什么你总能举一反三,而我始终不能将所学融会贯通呢,真让我感到惭愧了。”克定既感激柳之思的提示和启发,也为自己的笨拙而检讨。 “你不用自我批评,柳老师觉得你已经是个好学生了。”柳之思说着话,调皮地看着李克定。 柳之思突然现出一副娇憨之态,既有几分亲密的调笑,又含几分小女儿的羞涩,让李克定想起李清照的两句词来,便是:‘笑语檀郎’和‘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柳之思,他爱看,想看,看不够,哪里舍得转睛? 柳之思俏皮中含着端庄,端庄中含着秀美,秀美中含着大气,大气中含着凌厉,凌厉中含着温情,温情中含着娇弱,娇弱中含着坚韧,坚韧中含着果敢,果敢中含着婉约,婉约中含着娇羞。。。 她仪态万方,风情万种;她端庄秀雅,似壁上龙泉;她轻音宛转,如鹤鸣九天;一段身形含娇含柔,一双眼眸如悦如羞。 克定看着他心中的仙子,此刻的他,感觉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幸福的人,心胸豁达,觉得什么都是那么的美好,所以李克定的饭菜吃得格外香甜。 二人一狐吃罢晚饭,李克定叫上香香,告辞往回走。 白狐起了玩兴,对柳之思说:“我也想出去走走。” 柳之思答应了,顺便说:“你替我送李公子回家吧。” 白狐随着李克定和香香出了柳家。 立夏时节,天色还没大黑下来,白狐变作岳如恒的样子,在街上绰约走着,分外瞩目。引得众人回头观瞧,让李克定觉得,大有一种‘但坐观罗敷’的味道。不由暗笑人世荒唐,见了狐狸也会如此?不过,美人?狐狸?世人又怎么区分得开。 245、岳家分崩:白狐混世(下) 众人的观看,令白狐更加欣喜,它有意展示娇艳,路走的越发之慢。 香香心里却不舒服,她并不是嫉妒众人的目光被白狐吸引,而是在奇怪:哪里来的娇美小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许多大美人,哎!难怪少爷连春蚕都不亲近呢?原来少爷的身边有这些人。 柳家在明仁大学东侧,李家在西侧,回来的路上要先经过梅家,而后再经过岳如恒住的小院儿。网首发 李克定在梅家门前犹豫一下,想想还是回去吧,如今梅子不在,去了也没意思。于是又往西行,还没到岳如恒的居所,就见一人在那里敲门。 有人开门,见是陈子龙,随即又把院门关上了。 李克定暗道,陈子龙弃岳如恒于火中,现在竟还有脸来找岳如恒,难道他不要一点脸皮吗?李克定哪里知道,陈子龙是深知厚黑的价值,面子对他来讲,早就一文不值。 因为陈子龙认为,人的面子是和财富成正比的,你有多少钱,才能有多少面子,身无分文,只能吃嗟来之食,哪还有面子可言? 李克定岂能知道陈子龙的来历,他心中忿忿,说了一句:“这只癞蛤蟆,真是讨厌之极。” 白狐听了便问:“谁这么讨厌?” “就是前面那个人。”李克定用手一指。 白狐只看了陈子龙一眼,便说:“你说的是那只鬼吗?” 李克定已经确定,白狐也发现了陈子龙背后的重影,便对它说:“就是他,他叫陈子龙。” “哦,我知道了,等我去耍弄他。”白狐不坏好意地笑道,“你们两个自己回吧,我不送了。” 李克定和香香仍是正常速度前行,白狐却很快到在陈子龙身边,别看它变成岳如恒的身姿,行动之迅捷,却如风行一般。 陈子龙还在扒着门缝往里观瞧,忽听有人娇滴滴地问道:“陈先生,你怎么在这里?” 是岳如恒的声音,陈子龙一回头,惊喜地看到白狐变的岳如恒,娇俏的站在身边,忙殷勤说道,“如恒,你可回来了,一去这么多天,叫我等的好苦。” “嗯,回来了。”白狐应了一声,垂下臻首,低头不语。 李克定和香香刚好到在近前,看白狐的神情,和岳如恒并有二致,暗自赞赏白狐的本事。 陈子龙也瞧见了李克定,但李克定并不看他,就没和李克定打招呼,只对白狐变成的岳如恒说:“如恒,你还没吃晚饭吧,要不咱们出去吃一些吧。” 白狐心道,我刚刚吃过一只鸡,再和你出去也好,可以不用吃了,只装作腼腆大小姐的样子,便轻声曼语地说道:“去哪儿呢?”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咱们走吧。”陈子龙见岳如恒站着不动,便伸手拉住她说,“我想和你一起走走,正好咱们二人也说说话儿。” 白狐并未闪开,前些日子,陈子龙和岳如恒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牵手的地步。只是一场大火,让岳如恒次日便不再见他,而后又听闻她去了天津,自己每日前来探望,均不见岳如恒回来。他正在为前面的努力要付之东流而惋惜的时候,又见到了岳如恒,岂肯错过任何进一步亲近的机会。陈子龙深知成本的重要性,他大好青春,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太多,哪怕是在岳如恒这样美貌女子的身上。 今日再相逢,岳如恒对陈子龙没有表现出抗拒,反而一副明显的欲迎还拒之神态,让陈子龙看了,难免暗自庆幸。 他又握住了岳如恒柔软的小手,心中窃喜道:‘岳如恒,你始终也是女人,强大的身体欲望,就像魔鬼一般,你如何逃脱得了?欲望必然会指挥你,瞧瞧,你已经不再躲避我了吧。’ 街头风正暖,扑面而来,只吹得人们,心襟摇动。 陈子龙暗自焦急,加快了脚步,因为他要带‘岳如恒’去邾林客栈。 他的想法很好,因为他用事实证明给了自己,岳如恒没有任何拒绝,甚至连忸怩都没有。也许岳如恒经历一番变故,看得通透了吧,陈子龙想着。 二人到在邾林客栈,进入房间。 在这灯红酒绿之地,房间中的暧昧却又添了几分旖旎。 于烛光摇曳之下,莲花般的美人也益加多了几分风姿。 陈子龙为达目的,使出了浑身解数,对岳如恒极尽讨好之能事,终于融化了冰雪美人。 经过陈子龙尽心尽力的呵护,看上去冰若冰霜的岳如恒在逐步升温。 待她热情似火之际,陈子龙但见灯光照壁,但见杏花闹春。 香气沁人心脾,陈子龙开始让自己陷进了温柔乡里。 暖暖的房中,让陈子龙焦躁,也让岳如恒娇噪。 陈子龙终于见到了完整的岳如恒,那是一块白色的美玉,一朵白色莲花。 他被她的美陶醉了,想着回去后一定要作一幅美人图,以供余生观瞻。 如玉美人横-陈,他必须仔细品味,仔细玩味。 初次接触,岳如恒虽然娇羞但却不生涩。 陈子龙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三狮四象之功,终于将他那一身的火气全数消散了。 略事休息后,岳如恒再次翩翩而起,似空中飞舞的白鸽,时而在左,时而在右,盘旋上下,忽前忽后。 她从被动转为了主动,且似乎爱上了这个主动,陈子龙便任由着她。 岳如恒似在舞动,或缓飞,或疾走,或滑翔而下,或一飞冲天;或啄食,或俯卧,或金鸡独立,或泄泄其尾;或浅吟,或低唱,或振翅欲飞,或参差其羽。 轻盈娇柔,千姿百态。 陈子龙尽管享受着,触觉的,视觉的。。。 直到他气血翻涌如风卷波涛难以抑制,岳如恒香汗淋漓似岩壁渗水涔涔而下。。。。。。 一时风平浪静。 陈子龙暗自欣喜,对岳如恒从心底大家赞赏,别看她平时冷漠,其实却热情似火。而且种种滋味,真不愧是大家闺秀,一朵黄花,这番体验,竟然不似凡人。 毕竟是明仁四艳,绝色美女的感觉,真是好啊! 陈子龙欣喜之际,也感到了另一层隐忧,恐怕从今以后,曾经沧海难为水,普通的女子,再不堪让她们入怀了。 他想着将来如何收服陆宛,那可是京南首富家的小姐,此生若得,才不算虚度。 真应了一句话:胸怀是委屈撑大的,欲望是满足撑大的。 陈子龙近些日子接连不断地得到满足,他的欲望就像是人的胃,正在被轻易获得的满足,而撑得快速膨胀起来。对了,可不仅仅是膨胀,他山珍海味已经吃惯,口味越发变得刁钻。 人心不足蛇吞象!陈子龙自然知道这句话,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亿万人心,三千年来,什么时候满足过。陈子龙看着岳如恒,心里冷哼一声,我吃过了龙肝,当然想的便是凤脑,谁还会想肥腻的猪肉不成?所以,我的下一个目标当然的是陆宛了。 岳如恒的表现和陈子龙的意料分毫不差,他想着,哪有什么圣洁,都是他奶奶的装纯洁。由此,他也悟道了,同是大家闺秀的陆宛,也应该没有不同。哼!陆宛,你等着吧,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陈子龙自以为得到了岳如恒,夙愿已偿,开始自信心暴涨起来。他又检查了床单,看上面殷殷血红,似玫瑰绽开,心内更加得意非凡。 岳如恒横卧不动,似乎还未满足。 陈子龙只得强打精神,再次拥她入怀。 。。。。。。 子时刚到,陈子龙觉得已被掏空,困倦之下,昏然入睡了。 好一场大梦! 陈子龙元阳流逝,体力难支,只剩沉沉而睡,白狐便现出原形来。 它坐在床上,开始运起‘阴阳大化功’,一霎时,将从陈子龙那里吸来的元阳,化为青气散在五脏六腑,而后吐出一口浊气,将吸来的污浊全部喷给了陈子龙。 白狐这才伸展柔软的腰肢,说了一声:“真舒服。” 它一边看着昏沉入睡的陈子龙,自言自语道:“等再过两日吧,我便饶了你,不要你折损太多就是。” 直到次日午后,陈子龙方才醒来,见岳如恒轻纱薄衣,正在那里饮酒。 “如恒。”陈子龙叫道。 “哟,你醒了。”岳如恒面上一红,犹如树上桃花。 陈子龙坐起身来,看着岳如恒风姿绰约,如仙子凌波般走向床头,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冲得他头脑有些发晕,不由笑道:“昨日真是醉了。如恒,谢谢你。” “谢什么。”岳如恒轻声说道,“你快些洗漱去吧。” 陈子龙也觉的腹中饥饿,草草洗漱后,叫伙计上了几个菜,陪岳如恒吃过。 略略用茶,便忍耐不住,抱过岳如恒来,在她的温柔中,又一场神魂颠倒。 直至掌灯时分,陈子龙再无半分力气,岳如恒才喂了他一盏茶,而后陈子龙在疲累中又沉睡起来。 三日过去,陈子龙对岳如恒前后体验个遍,这才彻底心满意足,开始试探着劝岳如恒,让她去逍遥茶舍,说是岳家罹难,再无支持,以后总得谋个生活等等。 白狐正要设法让陈子龙离开,不想他却主动提出了一条建议,还为此说了一大堆的理由,白狐不由暗笑。 但为了取信陈子龙,让他以为自己便是岳如恒,白狐还得装腔作势,一副伤情之状地说道:“子龙,我已经是很你的人了,你怎么会让我去逍遥茶舍呢?我不想去,我只想做你一个人的女人,你能理解吗?” 246、岳家分崩:明月珠 陈子龙暗道,真是难缠,但还得继续假做无奈,他先是重重地叹了口气:“哎!”而后说道:“如恒,我也想和你天长地久,但是咱们目前的情况,连填饱肚子都是问题,我不能让你活活饿死吧。不如这样,咱们做个权宜之计,你暂时先去逍遥茶舍,等以后咱们能够自立了,我再接你出来,从此后再不分开,你看怎么样?” 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岳如恒看了,竟然两眼泪汪汪起来。 陈子龙知道岳如恒已经动摇,便轻轻抱了她说:“如恒,是我对不起你,都怪我没有本事,不能养活你,才要让你去受苦。但我以后定会加倍补偿给你,你给我两年时间,等我毕业了,能够养家糊口的时候,我一定接你出来,娶你为妻。如恒,咱们都要记住,今生今世心里只爱彼此,两颗心永不分离。” 岳如恒再不说一句话,陈子龙便趁势将事情坐实下来,他抚着岳如恒的背再次劝道:“为今之计,咱们也是迫不得已。你放心吧,我陈子龙说到做到,两年以后,定会娶你过门儿。可如果你现在不答应,咱们很快就会被饿死,还谈什么一生相伴呢!如恒,我求求你了,你就答应了吧。” 陈子龙把低姿态的话已经说尽,看岳如恒忽似下了决心,略略矜持的说道:“子龙,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是你的人了,一切听从你的安排就是。只盼你能早日自立,接我回来。你相信我,我这颗心永远是干净的。” 岳如恒已经答应下来,其痛快程度,倒出乎了陈子龙的意料。他原以为岳如恒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闹一闹之后,才能答应,没想到岳如恒不仅答应了他,也没表现出多少委屈和伤心来。 “嗯,如恒,我相信你。”陈子龙抱紧了她说道,“今生今世,我们的心里都只有彼此。” “子龙,我会的。”岳如恒从陈子龙的怀中挣出,随即现出一副坚定的神情,“但是,我还有两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我。” “你讲吧,我肯定会答应你的。”陈子龙眼见大功告成,难免露出一丝喜色。 白狐看了,暗道陈子龙毕竟年轻,尚不够老练,做戏不能做到底。 它也不再多想,便提出了两个条件:“子龙,我知道自己的美貌,一旦进入逍遥茶舍,必然会吸引大批名流前去作乐。所以,我的条件其实也不为过,就是第一嘛,我每天只在茶舍中十个小时,其余时间由我自己安排。第二呢,就是从客人那里收来费用,我和茶舍三七开,我拿三,茶舍拿七。如果逍遥茶舍能够同意,我随时可以前往。” 陈子龙当然同意了,他认为岳如恒的要求并不为过,以明仁四艳的名气,岳如恒的美貌和才气,一年为逍遥茶舍净赚10万大洋也不为多,这个条件,古鉴荫定然能够答应。 “如恒,你放心吧,下午咱们去逍遥茶舍,和他们谈谈条件,我想他们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如此一番谈论,一人一狐,各取所需,一拍即合了。 岳家已经败落,没有势力可以依靠,所以岳如恒对陈子龙来讲,除了玩乐一番,再没有其它价值,现如今把她交给古鉴荫,才符合陈子龙最大化的利益。他怀抱岳如恒,得意的想着,古鉴荫交办的任务,即将圆满完成。 陈子龙和白狐计议已定,便不再拖泥带水,午饭之后,一人一狐到在了逍遥茶舍。 古鉴荫一见白狐变成的岳如恒,哪里能辩出真假,当即大喜过望,让岳如恒做了逍遥茶舍的头牌,专门给她改名为‘明月珠’。又将“文功苑’里最好的房间“明月阁”分给岳如恒,做为她的专属居室,以供她日常使用。 古鉴荫明白岳如恒的价值,这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 本着有功必赏的原则,古鉴荫开始回报陈子龙,先将事前讲妥的2000元报酬兑现,又答应以岳如恒所赚总额的百分之五,做为给陈子龙的抽成。 陈子龙乐得美颠颠,一笔长流水似的收入,将每月进入他的腰包,如何让他还能淡定。 不仅如此,古鉴荫额外给他一次奖励,让明月珠在文功苑的第一次,便伺候陈子龙。 古鉴荫大方行赏,这是他的用人之道,陈子龙自有体会,也颇有获益,想着日后自己用人一定要做为借鉴。 陈子龙因考虑到日后要去寻陆宛,将很少再和岳如恒一起,便和她往死里折腾了半日。直到天色方黑,他才强打精神,拖着疲惫之极的身躯回到学校宿舍,而后倒头睡了十几个小时。 尽管陈子龙的心里美如登仙,可他哪里知道,和他几日风流的岳如恒,却是北极白狐变化的。 美人、白狐,差别到底在哪里?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反正陈子龙目前是不知道的。 很多时候,糊里糊涂,认为真便是真,认为假便是假,这种感觉未尝不是更好。 白狐送走陈子龙,行过阴阳大化功,又将身形变的极小,一霎时,出了逍遥茶舍,往柳家而来。 途中刚好要路经李家,白狐突然心头一个机灵,但觉有一股灵力便在身侧。 它惊讶地停下脚步,仔细感受那股灵力,已经比刚才弱了些许。没错,白狐感觉到了,那股灵力正在消散。 是谁在练功?北极白狐见多识广,已经判断出个大概,难道李克定在修习仙术不成? 北极白狐玩兴大起,跳进李家,直奔方才灵力出现的地方。 它此时的身形,小如老鼠,飞快到在李克定窗外,想进入时,却被纱窗所阻。 白狐没有急着再行缩小身体,而是先在窗外驻足观察。 恰好见到李克定的灵魂进入躯体,果然是这小子,白狐暗自笑道,看我去和你开个玩笑。 原来,白狐所见的情形,乃是李克定在修习幻术。 他在今天晚饭之后,再次通读华盖送他的《幻术箴言》,理解更加深了一层,觉得修习幻术之时,意识的转换方法,与五行剑相合之处颇多,难怪都是玄一大师的心血之作。 这几年来,李克定日日苦练五行剑法,每每感觉缺少些什么,今天再读幻术箴言,才始明白,少的便是对世界的另一种认知。 《幻术箴言》的附文之中,李克定看到玄一大师的一个注解,意思是说《幻术箴言》是集上古神道之大成的作品,他不过是做了整理,并非他的原创。玄一自称,他也未能完全领悟‘振驭篇’的第六重,所以不能使肉体成为仙体,因再也难有进境,便终生未达逍遥。 李克定三遍读罢,想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于是从《出离篇》开始,潜心研究修习起来。 本篇讲的是灵魂对自身的观照。首先讲如何摒弃眼睛对光,耳朵对声音,鼻子对嗅觉,舌头对味觉,身体对触觉的感应,也就是切断一切感觉器官的输送,切断身体感应对意识的影响。保持纯粹的意识,是本篇的关键。在这个基础上,才能用纯粹意识观照世界。 达到这一步后,再使自身的意识出离身体,也就是意识和身体的分离,让意识从身体之外观照自己的身体,那时的一起会完全不同,世界将是另一番天地。