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的千层马甲又爆了》 第1章 天牢 楼阁交相辉映，宫檐高悬金凤。 宫中形势剧变，巨大的乌云围拢之下，上清宫变得很渺小。 秀灵殿中倒下的两具醒目尸体，皆华袍在身，死相极为错愕。 谢怀锦举着长剑颤颤巍巍从内殿跑出来，头上华冠摇摇欲坠，慌恐间双腿瘫软在地。 忽然，紧闭的内殿大门被推开。出现在眼前的，是以齐国太子谢怀康为首的一干人等，还有人群中耀眼的丞相大人李湛。他们身后，是着厚重铠甲的金吾卫。 “拿下长公主殿下！” 随着李湛一声令下，金吾卫冲进内殿。齐刷刷的盔甲碰撞声与脚步声过后，将谢怀锦团团围住。 她后知后觉扔掉剑，像扔掉一块催命符。 谢怀康缓步走来，面露伤痛句句质问：“父皇母后待你不薄，为何要杀他们灭口？你要帝位，我赠你便是，怎如此大逆不道？阿妹，你变了。” 谢怀锦看着他，宛如在看一个嗜血不顾一切的恶魔！ 一位老臣佝偻身子上前来，目光正义：“太子殿下，长公主大逆不道，迫害皇上皇后，乃千刀万剐之罪，不能纵容！”好似唯有惩治谢怀锦以后，天下才能太平。 谢怀康没有作声，似在思考该如何惩治。允福公公见他犹豫，故意扬起声音劝道：“太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弑父弑母的大罪！便是寻常人家，也要以命相抵！” 众人附和。更有甚者，直接要太子了结长公主性命！唯独李湛未曾说话，眸子幽深，淡淡盯着地上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末了，谢怀康摆手无奈道：“众位先出去，本太子要跟阿妹说几句话。” “太子，不能心慈手软……”允福再提醒。 当然知道，不知盼了多少个日夜才有的结果，这样大好得机会怎能错过？ 周围人群退散安静下来，谢怀锦狠狠剜他一眼，喉中有千般万般咒怨的话想要骂出来！她紧咬着唇眸中万分沉痛，爬到两具尸体面前紧紧抱着他们，强忍的眼泪也终于掉落下来。 早在半月前父皇立遗嘱时，就有不好预感，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阿蓁，你从生下来顶着长公主的头衔，无限娇宠，无限风光。十几年过去，也该厌倦了吧？” 阿蓁是她的乳名，从小到大没听过谢怀康喊过一次，没想到第一次乃至最后一次，竟是在这种场合！ 他隔着半步距离，看地上的人抱着尸体痛哭，哀怨一声：“生死有命，不必逞强。父皇母后如此，阿妹也将会如此！” 谢怀锦抬头凝视他：“父皇赐我上阳长公主的称号，赏我广陵荆州两地，其中原因兄长不会不知，倒不必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哦是吗？”他顿了顿气息乱了几分，一把捏过她的下巴，咬紧牙关：“你知道那个秘密？” 下巴处力道不轻，白皙的皮肤上立马出现几条红印子，谢怀锦使劲全力推开他，冷笑：“原来兄长从来只唤我阿妹，而非皇妹，是有原因的。” 谢怀康眼下肌肉一扯，手上力气加重，面容更显阴冷：“一个将死之人，即便你通报天下，谁会相信？你已是本太子的瓮中之鳖，别想耍什么花招！” “呸！你才是乌龟！你才是王八！” “你……”谢怀康气极，高声唤来允福：“来人，押进天牢！” “是！” 金吾卫不会怜香惜玉，粗暴押着谢怀锦往天牢走，容不得反抗半分。临出殿门时路过李湛，她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一眼，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也认为她是逆党吗？也认为她一直觊觎着皇位吗？ 待人押走后，谢怀康悲痛万分，跪在尸体面前仰天长啸：“父皇母后，儿臣不孝，没能好好保护你们！待儿臣手刃谢怀锦以后，再亲自到你们陵墓前谢罪！” 允福看准时机立马朝外高声一唤：“皇上皇后，薨！” 在场所有朝臣取下官帽，双膝跪地齐齐怆然悲声道：“臣等，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黑云压城，风起四方。 清理好尸体后，谢怀康负手站在上清宫的殿门前，回头一望，心中大松。 按照先皇拟订好的遗嘱，帝位自当传给太子，朝中无人反对，都对其追捧夸之，同时也对长公主秽言辱骂。谁能想到先皇从小疼爱的谢怀锦，送他上了死路？ 一时间，宫内外，流言似四五月的柳絮，纷扰不停。 * 阴暗天牢中伸手不见五指，谢怀锦衣着单薄瑟瑟发抖。谢怀康看重她，牢房外派十几人把守，哪怕是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新帝即位，天下局势大变。 关押牢中的第五日，谢怀康派来人问，想从她身上套出些秘密。奈何谢怀锦向来不贪生怕死，紧咬牙关死也绝不肯多说半句！ 谢怀康恼怒，丝毫不顾往日情分，下了命令叫狱卒们随意用刑，无需顾忌她的死活。 头几次狱卒们都做做样子罢了，毕竟人家是长公主。后面一次允福亲自到场观看，狱卒为保性命不敢留情，细长干硬的藤鞭一下又一下，不要老命的甩在谢怀锦身上。 她自幼娇生惯养，连被别人掐一下手腕都要留下印子。十几条藤鞭下来，身上已血肉模糊。 天牢外面悲乐齐鸣，今日是发国丧的日子。 被绑在柱头上的谢怀锦意识清醒，耳里听着主持大师一遍又一遍念着悼词，浑浊的泪沿面而下，低落在血衣上融为一体。 * 暗无天日，已经分不清是第几日了。谢怀锦靠在墙角虚弱的很，楼道里传来细碎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如今时候，能随意出入天牢中的人物，除了谢怀康还有谁？ “属下参见丞相，不知丞相深夜造访，是……看长公主殿下吗？”一个狱卒顿了顿问。 站在李湛身后的苏御斜眼一瞟：“不看长公主难道看你？” “属下不敢。”狱卒额头冒黑线，退居一旁。旁人来他们还敢阻挠，可丞相大这般大人物，实在不敢冒犯，只好乖乖腾出地方。 李湛来做什么？ 谢怀锦疑惑，身子却实诚从地上爬起来，看到清冷一如往常的神情后，忍着疼问：“大人是来瞧笑话的吗？” 楼道中慢慢安静下来，隔着一道牢门，两人都没什么话说。 李湛见惯了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却从来没有见过此刻落魄不堪的谢怀锦。身上血衣从湿漉变得黏糊，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能清楚看到结疤的鞭痕。 他心中一窒。 “人是你杀的吗？” 谢怀锦苦笑一声：“大人何须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如此了了大人的心愿不是更好？” “今日你来，如果只为了问话，不如不来。你想知道什么，尽管去问谢怀康。” 敢直呼其名字的，当今只有谢怀锦一人。 苏御瞧着着急：“公主殿下，我家主子没有敌意，你如实回答便是。” 她不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 解除婚约 李湛仍不肯死心：“你只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顿了顿，牢中静的如同死穴，谢怀锦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身上疼痛，难得严肃反问他：“我说不是，你信吗？” 明明众目睽睽之下的事情，还需要她否认吗？ 星子般的眸子注视她许久，缓缓答出两字：“不信。” 早知道树倒猢狲散，一个大罪人有谁相信她的话？ 就在她谢怀锦欲争辩之际，牢中狭小的巷道中忽然传出一声大笑：“哈哈哈，丞相大人深夜来天牢看望一个罪人，不知是为了什么？” 李湛后退一步躬身行礼，神色间并无异样：“微臣参见皇上，深夜来此，是为一私事。” “哦？什么样的私事，能让大人不惜半夜冒着泥泞而来？” 谢怀康活像一个好奇的臭小子，看看他再看看牢中人。忽地明白，故意拖长嗓音问：“哦？可是为了与阿妹的婚约？丞相尽管放心，阿妹犯下大罪逆了天下，朕是绝对不会让你和她在一起的。先皇曾昭告天下的婚约，就此作罢算了。” 尚在腹中便定下的婚约，凭谢怀康一句话就拆了。 当初先皇后生下尊贵的嫡公主，举国齐欢，先皇更是怕日后有远嫁和亲之事，早早许下怀锦跟李家的婚事，要她永远待在齐国京城，待在自己身边，以护她一世周全。 阴暗中看不太真切谢怀锦的神情，她的手指紧张捏住裙边，如同安静的野猫凝着对面的人，眸中闪烁。 李湛身形未动，整个人泰然而立，启唇轻道：“如此甚好。” 谢怀锦在一瞬怔住。 “长公主酿下大错，李某不敢容纳。”继而转头垂首对谢怀康道：“更深露重，微臣身子多有不适，先行告退。” 谢怀康没有挽留，笑着看他离去。 待脚步声消失在巷道尽头，他看了眼谢怀锦，什么也没说，重重甩袖离开。 允福在身后小跑跟着，起了疑心：“皇上，大半夜的，丞相只专程来牢房与长公主解除婚约？此事怕是多有蹊跷。” 明黄袍子的人冷道：“自然有蹊跷。你派人跟着，一定不要露出什么马脚！” “是，殿下。” 夜色愈深，树影绰约相间。 远出宫门好几里后，李湛坐上回府的马车，苏御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特意加快速度，一溜烟儿消失在黑夜中。 待回到李府门道，从墙砖之上飞下一行玄衣刺客，腰间都佩戴着刻有镶金字的李府令牌，潜入黑夜，未有余声，只留下一墙鲜红。 * 新帝下令，罪人谢怀锦于七月中旬押至刑场斩首示众。 天下百姓听闻，皆拍手叫好。 允福领着圣旨宣读，谢怀锦呆呆面对墙壁静立许久，回想曾经华冠玉服无限风光，如今却成为万人唾弃的阶下囚。 “以后你不再是齐国尊贵的长公主。谢怀锦，接旨吧！”允福尖着公鸭嗓得意忘形。 当年他初升管事公公，得罪了上清宫婢女，便遭来谢怀锦打骂，害他在宫中受辱尽人皆知，而今也该风水轮流转了。 谢怀锦脸上无波澜，微微侧头凝着地面：“你且告诉他，我死后，会向他讨命的。” “简直胡言乱语！新帝乃一介天子，人中龙凤，岂是你说咒就咒的？小心咱家禀告新帝，叫你生不如死！”允福端着架子厉声教训，顶着谢怀康的名头作威作福，还交代狱卒们，只要进入天牢皆是罪人，哪怕就算打死也是她罪有应得！ 狱卒不敢得罪允福，连连附和，生怕惹得他不快。 有了允福的交代，一碗分不清到底是粥还是洗锅水的清汤，和一个发黄带着某种异味的窝窝头，就是谢怀锦的晚饭。 她扛住身上发胧结疤的疼痛，坚决不吃一口。 狱卒见她有骨气，凶狠告诫几句后视而不见。反正是将死的人，多吃一口少吃一口又有什么区别？ 更晚些时候，苏御一身便装提着食盒进来，看到地上饭菜跟着同情了几分。 食盒里的莲子羹吸引了谢怀锦，她坦荡走上前，拿鼻嗅嗅明知故问：“你家大人给我的？” “是。” 谢怀锦撅着嘴巴：“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喏，端来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已将她示为敌人的苏御不肯多答一句话，只想赶紧了事，听到命令似的语气还是暗暗不爽。 谢怀锦囫囵吞枣咽下几口，用手胡乱抹抹嘴然后随意擦在脏兮兮的裙角上，完全不复往日尊贵公主的模样。 苏御看在眼里未曾吭声，不愿跟她多有交涉，收拾好碗勺说了句告辞，匆匆离去。 天牢中很寂静，谢怀锦半靠在墙边舔舔嘴唇，好似还在回味莲子羹的味道。 这次的皇族纷争蓄势已久，她在不得已间成为谢怀康抢走皇位的垫脚石，还因此失去父皇母后的性命！ 若来日东山再起…… 定当要，亲手取下谢怀康的项上人头，悬于城墙高门上三天三夜！要他好生看看，打下齐国江山的是堂堂正正的谢家人，并非他一个外姓人能随随便便掺和进来的！ * 送完莲子羹回来，暴雨加大，天边雷声轰轰作响，苏御撑着伞仍旧被淋成落汤鸡。 回禀李湛时，将天牢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提到离去的异样，顿了顿：“牢狱中值守人不多，属下发现有可疑人物靠近。想不通的是，谢怀锦已与天下为敌，埋伏在牢外的人是想救她还是害她？” “若害她，不必三更半夜去涉险。” 苏御了然，确实如此。其实他对谢怀锦也不全是敌意，方才分明察觉到有人在牢外等着出手，若不是念及旧情，早出手制止了。 “依属下看，谢怀锦从小习惯了先皇的疼爱和赏赐，知道先皇要将皇位传给太子时，恼羞成怒，才误杀先皇先皇后！”苏御在李湛面前说话很有分寸，误杀总比故意好。毕竟，其中缘由，除了当事人自己外，没有人知道。 李湛负手立于青石板路上，望着远山发呆：“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总会到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 可惜上刑场的女子 谢怀锦被救走了。 消息一经传出，正享受春宵香阁的谢怀康瞬间失去兴致，急忙掀开罩纱探头出来，也不顾自己赤着上身，直接掀腿一跨下床来，接过允福递来的外裳随便一套，大怒：“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救的？天牢看守的人都死了啊？追啊！” 连连几句怒问吓得香榻之上的美人跪在床上不敢吱声，允福同样跪在地上，抬眼一一回答：“回皇上，人早已不见踪迹……牢中狱卒擅自离守导致谢怀锦逃跑，奴才也觉得可气，于是叫人将他们全部都抓了起来，正在殿外等候您发落。” 谢怀康只觉全身血液倒流，头脑直轰轰的响，谢怀锦知道他的秘密怎么能让她逃出去？岂不是把自己剖光了给大家看？ “去！快去！将刘国公给朕请过来！”一到做决定，他便万分犹豫。 允福有些踌躇：“皇上，深夜时分，将刘国公请来多有不妥，不如等到明日一早……” “谢怀锦一逃，逃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朕想要得到的东西还没要到手！请他来是有要事相商，你懂什么？叫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允福唯唯诺诺答应，弓着身子派人请刘国公。 刘国公是开国功臣，在朝堂之中说话有份量，如今隐居府中也是大臣心中的楷模。 他本已歇下，听到谢怀锦出逃，着急忙慌收拾几下赶来皇宫。一进殿中就看到谢怀康靠着床沿瘫坐在地上。 “皇上怎么了？身为天子，怎可坐在地上？”扭头呵斥太监：“一个个都是怎么做奴才的？” 吓得太监跪下：“刘国公息怒，奴才们劝了，皇上……不肯起来。” 一见救星来了，谢怀康火急火燎从地上爬起到刘世宁跟前，拉住他手很紧张，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国公谢怀锦逃了！她逃跑了！我们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 刘世宁轻拍背安抚劝道：“皇上莫急，微臣有法子。” 听见此话，谢怀康果真不急。 屏退殿中所有人，压低嗓音细细问：“国公有什么好法子？” 刘世宁先不答，反而跟长辈似的细细教导：“皇上您是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遇到麻烦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慌乱着急，否则别人会笑话的。” 闪烁烛光下，谢怀康略显稚嫩的脸庞收敛了几分，露出平时的端庄凶狠来。 刘世宁满意点点头。 弑害先皇皇后的事情一传出，天下皆以她为敌人，宫中也同样疏远敌对她。更有丞相李湛深夜造访牢房，只为解除婚约。 即便如此，还有人愿意救她，那一定是宫外的人。 “谢怀锦逃匿一事，对咱们来说，不仅仅全是坏处。” “国公此话怎讲？” 刘世宁那双老谋深算的狐狸眼中精光一闪：“你不是很在意谢怀锦手中到底有什么吗？广陵荆州两地是先皇明面上赐给她的，而背地里，背着你，他到底还给了谢怀锦什么，你好奇吗？” 短短几句，激怒了谢怀康，他紧咬牙关双拳紧握默不作声。 谢怀锦一个女孩，生下来却能有封号有封地，并且从小顶着无限宠爱长大。 而他呢？如果不是自己和刘世宁百般谋划争取来的皇位，此时此刻，怕是在哪里讨生活都不知道！ “所以，国公的意思是？” 刘世宁嘴角一扯淡淡笑道：“逃了就逃了，任由她去。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按照原先的计划，该行刑就行刑。” “国公不怕谢怀锦突然哪一天冒出来闹事？” 刘世宁摇头，颇有胜算：“长公主已经被皇上斩首示众，就算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到时候，再多上一项偷天换日蒙蔽皇上的罪名，就更容易捉住她。” 姜还是老的辣，谢怀康心里一颗石头终于放下。 “夜深了，皇上请歇息吧。允福公公？”刘世宁抬声往殿外叫了叫，殿门立即被推开，允福哈着腰进入：“国公有何吩咐？” “皇上深夜梦魇，醒后大哭大闹。经太医诊断，因过于思念先皇导致。传令下去，近些日子皇上都要静养，不必要的人就不要来此叨扰了。” 允福听令。 刘世宁行至谢怀康跟前，温声告诫：“我已非朝中人，不便常来往宫中。皇上，若有事情拿不定主意，可跟疆儿讨论一二。待他回府以后，也可令我知晓。” 谢怀康明白，宫里宫外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如果不是因为有谢怀锦弑害先皇的罪名在前，恐怕朝臣会联名抵制他这位新帝。 眼下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刘家，当然得想方设法重用他们。 “劳烦国公操心。允福，替朕送国公出宫。” “是。” 刘世宁告退，出来殿门外乘坐辇车，允福守在一侧，压低嗓音问：“国公大人，谢怀锦当真不追了？” 辇车上闭目养神的人闷声嗯道：“不用追，自会投网。” 刘世宁下了辇车准备回府，临走前特意对允福交代：“多在皇上面前吹吹风，我儿刘疆得了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允福立即俯身应下：“是。” 抬眼间听到一声马嘶，马车缓缓离去。 * 七月中旬依旧闷热，偶有蝉鸣响在树间，徒增几分燥意。 从天牢到刑场共八里路，路上人来人往围堵的水泄不通，人人手上都提着臭鸡蛋和烂菜，只等着谢怀锦乘坐囚车出来。 约过了半柱香时辰，众人望眼欲穿，终于看到监斩大人领着囚车出来。 寻常百姓很少有人真正见过谢怀锦的真面目，也对囚车上的人一无所知。 一看里面有人，就奋起扔菜扔蛋，拼了老命也要替先皇出一口气。 苏御奉李湛的命令蹲守在人群中查看情况，留心一看，才发现囚车中身着肮脏血衣的女子面目皆毁，是被人用热铁烙伤的。 她软瘫趴在地上，四肢更是无力，苏御眉头微皱，不忍避开眼神。因为他看到囚车女子四肢的伤口，她的手脚筋全被挑了！ 幸亏不是真的谢怀锦，否则主子得怄气成什么样？只是可惜囚车中的可怜女子……等等！ 苏御揉了揉眼努力看清，女子被挑断手筋的血腕上拴着一块澄净玉佩，那玉佩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 谢怀锦终于被杀了！ 多年前李湛初次入宫，因无人带路误入上清宫，偶见一位妙龄女子身着薄纱在宫内玩耍。 惊慌失措间逃出，不小心在门槛上踩滑摔了一跤，腰间佩戴的物件也跟着掉落。 后来回去寻找，上清宫的小主人非但不给，还当着李湛的面占为己有，到现在也没讨要回来。 此刻却出现在囚车上，澄澈干净的玉佩与囚车女子格格不入，可见是后来才系上去的。 苏御脑子一轰，难道救谢怀锦的人失手了？ 顾不得思考，忙不迭赶回李府，将所见一一诉出。 玉佩的事情李湛早就忘记了，从未记得自己还有一样东西在她手中。 “既然面目模糊分辨不出是谁，不见得就是谢怀锦。皇帝此举含有深意，定是做给一些人看的。”李湛故作沉着，也不相信刚刚出逃的人就能被抓回去，然而转念一想，囚车中的女子为何被挑断手脚筋？是在告诫什么？ 罢了罢了。 若她真逃了，天高地远，以后两不相见。 若她……被抓了，丧命于今日，也是命数。 日头正盛，刺目的阳光照的池面波光粼粼不敢直视。 竹屋清凉，李湛额角却噙着汗，手里捧着诗文也看不进去。 苏御在外面望了望天，朝内报了一句：“主子，午时三刻了。” 紧紧捏住书角的手微微用劲，眼睛明明盯着某个字眼却根本模糊的看不清楚。 李湛捂着胸口大口喘息，不一会儿便没了动静。 苏御察觉不对劲，探头进来一看，原是主子心悸犯了晕倒在地！他大步上前，同时急忙唤来兰姨查看病情，心里又对谢怀锦一阵叫骂！ 李湛的心悸是旧毛病，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因，一直都不曾见好。今日定当是听了玉佩之事，胡思乱想间受了刺激，而诱导出病来。 苏御暗自责怪自己多嘴，早知道就不提了。 小柱香时辰一过，为李湛诊断的兰姨才松了口气，她交代丫鬟们熬药呈来，自己拉过苏御好一阵数落。 兰姨是李湛从江南老家带来的人，一切衣食皆由她过问，算得上半个亲娘，连苏御都要听话受她管教。 “主子这心悸不严重，是因为多年来咱们都小心仔细照看着，可你多少也上点心啊？别什么事都往他面前提，日后真出了事，你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苏御摸摸鼻子极为愧疚。 要知道李家原是世代从军，到了李湛这辈因为患有心悸，才改武投文。真依兰姨所说，要是某日真出什么事，待江南李家赶来一人剐他一刀，也是不够的。 * 京城中人人厌恶的罪人谢怀锦终于被杀了！ 街坊邻居间走访通报，生怕谁人不知道似的。 就在今日，随随便便去哪一家酒馆茶楼，谈论最多的，依旧是关于上阳长公主谢怀锦的各种大小事。 有人说她忘恩负义以下犯上，有人说她没心没肺一副奸相…… 坐在茶馆最角落的某人压低斗篷极其无语，她明明就长得如花似玉貌美如花，何来一副奸相之说？ 坐身边的玄衣男子掩嘴轻笑，用手肘碰碰她胳膊问：“咱们的公主殿下口碑一向不好，何必在意这两句？” “……”谢怀锦想当众打他一拳，最后忍住了。 “不过话说回来，谢怀康挺会来事儿的，只是随便找了个人假扮你上刑场，不像是他的点子。”男子道。 谢怀锦冷笑：“自然是刘世宁想出来的。” “哦？原来是他啊？那个老东西还没死？”男子很不满意刘世宁的存在，一听这三个字就忍不住撇撇嘴。 “他得活着，等我亲自取他性命。江野，你帮我办个事儿。” 被叫做江野的男子听那口气就知道准没好事，也对，只要有好事谢怀锦自己就占完了，哪里还轮得到他？ 他翘翘二郎腿，洗耳恭听。 “今日你可看见囚车上的那枚玉佩？临行刑前，被监斩大人收走了，你去帮我拿回来。” 江野挑眉：“那不是你的东西，惦记着做什么？” 谢怀锦轻声哼哼：“你别管，给我取回来就是。” 半个巴掌大小的玉佩通体温润，翠色剔透，斜边上噙着一点血红。 她曾给玉佩取过一个极其好听的名字，叫做朱砂。 意为心上朱砂。 江野对于她的血腥过往懒得一提，眉梢一挑算是应下这桩差事。 杯茶已尽，再待在茶馆也没意思，两人收拾东西就要离开。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与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擦身而过，一股龙诞香的味道嗅入鼻间。 谢怀锦顿住脚步，江野也察觉不对劲。 锦衣男子扭头一瞥他们，哪里来的低贱刁民？用鼻尖哼了哼，高傲往内走去。 “宫里的人？”江野许久未曾待在宫廷，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谢怀锦摇头：“他是刘世宁的大儿子，如今的兵部尚书刘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今天下，只有皇上才可用上昂贵稀有的龙诞香，他是从哪里搞来的？” 两人说着边朝外走去。 其实不难猜测，因为刘世宁一人，谢怀康抬高整个刘家的地位，刘疆跟着上升且在宫内打通各种关系，以此来稳固地位，从而也能获得一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谢怀锦深呼吸，一想到如今的皇宫被瓦解的不像样，心便一阵抽痛。 父皇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竟栽在谢怀康手中！ 京城中的事情暂且放一段落，谢怀锦元气大伤，一时半会不会有卷土重来的心思。 这次去天牢涉险救下她的正是江野，他打斗一般，轻功却极其厉害，随随便便出入皇宫都不成问题。 毕竟，他当年就是从宫中出来的。 “想好了吗？确定跟我回去？”以免谢怀锦还对京城有所留恋，江野提前问道。 免得行路到一半后悔了，可没人愿意送她回来。 谢怀锦反问：“如果不回去，你留在京城给我收尸？” 江野意料到会这么说，无奈一笑，拉过她纤细的手臂往前一带，自己则乖乖跟在身后当个小弟，一副伺候主子的模样。 “公主殿下您请，咱们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 远离京城，回去她的广陵荆州，也回到父皇为她留的退路中去。 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才会在自己小时候安排各种后路。 父爱深远，一生为子谋划。 谢怀锦走着走着眼睛忽然像钻了沙子似的，湿湿润润。 今日远走离开京城，归来不知会是何时？ 风四起，扬起尘沙，最终都被一墙城池紧紧掩在里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 李家那些事儿 * 十二月的京城，到处都透露着萧条之意。 白雪，枯枝，就是一整个冬天。 时光如窗间过马，两年岁月悠悠而逝。 “要我说，漪春楼就该倒闭关大门！” “就是就是！我家那口子，每日眼巴巴往那里跑，气的我好几日都吃不下饭！” “哎！” 一辆尊贵的紫金马车停在路边许久，车顶以及边缘都薄薄的蒙上一层白雾。车内暖意四起，一顶赤金镶边的暖炉正躺在中间。 苏御在外面不停搓手取暖，直到听马车内传来一声“回府吧”，方才重新坐上马车往李府方向慢慢前行。 他们从城外般若寺回来，一路经过不少人群，皆在讨论漪春楼。想来是好几月不曾待在城中，连些新鲜趣闻也不知晓，宛如两个避世清徒进城。 “也不知道漪春楼是做什么的？能在城中引起这样大的轰动？”苏御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一定得去瞧一瞧走一走，最好是吃够玩够喝够…… “漪春楼是青楼。”淡淡的声音从车内传出来，苏御拿着缰绳的手一顿，嘴角无力扯了扯。既是青楼，何以引起所有人的讨论？ 不仅苏御好奇，李湛也困惑，他一向对凡事不予理会，也自当听听而已，并没有真的上心。 若不是江南李家举家迁移过来，需要人接待，他们还要在寺里待一段时间。 回来的正巧，兰姨在府内收拾好一切，站在大门外静静等候他们归来。又是几个月没见，李湛的气色更好些了。 待他下车后，兰姨连忙递上暖手的炉子，还特意撑伞遮雪，忍不住夸道：“大人瞧着圆了一圈儿，莫不是寺里的饭菜比婆子我做的更好吃些？” 苏御撇撇嘴，抱怨话立马就来：“才不是呢兰姨！寺里荤腥不沾，滴酒不沾，饭菜也极为寡淡。你瞧瞧，我都瘦了。” 兰姨含笑着：“我知道你是个嘴巴挑的人。” 过了二门来到堂中，下人们早已布置的暖暖和和，李湛落座后立马有丫鬟呈来驱寒的姜汤。一饮而尽后，李湛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擦擦嘴问：“他们何时到？” 问的是江南李家，便是李湛的母族。 “快了，已风雨兼程赶了十日的路，今晚就能抵达。”兰姨贤惠，在李湛离府期间，所有事情都治理的服服帖帖，为了迎接江南李家，更是操持几日购置新物。 举家老小加上所有丫鬟仆人原两百多人，为了在路上缩减人数和开支，李老爷子重金打发了不少下人，只留下几个贴身侍奉的忠仆，现如今路上人数只有五十来人。 搬到京城来并不是什么好事，府上能打发走的就打发走，没必要跟着来淌京城的浑水。 关于李家搬迁的事情，是由皇上下令决定的。 彼时李湛正在般若寺诚心向佛，消息是允福亲自爬山来告诉的。 “丞相李湛任职来兢兢业业，近两年来身子愈渐落后，朕念及李家对皇室忠心耿耿，允许江南李家举家迁移到京城，也好让李老爷子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此为皇上亲召，除了他不会有人想出这样的法子。将李家迁到京城来，就是享受天伦之乐？何不直接将李湛贬官，让其回江南跟家中团圆？ 个中缘由，现在不好说破。 往日不提，且过好当下。 李家原是人丁兴旺，到了李老爷子李靖云这代，只有两儿一女。两儿中有李湛的父亲，早些年战死沙场，母亲陈氏守寡至今。 李湛想起母亲喜欢吃江南的玉露糕，京城中买不到正宗的，不过模样做的极为相像。念及母亲第一次离开老家，定是无限感伤，为了让她心中温暖，还是差人出府去买。 约在卯时末，一大行队伍终于风尘仆仆到达，李湛外披了件狐氅往府门外走，还没走到就听见一声苍老唤道：“湛儿！” 祖父的声音极容易辨认出来，李湛加快脚步赶至府前，一眼就看到拄着拐杖的李靖云，还有他身后默默微笑也掩不住劳累的陈氏。 李湛距离他们只有三步远的地方，掀开衣角，双膝跪地，双手置于额前慢慢趴在地上叩首，百般愧疚：“湛儿不孝，让祖父母亲，二叔叔母舟车劳顿，湛儿有错！” 陈氏倏地红了眼眶，连忙上前搀扶他起来，语气又宠又怨：“你有病根，何须做这些虚礼？我跟你祖父都知道个中缘由，来了京城也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母亲言重了，有你们在身边，永远不会是麻烦。” 陈氏满意点点头，拉着他的手反复摩挲后，挽着李靖云道：“父亲，我们进去吧。”李靖云感慨连道：“好好。” 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是二儿子一家，老二李裴林早年参军，后改行商，慢慢变得人前正经人后放荡，李家来京城人数那么多的原因，他至少占了一半，光妾侍就有三人，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一共有六个！ 好在李裴林的大女儿二女儿都已嫁人，剩下的两位少爷虽成家室但未有子，还有两个年龄最小的女儿十二三岁，模样极乖巧。 李湛在家族中排行老三，因为陈氏刚嫁进李府时身子不好，生孩子的事也往后推了推。 机缘巧合下来京城，李裴林的嫡妻王氏也是瞧准了京城子弟的富贵地位。 若她的小女儿能攀上一家朝臣少爷，日后定当不愁吃穿。掩藏住许多心思，王氏趾高气扬跟着进了李府。 要说京城中的宅子就是贵气，一花一木一砖一瓦都强调着高级。 王氏不是没有见过这样气派的府宅，她本家王氏是琅琊一地有名的世家，自小也是锦衣玉食。 不过她为庶女，能上台面的事情都是由几个嫡姐嫡妹去做，自己只能跟着沾沾光，表面风光罢了。 所以才想在子女身上多费些心思，奈何大女儿二女儿出嫁太早，要知道会来京城，王氏无论如何也要叫她们晚些出阁。 原本冷冷清清的李府一下子热闹起来，兰姨有些不习惯，她跟陈氏是自小交好的姐妹，情谊一直未变过。 先挨个挨个安顿好小姐少爷们，再去李老爷子院里关心询问一番，等到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兰姨才回到陈氏院里来说说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 陈氏操心的婚事 陈氏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早年间家中艰苦，以做地摊生意为生。 家中无论如何操劳奔波，依旧过着食不果腹的生活。 后来遇到李府大少爷李裴天，两人堕入爱河，于是八抬大轿将其娶回家，做起正儿八经的大夫人。 李裴天的一生，短暂而绚烂。 中年时候战死沙场，为李府换来无限荣耀，却最终尸骨长寒。 陈氏是他一生唯一爱过娶过的女子。 除此之外，再无她人。 兰姨则是陈氏年幼时候的玩伴，自己嫁入李府享受荣华以后，也将好姐妹提携为身边的管事姑姑。 后来因李湛离乡远来京城，身边需要人照顾，就将兰姨拨了过来。 忆起年幼时候的事情，她们都已不再年轻，尤其是陈氏一人担起府中管理职责，更是憔悴的多。 做母亲的，总是会替儿子的终身大事劳心一些，逮着机会就问兰姨：“湛儿身边，是否有心仪的女子？” 兰姨勉强笑笑：“大人心中已被别人占了位置，旁的姑娘是挤不进来的。” “此话怎讲？” 湛儿在家人面前，一向不会隐瞒什么。 陈氏每月都会收到李湛寄回家中的来信，上面并无写明他对哪位女子怀有真心，可听兰姨这话其中有点猫腻？ 真不知该如何提起，兰姨搓搓手很是无奈，谈起大人跟长公主曾定下的婚约。 陈氏一听，沉默不语。 她已经将其抛在脑后未曾想起过，没想到儿子还没忘记？ 当初先皇赐婚是恩典，如今来看是一道厚重的枷锁。 不仅将湛儿锁住，还将整个李府都牢牢锁住。 半晌，陈氏感慨几分，“斯人已逝，以后就再不提了。湛儿已年纪不小，比他小的弟弟都成亲了，自然也不能拖后腿。待明日，我再好好了解京城中的女子，为他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兰姨赞同点点头，大人的确需要有个人来管着，为李府续香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更何况是大老爷的独苗，总孑然一人是不行的。 说话间不觉时间过的飞快，直到陈氏的贴身丫鬟袖云来催，两人才发现夜深了。 届时府中众人皆已歇息下，一片寂静。 陈氏亲自送兰姨出院子，回来时望着满院冷清心中顿感荒凉。 若裴天还在，看到湛儿如此有出息，应该会高兴的合不拢嘴吧？ 李府先烈们皆是满门良将，本以为世世代代能无限风光，而今被皇命所牵来到陌生的京城，只感觉脚下每踩一步都将会是一个坑。 陈氏不懂，却也能看懂几分，朝堂的人未免也太着急了。 其他地方都熄了灯，唯有东院中的小书房还闪着烛火，且不时传来一两声咳嗽。 李靖云喝过丫鬟递来的热茶，润润喉咙，继续跟孙儿唠唠家常。 老人家都有一个通病，一旦聊天就永远也关不上话匣子。 李湛已经有些打瞌睡，祖父精神依旧很好。 从江南，到塞北，再到京城，恨不得将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讲出来。 苏御默默守在帘子外，也跟着默默打了个哈欠，再看看主子微乏的眼皮，顿时好笑忍不住多嘴提醒：“老爷子，不如明日再谈论如何？您看我家主子……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微微扫他一眼，李湛装作很精神：“无事，我还不困。” 李靖云后知后觉，压根没注意已燃完好几根香薰，懊恼一拍大腿：“哎哟差点忘了你要早点休息，怪我这个老头子话多！好好，该歇息该歇息了！” 他初来京城又跟孙儿重逢，心中自是喜出望外，怕是今夜都高兴的睡不着觉。 起身拿起一旁的拐杖往外走，临了停下脚步回头手指颤巍巍指着李湛：“明早一起用早饭。” 李湛微笑着点头，目送苏御送他回去。 祖父一辈子辛苦为李家谋划，就是不想家族落魄，到头来连跟最爱的大儿子吃一顿早饭的时间都没有。 李湛记得，在他幼时最常见的事情，是父亲起早贪黑去校场训练，很多时候都见不到他人。 祖父望子成龙，希望他出人头地后为国家做出奉献，一面又偷偷藏住爱子心切的心思，一晃多年过去了。 夜来风急，苏御护送老爷子回来时头上蒙上一层薄薄的雪花，晚间风雪更甚。 房中的火炉已经不暖和了，李湛宽下衣袍准备歇息，合上眼却又入不了眠，静静望着床顶发呆。 苏御多有抱怨：“皇上耳根子软，容易听信刘氏一族的话。若他真对付了李家，来日便是自己被他们对付。” 口中的他们不难猜测，是已经霸占朝堂整整两年的刘家父子。 为了让刘家门楣更高，刘世宁更是将自己的妹妹，整整大谢怀康八岁的刘玉银送进宫中，成为后宫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妃嫔。 已经二十八的刘玉银，原先有过一段婚约。不知什么原因，其夫暴死，于是成为寡妇。 后来出现一位阴阳先生曾言，刘玉银的命格太大，嫁与一般人根本无福消受，唯有近天子才能造福百姓。 谢怀康深信不疑，隔日便将她接进宫中。 因着是刘家的人，赐封为后宫四妃之首的德妃，且暂执凤印掌管六宫。 登基两年以来，谢怀康一直未曾立后，朝中大臣皆是刘氏一党，纷纷倒戈劝谏皇上封刘家女为后。 而彼时刘家还有一位待嫁少女，是刘世宁的嫡女名叫刘越，显然她有可能是将来母仪天下之人。 不仅朝臣在皇上耳边嚷嚷立后，刘世宁等人也有意无意提起过，奈何谢怀康次次不为所动，只推说来日方长。 几次下来，惹得刘世宁极不痛快。 苏御搞不懂：“主子，李家也没有哪里得罪过皇上，一团和气难道不好吗？” 世人都想一团和气。 奈何你我皆是俗人，心中有利欲引诱，自然处处不能全身而退。 李家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只是挡住了别人的路，仅此而已。 “熄灯吧，该休息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 漪春楼是一家青楼 * 从前的漪春楼是个默默无闻的小铺子，小到商贾富豪压根不会注意，对面的烟花巷才是他们的最爱。 大概是从半年前，小小的漪春楼突然扩大，连着将隔壁两边的其他铺子都收来整改。 前前后后忙碌约一个月时间，一个全新又富丽堂皇的漪春楼开张了。 新店开张规模极大，不知那幕后老板是谁，竟有本事劝动官府的人，大大方方在正街上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不知道的，还以为哪一家娶新媳妇呢？ 漪春楼的负责人花娘更是制定了一条新店活动，七天之内，每日前五名来到漪春楼的客人，均可免费享受一项服务。 惹得众多男子春心痒痒挤破头颅，恨不得直接住在楼中。 早上苏御出去转悠一圈，回来将打听到的关于漪春楼的消息禀告给李湛。 此时李府一家人正和和气气用早饭，李湛听后默默不语专心吃饭，其他人也未言语，一旁的王氏不高兴了，撇撇嘴充满鄙夷：“原以为京城是天子脚下，风气正直，谁知道也有这些勾栏院子？” 她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勾栏院子，要知道李裴林纳进府里的小妾，就有两位是从那里出来的。 知道话里的意思，李裴林不耐烦瞪她一眼，摆出一副老爷的姿态：“吃饭就吃饭，扯到其他地方做什么？” 王氏张张嘴正要争辩，上座的李老爷子装作不经意把筷子重重放在桌上，众人都瞧他脸色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饭毕，李湛领着老爷子和陈氏去花园散步。 昨夜簌簌了一晚的雪花，在今早的暖阳下，慢慢开始融化。 脚步踩进雪里，留下深浅不一一的脚印。 陈氏走在后面服侍着老爷子，看见冬雪复暖的模样不禁开口夸道：“这雪景真美。在咱们江南，还瞧不着如此景色呢。” “母亲若是喜欢，等孩儿有空，带你们去府外看看京城河山。”李湛道。 陈氏笑着摇头作罢：“做你自己的事就好，我们这样大的人了，自己去哪都行。诶对了，我听兰姨说，你每隔一段时间都去般若寺居住？” 兰姨总是什么话都要对她讲的。 李湛仔细回答：“是，孩儿身体一直不好，只有在寺里才感到一丝清净安宁。如今想想，是孩儿任性了，没有在仕途上争光多彩，让祖父和母亲失望了。” 要是李裴天还在，肯定会以此说教不休。 他的孩子，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其实在仕途上风光又有什么用？人这一辈子，还不是要循规蹈矩的过？ 陈氏已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所以她只希望唯一的儿子能好好的，健健康康到老，其他都不重要。 李老爷子回头瞅他一眼，带着深意回他：“若是不想让我跟你娘失望，就早早成家生子。婉宁苦了大半辈子，你这做儿子的，总要讨她欢心吧？” 成家……生子？ 李湛几乎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跟谁结为夫妻，更不会想到生小孩。 在他漫长的人生计划中，根本查无此项。 婉宁是陈氏的本名，平日除了老爷子会这样称呼她，府中根本没人记得这两字。 苏御跟在三人后面憋着笑，好呀，让老爷子们来京城也不全是坏处嘛，好歹能治治主子的怪脾气。 一旁走廊上正好经过王氏跟她的小女儿李珠，两人顿住脚步靠在栏杆上瞧园中漫步的几人，李珠想叫他们被王氏一把拦下，前者委屈巴巴地问：“母亲为何不让我叫三哥哥？他们在散步，我们也在散步，何不一起？” 李珠从小没怎么见过三哥李湛，只听说他很厉害在京城里当大官。 昨日一见，又是玉树临风之姿，好感增增往上加，一心只想与他说说话亲近亲近。 在人前她没好意思，而今就在眼前，母亲还拦着不要她靠近，未免觉得委屈不解。 “别人一家子说说笑笑，你去做什么？” 王氏教训她：“要是有这闲工夫说话，不如去将琴练一练，别又是输给你的死对头！” 所谓的死对头，不过是她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李玉。 李珠一听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当下一个字也没说，气哄哄扭头就走。 心中越想越气，性子来了，直接撒泼踢倒旁边的花盆，只听见“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李珠连忙捂住嘴四下看看，怕被人发现，忙不迭跑着离开。 花园中几人回头，显然已看到李珠逃去的那抹衣角，李老爷子连声叹气：“看看王氏都把珠儿教成什么样了？哎，裴林一心只贪图玩乐，对府上事情尽不上心，王氏又管不住他……若当初，珠儿过继给你，此时应该是位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 说起当初，大家都沉默了。 早些年王氏已生下两个女儿，生下李珠后并不想要，甚至还联系府外人家想要将其送出去。 幸好李裴林有良心留下了，且对王氏说：“要是真不想要珠儿，就把她过继给大嫂，反正大嫂除了湛儿没有其他儿女，总不会对珠儿差的。” 后来，王氏又任性要留下李珠，此事慢慢的也就无人提起。 “儿媳瞧珠儿也是极不错的，平时里都很听话乖巧。父亲以后再不要说这些话，免得伤了家中和气。” 终究是陈氏识大体，李老爷子闷着应声算是答应了。 家中一团和气，才是最好的。 “主子你看，那边怎么了？” 随着苏御一声喊叫，众人齐齐朝所指方向看去，发现府外某处上空黑烟滚滚，浓青的烟雾腾腾上升，丝毫没有减缓的意思。 李老爷子哎哟跺了跺拐杖跟着着急：“浓烟滚滚，肯定是走水了！那里是何处？” 苏御飞上檐角仔细看，辨认出来：“是漪春楼！” 漪春楼，京城近期最具盛名的……青楼。 李老爷子和陈氏初来京城还不熟识，听这名字没觉得奇怪，等到李湛解释以后，都纷纷摆手，“走水就走水吧，生死有命……” 末了李老爷子还是忍不住开口：“湛儿，终究是人命呀！你府离得近，快派人去瞧瞧严不严重？” 早就知道祖父的刀子嘴豆腐心，李湛应下，唤来几个下人搀扶腿脚不便的祖父去廊中坐着，静候他归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 是谁脑袋被门夹了？ 清晨苏御去过漪春楼，记性好的他一路先带着李府下人前去救火。 李湛则慢吞吞进入紫金马车，再慢悠悠赶去。 应该是后院走水了，不少女子捂着脑袋从里面跑出来，一时间场面极其慌乱，楼外也围围嚷嚷着不少人。 等李湛赶到时，火势已渐渐控制下来。 官府派人来查问火因，有几名女子正在接受盘问，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苏御领着李府仆从出了点力，官府的人识得苏御，再往周围一瞧，果然看到紫金马车中的丞相大人，立即上前去拜见。 李湛原不想惊动任何人，只跟着看看情况而已，奈何官府的人眼睛太尖，连他躲在马车里也能瞧出。 只好掀帘回礼，顺便寒暄几句。 “是谁脑袋被门夹了敢烧我的漪春楼！是谁？” 忽然，一阵暴怒吼叫从楼中传出来，众人皆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穿浅紫素装的女子从里面愤力踢出一张桌子，待桌子摇摇晃晃在地上落定后，方才现出声音的主人。 众人惊，此女子容貌跟声音显然不契合。 不过刚才说，是她的漪春楼？ 纷纷好奇，莫非女子就是漪春楼的幕后大老板？ 正在接受官差审问的花娘瞧见了，立马小跑到她面前如实汇报。 “我正带领客人去楼上，猛地闻见一阵烧焦的味道，于是叫明苏去楼下查看情况，谁知……发现了一个滚到外边还剩下半截的火折子！咱们是被人报复了啊！” 紫衣女子一听，顿时冷眉横起，握紧了拳头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那女子背对着马车方向，李湛只能看到身影。 “哎哟呵，不知小店的生意是扰了哪路哥哥姐姐？要放火当面放啊！背着老娘在后院放火？分明是打我漪春楼的脸啊！” 紫衣女子越说越气，在原地打转转的骂，眼神更是凶狠的扫过楼外每一个围观的人。 苏御仔细听她声音率先发现不对，往前进了几分，恰好被紫衣女子瞧见，两人来个对视，忽然脑袋里轰轰一响！ 她是…… 苏御不信，作势要走上前去看个仔细。 谁知刚移动半步紫衣女子便二话不说逃也似的跑了。 与此同时，另一位玄衣男子从天而降，直接落在紫衣女踢在外面的桌子上，指着人群破口大骂：“是谁脑袋被驴踢了敢烧我的漪春楼！是谁？” 此话……似曾听过。 两个老板？ 花娘忙叫他下来：“官差大人在处理了，快快下来，免得丢人。” 玄衣男子还不肯，一双嫉恶如仇的眸子非要将每一个人都看的精光才肯，目光落在紫金马车时，顿了顿。 今日真是好大的火啊，连李府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他低声问花娘：“老大呢？” “进去了。不知道看到了谁，跟耗子似的立马掉头就跑。” 漪春楼前太过热闹，李湛直接下来马车跟大家一起站在人群中观望，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就是想再看看。 苏御到他耳边低语了句，后者面无表情点头，像是并不那么意外。 巧的是，他刚刚也瞧着了。 官差录完口供以后准备回衙门彻查此事，要知道当初漪春楼兴建，事先知会过衙门。 换句话来说，漪春楼的幕后老板跟知府大人是熟人。 既然如此，故意纵火一事，便不能随意交差，总要查出个究竟来。 官差走了，围观的人群也跟着慢慢散开。 李湛抬眼仔细端详漪春楼牌匾上的字，目光往楼中探了探，并没有看到何人，随后转身上了马车回去李府。 等人群散的干干净净，紫衣女子才猫着身子躲在门缝边轻声叫道：“花娘，江野你们快进来！” 江野扭头看到那副狼狈样子，想直接冲上去给两拳。 花娘不知道老大跟那位丞相大人有怎样的故事，闻声而来问她：“刚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就跑了？” 某人双手抱胸靠在门边悠闲自在：“像你说的，耗子碰见猫了。”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灭了你！”紫衣女子出声恐吓，江野根本也不怕，耸耸肩摆手道：“你早八百年前就说要灭了我，最后还不是舍不得？” “你！”紫衣女子懒得搭理，再往楼外瞧了瞧，心中有些忐忑：“我不知他们从寺里回来。苏御肯定认出我了，要是他告诉李湛，李湛再去谢怀康耳边告一嘴，我岂不是又要被关进去？” 紫衣女子望着天沉思，躲躲藏藏，她谢怀锦这前半生还真是过着耗子一样的日子。 “应该不会。”江野很严肃地说。 谢怀锦问：“为什么不会？” “凭感觉猜的。” 花娘见惯了大老板二老板见面就互掐的场面，眼下只想从他们手中拨些款下来修缮后院。 谁知，两人聊天聊地，压根没有要出钱的样子。 花娘勾唇露出标准笑容，伸着双手讨要：“两位老板，请问，这次修缮费用，谁来出呢？” 整个漪春楼都知道，大老板二老板只是合作关系。 由于大老板的经常不讲理行为，二老板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条理清晰且公正透明的账本，而每次楼里需要置办新物以及其他修缮费用时，只有二老板站出来慷慨解囊。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二老板都犟不过大老板。 （特此说明，大老板谢怀锦，二老板江野……） 漪春楼后院走水一事，需得明查。 做的如此明目张胆，只烧了院子没伤人，凶手定然早早见不惯漪春楼，给一个教训罢了。 不就是生意上的对手吗？ 放眼整个京城，记恨漪春楼夺了生意的，只有对面街道的烟花巷。 烟花巷跟漪春楼都是做青楼生意，早之前就整个京城来说，烟花巷可谓是独霸一方。 因为它背后的大老板是当朝兵部尚书刘疆，也就是开国功臣刘世宁的大儿子。 京城中人，凡是家中有点底子的，谁不去捧场他的生意？ 谢怀锦笃定是烟花巷的人搞鬼，奈何人家大老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官府就算查出来也会给她们一个模棱两可的交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 是她，她回来了 “花娘，你告诉各位姑娘，即日起，关门三日，让她们该干嘛干嘛。既然对家都动手了，咱们就姑且让一步。” 江野啧啧两声：“没见过这么当老板的？莫不是你怕被李湛发现，想躲藏几日吧？” “我为何怕他发现？江副阁主，你要是清闲了，就回去荆州好生待着，别在我面前碍眼。”谢怀锦甩他个大白眼，一屁股坐在板凳上，还一只脚踩在上面，花娘眼快，为她倒下杯热茶。 茶香袅袅，暖意扑鼻。 江野偏不肯：“我要真走了，还有谁关心照顾你？平时里净会对我叫骂，人家女孩子的温柔你是一点儿没学会。” 对面的人闻言眉梢一挑，随手拿起茶盖朝他直直扔去。 这可是钱呐！ 江野眼疾手快，忙接下茶盖，吹了吹放在桌上忍不住抱怨：“碎了又得我贴钱！” 花娘站在一边拿手绢抹抹额角的汗，楼中都传言大老板一副怪脾气，原来是真的。 两位老板一见面就要怼来怼去，分开了又要相互过问。 不像兄妹，也不像姐弟，倒像是……一对儿。 “好了，咱们闹归闹，回来京城已有数月，你且说说，接下来有什么安排？”江野洗耳恭听。 谢怀锦取下腕间的佛珠来回捻动，眼眉低垂。 在荆州苟且偷生的两年中，她时常回想，如果父皇还在，目送她风风光光回到自己的封地，得有多高兴啊？ 因为那是父皇赠与她的宝贵土地，而非落难时的藏身之所。 见她发呆不说话，江野拿手在眼前晃了晃，谢怀锦回到现实手中紧紧捏住佛珠，沉住气道：“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走一步看一步。我总有办法，让谢怀康身败名裂。” 那么多失眠的夜晚，不就是为了现在吗？ 谢怀锦不着急，她要慢慢来，要稳稳的来，一层一层揭开谢怀康藏在皇位后的丑陋面孔。 江野有些担心：“宫中眼线说，谢怀康还一直打听你的下落。若咱们第一颗石子激起了太大水花，怕是不保险。” 他静静看着谢怀锦，看着她不再稚嫩，也不再高傲。 面前人倏地站起来，一掌落在桌上，声音清澈：“如果不保险，那我便铤而走险。” 她下定决心了。 江野应下，他永远无条件相信支持她的所有决定。 漪春楼走水和关店三日的消息一经传出，城中妇人大多欢呼喝彩，还在背后三个结四个的讨论，要是天降一片雷，直接劈了漪春楼得多好？ 李府东院紧闭着房门，李湛刚小憩醒来，房中暖炉过盛，他只感觉背部湿湿漉漉的。 苏御呈来兰姨刚熬好的汤药，待李湛一饮而尽后，才说起方才府中之事。 “二老爷去烟花巷了。二夫人不满，在房内指桑骂槐，骂的是四少爷李章的嫡妻。” 李章是李裴林的儿子，嫡妻是江南著名商贾唐家的小女儿，名叫唐宁。 “我听说四弟准备跟叔父学行商？”李湛问道，一面让苏御给他擦拭背后的汗。 “嗯是的，四少爷早些时候想做官，光是诗文这关就坚持不了。” 李湛叹叹气：“他性子贪玩，四弟媳又是个脾气温和的，管不住他。” “四少爷是眼红你的位置，又怕官途遭人排挤，一来二去的，好时候就耽搁了。主子，是梦魇了吗？”苏御摸他后背皆是冷汗，一层又一层，擦拭了很久。 李湛摇头。 不算是梦魇，他梦到谢怀锦了。 “上午漪春楼走水一事，官府查的怎么样了？” 明明不是他该关心的事情，却忍不住想过问。 苏御道：“没有结果，听说是对家做的。漪春楼抢了烟花巷的生意，京城人人都知道，烟花巷是刘家的生意，官府自然也清楚。” 他顿了顿，又张口放轻声音说：“属下今日……好像见着长公主殿下了，也许是属下眼花，就觉着挺像的。” 不知何时，提起她的名时，总带着一丝惋惜。 李湛闭目，眼眸仍颤了颤。 “是她，她回来了。” 阔别两年，不长不短，足以让纸张变成泛黄，足以让青丝生出白发。 院子外传来脚步声，苏御整理好李湛的衣裳，开门一瞧，陈氏来了。 “湛儿呢？” “主子刚醒来喝了药，正在休息。” 陈氏了然：“好，你出去吧，我跟湛儿说说话。” “是，夫人。” 陈氏进来，脸上微微噙着笑。下午她跟兰姨出去逛了一圈，偶然见到一家名为红线牵的店铺，觉得好奇进去瞧了瞧。所谓红线牵，就是给京城男女姻缘配，让他们找到一辈子的好归宿。 陈氏操心李湛的事情，也让掌柜的看了看。 一瞧这位夫人举止优雅，不像寻常街巷的妇人，当即断定应是城中哪位贵胄府中的女眷。 “夫人是想为谁看姻缘呢？” 陈氏碍于身份没有开口，兰姨回道：“替我们家少爷看一看。可有书香世家，知书达理的小姐？”掌柜的一副懂她的模样，先说明红线牵的规矩。 “咱们红线牵，是为京城男女做配对的。既然是开门做生意，丑话先说在前头，一旦进了我这家店，都要签字，甭管你是达官显贵还是皇亲国戚，都不能轻易对外宣传我店中女子的名字。” 陈氏懂得：“这是自然。掌柜的，我们断不是多嘴之人，请你放心。” “嗯好。现在我再来说说，待会我会带你们进去一间内室，里面挂满众多女子的画像。夫人要是有看上眼的姑娘，尽管给我说。咱们店铺呀，也有专门的红娘到各自府上去牵线。” 陈氏再跟兰姨对视一眼，都同意了。 “爽快！夫人，这边请。” 掌柜作请的手势，将两人引进内室。内室就在铺子后面，进去映入眼帘便是很多女子的画像。 有的窈窕身姿，有的温柔可人。 陈氏看的目不暇接，一个个仔细端详，与兰姨不停夸赞，甚是满意。 在内室走了一圈下来，才注意到房间正中央的墙壁上，放着一副合起来的画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 掌柜的财神爷是…… 画像的尾端以镶金佛珠为坠，与其他不同。 “那是？”陈氏扭头问向掌柜，指着那处很是疑惑。 掌柜拖得极长哦了一声，几步上前，取下正中央的画像却不忙打开，反而问向两人：“可曾见过长公主殿下？” 陈氏当即眉头一皱，“未曾见过。掌柜的为何如此问？难道画像上的人是……” 掌柜的点点头，算是默认。 陈氏有些不满意：“已逝之人，为何还放置在店中？” “长公主的画像千金难求，即便当初在时，也没人能买得起。想必夫人知道，小的开门做生意，都是要底子好的姑娘，长公主实在惊为天人，小的放在店中也是为了自家生意着想呀！” 陈氏脸色更不好看了，兰姨讽刺道：“掌柜的真好笑，做生意不求财神爷，反而求一个已逝之人？” 掌柜的叫苦不迭，殊不知他求得长公主正是财神爷！每月经由财神爷拨款，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自恋，非要将自己的画像挂在店中。 “罢了兰姨，我们走吧。”陈氏拉起兰姨就要离开，掌柜的伸手去拦，画像一时没放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展落开来。 众人循声低头看去，但见一位身穿红裳的明艳女子跃然纸上。 明眸皓齿，明艳高傲。 身上有皇族独有的高贵气质。 陈氏片刻失神后，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兰姨紧跟其后，心中颇为震撼。两年前的刑场上，她曾见过跪在众人面前屈服的长公主。 手脚瘫软，面目全非，完全不像画像上那样独特。 从红线牵出来后，陈氏脚步走得很快，她想起兰姨说过的一句话“大人心中已被别人占了位置，旁的姑娘是挤不进来的。” 当初先皇赐婚，是看在李家功勋的份上。皇亲国戚的关系，陈氏并不稀罕。 没想到，湛儿却陷进去了。 他有资格出入宫廷，自是见过长公主。 陈氏心中一横，她定要让湛儿心甘情愿娶回一位知书达理的嫡妻来！ 回想起红线牵的事情，陈氏定了定神，坐在李湛对侧，嘘寒问暖一番，最终话锋还是回到主题上。 “为娘多年不曾在你身边照看，错过了很多时光。如今想想，甚是遗憾。” “有兰姨照料孩儿的日常，母亲只管放心就是。” 李湛分明知道陈氏要说什么，又偏偏不想她提出口，京城貌美女子虽然众多，都不是他心中那人。 陈氏开始打感情牌，声音到后面越渐喑哑：“我自嫁入李府，已经三十年了。第一年怀过孩子没保住。后来光调养身子就花了整整六年，方才生下你，而后再不可生育。可怜你生下便有病症傍身，又无亲生兄弟姐妹相伴，湛儿你知道，这是母亲一生的遗憾。” 说起往事李湛便不能反驳，母亲总知道他的心软处。守寡多年来，在府中的不易，他全部都看在眼里，勉强一笑：“母亲，孩儿记在心上了。再等等，就圆了你跟祖父的心愿。” 陈氏大喜：“当真？” “儿子何须欺骗母亲呢？” 她连道几声好，只要湛儿愿意放开心胸接纳别人，娶媳妇是迟早的事情。总不能放任着，再让他去寺里住吧？ 李湛停顿了下，若有所思问：“若孩儿带回来的女子，并非书香世家，也并非知书达理之人，母亲会接受吗？” 陈氏心里咕咚了下，刚要反驳又想到好不容易劝他松口，有总比没有的好，于是大度道：“只要女孩家世清白，我什么也不介意。” 李湛心中有数，头一次在陈氏面前真心笑了笑。 * 漪春楼关门三日，烟花巷的生意果然好了许多，当天晚上还连放了十几声响的炮仗祝贺，气的江野站在门口大声抱怨。 不时回头看向摇椅上气定神闲的谢怀锦，更加气的掉牙！这两天进账全部是零，倒是后院修缮用了他不少银子。反观小气又抠门的谢怀锦，不仅分钱没出，还叽叽喳喳要求贼多！ 原来的后院不过也就普普通通，现在好，被谢怀锦要求修成了后花园！ 江野心疼摸了摸钱袋子，暗自垂泪：谁叫他跟的主子叫谢怀锦…… “江小二，看茶！” 摇椅上晃晃摇摇的人慵懒叫唤一声，斜眼一瞟，叹气道：“江小二，你别站在门口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迎宾呢？把门关上，过来给我捶捶腿。” 江野咬着牙叨叨几句，不情愿过来倒茶，故意将茶壶举得老高，茶水四溅在谢怀锦的脸上，瞌睡虫立马消失，翻身起来就对江野一阵绣花拳脚。 江野让她，一只手提着茶壶不放，腾出一只手跟她交战。三两个动作下来，谢怀锦喘着气开始撒泼：“好男不跟女斗，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是男人，你是男人婆！” “你！” 谢怀锦紧咬牙关非要使出点拳头给他好看，奈何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全是江野教的。她要出什么招数，江野清清楚楚。 一轮招数使下来，谢怀锦举手投降，江野自觉是正人君子，收了动作。没曾想，被她重重踩了一脚！ “你耍赖！”江野抱着脚痛叫。 谢怀锦拍拍手很痛快：“我都耍赖好几年了，是你自己没防心。”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告诉你李府的事了！”江野说着转身就走，身后被猛地一拉，回头正好对上谢怀锦放大的脸颊，她问：“李府有什么事？” 距离蓦地变近，江野甚至能看到她眼中自己的倒影，怔了怔：“谢怀康下皇令，江南李家全部迁到京城来。事情闹这么大，你不会没听说过吧？” 江南是李家的根。若非大事，绝不会无缘无故迁到京城来。 “李家照做了？” 江野道：“不照做还能怎样？如今的李家，除了李湛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其他人根本没有份量。也就是说，李家落魄了，谢怀康准备一锅端了他们。” “那……他呢，没有什么动作吗？” 江野耸耸肩，拉过椅子坐下：“李湛已经很久不上朝堂，在般若寺居住的他，可以说是与世隔绝。况且，如今的朝堂你也知道，忠臣一党，只剩几人？” 曾跟着先皇的功臣们，为了躲避谢怀康针对，有的辞官有的被贬。 高堂之上，可谓是刘氏一族独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 我要找到她！ 谢怀锦陷入沉思，没想到谢怀康会针对李家。 “还有个小道消息，要听吗？也是李府的，具体点的话，是关于李湛个人的。” 谢怀锦扫他一眼，一拳头敲在大腿上：“你就不能一次性说完？” 江野又是吃痛，眼泪巴巴就要落下来，“人家不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说话正常点！” “……那个我听掌柜的说，李湛好像去红线牵配姻缘了。” 谢怀锦惊得下巴都要落在地上！ “他还没娶妻？” 在她记忆中，李湛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一个人，还以为他早已儿女满堂…… “别说妻了，妾都没一个。” 谢怀锦更多的是错愕，按照寻常男子，一般尚还年少就该有通房妾侍，及冠后应当娶嫡妻。李府门楣高贵，更应当如此。 若是父皇还在，李湛怕是早娶她为妻了。谢怀锦想到此，嘴角无力扯了扯。 江野在她眼前晃了晃，拿手比划好几下，“呆了？” 回过神来，谢怀锦变得正经，“你告诉各路眼线，可以动手了。” 江野奇：“按照计划，不是还得等等吗？” “不等了。”她等的及，李府等不及。李湛为人到底如何她不知，可李家李靖云上战场伤了腿至今是瘸子，李裴天更是战死沙场，都是为齐国征战的英雄，如何能不护？“哦对了，你让明静赶来京城一趟。为了降低风险，我要换个面目示人。” 明静是世间数一数二的易容师，凡是经她手的容貌，任亲生父母都瞧不出来。 “行，我飞鸽传书一封。” 江野出去安排各路眼线接下来的动作，谢怀锦则留在空空无人的堂厅中。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翠色剔透，斜边上噙着一点血红的玉佩，手指来回揣摩。 李湛啊李湛，你究竟是忠臣还是逆党？ * 一月初，李湛阔别朝堂后重新归来，身着威严官服立于各位朝臣之中，静静听着殿上谢怀康训话。 “自立国以来，北方旱灾持续严重，尤其夏日为高发阶段，许多百姓颗粒无收。国库该拨款也拨了，该整治也整治了，今年却依旧如此！” “再过几个月又逢夏日，北方旱灾若不提前预防，怕是又会让百姓绝收！众位爱卿，都有何法子，说来听听吧？” 谢怀康昨日收到一封匿名信，打开看了以后几乎没有睡觉，今早起来眼眶里都还密布血丝。此刻高居皇位，俯瞰殿下之人，举着手中恼人的奏折，一个头两个大。 堂上二三十位官位皆无一人吭声，谢怀康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落在刘疆身上。 “兵部尚书你说，该如何治理？” 被点名的刘疆昨夜也没休息好，方才开了小差，突然被叫到时吓了一跳，忙从行列中站出来，躬身道：“回禀皇上，微臣负责的是兵部，平时一大半时间都花在军事上。处理旱灾一事……微臣实在不知。” 谢怀康早知道他回答不出来，摆摆手让其退下，将奏折重重扔在地上，怒了。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儿都做不好？一个旱灾就那么难吗？” 众位朝臣惶恐，皆跪下异口同声：“请皇上息怒！” 谢怀康简直要气炸了！他让允福捡起奏折拿回来看，注意到写奏折的人是李湛时，稍微愣了下。这才举目望向殿中，一身清白的李湛立于其中，脸上处事不惊，颇有两袖清风的姿态。 他压住怒火：“丞相，既然奏折是你写的，且说说，如何处理？” 李湛起身上前一步，躬身谦卑道：“回禀皇上，臣斗胆有一念头，还望皇上尊听。” “但讲无妨。” “北方气候本就偏高，再加上本地湖水资源不够，一到夏日高温状态，水源更是少得可怜。于是微臣想，不如通沟渠，引水流，以此来补救水源不足的问题。” 谢怀康乍听觉得可以采纳，片刻后深思起来：“通哪方沟渠？引哪方水流？” 李湛垂眸继续道：“离北方最近的河流是大岭河。若挖通沟渠，引进大岭河的水，能很好解决旱灾的情况。” 话音刚落，就招来刘疆的反驳：“人工挖河？回禀皇上，微臣觉得不妥，挖河工程浩大，过程艰难。况且，还不能保证一定对旱灾有利！” 李湛遂不再开口。殿上一下静下来，谢怀康嘴角一勾，反问道：“那兵部尚书，可有更好的办法？” “我……”刘疆面颊一愧：“微臣还未想到。” 谢怀康挑眉：“好！兵部尚书先回去想几日，等想到了，记得回禀朕。各位爱卿，还有其他事情商议吗？” 刘疆吃了瘪心中不爽，退回行列中狠狠递给李湛一个眼神，紧接着殿上继续传来：“既无事情商议，退朝吧。” “微臣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爱卿异口同声。 待大家成群结队的往殿外走时，李湛才注意到，很多官员眼睛里都挂着血丝，像是一宿没睡觉，更听见成群的官员在低声讨论什么事情，一副恐慌吓极的模样。 他心中起疑，回到李府后差人去查，果然查出点猫腻。 “约昨晚酉时，很多朝臣府中都收到一封匿名信。信封上写着三个大字——罪责书！信上列着各自犯下的罪名，不多不少，每人三条。属下打听过了，那些罪名都是真实存在的，且都被打压下来，皇上不曾得知。” 苏御把调查出来的朝臣名单罗列下来，感到疑惑：“这是公然跟整个朝堂对抗啊！是谁那么大胆子？” 李湛发现其中蹊跷，“你发现没，所有收到罪责书的人，都跟刘家走得很近。” 苏御仔细一看，确实如此，放眼当今朝堂，几乎都是刘家近臣，谁会不要死活的跟他们反抗？ 李湛收好朝臣名单，随手放置一边不去管其中原因，有意无意提起：“漪春楼还没开张吗？” 好端端的，怎么说到青楼去了？苏御白日里好像从那条街上走过，记得清楚：“开张了，那名叫花娘的嬷嬷站在外面迎客。主子，你要做什么？” 忽然又明白了，“找谢怀锦吗？” 李湛点点头：“我要找到她。”话虽如此，可青楼那种地方，谁人刚进去一步，第二日名声就传出来了。 主子身边没近过什么女子，日后要是因为名声耽搁娶妻怎么办？ 苏御脑子如是想，嘴巴却极为实诚：“属下路过时，看到她们在张罗什么东西，好像是今夜有哪位花魁要献艺，外面早早的就有人排队。” 李湛抬起眼，静静盯着他问：“你怎么老是从漪春楼路过？”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 后院重地，客人不许进 * 一月的夜晚仍然寒风簌簌，紫金马车从李府门口出来，慢悠悠往漪春楼的方向赶去。 漪春楼复工了。 花娘为了生意更好，直接对外宣称今夜由花魁献艺。惹得不少男子早早来排队，对面烟花巷的生意一下子又冷淡许多。 漪春楼的花魁是塞北人氏，拥有得天独厚的容貌和身姿，谢怀锦跟她相比都要逊那么一点点。尤其是那双碧蓝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旦落在哪位男子身上，立马被撩的心神荡漾。 花魁名为娇娇，是花娘取的中原名。娇娇平日以面纱示人，很少有人见过真面容，同时也增加了一丝神秘感。 漪春楼的前堂中人均满座，二楼的包间也几乎被预定了。 江野双手抱胸靠在二楼的花栏边，看着客人如白花花的银子在自己眼皮下走动，心花怒放。 紫金马车到达漪春楼前，只听到里面叫叫嚷嚷的，全是男人的欢呼声。李湛下了马车，停在楼前看了看。身边正好有两个汉子结伴走过，其中一个说：“上次服务你觉得怎么样？” 另一个赞不绝口：“特别好！只不过我记得，进入小雪姑娘的房间后，喝了一碗补汤，后面好像就昏睡过去了。” “咦你也是？” 汉子惊讶：“莫非你也……醒来后小雪姑娘正在我枕边，虽然感觉像睡着了，但梦里也感觉挺爽的！” “是啊是啊……” 听到如此粗俗不堪的对话，苏御有点无语，他扭头看看李湛，后者同样觉得有辱斯文，赶紧提步上前去。 在门口迎客的花娘没见过李湛，瞧他一身打扮贵气逼人，笑着涌上来招呼。 “公子爷这边请！” 那日漪春楼走水苏御见过她，花娘仔细端详几眼也认了出来，一副好交道的模样，变得更加热情：“两位公子可有预订？” 李湛答：“并未预订。见着热闹，过来瞧上一眼罢了。” 花娘心道：任哪个男人都会这套说辞。看他们之前派人手帮过忙，立马安排下去，腾出二楼一个包间供两位使用。 前堂有另外的女子引着他们上楼，此时此刻，堂下的舞台子中央，已经有女子在翩翩起舞。 花魁还未出场，这段小舞曲算是开场热。 李湛他们进入的包间位置正好对准舞台，视线不错，能一睹花魁真容。苏御屁股刚坐下还没半柱香，便被李湛安排出去做任务。 香味四溢的包间中，只留下李湛喝茶等候。楼下客人几乎都来了，而花魁也准备一现芳容。 偏偏就在此刻，楼外一阵吵嚷传来。 花娘出去查看，惊了惊。 原是烟花巷幕后的大老板刘疆，也出现在这里。 只见他身着玄青色锦袍，手中捧着暖炉，外面再套一件狐毛大氅，甚是高贵。 花娘不敢得罪，好生招呼着。 待入了堂中，对着二楼花栏处的江野使眼色。 刘疆进入后看到满座哗然的客人，轻笑着哼了声，“不曾想，漪春楼生意竟这样好？刘某连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此话为何意啊？ 花娘不敢多加深思，只勉强笑着回答：“刘大人说的哪里话？咱们这俗陋之地，怎能跟大人您的地盘相比？”刘疆嘴角一勾，继续往前行，他跟前的下属则在前面开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刘大人来了。 江野在上处观看，刘疆早买了离舞台子最近的位置，看来是有备而来啊？ 花娘叫小厮去新沏壶最最上乘的普洱茶，好歹不能让人家觉得漪春楼掉档次呀！ 掀袍落座以后，刘疆将暖炉交给下属，自己则悠闲认真观看台上舞曲。他到来实在让人费解，原本喧哗的堂下也跟着安静几分，都不敢过于闹腾。 紧接着，女子舞罢。花娘上台高高兴兴发言几句，接下来该是花魁上场了。 苏御在漪春楼上上下下绕了两圈，包括后院也瞧了，没发现任何谢怀锦的身影。回禀李湛时，台下花魁娇娇正好上台。 不同于寻常人的上台，娇娇姑娘是从舞台正对方的二楼，双手拉着楼顶悬空的丝带慢慢飞过来。 她的双臂因握着丝带而露在外面，雪白的肌肤一览无遗。 虽掩着面纱，仍遮不住美貌。 途径之地，留下异香，犹如天女下凡。 众人站起来欢呼，刘疆则瘪瘪嘴没说话。 待娇娇双足落在台子上后，四方丝竹声乐响起。 她如掌上飞燕旋转，扰的人心痒痒。 李湛目光落在台子一侧，见到花娘正对另一个陌生女子说着什么事情。瞧她的姿态不像是同辈交流，倒像是跟主子汇报。 过了会，女子看向刘疆的位置，巴掌大小的脸神色严肃。 忽然有小厮穿过，再回首间，女子已不见身影。 李湛放下茶杯，起身寻找，“里面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苏御要跟着他，被拦下了，干脆坐下好好一睹花魁的风采。 人山人海的漪春楼中可谓是空前盛况，李湛出来包间后在楼道中转了很久，才辨出下楼方向。 他一路往下，穿过摩肩擦踵的人群，绕过大堂，艰难来到后院中。 后院稍微冷清一些，只有来来往往沏茶呈糕点的小厮们来往穿梭。 李湛跨过堂前跟后院相连的门槛，一步步朝前漫无目的游走，期间碰到一个热心的小厮，还问他：“公子是要如厕吗？” 李湛忙摆手：“里面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小厮笑道：“哦是吗？娇娇姑娘正跳舞呢，公子等会也进来观赏吧？” “好的。” 告别小厮后，李湛像个找不到方向的鸟儿，只在走廊上来回走动，注意到后院跟厨房相连的地方修缮过，应该就是当初被烧毁的部分。 修缮后的房梁栏杆精致许多，不提的话，根本没人知道这里曾走水。他边打量环境边四处观望，堂前无那位陌生女子，应当在后院才对？ 方才瞧着，背影和身高，都跟她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 后院一侧是座隔开的小花园，园中亭台楼阁，涓涓流水。李湛放慢脚步往园中走去，忽然后脑勺被一个小东西击中了！ 他低头一看，是一颗瓜子儿。 “后院重地，客人不许进！” 一个脆生生的女声距离他十步之外，停在他走过的走廊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 奴家顾宛宛，江南人氏 李湛回头看去，正是跟花娘说话的陌生女子。 皮肤泛黄，鼻尖有雀斑，微小的眼睛倒是充满灵气。 他上前赔罪：“不知后院重地，李某多有得罪。” 相反身前的女子握着一把瓜子儿愣住了，随即醒悟过来，极不自然退了一步：“无……无事。” 说完就要离开。 李湛上前一步拉住她手腕，待停下脚步后松开，从袖中拿出一副作好的画像摊开来。 指着上面的人问：“姑娘可曾在楼中，见过这位女子？” 画像上的人，正是那日从楼中踢出桌子的紫衣女子谢怀锦。 就那么几眼，他便能画下来。 身前女子笑靥如花：“楼中未曾见过呢，公子找她有何事？” 李湛听了有些失落，重新叠好画像放回袖中：“无事，打扰了。” 遂大步一跨，绕过女子准备离开。 又听到身后女子大声说道：“我是新来的。兴许是楼中女子太多，我还没来得及认清楚。不如留下公子姓名，待我找到画上女子后，再告诉你？” 李湛松了口气，原来是新来的。 他先不着急报自己的名称，反问对面：“姑娘叫什么？” 她站在原地勾了勾唇，倾靠在一旁的栏杆上，噙着笑缓缓道：“奴家江南人，顾氏宛宛。” 顾宛宛，很好听的名字。 李湛颔首：“姑娘叫我李湛即可。劳烦姑娘，若楼中有画像女子的消息，尽管到李府来找我。” “好呀！”女子微微皱眉：“可是，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你呢？