如此练习,直到意识能自由出入身体,达到出则观照世界,入则观照内心的境界。 《出离篇》的修炼共分两步,每一步三重,共计六重。修炼的方法,是从凝神聚意开始。 李克定自小便有修身的功夫,因儒家修身讲究:‘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李克定盘膝而坐,缓缓闭上眼睛,很快便进入无我之境,静静的心头只有一片光明。 按照《出离》篇的指引,把意念导至头顶的百会穴,直到心头澄明。 而后意起一念,直冲百汇,如此反复三次,百会穴恚然而破,他的意识跳出了躯壳。 哇!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李克定突觉明亮,但不是用眼睛见到的明亮,也不是平时心中感到的光明。 那种明亮是如此的神奇,就像柳之思如悦如羞的眼神,像似暖非暖,似蓝非蓝的光;又像是梅子甜甜的笑,直甜到了心里面;还像是克静灵动的眼神,清澈如泉,涤荡心灵。 在这样的世界,李克定观照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真真切切。他照见了一种‘微小’,此时此刻,他终于知道一切有形的、无形的万物,都是由这种‘微小’构成的。 这种微小是‘最小’,是其小无内的小,是小到不能再小,小到不能再分。 李克定想着,这‘最小’就是构成上天的一丝,构成大地纤尘的一丝,构成大海水滴的一丝,构成大山石壁的一丝。 他终于明白了,三千大千世界,亿万有形之物,无形之体,原来都是由几乎相同的‘最小’组合而成。 此刻的李克定,照见自己坐于榻上,闭目入定。房间内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只是原本错落有致的布局,却变成了平铺,如在画上,如在画中。说白了,他原本用肉眼观察到的三维空间,在他用意识感应时,却变成了二维的画像。 李克定既惊奇又喜悦,惊奇的是世界变的简单了,无处不在的那个‘最小’,弥漫在一切地方。令他喜悦的是,当他用意识观照世界时,总有一种舒服感随之而来。 他又在房中反复练习几次,直到娴熟掌握了出离的技能,这才接着往下学习。 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247、岳家分崩:少年的夜晚 出离的禁忌在附文中记得清清楚楚,便是‘敦复无悔’四个字,讲的是出离之后,一定要及时回归,不能对如画的外部世界过份贪恋,更不可流连忘返。 象李克定今天这样,意识出离之后,只在身体旁边观照,并不算功夫。难在意识一旦走的很远,照见新景象之美,而不迷途忘返,因此篇中谆谆告诫:‘迷复,凶’。 李克定又把出离篇的内容仔细回味,融会贯通后,再次出离一次,而后将意识归入身体,恰在此时,被北极白狐所见。他想着学习需要循序渐进,反正明天有空,到时再练习为好,时间不早,便想着先睡下。 忽听有个声音轻轻叫他:“李克定。” 克定眼前一花,窗前婉约站着一人,神似莲花,眼神无悲无喜,容貌与岳如恒一般无二。 只是她背后的影子,让李克定见了登时认出,乃是北极白狐所变。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的判断没错,就是北极白狐,它刚才在窗外看李克定正要休息,将身体化做极小的一个白点,从纱窗的缝隙中飞了进来,变做岳如恒,落在李克定面前。 “如恒,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干嘛!”李克定忍住笑,问北极白狐。 “克定,你看我美不美。”白狐娇羞问道。 “美,当然美了。”李克定回道,“你的冰雪之姿,是这世上一道极美的风景。” 白狐心里暗乐,款款坐在李克定身边,仍低头含羞,轻声说道:“你就会用好听的话哄人高兴,我才不相信你呢!” 李克定不知道白狐要做什么,但它的变化,简直天衣无缝,暗自佩服,便有意让它露出破绽,说道:“如恒,你看这么晚了,咱们在一起也不合适,要不我让春蚕送你回去吧。” “克定。”白狐突现悲伤之状,可怜的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实在不行,我给你安排一间客房,你先在此休息一晚。”李克定和白狐商量。 “我不敢睡客房。”白狐做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要不我睡在这里吧。”它说话时,已经满脸通红,声音轻柔,几不可闻。 李克定知道白狐在和他玩笑,但却发现不了它神态上丝毫的矫揉造作,心里对它的变化之能,佩服不已。只是无论白狐如何善于变化,它背后的重影却一直出卖着它,让李克定时刻知道,面前的人乃是白狐。 “如恒,咱们别开玩笑了。”李克定不想再闹下去,一推它的肩膀。 白狐趁势将身形一斜,却倒在了床上,对着李克定柔声说道:“克定,你过来。” 李克定不理会它,站起身来,就要下床穿鞋,一边劝白狐说:“你也起来吧,别闹了。” 白狐却不死心,它不明白,李克定为什么能坐怀不乱。它伸出手来,抓住了李克定的胳膊,正要将他拽过去时,听外面有人叫道:“大少爷。” 是香香的声音,李克定说道:“什么事情?进来吧。” 房门一开,外面香香走了进来。 见到眼前情形,香香吓了一跳,岳小姐怎么会在少爷的床上,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们大家竟然一点没有察觉。 香香不忍李克定被人拉拉扯扯,忙过来对白狐说:“岳小姐,您快起来吧。” 白狐现在变作岳家大小姐,不能死皮赖脸,那不符合小姐的身份。但为了演的像,白狐不得不起身,仍做出一副较弱的样子,说道:“香香,现下我无处可去,想在这里将就一宿,你看如何?” 香香不敢自专,瞧着李克定的眼色,一边对白狐说道:“岳小姐,您说的是哪里话?您和我们少爷又没成亲,怎么能共处一室,这成什么样子,还是让香香安排您到客房去吧。” 白狐始终不能诱惑李克定,暗自赞赏他的定力,果然和那些好色之徒大相径庭,难怪柳之思会喜欢他。 此时此刻,白狐终于放弃了诱惑李克定的想法,对香香说道:“既然你们不肯收留我,也不敢再麻烦了,我自己走开就是。” 说完这话,白狐径直走向外间,香香跟在后面,想送白狐出去,却是追赶不及,转眼之间,一位大小姐,竟然从香香眼前消失了。 虽然李克定明白怎么回事儿,但香香哪里知道是白狐变成的岳小姐,她还有些迷糊,便问道:“大少爷,岳小姐怎么去的这么快?是不是也和少爷一样,学过武功的。” “也许是吧。”李克定不想讲出白狐来,便敷衍香香一句,又问道,“这么晚了,你过来什么事情?” 香香答道:“是大小姐让我来的,叫我来伺候大少爷睡下。” “难为你们总惦记着我。”李克定说道。 自从春蚕出去以后,李克定这里还没有合适的丫鬟,所以每天晚上,李克静都会打发香香过来伺候他洗漱。 香香听后,一边给他倒水,一边说道:“大少爷,瞧您说的,我们不惦记您,还有谁惦记您呢?” 李克定说道:“我知道你们体贴我,只是这样,让你一个人两头来回跑,很是辛苦。” “大少爷,您既然知道我辛苦,那就早些挑选一个钟意的人,过来伺候您吧。”香香的话,意思很明显,在她看来,李克定到了该收一个丫鬟的时候了。 她已经准备好毛巾,香皂,又帮李克定脱掉外套。李克定洗完脸,擦干净后,将毛巾递给香香,说道:“这水就别换了,我今天直接用来洗脚,也省些时间。” 香香一笑,将水倒入另一个盆儿里,李克定脱好鞋袜,囫囵洗了脚,换上拖鞋。 香香帮他拿过牙具,等李克定刷完牙,香香说道:“被褥我铺好了,大少爷您快来躺下吧。” 李克定知道她还要回去伺候克静休息,便老实躺好,香香放好帐幔,道了晚安,这才离去。 北京的夜晚,清凉而寂静。 李克定再次入了梦乡,梦乡是梦的乡原,可惜李克定的梦乡里住着一个噩梦。 这个噩梦循环往复,夜夜折磨于他,今天再次上演。 梦里的他,去柳家寻找柳之思,柳家空无一人;于是,他又去了明仁大学法律科,在教室中寻找柳之思,唯有她一个人的座位空空荡荡。之思,你到底去哪儿了?李克定急的无法,胸口憋闷异常,恨不能拿刀将胸膛剖开。但觉心跳加快,砰砰地直如要跳将而出,才浑身一个机灵,骤然从梦中醒来。 同样的噩梦!反反复复,复复反反,何时才是个尽头呢?难道非要折磨死我不成? 李克定心烦意乱,恨不得摔打东西,可又怕打扰外间的别人,只好悄悄起身,来在窗前。 他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星光闪烁,一颗一颗的星星,缀在天空,瞧得分外清楚。 也许柳之思便是天上的一颗明星吧,专门来让我仰望的,那么遥不可及,遥不能及。 上天为何如此安排?如果我不遇到她,或许就不会烦心了。 可柳之思偏偏那么优秀,加上前段时间的巡回演讲,她名头之响亮,已是无人不知。做为明仁大学的学生,甚至北京任何一所高校的学生,想不认识柳之思,那是不可能的。 李克定望着深远而不可测的夜空,胡乱想着,或许只能在无何有之乡,才会没有思念,没有烦恼,没有噩梦。 可那无何有之乡,到底在何方? 就在李克定迷茫之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声音是从房屋后面传来的,明显不是平常人在走路。 李克定顿时警觉起来,悄悄将纱窗拉开,听有人已经落在房屋之上。 真是多事之秋,哪来的贼人?竟敢从后街进入我们李家? 李克定迅疾摘下巨阙剑,悄然从窗口跃到院子当中。 贼人是在西边正房之上,那是妹妹克静的居处。这还了得,夜深人静,此人真是色胆包天了。 李克定不仅气恼,更担心歹人骚扰了克静。他手提宝剑,静候歹人,暗自说道,大胆狗贼,若胆敢对克静无礼,我便取了你的性命。 房上的声音消失了,应该是那人停步不前,在探查情况。李克定猜的没错,约略过去两分钟,一条黑影便落在了西边的院子里。 李克定轻身到在东西两个跨院间的月亮门处,向西跨院瞧去,见那条黑影正附耳在窗外,偷听着房中的动静。 那人并未有什么行动,只是听了一会儿后,转过身,靠在墙边,竟然坐了下来。 李克定,这人是来干什么的? 那人抬头望着夜空,呆呆发愣,坐得一时,才轻轻起身,来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用手不断抚摸石桌。而后那人又到在桃树之下,伸手折了一枝桃花,因为他蒙着面,只在鼻子前搁了一会儿,并未真的去闻。 李克定看得都累了,也不见那人有什么行动,难道这贼人是来踩点的,他心中狐疑不定。 那贼人手持桃花又回到房前,再次偷听房内动静,过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飞身上房,就要远去。 李克定从后面悄悄跟上,贼人行动虽然迅捷,却跟李克定不是一个层次。所以跟踪那人,并不费力。 贼人沿着胡同出来,直接北行,转过两条街后,进入一座大宅院,李克定立即警觉,因为这是古家的府邸。 借着微弱星光,李克定跟在贼人身后,进到一座跨院。 贼人从窗中进入房间,估计是不想打扰外间的丫鬟吧。但那贼人的功力不足,行动可不像李克定那么利索,弄得窗户一响,外间的丫鬟醒了。亮起灯来,丫鬟问道:“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呢?” 那贼人听到声音,赶紧藏起手中的桃花,敷衍道:“哦,没事儿,我觉得有些发闷,想开开窗户,透透气。” 248、岳家分崩:修习幻术 李克定听得一清二楚,是古洛诚的声音。 这小子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却跑到我们家去,李克定明白了,古洛诚是相思日久,又不能接近克静,才出此下策。难为他,竟然有这份痴心。 李克定言念及此,暗道:以后古洛诚再追求克静,我不支持也不拦着就是,且看你古洛诚的造化吧。 古洛诚的丫鬟进入,看古洛诚在椅子上坐着,先将房内的灯点好,来在古洛诚近前,轻声说道:“少爷,您不睡觉,在这摆弄桃花干嘛。” 古洛诚一笑:“我一时睡不着,起来坐坐。” 丫鬟伸手来拿那支桃花,古洛诚便松开手给了她,听她说道:“这桃花,很是淡雅,清香好闻。” “让我也闻闻。”古洛诚顺势将桃花接过,放在面前闻着。 丫鬟倒是伶俐,说道:“少爷,您要是睡不着的话,咱们到院子里先走走吧,回来我再伺候您歇息。” 古洛诚拒绝丫鬟说:“还是不出去了,外面更深露重,你身子弱,不宜披星戴月。你歇息吧,我再透透气,一会儿就接着睡了。” 丫鬟还在坚持:“少爷,要不让我陪着您吧。” 古洛诚此刻手持桃花,不想被打扰,说道:“我现在没了精神,等明天,我再疼你。” 李克定听这话,明显古洛诚已经将这丫鬟收了房。他仔细看那丫鬟,生的体型匀称,白腻的肌肤尤其水滑,乌黑的长发几近至腰,双眸如星,还真有三分克静的样子。估计是从精挑细选的。 古洛诚没有和那丫鬟亲热的意思,李克定便继续在外观察。 那丫鬟虽不愿意独自离去,但少爷不想她留下,她也无奈,只好退将出来。 房内又剩古洛诚一人,他在灯影之下,手持桃花,左看右看,不时傻笑,不时喃喃自语,不时呆呆发愣。 外号包打听的古洛诚,此刻就像一个多愁善感的文士,哪里还有半点喋喋不休的样子。 爱情的力量真是神奇,竟让一贯乐天的古洛诚变得夜不能寐,独自到克静的窗前徘徊,还久久在此回味,大有“为谁独自立中宵”之意。 李克定思念柳之思的时候,每每也是这样,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古洛诚和我本非一类人,看来不论是谁,思念心底的那个人,样子都是相同的。 古洛诚手握一枝桃花,还在幻想着,李克定不想再看下去,便悄然而回。 接下来,连续几日,李克定每晚都会修习幻术,意识出离躯体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并不着急,本着师父普云的教诲,一步一个脚印,踏实修行。何况他每次有了进步,都能获得相应乐趣,就更加痴迷其中。 这日晚间,早早关门闭户,教人不要打扰。 李克定先将《出离篇》练习一遍,意识再度出离时,他照见自己的身体正闭目而坐,照见那本《幻术箴言》摆在床头。不用眼睛观瞧,书中各篇的内容,随着他意识的聚焦,却都能清清楚楚地照见了,比他平时用眼睛阅读的时候,还要清晰,李克定不由心头大喜。 第一篇《出离》,他已经圆满功成,开始依照《幻术箴言》,继续往下修炼第二篇《凭虚》。 看上面记载的是:‘魂有情而无形,可至太极之先,六极之下,袭昆仑,游大川,立北极,登云天,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更新最快的网 李克定依照修炼之法,开始练习,果然意之所至,一无所阻,随意之间,便到了不知之处。 如此穿行,不需乘风就能凌空飞去,不需乘梯就能迅即登天。 李克定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一时若有若无,一时若无若有,霎时到在一处,但照见:‘在那辽阔的太空,有一片早已开拓的平原。上有云蒸霞蔚,下有小溪潺潺。往来的生物似呦呦麋鹿,纵横的大地非阡陌农田。林木千奇百怪,花草不相争艳。似有男女私语,似有琴声宛转,似有清风微微,似有星光点点。’ 克定在这里流连一时,正要离开,忽然一阵熟悉的琴音之波冲击而来,克定的意识随琴波而去,正照见柳之思端坐在房中抚琴,不禁大喜。柳之思弹的是《愿共一人》,克定痴痴觉着她的弹奏,感到甚是愉悦。 又觉柳之思弹完起身,缓缓来在窗前。克定遂到在她的面前,柳之思的美让李克定痴迷,想伸出手到她眼前去晃,和她打声招呼,却发现自己只是意识前来,哪里还有手脚,不由暗笑自己愚蠢:‘之思是看不到,听不到我的。’他刚想到这里,便觉柳之思望着窗外,低声念叨着:“克定,也不知你在干什么。” 克定瞬觉一惊,以为她发现了自己,忙回答说:“没干什么,不知怎么到在你这里,打扰你了吧。” 柳之思却听而不闻,只低声吟诵:“我有一个梦,愿共一人双宿飞:饥有一箪食,渴饮一瓢水。并肩出、携手归,粗茶品其香,淡饭知其味;雨有情、露有坠,言笑而欢,相视而醉。。。。” 克定这才明白,哦,她还是听不到我。 这样陪了柳之思一会儿,见她要洗漱,才依照《幻术箴言》所记,回到自己房中,立即进入身体。 李克定意识与身体合一,感到心跳很慢,遂觉得十分难受。因为这次出去的时间长了,差点迷途忘返,不由告诫自己,下次出离的时间必须短一些,否则太伤身体。 心跳缓慢加快着,一直到恢复正常,心头平静,李克定才缓缓睁开眼睛,掏出怀表看时,恰是晚间十二点。暗想:我今天起初不知去了哪里,最后却到在柳家,照见了之思,真是不可思议。倘若以后想见她的时候,便能这样见到,该有多好。想着这些,心下欢喜的说:“之思,就算你将来离我万里之遥,看我也能把你找到。” 一夜过去,中午时分,李克定在学校见到柳之思,自豪的问她,你昨天晚上弹奏《愿共一人》了吧。 柳之思看他得意,双眸含笑,说道:“你猜的真准,我临睡前弹来着。” 克定想起她昨晚的样子,心中暗喜,问她说:“你弹完之后,在窗前说什么来着?” “我昨晚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柳之思这才感到惊讶,奇怪地看着李克定。 