万一李府中人，觉得奴家来路不明……” 李湛当即便懂，“姑娘不必担心，待李某回去府上，自会差人给姑娘送来信物。到时候，凭此信物可见到李某。” 她眼中笑意更甚。 “好，公子慢走。” 李湛今日穿着月白色的锦袍，他没有穿大氅，这样冷的天气，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扛住。 女子凝着他一点点消失在后院，想起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不由得笑了。 “啧啧，不就是说了几句话？那么高兴？”江野从二楼窗口直接飞跃而下，刚才粘粘糊糊那一幕他可瞧见了。 明静的易容术真不错，谢怀锦整成这样丑巴巴的样子，李湛不认识，便是谢怀康也认不出来。 谢怀锦哼了声，语气明显轻快：“你懂什么？听到了吗？他要给我信物。” “那是给顾宛宛的信物，不是给谢怀锦的。” 谢怀锦恼怨瞪他：“你附和我一句要死啊？” 江野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可不敢附和你。要附和了，恐怕你就真困在里面了。也不仔细想想，他找你能有什么好事？” “兴许是发现了你的踪迹，想报给谢怀康邀功，以解李府之危。你忘记了？当初深夜赶至天牢要解除婚约的人是谁？想急于跟你拉开距离的人是谁?” 是他。 谢怀锦刚起的兴致，一下子被江野拉扯下来。 她撒气似的把手中瓜子洒在江野身上，抿抿唇道：“走，看娇娇跳舞去！” * 不知到了什么过程，楼中众人俱是一喝。 李湛回到包间中，看到舞台上的娇娇取了面纱，露出异域五官，和那双湛蓝色的眼眸。 苏御跟着起哄拍巴巴掌。 “主子，你出去透气那么久？精彩时候都错过了。” “无妨。” 什么精彩不精彩的，他根本没兴趣。 那边谢怀锦跟江野同样上到二楼，两人一前一后，使人一下子能分辨出身份的大小。 苏御跟李湛说话间只瞟到了江野，指着他说：“主子你看，那个男的……是不是很眼熟？” 李湛望过去，记起来了。 漪春楼走水那日，第二个出场的人就是他，还说了跟谢怀锦大同小异的话。 他什么身份？ “要不要属下去调查一番？” 李湛觉得有这个必要，“好。” 一楼折腾了好几个时辰，等到花魁娇娇所有献艺都表演完以后，已是深夜。 要不是苏御还想看下去，打瞌睡的李湛早回李府了。 从包间下来，正准备出漪春楼大门时，花娘叫住他们：“李公子稍等一下！” 她手中怀抱着一件极其贵重暖和的貂皮大氅，喘着气跑到李湛跟前，双手递上。 “我家掌柜注意到公子未穿戴防寒的衣物，于是叫奴家送来一件氅子。公子若不嫌弃，请披一披吧。” 李湛和苏御俱是好奇。 “敢问嬷嬷，你家掌柜的姓甚名谁？” 花娘笑着回头引见，李湛抬眼看到二楼处含笑的江野，随即颔首以示谢意。 苏御取来貂皮大氅为李湛披上，花娘身边的小厮，立马又递来一只手捧的暖炉子。 “还有这个，公子也拿上吧。” 苏御犹豫，身侧的李湛却取来捂在手间，对着江野的方向再一颔首。 “替我跟掌柜说一声谢谢。” 花娘笑的花枝招展，压低了声音：“公子别说客气话！谁不知道您是当朝丞相啊？以后，漪春楼还得靠您照拂呢。” 李湛嘴角一扯，“自然。告辞。” “李公子慢走！” 出来漪春楼，恰巧碰到刘疆，他故意没走。 且打着哈欠捂了捂嘴，看向李湛手中的暖炉，不由说笑道：“漪春楼服务真是周到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丞相您是里面的常客呢。” 李湛面无表情看向他：“李某就算再是常客，也比不上刘大人。” “哦？此话怎讲？” 李湛继而道：“京城人人都说，刘大人有第二个家。”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刘疆果然神色一变。 世人皆传，烟花巷是他的基业，也是他第二个家。 通俗一点，就是说整日只混在花天酒地，连自己府上也不回去。 久而久之，岂不是有了第二个家？ 更深露重，李湛不再与他废话，擦肩留下句：“告辞。”便离去。 身后仍传来刘疆不服气的声音：“流言蜚语，丞相还是少听些为好。否则不小心听到自己身上，可别太生气哦！” 进入紫金马车的人根本无视他，直接让苏御牵马离去。 刘疆还没发话，他身边的小跟班倒气的不行，“大人，这家伙也太不像话了，不如上去打一顿？” 刘疆狠狠瞪他一眼：“别什么事情都用武力！学学本大人，用脑子对付，用脑子！知道吗？” “是是是。” 白天在朝堂上，李湛让他吃了瘪，刘疆根本没忘。 他是睚眦必报的人，哪怕是半颗米的仇都要报回来。 等着吧李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 你的后院，左右都是内亲 * 江野问谢怀锦：“为什么要给李湛送氅子和暖炉，冻死他不好吗？” 谢怀锦反问：“你懂什么？这叫欲擒故纵！兵法，你学着点！” “哦。” * 紫金马车中，暖意四起，李湛根本不需要氅子和暖炉。 因为马车上都有，只是他临时忘记拿了。 小小的缕金暖炉很精致，里面烧的是银霜炭。 寻常人家用不起银霜炭，而漪春楼家大业大，这点儿根本不算什么。 苏御在帘外觉得奇怪：“主子，漪春楼掌柜的，跟你不曾相识，怎么送你东西呀？” 李湛沉眸想想：“或许是感谢那日你出手帮忙。” 苏御似懂非懂，这样也算说的通。 可总也觉得奇怪。 李府陈氏还没歇息，闲来无事，就在房间中绣手绢打发时间。 听到丫鬟通报湛儿回来了，小跑着赶至二门，正好跟李湛碰了面。 “母亲还没歇息？” 陈氏舒展开眉目，拉他一同前行：“你还没回来，我睡不着。大半夜的，去哪里玩了？” 李湛说起谎话来面不红心不跳，“儿子跟友人亭中赏雪，一时忘记了时辰。夜很深了，母亲快去歇息吧。” 陈氏知道李湛向来独来独往，几乎没有友人，可见是他自己不想说。 于是应下：“好，你也早点洗漱歇息。” “是，母亲。” 陈氏注意到苏御手中抱着的貂皮氅子和暖炉，分明不是李府的物件。 她心中起了疑。 一夜，窗外冷风簌簌，睡的不安稳。 陈氏昨夜着了凉，早起便咳嗽不停，兰姨差人送来姜汤喝下驱驱寒才好很多。 “湛儿呢？” “大人早起上朝去了。” 袖云拿出一套加厚衣裳给陈氏穿上，又唤来丫鬟上早饭。 身子不适，早饭食之无味。 陈氏喝了口清粥，还未来得及放下碗，已闻得院门口的哭声。 袖云去看，见到李珠哭哭啼啼跑进来，直接冲到陈氏面前更是哇哇大叫。 “珠儿怎么了？谁欺负你了？”陈氏问话间拿过手帕擦嘴，忙牵她到跟前来坐。 谁知一问，李珠哭的更狠了。 “母亲说我，弹琴比不了李玉，跳舞也比不了她。大伯母，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啊？” 李珠巴掌大小的脸上似乎还有印记，陈氏惊讶：“你母亲打你了？” 李珠从鼻子里嗯了声，眼泪继续往下掉。 不一会，王氏寻来了。 “大早上叨扰嫂嫂，实在抱歉。” 她声先传出，人后进来。看到李珠在陈氏面前哭啼的不像话，眼中已有怒气。 陈氏知道王氏是什么脾性，很多时候，在李裴林跟前受了委屈，只会撒气在儿女身上。 想到此，将李珠搂在跟前问：“弟媳坐下说话。” 王氏也就落座了，拿起手绢在眼前一抹一抹的，声音哀怨：“嫂嫂有所不知，我并非责骂珠儿。只是身为女子，琴棋书画应当样样精通，可你瞧瞧她，净会贪玩！” “我没有，我学了！”李珠顶了句。 王氏立马变脸：“嘿你这丫头怎么回事？长辈说话有你什么份儿？” 李珠顿时不吭声了，只将脸埋在陈氏肩头。 如此看来，她们才像是母女。 王氏暗暗不爽。 陈氏拍拍李珠肩膀，宽慰道：“珠儿，再哭就不好看了哦。” 谁知李珠闷头闷脑说：“不好看就不好看！哪怕我恶疮满脸，丑陋无比也无所谓！” “你！”王氏倏地站起来，指着她气的要死。 女子容貌是最最重要的，她竟然毫不爱惜说出这种话！ 陈氏也错愕住，不知说什么好。 另一边李湛下朝回到府上，听兰姨说李珠哭闹的事情，也跟着过来看了一眼。 李珠自来府上还没跟李湛说过话，此刻梨花带雨尤为可怜，更需要人关心。 一下子就扑在李湛怀中。 幸得李湛反应快，临时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扑，就扑在了苏御怀中。 “六小姐当心。” 李珠擦着眼泪，声音哽咽：“三哥，你可要给我做主！” 李湛从来孤身一人，未曾处理过后院女眷繁琐之事，觉得新鲜，就叫李珠诉清来龙去脉。 听完后，他仔细问李珠：“叔母责你，是因为你贪玩没做好正事。打你，是因为你忤逆长辈意思且顶嘴吼叫，对吗？” 李珠挂着泪珠，好像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不是来找三哥理论的，她是想要三哥帮自己说话的。 “三哥，可是母亲打了我。” “叔母是你母亲，身为长辈自然有指责你对错的权利。便是今日叔母指点我的过错，我也要接受。” “三哥……”李珠说不过他，心中恼极。 还以为三哥跟四哥五哥都不一样，却都是榆木脑袋罢了！ 王氏见李湛帮着自己，忙话锋一转开始倾诉自己操持家中几个孩子多有不易，顿时也眼泪汪汪的。 “不过叔母，六妹年纪小任性也是应该的。在同龄女子中，已然很优秀，不用特意跟其他人相比。” 也不知王氏听进去没有。 陈氏各自宽慰几句，后面不了了之。 母女没什么隔夜仇，过了也就忘记了。 后来李湛对苏御说：“人人都说，后院女眷之事最难处理。我瞧着，也不全是如此。” “是因为主子你还没娶妻纳妾。人家后院女眷，都是貌美妾侍相互争宠。你的后院，左右都是内亲。” 嗯是那么回事。 他差点忘了一件事，叫来苏御去管家处拿上一块李府令牌，送去给漪春楼顾宛宛。 “送令牌到那里做什么？”苏御震惊：“主子你不会看上那个叫顾宛宛的吧？长什么样子？我昨日瞧见了吗？” 一连四问，弄得李湛头大，他干脆不答。 与其完成没有意义的对话，还不如回去想想抗旱灾的方法。 今日早朝，谢怀康又提起旱灾一事，就是想有人自告奋勇去北方干旱之地。 一问之后，朝堂上人皆不吭声。 刘疆则带头，让提议者去赈灾。 众臣附议。 名头最后落在李湛身上。 当初李湛上奏就想到会是这样，不怎么意外。 谢怀康命他三月份赶往北方，距离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半月中，他一定要找到谢怀锦。 也不知赈灾要多久，回来又是何年？ 半个时辰后，苏御回来了，还带回来街上叫卖的劲爆消息。 “有一位官员的罪责书曝光了，被人贴在告示处，百姓都围着看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 要你死，也愿意吗 苏御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尤其是看到那位朝廷官员坦坦白白的罪责书时，更是大乐！ “罪责书一，大理寺副署正赵安，掌管刑狱案件审理。身在其位，不司其职。曾有一妇人跟商贾发生争辩，推搡间导致妇人死亡。赵安处理手法模糊，草草了结案件，而后被人知晓收了商贾钱财。” “罪责书二，大理寺副署正赵安，掌管刑狱案件审理。身在其位，不司其职。曾有一貌美女子行偷盗之罪被抓，审问过程中，赵安见色起意，侮辱女子。不仅如此，还故意强霸女子，一直到死。” “罪责书三，……” 苏御讲的绘声绘色，便是不曾听过赵安名讳的李湛，也觉得此人枉为朝廷命官。 “就没人发现，是谁贴的吗？” “查不出来。据老百姓说，天一亮就有了。连夜晚巡查的禁军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恐怕那赵安早已经吓得要死！” 犯下罪名不说，还被人悉数摊开公布于众，实在有点残忍。 不过跟他做的事情相比，实在有过之无不及。 * 小巧精致的闺房中，谢怀锦趴在桌上反复看，心中郁结。 “好歹也是信物，他怎么能单单送一个令牌来呢？” 江野差点破门而入。 他去外面办事，听到百姓讨论赵安罪行，觉得好奇，跟着往人潮汹涌的地方去。 哟呵，一看吓一跳！ “是你半夜去贴的告示？” 谢怀锦无精打采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闷着声音不高兴道：“是我昨日高兴来着，随手贴了一张。” 还随手？ 江野一掌拍在桌上，“你可知今日，就因那罪责书，轰动整个京城！兴许，谢怀康那小子也听闻了。” “难道不好吗？咱们之前匿名暗着送的，没掀起什么风浪。如今光明正大让大家知道，有什么不妥？” 要是当初反响较大，谢怀锦也不会走这么一招。 江野坐在她身边，没注意看李府令牌，以为是什么物件，随意拿在手中把玩，念念叨叨：“没什么不妥，而且很爽！” 谢怀锦皱眉，头顶直冒问号。 “不过下次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交给我去做，你一个小丫头，被抓住怎么办？” 倒不是有多心疼她，就是被抓住后又要他去救，多少有点费体力。 “花娘说李府来人了？我刚进来没看见，哪呢？” 谢怀锦有气无力，躺在贵妃榻上摇摇晃晃：“李府人来了，又走了，只有令牌留下了。” 手指摸到物件纹路，江野仔细翻来一看，赫然一个李字雕刻在令牌上。 江野懂了：“感情你昨晚高兴了一宿盼来的信物，就这个？我不是自夸，就这个东西，我随随便便去李府一趟，都能偷出七八个！谢怀锦，你不会对那小子有什么心思吧？要知道他身为丞相是非不分，当初是怎样扶持谢怀康称帝的？又是怎样跟你解除婚约的？都忘了？” 哪里敢忘？她冷不防白了江野一眼，从贵妃榻上跳起来，夺走他手里的令牌，重新躺回去摇摇晃晃，举着令牌若有所思。 突然想到一个好玩的念头了。 * 李府管家来到东院通报，说是有一个陌生女子指名要见大人。 苏御问：“模样可有什么特征？” 管家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最终吐出来一句：“长的不太好看。整个人黄黄的，眼睛小小的，鼻子上还有不少黑点点。” 在书房的李湛听见觉得好笑，放下手中诗文，扬声道：“是我的朋友，邀她进来吧。” 不一会，管家领着那个皮肤黄黄眼睛小小的女子进来。 她穿着后院小厮们的粗麻衣裳，身上干净的不像话。 李湛记得，那日见她，并未穿的如此穷酸。 管家领着她来到书房，谢怀锦见到李湛后行礼，怯手怯脚不敢东张西望。 “你们先出去吧，我跟她有话说。” 苏御送令牌时只交给花娘代收，并未真实见过顾宛宛的容貌。 此刻只觉诧异，主子什么时候有个如雀鸟般的朋友？ 房内李湛叫谢怀锦不用拘谨，随便坐下就是，还亲自给她看茶。 谢怀锦暗暗想，便是当初她在时，也没这待遇啊。 “你叫顾宛宛对吗？今日你来，可是我托你办的事有眉目了？” 他落座在左手边的位置，眉目温和，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谢怀锦想起天牢中跟他的最后一次见面，清冷淡然，跟面前的平易近人，有一点点区别。 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用锦帕包好的玉佩，放在桌上。 “我找到这个，你看看认得吗？” 李湛眼眸微动似在回忆。 是他的东西。 是初入宫廷，落在上清宫的东西。 他手指拾起玉佩反复观看：“你从哪里得到的？” “这个呀……”谢怀锦故意放轻快语气，像个外人一样讲诉情节，“是她房中扔下的。听花娘嬷嬷说，她被人赎走了。” 李湛蓦地站起来，手中用力握着玉佩，稍不注意就能掰碎一般。 “你可看清楚了？确定是画像上的人没错？” “是啊没错，临走时还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做——谢怀锦。丞相看看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后面她再说了什么话，李湛根本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赎走二字。 他竟没想到，两年不见，已成如此田地。 “你可知，被何人赎走？” 谢怀锦微微笑：“兴许是哪家豪门子弟，我不记得了。来漪春楼的，总归不会是什么好鸟。” 心头突然被什么撞击了下，沉重而难过。 李湛扶着桌角慢慢趴下来，胸口处只感到剧烈疼痛。 他神色痛苦，握住玉佩的手指逐渐泛白。 谢怀锦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丞相既然那么在乎，又为何让她沦落到漪春楼求生？” 李湛身体里传来的疼痛简直要命，连回一句话的劲都没有。谢怀锦看他慢慢趴下去，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无力而脆弱。 甚至痛到无声。 早知他有病症，如今如此折磨，是报应吗？ 脚下忽然被一双颤抖的手拉住，谢怀锦胸腔中一窒，听到无比虚弱的声音：“帮我找到她……我什么都答应……” 她蹲下，冰凉的手抚摸在李湛颤动的身体上。 “要你死，也愿意吗？” 李湛瞪大眼睛望着眼前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 奴家要什么名声？ 谢怀锦长呼一口气站起来，拱手镇定道：“丞相大人，宛宛告辞了。” 她转身推开房门，尤其平静对苏御说了句：“你家主子发病了。” 苏御大惊，来不及追问缘由，更没空想到先禁住她，直接冲向房中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急急忙忙给李湛喂下一颗。 为了不出任何事故，他的药随身侍从都要带上，日夜不曾离身。 苏御记得，上一次发病还是在谢怀锦斩首当日。 “主子，主子快喝口水！” “主子……” 谢怀锦踏下台阶，听到里面急切的叫声，不仅没觉得轻松，还多了丝沉重。 她是记恨李湛的。 记恨他是谢怀康一党，记恨他擅自解除婚约，也记恨他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 可现在算什么？ 听到她被赎走的消息，不是应该高兴吗？ 为什么会痛苦，为什么要痛苦？ * 李湛忽然发病，惊动整个李府。 李老爷子更是忙不迭拄着拐杖来看望，在床边坐了很久，心下担忧，任陈氏怎么劝也不出来。 “好端端的，怎么发病了？”拐杖在地上柱的噔噔响。 苏御欲言又止，眼神落在桌上的玉佩，不知该不该说。 那个丑巴巴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谢怀锦的东西？ 今日来李府，故意气主子？ 兰姨替李湛把脉，松了口气，宽慰各位：“药物服下已有效果，不一会儿就醒来了。” “苏御你说！”李老爷子忽地一喊，苏御后背立马生出冷汗，“你是寸步不离守在湛儿身边的人，他因何犯病，想必你清清楚楚。若你说不出，就是玩忽职守！” 李老爷子年轻时候也是将军，在营中说上一句话就要让士兵们震上一震，而今用同样的口气问苏御，房内众人皆是一吓。 陈氏稳住老爷子温声劝道：“父亲，湛儿的病你知道，来的没个时候。” 话是这样说，李老爷子还是不信，尤其是看到李湛满脸痛苦卧在床上，心便像刀割。 “咦？这是谁的玉佩？” 李珠拿起桌上那块澄澈精致的，斜边噙着一点血红的玉佩。 众人被她吸引，举目望去。 陈氏认得：“是幼时我去寺里给湛儿求的护身符，有什么稀奇？” 苏御终忍不住开口，匍匐在地：“回老爷子，主子今日单独见了一个人，后来就犯病了。玉佩……也是那人送来的。” “什么？”陈氏大惊，“玉佩是我儿自小护身之物，怎可随意交给他人？那人是谁，你速速寻来！” 苏御有些为难，可床上主子还在疼痛中昏睡着，于是心一横，随带着三两个侍从往漪春楼去。 * 李湛幽幽转醒之时，看到一大屋子的人在床边，脸上从担忧凝重慢慢舒展开颜。 唯独只有安静跪在他床榻边的谢怀锦，宛如雕塑一动不动。 他支撑着身子就要起来，强忍住身上疼意问：“祖父母亲，让你们担心了。” 陈氏尤其心疼，靠在床边坐下，眼睛通红仿佛哭过，拉过他手半晌，一句话也没有说。 李老爷子严肃脸上终于有了丝光彩，“醒了好，醒了好啊！” 谢怀锦静静抬头望他，苍白的脸上刚经历一轮疼痛，已经没有了血色。 这不是当初那个喊着：“拿下长公主殿下！”的李湛了。 李湛注意到她，将房内众人都遣散出去。 老爷子不让：“你方才就是与她独处，此刻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接着颤巍巍指着谢怀锦怒气显然：“此女，擅闯民宅，心术不端，应当交由官府处置！苏御，送去官府！” “慢着。” 李湛出言相阻。 “祖父母亲，孩儿什么身体孩儿清楚，断不会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就犯病症。怪我，已两日不曾喝汤药，身子扛不住了。” 老爷子和陈氏俱是愣住。 平日里旁人根本不用劝说，李湛自会照顾好自己。 今日他却说，主动不曾喝药。 这是……没了求生意识吗？ 陈氏抿着唇眼眶又是一红，不知该说什么，背过去转身离开。 李老爷子连连叹气几声，手中拐杖几次欲落在地上。 “你又是何苦呢？” 苏御心虚往后退了退，不想被主子发现是他给老爷子告的状。 “祖父知你心中挂念着她，可人已去黄泉，你这么做只会白白折腾！” “当年先皇赐婚，我便预料会有今日。湛儿，这是你的劫数。” “……” 后面老爷子还苦口婆心好几句，谢怀锦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那句“你心中挂念她……” 李湛故作轻松笑了笑：“祖父，孙儿知错了。日后再不会如此。” 也不知他到底听进去没有，老爷子无奈只好先出去。最终还是不放心留一个陌生人跟李湛一起，叫来苏御守在一侧。 李湛这才仔细打量起跪在下面的谢怀锦，恍惚间记起她冷漠站在身前说过的话。 “丞相既然那么在乎，又为何让她沦落到漪春楼求生……” “要你死，也愿意吗……” 这分明不是她该说出来的话。 沉默半晌，都没有开口。 苏御有点摸不清局势了，到底他俩是什么关系？ “起来吧。拿凳子，坐我身边来。”李湛终于开口了。 谢怀锦跪地时间太长，双腿早已酸麻，一个起身就耗了很久。 她听话搬来凳子，然后坐在他身边，又是一言不发。 李湛叫苏御将玉佩拿来，冰凉的玉佩握在手里反复摩擦，终是生出一点温度。 “我曾见过你吗？” 谢怀锦整理好表情，面对他微微一笑：“见过。” 李湛面容一怔。 又听她说：“那日在漪春楼中，丞相忘记了？” 李湛轻笑：“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扔瓜子砸脑袋。” “丞相要是喜欢，奴家还可以扔，扔到丞相不喜欢为止。” 她嘴角噙着笑，却没人注意到眼角一丝泛红。 “你讲话太尖锐了，这样不好，会吃亏。” 谢怀锦故意叹气：“可是，讲话老实也会吃亏。” 李湛笑了笑：“好像是这个道理。” 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跟自己谈其他事情。吊儿郎当般的聊天，反倒让谢怀锦很不自在。 “丞相派人来抓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吗？奴家觉得没意思，不想听了。” 李湛凝着她。 “并非我派人抓你来，但是扰了你的名声，对不起。” 谢怀锦长哦一声，极有韵味：“无所谓了，奴家在漪春楼为生，要什么名声呢？” 话里像在挑刺，李湛听的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 你之前说的，我愿意 “你回去吧。” 谢怀锦秀眉一挑：“不是要把我送去官府？” 李湛很坦然：“你没做错事，不需要去官府。” 主动放她走，那当然得走啦！谢怀锦站起来拍拍灰尘，回到那个古灵精怪的样子。 李湛觉得她明明长得很普通，勾嘴唇的那刻却又觉得很好看。 “丞相大人，宛宛告辞了。” “稍等一下。”李湛叫住她想说什么，望着即将出房门的谢怀锦，启唇轻道：“若再遇见她，一定要告诉我。” 谢怀锦背对着，所以看不真切他的神色。她皱皱眉，觉得很煽情，大胆一问：“丞相是喜欢那位姓谢的女子吗？” 床榻上的人静默了片刻似在思考，随后说了谢怀锦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话。 “兴许是喜欢的，从治兴三十四年开始。” 治兴三十四年，她刚好十五岁，也是李湛第一次入宫廷那年。 * 从李府出来，江野已经在府外候着，他腰间佩了把剑，锋利无比。若谢怀锦再晚些时候还没出来，他就冲进去，血洗李府！ 终于看到那抹熟悉身影，江野立马冲上前仔细检查，确定没缺胳膊少腿才松了口气。 “他们抓你做什么？” 谢怀锦身形摇坠根本站不稳脚跟，被他一碰竟轻飘飘倒在地上，吓得江野厉声呵斥身边看门人：“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两个极其无辜的看门人面面相觑，声音越渐变小：“我们……就在府外站着，什么也没做……” 谢怀锦扯住江野衣角，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只吐出四个字：“送我……回去。” 顾不得跟他们废话，江野打横抱起她送进马车里。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怎么回事，谢怀锦突然抱着双膝哇哇大哭。 “是不是李湛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马上去杀了他！” 哭到崩溃的人儿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谢怀锦你说句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江野面对爆哭的女孩子实在没法子，再说，这么多年来，谢怀锦也没在他面前哭过啊？ 怎么，去一趟李府就变得脆弱了？ “李湛是不是动你了？他要敢动你，老子我杀了他！”当即呵斥车夫：“给老子停下！” “别……别去，是我的错，跟他没关系。是我……”怕他真做出什么荒唐事，谢怀锦赶紧拉住，带着哭腔道。 江野糊涂了：“那你哭什么啊？我以为他欺负你了，平白无故叫你进府瞎子都看得出来有问题啊？” 她抬起哭的稀里哗啦的脸蛋，胡乱抹了抹，喑哑着声音：“他没欺负我，是我差点把他害死了。” “为什么？” “我……我把那个玉佩拿出来，说了几句狠话，他……就犯病了，倒在地上，快死了一样……” 江野这下明白了。世人皆知丞相大人有心疾，急不得气不得，一不小心就要嗝屁。定是听了谢怀锦的话，诱出病症。 他知道谢怀锦那张小嘴巴巴的，说话又不讲理只顾自己说的快，都能把人说死，一时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回到漪春楼，花娘和其他几个姑娘们纷纷围拢上来，见到人安然无恙方才各自松了口气。 花娘正欲问个究竟，被江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姑娘们也不敢多说话。 谢怀锦把自己彻彻底底关在屋子里，两次饭点也不开门。江野知道她需要静一静，干脆就饿着，谁也不许去敲门。 夜里，迷迷糊糊趴在床上睡着了。 梦里回到跟李湛初遇的场景。 上清宫中，十里花池，宫檐金凤高悬。 谢怀锦穿着薄纱赤脚在殿前跟宫女们嬉戏，忽然一位陌生男子孤身闯入宫中。 只见他神色慌乱，左右不敢胡乱瞎看，拱手对着谢怀锦赔罪，也不抬头，倒退着出去。 脚下没注意，被门槛绊了一下，哐啷倒在地上，腰间佩戴的玉佩也掉下来。 男子惊慌失措间没顾其他，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嘴里还叨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等谢怀锦撵出来查看，只有玉佩安静躺在地上。 后来男子来寻，端端正正垂首立于殿前：“微臣初次入宫不知方向，无意入了公主寝殿，罪该万死，还望公主恕罪。” 慵懒坐在殿上的谢怀锦第一次知道，原来天底下，还有跟文书院不一样的文绉绉的书生呢？ “本公主没怪罪你。” “那玉佩……” 谢怀锦哧哧的笑：“也没打算还给你。” …… 半夜梦醒，才恍然发觉眼泪湿了大半个枕头。 谢怀锦眼睛模糊，盯着黑夜某处发呆。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他那句反反复复的：“兴许是喜欢的，从治兴三十四年开始。” 原来那时就喜欢她了啊。 谢怀锦痴痴笑了一声，原来不仅仅是她从那个时候起。 * 东院中仍旧亮着灯盏，苏御进门劝了好几次，李湛也不肯歇下，他的回答总是：“白日睡够了，现在很清醒，所以还要再看看书。” 只有他自己知道，已经盯着那页书很久没翻过一篇。 苏御实在不理解，双手抱胸靠在书桌一侧道：“主子，你要是心中还有她，咱们就找！直到她人活生生站在你面前为止！” 李湛没理他，继续装作很认真看书。 “属下就不明白了，与其在府上跟个妇人一样忧愁寡断，还不如直接了当一些……” 话音未落，就瞟到李湛递来的眼神。 苏御立马闭嘴。 他放下书，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手指抠着大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若有所思。 “你说，是漪春楼老板亲自来接的顾宛宛？” “是啊，还备了辆马车在咱府外候着呢。属下瞧那老板是习武之人，腰间还特意配了把剑。” 如果是这样，那便说不通了。 顾宛宛样貌普通，没有过人之处，因何得到漪春楼老板的青睐？ 李湛多有思量，吩咐下去：“查一下顾宛宛的家世。” “是。” * 关于大理寺副署正赵安的罪名，皇上亲自下令夺除官位，斩首示众。 毕竟，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实，就算再掩饰也没用。 此举激怒刘家，刘疆更是暗自派人调查是谁贴的告示。 他不仅仅是要查清谁在针对赵安，也要查清是谁在背后鬼鬼祟祟。 就在众位官员收到罪责书当晚，刘家从天降下两封信，一封是刘世宁的，另一封自然是刘疆的了。 上面写的罪名虽只是个别，却也足以叫他乌纱帽不保。 刘疆倒是不急，整个京城都是他的人，有的是机会叫幕后之人露出把柄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 里面闷，我出来走走 * 后面几日谢怀锦状态都不太好，时而高兴时而低落。连赵安的行刑之日也没去现场看，一个人在楼里给客人端茶倒水。 江野回来汇报情况，说斩首赵安的监斩官是刘疆。他明明是兵部尚书，怎么管到刑部去了？ “不管怎么说，赵安的死，是激起京城朝臣们的一颗石子，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后面我们再做什么，就要困难一些了。” 谢怀锦将抹布左手扔右手，跟表演杂技似的：“他们越是放松警惕，我越是高兴。人呐，不被逼到最后，永远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江野知道她意有所指，当初谢怀康便是如此。 “诶对了，宫中你让人送信了没？” 谢怀锦道：“送了，还特意放在谢怀康的奏折下面。” 江野哼笑：“那他也挺沉得住气，好几天过去了，也没什么动静。” 谢怀康倒是想有动静，可是他不敢。他知道谢怀锦没死，也知道刘世宁那家伙虎视眈眈他的皇位。 他怎么敢慌啊。 街道外面传来噼里哗啦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相撞了。 谢怀锦跟江野一起跑出去看热闹，没曾想又看到那辆紫金马车。跟紫金马车相撞的另一辆马车也不普通，是刻有刘家字样的私家马车。 不一会，刘家马车里探出来一个脑袋，是一位女子。 “刘越，刘世宁的小女儿。” 江野一眼便能认出。 谢怀锦也看到了，毕竟在她红线牵中挂了那么多女子画像，刘越也在其中。 从马车里钻出来后，刘越似乎惊魂未定，拍拍胸脯还在恐吓之中。因马儿受了惊，是她们先撞上的李府马车。刘越知礼数，来到紫金马车前赔罪。 “小女子无意冲撞丞相，只因马儿受了惊跑得飞快，一时没拉住，还望丞相恕罪。”她知道是李府的马车。 紧闭车内传出清冷的声音：“无事。” 好歹是刘家的小女儿，明面上怎么也得客气一下，苏御拱手回礼，关心问道：“街上大路开阔，马儿因何受惊？” 刘越也不知：“方才路过一个巷尾时，马儿像是踩着什么东西，前脚一扬，忽地就冲过来。” 马夫检查马脚，果然看到前掌底下掐着半跟硬刺，足足有筷子那样粗。 路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苏御继续道：“你一个女孩子，以后出门多注意点。我们主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刘越盈盈一礼：“谢过苏大哥。” 苏……大哥？ 苏御听着新鲜，对她一笑：“小姐不用客气，叫我苏御就好。” 车内李湛嫌他话多，忍不住插了句：“时候不早了。” 该走了吧？ 苏御挠挠脑袋，再次跟刘越告辞，才又坐上马车往前驶去。 丫鬟小彩瞧着远去的马车，忍不住抱怨：“都说丞相是礼仪之家，怎么连最起码的客气也没有？小姐你的马车一时半会不能坐，他身为男子，就应该拿出行动来，咱们做丫鬟的没事，你第一次出来，总不能失了颜面。” 刘越浅笑，根本没有当回事。谁说男子就一定要帮着女子了？ “诶诶小姐你看，他们……去了漪春楼？” 刘越惊讶，顺着小彩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停在不远处的漪春楼门口。 “原来是去那种地方？这种人，咱们不结交也罢！”小彩愤愤道。 刘越没有说话，眼神落在马车上，看见里面穿深紫色锦袍的男子端庄出来。 面容无暇，宛如谪仙。 见他毫不犹豫走进楼里，跟门口小厮说话时，就像是常客般熟络。 谢怀锦没有猜到，原本是看事故现场的热闹，结果眼睛一眨，人直接到自己跟前。 她退到江野身后默默无闻拿起抹布，左擦擦右擦擦，假装没看到他们。 江野瞧他依旧生龙活虎的，根本不像有病症的样子，“丞相来的真不是时候，白日姑娘们都在休息呢。” 李湛微微笑，左右看了看，注意到背对着他的身影，随口说了句：“无妨，我来歇个脚。” 然后故意挑到谢怀锦正在擦的桌子前坐下，也不看她，只对江野道：“劳烦沏一壶热茶。” 江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撇撇嘴去柜台沏茶，谁知道他跟谢怀锦之间发生了啥？ “苏御你也坐吧。” 苏御乖乖坐下同样迷糊，原来主子说要出门就是来这里？ 柜台前的江野一边嘀咕一边放特别多茶叶:“叫你来漪春楼歇脚，叫你来……” 呈上来的茶水浓得要命，李湛置若罔闻，小嘬一口，抿抿唇，甚苦。 苏御喝了口连忙吐出来，质问江野：“老板，你家茶叶不要钱的？这这也太苦了吧？” 江野不理他，反而问李湛：“丞相觉得苦吗？” 他敛眸：“喝起来不苦，沏茶的人苦。” 一句话把江野堵死。 谢怀锦实在找不到什么事情做，偶尔动下脚步，也总觉得有人盯着他看。干脆收了抹布，准备去后院帮忙。 哪知，她前脚刚来到后院，后面立马跟着来人了。 “里面闷，我出来走走。”李湛原话是这样说的。 可是。 一楼大堂四处都开着窗户通风，哪里会感到闷？ 谢怀锦为了掩饰身份，只好做着名义上顾宛宛的工作。一会去厨房择菜，一会去灶台前烧火。 尽管做的不熟练，但还是要勇敢的坚持下去！！！ 因为择菜时某人在石凳边坐着歇息，烧火时某人在门口守着。 谢怀锦终于忍不住：“丞相大人一定要在奴家跟前晃悠吗？” 他很正经回答：“后院后厨这么大，我随处逛逛散散步透透气，没得罪宛宛姑娘吧？” 是没得罪，就是碍着眼了。 半个时辰忙活下来，谢怀锦累坏了。 反倒是李湛左走走右走走，悠闲惬意得很呐。 谢怀锦心里暗暗抱怨：后院的活怎么就做不完？她得好好跟江野反馈下这么严重的问题…… 想曹操曹操到。 江野第一次宛如一束光出现在谢怀锦面前。 他眉梢微挑，似对现状有些满意。 “宛宛干的不错！回头叫花娘多给你发些月钱。”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 李某想在漪春楼里歇一晚 谢怀锦欲哭无泪，天杀的江野，看她等会不亲手宰了他！ 好在江野有点良知，不一会叫人来顶替她的工作，这才得以休息。 不知道今日的李湛怎么回事，怎么时时刻刻跟在她面前？ “丞相大人要是有闲工夫，不如想想如何找到你的心上人。” 谢怀锦意有所指，偷瞟他一眼，见他正瞅着自己，于是把脸板着，装作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找不到就不找了。”他缓缓回答。 谢怀锦吃惊的下巴快掉在地上，将手上活放一边，叉腰到他面前点了点脑袋：“你根本找都没找，就放弃啦？还口口声声说什么兴许是喜欢的，从什么治兴三十四年开始，都是假的吗？你一点儿实际行动都没有，怎么就知道找不到呢？” 他身形未动，微微蹙眉，似虚心求问：“想必她已作人妇，他人之妻，李某不敢沾染。” 什么他人之妻？什么已作人妇？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窍不通？ 谢怀锦内心在吐血。 她甚至想暴力的告诉李湛自己就是谢怀锦，是曾经齐国最尊贵的嫡公主！ 但是最终忍住了。 李湛对她表明心意的话听着不像是有假，可万一是试探呢？ 万一他还是谢怀康一党呢？ 自报身份后岂不是自投罗网？ 好在最后一丝理性尚存。 谢怀锦装出一副情感高手的模样，摆摆手道：“非也非也！丞相此言差矣，若两人是真心相爱，什么为人妇，什么他人之妻，都只是借口罢了！真爱，永不会被外在因素所影响。在心上人面前，要什么面子和尊严？丞相你位高权重，不过就是大手一挥的事儿？” …… 李湛听不太明白，却也懂了精髓。 是要他不顾名声强抢妇女？ “嗯……听起来不错，改日可以试一试。” 谢怀锦瞬间傻眼，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败坏德行，非君子所为等等等等。 没想到答应了？ 她伸出手背贴在李湛温热的额头上，仔细辨认，确定没发烧。 刚洗洗涮涮的手冰冰凉凉，李湛眉心微皱但没躲开。 “按照丞相以往的性子，不是应该说什么非礼也！夺取他人之妻，非君子所为也……” 话刚出口谢怀锦就后悔了。 她糊里糊涂的，竟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果然李湛起了疑心，问：“你怎知我从前的性子？” 谢怀锦连忙背过身去，双手紧张交织在一起，脑海飞快想如何解释。吞吞吐吐半天，终于找到一个不那么蹩脚的解释。 “奴家出生江南，小的时候听大人们说李府三少爷是文人书生，一身正气，最最最见不惯什么巧取豪夺之事。听得多了，自然也记住了。” 他少年时期确实在江南不假，及冠以后方才入京为官。 “原来是这样。” 李湛不说话了，一手搭在谢怀锦肩上，将她硬生生掰过来。然后松开肩膀，极其亲昵的拉住她的手……手！ 谢怀锦僵住，这小子哪根筋搭错了？ “其实李某今日来此，有一事相求，还望宛宛姑娘成全。”他眼眸中闪烁着真诚，说话也很诚恳，叫谢怀锦不得不相信他。 她往回抽了抽手，嘴角一抖：“丞相尽管吩咐就是，过分的亲近倒大可不必。” 李湛眉梢柔和，望向偌大的安静的后院，又微微失落。 “劳烦宛宛将怀锦曾住过的房间告知一下。李某惭愧，今晚想在漪春楼歇上一歇。” 我的老天爷！ 谢怀锦简直要炸掉，她嫌弃似的后退一步：“丞相何不去找花娘嬷嬷？她是负责楼里大小事务的，奴家……奴家啥也不懂啥也不知道，免得给丞相安排错了多生事端。” 李湛是真的不在乎名声了。 他自小到大建立的清名，恐怕就就要在此夜毁于一旦！ 谢怀锦偷偷捏了把汗。 京中人人都知李府李老爷子的家教多言，当初二老爷李裴林第一次去青楼，回来当晚就被打断了腿。 不过后来接上了。 李裴林也顽固，接二连三再犯，丝毫不把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 如此反反复复，断了三次腿，也接了三次。 李老爷子终于放弃了。 放任李府上下，除了李裴林一人外，无人再敢踏足青楼半步！ 而现在…… “哦对了，差点忘了件事，还要再劳烦宛宛帮我多找几个姑娘来。” 谢怀锦捂嘴流泪，下意识后退几步差点跌倒。 难道李湛因为得不到她，而开始厌世了吗？ 见对面女子一副捶胸顿足苦闷忧郁的模样，李湛上前来作势要扶住她。 没等他靠近，谢怀锦立马再后退，压低声音惨不忍睹问了句：“虽说长夜漫漫，可一晚上也就那么几个时辰而已，你还要多找几个姑娘……” 李湛粲然勾唇，不解她为何那般：“宛宛照做就是，我自会给你不菲的赏钱。” * 香帏风动花入楼，高调鸣筝缓夜愁。 漪春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来了。 “姑娘们都打起点精神来，丞相爷第一次在咱们漪春楼留宿，都照顾周到一些！” 花娘特意挑出几位容貌绝佳的姑娘，待她们穿着艳丽打扮精致以后，一一叫来跟前训话。 往日的客人也就算了，今儿个这位第一次叫姑娘，且还叫了那么多，花娘不得不注意一下。 “是，嬷嬷。” 姑娘们争奇斗艳，宛如百花园中的鲜艳。 谢怀锦坐在一侧静静看着她们在跟前扭捏来去，心头好一阵堵塞。 就像吃饭被噎着一样难受。 给几位门面姑娘一一打过招呼以后，花娘才勉强得了空闲坐下休息。 说来也奇怪，一向洁身自好的丞相大人，竟也没抵住女儿家的诱惑。花娘感慨不已，天下男子可不都是一个样吗？ 所谓的谢怀锦曾住过的房间，就在隔壁，李湛已经住下。 苏御站在门外守着，脸色铁青。要早知道今日主子是来行不轨之事，他就不跟来了…… 谢怀锦手中把玩着橘子，时而细细摩挲，时而使劲一握，眼中若有所思。 她问花娘：“按照我吩咐的做了？” “你尽管请放心，做的天衣无缝。在我严密的布置下，丞相肯定猜不到那只是一间普通客房。” 既如此，便妥了。 管他住多久，就是住一辈子，漪春楼也不会少他一口饭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江野像听到了什么惊天的劲爆消息，一个劲儿的冲到二楼来，途径过苏御，举手客气打了个招呼。 苏御黑着脸没应。 随后江野迫不及待冲进隔壁房间，看到谢怀锦怒气未消的面容，知此事绝无虚假。 意有所指问：“你们说，丞相有病症在身，还点那么多姑娘，万一做了风流鬼怎么办？” 突然一侧有冷光扫过来。 谢怀锦似要生吞活人的眼神已经盯准了江野。 果然下一秒，撒气的拳头落在江野扛着重任的肩膀上。 一阵吃痛过后，他举手投降。 “得得得，我错了还不行吗？” 谢怀锦咬着牙收回拳头，眼珠子一转，凝着神趴在一侧墙壁上仔细听。 江野和花娘跟着趴过来听，三人举止难得相同。 半晌，都无动静。 江野皱着眉：“这么快没声音了？” 立马招来一脚。 谢怀锦也起了疑心：“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我进去看一看……” 说着就准备往隔壁跑，奈何行动不快，身后衣服被江野牢牢扯住。 听见他啧啧几声：“那么按捺不住？你有点骨气行不行？” 谢怀锦撅着嘴巴，她不想有骨气。 忽然隔壁门开了，一个姑娘叫苏御进去，说是丞相的意思。 苏御后知后觉，有种落入虎口的危险。 脚步却麻痹似的跟了上去。 门关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事情到底发生到什么地步了？ 谢怀锦实在好奇，心里就跟猫儿在挠痒痒似的，忍不了。 最后干脆到隔壁窗外，用手指小小的戳了个洞，然后贴着一只眼睛上去。 忽然，窗户掉了。 四周一下鸦雀无声。 房内几位姑娘正帮李湛宽衣解带，皆回头看向事故方，停下手里动作。 而当事人嘴唇微弯，张开双臂，任由姑娘们随意触碰。 看到偷窥的谢怀锦时，两两对望，一个脸红，一个平淡。 “宛宛有事吗？” 他侧着脑袋问，眸中尽是玩味。 谢怀锦一时不知言语，手足无措。 怎么办怎么办？ 她又在李湛面前丢脸！ “我……我擦窗户呢！”她立马弯腰拿起一半衣角在窗框上蹭来蹭去，装作特别勤快的样子。 “正擦着呢，没想到这窗户……窗户没抗住，掉了呵呵呵。” 苏御故意板着脸却还是忍不住想笑。 他回头看看主子，也忍着表情故意没笑。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两步跨到窗边，清清嗓子道：“漪春楼的东西不行啊？窗户一碰都掉了。不过，我们家主子说了，姑娘好，就行。” 最后五个字，他尤其放重音调。 谢怀锦此刻哪里还分析什么局势，只想一头钻进地下。 她苦涩笑着，脸都僵硬了。 后来的后来，也就那样了。 李湛没有跟众位姑娘一起睡觉，叫来花娘结账，递了银子就走。 谢怀锦才发觉，误打误撞也不全是坏的对吧？ 好在他没有被其他女子染指。 夜更深了。 花娘亲自护送紫金马车离开后，回来看着谢怀锦几次欲言又止。 关键时刻坏了兴致，要不是看在她是老板的份上，花娘早得记账罚钱了。 陪同李湛的一众女子中，有明静的亲姐妹明苏，姐妹俩模样极为神似，性格却大不相同。 半夜她偷偷来到谢怀锦房中，扯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瞧她话里有话的样子，谢怀锦直接问：“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吗？” 明苏面容小巧秀气，蹙着眉头半晌。 犹豫该不该说。 “是关于李湛的？” 明苏观察她脸色点点头，随即又摇头。 谢怀锦：“是，又不是？” 明苏不打算瞒着，干脆统统说出来，扯过她的袖子低低开口：“丞相，好像知道你的身份了。” 窗外树影绰约摇晃，地上一片阴影。 谢怀锦僵住未曾动弹，甚至脸上的毛孔都能细微感受到晚风拂过。 她后知后觉。 “也就是说，他表面上找那么姑娘去进房间，实则什么都没做，而是跟你们打探消息？” 明苏承认确实如此。 “姐妹几个原先什么都没说，按照你事先编好的说辞给忽悠过去了。可他跟打听好了似的，好像什么都知道。还拿捏住我们姐妹的身世，说什么，要是偷偷告诉你，就不会放过我们家中人。” “主子你知道姐妹们的身份家世都是假的。若不照着他话锋下去，那么查出来的，就不仅仅是你的身份了。” 怕的是，查出她们背后靠的什么势力。 原来原来，竟是如此。 谢怀锦不由得叹一句好一场精彩的戏啊，不仅让她出糗还爆出她的身份来。 她再问：“李湛亲口拿你们家人威胁的？” 明苏摇头：“是他身边那个侍卫说的，凶巴巴的。” 原来他们今日来到漪春楼，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 什么狗屁闷气散步，全是忽悠她的！ 亏得她还苦心安排花娘制造出一间属于谢怀锦的房间。 谢怀锦现下想起来，该是李湛先调查过她的身份，已经有了笃定。 前来漪春楼，也不过是再次确认罢了。 可怜她还傻乎乎的……生气吃醋。 “李湛啊李湛，你还是你，一点儿没变。” 谢怀锦放在桌上的拳头慢慢紧握，既然查出了身份也不怕，是敌是友就此来分辨清楚！ 若他将身份告知谢怀康，便是覆了整个京城也定要叫他好看！ 注意到谢怀锦的神情变化，明苏有些后怕，也知道她背地里的狠心程度跟表面完全不一样。 记得那时谢怀锦刚到荆州，也是她还未立足之时，只因一个叫花子侮辱了她的名号。 第二日再见到，就只有叫花子的半截手臂。 江野问她：“其他部位呢？” 谢怀锦挑眉，将半截手臂重重扔在地上，也扔在组织所有人面前。 语气轻松，没有任何负罪之意。 “人杀了，四肢卸了。其他手啊腿啊什么的，一半扔河里，一半扔在后山上。喏，这半截带回来让你们好生瞧瞧。” 明苏和其他组织里的人都清楚，谢怀锦想让他们瞧的从来都不是那半截手臂，而是她站在顶端无法亵渎无法反抗的地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 怎么不说招媳妇？ 后来组织有人去河里后山找，果真找出叫花子的其他三肢。 江野二话没说，将它们全部放在袋子里拿回去厚葬。 慢慢的，谢怀锦地位稳了。 也没再杀过人。 一直嘻嘻哈哈的她，倒让组织里的人忘记她以前的杀人不眨眼。 思绪回来，面前的谢怀锦面容阴冷的像那时一样。 直到她开口：“你回去歇息吧。” 明苏方才起身，垂首告辞。 房内寂静，谢怀锦不想再思考什么，先睡一觉吧！ 睡着了，总会有好梦。 * 李湛叫苏御去查顾宛宛的身份，果真查到猫腻。 偌大的江南竟找不到她的真实家世。 这不得不让李湛重新正视起顾宛宛这个人来。 江南几乎是李家的天下，就算李家本族迁到了京城，但李湛的小姑姑嫁给了江南府尹，要查点东西根本不是难题，也不会有假。 反观顾宛宛在他面前时而谈笑自如装疯卖傻，时而镇定自若表里不一，绝对不是普通女子。 江野既然身为漪春楼的老板，为何要亲自来接一个后院打杂的顾宛宛？ 此事越想越蹊跷。 通过下午的再次确认，李湛心里大抵已经有了数。 那个人是回来了。 也同样换了身份待在风声鹤唳的京城之中。 苏御问：“主子，咱们要揭穿她吗？” 李湛摇头，揭穿等举动大可不必。 他不想跟谢怀锦到最后依旧是仇人。 之前的话是真的，表明的心意也是真的。 知晓顾宛宛就是谢怀锦后，苏御多少有点郁闷。 “她胆子也够大的，孤身一人来到李府，还害得你发病症，真是蛇蝎心肠。枉费主子你对她一片痴心！” 她能拿着令牌上李府来，确实胆子不小。 那枚令牌李湛没收回来，留给她吧，万一日后有用。 “不过主子，你也太不注重名声了。今日在漪春楼点那么多姑娘，属下还真以为你……破戒了。”尤其是叫他也进去的时候，苏御简直绷不住。 后来才发现原来想多了，只是进去问话而已。 李湛也颇觉有些荒唐，他从未做过失规矩的事情。 如今尝试，倒也刺激。 谢怀锦身份他已知晓，千万不能让宫中的人查到。 两年时间来，谢怀康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谢怀锦，也知道她可能逃到封地去。 但苦于先皇曾经下令，广陵荆州二地，没有他或者谢怀锦的命令，不允许任何势力踏足一步！ 谢怀康一直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派出去好几路队伍都被暗杀在途中。 幕后之人，不由得想起先皇曾秘密训练的一个组织。 有他们在，谢怀康这辈子别想踏进一分一毫。 李湛思忖半天：“明日你在府外贴张招人告示，就说李府要招丫鬟，人人皆可上府来。” 说话间刚绕过前院，听到前方走廊处隐隐约约传来的哭泣声，不由驻足。 苏御上前查看情况，穿过走廊以后，看到微弱灯笼之下，七小姐跪在地上啜泣。 虽眼看着快要入春，夜晚也终是寒冷。 七小姐李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身子已经快直不起来，也不知晓跪了多久。 李湛蹙眉，紧跟着上前几步。 李玉已经找了个偏僻地方跪，没曾想还是被人发现。 她惶恐不已，待看清来人以后，暗自松了口气。 “深夜为何跪在此处？”李湛问。 李玉抿唇不语，而后只道因做错了事情被人责罚，等跪到子夜就可以回去歇息了。 苏御深感震惊，府上何人有那样的架子，敢叫七小姐跪下？ 在李湛再次询问下，李玉才小声说了李珠的名字。 “犯了何事？” 李玉颤颤巍巍答：“今日父亲考查琴艺，六姐被父亲骂了一顿，我则有幸得到父亲嘉奖。于是六姐罚我在府上找个无人的地方跪两个时辰。” 李湛闻言将她搀扶起来，知道李玉是庶女，所以矮了李珠一大截。 再加上今晚二叔不在府上，否则断然不敢随意惩罚。 “你娘亲呢？” 说起娘亲，李玉心上更加悲凉。 “娘亲近来身子不好，已卧床多日。” 如此一来，王氏不出面绝对对错，几乎都是李珠说了算，李玉只有被责罚的份儿。 尽管世家都将嫡庶分的很清楚，在李湛心中却都一样。 他让苏御送李玉回院中休息，又叫兰姨给她双腿针灸按摩一番，膝盖这才好了很多。 细皮嫩肉的腿，难免会留痕迹。 * 次日，苏御在街上张贴告示。 消息一路飞传，很多待嫁的出嫁的女子都跑来李府凑热闹。 奈何李府招人的规矩实在奇葩，而且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第一，个子不能太高，也不能太矮。” “第二，最好皮肤黄黄，眼睛小小，因为健康。” “第三，姓顾的江南女子，优先进府。” 众人看后纷纷指点，这哪里是招丫鬟？挑菜选米都没那么细致吧？ 奈何告示上的三个要求是硬性条件，没有连府门口都进不去。 风声一路摇摇晃晃到漪春楼，江野一比对，不就是说的谢怀锦吗？ 招丫鬟？ 他怎么不说招媳妇？ 感觉到受辱受辱再受辱的谢怀锦，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难泄愤懑也！ 李湛真乃刁民也！ 不仅偷偷摸摸调查她的身份，还人前人后两幅模样，什么招丫鬟？那三条要求不就是按照她来的？ 把她当丫鬟？ 谢怀锦拍拍胸脯安慰自己，表面上跟花娘她们讲话说话自如，实则紧咬牙关正想办法如何对付李湛。 他不是招丫鬟吗？ 好，为了能忍气吞声将来一雪前耻，谢怀锦可以不计较，但也不会放过。 “我去！” “什么？”大伙儿一惊。 昔日尊贵的长公主，沦落到给一个丞相做丫鬟？ 说起来多少有些匪夷所思。 谢怀锦想通了，对付李湛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跟他硬杠，耍些滑头用用小计谋，一样能如愿。 更何况成为丫鬟以后，不就能心安理得待在他身边吗？ 到时候什么投毒啊暗器啊，更容易伤到他。 反正事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再重新换个身份，谁又知道是她呢？ 自认为思密周全的谢怀锦沉浸在想象中，嘿嘿笑了两声。 江野约莫着：遭了，成傻子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 可惜只死了三匹 当晚，收拾行囊去李府找管家。 管家认得她，是那日惹大人复发病症的丑丫头。 有大人的告示在前，指名点姓要找那么一位姑娘。 整整一天下来，只有眼前这位丑丫头来府上报道。 估计京城没人符合条件了。 管家前去东院回禀李湛，说人找到了。 招丫鬟一事惊动李府所有人，都奇了怪了，偌大的李府竟找不出一个丫鬟？ 非要兴师动众去外面找？ 还什么黄皮肤小眼睛，不正是那日的丫头吗？ 李老爷子实在不知孙儿心里想的什么，当日害他那般痛苦还不自知，更要将人家弄到身边来才肯。 家中几位大人坐在一起商量，谁也不知道李湛此举何意。 陈氏更是先他一步见到谢怀锦，除了平淡普通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摆出大夫人的款打量谢怀锦，从头到脚仔细的看，眼中不喜越来越甚。 “叫什么名字？” 谢怀锦做出恭顺样子，“奴婢姓顾，叠字宛。” 陈氏不悦，袖口一挥：“刚入我府，就自称奴婢？是哪来的规矩？” 看来招她进来，仅仅是李湛一个人的意思。 也对，这么多年来，李湛未成家室，依旧孤身一人。 陈氏作为母亲难免会多留意他身边的丫鬟女子。 然而大可不必，谢怀锦知道易容后的她要多丑有多丑，连街上的乞丐也不愿到她跟前要钱，陈氏的操心完全没有必要。 可她不会轻易丢掉跟陈氏见面的机会，自然要好好告李湛一嘴。 只见谢怀锦立马双膝跪地，低低垂首，一边带着哭腔一边做出抹泪的动作。 “夫人有所不知，早在丞相大人在漪春楼跟民女见面时，就曾叫民女到李府做大人的贴身丫鬟。民女……民女一人在京城无依无靠，有大人帮扶到府上做丫鬟伺候主子们自是比漪春楼讨生活好得多，这才……应了下来。” 身边管家下人皆是一吓。 陈氏耳尖，听出其中意思。 她记得上次说过漪春楼为青楼，顾宛宛说湛儿在漪春楼跟她见过，不是从侧面证实湛儿是流连烟花场所之地的人吗？ “我劝你不要胡说八道，要是被我查出来是假的，小心我真将你送到青楼去！” 谢怀锦立马趴在地上，更显得她诚实不假，“夫人息怒！夫人若是不肯信，尽管叫丞相出来当面对质，民女所言，句句属实，无一虚假！” “你……”陈氏没想到被一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丑丫头说的无言相对。府中人人都知道李老爷子厌恶青楼，没想到，大人竟还带回来一个青楼女子做丫鬟！ 陈氏气不过，更看不惯谢怀锦一副自以为伶牙俐齿的模样，对管家吩咐道：“我府管教一向严明，即便是新进来的丫鬟也要讲究规矩。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管家，这新丫鬟入府第一件事，应该是打扫马厩吧？” 管家立马唯唯诺诺着应下，虽说凭空打扫马厩的事情连他自己也不信。 谢怀锦有种不好的预感。 “既如此，顾宛宛，今夜辛苦一下。若是不打扫完，管家不必分配院落，直接住在马厩。” “……是。” 谢怀锦拳头在袖中握得死紧，面上笑靥如花，“是，夫人。” 前堂陈氏为难谢怀锦的消息，很快传到东院。 苏御绘声绘色描述，李湛静静看着，能想象到她在背地里的呲牙咧嘴。 眉梢一挑，觉得痛快。 “主子，毕竟是你让她进来的，要不要去看一下？” 要他去看那人清洗马厩吗？ “招丫鬟的告示上虽写了三条要求，但我从未承认过是她。今日是她自己要上府来的，我去关心作甚呢？” 话这么说是不错，可苏御发问：“主子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告示上的人明明是说她。说到底，你是想留她在身边罢了。” 当初没找着她人时，在府上待不住，于是去寺里静心求佛。 断断续续的，一住就是两年时间过去。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她重新回来，两人却都要装作不认识对方。 李湛无奈道：“我留她在身边，是为了不让谢怀康发现。任由她一个人在外面横冲直撞，不如在府上安全些。” 苏御不说话了，主子就是傲娇得很，心思藏得很深，明明都已经被旁人看穿，还要装作镇定自若。 那谢怀锦自己在外面两年都无音讯，到头来还不是生龙活虎？ 书案上摊着一副地图，是北方常年干旱一带，李湛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看着看着，就走神了。 等了那么久都没等到谢怀锦上东院来闹，莫非真去打扫马厩了？ 她的性子，怎么可能乖乖吃亏呢？ 李湛早有预料，她一定会为自己抱不平的。 果然，第二日出事了。 马厩一共八匹马，仅一夜之间，死了三匹。 陈氏知晓后风风火火来到马厩找谢怀锦质问。 昨晚等她打扫完已经是子夜，去找管家安排住宿时被告知都歇息了明日再说。 谢怀锦哪里肯吃这样的亏？ 吹口哨叫来江野，叫他去抓两条剧毒的蛇来，放到马厩中任由八匹马自生自灭。 可惜的是，只死了三匹。 谢怀锦临睡觉前感到惋惜，跟江野谋划着：“要不要把另外五匹一起毒死？” 江野呵呵笑两声，拍拍屁股就要走人。 “你还是想想死掉的三匹如何解释吧？” 睡着的辗转迷糊之际，谢怀锦想了很多借口解释，等被人拍醒时，见到马厩后院中围着一大群人，什么都忘记了。 “什么时辰了？该吃早饭了吧？” 她一边揉眼一边慵懒从地上爬起来，声音还带着点嘶哑。 人群中有人掩嘴轻笑，谢怀锦这才揉清楚眼睛看向四周，全是李府的主人。 陈氏好一阵气，指着谢怀锦直言呵斥：“顾宛宛！你若不想进府只管走人就是，何必要害死我府上三匹好马？” 她瞪大眼睛故作错愕，连忙跑到马厩跟前，看到躺在地上早已死僵硬的马尸，扒着栏杆一阵爆哭，演技瞬间炸裂。 “马儿啊马儿，你们怎么死了？” “咱们虽然只有一夜之缘，但感情不薄啊！你们怎么就无故死了？” “这叫留下的其他五位兄弟怎么办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 早早动了心思 陈氏顿时脸铁青，往日都好好的，她一来就出事了？ 王氏挤过人群姗姗来迟，见到眼前场面也愣住了，哎哟叫几声，唯恐天下不乱。 “我的天爷啊，怎么了这是？马死了啊？” 李章的媳妇唐宁给她细说前因后果，王氏拍手大叫，也不知是痛快还是记恨，不过面上倒噙着笑。 “我说什么呢？原来是湛儿招的丫鬟呀？我记得上次她来府上时害得湛儿发病，这次来又害得马儿死亡，要是再留，下次还会发生可不一定哦！” 果然陈氏听闻后心中害怕，莫不是这个叫顾宛宛的，是他们李府的克星？ 抓紧手帕正要吩咐她走人时，李湛出现了。 他长发只轻轻挽起一半，兴许赶来的急，没来得及全部束起来。 便是外裳也没披一件。 谢怀锦见状抱着栏杆边的柱头哭的更恨。 “马儿马儿，你死得冤啊！不仅你冤，我也冤……” 叫喊般的嚎叫不禁又让陈氏怒意起来，拂袖责斥：“你给我闭嘴！” “怎么回事？”李湛问的是陈氏，看的确是谢怀锦。 她昨夜好像没睡好，眼睛微微泛肿着。 此刻抱着栏杆耍赖的像个几岁孩子。 来时路上大概听了一些，李湛心中有数，故意发问是给谢怀锦机会，好叫她从实招来。 见儿子来了，陈氏好一阵抱怨，连同昨日顶撞她的言语一同抱怨出来。 “湛儿听为娘的，如此目中无人没有规矩的丫鬟，要她何用？你要是找贴身丫鬟，为娘在自己院里给你拨两个可好？” “是啊湛儿，你瞧把嫂嫂气的。”王氏不嫌弃事情闹得大。 只见李湛拱手对着陈氏赔罪，言语间多有惭愧：“让母亲生气了，实在是湛儿之过。这名叫顾宛宛的女子，确是儿子寻来做贴身丫鬟的，没曾想她昨日竟来了。儿子若知，昨夜说什么也要带她回东院。” 众人一阵交头接耳，李珠跳出来说：“三哥哥，你怎么看上那样一个丑女人做丫鬟？” 李玉拉住她暗暗摇头，示意不要这样说。 李珠反驳：“怎么？长的丑还不让人说了？你什么身份敢来管我？” 李玉又吃瘪，见陈氏跟王氏都没顾着这头，于是羞愧的满脸通红。 “真是自作多情！” 那边陈氏还是不信，再次确认问：“她真是你寻来的？” “是，母亲。” “那……”陈氏知道有些话当着众人不好问，于是拉李湛到一边，“她昨日说跟你相逢于青楼，也是真的？” 李湛郑重点点头，算是默认。 陈氏不自觉往后退了步，“你祖父最厌恶青楼，你又是读书人，怎可如此？” “母亲想错了，宛宛只是在漪春楼后院做杂工，从未做过出格之事。她生来不幸父母双亡，儿子与她初遇以后，就决定保护她。” “你……当真如此想？”陈氏还不敢相信，忽然想起李湛事先给她做的思想工作，猛然察觉过来。 可见早早动了心思。 陈氏没想到儿子这般作为仅仅是为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 另一处紧紧抱着栏杆哭泣的谢怀锦早就没有眼泪了，除了故意哇哇两声闹出点动静，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制造存在感。 也不知道李湛跟他母亲在嘀嘀咕咕什么。 从陈氏震惊到疑惑，最后到无奈一脸认了的样子，谢怀锦猜出来半分，估计李湛在做思想工作呢。 话说回来，李府确实人口众多，整日肯定很闹腾。 李湛移步到她跟前，勾了勾唇，弯腰伸出手掌。 “马也死了，跟我回东院吧。” 言外之意是，好了这下马也死了，你的气该消了吧？ 谢怀锦装作听不懂，搭上他的手，一下站起来装作没站稳头晕，整个人扑在李湛怀中。 且顺势紧紧抱着他。 腰上传来的力道不大，却足以将他圈住。 李湛笑笑，放柔声音问：“闹够了吧？” 话语撞在谢怀锦的耳畔，声声入耳。 她心间一颤，赶紧松开来，脸上也不好意思。 后院女眷尽数在此，见到此场景都倒吸一口气。 陈氏见状，眼珠子一瞪，眼前一晕，真真的倒了下去。 丫鬟齐齐将她抬回院中。 “走吧。” 李湛搂着她腰，光明正大从一群人身边走过。 后院女眷纷纷惊呼。 这不是找丫鬟，而是找夫人吧？ 李珠眼睁睁看他们远走，气的跺脚。 一个丑巴巴的女子为什么也能碰到三哥？她上次差点摔倒也没碰着呢！ 王氏嗤笑出来：“湛儿居然要一个青楼打杂的女子留在身边，真是有意思。” “一个婢子而已！”李珠见不惯她，早要想办法赶她出去。 从马厩出来，李湛仍旧搂着谢怀锦的腰，苏御跟在后面直忍不住掩嘴笑。 倒是谢怀锦觉得不自在，回头看了眼，见李府其他人不在，立马从他怀中绕出来。 李湛顿住脚步，含笑着扭头问她：“宛宛怎么了？” …… 没怎么，就是有点起鸡皮疙瘩。 谢怀锦知道他装模作样，明明都心知肚明却还要装出一副不知的样子。 也好，将计就计。 “跟大人靠这样近，宛宛有些惶恐。” 矫揉造作，装腔作势，谢怀锦学的极好。 还是江野说得对，女儿家就要拿出柔情似水。 李湛一乐，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径直往东院方向走去。 宛如一种霸道的气派。 马厩在后门，与东院隔了不止几个院落。 李湛步子又快，只顾大步往前迈，被他牵住的谢怀锦只能小碎步跟着。 待回到东院以后，李湛专程护一个丫鬟的感人故事已经传了过来。 下人们一个传一个，再加以点缀。 活生生把谢怀锦刻画成灰姑娘形象，而李湛就是光芒万丈的化身。 甚至有丫鬟背地里讨论时，两眼化作桃花，双手抱在一起抵在下巴处，开始幻想自己跟大人的甜蜜过往。 东院中并非没有丫鬟，扫地有两个，打扫屋子有两个，都是极为乖巧的姑娘们。 而李湛从小到大，贴身事除了兰姨安排以外，就是自己亲力亲为。 也没有丫鬟服侍他穿衣梳洗，不过有时苏御会帮忙。 苏御感觉自己不仅仅是属下，还像个老妈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 若你想，我也愿意的 “从今天开始，你是东院的掌事大丫鬟，服侍我一切起居生活。” 谢怀锦早想到会有这样一幕，她似懂非懂点点头，随即睁大无辜双眼仔细的问：“包括暖床吗？” 李湛也不介意，笑的满面春风。 “若你想，我也愿意的。” …… 苏御觉得此地不能久留，有了谢怀锦在主子身边，他还是多在院外候着吧。 谢怀锦嘴角无力扯了扯，抱着行囊抵在胸前，偷偷嘀咕了句。 你还想跟本公主同榻？做春秋大梦吧！ 她倒要好好瞧瞧，李湛到底是羊是狼？ 若发现他真是谢怀康一党，最好直接了断性命，不留后患。 不管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表明心迹的话是不是真的，只要是她复仇路上的阻碍，必须一一斩除。 三尺黄土之下，父母尸骨冰凉。 她作为女儿，要以大局为重。 东院不小，作为丫鬟的谢怀锦还有独立房间，其他四位丫鬟倒是两两一间。 当晚，丫鬟们很热情的招呼谢怀锦一起吃饭。 在她们看来，谢怀锦模样一般，就算能跟大人亲近，也只是一时。 毕竟哪个男人能忍受共枕之人丑陋呢？ 李湛挺有文化，给四个丫鬟分别取名繁花，小似，安宁和淡云。 初听之时，总觉得一股浓浓诗意扑面而来。 吃完饭后，小似叫她留下说说话，笼络笼络感情。 约莫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也是东院中年纪最小的一个。 年纪小心思少，所以对待其他人也真诚一些。 谢怀锦听她说，大人性格温和，从未在府中发过脾气。 虽然她们是丫鬟，但大人一视同仁，还允许她们认字读书。 怪不得呢，下午碰到淡云时腰间就别着本书。 由此可见李湛极为拉拢人心。 “我瞧大人最近时常好像挺忙的，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谢怀锦想从他们口中套话。 繁花在收拾衣物，回头瞥了一眼，带着莫名的敌意：“主子们的事情，咱们做丫鬟的少问少管。别僭越了自己的身份！” 谢怀锦不理睬她。 因为小似还说，在她没来之前，东院中的事物很多都是繁花做主。 她们三个也默认了繁花的大丫鬟地位，没想到凭空出现一个顾宛宛来。 小似拉了拉谢怀锦的衣袖，示意出去走走。 谢怀锦嗯了声，跟着她出去。 临出门槛时还听到繁花抱怨一句：“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勾引了大人，青楼出来的女子，大多都有点路数吧？” 谢怀锦停住脚步，小似拉扯她也未察觉。 繁花见状更甚：“我说错了吗？那种地方出来的，谁是干干净净的？有些男人才不分什么美丑，进去了便上手上脚，咱们也是倒霉跟这种人一个院子！” 说话间瞟向门外，意向已经很清楚，摆明了针对谢怀锦。 没想到的是，她没有反驳没有回答。 倏地回头，眸中有隐忍和隐藏住的凶狠。 繁花还欲说什么，被那气势一吓，狠话硬是堵在喉咙没敢说出来。 “好了我们走。”小似牵着她两步走出来，逃离其他姐妹的视线，一下子舒坦许多。 “宛宛你别往心里去，繁花性格就那样，我们都习惯了。” 怕她生气，小似还宽慰几句。 谢怀锦面上嘻笑：“我管她作甚？诶我瞧你年纪不大，是什么时候入府的呀？” 小似低头：“我是孤儿，被人扔在郊外荒野场所。是兰姨心善，捡到了我带回来，今年就十三岁了。” 也就是说，小似跟着兰姨长大的？ 谢怀锦很多年前也见过兰姨，现在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容貌了。 “你呢？真跟她们传的一样，是跟大人在漪春楼相遇的吗？” 其他人呢只会口口声声青楼青楼的喊，只有小似会清楚记住漪春楼三个字。 谢怀锦一笑，耸耸肩装作满不在乎。 “我们很多年见过，如今算是重逢。” “真的吗？在哪里见过？般若寺？” 她凝眉仔细想想，“在皇宫。” 小似更加好奇了：“哇塞，宛宛姐你居然还去过皇宫？我听兰姨说，很多宫女们一辈子都出不来皇宫一步，你是怎么出来的？” 啧，这个小丫头片子真是好奇妹妹呀！ 两人寻了一处花坛坐下，谢怀锦难得有好耐心给她解释：“我呢，是犯了事才出来的。因为有一个哥哥不听话铸下大错，我要揭穿他。可是那位哥哥权利很大，不仅打了我一顿，还赶我出来。” “啊？做错事情的人不就是要受惩罚吗？宛姐姐你好可怜。后来呢，那位哥哥有没有受罚？” 谢怀锦撇嘴摇摇头，点点她脑袋，坚定道：“不过坏人呢，最终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是呢！”小似也同样坚定点头。 她觉得这位姐姐不像府中传的那样不堪，挺和善的。虽然是有点其貌不扬，但人贵在气质，容貌总会衰老的！ 两人今日初次见面就加深了友谊，谢怀锦却没忘记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事情，既然小似是由兰姨照顾到大的孩子，肯定跟府中其他丫鬟不一样。 她旁敲侧击：“大人身体不怎么好，每日还要早早上朝，尤其最近乍暖还寒时候，实在辛苦。” 小似顺着话接下去了。 “可不是吗？大人怀有宏图之志，一直忧心北方旱灾一事，日夜想对策。皇上命他前往前去赈灾，以缓夏日干旱严重的情况，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得出发了。” 北方旱灾，前去救济？ 谢怀锦着实不知道此事，宫中眼线也无人告诉她。 旱灾问题导致百姓颗粒无收，确实是大问题。 可李湛一个文官，能想出什么法子？ 没想到短短两年过去，谢怀康不仅迫不及待要削除李家地位，还将李湛赶至北方赈灾，多少有点可笑。 恐怕只有刘家才偷偷在府中乐吧？ 夜很深了，谢怀锦跟小似分开后各自回房休息。 东院规矩不多，不用晨昏定省，更没那么多讲究，伺候大人总比去后院伺候那些夫人小姐们好。 上午见了那么多李府女眷，除了陈氏一个人以外，其他都不认识。 捏住被角紧紧抵在下巴处，谢怀锦在黑夜中睁开眼睛，李湛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她举止亲密，就不怕有人在背后说闲话吗？ 管他的，他的闲话跟自己有何干系？ 反正自己顶着丑巴巴的样子无人认得。 她伸了伸懒腰难得心情愉悦，昨晚睡在外面可怜巴巴冻了一宿，今晚总算有单独的大床房睡。 摸摸被子的手感，丝滑舒服，盖在身上真是太温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 谁挡我，就办谁 这一夜出乎意料睡的安稳，谢怀锦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慵慵懒懒起床穿衣。 她手艺不好，不会梳妆好看的式样，只随随便便将全部头发挽上去，用发簪别着，整个人看着清爽干净。 小似她们早已收拾完院子，开始自由做其他事情，繁花在院中石凳上绣花，她刚学的手艺，还在学习中，但也绣的不错。 见到谢怀锦大半天才起床，尤其见不惯开始找茬：“世人都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怎么瞧着，有些人根本就不想念自己的狗窝啊？安宁你说对不对？” 坐在繁花身侧同样刺绣的安宁看过来，拿眼示意她不要乱说，微笑对谢怀锦说：“宛宛昨夜睡的可舒服？要是有什么不习惯，尽管跟我们几人说。” 看来小似，安宁和淡云三人，全部都比繁花好说话。 谢怀锦回以笑容：“都习惯。诶你们在做绣什么呀？” “鸳鸯。你会绣吗？”安宁问，她眉目最为和善，说话也显得很大气。 她从小没碰过这些针线东西，笑着摇摇头：“我手笨，恐怕绣出来的图案连自己也认不出来。” 繁花轻哼一声，似在展示自己的聪明。 她学东西很快，只见手指伶俐前前后后的穿线，不一会就绣出一对翅膀。 谢怀锦不掩饰的夸奖，更加让繁花觉得高人一等。 真不知道大人带回来一个一无是处的丫鬟有什么用？ “宛宛姐，你喜欢做什么啊？”小似没跟她们一起绣花，她手也笨，老是刺破手指，干脆就不学了，闲暇时候就弄弄花看看草打发时间。 喜欢做什么？ 谢怀锦仔细想想，她自小不喜欢琴棋书画，远离京城以后，更多时候愿意花费时间练习一些花拳绣腿。 小似觉得很神气，她从没见过有女子会武功。 “花拳绣腿都是表面功夫罢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位女子不会琴棋书画女红的？”繁花总是找茬。 谢怀锦坦坦荡不觉得丢脸，甚至不以为然：“那我问你，如果不小心落入歹人手中，你是要靠花拳绣腿来保护自己，还是用你的琴棋书画亦或是刺绣针法来保护呢？” 一下子把繁花问住了，她也不甘示弱，放下针线正面回怼：“你不讲理，分明是在狡辩！” 谢怀锦耸耸肩装作无所谓，不讲理就不讲咯。 静静坐在一侧仔细看诗文的淡云忍不住开口：“花拳绣腿也好，琴棋书画也好，只要自己喜欢，尽管去做便是。要是有不喜欢的，也不用去指点。” 看看，跟文化人说话是不一样，没那么多偏见和无理。 繁花用鼻尖再次哼了声，压根觉得她们都是屁话，自己才是王道。 而谢怀锦更难听的话根本没说出来。 就算琴棋书画再精湛再出色，她也不过是一个服侍主子的丫鬟罢了，日后不过匆匆许配给人家，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有什么能力做什么事，谢怀锦一向认为很对。 有小厮过来请谢怀锦去书房，说是主子找。 繁花眼巴巴瞧着她离开，眸中尽是妒忌。 明明东院的管事丫鬟该是她，明明大人的贴身丫鬟也该是她！ 凭什么从天而降的顾宛宛能取代原本是她的位置？ 繁花越想越气，一个不留神，针刺进了拇指。 “烦死了！” 她大怒，捂着手指猛地站起来将绣棚重重一扔。扔下三个字，繁花头也不回往卧房走去。 小似等人都呆住了，不知所措。 另一处小厮领着谢怀锦来到书房，这个地点她熟得很。 “主子在里面等着呢，你进去吧。” “好。” 推门进去，能轻易嗅到馥郁的香薰。 李湛在认真埋头写什么东西，压根没看她一眼。 谢怀锦自顾进去以后，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纸张上，看见几个大字。 治旱灾文书。 字体隽秀端正，极为好看。 李湛眼神一瞥，在她脸上停留了大概两秒时间，又继续低首写。 “今北方干旱严重，使国库空虚，百姓无所收成。臣奉皇上命令，全力接手整治……” “老式的处理方法，无法从根本解决问题。臣以为，应当薄赋税，广蓄积。然后通河渠，引水流……” 谢怀康下令让李湛全力接手此事，是将齐国所有朝臣都觉得棘手的麻烦扔给了他。 如今再要李湛写上一份详细的公文上奏，也是为了看他到底能不能处理好。 所有人都等着看笑话。 要知道光是薄赋税，广蓄积这一条，就触犯了大多数官员的利益。 刘疆原先还担心，后来一想完全用不着他出手，自会有人收拾李湛。 谢怀锦一行行仔细读下去，越来越看的专心，双手搭在书案一角，侧着脑袋认真问：“全是你自己想的？” 李湛蘸了下黑墨，抖抖毛笔轻笑问：“又有谁能帮我呢？” 李家从来都是以国家为重，为将是，没想到李湛为文也是。 谢怀锦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你可知，光是薄赋税，广蓄积这一条，就要招到很多人的算计？更别说通河渠这样大的工程，若是当地官府不配合，不愿意出钱出力，待你孤身一人到了以后，即使有皇令在身，也奈何不了他们。” 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李湛放下袖口停了动作，反问：“难道就要看百姓夏秋无粮食可收吗？要知道一年的粮食，主要靠夏秋收获。你是江南人氏，日子富余，恐怕没见过北方人日夜为粮愁哭的情形。我为民请愿，为的是齐国子民。谁挡我，就办谁。”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语气，谢怀锦硬是听出一丝霸道意味。 还有，他那句什么江南人氏日子富余……不过是在告诉她，你出身皇宫，自小衣食无忧，肯定没见过还有地方正有人吃不起饭。 谢怀锦抿抿唇，难得在李湛面前吃了蹩没有怼回去。 说的真好，为的是齐国子民。 “你怎么想到要去赈灾的？”她问。 待纸上笔墨风干以后，他小心折叠起来夹在奏折中。 起身，俯视着她。 要知道李湛整整比谢怀锦高了一个脑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 七七死了 “我在般若寺，见到有走投无路，饿得只剩皮包骨的北方人来投靠。他们不求每日能大鱼大肉，一碗清淡的寡粥即可。治兴三十七年我曾去过北方一趟，见到荒野沟壑，见到干涸河流，也还见到过路有饿骨，到死都不曾体会过温饱的滋味。” “那时我便想，要如何能帮到他们？” “我的父亲告诉我，男儿一生戎马为天下，为万家百姓，也为国家。” “奈何我没有本事，不能当英勇将士一展血气方刚，途有在白纸上指划一二。” 他话突然变多，像在倾诉心事。 谢怀锦从来都没有否认李家为齐国做的贡献，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李湛对齐国的忠心。 “李家忠骨，天下皆知。”她故作轻松一笑，“要是先皇还在，肯定没后悔钦点你为丞相。” 李湛身形一怔。 继而无声苦笑，或许先皇会后悔的。 窗外出太阳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有一缕倾洒进来，照射在谢怀锦身边，她伸出手试图接住光芒。 光亮照在手掌清楚了掌纹，她轻声问：“丞相可有曾最后悔过的事情？” 李湛话语间夹杂着叹息。 “太多了，我竟不知道哪一件才是最后悔的。” 谢怀锦觉得好笑：“所以，去般若寺是求佛还是悔过呢？” 说到底，李湛根本没做过什么作恶多端的事情。 而她记恨的，只是当初的他跟谢怀康站在一起，那样冷冷的无情的面对自己。 “宛宛，你大概问的太多了。” 他选择不答，也不必回答给冒充着身份的谢怀锦。 宛宛，宛宛。 他喊出来的两个字，真好听。 谢怀锦撇嘴，装作没放在心上。 院外苏御急急匆匆跑进来，喘着大气歇也不歇，破门而入道：“主子，漪春楼出事了。” 谢怀锦一听立马关切问：“何事？” 她只离了两日，能发生什么大事？ “属下也不知。是一个叫明苏的女子过来找顾宛宛，好像是出人命了，没细说缘由。” 谢怀锦抓住他手腕问：“明苏呢？” “在……在外面。” 谢怀锦当即犹豫不得，拔腿就要出去。 却在将跨出门槛那一步时，被李湛叫住。 “如今你是李府的人，想出去，得我同意。” 若非火烧眉毛的大事，她们不会亲自上府来找。 谢怀锦此刻耗费不得时间，却也耐着性子退回来，做出一副恭恭顺顺的样子：“大人，奴婢有点私事需要处理，麻烦通融一下，让奴婢回趟本家可好？” 真是不懂规矩，有谁把青楼当作本家的？ 李湛即使有心为难她，此刻见她眼中的火急火燎，也阻拦不得。 摆摆手，让苏御跟上：“跟着去，看看什么究竟。” “是。” 谢怀锦不自然的说了声多谢，随即大步离开。 苏御是他的贴身侍卫，从小便不离身，更没保护过别人。 此刻跟着出府，只怕是想保护她吧？ 容不得多有思考，谢怀锦急忙跑出府，果然看到明苏焦急候在外面，一见到人出来，立马扑上来，用极轻的声音俯在她耳边道：“七七死了。” 谢怀锦震惊：“发生了什么？” 明苏注意到身后跟着苏御，没敢多说。 两人一同坐在回漪春楼的马车，看到苏御在车外才敢说起事件缘由。 七七是漪春楼安插在刘府的眼线，待了整整一年时间。 自打听情报开始，从来都是安然无恙，怎会突然死了？ 明苏眼角泛红，说起此事心尖尖都是颤着的。 “早上打扫街道的人发现的尸体，就扔在漪春楼不远处的巷角。身上很多鞭痕，死前……极为痛苦，眼睛都不曾闭上。” “花娘以看她可怜要做善事将其埋葬为借口，偷偷带回楼中。姐妹们看到尸体心都碎了……” 谢怀锦一言未发，手掌紧紧抓着衣角，眼眶微微泛红。 七七是组织里的孩子，当初自愿去刘府做眼线。 因为她的乖巧和善于伪装，谢怀锦一直很放心，没曾想竟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谁杀的？” 明苏掩嘴：“肯定是刘府人做的。今天上午刘府还传出消息，说打死了一个偷盗首饰的丫鬟，可见……就是七七。” 谢怀锦蹙着眉，心里很不好受。 刘府是故意放出消息，也故意将尸体扔在漪春楼不远处。 他们或许查到了什么。 在外面驾驶马车的苏御内功深厚，车内所言听的真真切切。 一面为那个叫七七的姑娘感到惋惜，一面又为谢怀锦的举动背景感到诧异。 漪春楼的人为何要在刘府中？ 是眼线吗？谢怀锦跟刘府有什么仇，为何要安插眼线？ 事情紧急，马车不一会到达漪春楼。 虽然楼中还有客人，能感受到的是，压抑在空中的沉重气氛。 好似有一双极宽厚的手掌正压在漪春楼之上。 谢怀锦不愿让苏御插手进来，遂让他只在一楼大堂喝茶等候。 自己则上二楼跟江野花娘汇合。 路过客房，隐约能听到几声女子的哭泣，姐妹们都在为七七的死伤心。 江野没在，花娘一见到谢怀锦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抹掉叹口气：“小七她……你去看看吧。” 接着带着房内姑娘全都出去，明苏也候在外边。 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以后，谢怀锦提步走向内室，中间隔着珠帘，明明能清楚看到内室光景，此刻却总是模糊的。 七七已被姐妹们收拾干净放在床上，她紧闭双眼，双手安详的放于腹上。 如果没有看到身上触目惊心的鞭痕，不会有人猜到她是如何死去的。 谢怀锦掀开珠帘缓步上前，静静看着眼前沉睡的已经僵硬的七七，想说话，张张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早知道刘府是虎狼之窝，她还是去了。 谢怀锦自责，扶着床沿的手扣的死紧，眸中多了丝戾气。 有人从外面进来，是江野。 将七七抬回楼中以后，他出去查情况，弄清了七七的死因。 “刘疆看到罪责书后，开始怀疑府中有眼线。于是假意传出要跟其他官员商议的消息，引得七七几次冒险泄露身份。刘疆抓住她想套出咱们。七七一向骨子硬，受尽严刑拷打也没招……最后竟被那畜生活活打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 她到底在做什么 “姓刘的兴许查到七七之前跟漪春楼的女子有来往，把尸体扔在不远处也只是试探。花娘她们不忍心，随口胡诌个借口，说做善事把她埋了，才抬了回来。” 谢怀锦眼睛干干的，泛红却没一颗眼泪流下。 她约莫猜到几分。 “七七没有父母疼，怪我没有保护好她……叫花娘厚葬了吧。” “好。” 在荆州准备筹谋这场大局的时候，已经想过千万种结果。 也知道身边人总有离开的那天，像父皇母后当初一样。 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现在的一切。 江野拍拍肩膀安慰她，此时尽是无语凝噎。 回到京城来那么久，七七是第一个失去生命的人。 伤心，也猝不及防。 “恐怕眼下，我们得好好对策。刘疆没有把握，所以在试探。我们都为七七的死而伤心时，他在对面烟花台上，洞悉所有的一切。” 谢怀锦深深呼了一大口气，她知道此刻已惊动旁人，便是李湛都有所察觉。 应付的对策要想，七七的仇也要报。 “对策你想，我要先为七七报仇。” 江野知她恼怒怨恨，也怕做出危险事情，暂且劝道：“如今紧要关头，不宜出手。我们在明敌人在暗，稍不注意怕会掉进他们的圈套。怀锦，不可冒险。” 两人相处以来，只有到了谢怀锦杀意现出的时候，才会轻轻喊出她的名字。 仅仅是要她不能迷失方向。 怀锦二字，是父皇母后经常唤的。 她每每听到，总觉得恍惚。 “七七没了，我们都难过。但你别忘了，我们费尽心思在京城布下那样大一张网，绝不仅仅是逞一时之能的报仇。” 谢怀锦当然不会忘，只是七七死的太突然。 “我已经交代好青雀藏好身份，若非万不得已之际，绝对不暴露身份。刘府的情报，这些日子咱们是别想了。” “无妨，我等得及。”谢怀锦思前想后，总觉得不安宁。 刘府爆出眼线以后，势必会让各大朝臣的府上都关门核查。 朝臣倒是不怕。谢怀锦在意的是，此事会让谢怀康开始重视身边的人。 宫中的眼线绝对不能暴露半点。 兹事重大，她必须要知道宫内的情况。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臣家的消息稍微留意就行，他们府上的眼线没那么快暴露。这些日子，你好好待在楼中哪里不去。若再出什么事，随时到李府找我。” 江野有些犹豫：“李府也是狼窝，你回来吧。” 坚决不行，她还打算靠着李湛打听宫中的消息或者直接进宫一趟。 “我有其他事情要做。你们保护好自己。” 说完头也不回出了房门。 大堂中安静坐着的苏御发现了烟花台上那群人。 烟花台是烟花巷中的高阁，顾名思义，当以放烟花为目的建立的地方。 现在被刘疆用来居高临下的观察漪春楼。 苏御打几个哈哈装作没看到，等谢怀锦下来后，二人都没说话，径直上了回李府的马车。 她脸色不好，估计脾气也不会太好。 苏御没搭话，用力扯扯缰绳赶回李府。 * 烟花台上高处不胜寒，刘疆手拿折扇装模作样的扇扇摆摆架子，嘴角泛着冷笑。 他不过是用个小小计谋，便将府上叛徒揪了出来。 没想到平日看着挺乖巧的丫鬟，背地里却跟漪春楼来往牵扯，也不知偷偷传递出去多少情报？ “大人看到了吗？有李府的人出入其中。”属下刘一刀微眯着眼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李湛那样一个文绉小儿，竟也牵扯进来？ 刘疆不以为意：“李府又怎样？他日鼎盛之时已过，如今我刘家才是圣上看重的家族。你差人告诉那些得了罪责书不中用的大人们，叫他们好好查清府内有没有脏东西？清理门户这事，应当不需要本大人亲自教了！” 当初罪责书一出，所有朝臣慌乱无措。 尤其是在赵安的罪行被公布于世后，他居然没脑子的来刘府求救？ 京城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知是怎么做到大理寺副署正的位置。 刘一刀又道：“德妃娘娘带回消息说，皇上也曾收到过罪责书。无人看到上面字句，便被他一怒之下给烧了。” 刘疆收好折扇放在怀中转身下楼，觉得颇有意思。 “他的罪责书，旁人自是看不得。” “为何？” 刘疆停下脚步，用一股不怀好意的口气反问：“你想看？” 一刀马上解释：“属下只是好奇……” 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刘疆轻蔑一扯嘴角：“他那罪责书，与旁人不一样。” 何不一样？ 一刀听出话外之音，立马又能明白。 九五之尊犯下的罪责，怎能跟普通朝臣相提并论？ 刘疆一下烟花台，众多貌美姑娘立刻簇拥而来。 他张开手臂尽数去搂去抱，沉浸在胭脂的芳香中。 众人只道他年纪二十却还不娶妻纳妾，却不知整个烟花巷的姑娘都是他的人。 每晚换一个，也好几个月不重样。 还要妻子妾室这样的枷锁做什么？ “大人来呀……” “快看奴家的新裳好不好看？” “还有奴家的胭脂好闻吗……” 刘疆眼里全是妖娆的美人，在自己的地盘上什么也不顾及，抓住谁就亲谁。 惹得美人尽数跟他玩闹，又故意躲开。 堂中丝竹乐响起，响彻耳畔。 烟花巷尾，意乱情迷。 * 桌上熏香已经燃完两根，李湛慢慢数着时辰。 看到苏御独自推门进来，心里一紧。 “她呢？” “在外边。” 李湛眉目方才缓和，起身提步出来，见到她面对着院中的老槐树默默发呆。 外面的事情，苏御把知道的都讲给他，包括听到马车内谢怀锦跟明苏的对话。 刘府，眼线，尸体…… 她到底在做什么事情？ 李湛目光落在她肩膀上，慢慢伸出了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 繁花告状 察觉身后有人走来，谢怀锦警惕回头，只看到伸向自己的手掌，一个擒拿将其牢牢锁住。 眼中敌意在看清是李湛后稍纵即逝。 “怎么是你……” 她立马松开后退一步，看到眼前诧异又平静的面容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 从漪春楼回来后心情就很低落，不仅如此，隐隐还有担忧。 无法降下去的担忧。 她藏在宫中的秘密太重要，如果被谢怀康知道，一辈子也别想为父皇母后平反了。 想到这里，眸中低落更加明显。 李湛揉揉手腕皱着眉：“我瞧你肩上有片落叶，想取下来。会点功夫？” “三脚猫功夫。” 谢怀锦长叹一口气，靠着老槐树坐下来，根本没有女儿家的温婉。 裙上沾了泥土也不在意。 路过的繁花看见两人单独相处，尤其介怀，她拿着绣好的鸳鸯手绢本打算亲手交给大人，没曾想看到这样的景象。 因隔的太远，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繁花暗暗捏紧拳头，她们几个丫鬟都在别处，顾宛宛却来勾引大人？ 怪不得那么快做上管事丫鬟的位置，定是用了青楼那些龌龊下贱的手段！ 她知道大夫人对顾宛宛不喜欢，只要禀告给大夫人一定能有办法惩治。 “顾宛宛，你等着吧！”繁花暗暗咬牙，看着老槐树下的身影胸脯起伏好几下，最终不甘心的原路返回。 * 繁花做事利索，人也不笨。 她知道当面跟大夫人打小报告太过明显，没准儿还会惹得夫人嫌弃。 于是拐着弯的，想故意与夫人身边的袖云偶遇。 这日，因大夫人近来胃口不佳，派遣袖云出府买些调理口味的饮食。 繁花瞅着机会，在一门处装作闲来无事散步。等了约半柱香时辰，总算看到袖云回来。 “诶袖云姑姑？” 她眉梢扬起，脸上噙着笑拥上来：“听说夫人身边丫鬟不多？姑姑一人跑前跑后真是辛苦呀！” 听这话多少有点意思。袖云停下脚步，礼貌性的回答：“本就是做丫鬟的命，服侍主子是应做的事情，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是呀，咱们做丫鬟的就是这样的命，跟其他人可不同。” 袖云淡淡蹙眉，不懂她想表达什么意思。 奈何繁花不想那么快让她走，装作无意的堵在了走廊入口处。 袖云手中提着调理胃口的吃食，没时间跟她在此谈天说地，只想尽快回去复命。 干脆道：“还请让一下，夫人等着我回去呢。你也别在府中闲逛，尽快回去东院伺候主子吧。” 她是陈氏从江南带来的，不管是年纪还是经验，都比繁花多得多。 在府中即便是王氏都要卖她一个面子，更别说小小的繁花了。 要是她还堵着不让走，袖云就得教训教训她了。 “奴婢倒是想听姑姑的话回去伺候主子。可咱们院多了个人，主子闲来无事总跟唤她一块，我们其他几个做丫鬟的，只能扫扫地擦擦桌子做些轻松的小活……” “你说大人总跟顾宛宛在一起？” 繁花假意惊讶的捂住嘴巴，好似说了不该说的话，忙道：“袖云姑姑主子的事情奴婢本不该多说，只是……” “只是什么？” “奴婢们伺候主子那么多时日，却比不过一个到府几日的丫鬟，更何况还是从……其他地方进来的。姑姑你应当懂我……” 东院以前的风风雨雨袖云奉夫人的命令，曾打听过。 说繁花是众位丫鬟中最出得众，也最聪明的一个，极有可能成为东院的管事丫鬟，等再熬几年，成了管事姑姑，在府上其他院也能说得上话。 这样的好机会，谁都不愿意错过。 繁花本就性格强势好胜，更加不愿妥协，自然不会乖乖看着顾宛宛在大人面前得意。 即便她再好胜再出众又能如何？丫鬟终究是丫鬟罢了。 袖云猜到其中深意，没有明说，只浅浅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也该回去了，怕夫人饿着。” “是姑姑。” 看着袖云慢慢消失在走廊尽头，繁花计谋得逞心中颇为舒畅，回去东院的步子也轻快几分。 待回到流烟阁，袖云将繁花所言尽数讲与陈氏听。果然，陈氏大怒。 “奴婢觉得，繁花一人所言也不能为信，她一向跋扈惯了，理所应当认为自己是东院中管事的。” 袖云头脑还算灵活，仔细分析后觉得是东院内部矛盾。 至于顾宛宛在东院到底如何，跟大人相处又怎样，她们并不得知。 陈氏心中慌乱。 她知道湛儿不是旁那等专看容貌的人，倘若顾宛宛使出点手段，两人日子久了生出情愫，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现如今，必须从根本上遏制住这样发展的势头。 “顾宛宛不是什么好东西，繁花也不是，不都是觊觎湛儿身边的位置？湛儿身边歹心人太多，我得想个办法清干净。” 袖云问：“万一夫人手伸太长，让大人不高兴怎么办？” 陈氏眉目凝上一抹愁云，心中更是憔悴。 “我既为李府大夫人，自然要拿出架子来。一个丫鬟都敢跑到你面前来嚼舌根，不是算准了让你告诉我？这样的人，不能在湛儿身边留。” 可怜繁花还以为算的多高明，不过是陷在自以为是里。 陈氏不是为了私心，而是为了整个李府着想。 已经二十二的李湛，连个妾室都没有，旁的人不知要怎样编排他呢？ 既然他不愿意，也只有硬来了。 “我院中从江南跟来的丫鬟里，是不是有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 袖云立马明白什么意思。 “是有一个名字叫做小梨的，夫人是要……” 陈氏饮了口热茶缓缓道：“把她拨到我身边来贴身丫鬟，看看品行如何。” “是，夫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 顾宛宛你放肆 * 告完状的繁花哼着小曲儿回到东院，只等着夫人叫人来惩罚谢怀锦。 她不知袖云到底告诉了夫人没有，揣测不已，又不敢去问。 如此等待，好几天过去了。 这几天里，李湛每日写字看书，便指名点姓要谢怀锦在他身边候着。 连睡前梳洗，也成了她的活计。 要知道以前，不管是哪个丫鬟，只要时辰一到自觉就要离开。 现在完全大变样。 一向不爱唠叨的安宁也忍不住多嘴说道：“大人好像很喜欢宛宛服侍？” 小似觉得，谁服侍难道不一样吗？ 淡云则看的很开，只管一门心思扑在诗文上，仔细研究。 只有繁花气得火冒三丈，她明明告诉了夫人，流烟阁那边怎么还没动静？ 她揣着胡思乱想，坐立难安，尤其是想到一个丑女日夜陪在大人身边，更是一口气都上不来。 相比起她们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想，谢怀锦这边才是真的烦恼。 不知道李湛起的什么心思。 自那日从漪春楼回来后，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要说苏御没有偷偷告密，谢怀锦是不信的，更何况跟刘府扯上人命，他就不好奇？ 每日上朝回来后，还亲自叫她到跟前来铺纸研磨，端茶送水。 乃至到睡觉前的洗漱宽衣，都成了谢怀锦一人的活。 好在她沉得住气，敌不动我不动，敌不说我也不说。 两人关系如此淡淡的持续了五六天。 江野曾半夜翻进卧房，问她是否有了宫里的消息？ 谢怀锦头都大了，根本没跟李湛提及。 即使想跟着去也是个问题，寻常朝臣哪有带丫鬟进宫的？ 而且近几日总感觉李湛怀着什么心思，嘴上没说什么，不过总有事没事盯着她看。 被发现了，也只是淡然收回目光，根本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谢怀锦感觉挺毛骨悚然的。 江野还告诉她，花娘已经将七七厚葬，楼里一切安好，生意也不错。 但有刘府派的人手隐藏其中，姑娘们得时时保持警惕。 看来刘疆有意要查漪春楼。 谢怀锦心中记恨七七的死跟他有关，只想怎么要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李府她不能随时出去，说不定也正有人在府外盯着她。 唯独依靠李湛才能有把握。 宫中的事情，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算急。 刘疆率先发现了她安插的眼线，就怕去到谢怀康跟前告状。 然后谢怀康在宫中一清查，万一翻出点什么东西，可就糟糕了。 想东想西的，谢怀锦研着墨心不在焉，一个不小心，手下打滑，溅了李湛一身。 他的青衫，多了几个黑点。 脖子上……也有。 谢怀锦哎呀一声，一边懊恼拿起纸张去擦，被李湛一躲，斜眼看她：“别用我的宣纸擦。去卧房给我另外找件衣衫来。” 书房中时常烧着炉子，大多时候着件薄长衫就行。 谢怀锦随口嘀咕了句书生就会瞎讲究，乖乖出去给他拿长衫。 剩下李湛低头碰了碰脖子上的墨水，嘴角一扯，快要干了。 房内有净手的水，他脱下青色长衫放在一边，用手帕浸了点水，对着盆中倒影一点点的擦。 卧房不远，取回长衫后谢怀锦返回，门也不敲直接而入。 李湛抬眼扫她一眼，递过手帕：“帮我看下，还有哪里没擦干净的？” 谢怀锦性子直爽，压根没想其他，将长衫随后搁在桌上，趴到他脖子前仔细的看。 几乎没什么墨水的印子，看得出来李湛舍得下狠心，脖子都揉红了。 咦，脖子后面领口的位置还有一点点。 “你别动啊，这边还没弄干净。” 奈何谢怀锦个子不高，根本够不着李湛后脑勺，轻轻拍了拍，示意他稍微蹲着点。 要是苏御在，也不用麻烦她了。 李湛微微低头，刚好她够得着。 或许是怕擦痛了，谢怀锦动作难得温柔许多，怀着洒了墨水的愧疚之情，还声音柔和问：“力气合适吧？” “嗯，正好。” 喝药的时辰到了，每次都是繁花负责呈药。 她一如往常端着热汤药，站在门外正想敲门，脑子一转。 平日书房只有大人跟顾宛宛两人待在一起，谁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大人也是眼睛花了，怎么能让那样一个丑女人留在身边？ 繁花心中本来就介意，如此以来，更想看看顾宛宛到底在打人身边做什么。 于是，没作任何通报，直接推门而入。 “大人，该喝药了……啊！” 正在专心给李湛擦脖子的谢怀锦回头一看，递给她一个白眼，真是大惊小怪。 看到房内靠的极近，甚至有点暧昧的两人，繁花瞬间惊呼出声！ 慌乱中将汤药尽数洒在地上，青瓷碗掉在地上哗啦作响。 她目光一闪落在桌上的长衫，再看李湛衣衫不整的样子，手指颤巍巍指着顾宛宛气的说不出话：“你……你！顾宛宛你大胆！” “我我我怎么了？”谢怀锦站直身子伸个懒腰，随手把手帕一扔，叉着腰问：“进来不敲门，你想吓死人？” 被那声尖叫引来了其他人，小似等人全部都跑过来，以为发生了什么。 走近一看，见到繁花瘫倒在地，顾宛宛叉着腰站在一边斜眼看着，唯有李湛在慢条斯理……穿外衫。 “宛宛这是怎么了？”小似跑到谢怀锦身边。 后者耸耸肩，指着李湛解释：“我不小心把墨水弄到大人脖子上，后面他擦不到，我就帮他擦。谁知她跑进来不敲门还吓我们一跳！大人你说是不是？” 李湛理好衣衫，耳畔竟然有点绯红。 他装作若无其事，点了点头。 换的这件长衫衣领低些，进到房内几人都注意到李湛脖子上的通红。 谢怀锦也顺着目光看去，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繁花下一秒又大叫：“大人你的脖子……顾宛宛你放肆！我……我要告诉大夫人！”忙不迭爬起来就往院子冲。 谢怀锦双手一摊，望着李湛无奈摇头。 小似着急道：“宛宛怎么办？一会儿大夫人来你就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 她在我眼中不是 府中人都知道大夫人不喜欢顾宛宛，被繁花一闹，肯定会来东院兴师问罪。 安宁和淡云相互看一眼，房中情形各自都瞧见了，见顾宛宛的话也不像是说谎。 只是，大人脖子处的发红确实不好说。 繁花跑出东院后，心里直叫骂，恨得不行。 横冲直撞来到流烟阁，见到袖云姑姑顿时眼泪哇哇掉下来，双膝跪在地上没有一点规矩。 “你这丫头怎么了？快快起来！” 繁花只顾扑在地上瞎哭，引得流烟阁内人来人往得看。 “姑姑你可要替奴婢做主，那顾宛宛欺人太甚，妄图攀上大人想要从麻雀变成凤凰！奴婢看见她一人在房内，欲……欲对大人图谋不轨！没曾想被奴婢亲眼看见……” 袖云一听跟着吃惊，忙扶她起来细细地问：“你都看见了什么？” “奴婢……奴婢羞于启齿。” 身边丫鬟跟着错愕，纷纷探头讨论顾宛宛的为人做事。 袖云更是听不下去，重声遣退身边众人，叫上哭啼啼的繁花跟着自己来到内室求见大夫人。 陈氏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原以为是丫鬟们在斗嘴，知道袖云在院中定会处理好一切。 没想到，不到一会儿，领着梨花带雨的繁花走进来。 如愿见到大夫人，似有千万般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 繁花扑通一声，双膝生生跪下，爬到陈氏跟前扯着她的裙角，眼泪仍旧止不住。 “夫人您可要帮帮大人，他……他不仅被不知规矩的顾宛宛缠上，还……还被她胁迫着做了令人羞耻之事……” 本来绣花打发时间的陈氏心情还不错，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不好，将绣棚重重放在桌上，猛地站起来问：“你说什么？顾宛宛对湛儿做了什么？” 繁花不打算跟陈氏卖关子，将她端药进门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讲出，期间还煽风点火添了几句是非。 “她怎么敢？” 陈氏脸色铁青，恨不得立即将顾宛宛五花大绑来狠狠鞭上数十条痕。 袖云也是呆了，大人身边除了丫鬟根本没近身过什么女子，想来是那顾宛宛在青楼中待过手段不一般，让大人对她稍有妥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居然还发生这般……难以启齿之事，实在是败坏德行。 陈氏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她狠狠一拍桌子，扬声道：“袖云，带几个凶狠的婆子，去把顾宛宛给我抓来！” “是。” 还跪在地上的繁花伤心无比，宛如她的郎君被人揩油了似的。 陈氏眸子冷冷落在她身上，好一会才叫起来。 揉揉膝盖的青疼，繁花心里稳稳当当觉得值了。 不管顾宛宛对大人有没有做出格的事情，陈氏都不会让她留在府上，更不会让她待在大人身边。 如此一来，东院中的女管事又成了她繁花的位置。 由袖云带去的人浩浩汤汤一大队，没敢耽搁赶往东院。 等到了东院，里面的人跟没事儿发生一样，安宁淡云等人见到袖云姑姑亲自过来，且身后带着那么多人，俱是一惊。 “姑姑这是做什么……” 袖云稍微缓和些语气问：“大人呢？” “在书房内。” “顾宛宛呢？” 安宁顿了顿，“……同在书房内。” 袖云脸色又是一变，直接带人冲进来。 进到书房后果然见到两人待在一起，她奉大夫人的命令特来此捉拿顾宛宛，既是在东院，肯定要知会过大人。 袖云恭恭敬敬对李湛行礼过后讲明来意，目光稍微下移，果然看到他脖子处发的绯红。 眼尖儿的落在谢怀锦身上，没给好脸色：“顾宛宛，跟我走吧，夫人还等着呢。” 谢怀锦秀眉一蹙：“为了繁花几句妄言，姑姑就要抓我？” 居然还敢顶嘴？ 她声音严厉了些：“顾宛宛，奴婢奉的是夫人的命令，你若是有意见，尽管到夫人面前去提，切莫在奴婢面前摆架子……” 话音戛然而止，袖云还想说些什么，被堵在了喉咙中。 因为她亲眼所见，大人从座位上起来，伸手要去拉顾宛宛。 谢怀锦急着跟袖云争辩，根本没注意李湛的动作是何意。等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宽厚的手掌包裹在一起，暖流一股股的，传达到自己身上。 袖云咬着牙：“大人，顾宛宛乃是奴婢，怎能跟你有肌肤之亲……” “她在我眼中不是。”李湛声音不轻不重，眉梢似有笑意，转向谢怀锦道：“跟我去见母亲吧。” 这这这…… 谢怀锦目瞪口呆，整个怔住，完全是被李湛拖着走的。 等等等等，她还没反应过来。 李湛这小子说，跟他去见母亲？ 这话听着……怎么有那么一点点其他的意思呢？ 袖云连连叹气，真不知顾宛宛给大人吃了什么迷魂药，竟被迷得美丑都不分！ 待会见了夫人，可真是要好好说道说道。 谢怀锦脑袋空空，脚步机械般的跟着李湛走，身后是袖云带来的一众做粗使的婆子们。 院中小似看着她们隆重的来，又隆重的走，不由道：“夫人这次肯定下了手段。” 安宁也点点头，同时为顾宛宛开始同情。 流烟阁中，繁花双手紧张交缠在一起，只等着看被粗使婆子们押送来的顾宛宛。 一想到被押送来的情形，莫名觉得痛快。 再偷偷瞟了眼夫人，见她还铁青着脸怒气未消，就知这次顾宛宛绝对逃不了。 门开了，有人进来。 陈氏冷漠瞧过去，见到是李湛时，目光一下柔和起身到跟前去上下看看，也发现繁花所说的红处，眼前几乎快要一黑。 “湛儿你……顾宛宛呢？”前半句对李湛欲言又止，后半句自是问袖云的。 听这声音就知道怒气多大，谢怀锦站在门外踌躇不已，根本不是她的错啊！ 老天爷！ 她身为女子，也知道跟其他女子妇人待在一起有多麻烦。 更何况，还在有人告状她菲薄李湛的情况下。 袖云张张嘴正要答话，却被李湛抢去。 他眉目和善，走到门前跨了一步伸出手掌，光明正大的在陈氏面前去牵谢怀锦。 袖云几乎要掐人中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 赶出府去 见到板着脸的陈氏，便知这关不好过了。 世人都知，李府大老爷过世早，独留下房中陈氏掌管府上一应事务。 江南府尹为表陈氏的忠贞，还特立了贞节牌坊以示众人。 便是当初先皇在时，也曾夸奖过她。 没曾想，让谢怀锦撞上去了。 房内繁花一见来人立马起身站在一旁，还不时拿出手绢来抹抹泪，显得自己多伤心似的。 “奴婢顾宛宛，见过大夫人。” 谢怀锦毕恭毕敬屈身行礼，每次自称为顾宛宛时，总觉得在唤别人。 房内一静，陈氏无视她，反而看向李湛关心的问：“你院中丫鬟太多了，不如遣散一两个吧？” 言外之意就是要把顾宛宛赶出府。 繁花正偷偷乐，终于要将她绳之以法！ 李湛沉思了下，配合点点头，淡淡笑着看向陈氏：“母亲说的对，院中丫鬟太多过于喧闹，是得遣散几个。” 天爷啊……谢怀锦还屈着身子行礼呢，腿脚开始有点点颤抖。大夫人可真狠心，故意装作无视她。 见他难得答应，陈氏火气稍微小了点。于是顺着话锋继续说下去，冷眼瞥了谢怀锦一眼，意有所指：“是啊，喧闹也就算了。怕的是，有些人心思不正，妄想攀上枝头做凤凰。依我看，就将顾宛宛跟繁花都遣散了吧。” 什么？遣散她？繁花一下子僵住，她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啊？ 服侍大人她恭恭敬敬，从无怨言，为何要遣散她？ 繁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扯了扯陈氏的裙角，眼泪马上又要落下来：“夫人，奴婢……求夫人不要遣散奴婢，奴婢除了李府别无去处，会饿死在京城里的啊……” “夫人，可是奴婢哪里做错了？” 袖云上前去拉开她，陈氏顺便厌恶拍了拍裙角。 是，她没做错什么，只是心思不端不正罢了！ 这样的人，同顾宛宛有什么两样？ 繁花见陈氏大抵的真心不喜欢自己，又一下子扑到李湛面前，声声哭诉：“大人……奴婢做事规规矩矩，从来没有逾越，劳大人看在多年来奴婢伺候的份上，不要赶奴婢出府好不好？” 奈何李湛跟陈氏同一条心，任繁花说什么也无用。 倒是谢怀锦两耳不闻身旁事，因为她的腿已经酸麻的不像样。 跟着江野学马步也没这么痛苦，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 “好了，袖云，你让管家备两份遣散银子，交代她们出府吧。”陈氏发话了。 下一刻被李湛叫停：“姑姑等一下，准备三份遣散银子吧。” 三份？还要遣散谁？ 陈氏诧异看他，却见李湛抿唇笑笑，亲自上前将谢怀锦扶到位置上坐下。 “等等等等……麻，麻了。”她连连吆喝，好不容易终于坐下后，揉揉胳膊揉揉腿，那叫一个舒坦。 繁花看在眼里恨得要死！ 连陈氏也觉得碍眼，不想再多看。 她移开眼神，端起茶水轻轻抿一小口，颇不满意：“湛儿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既是要遣散出府的人，还坐下干什么？” 前半句是跟李湛说的，后半句自是说给某人听的咯。 奈何谢怀锦一向装疯卖傻惯了，此刻也只当耳旁风听听而已。 李湛则敛眉道：“母亲，孩儿要遣散东院中的三人，分别是繁花，安宁以及淡云三人。” “什么？”陈氏惊得站起来，随手放茶杯差点不稳，还好袖云手脚利索接住，才没掉在地上。 “你这孩子，我听兰姨说了，安宁和淡云都是极好的丫鬟，懂事又规矩，你怎么能遣散她们？母亲的意思是，把两个不怀好意的丫鬟赶出府就行，其他人用不着……” 本来湛儿身边就很少有女子靠近，才得以让顾宛宛有了可乘之机。要真把身边丫鬟全部赶出去，只留下些男仆照顾，难免会让他有取向不正的可能啊！ “母亲，孩儿想好了。将繁花三人等放出府，让她们另外寻人家。小似就跟着兰姨身边伺候，宛宛一人在东院就好。” 这这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陈氏连连摇头，誓要将顾宛宛赶出府去。 “不行，其他人都能留下，顾宛宛必须离开！”让顾宛宛离开是必须做的事情，这件事情上，绝对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为了让李湛同意，陈氏苦口婆心，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湛儿你身边怎能有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在？你父亲一辈子清风磊落，行事端正，最是厌恶那般人！母亲也希望你从此远离，你要知道咱们李府如今的状况啊孩儿！” “是啊大人，大夫人也是为了你好。”袖云在一侧劝说道。 跟着繁花也忍不住说道：“大人，顾宛宛本就没安好心，她想要成为丞相夫人！否则，怎么会那样费尽心思接近你？大人你可千万不要被她那些低贱手段给蒙骗了！” 此刻别提什么脸面什么尊严，也顾不得平时掩藏住的野心。 只要将顾宛宛能赶出府，做什么繁花也愿意。 大夫人也说了，只要赶她出去，自己是能如愿留下的。 一屋子人三张嘴说话，谢怀锦听的晕晕乎乎，只是她想做丞相夫人是哪里传出去的风声？她怎么不知道？ 看来那位繁花姑娘为了留下，已经口不择言胡言乱语。 谢怀锦扫她一眼，只字未发，冷淡的眼眸好感全无。 之前吧跟繁花是有点小磨小擦的，那都是小事，可她却眼睛巴巴的想赶自己出去。 谢怀锦如何忍得？她起身撇开李湛，不顾还未酸麻过的膝盖，直接扑通在地，面对陈氏重重俯下身子趴在地上。 “禀夫人，奴婢自进府来伺候大人从未做不规矩的事情，倒是繁花姑娘，从见我第一面起就言语针对，还处处冷落奴婢，小似她们都瞧见了，夫人若不信只管叫来询问。奴婢不知她跟夫人您告了什么状，可奴婢向来行事光明磊落，从不在人后使绊子，对大人更是一片忠心不敢僭越，望夫人明鉴！” 言语之间无不恭敬。 陈氏没想到她来这一茬，见其态度端正，不像繁花那般只会哭哭啼啼，忍住心中不满问：“那你来说说，繁花送药之时，你再对湛儿做什么事情？”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 反了反了 散落在桌上的衣服，靠得极近的两人，以及湛儿的……脖子。 “回夫人的话，都怪奴婢不小心，将墨水溅到大人身上。桌上的衣服是奴婢去卧房拿来给大人换洗的，靠的近是因为要把大人脖子后面的墨水擦掉，总不能一直挂在那里吧？除此之外，再没其他。夫人若是不信，奴婢敢对老天爷发誓，哪怕有一个字作假，都叫奴婢死后坠入阎罗，不复重生！” “顾宛宛你说什么胡话？”李湛忙叫住她，眼中有一点点生气，只因为她后面那句话。 坠入阎罗，不复重生，这样的毒誓也敢发得，看来是真的。 尽管如此，陈氏还是对她怀有芥蒂。 “倒是繁花姑娘，东院中有一点小事就传的府内人尽皆知，殊不知一个府宅最重要的便是名声清誉。到时候若真的传出府门，不知叫外人如何想咱们？”谢怀锦故意如此说，就是要陈氏惩罚繁花，最好将她赶出去才对！ 李湛视线落在繁花身上，没作停留，片刻后回到谢怀锦身上。 瞧瞧她撅着嘴，一副小媳妇儿受了气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怎么……怎么说到她身上了？ 繁花不甘示弱，也趴在地上辩解：“夫人你可千万不要听顾宛宛一面之词，她肯定是别有用心的……” “闭嘴！”旁的一声呵斥住她。 李湛终是忍不住聒噪，不耐烦的蹙眉，看也没看她，转向陈氏微微颔首：“母亲，顾宛宛所言是真的，书房内还有一件染了墨水的外衫，可取来看看。” 即如此，陈氏叫袖云前去取来。 不一会，袖云喘着气回来，将取来的青色长衫拿到陈氏面前看。 端详几眼后，又收了回去。 陈氏只觉头疼，闹那边半天，整个府都知道了，竟没想到只是场乌龙。 “繁花，你假传消息，坏了湛儿名声，可知罪？” “夫人奴婢无罪啊……”她还不肯私心，指着谢怀锦紧紧咬牙：“她是对大人做了不轨之事，奴婢亲眼所见……” “你的亲眼所见都是假的，没弄清状况之前生怕府上人人不知。依奴婢看，不如将眼睛挖了如何？”谢怀锦冷不防开口一句。 她语气平淡没有起伏，仿佛只是在说吃一顿早饭那样简单。 陈氏和袖云俱是一愣，尽管繁花有错，也用不着挖她眼睛吧？ “你在说什么？明明是你的错！” 繁花尖叫着往谢怀锦身上扑去，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脖子，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她眼眶猩红，不知是哭的还是气的。 被扑倒的谢怀锦背部紧紧抵在地上，脖子处的力道狠狠钳制住她，一瞬间她几乎看到了阎王爷。 不会吧，她才说过的坠入阎罗不复重生，难道就要实现了吗？ “快快！拉开她！” “来人来人！” 李湛怒目一瞪，大步跨到跟前，一把拉起繁花重重甩在旁边。 好歹他也是有点武力功底的人，怎么可能拉不开一个女子？ 院外还有粗使婆子在，陈氏一个吆喝，立马进来将繁花五花大绑捆得严严实实。 “咳咳咳……”谢怀锦捂着脖子艰难从地上爬起来坐着，喉咙处火辣辣的疼，一时也说不出来话。 “顾宛宛你个青楼出来的低贱货色！凭什么待在大人身边？凭什么？” “谁知道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垃圾货色！” 被捆住的繁花仍旧不肯罢休，嘴上更加出言不逊。 连陈氏和袖云等人都不想听下去，直接叫人往她口中塞布条，堵住后安静不少，可还能听到咿咿呀呀的闹声。 李湛亲自去搀扶谢怀锦，查看了脖子处没有明显伤痕，繁花力气不小，是下了心要她的命。 “你没事吧？” 谢怀锦摇摇头，受不了这口委屈，她忍住脖子的痛楚爬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繁花跟前狠狠甩了一巴掌。 看得出来是她鼓足力气，才奋力甩出去的巴掌。 如果不是两个粗使婆子吃力钳制住繁花，只怕早被扇倒在地。 硬是将布条给生生扇了出来。 繁花头脑昏天黑地，感觉整个眼前都颠倒了，脸颊顿时肿的老高。 “顾哇哇你……”没想连话也说不利索。 谢怀锦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捡起布条重新塞回嘴里，方才拍拍手感到痛快。 掐她脖子？一巴掌算是少的！ 陈氏惊呼，拿着手帕掩住嘴巴，嘴里直念叨：“反了反了……” 李湛抚额，他是压根没想到谢怀锦会上去扇巴掌。 出气后的谢怀锦或许也发现了不对，这可是在大夫人院里，众目睽睽之下，她居然动手扇人…… 她回头求助似的看向李湛，哪知后者也没办法，自己捅的篓子自己去填。 谢怀锦干脆开始撒泼，眼睛一闭，直直倒了下去。 “人怎么晕了？” “快快，去请大夫来！” “抬回东院吧……” 李湛今日才清楚认识到谢怀锦是有多无赖，以前的她跟现在比起来，简直有过之无不及。 真是将无赖之法练的越来越厉害了。 等人抬走后，流烟阁中终于清净下来，陈氏甚至有点恍惚，脑子里还是顾宛宛扇人的画面。 “如今的丫鬟，打不得了打不得了……” 托繁花的福，流烟阁的事情不仅府内人尽皆知，府外也泄露了一些。 李老爷子听闻到风声，叫陈氏过去问话，诉清缘由后，都在为繁花的不懂事抱怨。 王氏生怕火势不够大，添油加醋道：“没想到湛儿豪情义气，愿意为了一个丫鬟出面？平日里，他可几乎不管内院的事情。” “许是……也觉得繁花那婢子没头脑不知轻重，才出面帮了顾宛宛。要知道，湛儿还是很注重府上名声呢。”陈氏忙着打圆场，也在思考要如何才能说服李湛纳妾，总不能一直无后吧？ “也许是呢。”王氏笑而不语。 李老爷子倒是没怎么说话，随口聊了几句扯到其他地方。 不知怎么的，繁花掐顾宛宛脖子那段也被人传出去了，什么心上人被欺负，丞相大人出手相救？又或者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居然心仪丑丫鬟？ 坊间恨不得编出一百个一千个版本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 他心情不好 谢怀锦被抬回东院后，请大夫来看过，她偷偷摸摸给大夫塞了大把银子。好在大夫不笨，冲到流烟阁面前说的极为认真，什么内有损伤，甚至伤了脾胃等等等等…… 陈氏一听，竟不知掐脖子居然还能掐出损伤脾胃的危害，心软之下不再赶人走，只叫她在府上好好养一段时间。 谢怀锦如愿以偿，懒悠悠躺在房中“养伤”，看见小似敲门进来。 她端着不少水果和糕点放在桌上，上前来检查了下，拉过凳子坐在床边说起繁花的事：“袖云姑姑真将她赶出府了。听说遣散银子没给多少，毕竟让咱们府上丢了脸。” 谢怀锦伸手拿个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眉宇间很是得意，“她原本想把我赶出府，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怪谁咯？”她想到了什么又问：“安宁跟淡云她们人呢？” “安宁分配到大夫人身边去了，淡云则去了七小姐院中。” 七小姐？应当是李湛的堂妹吧？ 也就是说，现在东院，只有她跟小似两个丫鬟了？ “夫人怕你一人服侍大人照顾不过来，特意将她院中的小梨拨了过来。” 谢怀锦啊了声：“不是有我跟你吗？” 小似撇撇嘴：“我要跟兰姨做事去了。” 说到底，大夫人还是不放心她服侍李湛，怎么也要调自己人过来。 “那我是不是不能经常看见你了？”谢怀锦挺喜欢小似的，她跟其他丫鬟不一样，几乎没什么坏心思。 小似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道:“我跟着兰姨学做她的事情，府上可以随处走。反正咱俩都在府上，总会见面的。” 嗯倒也是。算起来兰姨一生未嫁人，小似便相当于是她的亲女儿。 怪不得李湛在流烟阁中提了安宁她们的名字，唯独没提小似，想来也是这层原因。 小似当晚就收拾东西搬出去了，偌大的房间腾出来单独给小梨一人住。 为了显示小梨跟其他丫鬟不同，还是由袖云姑姑亲自送来的。 过来后的第二天，小梨一直守在书房外，跟站岗似的，坚决不要谢怀锦靠近。 “宛宛姐，这边有我了，你去其他地方忙活吧。” 她明明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有种做主子的感觉。 两人在外面声音不小，想必房内也能听到。既然李湛没说什么，谢怀锦自然也用不着非要进去，还落得个清净。 东院不小，其他忙活的事情，岂不是打扫卫生？ 谢怀锦乃是堂堂长公主，焉能做那般有损身份的事情？ 不过下一秒还是乖乖拿着抹布，在院中左晃晃右晃晃，半个下午过去，却是一个院子也没打扫好。 苏御出来院中没看到她人，翻遍整个东院，终于在小花园中草坪上找到她。 呈大字形张牙舞爪躺在上面，丝毫不注重女儿家的仪态，正呼呼大睡。 也是，现在院中人少了，即便是偷懒也无人再发现。 忽然一颗石子落在她身边，谢怀锦被惊醒，立马翻身起来，抬眼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容。 “你怎么来了？” 江野手上还把玩着两颗小石子，斜嘴一笑到她跟前：“我为什么不能来？” “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是白天！你进来没人发现？”谢怀锦四下看看，没发现其他人，边推边搡的把江野往假山石旁拉。 “我的轻功天下一绝，根本没人发现。你在李府怎么样？要是有烦心事，告诉哥，哥帮你解决。”瞧瞧他那副得意的样子，赶着上前贡献自己似的。 谢怀锦沉眸想想，轻声道：“照目前情况来看，我是没可能跟李湛进宫的。你轻功好，不如帮我去宫里探一探？” “行啊，去天牢我也没再怕的。说吧，这次去哪？” “我曾经住的地方，上清宫。” 江野皱眉：“那地儿想必已经荒废了，去做什么？” 谢怀锦长嘘口气，靠近在他耳畔缓缓说了句话。江野差点惊呼出声，指着谢怀锦好一阵错愕加后怕：“你心也太大了吧？都在外两年了，竟还把那东西丢在上清宫中？” 她不好意思挠挠头，当初被捉拿时过于狼狈，浑身上下都不能放东西，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只好随便将那玩意儿藏起来。 总归没有落在谢怀康手中就好。 “你怎么就知没有落在他手中？万一被他拿了？” 谢怀锦很肯定：“他若拿了，定不会这样安分。” 也对，荆州广陵两地的兵符若在他手中，怕是一刻也不会耽搁想着占领。 “你啊你！”江野实在无话可说，面对这样的主子，是他们命大才没有被谢怀康抓住。 “我今晚就去，定会完完整整给你拿回来。” 对哦，之前怎么没想到让江野进去拿呢？ 谢怀锦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还拿脸上去蹭蹭，开心不已：“就知道你对人家最好。” “别别别，谢怀锦你正常点说话，别在我面前想一出是一出的。”江野五官皱巴巴在一起，眉目却没有一点的不耐烦。细细看去，能发现他实际是笑着的。 他的主子啊，能作能怂能撒娇能撒泼，真不知道以后谁会遭殃爱上她。 江野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眨眼便消失在风中。 藏在上清宫中的兵符除了谢怀锦无人知晓，谢怀康没想到自己寻了那么久的东西竟然就在眼前。 整理好心情谢怀锦钻处假山石，好巧不巧，正碰到了李湛。 他脸色似乎很不好，黑沉着脸，站在青石板路上负手而立，没做其他，就静静看着她。身后跟着苏御和小梨，各自一言不发。 看这动静，刚过来不久，应当没发现江野吧？ 谢怀锦脸上堆着笑到他跟前来，左右晃晃哎呀的叫：“大人怎么脸色不好？是不是在房内闷着啦？” 高大的身影完全将她罩着，李湛扫她一眼，遣退苏御跟小梨，叫他们退到十米以外的地方，自己要跟谢怀锦单独说话。 嗯……谢怀锦不露痕迹的挑眉，她好像没有做什么得罪某人的事情吧？ “你怎么了？不高兴？” 李湛敛眉，胸中压抑着一股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 我知道我的错处 他亲眼看到了，看到她言笑晏晏对着男子举止亲昵，看到她对其他男子露出真心笑容。 在这之前，没有一次在他面前如此。 “说话啊？”谢怀锦仰起脸满脸无解，拿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下一刻，手腕被温热力量包裹住，整个人被他扯着走。 跟昨天一样，不由分说，倒像她是什么物件一样，说拖就拖。 她劲不小，只是觉得李湛是病恹恹的身子，没必要跟他当真比较。 于是像只野猫似的被他拖到池子边。 “我没有明说，你就真当我瞎吗？”他兀自的说了这句话。 …… 李湛松开她面对面站着，眸子审视般的盯着，隐隐有股不服气。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今日没碍着你没惹着你吧？”有点莫名其妙，谢怀锦觉得他是不是犯病了，犯脑子的病。 她往后看了眼苏御和小梨，更加无语。 “我的意思是……”他顿了顿，故意凑近在谢怀锦脸前，双手扳住她的肩膀，容不得她离开，四目相对，“谢怀锦，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谢……谢怀锦，他终于正面提及她的名字了。 “那人几次三番半夜出入你的房间也就算了，而今光明正大也敢在我府上来撒野，而你那般跟他亲昵，是为何意？” 原来江野每次半夜看她，都是被发现了的？ 谢怀锦实在冤枉，没有否认什么，眨眨俩小眼睛很茫然：“我跟他亲昵什么了？” “假山石后，你挽着他，还蹭上去……谢怀锦，你知羞耻吗？” 他本打算不揭开她的面目，还没到时机成熟的时候。 可是漪春楼掌柜的三番五次，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祟，是看不起谁呢？ 羞耻？ 谢怀锦轻呵一声，还以为什么呢？她不就是拉了下江野的肩膀？ “丞相大人现在来问我知不知道羞耻，殊不知我的羞耻心早在两年前就丢的干干净净。” 李湛眼中一痛，手上力道稍微重了点。 “你跟他什么关系？” 谢怀锦玩味一笑，觉得无所谓：“一张床上的关系。” 是啊，她又没说错。逃离京城的途中，因为落魄，她的的确确跟江野同一张床睡过觉。 李湛气极，紧咬牙关不信她的话：“你故意气我。” 谢怀锦放下他的手，揉了揉被他碰过的地方，不气反笑：“我气你做什么？于我有什么好处？倒是你丞相大人，没想到啊，原来在治兴三十四年就钟情于我？” 她用玩笑似的语气提起，彻底激怒了李湛。他怎样都不在乎，但是真心不一样。 “谢怀锦，你是故意的。” 故意出现在京城，故意换个身份接近他。 李湛完全忘了，从谢怀锦归来京城后，一直想方设法接近的，都是他自己而已。 懒得跟他掰扯，谢怀锦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是，我是故意的。” 她目光坦坦荡荡，仿佛说出那句话也只是为了应付李湛。 他眸中晦暗不明，讲不出是什么感觉，只是心中增了好几分刺痛。 李湛从来都知道是自己不对，所以想着弥补，所以才想要在重新找到她以后，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可是她好像不一样了。 身边多了一些人，心中也藏着一些事。 “我知道我的错处。”他忽然道。 谢怀锦心中一动，“丞相大人可知，重提旧事，再无意义。” “我知道。” “既然知道，更没有提起的意义。大人，麻烦借过一下。”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脸上没有一丝其他的变化。前尘之事，她已忘了很多。 李湛伸手去拦，手指划过她的裙带，正想紧握间放弃了，任由她离开。 * “先皇立遗嘱前，曾开玩笑问起群臣立个女帝好不好？我身为丞相觉得不妥，于是带头否决。”反而在背后拥护谢怀康为帝，当时宫中反上阳的群党极多，因为他们只坚信一点，皇位必为龙子方才稳天下。 “后来才知晓谢怀康一直隐藏的狼子野心，包括几位皇子逝去的真相。” 逝去的皇子…… 大抵时间真的过去太久，如今朝中，怕是无人记得那几位皇子。 苏御听后万分沉重，他不止一次听到主子在自己面前说起，每每听到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 当年闹的齐国人尽皆知，谢怀锦更是如同过街老鼠般人人喊打，没想到的是，千层叠嶂的皇宫之中，有太多的晦暗不明。 主子今日跟谢怀锦摊开了说，便是承认自己知晓她的身份。 从她回到京城以后就知道了。 只是让大家都意外的是，她为何会经营起一家青楼？幕后大老板到底是不是她？ 还有刘府的眼线，是在帮她做什么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堆在一起，想通后无非那一个答案。 她要复仇。 “谢怀康是跟刘世宁合谋，才害死了先皇先皇后，谢怀锦定是知道这点，所以想着报复他们。主子，属下觉得这事太危险，谢怀锦她消失两年中到底去了哪里也不得而知。你若是跟她一路，怕是要光明正大跟皇族反抗了。” 苏御多为李湛打算，尽管已经知晓谢怀锦什么也没做一身冤屈，还是不想主子为她出头。 “事到如今，没有后路可走。”即便没有谢怀锦出现，李湛同样是刘府的眼中钉。 谢怀康下令迁江南李府到京城来，明面上没说什么，背地里又怎知他跟刘府没有联合？ 李湛的丞相位置为先皇钦定，一般人撼动不了，刘世宁该是想到这层，于是只能逼着他自己请辞。 放在从前他绝对不会多留恋一刻，现在却是请辞的念头都不敢有。 谢怀锦孤身回京报仇，困难重重，如何能放心她一人？ “先皇去世前一个月，曾叫我去宫中小坐，从未谈及任何国家之事，只说叫我照顾好她。我却一直都没有做好。”回忆起往事有很多感慨，李湛一生平庸至极，没什么大成就，到头来连件小事情居然也做不好。 苏御沉默，那时先皇肯定希望看到主子跟谢怀锦喜结连理。 “她呢？”李湛问起。 “在自己房间睡觉。”苏御看了看门口的小梨压低声音问：“夫人是真够怕谢怀锦的，专门派人来监视你俩。” 说起真是好笑，母亲定是被谢怀锦回扇繁花那巴掌给吓坏了。 她做事从来都恭敬，身边的丫鬟也极为听话，从来没有瞧过谁居然敢在主人家面前动手打人的。 “由她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 谢怀康遇刺 * 心烦意乱心烦意乱！ 本来有江野帮忙拿兵符是极高兴的事情，没想到被李湛一闹，谢怀锦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趴在床边窗户默默发呆，总觉得心中不安生。 天黑了，江野应该已经入了皇宫。 谢怀康不比其他人，宫中戒备一定很森严。上清宫偏靠后宫一点，而当今后宫妃嫔不多，除了汀兰殿的于美人，是从选秀中上位的，其他几位也都是由刘府献上去的。 听说刘府还有一位嫡女，过两年也快嫁人了。 刘府的门槛没人敢踏，定也是做好了入宫的准备。 谢怀锦东想想西想想竟迷迷糊糊睡着了，等到被惊醒时，听见了苏御的急切声音。 “宫中有刺客，听说伤了皇上！” 隔着房门李湛本已睡下，急急起床穿衣，惺忪的眼立马清明，取过锦袍套在身上细细问：“伤了哪？刺客抓到了吗？” “在御书房中伤了手臂。听说皇上本打算在德妃宫中歇息，都睡下了，忽然想起有奏折没披完，方才匆匆赶往御书房，正好与那刺客碰了正面，皇上不会武功，被刺客割破了手臂，金吾卫出动了，只可惜人没抓着。” 胆敢在御书房中行刺皇上？何人胆大包天？ “现在听到消息的朝臣都赶往宫中了。” 李湛沉住气穿戴好后也欲乘车赶去，一推开房门，看见小小的身影站在外面。 她面色焦急，眸中布满愁色：“我跟你们一起去。” 苏御着急又为难：“我们是办正事，你做什么？” “我也有正事，麻烦大人捎我一程。”谢怀锦的自称已经由奴婢转为了我，李湛注意到语气变化，轻轻推开她径直往院外走去。 事态紧急，不管谢怀康伤重伤轻，他都不能怠慢。作为朝臣表示忠心的时候不就在此刻吗？ 谢怀锦小跑着跟在后面，李湛回头看她：“跟着我进宫，你想暴露身份吗？” 她毫不犹豫：“我这副样子，有谁能认出来？” 李湛眼中有着急之意，在面对谢怀锦时，还是尽量平复心情。 “你的正事是什么？” 她未加掩饰如实回答：“江野进宫帮我拿东西去了。我担心他。” 是白天那个男的？ 李湛气息明显乱了几分。 “你在胡闹什么？” “我没有胡闹！大人，实不相瞒，若是没有江野，今日的谢怀锦怕是早成一摊冰凉骸骨，他在我就在，他要是出事，我也绝不苟活！” 她明明知道自己在李湛心中的份量啊，却还说出这种话。明摆着要他不得不帮助自己进宫。 夜色中看不真切李湛的表情，只知道他有些失落，哦了一声，丢下随便两个字仍由她跟在身后。 还是那辆紫金马车，李湛率先进去，谢怀锦犹豫了下，打算跟苏御一起坐在帘子外面。 吵了两次，她实在没有心思跟李湛独处。 好在车内的人没说什么，一路安静无言。 快到达宫门口时，李湛叫谢怀锦进去，从坐垫下方的盒子里翻出一套男装递给她，“换了。” 她推辞：“你要去御书房看谢怀康，我要回上清宫一趟。我不跟你们同一条路。” 不管她接不接，李湛递的姿势没有动。如此良久，谢怀锦叹叹气拗不过他，只好转过去身子开始脱掉外衣。 李湛有心，递给她的是一件玄黑色的外衫，若是不注意看，还以为是一套夜行衣。 她松开胸前的扣子，忽然手指一顿，回头瞟他一眼。 出门时走的急，外裳丢在房中，只穿了件单薄的衣裳，要是脱了可就只剩肚兜了。 本来想对李湛说转过去不要看之类的话，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 她这副臭皮囊，被人多看一眼又能怎样？总不会少块肉吧？于是手脚利索的宽衣解带。 李湛原以为自己能像松树一动不动，至少觉得应该能做到目不斜视。 他高估自己了。 从谢怀锦进来那一刻，他的眼神便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一如此刻，她解下衣物，露出光亮的背部。 李湛蹙眉，一股苦涩在喉咙中涌现。 在她光洁背部上的极为显眼之处，是蜿蜒交杂的疤痕，鞭痕。 李湛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想要问她还疼不疼。 那日在牢中，他就想问了。 谢怀锦只顾一门心思穿衣服，玄黑衣有点大，但腰间系紧点也还挺合身的。 穿戴好后，她还将散落的长发尽数挽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利落。 出入宫廷本是险事，能精简就精简，收拾妥当后马车重新驶上前。 忽然李湛开口道：“以后不要再说，跟我不是同一条路这句话。” 为什么？她还没来得及问，马车已经到达宫门后，禁卫军例行检查，进去的朝臣多多少少能带一两个属下，谢怀锦也如愿躲过检查。 重新踏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往事历历在目。 她不敢四处张望怕被人发现有猫腻，可又想看看皇宫到底是什么光景？ 长长的宫道上寂静无人，因着谢怀康遇刺金吾卫大多集结在御书房外，其他地方守卫自然松懈了些。 谢怀锦心中忐忑，她不确定刺客是不是江野，上清宫跟御书房明明是两个相反位置，如果他去了上清宫绝对再没有时间去御书房，更不会傻到去行刺谢怀康。 前面是通向各个宫廷的分叉口，李湛顿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万事小心。” 如果可以，甚至想把苏御分给她。 谢怀锦干净的脸蛋在宫檐灯笼的光照下，现出几分勇毅。 嘴角微微一笑：“放心吧，我会的不仅仅是三脚猫功夫。”随即头也不回消失在身侧的巷道。 昏暗掩盖了她的身影。李湛抬眼望去，心揪起半分，收回目光后毅然转向御书房。 宫中百年难遇到一次行刺，恰巧被谢怀康碰着了。 御书房外熙熙攘攘已站着不少官员，虽然已是深夜，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允福眼尖瞧见李湛到来，特意上前俯俯身子，“见过丞相大人。” “皇上情况如何？请太医看了吗？” “回丞相的话，皇上只是伤了手，没什么大碍。太医正在里面包扎上药，等处理好了自会召各位大人进去见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 偷听 李湛颔首：“有劳公公。” “丞相客气。” 允福皮笑肉不笑的退了下去，不一会，刘疆姗姗来迟。 他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李湛身上。 “宣众位朝臣进殿。”随着允福公公传唤，各自讨论的官员们立马闭嘴，纷纷有顺序进入御书房内殿。见到鲜活精神的皇上出现在眼前，殿中所有人皆跪下行礼。 殿中安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皇上被刺此为大事，连金吾卫都出动了，愣是没有抓住刺客，可见其身手很不一般。 谢怀康躺在内殿床榻之上，半只胳膊露出来已经包扎好。可能因失血过多，面容有几分泛白。 他眼神在殿内扫了一眼，审视的目光转了好几圈，接着叹气道：“都起来吧。深夜进宫，众位爱卿辛苦了。” “皇上何出此言？做朝臣的，理应关心龙体，只可惜让那歹人跑了！”为首说话的人是圣眷正浓的金吾卫统领赵勤，他已三十有余，身材魁梧，说起刺客逃走一事连连惋惜。 刘疆跟着附和：“皇宫之中竟然出现刺杀事件，实在可恶！不如就交给微臣来查如何？” 他拱手垂首，谢怀康只能看到一双转的极快的眼睛，轻笑出声：“刘爱卿忠心朕知道，可是若将案子交给你去查，把朕宫中的金吾卫置于何地？” 是啊，赵勤瞥了眼刘疆，未免也太把自己兵部尚书的位置看的重！ “皇上此言差矣，身为臣子，为皇上排忧解难是为本分……” “行了不用再说，此事交给赵勤去查。”没等刘疆说完，谢怀康故意打断：“刺客慌忙逃走时留下一个物件。待会由允福交给赵勤统领，此事务必要查清楚才行！” 赵勤跪下接旨：“是，皇上！” 一旁暗暗不爽的刘疆嘴角一扯，谢怀康啊谢怀康，你真是够狂野的！ “好了朕无事，众位爱卿退下吧。丞相留下来，朕有事相商。”满殿的人看着也挺烦的，谢怀康受了伤想安静一下，摆摆手遣退众人，独独留下李湛。 * 梦中不知道回了多少次上清宫，今天终于实现了。 谢怀锦像踩在棉花上仍觉得不真实，宫道上人很少，时而过去一两个宫女太监，也都能巧妙的躲过。 上清宫的路她很清楚，只是通往那边的唯一道路有两个金吾卫把守，无论如何也过不去。 好在江野舍得交给她一些基本轻功，用来翻一片墙倒是绰绰有余。 前面有人走过来，远远瞧着不知是哪位华服妃嫔。 谢怀锦事先躲在小径旁的假山石旁，路边的灯无论如何照不到这边，她松了口气，只等着那位妃嫔从面前经过。 “德妃娘娘，你现在贸然去御书房，万一皇上不想见怎么办？听小六子说，很多官员都在那边，你要是过去怕是不妥。”宫女芳草好言相劝，奈何这位主子什么话也不肯听，只管一顾往前冲。 被称作德妃的女子正是刘府刘世宁的亲妹妹刘玉银，她素面朝天看起来很焦急。 “本宫如何不知？可皇上忽然要去批改奏折，未免也太蹊跷了？”刘玉银仔细想想始终觉得不对劲，她唤来身边另一个宫女交代道：“疆儿肯定也在御书房，你速速去将他寻来，说本宫有要事与他相商。” “是娘娘。” 小径两边都亮着微弱的灯，芳草手上也提着灯盏，借着灯光，谢怀锦终于看到这位打破齐国陈规，第一位以寡妇的身份进宫的妃嫔。 或许是年纪大了几岁，她看起来来很有韵味，身段纤细**，即便是素面也很耐看，怪不得谢怀康愿意封她为德妃执掌凤印。 约小半柱香过去，叫人的宫女小跑着回来，指了指后面，刘疆立马出现在小径路上。 他没想到姑姑会偷偷跟自己会面，四下看看生怕被人发现，只得急急说两句：“姑姑唤我要商议何事？” “御书房那边情况如何？刺客抓到了吗？” “刺客逃了，皇上手臂被砍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无性命之忧。怎么了？” 刘玉银将跟前宫女太监尽数散去，说起今夜之事实在觉得奇怪，“亥时初，皇上到玉娇宫用晚膳，期间并无不妥。可在亥时末，他突然说有紧急奏折需要批改，急急忙忙便离开了，刚到达御书房就跟刺客碰上，会不会太巧了？” “在御书房他把所有人都辞退了，独独留下李湛，我怀疑有什么猫腻。对了，用晚膳时，他有没有说过什么？”刘疆问。 刘玉银仔细想想，肯定摇头：“他说想要孩子，其他并未提起什么。” 谢怀康那种心根子都坏光了的，居然想要孩子？谢怀锦冷哼，德妃是刘家的人，就算是有幸怀孕也未必生的下来。他说谢怀康独独留下李湛一人在殿中？ 会不会是在禀告她的身份？谢怀锦手指一紧，莫非他真的是敌非友？ “反正跟咱们没关系。既然说到孩子，父亲让我问你，千万调理好身子，待生下皇上的第一位皇子，咱们刘家才算是能稳稳当当站住脚跟。”刘疆千叮咛万嘱咐，整个刘府的期盼都在姑姑的肚子上。 孩子她如何不想要？次次跟谢怀康滚过香榻后，虽说也有太医院送来的滋养汤，可她的身子却总是不见有身孕。 一开始以为是滋养汤的问题，刘玉银买通了太医去查配方，没听说喝了汤不能怀孕的。可见是她多虑，或许真是自己身体太差。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回去吧，千万别叫人看见了。” 谢怀康最忌惮她跟刘府的人碰面，刘玉银自然不能碰这跟底线。 周遭安静下来，确认刘疆走后，谢怀锦钻在空隙间看，连刘玉银的影子也没看见。 诧异间蹲起身子探了探，刚一回头，便看到刘玉银身边那个叫芳草的婢女骇人般出现在她面前！ “你在听什么？” 刘玉银的声音同时在身后响起。 糟了！ 谢怀锦下意识往怀中一摸，想拿出迷魂药熏她们，奈何忘记换过衣服，她现在什么武器也没有！ 芳草阴冷笑了笑，伸手就要抓她。 在她尖锐的手爪碰到谢怀锦那刻，假山石堆里忽然白烟滚滚，形成了跟仙境一样的烟雾。 是江野！他没有被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 汀兰殿 谢怀锦顿时心中大松，没来得及出声，身子被拦腰一带，脚下轻盈的腾空而起。 “我观察了很久，没想到真是你？”他也很意外，好端端的怎么入宫了？ “听说宫里遭刺客了，我以为你被捉住……” 此地不宜久留，因为下方刘玉银喊捉拿刺客的声音已经响起，一时间，宫中好不容易沉寂的氛围又被扰起。 江野带着谢怀锦躲躲藏藏往汀兰殿方向走去，好在汀兰殿较为偏远，宫道上的人又都往玉娇宫方向去，更没人发现他俩。 迅疾的晚风从耳畔吹过，谢怀锦靠在他耳边问：“东西拿到了吗？” 江野投给她一个坏笑：“你猜呢？”胸有成竹的样子，肯定不会失手。 谢怀锦就知道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心情一下子跟着畅快起来。 汀兰殿中。 于美人焦急站在殿门口等候，不多时宫女浅言小跑着进来通报：“美人，他们来了。” 慢慢从黑夜中现身的，是江野和谢怀锦。 于美人赶紧涌上来行礼，见到两人完好无损松了口气。 “阁主怎么进宫来了？我听说御书房有刺客，是你们吗？” 谢怀锦道：“不是，刺客逃了没抓到。” “要不是我及时，你早落在刘玉银手中了。”江野说的得意，从怀里拿出一块用脏兮兮的锦布包裹的东西交给谢怀锦。 失而复得，谢怀锦像握着块宝藏直紧紧攥着。 于美人讶然：“德妃？阁主你遇见她了？当今宫中她执掌凤印，连皇上也多对她言听计从，若是真落在她手中，怕是凶多吉少……” 刘府安插在宫中的人手，谢怀康肯定要乖乖听她的话。 没想到啊没想到，在谢怀锦面前那般张牙舞爪的人，竟在刘家面前乖乖听话。 谢怀锦看了看天色不愿多耽搁，他们多停留一刻，于美人的风险就越大。 “刘玉银嗓子真尖，现在唤了金吾卫在玉娇宫外抓我呢。殿中可有通往宫外的路？我怕她等会找上门来殃及到你就不好了。”偌大的宫廷，只有于美人是自己人，肯定要小心护着。 浅言脑子灵光一现：“有的！在殿中的小院子里有一处狗洞，通向辛者库。过了辛者库，就能直接出宫。” 狗洞…… 谢怀锦欲哭无泪，她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吗？ 跟江野对视了眼，彼此都有数。有宫女急急来通报说德妃带着人往汀兰殿这边来了！ 容不得他们犹豫，谢怀锦下定决心：“钻狗洞！”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1 于美人多有愧疚：“阁主副阁主，没想到你们第一次来，走的这么不体面……” …… 谢怀锦听着，怎么觉得意思不对呢？ 她摆摆手极为大方，“无事无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哈哈哈。”连她自己都笑了，有时候自夸起来真不是一般的脸厚。 没时间了，江野拉着她往小院子里走，于美人本来要跟上相送被谢怀锦劝住了。 “你回去床榻上好好躺着，装作睡觉什么都不知道。”末了，再补一句：“宫中阴谋层出不穷，我不要你获得怎样的情报，保全自己，保全整个汀兰殿的人，即可！” 七七的死让她明白一件事情，如果要牺牲很多人的性命为她的复仇之路做铺垫，干脆不用再复仇！ 谢怀锦要的，不单单是推翻谢怀康和刘家，更是带着组织里的人重见光明！ 宫中的确很难保全自身，于美人多有感概，看向谢怀锦的眼中有感谢，微微屈身一礼：“是。” 浅言告诉江野狗洞的大概位置，亲眼看着他们钻出去后返回殿中禀告。 于美人叹了叹气，不敢松懈：“今夜宫中多生事端，怕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浅言你怕吗？” 跪在下方的浅言坚定摇头，“美人，整个汀兰殿都是组织的人，即便最后事情到了不可回转的地步，我们也不会有事的。” 是的，有谢怀锦在，她们不会有事的。 “咚咚咚——”有人夜敲宫门，不用想也知道是德妃带的人来。 于美人松开发髻慵懒趴在床榻上，闭上眼佯装睡着。浅言跑出去推开宫门，见到来人是刘玉银后，立马跪下行礼，“深夜不知德妃娘娘到访，有失远迎……” “废什么话？没看到本宫身后的金吾卫吗？你家主子呢？没见人？”刘玉银说话跟滚黄豆似的，一连甩出好几个问题，真叫浅言不知道答什么好。 她确实看到身后的金吾卫，可做戏要做全，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美人……美人在殿中睡觉，此时怕是已经醒了。”故意的结巴倒叫刘玉银真觉得小宫女被吓着了。 她心中暗忖：汀兰殿的人真是没出息！一点事情居然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 干脆不理会浅言，直接带着金吾卫冲向内殿。 “德妃娘娘，美人内殿不能让金吾卫进去……”浅言故意落下脚步，在身后高声唤了唤。 此时的刘玉银一心只找偷听她说话的黑衣人，哪里会顾忌能不能？左右是个不得宠的妃子，即便是被其他男人看光了，又能怎样？ 听到急急走来的脚步声，于美人恍然惊醒，手脚忙乱从床榻上爬起来。 刘玉银进来时，正看到她着急忙慌的穿衣。 “德……德妃娘娘，深夜造访可有要事？”没来得及穿好的衣服散落在肩膀上，露出雪白的肌肤，刘玉银也觉得这样不好，叫金吾卫全部退下。紧跟着进来的浅言忙上去跟于美人跪在一起，听到刘玉银说了声起来，这才又急急穿衣。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本宫刚刚在玉娇宫外看见了一位黑衣人，隐约觉得是往汀兰殿这边过来，怕于美人受到伤害，所以才叫来金吾卫查看。”刘玉银说话间已不漏痕迹的扫了殿内一圈，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于美人面露羞愧：“回德妃的话，都怪臣妾睡的太死，根本没发现什么……” 浅言再次跪下趴在地上生生诚恳“德妃千万不要怪罪美人！都怪奴婢……美人说近来总是梦魇睡不好觉，白日状态总是不好。于是奴婢擅作主张在殿中点了安神香，才导致美人昏睡不醒，求娘娘惩罚奴婢！” 眼睛落在床榻边上的柜子，果然点着香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 两拨刺客？ 刘玉银心中怒气消了大半，语气也缓和了些：“你也是为了主子好，起来吧。既然于美人这边没有发现动静，定是那黑衣人饶了路故意使的障眼法！行了，你且休息吧。”说着就往殿外走。 方才被她叫退的金吾卫并非真的退下了，而是在殿外寻找是否有黑衣人的踪迹。找了一圈未果，其中一个金吾卫过来禀报：“属下在小院中发现了一个狗洞，被堵起来了，不像有人钻过。” 刘玉银这才相信黑衣人真的没进来汀兰殿。她好歹也是后宫执掌凤印的妃嫔，无故闯进其他妃子的寝殿是有点说不过去，于是调整下面部情绪，重新回到殿中跟于美人赔罪以后，才带着金吾卫们离开。 “美人，幸亏咱们傍晚时候点了香薰，居然派上用场了？刚刚他们说狗洞被堵上了。奴婢记得，从未堵上过……”浅言搀扶于美人起来，替她脱下外裳重新回到床榻上躺着。 于美人心中有数，“是阁主他们做的，制造出没人钻过的痕迹，为的是不让德妃起疑。” 浅言点点头，一股暖流从心间淌过。她加入组织以后，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阁主和副阁主，今日匆忙中一见，果真豪情义气，不愧是她们的头儿！ “美人，奴婢还以为阁主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呢，没想到竟是那样年轻的貌美女子？”她穿着玄黑夜行衣如同夜里的使者，明净的脸蛋上更是现出跟年纪不符合的成熟。 于美人嫣然一笑：“是啊，算起来阁主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可是她那样好看的一个女子，为什么不好好嫁人生子？”浅言不明白，也更不会知道谢怀锦的真实身份。于美人是知道的，只是话不宜多，闭紧嘴巴总是好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浅言才十五六岁不懂深意，听的迷迷糊糊，却也没问，伺候着于美人睡下。 从汀兰殿出来后的刘玉银碰上了允福公公，他身后也跟着一队金吾卫。 “德妃娘娘，刺客抓到了吗？是不是行刺皇上的刺客？” 刘玉银根本没见过行刺皇上的刺客长什么样，否定道：“应该不是。本宫亲眼瞧见那名刺客是女子，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胆量去行刺皇上。” 女子？真是奇怪了，莫非宫中有两拨刺客？ 整个皇宫都找了，搜查无果，拜别刘玉银后允福匆匆赶往御书房汇报。 殿中谢怀康屏退所有人，包括宫女太监，偌大的殿堂上只有他跟李湛两人。 “皇上独独留下微臣，可是有要事相谈？”李湛注意到他对刘疆的态度发生了微弱改变，不仅仅是刚才，朝堂之上也是如此。屏退所有人，其实只是为了防一个刘疆而已。 他有点忐忑，放在桌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叩着，因为听到有人通报说玉娇宫发现了刺客。 而谢怀锦正是往那边方向去，又是黑衣，万一被当成刺客抓起来……就麻烦了。 谢怀康面色凝重，为帝两年，他历练成长了很多。尤其在朝堂上，受刘氏有意无意压迫的这段时间，心思也跟着变了。 他不顾手臂上的伤，移步来到李湛对面的位置坐下，仿佛此刻的他并不是一国皇帝。 “丞相应该也听到了，朕拾到了刺客掉落下来的物件。”物件还未交给赵勤，谢怀康从怀中摸索出来，是一个圆形小扣的玉佩。 “朕在玉娇宫曾见过这种玉佩，听玉银说，刘府中的家仆每人皆有一块。” 李湛接过细细揣摩，虽小质地不菲，绝非俗物。他没注意过刘疆身边的属下是否佩戴这样的物件，只好奇皇上此举实为何意？ “皇上可曾看到刺客的真面目？” 谢怀康有几分惋惜：“未曾看到过。”他抬眼一扫李湛，继续道：“近来你也看见了，朕多次在朝堂上没给刘疆面子，他心高气傲，断是忍不了的。” 话中有话。李湛未有声张，放下玉佩淡淡道：“刘大人虽心高气傲，但也知君臣阶级，想必不会做出此等忤逆之事。不如等赵统领查清以后，再做定夺吧。” 见他没有上钩，谢怀康便知他真与旁人不同。他收回玉佩重新放好，开始说起动容的话：“朕尚且记得，先皇在时特赐你丞相之位，意在辅佐天下。如今想来，先皇真是颇有谋算。早知朕年轻当政，恐被他人教唆，有你在身边加以督导，才能让朝堂秩序稳稳当当啊。” “微臣惶恐，不知皇上所言何意？”他故意装傻。 谢怀康不藏着掖着，明说：“刘氏一党，于朕实在是个大威胁。” 已经开始威胁到他的朝政他的权力，所以不能再留了。 自两年前登基以来，谢怀康为了稳坐龙位，给了刘家不少好处，眼睁睁看着他们剔除忠臣，看着他们自成一派。如今势力渐大，再不抑制恐会危及他的地位。 所以，是打算除掉刘家了吗？ 李湛敛眉，“刘国公是跟着先皇开创齐国的人，未经大罪，皇上如何敢动刘家？” 正是如此。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废话。 谢怀康晃了晃手中玉佩，眼角稍有笑意。 殿外有人通报，允福回来了。 他弓着身子跪在下方，声音尖锐：“回禀皇上，玉娇宫方向出现的刺客是位女子……” 李湛立马身子一僵，手指紧紧扣住桌沿。 “……奴才带人去捉拿时，人已经跑了。” 听到后半句，稍有安心。 谢怀康略有些不满：“德妃呢？在她宫殿附近，怎么没抓住人？” “发现刺客后，德妃娘娘第一时间集结金吾卫进行搜捕，甚至查到了汀兰殿，惊动了于美人，也没查到半分踪迹。” 汀兰殿是后宫最偏僻的宫殿，能不嫌麻烦查到那边去，确实没有偷懒。 谢怀康了然，摆摆手让他退下，说的话意味不明：“行刺朕的人是男的，绝不是女子。呵，今晚真热闹啊！” 从御书房出来后，宫道外悄然无声。 苏御已在外等候许久，玉娇宫传出刺客消息以后，他借故如厕出去找了谢怀锦好一阵，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他瞧见李湛出来后脸色很不好看，不敢多问，只道了句：“人没抓着，应该是安全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 来后厨帮忙 到达宫门口后，李湛回头往里望了眼，继而阔步朝紫金马车走去。 她能安然逃走，唯一能藏身的地方只有一个！ 果然，掀开车帘后，看见熟悉的身影端坐在马车中。 她笑靥如花招了招手：“又见面啦！” 苏御松了口气，挺意外的：“你……怎么逃出来的？”李湛气的半死，没搭理她，上去后也是各坐各的没有说话。 宫门外不宜久留，回到李府再详细来说。 车内气氛有些紧张，谢怀锦拿到了东西心情不错，旁边这人一直沉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向他讨债了似的。 他不理人，谢怀锦也不理他。 况且，听刘玉银跟刘疆的对话说，谢怀康屏退所有人，独独留下他在殿内讲话。 谁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万一李湛大嘴巴告密呢？ 不过按照谢怀康那性子，要真知道她还活着，马不停蹄都要来捉拿她，哪里还会等时候？ 大抵是没有告密的，谢怀锦如是想。 李府到了，几人下了马车回到东院。忙活了半夜谢怀锦累的不行，打着哈欠回去自己房间睡觉。 李湛张了张嘴想问什么，还是忍住了。 她说进宫去找人，应该是找到了，所以才会那么高兴。 江野……是那日赠他大氅和暖炉的男子的名字吗？ 李湛想起她说过的那句，“一张床上的关系。”心便一阵刺痛。 莫名的胸腔里带着一股子气，拂了拂袖，毅然决然回到房间休息。 独剩下苏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俩到底怎么了？ 翌日，李湛去上早朝了还没回来。 小梨早早来叫谢怀锦，说四少夫人有了身孕，老爷子张罗着要置办家宴祝贺一下。 甭管她怀的是男孩女孩，只要是李老爷子第一个重孙，就要拿出架势祝贺一番。 小梨叫谢怀锦起来去后厨帮忙，她是大夫人看重的丫鬟，自以为是的在谢怀锦面前也摆着主子的架子。 小梨知道大夫人让她来东院是为了什么，流烟阁都传遍了。 是因为大夫人不喜欢顾宛宛，见不得她跟大人走的太近，所以想让自己多在大人面前出现找找存在感，以后也好做他的妾侍。 一想到这个，小梨便无比欢喜。大人玉树临风，不知是府上多少丫鬟的心上人。 之前赶出的繁花便是如此，只可惜她太笨了，偷鸡不成蚀把米。 昨夜睡得晚，谢怀锦顶着俩黑眼圈出现在小梨面前，睡眼惺忪：“我们不是东院的丫鬟吗？去后院帮忙做什么？” “后院人手忙不过来，帮帮忙怎么了？你赶紧收拾吧，别丢咱们东院的脸。”小梨瞧见那张长有密密麻麻雀斑的脸，实在看不下去。大人也真是的，留这样丑的人在身边，到底是为什么？ 简单梳洗后谢怀锦跟在小梨身后赶往后院。今日府上人人都高兴，听说念着四少夫人怀有身子的份上，大夫人要给每个丫鬟下人赏赐银子，只图一个喜庆和好兆头。 平白无故得一笔钱，换做谁也得高兴啊。 后院忙的不行果然缺人手，置办回来的鸡鸭鱼肉一一摆放整齐只等着做席面。 小似也在里面帮忙，她授了兰姨的意，专门监督后院这些嬷嬷下人帮忙。 见到谢怀锦来高兴扑上来，拉着她不停地说：“宛宛姐你也来帮忙了？你想做什么活计？我给你安排。” 知道她是兰姨的得力小助手，谢怀锦耸耸肩无所谓任由她安排。 “嗯你会杀鸡吗？” 谢怀锦：“……不会。我会择菜。” “择菜也行，宛宛姐这边来。”小似领着谢怀锦到后院的小厨房里，里面摆满了一地蔬菜，已经有几个丫鬟开始行动起来。 谢怀锦刚走进来，就听到小似惊讶唤了声：“七小姐你怎么在这？” 被叫做七小姐的女子抬眼看了一下，抿唇笑笑：“反正无事，过来这边帮帮忙也好。” 据谢怀锦了解，李府七小姐是位庶女，没什么架子，人看着也温和。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她敛眉行礼：“七小姐好。” 李玉愣了下随手在衣服上擦擦手，亲自扶她起来：“府上人人都知道不用对我行礼，你应该是新来的吧？” 身为小姐居然不用丫鬟对她行礼？ 厨房中其他人见怪不怪，好似七小姐来后厨搭手根本就是常事。 小似接话道：“宛宛刚进府来没多久。” 宛宛？李玉想到了，是那日在马厩的女子，当日还死了三匹马。原来是她？ “是你啊？”她上下打量，府中传闻三哥对这位顾宛宛极为上心，跟一般丫鬟比不得，甚至遣散了东院其他的丫鬟。没想到是这样普通的一个人？ 谢怀锦嗯了声，蹲在地上跟其他人一起择菜。 府上已经很久没人跟李玉行过礼，尽管她是名义上的七小姐，在李珠的打压下，在府上根本没有地位。谢怀锦的称呼对她来说心头一暖，同时也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一起择菜的丫鬟中有大夫人的人，她一见谢怀锦过来极为不喜，有意提起之前被赶出去的繁花。 “要我说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还被赶了出去。” “是啊，繁花姐姐真是可怜。” “又能怎么办呢？谁叫人家得罪了大人看重的人？” 后面那四个字看重的人字音咬的极重，根本就是有意说给谢怀锦听的。 谁知人家根本不理会，看也没看一眼。 李玉偷偷瞧了眼谢怀锦，心中默默佩服，换做是她的话，肯定早跟这些人吵起来了。 见她不为所动，一开始讲话的丫头继续道：“哎还是人家小梨命好，不仅仅是大夫人看好的‘儿媳’，还能整日跟大人待在一起。不像有些人，根本不讨夫人喜欢。” 儿媳只是她随口编造出来的，意在激怒谢怀锦。小梨一个丫鬟出身，只能做个妾，嫡妻的位置想都不要想。 奈何人家还是不为所动。 忽然，她举手了，叫来小似。 “宛宛姐怎么了？” 谢怀锦放下菜叶，双手抱在一起做了个求求的姿势，语气多有娇嗔：“小似妹妹，能不能帮我换个活计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 麻辣鱼跟鱼头汤 小似知道她故意这样做，还是配合的问：“怎么了？” 她双手一摊显得很无奈，指了指耳朵道：“哎不知道为什么，我总听到一群鸡在耳畔叽叽喳喳的，真是叫的心烦。” 李玉扑哧一笑，这不是意有所指吗？说话的几个丫鬟一听，老脸果然一黑，将手上的菜都扔了，站起来指着谢怀锦问：“你在骂谁呢？” “啊什么？”谢怀锦装模作样，面容更显无辜，弱弱指着一旁正准备杀鸡的嬷嬷道：“我说鸡呢。这位姐姐着急什么？莫不是帮鸡说话？” “你……”那被怼的丫鬟话还没说完呢，身侧嬷嬷开始杀鸡，经久不绝的鸡叫整个后厨都听得到。她的脸顿时更黑了！ 小似连忙叫停，忍着笑安排道：“行了行了，宛宛姐你过来这边吧。” “好嘞！”谢怀锦极为轻松，给丫鬟做了个鬼脸转身就走。忽然转过身来叫住李玉：“七小姐要不跟奴婢一起过来吧？这边鸡叫是真的很心烦。” 后半句的无奈语气让李玉再次忍俊不禁，她放下手中的菜一同跟了出去。 中午的席面快开始了，前院已经张罗着先呈凉菜和瓜果先垫垫肚子。 谢怀锦跟李玉肚子揽下了剥蒜的活，两人慢悠悠边唠嗑边剥。 好在李玉没什么架子，两人随随便便都能聊起来。 谢怀锦知道深宅内的等级划分，李玉为庶女，亲娘又是青楼出来的，在府上肯定不受待见。难得有人愿意跟她说话，不会轻看她，自然愿意亲近。 “小似姑娘，糟了！席面已经开始，但是烧鱼的嬷嬷忽然肚子绞痛不已，怕是要耽搁时辰了！” “什么？”小似一惊，看了看时辰。李老爷子看过时辰，说午时一刻的时辰最好，菜肴必须早早备好，最是耽搁不得。 其他菜品都准备好了，唯独鱼还未烧。小似原打算着，新鲜出锅的鱼才最爽口滑嫩，早一刻晚一刻都不行，谁能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专门负责烧鱼的嬷嬷居然肚子疼？ 天爷呀……兰姨第一次把后厨事情交给她，万一搞砸就完蛋了！ 小似询问一圈下来，想另外找人来烧鱼，可她们都怕烧的不好吃，不敢贸然出头，急的小似额头直冒汗珠。 “我来！”忽然，谢怀锦举着蒜头站起来。 李玉忙扯了下她的衣角：“你真会做吗？祖父是吃鱼的行家，要是做砸了你肯定会被赶出府的！” 出府？谢怀锦不怕，反正她现在的主子是李湛，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小似同样不相信她：“宛宛姐，你……真的行吗？”后厨其他丫鬟也纷纷投来怀疑的目光。 谢怀锦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将手上蒜头扔回笼子里，卷起袖口马上开干！ 说起做饭吧，她有点经验。刚到荆州那几个月，闲来无事只好研究下厨艺。 别的菜品不行，烧鱼那是一绝的技术！江野还经常眼巴巴缠着她做呢！ 丫鬟们纷纷为她开路，几乎大半人想看她出糗。李玉将剥好的蒜清洗干净放在灶台上，准备帮她搭手。 整整五斤重的鱼剖好了还未改刀，谢怀锦双手捧着颠了颠，放在砧板上先把鱼头鱼肉跟鱼骨剔开分碟装。 鱼腩肉顺着纹路划成中等厚度的肉片，放入姜蒜葱段生粉以及蛋清进行腌制入味。鱼骨则稍微用盐腌制即可。再备好葱姜蒜豆瓣酱泡椒等调味料，以及焯完水的细笋豆芽等置于一旁备用。 起锅烧油，李玉独揽下烧火的活，她平时没少做动作也很熟稔。 因着时辰快到了，小似催的急，谢怀锦行动也开始加速。 大锅慢慢热起来，油的温度也跟着升高，谢怀锦拿根筷子在里面探了探，温度正好，于是下葱姜蒜和豆瓣酱进行煸炒，炒出红油有香味后加适量水和盐盖上锅盖等它沸腾。 这边再做鱼头汤，另起锅灶热油，将鱼头煎至微黄状态，呈出备用。清洗好生姜、川芎、白芷、天麻等配料放入熬汤专用的砂锅中，依旧加入适量清水和盐，同时将鱼头放入，上盖大火炖开，后再转为小火。 另一只锅的水沸腾开了，谢怀锦抹了抹额角的汗，先把细笋豆芽放入煮一会后捞起至汤盘，再下鱼骨，期间搅散鱼片，再次沸腾后放入鱼片，大火起来后鱼肉熟透，舀至汤盆中摆放。再辅以干辣椒芹菜段葱粒等香料于面上，淋上热油，刺啦一声，醉人的香味立马充斥鼻尖。 丫鬟们闻着香味纷纷探头进来看，有的真心佩服谢怀锦，有的只觉得没看她出糗很不心甘。 小似跟上前来用筷子沾点汤汁尝了下，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李玉也跟着来看，盘中鱼肉光是看就觉得鲜嫩爽滑，入口肯定好吃。 “宛宛姐，你真厉害！”小似夸奖道，不仅仅鱼烧的好，还解了她燃眉之急。 那边管家已经小跑着来请菜，闻到香味也站不稳脚跟，问道：“小似，老爷子在催上菜了，快点！” “好好！这就来！” 底下人立马手忙脚乱，谢怀锦则守在砂锅边，掐着上菜前最后几秒种才让李玉熄掉火。 家宴虽然只有自己人在一起吃饭，好歹是大户人家，总不能太寒酸。 李湛上朝回来后便被叫去用饭，苏御偷偷跟他告密：“听丫鬟们传，今日的鱼是谢怀锦烧的。” “她会？”李湛表示万分怀疑。那样一个高傲娇贵的公主，什么时候会做这等粗活？ 念头虽然很这样想，但欲望很真实，他确实很想尝一尝，是否会毒死人？ 今日天气好，席面摆在花园中小亭子里，边上是清澈透明的一池春水。 李湛缓缓赶来，人已都到齐了。 李老爷子腿脚不方便，仍起来招招手叫他：“湛儿，等你许久了！今日你四嫂怀上第一位个重孙，老头我高兴叫管家置办了家宴，快坐下尝尝婆子们的厨艺。” 婆子们……谢怀锦忽然在后厨打了个喷嚏。 “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 老太爷请你过去 因是自己家中，李湛又不喜太多繁文缛节，其他人便不用行那些虚无的礼数。 菜肴已尽数上来，李湛扫了一眼问：“祖父素来爱吃鱼，今日怎么没有？” 陈氏笑着答：“有的有的，在路上呢。你祖父喜欢怎么会没有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管家带着呈菜的丫鬟们纷纷而来。 一个汤盆和一个砂锅都上了盖子，使人看不到里面的菜品。 王氏略微不满：“砂锅里可是汤？直接呈出来就是，将锅端来也太没有规矩了！”管家立马解释：“回二夫人的话，厨子说从后厨到花园一路走来，提前揭盖恐会坏了鱼的味道，所以才……” “母亲无事的，自家里不用那么讲究。”坐在王氏身侧的唐宁拿手拉了拉她，要不是看在怀有身孕的份上，王氏绝对不会乖乖听她的话，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李湛这时才发现少了个人，问起身旁丫鬟：“七妹去哪了？” “回大人，七小姐在后厨帮忙，应该要过来了。”丫鬟刚说完，立马看见李玉高高兴兴向这边跑来。王氏眼见心烦，待她跑近又是一阵抱怨：“身为一个小姐，怎么没点规矩？在府上横冲直撞跑来跑去，岂不是失了身份？” 陈氏理了理衣角没说什么，老爷子跟二弟都没有声张，她一个妇人却一阵说教。 李玉也觉得自己失了身份，实在不该将喜悦表现出来。可她真的高兴，得了小似的允许，给害病在床的娘亲呈了些鱼肉鱼汤，她忍不住夸奖，难得胃口好还说要吃两碗米饭。 “母亲，是女儿的错，下次不会了。”收敛好情绪，坐在最尾端的座位上，看不出什么喜怒。李珠一看到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不喜得很，在桌下给了她一脚，踢的不重，却让李玉一吓。 陈氏皱眉问：“玉儿又怎么了？” 李玉支支吾吾：“没事大夫人。”她转移话题，挤出一抹微笑：“祖父你快尝尝今日的鱼，是孙女一个朋友做的，应该还不错。” 朋友？她在府上何来朋友？李珠起疑。李老爷子最爱吃鱼，听到是孙女友人烧制的，立即张罗着开席面。 管家轻手轻脚掀起两个盖子，一阵诱人的鱼香里面扑鼻而来。先说汤盆中的鱼片，欲滴的红油光是看就让人垂涎三尺，洒过热油的辣椒更是泛着香气。 陈氏起身先为李老爷子夹了些鱼肉。李老爷子吃了一口，眼睛登时睁的老大，口中鱼肉细腻无比入口极化，当即忍不住夸赞：“鱼肉鲜美，味道正宗，不错！” 听他那样满意的回答，众人纷纷笑了各自呈在碗中享用。 李湛也吃了，刚进口中还未细细咀嚼，被口中辣椒呛了一口直咳嗽。丫鬟忙递来温水润润喉咙，陈氏放下筷子给他呈了碗鱼汤：“你这孩子向来吃不得辣椒，快喝些汤吧。” “谢母亲……咳咳咳。”李湛缓了好一会才没咳嗽，喉咙处依旧燥的难受，再不敢碰麻辣鱼片。 这边难受着，老爷子那边却无比高兴，边吃边夸，正符合他的胃口。 “玉丫头，烧鱼的厨子是你什么朋友啊？快快引见出来让老爷子我瞧瞧！今日有喜，该给她赏钱！” 正专心吃饭的李玉被点名，脑子里飞快旋转该如何解释。府上都传大夫人不喜欢顾宛宛，若是将她叫出来，岂不是让大夫人不高兴？可鱼确实是她烧的…… 候在一旁的小似见她半天说不出话，抢先一句答：“回禀老太爷，都怪婆子们粗心临时出了点意外，差点坏了吉时。好在大人院中的宛宛姐出手相助，这才没有耽搁开席的时辰……”一侧的兰姨碰了碰她，示意不该提顾宛宛的名字。 只见陈氏放下筷子，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噙着端庄的笑问：“真是她做的？” “是的大夫人，我亲眼看她下厨的。”既然有李玉的肯定，那便不会错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陈氏还以为她除了胆子大以外没什么一技之长。今日也是凑巧，老爷子高兴了大家都高兴，于是不计前嫌让管家将她带来瞧瞧。 好好一场席面被一个丫鬟喧宾夺主，王氏不高兴了，仍是佳肴再美味也吃不下去。 李湛听她们说话，抿了口鱼汤，不由得点头，厨艺不错，将鱼肉的鲜美完美体现出来。 后厨摆着小席面，丫鬟婆子们都在这里吃，只剩一个位置了。谢怀锦舀好饭准备坐下夹菜时，凳子被身边一个丫鬟一踢，哐当倒在地上。动手的人正是被谢怀锦嘲笑鸡叫的那人，她叫做阿圆，跟小梨一起入府的。 “阿圆让她吃饭吧。”小梨在一边小声劝道，阿圆不肯说着风凉话：“大夫人不喜欢的人，凭什么都咱们一桌啊？还想跟七小姐拉拢关系？谁不知道她在府上都没有？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活该她去门口蹲着吃！” “阿圆别再说了……” “我不，我偏要说……啊！”趾高气扬的阿圆只顾跟小梨说话，没注意身后气压急剧降低。谢怀锦只轻轻拿脚在她凳子下面一绊，连人带碗的倒在地上。 米饭撒了阿圆一身，她气急败坏，狼狈爬起来指着谢怀锦：“你敢欺负我？我告诉大夫人去！你等着！” 还等着？什么都不会只会瞎叫唤？谢怀锦白她一眼甚为头疼，这一幕刚好被赶来叫人的管家瞧见。阿圆立马扑在他面前叫苦不迭，说顾宛宛如何如何欺负她。告状的本事倒是一流。 管家没功夫听她哇哇叫，对谢怀锦招了招手：“老太爷请你过去，跟我走吧。” 谢怀锦放下碗筷，故意走到阿圆身边用肩膀碰了她一下，再做个鬼脸大摇大摆的离开。气的阿圆直跺脚，此时夫人在用餐，肯定没时间处理纷争之事，等着吧，反正都在府上，来日方长！ “敢问管家大哥，老太爷找我做什么？不会吃鱼被卡住了找我算账吧？”她简直异想天开，殊不知这样的场合有专人给鱼挑刺的。谢怀锦倒不是不知，在宫里也有专人挑刺的待遇，后来自己落魄了，啥也得自己动手，什么席面礼仪那一套全丢脑后了。 管家卖着关子不肯提前告诉她，只说老爷子好奇，想见一见烧鱼的人是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 十两赏钱！ 越往花园这边走，谢怀锦居然还有点小紧张，李湛早朝回来也在场吧？白天是跟他有点矛盾，但晚上他带自己入宫也算是帮忙，还没说声谢谢呢。 池边亭子到了，陈氏远远瞧见那身影就知是顾宛宛了，等到管家带人走近以后，她拿出大夫人的排面问：“中午的麻辣鱼是你烧制的？味道不错，很好吃。” 其实她满脑子都是顾宛宛扇繁花的那巴掌，本以为都忘了，再见到她人，脑海不自觉的浮现出来。 谢怀锦微微俯身站在一侧，噙着标准微笑回答：“多谢夫人夸奖。” 王氏眼尖咦了一声，“嫂子，这不是湛儿身边的丫鬟吗？怎么跟咱们玉儿成朋友了？真是稀奇啊？” 李老爷子也放下碗筷看过来，湛儿身边的丫鬟？不就是之前闹的府上人尽皆知那位？还曾害的湛儿发病在床！老爷子心情一落千丈。 “湛儿，是你的丫鬟吗？”他问。 李湛垂眸：“回祖父，顾宛宛确实是湛儿的人。” 这这这……人和丫鬟还是有区别的！谢怀锦感觉陈夫人又得讨厌自己了，她偷偷递给李湛一个眼神，示意他别说些模凌两可的话惹人关注。 忽然他又加一句：“便是当初，湛儿费尽心思寻来的。” 李珠斜眼看了眼：“真不知道三哥你看重她什么？这种人，我多看一眼就硌得慌。” “六姐也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想倾国倾城，可相貌是天生的没法改变，容貌也不是判决人的唯一标准。”李玉难得在众人面前开口反驳李珠，此言一出，明显感到王氏和李珠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生生刮过来。 李珠冷哼：“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跟她是朋友，自然也是一类人咯？” “闭嘴！”一直沉默的李裴林终忍不住开口，李珠也是自己嫡出怎么就没点嫡出小姐的样子？连点脑子都没有！都说了顾宛宛是东院的人，什么人以群分？这是在打李湛的脸啊！反倒是庶出的李玉时时刻刻守规守距的，让他喜欢。 被父亲一呵斥，李珠不再吭声，心头过不去又在桌下踢了李玉一脚。 一直垂着脑袋的谢怀锦自然看到这一幕，李珠的嚣张跋扈跟李玉的忍气吞声简直形成鲜明对比，这不就是嫡庶之间的区别吗？ 李湛缓缓道：“顾宛宛是我东院的人。以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话，不要再说出口了。” 在场气氛忽然一冷，李章忙缓和气氛解释：“三哥，珠儿年纪还小不懂事，她的话你别在心上。”唐宁也附和着：“是啊，都是一家人。” 李珠在意识到说错话，神色也变得不自然。他们在京城得以立足，也是因为有三哥在，要是真得罪了他很麻烦。于是乖乖给李湛赔礼道歉。 谢怀锦不懂，一家子人讨论她这张脸还把气氛搞僵了？有没有想过她的感受？ “好了好了，湛儿哪里有那样小气？父亲，你说过要给顾宛宛赏钱的？”陈氏最后出面，故意把话题引到其他地方，一家人这才各自整理好表情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后知后觉差点忘了，叫来管家赏给谢怀锦十两银子。不管她先前如何如何，今日这菜确实烧的不错，并不是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 都说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必要先抓住他的胃。老爷子斜眼一扫李湛，眸中隐有深意，现在的年轻人啊！ “十两银子会不会太多了？”陈氏道，要知道府中一般的丫鬟半年下来才勉强有十两工钱，顾宛宛不过烧两个菜而已一下获得十两……怕是说不过去。 李老爷子摆摆手：“是她运气好，赶上今儿的好日子。下人们要说随便说去，谁要是不服啊，也烧两道菜送到我面前来，如果一样美味都跟着赏！” 免费得到十两银子，谢怀锦搓了搓手有点小期待。人也看了，话也问了，管家示意她可以退下去，让主子们好好享用午膳。 李湛不漏痕迹看她一眼，注意到眉梢的喜悦，心情也跟着欢愉了些。 下午，管家当着众多丫鬟羡慕的面亲自送来十两银子，小似第一个跑来祝贺，不仅得了钱财，还在主子们面前出了风头。 “原来这就叫风头啊？”谢怀锦还以为跳舞弹琴这类表演性质的才叫做出风头，做个菜也算？ 小似猛地点头：“当然啦！凡是在主子们面前挣了脸的，统统叫做出风头！宛宛姐，今日多亏有你，兰姨第一次把后厨交给我，又逢做席，真是忙的焦头难额。要是真搞砸的话，兰姨肯定又得说教了。” 看得出来兰姨打算教她继承衣钵，也好，做个管理者总比做丫鬟好。 “小似，你想不想吃好东西？我请客！”谢怀锦忽然想到自己很久没有尝到漪春楼厨子做的饭菜了，最让她流口水的，必须是香酥童子鸡！正好中午没吃饱，晚上必须得整顿丰盛点儿的！ “可是下午我还有事情做……” 谢怀锦抛出一个眉眼，手臂自然搭在她肩膀上，“谁说一定要下午吃呢？晚上你随便垫巴点东西，收拾妥当以后，来我房间，美酒佳肴全部给你备好！” “我没喝过酒……”小似哭丧着脸，怎么跟着宛宛姐学到的都是男儿家的东西？ “我教你，一嗓子灌下去就行！哦对了，咱们把七小姐叫上吧？她在府上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说话的人，应该挺孤单的。”今日还跟老爷子说是她的朋友呢，不然也得不到十两赏钱，算是有她的份儿！ 小似点头道好，七小姐身边确实没什么说话的人，多个人热闹也好，可是……“万一我们动静大了，被小梨告到大夫人面前怎么办？” “有我在呢，她不会知道的。”谢怀锦已经想好了，她有迷魂药，随便给小梨闻点不省人事，还能告什么状？ 反正她总是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小似兴高采烈应下。兰姨总说，长身体的时候不要去吃乱七八糟的东西。长这么大，除了偶尔跟着兰姨出府能吃上外边的美食零嘴，其他时候只能本本分分吃府上的一日三餐，并且餐餐不能落下。 好不容易有不一样的人出现，小似觉得好玩，自然也喜欢跟她走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 说教 下午去了趟玉和轩，李玉在练习琴技，小似找了个理由让她出来，再把顾宛宛的原话转达。李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立马就答应了。 夜渐渐深了，李玉按照约定时辰来到东院赴约，在门口正好遇到回来的谢怀锦，她手里提着两个食盒，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左看右看，生怕被人发现。 本来打算叫江野送来，谁知他宁愿闲着也不愿给自己做苦力。谢怀锦叫叫骂骂好一阵，只好自己去漪春楼走一遭。 花娘看着她跟客人一样豪爽大气的点菜，心痛无比。点的这些都是上好的大鱼大肉不说，还不给饭钱，只说记在江野的账本上，花娘兀自无语…… 整整两大食盒！李玉被那架势吓了一跳，忙接过一个食盒提着好笑的问：“顾宛宛，你不会把人家酒楼都盘来了吧？” 她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哪能呢？我倒是想，可人家不让啊！往这边走，别被人看见了。” “好。” 进入东院先左顾右盼，幸亏没有小梨在，也没看见苏御的人。谢怀锦心中一松，拉着李玉往自己房间走去，殊不知这一幕恰好被出来散心的李湛看见，两个跟贼似的身影不知提着什么东西，一溜烟儿窜进房中。 他提步跟去查看，才到走廊拐角处跟谢怀锦撞了个满怀，两人俱是一愣。 “你来做什么？这边是丫鬟住的地方，好像不是你该来的吧？”上下扫了一眼，揉揉脑门，咽下破口大骂的话。如果换做江野，肯定被她揪着耳朵说教了。 李湛往房间方向看了眼道：“我看到七妹了，她来你房间做什么？你们两个提着什么东西？” 防小梨防苏御，最后竟忘记还有一个人？谢怀锦头大，干脆叫他一起：“我们晚上有个夜宵会，你来吗？有我，七小姐还有小似。” “你们想做什么？” “夜宵肯定是吃东西啊！你傻了吧？不过我们全是女孩，你一个男的估计也不好意思来吧？行了先让开吧，我要去找几个酒杯。” 自从摊明身份以后，谢怀锦对他说话越来越不客气。听到这里李湛蹙紧眉头，伸手拦住她：“你们要喝酒？” “是啊，一酒解千愁嘛，你要来吗？” 说实话从小到大，李湛没有见哪个女孩子喝过酒，亦或者是他见过的女孩子实在太少。李玉向来是个沉默本分的性子，今日席面上不仅敢替谢怀锦跟李珠反驳，还愿意跑到东院来跟她喝酒，可见受了她不少蛊惑。 “既如此，不如把东院的人都叫上。”他的意思是，把苏御叫上一起，否则他自己一个男的怎么好意思跟女孩子混在一起？ 谢怀锦听岔了，以为还要把小梨叫在一起，顿时不乐意了：“我那小房间总共能有多大？你爱来不来，不来拉倒！”说完从他腋下钻了过去，像个生气包一样快步离去，不肯多说一个字。 李湛沉默想了想，苏御……也不胖吧？ 他不喝酒，东院自然没有酒杯，还好提前跟小似打过招呼带来了三个。 苏御从院外回来，总觉得今日安静许多，回到书房看到李湛便道：“顾宛宛没在啊？”为了不多生麻烦，明面上都叫顾宛宛。 “在呢，怎么了？” 苏御道：“哦在呢？那她今儿安静许多还觉得不习惯。主子，属下去宫里走了一遭，遇见赵统领了，提起刺客毫无头绪，只有皇上给出的玉佩为证。单单凭一个玉佩实在不能定刘家的罪名，你觉得呢？” 昨晚谢怀康那般假惺惺留下他说话，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那样简单。 李湛忽然想起一件事，起了疑心：“皇上说他是近了御书房以后，才被人行刺的对吗？” 苏御听着是如此，反正大家私底下都是这样传的。那就奇怪了，凡是皇上的宫殿，为了安全起见，四周值守的金吾卫皆是十步一人，任凭那刺客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从那么多的金吾卫眼下逃走。 最关键的是，只有谢怀康一人跟刺客正面交手，其他人根本没有看见他人。 “属下觉得这事挺蹊跷，你看啊昨夜顾宛宛那般恳求你只为带她进宫，还说什么江野，就是那个漪春楼的老板在宫中，他在宫里干什么啊？不会是行刺皇上吧？”苏御喃喃想道：“属下调查过江野，是荆州人氏，跟谢怀康没有什么牵扯，会不会太凑巧了？” 的确很凑巧，正好赶上了。可是谢怀锦入宫以后往上清宫方向去了，说明她的目标不在御书房这边。 李湛轻轻抚摸手上的白玉扳指，萌生出两个想法。不排除谢怀康的自导自演，也不排除谢怀锦跟江野的怀疑，毕竟她是最想谢怀康死的人。 “啊呸！”苏御倒了杯水还没进口中就吐出来了，边擦嘴道：“隔夜茶啊？小梨怎么没沏新茶？” “她来不了了，被顾宛宛弄昏在房间里。”他极其淡然的说出这句话，苏御不懂茫然问：“为什么？她们俩丫头打起来了？因为你？”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夫人把小梨塞到东院是为了什么，而主子也当着众人承认了顾宛宛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就是不知道顾宛宛心中到底对主子是什么感觉？ 李湛懒得跟他说，真想把他床头谈情说爱的话本收个干净，论想象力真是没谁比得上他！ “主子说真的，你之前不是嚷嚷着要找到她吗？现在人找到了怎么又怂了？依属下说，要是你真喜欢她，应该把话挑明，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好歹是陪在主子身边的老仆，哪里会看不清楚他的心思？ “属下说句不该说的话，顾宛宛她不会无缘无故回京城，肯定是有某种目的。还有，她是漪春楼的幕后老板这点毋庸置疑，咱们的人去楼里探了口风，江野顶多是二老板！就是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势力？” 从顾宛宛到府上这么多日，苏御也看明白了，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是那日主子看到江野跟顾宛宛靠那么近不高兴了，哪能那么快摊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 运气这么好？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李湛沉下脸来数落：“我分派给你的事情都完成了是吗？有闲心说教我，倒不如替你自己想想后代在哪？” “主子，属下也是替你感到憋屈……你什么也不说，万一哪天再因为点小事诱发出病因怎么办？” 李湛脸上绷不住，被他说中后又是羞愧又是生气，随手拿起一支毛笔朝他扔去：“多管闲事，滚出去！” “得得得！属下先滚了啊！”出去后还不忘记关上门，苏御一阵偷乐，这人有时候吧，就是得听听大道理！ 一个院中两种天地。谢怀锦这边哼着小曲儿在床上摆上小桌子，小似跟李玉一起端出食盒里烧鸡醉鹅等等美味佳肴。 她还拿了酒，因为怕其他两人喝多贪杯，拿了度数不高的荔枝酒，闻着有种淡淡的荔枝香，酒味也浓还不错。 “宛宛，这些菜挺丰盛的，你花了多少银子啊？”中午席面上已经吃的不错了，晚上再来一顿夜宵，虽说今日有祖父赏赐的银子，可照这样花费下去，早晚会成穷光蛋。李玉想到，娘亲每月的花费在王氏的苛刻削减下也没有十两银子，眸子暗淡了几分。 她不是嫡小姐的命格，也没有嫡小姐的富裕生活。 “我富着呢！”谢怀锦哈哈大笑，“信不信京城中，几乎一大半都是我的生意？” 李玉咯噔了下。 小似顺手轻轻打了她一巴掌笑道：“宛宛姐，还没喝酒呢？你都醉啦？” 京城地段租金那么高，她一个丫鬟哪里有钱财来交租？再说了，京城里做生意是要有手段有势力的。 李玉差点当真，仔细一想又怎么可能？于是跟着小似一起笑话她。 “嘿嘿，诓一诓你们嘛。来来来，杯子摆好我要倒酒了啊！” 此时此刻，谢怀锦挽起袖子豪迈的活像一个上菜的小二，荔枝酒挺贵的，杜绝浪费，得小心护着倒，不能洒下一滴。 门外有人敲门，李玉怕被人发现，往身后缩了缩：“不会小梨醒了吧？” “不会的，我那迷魂药量大着呢，一时半会醒不了……”谢怀锦边说边去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脸客气的苏御和站在后面面无表情的李湛。不是说不来吗？ “三……三哥，我跟她们过来玩一会，等下就回去了。”李玉显得格外拘谨，气氛一下子被打破。李湛知道她在，嗯了一声点头道：“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面上一喜：“真的吗？” 苏御插嘴道：“七小姐你不用怕，我们家主子也是过来一起玩……一起说说话看看你们的。”说到一半，被身后的人踢了一脚，苏御叫苦不迭。明明他都打算休息了，却还是被某人揪着命令到这里来。过来就过来，还不让他说实话…… “那过来坐下吧，宛宛姐正在倒酒，大人要喝吗？”小似问。 谢怀锦压根没准备他俩的酒杯，干脆把酒坛子递给李湛，用大哥的语气挑衅道：“有种就喝这个？” “主子没喝过酒……” “是男的怎么能不喝酒？”苏御又话说一半，被谢怀锦死死抵住。他回头看李湛，示意他说句话。哪知他上前来接过酒坛子闻了下，很满意：“荔枝酒，很香，可以喝一点。” 五个人在一张小桌子，实在有点委屈，不过挤挤也能坐下。 桌子上的菜摆的稳稳当当，苏御有点意外她从哪里搞来的？尝起来不像是府上厨娘做的味道。 李湛的到来，让房间内气氛渐渐趋于平和，小似跟李玉虽然已经很放得开了，但还是不热闹。谢怀锦也没说话，一时间很是尴尬。 “咳咳，那个……小梨怎么没来？”他不开口还好，万事皆安，一张口就问这问那的。 谢怀锦哦了声：“在隔壁睡觉呢，大人要是不放心过去瞧一眼吧？”接着对小似和李玉道：“我们玩我们的，不如来个游戏怎么样？” 他哪里有表现的在意？回头跟苏御对视一眼，后者耸耸肩不知道哪里惹了谢怀锦不高兴。 “什么游戏啊？我看大人们喝酒的时候会划拳数数之类的，我们也这样吗？”李玉忽然搓搓小手兴奋起来。 谢怀锦觉得那太难了，她们都是第一次喝酒，要是太难讲方法都要花大半时间。嗯仔细想想，先来一个简单的，“不如我们来猜石子吧？” “宛宛姐快讲讲规则！听着还行。” “听好了啊，我们一共有五个人，现在我手上紧握着五颗石子，也可以小于五，四三二一零都行。然后你们来猜，每个人随便说一个数，要是谁说的数对应了我手中石子的数，他就得喝一杯。相反要是你们都说了一个数，而我手里没有石子，我罚一杯。懂了吗？” 李玉和小似兴奋点头两人都没问题，李湛和苏御也行。 那么游戏开始。 谢怀锦背过身子悄悄藏了几颗石子在手中，然后转回去问他们：“有几颗？” “一！” “三！” 李湛还有点放不开，淡淡道：“五。” 苏御举着手跃跃欲试，谢怀锦忽然大叫一声，“谁说的五？五对了！快罚一杯！” “这么快？”小似瞪大双眼，众人都看向李湛。只见他愣了几秒，毫不犹豫抱起坛子喝了一大口。 酒不烈，以香醇清甜为主，一口下去没什么感觉。 “好，继续。又来猜几颗？” 小似举手道：“五！”实际上是她很想喝一口，闻了半天真的很香！ “二！” “零？”苏御疑问。轮到李湛了，他擦擦嘴角：“一。” 谢怀锦手一摊，似有几分得意：“一对了，喝！” 苏御看着李湛再次抱起酒坛子，说着风凉话：“主子你今日运气真好，该去赌坊走一走！” 其实他瞧见了，原本不是一的，被谢怀锦偷偷动了手脚。 “继续啊，几颗？” 这一次李湛不甘落后，率先举手：“三！” 谢怀锦眉梢一挑，故作无奈摊开双手：“大人你运气真好。” “啊三哥又是你？”连李玉都忍不住惊讶了，一连三把都是他。 怎么会？李湛迷糊了，莫非苏御说的没错，他真该去赌坊堵把大的？ 谢怀锦亲自抱起酒坛子递给他，嘴角似笑非笑：“喝吧，丞相大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 醉了还是傻了 喝就喝，没在怕的！ 如此再来好几把全是李湛，谢怀锦也不忍心了，给其余三人几次机会，玩的不亦乐乎。 滴酒未沾的李湛此刻一坛子酒全灌下去，眼神已有点迷糊，而谢怀锦精气神好的不行，已经在跟李玉她们玩其他的游戏。 “主子你没醉吧？”苏御小声问了句。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男人，李湛摇摇头，更正身子坐的极为端庄。 李玉今晚真是高兴，从来都没有这样高兴。她学着大人敬酒的模样，极其蹩脚对着谢怀锦道：“宛宛，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这酒，算咱们结交的见证！” “行啊！”谢怀锦跟她碰杯，酒水撒了一些出来，两人对视笑笑一饮而尽。小似见她俩碰了，也闹着要碰，顿时成了三姐妹的结交现场。 “要不咱们结交成姐妹吧？我十七岁，小似十三岁，七小姐你呢？” 李玉也正有此意：“我正好十三，再过半年满十四。” 算起来小似最小，李玉居中，谢怀锦年纪最大，她一拍大腿：“那我年纪最大，七小姐是老二，小似是三妹，如何？” 趁着酒意，大家都兴致激昂，说什么也应下了。 李玉多喝了几杯，脑袋已醉醺醺的，拉着谢怀锦的手始终不放，非要一起聊天：“宛宛你知道吗？我在府上一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连丫鬟都嫌弃我是庶出？从小到大，六姐一直压制我。若有哪天，父亲一旦夸奖了我，六姐立马会给我下马威……我今天第一次跟你接触，发现你胆子好大好厉害，那些丫鬟说你坏话，你居然能顶回去？要是我就不敢了……” 说着说着没有音讯，一头栽在床上起不来。 谢怀锦酒量好，几杯荔枝酒下肚根本没什么感觉，看着醉醺醺倒下的李玉忽然头大，糟了！该怎么把她送回去？这个时候院落都歇息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人…… “苏御，把七妹送回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在东院误喝了酒，明日我再向二叔请罪。”李湛蓦地开口，谢怀锦以为他醉了，没想到还清醒着？揶揄的眼神瞟过去想笑未笑，落在他幽黑的眼眸中，慢慢隐去。 苏御扶着李玉送回玉和轩，小似也跟着要回去，说什么明早还要跟兰姨汇报工作，醉不得。 这下好，几乎都走了，只剩下谢怀锦跟李湛，他俩有什么好聚的？干脆散了得了！ 房中安静下来，谢怀锦打着哈欠倒在床榻上，揉揉眼睡意渐来，再一看满当当的桌子，哎，得她一人收拾了！ 李湛分明有几分醉了，还强装没有醉故意坐正身子。他不打算走，脸上有些醉但脑子没醉。 “你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迟迟过后传来一句话。 谢怀锦一个翻身爬起来，双臂叠在一起趴在桌沿边，瞪着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望着他，“我能有什么话要跟你说呢？” 她是故意的，故意瞒着他，故意什么也不说，故意让他干着急。 这种滋味一点儿也不好受，李湛静静凝视着她：“消失的两年，你去哪里了？” 忽然心上咯噔了下，谢怀锦没来由的迟疑，他疯了还是醉了还是傻了？ “苏御调查过，漪春楼的幕后老板是你，在刘府安插眼线的人是你。那么，入宫行刺的是不是你……亦或者是不是江野？”他终于开口了，终于将心头的疑问尽数抛出。面对一个神秘又未知的人，李湛感到很遥远，他想坦诚相待。 她顿时笑靥如花，歪着脑袋好笑的问：“你调查我？为什么要调查我？我若想杀谢怀康，不会让他悄然无声的死。我要昭告天下，要轰动四野，更要旗鼓喧天鞭炮齐鸣！” 明明很有力量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偏是添了份娇软。 李湛有酒意，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他想把平时不敢不愿说出的话，托盘而出。 苏御说得对，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我很好奇，丞相当年那么愿意扶持谢怀康称帝，不是应该痛恨我才对吗？昨夜促膝长谈，怎么没有把我供出来？谢怀康看在我的份上，或许不会对李府怎么样？”话里明晃晃的嘲讽。 李湛道：“我不需要把你供出来。” 要她再死一次吗？ “当初的事，我很抱歉。”短短八个字，是他两年来七百多个日夜最想说出口的话。没有想到，终于能在她面前亲口说出来，居然还是借着酒意？ 他大抵是醉了。 “丞相为国筹谋，因何抱歉？”便是到现在，谢怀锦仍在赤果/果的讽刺他。 他晃了晃脑袋，里面昏沉沉的很沉重，甚至想睡觉。轻轻合上眼，吐出一口酒气：“谢怀锦，当年的事我错了。不怪他人，怪我自己。”怪他错信他人，怪他解除婚约，怪他刻意保持距离，怪他不敢正视真心。 房中很静，谢怀锦紧抿着唇，眼眶中有丝晶莹闪烁着，在烛光下更加明显。有点烫眼睛，这是她此刻唯一想说的话。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李湛忽然摇摇晃晃站直身子，还没来得及正眼看她一眼，整个人稀里哗啦倒了下去。 谢怀锦忙上前去扶，晚了，他的额角磕在桌角上，立马破了皮。 “因为……”嘴里在咕哝着什么，听不清楚。 “真是的，不能说完再倒下？”麻烦精！谢怀锦轻轻擦掉他额角的血，心中有气，一巴掌打在他屁股上。手掌刚落下去就后悔了，妈呀完蛋了，她把整江野的那一套拿出来了……羞愧羞愧，实在不好意思。 倒下的人脸颊稍一羞愧，嘴里还叨叨着几个字。谢怀锦俯下身子去听，还是听不清楚，干脆把人强行扳过来对着自己耳朵说。 “因为……” “……我心中有你。” 上一次听到李湛的当面表白后，谢怀锦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再次听到表明心意的话时，没多惊讶。她是齐国最尊贵的上阳长公主，哪个敢不喜欢？ 尽管如此，内心还是有点雀跃。 他没有跟谢怀康告状，是不是说明他并非谢怀康一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 妃嫔 谢怀锦想不清楚，把李湛拖到墙边坐着，他想睡，偏不让他睡。故意扯了下眼皮子把他弄醒，跟审问刑犯似的：“说，是不是谢怀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他拿手拍掉扯眼皮的某人，皱了皱眉乖乖摇头。 “可……可你以前不是总听他的话吗？你不会装醉骗我吧？” 对面人缓缓睁开眼睛，深邃的眸子微醺，断断续续道：“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当年弑害先皇先皇后的，不是她而是谢怀康吗？还是知道他根本不是齐国皇族之人？ 谢怀锦再次追问：“你如何得知？谁告诉你的？” “一位……妃嫔，是先皇的……妃子。” 后宫妃嫔怎会告诉前朝官员这些事情？谢怀锦狐疑，越发觉得他在装醉，也越发觉得他满口胡话。为了试探事情的真实性，牙一横，使劲全力在他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李湛顿时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你……做什么？” 学他说话的断断续续，谢怀锦故意道：“我我我……掐了你一下！” 痛！痛得很！她真下的了手，感情真不是自己的肉！ 有人推门进来，谢怀锦跟做了亏心事似的忙缩回手，巴巴盯着回来的苏御问：“她们都送回去啦？” 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苏御嗯了一声，准备抬李湛回去睡觉。见李湛一脸委屈巴巴捂着大腿，不由得引人遐想。 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李湛瘫软搭在苏御身上，站脚跟的劲儿都没有。谢怀锦真觉他被保护的太好了，酒不曾喝，青楼不曾逛……好在她的帮助下，两样都没落下全做了！ “等等苏御！”就在他抬起李湛准备回房间的那一刻，谢怀锦叫住他，试探的问：“大人醉酒后迷迷糊糊说起前朝妃嫔几个字，不知是怎么回事？”苏御是他身侧唯一侍奉的属下，想必有什么事情定当不会瞒着，谢怀锦此举，无非是想测试今晚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度？至于会不会告诉她，得看他们自己…… “妃嫔？哦对了，先皇下葬前日，是有一位妃嫔夜叩府门嚷着找主子。至于他们说了什么，我不太清楚。明日酒醒后，你可以问问主子。”丢下这句话，带着李湛回到卧房。闻到他身上的淡淡酒气时，不由得撇嘴，明知没碰过酒还跟她喝？真是自讨没趣。 下葬前日……谢怀锦或许明了。 倘若他们没有隐瞒半分，那位妃嫔又去了哪里？她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了李湛，为预防日后生出更多的矛盾和危险，李湛肯定要竭尽全力护她周全。妃嫔知道天大的秘密，断不会任凭她离得太远，那么京城之中有哪个地方是安全的？亦或者不在京城之中？ 谢怀锦差点忘了，有一个众人皆知的消息，李湛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在般若寺小住的。 当晚因着沾了几口酒，所以睡得格外沉，出门洗漱时恰巧看到小梨慌忙从门前跑过，她叫住问：“慌慌张张要去哪里？” 来不及跟她废话，小梨都要急死了！昨天下午大夫人特意叫今日早点起来，要陪同着一起去般若寺烧香祈福，没曾想昨晚睡得那样沉？若不是早上袖云姑姑来唤了一声，她怕是还沉浸在睡梦中！ 去往般若寺的马车已在府外等了好久，陈氏看看日头不免有些生气，直到看着小梨喘着气跑出来，这才没说其他张罗着启程。 年关将至，去寺里烧香祈福一番，也为她儿谋个好兆头。去往北方赈灾的正式文件已下达，路上遥远颠簸不说，北方气候更为恶劣，湛儿向来身体不好，真是让她忧心。烧香陈氏不求为自己，只愿她儿李湛能多子多福一生顺遂，皆安。 一阵急急忙忙赶来的小梨跟在队伍中喘了好久才静下来，知道在夫人面前惹了不快，一时不敢说话，默默跟在队伍中。 般若寺？谢怀锦眼睛一动，摸了摸怀中的宝贝，跟耗子似的钻进书房一阵捣鼓，再去卧房窥探一番，没看到李湛和苏御的身影，不会早朝还没回来吧？东院就她一人，难免孤单无聊，干脆从后门溜回漪春楼，再拖江野办件事。 “哟？这是哪尊大佛回来了？”远远看见谢怀锦的江野双手抱胸懒洋洋靠在柱头边，审视的目光从头到尾扫视，平白无故的回来肯定没那么轻松，江野还没开口说下一句，被她抢了先：“帮我做件事。哦不，跟我一起做件事。” 知道没那么简单，江野无声抗拒，选择不回答她扭头就走。身后被用力一扯，某人不要脸的扯住他的腰带，半是威胁半是关心说道：“我们去一趟般若寺吧？你都多大年纪了，去给你求个姻缘怎么样？” 别别别！江野连连摆手，谢怀锦为他求来的姻缘要都不敢要。自己那点破事儿还没落个干净，还想沾染他？ “谢怀锦你在我面前说话正常点，有图谋就是有图谋，别把形象佯装的多高尚。说吧，去般若寺做什么？一点小事儿小爷我还是能帮的。” 也不瞒着，谢怀锦把前朝妃嫔一事告诉给他，喝酒一事倒是隐了隐，只说从李湛那处偷听来的。 江野听后果然面色一沉：“先皇下葬，未有生育的妃嫔皆要陪葬。而当时宫中形势所逼，除了你跟谢怀康外，其余妃嫔所出的皇子皆无故亡命。也就是说，当时宫中所有妃嫔皆要陪葬。” “若有妃嫔不想死呢？该怎么办？” “想出路，找活路，所以有人夜叩李府大门。”那么疑点来了，朝中官员众多，为何那位妃嫔独独叩李府大门？江野有所深思，按照谢怀锦说的，谢怀康做的事情未必无人知晓，所以才有人冒着死亡的风险要将所知道的告诉他人，可那个人为什么是李湛？ 先皇在时极为看中李湛，当着朝臣的面不止一次夸赞过他。告密的妃嫔定然知道他在先皇心中的分量，所以才敢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他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 求签 “妃嫔的身份我还猜不到。只是在想，李湛要如何不露痕迹留下她？安置远了，怕谢怀康知道后杀人取命，留的近了，对他自身也是个威胁。”谢怀锦故意卖关子，江野也不笨一点即通，眼中一亮：“般若寺。” 自从假的谢怀锦被斩首以后，李湛渐渐远离朝堂，颇有种隐世的意思。然而谢怀康帝位未曾站稳脚跟，一面要留意真正的谢怀锦余党，一面又要对刘氏一党起防心。那样紧张的局势之下，如何能放任李湛避世？他必须留着，留着跟刘氏一党相互制衡。 去般若寺的路不是那么好走，山路崎岖，水路不平，不知陈氏她们的马车要如何到达？趁着中途休息，谢怀锦倚靠在大树旁休憩，昨儿个夜里荔枝酒明明喝得不多，清晨起床还是感到脑袋晕晕的，不知道李湛上朝脑袋晕不晕？ 江野从其他地方摘了几个野果子，随便在身上擦擦扔给她。谢怀锦双手接住使劲咬了一口，酸的她龇牙咧嘴，气得当做武器朝江野扔去。 还好他躲得快，毫发无损，“你说，路上都这么难走了，寺里条件是不是更差？” “那倒未必。”两人重新上路。偌大的齐国京城只有这么一座寺庙，管它路有多不好走，那些贵妇贵小姐的，为向菩萨表明自己的诚心，总要跟着来一趟吧？ 从城门出来一路往东，渡山跨水耗费近一个时辰，才得以到达。今日陈氏她们也在，谢怀锦不好行动，于是叫明静将自己装扮成男子，可随意跟江野出入前后，难得方便。 寺里人不多，远远的能看见李府马车在门口等着。谢怀锦认识马夫，还是她杀了人家三匹马呢，路过时露出一个十足标准的微笑，表示对他的歉意。话说回来在李府这么久了，马死了以后的事还不知道怎么处理的呢？ 车夫好好等在外面，忽然被一个身躯娇小的男子盯着笑，不由得一阵发怵，赶紧撇过脸去。江野真觉得她丢脸，一把扳过脑袋往自己跟前靠了靠，语气很是无奈：“你现在是男装，难道想让人家觉得你是断袖吗？” 谢怀锦嘴角一扯，差……差点忘了。 既然来了，她也得拜一拜。进入寺庙后，先在小和尚的安排下脱鞋换下新袜，跟着江野一前一后进入佛堂之中，面对端庄肃穆的佛像谢怀锦不敢直视，她手上是沾过血腥的。江野在她身侧装模作样的跪拜，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进到这种地方过。 捐献香火钱以后，谢怀锦打算求一卦，捧着签筒再次跪在神灵面前。高大严肃的神灵居高临下看着她，看着世间万物各种欲望，不致一词。 她闭上眼口中呢喃有语，说完后晃动签筒开始求签，听到最后有木签掉落的声音后，方才睁开眼拾起，上面浮现出一行字：世人莫做亏心事，积善行功福自锦。她眼眸一动，兀自不语。一旁的小和尚看见了，往一侧引荐：“施主，解签请往这边来。” 身后的江野望着佛像半晌，也默默跪下求签。 小和尚将谢怀锦引到一侧解签，一空大师接过木签未曾看，而是笑眯眯盯着她仔细端详，“施主近来可好？” 不知他问这话是为何意？谢怀锦心中奇怪却也没声张，含笑回答：“还不错，多谢方丈关心。” 一空大师满意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话。今日解签的人不多，佛堂中冷冷清清的，谢怀锦乖乖坐下，只是被他盯的内心发毛，都说佛门中人有双慧眼，不知是否看出她是女子？ “一别多年，施主再不似从前。” 谢怀锦听得很迷糊，她的记忆里从未见过一空大师，更没来过般若寺，他似乎见过自己？嘴唇蠕动了下想要询问，却见他拿起木签仔细看后道：“施主的手应该抚琴拨弦。既要得偿所愿，也要功德圆满。” 木签上的字极为浅显，大师所言也并非解签而是告诫，他知道什么？谢怀锦满心疑惑，眉梢一垂淡淡问：“既想得偿所愿，如何功德圆满？” 一空大师微微一笑，收好木签看向她：“你会明白的。” 话已到此，没有其他可说的了，谢怀锦起身俯礼退出佛堂。 寺中抬眼皆是银杏树枝，苍凉寂寥，耳边传来阵阵佛音，她闭上眼，内心空荡而孤单。 “走吧。”身后传来江野的声音，他求了签让大师解读，心情不错看来是上上签。 黄金在手牢守住，莫问风前与浪前，的确是上上签。 江野眸中瞬间似有风云变幻，随即很快掩饰过去。 般若寺占地面积约五里，不仅设有各种佛堂，还有各色庭院穿梭期间。寺中和尚一共有百余来人，要是真想询问妃嫔身份，怕是难找。 两人缓步行走在寺中，身侧路过不少小僧，该是今年新进寺里的。江野随便找了一个小僧询问，没问出什么结果。 前面亭中碰到陈氏一群人，她们许是也从佛堂出来不久，站在小亭子里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怀锦有意蹭上去听耳边话，拉着江野到她们身边。陈氏警惕重，看到有陌生男子靠近，默默往一旁退了退，给他们留出路来。 “夫人，签上怎么说？”小梨不顾及旁人在场，忍不住问。关乎大人的姻缘，她一定是要知道的。 陈氏手中捏着手绢，回想起签上的字，不由得心焦。一空大师说了，急不得，可老爷无后焉能不急？眼看着老二都有孙子了，她的湛儿还未成家室？该如何是好？ 她将小梨调到东院这么些时日，想来也在湛儿身边有了些存在感，嫡妻暂时不娶无事，妾是一定要有的。想到此，陈氏缓目看向小梨：“你是跟着我从江南过来的，自家人信得过。年后，我便让湛儿收你做妾，到时候你千万要争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 告状 小梨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双眼含泪无比激动，“谢……谢大夫人抬爱！奴婢定当全心全意服侍大人！”她出身卑微好不容易托关系进的李府做丫鬟，要是有幸成为大人的妾室，那便是天大的福气！日后若再生下第一个儿子……小梨想都不敢想！从此麻雀上枝头，不会再是梦中的愿望了！ “起来吧。”陈氏看着她脸颊绯红心中更是满意。在一旁默默听了全程的谢怀锦黑沉着脸，一语不发，果断拉着江野速速离开。 袖云从一开始就发现他们不对劲，此刻看到相挽离开，更是觉得碍眼：“齐国世风日渐向下，短袖之癖更是恶心！” 早知道陈氏有让李湛成家的念头，没想到居然发生在自己身边？还是小梨？谢怀锦连连摇头，不知李湛要如何拒绝？念头一闪而过后她顿住了，李湛为何要拒绝？他老大不小的，是该成家了，哪怕是一个妾那也算家。 江野挤眉弄眼说着风凉话：“李家讲究礼义廉耻，你就别想了啊。” 她想什么想？心有大志的人不会谈情说爱！谢怀锦瞪他一眼兀自朝前走去，行至途中被一小僧拦下：“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此地不通，还请往回走。” “为何？我看前面有一座院子，不能进去吗？”她起了疑。 小僧再道：“实不相瞒，前方院落乃是当朝丞相李湛的住处，未经他人允许，不能让人进去的。” 原来这就是他住过的院子？谢怀锦了然，目光重新落在院门上，朴素干净的门楣没有任何牌匾，若不是小和尚提醒，旁人不会有人知道。 寺中不宜跟和尚起冲突，谢怀锦好脾气的离开，江野则打算等小僧离开后偷偷溜进去。奈何那小僧像是院落的看门人，始终不曾离去，就连如厕时分都叫旁人来守。看他走路时的力道定有武艺在身，绝对不是平庸之辈。 越是如此，越是证明那座院落里有什么。半天时辰过去，江野没能找到任何机会进入，反倒是被路过的小僧询问了好几次。 “进不去怎么办？”江野问，再待下去，估计得惊动寺里其他人。谢怀锦沉吟片刻，不能硬闯，眼下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只好先离开。 中午用过斋饭后陈氏就回府了。谢怀锦很晚才回来，在东院门口被小梨说教一番。许是有了陈氏的话她更加得意，连说话也是眉飞色舞。 “这么晚才回来？你不会回家了吧？”眸中有一丝嘲讽，在府中传言的，顾宛宛的家不就是漪春楼吗？那可是座青楼！怪不得总有办法靠近大人，真是出身低贱手段极多！ 审视的目光让谢怀锦很不舒服，奈何小梨堵着门偏偏不让她进，活像自己已经是东院女主人般。 “啊大人你来了！”她忽然很兴奋的喊了一声，小梨立马回头去看，不料身后被猛地一推，差点趔趄在地！哪有什么大人？不过是谢怀锦的小把戏！ 她大怒：“你敢推我？” 谢怀锦原本已经从她身侧走过，听到这句话眉间微蹙，往回退了几步，扬起下巴极为清冷：“推了又如何？”手上再一使劲，故意推她。这一次不仅仅推了，双手位置放的特别好，正好在小梨胸前的起伏上！ 没想到她还来一茬？小梨倒地后懵了片刻，瞪大双目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女的摸了胸？还是双手？指着谢怀锦颤颤巍巍半天，眼眶一红，爬起来就往书房冲。她要跟大人告状！ 瞧她那德行？谢怀锦不想吐槽，拍拍手往房间走。过了一会，苏御来请人了，昨儿个夜宵一场多多少少有点交情在，他在门外声音不大不小：“顾宛宛，主子找你。”开门后压低嗓音再问一句：“你把小梨摸了？” “她这么告状的？”得！听她一面之词万一受了诬陷怎么办？谢怀锦决定好好给小梨姑娘上一课，让她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恶人先告状！ 还没走进书房，隐约听到一阵啜泣声。谢怀锦站在门口沉默了好一会，后面的苏御探头过来看，忽然捂住嘴觉得不可思议。回过神来，人已经进去了。 李湛听到声响抬头望去，嘴唇动了动正要问话，却看见那人眼中带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扑到跟前来：“大人！奴婢不是故意的！小梨姐姐堵在门口故意不让奴婢走，可奴婢一心想着服侍大人不敢怠慢，一时失手才误推了她！奴婢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推人哪有什么力道？倒是小梨姐姐……不知道奴婢哪里得罪了你，要这般对待奴婢！” 她她怎么对她了？小梨脸上的泪因错愕而止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谢怀锦听到那声都感觉疼。 “大人，奴婢……奴婢所言字字为真！顾宛宛居心叵测推了奴婢两次！奴婢从未这样摔过，还有身上这泥，便是以前在夫人院中也从来没人这样对待奴婢！大人明鉴啊！”她哭的久，眼泪也干了，此刻只能皱巴着一张脸要一个公道。谢怀锦这边却跟下雨似的，眼泪一直不停，默默扯着李湛的裤脚无助而弱小。 苏御站在一旁不敢吭声，看漪春楼花魁表演都没有看谢怀锦流泪刺激。再看李湛嘴角动了动似笑非笑，好不容易才绷住神情。 “大人！还请为奴婢明鉴呜呜呜……”奈何跪在他腿边谢怀锦跟只不松手的野猫似的，哭那两嗓子实在让他太为惊讶。 假哭实在太难了！谢怀锦垂着脑袋呜呜声不停抹眼泪，抹的满脸都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李湛下意识拿手去扶她，不曾想被哭正欢畅的某人牢牢握住，说什么也不放开。 小梨见状，也扑到李湛腿边，祈求得到一丝安慰。这怎么使得？李湛下意识往谢怀锦身边偏了点，没留意间更加握紧她的手，“小梨，你先回去换身衣裳吧，我来教训宛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 压岁钱 既然都这样说了，哪里还有再待下去的理由？小梨没有得到李湛安慰心里始终是不畅快的，怨恨瞪了谢怀锦一眼，不服气的离开。 谢怀锦扭头瞅了眼，轻哼道：“小样儿！跟我斗？” 回过神来，目光落定在手掌上。接着缓缓往上移，看见噙着一抹似醉非醉笑容的李湛，触电似的赶紧松开，在脸上胡乱抹几下起身就要走。 肩上被人一按，他不怀好意问：“你真推人家了？”言外之意是你摸人家了？ 谢怀锦拍拍身上灰尘扫他一眼，“大人是真闲得慌？” “那倒不是。小梨是母亲那边的人，想来她肯定会去告状的，万一母亲带人找过来你又该怎么办？”他明知故问，如果陈氏真找上来她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反抗吧？ “有大人替我撑腰，怕什么？” 李湛无奈一笑，是啊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为了保险起见，谢怀锦决定装病，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时不时吆喝几声。果然半个时辰过去，袖云姑姑来了，隔着房门谢怀锦还能听到她跟小梨的对话。 “姑姑，院子里没人，她肯定在房间里偷懒。夫人说了，你可千万要替奴婢做主！” 有夫人的命令在前，袖云自然要给小梨面子。来到门前敲了敲无人答应，小梨直接一脚踢开，房间里安静极了。 袖云不知有什么猫腻，慢悠悠走进去看到佯装患病在床的谢怀锦，碰了碰，没有反应。 她狐疑喊了声：“顾宛宛？” 床上人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睛，猛地翻身起来，眼泪说着就要掉下来：“袖云姑姑……你也是来惩罚我的吗？” 袖云疑惑，莫不是有人罚过她了？小梨狐假虎威：“姑姑你看，她还在装模作样！” “没有没有！姑姑明鉴，奴婢已经被大人教训过了，还让苏御打了奴婢，奴婢后悔不已，实在不该得罪小梨姑娘！”说话间挽起半截袖子，果然看见几条鲜明条痕，不像是假的。袖云当下不知该如何，既然有大人的惩罚在前，她作为一个奴婢也不敢僭越，留了句下次长点记性，便拉着小梨出去了。 小梨不解：“姑姑，你都来了，什么没做就要走？何不好好教训她一下？” 真不知道她是真傻还是假傻？顾宛宛都说了大人已经惩罚过她，要是她一个管事姑姑再去找麻烦不就没规矩了？更何况袖云是流烟阁的丫鬟，而非东院的管是姑姑！多加插手总是不好的。 “大人教训过了，我何必再多此一举？可以看出大人心中是有你的。这次就算了。”若非看在夫人要捧她做大人的妾室，袖云断然不会跟她有什么牵扯。说完话后立马离开，根本没给她任何回话的机会。 姑姑那句话说得对，大人心中肯定是有她的，不然怎么能那样惩罚顾宛宛？手臂上的条痕真真实实，大人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如此一想，小梨畅快许多，对着门里边重重哼了一声，趾高气扬的离开。 谢怀锦忍着，等到哪天忍不住了，干脆一刀把她砍死。她用湿手绢把手臂上的假痕迹擦掉，高高兴兴钻进被窝继续睡觉。 晚间李湛听苏御说起此事，像听故事一样觉得好玩。心情雀跃之余，也感怀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性情变成这样？说跪就跪，说哭就哭，假话谎话随口就来，这样的她一点也不好。 * 二十九了，即将迎来新年，李府开始置办新物。陈氏有心，给府上每一个丫鬟下人都置办了新衣裳。三十这一天，红对联红灯笼全部都安置好，后厨为了当晚的年夜饭忙的不可开交。 谢怀锦清晨起来后不见人影，回来时李湛发现她脚下沾着些碎纸钱和泥泞，额前几缕碎发被朝露浸湿贴在脑门上，看起来呆呆的。他在写对联，已完成一半。挽起的长袖不小心沾了点墨水，染出几点黑色桃花。 她走近问：“咦？对联不是都贴好了？” 李湛眉目温和：“小似方才来送对联，我拒了。所以你的房间还没贴。” 看样子是打算亲手写一副？这感情好，丞相大人的手笔肯定值钱。 谢怀锦靠近他身侧低头仔细看，临摹纸上有着两行字，迎新春江山锦绣，辞旧岁事态辉煌，横批万事如意。 一撇一捺皆具才情。 他右手执笔，左手牵袖，专注而认真，谢怀锦心上忽然一动。 写好了，待笔墨干后再贴在门上。李湛收好笔墨，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彩色孔雀的钱袋，递给她。 “什么东西？”看起来沉甸甸的，谢怀锦双手接过颠了颠，当着他面打开，里面居然是一串系着红绳的铜钱！ “给我这个做什么……”差你这点铜板吗？后面的话差点说出口，还好止的及时。 “压岁钱。” 压……压岁钱？谢怀锦脸一下子红了，赶紧递还给他：“小孩子才有的东西，我不要！”从小到大，父皇母后未曾将她当做民间小儿看待，宫内的东西她想要就会有，以前听说过民间有给小孩子压岁钱的习俗，可她从来没有过。 如今成了大人，更不会有。 李湛推送回来，触碰到她的手冰冰凉凉：“收着吧，我等了两年才送出来的。” 谢怀锦手指一缩，被他强行放在掌心。摩挲着钱袋上面老气的孔雀花纹，心中五味杂陈。 “我没出府。钱袋子是苏御买的，不好看别嫌弃，下次买个你心仪的。”他的声音很轻，宛如三月春风，拂上心间，酥酥软软的。谢怀锦再不好拒绝，默认着收进怀中。 对联上的笔墨干的差不多了，李湛叫谢怀锦去准备一点浆糊拿来，打算自己贴。 “不如叫苏御来吧？你……身子不大好，经不起折腾。”或许是收了他的东西，谢怀锦难得关心一次。 李湛对他淡然一笑：“无妨，一点小事我还是行的。”扭头去找长凳子，说了不听，非要自己贴。谢怀锦奈何不得他，只好去其他院里借点浆糊端过来。幸好小梨去陈氏院中打扫，否则看见又得叽叽哇哇的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 许愿 朴素干净的门上，因为贴了新对联显得有几分喜气。谢怀锦不老实，伸出手指去摸对联上面的字。 “没完全干呢，小心手指会脏……”李湛提醒的话没说完，那边的手指快速在他脸颊上抹了一下，立马留下一个黑印记。他手上还拿着沾浆糊的小刷子，笑着无奈摇摇头，也不顾及，直接拿袖子擦，擦完后问她：“还有吗？” “没有了！”谢怀锦甜甜一笑，小小的眼睛眯在一起像一条缝。其实他擦错了地方，那个黑印子根本没掉，谢怀锦偏偏不告诉他，让他挂着彩头在府上走来走去。 快夜间的时候，李湛叫苏御备好马车，顺便叫上谢怀锦一同出去。 紫金马车中浸着暖意，一股淡淡的木兰香薰清晰可闻。谢怀锦时不时抬眼看一眼身侧的人，胸腔里总涌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李湛回给她一个温柔的笑。 “今天除夕，外面很热闹。” 是挺热闹的。街上人山人海，垂髫儿童手中举着小炮仗，成群结队肆无忌惮的玩乐。商铺门店喜庆灯笼高挂，随处可见门窗上的新年贴画。天还没完全黑，却也有人忍不住放烟花，砰砰的在夜空绽放，消失于瞬间。 谢怀锦趴在车窗上观望，手指摸到怀中李湛给她的压岁钱，心中一暖。马车慢悠悠来到护城河边，岸边有人放莲花灯，小小的光芒委身于花朵中央，慢慢飘远，直到最后变成微弱的光芒。 “下去走走？”李湛桃花似的眸子凝着她，不等回答已先行下去，谢怀锦只好跟在他后面。 晚来风凉，透着几股冷意。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岸边，像无数对出来赏景的夫妻。谢怀锦咯噔了下，因为有这个念头而羞红了脸。 岸边有许多小贩，卖莲花灯卖零嘴的吆喝不断。李湛停在一家花灯铺子前，随手拿起几只瞧了瞧，觉得俗气，扭头问她：“喜欢吗？” 谢怀锦上前来看，摇摇头表示无感。花灯老板举起一只莲花灯递过来道：“客官看看这个，中间能放蜡烛，莲花叶上还能刻字，不少夫妇在我这儿买了当许愿灯呢，要不要来一盏？” 花灯老板为了生意也是煞费苦心，她那样一个丑不拉几的丫头，跟李湛一起被说成夫妇？未免也太瞧不起他了？李湛却有些动心：“来一盏吧。” 荡着涟漪的河面上不少莲花灯点缀，谢怀锦蹲在一侧静静看着他点花灯。老板说可以刻字，他没有刻。 莲花灯点好后，李湛双手捧着侧头道：“许愿吧。” “难道你不许吗？”故意买一盏莲花灯给她许愿？ “我是大人，许愿是小孩子的事情。”他认认真真的说，这让谢怀锦不由得递了个白眼，叉腰板着脸反问：“大人觉得我是孩子？” “是。”肯定又坚定的回答。 谢怀锦不再与他争辩，盯着面前灯光正盛的莲花灯，双手紧握抵在下巴处，无声咕哝了一句。随后李湛弯腰将其放在河面上，看着点点光芒渐渐远走。 天公不作美，竟淅淅沥沥飘起小雨。好多孩童和行人放烟花炮仗的兴致大扫，纷纷赶回家去。谢怀锦仰头看了看，雨势有加大的可能性。 正好累了，两人行至一侧的茶馆落座。李湛叫来小二看茶，热气腾腾的茶水让谢怀锦多喝了几杯，肚子瞬间暖暖的。 “新年一过，我便奉皇上之命准备去往北方，你跟我一起去吗？”他眼中有希冀，很想听到顺从的回答。京城之地易陷，并不那么好待。眼下年关到来宫中并没发生什么大事，等将来时辰一到，赵勤查出宫中刺客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知道他什么时候去赈灾，谢怀锦并不意外，只是奇怪问她做什么？此去山高水远，跟着不是遭罪吗？再说，她留在京城是有事要做，潇洒了那么多些日子，也该办点正事了。 “大人去办公务，我跟着做什么？只是好奇怪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居然被派遣去赈灾？真是说不通。”在李湛没表明他跟谢怀康真正关系之前，不管他有多好，谢怀锦都不打算放松警惕。她说的对，一个丞相不在京城辅佐朝政，却要去其他地方赈灾，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 李湛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是他自己要去的。齐国旱灾来由已久，百姓生活困难，年年皆不能从根本解决，再加上谢怀康统治期间，地方官员宛如蛀虫贪墨成风，国库已经很空了。先皇励精图治才有的齐国，不能毁于一旦，也算是为他以前的错误买单。 为谢家的江山买单。 对于她的发问李湛选择避而不答，她总是这样，有时话语里带着刺，要真回答她的问题，恐怕两人得大吵一架。毕竟到现在为止，他们都还没有撕破脸过。 “等会我送你回漪春楼，好好跟你的朋友团聚吧。后两日我便动身走了，你也不用再去李府。” 那么快？不等年过完就走？谢怀锦心中起疑，嘴唇动了动：“为何着急启程？” 李湛眉梢柔和，“我想早点回来。”时间耗费的越久，京城里会生出很多变故，她也不会安全，“对了，你刚刚许了什么愿？” 她瞅着他道：“祝愿丞相大人，长命百岁。”像是句玩笑话。 他轻轻地眨了下眼睛，佯装不相信：“是吗？怎么不为你自己求点什么？” 她？她身无一物，能求得什么？又能得到什么？ 忽然街道外面有一行军队冲过，他们东张西望好像在捉拿什么人。苏御冒着雨赶来，身上淋湿了大半，喘着气道：“赵勤统领说今晚又有刺客，却没有在御书房，而是在汀兰殿！刺客受了伤，被金吾卫追赶至此不见了踪影。主子，咱们先回去吧？” 汀兰殿是于美人的寝宫，刺客去那里做什么？谢怀锦暗叫不好，莫非是她的人？李湛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冷眼瞧着街道上巡视的人，除夕之夜见血，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1章 雨幕渐大 他们在护城河中段位置的岸边，而上游部分靠近皇宫。