克定怕吓着她,心想还是先别告诉她实情,于是嗯了一声,故作高深的说:“我当然知道啦,我只需掐指一算,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 “你又吹牛,那你算算,我今天晚上要弹什么曲子?”柳之思却是不信,以为他碰巧猜到。 “简单!不过,我只能明天再告诉你,因为现在说了,你晚上故意不弹,我岂不白算。”克定做出一副很是精明的样子。 他有意显摆,柳之思不想打击他,微笑着说:“好吧,咱们明天再看,要是你算的准,我奖励你。” “奖励我什么?”克定马上追问。 柳之思反问他:“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 克定略微停顿一下,想了想,这才说:“我想给你梳头,你就奖励这个吧。” “看你一副傻样儿,还挺有想法的。”柳之思一笑,“我同意了,你若是猜得准,想怎么梳都行。” “咱们可是一言为定,谁都不能反悔。”克定心下暗道:‘之思,你输定了。’ 晚上很快到来,李克定又象昨晚那样开始出离,之后凭虚而去,但这次到的地方却和昨日不同,似到在了汪洋大海之畔,那水声如奔雷,怒涛似排山。怒涛之中,一艘艘大船随波起伏,破浪而行。 李克定狐疑念道,这究竟是哪儿,和昨天到的地方差别好大。 正在他百思不解时,场景突然变换。 他又照见柳之思在房间内端坐抚琴,今天她弹的乃是《十面埋伏》。 随着柳之思手指的拨弄,金戈铁马、杀伐争鸣之音,如浪涛般不断震荡涌来。 哦,李克定明白了,刚才他感到的不是什么具体场景,而是柳之思的琴音形成的意境,让他误以为照见了怒浪排空的大海。 不多时,柳之思一曲弹罢,手按琴弦,眼角眉梢露出隐含不住的微笑,轻声自言自语:“克定,这次你一定猜不到,看我再奏一曲。” 她弹唱起了《卿云歌》:‘卿云灿兮,纾漫漫兮,旦复旦兮,日月光华,时哉夫,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卿云歌出自《尚书大传》,因为民国首开共和体制,‘天下非一人之天下’的歌词正应了共和的理念,所以卿云歌被众人推选,定为了当时的国歌。 柳之思选择这首弹唱,就是因为人人都会,想让李克定出乎意料。 她弹唱完毕,自豪而顽皮的一笑,轻声说道:“这么普通的曲子,克定,你一定不会猜到。” 克定忍不住得意,暗笑道,‘之思,你先别得意,看我明天让你大吃一惊。’网首发 直到柳之思准备洗漱,克定才忽然想起,不能再多做停留,否则身体吃不消。一霎时回到房中,进入身体,过了很长一阵儿,才有所恢复,感到非常乏累,遂倒头昏昏睡去。 天光大亮,李克定醒来,觉得有些轻微发烧,因急于在柳之思面前表现,忍不住兴奋,还是早早吃了饭,来找柳之思,想顺便送她上学。 敲开门后,恰遇锦瑟从前厅出来,她一看是李克定,便直接带到内宅来见柳之思。 柳之思刚用完早饭,正准备去学校,却见克定来了。只是他目光暗淡,面色潮红,柳之思便问他:“克定,你生病了吧?” 249、岳家分崩:梳头 克定装作若无其事,笑着说:“没生病,我今天是来给你梳头的。” 柳之思本来已经梳好了头,但见他发痴,还是让他坐好,自己也坐在镜子前面,拿出梳子,递给他说:“这个还不容易,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那不一样,这个是我赢来的。”克定接过梳子,晃动着说。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赢?”柳之思见他自鸣得意,笑着问他:“看你这么自信,赶快猜吧,昨晚我弹的什么曲子?” “一首是十面埋伏,对不对?”克定粗黑的眉毛上扬,把握十足的问道。 不出克定的意料,柳之思果然惊讶的看着他问:“你可真行!这么厉害!你是怎么猜的?” 克定心中得意,沾沾自喜地说:“这回你知道我的神奇了吧。我还算出你一共弹了两首曲子,第二首,是什么来着?让我再算上一算。”说完,故意摆弄着手指头,沉吟半晌,却不说话。 柳之思知道他有意磨蹭,娇声催他说:“哎呀,你快说嘛,是什么?” 克定享受于她的撒娇,笑着说:“是《卿云歌》,对不对?” 柳之思瞪大双眼,眼中满是疑惑,暗想就算心有灵犀,也不可能猜得这么准,难道上天在帮助他,或者他得到了一些特异能力不成。 从镜子中仔细端详,见他额头沁着细汗,柳之思回身来摸他的额头,却是烫手,忙站起身说:“克定,你在发烧,先休息一下,可不能不当回事。” 克定已感到阵阵眩晕,这两天离魂而去,对身体损伤太大,他明白只需好好养一养,就不会有事儿,于是说:“不急,我还没给你梳头呢。” 柳之思已经牵了他的手,把他拽到床边:“你听话,就在这里歇息。梳头着什么急呢,等你好了,我让你天天来梳。” 克定闻着房内的气息,觉得似做了神仙一般,及至柳之思把他推到床上,更是飘飘然了。这可是柳之思的床,躺在上面真是太好受了,克定忍不住阵阵发笑。 克定不断傻笑,让柳之思心中更加柔软,轻声安慰他:“快闭上眼睛吧,好好躺着,安心睡上一觉。”见他还在望着自己,又柔声说:“你听话嘛,快闭上眼睛。” 柔声细语,浸润心田,克定这才不再乱想,遂感头脑昏昏,不一时,果然沉沉睡去。 柳之思等他睡着,拿手帕轻轻替他擦汗,心想他定然熬夜来着,难道因为占卜给累着了? 直到中午,柳之思再试克定的额头,烧已经退去。只是他睡得还香,轻轻叫了几声,不见醒来,心想他太疲乏,就让他多睡会儿吧。 柳之思自己吃过午饭,略微洗漱,又来看克定,却还在昏睡,便在一旁坐下。 柳之思有午睡的习惯,不一会,感到困倦异常,倚在床头也睡着了。忽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抓住,随即听李克定说:“之思,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柳之思被克定一吵,顿时醒来,坐直身子,听他问自己在哪儿,忙回答说:“我在这儿,克定,我在这儿。” 看克定来回翻身,大口喘气,似乎很是憋闷,突然机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显然做了恶梦。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克定惊魂未定,左右看看,见柳之思坐在身边,自己还抓着她的手,才回过神来,对柳之思说:“哦,我刚才做梦了,没吓着你吧。” “是你做恶梦,又不是我做,怎么会吓着我。”柳之思笑看着他,暗想:‘他又在梦中找不到我了,所以才这么焦急。’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酸涩。欣喜的是她一直在李克定的心底,酸涩的是李克定和陆宛早有定亲。 因怕克定饿了,问道:“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吧,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克定毕竟年轻火候旺,饱饱睡过一觉,身体已经恢复,早觉得肚子咕咕乱叫,便说:“吃什么都行,你让他们随便做点就好。” 柳之思起身,顺势把手从李克定手中很自然的抽出,吩咐外面的锦瑟,去让厨房做几个菜端过来。 克定吃完饭,顿觉精神饱满。 柳之思也放下心来,用过茶后,望着他说:“你给我梳头吧。” 克定正求之不得,二人来到梳妆台前坐好。 李克定小心的给柳之思梳头,她那一头秀发又浓又直,握在手中,顺滑异常,简直爱不释手。 柳之思已经瞧出他的心思,也不着急,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从镜子中看他那样子,想闻发香却又不敢,有心成全他,问道:“克定,你闻一闻,我头发上用的什么香水?” 克定把脸贴在柳之思的秀发之间,就像一个婴儿伏在母亲怀中,又像干渴的人饮着清泉。他陶醉的闻着,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是什么香水?真好闻。” 柳之思眨着眼睛,俏皮的说:“你猜猜。” 克定想不出来,他觉得反正和陆宛的发香不同。陆宛的发香也很好闻,但那是青春女子都有的,而柳之思的发香则是他五脏六腑都想沁润在其中的。他猜不出来,只好胡乱编造:“我知道了,一定是法国的香水。” “不是的。”柳之思鼻子微微一皱,见克定还想再闻,笑着说,“你再好好闻闻,不许瞎猜。” 克定得到允许,心中大喜,便伏在她的发中,贪婪地又闻过一阵儿。柳之思心想他也当闻够了,这才说:“告诉你吧,我什么香水都没用。” 镜子中的克定又在发呆,柳之思遂转过身来,娇声对克定说:“以后,你经常过来吧,给我梳头,我喜欢这样。” “嗯!我也喜欢。”克定犹如心头滴了蜜一般,甜滋滋的,有些忘乎所以,两手不自觉的抚在柳之思的香肩之上。 柳之思看他神情有异,怕他胡来,便故意问道:“克定,梅子有没有给你写信?” “哦!”克定刚才神情恍惚,听柳之思一发问,遂醒过神来,将手从她肩头拿开,说道,“有,她嘱咐我做的事情,我正要去办呢。” “都是什么事情?”柳之思又问。 克定回道:“一是去寻找梅家地下的另一条通道,二是帮着你去对付岳擒豹。” “地下通道?”柳之思记得克定和梅子去地下时,进去和出来,走的是不同路线,大体已经明白,遂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寻?” 克定回道:“我早就想去了,只是梅子一再叮嘱,不让我一个人去,怕我记错路,进入迷宫出不来。可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同往,这几天,就给耽搁了。” “梅子真关心你。不过,你可以请陆宛陪你前去,她是你的未婚妻,估计正求之不得呢?”柳之思瞄了克定一眼,眸子里含着一丝幽怨。 克定发现了,本能让他想抚慰柳之思,忙说道:“之思,我想请你陪我去,好吗?” “哎!”柳之思轻叹一声,说道,“你现在才想起我来,可见我在你心中,也是可有可无的。” “不是的。”克定心中惶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只连连地说,“之思,不是的,你相信我,真的不是。” “好啦,你也别急,我说着玩的。”看他焦急的模样,柳之思明白他的心意,遂不再介怀,问道,“咱们现在就去吧,怎么样?” “嗯,现在就去。”克定站起身来,他当然愿意同柳之思一起了,这是他的奢望,不太敢想的奢望。 克定的短剑已经送于陆宛,只得先回家取了巨阙剑,还有两只手电筒,几颗蜡烛,火柴,又带好一壶酒,回头接上柳之思,二人直奔明仁大学。 路上克定把地下的情况,对柳之思详细讲述了一遍。柳之思一一记下,尤其是迷宫的走法,记得尤其仔细。 迷宫中有三具骷髅,克定为了不让柳之思突然见到,收到惊吓,也提前讲给了她。 柳之思听后,虽然心里有些膈应,但为了和克定一起探寻,也就不再当回事儿。 二人来在杏坛,从假山石后的山洞走入。 克定虽然对路途熟悉,但也不敢大意,柳之思又是小脚儿,在狭窄的地道中,光亮不足。克定不想让她害怕,但又不敢向对梅子那样伸手去揽她的腰,只好先征求她的同意,便问道:“之思,这里走路不便,我想抱着你走,你看行吗?” 柳之思从未被人抱过,在这阴暗的地道之中,阴风卷入,心中的确胆突,何况半路上还有骷髅,她回头瞧瞧,知道此处不会再有外人,便轻声说:“好吧。” 克定经过允许,伸出右臂,将她那一掐杨柳细腰揽住,顿时心似飞翔,如踩祥云,说不出的愉悦。 柳之思被他楼住,早已晕红双颊。 略楞了楞神,之思低声催促道:“咱们快走吧。” 克定这才慢慢前行,过了一会儿,二人竟是越挨越近,之思也伸出左臂,轻轻抱了克定。 这是克定十八年来,感觉最快乐的时刻,他拥着之思软软的身子,真希望二人能停下脚步,就此相拥,任时光停止,让此刻永恒。 网首发 250、岳家分崩:故意磨蹭 克定走得极慢,是在有意磨蹭,之思了解他的心情,意在和她多靠近,心中暗笑,也便由他。 二人缓缓行来,倒不似探查,更像是初恋的情侣漫步,在慢慢相拥于一起。 直到克定用手电筒照见前方的骷髅时,他才从迷幻中醒来,对之思说:“你别害怕,前面有一具骷髅,咱们一会儿迈过去。” 柳之思乃15岁的少女,虽然做事情胆识过人,但亲身面对死尸,甚至骷髅,毕竟还是第一次,心中难免惴惴。 李克定将手电筒照着近前,又走几步,柳之思见到了那具骷髅,下意识紧紧抱着克定,克定也紧紧抱住她。 柳之思内心既恐惧骷髅,又有些好奇,她内心的一个声音说着不要看,另一个声音却告诉她要猎奇,便忍不住又想看。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望了过去,见那头骨之上,两只眼睛处,仅剩两个大大的黑窟窿,牙齿白森森的,在外裸露着,狰狞而恐怖。 李克定带着之思迈过骷髅,停住脚步,之思长出一口气,说道:“人死以后,难道都要变成这样吗?真是好可怕。” “人一死,灵魂就走了,躯体不过尘埃,最后归于大地,是什么形状,都无关紧要了。”克定经过几次灵魂出离躯体,对此已然看淡。 柳之思早就猜到李克定在修炼一种特殊的能力,便趁机问道:“克定,你告诉我,你的灵魂是不是已经能够脱离躯体,自由行动了?” 克定见瞒不过去,也不想隐瞒,他笑道:“自由行动嘛,还差一些,但再给我几日,应该能够做到。” 柳之思已然明白,便问他:“你正在修炼的,就是和华盖、东条仓介他们差不多的能力,对吧?” “是的。”克定承认后,心怀向往地问她,“你想不想练,要不咱们一起练吧。” “回头我试一试,如果适合我,就和你共同修炼。”柳之思也觉得好玩,答应了他。 “你真好。”克定下意识的说道,他在幻想,若能和柳之思一起遨游宇宙,那将是何等的快意。 此刻,柳之思的头顶就在他的唇边,克定没有经过大脑,没有任何顾忌,也没有任何企图,自然的便低头在她头上亲了亲。 柳之思任他亲完,怕他再有别的行动,便说道:“咱们快走吧,在这里磨蹭的时间可不短了。” 克定这才迈开脚步,二人再次前行。 如此左拐右转,不多时,走出迷宫,进入宽阔的地下。 但克定舍不得放开柳之思,依然紧紧揽着她的腰肢。柳之思也觉得如此更加欢喜,也便由他。 克定仔细地观察着通道的两侧,他至今也没想明白,通往梅家的另一条地道会在哪里? 一路未见异常,二人到在了密室门外,克定推开铁门,进入密室。 里面成箱的枪支还在,克定怕手电筒用的时间长了,电池会没电,拿出蜡烛点燃,在密室的内外间各放一支,昏黄烛光飘在四壁之上,密室里也不再显得那么冷寂。 二人到在里间的床边,并肩坐着,开始研究通道在何处。 克定先将床边虎头的功能,给柳之思详细介绍一遍,尤其讲到从虎头的嘴巴可以进入无相庵时,柳之思更感惊奇。 这里的设计透着诡异,柳之思仔细梳理着克定提供的信息,想寻出线索。 克定却只管看着柳之思,她思考的样子甚是可爱,柳之思心里虽然感到异样,却只装作没有看到,盯着虎头,轻声问道:“克定,你们上次进入梅家的阁楼,怎么打开的通道?” “其实也不复杂。”李克定一边用手拽出虎头示范着,一边解释,“将虎头向外拽出两节,翻转虎舌,然后旋转虎头,就会打开通道的门。” “我明白了。”柳之思灵光一闪,说道,“你只把虎头拽出一节来,然后翻转虎舌,再旋转虎头试一试。” 克定依言而行,当他向右旋转虎头时,在吱呀声中,挨着柜子的那面墙被拉了开来。 “你可真聪明。”克定忍不住又想在柳之思头发上亲一亲,不想这一次柳之思却轻身躲开,来在打开的通道门口。 她面上一红,回头说道:“不许再耽搁。” 克定本来心中遗憾,听完这句话,稍微冷静,才觉得不该唐突柳之思。和她来在门边,借着烛光,见通道宽约两米,幽深黑暗。克定打开手电筒,向里照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克定小心地迈步进入通道,未见异常之后,才对柳之思说:“你也来吧,咱们去梅家。” 柳之思盈盈而入,这条地道宽敞,克定便没敢再去抱柳之思,只牵着她的手,二人慢慢前行。 走出百十来步,转过一道弯,又前行二三十步,前面一道墙壁拦住了去路。 克定四处搜寻,见墙壁上有一虎头,用力来转,一道旋转门开启。克定知道外面便是梅家,如今铃木四郎在管理这边,不必担心被人发觉,就携着柳之思径直从通道而出。 里面书架,条案俱在,是一间书房,只是有些凌乱,可能岳家人搬走以后,梅家人入住,因梅子匆忙回了岛国,所以这里还没来得及收拾。 克定在书房里左右寻找,在墙角之处,发现了一颗青石雕刻的虎头,他用力拽出一节,并将虎舌倒转,用力向左旋转,通道的门便随之关闭了。 通道已经探查明白,克定便问柳之思:“外面就是梅家,要不要进去看看?” “以后再看吧。”柳之思说着话,发现桌子底下有几张宣纸,上面好像写满了字,便问道,“克定,你看那是什么?” 克定过去拾起来,展开一看,密密麻麻写满蝇头小楷。读了几句,不由笑道:“这是岳家二少奶奶陆宁写的,很像日记,却又不是日记。” “陆宁可够粗心的,怎么会把这些落在此处?” 柳之思说完,拿过手稿来看。读了不过十几行,心中已经砰砰直跳。 原来上面的记录,全是关于陆宁和岳如山的事情,字里行间,透着火辣和不惧世俗的大胆。 想来是陆宁无聊,满脑子岳如山,故而才写下了这些吧。柳之思替陆宁在心里解释着。 克定凑过去看时,也觉内容别有滋味。 二人就像发现了早就想发现的东西,目不转睛的读了几段儿,柳之思才说:“内容并不全,应该是残篇,或者是草稿。” “对,不是全部的,起码缺了开头的部分。”李克定继续往下读去,见陆宁写的是: ‘那日岳如山过来,对我说,他看到我的肌肤,宛如白玉羊脂,脸庞俊美,黑眉细长入鬓,鼻梁高挺,身材欣长且凹凸相间,所以才在一旁看得痴了。他这个人,不是很有文采,这些话,他是从一本书上记下,故意来背给我听的。’ 李克定便问柳之思说:“岳如山讲了这么一大段话,陆宁竟然记得,爱情的力量真不一般。” “记住这些又有何难?”柳之思心里暗想,你对我讲一段,就是比这长三倍,我只听一遍,也能记住。 “我知道你聪明。”李克定凭借柳之思的一句话,并没有明白她的真正用意。 他对女孩子的了解,和陈子龙比起来,真可谓天壤之别。若是陈子龙,理解柳之思的话,必是轻车熟路。但李克定缺乏经验,他还认为岳如山对陆宁讲这么多话,实在啰嗦,便对柳之思说道:“要是我的话,肯定比岳如山讲得言简意赅。” “大少爷,就你会讲,好吧。”柳之思有些失望地说,“咱们也别论长短了,我觉得吧,只要是诚心诚意,讲出来的心里话就很好。” 李克定认同柳之思的话,不再多言,又往下看,见陆宁记述的是: ‘我的心,就这样被岳如山一步步改变了。尤其那天,他说有事情找我商量。我以为他有正经事,忙问他是什么?我还深怕自己见识短浅,拿不出主意,帮不上他。但他却用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是那样的肆无忌惮。网首发 我只好垂了首,听他对我说,几年前他的妻子离世,一直没有再娶,如今雄县有一户人家向他提亲,问我以为如何?我听了这个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他早晚要娶亲,不免失落。 我抬起头,看他还在痴望着我。我知道他对我有情,可他要去相亲,我岂能阻拦。只好对他说,我又没去过那户人家,哪里能知道底细?你还是见了人家再说吧,婚姻大事,不能马虎,那家的情况,咱们也需要了解清楚。 岳如山说,他先走一趟,明天一早过去,后天在那边待上一天,大后天晚上就能赶回家中。我知道从北京到雄县连续赶路很辛苦,就对他说,何必这么急,赶路太紧了。岳如山说看不到我,他不放心,叫我这三天自己保重,他已吩咐管家尽心尽力,我有什么要求,只管让丫鬟去讲。我不能拖累他的婚姻大事,安慰他说,我也没什么要求,你只管安心去吧。可话刚说完,看着他出门的背影,却莫名的很是伤感。’ 哎!柳之思心中叹息,陆宁在深闺之中,只能见到岳如山和岳如海兄弟,也没有另外的男人可以选择。相较之下,我却可以在一众人中,选择和克定在一起,也算是幸运了。 251、岳家分崩:少奶奶的记述 陆宁的不幸,让李克定觉得好生残酷,便说道:“他二人互有情意,却不能挑破,都因为陆宁是岳家二少奶奶。是这个貌似光辉,有名无实的身份,把她关在天牢之中,就像被无形的镣铐锁住了一般。” “千百年来,所谓的贞洁,就象大山一样,压碎了无数女子的心。”柳之思顾自说了一句,又问李克定,“你说,如此沉重的大山,谁敢轻易挪动,谁又能挪动得了?” 李克定思考着说道:“之思,你讲的大山,可是历经千年形成的规则,对咱们弱小的个体而言,本就是撼不动大山。虽然世世代代,这大山埋葬了无数孤独的青春,好在新风已经吹来,坚冰正在开化。陆宁和岳如山,也许就是这场挑战的先行者,我想他们的勇气,一定会鼓励后来人的。” “他们确实勇气堪嘉。克定,你告诉我,当你面对大山的时候,有勇气抗争吗?你是不是甘愿被定亲的大山压住,还是真的想挣脱呢?”柳之思第一次问出了她长久以来最为关心的问题。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嘛?”李克定忽地想到了,我和陆宛定亲,也正是一座压人的大山,压住的人,不仅仅是我,恐怕还有柳之思。李克定对定亲一事,从没有想过要去挣脱,因此一时不知所措,哆喏着回答:“我也不知道。” “那你真得仔细想想了。”柳之思殷切地看着李克定。 她在提醒,在对他提出要求,“克定,你不要遇到问题就故意忽略,那样的话,只能让你暂时回避,但终有一天,你还是要去面对,因为有些问题是绕不过的。” 李克定听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没有表态,因为他还在犹豫之中。 二人便又往下接着读,陆宁记得是:‘那天岳如山一走,我就感觉百无聊赖,心想可能是习惯了岳如山每天殷勤问候,冷不丁见不到他,反害得我胡思乱想。正是夏天大暑时节,晚间异常燥热。正应了那句‘病来呼婢懒’,心想下人们总是不能准备妥帖,正要吩咐人去取冰块儿,忽有人进来说,岳如山临走前吩咐她,让晚上给我送东西来。我命她放下后,来人退了出去。 岳如山送来的是一个包裹,我打开一看,里面附着一封短信,上面简简单单写着:‘妹妹,这是上好丝绸睡衣,天气热了,正好可以穿。’ 他还在牵挂着我,我心里有了些安慰。想做为小婶子,哪能要他送的睡衣?此事不妥,于是我脸上又开始泛红,却不愿让下人知道,以防多嘴传出不好的话来。我只好收起那身睡衣,心却扑腾腾的跳个不停。’ 柳之思暗赞岳如山,送给陆宁睡衣,倒是挺会送。为了诱惑陆宁,可谓煞费苦心。她想象着陆宁穿睡衣的情形,笑问李克定:“你看岳如山多有心,知道送什么好,你会吗?” 李克定没想那么多,笑道:“我当然也会,这有什么难的。” “你就会吹牛。”柳之思头也没抬头,嗔怪一句后,不再理他,又往下看:‘我将睡衣收起,一个人没什么事情,翻来覆去想的都是岳如山,他的妻子几年前难产死了,至今没有再娶,却总是对我痴望。他健壮的身躯和眼中火一样的热情,每每让我心颤。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能感受到岳如山的眼神,仿佛正在看着我。于是,我开始暗暗自责,又独自叹惜,恨自己命运不济,福薄命浅。’更新最快的网 “陆宁害相思病了,但她的相思很正常。”柳之思对李克定说,“她根本不必自责。我认为她就该相思,相思她喜欢的人。” “你这句‘相思她喜欢的人’,讲得真好。”李克定说出了隐藏在心里很久的一句话,“女人不能来者不拒,什么癞蛤蟆都允许在身边爬,那就太恶心了。” 柳之思听得捂嘴直笑,暗道:从陆家大小姐陆宁的经历来看,此女还好。但二小姐陆宛会如何呢?会让癞蛤蟆乱爬吗? 尽管柳之思还在胡乱猜测,李克定却迫不及待地往下读着:‘那天,我心思烦乱,觉得异常燥热,刚要让人去取冰,有人回报说,岳如山临走前吩咐,晚上给我送冰来,我便命丫鬟抬进放在房内。 看着房内的冰,周围雾化着一层冷气,我不由在想,岳如山真是有心,什么都替我想到了。我一时难以平静,胡思乱想了很久,最后房间里凉快下来,才在一片烦乱中睡去。 次日,我恹恹地刚用过早饭,有人说岳如山回来了。他怎么回来的这样快?我一阵惊喜,霎时来了精神,忙出到厅中迎候。岳如山恰到在门边,他兴冲冲的,满面风尘,定是赶路特别着急。我欣喜他的回来,却不知他此去的结果,便问他,大哥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岳如山一面命人到门外伺候,他看我神情欢慰,竟然上前拉住我的手,一边说,他心里想着我,总感觉心神不宁,所以顾不得其他,只好连夜骑马回来了。他的话,让我感动,可触到他的手,我却心内打鼓,不敢让他多握,急忙想收回来,却哪里还收得回。岳如山紧握了我的手,我看他心襟摇荡,不忍再拒绝他,紧张地不知说什么好,只顾低着头,傻傻端坐着。’ 陆宁对岳如山欲迎还拒,让李克定想起第一次抱陆宛的情形,她那次的模样,也是如此,低头不语,又羞又喜。 柳之思问道:“克定,你喜欢含蓄的女子,还是热烈的?” “这个只是表达方式,不重要吧。”李克定讲道,“主要还得分人。不喜欢的人,怎么表达,还是不喜欢。喜欢的人,无论怎么表达,甚至不表达,还是喜欢。” “嗯。”柳之思点点头,二人接着往下读:‘我一直记得岳如山去相亲的事,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就轻声问他,你去看的那人家如何?他用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说,他没有去那人家。昨晚到了雄县,原想今天去看,但想这世上的人,如何能与我相比,就连夜赶回来了。我知道他夸张,不说我二妹妹宛儿,就是他小妹岳如恒,也是如花似玉,我哪里比得了。男人这张嘴啊,我明明知道他在撒谎,可就是爱听。 不过,他这样不辞辛苦,为了我,连相亲的事情也能放下,让我不知是欣喜还是羞涩,就说,大哥这么讲,我如何承受的起。 也许是我难以掩饰的惊喜,让岳如山瞧了出来,他面上,忽而露了得意之色。 我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见他高兴,就趁他不注意,把手抽了回来,然后面露俏皮地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中满是怜爱,四目相对,我心里热热的。 略过一会儿,他才对我柔声说,还有事情要去处理,下午再来瞧我,这是他给我的礼物。他说完,放下一个包袱,转身离去了。 我打开包袱一看,全是西洋人用的东西,样样精美,有些从没见过,琢磨一阵之后,才知道怎么使用,不禁脸色绯红,觉得羞死个人。’ 柳之思暗笑,岳如山可真会撩拨陆宁,便问对李克定:“你给人买过这些吗?” “没买过。”李克定轻声说道,“要不,我明天去买给你吧。” “你爱买不买,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柳之思面色一红。 李克定看的欢喜,暗暗记着,明天就去买给柳之思。 陆宁接下来又写道:‘后来,岳如山每天都来陪我,我们之间,说话越来越热络。之后岳如山和我玩笑几句,我也不向从前那样躲避他。只是他每次要握我的手时,我一直不让他胡来。 我为此感到震惊,为自己的变化感到恼怒,因为起初我抱定的信念,是不再嫁人,要坚守一生。 现在,却和岳如山生起了暧昧。不过,好在没有发生实质接触,不至无可挽回。我想着,千万不能和他更进一步,必须时刻警醒自己。 柳之思和李克定读到此处,不免生出好奇,陆宁如此小心,岳如山到底怎么有的真正突破? 为了一探究竟,李柳二人紧张地往下读去: ‘那天恰巧有热闹,岳如山给后宅的丫鬟婆子放了假,只留下几个心腹来伺候和把手二门。我吃过早饭,见下人们都不在,就问贴身的丫鬟小兰,才知大家都去赶热闹了。 我考虑到小兰一年难得清闲,就说我今天没什么事情,让她也去瞧热闹。还随手赏了她些钱,告诉她见到有意思的东西,替我买回一两件来。 小兰就问我想要些什么。我跟她说,你买些小杂耍的玩具就好,只是记得晚间早些回来。小兰乐得高兴,不仅可以玩,还得了赏钱,合不笼嘴的走了。 小兰刚出去没一会,门外婆子就说,他请我过去一趟,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我以为真的有事,赶忙收拾一番,略补了妆容,过到那边,进门却不见他。那婆子请我稍坐一会儿,说是刚刚有客人来,他到前面去了,马上回来。说完,那婆子退了出去。 我见厅内无人,闲得来回走动,看书案上有一幅人物图,便拿起来看,却是一张西洋画,上面两个胖胖乎乎的小孩,呆萌可爱。等我看完,正要放下的时候,发现下面还有几幅:眼前那一幅,竟然画的是赤-身女子,体型饱满,卧在床上,我心中暗笑,他竟还偷偷藏着这样的画?’ 252、岳家分崩:西洋油画 柳之思见过那样的画,是西洋的油画,画的非常清楚,也很写实,似真人一般。都说男子不老实,她便问李克定:“你有没有藏这样的画?” 李克定回道:“我没有,其实,我看都没看过。” 柳之思似是挖苦地笑他说:“你有丫鬟春蚕,可以看真人,当然不用看画儿的。” “你不要误会,春蚕嘛,她只是我的丫鬟。”李克定急忙解释。 柳之思一笑,不再言语。 二人往下再读,陆宁写的是:‘我又看第二张画时,画中乃是一位雄壮的男子,他浑身肌肉突出,身材矫健,真是每个地方都画的惟妙惟肖。我从小到大如何见过这样的画儿,不由心中慌乱,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只呆立在原地,却舍不得移开目光了。 可能是我过分紧张,又或者是夹杂了一丝兴奋,我连外面来人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当我抬起头时,也不知什么时候,岳如山已经站在了我的对面,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登时想到,刚才偷看那些画的事情,竟然被岳如山当场发现了,简直无颜以对,我羞愧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柳之思在心里想象着陆宁尴尬害羞的样子,一定很是好笑,便对李克定说:“岳如山这个人,真是太坏了,他故意留下这些画儿,来让陆宁观看,就是想搅起陆宁心里的波澜,他好趁虚而入。” 李克定附和说道:“嗯,应该是的。不过,我倒觉得岳如山没什么错,他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嘛。当时他二人各自有情,却碍于礼数,致使陆宁无法突破世俗禁忌。岳如山算是推了陆宁一把,从而成全两个人的好事,也不为过分。” “你就是在为岳如山找借口,说不定你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呢!”陆宁抱怨他一句。 李克定笑笑说道:“我倒是想学岳如山,可是也学不来。” “看你,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吧。”柳之思又揶揄他一句,“难怪,你挺欣赏岳如山的,原来你俩是一丘之貉。“ 李克定说道:”怎么能叫一丘之貉呢,应该是英雄所见略同才对。不做,我只是支持岳如山这么做,我自己绝对不会如此的。“ 柳之思微微一笑,没再说话。 二人看下面记录的更加详细: ‘我那时候,也想不到他是故意的,所以好半天,一直神情怔怔,不知说什么好,急得我差点哭了。岳如山见我急得不行,才不再沉默,说他刚才送走了几个客人,来晚了等语。 我也无心听他讲什么,他却趁我不知所措,突然拉着我的手走到另一边,拿出几个小人儿来,全是紫檀木雕的,个个憨态可掬。岳如山将两个小木头人放到我的手上,我感觉入手沉甸甸的,再看雕工,细致入微,堪称一流。 我又换其他的来看,小人的神态各异,逗得我不禁几次笑出声。岳如山见我高兴,说一会儿打发丫鬟把小人给我送过去,今天没什么事情,午后他请我喝茶。 我说谢谢大哥,说完又想起刚才的事情,觉得心烦意乱,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没一会儿,有婆子送来一个包袱,说是他让送的,我打开一看,果然是那几个小木人儿,拿了把玩的时候,又想起那几张画,想到岳如山没有令我当面难为情,心中不知是喜、是忧还是羞了。’ 陆宁把看那两张画当做羞耻的事情,柳之思觉得大可不必,岳如山诱惑陆宁的手段,也是俗套。柳之思这样想着,问李克定:“你如果是岳如山,会怎么诱惑陆宁呢?” 李克定一愣,却说道:“我不会诱惑陆宁,我会劝她改嫁。” “不跟你说了。”柳之思明白李克定不喜欢陆宁,很难进入岳如山的角色。 往下读着陆宁的记述:‘那日中午,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好一阵儿过去,听外面婆子说岳如山来了,便缓缓起身,仔细整理一番,来到厅中,两个婆子已经摆好了茶具,开水也端了进来。 岳如山进来,我和他相互见礼,之后静坐在那儿。婆子沏茶斟茶完毕,退了出去。岳如山才说,今天特意来请我品茶。我随着他饮了一口,觉得甜中有苦,不像是茶,倒像是药。我心里奇怪,就问他,这是什么茶,我从来没有喝过。 岳如山解释说,其实我们喝的不是茶,叫做咖啡,西洋人天天喝。我笑他怎么爱喝西洋人的东西,他却只问我好不好喝。我回味着说,有一点点苦,隐约含着一股香气。 岳如山让我再多喝一些,不必拘礼,说着又给我递给我一杯,他既然爱喝,我就随着他喝了大半盏。他自己也慢慢的喝掉一杯,还说西洋人就是会享受,连喝的东西都和我们不一样。 我于是说,他们和我们差别太大,他却笑着问我,西洋人我们的差别在哪儿。他笑的不怀好意,让我想起那些画来,脸上很热,有些慌乱,只好说长的和我们不一样。 岳如山看着我问,西洋人哪里不一样了,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胳膊,两条腿吗?难道他们没有肚子?我那时毕竟放不开,只好头垂的更低,一颗心乱撞,心头却很甜蜜,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好强自忍着。’ 