一个受伤的刺客要是想无声无息逃过追兵，得不知不觉才行。 “既然如此，先送宛宛回漪春楼吧。”李湛道。 “不用了，我忽然想起有事情没解决，你们先走不用管我！”漪春楼跟宫中的联系人只有江野，汀兰殿中更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刺客。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江野进宫去往汀兰殿被人发现了！ 手腕上被一股力道拉扯住，回头对上李湛担忧的眼眸：“有什么急事非要冒着大雨不可？你告诉我，我帮你。” 他是在说，你有什么秘密，不妨告诉我，我来帮你。 谢怀锦凝着他半晌，终是放开他的手，平淡道：“私事而已。雨夜寒凉，你身体不好，早点回去。”本来只想回答四个字，又想到今天收了他的压岁钱还许了愿，便语气松和了一些。 “这样啊。”他略显失落，收回手掌放在袖间，叹息般的道了一句：“殿下，你始终没有信任过微臣。” 殿下与微臣，多么久远的称呼。 知道他有所察觉，谢怀锦不打算隐瞒，却也不打算告诉：“我是相信大人的。否则，我早被谢怀康捉拿出现在天牢中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没到最好的时机，大人不必知道的太多。” 或许是今日心情真的不错，她难得多了几句话：“大人那夜醉酒后说谢怀康不是好人，我牢牢记下了。是不是真心话，日后自能鉴定。我回来到底想做什么，大人应该能猜到，也大可不必着急想着跟我亲近，万一以后有什么变故，大人怕是躲都来不及！” 她在嘲讽他，听不出来的那种嘲讽。 李湛收回目光，嘴唇蠕动，只道了一个好字。 雨势越渐变大，她就此消失在雨幕之中。 苏御问：“主子，她算不算跟你摊牌了？” 静默了一会儿，他道：“她是在告诉我，如果打算跟她走一条路，是没有回头路的。” “她打算走什么路？” 雨滴落入地面，溅起拳头大小的波纹。 李湛大抵猜到了，起身理理衣角无奈道：“回去吧。” 金吾卫在城内四处搜索，幸好下大雨所有行人都回了家，才没有引起慌乱。 谢怀锦着急刺客到底是不是江野，双手挡着眼睛上面，试图遮住豆大的雨点。 漪春楼不远，放在平日一个轻功都能飞回去。现在却不行，四处有金吾卫审查，万一她被人看见误认为刺客更糟糕！ 她心中想着事，雨水打湿了眼睛，几乎是眯着眼睛再走，不曾想错进入一条死胡同。 正准备转身出去时，身后出现几个人影。 “何人？”谢怀锦高声询问，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几个叫花子，浑身上下肮脏不堪，因没钱穿着不合时宜的衣服，露在外面的肢体更显恶心！ 听到她说话，对面几人乐呵呵一笑：“何人？小娘们，你闯入了我们的地方，这就想走？” “哪那么容易？” 谢怀锦眸中一冷：“你们想做什么？” 一旁的叫花子哟呵叫起来，上前一大步，凑到她面前只剩四步的距离，恶臭阵阵：“娘们挺傲啊？兄弟们，今儿除夕之夜，老天爷送女人来了！” 随着他一吆喝，更多的声音响应起来！谢怀锦才知竟然走错到了乞丐窝！她手慢悠悠从发间取下一根木簪子，握在手中更显冷漠：“谁敢靠近，我一窝端了你们！” “什么？” “这娘们不错！” “兄弟们，让她看看咱们的厉害！” “……” 数不清的声音附和着，他们从两侧涌现出来，像街头藏匿的老鼠，谢怀锦忍不住作呕！她紧紧握住手中的木簪，犹如刀剑。在叫花子们扑上前来的同时，锐利的木簪从他们的颈间滑过，留下细长却极深的口子，没有挣扎，直接毙命！ 一群叫花子有什么能耐？只会张着嘴叫嚣罢了！谢怀锦真庆幸江野教给她的一切，保护自己，亦或泄愤，都是很好用的招数。 她着急回去漪春楼，自然也残暴了些。 地下倒了几具尸体，其余的叫花子才知惹不起，纷纷往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贸然前来。 谢怀锦一咬嘴唇，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彻底，衣裳紧紧贴在躯体上，将她的身形完美呈现。总还是有人为了美色不怕死，一个两个张狂的冲上来，只见谢怀锦灵活下腰快速闪过一次肮脏的触摸，回首间木簪已抵在那人的喉咙，稍一用力，尸体重重倒在地上。 黑暗中其他的叫花子们没注意到有人来了，等反应过来后，顷刻之间刀光剑影，胡同里血流成河。 “你也不怕脏了手？”那人沉沉出声，喘息间带着一丝虚弱。 是江野，闯入宫廷的果然是他！隔着厚厚的雨幕，谢怀锦快步奔去，把他扶到一旁屋檐下避雨。随手一摸，湿漉漉的，是血。 “你去汀兰殿做什么？何人伤的你？”他左臂上好像有个血窟窿，箭伤！ 江野躺在地上精疲力尽，有气无力的回答：“于嫣然的弟弟找到了，我进宫报喜。不料被赵勤看到，放出一支冷箭差点射穿我！”他娘的赵勤，人看着没什么本事，箭术倒是一绝！ 于美人本名叫做于嫣然，多年前父母去世，留下一个五岁的弟弟不知所踪。她愿意心甘情愿帮谢怀锦做事情，也是看在肯帮她找弟弟的份上，几年过去，终于找到了。 谢怀锦知道赵勤，皇宫的禁军统领。她从衣服上撕下布条紧紧绑住流血的伤口，方才杀叫花子动了劲，鲜血止不住的流，要是再流下去估计得成干尸！ “走，我带你回去。” 漪春楼一直虚掩着门，明苏在街道上张望许久都没有看到回来的身影，不由紧张几分：“花娘嬷嬷，街上有金吾卫巡查，会不会是……” 花娘眉上布满愁云，低头看着身侧的十岁孩童，宽慰道：“二老板本领大，肯定不会出事的……” “回来了！”明苏惊呼一声，忙跑出来迎接。看到软在谢怀锦身上的江野，更是焦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2章 夜访般若寺 若非雨幕再加上巡查，她早带着江野回来了，一路上躲个不停，还得留意不能动到他的伤口。 “老天爷啊这是怎么了？”花娘急急唤来明静治伤，众人看到江野虚弱的模样都倒吸了口冷气，他一向轻功不凡，出入宫廷从来无事，这次怎么…… 到了漪春楼自有人送他会房间，看到明静跟了进去，谢怀锦方才松了口气。落座在大堂里，注意到一个很陌生的脸蛋，于嫣然的弟弟。 “主子，这是嫣然的弟弟，叫做于星辰。”花娘忙做介绍。 谢怀锦点了点头，他看到江野受伤肯定也吓坏了，于是吩咐先带他休息。于嫣然是楼里得力的眼线，她的亲人也是大家的亲人。 于星辰不走，明明已经十岁了，个子却极为矮小，说出去六七岁也不为过。或许是长时间营养不良，面容极为削瘦，唯有一双眼睛清明好看，真如星辰般。 他来到谢怀锦面前，扯扯她的裙角，语气中有一丝愧疚：“是不是因为我，江野哥哥才受伤的？” “不是的。就算没有你，江野哥哥也会进宫去看嫣然。只是这一次，恰巧被人发现而已。”她明明自己气的不行，却还要去安慰一个十岁的孩子。实在看不惯那般瘦弱的身子，谢怀锦再次吩咐：“花娘，他个子太小了。明日开始你让人专门照顾他，先把身体养起来。” “是。” 于星辰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的，江野找到他的时候，说要带他去见姐姐。他不相信，直到看到姐姐的亲笔信才慢慢接受，信中写了不少关于他们小时候的事情，让他不得不相信。 谢怀锦看向他，眼眸平淡：“你养好身体，等有空了，会带你见嫣然的。先去休息吧。” 于星辰还想问什么，手臂却被花娘拉拽着离开，只好乖乖回房休息。 二楼厢房中明静已经给江野处理好伤口，上了止疼药，他舒服多了，又回到生龙活虎的样子。 不过说实话，看到他受伤以后，谢怀锦吓死了。她表现的很镇定，心里却担心的要死。 “一空大师说了，我是干大事的人，阎王爷不敢轻易取我的性命。”手臂缠上了绷带，他还有心思开玩笑，“普通的箭而已，幸好赵勤没有防备。该我倒霉，刚从汀兰殿出来就见到他了。” 除夕夜宫内巡查的人不多，赵勤作为统领要做表率，肯定要来来回回不停巡查，恰好跟江野碰了个正着。为了逃命，他走水路，从护城河一路游出来的。 “怪不得呢，在死胡同里遇到你。”谢怀锦眉间凝着冷霜：“赵勤今晚伤了你，来日肯定要还给他的。” 江野哎哎几声，“我的路径说完了。倒是你，怎么没在李府好好待着？还是说好久没杀人了，想找几个叫花子杀个痛快？” “李湛放我走了，以后我都不去李府了。潇洒那么久，总要做点正事。”提到李湛的名字，脑海里总会情不自禁浮现他的面容。谢怀锦摆摆脑袋，想起压岁钱的事情，问他：“你说，一个男子给另一个女子压岁钱是什么意思？” 一听这话便有猫腻，江野戏谑着问：“李湛给你了？压岁钱是小孩的玩意儿，他要是给了你，就说明把你看作小孩子，自然也像孩童那样对待咯！” “可我十七岁了。”谢怀锦蹙眉。 “那又如何？有的人心中，即便老伴已经七老八十，仍还觉得是小孩。怎么？你跟他有进一步发展？弄清楚了吗？李湛是不是谢怀康的人？” 谢怀锦思考的摇摇头：“我觉得不是。谢怀康生性多疑，自李湛前两年远离朝堂以后，他肯定对其有所介怀，再加上刘氏的耳旁风。你也说过，如果谢怀康还重用他，怎么会让李府迁到京城来？” 确实如此，想必她心里自有思量。江野不再说什么，他今日很累，眼皮子困的很像打架一样，靠在床边不一会就开始打呼。谢怀锦替她掖好被角，熄了灯关门离去。 新年这天，还没亮就有人开始放炮仗，霹雳哗啦一阵响。下过一夜雨的街道冲刷走所有不干净，巷角的死胡同里，尸体被悄无声息移走，只有地缝里浸着的血迹知道这里曾经死过人。 * 年后初五，李湛远出京门后一路向北，踏上赈灾的行程。 谢怀锦跟江野商量很久，决定夜访般若寺，至少得弄清楚那位妃嫔叫什么名字，她又知道哪些宫中秘闻？能让李湛偷偷藏起来，不愿被众人发现的秘闻! 年后这段时间寺里人很多，大多都会留宿下来，到时候寺里人手不够，想必不会有人守在院落外。半夜子时，两个黑衣人鬼鬼祟祟进入寺中，绕过佛堂直接来到院落附近埋伏，仍旧是那位小僧守在外面，站立如松警惕万分。 谢怀锦拍拍江野小声道：“这里很少有人来，待会你去把人引开，我翻墙进去看看。” 他轻功高一些，跟小僧能周旋一阵，要是换做谢怀锦，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江野道好，两人随即分头行动。风吹草动间，他故意露出马脚让小僧瞧见，黑影迅速穿行在树丛之中。察觉到生人靠近，小僧手握木棍果断冲上前去查看。 趁着空隙，谢怀锦一个跟头翻进院中，落在一片杂草之中。院中无灯，她点亮火折子后查看四周，一个普通的院子，没什么特别之处。鼻间嗅了嗅，这里没人住！ 谢怀锦快速进入房间查看，果然没发现近期居住的痕迹。苏御所说的那位妃嫔不在这里？ 桌上零零散散放着些字画书籍，昏暗之中扫了一眼，上面有李湛字迹的标注。那小僧看来没说谎，李湛住在这里。谢怀锦进入每个房间仔细翻看，没有任何关于妃嫔的记录，是他们想错了！ 般若寺的小僧接受过专业训练，江野那点三脚猫功夫不一定在他之上，时间耽搁不得，谢怀锦站在院中环顾一圈，不甘心的原路返回。怎么会没有呢？按照李湛的个性，一个跟前朝宫中秘闻有关的妃子，能安置在何处？ 莫不是苏御和他联合起来骗自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3章 刘疆 谢怀锦翻墙出去，凝神一会儿，没有听到附近打斗的声音，于是蹑手蹑脚跑去最近的小树林去找。晚来风急，耳边渐渐响起打斗声。她躲在暗处观看，是江野和小僧缠打在一起，他想走，小僧却不然，棍棍阻了他的去路。可怜江野手臂上的伤口还没痊愈，又得拉扯开来。 谢怀锦不打算伤害佛门子弟，随手捡起一颗石子朝两人的反面扔去，小僧一惊，以为江野的同伙来了，怕难脱身，不做多纠缠，甩了他两掌便轻松离去。 “江……”野字还没说出口，她的嘴巴被谁紧紧捂住，一股怪异的香气涌进鼻尖，眼皮慢慢合上。 受了两掌的江野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捂着胸口缓慢朝声音处跑来，却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将谢怀锦掳走，利索的往寺院深处逃去。 * 最先恢复意识的是鼻子，紧接着慢慢睁开眼睛，谢怀锦眼前朦胧一片，好一会才目光清明。 她对面坐了个男人，雍容华贵的男人。 一张年代久远的檀木圈椅上，坐着位慵懒恣意的大朝臣，也是她生意上的死对头，刘疆刘大人。 “醒了？”他兴味着问。 谢怀锦被他反绑在椅子上不能动弹，唯有一双眼睛能宣泄情绪。可刘疆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因为他根本不在乎。 “你是什么人？”她认得，只不过顶着顾宛宛的脸蛋还是装疯卖傻些好。刘疆把玩着扳指到跟前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问：“本大人应该问问你是何人？大半夜的，身穿夜行衣出现在般若寺，是刺客？不像，寺里无人伤亡。跟小僧打斗的那人是你同伙？” 他自问自答，精明的眸子在谢怀锦身上来回扫动。 “不是，我不认得他。” 刘疆冷笑：“不认识他，还帮助他脱身？”下一刻立马变得很残暴，手上力道狠了几分：“说你到底是谁！来寺里找什么东西？”普通平庸的一张脸，他在京城里没听过有这号人物。仔细瞧瞧眉眼，他笑了：“李丞相身边的人？” 遭了，进入李府那段时间她曾出入过，刘疆肯定在暗处看见过！ 虽然她跟李湛关系平平淡淡，但还是不希望他因为而被牵扯出什么事情。 将脸一横，从他手里挣脱下来，佯装听不懂他的话：“丞相李湛？听说过他的名字，没见过人。” “京城中谁不知道他？没见过？你诓谁呢？”刘疆语气有了一丝怒气，凡是落在他手里的女子，绝对是没有好下场，眼前这个也不例外！“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来寺里找什么东西？是不是李湛叫你回来拿的？他人出了京城，心却还没走远？你若是乖乖回答本大人，定免了你受皮肉之苦，还能带你回去吃香的喝辣的。” 呸真是恶心！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不过是带回烟花巷沦为他手中的一员罢了！谢怀锦心中冷哼，只恨现在被牵制住不能动手，否则打的他满地找牙！ “大人说的话我听不懂，我跟丞相根本不识。至于找东西……听闻寺里多钱财，我苦日子过烦了想发财，来寺里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大人口中的找东西……”话还没说完，脸颊上先被甩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她的脸从未有人打过。 “一个平庸小辈罢了，敢在我面前撒谎？”刘疆揉揉使过劲的手掌，这时门外有人敲门，刘一刀进来后对他禀告了一句：“大人，货物都送过来了，等咱们明天回去验。还有那个……老爷在找你。” 谢怀锦脸颊生疼，听到对话不由得多疑，什么货物需要验？老爷是谁？刘世宁老东西也在？ “知道了。来人给我好好看着！本大人没从她口中套出话，谁敢放走五马分尸！” “是！” 房门终于从外面关上，谢怀锦松了口气，眼里凝着冷霜，欺负她不能动怎么能行呢？七七的死还没报仇能等，这一巴掌等不了！ 门外人头攒动，看守的人不少。她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柴房。刘疆把她关在这里问话，究竟想问出什么？十句里有九句都是李湛，他手里有什么东西能让刘疆这样关心？ 谢怀锦真是叫苦不迭，活该她被抓！注意力全部放在江野跟小僧的打斗上面，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天色渐亮，不知现在什么时辰，江野又在何处？ 说来真是愧疚，让他跟自己来寺里跟小僧打架，旧伤没好，又白白受了人家两掌，待回去后定要先跟他陪个罪！ 思绪回转，门外有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各位大哥，刘大人叫你们过去一趟。” “叫我们过去做什么？不是说要看守柴房里的丑女人吗？”一个属下极其不愿意，他们翻山越岭来到般若寺，一夜过去了都没能好好歇一歇，再加上吃清汤寡水的素斋，更提不起劲。 孩童又道：“小的不知道什么事，只看到刘大人怒火中烧，感觉挺严重的，你们还是去一趟吧。” 大人发怒，做属下的哪怕没错也是有错。刘疆平日骄纵惯了，稍微不随他的心意非打即骂，几位属下大哥也都很清楚，要真撞他枪口上，肯定会吃不了兜着走！几个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这里留一个人先看着，我带弟兄们过去瞧瞧，一会儿就回来。” “好。” 听那孩童的声音隐约有点眼熟，谢怀锦尽量抬眼看外面，奈何绑着她的椅子沉重不已，半天动不了地方。 孩童拾阶而上，脸上带着一抹无邪的笑容，走到唯一的属下面前，从怀中掏出一颗蜜糖递给他问：“哥哥吃糖吗？” 属下低眼撇了下，作势就要去拿。没想到的是，孩童背在后边的手迅速出击，一大把白色粉末洒在属下眼睛上，疼的他双膝跪地，捂着眼睛大叫：“我的眼睛！你洒的什么……” 孩童来不及回答他，直接推门而入，看到被反绑的谢怀锦时，眼睛一亮：“锦姐姐，我来救你了！”说话间冲到她身边，手忙脚乱开始解绳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4章 逃脱 谢怀锦焦急又担心：“星辰？你一个人来的？江野呢？他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来？” 于星辰宽慰她：“锦姐姐你放心，江野哥在外面。”话音刚落，江野立马冲了进来，取下靴子里的匕首快而利索的斩断绳子，还道：“刘疆来了，我们得快点走！” 三人从房内跑出来，正要飞走时，谢怀锦松开他们的手极其镇定：“你带着星辰先走。刘疆打了我一巴掌，我要还回来！” 江野闻言凌厉不已：“他敢打你？” “你们先走，他抓不到我。”正面对抗不使阴招的情况下，确实没人抓得到谢怀锦。已经能听到院子外面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她将身前两人使劲一推，自己则埋伏在树上静候时机。 江野带着于星辰来到屋檐上候着，若是她有危险，也能第一时间接应。 一群人浩浩汤汤赶来，刘疆一脚踏进来便感觉不对劲，再看到大开的房门和已经痛晕的废物，不由大怒：“干什么吃的！人呢？” 有小厮进去一探，早没人影了，哪里还等着他们到来？ “大人，是一个孩子假传消息，让我们去找您……”身旁属下还没说完，胸口突然横空被踹一脚，立马倒地不起，捂着心口处生生吃痛。刘疆气得再上去补了两脚：“被一个孩子耍的团团转！去找！翻遍般若寺也要给我找到！” “是。”手下们唯唯诺诺着迅速离开，生怕在惹上他。 其余人都走了，偌大的院落只剩下刘疆一人，江野在房顶下给她手势示意，可以动手了，早处理早结束。 谢怀锦明白，从怀中掏出一半碎银子扔进房中故意闹出响动，惊得刘疆连忙进去查看。就在他诧异从何处发来的声响时，耳畔忽而一阵凉风袭来，蓦地回头，对上谢怀锦近在咫尺的笑容：“又见面啦！” “你……”不给刘疆任何呼救叫人的机会，谢怀锦横空而来连连飞踹几脚。趁人还没反应过来，再单手反剪住他一条手臂，使了全力用膝盖顶在后颈，将其牢固按倒在地。 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他咬紧牙关愤愤道：“你一直没走？” 谢怀锦乐了：“是啊，刘大人赏了我一巴掌，小女子无福消受，得还回来！”说话间身下人奋力挺起，力道将她往后推了几步。 “呵，是吗？”他冷笑，似乎不以为意。 对上一个会武功的人还真是麻烦，谢怀锦从发间取下木簪，像握匕首那般，不给他喘息的时机，直接冲上去奋力一扎！刘疆迅速用手一挡，方才受那几脚让他占了下风，此刻打起来提不起劲，只能防御几手。 可谢怀锦不是吃素的，拿着木簪的手被他挡住又何妨？手指灵巧转动，木簪听话似的掉在另一只手上，眼疾手快间，嘴角得意一勾，尖锐的木簪已经刺入他身体。不偏不倚，正好刺在他胸前位置却又不至于毙命。 他不能死的太简单。 “你……给我等着！”刘疆吃痛，面目狰狞的抽出手捂住伤口，猩红的眼如同杀人般瞪着谢怀锦。若不是父亲告诫过他来到佛门重地不准带利器，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得手！ 谢怀锦收回木簪拿出手绢悠悠擦着血迹，随后重新插入发间。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格外痛快，唇上勾着宛如新月的弧度，声音清朗：“刘大人，咱们来日再会！” 来日再会，便不是简单的伤他一下了！ 刘疆半倒在地上，愤愤的瞪着她离去，心中懊恼至极！ 房顶上的江野一直趴在瓦缝间看，几人一同从般若寺出来后，他问谢怀锦：“你伤了他，不怕以后遭报复吗？” 谁知她脊背挺得笔直，笑的很有把握：“他会死在我手上的。还有他爹，我全部都要杀掉。”话里没有任何声调起伏，却有一股倔强劲。江野知道她什么性子，听后不语，手掌搭在她肩膀上，语气很坚定：“我们会报仇的，一定会！” 他们当然会报仇，还会一举砍下谢怀康的头颅，提到皇陵里给父皇母后，以及宫中所有陪葬的妃子亲眼看看！ 一个刘疆不足为惧，放了也就放了。 最重要的不是他，而是藏在他身后的刘世宁，那样一个老狐狸，千刀万剐也不可惜。 刘疆在寺里遇刺的消息没有张扬，他们一直住到元宵过后才下山。回京城后也无人提起，刘府内安静的不像话，仿佛谢怀锦那一刺于他不痛不痒。 他真的动怒了，原以为抓到李湛身边一个小喽罗，能套出点东西，却没想到竟招来一个狠手！手掌抚摸在胸前结疤的位置，眸中愠色不减，刘疆吩咐下去：“我记得李湛身边有个丫头，去查查她有没有跟着去北方，也顺便查查来历。” 一个身手不凡的女子，绝不是普通人。早先在暗里见过几次，以为是个不重要的小丫鬟罢了，谁想到她有那般的爪牙呢？ 刘一刀拱手应下：“大人，你想从她身上打听什么？” 刘疆摸摸手里核桃若有所思：“谢怀康那小子除了国玺什么也没有，遗嘱都可能是假的。要说先皇没留下什么宝贝东西，我一点儿也不信。李湛作为他生前尤其重要的大臣，也是曾成为驸马爷的人，我不信他什么也不知道。若我先一步找到，哪有谢怀康说话的份儿？” “可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些什么？” 刘疆斜扫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李府前些日子不是贴着告示招人吗？人不可貌相啊，我瞧着，刺我的人，或许就是她。”年纪小胆子却不大，真是敢呀！ 他出生刘府，名门望族，身边无时无刻不有人阿谀奉承，自小被保护的像颗珠子，便是摔一跤都有十几个人围着关心安慰。现在出现那么一个人敢对他动手，焉能忍受？ 刘一刀知道再问下去又要动怒，于是缄口不言，退下去安排调查事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5章 进忠 * 年后半月的第一件大事，刑部尚书敬大人曝尸于京安大道身上，尸体旁丢着一封信。 有人冒死斗胆前去翻开念读，刚看两行放弃了念头，信纸一传十十传百，在坊间流传开来。 “刑部尚书敬则，私自受贿，贪赃枉法在前，草菅人命在后，罪行条理俱在！恶人自有天收！” “好一个恶人自有天收！”谢怀康读完呈上来的信件随手一扔，脸都青了。原信件早已传不见，现在呈上来的是临摹版本，已经优化许多。允福公公忙拾捡起来，匆匆扫一眼，再瞟一眼坐在下方的刘疆，静默不语。 如今已是京城第二封罪责书了，且迫害两名朝廷命官，不知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做什么？到底有什么目的？ 谢怀康眼梢噙着冷意，不说朝中官员，光是他自己也曾收到一封。 放信出来的人，是想把所有人的罪行统统公布于众，连他一介帝王也是如此吗？ 天底下无人敢这样跟他相抗，唯有一人，逃走的阿妹。 谢怀康一想到她心里立马不得安宁，当初听信了刘世宁的话放虎归山，如今怕是她卷土重来，非要搅的朝堂乱糟糟不可！喟叹一声，转向左手旁的刘疆问：“刘大人有何对策？” “回皇上，微臣已亲自会见京兆尹大人，他已向微臣承诺，一定会查出幕后捣乱之人！好还齐国朝臣一个公道！”他只顾回答，压根没注意到龙椅上的人面色晦暗不明。允福清了清嗓子，似有示意，埋怨看了刘疆一眼，心里如敲鼓般忐忑。 帝王在上，他却口口声声自己私底下会见了京兆尹大人，不管私底下如何，现在放在台面上来说，难道不是有其他的意思吗？ 刘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僭越的嫌疑，连忙双膝跪地叩首道：“皇上，微臣的意思是，已跟京兆尹大人商量过一起捉拿幕后之人，微臣……” “朕并未介意。”谢怀康冷冷回答，脸上明显写着疏离和冷漠。刘疆暗自懊恼，他在外面嚣张猖狂惯了，在皇上面前一时忘了收敛。 “兹事重大，朕认定幕后之人有备而来，你回去替朕询问下刘国公，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法子？” 明明是三月初的天气，刘疆额角硬是浸出几颗汗珠，他连连应下不敢有所怠慢。在御书房小坐了一会，随口找了个借口离开。 出宫后唤来刘一刀：“敬则平日跟我走的很近，今日他罪行败出，很难不让皇上想到我身上。你去去查，敬则为什么会死？三日，我要结果！” “是。” 刑部和兵部，一个管刑狱一个管军政，看似没有牵扯，暗中却有关联。敬则看在刘国公的面上，时时对着刘疆谄媚讨好，现在他出事，让刘疆很不心安。 御书房内好不容易处理完奏折，谢怀康眼睛乏了，靠在龙椅上小憩。殿外有人前来求见，是年前新封为嫔的于嫣然，她手中提着食盒，讨好似的对允福公公说话，想见皇上一面。 奈何允福是刘府的人，后宫中只听德妃一人的话，于嫔在他这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面上客客气气笑着，心里却暗暗不喜：“于嫔，皇上乏了正休息呢，你还是不要打扰了，先回去吧。”语落，目光落在她身后跟着的小公公脸上，仔细瞧了瞧，是个生面孔，以前没见过的。 “允福公公，嫔妾亲手熬了银耳汤，喝了对身体好的，劳烦你跟皇上通报一声……”她刻意提高声调。 “行了行了回去吧，银耳汤皇上还没喝过啊？于嫔你是小地方出来的，应该学德妃娘娘那样大气一些，才不会让皇上小看，知道吗？”允福是暗讽她土包子，于嫔听后面上羞愧几分，颇有几分受侮辱的样子，顿了顿再没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 “允福，殿外何人？”谢怀康闭着眼睛问。 不料吵醒皇上，允福没好气瞪了于嫔一眼，恭恭敬敬朝里面禀道：“回皇上，于嫔求见。” “让她进来吧。” 允福不怎么高兴：“……是。”接着转身居高临下睨了于嫔一眼：“进去吧？” 于嫔视而不见，微微屈身：“谢公公。” 从他身边路过时，一声微不可闻的鄙夷从鼻里哼出来。于嫔镇定自若跨过门槛进去殿中，见到谢怀康后盈盈一礼，不着急端出食盒里的银耳汤，反而将身后面生的小公公引见出来：“嫔妾参见皇上。这位便是嫔妾找的人，家中已无父母，孑然一身，已在宫中做了一年的太监。” “奴才参见皇上。” 谢怀康揉揉眼，顺着声音看去，太监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轮廓已被时间磨的没有棱角，只剩下顺从与听话。 他问：“叫什么名字？” 太监叩首在地未起，眼睛盯着地面回答：“回皇上，奴才叫做进忠，一直在御膳房做事。” 于嫔帮道：“皇上，嫔妾在宫里找了很久，才找到这样一个清清白白的人。” 谢怀康曾偷偷让她做一件事，找一个跟刘府没有任何关系的太监到跟前伺候。清清白白的意思是，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只是一张干净的白纸。 “是么？进忠这个名字不错。你孤身一人，在宫中过的如何？”明知故问，进忠没有背景，在皇宫这样极其势利眼的地方，受了很多不公平的对待。 进忠却不敢答：“回皇上，奴才自知什么样的能力做什么样的事情。即使孤身一人也没有任何关系，只求能在宫中好好活下来就好。” 不知是话触动了谢怀康，还是看在于嫔份上大发慈悲，竟然让他留下来了。 “即日起，你就跟着允福做事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永远要记得这八个字。” 进忠谢恩：“谢皇上。” 正事说完了，于嫔才从食盒里端出热腾腾的银耳汤，双手捧着呈给谢怀康，语气柔和极了：“皇上，先吃口银耳汤解解闷吧，臣妾亲自做的。” “爱妃有心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6章 保大人的进献 年前的册封只给了她一个位份，并没有赏赐其他嘉奖。后宫之事，谢怀康并不想行事张扬，而于嫔又是他立国以后的第一个妃子，几年来战战兢兢恪守本分，从未做过越矩的事情，到头来连个妃位都不是。谢怀康于她，多了些疼爱和关心。 然而这份疼爱和关心，只能在私底下才有。执掌凤印的是德妃，说话有份量的也是德妃，谢怀康如今还依仗着刘家，不敢对其太疏离冷淡，只是委屈了于嫔，连宫殿都是最偏远的地方。 “你在宫中行事小心，不要惹怒德妃，其中利害想必你也清楚。”谢怀康耐心告诫，张开手一揽纤细的腰身，美人在怀盈盈一握。于嫔当然清楚，软腻答道：“嫔妾都记住了。” 任由男人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处，呼出的气息麻麻痒痒，于嫔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在轻拍一个孩子。 指点江山的帝王，唯有在此刻才卸下了所有伪装。 “嫣然，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他闭上眼喃喃道。 于嫔举起手臂轻轻嗅，语调悠悠的：“梅花香，是嫔妾自己研墨的，皇上喜欢？” “嗯喜欢。”他软软答着，手上更是紧紧圈住娇身不肯放开。于嫔身上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搂着他，跟搂孩子没什么两样。目光一瞥落在下方的进忠身上，两两对视，微微勾起了唇角。 谢怀康对允福不相信，所以要她找一个跟刘府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太监贴身服侍，进忠便是那样一个人。而于嫔不会找一个完全没有背景的公公，真正的进忠早已沉尸湖底，现在的进忠公公，是自己人。 殿外允福来回踱步，时而抬眼瞅一眼里面，没有皇上召见他没法入内，也不知道于嫔在里面那么久做什么？ 不多时，于嫔出来了，她嘴角浅浅笑着将进忠带出来引见：“允福公公，这位是进忠，皇上说了，以后跟着你做事。” 跟着他？允福起疑，好端端的，提了一个人到他跟前？莫不是安着其他心思？ 于嫔先发制人说是皇上的意思，没给他任何反拒绝的机会，允福只好接下，冷眼打量着进忠，暗暗打算着要如何给他好看！ 皇上身边的贴身公公，宫中的大总管，只能是他允福一个人的！ * 刘疆乘车回到刘府后，准备换身衣裳去往烟花巷，他的宝贝货物到了，得先去验一验质量如何。 人刚踏出房门两步，管家来禀告，说老爷叫他书房一聚。 刘疆心有不满，也不好发泄出来，只好跟着管家一同去书房。 房中不止刘世宁一人，还有一位刑部侍郎保大人，他贼眉鼠眼的，从面相上看知道是怎样的人。 刘疆规规矩矩先给刘世宁行礼，因为刘府家规极严，儿子见了老子也得拜见。随后二吊子似的坐在一旁摆出兵部尚书的款，对着刑部侍郎颐指气使。 “下官见过刘大人。”保大人保平讨好似的语气更让刘疆觉得高人一等。反倒是刘世宁瞧不上儿子这番做派，冷冷看了眼：“保大人今日来是商量要事，你吊儿郎当做什么？” 儿子总是怕老子的，刘疆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又不能反抗，只好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 保平立马帮他说话：“国公不必动怒，都是自家人，不用多些规矩。” 刘世宁一贯纵着他，私底下不听话也就算了，当着客人的面还是如此，得好好教训一下了！他转向保平道：“保大人也有孩子了吧？你说咱们这些做父母的，真是操心的很呐！” “国公有刘大人这样出色的孩子，已经光耀门楣，哪像我们这些小官小吏的孩子？”言下之意又将刘疆捧高一大截，可京城中人人都知，刘疆能有今天，不正是靠的刘世宁吗？ “哪里哪里？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刘世宁嘴上说着客气话。 面对两位权贵，保平实在有点紧张，来了这么久，也该说出自己的目的，于是从袖中掏出一个画像放在桌上，“国公大人，这是小眉的画像。小眉是下官的庶女，如今已十岁了，眉目初露，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资，但也……”后面的话没再说下去，因为保平已经看到刘世宁打开画像满意的眼神。 他手中噙着汗，这种卖女儿的勾当实在不好受，可他府上妻妾多，生下的孩子也多，卖出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此刻只盼着能心想事成。 刘疆就知道他没安什么好心，果然刘世宁下一句开口了：“如今敬则已死，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缺出来。疆儿，你在朝中已有势力，保大人的事情你多帮帮忙。” 言外之意是要他助推保平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刘疆不敢跟父亲起冲突，应下这门差事后对保平多有讽刺：“保大人可真会投其所好啊？” “大人谬赞，小的也只是为前程着想。”一个男人，如果不在前程上图谋，还有什么意思？保平也是如此，想稳住乌纱帽，唯有站对队伍。刘家他看了很久，跟着没有错。若非刑部尚书的位置空缺出来，他无论如何也不为所动，可眼下利益来了，自然也要舍弃些东西。 刘世宁沉沉道：“好了。先来说说敬则是怎么死的吧。” 听说是敬家的马车好端端行驶在路上，车夫不小心撞上路边的小贩需要赔钱，两人起了冲突。车内却一直没有声响，车夫问了好几次终于大着胆掀开帘子，却看到已经吐口白沫死去的敬则，也就有了曝尸街头的传言。 “口吐白沫很明显是中毒，一个刑部尚书，何人敢下毒？”刘世宁布满苍壑的眼中很是疑问，最关键的是，敬则跟刘府走的近。 保平啧了声：“会不会是敬大人私下的仇家？” 刘疆轻哼：“下毒乃是近身人所为，既然是仇家，如何能近他身？” 确实如此，更何况，敬则想来小心谨慎，吃食一律都要检查，何人能无声无息的给他下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7章 度化他 刘世宁稍作深思，眼中精光一现：“如果说，毒并非在饮食中呢？” 其余二人心中一惊，如此以来，便是他接触的人有问题了。 此事已经全权交给京兆尹杜寻处理，更有皇命在前，其他人不能擅自插手。刘疆跟杜寻有过几次碰面，交情不深不浅，此前有过好几次邀约都被他拒绝了。上次在谢怀康面前说的会见，也只是在茶楼一叙。 这次彻查敬则死亡一事，京中扰的人心纷纷，百姓私下皆有闲言碎语。 朝臣欺压百姓无所作为。谢怀锦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她要谢怀康慌，要他看看自己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好感度，在一点点被摧毁。 至于敬则，他的确是毒死的。 毒从西域传来，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七星绝，是一种没有味道的白色粉末，人只要沾染七日，会不分地点和时间直接毙命。 赵安被斩首示众，敬则曝尸街头，接下来又得换一种杀人的方法。 休养几日，江野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这段时间他没法做其他事情，以至于谢怀锦下手有点狠。 “毒药什么时候下的？”平时他都教于星辰一些护身的小招数，带伤在身根本没注意她，不曾想默默无闻闹的这样大。 谢怀锦撅着嘴瞪他：“七星绝，你倒着数七天不就行了？”明知故问。 敬则警惕心很高，府上基本安插不进去眼线，只好由她亲自出马，偷偷溜进去把卧房里的香薰跟七星绝融合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人闻出来。 “花娘打听到消息，敬则一案交给了京兆尹处理，你跟他认识，用不用过去招呼一下？” 谢怀锦拒了：“现在去他面前凑热闹，不是摆明了露出嫌疑吗？” 也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接下来，你准备再对付谁？” 她凝眸，想也没想脱口道：“谁跟刘家走的近，杀谁。” “如果是李湛呢？”江野起了几分兴趣，故意逗她。 谢怀锦：“度化他。” ……虽说刘家死不足惜，但能有这样两面的人吗？江野仰天长啸，有时候真不知道她脑子在想什么。 漪春楼大堂中传来一阵喧嚷，两人从包间出来探头看去，是刑部侍郎保平，他好像是第一次来啊？ “把你们这儿，最最最好看的姑娘给我找出来！”他喝了些酒，粗糙的面容红通通的，还喝的不少，走路都有些颠簸。 他叫叫嚣嚣的，扰了不少客人，花娘小跑着出来迎接，闻见浑身的酒气儿不由得掩了掩，客气道：“这位大人瞧着面生？不知是要找哪位姑娘？” 摇摇晃晃的保平指着大堂中央的台柱子声音浑圆：“我要花魁！” 花娘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打哈哈：“您是所娇娇姑娘吧？真不巧，今日娇娇身子不舒服，我安排别的姑娘吧？” “你个老鸨废什么话？我说了要花魁！看不起我吗？看不起一个即将要做刑部尚书的人了吗？” 什么刑部尚书？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花娘听的糊涂，面露几分纠结：“这位大人实在是娇娇抽不开身……” “花娘，让他进来吧。” 从二楼缓缓踏来的谢怀锦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他，刑部侍郎保平，去年差一点点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谁曾想被当时的新贵敬则抢走了，最后只能做个小小的侍郎。 好不容易等到敬则去了，他也终于有了机会。 既然有人开口，花娘不好再阻止说什么，叫来一个小厮引他到二楼包间去。 谢怀锦跟在他身后，醉醺醺的保平进入包间后立马扑倒在床上，嘴里直吆喝着要花魁，非要花魁不可！ 据调查，他也算是刘府的近臣。 “花娘，把娇娇叫来，帮我有事吩咐。还有，准备一杯药性强烈的迷魂药。”谢怀锦有了算计。 娇娇来了以后，看到保平那挫样心情顿时不好，拉着她的手臂央求着：“我不想服侍他。” 谢怀锦眉梢一挑：“怕什么？咱们漪春楼，也从来没有真正服侍过一个男人啊？”她往里瞧了眼，“待会你问问他，知道刘府哪些事情？还有，他是不是下一个刑部尚书？小心点，要是他敢真的碰你，我剁了他。” 有这句话娇娇放心了，将脸靠在谢怀锦肩上撒娇道：“还是你为咱们姐妹着想。” “花娘来了，进去吧。我跟江野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叫唤一声。”花娘给她使了个眼色，手上端的茶水里放了不少药，稍微喝一杯下肚，就得睡的明天早上。等娇娇套完话后，赶紧递给他一杯，立马就安静。 房内保平口中还嚷嚷要花魁花魁，醉的不省人事的他宛如一摊烂泥。 其实他没见过花魁真容，平日看在刘疆的份上，连漪春楼的门槛都不敢踏，只能去烟花巷解解闷。日子久了，觉得厌烦，人人都说漪春楼的花魁乃京城一绝，因此醉着直嚷嚷非要来这里。 娇娇进来后把茶水放在一侧，调整好表情半露香肩往床榻上走去。 保平正眼后只看到模糊又漂亮的美人在自己跟前晃悠，伸手去抓，被她一躲，接着娇笑出声：“大人好着急？长夜漫漫，不如姑娘奴家做个游戏吧？” “嘿嘿，美人你说说，玩什么游戏？”他又伸手去抓，还是被娇娇灵敏一躲，“大人，咱们来说说游戏规则，猜拳如何？” “行行行！美人怎样都行！” 娇娇继续道：“猜拳也是有惩罚的哦，输的那一方必须脱一件衣服，还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可以！”保平此时满心满眼里都是一副白花花到处躲的娇躯，恨不得立马扑上去抱着美人啃食，哪里知道娇娇姑娘的其他意思？ 见他上钩，娇娇也不多说，直接行动。第一把她输了，保平那双色狼眼看着她一点点脱掉外裳，根本没记起还要提问，娇娇不好意思嗔道：“大人，说了要问人家问题的。”纤细的手指若有似无落在他的喉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8章 漪春楼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保平哪里受得了？脑子里想不出其他问题，只流氓兮兮笑着问：“今晚跟着爷，爷叫你逍遥快活如何？” “讨厌！”娇娇欲拒还迎。接着第二把，保平输了，却还是不要脸的凑到她跟前左右闻闻，美人身上的确香很多！ “大人，方才你说，很快刑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你坐了，为什么呀？皇上同意了吗？”为了让他忍不住更快回答出问题，娇娇故意触碰他，又故意远离他。 保平赶紧回答，神色间很是得意：“哪里需要皇上同意？有刘疆那小儿助我，何愁刑部尚书不是我的？更何况……”他没说话，整个人越发往娇娇身上靠。 听话里有什么没说完，娇娇忍着恶心扛住了，任由他在腿上摸了两把：“更何况什么？” 沉迷于美色的保平跟个话匣子一样，眸中忽然闪过一丝阴狠：“更何况我投其所好，将小眉都送进了刘府，他们要是不帮助我，我就告发他们！” “小眉是谁？大人……大人你等等……” 他等不及了，跟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扑住娇娇，将其压在身下，用尽全力亲上去。忽然脑后被重重一敲晕了过去，谢怀锦提着花瓶出现在房间中，她一把拉起娇娇，看到衣衫不齐的模样，狠狠踹了保平几脚。 勾兑好的迷魂药不能浪费，再强行张开他的嘴巴，整个茶壶的水全部灌进去。 娇娇迅速整理好衣服，怨恨瞪着昏死过去的色狼：“做你的春梦吧！” “问出什么了？”谢怀锦问。 “他说刑部尚书的位置，是他投其所好给刘府送了什么东西才得来的，好像不是东西，是人……叫做小眉！”娇娇回想一下又道：“还说什么，他要是想坐上尚书的位置，只需要刘疆助推他，根本不需要皇上同意。” 谢怀锦眸中冷了几分，他们竟猖狂如此？ “幸亏你来的巧，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娇娇还是第一次做这种事，自己是个清白身子，要是被他糟蹋，一辈子就完了。 好在谢怀锦出现的及时，只要她在，就是安全的。 接着叫来其他几个姑娘，脱掉保平的衣裳，在他身上抓出各种深浅不一的血痕，更有下手重者直接揪出淤青。 床第之事，难免会留下痕迹，等他醒来也好回味。 “一茶壶的迷魂药，至少得睡好几天。叫花娘记好天数，到时候等他结账。”谢怀锦丢下话后转身离开。 人啊总是有野心的，做着侍郎想着尚书，不知足。 * 如此好几日过去，终于等到保平悠悠转醒，他浑身上下都是抓痕，并且已经开始结疤。 脑袋重的像铅球，实在不知道睡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扬声一唤，叫来一个小厮：“什么时辰了？我房中的美人呢？”记性倒也好，仍记着娇娇。 小厮答：“大人，已是第四日的午时。” “什么？第……第四日？”保平惊得从床上跳起来，浑身上下只剩条亵裤还在，“你是说我已经睡了四天？” 小厮老实点头，更让保平惊慌，一面急急忙忙穿衣服一面懊恼害怕：“四日……有四日没上朝，恐怕皇上要取我的官职！快，快把衣服给我拿来！” 房中着急忙慌一副光景，房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第二次踏入漪春楼的刘疆熟悉很多，落座在大堂以后，招招手唤来小二：“小伙子，刑部侍郎保大人，是不是在你们这里呀？”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友好，只有身侧面色严肃的刘一刀看起来不是那么和善。 “回公子的话，店里是有一位保大人留宿。”小二端着茶水上来，还没走进，脚下忽然被一当，滚烫的茶壶不小心掉在地上，四处溅起的水花沾到了刘疆身上，他不动声色的擦了擦，下一秒迅疾冲到小二面前，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用了七分力道，嘴角一斜：“你们老板呢？” “老……老板在……” “哎哟喂，这是怎么了？”听到茶壶滚在地上的声音，花娘立马从里间跑出来，一看刘疆掐着店中小二，更是一急冲过来试图分开两人：“刘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小弟们做事不认真惹到您是他们不对，但也用不着动手啊是不是？快快都坐下都坐下说话！” 而刘疆丝毫不想松手，暗暗使了力气，面上却一副含笑春风的模样，使人又惊又怕。 待小二憋的满脸通红，喉间一口气即将喘不上来的一瞬间，他松手了。 小二软趴趴瘫在地上，还没从阎王爷手里逃出来。 “刘大人您请坐，这些小弟们还不懂事，过后我一定好好教训！”花娘说着还拿脚轻轻踢了小二一下，低声呵斥：“还不滚下去？” “……是。” 瞧着逃也似的背影，刘疆乐了，心情好了半分，重新落座手指轻轻扣在桌沿边问：“把保平叫出来见我。” “保大人还在睡觉呢，此时叫醒怕是不妥……” 刘一刀随手佩着长剑，只字未发，直接将剑取下放在桌上，聪明的人不必再多废话。花娘见状脸都白了，往后退道：“我……我这就去请。” “什么风把刘大人请来了？” 二楼阶梯间一个女声响起，刘疆皱眉似曾相识，他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身影。 黄巴巴的皮肤，小小的眼睛，这么标志性的样貌他一辈子也忘不了。胸前的伤口隐约在疼痛，他紧紧扣住桌沿，故意有说有笑：“漪春楼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凑巧的是，保平留在这里几日不归。再加上一刀查出了些什么，否则他绝对不会没事跑过来。顾宛宛，多么温柔善良的名字，怎么会是一个其貌不扬却深藏功夫的女流之辈？ 谢怀锦勾起唇角，语调慢悠悠的：“是吗？不知，卧的是哪方虎？藏的又是哪方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9章 用女儿换官职，真够狠心的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下，一个茶杯迎面迅疾而来！刘一刀得了刘疆的指令，下手没个轻重，茶杯却在快要靠近谢怀锦之时，顷刻裂开，杯片在空中碎成渣。 他错愕，回头看了眼大人。 “退下去，没出息的东西！”刘疆低低道了一声。刘一刀退至一旁，低头一看使用内力的手掌，明明用了七分力道，怎么没能伤她分毫？ 花娘看着碎落在地的茶杯，暗暗估摸下价格，等会一定要记在账本上。 谢怀锦缓步踏来，佯装起天真无邪的面容，还真能蒙混过关。若不是在寺里栽她手里一次，刘疆也不会对她留意。 她弯腰捡起一块碎片，放在刘疆手边，打趣说道：“刘大人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 “哪里？手下不懂事，幸好没伤着姑娘？本大人这胸口至今还隐隐作痛呢。”后半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本大人哪里都好，独独这睚眦必报的性子，改不了。” 他是在警告谢怀锦，迟早会还回去的。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灯，有仇报仇，一刻也等不了。 两人对视而坐，一股暗涌在空中流动。 谢怀锦看着她，会想起七七死去的面容，眼角冷霜更甚，暗暗握紧了拳头。 终于穿戴好的保平着急忙慌从楼上跑下来，不料在阶梯上脚下打滑，如同肉球一般直滚滚落下来。 刘疆定睛一看眼都绿了！恨不得立马提他回去！ 没有留意到他的保平忙不迭爬起来，准备去柜台结账，身后忽然被一叫，猛地回头，正对上刘疆幽深不悦的眸子。 “刘……刘大人？”他怎么会在此处？保平只觉头上雷鸣轰轰，他几日没回去，朝堂府上皆无人，恐怕刘疆早派人去找了！咽了咽口水弓着腰来到刘疆面前，很是害怕：“大人怎么会在此处？” 刘疆狠狠瞪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行话：“保大人好风流啊，几日春宵，竟连朝堂也不上了？” “大人下官实在不清楚怎么回事！一觉……一觉醒来便过了四日，下官……下官糊涂！”他确实不知道，只能怪迷魂药的药效太好。谢怀锦双手搭在一起，轻一下浅一下的叩着，像在说故事：“保大人想来是真的睡迷糊了，来的时候口口声声说非要找花魁不可，若是不找那气势盛的好似要砸了我的店。呵呵，男人嘛，都能理解的，我们家娇娇现在还歇着养伤呢。” 床笫之事后能养什么伤？应该不用明说了吧？谢怀锦点到为止，旁观着身前两人的神情变化。 保平听到她的话浑身发抖，他一个小小侍郎，好不容易等到敬则死后能有机会成为尚书，更是不惜把庶女送到刘府糟践，只为换来刘疆助他的机会。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要是刘疆不肯真心帮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小眉？ “大人，下官当时喝多了，断片儿！真不记得什么事情！皇上……皇上那边……”他急急解释。刘疆听的头疼，已经很不耐烦了连忙打断他：“你都把女儿送给我爹了？还怕我不帮你吗？好歹是一个朝廷命官，随地跪下成什么体统？起来！” 谢怀锦眉梢一提，保平把女儿送给刘世宁？为什么？ “是是是……”保平得了命令才敢落座，贼眉鼠眼的，偷偷瞧一眼刘疆的脸色，没想象中那么生气，心里安宁了几分。再一转眼，瞅着左侧的女子，她正不怀好意盯着自己，方才她说漪春楼是她的店？传闻难道是真的？ 看在外人的面子上，刘疆给他留几分薄面，回去再好好收拾！ 对面的女子啧啧两声，亲手为保平看茶，言语轻快：“大人连连几日春宵，身体恐怕吃不消吧？不如先在我这儿用午饭？驴肉羊肉狗肉或是韭菜炒蛋？” 刘疆面目黑沉，保平则左右看看不敢吭声，刘一刀粗狂的脸也不由自主红了下，三人都未给她答话。她倒好，自顾叫来花娘开始吩咐中午该做什么样的菜式，全然不顾他们三人。花娘边听边记，欲言又止，刘大人不像是要留下来吃饭的人啊？ 面前身影忍不住了站起来，留下一锭银子在桌上，果断转身离开。刘一刀和保平见状立即跟上，悄悄的来，也悄悄的走。 谢怀锦凳子往后一退，双腿搭在桌沿上，盯着离去的背影递了个白眼：“在我面前装老大？也不看看几斤几两！” “主子，江野不是说你伤了他？你这这这又出现在他面前，不是自投罗网？”花娘实在搞不懂她的心思，直直的往人家枪口上撞？刘疆很显然是有备而来，一点儿也不是善茬。 谢怀锦温温地笑了笑：“自投罗网也罢，不知死活也罢，反正我是打算跟他明着杠了。”七七去世那段时间，刘府已经在漪春楼外安插眼线，很难确保不会知道她的身份。般若寺被伤后，刘疆肯定找人调查过，板上钉钉的事情，她不用再遮遮掩掩。 反正顶着顾宛宛的名头做事，谁又知道她谢怀锦是谁？ 如此一来，便是跟刘疆正面开战了。 谢怀锦不肯懈怠，他要助推保平为刑部尚书，她偏偏不肯！ “方才好像听到刘大人说什么……保大人把自己的女儿献进刘府？主子是这样吗？”花娘忽然想起来，也提起一件民间很少有人知晓的隐晦之事，“以往有官员来楼里醉酒说漏嘴过，刘府的大老爷好像……喜you女。” 刘府只有一位大老爷刘世宁，谢怀锦不怎么相信：“青雀一直在刘府，没听她提起过？” 花娘一拍手一副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模样：“我过律例曾言，蓄意伤害以及猥亵十三岁以下的孩童，皆为犯法。” 条理清楚的律法，刘世宁自然不会去触碰。那样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如何会叫其他人抓住把柄？连青雀都不知道的事情，可见其隐瞒之深。 用女儿换官职，真够狠心的！ 谢怀锦心里有了算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0章 生辰宴 * 自来到漪春楼的于星辰，在江野的指导下慢慢有了点护身功底。随着伙食变好，小子面色红润，浑身上下都透着光泽。 谢怀锦啃着苹果坐在走廊边上静静看他训练，听江野说他是练家子的奇才，旁人要三四个月才能学会的东西，他只需要一个月。 也是他小子肯学，闻鸡起舞，一日练习也不曾落下。 楼里姐妹众多，空闲时候都会趴在窗边看他练习。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样貌俊俏，便是走到哪里都要让人多看一眼。 时间久了，于星辰从最初的面红耳赤，渐渐无所谓，沉住气才能练好武功。他年纪小，楼里都是他的姐姐哥哥，别的心思绝对不能有。 这日，京兆尹的夫人沐英过生辰，宴请京城各方贵眷。意外的是，帖子居然送到了漪春楼来。 谢怀锦没见过沐英，帖子显然不是她亲自下的，只能是她的夫郎杜寻。说不过去的是，一个京城名流，请一个青楼老板坐席？多少有点奇怪。 众人围着一张请帖反复的看，都在好奇主子什么时候跟府尹关系这样好了？ 世人都说杜寻是两袖清风之人，可当初漪春楼重建立足时，谢怀锦偷偷摸摸给了他不少银钱做贿赂，才敢有后面开张敲锣打鼓的宣传。 请她去生辰宴，不会那么简单吧？ “沐夫人热情好客，京城中大半女眷都是她好友，你去了别多出什么事端？” 谢怀锦不乐意，难道她只会惹事生非吗？重重点一下江野的脑袋，“说不定我能结识更多的姐妹！多往好处想想！” “行行行！多条朋友多条路，你说的对！” 她沉吟：“我也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杜寻不是在查敬则之死么？没有音讯吧？” “七星绝的传人，在咱们手里，他捅破天也找不到。” 七星绝的毒不好找，关于它的资料也不好找，然而此事没个结果皇上断然不允，也是他杜寻倒霉。如果敬则死在自己府上，随便找个缘由就能解决。死在大街众目睽睽之下，实在不好交代。 谢怀锦深呼一口气，既然人家都叫门童送来了，那便去吧。也好仔细瞧瞧有没有未出阁的小姐们，若有长相貌美的，统统收进红线牵做画像！ 生辰宴定在四月十八号，让人心情不好的是这一天下起滂沱大雨。 谢怀锦穿着素雅的木兰色，一如既往将木簪插在发间。今天带着明静出去，她年长几岁，会看眼色也随机应变，能帮衬不少。 从漪春楼出来上了马车以后，明静递给她一小包药粉，“必要之时，帮你解决麻烦。” 不用猜也知道是什么，那日星辰就是用它暂时弄瞎柴房外的守卫。 “好。”她乖乖收下。在众人面前，谢怀锦年纪不大，却处处都充当着大姐姐的身份，而她自己只有在明静身边，才会乖乖做一个邻家小妹，一切听从她的话。 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倾泻的雨幕，谢怀锦不知道等会要见到什么人，也不知道北方是否也下着泥泞大雨？脑子里飞快闪过李湛的音容，她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明静摸摸她的手腕问：“冷吗？” 谢怀锦连连摇头，耳根子却没来由的红了。 路上行人不多，马车一路畅通来到杜府，府门口站立的有着私服的杜寻以及沐英热情迎客，伉俪情深，好不让人羡慕。 杜寻家中后院清宁，只有一位正妻，多年来一直如此。京中传为佳话，编撰出不少两人的情爱故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生仅此一人。谢怀锦很羡慕能让人称为传奇的佳话，她也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如此。 与谁呢？李湛吗？应该不大可能。 掀开车帘跳下来，谢怀锦理理裙角，明静在后面撑着伞，她浅笑着走到杜寻沐英跟前，微微俯身：“漪春楼顾宛宛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让杜寻不清楚身份，又听是漪春楼的人，略微迟疑下问：“可是漪春楼老板？” “正是。” 杜寻跟沐英对视一眼，他那晚见到的老板可不是现在这模样，仔细端详半晌，注意到眼角下颚等地方有一丝不同，再凝看女子的眼睛，便懂了，欠身道：“快快请进，这边来。”他亲自领路进去。 谢怀锦觉得不妥，忙叫住他：“大人不是还要在门口接客吗？我自己进去就是。” 杜寻回看沐英一眼，后者很快领悟，温柔笑道：“大人刚刚不是说，要进去看看席面是否准备妥当吗？” “哦哦是是！你先候着，我等会出来。”夫妻俩一唱一和让谢怀锦不解其中意，她眼里讶然，有了几分猜想。 杜寻待她与旁人不同，沐夫人也不生气？实在奇怪。由京兆尹亲自已进来的人，让已到的宾客纷纷多眼瞧看，京城贵眷中，从未见到过那等样貌的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还让杜大人亲自带路？ 已到宾客中有刘氏的女眷，刘府的玉蝶夫人，乃是刘世宁的嫡妻，还有她的小女儿刘越。刘越见过顾宛宛，便是那日街头马车受惊以后，她目送着李湛进入漪春楼，也看到了她。 而此刻是什么场合？请一个青楼女子来，岂不是自降身份？ 丫鬟小彩也认出来了，压低声音问：“小姐你看，那个女子……” “我看到了，不要声张。”她多多少少还是为顾宛宛顾忌着颜面，只要没人说，也不会有人发现。玉蝶夫人展目而来，听见女儿的话问：“何事？” 刘越笑着挽上她的手臂：“母亲，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位曾见过的女子罢了。” “沐夫人为人友好，极为热情，她的宴请定是很多女子要来的。你平日都在府上待着，今日终于可以多见见新鲜面孔了。” “是呢母亲。” 玉蝶夫人原名叫做袁青。后来有一次宫宴上，她未施粉黛却引来无数蝴蝶在身前飞舞，震惊众人，于是先皇特赐她一个玉蝶夫人的称号，也算名动京城。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1章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她膝下一儿一女，便是刘疆跟刘越，也是儿女双全的人。 今日宴请，显然她的身份更高贵些，本不必参与这些场合，但老爷让她多带着越儿出来见见世面，圈子开阔多结交些朋友。想来并无不妥，这才带着爱女出席。 前厅杜寻把谢怀锦的座位安在头桌，意思是跟着他们一起用席，谢怀锦觉得僭越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明静俯在她耳边小有警惕：“杜大人肯定有什么猫腻。” 里面绝对有猫腻。他手头上的案子没破，不仅没焦头烂额，还有心思参加夫人的生辰宴，尤其是那让她坐头桌的时候，更让谢怀锦起疑。 她一个青楼老板有什么好讨好的？莫不是……他发现了真实身份？ 一旁同坐的女眷们都不是富家豪门，看到面容普通的谢怀锦居然没有嫌弃，一经打听才知是沐夫人的闺中好友。近朱者赤，沐夫人是性情中人，她的朋友自然也不差。 “敢问这位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小姐？”问话的是一位慈眉善目的中年妇人。 谢怀锦微笑着回答：“漪春楼，顾宛宛。”并不是见不得人的身份，也没意义去掩饰。 漪春楼……几位妇人一听，脸色不那么好看了。京城中的第二大青楼，无数官员夜晚的好去处，她们做深闺妇人的，听到难免会不高兴。 那位妇人上下打量着她又问：“你是……楼里什么姑娘？”意思是问她的名号，漪春楼里姑娘多了去了，说出来她们也不知道。 谢怀锦尤其坦然，小嘬一口茶水后缓缓道：“我是漪春楼的老板。” 一语激起千层浪。 声音不大，却意外的传到隔壁两桌去了，在场的女眷们交头接耳，对着她一阵指指点点。 问话的妇人也不吭声了，面色很是难看。 刘越闻言蹙眉，小彩附在她耳边抱怨：“真是的！咱们没告嘴，她自己倒说了出来，还以为多骄傲似的！” “不可胡说！”跟她比起来，刘府也不算什么，毕竟烟花巷是哥哥的产业，不就是同一种生意吗？ 刘越拢拢袖口，忍不住抬眼看她，那样意气风发的模样，她从来没有过。 父亲总说她不爱结交姐妹，可京中姐妹们，都知道她的哥哥是做青楼生意，但凡有点骨气，绝不会跟她靠近分毫。这也是她心中的禁区，不能为常人所道。 可那个叫顾宛宛的，竟然能坦然说出来，刘越打从心里佩服。 “青楼的？” “杜大人真是搞笑，将让青楼女子跟我们坐在一起？” “小点声，你看那边……”最后说话的女子示意指了刘越这边，几人心知肚明面上难堪，硬生生将恶气往喉咙里咽下去。 其他桌的客人小有抱怨，只有谢怀锦这桌和刘越那一桌没人敢言。 该来的宾客们都来了，杜寻和沐英相携而来，看到一些人脸上不高兴，猜到了几分。 沐英路过谢怀锦身边，热情拉起她的手问：“你便是宛宛吧？” 突如其来的问候让她很不适应，众目睽睽之下还要装作样子，谢怀锦纳闷的很。 “我是宛宛，夫人这是……” “哎你瞧我这记性，若不是大人提起，我早忘了你救过我的性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你我二人一定要常走动常联系！”她温热的手包裹住谢怀锦冰凉的手，两两相望，一个镇定自若一个内心狐疑。 再看一旁的杜寻眼有深意盯着她，谢怀锦暗叫糟糕，她这是赴了一场鸿门宴！ “好了夫人，大家都等久了，不如先开席？” 沐英连笑：“好好，大家久等了，不必客气，不用拘礼，动筷吧！” 她解了谢怀锦尴尬身份的围，大家伙一听原来顾宛宛救过沐夫人的命，宴请一次也没什么不妥，也就不那么抵触，张罗着开饭。 席上山珍海味无数，谢怀锦提不起胃口，总感觉有一处目光凝着自己，四周观望一番，恰好跟刘越的眼神碰个正着。 刘家的小姐，她知道的。 刘越回给她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谢怀锦亦颔首回礼。 富贵人家的小姐，出落的真是不一样。 谢怀锦想起曾经的自己，也是一样的落落大方。躲藏久了，身上光芒也没了。 饭毕，众人移步去花园亭中赏景，谢怀锦跟明静默默跟在众人身后。期间无人提及离开，她也不好开口，总不能扫大家的兴。 眼前莺莺燕燕，看的人眼花缭乱，她跟明静边走边闲谈，不多时被一个小厮叫住。 “顾小姐，我家夫人有请。”他的声音正好让身边其他几位女子听到，谢怀锦往前探头看：“你家夫人不是在前面带路吗？” “夫人刚才有事先离开了，现在是玉蝶夫人领着夫人小姐们赏景。” 谢怀锦哦了一声，“那行，你带路吧。” “小姐这边请。” 小厮带路从花园亭出来，绕过前厅去往相反的地方，谢怀锦有所芥蒂，见身后明静寸步不离跟着，慢慢压住心思。 绕过长廊，最终回转到一个偏僻的小院子。 小厮站在院门口做请的手势，态度恭敬：“小姐进去吧，夫人在里面等着。” 荒废的院子，又远离前厅，谢怀锦对着他轻哼了声，大方踏步进去。 院中空无一人，她走到石凳边坐下，侧首看着荒废的屋子声音清冷：“大人何必躲躲藏藏？” 静了一静，接着传来踏碎落叶的脚步声，杜寻和沐英皆在此。 谢怀锦凝着他俩问：“夫人也在？不知叫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杜寻和沐英再次对视，忽然在她腿边纷纷跪下。 谢怀锦错愕连忙起身错开，不肯受他们的礼。她是普通人，朝廷命官在下跪于她成何体统？ “微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臣妇参见长公主殿下。” 异口同声的称呼让谢怀锦彻底僵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2章 有人并肩的感觉，很好 未有只言片语，眼眶却不争气的有了晶莹。她背过身稳住情绪，深呼一大口气，回转来道：“我叫顾宛宛，不是你们所说的长公主，大人和夫人莫不是跪错了人？” 杜寻尤其镇定，未得允许更没起身，叩首在地上诚心诚恳：“先皇身故那日，微臣见过您的真容，长公主不用再掩饰了。今日请您到府上，是有一要事相求，还请长公主答应！” 哦她怎么忘了，那日在秀灵殿上，谢怀康带着百官捉拿她，杜寻也在其中。 而回到京城重建漪春楼的时候，她便是顶着真容去找的杜寻。原来他那时就知道了。 难怪今日到府上杜寻看她的第一眼带着诧异，也解释的通亲自带路献殷勤了。 谢怀锦知道他要求什么。 “都起来吧。”她猜的没错，今日是一场鸿门宴。 杜寻和沐英纹丝未动，仿佛她不答应便绝对不会起来。谢怀锦叹气：“你知道敬则的死是我做的，对吗？”所以单单要求她。 “……是。” 在罪责书一出后，就猜到了五分。他像一个旁观者，远远看着群臣慌乱，远远看着赵安被砍头，只是没有想到，调查敬则死亡一案，竟落在他的头上。 谢怀锦亲自搀扶起沐英，语气温和：“夫人起来吧。我跟杜大人商议些事情。” 她扭头看着杜寻，似乎在寻求他的意见。杜寻点点头，沐英这才站起来再一次对着谢怀锦俯礼。 她真的很聪明，听出话里的意思，主动站在了院门口的位置，听不到他们说话。 谢怀锦内心有一点点震惊和意外，她以为万无一失，以为只有李湛看出来，原来并不是。 整理好心境，盯着杜寻头顶喃喃道：“你并不笨，也知道该如何处理，只是怕走错，殃及到我，是这样吗？” 一个京兆尹调查案子，不管是有头绪的还是没头绪的，都可以他一个人说了算。牢中那么多囚犯，随便找一个当替死鬼，亦或是将罪名甩到敬府其他人头上，再屈打成招，亦不是难事。 可他犹犹豫豫，纠结难定，没了主意。敬则是朝廷命官，皇上很看重此案，甚至以杜寻的官途前程杜府人的性命做抵押，查不出真相，弑九族！谢怀锦当然也知道这一层缘由，太过蹩脚的结果谢怀康是不会相信的。 “微臣知道赵安敬则皆是跟刘府走的极近之人，也知道您此次回来并没那么简单。所以，微臣不想胡乱而为乱了您的计划。” “是吗？杜大人且说说，我有什么计划？”她冷笑着，让杜寻毛骨悚然，能轻而易举杀了两位官员而不留下痕迹，的确不好惹。 他不打算跟谢怀锦绕圈子，开门见山道：“谢怀康执掌玉玺以来，纵容刘氏一族祸乱，您看看这京城有多少人是他们的近臣？再看看京城以外的地方，皆以效忠刘氏一族为荣，如此下去，天下必将大乱！” 他是忠臣，但前提是，头顶上必须有一位英明的君主。 谢怀锦佯装不在乎：“谢怀康不是已经在暗中对付刘家了吗？你还怕什么？” 杜寻苦笑着摇头：“长公主您真的认为，刘家能轻而易举被根除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刘家的底盘到底有多稳，他们根本不清楚，区区赵安跟敬则几乎无关紧要，奈何不了刘家什么。 “杜大人认为该怎样呢？”谢怀锦不肯说出的那句话，在逼着杜寻说。 他头皮紧了紧，就算将来有砍头之罪也绝不后悔，将脸紧紧贴在地面上，忠心显而易见：“微臣以为，应当废帝，立新皇！” 废帝立新皇，是谢怀锦日日夜夜都想要做的事情。 可立谁？先皇仅仅留下她跟谢怀康两人，真有一天废了他，皇位能落在她手中吗？ 不，她不想要皇位，她只想要父皇母后的死因大白于天下！还自己一个清白！ “你起来吧。敬则的事，我想想办法。”她答应了。 杜寻面上一喜：“多谢长公主！” 她道：“要谢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有一颗忠国的心。” 杜寻尤其感慨：“若非偶然出城视察，微臣也不会如此。京城内外，真的是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长公主若是得空，也出去走一走吧。” 在京外待了整整两年，没人问她是如何过来的，世间疾苦，她比谁都清楚。 不知道他们谈论什么，沐英担心杜寻，不停看向这边。谢怀锦心里百感交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当初贿赂大人之时，为何不曾揭穿我？你选择了我，以后怕是过不上清净日子。”她啊，连自己都不是安稳的，却还有幸得到别人的帮助。 杜寻感慨几分，看向夫人所在的位置，温温的笑：“既已做了选择，何惧来日？微臣的夫人乃是塞北大将军沐罡之女，她赞同微臣的一切做法。” 跟他最亲近的人赞同，即使没有人支持也无所谓。 谢怀锦再次意外，塞北大将军沐罡，杀敌无数，胜仗更是无数，一直忠心耿耿守护边疆数十年，沐夫人居然是他的女儿？ “沐夫人身上有一种英气美，跟京城女子的婉约是不一样的。” “杜寻，以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受命于平庸之时，杜寻万分感激：“多谢长公主看重，微臣誓死守卫齐国！” 明明没有风吹来，谢怀锦却感到眼睛酸涩涩的，远处雨幕模糊，宛如她的眼眶。 父皇啊，你坚守江山的努力，有人看见了。 “我现在化名为顾宛宛，是漪春楼的老板，跟李湛有牵扯，跟刘疆有过节。如若有紧要事，我会派人找你……” “微臣知道，微臣及夫人跟长公主并不相熟，还请公主放心！” 他知道谢怀锦想说什么，就像一开始谢怀锦知道他要求什么。 “好。”她忽然笑了，这一笑宛如云破月出，皎洁无暇。 有人并肩的感觉，很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3章 常规操作而已 从小院出来，沐英在前面带路，得知谢怀锦身份以后态度更加谦和，不过在旁人面前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原先并没想到，这位让老爷很看重的人，居然是“已逝”的长公主。她是身份尊贵，如今田地却也不堪。 “沐夫人看起来很年轻，像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谢怀锦歪着头笑眯眯的夸她。 沐英捂嘴笑笑：“我三十了。” “看不出来。都说爱情使人年轻，有杜大人这样好的夫君，难怪夫人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样耐看？”论夸人的功夫她一点儿也不逊色，好歹这张嘴连谢怀康都说不过。 沐英被她说的都要脸红了，瞥眼轻轻一看，这位长公主也并非传言中的如狼虎一般，明明是个很乖巧的女孩，“顾姑娘说笑了。” 前面拐角处有一抹倩影停留，待两人走进后才发现是刘家小姐。她的身边没有小厮跟着，沐英不由得蹙眉：“刘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传出去别叫他们杜府落了个待客不周的名声才好！ 她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好像等了很久。 来之前特意问过管家，听到顾宛宛在这边，便自己舍了丫鬟寻过来。 沐英和谢怀锦相互看一眼，缓缓向她走近。 “是我唐突了，临时想一个人出来走走，给夫人添麻烦了。”刘越说话时微微笑着，嘴角有梨涡，笑起来特别好看，再转向谢怀锦，单纯无害的眸子很是明亮，“这位就是宛宛小姐吧？” 她屈身作礼：“见过刘小姐。” “不用客气，是我无意闯到这里来，没打扰你们吧？” 废弃小院偏僻得很，没人带根本走不过来，刘越是如何找来的？ “并未打搅。” 刘越年纪要小一些，言行举止有几分富家小姐的拘束，可也阻挡不了藏在骨子里的欢脱。 “那就好，我最怕给别人添麻烦了！”她手舞足蹈着像个和自己，在她身上隐约看到小似的影子。 管家小跑着来找沐英，说有宾客要离开，正到处找她告别。沐英愧疚看着二人：“你们继续聊，我有事先过去了。” 她一走，狭窄的小道上只剩谢怀锦跟刘越两人，身旁无小厮丫鬟作陪，两人又不是好友，多少有些尴尬。 谢怀锦没有话聊，索性闭上嘴巴安静走路，大步流星的她甩了刘越好几步距离。倒是刘越在她身边好几次欲言又止，又小跑着跟上来，默默在后面。 雨后的小道上满是泥泞，稍不注意便会跌倒，她小巧的脚需要不停起落才跟得上谢怀锦的步伐。 低眼看了看她沾上泥尘的裙角，不由得问：“刘小姐有话问我吗？”不然总跟着做什么？ 被说中了心思，她讪讪笑笑，张唇欲解释，被假山石旁的两人说话打断。 “沐夫人请顾宛宛就算了，刘家来凑什么热闹？” “对啊，他们也是做青楼生意的，怎么好意思？” “嘘小点声！我家老爷说了，刘家想把刘越送进宫做皇后，咱们背地里说话要是被她听见，日后岂不是糟了？” “就是就是……” 谢怀锦闻言停住脚步，身侧的刘越满脸羞愧，手里紧紧攥着手帕捂在胸口，想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两位妇人说的没错，刘家做的是青楼生意，的确不好意思出现在众多女眷的席面上。 “你听到了？不过去问问吗？”谢怀锦盯着羞愧抿唇的刘越问。 她抬起头，眉目间很是抵触：“问……问什么？她们说的没错……”相当于默认了。 谢怀锦不喜欢逆来顺受的人，也不喜欢默默吃亏的人。 “你好歹也是高门小姐，被几个妇人说三道四，不觉得掉了身价？” “我……”刘越哑然，就算平时在府上，都会有丫鬟暗地里讨论她，更何况是官宦家的夫人们？其实……也不过是被说几句而已，她总不能当面去质问吧？ 若是以前，谢怀锦才懒得管她的嫌，撒手就走，可那两位长舌妇还提到了她的名字，不也同样带了贬低的意味？ 她二话没说，一把拉起刘越的手腕，果断而坚定朝假山石的方向走去。 那两位妇人只是没有背景和权势的普通官宦女眷，在园中走累了坐在假山石边歇脚。 