柳之思觉得岳如山很市井,对他和陆宁的事情,有点失去兴趣,便把纸笺交给李克定。 李克定却读得津津有味,很是仔细:“岳如山起身,假装要倒咖啡,来在我身边。我心里好像也在渴望着什么,隐隐觉得我们之间将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那时我是有一丝矛盾的,我还没有跳出世俗强加给我的心理束缚。 他痴痴看着我,柔声对我说,‘妹妹的脸,怎么这么红呢,是不是病了,我扶妹妹去休息吧。’尽管我心知不妥,可嘴上却说,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说着我站起身来,可能是太过慌乱,不知如何却脚步不稳,险些摔倒,便被他一把抱了过去。 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觉得一只大手已然贴上我的后背,顿时我的手脚再也不听使唤,只好说着,别这样,咱们不能这样。’ 岳家二少奶奶陆宁记述的事情,李克定已经读到了关键之处,他鬼使神差,竟然想都没想,便叫过柳之思来,二人一起读着:‘不管我说些什么,岳如山却理会,两只胳膊拥的更紧。我又急又羞,又觉火烧火燎,渐感神志不清。最后,我再也不想那么多了,我的内心彻底控制了我。那一刻,我真想把自己融化掉,于是,我忘了一切,只管闭上眼睛,任他恣意妄为。 那是怎样的感觉呢?如在冬日的暖阳之下,如在夏日的凉风之中,如见到了天上的明月,如嗅到了野外的花香,如听到了枝头的鸟鸣;如在水中荡漾,如在风中摇摆,如在花间徜徉,如在月下徘徊。 可是,这些都不足以表达我当时的感觉。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至今也讲不确切,对了,就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得以顺畅的呼吸,就像一个将要饿死的人品尝到了鲜美的参汤,就像一个被蚊虫叮咬的人驱走了麻痒,就像一个无助的人得到了强力的支撑,就像一个戴着枷锁的人得到了自由。 那种美妙是无法言说的,是胜过人间无数的。我终于理解了那句词: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网首发 好半天过去,我就像捕猎成功的狮子,饱餐之后,只想懒洋洋的躺在地上。 我们风平浪静了。 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我做下荒唐之事。 我的心理异常矛盾,知道埋首在他怀中,看他美梦成真的样子,更加担心和不安。他知道我害怕,抚着我的头发,叫我什么都不用怕,一切由他承担。 我不敢看他,低垂眼睑,幽怨的问他,做下这样的事情,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耻?岳如山听我这样问,越发怜爱,他说我是世界上最纯洁,最好,最美的女人,就算让他为我去死,他也愿意。说完他又把我抱住,我竟然再度动情。’ 柳之思读完之后,突然问李克定:“陆宁做为岳家的二少奶奶,你觉得她应该这样吗?” “应该谈不上,但她的行为事出有因,本就无可厚非,五可指责。”李克定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既不反对,但也没有赞同。 柳之思不再问了,她低头看向了纸笺。 李克定看着身边的柳之思,却有点心绪难安起来。 强打精神,李克定再往下读,陆宁却写了这样一句话:‘四年的心理煎熬,让我放下了不该有的矜持,因为虚伪的矜持一文不值,只会带来与日俱增的痛苦。所以我要清晰记录,以备将来岳如山来找我时,拿给他看。’ 这段写的好,柳之思暗自赞叹。 陆宁接下来记录的,是她一段挣扎的心理历程:‘我那日穿戴已毕,收拾一番,送岳如山离开后,激情慢慢过去,才悔恨交加,便悠悠的说:“哪里呀,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后悔,恨自己控制不住欲望。我自幼读列女传,却失身于岳如山,不如学那些烈女,一死了之。想到这里,我找来一尺长凌,悬在梁上,打了结,把头伸进去,落泪神伤,想踢掉脚下的凳子时,才发现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几次三番,求生的欲望总是战胜就死的心,只好叹气作罢。’ 253、岳家分崩:进退失据 陆宁曾经想过一死了之,柳之思和李克定都没想到,二人在心中暗叹,这观念果然害人,也不知世世代代,曾经害死过多少无辜的性命。 柳之思说道:“陆宁真是既可怜,又可敬!她能不死,才是正确的选择。不是所有的烈女,都值得效仿,有些摧残人性的观念,早就应该改变。” 讲到这里,柳之思想起列女传中的那么多女子,想起在华夏大地,列着无数的贞洁牌坊,便难免有些伤情。 克定和柳之思的关系,阻在了目前的位置,进又不得,退又不舍,可谓进退两失据! 他很清楚,对柳之思只有言语的安慰,已经起不到作用,因为二人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都能彼此心意相通。 柳之思需要,再不是如此,而是从身体到心灵的靠近,唯有如此,才是对她的慰藉。 李克定不知如何是好,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尽管心中埋着蠢蠢欲动的焦躁,可当他面对柳之思时,他真的不敢,因为他已然定亲,他怕唐突了她,唐突了他心中的女神。 默默再读陆宁的记述,看字迹时,笔锋有些颤抖,显见当时心绪是何等的不平静。陆宁在记录中写道:‘我经常在想,人都是被逼着,才做出别人反对的事情。我那时寻死,当时却狠不下心,只好撤掉白凌,俯在床上,偷哭了一场。哭到伤心之处,悲悲咽咽。等哭的累了,心中对岳如山恨的牙痒,又回想和他在一起的感受,真想在他胸前,使劲捶上几百下,一阵折腾,实在没了精神,才径自睡着了。 醒来后,觉得心里在挣扎,时间缓慢难捱。直到下午5点左右,婆子说有河间来的家信,岳如山让送过来给我看,等我接过拆开看时,才知道是岳如山写的,上面白纸黑字:‘你什么都不要想,我会为你做好一切。’读完以后,刚才还自愧、自恨、自悔的我,内心却坚定了起来,决定把一切抛在脑后,重新活一次。 可是那天当晚,我因为失-身于岳如山,自怨自艾了一夜,翻来覆去不得入睡,第二日头痛欲裂,昏昏沉沉,懒得起床。快到中午时才略觉精神些,洗漱后胡乱吃点东西,拿出书来打发时间。 外面蝉声呱噪,让人烦闷。我哪里能读的进去,就从房间出来,不知不觉溜达到花园。突然看见一条小蛇伏在草丛之中,忙命丫鬟去前面叫人来收拾,自己又悻悻的往回走。转过假山时,不想正遇到岳如山,有心回避他,却无路可躲,想要转身往回走,又被岳如山从后面一把抱住。我心里吓的要死,战战兢兢让他快放开我。那个时侯,我还是胆战心惊,生怕被人知道了我们的关系。’ 李克定读到这里,问柳之思:“陆宁和岳如山的事情,生怕被人知道,你怎么看的?” 柳之思说道:“陆宁不想被人笑话,属于人之常情。社会的规则就是这样建立的,无论合不合情理,人们通过的笑话,甚至谩骂,改变着每一个人,让大家的观念和行为慢慢趋于一致。所以,陆宁那时有这个担心,是她心里还在意着别人的看法。” 李克定寻思着说:“陆宁一个女子,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要想公开化,她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陆宁毕竟做到了,在众人面前,她已经丝毫不惧,真真是一个脱出了世俗羁绊的人。” “陆宁值得咱们佩服和尊重。”柳之思早已对陆宁刮目相看了,不为别的,就为她这份勇气,也值得佩服。 李克定又问道:“岳如山呢,他值得佩服和尊重吗?” 柳之思对岳如山是有些微词的,尽管整体上认可这个人,“岳如山嘛,他的选择倒是无可厚非,尤其他能带陆宁私奔,单单此举,也让人尊重。不过,要说值得佩服,还谈不上。他既然爱陆宁,便当早做准备,而不是等着事情有变,仓促之间私奔,最后事情没有成功,致使和陆宁分开。” “这么看来,岳如山做事情,还是有疏漏的。”李克定一直对岳如山听佩服的,现在看来,认识还是不够全面。 “他何止有疏漏。”柳之思给李克定解释道,“岳如山整件事情并未做好,他早就和陆宁在一起了,当有个周详的安排,而不是得过且过,被动地等待。所以呀,你可别学岳如山这一点。咱们走在路上,遇到石头拦住,或搬走,或砸碎,或绕开,一定要行动,而不是在石头面前停留,饮酒吃肉,从而忘记了行路。” 柳之思的话,直指李克定的无为,是在指责他对定亲一事,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好似掩耳盗铃一般,丝毫不想着去改变。 李克定明白柳之思的不满,遂尴尬一笑说道:“搬开石头,真是谈何容易!” “谁说搬开容易了?我是在讲,你想不想搬才是关键。”柳之思的态度坚决,嘴上丝毫不让,“克定,你能不能搬的开石头,那是能力问题,但设法去搬了没有,用尽力气了没有,这个由你的意愿决定,或者说由你的心决定。” “我明白了,是我没有按照心去行事。”李克定不得不点头表示赞同。 “就是这样的,初心最难保持,也最应该保持。”柳之思鼓励他说,“如果是我,便不会象你一样,我一定是听从内心的声音。” 李克定挠了挠头,他心中矛盾,柳之思已经看出,只得在心中叹息:‘李克定啊,你始终有些迂腐。’ 柳之思话已经说透,不再逼他,往下浏览,说道:“你看陆宁写的,别看她现在闯出了牢笼,但那时候,她的心境,也是矛盾的很。” 李克定正处在矛盾之中,听到这话,急忙往下读去:‘岳如山却不管别人是否会看到,非要让我到他的房里去,说有事和我商量。我明白他的意思,只是不好意思答应,便说我不去。他却一再坚持,还说我不去的话,他一会儿还去找我。等他头前走了,我怕他一会儿真的去找我,只好随后去了他的房间。’ 李克定是有血有肉之人,读到此处,心底升起一份向往。柳之思能听到李克定的心在砰砰地跳,更是心如撞鹿。 看陆宁接着写道:‘我们到在他房间,岳如山对我讲,他就是怕我担心,才特意叫我来的。我不由心酸,眼泪直流,岳如山过来帮我擦拭,我急忙后闪,说他又胡来。岳如山说他帮我擦泪,是心疼我,怎么是胡来。我无奈的说,可是他始终不是…,没等我说出口,岳如山见我吞吞吐吐,知道我想说,他始终不是我的丈夫,但因我失身于他,也不知道两人到底算什么关系。他就干脆替我说了,说他就是我的丈夫,我就是他的夫人。说完又把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初始挣扎,哪里挣的脱,最后还是拥在一处。’ 此时的李克定,不期然的便想起醉酒后,在梦里和柳之思相处的情形,更觉浑身难捱。 岳家二少奶奶的记述,让李克定如开化一般,似乎见到了某种光亮。 但这光亮甫一出现,久在朦胧昏暗中的李克定,眼睛自然不能适应,难免被光亮照得有些眩晕。 可光亮毕竟照进了他的心,搅动着他的情绪,只待有朝一日,他彻底适应这种光亮,便会一往无前的向着光亮之处奔赴而去。 现下的他,还处在没有适应的阶段,只把陆宁的手稿放好,低声和柳之思商量道:“咱们走吧,先不看了。” 李克定的神情,柳之思瞧得清楚,她心里大体能懂,事关男女之事,她无法多问,也不便多问,只说道:“站了好半天,我也累了,咱们去歇一歇。” 二人沿着地道回返,来在地下那间密室,将铁门关好,进入里间,李克定换过蜡烛,放在桌子上。 烛光摇曳,柳之思在侧,兼有花容月貌,克定念着和她在梦中的情形,心绪更加难以平静。 李克定神情异常,柳之思早已发现,不敢靠他近了。 克定便在床头闭目静坐,慢慢调整着呼吸。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柳之思拿出克定带来的酒壶,在床尾饮着。 二人近在咫尺,却一个床头,一个床尾,一个控制着自己,一个怕对方控制不住自己。 只因着李陆两家的亲事,形成的巨大阻碍,犹如闸门一般,将二人如水的感情从中隔断,无法交融,不敢交融。 这是柳之思当下最关心的事情,它就像一根木刺,深深扎在她的心上,令她越来越难安。 尽管佑鹿显示,以后她会和克定成亲,但事态如何发展,克定能否顺利和陆宛退亲,一切尚未可知。 这些日子,她为此日渐烦躁,因为她的感情再无法表达,无法推进。所以,她今天对李克定提了要求,希望他能尽快处理好和陆宛的亲事,相信他也听懂了,只是结局如何,就让上天来决定吧。 柳之思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如果克定真心喜欢她,要去打破定亲的束缚,她会想办法帮助克定,让李陆两家顺利退亲。可李克定自幼所受教导,深刻影响着他的观念,认为定亲便不能反悔,这一点,着实让柳之思为之头痛。 十几分钟过去,待李克定情绪稳定,柳之思便说:“咱们回去吧。” 克定看看怀表,已经晚上七点,于是收好蜡烛,打开手电,带柳之思回返家中。 254、岳家分崩:不是岳如恒 两三日后,古洛诚从天津返回,趁着放学的时候,便来找李克定,说是请他去品茶。 李克定记得洛诚讲过,他此番去天津,会去探望岳如恒,便问他:“你去天津,见到岳如恒了没有?她现在怎么样?” “我们见过了,她目前在岳家,一切还好。”古洛诚说道,“不过,岳家在天津的资产,不久也得卖光,那时候,如恒的处境可就难说了。” 岳如恒红颜薄命,李克定自然生出一份同情,急忙问道:“你怎么没劝如恒回来?她在天津,有岳如海那个三哥,以后的生活,哪里还能靠谱。” “你别傻犯傻好不好,你让我劝她回来,这上下嘴唇一碰,说说倒是容易。”古洛诚反问道,“克定,你考虑过没有?岳如恒要是真的回来了,靠什么生活,你来养她吗?” “你别没正经,我养她干嘛?”李克定心中感到了一种无奈,岳如恒是女子,我又能奈何?总不能把她接到李家吧。反正岳如恒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姑且听之任之吧。 古洛诚不想再多提岳如恒的事情,他来找李克定,乃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李克静身上。 他追求李克静,却遭到李克定自始至终的反对,至今也不能取得丝毫进展,所以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先和李克定修好,以便去除挡在他爱情路上的绊脚石。 李克定对此心知肚明,念在古洛诚痴情的份上,他已经决定下来,以后就顺其自然,不再极力让克静远离古洛诚。 “你说个地方吧,去哪里品茶?”李克定问道。 “要不叫上克静吧,到我家里去。”古洛诚笑嘻嘻地说。 “不行。”李克定拒绝道,“克静今天有事情,不是我不让她见你。我看就咱俩吧,去逍遥茶舍,你看怎么样?” “你想去逍遥茶舍?”古洛诚没想到李克定会对那里感兴趣。 他哪里知道,李克定因着张书影的原因,早有意去探查,他要看看古家的逍遥茶舍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我为什么不能想呢?”李克定给他来个装糊涂,笑道,“品茶嘛,去茶舍很正常吧。” “那咱们就去。”古洛诚痛快答应了。 虽然没有能邀请到克静,但古洛诚想着,既然追求李克静是他的终身大事,来日方长,也无不可。眼下可以结好李克定,也算是给他追求李克静扫除障碍。 二人很快到在逍遥茶舍,刚刚进门,就见一个微醺之人正在里面点座儿。瞧那人生得粗壮,圆圆的脸膛,小眼睛眯成一条缝,八字胡浓黑,透着五分霸道,五分猴急。 听那人叫道:“伙计,快带爷去见明月珠小姐。” 伙计对那人说:“贝勒爷,明月珠正在准备,您还得稍等一会儿。” 嗬!还是一位贝勒,不过看样子,也是个落魄贝勒。李克定听到明月珠小姐几个字,不由多看了那位贝勒两眼。古洛诚轻声说道:“那人叫令贝勒,是这里的常客,他说的明月珠,应该是艺名。” 令贝勒?哦!李克定想起来了,就是灵果的父亲嘛,没想到他会是这副尊荣,十足的一个纨绔之徒。 听令贝勒嚷道:“还要等多久?爷我加倍赏你们就是,你快带我去见明月珠。” 伙计看令贝勒急躁的样子,知道得罪不起,忙说:“贝勒爷,您稍安勿躁,小的这就去看看。”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快去,快去。”令贝勒急不可耐的催促着。 伙计快步向后走去,不一会儿又急奔而回,笑容满面的说道:“贝勒爷,您请跟我来吧。” 令贝勒腆着肚子跟在伙计身后,向里走去。 李克定也想去看看,便问古洛诚:“咱们能跟进去吗?” 客人在,不便打扰,古洛诚明白茶舍的规矩,但李克定急于前去,便说道:“我带你去倒是可以,不过你要记住,咱们不能打搅客人。” “这个规矩我懂,你放心吧,绝不会坏了茶舍的招牌。”李克定自然明白,这里的姑娘尽皆清白已失,多接待一次和少接待一次,没有本质差别。 二人跟在后面,茶舍里的人见到古洛诚,都认得是少东家,尽皆毕恭毕敬,谁敢多一句嘴。 来在“文功苑”,听里面莺声燕语,戏谑不断。 李克定早皱了眉头,心说张书影和五珍伴读,都已经在这里,古家是要把岳家的风月全接手吗?。 令贝勒走到一个房间门前停住,门头上写的是‘明月阁’,李克定已经猜到,明月珠必是在这里。 房门开启,李克定和古洛诚恰好到在‘明月阁’前,里面一位极其美貌的女子娇滴滴迎在门边。 二人一见,大惊失色。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岳如恒。 古洛诚暗自惊奇,我前两日在天津刚见过岳如恒,她怎的这么快就到了北京,还落在了此处? 李克定先是惊讶,而后差点笑出声来,因为他看到了,岳如恒身后的重影,分明是一只狐狸。这北极白狐,真是爱胡闹,竟然变作岳如恒的模样,化名为明月珠,在此处迎来送往,不知柳之思是否晓得它的所为。 令贝勒以为佳人在怀,喜得口水直流,古洛诚却分不出真假,只当是岳如恒。但见岳如恒面露春色,一副很自在快乐的模样,古洛诚心中惋惜,女人为何会如此?难道欲望改变起一个人来,竟然能如此的轻而易举。 “明月珠,我的小美人。。。”令贝勒一边搂过明月珠亲着,一边不停地调-笑。 “令贝勒,你怎么才来呢?”明月珠似是不高兴了,撒娇问道,“昨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嘛?叫人家等得好苦。” 面对此情此景,接下来的事情,伙计觉得不宜再看,便瞄了古洛诚一眼,古洛诚示意他把门关上。 李克定也不想再做停留,说道:“咱们走吧。” 古洛诚还以为李克定因为见到岳如恒,对眼前的现实无可奈何,故而不想再看,便带着他走出‘文功苑’,到在‘证道苑’品茶。 证道苑的布局和文功苑完全不同,在文功苑里,是一个一个独立的房间,而证道苑却只有一间大厅。厅中布置也很简单,北面设有讲台,背景墙上书写着三个大字‘证道台’。在证道台上摆有一张大讲桌,下面则是错落有致的若干茶桌。 古家的逍遥茶舍,不止是青楼,竟然还能公开论道,倒出乎了李克定的意料。现在正是晚饭时间,大部分座位已经客满,来证道苑论道、讲道的人还不少。 二人找了位置坐好,品着茶,李克定问道:“洛诚,你们家的逍遥茶舍规模还挺大的,文功苑,证道苑,武备苑,文治武功俱全了?” 古洛诚并未表达自己的观点,只笑道:“对了,文治武功,还是你厉害,只用四个字,就把逍遥茶舍的特征总结到了位。” “你别给我戴高帽儿。”李克定不想听古洛诚有意抬高他的话,何况他刚才是语含讽刺,并不是真的总结,“我知道你有求于我,所以才这么小心恭维,其实大可不必。” “克定,你讲的真是轻松,但你不知道,我小心恭维着你,还怕得罪你呢。”古洛诚说道。 李克定已经没有再阻止古洛诚追求克静之心,便说:“你得罪不得罪我,都不重要。以后你的事情,我不会再设置障碍,但我问你一句话,你可老实回答我。” “什么话,你问吧。”古洛诚听他似有接受之意,不由喜笑颜开。 “你也别高兴太早。”李克定看古洛诚得意忘形的样子,告诫一句,而后问道,“你告诉我,你的贴身丫鬟,有没有被你收房?” “这个。。”古洛诚看着李克定,略一犹豫,李克定已经明白。 古洛诚知道马脚露了出来,干脆实话实说,“那丫鬟我已经收房了,但这是家里给我安排好的,我将她收房,也不算越礼。” “你敢于承认就好,我也没说你越礼。”李克定当然清楚,无论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妹妹克静好,但妹妹始终是女子。小姐可不同于少爷,虽说新礼法正在兴起,但依然不能要求男方只有一个女子。在这一点上,李克定不能苛责古洛诚。他想着,无论如何,古洛诚对克静也算痴情,至于克静将来会不会喜欢古洛诚,那另当别论。只是古洛诚夜里偷偷潜入李家的行为,实在不妥,李克定于是又说:“我有个事情,还要跟你讲一下。” “你尽管讲吧。”古洛诚不怕李克定提出条件,因为有条件就好办,事在人为嘛。他只怕遭到李克定的直接阻挠,因为他要是阻挠的话,从另一个层面也就证明了李克静不会给他机会。 “我讲了,希望你能理解。以后,你未经允许,夜里不可再去我们家。”李克定必须提出这个要求,怕万一哪天他不在家,古洛诚一时忍耐不住,做出对克静不利的事情。 原来是这件事儿,被李克定揭露出来,古洛诚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因此放松下来,对李克定保证道:“你放心吧,我知道那样做,并不妥当,以后不得你们兄妹的允许,一定不会再去你们家。” 255、岳家分崩:西门傲雪 李克定稍稍安心,刚呷了一口茶,听有人说道:“众位,咱们证道苑自从开业以来,每天下午六点准时讲道。今天时间又到了,我们有请西门傲雪先生,邀他为大家讲解大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西门傲雪是神道会的重要人物,现任西丞相,很多人都知道他的名头。李克定和古洛诚在秦家镇的长春湖边也曾经见过,今天他要讲道,正好可以见识一番。 众人闻听,大多表示同意,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西门傲雪已经坐在了‘证道台’上。 西门傲雪约有四十岁年纪,关于他的出身,大家都知道,乃是前清的太监。自从大清皇帝逊位,袁大总统开启共-和后,他就离开了皇宫。这两年进入神道会,担任西丞相,在神道会里,是个举足轻重的人。 他站好身形,目光环视众人,用他不男不女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说:“众位,在下不才,今日抛砖引玉,和各位高贤论一论大道。” 西门傲雪又向台下抱拳施礼,而后才正式讲道:“各位,我们大家整天都在论道,证道,但有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也是首要的问题,必须弄清楚。那就是什么才是道,道又在哪里?过去的所有讨论,成果甚少,我认为就是因为没有弄清楚这个问题。所以呀,咱们今天就把它讲清楚。道是什么呢?在哪里呢?在下认为,‘道’就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请恕我斗胆,问一问诸位,谁不是天地生成的?恐怕没人敢说不是吧。既然我们是天地生成,那么我们就是天地的一部分,天地大道自然存在于我们的自身。” 李克定听他讲得还有些道理,也就不打断他,听他继续讲着:“但是话说回来,这天地是怎么来的?日月星辰,山川大海,是怎么来的?上古神话讲,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不是没有道理,但还不全面。所以,我今天就要告诉大家,世界上的一切事物,都是‘神’创造的!” 西门傲雪在讲神,古洛诚嘀咕着,又问李克定:“看样子,西门傲雪是来为神道会宣传的。” 李克定点点头,说道:“且听他讲什么吧。” 西门傲雪抛出了神创造一切的观点之后,又讲道:“伟大的神创造了世界,他到底在哪里呢?我们如何能够感知到仁慈的他?诸位,这无所不能的神,其实就在你的心里。唯有用灵魂去感知,你才能认识到神,他一直与你同在。请你用心去体会,用你的灵魂去感知,你一定能感到万能的神就在你的头上,你的左右,你的心中。” “西门先生。”一个声音打断了西门傲雪。 众人向声音的来处瞧去,见一位英俊的青年人端坐台下,面含微笑,正向众人抱拳。 李克定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不由暗气,原来那人正是陈子龙。 陈子龙向西门傲雪抱拳说道:“在下陈子龙,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先生。” “陈先生有何指教,但讲无妨。”西门傲雪看陈子龙年轻,又不像来捣乱的,心中并未当做一会子事儿。 “西门先生,指教可不敢当。”陈子龙便问道:“刚才您讲了许多关于神的事情,又说神就在我们身边。子龙不才,要问一问,在这个世界上,神有没有具体的化身?有的话,化身又是谁呢?” 西门傲雪双手一击,称赞道:“好问题,问得就是好。”而后,他一树大拇指,赞美陈子龙:“陈先生果然是青年才俊,不仅生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看问题更是深刻而透彻!让在下佩服。” 西门傲雪称赞不已,又高声讲道,“陈先生问起了神的化身,我便郑重的告诉大家,神的化身当然存在。而且我可以负责人的讲,神的化身就在你我的身边,他便是当今神道会的‘圣尊’。” 陈子龙又问道:“西门先生,请恕在下驽钝,还有两个问题,需请您详细解答。” “好说,好说,陈先生尽管问来。” “如此子龙先谢过先生。”陈子龙拱了拱手,笑问道,“我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神的化身,会是圣尊,而不是别人呢?第二个问题,就是圣尊这个人,和众人比起来,他有什么独特之处吗?”。 “哈哈。。。”西门傲雪笑道,“陈先生,你还不知道圣尊的本事。我来告诉你吧,圣尊具备无上法力,关于这一点,很多人都曾经亲眼目睹过,不容置疑。这就是圣尊的独特之处。我们每一个人的灵魂其实就是神性之光,所以人一旦开悟,就会像圣尊一样,是如此高贵、如此纯净、如此高迈,因为我们的灵魂是归于神的,是归于圣尊的。” “西门先生讲的虽然好听,但我还是要问上一问。”陈子龙扫视众人,泰然自若的问道,“我们的灵魂归于圣尊的话,岂不是没有独立的思想吗?” “是的。”西门傲雪肯定的答道,“但大家不要误会,这绝不是剥夺人的自-由。我们只有抛开一切世俗之物,抛弃自我,才能和神的意志合二为一。达到这种状态,就是天人合一,就是人与天等同,就能化育众生,与天地齐寿。” “这么说,圣尊是来化育众生的了?”陈子龙又问。 西门傲雪说道:“当然是。圣尊是神的化身,是神在世间的显现,他代表了神,他无限仁慈。无量圣尊。” 李克定听到最后那句‘无量圣尊’时,差点把喝下去的茶吐出来。他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知该怎么反驳西门傲雪,心道要是梅子或柳之思在就好了。 陈子龙毕竟是历过磨难的人,已经圆滑通透。他深知自己不能得罪西门傲雪,不能得罪神道会。他不再相问,只说道:“西门先生的高论,在下虽不能完全接受,但的确发人深省,受教,受教。” 问了一些不难回答的问题,陈子龙适可而止,因为他不是为了讨论,而是为了混个脸熟:一来显露一下自己的本领,好叫人以后对他刮目相看;二来在众人不知不觉中给西门傲雪做个托儿,留下一份人情。唯有如此,才对他最为有利而无一害。 讲完这句话,陈子龙便不再发问,一任大家乱哄哄的七嘴八舌。 现在的陈子龙,踌躇满志,已经非同往日。他口袋中有了钱,身边有美色陪伴,心中更有了自信,和前段时间相比,活脱脱换了一个人,再不是那个怨天尤人的小地主的儿子,而是满怀豪情,满血复活,自命不凡的一名响当当的青年才俊。 陈子龙能有今日的心境,是从他写了一篇文章,被铃木梅子和古鉴荫赏识之后开始的。自那天起,他好运接连而至,一路顺畅的完成了各种心愿。尤其前几日在岳如恒的门前,他见到了北极白狐变成的岳如恒,因为不知有假,便带白狐去了邾林客栈。几番行云布雨之后,陈子龙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这是他第一次和大家闺秀在一起,似他一个诗经村走出的小地主的儿子,能够如此,那感觉真是倍爽,便似鲤鱼跃进了龙门,瞬间让他觉得自己是多么的高大上起来。 连番好运,更让陈子龙自命不凡,他认为,既然上天让他重生,定然是要降大任于他,这才让他吉星高照,福运连绵。正所谓,大英雄当世,时来天地皆同力!春风得意的陈子龙,今天在证道苑,问完几个问题,已经显露了头角,他目的达到,便悄然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西门傲雪还在长篇大论,这是他的所长,因为他在神道会的主要职责就是布道,为圣尊宣传。宣传圣尊的慈悲,宣传圣尊的无量神力。 就在西门傲雪讲得忘形之际,有人突然打断了他:“西门,非是我们不相信你。你口口声声称圣尊为神,说他法力无边,无所不能。可怎么在长春湖边,神道会一遇到黄龙会,就一败涂地,丢尽了脸面呢?”网首发 讲话的人生得长大,是个罗锅儿,一头白发,一身白衣,正是木匠。 李克定听木剑问的正好,便跟着起哄,喊了一声:“问得好!问得好!” 西门傲雪很是不悦,反驳木匠道:“那日在长春湖边,黄龙会的人前去捣乱,貌似神道会没有惩罚黄龙会,那是因为圣尊至善,至仁,所以神道会慈悲为怀,没跟黄龙会一般见识。这才有了双方打成平手,约定七月初四,在申州摆下擂台,再次比试。此事尽人皆知,你怎可没有根据,说神道会丢尽了脸面呢?” 木匠第一个问题,没有难倒西门傲雪,他不纠缠,更不会回答西门的问题,他知道,只要一回答,就上了对方的当。 木匠以攻为守,又问道:“西门,我来问你,你称圣尊为神,又说神创造了世界,难道这世界便是圣尊创造的吗?” 西门傲雪自信满满,为了显示他的与众不同,他的学识渊博,开始打起了官腔。他曾经在宫中,做过多年的太监,耳濡目染,早学会了官腔的打法,遂不阴不阳地说道:“木匠,你总算还有些开窍嘛,看来孺子可教。我来告诉你,这个世界嘛,啊!就是圣尊创造的。” 他一副拿腔拿调,让李克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忍不住激灵直打冷战,暗道,好恶心的西门,有话不会好好讲吗,学什么狗官呢? 256、岳家分崩:西门傲雪 木匠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西门傲雪,言辞丝毫不让,紧紧逼问着:“你说世界是圣尊创造的!那我木匠倒要问上一问,圣尊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创造的圣尊?” 西门傲雪听后,呵呵一阵冷笑,颇为不屑地说:“木匠啊,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是幼稚。果然是一个市井之徒,跟你讲大道嘛,我看你也听不懂。你可知道,圣人有云‘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西门傲雪看木匠不易对付,为了让众人心服,也开始以攻为守。 “这话谁不知道,你骗不了我木匠,更骗不了台下的众人。”木匠识破了西门傲雪的把戏,一笑说道,“我告诉你,圣人这话就是在讲,中等智慧以下的人,不能跟他讲深刻的道理。我看你神道会中,全是中等智慧以下的人,所以才被圣尊蒙骗了,当然,其中也包括你,西门傲雪。”网首发 “休得无礼。”西门傲雪听木匠对圣尊不敬,立即制止住他,“圣尊是我们宇宙中的万能大神,象你这等智慧的人,愚蠢而不开化,又怎么能理解的了。众位,圣尊法力无边,凡是不尊敬圣尊的人,凡是胡作非为的人,必将受到圣尊的惩罚,也就是上天的惩罚。我给大家举一个例子,相信大家都听闻过,黄龙会的总会长,就是叫做灭明的,自称功力天下第一,那又如何呢?他为非作歹,不敬圣尊,前段时间,被圣尊重重惩罚,如今已经奄奄一息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大多目瞪口呆。想灭明先生,纵横天下二十余年,竟然会被圣尊所伤,简直难以令人置信。 开始有人交头接耳,有人便说,圣尊果然法力无边,神道会一定前途无量,黄龙会看来要日薄西山。 李克定听到此处,已经明白了西门傲雪的意图,他是想借机扩大神道会的声势,让更多的三教九流之徒,拜入神道会的门下。也是通过诋毁灭明先生,让众人失去对黄龙会的信心,从而使部分黄龙会的人,反出黄龙会,改拜神道会的门庭。 西门傲雪诋毁灭明先生,让李克定终于按捺不住,起身问道:“西门傲雪,你一派胡言。当初在长春湖边比试,明明你神龙会占据主场,却丢尽了脸面。如今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什么圣尊伤了灭明先生,不过是无中生有。灭明先生功力天下第一,要斩你们那个圣尊,简直易如反掌。” “小子好生大胆。”西门傲雪见李克定年纪轻轻,出口不敬,呵斥道,“念你年少无知,且不和你计较。在座诸位,大多已经知道,灭明深受重伤,已经闭门不敢出来,这便是事实,岂容你小子否定?听我一句劝,别说是你,就是那灭明,如果再一意孤行,必将再遭圣尊惩罚。到时候,恐怕不仅性命不保,还要进那无边地狱,遭受罡风吹骨之痛,烈火焚躯之苦。” “你可真会信口雌黄。”李克定朗声说道,“灭明先生就算身体不适,也和那个什么圣尊无关。你休要往神道会脸上再贴金。别说是什么圣尊,就是整个神道会,不过一群乌合妖魔,哪里用得着灭明先生出手,你叫圣尊出来,少爷我便能将他打个落花流水。” “住口。”西门傲雪有些恼怒,“你大言不惭,今天大家是在证道,我且不和你理会。