没曾想到，歇完脚从里面出来以后，正好对上路边等待她们许久的谢怀锦跟刘越，两人顿时吓得小脸一白！ “刘……刘家小姐？顾姑娘也在啊，好巧！”其中一个妇人慌不则已，连忙跟另一人使眼色，要往侧面快步离开。 谢怀锦故意伸出脚一绊，挡住她俩的去处，双手抱胸轻呵道：“不巧，等着你们出来呢。”刘越轻轻扯一下她的衣角，这是在杜大人的府邸，并不想多惹麻烦。 “顾姑娘此言何意？”妇人佯装听不懂，知道自己理亏却还要装出一副自己最有理的样子。 “何意？怎么，两位大妈背地里说我跟刘小姐的坏话，还不准我们抱怨？” 她们年纪不超过三十，怎么……就是大妈？妇人脸急的通红：“我们……我们何时说过？顾姑娘不要信口雌黄！” “是啊！我们乃是正经人家的夫人，跟顾姑娘不一样，还请姑娘不要刁难我们二人才好！”另一个妇人眉眼一扫，满是尖酸刻薄，也很看不起谢怀锦。 真是好笑！话说出口连半刻都没有，不认账了？ 谢怀锦懒得理论，居高临下从上到下打量她们一圈，用一种从来没用过的鄙夷态度指指点点：“你们好歹也是官妇！然而随口污蔑高门女眷，私下议论皇后之位，莫不是成了长舌妇？刘家小姐将来为后也好，不为后也好，管你们什么鸡毛事？哦还有，我开青楼也好，不开青楼也好，吃你家大米了？用你家钱财了？若是有闲工夫议论别人，不如好好琢磨琢磨自己，多花些时间打扮，免得家中老爷一看到你们就没心思，夜夜被小妾夺走，小心成为怨妇！” 一口气说完长段她还真有点喘不上气。 不过看到面前两位妇人面色铁青，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一个字，莫名觉得爽！ 刘越同样目瞪口呆，微微张开的嘴也忘了合上，咽了咽喉咙投给谢怀锦一个羡慕又佩服的眼神。 “你……你真是胡说八道！赵夫人我们走！”说不过人家，只能恶狠狠瞪她一眼，拉着同伴头也不回的离开。 得亏是在杜府，要是放在平日，谢怀锦还会从地上抓一大把泥巴扔过去，得好好看她们出糗才过瘾！ 刘越化作星星眼，不顾生疏，双手拉着她的手臂摇晃：“你好厉害！” 谢怀锦眉毛一抽，常规操作而已，哪里厉害了？ “过瘾吗？” 刘越连连点头：“过瘾！可是我不敢这么说，要是被人告到母亲或者父亲那里，会完蛋的……” 她脸颊上的红晕还没散开，咬着嘴唇尤其可爱。谢怀锦知道刘世宁那个老家伙注重家规，可刘疆呢？不像是刘家规规矩矩教导的产物啊？ “没事，下次要是有人再敢议论你，来找我，我帮你骂他。”只要是不公平的事情，谢怀锦都乐意揽下，她这人偏爱打抱不平替天行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4章 很早以前就变了 刘越脸上一喜：“你说的是真的？” 张开怀抱，简直想给顾宛宛一个大大的拥抱！从小到大没有任何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哪怕是父亲哪怕是兄长。 家里管教甚严，稍有不慎就会挨打被骂，父亲更是教导她要淑仪端庄，不要跟旁人因小事而计较是非输赢，她必须大度，也必须沉得住气。 谢怀锦真觉得只是举手之劳，哦不，是随口之劳，没想到刘越反应这么大，当即笑了：“又不是大事？那么高兴？” “嗯！”刘越真是连头发稍儿都欢喜，紧紧不放她的手格外兴奋：“对我来说不是小事。” 面前的少女五官娇小，好看的面容上噙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谢怀锦很久没有见到那样灿烂的笑容。 妇人的话时不时响在耳边，刘家小姐以后会成为皇后是真的吗？倘若是真的，她跟谢怀康两人……真是孽缘。 “我可以叫你宛宛吗？”枯燥无味的生活早已厌烦，刘越急切的想结交新朋友，她很喜欢顾宛宛。 “当然可以，那我叫你……阿越？” 不以身份论高低，不以年龄论长幼，她们只是普通的朋友，仅此而已。 说起来甚至有点可笑，阴差阳错之下跟仇人的女儿结交，谢怀锦有些恍惚。 静静凝视着她，轮廓上依稀能看到刘世宁的影子。 藏在袖中的手拢了拢，没说什么。 “阿越……好听！我很喜欢！”她手舞足蹈，脸上始终有着绚烂无比的笑容，亲昵挽过谢怀锦的手臂，将脸贴在上面声音娇软：“宛宛，我母亲在前面，跟我一同过去可好？” 说实话她并不想真的跟刘越关系好，可也实在不忍心拒绝她的撒娇，只好配合点头：“行。” 在她幼时曾见过玉蝶夫人，慢慢的随着年岁长了，美貌也定格了。 刘世宁那老家伙真的幸运啊，有貌美的夫人，又儿女双全，为什么还要在皇室来插一脚？ 走廊的屋檐下面沐英在跟好姐妹们一一道别，小彩守在玉蝶夫人身边左顾右盼，终于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小跑着到跟前来，看到谢怀锦也在时，明显脸色不好看，故意拉开她跟小姐的距离，格外介意：“别靠近我家小姐！要是惹了她，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婢子而已，太有脾气不是一件好事情。 谢怀锦不想跟一个婢子浪费口舌，手腕却传来一股温热，刘越牵住她给小彩介绍：“小彩，不能这样没礼貌。宛宛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我喜欢她。”紧接着拉她走到玉蝶夫人和沐英跟前，甜甜地笑：“沐夫人好。母亲快看，我的新朋友宛宛，她人特别好。” 或许在刘越的认知中，不分男女，喜欢一个人就要口口声声说出来，然后介绍给身边每一个认识的人。至少现在是的。 从她跟谢怀锦待在一起后，已经说了好几次喜欢。 奇怪的是，听在耳朵里一点儿也不觉得腻，莫名的很好听。 看着她们二人，沐英神色正常倒是没什么异样，反倒是玉蝶夫人微微蹙眉：“你这孩子，顾姑娘是漪春楼的老板，怎么可能是你的朋友？不得无理！”言外之意，是不想女儿跟她有什么纠葛。 刘越才不管，从小本本分分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认识宛宛，她偏要在一起，“身份不能决定一切。母亲，这句话不是你经常说的吗？” “我说的话并不是用在这里……”玉蝶觉得意外，平时软软糯糯的女儿，竟然为了一个外人跟自己顶嘴？ 怕她们争吵，最后还是沐英笑着打圆场：“夫人就放任二小姐一次吧。宛宛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的人品自是信得过。”玉蝶嘴唇蠕动一下，还想说什么，又立马忍住，只丢下一句：“你父亲知道会生气的！” 听到父亲二字，刘越眼里的光瞬间消失，手上力道却没有减轻，半晌后抬眼目光坚定而绝对：“我会请求父亲允许的。” 她那样肯定，玉蝶夫人再不好说什么，目光冷冷落在谢怀锦身上，带着不喜和厌恶。身边有人拉着她说话，这才重新展开笑颜。 刚才对上夫人的目光，谢怀锦有一瞬出神，以前见到的玉蝶夫人，会轻柔拉着自己到跟前去碰蝴蝶,会温柔的问她喜不喜欢。 一切都变了，很早以前就变了。 * 从杜府回来已是傍晚，江野在柜台算月账，抬眼瞅了一眼：“席面如何？” 应付一天早就累了，谢怀锦趴在柜台上停留了会，呲牙微微笑道：“甚好。”接着撑个懒腰，打个大大的呵欠准备回去歇息。 她没说实话。 江野手指摩挲着算盘，眉心微皱，不打算问，继续埋头对账目。 粗略算下，这个月生意不错，入库不少真金白银。还是当官好，随随便便打赏个十几两也不心疼。得亏谢怀锦聪明，想到做这门生意，名义上打着青楼的招牌，实际则不然。 账目算清楚以后，江野叫来明静问白日在杜府发生的事情，明静没有迟疑，不过自动抹掉杜寻跟谢怀锦相认的场景。 “跟刘越走太近可不是好事。”他心里清楚，刘世宁把亲妹妹送进宫意在给刘越铺路，年纪最小的刘越或成为母仪天下之人。 不过前提是，知道两者关系的谢怀康会不会允许？ 嫣然曾说他并不喜欢德妃，然而看在刘家的份上得装出几分疼爱。只是不知，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子夜，外面又稀里哗啦开始下雨，风将窗户吹的支楞作响。房内闷的很，谢怀锦赤脚下床将窗户支起来，凉风陡然吹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让人一下清醒。 今日杜寻那番话，在她意料之外，更没想到，他有那样坚定的爱国之心。 敬则的死亡真相，不失为一个报复刘家的契机。毕竟人已经死了，谁会真的去查所谓的真相？而刘家，是她务必要扳倒的第一方势力。否则，永远无法撼动谢怀康。 至于杜寻，姑且看着，毕竟有些忠心不是光凭嘴说说而已。 想了很久，直直凝视着夜幕出神，将窗外的树影当成一个人对望。 望的久了，还真挺像他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5章 刘家的女儿，不好当 翌日，谢怀锦顶着俩黑眼圈考查于星辰的武艺，年纪小学的快，几套招数下来连大气儿也没喘，随便一个枯树枝都能使出利剑的气势。 “不错！”她拍手叫好，递过帕子给他擦汗。 于星辰抹了抹额角和脖子，眼中光芒万丈：“锦姐姐，等我有能力了，就能保护阿姐，不会再让她受伤流泪！” 早些年，他被人贩子拐走以后，于嫣然觉得愧对逝去父母，没日没夜的找，眼泪也没日没夜的流。有一次轻易听信歹人所言，差点失了清白，幸亏江野办事经过救下她。 嫣然便是从那时起决意效忠组织，只因为江野说过一句，要帮她找弟弟。 找到星辰的那晚，江野带着他夜访汀兰殿，为的是让嫣然看上一眼好安心。 经年未见，小孩童长成了小伙子，嫣然百感交集，只交代给他一件事情：“我在宫中无事。江野哥哥把你找回来，你要听他的话。最好有一技傍身，他教什么你学什么，你要足够强大才不会再被歹人所害！” 他没有选择，要跟着姐姐自然也要进到组织。而江野在组织里话语权很大，有他在，定能保护于星辰周全。 所幸，他是个好孩子，也懂得感恩。 “好，我相信你。”谢怀锦那双眼睛笑弯成新月，揉揉他的头顶，比划了下身高惊讶道：“你又长高一截？” 于星辰脸上一红：“江野哥说我在长身体，每日要叫我吃四顿饭，厨娘们都在笑话我……” 谁让他刚来漪春楼的时候身形矮小，四肢消瘦？连碰一下都要倒似的！谢怀锦掩嘴笑笑：“长高点也好，最好超过江野！不然他总说我是小矮子，下次你可得给我撑腰！” 他挠挠脑袋，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好！” 前堂有小厮过来通报，说刘府来人了，是一位娇贵的小姐。 刘府的小姐？只有刘越一人。 谢怀锦回头对于星辰道：“今日不用练了，休息一会换身衣裳，到大堂来帮忙。” “好……”连江野哥都逃不过被锦姐姐分配工作的命运，他也一样。 昨日跟刘越成为好友，还只当她说说而已，兴许第二日起床就忘了，没想到自己寻上门来。 谢怀锦掀开大堂的帘子进去，一眼看到静静坐在角落里的她，她眼睛红肿，时不时的拉扯领口，试图遮住什么。 丫鬟小彩也红肿着眼睛，昨日回去想必受过责罚。 因何责罚？莫不是跟她结交闹的？ “宛宛姐！”她看到了，高兴的跳起来挥手。待谢怀锦走进后，像个小妹妹一样期盼得到关爱：“我还以为你没在呢？忙吗？我会不会打扰到你？”说完不漏痕迹扯了扯领口。 “不会。”她坐在桌子一侧，叫来小二呈上新做的点心，目光落在刘越脖子上，有一条清晰猩红的长痕。 不是别人留下的痕迹，好像是鞭痕。再看她的手腕，也露出小截痕迹。 联想到昨日玉蝶夫人对她跟自己结交的不喜，很容易猜到痕迹的由来。 刘家的女儿，不好当。 “昨日回去后，玉蝶夫人没说你吧？”她试探的问。 刘越眼中一丝慌乱闪过，勉强笑笑，“我做什么母亲都会支持，不会说我的。”一旁的小蝶欲言又止，怨恨瞪了谢怀锦好几眼。 “那就好，还以为夫人不喜欢我们来往。” 她面容更难看：“怎么会呢？我没什么朋友，多个人说话是很好的。小彩，你说是不是？”将话题抛给其他人，更加能说明心里有事。 小彩垂下头：“……是。” 其中肯定有猫腻，谢怀锦一下子不觉得羡慕了，拉过刘越的手，俏皮指了指后院的位置：“我新得了一件宝贝，要不要去我房间瞧一瞧？” 她眼中一亮：“好啊！” 大堂里很多都是男客，见到娇小可爱的刘越难免忍不住想靠过来，谢怀锦一个充满戾气的眼神扫过去，纷纷落荒而逃。 即便兄长掌管着烟花巷的生意，也没让刘越踏进去一步。她第一次到青楼，来之前还暗自鼓气，最后腆着脸找上来。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失去一个愿意维护她的朋友。 从大堂出来，穿过后院，看到一个围着小篱笆的阁楼。刘越左看右看觉得新奇。几人进入篱笆准备上阁楼，谢怀锦忽然回头指着小彩尤其霸道说：“你在下面等着。” 小彩指了指自己：“我？我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她去哪我去哪，寸步不离！” “如厕也是？” “……那倒未必。”小彩脸一红，随后又道：“我家小姐心思单纯，万一你有什么坏心思怎么办？出了事怎么办？” “小彩！”刘越摇了摇头，低声斥责：“下次不能再这样说话了，很没礼貌。” 看在她家小姐的份上，谢怀锦愿意跟她解释：“你就在楼道口等着，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出路。放心，我虽然长得丑，但心不坏。” 刘越怕她误会连忙解释：“小彩嘴笨，但是没其他的意思……” 她要是嘴笨？麻雀都会下河洗澡。 “无事，跟我上来。” 谢怀锦说的没错嘛，也是实话，顶着顾宛宛这张脸，本来就丑呀。 刘越则为小彩说错话感到很愧疚，情绪有些低沉，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 上到二楼视野宽阔许多，整整一大间都是谢怀锦的，她推开房间邀请刘越进来：“你自己坐啊，不用客气。”自己则进去好一阵翻箱倒柜。 房内陈设精致不凡，刘越转目望去，看见床榻对着的正对面，有一间用珠玉帘子相隔的小书房，架上书籍无数，她有些惊讶：“宛宛识字吗？” 谢怀锦头也没抬，闷闷嗯了一声。 架上摆放的书籍整齐又干净，看的出来主人家很爱护它们。自古只有富贵人家的儿女才有时间和精力花费在识字学习上，像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根本不用学习，大多数都是早早嫁人。 “宛宛，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刘越很好奇，如果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跑到京城开青楼？ 另一头栽进箱子找了好久才找打一小瓶药的谢怀锦，取下木塞闻一闻，嗯找对了。 “他们啊，不过是江南的普通百姓。”她拿着药走到桌前，自顾掀起刘越的袖子。谁知手指刚触碰到，被她快速一闪，言语间略微慌乱：“你做什么？” 知她受过惊吓，眼里多了一丝不忍，摸摸脑袋放柔声音：“你父亲母亲，对我有意见对不对？” 刘越脸上有一丝难看，垂下眼眸，咬着唇点了点，马上又摇头焦急道：“后来父亲同意了！兄长替我说话，父亲他准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6章 我不需要你来提醒 “身上的疤痕又是从何而来？”白皙娇嫩的肌肤，留下痕迹总归对以后不好。 谢怀锦拉过她的手，轻轻挽起袖子，看到两条纵横相交的鞭痕，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次被外人看到露出的手臂，刘越多多少少有一些抗拒，往回缩了缩，觉得不妥又伸出来，委屈巴巴的：“是我跟父亲顶嘴，他拿鞭子教训我。但是以前他从来没打过我，这是……第一次。如果不是母亲找来兄长求情，他还会打我……” 世人只知刘世宁平易近人，性格极为温和，谁还知道私底下还有鞭人的习惯？ 谢怀锦默默听着，取出药膏一点点抹在鞭痕上，伤口已经结上一层薄薄的疤，上了药却还是会疼。刘越忍着痛，抬眼很认真看着凑近的面孔，原来她所说的看宝贝就是擦药，心上一暖又听见她说：“女孩子要白白嫩嫩的才好。若是身上留了疤痕，日后夫家会嫌弃的。” 夫家……刘越顿时脸颊绯红：“我还小……” “你多少岁了？” “十三。”再过两年便要及笈了。想起及笈……她眉上凝着一片愁云，巴掌大小的脸上很不高兴：“外面都在说，我以后可能会是皇后，父亲也说。可是我不想当皇后，宛宛，我不想成为父亲操控的一颗棋子。” 从她口中听到棋子二字，让谢怀锦多少有些意外，难道她知道些什么吗？ 手臂上抹完了，再示意刘越脱掉外裳给擦背部的伤痕。刘越慢慢的放开，不再觉得拘束，反正都是女子，看一眼也不会少肉，于是乖乖卸下外裳，露出雪白娇嫩的后背。 “你知道我姑姑吗？是宫里的德妃，她就是我父亲的棋子，什么都跟父亲说，什么都听父亲的。昨晚，我不过说了一句不想做皇后，便遭来一顿打骂。宛宛你说，一个女子，真的要成为皇后才能光耀门楣吗？”刘越实在不懂父亲为何执意要她进宫，母亲说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几乎在算计里讨生活，父亲就那么愿意送她进去？ 一想到昨晚挨打便觉得委屈，心里的抱怨跟牢骚怎么也忍不住想要发泄出来，她把谢怀锦当作亲近的人，愿意说给她听，也愿意敞开心扉。 还真是小女孩啊……谢怀锦摸摸脑袋宽慰道：“兴许……你还不懂刘国公的苦心。” 刘越很是无奈，手上把玩着腰间配饰，喃喃道：“我不懂他的苦心，我只懂他的野心。” 苦心与野心一字之差，意思却相隔千里，他要真是为了自己女儿好，便不应该送她进宫。 抹药的手一顿，审视般的目光落在她后背上，语气里也夹杂着一丝冷漠：“你都知道些什么？” 刘越后知后觉知道说错话，府内的私事不应该四处去讲，恍然间觉得后面有一道滚烫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可她也不会胡说，转了话锋，摇头叹气道：“很多我都不知道……父亲跟兄长处理朝堂之事，只会叫我们回避，连母亲也不能上前。哦对了，给你说件好笑的事情。” “嗯？” “我父亲妾侍不多，也不怎么爱美色，可近来却纳进府来一位姨娘，年纪比我还小！那日见了真觉得奇怪，身材干瘪瘪的，说话声音小的跟蚊子一样，真不知道父亲看上她什么？”最要命的是，父亲待那位姨娘比待母亲还好！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她送过去。 年纪小的姨娘……应该是保平所说的小眉。 “大人做事，我们这些孩子怎么会知道？好了，药膏已经擦的差不多，这瓶药你拿回去，要是沐浴或者手臂沾了水，记得重新抹上。”谢怀锦跟大夫一样小心叮嘱，眼睛一闪，试探问道：“除了那位年纪小的姨娘，你父亲还有其他姨娘吗？” 刘越收好药瓶心里暖暖的，仔细想想：“有的，另外还有两位姨娘，一位叫什么小灵，还有一位叫青雀。我最喜欢青雀姨娘，她跟你一样好，讲话温柔，做事也温柔，连我母亲都时常夸她！” 青雀啊……她展眉笑笑，“是吗？你不怪她抢了你母亲的恩宠吗？” “不会，我挺喜欢她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她娥眉微蹙，眼里有些疑惑。 为了不让她起疑，谢怀锦抿着嘴巴，故意压低声音装作很不好意思：“我听他们说，咱们做女子没有选择，日后都要同其他女子共侍一夫。刚刚听你提起府上妾侍，才多问了一下……” 提起这个话题，刘越撅着嘴也很有意见，可作为女子地位不高，哪里有说话的权利？手指扣在桌沿边上，有些出神：“要是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了。我偷偷看了很多民间故事，大多都是神仙眷侣那样的感情，一辈子只认定一个人，只可惜我们……哎！”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有点难实现。 想起之前说的，刘疆未她求饶一事，谢怀锦很好奇的提起：“诶对了，你兄长怎么跟你父亲求情的？” 这个啊……她一想起昨晚鸡飞狗跳的场景就头疼：“其实我在外边，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最后兄长跟我说你人不错，要我跟你好好来往。” ……不对，怎么听出了男女来往的感觉？ 想必刘疆知道亲妹是个兜不住话的，肯定不会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样也好，清清白白的什么也不知道，就没那么多担忧的事情了。 说话间时辰飞快溜走。 “好了宛宛，我该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到时候我们再一起逛街买胭脂，怎么样？”刘越松下袖子整理好衣裳，把不高兴的事情说出来疑惑，心里登时松了一大截，人还没走已经开始想着下一次相聚。 谢怀锦当然赞同，抛了个媚眼：“下次你过来，直接找堂小二，让他带你到后院来等我。” 堂前男客多，总有一些心大胆子大的不怕惹事。 刘越重重点头，从阁楼出来后，再次跟她道别，带着小彩扬长而去。 谢怀锦站在门口看着她们走远，肩膀忽然被谁拍了一下，回头对上江野笑嘻嘻的脸。 “你还真她有来往？” “怎样？” 他瘪瘪嘴：“她知道刘世宁是你的仇人吗？” 谢怀锦清清楚楚知道自己的身份，用不着有人时时刻刻在耳边提醒，眸子回转到他身上，语气不自觉冷下来：“我不需要你来提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7章 除了当今圣上，她没有兄弟了 * 京中朝廷命官敬则之死，于五月底彻底结案。 谢怀康收到杜寻呈上来的折子，仔细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身侧研墨的进忠小心翼翼扫了一眼，不敢言语。 “没想到，敬则竟死在自以为的盟友手中！”他低估了刘家的胆子，连朝廷命官都敢谋害，还有什么不敢的？ 又拿起一并呈上来的信物反复细看，这是刘府主人家才有的贴身令牌，跟上次宫里刺客留下的东西一模一样。 杜寻说敬则死的时候，手里攥着它，或许是刘疆……也或许是刘世宁。谢怀康手指捻着来回摩挲，目光冷了几分。 进忠忍不住道：“杜大人知道再查下去，怕是会触怒刘家，所以草草了结此案怕多生事端。” “是啊，朕还威胁他，如果查不出清楚便杀九族，这下倒好，想查也查不了，不如就此了结。”谢怀康双手枕在脑后向后仰去，闭上眼小憩，嘴唇蠕动：“杜寻是先皇钦定的朝廷命官，居然还会怕刘疆？进忠，你怕允福吗？” 研墨的动作一顿，进忠思量话里的深意，勉强笑道：“允福公公是您身边的大红人，又是太监总管，小的怎么敢不怕？” 允福表面依仗的是谢怀康，背地里却听命于刘家，而进忠是谢怀康自己提拔上来的人选。就好比他是杜寻，而允福是刘疆，两人阶级划分一目了然。 “是吗？”淡淡两个字无比冷漠，谢怀康紧抿着唇，暗潮涌动的眼眸缓缓睁开。 * 谢怀锦向杜寻承诺的事情做到了。 从刘府里偷出来一个令牌，叫人送到杜府。不需要其他解释，杜寻一见便知。 果然，第二天结案的消息传了出来。 不管消息真假，只要涉及到刘府，跟刘家人牵扯到上关系，谢怀康一定不会再查下去。 现在的沉默不语只是暂时的，他在等一个契机，等手上证据多了，再当着群臣的面一同治罚。 这是一盘很大的棋。 杜寻呈来的奏折，是经进忠的手递到谢怀康跟前，中途无人查看，即便是允福眼巴巴的想悄悄看上一眼也没有机会。 也就是说刘家并不知道自己已进入陷阱，一个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会织网的人正将他们牢牢锁在其中。 敬则的死终于宣布告一段落，一个对国家没有贡献反而是蛀牙虫的人，活该如此。 接下来，谢怀锦打算对保平动手，对付他真的太容易了，光是一项用女儿换官职，就能让他永远进不了朝堂。 什么乌纱帽，什么尊贵荣誉，一个也得不到。 然而刑部不可一日无主，听说刘疆举荐保平的奏折已经传递上去，朝中凡是信奉刘氏一党的朝臣皆支持赞同。相信过不了几日，保平会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 宫里有进忠，想扳倒保平很简单，只是眼下得等一等。 因为德妃有身孕了。 谢怀康即位后的第一个孩子，在一个寡妇肚子里。 传出来的消息是说身子已有三月，之前怕月数不足不敢胡说，一直拖到六月初才传来喜讯。 德妃怀孕，最有利的当然是刘家。若生下一位皇子，刘家势必水涨船高，到时还不好对付。 能有效制止将来恐怕失控的场面，只需要一件事，让她无法顺利生下孩子。 “宫中只有德妃和于嫔两位妃子，若是我们出手，被人洞察以后，对嫣然的身份很不利。”江野说得对，他们也不能动手，否则引火上身，让宫中防线崩塌就完蛋了。 然而谢怀锦神情轻松，看起来好像没那么担心，还笑嘻嘻道：“后宫的事情，我们不参与，自会有人行动。” 好歹谢怀康也是跟她一起生活十几年的人，他的行事作风，他的心理活动，大抵都能猜到几分。 他那样一个高傲不愿意受人威胁摆布的人，怎么可能牵制于人？ 刘世宁对他来说实在是个大威胁，已经留不得了。想扳倒他们，必定会有所动作。 身为帝王，天下之主，怎能眼睁睁看着权利被分割？ 第四日的时候，有人从宫里带出来一封信送到漪春楼，是嫣然手写的。 谢怀锦撕开信封大致看了一眼，略显错愕，迅速稳住心神，然后将信纸烧毁，凝着江野道：“德妃怀孕，是刘府想的肮脏法子。” 幕后之人肯定又是刘世宁。 德妃那肚子里，怕是没什么东西！ 是想狸猫换太子？还是其他的法子？ 江野也有些错愕，不过心中略微有数：“如此一来，便更不用担心。那保平的事情……” 她仔细想想，眼里暗藏氤氲：“等。等谢怀康撕开德妃的假面，我们再出手。你在京中注意点风向，不要错了时机。” 眼下德妃怀孕，即便依附刘疆的近臣闹出幺蛾子，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这话锋，要离开？ “你要去哪里？” 谢怀锦垂了垂眼睛，一刹温柔闪过。杜寻说得对，她应该出去走走，见见齐国另外一面的风土人情。“我打算出京城一段时间，星辰也跟着我一起去见见世面吧？刘疆如果再来找麻烦，咱们飞鸽传书。” 江野诧异：“好好的出城做什么？回荆州还是回广陵？星辰还小不会处理事，我跟你一起吧？” 她已经决定好了，旁人劝说不动。 他眼中精光闪过，又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打算去北方？”北方有谁，显而易见。 据年后到现在三个月了，不知道那边赈灾到什么地步，地方的强头蛇骄纵惯了，估计不怕一个文绉绉的丞相大人。 谢怀锦没有否认：“是的。” 江野无声叹息，他就知道，在她内心深处依旧留了一个特殊位置，奈何嘴硬偏偏不肯承认。 既然去意已决，挽留什么的煽情话他说不出口。还好星辰有两把刷子，保护她绰绰有余，不过……想必她也不需要保护。 实际上谢怀锦打算孤身出城，后面仔细想想，路程那么远又那么累，多个使唤的人也行啊！ 要说漪春楼里最不啰嗦还最听她话的人，只有星辰一个。 在临走之前她需要跟一个人道别，刘越。不过她好像不在府上。 听管家说，二小姐被老爷安排去城外庄子住了。 “可是她犯了什么错？” 管家摇头，不怎么清楚：“二小姐向来听话乖巧，这次去庄子住，好像是为了给夫人祈福。” 为玉蝶夫人祈福？那日在杜府看她气色不错，莫非身体有隐患？ 谢怀锦狐疑，就算再有疑问也没多问，客客气气的离开。 回去准备三日以后，终于带着于星辰大摇大摆出了京城。 江野一身黑衣始终站在城墙边上观望，看着他俩渐渐变小，到最后只留下一个小小黑影子。 同样来送行的花娘见他望着远处出神，拿手帕轻轻打了一下，掩嘴笑：“你若是舍不得她，尽管跟着去呗？要说这男人追女人啊，其实很简单的。” “日后切莫再胡说八道，我对怀锦并无其他心思。” 花娘有些惊讶：“怎么会？咱们这里面最关心她的只有你。咳……心意倒不用瞒着，我一把年纪了什么没瞧过？” 江野回转身，脸上温润平静，声音平淡：“我与她，只是兄妹罢了。” 真兄妹还是假兄妹？花娘只知道江野要年长谢怀锦几岁，私下却也没见他们以兄妹相称。况且，谢怀锦一向对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哪里是兄妹的作为？ 她不相信：“当真？可是除了当今圣上，她没有兄弟了。” 江野但笑不语，温和云雾下的眼睛幽深无比。 有些秘密，是必须要埋在深潭中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8章 刘越被囚禁了！ * “锦姐姐，咱们现在去哪？” 已经远出京城几十里，马车却越行驶越偏僻，于星辰观察很久，发现他们没有走官道，反而走的是小路越来越崎岖。 不平的路上颠簸不已，走一段路就要停下歇一歇。 谢怀锦从车上跳下来，四处张望，拿出地图端详很久：“我们先去刘府的宅子见阿越。怎么回事？地图上说的是这个地方啊，为什么不对？” “我看看。”于星辰凑过脑袋认真细看，翻着白眼，将地图翻转过来，兀自无语：“锦姐姐，地图反了。” 反……反了？她定睛一看，嘴角微微抽搐，还想替自己狡辩，星辰指着地图上一个小小的地点问：“是这里吗？” 谢怀锦额头黑线密布：“是……” “这边有条近道，走过去大概能节约一个时辰，不过等到达估计天也黑了。”他完全不像一个十岁孩童，说话做事老练极了。 谢怀锦擦擦汗，双手赞同：“你说往哪边走就往哪边走。嘿嘿地图你收着，我看也没用……”还好有自知之明。于星辰乖乖叠好地图收下，对她说：“你在马车里睡一会吧，我来驾车。” 从出城开始就是谢怀锦驾车，她总觉得自己带上星辰像带了个孩子，什么事情也不放心他做。不过看他熟练驾车的动作，不愧是江野亲手教出来的徒弟，嗯……还行，勉强过关。 无非就是下坡的时候没来及刹住，差点连车带马的滚下去。 也无非是过河的时候马蹄踩滑，差点一个趔趄掉下去，谢怀锦拍拍心口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至少小命还在！” 在路上浪费将近三个时辰，才终于到达刘府庄子附近。她暗暗松口气，那小子不驾车了，终于可以安稳一段时间，看来以后还是得她来！ 沉寂下来的夜晚，除了树间时而的蝉鸣，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任何踪影。 刘府在城外的宅子牌匾上写着山水居三个字，由刘世宁亲自提笔，是很早以前置购的一处院子。 马车停在远处，谢怀锦和于星辰猫着身子走进观望半晌。宅门口有两个小厮把守，不是普通的家仆，像练家子。 若非出什么事情，刘越断然不会被安排这等地方，说难听些，门口的守卫便是监视她的人。 按照刘越之前说的，她不过说了句不想当皇后，就遭来刘世宁的鞭打，还是轻的。而现在发生了什么，让她从府里被赶出来？ 于星辰蹲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锦姐姐你看，那两人的靴子里都藏着匕首。” 他眼角尖，看到露出来一小截的匕首手柄。 由此更加断定，刘越绝对不是祈福，而是被囚禁了。 “锦姐姐，你要找的人在里面吗？很重要的人？” 谢怀锦不觉得她重要，可也不算是陌生人，“是我一个朋友。” 他似懂非懂点头，难怪呢，翻山越岭也要找来看看。 忽然宅门开了，小彩掌着灯提一个菜篮子从里面走出来，门外两个守卫赶紧伸手拦住她，沉着脸问：“去哪？” 小彩牙尖，说话丝毫不饶人：“去给我家小姐买吃的！怎么？不准我家小姐出来也就算了，连新鲜食物也不能有？你们看看这荒山野岭的，新鲜肉菜都没有！我家小姐身子本来孱弱，要是营养再没跟上，小心我跟大少爷告状！” 守卫虽然是听从老爷的命令，但大少爷在府上多少有一些威严，他跟二小姐感情很好，要是真因为营养不良惹出什么麻烦事，过得了老爷那关，大少爷这关却要吃些苦头。 守卫仰头看看很不情愿：“天都黑了要吃什么？” 她怼道：“好胃口还要分时候？我家小姐金贵之躯，便是半夜要喝老母鸡汤都得叫人炖出来，天黑又怎么了？你们没做过主子当然不知道！小心我家小姐兴致没了，到时候饶不了你们！” 两人对视看一眼，不想惹上麻烦，收回手冷冷道：“快去快回！要是被我发现想耍什么花招，禀告到老爷那里，小心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小彩瞪他一眼：“要你来教我？” “你……” “算了算了让她走吧。”为首的守卫还想辩解什么，被另一个守卫一拉住圆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家是贴身伺候二小姐的侍女，跟他们这种粗莽的汉子是不一样，且让她一回。 见他们不再回嘴，小彩这才提着菜篮子大摇大摆离开。 宅门外面是一条宽阔的小道，走路这段时间一直在两个守卫眼中，直到过了拐角处没入树林才终于摆脱他们。 小彩当即停下大口呼气，天知道在两个男人面前牙尖需要多大的勇气？尤其是在知道他们随手佩戴匕首的情况下。 今晚好不容易想到机会出来，不仅仅要给二小姐置办新鲜食物，还要去找救兵…… “唔……”正思考着，一个不留神被人逮住机会从后面捂住嘴巴和脖子，惊恐瞬间，吓得将菜篮子往身后那人的脑袋上叩去，嘴里直唔唔叫。 从暗处出来一个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慌乱中，小彩定睛一看兴奋不已！手脚并用唔唔叫唤，奈何自己被身后的人擒住动弹不得。 “小点声！抓你没什么恶意，就是想问点话。答应我，松开你以后绝对不会大喊大叫，行吗？”谢怀锦露面出来。 “唔唔唔！”她不停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 “星辰放开她。”身后那人一听，果然乖乖松开她，绕到前面来对小彩说了声抱歉。 哪知小彩一改往日的嚣张跋扈，跪也似的扑倒在谢怀锦脚边，扯着她的裙角声音哽咽：“顾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她被老爷囚禁在庄子里什么也做不了，连……连夫人都见不上一面！” 果真是有猫腻？谢怀锦奇了：“我听刘府管家说，阿越在山水居里是为玉蝶夫人祈福？” “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小彩恨不得把所有事情告诉她：“我家小姐根本不是为夫人祈福！那晚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夫人在府内被囚禁，小姐则被赶到城外庄子里来，总之老爷很生气很生气！连大少爷也没法替小姐求情……” 玉蝶夫人跟刘世宁的矛盾？他们年少夫妻走到今日实属不容易，那样端庄的一个人，怎么会跟丈夫闹起来？ “这次能够出来，便是小姐让我去找顾小姐你，她说你肯定有办法帮助我们的！我家小姐整日茶饭不思闷闷不乐，再关下去肯定会出事的，顾小姐你想想办法啊！” 谢怀锦面露严肃，察觉到此事并不是那么简单，先让她起来，“你去忙其他事情吧。等会告诉你家小姐，子夜以后我再去找她。” 虽没听到她肯定说要帮助小姐，但话锋里也有余地，看来是有救了！小彩连声道：“好好！谢谢顾小姐，谢谢顾小姐！” 几天前还对自己横眉冷对，没想到今日转变之快？兴许是刘越这事的确棘手，她们实在没了法子。 可找她有什么用？不过……弄清刘府内的矛盾对她的确有很大的用处。 听说刘府里有一个密室，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即便是青雀在刘府里隐藏一年多时间，也没能降低刘世宁对她的防备，兴许可以从刘越口中套些话。 不知道玉蝶夫人是否知道？ 其实小彩对她是有偏见，便是在刘越指使去找她帮忙这件事上，原先也不同意。后来想想，小姐在京中无其他熟人，眼下也只有她了。只要是小姐想做的事情，她会努力做到的！ 谢怀锦思了思，不放心她一个人下山，叫来星辰：“天黑不安全，你跟着她一起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9章 宛宛，带我离开可好 在宅子里受了好几日的委屈，此刻听到让一个小伙子跟着自己身后保护，小彩的心上一阵感动真不知该说什么好。望着谢怀锦看了半晌，眼眶微微泛红，道谢极有诚意：“谢过顾小姐。” “无事，去吧。” 得了吩咐，于星辰提过小彩手中的菜篮子，让她走路更轻松一些，自己则跟在身后距她三步的位置默默跟着。 看着两人渐渐走远，谢怀锦才重新拐到黑暗处观看两个守卫的动静。 刘越性格虽好，却也有大小姐脾气。上次听她说了自己不喜父亲所为，心里是有抱怨的。如若是一般小事，刘世宁不会驱赶她到庄子来住，更不会安排守卫看着防止她逃跑。 而玉蝶夫人那边，怕发生的也不是小事…… 有星辰护送，一路坦荡，不多时便提着满满当当的菜篮子回来。这么晚没有菜市场，只能去尚未打烊的酒楼里买些肉菜。 小彩从篮子里拿出一包热乎吃的，双手交到谢怀锦手中，脸上噙着愧疚又不好意思的笑：“喏，买的烧鸡，给你跟小弟弟吃。” 小……弟弟？于星辰面上一红。 谢怀锦心安理得接过烧鸡，打开闻闻：“哇！好香！” 小彩则有些忸怩：“我特意给你们买的。还有这个红豆糕也拿着，小姐喜欢吃他们家的，你们也尝尝。我先进去了。” “行！” 道别后已经进入宅子，两个守卫依旧寸步不离门前，丝毫没有偷懒的打算。 软糯的红豆光是看就让人垂涎三尺，谢怀锦舔舔嘴唇忍不住想吃一口。跟于星辰回到马车中公平划分烧鸡和红豆糕，第一次出远门除了钱以外什么都没准备，两人已经饥肠辘辘，所幸小彩不是铁血无情之人，会来事儿！ “锦姐姐，你真的要翻墙进去找朋友？”星辰包着一口鸡腿肉含糊不清地问。 “唔当然！人家烧鸡都拿给我们吃了，你以为是人家好心施舍的？”不过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是断然做不出翻墙的举动……顿了顿，忽然想到般若寺翻墙的画面…… 星辰点点头觉得也是，好心人未必会舍得买烧鸡施舍。再看她估计饿的不轻，抱着半只烧鸡默默认真的啃，还好事先分了一人一半，照那虎狼似的吃法，立马就没有了，星辰默默把自己那半烧鸡往跟前移了移。 子夜时分，门口的守卫轮岗，只剩下一个人。 错综交横的小树林里，有两个身影越靠越近，谢怀锦忽然哎呀叫了一声，捂住脚疼的不行，暗暗压低声音咬牙道：“你踩我脚了！” “不……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于星辰抿抿唇小声回答。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前方，压根没注意到。想着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事情，内心多少有一些忐忑和慌乱。 不过有锦姐姐在，没有什么值得担忧。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有了一丝闷燥，更有蚊虫出没，两人匿在暗处不久，脖子胳膊腿已经是大大小小的蚊子包！谢怀锦一忍再忍，紧紧咬着牙齿对面前嗡嗡飞过的蚊子暗暗咒骂，最好叫它们永生永世断子绝孙才好！ 静静等了一会儿，看好时机示意星辰，后者则机敏的点点头，他准备好了！ 谢怀锦哎呀大叫出声，故意闹出动静，门口的守卫听到声音朝这处看来，低声呵斥：“什么人？”左右看看，隐约看见树林间有人影晃动。 他心有防备，弯腰从靴子里抽出匕首，一步步缓缓的朝谢怀锦的方向走来。 于星辰早埋伏在另一处，等着他过来。 可那守卫跟不上当似的，终于还是停在树林外面没敢往前。 他戒心重，怕引不来，谢怀锦再次哎呀一声，比上一声还清楚明朗些，身影也越现越清楚。 守卫再次起疑，动了杀人的心，三两个并步冲上来，一眼看到匿在暗处的谢怀锦，伸手正要捉住她的时候，身旁忽然猛地现出一个人影朝他眼睛上撒了一把粉末！ 一瞬间，喉间被强劲的力道紧紧擒住，眼上蚀骨般的疼痛，脖子又紧紧压着，他疼到无声，一个字也出不来！ 星辰手脚利索，往他嘴里塞布条，再反绑住其双手动弹不得。 谢怀锦轻轻拍手叫好，终于光明正大站起来，拿脚踹一踹他，大摇大摆进入宅门。 院中其他地方都熄灯了，只有刘越的房间尚还亮着。 兴许是知道她会来，所以还在等。 小彩焦急候在门外，看到两人堂而皇之从门外不由愣住，探头朝大门口望去：“不是有人把守吗？你们怎么……” “废话不多说，你家小姐在哪？” “在里面。”她忙引两人进去灯火通明的房内，果然看到刘越在里面，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很没精神，只有见到谢怀锦的一刹那才真心展开笑颜，“宛宛！你来了！”接着扭头让小彩出去，她要单独跟宛宛说说话。 谢怀锦见状，也让星辰在外面候着。 烛光微微闪烁着，房内只剩两人，她眼睛一红，说着多日来的委屈和无助。 “我已来到庄子快十日了，还以为以后见不到你……” “怎么会？发生了何事？你父亲怎么会狠心赶你出来？” 说起此事便是万分伤感，刘越垂下眼眸：“我什么都不清楚。只知道那晚父亲跟母亲大吵了一架，我上去劝架反而惹怒父亲，赶我到庄子里好好学习什么端庄淑仪。不过，隐约间听到了眉姨娘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是因为她才吵起来的……” “宛宛，近来父亲变得很狂躁，府中人要是稍不顺从他的意就会受责罚，即便我也是……你说，以后我该怎么办啊？” 父亲以前不是这样的，虽然也严厉，但从来没有动过手打人，如今变了好多。 凡是跟刘世宁牵扯到的事情，谢怀锦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难道要亲口告诉她说，你的父亲败坏德行独爱半青少女？还是说你的父亲怀有野心，擅自插手皇族内事？ 谢怀锦自认为人品不好，但也没有坏到这种地步。她拍拍刘越的肩膀安抚道：“可能是最近天气燥热，你父亲的心情也跟着不好。也许过一段时间，他还会跟从前一样喜欢你的。” 刘越没说话，也知道那明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所有关系，一旦有了裂缝，很难再还原。 顷刻间，忽然紧紧抓住谢怀锦的手，言语间有些激动：“宛宛，你带我离开可好？我不想在庄子里待，父亲没说什么时候是期限，会不会一直关我到出嫁以前？我怕……” 怕出去以后物是人非，更怕来日出去以后身不由己。 带她离开？谢怀锦没想到她居然想逃离？天大地大到处都是家，可刘府的爪牙未必找不到。 “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沉吟片刻后，她拒绝了。刘越一下子眼眶通红，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宛宛，再待下去……我会死的！我不要！” “你想过没有，就算逃出去，也有被抓回来的可能。你父亲在气头上，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更何况，离开庄子你能去哪？”自小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习惯了富贵生活，出去以后要自力更生，她根本做不到。谢怀锦不是有心打击她，可现实确实如此。 “可是……可我……”话未说完她崩溃了，双手掩面跪在地上低声啜泣。门外小彩忽然冲进来跪在地上，同样哭泣不已：“顾小姐，你遂了我家小姐的心愿吧！只要能让小姐离开，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0章 这个人必须死 刘越抱着她连连摇头：“我不！你要跟我一起走……” 主仆情深真叫人感动，谢怀锦抚额，还真是大小姐的心性脾气，哭哭唧唧的实在让她头疼。沉思片刻再次认真问：“阿越，你真想好了？国公有意推你成为皇后，万一……我是说万一被人知道你曾逃出去流离过，所受的闲言碎语真的不介意吗？” 身为女子，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戳着脊梁骨的闲言闲语，言语无形，却伤人厉害。 她显然没想到这层，不过是一时闹着耍脾气。觉得受不了了，撑不下去了，就想逃离。 谢怀锦怀着私心，不过是提醒告诫几句，她很不想刘家出一位皇后，虽然没有直接的威胁，但是于刘越……终究是一场浩劫。 最好还是留了一条路。 “阿越，你马上是一个大人了，要学会用大人的想法去思考问题。我给你一天时间，决定留下就当作今晚我们没有见过面，决定离开的话，记得到山下的村落来找我，我在那里等你。”决定权给她，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有怎样的责任，也应该由她自己承担。 话已至此，谢怀锦再没有什么要说的。 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心疼。想到院中还有另一个守卫在，不宜久留，她要离开了。 刘越情绪低落，送她到宅门外，眼中满是迷茫，一面是自由，一面是束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离开以后，母亲在府上又该如何？被抓回去后，始终摆脱不了入宫的结果。 心头沉重万分，像是有石头死死压着一样，让她喘不过气。 从宅子里出来，谢怀锦打算回去马车休息，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情没解决。 让星辰提灯跟自己去小树林，找到那个被弄瞎眼睛的守卫，他一动不动僵在地上不知死活。 四下无人，林中燥热又静谧。 他抬眼看向谢怀锦，正准备问怎么处理时，触到那双幽深沉思的眼眸，一下子愣住了。 平时温和嬉笑的她，跟此时有很多不同，说不出来的不同。 “锦姐姐你……” “这个人必须死。”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死风淡云轻，于星辰从没杀过人，微微错愕：“他已经晕过去了，对我们没什么伤害，不如饶他一命……” 谢怀锦果断拒绝：“他醒来肯定会去跟刘疆告状。上次在般若寺你弄瞎一个侍卫的眼睛还记得吗？刘疆那只狐狸肯定能想到是我们做的。不管阿越最后选择如何，他都不能留，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好歹是一条人命…… 于星辰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看着已做好决定的她心上一紧，默默往马车里走，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头。 一个被反绑的大男人，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很难想象场面是怎样的。 马车停的较远，听不到小树林里任何声音，待了半柱香的时辰，谢怀锦回来了。 她的胸前沾了些鲜血，像一朵蜿蜒盛开的花。 于星辰很是关心：“那人……怎样处理的？” 谢怀锦轻松一笑，坐回马车里理了理袖口很是镇定：“抹脖子了，丢在河涧里没人发现。” 抹脖子……于星辰安心许多，死相不算太难看。 她骗人的，要是真扔在河涧里，不出三日就有人找到，到时候刘疆肯定会沿途打探他们的消息。 那个守卫，被砍下脑袋扔在枯井里了。 夜深驾车恐不安全，两人打算在原地休息，等明日天一亮再去山下的村庄歇脚。至于刘越最后要如何选择，在她自己。 山水居中，刘越彻夜难眠，她向往自由，奈何刘府像蜘蛛网一样死死贴着她。 身为刘氏女儿，不会有自由。姑姑是，她也是。 “小彩？”黑夜之中起身唤了唤，歇在外室的小彩掌着灯进来关心问：“小姐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刘越摇摇头，摸黑触碰到她的手，弱弱的声音里藏着一丝坚定：“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离开，小彩心里感动，紧握住她手声音颤抖：“小姐，你一个人逃出去就好了。奴婢是丫鬟，奴婢的命不值钱，所以奴婢没有关系，可以在山水居里等你回来……” 即便是心思单纯的刘越店铺清楚，一旦她走了，等到父亲和兄长找上门来，独留下的小彩会被他们折磨死的！ 服侍了那么多年的丫鬟，情谊深厚，不能轻易离开。 她从床底下慢慢摸出一个小方包，里面包裹着药粉，递给小彩：“这是蒙汗药，我在府里偷偷拿的。明日一早，你将这个放入茶水或者早饭中，等守卫们吃了以后，咱们都可以离开。” 小彩不肯接过，往回推了推：“小姐，奴婢留在这里为你善后。你出去后跟着顾小姐肯定会高兴的，不用再记得奴婢……” 从来都知道她是个护主的，这样好的丫鬟更难再找到。 刘越更加不会让她留下，重重将蒙汗药交给她，语气严厉起来：“不行，你要跟我一起走。你要是留下，我……我也不走了！宛宛她很厉害，连门外值守的人都能对付，一定有办法帮我们善后的……我相信她。” “小姐……”小彩很是动容，紧紧拽着手里的蒙汗药包，黑暗中看不清果断的面容，声音却能分辨出来一丝镇定：“好！奴婢一定照做。” 次日一早，按照昨晚的安排，她准备好茶水早饭端到守卫门前，敲了敲门，守卫探头出来狐疑问：“有什么事？” 往日他们各管各的水火不容，根本不会好心端来东西给他吃，守卫很有几分警惕。 小彩早已备好说辞，将茶水和早饭递给他，嘴角噙着笑：“昨夜你们放我出去买东西，小姐很高兴，特意叫我备好早饭送过来。” 顿了顿又道：“哦对了，门外的守卫大哥已经吃过了。半夜有歹徒来劫财，我跟小姐都吓坏了，全靠他帮忙……叫我们不要乱跑，还说什么要回府上跟大少爷禀告歹徒之事。” “什么时候的事？”守卫挠挠头觉得奇怪，歹徒？可他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动静。 小彩做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大概是鸡鸣之时……小姐吓得要死！还说叫了你两次都没醒。兹事重要，为了小姐的安全，便先回去跟大少爷复命。” 鸡鸣之时？守卫更诧异，什么时候睡的那样沉？出去门外一看，果然没有看到同伴。 仔细想想，一个大活人肯定不会平白无故消失，恐怕真是有急事来不及告知一声…… 那边小彩装作漫不经心，“山里挺不安全的，小姐很害怕，你一定要吃饱了才能保护我们……”说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头也不转的离开。 刘越在房内来回踱步，眉眼上凝着焦虑，手心里也紧张的冒汗。 一看到小彩回来，忙奔到跟前小声的问：“怎么样？他吃了吗？” “还没呢，估计得再等一等……” 好歹是府上经过训练的侍卫，警惕心肯定不低，她们也是铤而走险，只能想出这样的笨方法去诓骗他。 刘越一颗心揪在了嗓子眼，万一守卫察觉到饭里有什么东西，岂不是……不可能的！ 她曾偷听过兄长说那蒙汗药是最好的东西，普通人只需要一点点就能昏睡过去，饭里茶水里放了那么多，不信他不晕倒！ 这一次是下了狠心要为自己叛逆一次！ 终于在房间里胆战心惊小半柱香时辰以后，小彩强装镇定去守卫的房中收碗筷。刚一开门就看到昏睡在桌上的人，她大喜，立马调头跑回去，拉着刘越无比激动：“小姐小姐！他晕了他晕了！我们现在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1章 赶紧给我滚开 东西昨天夜里就收拾好了，为了在路上能好过些，刘越把带来的所有金银首饰都装上，等到时候找个当铺全部卖掉换成银子。 主仆两人相互牵着出山水居，一路往下，去找顾宛宛说的村落。 记得上山时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子，并不难找，只是下山路颠簸，两个女孩子一路实在不安全，一路走走停停浪费不少时间。 此时停留在村庄里的两人慢悠悠吃过午饭，再去附近的小集市闲逛一圈，暂时过的还算惬意。 路过一家小茶馆时，谢怀锦停下脚步揽着星辰进去，顺便叫来小二沏茶，茶馆人声鼎沸生意不错，估计有不少趣闻。 “来这里做什么？”于星辰左右看看，四周坐的都是粗壮的大男人，只有锦姐姐一个女的。他们进来后，不时有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看清平平无奇的容貌以后，一眼都不曾多看。 得亏是这平平无奇的容貌给她减分，否则出门在外还真是不安全。 “你懂什么？自古以来，茶馆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喏你听……”她做噤声状，微微侧头，仔细听邻桌男客阔阔交谈。 于星辰眉头微蹙，凝神听去，果然一惊，压低声音道：“他们在谈论京城之事？” 谢怀锦同样压低嗓音：“是啊，德妃有孕一事越传越远，如此乡野山村也能听闻，应该是有心人扩散。” “一个寡妇？居然有幸怀上龙种？真是天大的笑话！” “也不看看是谁家的寡妇？人家可是姓刘！” “是啊，寡妇又如何？皇上还不是当宝贝哄着……” 听到他们议论谢怀康，谢怀锦的神色没什么变化，看似不怎么关心，可手中的茶杯微微紧握。 转念又想，人这一张嘴厉害得很，京城周边能听到这些趣闻很常见，当初她被“斩首”以后，还不是这些人的饭后笑谈？ “锦姐姐，当今皇上真的喜欢德妃吗？不然的话，怎么会让一个寡妇当妃子？”他是真的好奇，皇室不是更加注重出身吗？寡妇嫁过人还死了丈夫，送进宫岂不是让皇室蒙羞？ 谢怀锦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只道：“你还小，等长大就懂了。” 他确实还小也不懂，没有反驳，默默饮了口茶水。 周遭又有声音传来：“诶你们知道了吗？北方不是要挖河？听说哪位官员忘了看守，让工人们一直挖，没想到挖超了！出来一个大缺口，河水唰唰冲下来，附近的庄稼房屋都淹了！人啊家禽啊全都冲散了！” 北方……也就是李湛赈灾的地方？谢怀锦循着声音细细凝听。 “这么严重？不是说由丞相专程处理吗？” “丞相当然在场！可那河水湍急，一下子冲下来，树木都冲断了，人还有得活吗？” 她喝茶的动作一顿，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三个月来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竟还是如此险报？谢怀锦心上一提，立马问说话的客人是怎么回事？ 那客人惊讶：“你们还不知道吗？消息已经传进京城，丞相失踪了！当地官员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说再找几日，要是还没音讯就上报失踪人口！” “什么时候的事？” “大约在十日前。” * 离开茶馆的谢怀锦心情很差，满脑子都是他失踪的消息，于星辰听过李湛的名字，也知道他跟锦姐姐之间的一些故事。 不敢多有打扰自讨没趣，只在外面小心翼翼驾着马车，来到山水居山下的路口静静等待。 按照约定，确定要离开的话，刘越她们应该下来了。 “星辰，她们来了吗？”她似乎很急，语气中有一丝焦躁。 等待半个时辰，车内已经问了两次。 于星辰探头望望，始终没看到人影，只好无奈道：“我们再等等吧。” 黄昏了，还不见人影。 他将马车停在路边，准备进山里去看看，片刻过后也没个音讯。 橘黄的光停留在马车上，有一丝透过窗落在谢怀锦的侧脸上。她在车内静坐，手心里全都是汗，脑子里也乱糟糟的，根本静不下来。 对面有两个猎户结伴从小径路过，其中一个声音粗犷，带着些欣喜和迫不及待：“我瞧了，长的真不错！绝对是雏！” “真的？你捆哪了？不会叫人发现吧？”另一个搓了搓手，同样等不及似的，一脸坏笑。 “放心放心！我做事哪有不放心的？跟我来……” 两个没娶媳妇的大男人春心荡漾，一想到绑在洞里的两个雏儿，加快了脚步，恨不得立马飞扑过去。他们被色心搅晕了头脑，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谢怀锦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扣在腿上，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方才掀开帘子探头出来。 山上不常有人往来，更不会有其他人经过，猎户二人所说的极大可能是刘越和小彩。上山的路只有一条，星辰已经去了，说不定会跟他们碰面。 不管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刘越她们，她都不打算袖手旁观。星辰终究还是一个孩子，对付两个大男人恐怕有点吃力。 想到此，谢怀锦默默跟在猎户身后，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 猎户有经验，为了不让人察觉，逮住两个小姑娘后偷偷绑在洞穴中，任她们叫天不灵叫地不应。 多水灵的姑娘啊，那皮肤轻轻一碰，都能留下印子来！软玉在怀，成为裙下鬼也心甘情愿啊！ 蜿蜒绕过好几条难走的小路，终于快到猎户绑人的洞穴，谢怀锦顿下脚步没再往前，趴在草丛边上默默观望。 不出所料的话，星辰正躲在里面。 原先挡在洞口的大石头不知被谁挪开了，地上还有踩过的痕迹。 其中一个猎户大叫一声不好！ 急急奔上去查看，还没走进，从洞穴里飞踹出来几脚，重重踢在他胸口！猎户摔在地上疼的龇牙咧嘴捂住胸口，回头对另一个人大声道：“莽子！拿武器！里面有人！” 被叫做莽子的人慢了一步，也不算晚，从身后取出短剑做出防御的姿势，龇牙咧嘴极为凶狠：“老大你退后，我来！” 洞穴里被绑的死紧的刘越小彩背靠背，慌乱又紧张看着洞外，还以为今日会命丧于此，后悔不迭，没想到会有人来救她们！ 凭星辰的功力对付两人确实有点不济，更何况还要保护她们。 被叫做老大的猎户简称为大块头吧，因为他确实很大只，星辰连踹好几脚，站在地上脚步有些虚晃，却只伤了半分。 “一个黄口小儿，不足奈我何！”莽子嘲讽一笑，举着匕首朝星辰刺去，慌忙中他连忙闪开，不料撞上石壁再无逃开的机会，眼看着锐利的匕首马上要落下来！ 刹那之间，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出现！生生将莽子手里的匕首踢翻！ “锦姐姐！” “宛宛！” 大块头不服气，迅速捡拾起匕首挥去，非要让他们血溅当场！谢怀锦一手灵敏挡住他的左手腕，一手如闪电般掰过他的右手指狠狠扭转过来！疼的他面色铁青，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大我来帮你！”莽子见状奋力一掌劈来，星辰瞧准时机一个扫堂腿，将其扑到在地，朝他鼻子上结结实实揍了一圈！打的眼冒金星！ 他不好过，大块头也没讨着甜头。谢怀锦不但没有松开分毫，反而加重几分力道，大块头整个人随着手指被死掰而歪斜着。 他狠狠瞪着谢怀锦，嘴里说着浑话，痞子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若是不想死的难看，赶紧给我滚开！”她冷眼瞪着，一套招式下来连木簪都没有用。 此地人多，她并不想杀人，算是给他们一条活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2章 始终没有音讯 这两人虽是猎户，看起来很强壮实则不然，谢怀锦试探过了，他们根本没有真功夫，连握匕首的手势都不标准，纯粹是在吓唬人。 莽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看的出来星辰没少暗暗使劲。 手腕快被掰扯断，大块头再也忍受不了，吼叫出声：“停停停！我滚！我现在就滚！” 谢怀锦咬着牙警告：“若敢骗我，今日你们都会死在这！” 莽子也松口不再逞强：“侠女！放我们走，这……这就离开！” 大块头身子都快弯曲到地上，全身上下都紧绷着，生怕惹得侠女不快一个用力废他的手。 他们兄弟二人一辈子未娶妻，不过是幸运在路上抓了两个小姑娘，本以为可以一度春宵，谁知……一辈子的生计全靠这双手打猎，要是废了以后可怎么办？ 好在谢怀锦并未真的要他们死，重重甩开他的手居高临下瞪着：“本侠女见路不平拔刀相助！下次要是再让我赶上你们做坏事，小心我剁了你们！”眼神凶狠的在他们胯间比划一刀。 于星辰面上一红，伸手去扯她的衣角，真是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瘫在地上的大块头捂着右手好一阵都没缓过来，目光瞟向洞穴中两个害怕胆小的女子，很不甘心，奈何他没什么真功夫，连区区一介女流都打不过！ 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女子虽然身材娇小，可使起劲来大如牛，牵制住他根本不能动弹。 还有旁边这个小伙子，也不是简单之辈，他们二人对付起来实在麻烦！ 莽子见他还眼睁睁盯着人家看，捂着左肿一块右青一块的脸颊不由得发怵，颤声道：“大哥咱们走吧……” 相比起上山时的欣喜迫不及待，此刻的他们恨不得一下子飞下山去。大块头心里有一口恶气没出，牢牢记下了，来日定当把今日的屈辱尽数归还！ 看着他们你搀扶我我搀扶你的离开，于星辰好一阵得意，两人一起进到洞穴给刘越小彩松绑。 绳子刚一解开，刘越立马拥抱住谢怀锦，感激涕零无比激动：“我还以为要死在这了……” 原本她们是被堵住嘴巴的，于星辰及时找到她们取下布条才得以说话。 虽说那晚有一面之缘，可刘越没认识出来，还以为是另外的歹徒，转念一想，哪里有这样清秀稚嫩的歹徒？ 还好小彩认得，一见便知顾小姐来救她们了！ 谢怀锦拥她在怀轻轻拍着背，性子忽然温顺下来，轻言道：“坏人已经跑了。阿越，你已经做决定了吗？” 她抬起泪眼小媳妇般的委屈样子更让人垂怜：“我要离开！” * 去往北方的路途很遥远，赶了十天的路程才算走一半。天气越渐闷热烦躁，待在厚重的马车中无故添几分恼意。 几人半路途径缎子店，各自换了新夏装，为了保护刘越和小彩二人，谢怀锦特意换上男装示人。她挺机灵，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匹白色骏马，阴凉时分骑马赶路还算惬意。 原先以为茶馆里的传言是假的，一路往北下来，越渐听到不少流言，李湛确信失踪了！ 后面本还有十天的路程，日夜兼备，硬生生赶成了五天，两匹马儿都干瘦不少，连同刘越小彩从未这样颠簸流浪过，也消瘦很多，整个人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清原县属于北方中段位置，众人纷纷相传的谣言，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从京城地带一路赶来，地势渐渐有所拔高，上段部分便是大岭河的发源地，所到之处，明显有被淹过的痕迹。 谢怀锦一行人来到街上随便找个客栈入住，随行有两个女孩子不安全，她跟刘越小彩三人挤一间，星辰则单独一间。 初次外出的刘越很兴奋，在路上的疲惫劳累尽数不见，只剩下吃喝玩乐的欢愉。她带了足够银钱，随身首饰也全部变卖成银票，够吃吃喝喝好一阵！ 刘越高兴小彩也跟着高兴，难得出来一次不受束缚，两人打从心底里的欢喜。 夜晚在客栈用过晚饭后，几人打算出去走走，去附近的茶楼或者戏台听听热闹，最好能打听到关于李湛的消息。 路边看到有人放花灯，刘越一下子被吸引住顿住脚步，只好叫星辰留下看着她们，谢怀锦独自去对岸的茶楼打听打听消息。 清原县的知县大人姓周，具体叫什么就不知道了，没有名气的官员即便知道也没用。 茶楼中灯火通明，难得的是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分开坐着，空了很多位置。 “这位公子，请问要喝什么茶？”有小二笑着脸前来询问。 谢怀锦笑笑道：“上等茶叶即可。”总不能要个廉价的茶，等会还得跟小二哥打听消息呢，得让他们赚赚。 “好嘞！公子您稍等片刻！” 转目望向楼中，寻了一处最靠近其他客人的位置，左右都能偷听到一些话。 小二神速，不多时便沏来新茶。茶香袅袅升腾空中，香味浓郁。 谢怀锦垂首一嗅，略微满意。 众人瞧不出她是女子，只是瞧着面生，所以多看了几眼，而后又各自喝茶说笑。 街道上往来行人不多，这家店的生意也不怎么好。换句话来说，应该是整个清原县都很荒凉。 谢怀锦招招手唤来小二，“小二哥，向你打听一个事可好？”顺便从兜里掏出半锭银子偷偷摸摸递给他。 小二嘿嘿一笑赶紧不漏痕迹收下，坐在一侧的凳子上语气乖顺很多：“公子要打听什么？” 她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我听闻当今丞相大人不是来赈灾了吗？又听说他失踪了，怎么回事呢？” 小二眼里精光一现稍纵即逝，呵呵道：“公子怕是新来的有所不知。丞相大人是奉命通沟渠赈灾，可他做事不力安排不妥，导致工人们挖通太过，无意引来大水，将附近村庄都淹了，死的死伤的伤，可把知县大人愁坏了！当日丞相也被冲走，现在连个尸体也没找到，真是造孽啊！” 谢怀锦秀眉一蹙，怎么跟她在京城外听到的不一样？ “那……知县大人可有派人找过？从事情发生到现在，已过去近一个月，一点儿进展都没有吗？” 小二瘪着嘴：“谁知道呢？咱们这些小百姓才不过问这些事情。”说完看见有其他客人进来，立马喜笑颜开的扑过去接待。 谢怀锦静静抿茶，撇撇嘴，苦苦地一点儿也不好喝。茶水倒映出她的容貌，眼中尽是担忧之色。 一个月了，要说知县拼尽全力都没找到李湛分毫，哪怕是尸体，她一点儿也不信。 被淹的村庄都恢复到原样，当时死的人也入土为安，唯有他不知所踪？不知道是知县办事不力还是真的找不到他半点踪迹？ 有苏御在身边，他武功那样高，比江野还要强上几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谢怀锦心里藏着事情，根本静不下来，在茶楼待了半个时辰就离开。 前脚刚一走，小二站在门口看着她远走，又立马派人去周大人府上禀告。 平白无故出来一个外地人，指名点姓打听丞相的事情？不是有蹊跷吗？估计是来寻人的，那位丞相也不像大人说的那样无人关心，至少还有人问津。 从茶楼出来后，悠悠在街道上闲逛一圈，很顺利找到刘越他们，星辰双手提着许多东西，成了好用的提物架，怀里也抱着大大小小的袋子。 “宛宛！这边！” 看到她了，刘越欢呼着挥手，提起裙角小跑着到跟前来，从星辰怀中拿出一个珠玉镯子，“我买了一对，咱们一人一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3章 真是跟牢房缘分不浅 奶白色的珠玉镯子很精致，戴在手腕尤其好看。 谢怀锦笑着接下，刘越顺势挽住她的手臂笑眯眯道：“父亲总说抛头露面不好，我以前也根本不敢奢望夜晚出行。今天体验一把，真是太好玩了！” 深闺中的女子出一趟门都是困难的，还想夜晚出行？别提多难实现了。 看着她如孩童般天真烂漫，谢怀锦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一些，眼看着夜幕越渐低垂，还在外游荡实在不好，于是道：“今天很晚了，该回去休息，我们明日再出来吧？” “好！”刘越欢笑着依偎在谢怀锦怀里，亲昵的宛如亲妹妹。 她敛了敛眉，神色有一丝落寞，只可惜没有嫡亲妹妹。 回去客栈休息后，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于星辰从外面训练回来准备洗浴，每日都牢记江野哥的话，训练跑步，练习功底一样不少，身子骨也一定要硬朗。 刘越打着哈欠懒洋洋起床梳妆。谢怀锦则慢悠悠叠被子穿鞋，穿上男装，将头发束成一个圆滚滚的丸子，再以木簪插在发间。比起之前，现在早没了打扮的心思，随便抓抓头发，只要不散乱就算妥当。 今日要出去办事情，最好不带多余的人，她一个人就行。 叫来星辰布置在清原县的任务，第一件便是好好保护刘越。她从未出过远门，难免对外面的花花绿绿感到新奇，若是出了差池刘府非要生吞她不可！ 他有些不愿意：“锦姐姐，早知道她们出来要我专门负责保护，还不如好好待在山水居……”他出来本就是学知识和历练的，谁知道竟然成了某人的贴身侍卫？ 谢怀锦拍拍肩膀，大大咧咧安慰道：“一个大男人，保护女子怎么了？嫌丢人？以后要保护你心爱的女子怎么办？” “那个……不一样。”再说，他哪里会有空去想什么心爱的女孩？ 谢怀锦再伸手捏他的脸，舒展眉目：“没什么不一样，男子保护女子是应该的。” 星辰知道说不过，连江野哥都是她的手下败将，于是噘噘嘴再没说什么，心里仍是不高兴。 “我们在清原县人生地不熟，你看紧点她们别到处乱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以黄昏时分为界，如果还没回来，说明遇到了危险，你在客栈里更要小心。”她交代事情的口吻很严肃认真，星辰虽还置气但也知道大局，点头乖乖应下。 从来到清原县以后，就注定不会有普通的经历。 “可是你单独行动……会不会不安全？”从第一次在雨夜见到的那一刻，星辰就知道她很厉害。江野哥教功夫的时候总会拿她做例子，从手无缚鸡之力到现在的杀人不眨眼，期间经历了什么无人得知。可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别人的陷阱…… 她看起来很轻松，像是已经安排好一切，根本没把他的担忧放在心上，反而俏皮挑眉：“无事。就算被逮住，我也宁死不屈！” 宁死不屈……实在是太不把性命当一回事了！ 在京城临走之际，江野哥还叮嘱过他，一定要劝住锦姐姐做任何决定，也一定不要冲动！ 一开始还不知道为何会那样说，她做事情也是很稳当的啊？现在回想起来，江野哥思虑的确得当，只是可惜他拦不住锦姐姐。 收拾妥当后谢怀锦头也不回的出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之间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尤为喧闹。 穿行在人群中，总感觉某处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顿住脚步回头查看，又没有任何踪迹。 现在紧急迫切做的事是找到李湛，她能够冷落他欺负他甚至给他难堪，但旁人不能。回想他们初到清原县的时候，应该入住的县府衙门。不管大水将他冲刷到何处，现在要找人，想要查出蛛丝马迹定也要从县府衙门开始。 等等……她忽然想到什么，李湛身边从来不离开的只有苏御，听了那么多传言，怎么都不见他的消息？ 谢怀锦敛眉深思，觉得其中大有蹊跷，就算苏御和李湛一同失踪，凭借他的本事，岂会到现在还渺无音讯？除非人死了…… 亦或者还有另外一个可能性…… 再次来到昨晚的茶楼打探消息，白天客人显然更多，闹闹哄哄的一片，讲着自以为是的荤段子，逗得大家哄然大笑。 小二一眼便瞧出她，连忙小跑着到跟前迎接，顺势将抹布往肩上一搭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来了？实在不好意思今日您看，一楼都坐满了，不如去后面的院子里喝茶赏景？” 院子？岂不是没那么多人？那她还怎么打探消息？谢怀锦连连摇手：“不用不用，我就在此挤一挤便好。” 小二显然不想让她待在此处，面色为难看了看四周，再次劝道：“公子有所不知，咱们这茶楼里的客人都骄纵惯了，脾气大得很，您是同意挤一挤可人家万一不愿意啊？咱们又是小店生意，最不好得罪客人……” 见他说的极为诚恳，谢怀锦也不好再推辞，在一楼范围内望了一圈，颔首道：“烦请带路。” 小二立马哈腰：“公子这边请。” 穿过闹哄哄的一楼大堂来到后院，望见了更加别致的风景，设有亭台水榭，涓涓流水作响，闷热的天气迎面感到一丝凉爽。水榭里设有茶室，很是高档，绝不是普通百姓能享有的。 相比起一楼大堂的嘈杂拥挤，后院则安静许多。小二引着她来到水榭第三间茶室，茶宠摆件应有尽有，谢怀锦敛眉不语安静落座。 “这里摆设精致好看，平时都是什么人来此？”她忍不住问。 小二嘿嘿一笑：“清原县只有咱们一家茶楼，有时候县衙大人会带朋友过来一聚，他们是官怎可愿意跟老百姓一起聊天喝茶？老板干脆把后院空出来打造成露天茶室，供他们享乐。” 是县衙那位周大人？谢怀锦心中有数，摆摆手让他下去。 修长的手指捧起茶杯，茶水入喉微微泛涩，不禁皱起眉头。 旭日升起，懒洋洋的落在她肩膀上，不知不觉间倦意上头，无数瞌睡虫在啃噬着清醒。 谢怀锦慢悠悠起身才惊觉腿脚不稳，哐当一声瘫在地上，一套茶具稀里哗啦被打掉落下。 眼前模糊，手臂摇摇晃晃更是无力，闭眼前看见小二重新返回来，站在她面前用手探了探鼻息，满意道：“药效不错……” * 入目是漆黑一片且脏又臭的牢房，谢怀锦双手双脚被人绑着随意丢在一边，清醒以后稍微动了动，整个人像一条蠕动的毛毛虫。略微叹口气，感叹自己真是跟牢房缘分不浅！ 若非牢房唯一的窗子能投射进来些光，只怕她要抓黑瞎摸了。 又黑又狭小的路上只有拐角处才亮着泛黄灯盏，谢怀锦知道这是哪，清原县府衙的地盘。 感情她是被衙门的人抓起来了？ 微微庆幸自己这间有光亮还算好的，瞧瞧对面那间，乌漆嘛黑一片，里面是人是鬼都不知道。 “有人吗？”她尝试说话，不信这么大一片牢房只关着她一个人吧？ 如此反复喊了三声都没人答应，连狱卒都不想来多看一眼。 谢怀锦也索性不吭声了，安安静静蜷缩在角落。脚边隐约有几只蟑螂爬过，友好似的跟她打招呼。 牢房外面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她赶紧眼睛一闭装作还没醒来，死死的靠在墙角。 脚步声很杂，不止一两个人。 他们到达牢房门口都没说话，空中先是静了一静，接着一个浑厚又狡猾的声音响起：“药效这么强？几个时辰过去还没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4章 我是你姑奶奶 身边立马有人回答：“大人，您看他身子矮小跟营养不良似的，许是抵抗力差……药效在他身上更加持久也不一定。” 被叫作大人的男子闷哼一声转过身去交代：“茶楼里说他打听了李湛的消息，此人很可能是京城派来的暗线。你们几个严加看守，过几日我要训话。” 谢怀锦眼眸一动。 “属下知晓，望周大人宽心。” 那人交代完以后迅速离开，几个狱卒也慢慢往外走去，口中还道：“迷迭香真够有用的，下次从县衙多偷一些出来骗骗少妇玩……” “少妇你不嫌老啊？要我说少女才够过瘾……” “哈哈有道理！” 两人肮脏的声音渐行渐远，要不是她被绑着，肯定会将他们吊起来好好殴打一番！ 隔壁传来一阵慢腾腾的枯草移动声音，轻轻敲了敲谢怀锦牢房的墙壁，她缓缓睁开眼，怕狱卒还没走远，只微微提高一点点声音问：“隔壁有人吗？” “……有。” 一个虚弱的男子声音传来，谢怀锦脑中顿时浮现出奄奄一息四个字。 牢中多的是即将丧命之人，有气的断气的不在少数，莫不是隔壁正有一个将死鬼？ 她扭动着身子一点点移到牢门位置，这样能更清楚听到隔壁说话，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因何被关进来？” 隔壁不见人只闻人声，还是一喘一喘的，应该是挨过板子。谢怀锦将脸趴在牢门上，拐着弯的朝隔壁问：“说话呀大哥，你是什么人？可否认识李湛？” 牢中趴在地上的身影听到这个名字一颤，立马挣扎着一点点爬到跟前来，声音虚弱：“你的声音……很很熟悉，怎么会认识我家主子？” 天天围在李湛身边叫主子的只有一个人，绝对不会有其他人，谢怀锦稍有错愕，不敢确定身份。 “你……为何要打听我家主子？”那人声音苍白又无力，明明音调不高，在安静冷漠的牢房中却格外清晰。 他是被狠狠打过，还是被人蒙在袋子里打的死去活来，这辈子第一次！绝对会是唯一一次！ “是苏御吗？”谢怀锦试探的问。隔壁顿住不吭声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随后磨磨蹭蹭的响起：“你是……” 她斜嘴一笑，这下好了，找来找去就在眼前。老天爷注定啊！就算进了牢房也得跟他身边的人扯上关系！ “我是你姑奶奶。” “……” 苏御是真没想到，在北方的某一天，能够有幸看到易容又穿男装的谢怀锦被抓起来，第二次进牢房不知她有没有感觉很亲切？意料之外还多了一些好奇，“你来做什么？” 隔着一道牢门，一个瘫在地上一个反绑着靠在墙上，别提有多凄凉了，想见对方一面都是奢求。 谢怀锦状态还行，有了经验倒也还好，总归不像上一次被打的体无完肤，她将头尽量往牢门的缝隙挤出去，想看看苏御伤的怎么样？若是其他将死鬼也就算了，谢怀锦笃定自己决定不会多看一眼。 “你怎么回事？不是在保护李湛吗？他人失踪了，你被关进牢房了，也太惨了吧？”她尽量放轻松语气，不让苏御听出自己有一丝丝担心李湛的语气。 他倒也真的没有察觉出来，也根本没有心思去揣测别人的语气，自己身上揽了不少伤痕溃烂结疤无人搭理，想想也是心酸。说起主子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听到失踪二字以后，还错愕的向谢怀锦打听消息。 她无语凝噎：“不是吧大哥？你才是保护他的侍卫，我远在京城刚来清原县，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被抓了，应该是我一问三不知才对啊？” 苏御懊恼捶了下墙壁，靠在对面的谢怀锦感觉整体墙壁都颤抖了，或许……他一掌拍塌了更好。 “都怪我大意，喝了周远送来的茶水，一觉醒来便是在袋子里，还被人蒙头打了一顿。主子他……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失踪已近一个月？没人找吗？” 谢怀锦眼中暗藏氤氲：“快一个月了。听他们说大水冲下来以后，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没看见他。周远是这里的知县大人吗？” “对是他，刚才还来过了。” 她早说过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周远敢明目张胆把苏御囚禁下来，摆明了是要对付李湛，好叫他身边无人保护。 大半晌时间过去，偌大的牢中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另外连个出气的东西都没有。 谢怀锦被绑的手脚酸麻到渐渐没有知觉，再到有知觉渐渐酸麻，如此反复。 “哦对了你怎么被抓进来的？江野呢？他没在你身边？”苏御现在才弄清楚重点，她为什么要扮男装，为什么进来了？还有，为什么要来清原县？ “我假装的，想进来就进来咯！”尽管双手不能动，她还是想炫耀般的摊手耸肩，“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被人家一杯茶水骗得屁滚尿流？姑奶奶我早知有诈，留了一手没喝！” 什么屁滚尿流？什么姑奶奶？她用词也太不讲究了吧？苏御忍不住想吐槽，又想到估计要靠她才能脱身，便生生将这口嫌弃咽了下去：“你是故意进来的？” “也不是故意，我去茶楼找小二打探消息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了。他特意引我到单独的茶室饮茶，茶水泛着异香，一闻便知里面有东西，我假装喝下以后闹出声响，干脆顺他们的意将计就计，免得在外面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下好，有你陪着。” 这样的作陪，苏御宁可不要。 谢怀锦想起身上带的有金创药，正好给他用，可是要怎么递给他？ 若是急急忙忙把绳子解开了，狱卒进来肯定会察觉的，她还不想那么快离开。 小小思忖片刻，干脆扬起嗓子吼了几声，苏御忙低声斥住：“别瞎叫！” 她不以为然：“你别出声，装作不认识我。”说完继续吼。不一会儿，狱卒跑来查看情况。 做戏要周全，当然也要有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谢怀锦笨拙扭动了好几下，在狱卒面前做出一副慌乱又错愕的样子：“这位大人……小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还烦请大人松开绳子可以吗？” 苏御傻眼了，怎么会有人笨到让敌人给自己松绑的？ 听她一口一个大人，狱卒有些心花怒放，不过智商还是在线，冷哼道：“阶下囚能提要求？若不是周大人过几日要问话，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她急急解释：“大哥我手脚真的都麻了，小的乃是宫中……小的从京城而来！若是来日有机会出去，定当报答今日松绑之恩！” 胡说八道她最在行了，大气儿都不带喘一下，故意说的模棱两可，就是要他多想。 苏御默默听着，好似想起在府中时候，跟大人一起听她乱七八糟解释推搡小梨的场景。 宫中……狱卒明显一愣，莫不是宫里派来的人暗查丞相失踪一事？怎么会那样巧？正好被他们抓下？ 思忖一番，果真有所狐疑，怕她身后真有什么重要身份。 狱卒脸色不好看，又怕得罪人，最后还是隔着牢门给她松开绳子，反正人被关着，总不能平白无故长出一对翅膀飞走吧？ 顿了顿，又迟疑的问：“你真是从宫里出来的？” 谢怀锦佯装听不懂，没有明说：“小的……是从京城来的，人生地不熟得罪了大人还请见谅！若是大人想问些什么，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般人被抓进来，早都吓得尿裤子，可她神色自若一点儿也不害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5章 说谎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一般人被抓进来，早都吓得尿裤子，可她神色自若一点儿也不害怕。 ……看来不会有假。 狱卒揣测着，眼神在她身上多加停留片刻，检查好牢门的锁，确定没有异样后，匆匆离开打算跟周大人禀告。 苏御靠在墙上嘴角一扯：“长公主，说谎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过奖过奖。”揉揉发酸的手脚，活动了下。再从怀中掏出一小瓶金创药探出牢门递过去，好歹他功力不低，逮着机会肯定能逃出去，眼下还是好好养伤。 接过药瓶后，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现出一丝感动，嘴唇蠕动了下，最终吐出两个字：“谢谢。” * 原以为是李府的人来找主子，关进牢里直接弄死就行，没想到是宫里的人？莫非皇上吩咐的？周远想不通，兵部尚书不是说有密令要杀了丞相吗？ 当天晚上，县衙的师爷客客气气来请谢怀锦出去，且当着她的面故意训斥狱卒一番，大概是说一些什么不识贵人之类的字眼。 客气话而已，随便说都行，没曾想翻身成贵人了？谢怀锦心里好一阵讽刺，面上噙着笑跟着他们去到县府衙门见周远。 大堂中已等了很久的周远不耐烦来回踱步，一见人来了，赶紧端坐下摆起架子，贼眉鼠目的从头到尾打量，清清嗓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谢怀锦被他盯得发毛，不好意思笑笑：“小的名叫顾顽，顽皮的顽。” 不看字的话，乍然一听极像女孩子的名字。周远暗暗把名字记下，脸上堆着笑再次问：“听说你是从京城来的？” 在县衙大人不好表演过多，她重重点一下脑袋，从袖间拿出一个宝贝双手递上：“还请大人明察，小的乃是赵勤统领麾下的一名小将，前来清原县是有幸奉皇上之命彻查丞相失踪一事。如若不信，可将这枚白玉双环扳指拿去查，是皇上赠我的保命之物，说是……只有皇室之人才有。” 她本就是皇族之人，随意拿出点稀奇玩意儿不是什么难事。 白玉双环扳指……周远眼睛一亮，狐疑看她一眼，接过扳指跟师爷一起仔细端详。 民间有很多同款样式的仿物，可都不如皇室的白玉双环扳指质地澄澈精致，手指细细摩挲了下，上面印着细细的暗纹，绝对不是民间仿造之物……看来确实不是假的。 当即便信了五分，可还需要调查。万一这扳指是她从哪里弄来的？ 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府上对待顾顽要对待宾客般，若真是皇上安排的人手，到时候得罪了她办事，任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用。 若调查出来是个骗子，权当这几日是赏给她见阎王前的潇洒，善事一件呗，于是周远道：“此物本大人还需要核实一下真假。近几日烦请大人留宿府上，不要到处乱跑。” 谢怀锦赶忙垂首拱手，态度谦卑：“大人二字着实不敢当，小的只是一名小将，有幸得到皇命吩咐而已。小的家中排行老三，大人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顾三如何？” “好。”他压根没心思管什么顾二顾三的，只想着将此物如何送回刘府验证？来去路上估计要花费十几天左右的时间……再次抬起头来看到她并未离开，眉宇间已经有了一丢丢儿的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吗？” 只见她露出几分愧疚之意，搓搓手很难顺从：“周大人实不相瞒，皇上让小的在十天内调查清楚，若是查不出的话，不仅小的脑袋会掉，还会另外派都御史大人亲自过来一趟……这期间恐怕不能好好待在府上，得去外面跑一跑！哦对了刚才在牢中，小的好像看见隔壁关着丞相的贴身侍卫，不知他犯了什么错？可否放出来与小的一同调查？” 苏御？周远皱眉想了很久，经身边小厮提起，才想起是李湛的侍卫，顾顽怎么会认识？干呵呵解释道：“你是说那个护卫？哦他玩忽职守，害的丞相一人了无音信，本大人也是气着了，才将他关起来教训一下。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他不能出来，否则，要置我清原县县衙的脸面于何地？” 一个小小的县衙能有什么本事？不过只能欺下怕上罢了。 无论苏御在牢中还是在外面，都跟他关系不大，不过关押苏御的幕后之人是他自己，这就有点说不通了。 谢怀锦大方一笑，好似人放不放出来真跟她没关系似的，眉梢一挑拱手作别：“也行，待事件调查清楚以后，我自会跟皇上禀明一切，玩忽职守的人也该有个教训！” 最后一句话在影射些什么，周远眸中精光一现，此人绝对留不得！ 甭管她是哪路神仙，身后依靠的哪尊大佛，只要挡了自己的官路，一律杀无赦！ 那双精明算计的眸子逃不过谢怀锦的眼睛，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也知道在畏手畏脚些什么。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嘲笑周远的怕事多疑，不就是怕她是朝廷之人？又怕她是假冒的？ 只是可惜，随随便便胡诌出来的话也能让他有所忌惮，怪只怪清原县地处偏僻，消息实在不灵通！ 待他将调查的消息传回京城，怎么也得十日后吧？到时候让江野在路上做点手脚，只能辛苦周大人白白等了！ 既然苏御暂时出不来，就让他在牢中多待几日，养养他的性子也好。 师爷带谢怀锦去府上暂时的住所，听说是李湛曾入住的房间。县衙内官吏来来往往，大多得了命令监视着她，连出府也寸步不离。 原想着去客栈给星辰报个信儿，转念又觉得不易暴露行踪，权当给他一次历练的机会。 当天晚上周远偷偷派人快马加鞭回去京城核实情况，嘴上光明正大说的是跟赵勤统领核实，私底下却想将信送往刘府。谢怀锦在暗处默默看着，算好时机等着让江野解决此事。 次日叫来县衙内的一部分官吏询问李湛失踪当日的情况，念着上头有周大人不让他们说的命令，人人都缄口不言不肯多说一个字。 谢怀锦翻白眼忍住想打人的冲动，一群狗嘴自然套不出象牙，干脆去事发地点问问。 那个被大水冲过的村庄早已恢复平静，来清原县时曾从这里路过，当时看着极为荒凉，根本没想到是大水冲刷导致。 此处村落人烟稀少，远远能看见有一两家屋子升起炊烟。 谢怀锦扭头看了下身后跟着的两个监视官吏，想让他们别碍眼的跟着身后，转念又想自己的话有几分重量？干脆不理会，大步流星朝前方走去。 屋子本就年代久远，再加上大水冲刷过，更加显得不好看。 几人找了一处人家，在外面轻轻叩响门，一个老媪慢悠悠辗着小碎步开门，一见谢怀锦身后的官差大爷立马惊慌失措，嘴里还叨叨着：“几位大爷有……有何贵干？我家可再没有粮食了……” 屋中家徒四壁，凄凉光景一眼便知，哪里还有什么粮食可言？老媪的神色慌乱跟紧张绝对不是装出来的，可见周远身为清原县县府大人有多失职？ 谢怀锦眼中已起愠色，京城里的官员但凡犯了点事儿的，她几乎都知道，然而大大小小的府州，却一点儿行情都不知道。 难怪杜寻让她多出来走走看看？ 回头怒瞪两位官差一眼，他们面面相觑：“我们什么也没做啊？” 老媪才不管他们，颤抖着手作势要关门，谢怀锦忙伸手一挡，脸上堆满愧疚的笑容：“老婆婆，我不是官府的人，也不是向你讨要粮食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6章 狗腿子！ 她不信，惶恐看一眼后，手上关门的动作未曾停下。屋内有小儿光着脚跑过来，手上啃着干饼子，一脸好奇的看向门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为了让老媪相信自己，谢怀锦将身后两个官差强制赶到一边，再次回到屋子前敲门，声音极其诚恳：“老婆婆我真不是官府派来的，今日来到村庄是想打听关于丞相失踪的事情。婆婆可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听到丞相二字，老媪沉默了一下，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身后小儿扯扯她的手臂娇声娇气道：“奶奶，丞相是不是李哥哥？” 李哥哥？如此老土而又彰显出他气质的称呼，让谢怀锦眉梢一挑。 她又不笨，既然找到村子来，肯定知道这里有他的消息。 回头看一眼官差果然听话待在远处没动，为了能从老媪口中套出话来，她挑明自己的身份：“老婆婆实不相瞒，丞相李大人失踪一事有蹊跷！我是从京城来的，奉皇上之命彻查此事，婆婆您要是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 不管她所言是不是真的，老媪一听京城二字立马眼睛放光，颤巍巍推开门，伸出手要去抓谢怀锦，眼神里满是期盼：“你说……的是真的？” 其实内心还有点愧疚，谢怀锦挠挠头很不好意思，本着誓要寻找李湛失踪真相的理念，最终坚定以及肯定道：“是的，我乃京城官员微服私访，你知道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不然就是欺君之罪，会诛九族的！” 诛九族三个字更让老媪脚下一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拉着谢怀锦往里面走顺便将门带上，让另两位在外面等候。 小儿躲在老媪脚下抱着她的腿不吭声了，啃完饼子，手里又拿着很脏很脏的布娃娃好奇盯着谢怀锦看。 或许是她的面容有点骇人……的确，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比她半相更难看的人。 这样的家庭没有茶水待客，老媪去到厨房端了一碗凉开水放在桌上以示尊重，谢怀锦惶恐，双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问起事发之日的详情。 “县衙上说，是丞相算错沟渠和大岭河的距离，所以工人才会凿错，使得大水下来让淹没农田，都是真的吗？” 外面疯传的消息老媪知道，小小叹息一声，眼里很是感怀：“丞相是好人，用自己的钱给我们买粮食买种子。其实当日丞相并不在村庄里，大肆挖通沟渠一事也是周大人授意的，事情一出便将烂摊子甩给丞相了……” 还真是有猫腻，清原县历年来干涸，大岭河水并不走此处过。按照李湛原先的计划，应该是一级一级挖通沟渠，再慢慢引水下来。周远倒好，大力挖通所有通往大岭河的沟渠，才让大水止不住的疯狂冲刷，最后酿成大错。 “那……丞相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老媪摇摇头，她也就施布粮食那几日见过，不过曾有一次偷偷听到一个消息：“大人，我将所有话告知于你，可千万让要我们祖孙俩好好生活，切莫让其他人知晓！老身虽是女流之辈，可也活了那么多岁，知道些官途的黑暗。” “周大人的手下散布出寻找丞相的消息，的确是要找到他，却不是找回来，而是送他去见阎王……” 事发当日，最先传出丞相失踪的消息也是周远，明里集结大家都去找人，暗里却让手下人寻他杀了灭口。 若非那日小孙子四处乱跑，无意闯入河涧的草堆藏着玩耍，老媪也不会在找他的时候听到这个。 周远要李湛死！ 谢怀锦猜到有几分，他本就是刘氏一党的人。 “其他事情我便不知道了……大人，能找到丞相吗？他真的是一位好官……”老媪说着潸然泪下，她的儿子儿媳都在大水冲刷中去世，自己年老无可依靠，还要照顾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孙子，穷困潦倒，生活实在困难。 这种无法保护自己，也无法保护孙子的无力感，让她很担忧很发愁。 谢怀锦宽慰道：“能找到的，一定能找到。”同时也在宽慰自己。 一别数月，第一次听到他的消息居然是失踪？他又不笨，怎会想不到自保？周远现在还没有找到他，便意味着并没有得逞，也暂时没有危险。 意识到自己今日找来恐对他们祖孙俩不利，或许下一刻周远便会带人前来查问。谢怀锦思忖了下，让老媪找到笔纸，写了小封信递给她。 “老婆婆，村子里不能再待了。等会我走以后，你带着小孙儿去富源客栈找一个叫做于星辰的人，然后把信交给他，自会有人护你们周全。” 多日没给他们消息，也不知道有没有找自己，反正她是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老媪也是孤注一掷，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会惹怒一些人，可她不会后悔。活了大半辈子，冷眼看着官途上的勾心斗角，今日愿意说这些话是相信大人的身份，也相信她是真的想为丞相平反。 齐国啊还是要多一些为民策划的好官！ 好在大人心慈，愿意想办法保护自己，万分感激的接过信封小心翼翼放在怀中，只要能保护他们祖孙俩的，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去！ 安抚好她以后，谢怀锦从屋子里告别出来，接着去了村子其他地方查问，全部都没问出个什么所以然，只有老媪的消息最靠谱。 三人准备打道回府，谢怀锦慢悠悠跟在身后，看着前面两位大摇大摆走的官吏大哥，忍不住问：“周大人平时对你们好吗？” 其中一个人脸色微变没吭声，另一个倒是侃侃而谈：“周大人是性情之人，跟着他总有鱼肉吃，对吧张湾？” 脸色不好的人叫做张湾，他没答话，阴沉到了极点。 “不仅有鱼肉吃，还有娇妾玩，只是张湾不太听话……”说话的那位官吏刚说了一半，被张湾一拳头打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呲牙咧嘴嘲讽着：“你有本事把人抢回来啊，打老子做什么？” “孙愠你再说一次！” 当着谢怀锦的面，两人厮打在一起，抱团在地上滚了又滚，拳头一下一下落下，谁也没讨着好。 她也不急双手抱胸静静看着，仔细分辨最后谁占了上风。 厮打过后，孙愠从地上狼狈爬起来，指着张湾咧嘴大骂：“不要脸的臭东西！活该你老婆被人抢！待我回去告诉周大人，让他来好好收拾你！” 说完也不管谢怀锦，自个儿灰溜溜的跑了。 张湾气的还想追上去给他两拳，没跟上，连忙从地上捡起石子重重往前扔去，好几颗都砸中了。 从头到尾谢怀锦一直默默看着，孙愠落了下方，还被砸了头，肯定要回去狠狠告张湾一状。待会回了县衙，他肯定讨不着好。 “狗腿子！”狠狠骂出三个字，张湾又不说话了，走在最前面肩头微微颤抖着很是难过。 谢怀锦欲伸手安慰，还没碰到，他便大步朝前走去。 回到衙门里果然孙愠先告了状，周远给了一个殴打同行的罪名，赏了张湾二十大板。 打板子的人是孙愠，每一下都很重，可算好好出了口恶气！ 听说他力气使得大，当天晚上张湾疼的没法走路，只有上半身勉强能动，下半身根本动不了，还是被其他人拖着回去的。 没让他回房间，反而被扔在柴房。 谢怀锦跟一群大男人用过晚饭后回到自己房间，等到夜深人静以后从厨房偷出一些饭菜，蹑手蹑脚来到柴房。 尽管人已经瘫在地上，警惕性却一点儿没少，快速摸出剑指着门口，还好柴房中亮着蜡烛，不至于看不清来人的面容。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7章 他根本没命回来！ 看清是她以后，张湾慢腾腾收回剑，神色冷漠。 “饿了吧？这里有热饭菜，先垫一口吧。”谢怀锦将饭菜放在他够得着的地方，又把筷子递过去。 张湾没接，将头一扭：“我没胃口。” 一个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还被人如此压制，任谁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故意没给好语气：“你以为我是白白给你送饭吃的？还不是看不惯孙愠？你也知道我孤身奉命来此查案，身边根本无人相助。若是你肯助我，孙愠的性命我绑了任由你处置！即便你要周远的性命，也可以给你。” 周远好歹是朝廷命官，哪里能说取性命就能取的？张湾不相信，认为她胡说八道。 即如此，谢怀锦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一瓶金创药丢在地上，只留下一句：“我知你心中有气有恨，难道要一辈子在周远底下行事被他欺负吗？听我的话，可以保将来的县衙之位，是你的……” 他眼眸一颤，根本没敢想过…… 再抬头一看柴房里已经没人了，只剩下吱呀关门的声音。 从柴房出来以后谢怀锦很想去见一见苏御，奈何周远早打过招呼，牢中不准其他人进入半步。 即便去其他地方，都会有专人跟在后面监视看着。 今夜有月亮，星星也散满天空。不知道李湛，会不会跟自己观望同一片天空？ 回到房中，一股微不可闻的陌生气息让她心上一提。 房中尚未盏灯，依稀能看到一个黑影站在角落里。 谢怀锦慢慢伸手，想取发间的木簪，还没来得及取下，黑影率先朝自己奔来，迅疾劈出一掌！ 她灵敏一挡，脚下快速一绊却被黑影巧妙躲过！ 他再次出手分别在她颈间腋下各自一点，不像要她性命的样子，倒像是……玩弄？ 谢怀锦眼中一冷，不知来人是谁，动了杀心，灵活取下木簪朝黑影刺去。 电光火石之间，那抹黑影停在原地，镇定点起火折子，光亮照上他半张脸。 谢怀锦眼中一顿，急忙收回快要刺上的木簪回转过来，充满疑惑：“江野？” 没错是他。 他从京城迫不及待赶来清原县，只因为于星辰放了代表危险的烟花信号。 “你怎么来了？”谢怀锦赶忙点亮房中灯盏，看到风尘仆仆的模样，瞬时便懂了：“星辰倒也利索，没来找我，倒先去找你了。” 江野嘴角一弯，掀腿坐下：“听闻你又进牢中了？” “那又如何？现在我是奉谢怀康之命前来彻查李湛失踪一事的主理人，谁敢动我？”她是算准了人心，算准了周远的疑心，才敢肆无忌惮撒谎骗人。 江野伸手去拍她的脑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撒谎的孩子一点也不好。 “哦对了周远让人带信回去，你在路上碰到了吗？”谢怀锦忽然想起，他既然能几日来到清原县，定是用轻功日夜不停赶来的。若是没看到送信的人，让其去了京城，刘氏大军不日便会抵达。 早知道她要这样问，江野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根本不需要她操心，“送信的人已经死了。不过有一个坏消息，你走之后第十日，刘疆派人来过，指名点姓要找你，说什么他妹妹被你拐走了，可有此事？” 拐这个字多不好啊？谢怀锦挠挠脑袋俏皮一笑，很是无奈：“是阿越苦苦哀求我的。不过他怎会知道了？” “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一具无头男尸，非说是你杀的，还有两个山野莽夫作证。我圆了好久的话才将他打发走，你说说要如何谢我？” 山野莽夫一定是那个谁谁谁和莽子，谢怀锦有些后悔，当时就该杀了他们不留后路。 有了指证，刘疆肯定会慢慢找来的。 不过，也得好几日之后了。 谢怀锦不怎么担心，也确信在刘疆到来之前一定能找到李湛。 不过现在必须要做一件事……况且有他在，就更好办了！ 招了招手，微微屈身俯在耳畔低语，江野听后尤其无奈，“下次要是再让我去牢中救人，得按着次数给我结账！” 她眼睛笑眯眯成一条缝：“好说好说！姐姐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某人抱怨：“还不是从我身上搜刮的？还有，自称什么姐姐？你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妹妹，知道吗？” 什么姐姐妹妹的，不就是一个称呼吗？真觉得他小气！ 有人帮忙，要救苏御根本不难，再加上谢怀锦有意拉拢张湾跟自己站在一对。他又不笨肯定会权衡利弊，再说县衙大人的位置难道不让人眼红？ 至于周远嘛，要处置他好说的很。 为了不让苏御被救走跟自己扯上关系，谢怀锦有意无意在周远面前去闲逛，就是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而周远呢，看见她就心烦。孙愠将她去村庄找老媪的事情讲了出来，周远怕那些老不死的不顾忌性命什么都说，还差人去杀人灭口，谁知翻遍村子都没找到人。 那样大的活人，总不会无缘无故消失吧？思来想去总觉得问题出在这个叫做顾顽的身上，因此疑心更重。 谢怀锦故意在他面前捣乱，一会说要去书房看看卷宗，一会说找几个官吏来问话，总要捣腾些什么事情不可。 周远怒了：“不是说要去查丞相失踪的事情？整日待在县衙上做什么？小心到时候皇上砍你的脑袋！” 她不怒反笑：“周大人急什么？要真查不出来，皇上砍的也是我的脑袋，跟大人您有什么相干？” 在没弄清真实身份以前，周远不想对她动手，反正传回京城的密信已经快到了，到时候再请刘大人定夺！ “报！大人不好了！”孙愠急急忙忙跑过来，指着外面上气不接下气道：“有……有人劫狱！” 周远一听浑身毛都立起来了，颤抖着声音：“劫走了谁？” 孙愠看到谢怀锦在场，没敢说名字，只提醒一句道：“大人，咱们牢中……只有一个犯人啊！” 只有一个囚犯都被劫走了？什么样的好运气被他碰上？ 那人是李湛的贴身侍从知道不少事情，怎么能允许他逃走？ 周远顿时拍案大怒：“还愣着干什么？去抓人啊！”气的踹了他一脚：“一群没用的东西！去给我找！” “……是！”孙愠还想说什么，被一踹后什么也不敢说了。 劫狱的人身手灵敏，本可无声无息带着囚犯逃走，可偏要故意制造出动静惊动狱卒，使得府上闹作一团。 江野肯定得手了，这点毫无疑问。谢怀锦暗中偷笑，面上却极为担忧拉着周远偏不让他走，还警告他：“好哇周大人，那囚犯是丞相的人，你抓起来也就算了！现在倒好，让歹人劫走，万一他知道些丞相的消息怎么办？万一丞相回来拿你试问怎么办？” 明明周远急的要死，顾顽却把自己死死扯住不要走，他的厌恶之意跃然纸上，狠狠甩开她的手面目狰狞：“他根本没命回来！” 谢怀锦错愕：“你说什么？” 周远是个精明的，从她一开始在自己面前转来转去就知道有蹊跷，没曾想竟是有人前来劫狱！如此看来，此事断然跟顾顽脱不了干系！ 他愤愤转身拉住谢怀锦，手上用力掐的她生疼，重声唤来其余官吏吩咐：“来人！把她给我关在房间里死死看着，在我没回来之前一定别让她逃走！” “顾大人不是京城派来的……”一个人多嘴道。 被周远狠狠瞪了一眼：“管她是从哪里来的？给我押回去！”说完头也不回去到外面查看捉拿的情况。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8章 我想做山匪 他急了，事情果真不那么简单！ 可怜谢怀锦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群大男人架着扔回房间，她轻轻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押回大牢…… 孙愠带着一众下属将县衙周围都检查个遍，一个可疑人物都没看到，更别说劫狱者了！周远在后面气的直跺脚，当初能抓住苏御本就是孤注一掷，再加上有迷迭香相助，若非如此，怎能囚住？ 他武功一绝，当初整个县衙的官吏都拿不下，今日一逃肯定后患无穷！ 周远着急忙慌叫来师爷写张告示贴到外边，将苏御描摹成一个人尽可恶的坏人，吃孩童的那种，让清原县所有人都提高警惕，一旦有消息必须到县衙报案！隐瞒者杀无赦！ 接下来日夜不分的在县城中搜索一天一夜，没有半点音讯。周远怕苏御回到京城告密，急的胡茬子都出来了！届时想到那个叫顾顽的，准备从她口中套出话。 可一回到衙门里，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官吏下属，晕的晕死的死，一片狼藉！ 周远暗叫不好，猛地跑到关押顾顽的房间，果然看到房门大开！ 疾步跑进去查看，前脚刚一踏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屋子里是什么场景，脑袋瞬间被人死死捂住，手脚也被人快速绑起来。 “唔唔……是谁？谁敢害本大人！”周远在袋子里叫嚣乱骂，奈何手脚被人迅速绑的扎实，根本动弹不得！ 房内躲藏许久的两人是谢怀锦跟张湾，原本打算埋伏在此，只简单将他擒住即可。 可几日来看着他那得瑟的样子，谢怀锦实在忍不下去，非要报那日牢中被绑之仇。 “现在该怎么办？”张湾问，虽然早已看不惯周远，但从来没有做过以下犯上的事情，此时心里扑腾腾的不停，莫名有些害怕。 反倒是她一脸无恙，只有一股得意劲儿。 “张湾？是你？你敢害本大人！信不信本大人……” 后知后觉暴露声音的张湾立马捂着嘴巴，一脸惊慌看向谢怀锦。 “废什么话？”谢怀锦不管不顾，朝着他的身上轻轻踹几下，她脚下留情了，至少没让他受内伤，“想保住小命就给小爷闭嘴！” “你……你是顾顽！”周远好一阵吃惊，却又在意料之中，这个顾顽本来就不是好人！ 话音刚落，张湾学着她的样子笨拙补了几脚，又学着她的语气：“想保住小命就给小爷闭嘴！” 周远何曾受过这样的气？气的浑身发抖，压根不听他们的话，在袋子里拼了老命的喊，拼了老命的求救！ 然而府上没其他人了，江野在暗处埋伏着，一旦有谁前来房间立马被敲晕，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的，任凭他鬼哭狼嚎似的喊叫！ 两人默默对视一眼，相互点头致意，各自攥着拳头狠狠抡了上去！不一会，袋子里就没声了。 张湾觉得痛快又觉得害怕：“他……会不会死了？” 谢怀锦将袖口一挽尤其镇定：“我一直在锤他的背和大腿，怎么可能死？你打的哪？” 他顿了顿，咽咽口水道：“……好像是脑袋。” 难怪没声了？许是晕过去了，反正死不了。谢怀锦绑他是需要问话的，绝不仅仅打一顿出气而已。 她跑出去吹个口哨，江野立马从房顶上轻飘飘落落下来，目光停在周远身上，眼神里多了丝同情。 江野先驮着周远去县城外星辰他们准备好的别院里，谢怀锦则换下官差的衣服随后再过去，因为她答应过张湾，要教训孙愠的。 孙愠还在外面查劫狱人的消息，其实根本查不到什么，无非是想多在外面转悠转悠讨个清闲。顺便给手下人下达命令，再去其他地方逛逛看看。 他这人吧，明明自己只是个芝麻大小的下属，还妄想当大官，自以为在大人面前捞着了点好处，就在同行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主子。 谢怀锦见不得这种人。 她跟张湾一前一后从衙门里出来，在县城里找了好几圈，腿都走麻了，终于在小酒馆边上找到他。 谢怀锦藏在小酒馆拐角处的巷子里，招呼张湾前去把孙愠引诱过来，张湾不怎么会说，也确实没有见话撒谎的习惯。不过得了她几分指教以后，很有信心跑到孙愠跟前去。 “孙大哥！我发现了劫狱人的踪迹！”周遭有旁人在，他不敢太大声，靠近孙愠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 孙愠喝了半坛酒，一听此话立即来劲儿，摇摇晃晃站起来：“真……真的？” 他装出特别特别着急的模样，指着旁边的巷子焦躁道：“当然是真的！他好像受伤了藏在那里，我……我一个人实在拿他没办法，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夺了功名全算在你头上？怎么样？” 那感情好啊！有名头得为什么不去？ 孙愠将酒坛子抱起来猛地喝一口，酒壮人胆，拿袖子擦擦嘴把酒坛子重重一放，连酒钱都没给，直接跟着张湾离开。 酒馆老板见他们是官差打扮也不敢多有声张，默默收拾着狼藉的桌子。 那边张湾装的特别像，着急跑着生怕耽搁时间让劫狱人逃走，孙愠见状也跟着加快步伐。 进入巷子以后，空无一人。 孙愠往里走了几步，发现前面并没有出口，除了一堆破铜烂铁以外，根本没有人！ 他转过头脑子昏溃溃的，说话声音也特别大：“张湾？你不会骗老子吧？” 张湾站在身后没有回答，静静看着他，忽然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弯处！“动手！”同时大叫一声！ 孙愠没防备，条件反射性的扑通跪在地上。 立马有个黑影从墙壁上飞旋而下，手里拿着圈鸡的筐子一下扣住他脑袋上，他着急忙慌的想用手取下，张湾立马出手一个擒拿将其扳倒在地！ 筐子从头上哐当掉下，孙愠在地上滚了一圈，迷糊晕晕看着眼前两人，眯着眼睛极力辨别：“张湾你想对我做什么？你是……顾顽？” 谢怀锦耸肩一笑，顾顽两个字真好用。 平时一直受他的欺辱，今日张湾终于有机会替自己出气报仇！他心善，不会取孙愠的性命，也不会让他直着走出去。 废话不多说，直接上去拳打脚踢，朝他脸上掌掴几十次，打的孙愠眼冒金星，成为一个大大的猪头，甚至好几次跟阎王爷擦身而过！ “张湾你……等……等着！”喝了酒说话本来就不利索，再加上挨了一阵暴打，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谢怀锦没有插手，毕竟人家没有招惹她，不过是答应帮张湾的忙罢了。 他发泄了，心里很痛快，一点儿也不怕报复。 不过看孙愠还有说狠话的劲儿，想必是没真的打痛，张湾铁了心要他怕自己，于是再一次拳打脚踢，打的孙愠扑在地上最后连说话的劲儿都没有。 “我今日既然敢打你，以后也敢打你。孙愠，我等着你报复！”好一个狠话！ 谢怀锦不禁在心里拍起巴巴掌，没想到此刻的张湾还挺有男子气概。 打也打了，气也撒了，孙愠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要死不活的。他想了一肚子狠话和脏话想骂出来，奈何有心无力，实在提不起劲。 “行了走吧。” 旁边是酒馆和铺子，要是招呼来其他人就不好了。张湾明白，低首整理好衣冠后跟着谢怀锦坦荡荡的离开。 接下来准备去县城外的别院，在路上的时候，她忍不住问：“你打他那般狠，以后在衙门里他还欺负你怎么办？” 张湾脸上也挂着彩，不过跟孙愠比起来简直是小事，他想也没想着直接回答：“我不想做在衙门做事了，我想做山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9章 为什么要在乎他 山匪？当坏人？谢怀锦第一次听到有这样奇怪的想法，她身为齐国长公主，自然不能看着官差丢掉官服成为坏人啊，赶紧劝道：“山匪有什么好的？你要是真不想回衙门，跟着我就行了。” “你？”张湾摇摇头很不相信，“我早知道你不是京城派来的人，跟着你有什么用？” 她嘴角得意一扯：“我是从京城而来，但不是皇上派来的。” “那你是……” “我是丞相的人……”等等不对，应该这样说：“我是丞相身边的人，这次来主要是寻他。你若是跟着我，便是跟着丞相做事。等找到他以后，再为你美言几句，定会谋个一官半职，怎么样？” 张湾半信半疑：“当真？” 谢怀锦立马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额等等，她好像也不算是君子……管他呢！ 她好像每一次说话都胸有成竹，根本让人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不过张湾还是选择相信，除了相信别无选择。 刚毅的脸上微微一抿，心里莫名有了些对未来的憧憬。 关于孙愠说的周远抢他女人的事情，谢怀锦很好奇但没问，谁自讨没趣问这个啊？哪个男人受的住？ 现在周远在他们手里，府衙无人做主，他有的是机会回去找女人。 * 城外别院地处偏僻，在清原县外的一座低矮山脚下面，谢怀锦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辗转找到。 这所院子一直没有人住，江野调查了一番，也没有找到跟院子主人相关的信息，说不定早就荒废了。 她推开大门猫着身子进去，准备吓一吓趴在走廊边上睡觉的小彩，还没走进，便被人发现了。 “宛宛！”刘越欢喜的从房间里跑出来，揽开双手递出一个大大的拥抱。 张湾站在身后看她们二人相拥，一抹诧异闪过，这位貌美的女子是顾顽的女人？ 还亲昵的叫顽顽？他摸摸头脑，总觉得哪里不对。 房内几人听到声音也跟着出来看，尤其于星辰鼓着双腮到谢怀锦跟前满是埋怨：“锦姐姐你真是让我们找好！” 锦……姐姐？张湾登时明白过来，往一侧退了退拉开距离，更加吃惊：“你是女的？” 谢怀锦觉得好没劲，还以为能骗的更久些，没想到被自己人揭穿了，她抿着唇笑道：“我可从没说过我是男的。” 得，反正她就是有道理！ 一大群人围拢过来，自然也有老媪和孙儿，他们站的远，旁观着热闹都觉得高兴。 几日没见，刘越抱着她也好一阵埋怨：“你去哪里了？不声不响的，还以为你丢下我们了！” 小彩也跟着补刀：“就是就是！” 谢怀锦揽着她在怀里，像男子搂着女子那样，说话极为潇洒：“我去办大事了！才几日不见，想念我的很哪？” 天爷菩萨，这种话也是她一个女子说出口的？刘越佯装瞪她一眼，脸上羞红一片。 他们倒是乐的重逢，被关在偏房的周远就不那么幸运了，被打一顿饿着肚子不说，还被江野五花大绑在柱头上，等着让人来一点点生刮。 外边谢怀锦带着张湾一个一个介绍以后，回归到主题中来。 她大摇大摆进入偏房，星辰小弟立马配的合端来凳子。周远怨恨的眼神盯着谢怀锦，总算醒悟过来一切就是她的计谋！ “顾顽你等着……”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现在是我审问你，而非你审问我。所以周大人，若是不想再挨毒打，乖乖的把态度放端正跟我说话。”她脸上明明笑着，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容，冷漠至极。 周远根本没有真正见识她的厉害，自然也不怕，绑了他又如何？待明日刘大人赶来，定会将别院中人赶尽杀绝！ “本大人是朝廷命官！顾顽你好大的胆子！” 谢怀锦不笑了，慢腾腾起身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围着柱子绕了两圈。 他仍旧说个不停：“本大人是朝廷命官！来日……来日必定将你碎尸万段！啊啊！” 周远忽然大叫着低头看去，胸口前被什么东西狠狠刺进去了，鲜血直冒！ 趁着嘴硬的功夫，谢怀锦取下木簪朝他胸前刺去，一点儿没心软。 他疼的汗水大颗大颗落下，挣扎着彻底失控：“你到底想做什么！如此折磨我……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既然说到此处，谢怀锦也就顺着往下说了，手上拿着木簪抹了抹血迹，指上鲜红一片。 微微抬眼，语气冷淡：“李湛在哪？” 周远早知道会问这个，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我不知道……啊啊啊！” 道字刚说一半，木簪再次进入他的身体，这一次生生刺穿了手臂！谢怀锦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看着他，颇有还要刺第三下的意思。 他死咬着牙，眼睛猩红如同丑陋的魔鬼。如果此刻有机会解开绳子，他肯定会奋不顾身咬上去！狠狠的死死的咬上去！ “你到底……到底是他什么人？” 谢怀锦不说，她只关心自己的问题，于是很有耐心再次问道：“李湛在哪？” 怕那跟木簪子再次落下来，周远连忙挣扎道：“我说我说！” 怕她再乘人之危，他眼睛始终盯着木簪子，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他没在清原县，我差人把他赶到……赶到华县去了。”怕谢怀锦不相信，又说：“你放心，他肯定没死……” 谢怀锦冷哼：“他自然不会死。就算你尸骨已入黄土，他也会好好活着！” 华县距离清原县不过百里距离，快马加鞭的话明日晚上就能抵达。 而近半个月来，华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最受百姓爱戴的便是县衙宁大人想出当地赈灾的法子，解了燃眉之急。 谢怀锦有预感，赈灾的法子肯定跟他有关。 性命攸关，想必周远不会胡说八道。 江野推门进来，见到伤痕累累的周远又加上新伤，再一垂眼，落在仍旧滴血的木簪上，眼神暗了暗。 “问出消息了吗？” 她昂首高傲瞪周远一眼，转身擦木簪的血迹，再插回发间，“明日我们赶往华县。” 江野问：“他在华县？” “或许是。” 哦不，肯定是。 别院是个好地方，却不是久留的好地方。 周远不能放回去，谢怀锦没打算留他性命，但也不急于一时。他必须跟着大家一起走。 从偏房出来，叫来星辰安排明日事宜，先去县城里买一辆马车，再置购些路上需要的干粮，虽然路程不到两天时间，但人多总要多备些东西。 至于周远这个小贱人嘛，为了防止在车里乱动乱叫引人注目，最好打晕了带走。 于星辰乖乖应下，一一记在小本本上。房内烛火通明，他望着谢怀锦难得静美的侧脸问：“锦姐姐，丞相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她一怔：“为什么这样问？” 小小年纪的少年总是充满疑问：“你平日一点也不凶，可是问丞相消息的时候就会很凶。” 是凶暴，像只母老虎。 “这么……明显吗？”她双手捧着脸，应该不会吧？难道自己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于星辰重重点头，确实如此，“我问过江野哥，他说是因为你在乎丞相。我知道在乎是什么意思，就像我在乎宫里的姐姐一样，可是丞相是你什么人呢？为什么要在乎他？” 是她什么人？为什么要在乎他？ 谢怀锦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也根本不会想这样的问题。她记得以前经常在江野面前说他的不好，现在好像很久很久都没说过了。 从初来清原县到现在即将转去华县，那样的迫不及待，是因为在乎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0章 我不信是菩萨显灵 谢怀锦一直都明白自己的心，明白他在心里的位置，却从来都没有正视过。 “锦姐姐？锦姐姐？”见她发愣，星辰拿手在面前晃了晃。 “啊什么？”她回过神来。 “我得回去睡觉了。姐姐辛苦那么多日，今晚好不容易跟我们团聚，祝你有个好梦！”他收好本子放回怀中，脸上噙着俏皮的笑。 昏黄的烛光照射在脸上，谢怀锦一刹那仿佛看到当初跟李湛初见的场景。 他站的远远的，只对着自己笑。 思绪回来，微微敛眉，莫名有些失落。 拖星辰的福，当天夜里，谢怀锦的确做了个好梦---手刃谢怀康！虽然有点血腥，但也算是美梦。 直到日上三竿江野来敲门才悠悠转醒，刘越和小彩院子里摆弄花花草草，一行人到时候一起会去华县，只有老媪和孙儿不会。他们是清原县人，没必要辗转离开乡，留在此处就好。 虽然周远见过祖孙俩，但谢怀锦保证，他一定没有机会活着回来清原县，也绝对不会伤害到祖孙俩。 反正院子没人住，暂时寻不到主人家，不如就此落脚。 尽管如此，她还是张贴一张告示在大堂里，上面写着老媪的家庭情况，还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若是他日主人家回来，可以按照上面的方式向她要居住费。 第三日，打晕周远后，众人启程，踏上去往华县的路程。 走之前，于星辰特别暖心的购置粮食和种子给老媪留下，院中年久未用的水井也修好了，老媪和孙儿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 谢怀锦不是救济天下的救世主，只想完成复仇任务，但齐国是谢家的天下，遇到不公平的事情还是会忍不住出风头。 她倒是想将老媪留在身边，可实在年纪太大了，保不齐路上颠簸会出现什么事情。 留在这里安稳的过日子，已是很好。 * 赶在路上的第二日，天不遂人愿，下起瓢泼大雨，马车不能前行，只好到就近的客栈落脚歇息。 周远是个麻烦精，为了不让他醒过来多生事端，星辰下狠手给他灌了不少蒙汗药，药效至少可以保持两三天。 看着他身上血糊糊的，刘越有些不忍：“不如我们找个大夫给他包扎一下吧？” 谢怀锦摆摆手根本不想管：“他一旦好了，我们就糟了。放心，一时半会死不了。” 一行人在客栈入住下来，然而雨势一连两天不停不减。 客栈里也有一些落脚的旅人，有的路过此地，有的刚从华县回来，说起当地的风貌忍不住夸赞：“以前没发现宁大人的本事，近几日像是菩萨显灵了，做了不少让老百姓喝彩的好事！” “哪个宁大人？” “华县县衙大人宁浩之啊？不知道？以前简直不管事，百姓抱怨的很。现在做了好几件为民的好事，大家话口一下子就变了！” “是么？倒真是菩萨显灵了！” “可不是……” 隔壁桌你一言我一语的尤其大声，引来谢怀锦这桌的凝听，宁浩之的名字她没听过，江野却有所研究。 “宁浩之，三十八岁，虽然早年混了个县衙大人，却不务正业不理民事，当地百姓叫苦不迭。” 刘越也参与进来：“可他们说宁大人是好人，又是怎么回事？” “周远说丞相在华县，或许他们在一起也不一定。”谢怀锦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夹了口小菜放进嘴里，双腮鼓得像苹果。 “只希望他没有骗我们。”苏御饭毕放下碗筷，拿过手帕擦了擦嘴。 一个月没见到主子，不知他过的如何？若是府上知道他没好好将人看着，恐怕老爷子会气的请家法不可！ 谢怀锦默默咀嚼不再说话，她当然希望周远没有骗人，如果是被他玩的团团转，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在客栈的几日，江野和苏御两人从一开始的不喜欢慢慢变得顺眼，好歹也是被人家救出来的。不过江野说起当年去天牢劫谢怀锦的时景，还感谢了苏御几句，无非就是感谢他的无视之恩…… 说起往事大多都沉默着，尤其是谢怀锦，情绪不怎么高。 忽然想起那晚星辰在她面前说的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时时把情绪表现在脸上，于是假笑着打哈哈：“是啊，那个时候你递来的莲子羹可真好喝！哈哈哈！” 江野嫌弃的皱眉睨着她：“好笑吗？” “……好吧一点也不好笑。” 刘越埋头静悄悄吃饭，冷不丁听到那么一句，抬起头看去，目光落在江野身上，他下意识扭头过来，两个人碰了个准儿。 她尴尬笑笑，心突然加速，赶紧移开目光回到碗里。 江野知道她什么身份，没打算跟她亲近，以后回了京城还不知因她要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过现在好歹是一路人，对她的不喜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 在刘越心里，是实打实的把他当成大哥哥。从客栈到别院的那几日近距离相处过，虽然他说话冷冰冰总让人觉得害怕，可本性不坏，而且在面对宛宛的时候总是笑嘻嘻的，从来不会对她笑。 吃完饭回到房间休息，刘越闲来无事拿起绣棚绣花，却心不在焉的，一个不留神，针头刺进食指，立马有血珠浸出来。 “啊小姐！怎么刺伤了？”小彩赶紧扔掉团扇，用手帕辗了辗伤口，很是心疼。 她不好意思笑笑：“我……我没事，刺绣出血本就是常事，不用担心。” 声音传到谢怀锦那边，跑过来拿出金创药抹了下，刘越红着脸，指尖泛着一点点疼。 苏御记起自己这里还有她的金创药，只用了一半，想着要还回去。手上都递出去了，没想到谢怀锦看都不看，挑眉道：“你好生留着吧，万一哪日需要呢？对吧？” 他脸色一红：“我不会再那样大意了！” 张湾默默摸着怀中的金创药，不由得道，她身上到底带了多少瓶？ 大雨淅淅沥沥到第四日，终于放晴了。 经七月的阳光一晒，路上泥泞很快干涸，一行人继续前行往华县出发。 在路上只辗转了一日，终于到达目的地。 华县比清原县的条件还要艰苦一些，民生看起来却好很多。城外有人在挖河渠，在衙门官差的指挥下，工人们喊着号子有条不絮的进行工作，河岸两边有不少人围观看热闹。 谢怀锦从马车跳下来也跑去观看，其余人紧跟其后。 工人的力量虽然有限，但在有规律的安排下，挖河渠已进行了一半。 “这边土质浅薄，小心着点儿挖！”一个官差在岸上来回查看，时不时的提醒一句。 周围有居民笑着指指点点：“真是太好了，咱们县上的粮食终于有救了！” “是啊是啊，还好老天开眼！” 江野来到谢怀锦身边，压低嗓音说了句：“我不信是菩萨显灵，你呢？” 她垂了垂眼似笑非笑：“菩萨会普渡众生，但未必会撬开宁大人的脑智。” 马车缓缓进入县城，找好一家客栈落脚以后，周远则被张湾和星辰一起搭手偷偷抬回房间，他几日没吃饭，再加上身上的伤，早已奄奄一息。 看他可怜，星辰每日定时给他松开手，看着他吃饭，吃完了再绑回去。 周远从一开始的满身戾气变成最后的乖乖听话，他聪明的很，要是再不听话，就得死翘翘。 将其他人安顿好以后，江野和谢怀锦决定夜访县衙府，先找下李湛到底在哪再做其他定夺。 清原县周远失踪的事情还没传的太远，宁浩之这边不知情，府上值守的衙役没多少，再加上他有自己的府邸，不会在衙门里留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1章 丞相大人好恣意 月亮高悬，墙头下两个黑影蹑手蹑脚的跑过，他们已进衙门找了一圈，牢中也查看过，没有看到任何可疑的人。 “也许我们找错地方了，这样重要的出谋划策之人，宁浩之未必会单独留在衙门里。”寻了一圈下来，谢怀锦热的满头大汗，连里衣都湿了。此刻猫着身子藏在假山石后歇口气。 江野飞到屋檐上巡视一群，落地后拎起假山石后的身影往上一带，行驶在夜风中。 “去哪？”她问。 “宁府。” * 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府邸，几乎都歇了灯。 除了走廊上的灯笼能指引人，其他地方只有月光倾洒下来，勉强能照亮一些。 两个黑影分头行动，各自寻找，一旦找到目标立即放出烟花信号通知对方。 府上伺候的人少，走廊和小道上几乎没有人巡视。不过奇怪的是，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里里外外站着巡视的人。 谢怀锦飞上屋檐查看，放轻脚步沿着瓦片走动，一点点移动到那个院子附近。 “真是烦人！” 突然现出的人声使得她一吓，腿一抖脚下一片瓦哗啦掉下去了。 “是谁在上面？”下面立即有人紧张问道，是一个女子，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谢怀锦懊恼打了自己一下，学着猫叫了几声。 “喵~” 底下另一个声音松了口气：“原来是猫啊？吓我一跳！” “我也被吓了一跳！真烦人，原本不用每夜值守的！哎！” 两个丫鬟躲在草丛里悉悉索索好一阵才起来，还不忘提了提裤子，原来是在小解啊？ 谢怀锦打算戏弄她们一下，在身边摸了好久摸到一颗石子，手指摩挲了下算准距离，对着其中一个女子的后脑勺重重弹去，她嘴上话还没说完，立即倒了下去！ 另一个丫鬟背对着提裤子只听到声音，以为是她故意吓自己，没多在意：“提好没？咱们离开那么久，等会被人发现告到大人那里就糟了！快点！” 身后没有人回答，她疑惑的扭头去看，压根没有人，目光稍稍下移，瞳孔蓦然瞪大！ “啊---” 惊吓的话还没来得及说，身后立即出现一个人死死掐住她的脖子，腰间也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抵住，稍微一动，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丫鬟吓坏了，浑身颤抖，她她她……不过是嫌弃茅房太远，所以结伴出来在草丛里小解，不……不会因此丢了性命吧？ “看到她了吗？” 身后那人故意压低声音，听起来有些浑厚。 丫鬟连连点头，这么大个躺在她面前，怎么会看不见？ “大侠饶命……我……我只是一个丫鬟，什么也没有……你要是劫财，就去找我们大人！你……你要是劫色，我我给你指路好不好？” 谢怀锦偷偷发笑，她才不要劫财劫色，金钱和美貌谁还没有？这小丫鬟瞧不起谁呢？ 靠近丫鬟耳畔，呼了口气威胁道：“我可以不杀你，但你告诉我，近来府上可有其他人进来过？比如一个男子？” 男子？丫鬟实在没有印象，她也根本没有见过什么男子。 可喉咙上的指印实在掐的她生疼，五官皱巴巴在一起咬咬牙道：“男人我没看见，只不过……只不过大人近来寻了个美人，锁在前面的院子，日夜都叫人小心看守着……” 美人？ 谢怀锦好像明白了，再次问：“你可看见美人的样貌？” “没没……只是听说个子挺高的，其他的……我不清楚！” 十有八九是某人，真是没想到啊，竟然被人乔装成美人锁在府上？ 谢怀锦眼珠子一转，快速在丫鬟身上点一道穴，让她动弹不得。再慢悠悠收回木簪警告道：“明日若你家大人问起我，什么也不要说。要是被我知道了，半夜来取你性命，听到没？” “唔唔……”她不能说话，只能唔唔两声算是记下了。 穴位要两个时辰才能自动解开，为了让她舒服点，谢怀锦大发慈悲将她扳倒在地上，顺便用些草草遮住，给她盖盖。 丫鬟叫苦不迭，天爷菩萨！她吓得连亵裤都打湿了！怎么会冷啊？ 小院外面有人把守，里面还有人把守，要硬冲进去惊动宁浩之反而不好。谢怀锦思忖半天，还是觉得走屋檐下去是最好的办法。 再次回到屋檐上，小心翼翼移动到院子上。她的轻功不怎么好，但应付这种家仆已是绰绰有余。 微微放缓脚步踩在瓦片上，蹲身下去，悄悄取下一块瓦片往房间里探了探，怎么没看见人？ 动了动屁股，再往里面瞅瞅，看到床榻了，诶等等……好像有个人影！ 只看到脑袋没看到五官，看着挺像李湛的，要不要下去？可万一不是呢？ 谢怀锦犹豫了，这个瓦片洞这么小，她个子虽不大好歹也有一坨吧？岂不是要掀了半个屋顶？ 正当犹犹豫豫之时，一个人不知不觉来到身后，嘴角扯出一个兴味的笑，提了提脚稍稍用力对准她的屁股！ “啊啊！” 噼里哗啦一阵瓦片的声音掉落在地上，与之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掉落在地上的重重沉闷声。 谢怀锦八辈子都没倒过这样的霉，屁股火辣辣的疼，抬眼一看赫然看到江野坏笑的脸贴在屋檐洞口！ 她咬紧牙关气的要死：“你小子能耐……” 再一扭头，看到端坐在床榻边上的人，一手握着古书，一手覆在腿上，正悠闲自得的……泡脚？ 不是李湛还有谁？ 谢怀锦从没想过自己还会这样狼狈的出现在他面前，原以为是多美好的重逢，全被江野破坏了！ 院外有小部队人跑到门外，以为发生了什么，大力敲门问道：“美人！可是发生什么事？” 美人……噗！谢怀锦无声狂笑，又怕他们进来，捂着嘴从地上爬起来一撅一拐躲在帘子后边。 “无事，都散了吧。”清冷而疏远的声音响起，一点儿也不像是刚才的尖叫。 门外众人面面相觑，不肯离开，再次道：“大人吩咐过了，让我们一定要看好你。如果方便的话，可否容许我们进来查看一下？” “不方便。”冷冷的声音再次传来。 院外的人没法子，推门的手最终停在半空中，只好默默离去。 等到外面安静，江野才飘然落下，他倒是毫发无损，反观谢怀锦狼狈极了。 “丞相大人好恣意。” 谢怀锦随手坐在身边的凳子也凝眸看去，他全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有着精气神儿，完全不像被苦苦囚禁的样子。 看来宁浩之把这尊大佛供的挺好啊？ 房内突然出现的二人，在李湛的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看着谢怀锦，嘴角有温温的笑：“不恣意。” 过于直白的眼神让她不好意思，连忙移开目光，低头揉揉腰和屁股，再次怨恨给江野一个眼神。 几个月不见，她的个头还是那样小，易容过又穿男装，一时竟让人分辨不出来。 李湛眉目温和，丝毫没被影响，拿过帕子擦干脚穿上鞋来到二人跟前：“你们能找到我，一定救出了苏御。” “你就那么笃定？” “是。”肯定的回答让江野不吭声了，他不想救人，是谢怀锦想救。 此地不能久留，万一丫鬟的穴提前解开被人发现就完蛋了，其余的事情好商量，回去了再慢慢说。 谢怀锦不顾身上疼痛，牵扯着李湛准备离开，他轻轻放开，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为什么？”难道还要在院子里做宁浩之的“美人”？岂不是可笑？ 江野冷眼看着他们俩的动作，为谢怀锦那不值钱的样子更加感到嫌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2章 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周远设计陷害我来到华县，尽管我的位置很被动，却不能说毫无收获。” 谢怀锦蹙眉：“此话怎讲？” 三四个月过去，这边什么光景李湛已看的很透彻，果真是败絮其内，糜烂至极。 宁浩之为政已有十年之久，却不闻民事不顾民生，搜刮民财，贪赃枉法，还犯下各项大小不一的罪状。 齐国朝政容不下这样德行败坏的官员，也没能力供养。若今日真逃了放他一程，李湛做不到，他想谢怀锦也做不到。 “要想让宁浩之倒台，需要你们帮我去做几件事。” 她眸中一动：“尽管说。” 月色正好，倾洒进房内，落在他温润晴朗的肩头上，自带风骨。 谢怀锦脸上微微有异样，一刹那的失神后迅速稳住心神，将他说的话牢牢记住。 该走了。 李湛脊背笔直坐在椅子上，眼中清明。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能有自己的安排，也总是能化干戈为玉帛。 兴许是今夜难得重逢，又或是趁着月色扰人心神。 谢怀锦停在原地许久未动，静静看着他。 半晌，提步到他跟前不自觉的揽开双手，语气难得骄纵：“阿越说，久别重逢，应该抱一下。” 他僵住身子，带着笑意的眼睛变得格外温暖，起身，轻轻拥她在怀。 江野真觉得丢老脸，默默转过身去。 如此矫情造作的行为还真不像她的个性。 短暂停留在他怀里后，谢怀锦揉了揉有些红的眼睛不敢看他，垂着脑袋走到江野面前，声音有些喑哑：“走吧。” 事后回忆起这段，江野总想方设法笑话她，然后摆着一副兄长的样子教训道：“下次你要是再跟他近身接触，得先知会我。这一次我给你面子，下一次得给我面子。” “行行行！” 谢怀锦暗自抱怨，他就是屁事多！什么知会不知会的？又不是亲生的兄长，不过是仗着大几岁就摆起架子而已。 不过……这种还有人关心过问的感觉其实挺好的。 小时候，谢怀康也对他说过这些话。 嘴角无奈一扯，现在乃至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关于救李湛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他安排的其他事情要紧。 不过翌日传遍整个华县的消息，人人惊恐。 宁府遭贼了！ 可那贼也奇怪，什么也没偷没拿，反倒是吓了两个丫鬟，再捅破一个屋顶，再没做其他的事情！ 宁府不仅连夜加强管理，还招了不少打手保护府内安全。夏日的午后尤其燥闷，谢怀锦悠哉悠哉趴在窗台上，随便一坐就想打瞌睡。 按照李湛的安排，只需要十日时间，工人们会把河渠挖通好。 再让谢怀锦和江野去搜集多年来宁浩之的罪证，最后将他囚禁朝廷命官的消息一放出，那顶乌纱帽铁定是保不住了。 “他还真是聪明，学着我的做法来惩治宁浩之……”这不就是罪责书的翻版吗？ 江野忍不住递白眼：“你以为天底下就你最聪明？” 刘越捂嘴笑，看着两人斗嘴尤其好玩。可江野却不怎么给她好脸色，至于为什么不得而知。 窗外盘旋着一群鸟，江野观望许久，用袖箭打下来一只，谢怀锦刚要指责他伤害动物，看到鸟儿腿上的信笺筒便不吭声了。 想来是京城传出来的消息。 江野翻开一扫而过后递给她，谢怀锦仔细端详，眸中担忧之色显出。 看两人神色变得严肃，刘越也察觉到不对劲，而这份不对劲的来源可能来源于自己，试探着问：“可是……我兄长找来了？” 她一下就猜到了。 谢怀锦轻轻点头，的确是刘疆，他带着人一路边走边问询问刘越的消息。 据探子来报，他们的队伍已经出发，再过几日就会到达清原县。 刘越眉上凝着愁云，兄长这边倒是好交代，可是父亲那边……算了不想这些，当初走的时候不管不顾，就算现在要受惩罚也是应该的，她不后悔！ 为了不让其他人担心，她抹掉失落的情绪，揽着谢怀锦的手臂，有些撒娇道：“宛宛，我好久没有晚上出去玩过了，今晚你带我出去一趟可好？” 之前是她要忙着办事情，根本没有时间出去玩乐。正好这几日有空，关于宁浩之罪证的事情，干脆全权交给江野和星辰处理得了、 江野：“您真看得起我……” 谢怀锦：“嘿嘿，自然！也好带着星辰历练一下。要是你不愿意，不如我去找罪证，你带着阿越出去玩？” 江野：“……大可不必。” 他真不知道，明明跟刘家有深仇大恨，为何还要跟刘越同行？相处了那么久她人的确不坏，却也改变不了姓刘的事实。 而谢怀锦是觉得珍贵的日子很稀少，在还没捅破那层遮羞布之前，她跟刘越是口口声声的好姐妹，能够跟她好好相处便暂时不会想其他。 七月了，就算是夜晚也有蝉鸣响彻空中，白日的燥热散去很多，几许晚风吹过，时而夹杂着些凉爽。 用过晚饭后，刘越和谢怀锦手牵手走在商铺街道上，为了不让旁人胡说八道，她特意换下男装穿上久违的衫裙。 得亏近来华县的治安不错，晚上出来歇凉的人也不少，各处都闹闹嚷嚷的很热闹。 一路上各种叫卖的小贩生意不断，各种美食的香味飘香四溢。 刘越特别高兴，记得上一次夜玩还是初到清原县的那天。时间真是过的好快，从山水居逃出来后一个月过去了。 “宛宛你说，要是我被抓回去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听到刘疆他们已在路上的消息，整整一天下来，她情绪都不怎么高涨，哪怕是极力掩盖自己，也还是能被人发现。 谢怀锦拍拍她的手劝道：“当然能见到。如果你不能出来，那我就进去，总能见到的。” 她闻言双眼一笑，眯成一条缝，枕着身侧的手臂：“宛宛，你真的很好。” “你也是。”谢怀锦几乎脱口而出，两人随后相视而笑。 原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却因为一方的主动，而开启了友情之路。 尽管谢怀锦知道这条路走到最后可能会变质，可能会变得不好，但她……还是想尝试，用自己有的能力去帮助她。 毕竟刘家犯下的错，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姐妹俩绕过拥挤吵杂的商铺，来到白日工人挖的河渠附近散步。晚上不开工，再加上地形平坦开阔，有不少大人领着小孩玩耍。 夜幕轻轻降临，远处灰蒙蒙的视线徒增了一丝朦胧的质感。 “宛宛，你费尽心思想要救出丞相，是因为喜欢他吗？”伴着风拂过的动静，刘越的声音很轻，“我看出来了，你真的对他很上心。在京城的时候，我见到的人特别少，觉得天下只有他一个好男儿，可走出来看了以后才觉得不是这样……” 谢怀锦语气柔和极了：“为什么呢？” 她垂首害羞一笑，“譬如像星辰，像张湾，还有……江野！他们都是很正直的男儿。” 怎么平白无故说起这个？里面的小心思逃不过谢怀锦的火眼金睛，轻轻碰了她一下满是揶揄：“说吧你瞧上哪个了？我给你说媒怎么样？” 明明知道说媒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刘越还是觉得高兴，小女儿扭捏的神情显得更甚。 “其实我……我觉得江野很好，可他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江野…… 谢怀锦笑容顿了顿，“怎么会觉得他很好？” “我也不知道，就是看到他会脸红会心跳很快。宛宛你说这是喜欢吗？我以前觉得自己喜欢丞相，可看到他的时候不会脸红也不会心跳很快。后来才明白原来喜欢是见到一个人会不好意思，会怕出糗怕窘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3章 宛宛是在关心我吗 乍然听到那句喜欢丞相，谢怀锦整个人提了提，随后慢慢心安下去。 不过不能完全心安，江野那个混蛋对刘家是什么态度，对刘越便是什么态度，他们两个根本不可能擦出火花！ 她啧啧道：“江野那人吧……不是良人！你换一个吧？” 刘越面颊一下子绯红，轻轻捶了捶她：“这个……这个怎么能说换一个呢？”转瞬又木然抿抿唇：“我虽然对他有好感，但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父亲和兄长不会同意，我的命运，早已安排好了。” 话题回转来，气氛变得低迷。 一说到家中的情况，谢怀锦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拍拍她的肩头算是安慰。左右看了看，那边正好有放孔明灯的小铺子。 她俏皮一笑：“想不想放孔明灯？” 刘越眼睛一亮：“孔明灯？好啊！可是会不会太危险了？” “哎呀不会啦！这里树木较少，远远的都是土地，不用担心烧毁森林，跟我来！” 她心中一暖，真好，一说什么宛宛立马能懂。 两人一前一后到小贩跟前，看到摊上摆着不少相同的孔明灯，不过有大小之分，价钱也自然不一样。 “两位小姐要大孔明灯还是要小的？大的八文钱，小的五文钱。”小贩老板一边介绍一边忙着给其他客人题字。 孔明灯是寄托心愿的，大家可以将自己的愿望写在上面，不会写字的只有劳驾小贩老板写一下。 谢怀锦从钱袋子拿出一把铜板递给他：“两个大的，我们自己题字。” 她会写字。 刘越忽然想到第一次进漪春楼她的房间时，就看到很多罗列整齐的书籍，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更加觉得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两个孔明灯一人一只，谢怀锦用小笔蘸着墨想也没想，直接上笔写。 刘越举着笔不知道写什么，看着她有些惊讶：“宛宛，孔明灯会实现我们的愿望，他们说很灵的，你不想一想再写吗？” 她淡淡一笑：“不用了。” 那是无数个日夜都期盼着实现的心愿，已经想过千百次，早已深深刻在骨子里。 刘越动了动笔，又犹豫着，再扭头看她题上去的两行字，不由得一怔。 惟愿天地明鉴，还我父母真相，还我一世清名。 她心心念念的，只不过是真相大白于天下，仅此而已。 什么真相……这么说，她的父母遇难了？亦或是有其他的隐情？ “宛宛你……”刘越欲言又止，眼中多了些心疼。 谢怀锦耸耸肩显得无所谓，嘴角始终噙着淡然的微笑，收好笔放回案上，劳烦小贩老板帮忙，将孔明灯放于空中。 大大的孔明灯顺着风的方向越飞越高，最后渐渐变小。 她难得迷信一回，双手抱紧抵在下巴处闭上眼睛许愿，恳求神明睁眼。 刘越想了半天，终于决定写下自己的心愿。写好了，叫着她的名字：“宛宛，快帮我点一下。” 谢怀锦睁开眸子接过孔明灯，目光落在上面题的字，完全僵住。 ——希望世间最好的宛宛万事顺遂，一生无恙。 “你怎么……” 她乐乐的笑了：“我想了很久，没有什么特别特别想做的事情。你也知道，就算我有，也不能真的实现。反正我们是好朋友，你的心愿就是我的心愿，你高兴我也高兴。宛宛，祝你心想事成！” 谢怀锦从不知所措变成无奈，再从无奈变成满心的感动和不忍。 她还是个孩子，又知道些什么？ 倘若……倘若真的有那样一天，真相大白，那时候的阿越会不会后悔放今天的孔明灯？ 晚风过于干涩，吹拂在谢怀锦的脸上，眼眶蒙上了一层白雾，透明又晶莹。 她低头握住刘越的手，紧紧相握，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阿越，我会一直保护你！永远保护你！” “好！”她甜甜的笑，看着孔明灯一点点升高，举起双手在原地高兴的跳起来。 真是个孩子啊…… 谢怀锦开始后悔，在杜府沐英夫人的生辰宴上，她不该回应阿越，不该跟她讲话，不该帮她出头……可世间没有后悔药呀，从来都没有。 * 有探子再报，说刘疆一队已经到达清原县，不过暂时会在当地停留几日，听说是调查周远失踪一案。 谢怀锦看了看被绑在自己房间里苦不堪言的周远，一时没了打算。眼下，只能跟李湛沟通加快事情的进程。 当天晚上，再次夜访宁府。 宁浩之很显然有所防备，这一次夜晚巡查的人更多。 谢怀锦蹑手蹑脚走在屋檐上，掀开一块瓦片，随手摸了颗小石子扔下去。不一会，果然看到李湛出现在下方，只见他指了指前面，好像是示意她不要跳下来，而是走下面进去。 李湛早有打算，房间右侧窗口的位置没让人把守，特意留了条路。 看着外边的人鬼鬼祟祟一点点爬进来，他忍不住笑道：“若是再叫你从上面跳下来，旧伤复发我可不会管。” 什么旧伤复发？不就是摔了她的尾巴骨吗？ 谢怀锦白他一眼，为了不让院子里巡查的人发现动静，特意脱下鞋子赤着脚在房内走。 她的脸通过易容脏兮兮黄黄的，脚上确是自己真实的肌肤，雪白稚嫩。 李湛的眸子落下，未发一言，径直走近她拦腰抱起往床榻上走去。 这一抱可把谢怀锦吓得不轻，捂住嘴怨恨似的瞪了他一眼。 “此院地处偏僻，白日无太阳照耀，房内多潮湿。” 先一步将理由说出来，倒叫谢怀锦不好再说什么，说多了显得小气。 轻轻将她放在床榻上坐着，看到悬着两只脚在空中乱动，有些局促。 谢怀锦耳边难得绯红，怕他发现，将碎发弄下来遮住，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问:“我是你抱过的第几个女子？” 他脱口而出：“唯一一个。” 从前以后，都只有这么唯一一个。 谢怀锦心里偷笑，表面上装作很镇定。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一次相逢以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不再跟以前一样，总是气对方，两个人各自倔强藏着话不说。 这次反而变得柔软了些……或许是上次的拥抱起了作用。 “我这次来是想告诉你，可能计划要提前了。” 他很平静，一点也不意外:“为什么？” 谢怀锦无声叹息：“是刘疆，他找过来了。我把他的妹妹拐在身边，想必是来找我算账的。”说完咧嘴一笑，不要他担心。 “他们已经到了清原县，停留几日才会来华县。你这边怎么样？上次我们走了以后，宁浩之可有为难你？” 李湛语气里带着一丝揶揄：“宛宛是在关心我吗？” 听惯了阿越的宛宛前宛宛后的叫，再次听到他称呼的语气，竟然多了一丝……好听？ “宁浩之犯下的罪我掌握了很多，只要安排给你们的事情处理好了，完全可以摊牌。” 谢怀锦疑惑：“可是你……不是被关在房间？怎么知道他犯了哪些罪？” 他轻松一笑：“因为我神通广大啊。” …… 他什么时候也学会忽悠人了？ 好吧，既然正事已经说完了，那么…… “美人睡了吗？近来炎热，大人特意派属下送来避暑的汤汁，还请开门让属下进去！”有人在外面敲门，咚咚咚几声吓得谢怀锦手忙脚乱赶紧钻进被子里。 李湛语气冷淡：“不用了，退下吧。” “美人千万不要拒绝，这可是大人的心意！”门外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暴力的推门而入！ 进入房间后提着食盒率先望向床榻这边，隔着帘子，只看到床榻上睡的有人。再环顾房内一圈，看到一双疑似女子的绣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4章 以为你还记恨我 谢怀锦也忽然想到，她鞋还在窗口边上，一进门就能看到！ 身子在被窝里不由得动了动，生怕被发现给他增加麻烦。里侧却有双温暖厚实的手紧紧圈住她，一靠着，就感觉很踏实。 “还在看什么？”他蓦地出声，冷峻的让人汗毛竖起。 下属不敢再多看，放下食盒关门离去。 直到外边没有声音了，谢怀锦才猫着身子探头出来问：“万一他告诉宁浩之……” “不会。” 