待得申州比试之时,一定狠狠教训于你。对付你这种无知的小子,根本不用圣尊出手,我神道会只需随便派出一人,就会要你的好看。圣尊他老人家,乃万神之神,金尊玉贵之躯,岂能和你一般见识。你休要再罗唣,坐到一旁去,认真听我讲道。” 西门傲雪话音刚落,木匠喊道:“西门老妖!” 这一声高喊,十分出乎西门飘雪的意料,他登时有些错愕。心道,这木匠好生无礼,好生大胆,这是要和我神道会公然为敌,真是不自量力。 木匠说话不再有丝毫不客气:“你口口声声讲,圣尊这么神,那么神,全都是虚张声势,信口雌黄。你若有真本领的话,就赶紧讲讲,圣尊是谁创造的?”木匠抓住关键问题不放,再次追问。 李克定也附和着叫道:“对,西门老妖,不要再扯东扯西,浪费大家时间,赶紧说吧,圣尊是谁创造的。” 西门傲雪见躲不过去,他装腔作势,摆出一副对木匠极其蔑视的嘴脸,说道:“哼!小小木匠,见识鄙陋,这也难怪,你一个市井之徒,能懂得什么。让我来告诉你,圣尊是神的显现,他无始无终,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圣尊就是永恒,就是存在,只有圣尊创在一切,却没有谁创造圣尊。” 西门傲雪的话,如果在西方,就是很简单的道理,但在逍遥茶舍的证道苑中,却很难见效,因为大家都听惯了‘鸿钧老祖一气化三清’,‘盘古开天地’‘西游记中的如来佛祖’等等故事,哪里会相信有一个永恒存在的神,是他创造了一切。 甚至在有些人心里,神还是姜子牙封的呢! 所谓人无头不走,有木匠带头挑战,便有人开始追随,“西门老妖,你讲了半天,把个圣尊吹嘘的神乎其神,却讲不出他是怎么来的,我看呐,你还是不要再讲了,赶紧下来吧。免得不能自圆其说,再丢人现眼。” “你们真是浅薄,连话都听不懂吗?”西门傲雪再次解释,“相信大家都听说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物,圣尊恍兮惚兮,便是先于天地而存在的道。” “一派胡言。”木匠丝毫不留情面,尖锐反驳,“你一会儿讲圣尊是神,一会讲圣尊是道。大家都懂得,神创造世界的说法,是讲神用了七天时间,创造了一切。第一天神创造了光,第二天神创造了空气,第三天神创造了海洋,第四条神创造了星辰,第五天神创造了水中的生命和飞鸟,第六天创造了地上的生灵和人,第七天一切创造结束,神开始休息。但是道生万物的说法,完全不同。西门傲雪,我来问你,你可知道不同在哪里?” 其实西门傲雪对神创世界也只知道个大概,连木匠讲的这些,他还没记清楚呢。对于道生万物的说法,他更讲不明白了。。 “我刚才讲了,道是先于天地的。”西门傲雪重复一句,接下来却不知怎么进行,他被逼问的无法,支吾着说道,“所谓道生一,便是阴阳混合;一生二嘛,便是阴阳分开;二生三,三生万物,简而言之,就是阴阳产生万物。” “哈哈。。。”木匠大笑道,“西门老妖,你语无伦次,开始胡说八道了。道生世界和神创世界,根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理论,而你却讲,圣尊又是道,又是神。为了吹嘘,掺杂不清。老妖,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这就叫自相矛盾!” “对,自相矛盾。”李克定和几个人同时笑道。 西门傲雪面上无光,他几次遭遇挑战,也不知木匠什么底细,只在心里暗恨自己实力不济,难以驳倒木匠,便有些心虚。 但他于辩论颇有经验,应对挑战,知道如何避重就轻。他迅疾抛开刚才的话题,开始和稀泥说:“诸位,圣尊的能为,大家都曾有目共睹,也无须我再多讲。可能有些人,还未曾见识过圣尊的法力,这不能怪他们见识短浅,不必急于一时,相信总有一天,他们能够亲身领教。到那个时候,自然会相信我并非虚言。我的话就讲到这里,希望能对大家有用。承认了,诸位。” 西门傲雪向着台下一抱拳,而后走下证道台来。 李克定对这种欺世盗名的话题,再也没有心思听下去,便出了逍遥茶舍,一个人在街上溜达着往家走。 今天,他先是遇见白狐所变的岳如恒,正在逍遥茶舍中接客,玩的不亦乐乎。虽然败坏岳如恒的名声,但起码可以让很多居心叵测的人,误以为岳如恒便在逍遥茶舍,他们在此花钱买乐,不去寻岳如恒,也算是对岳如恒的一种保护。 岳家的两位小姐,岳如盈早已随波逐流,自是放浪形骸多年,不必为她遗憾;岳如恒在天津会有什么际遇,也只能听天由命。 岳如山自从被逐出岳家,再不管岳家的事情。 岳如海纨绔子弟,即便不跟着岳擒豹,凭他的智力和性格,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岳家二少奶奶陆宁,已经回到河间娘家,等于和岳家失去了关联。更新最快的网 曾经沸沸扬扬,煊赫一时的岳家,便这样零落成泥了,可岳家化成的泥到底滋养了谁呢? 都说和珅跌倒,嘉庆吃饱。而岳家跌倒,却是古家先吃了个饱。古家踩着岳家的尸体,将大量实惠收入了囊中。 目前来看,神道会,白云观,无相庵,古家、陆家全都一个样儿,为了获取最大好处,极力扩张着自己的势力。生怕自己被人比下去,一不留神,便似岳家这样,被瓜分个精光。 神道会,西门傲雪在为其张目; 白云观四处购买军火,收罗众多流氓无赖; 无相庵一群尼姑,也是利欲熏心,为快速攫取好处,竟然觊觎我的五行剑法。 这样一个乱哄哄的时代,各方势力就像处在黑暗森林里的野兽,既想迅疾吃掉别人,还要防止被别人吃掉。正是人人自危的时候,为自保,人性之恶尽皆显露,也变得更加凶残。 257、缘分:唐贞来京 学校的教学秩序前几天已经恢复,这日柳之思正在上课,她在法律科一班,教室刚好在一楼,虽然她的座位并不临窗,但瞥眼向外一瞧,还是发现了一位中年女子,正站在校园之中,双眼向教室里面望着。 那中年女子身材高挑,雅致端庄,让人见了便觉心仪。 柳之思只看了那中年女子一眼,直觉便告诉她,此人一定是来找我的。她暗自琢磨,这人是谁呢?怎么和我母亲生得如此相像?难道是克定的母亲? 她一颗心再也无法安静,透过玻璃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中年女子。 那中年女子一下就发现了她,这也难怪,柳之思一袭红衣,坐在教室之中,犹如鹤立鸡群,加上浑身散发的气质,任何一个人都会感觉到柳之思的光华。 柳之思和那中年女子四目相对,她竟然不自觉的开始向柳之思这边走来。 及至她到在窗外,才意识到不能进入教室,她笑着朝着柳之思点点头,而后退开两步,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 老师虽然在讲课,但已经看到柳之思正不住眼的望着窗外,以为那中年女子是来找她的,便说道:“柳之思,是不是有人找你,你去瞧瞧吧。” 柳之思一愣神,随即笑道:“谢谢老师。” 她起身向教室外走去,那中年女子看柳之思出来,忙快步上前,一双眼睛只管上下打量她,竟也顾不上说话,便过来牵住了柳之思的手。 柳之思看她情绪激动,笑问道:“阿姨,您好,我是柳之思,请问您是要找我吗?” “之思,我的好孩子,果然是你,你和我想的真是一个样子。”那中年女子神情激动,说完这话,稳定一下情绪,才自我介绍说,“哦,忘了告诉你,我叫唐贞,是李克定的母亲。” “阿姨,我就知道一定是您。”柳之思早就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唐贞的容貌,如今相见,竟然和想象的大体不差。 “嗯,是我。”唐贞紧紧抓着柳之思的手说,“好孩子,让我好好看看。”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柳之思,又是高兴又是心酸的笑道,“真好,真好。” 柳之思看唐贞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比之唐贤见了她,还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更加坐实了她心中的怀疑:‘我的身世,必然和唐家人有关。’ 唐贞忽而笑道:“好孩子,走,咱们回家吧。” 她显然是要让柳之思去李家,柳之思竟也没有多想,就觉得应该和她回去。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课,还有几分钟就会放学,不必再去请假,柳之思说道:“好的,阿姨,咱们走。” 二人虽然初次见面,却象多年相处的家人,丝毫没有生分之感,更没有什么忌讳之心。 唐贞握着柳之思的手,一路不曾放开,还告诉柳之思说:“我听克定父亲讲,是你在天津救出的他。都怪他不好,直到前两日,才跟我讲了你的样子,所以我便急着想来见你。今天我是一个人过来的,问清你在的教室,透过窗户看你们上课,一下子就找到了你,真让我高兴。” “见到您,我也很高兴。”柳之思说道,“我第一眼见到您的时候,就知道您是来找我的。” 唐贞笑道:“看来,咱娘儿两个是心有灵犀的。好孩子,我这次过来,要待上几日,以后我每天都陪着你,好不好。” 她提出的要求,对于柳家小姐来讲,其实不合常理,也很难理喻。但唐贞一见到柳之思,便觉得是二妹妹唐淑在自己眼前,哪里还顾得许多,只当母亲在和孩子说话,所有礼节之类,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柳之思答应道:“我也希望能陪着您,等到了您家里,我跟外祖父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我就住在您那儿,您看怎么样?” “当然好,当然好了。”唐贞喜笑颜开,“之思,你别和我、和李家人见外,在我那里,就和在自己家一样。”她忙不迭地表达着对柳之思的爱,“我一看见你就喜欢,真是我的好孩子。” 二人到在李家时,柳之思见到克静的母亲陶氏,赶忙上前见礼。 陶氏打量柳之思一番,对唐贞笑赞道:“之思真是风华绝代,比咱们家克静还要胜过一筹。” 唐贞又搂过柳之思,挨着她坐下,捧着柳之思的小脸说道:“我都高兴的不知如何了,真得感谢柳家人,给我养了这么好的女儿。” “大嫂。”陶氏看唐贞情难自禁,怕她说出目前还不当说出的话来,忙提醒道,“瞧你高兴的,都语无伦次了。我知道你喜欢之思,以后,就认她做女儿吧。” 唐贞把柳之思紧紧抱在怀中,笑对陶氏说:“之思就是我的女儿。” 她话音刚落,克定和克静兄妹已经回来。克静向来嘴快,见唐贞到了,忙施了礼,又说:“大娘,怎么我听您的意思,是要让之思嫁到咱们家吗?” 柳之思听得登时羞红了脸,李克定在一旁讪笑。 唐贞这才意识到,如果克定能娶柳之思为妻,那是最好,可她看看儿子,又觉得配不上柳之思。她心里想着,我可不能再让之思受委屈,便说道:“克静,你小孩子又乱讲话,克定太普通了,他是我的儿子,我还能不知道,他哪里能陪得上之思,。” 陶氏却有不同想法,在一旁说道:“大嫂,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不妨以后再做考虑。” 她的话中之意,以后这件事情未尝不能考虑,也就意味着李克定和陆宛的亲事,是可以重新考虑的。 李克静和柳之思都听出了话外音,唐贞当然能明白,只是和陆家的亲事,还需看丈夫的想法。何况柳之思的身份乃柳家的小姐,她目前不能和柳之思相认,再有就是,此乃儿女之情,必须之思自己喜欢才行。此事不宜多谈,唯有看以后的情形再行定夺。 她对陶氏说道:“对,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吧。” 唐贞命李克定带柳之思先去给柳家打个电话,电话是锦瑟接的,柳之思对她说:“锦瑟姐姐,我今天不回去,你禀告外祖父,就说河间的唐夫人到了,我要在这边陪她住上几天。另外,你晚饭后让月华过来,顺便给我带些衣物和使用。” 锦瑟领命,将事情禀告了柳胤,柳胤听闻河间李家的大奶奶到了北京,柳之思去陪她,这可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论对柳家,还是对柳之思个人,能和唐夫人结识,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何况,他早有意让柳之思和李克定成就一段姻缘,如今大好机会就在眼前,怎能不让他为之高兴。再者,柳胤年纪大了,自感天年无多,正为将来没人替柳之思做主而犯愁,如果早些给孩子寻下归宿,他也可以放下这一辈子的心了。 所以他吩咐锦瑟:“你安排好月华,让她多带些衣物过去,告诉小姐,只管安心在李家住着,不必惦念我。” 锦瑟下去,将话传达给月华,月华领命,从柳家赶了过来。 唐贞命香香带着月华先去安顿,一面又让人把自己的房间再收拾一遍,以供她和柳之思居住。 安排好这些,回头看柳之思时,柳之思恍然大悟地对唐贞说:“刚才光顾着高兴,本想让月华给您带礼物过来,竟然也给忘了。” 唐贞又搂过柳之思,笑着说:“礼物打什么紧,咱娘俩个能见面才是最好。” 克静不禁笑对柳之思说:“平时看你行事,总是滴水不漏,原来也有慌乱成这样的时候。” 李克定也说:“之思平常象公主,站在台上象女王,可现在,却象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唐贞知道柳之思是因为兴奋,才着急忙慌,便对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说:“你们两个不许说嘴,之思本来就是小女孩儿嘛,是我的好孩子。”说完,满眼怜爱的看着柳之思,搂着她不住用手摩挲。 克静小嘴儿一撇,对柳之思说:“就你命好,都喜欢你。” 陶氏见唐贞和柳之思感情亲密,也替她们高兴,就说:“今天咱们家难得相聚,一家人好好在一起吃顿饭吧。” 大家听她这话,显然把柳之思当做了一家人,唐贞明白陶氏心意,就说:“对的,一家人好好吃顿饭。”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接下来的几日,柳之思就安心住在李家,她每天不论中午还是下午,只要一放学,都是第一个跑出课堂。 每次,唐贞总是在校门口等候着她,娘儿两个也不等李克定兄妹,只管相伴着回家。 唐贞这次过来,对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也顾不上了,总是和柳之思亲密不够。柳之思把她高兴的事情,甚至一些小心思,都会对唐贞讲。唐贞也把自己的经历介绍给她,还给她讲了好多女孩子成长中要注意的事情,二人简直有说不完的心里话。 克静对此很纳闷,这几天,柳之思看上去就象小孩子一样,每天沉浸在见到唐贞的喜悦中。她问李克定:“柳之思对大娘的感情,真的很纯粹,很真诚,谁都能看得出来。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呢?”网首发 李克定告诉克静说:“之思6岁的时候,她母亲就去世了,又没有叔伯婶娘照顾。哪象咱俩这样,自小跟着母亲,一大家子人,亲亲热热的。所以咱们很难体会她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吧,之思毕竟才满15岁,比你还小,你说她怎么能不渴望有个母亲似的人在她身边呢。” 听完这些话,克静方才觉得,那个高高在上,犹如天上仙子的柳之思,自己也能理解一些了。 258、缘分:陆宛郁闷 其实人就是这样,心灵走的越近,才越有话讲,隔着心的人,怎么也做不到真正的亲热。 心与心的距离,就是如此奇特,离得近,故而不能分;离得近,故而彼此信任。 柳之思和唐贞,柳之思与李克定便是如此,他们的心灵很近,近到所有外力都不能疏远,所有挑拨都不能离间。 只有生出距离的两颗心,才会被他人渗透,尤其是恋人之间,所谓的第三者,无非是两颗心产生间隙后,流进来的污泥浊水。 这日刚刚下课,陆宛来在李克静身边,问她说:“克静,听闻柳之思住进了你们家,到底怎么回事儿呢?” 李克静已经瞧出,陆宛吃醋了。她解释道:“哦,是这样的,克定的母亲来了,她很喜欢柳之思,两个人亲热的不得了,所以柳之思搬过来和她一起住几日。” 克定的母亲,是陆宛未来的婆婆,她如此喜欢柳之思,让陆宛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奈和压力。 如果那个人不是柳之思,她还有信心去捍卫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偏偏那个人就是柳之思。那个处处不与人争,却处处高人一等的柳之思。 陆宛为此心情很是沉闷,下午放学,李克定和李克静因为唐贞在的原因,都早早回家去了,想来柳之思定然在李家,陆宛顿感失落异常。 她一面暗恨李克定不来找她,丝毫得不到他的抚慰,还和柳之思走的如此亲近,让她烦闷而忧伤。 失落的情绪最是隐藏不住,陆宛一个人悻悻出了校园,无精打采的走着。 令陆宛没想到的是,迎面一辆自行车和她相遇,那人一个歪斜,便向着陆宛而来。随着自行车的扭动,陆宛躲闪不及,正好和从自行车上下来的那人撞个正着。陆宛正自没有好气,顿时怒道:“你怎么骑得?没看见人吗?” 那人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 陆宛看那人时,身材不高不矮,倒是生得英俊异常,一副文雅气质,不似是个坏人,气也消了大半,于是说道:“算了,你以后注意些。” 她讲完这话,刚要离开,那人却叫住她说道:“等一下,陆小姐。” 陆宛听他认识自己,向那人瞧去,那人微笑着说:“陆小姐,今天的事情,真是抱歉,给你造成麻烦了。我叫陈子龙,在汇文大学读书,如果陆小姐有伤到的话,尽管去找我,我一定会负责到底。” 这个人是陈子龙,他用了当初对待岳如恒的同样招数,就是想和陆宛也来一次邂逅相遇。 陆宛哪里知道他的花花肠子,听了他的话,还以为陈子龙是个负责任的好学生呢!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你放心好了。” 陈子龙见她开始搭腔,心中暗喜,只要你理我就好,怕只怕你不理,那样我可就没有空隙可钻了。他看过很多小说,也从生活中见多许多例子,深知好白菜是怎么被猪拱的道理,那就是,如果好白菜见了猪不躲,最后的结局肯定是被拱的一片狼藉。 “陆小姐。”陈子龙脸上带着绅士的笑,“你如此金贵,没有受伤那是最好了,否则,可就是我的大罪过,恐怕上帝也不会原谅我的。” 女人嘛,都喜欢被高高捧着的感觉,陆宛也不例外,她也笑道:“陈先生,哪里有你讲得那么严重。” 陈子龙忙又说道:“当然有了,我是早就仰慕陆小姐了,实不相瞒,我也是河间人,家住东诗经村。陆小姐的大名,如雷贯耳,几次见到你,都不敢上前打个招呼,生怕污了你天使一般的眼睛。” “你也是河间人?”陆宛的心里又放松了许多,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对啊,恕我高攀,其实咱们还是老乡哩。”陈子龙不失时机的说道:“陆小姐是在随便走走吗?不如我请陆小姐去喝杯茶吧,算是为刚才的鲁莽,向你赔礼道歉。望陆小姐给个面子,成全我一片心意。” 陆宛正在烦闷,暗想能有个说话的人也是不错,但初次见面,就和他去喝茶,似乎不妥,便说道:“陈先生,你不必客气。刚才的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我看陈先生也挺忙的,咱们改日再见吧。” 她婉拒了陈子龙,陈子龙不以为意。对于女孩子,陈子龙有的是经验,也很能把握对方的心里,便说道:“好的,就依陆小姐的吩咐,咱们改日再见。” 陆宛随向他一笑,不再言语,随即离去了。 陈子龙看着陆宛的背影,似乎觉得和宋凝凝好生相像,更加让他对陆宛生出十分的兴趣。他现在信心十足,因为得到了白狐所变的岳如恒后,他自以为明仁四艳也不过如此,还不是他的玩物嘛。如今岳如恒已经被他送进了逍遥茶舍,不仅卖了个大价钱,每个月还能有些抽头,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因着他因为得到了岳如恒,所以才把目光瞄准了陆宛。 今日和陆宛的相遇,像极了和岳如恒相遇的翻版,陈子龙心道,这就叫,一招鲜,吃遍天。等我回去,给陆宛作一幅肖像画,明日送于她,看她如何反应。 想到这里,陈子龙骑上自行车,奔着他租来的一处房子而去。 自从拿了古鉴荫3000大洋之后,陈子龙也阔绰了起来,在外面单独租了一个小院儿,还雇了一个叫五婶儿的人给他做饭洗衣。 而这个五婶儿,正是当初岳如盈身边的那位五婶儿,干活很是麻利,让陈子龙十分满意。 他刚刚到家,五婶便说,有河间西诗经村来的人在等候。 陈子龙进来一看,就见一名男子带着一位青春女子,站起身来,向他施礼。那女子陈子龙曾经在柳之思家的门口见过,暗道她怎么到了这里? 听那男子说:“小人章大鱼,见过陈公子。” “章大鱼?”陈子龙念叨一句,但听他口音的确是家乡人,便问道,“你是西诗经村的?” “小人正是西诗经的章大鱼,咱们可是同村人,所以小人才冒昧找到了您。”章大鱼点头哈腰,一副奴颜媚骨,讨好地说,“陈公子,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名叫春蚕,也是河间人,您看如何,她可是咱们河间李府的一枝花呢!”更新最快的网 “是吗?难怪气质不俗。”陈子龙又打量一遍春蚕,杏眼桃腮,高挑秀丽,暗道是个美女,虽然不及明仁四艳,但也算是难得。 章大鱼咧着大嘴笑道:“既然陈公子喜欢,不如就留下来,让他伺候陈公子吧。” “原来你安的是这个心思,也罢,都是同村人。”陈子龙说着,又打量一遍春蚕,有意留下她来使唤,便问章大鱼,“说吧,你想要个什么价儿?” 他不想和章大鱼这样的人墨迹,因为不值当,除了浪费宝贵时间之外,什么都换不来。 “痛快!陈公子就是不一样,难怪能在北京混得风生水起呢。”章大鱼奉承一句,又说道,“这样吧,您看我也不容易,您给我100大洋如何?” 陈子龙心里冷哼一声,暗自笑道,真是穷人,为了100大洋,费这么大劲儿。但看春蚕的长相,也值这些。 他略一犹豫,章大鱼以为他不满意,忙又说道:“陈公子,您可别小瞧春蚕,他可是李家到少爷李克定的通房丫头,只是还没圆房而已。” “是吗?”陈子龙立即来了精神。 眼前这位长相颇佳的春蚕,竟然李克定通房丫头,陈子龙肯定感兴趣。但仔细看看春蚕,那样子也不似黄花闺女,便翻了章大鱼一眼,说道,“李克定没有收房,恐怕是被你玷污了吧,如此还想要100大洋,亏你有脸讲出口来。” 章大鱼讨了个没趣,满脸堆笑地说:“陈公子,您真是慧眼呐。不过,您千万别恼,小人是得了点便宜,但春蚕伺候您,肯定错不了。这样吧,您给60大洋如何,小人正要回诗经村去,也好有个盘缠,您总不能让小人白跑腿儿不是。” “行了。”陈子龙阴沉着脸,呵斥章大鱼一句。 章大鱼一听有戏,忙闭嘴等候。 陈子龙转身问春蚕道:“你都听见了,可愿意留下来吗?” 春蚕看陈子龙文雅英俊,肯定比跟着章大鱼强似百倍。何况这几日,章大鱼把她这些年积攒的钱财全都抢了去,还要逼迫她接待男人,因她誓死不从,为此挨了章大鱼两次打。她心里正是悔恨交加,没有头绪的时候,如果能的陈子龙收留,也算是个出路。因为她在诗经村有亲戚,早就听闻过陈子龙家,那是诗经村的头等富户,虽说和李家没法相比,起码不是普通人家。 她说道:“陈公子,春蚕已经没有选择,一切由陈公子做主就是。” “如此就好。”陈子龙从桌子里,拿出一个钱袋,抛到桌子上。而后有拿来纸笔,写了一个文书,叫章大鱼和春蚕在文书上按上手印。 春蚕毫不犹豫的按好手印,但章大鱼却不识字,陈子龙便给他读了一遍,章大鱼也乐呵呵的按好手印,将六十块大洋拿了,嘴上说着:“谢谢陈公子。” 陈子龙可不会惯着章大鱼这样的人,在诗经村,陈老四之所以能够立足,能够成为头号小地主,就是因为该狠的时候够狠。陈子龙自幼耳濡目染,自然懂得该如何应付章大鱼。他冷冷地说道:“赶紧去快活你的吧,以后我不找你,休要来罗唣,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陈子龙很了解章大鱼,对待无赖必须下手狠毒,不然的话,他们会向狗皮膏药一般,没完没了的缠着你不放。 “是,小人遵命。”章大鱼揣着钱,高高兴兴地离去了。 259、缘分:子龙出招 陈子龙将文书放好,又对春蚕说:“你记住,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但你怎么从李家出来的,必须如实告诉我。” 春蚕以为卖身给了陈子龙,从此应该对他百依百顺,于是将自己的经过简略讲给了陈子龙。 陈子龙心中狂笑不止,他解恨似的说道:“李克定,你果然是个废物,烂泥扶终是不上墙的。春蚕大好美人,却不知疼惜,真是白瞎了他的好运气。” 春蚕听他辱骂李克定,也不再辩解,因为她知道,李克定早已成为过去,陈子龙才是她的主人。 陈子龙叫进五婶儿,吩咐她先布置晚饭,而后安排春蚕去洗澡,更换衣服。 春蚕见这里还有五婶儿可以使唤,倒也不赖,何况陈子龙不似章大鱼哪般粗俗,以后能跟着陈子龙,她心中生起了几分庆幸。 用过饭后,陈子龙先读了一会儿书。等春蚕美人出浴时,陈子龙再看她,正如春日杏花绽放,倒有三分陆宛之姿,感觉更加喜欢。 春蚕伺候陈子龙洗漱,为他宽衣,服侍的异常周到,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 陈子龙躺好之后,拍拍身侧,春蚕会意,去掉外衣,轻声问道:“少爷,要不要春蚕去熄了灯。” “不必。”陈子龙想好好看看春蚕,如何肯让她去熄灯。 将春蚕拽过,伴他躺下,一手抚着她的面庞,看着她的双眸。 春蚕有些害羞的闭上了眼睛,陈子龙却说道:“春蚕,看着我。” 听到主人命令,春蚕又睁开双眼,陈子龙微笑道:“这样才好看。” 他说着话,已经将春蚕拥住,那一双手就像是有卫星导航,很准确的放到了该放之处。 春蚕觉出了陈子龙的老道,暗自想着,当初李克定若如此待我,我也不至一时寂寞,着了章大鱼的道。 幸亏今日遇到陈公子,总算没有辜负了这大好年华。春蚕言念及此,对陈子龙更是百般柔顺,她这些日子和章大鱼在一起,学了点本事,遂一并用将出来。 二人如胶似漆,陈子龙手段老辣,春蚕哪里经过这些,只美得她几欲死去,方始明白‘醉过知酒浓’的道理。 待春蚕第二次忍受不住时,陈子龙问她感觉如何,她便如实讲了出来。 陈子龙欢喜的说道:“记住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人,我的奴仆。” 春蚕连忙说道:“少爷,春蚕记住了。以后春蚕便是少爷的女人,少爷的奴仆。” 陈子龙听后,犹如整装待发的将军,得到了进攻的命令。 疆场之上,他随意驰骋,但闻铁蹄乱践,白马嘶鸣。 春蚕第一次尝到了如此猛烈的滋味,她似在歌唱,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忽而高亢,似声声裂帛,似暴雨倾盆。 陈子龙也完成了最后冲锋,就像一位攻陷城池的将军,骄傲的看着身下被他征服的城堡。 次日,陈子龙犹自未足,大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之感。 二人一个似游蜂酿蜜,矫捷窃得春归;一个似雨过残红,疏离透着斜晖。 又缠绵多时,陈子龙才在春蚕的伺候下起了床,吃过五婶备好的饭菜,带着春蚕来到书房。 春蚕为他研墨铺纸,陈子龙提笔挥毫,点点划划,勾勾涂涂,不久便绘就了一副美人肖像图。 那画中美人,春蚕认得,分明就是陆家二小姐,陆宛嘛。 她不由问道:“少爷,您认识陆宛?” 陈子龙没想到春蚕会认出陆宛来,看了她一眼,这才想到,可能陆宛去过李家,便说道:“对,认识。你在哪里见过她?” 春蚕答道:“在李家的时候,我曾经见过,那次陆宛是和古家的少爷一起去的。” “哦,我知道了。”陈子龙心道:陆宛,你早晚和春蚕一样,要在我身边伺候。 陈子龙虽然不会对春蚕不好,但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他只把春蚕当做了奴婢而已,便问道:“李家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春蚕自幼在李家,对那里的事情,知道颇多,一时从哪里讲起,倒没了头绪,便问道:“不知少爷想知道哪方面?” 陈子龙暗自得意,李克定将春蚕赶出李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问道:“就说说李克定吧,他有什么秘密?” 春蚕想了想说道:“李克定会五行剑法,那套剑法极其高明。” “还有吗?”陈子龙也知道李克定剑法厉害,如今外面人都知道,也算不得秘密了。 “还有,他去柳家的时候,柳家小姐送了他一件白玉小老鼠。”春蚕说道,“李克定对那小玉鼠喜欢异常,时不时便拿出来把玩。” 陈子龙听的连连点头,看来李克定还是喜欢柳之思,难怪这个废物总是去找她呢。 “还有其他的吗?” “哦,有一件。”春蚕突然想到,惊喜的说道,“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在河间老家埋下过一个罐子。” “什么罐子?”陈子龙急忙问道。 “就是一个瓷罐,里面好像是放了几颗珠子。”春蚕回忆着,“这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隐约听到李克静说,罐子里面的东西是将来送给李克定媳妇儿的。” “看来还挺重要嘛。”陈子龙夸奖春蚕一句,“这个秘密讲得好,你再仔细想想,罐子里是什么?具体埋在了哪里?” “对了。”春蚕惊喜的说道,“罐子里面的东西,好像是‘天珠’,就埋在李家湖边上的一颗菩提树下。” “天珠!”陈子龙说道,“什么天珠?是天外来珠吗?李家从哪得来的?”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少爷,你别怪春蚕。” “我怎么会怪你呢,你回答的很有价值,等晚上我赏你。”陈子龙在春蚕脸上轻轻一捏,卷起那副画。 他严肃地吩咐道:“春蚕,我出去办点事情,你老实在家,把门关好,谁都不要放进来。” 春蚕明白陈子龙的意思,她已经吸取了前次的教训,抱着一生守候陈子龙的信念,决意再不独自迈出陈家的门。她应道:“少爷,您去办吧,一会儿,春蚕关门闭户,只在家里等候您的归来,您在外尽管放心就是。” 陈子龙在春蚕的伺候下,又喝了几口茶,眼见快到中午了,便逍遥而出,来到明仁大学寻找陆宛。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他这次没有到在学校门口,而是远远的站在对面观瞧,不一时见柳之思在李克定和李克静兄妹的陪同下,一起走出了校园,往西而行,想是要去李家。 陈子龙一阵高兴,李克定和柳之思走的越近,越有利于他去陆宛面前来一番挑拨,不怕陆宛不上钩。 他不错眼珠的盯着校门口,在柳之思三人后面不远,一个高挑的身影出现了,恰是陆宛。她眼见李克定兄妹和柳之思在一起,却只能无奈的看着,对于这样的现实,陆宛简直无能为力,她感到了一种屈辱,一种愤怒,一种恼恨。 李克定是她的未婚夫,却整日陪在柳之思身侧,这叫她情何以堪,叫她如何意能平复! 陆宛悻悻而出,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那双如秋水一般的眼眸中,隐约透着丝丝火焰,那是嫉妒之火。 陈子龙急忙走上前去,搭讪道:“陆小姐,你好。” 陆宛看又是陈子龙,只礼貌的说了声:“哦,陈先生,你好。” “陆小姐。”陈子龙态度极其谦卑,他知道要俘获一个姑娘,必须把对方置于高处,自己做低做小,方可成功。他微笑说道:“今日我冒昧前来,打扰陆小姐了。”说着话,他将新绘的陆宛肖像图拿了出来,递给陆宛,“陆小姐,这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能喜欢。” “这是什么?”陆宛问了一声,展开看时,倒是惊讶于陈子龙的手笔,画中的人,栩栩如生,不是她自己是谁?“这是你画的?” “对,是我画的。”陈子龙赶忙夸赞陆宛,“只可惜不能尽画出陆小姐超尘脱俗之美,让陆小姐见笑了。” 陆宛觉得陈子龙说话很是中听,相反,李克定却很少对她甜言蜜语,让她难免有些遗憾,看陈子龙如此谦卑,陆宛说道:“陈先生,你过奖了,我哪里当得起超尘脱俗。” “陆小姐自然当得起,看你神似秋水,如凌风仙子,让我仰慕不已。”陈子龙仍在殷勤奉承,他知道就算是假话,也要坚持到底,何况他说的还不是假话呢。 陆宛听他夸人一套一套的,便不再接话,只站在原地,笑看着手中的美女图。 她并未离开,且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陈子龙心底跟明镜似的,随即邀请道:“陆小姐,请你赏个光吧,我请你去吃饭,就当为咱们能邂逅而庆贺一下。” 陆宛正自失落,离开陈子龙便要独自面对难忍的寂寞,此刻的她,心底急需一份安慰,哪怕这份安慰不是来自李克定。但她毕竟矜持,便说道:“还是改日吧。” 陈子龙暗道,陆宛不过是托词,但他却要确定下来,对陆宛温柔说道:“我听你的,咱们下次再去,可是说好了的。” 他看着陆宛,陆宛轻轻点了点头。 “我送你回家吧。”陈子龙把自行车一横,指着后座说,“请陆小姐上车。” 他伸出一只手来,让陆宛搭着。 陆宛却装作没有看见,轻盈地一转身,坐在了后座之上。 陈子龙跨上自行车,慢慢骑了起来。 二人沿路而行,陈子龙找些话,和陆宛搭着腔说:“陆小姐,天津老西开的事情,我都听闻了。你能号召大家保卫国土,真让子龙佩服。” “哪里是我的号召。”陆宛在保卫老西开的事情上,虽然行动较早,但组织众人,那是柳之思的功劳,她不能贪占。但想到柳之思时,内心的嫉妒之情,再次泛滥,“自然有其他人号召,我不过是一个小卒子而已。” 陈子龙听出了她的醋意,内心更加得意,他深知失意的陆宛,更容易上钩,便笑道:“陆小姐,你也不必过谦。我在汇文常听人提及你,很多人对你仰慕的紧。包括我,对你的倾心,已经无以复加。” 他的话直接而大胆,陆宛听得高兴,却也不便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