她仰着头瞪着那双眯眯眼：“你如此肯定？” “是的，宛宛可能不知道，我已打入敌人内部了。” 什么意思？ “院外至少有一半都是我的人。” “可你来到华县明明孤身一人……” 她懂了，眉梢一挑：“你莫不是拿钱财糊弄他们？” 李湛宠溺一笑：“不是的。我只是对他们说，宁大人的乌纱帽保不久已，谁想日后有锦绣前程，便跟着我。他们照做了。” 这下谢怀锦更迷糊了，宁浩之到底犯下什么错？能让手下人都相信他不能再有前途？ “那……那他们叫你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他手指下意识穿过她的秀发，语气无奈：“也是宁浩之吩咐的。总不能叫我丞相，让大家都知道吧？”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他真被囚禁着，受着多大的苦难危险，居然不是！ 被窝里热热的，床上空间也很狭小。谢怀锦拱了拱屁股，掀开被子坐起来，头发都凌乱了，随手胡抓几下。 李湛坐在外侧凝着她，眼里印出她的身影：“我以为你还记恨我。” 记恨……她眼眸一垂没再说话，手指也胡乱交叉在一起，顿了顿道：“我知道其实不是你的错，只是……只是有的时候我面对不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她说不提，他如数听下。 “我要走了。” 谢怀锦站起来理了理裙摆走到床榻边上，李湛下去将绣鞋提来放好在床前，她看在眼里没说什么，两脚一蹬立马穿好。 从哪里进来就往哪里出去，相比起进来攀爬时的狼狈，出去倒正经多了，李湛还特意搬来椅子让她踩着。 “说好了，一切提前行事。到时候我会让苏御进来通知你的。” 他含着笑点头：“好。” 谢怀锦抿着唇左右四顾后，窜进黑夜里消失不见。 回到客栈大家都睡了，江野一个人堵在走廊里等她，见到那张透红的脸便知道肯定见过某人了。 “听说宁府加大防守了，怎么没把你捉住？”贱嗖嗖的说着风凉话一贯是他的原则。 她难得心情好，不想逞口舌之快，哼着小曲儿从他跟前路过准备回房间休息。末了，忽然想到什么，调头回来指着他小声警告道：“你离阿越远点，平时没事最好不要靠近她。” “我又没想靠近她。” “别贫嘴！人家小女孩子心思单纯，在她面前，你见好就收。” 江野从没想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好的一面，也不会见好就收，仇人的女儿……若非跟谢怀锦关系亲近，恐怕早取她性命。 “知道了。” “知道就好，行了去睡觉吧！”再从他身边一过，忽然闻到一股恶臭的腐烂味儿。 谢怀锦捂住鼻子嫌弃万分：“你掉粪坑里了？” 头上立马遭来一个爆栗，江野握着拳头咬牙气狠狠的：“你可知……算了，等捉拿宁浩之那日再让你知道。” “真掉粪坑了？”什么粪坑还让他瞒着不说？谢怀锦越发觉得奇怪，行为举止一样奇怪。待在他身边那股恶臭一直没停过，只好摆摆手捂着鼻子赶紧远离。 她离开以后，江野准备回自己房间，从走廊正好路过刘越的窗台，下意识往里面瞧了一眼，只看到窗户上倒映的皎皎身影。 夜很深了还没睡？他顿住脚步几秒，而后想起谢怀锦的提醒，最终决绝扭头离去。 房内刘越揉了揉眼睛，倚着烛火还在绣花，她想在兄长到来之前，多绣几张帕子留给宛宛他们。 等回了京城，恐怕再难见面了。 * 等了七日，终于按照李湛的吩咐，办好所有事情。具体都有哪些，谢怀锦不知道，江野没告诉她，向星辰打听，他也瞒着不说。 有那么几日，他们两人身上都是恶臭阵阵，不由得让众人闻而远离。 同时也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藏在刘疆队伍的探子失去消息，他们到了何处根本无人知晓。 早知今日会有一场大事发生，谢怀锦安顿好刘越和小彩，让她们待在客栈哪儿也不去。或许是早有离开的预感，刘越说什么也不肯，非要跟着他们一伙人才依。 谢怀锦迟疑，主要是怕跟宁浩之对峙时，无暇顾及她们二人。仔细想了想，与其将她们独自留在客栈，还不如带在身边。 毕竟刘疆失去消息，到底身在何处也不清楚，说不定……人已经在华县了。 为了行动方便，刘越和小彩都要扮男装，看起来不那么显眼，在人群总不会被歹人惦记。 苏御则装扮成宁府下属的模样，成功打入内部，再次守护在李湛身边。他身上的伤都好了，不过提起周远，还是气的牙痒痒。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兵分两路，以苏御在府内发起的烟花信号为起始，谢怀锦就会带人在外面吵起纷争，将事情闹大。再把宁大人偷藏丞相一事公布于众，包括他做的那些龌龊勾当。 有污点的人不能当官，也终究不会是一个好官。 一行人埋伏在宁府四周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始终没有看到苏御放出信号。 江野开始起疑：“这么久，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会不会是苏御大哥还没找好时机？”星辰跟着道，众人各有担心。 谢怀锦沉眸：“不会，宁浩之在府上，可以一举拿下，苏御本该一进府就放信号的。”等等，她忽然想到什么，刘疆会不会已经…… “那现在……不如我们进去看一看？”刘越大胆发言，实则内心咚咚的跳，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又是激动又是慌乱。 “不行，里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连苏御也没有音信，太危险了。唯一的办法…不让先将事情闹大。”谢怀锦扭头对江野道：“你不是安置好了一批人证？让他们过来。” “行！”说完立马隐去安排人证。 之前李湛说过，在宁浩之为官这段时间，有过不少冤假错案，甚至看起来文绉绉的宁大人，背地里也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从任官到现在，华县一共丢失十五名女童，每次上报衙门以后，总没有音讯，最终了了无踪。 而江野安顿好的人证，就是丢女童的家属以及各种冤假错案的家属。 以前宁浩之想着天高皇帝远，再加上顶上有刘家人顶着，出事之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有认真审理过案件，家属们久而久之心有怨恨。今日好不容易有个契机申冤，自然不能放过。 一盏香的时辰过去，大堆普通百姓围围挤挤来到宁府门口闹事，闹的人不少，跟着看热闹的人也渐渐变多。 谢怀锦带上明静给她的备用人脸面具，立马又是另一张陌生的脸，作势要往人群里冲。 “你要做什么？”江野拉住她问。 “跟着他们一起，总要有人去当领头羊，不是吗？”她俏皮一笑，贴着那张皱巴巴的面具丑陋极了，江野迟疑片刻松开，沉声道：“小心点。” “当然！” 借着涌来的人势，她猫着身子跟在闹事的队伍里，百姓们你一言我一嘴的，吵嚷不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5章 还关心别人？莫不是心仪他？ “叫宁大人出来说话！” “多年前我女儿才八岁！在家门口被人逮走，如今也没找回来！宁大人说帮我找，第二天就没有音讯……” “我女儿也是，才六岁就不见了！到底有没有找？我们要个公道！” “我儿子最可怜，因为不小心闯了衙门竟然活生生被人打死……” 众人七嘴八舌间，呜咽哭诉声一片。 眼睁睁看着他们一点点压迫上来，府门外值守的两个官吏小哥根本抵挡不住，在大家伙一来一往的推搡间，府门被推开了！ 映入眼前的，是一具具倒在地上的鲜活尸体！ 闹事的众人惊了也怕了，纷纷往后退了退不敢再向前，脸上写满惊恐。 “死……死人了！” “啊啊啊啊啊！！！” “快跑！快跑啊！” 一声又一声在耳边此起彼伏，门外的两个值守官差也傻了眼，根本没想到自己一直守的，居然是那么多具尸体？ 尸体从哪里来的？有一些见过的面容，全是宁府的丫鬟奴仆！因何而死？被谁所杀？ 感觉到身边人群一点点涣散逃窜开，谢怀锦眼里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担忧，大家都往外跑，只有她执意要往里去！ 手腕忽然被一股力道拉住，回头看到的是江野着急的面孔，他大叫着：“我们中计了！” 联想到半路失了消息的刘疆队伍，他们一定是杀了探子，偷偷来到华县。 或许正隐藏在此时满是尸体的宁府之中。 府门外闹的不成样子，没有人愿意再此处多停留。 “可是李湛和苏御在里面……”她知道可能是圈套，眼下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锦姐姐！出事了！”一直藏在暗处等待时机的星辰和张湾满身是血奔过来，没看到身后的其他两人，谢怀锦心里一漏，陡然生起不好的预感。 “有人把刘家小姐和小彩抓走了！”张湾紧咬着牙：“抓走他们的人下手极狠，剑剑要我们的命！” 她明白了，这一定刘疆的圈套。 除了他，没有谁要拐走刘越。 然而为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计划，能被刘疆捷足先登安排？ 谢怀锦上前检查了两人的伤口，并非致命伤，心上一松：“张湾你年长些，帮我好好照看星辰。我跟江野，要进府一趟……” “锦姐姐我不要！” “满地的尸体，看起来空无一人，实则呢？这分明是个火炉子！你也要跳？”好歹跟她相处了那么多天，张湾是真的担心，还有一半是为自己不明的未来担忧。她要是死了，之前说的话，让他帮着对付周远的话，是不是都不作数了？ 江野拿手挡在他面前，有意隔开两人的距离，语气冷冷的：“有我保护，她自会无事。还是说，你以为三言两语能让她改了念头？” 敌军在侧，最好不要先起内部纷争，谢怀锦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稍后再说，帮忙照看着点星辰，回客栈等我们。” 张湾不服气瞪了他一眼，气愤愤拽着于星辰离开。剩下谢怀锦和江野两人对视了一眼，故作轻松一笑：“咱俩好久没有一起战斗了？” 他白了一眼双手抱胸撇过身去：“早知今日，当时我便不来找你了。” “嘻嘻！后悔可没有用哦？江大哥，走吧？”她平时只会江野江野的叫，难得一次叫江大哥还是在这种场面。 好在江野给她面子，嗯了一声跟在身后。 抬眼望向府上檐角的方向，有风拂过，他知道，救兵从来都在。 府外两名官差早已不见人影，连宁府外的大街道身上都空无一人，百姓们恨不得闭紧房门，打个地洞钻下去保全性命！ 谢怀锦稳定好情绪，递给江野一个鼓励的眼神，踏进宁府。 大堂前面尸体横陈，她蹲下一探，尸体还带着一点点温热，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凌晨左右，皆是一剑封喉，没有其他多余的血。 “各自分头，找李湛。”丢下这句话后，江野头也不回往左侧跑去。 谢怀锦没在大堂外多停留，小跑着往关押李湛的院子跑去，一路遇到不少尸体，都是死在同一把刀下。 “宁府有谁能一剑封喉？”宁浩之？根本不像，亦或是其他人？容不得她深思，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院落前，房门紧闭，走廊边上也倒着两三具尸体。 院中有疾风从耳畔吹过，扬起鬓角的碎发。 谢怀锦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取下木簪藏于袖间，一步步朝房门走去。 就在刚刚踏上台阶的一刹那，立马感到不对！脚下有活人！ 电光火石之间，原本躺在走廊上“死人”忽然诈尸！从腰间抽出锃亮的软剑直直朝谢怀锦袭来！ 她迅疾弯腰躲过，立马又有利刃击来！一泼赶一泼的围剿过来！ 忽然身侧房门大开，她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与其他人纠缠厮打之时，身后被一股很强的力道狠狠吸住，硬生生将她扯进房内！ “砰咚”沉闷一声重重倒在地上，袖间木簪还没来得及出手，喉间已被一把大刀死死挡住！ “啪啪啪！” 匿在暗处的刘疆坏笑着拍手走过来，语气很是欠揍：“我还以为是谁呢？换了张脸？还不是被本大人擒住了？” 他早已埋伏在此处，就是等着这个不知是叫顾宛宛还是顾顽的人来。 那双阴骛的眸子里满是审视，走到谢怀锦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意味：“该叫你什么？顾宛宛还是顾顽？怕都不是你的真名吧？” 这时一个侍卫推出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人正是周远。身上的污浊血衣还没来得及换掉，看来才救出来不久。 有刘疆给他撑腰，还怕什么？周远眸子阴狠，只怕不能亲手砍了顾顽！ 被挟持住的谢怀锦动弹不得，无视他，只觉得眼前的刘疆厌恶极了，哪怕是他一个语气词，都让人作呕！ 藏在眼中的仇恨和阴戾一闪而过，却没能逃得了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跟她有仇？刘疆在脑中思索很久，都不曾记得何时得罪过她。 就算是为李湛做事，也没必要记恨他到如此地步吧？ “丞相呢？在何处？”直接不回答他的问题，谢怀锦扬起下巴，姿态高傲。反正又不怕他，大不了鱼死网破，但前提是，她必须知道李湛在哪！ “哦？死到临头了，还关心别人？莫不是心仪他？”刘疆缓缓蹲下身样尖锐的指甲刮着她的下巴，尽管有着两层假面的谢怀锦，还是被刮的生疼。 她厌恶扭过头，眼中桀骜不驯：“刘大人，你可知为何我会几次三番出现在你面前？又为何刚好，都是与你对峙的局面？或许大人也该好奇一下，我手中，为什么会有皇室之人才有的白玉双环扳指？” 是的，周远一说起这个，刘疆便留了心眼。他在谢怀康身边也只看到过一两次的扳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 难道是他的人？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再轻易圈套，他摆出一副很不想知道的神态，起身，挥了挥手中的折扇，满不在乎：“本大人不想知道！” 谢怀锦嗤笑：“听闻先皇有个暗卫组织，当今皇上应该也会效仿吧？” 她在胡说八道，不过要看听的人是否有心。 刘疆眼眸微眯，他何尝不知道先皇的暗卫组织？从先皇逝去以后，组织便销声匿迹。 莫非谢怀康真如她所说，有意效仿？否则的话，寻常人不会得到的扳指，能被她随意拿出？她为皇上效力？ 有了一系列念头，他又很快否决掉，怎么可能？谢怀康什么德行什么能力，他清清楚楚！还想效仿先皇？不怕沦为天下笑柄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6章 她如何不知 “你什么身份，竟然随意讨论皇上？来人，她胡编乱造，给我打！”刘疆不着急，有的是时间从她口里套话。 眼下，是要给她好看，拐了越儿不说，还几次三番跟他作对，还真是一副爱折腾的贱骨头？ 得到命令的下属，一点儿没留情面，立即朝谢怀锦的背部殴打去，消瘦的背本就单薄，稍微一个重点的拳头落下她便受不住。 “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兵部尚书，倘若真想知道些什么，用得着非要从你口中逼问吗？我看重你，是你的福气……啊！” 后面那句话根本还没能完整说出来，一个黑影从空中迅疾闪过，直直朝他奔去，一把掐住他的喉咙，用尽了全力！ 身边下属举着刀剑不敢擅自行动，眼睁睁看着横空而来的人死死掐住刘疆的脖子，竟举着他慢慢脱离地面！ “你……你是……江……” “放开我家大人！”有大胆的出言告诫，却也颤颤巍巍的不敢陡然上前。 趁着身前的人注意力在刘疆那处，谢怀锦看准时机一掌拍下拿刀人的手，手指翻转从袖间取出木簪护身，下腰从钳制的人手中逃离出来。 掐住刘疆的人正是江野，紧咬着牙好似要立马取了他狗命！ “江野……”谢怀锦来到他跟前，两人背对背面对房内众多侍卫。 刘疆双手扯着喉咙处的力道，哑着声音不停道：“放……快……快放开！” 放开？江野恨不得将他钉在墙上！ “你刚才说，谁胡编乱造？又想打谁？”他眸色凌厉，手上力道更甚。 刘疆醒悟过来，感情这是……是来报仇的？他天生富贵骄傲，从来没有受到此等待遇，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求饶！可喉间的力道越箍越紧，像一道枷锁狠狠锁着！ “你若有……有本事，就杀了我……” 江野听见此话更加来劲，另一只手已经微微运力，谢怀锦赶忙拉住他，摇了摇头：“现在杀了他，错的就是我们！” 她想报仇，但不想再背负恶名。 她要为清誉而战。 江野的面部肌肉微微抖动，他在忍，慢慢的忍……眼中的杀戮终于一闪而过！ 刘疆的确不能留，但此时不能杀他。谢怀锦说的对，现在杀了刘疆，错的就是他们！ “你们，谁要是不想他活命，尽管冲上来！谁要是忠心不想自己主子死，就告诉我丞相在何处！”拿他当一个砝码总是好的！谢怀锦眼神凛冽看向众人，目光一低，落在角落里的周远，起了玩心。 “周大人你说，丞相在何处？要是说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宰了你！” 她绝对是那种说话算数的人！ 周远早已领教过她的厉害，四下看看，刘大人的属下几乎都埋着脑袋不吭声。再看看被擒住的刘大人，更是无奈，颤抖着声音：“侠女！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下一秒，木簪在空中迅疾的只留下一道光！ 周远眼睁睁看着它冲自己而来，浑身绷住僵住，下一刻立马感觉到耳朵刺痛崩溃，有什么液体顺着轮廓慢慢流下来！ 血…… 他惊恐的拿手一摸，尖叫着大闹几声，恐觉得命不久矣，眼前一黑竟直直晕了过去！ “不中用的东西！”谢怀锦取回木簪暗自骂了一句，“江野，带上刘疆我们走！有他在手，不愁套不出话！” 刘疆几乎快两眼翻白，喉间火辣辣的疼。 有他在手，那些属下们不敢阻拦，隔着好几米远距离不敢上前，气的他快要断气！ 上啊！怎么都不上？ 谢怀锦和江野从院子出来，正准备去回客栈跟张湾他们汇合时，却被一队人手拦住。 站在她跟前的，是曾好几次抱着她手臂说喜欢她，要跟她做朋友的阿越。 小彩从她身后站出来，用一种怨恨讨厌的眼神看着谢怀锦：“小姐你看，大少爷说的没错！她是成心跟咱们刘府作对！” 刘越静静盯着她，身上男装还没换，但她皮肤白皙，在人群里始终很耀眼。 目光从谢怀锦身上，落在江野身上，最后再到刘疆。错愕，惊讶到醒悟一一从她眼里浮现。 “宛宛，你放了我兄长，他不会伤害你的。” 小彩立马劝她：“小姐你怎么还不信？说不定教唆咱们从山水居离开，也是她的功劳！” 谢怀锦蹙眉，话语冰冷：“我何时教唆过你？反而是你下跪在我面前，央求我带你家小姐离开，难道都忘了吗？” 哦对了，她就说怎么安排好的计划，被别人有机可乘？原来是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被说中的小彩面上闪过一丝难堪，终于又拿出初见谢怀锦时的泼妇模样，指着她不住指责：“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你莫要血口喷人！大少爷说的对，你没安好心！” 刘越身形未动，面上闪过一丝纠结。 她知道宛宛不是坏人，可她跟江野此刻确确实实挟持了兄长…… “阿越，想救他吗？”谢怀锦晃了晃刘疆的衣角，目光冷冷落在小彩身上，不带任何余地：“杀了她，我就放了刘疆。” 小彩顿时吓得满脸苍白，整个人往后缩了缩，扯住刘越的袖口害怕极了：“小姐，莫要听她胡说……” “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从山水居离开不久，立马被刘府知晓。为什么你兄长知道我们到达的第一个地点是清原县而不是其他地方？为什么我的探子，在告知你们以后便无声无息的消失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谢怀锦也是刚刚看到她们才想明白，或许从一开始小彩跪地相求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 刘越眼眸微颤，她如何不知？可摆在眼前的是兄长的性命和小彩的性命，两者她皆不能抛弃。 “宛宛，小彩是我的婢女，她的命不值钱……” “不值钱的命我也要！要么杀了她，要么我跟你兄长同归于尽！”谢怀锦用木簪死死抵在刘疆的心口，可怜他还没从掐脖子里逃出来，生命便有了双重危险。 反正院子里那么多人，就算逃得掉也会见血，还不如狠狠伤刘疆一笔！ 谢怀锦的阴狠大家都是见过的，刘越更是知道，她的性子一贯如此！ “宛宛不要！”刘越尖叫着出声！ “宛宛！” 忽然一个声音的出现，如云破月出般带来希望。 在刘越身后，是久违的李湛，他换了一身玄青色的外裳，从头到尾都完好。 跟在身后的是苏御，脸上有几点血迹，很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李湛穿过众人朝自己跟前走来，伸手揽她，面色温润如玉：“我无事了，是刘家小姐救的我。” “刘疆布好局等我们跳，故意将主子请到酒楼里喝茶。我上午进来后便被他们擒住送过去，根本没来得及给你发送信号。”两次都吃了瘪，被别人擒住，苏御感到很羞愧，不好意思抬头看谢怀锦的眼睛。 看样子刘疆还不打算跟李湛撕破脸皮，只是单纯想要对付她而已。 “幸好刘家小姐过来，帮我们解了围。否则，还不知道要纠缠到何时？”说起在酒楼的局面，可谓是惊险。刘一刀是刘疆身边最得力的侍卫，在酒楼寸步不离守着他们，若非刘越到来，还真是出不来。 谢怀锦闻言眼眸一垂，再次看向刘越的时候，变得极为平淡：“你怎知他们在酒楼？” “我……”她解释不出来。 “你怎知李湛在那里？” 刘越面上一急，小脸憋的通红：“宛宛我……” 她实在说不出来，小彩抢先一步极为霸道：“我家小姐好心帮你，你又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放了大少爷……啊！我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7章 都怪我没有跟着家里学一技之长 话没说完，立马有一只袖箭横空而去，穿破她的脸蛋，鲜血直流！ “小姐我的脸……” 刘越慌极了，捧着她的脸很是心疼：“小彩……” 袖箭是江野放出来的，他总是这样，冷不防的给别人一击。 “叛徒不配站着说话。” 刘越身形一颤，眼里一阵刺痛。 叛徒……是在说她吗？ 不愿跟她们有过多纠缠，谢怀锦打算带着众人离开，不曾想姗姗来迟的刘一刀从屋檐飞下，直直一刀朝江野劈去！ 举着刘疆实在寸步难行，江野无奈，只好将他重重扔下，急急闪身躲开。 落空的大刀落地后，生生劈出半条手腕粗细的痕迹！ “拿……拿下他们！”得了自由的刘疆不打算放过他们，捂着脖子发号施令。有刘一刀在，能一举杀了宁府那么多人，还怕区区一个江野？他什么也不怕！ 刘一刀是他的杀手，是他的护身符，在场几人，根本不足挂齿！ 原本还不打算跟李湛明着撕破脸，现在他自己冲进来了，自然怨不得旁人！刘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长袖一挥，声色冷冽：“杀！无！赦！” 谢怀锦早知他不要脸到了极点，早已做好对战的准备。然而在刘疆放完话之后，已有一个身形坦荡荡挡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揽在身后。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李湛不会武功。 苏御最后再上前挡在他们二人面前，宛如叠罗汉，神色严肃：“顾宛宛，带着主子离开！” “她的手劲小，带不动其他人。”江野在后面冷冷补了句。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逞口舌之快？ 谢怀锦尴尬笑笑：“其实我劲挺大的……” “无妨，我护着你。天塌下来，有我挡在前面。”周遭纷纷扰扰的嘈杂之中，一丝清冽如甘泉般的声音响在身边。 如此境地，他居然还对自己笑的出来？ 有刘疆的吩咐，再有刘一刀的指挥，所有侍卫跟不要老命似的冲上来！江野谢怀锦李湛和苏御四人被团团包围住，刘疆漠然站在外面旁观，他要这些人死，全部去死！ “兄长，兄长……放过他们！放过宛宛放过丞相……”刘越抛开小彩来到刘疆身边恳求，要她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在里面实在做不到，“李湛是丞相，你把他死了，皇上会怪罪下来的！” 刘疆沉下脸很难看：“皇上又如何？我怕他吗？” “兄长不要……越儿已经听你的话，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你懂什么？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好好看着，不准放出来！要是再逃跑，我亲手砍了你们！”方才差那么一点，就一点点，他就快死在别人的手里。现在有了机会，怎么可能不报仇？ 刘疆面色阴冷，他要好好看着这场血战！ 刘越的心一下子沉到湖底，看着被侍卫包围在里面厮杀的宛宛，更是觉得自己没良心！ “小姐走吧……”捂着一半血糊糊脸的小彩擦干眼泪，跟在她身后，摇了摇头：“小姐莫再看了，大少爷说了，他们……跟我们不是一路人。” 确是这样。 刘越挣脱开拉住她的侍卫，黑着脸斥责：“什么身份也能碰本小姐？”深深看了眼院中混乱的场面，带着小彩离开了。 刘一刀的宝刀再次落下，江野双手扛住，死咬着牙挡了回去。他早说过的，就不该来谢怀锦身边，总是有打不完的架！ 无名小卒般的侍卫根本不足为惧，苏御一人能抵挡他们。剩下谢怀锦一面对抗来犯者，一面还要护着李湛，他是文弱书生，又带疾在身，自然需要人保护！ 李湛跟着她在里面跑来跑去，也变得严肃起来：“都怪我没有跟着家里学一技之长。” 谢怀锦轻笑，反手踢掉一只横空伸来的手：“怎么？觉得让我保护你不好意思了？” “不是。”他很是愧疚，“若我有一技之长傍身，就能保护你了。” 保护她？倒也不用。有江野在，没人能伤得了她一根头发！ 只不过眼下局势过于复杂，刘疆下了命令，处处想要她的性命，也就难免不好对付了些！ 若是放在眼前，她敢说自己一个打十个都不怕！ “如此打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想办法脱身？”苏御好不容易摆脱掉身边那一群喽啰，歇息的瞬间却也喘着粗气。 江野只顾着跟刘一刀分个胜负，两人从地上到屋檐上，招招都下了狠功夫，一擒一拿皆不简单！ “一群废物！取箭来！”旁观的刘疆看的着急直跺脚！都是一群废物，打了那么久，根本没能伤得了他们！便是李湛都毫发无损！ 立马有下属递来弓箭，刘疆取过眸中闪过一丝阴狠，努力对准人群里厮打的某人，稍一咬牙，利箭出鞘！ 谢怀锦全身心对付跟前的渣渣小将，根本没想到他会使阴招！只听到苏御大声提醒，她甫一回头，正好看到利箭射来的方向，是毫无防御力的李湛！ “快让开！”她猛地扑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 一刹那间，跟利箭擦身而过，凛人的疼痛刺破手臂，衣衫立马现出血污。 好在射偏了，破了点皮，没有性命之忧。 啧啧，刘疆啊刘疆，技术也不怎么样嘛！ “宛宛！”李湛连忙奔到她身边，撕开衣服查看伤口，小拇指大小的伤痕让他心一惊，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谢怀锦认得，是她给苏御的，怎会到了他手里？ “我先给你止血，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玄青外衫沾染上点点血滴，他倒出药粉敷在伤口处，再撕下衣服一脚将伤口暂时包住。 包扎的不怎么好，能止血总归算是有用的。 为了不让其他人伤害他们，苏御奋力护着他们，马上快精疲力尽！ 跟刘一刀对峙的江野刚好落了上风，听到下面声响，亲眼看到刘疆射箭伤到谢怀锦，双眼猩红，咬紧牙关，一声长啸划破天际：“都给我出来！” 顷刻之间，密密麻麻的乌鸦从空中飞过，多到遮天蔽日，使人只能捂住眼睛不敢直视！ 一行一行黑色劲装蒙着面的杀手从天际乍现，各个手握双刃，落地后恍若闪电般迅捷，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便只留下身后一条血流蜿蜒的尸路。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杀手，谢怀锦心里波涛汹涌，再看李湛，也被眼前惊了惊。 刘疆则揉揉眼睛不敢相信，看着顷刻间只剩下尸体的院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这是……” 江野不恋战，刘一刀也不想再打下去，两人各自放了水回到地上。 他冲到谢怀锦身边查看情况，见到人还睁着眼睛无事，心上一松。再看看搂着她的李湛，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怎么把他们放出来了？我还可以扛得住……”不过就是擦伤而已，并不算大碍。谢怀锦仰着头看他，颇有种责怪的意味。 江野恨不得给她一拳头：“非要看着你躺在地上死了才高兴？” “我明明……” “好了宛宛，我们回客栈找大夫看伤。”李湛的及时打断让她没再说什么，收了剑的苏御跟着到跟前来，看着面前很神气的杀手俱是愣住：“这些人是……” “我家的暗卫。”江野沉沉开口。 暗卫…… 李湛目光落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从头到尾审视了个遍，心中已有答案。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带谢怀锦回去重新包扎伤口，其他事情暂且不用谈了。 这下刘疆拦不得阻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因为暗卫杀手还没撤离，只需要江野一声命令，立即能要了他的命。 不过之前也说了，现在不是要他命的好时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8章 江野又是什么身份 “行了，退下吧。”江野开口道，那行暗卫便如来时一样迅捷离去，院中几乎找不到他们丁点儿痕迹，只有躺在地上的尸体能证明他们来过。 刘疆被吓坏了，今日几次三番差点丧命在此，换谁不怕？ “春风阁。”刘一刀悄然开口。 “什……什么？” “春风阁，是先皇曾暗自培养的组织。” 刘疆瞳孔猛然睁大，是了，他知道的！春风阁，杀人就像吹拂春风那样简单，有的时候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就已经丧命！原来他们就是春风阁，他们就是先皇的暗卫组织？ “你是否看清了，他们听命于谁？” 刘一刀道：“江野。” 江野是谁？在这之前，刘疆只知道他是漪春楼的老板之一，哪里会知道竟然能跟春风阁攀上关系？ 而春风阁不仅仅是先皇创建那样简单，它们代表着皇族的权力。 原以为先皇离世以后，春风阁也跟着销声匿迹。就在刚才跟顾宛宛对话之时，刘疆也觉得他们早已不复存在，只当她胡说八道，没想到居然还好好存活于世？ 那江野又是什么身份？ 兹事重大，恐怕真的跟皇族有关！而消失的兵符…… 刘疆咬紧牙关很不服气，却又不得不善罢甘休，握紧拳头狠狠道：“此事需要回去好好禀告父亲！咱们走！” * “你不好奇吗？” 谢怀锦仰着脑袋，看着大夫刚刚包扎好的伤口，果然比某人包的好看多了。 他们又回到客栈里，只是这一次少了一些人，也多了一些人。 “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愿意告诉我的，问了也没用。”李湛弯着腰在铺床，等收拾好了，执意要搀扶她到床上躺着。对此谢怀锦很是无奈：“我是伤了手臂外侧，不要紧的，没严重到需要卧床静养的地步。” “受了伤都一样。” 门外有人敲门，星辰和张湾在外面探着脑袋进来：“锦姐姐，听说你受伤了？” 看到房内还有另外一个人时，两人格外警惕，谢怀锦赶紧招呼着介绍：“这位是当今的丞相大人，李湛。” 于是两人脸色从警惕严肃很快变成了错愕以及拘谨。 最先是张湾觉得不可思议：“你……你真是丞相？先皇钦封的丞相？” 他从出生以来便在清原县，京城更是没去过，还以为那里的大官都是阔绰富贵的模样。 今日见他，面如冠玉，似修逸青竹，风骨自然。 李湛坐在床边郑重点点头，“如假包换。” “可你……可你怎么会在此处？”他仍觉得不可思议，可仔细想想，自从认识了顾顽，还有什么事情是可思议的？“你真的是？” 关于他的事迹，谢怀锦已经讲给李湛听了，不过自动隐去他的心上人被周远抢走那段。 为了让他们更加相信自己，李湛从怀里掏出一块纯黄金的李府令牌，亮给大家看，张湾这才迷迷糊糊的相信，有一种行走在梦里的感觉！ 星辰小跑着来到谢怀锦身边小声问：“锦姐姐，他的官很大吗？” “嗯，很大！你多跟江野学些本事，到时候让丞相哥哥推荐你到宫里做统领，到时候就能经常看到嫣然了。” “真的？”他双眼一亮，立马来了精神。再次看李湛的眼神，也带着莫名的钦佩和尊敬。 “什么真的假的？”平静不带一丝波澜的声音从外面响起，立马出现江野的脸庞。在外面就听到里面的叽叽喳喳，什么丞相不丞相的？关键时刻还不是需要他来保护？ 看到他谢怀锦才想起一件事情：“今日宁浩之一直没现过面，他去了哪里？” 江野摇摇头，他也不知道，眼神转向李湛。 “宁浩之跟周远都是依附着刘疆的人，周远倒是一直本本分分行事，偶尔贪点倒没什么。只是宁浩之犯了国法盗墓之罪，家国都不能容他，刘疆自然也包庇不了。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取了他的性命。满府的尸体，原本是他要栽赃给你们的。”李湛缓缓道。 谢怀锦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呢？江野和星辰身上臭烘烘的，也是因为去查这个？ “刘府的爪子倒也伸的长，此等偏僻之地都有他们的人，其他市州肯定更不得了！今日事情闹的大，待众人纷纷扰扰传回京城，不如我们先禀告回去？也好先入为主，到时候任刘疆怎样编排都不怕！” 李湛很赞同，也正有此意。周远和宁浩之便是齐国官吏的反面例子，不知这样的例子，其他地方还有多少？ “刘疆呢？回去了吗？”还有刘越，她苦苦哀求的时候谢怀锦看见了，可怜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法选择。 江野道：“在另一家客栈落脚。或许他在想，该如何解释宁府的满门尸体。” 好歹宁浩之也是朝廷命官，还没出场没了，坊间难免传出流言碎语。可惜今日找来的那些人证，一辈子也没换来个公平公道，怕是等不到尘案真相大白的那天了。 华县宁府之案闹的极大，李湛一纸书信快马加鞭送回京城，谢怀康仔细端详之后，面色沉愠。 信中清楚写了周远以及宁浩之两人犯下的罪状，最可恶的便是宁浩之贪图富贵行盗墓之罪，将陪葬之物变卖成钱财！ “世间竟有这般心胸狭隘且狠毒的官僚，真是让朕心服口服！” 进忠在边上伺候，小心看着他脸色：“皇上息怒。” 息怒？倘若周远宁浩之在他面前，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谢怀康恨不得自己去查，将全天下的昏官全部斩首！ 目光再次落在奏折上，李湛呈上四字极为显眼。 世人传言他失踪了，也不过是虚假消息。 是啊，先皇曾言他福泽深厚，又多年蒙受般若寺的佛光普照，怎么会无缘无故没了？谢怀康眼中一顿，活着也好，活着有大用。 奏折上未提起刘疆二字，不过几日来他连连缺席，后来直接请半月假。 想当年若不是刘府，谢怀康也不会坐到如此地位。于是特意派遣人去府上慰问，却从下人口中无意得出他已离开京城的消息。 近来发生的唯一大事，就是周远宁浩之一案，他们也暗中跟刘疆有勾结，不知是不是因为此事？ 脑子越是多想越是疼痛，谢怀康仰头坐过去，四肢慵懒搭在边上，望着窗外日头正盛，眸中突生出一丝迷惘。 先皇处理朝堂之事也是如此吗？烦躁，繁琐，与部分朝臣为敌，却又不得不装出重用他们的样子。 天下之位，帝王之称，羁绊了谢怀康一生。 殿外有人通报，是允福公公。他哈着腰低头进来，全身上下每一根汗毛都在显示恭敬，怕皇上发怒，只好走到跟前压低声音说：“德妃娘娘……在玉娇宫里闹呢。” 摔东西打丫鬟，哪样能撒气就做哪样。 短短半月来，玉娇宫成了宫女太监们最不想进去服侍的地方。 虽说之前德妃恃宠而骄脾气也不算太好，但总也笑嘻嘻的，不会有事没事找茬。自从她流产以后，性子越来越差，随时随地都能大发脾气，扰的玉娇宫上上下下不得安宁。 听到德妃两个字，谢怀康便觉得头疼，面上嫌弃与厌烦一闪而过。 稍微整理下情绪，眼神落在允福匍匐着的背上，话里听不出情绪：“德妃近情绪不稳，让她好生养着。等身体好了，朕再去看她。” 身体好……又是什么时候？哪月哪年？ 允福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刚一抬眼就看到进忠轻微摇了摇头，便知此时不是提起德妃的最好时机，只好应下退出大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9章 健康快乐 国泰民安 他想不通，德妃娘娘不是最得宠的吗？怎么会因为一次流产而彻底失去了宠爱？哦不对，不是从她流产以后，而是听闻怀有身孕的时候，皇上便不多在意她了。 为什么？ 也许帝王爱本就是如此，淡薄，缥缈，更让人抓不住。 玉娇宫。 一地的狼藉，玻璃碎片洒了一地无人敢上前收拾。 刘玉银松散着外裳，头发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她瘫坐在地上，一手无力捂住小腹，仿佛那里还有条鲜活的生命，也许是公主，也可能是能完成兄长的心愿的皇子！ 可是现在没有了，那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芳草大着胆子上前安抚，她是从府邸跟着进宫的，自家人肯定更心疼一些。看到憔悴不已的娘娘双眼含泪，忍不住道：“娘娘您要振作，还会再有皇子的……” 皇子二字让刘玉银眼眸一颤，心里又是一疼。 “允福公公已经去请皇上，娘娘那么得宠，皇上肯定会来的！娘娘您还是先起来吧……” 她很久不曾见过皇上。 自己的身子流过产，乃是污秽之身，日后还要怎么服侍？ 芳草话音刚落，就听到有小宫女进来传报，说是允福公公回来了。 果然刘玉银面上一松，在芳草的搀扶下狼狈爬起来，见到允福进来后没有出声问，失落的眼神就能看懂一切。 “他……还是不来看我？” 允福很是不忍，趴在地上跟着不高兴：“娘娘息怒！皇上说过了，等您养好身体以后，自会过来的。到时候咱们娘娘还会盛宠不衰，还会成为宫里最受疼爱的妃子！” “……是吗？”刘玉银不笨，她看的出来。 缓慢着寻了一处椅子坐下，双目无神望着前方，“汀兰殿那位最近有响动吗？” “没有。皇上向来是不宠爱她的，连汀兰殿更没踏过，娘娘何须担心？”允福道。 流产一事非同小可，她查了玉娇宫上上下下都没找到点猫腻，究竟是何人想要害她？ 半晌，刘玉银深深叹气，好似用了很大的力气，抬眼望着允福和芳草，声音凄凉：“一定要将谋害本宫之人查出来！否则，我儿做鬼也不会放过他！” 允福芳草两人得令，如同担了天大般的责任，坚决要为主子查清此事！ * 奏折传回京城以后，刘疆带着刘越一行人低调回了京城。江野跟于星辰也一同回去漪春楼。华县只剩下李湛，谢怀锦以及苏御三人。 关于清原县和华县两位县衙大人的位置，由皇上亲自筛选官员任职，而张湾也如愿得到李湛的举荐，成了清原县的新捕头。 张湾自回到清原县以后洋气得很，提起跟顾顽一同作战的经历也很是怀念，惹得大家口耳相传，民间还因此编撰了小人书。 连孙愠也开始巴结他，可他还算不忘初心，知道什么人该重用，什么人该舍弃。 而在其他州县，依旧治理赈灾挖河渠，集结工人千百名一齐上阵，李湛在前方指导他们如何操作。谢怀锦则做好余下工作，给灾民施米散钱财，苏御则两头跑，每日忙的不亦乐乎。 以清原县为始，一直到末尾的甘州，途径大大小小十来个州县，耗费五个月的时间，终于解决了旱灾的问题。 大岭河背靠着雪山寒冷之地，水源延年不决，学会资源利用造福百姓的李湛，功不可没。 一月初，正式踏上返京的路程。 这一年的新年是在半路上过的，除夕夜他们找了个镇子落脚。李湛他们三人跟手下的兄弟们一起吃了团圆饭，热热闹闹的还算融洽，只是跟着一群大男人整日跑，谢怀锦就算长的再丑也不好意思，干脆换回男装。 天空烟花砰砰作响，绽放出生命里第一刻也是最后一刻的绚烂。 谢怀锦不想跟一群大男人喝酒划拳，一个人捧着零嘴盘坐在门槛上看烟花。 小的时候，在宫里的摘星台，父皇也曾带她放过烟花。 她还小，怕极了，父皇却总爱逗她，有一次还差点在身上引来火花，吓得母后再也不让她玩了。 空中绚烂闪过，好似留下一对温和灿烂的笑容，是父皇母后的面容。 他们相互依偎着，含笑着，望着芸芸众生。 谢怀锦心上一颤，眼角有点泛红。 忽然一只不再白皙的手出现在她眼前，掌心放了一只小小的钱袋。 身旁的男人依靠着门槛坐下来，几个月过去，他的脸庞轮廓更加坚毅，也越发迷人。 “这是什么？”她明知故问。 “压岁钱。” 去年给过的，今年也应该给。 谢怀锦侧目看他，对上那双含有笑意的眼睛，目光微微恍惚，心突突的跳了下。 她伸出手接过，指尖触碰到他冰冰凉凉的手掌。 “还当我是小孩子？” “嗯。” 谢怀锦不再说话了，收好钱袋小心翼翼放回怀中，像捂着珍宝一样抵在心窝处，胸腔里暖暖的。 店内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不过苏御他们闹哄哄的，噪杂的像坐满了人似的。 夜空里璀璨点点，身边坐着的人身形未乱，齐齐望向上方。 砰的一声，不仅天光乍亮，眼睛的光也跟着亮了。 她侧过脑袋看向李湛安静的面孔，多想时间停留在此刻。 可是不行，她有自己的使命，有自己的责任，不能就此止步。 “丞相大人，可有什么新年愿望？” 他转过头来，展眉对视，如清风明月，霁日晴空。 “健康，快乐。” 谢怀锦觉得他真扫兴，却又想起来，他本就是病症之身，或许健康是一辈子都想要实现的愿望。 殊不知李湛默默在心里加上了她的名字。 “那你呢？愿望是什么？” 她抱着双臂，将头靠在门上，眼里全是烟花的倒影，朱唇轻启：“国泰，民安。” 其实不是的，她要公道她要清白…… 可到头来，求的也不过是国泰民安这四个字。 她忽然有个念头，如果谢怀康是一个好君主的话…… 手背忽然被覆上，冰凉与温暖相结合。 紧接着传来李湛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定会的。” 大年初一休息一天，初二继续赶路，尽早赶回京城跟家人团聚。 一路上颠簸不停，等到达京城，已经是半个月后，新年已经过完了。 听闻丞相未曾消失，反而完好无损的归来，还将北方旱灾治理的井井有条，百姓们更加爱戴。 不知是谁消息那么灵敏，说丞相今日便会抵达京城，还将一路的经历当作故事讲给大家听。百姓们自发组织起队伍在城门外热情迎接，场面极其热闹。 站在烟花台上观望的刘疆收起折扇，望着下方露出很不屑的表情。原以为能让他身死他乡，却没想到竟荣耀归乡，真是命大！ 刘一刀发现人群里扮男装的谢怀锦，指着那处问：“大人你看，又是她。” 一个简简单单的无名小卒？怎么会几次三番恰到好处出现在李湛身边？ 她拐了刘越，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又是李湛的人，说不定是他们设下的局？ 亦或者，是谢怀康的人？ “越儿是要进宫的人，她的身边不允许乱七八糟的人出现。你去查查那个叫顾宛宛的，到底什么来头？还有，那个叫江野的，跟春风阁到底什么关系？” 那日出现的黑衣人，专业的训练，一刀毙命的杀法……不得不让刘疆重视起来。 父亲说过的，先皇留下有一位公主殿下至今还未找到，而那个可怕的组织或许也在她手里…… 只是可惜了谢怀康啊，从出生到现在，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什么。 怪谁呢？只能他命不好，投错了胎。 等到父亲实现心愿，刘家彻底手握实权以后，他再也不是什么兵部尚书！他不稀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0章 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有选择的 好热闹啊！ 谢怀锦左看看右看看，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周围的百姓们兴高采烈的喝彩，目光齐齐聚集在李湛身上，仿若他便是那束光。 此事宫里早已知晓，特令进忠公公一大早候在李府，等待丞相归来，然后引着他进宫面圣。 分别半年多的时间，李老爷子和陈氏早已挂念万分，远远站在府门外张望，恨不得直接冲去城门外迎接。 终于等到街道上慢慢涌来的队伍，陈氏踮起脚观望，待看清站在最前面的苏御时，一激动，拉住老爷子的胳膊欢喜不已：“父亲快看，那是苏御！湛儿肯定在马车里！” 眼神稍顿，注意到人群里的熟悉面孔，不由得愣住：顾宛宛怎么也在？前年不是被湛儿辞退了吗？ 人群中小小的她左顾右盼，脸上噙着喜悦的笑容。 “要跟我回去吗？”车内传来李湛温润如玉的声音。谢怀锦跟着马车走，在窗外听的很真切，仔细凝眸想想，失落道：“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 她鼓着双腮：“你自己算算，从我去你院里当值以后，有给我发过一次例钱吗？” 车内果然一静，没了声音。 李湛敛眉想想，颇觉得好笑。他记起来了，好像从来都没有给她发过例钱。 “你若介意，日后东院所有钱都让你来管。” 她面上一红，这是……什么意思？ 驾车的苏御听见了，故意打趣她：“得！这样我又少一个活计！” “府上……府上一应开销都有兰姨掌管，我……我多插手做什么？”是间接让她做东院的女主人？谢怀锦真觉得跟他重逢以后的日子，过的跟梦一样。 有的时候，不太能接受就这样跟他关系亲近，而现实确实如此。 她跟李湛之间，有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关系。 是往日期盼了很久，现在却轻而易举得到的关系。 “宛宛！” 一旁人群中有人唤她，是江野，只见他不停招手，生怕谢怀锦看不见似的。 她当即拔腿就要离开，又想到需要跟李湛说一声，于是俯在窗口处语气欢愉：“江野来接我了。我们下次再见。” 江野……又是江野。 车内人掀帘探头出来，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那个吊儿郎当的人，正笑嘻嘻对她招手。 告别的话刚一说出口，人便弯着腰消失在人群里。李湛甚至没来得及挽留，不过自己想想，挽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回到了京城，回到了这座即将云破天明的城池。 苏御看着她离开，朝里面问道：“真放人家走了？” 车内没答话。 他摸摸鼻子落了个嫌弃，干脆好好驾车，整理好表情笑呵呵面对迎接的百姓。 好不容易穿过看热闹的人群来到江野面前，却只看到他一人，左右看看问：“星辰呢？怎么没带出来？” 江野睨她一眼：“你以为都你一样只想玩耍？他当然要做自己的事情。” 自己的事情，也无非就是练练枪耍耍剑。 不过什么叫做她只想玩耍？这不是刚办了正事回来？ 两人从拥挤的街道慢慢退出来，慢腾腾走在回漪春楼的路上，江野跟在她身后像个小老二。 “我都半年没在，楼里情况怎么样？宫里有消息吗？” 还算她有点良心，知道过问这些事情。江野一一回答，漪春楼情况一如往常，没什么起起伏伏，除了时而闹上门来的几个小混混。 “小混混们是刘府派来的人，闹了好几回。有一次惊动了府尹，把那几个小混混送进牢里惩罚一顿，再没人敢来找麻烦了。” 京兆尹杜寻是自己人，肯定会向着他们。不过这样一来，也让刘府知晓了杜寻的做派。 好在她的身份没有暴露，不会让其他人起疑。 “至于宫里……德妃没了身孕，失宠，发疯。谢怀康不知怎么的，对她跟变了个人似的。所以刘疆才费尽心思要将刘越带回去，估计有送她进宫的念头。” 送刘越进宫的念头一直都在，只是现在更为迫切，仅此而已。 原以为德妃能诞下龙子，在宫里能更加站稳脚跟，却没有想到谢怀康前后的转变。 一个女子，就算再貌若天仙，没有帝王的恩宠，迟早都会凋零的。 刘玉银得宠的时代过去了。 联想到之前的消息，她肚子里的孩子……谢怀锦多问了句：“按照道理来说，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理应保护周全，怎么会掉了？是咱们的人动了手吗？” “没人动手。” 或许真的是意外？谢怀锦不怎么相信，好歹她也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妃嫔们明里暗里的见识了不少。 可谢怀康的后宫，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嫣然不会动手，其他人不敢动手，还有谁跟德妃有仇？ 或许是…… “你回京城的时间，应该跟刘疆差不了几天。刘越的消息……可还有听闻？”那个口口声声说要跟她做朋友喜欢她的富家小姐，现在成了一只受困的鸟儿，怎么也逃不出来。 刘越……江野根本没上心，自然也不知道她的处境。 谢怀锦想起那晚放孔明灯时，她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看看江野，不禁觉得她真是瞎了。 怎么会有人喜欢，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优点的他？ “怎么忽然问起她？谢怀锦不是吧？你还真当她是好姐妹？好姐妹能偷偷告密？好姐妹能……” “打住打住！”谢怀锦顿住脚步，双手交叉在他面前堵住未说完的话，“刘越没有任何错，即便她姓刘也没有错。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有选择的。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生在帝王家，也就不会是手足之残，孑然一人的局面。” 荣华富贵千好万好，到头来什么也得不到，有什么意义？ 江野面色清冷，眸中似在思虑，同时也想起了自己的出身。 是啊，她说的不错，每个人生下来，都不是有选择的。 目光再次辗转在她身上，已经不那么有戾气，刘越她……算了，跟她又能有什么交集？ 半年没回来漪春楼，也不知道现在成了什么光景？好在有花娘勤勤恳恳工作，一心为了漪春楼的钱途着想，再加上好不容易等到她离开，这段时间，应该早已赚的盆钵满盈了吧？ 一如既往的楼门前人来人往，有几位年轻女子在招揽顾客，花娘也在人群中笑呵呵的跟众人打招呼。 谢怀锦要作怪，非要拐着弯儿的捉拿她，故意藏在背后在她腰间掐了一把，随即快速转过头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看。 被吃了豆腐的花娘警醒的很，在身后看了好几眼，审视的眼睛扫过身后所有人，始终没看到有可疑的身影。 哟，真是的！明明跨进门槛就能一度春宵，可这咸猪手非不本分！ 花娘不打算理会，继续转过身招待来客，脸上依旧噙着标准的微笑。 见她没有反应，谢怀锦俏皮着还想逗一逗她，没想到刚一伸出手，立马被花娘一个擒拿死死锁住！ 她她她……什么时候也会拿人了？ 谢怀锦被如牛般的劲扳住，周围又是人群，根本逃不开，只好不停拿手捂脸，不想叫她看出点破绽。 谁知头顶上传来一个很熟悉又恨陌生的声音，明明很疏远又装的故作亲近，他的声音，谢怀锦永远不会忘记！ “不愧是京城第二大青楼！光是看门面，都已经很气派了。” 如果只听这句话和嗓音来分析，可能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有恶意的中年男人，不过就是在此找一找乐子罢了。 事实真的是这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1章 刘世宁，他居然出现了 一见重量级人物到来，花娘顿时没有要惩治咸猪手的念头，跟丢小鸡似的甩在一边，立马笑呵呵迎上去，更是从眼角都透露着笑意，不过是勉强的笑意…… “哎哟喂！什么风儿把刘国公吹来了？快快请进！这边来！” 刘世宁，他居然出现了？ 想必刘疆已经跟他说明暗卫杀手的事情，觉得跟漪春楼有关，所以才会到来一探究竟对吗？ 肩膀被江野轻轻拍打了下，回头正对上他冷漠的双眼，谢怀锦低头拉住他的手，两顾无言，只有一股暗涌在空中流动。 暗卫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早也好晚也罢，都会面对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刘世宁那么快都坐不住了。 他身边跟着两个侍卫，面目阴沉，手握利剑，不是平凡之辈。 也对，像他这种做尽亏心事的人，身边自然得要两个护命的人物才行。 人群里闹哄哄的，刘世宁打扮很平常，估计是不想太过张扬。看着他被花娘引进去，谢怀锦跟江野也紧跟着跨进楼中。 这位大人物可得罪不了！ 花娘小心翼翼接待着，将他引到二楼环境清幽的包间中，再唤来琴女弹奏，桌上茶香袅袅，气氛一下子起来。 初次来到漪春楼的刘世宁举止大方，谈笑自如，他活了四十多年，很多场面都见过了，面对众多女子自然也不会觉得拘束。 奇怪的是，一路走来，总感觉很多若有似无的目光往身上靠来。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漪春楼里的每一个人，他都不认识。 而那些目光，带着敌意。 “国公您喜爱什么？”怕换人来恐伺候不周到，所以花娘一直候在左右，仔细观看刘世宁的脸色，一面也在暗暗猜测今日到来的目的。 面前有一杯茶，他却不想喝，往前推了推，勾起嘴唇说着闲话：“早就听闻漪春楼的大名，一直未曾得空，今日一见，真是与其他地方不同。也难怪保大人在此连度好几个春宵了。” 保大人……哦是保平啊！花娘差点都忘了，她呵呵一笑，拿手绢轻轻一打，说起来很是惭愧：“说起来也是小的们失误，只顾着让保大人逍遥快活，却没想到竟然耽搁了他上朝的时辰，不知后来……上头可有说什么？” 刘世宁道：“有我儿刘疆在，保大人自然能相安无事。” 说起刘疆，简直是他的骄傲。 真是奇怪，那样一个办青楼的，在其他地方一无是处的儿子，居然能让他骄傲？ 一个朝廷命官，无故缺席几日早朝，竟然能轻易被刘疆摆平，真是好笑。 还好花娘懂事，引刘世宁进的那间房隔音效果不好，不管说了什么隔壁都能听到。 一直躲在隔壁房间偷听的谢怀锦和江野屏息凝神，静静思量他说的每一个字，哪怕是语气词！ “想来刘大人本事是极大的。国公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不说，一个为龙一个为凤，真是让好生羡慕！”他自来后什么重要的话也没说，花娘却开始引起话题，故意做出一副神秘无比的样子，压低声音俯在刘世宁耳边道：“坊间都传遍了，贵千金即将入宫成为皇后，国公真是养的一位为家争光的好千金啊！” 刘越即将成为皇后的消息，京城里传的人尽皆知，只是刘世宁没想到，区区一个老鸨也如此关心？ 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惭愧一笑：“小女不才，只是幸得皇上青睐，日后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哪里哪里？是贵千金优秀，皇上啊全都看在眼里！否则怎么会登基那么久都不立后？”最后一句话花娘更是挤眉弄眼，好似她跟刘世宁关系多亲近似的！而他身边两个黑脸侍卫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有人夸自己女儿还不好？ 刘世宁附和着笑了笑，随即说起此次到来的目的：“听越儿说，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做顾宛宛的女子？” 隔壁房间里的谢怀锦心上一提。 顾宛宛？花娘蹙眉想了一会，才记起原来是大老板的化名，笑呵呵圆过去：“国公是问顾宛宛？她呀不过是咱们这里的一个烧火丫头，长的丑兮兮不说，做事也迷糊。国公都来了，不如看看我们楼里的门面姑娘……” “我家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有几分脸，敢在老爷面前提意见？” 未及花娘笑着说完，立马被一个黑脸侍卫打断，且拿剑横在她面前，尤其阴冷，说话更是难听。 再看刘世宁，噙着笑，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语。 看来，是他的意思。 花娘什么大场面没见过，还想争辩一下：“实不相瞒，宛宛不在府中，已离去半年了，漪春楼上上下下已经找不到她。” “想来嬷嬷是记错了，顾宛宛今日归来，跟丞相一路的。如此大的消息，嬷嬷不曾听闻过？”刘世宁发话了，他的面容永远都那样柔和，而说的话，却依旧带了一丝丝威胁。 先前那个黑脸侍卫再上前一步，露出锃亮的剑刃，毫不留情：“嬷嬷还是照做的好！” 花娘心里真是叫苦不迭，她她她……真的没有见到大老板啊！ 正当她蹙眉想着如何解决眼前麻烦之时，房门开了。 江野很镇定的踏进来，对着她微微颔首，再看向刘世宁拱手道：“不知国公到来有失远迎，想必国公大人有大量，一定不会怪罪才是。” 他第一次正面会见刘世宁，一如刘世宁第一次见到他一样，两者皆显得很陌生。不过江野的那份陌生，是装出来的。 面前这个年轻人，成熟稳重，脸颊的轮廓经过岁月打磨变得很有棱角。光是站在那里，就让刘世宁有种无形的压力。 细细看他的眉眼，竟觉得有一丝熟悉。 “这位便是漪春楼的老板吧？”为表诚意，刘世宁整理好衣裳站起来，他听疆儿说起过。不仅仅是大老板的身份，还有另一个身份——消失已久的春风阁暗卫的主人！ “真是在下！刚才路过门外听到，国公想见谁？”他故意提起，眼角稍稍提起，流露出来的不羁让人不忍小看。 原是听到之前的对话了？ 刘世宁轻笑一声：“江老板想必不知，小女跟漪春楼里的顾宛宛是好友，如今她因照顾母亲不能出府，很希望宛宛姑娘能去看望一眼，老夫也只是传达女儿的话罢了。” 刘越照顾玉蝶夫人？玉蝶夫人出什么事了？ 听他的话，还以为跟顾宛宛多熟稔似的。 江野长长哦了一声，语气很是疑惑：“花娘说的不错，宛宛不过是楼里一个烧火丫头，只是有幸入了丞相的眼，在他身边服侍过一段时间。至于……为什么跟刘二小姐相识，这点我很好奇。” 他不想让谢怀锦跟刘世宁正面相对，自然也不愿意给他面子。别说人家是国公了，哪怕是王爷，怕是也不行。 越儿跟顾宛宛相识的原因……刘世宁也很奇怪，听夫人说，是在沐英夫人生辰宴上，可他们怎么会平白无故宴请一个无名小辈？ “老夫也很好奇，至于其中原因，恐怕得问越儿和顾宛宛了。” 当家人来了，花娘自是轻松一大截，可听他们二人说话实在没人愿意让步，哎真是的……怎么摊上这个事儿！ “诶对了，我儿刘疆曾言跟江老板不打不相识，也不知是怎样的情分？既然江老板也在，不如叫上宛宛，一同去刘府做客如何？”他这只老狐狸真是算计的好，等真的将两人邀请到府上，只怕不再会是这副温和无恙的嘴脸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2章 我猜到那批货物是什么了 江野颇有一种要跟他促膝长谈的意思，掀开衣角落在一侧，自顾的倒了杯茶水，话里有话：“是啊，跟刘大人不打不相识。若不是我家暗卫提前出现护着我，怕是要死在刘大人侍卫的刀下。” 提到暗卫了！ 不漏痕迹扫了刘世宁一眼，他眼下的肌肉不漏痕迹抖动了下，微翘的嘴角也开始有了丝危险的信号。 “你家的暗卫？”他开始问了。 “是啊！”江野翘着二郎腿，显得很轻松，“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子怕我进入江湖惹事生非，于是训练出跟先皇那个叫什么春风阁的一样的组织。” “你家老爷子，是什么人？老夫在京城带了四十多年，从未听过有另一个跟春风阁能相比的组织。” 他嘿嘿一笑：“老爷子隐迹山水之间，一直瞧不着人影。比是肯定不能比的，他不过是为我的安全着想。怎么能够跟春风阁相比？国公真是高看了！” 真是这样？仅此而已？ 刘世宁知道他极为会说，说不定一切只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见他丝毫没有要顾宛宛出来的意思，更加从侧面展现她不仅仅是烧火丫头！肯定有其他身份！否则，李湛怎么会将她留在身边？ 真是头疼啊，还以为这次来，能将他们掌握在自己手掌之中。 “既然人还活着，始终能找出踪迹，隐居山水之间又如何？总有痕迹的。”为了验证他的话，刘世宁决定亲自查江野的身份，在他背后，肯定不会那么简单。 谁知江野抿唇一笑：“是啊，只要人活着始终都有踪迹。就好比做了坏事，不管怎样掩盖，始终也藏不住。” 刘世宁眼眸一动，再次审视着他。 今日来此，顾宛宛没见到，江野也不肯去刘府做客，真是毫无收获。他身边的两个侍卫，不过是吓唬一下怕事的花娘而已，哪里敢得罪江野？ 听疆儿说，漪春楼但凡出点什么事闹到京兆尹那儿去，也不会怎么样。 或许杜寻跟他们有着某种不被人察觉的联系…… 待了那么久，刘世宁坚持不喝一口茶水，这是他的习惯，出门在外，无论怎样都不会进食口中。 他要离开了，不想再跟着江老板绊嘴皮子。 不过临走之时还是留下一句：“我家夫人患上恶疾，恐命不久矣。越儿日夜照顾忧思焦虑，心情很不好。如果顾宛宛回来了，还请江老板转达一下，让她来刘府跟越儿一聚，老夫自会感谢万分！到时候，要铺子还是压迫金银珠宝，尽管江老板提。” 说完不等江野做出任何回答，已带着侍卫率先跨出门槛，挺直了腰板走出漪春楼。 玉蝶夫人患上恶疾，恐命不久矣…… 终于倾听结束的谢怀锦从隔壁房间过来，面容很平静，看不出来太大的波动。 花娘先是面上一喜：“你回来了？”接着忍不住抱怨：“这只老狐狸怎么想起来咱们这边？”想起为难自己的时候，忍不住唾弃几口。 什么渣渣，还在她面前拿剑指着！ 若不是现在隐藏着身份，定要叫人跟他们分个高下才好！ 谢怀锦环顾房内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那杯未喝的茶水上，再看向江野：“我记得上次见玉蝶夫人，气色很好，全身上下并无生疾之处。刘越也从未提起过，怎么会命不久矣？” 是啊，他们都没曾听闻过。 青雀也一直没有散布消息出来，自上次七七死后，刘府增加不少警惕，消息延迟也是难免的。 “不知你们还记得吗？保大人曾经送自己的女儿进入刘府，成了姨娘，只为了换一个尚书位置。”花娘提起这茬。 谢怀锦当然知道，刘越也跟她说起过，那是姨娘刘府里年纪最小的，怕是……月事都还没来。 “后来那个保平又来过漪春楼一次，喝的醉醺醺开始胡言乱语，说什么送进刘府的女儿没起作用，一段时间就让刘世宁厌倦了，后来他又送了位九岁的女儿进去。送的时候刚好碰到玉蝶夫人，两方发生了一点口角，后来在京城里就再也没见到玉蝶夫人的身影了。” 青楼里听到这些消息并不奇怪，再加上保平本就不是什么有能力之辈，除了贿赂来保全地位，还有什么法子？ 他膝下妻妾成群，儿女自然也多，只是苦了送进刘府的孩子。 十岁左右的女孩…… 谢怀锦忽然想到什么，记起第一次被刘疆绑住的时候，听他们说了一句“货物都到了，等着验货……” 那些货物到底是什么？又送去哪里？ “你们说，喜爱女童的癖好是刘世宁独有，还是刘疆也有？” 她冷不防的开口一句，将大家都问住了。 什么意思？ “保平送的第一个女儿十岁，送的第二个女儿九岁，刘世宁都照单全收，可见他……可见他确实败絮其内！”难听一点的话她忍住没有说出口，再道：“江野你还记得我们去般若寺找妃嫔的时候吗？我被刘疆绑了，当时在柴房里听见他的属下说了一句‘货物到了，需要验货。’我想，我猜到那批货物是什么了。” 一批女童。 送来取悦刘世宁的工具，亦或是不仅仅取悦他一人，还有刘疆，还有藏在那批货物背后的所有人。 这么一说，江野也记起一件事：“在华县搜集人证的时候，有不少家中都丢了孩子，女童为多，后来都没找到，你说会不会也是……” 应该是了。 否则，宁浩之一穷二白，拿什么孝敬刘家？ 原来……原来竟发生的那样远。 京城中鲜少听到丢失女童的消息，原来是他们从城外找来的…… “我想，我得去一趟刘府。”她想去查一查。 “不行！” 江野立马勒令拒绝，刘府是什么地方？虎口狼崖！一旦进入既有可能出不来，怎么能拿性命开玩笑？ 谢怀锦宽慰道：“放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此事，想必不止有我一个人想调查清楚。” 真当她笨啊？一个人以身犯险？她的命那么贵，连谢怀康都买不到，怎么会自己送到刘世宁手上？ 她要找一个帮手，一个让刘世宁不敢对其轻易动手的帮手。 * 李府今晚举办家宴，庆祝李湛安然无恙归来。 东院早已打扫干净，等着大人回来。顾宛宛一走，如今里面只剩下一个小梨，她终于能一个人伺候大人了，看来一直期盼着的愿望即将成真。 后厨里，她偷偷找到阿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过去，小声道：“里面装的是酒，烈酒。阿圆你帮我一次，假装把这个倒给大人喝。” 把烈酒给大人喝，故意让他醉倒，然后…… 阿圆又不笨，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她想做什么，好姐妹哪里有不帮的道理？ 收下瓶子放在怀中，左右看看，很是高兴：“大夫人早想你做李家媳妇，只是一直没有等到时机。如今大人好不容易回来，等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你就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了！” 李家媳妇…… 主子…… 小梨眼里充满憧憬，脸颊一红拉住阿圆的手告诫道：“你可千万不要暴露啊，等我……等我成了大人的人以后，定不会忘了你的！” “那是自然，咱们是姐妹，别说这些客气话！这个忙，我帮定了！” “嗯！” 从后院出来，小梨满脑子都是阿圆说的话，手指轻轻掐进肉里，有一点点疼，同时也在提醒小梨不要掉以轻心，她给阿圆的不单单是普通的酒，而是……而是掺杂了chu 药的酒水。 翻身做主子就在今夜，她再也等不了了！ 脑里乱糟糟的，不曾想一个没留神撞上迎面而来是李玉跟小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3章 你逾矩了 “啊！奴婢见过七小姐！”慌忙间赶紧屈身行礼，抿了抿嘴唇显得有几分心虚。 自从上次顾宛宛笼络李玉跟小似一起吃宵夜喝酒以后，两人关系进步很多，只要平时一有空就会来帮小似处理事务，府上时常能看到她们俩结伴而行的画面。 今天也是打算来后厨帮忙的，三哥的接尘宴可不能马虎。 没想遇到从后厨出来的小梨，她是东院的丫鬟，到西边来做什么？ “小梨，你也是来后厨帮忙的吗？”李玉问，她人不大，但挺警觉的。 小梨忙道：“回七小姐的话，奴婢只是路过……”路过，哪里有这样蹩脚的借口？东边跟西边远的不是一点点。 恐觉得没说对，又急急解释：“大人刚回来，还没到开宴的时候，奴婢怕大人饿着，所以想来取些糕点。可看到大家都在忙，就不忍麻烦他们了。” 小似静静看着她，半晌道：“若是大人饿了，我现在派人送些糕点过去。你是东院的人，好生伺候大人便是，以后不要再府上到处走了。” 她是兰姨的接班人，位置比小梨高些，说话也要老成一点。 “是。”小梨记下了，可紧紧握住的拳头代表着她不甘心，凭什么都是丫鬟都是奴婢，小似却要在她面前摆谱？还是一个孤儿，有什么资格说教她？ 低头看着面前两人从跟前走过，小梨缓缓抬头长呼一口气，再忍一忍，很快的，就今晚。 今晚的接尘宴不简单，李老爷子高兴，特意请来京城最出名的戏台子，在府内进行表演。 台上咿咿呀呀的，再配上奏乐，懂得人自然会欣赏，不懂的人便是坐着也难受。 一如此刻的李裴林一家，在下面如坐针毡，恨不得立马走人。可看老爷子兴致颇高，还不时跟着哼唱，李湛也懂几分戏曲，同样觉得有意思。 好不容易捱到台上表演结束，席面终于开始了。 众人依次落座，场面喜气洋洋，有一种过年的热闹。 可不就像过年吗？就差没放鞭炮了！ 还好老爷子理智，没有铺张浪费，不过是一家人吃顿饭庆祝一下。 席面开始之前，李湛说起在外面半年的趣闻，让大伙儿都聚精会神的听，尤其是华县那段，格外精彩。 不过自动忽略了刘疆的部分，倒是将谢怀锦出现的片段神化了一番。 “你是说，宛宛也跟你去了华县？她不是离开李府了吗？”李玉很是关心顾宛宛，好歹她们还是结拜姐妹呢，虽说消失半年杳无音信，连她老家在什么地方也不清楚，可结拜得情谊还在呀？ 其他人也很错愕，陈氏蹙着眉问:“一个丫头家家的，会武功？还保护你？” 知道他们会是这个反应，李湛早已有预料，含笑看向大家：“是啊，连苏御也被她救过。” 苏御：天爷老子！这种场合，就不要把他丢脸的事情讲出了好吧？耻辱！一生的耻辱！ 最开始听李湛说顾宛宛会武功大家还没什么反应，花拳绣腿是武功，天下一绝也是武功，谁知道她是什么段位？可当和苏御一对比以后，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李珠阴阳怪气的：“女孩子学什么功夫？丢人现眼！” “这么说，顾宛宛跟了你一路？”陈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也就是说，她的儿子这半年来，跟那个丫头片子同吃……同住？ 李湛默认，微微颔首。 天爷啊，到底是什么缘分？她儿出城都摆脱不了那个丑丫头！ 老爷子一笑：“就是那位烧鱼厉害的丫头？哎真是缘分啊！湛儿，既然人家救了你，可得好好谢谢她！” 李湛嘴唇勾起：“孙儿知道。” 默默守在边上伺候的小梨听到对话，一股无名的嫉妒火缓缓升起，就在此时，阿圆端着盘子上酒来了。 从她身边路过的时候，两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准备好的烈酒就在里面，只需要给大人喝下。 阿圆特意将烈酒放在最左侧，等到其他丫鬟从右边一个个取走，终于等到小梨了。 她上前一步，眼眉低垂，双手捧起酒杯轻手轻脚的放在李湛手侧，随后退回到身后候着。 李玉接过丫鬟递来的酒小小抿了口，觉得辣喉咙，放在一侧不再理会。眼神落在李湛的酒杯上，看向小梨，对布菜的小似微微点头。 两人很有默契，谁也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席间，大家各说各的，气氛活跃，一家子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小梨一直盯着李湛的酒杯，眼睁睁看到里面见底，心上一松。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两两结伴离开，李老爷子想跟孙儿亲近，等其他人离开以后，将他留下多说了会话。 夜露深重，跟祖父长谈许久后方才返回东院，走在半路上，李湛脸不红脚步不乱，丝毫不像喝了烈酒的样子。 紧紧跟在后面的小梨有丝起疑，见旁下无人轻声问：“大人今晚喝了那么多酒，可有感到哪里不对劲？” 今晚高兴才多喝了些，李湛意识清醒得很，浑身上下除了一点困乏，没有其他不妥。 不对啊！ 小梨敢打赌绝对没有拿错！可怎么会…… 会不会是大人假装的？ 她心惊胆战，明明亲眼看到大人喝光的，怎么会没有任何反应？是chu 药有假？即使有假，光是烈酒的度数，也不会让他这样轻松才对。 想到此，小梨给自己鼓气，大着胆子上前一步扶住李湛的手臂，触碰到肢体时，两个人都顿住了。 李湛回头凝着她，幽深的眸子噙上一层冰霜，甩开她的手，淡淡留下四个字：“你逾矩了。” 逾矩了。 她的手落空，只感觉到凉气在指缝间溜走。 心思一沉，慢慢跟上他的脚步。 当天晚上，李湛没有任何症状，唤来苏御伺候洗漱后便沉沉睡去，一直到东方露白。 而小梨却辗转难眠，想来想去都理不通，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阿圆偷偷把酒换了？ 应该不是，阿圆是她的姐妹，不会做出偷换酒的事情。 思来想去，终是无眠，睁着眼睛到了天亮。 次日府上最劲爆的消息，是二老爷和二夫人旧爱复燃，粘粘糊糊一整夜都不肯离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玉和轩中，李玉特意唤来小似说起昨晚的事情，撅着嘴很有意见：“还是你厉害，一眼便瞧出酒里的猫腻！小梨胆子也太大了，竟然……” 说来也是凑巧，阿圆将酒水装杯以后，大意放在一侧。从小跟着兰姨身边的小似刚好看到，她略懂一些药物，不管酒再烈，也能闻到其中一丝异味。 “说起来也是凑巧，谁知道是chu 药啊？幸好是拿给二老爷喝了，若是其他人……只怕说不清。” 李玉也感到很惊险，小似只判断哪杯酒有问题，却不知道里面到底加了什么。 早上听到二夫人院里讨论，说昨夜二老爷跟八辈子没做过似的，缠着二夫人直到凌晨才肯罢休。 他们夫妻俩感情早就淡了，经这一夜，各自又看顺眼几分。 小似捂着嘴很不好意思：“咱们也算是做了好事一件，对吧？” 李玉同样抿唇笑：“是啊！真是万幸。不过，小梨这种人留在三哥身边不安全，得想办法将她弄走。” “大夫人吩咐去的人，我们不能多说的。”府上好歹也是大夫人做主，关于小梨的流言大家或多或少都有听闻，小似想起宛宛：“要不然，咱们把宛宛找回来吧？有她在，什么妖魔鬼怪都别想近大人的身，更何况大人不是挺喜欢她的？咱们也有很久没见她了。” 是啊，只要宛宛回来，小梨还敢使什么计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4章 要是再不回来，可得翻天了 * 小梨沉住气没去找阿圆，她却自己找到东院来了。 “怎么样？得逞没？”瞧她嘻嘻笑笑的，以为自己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却看到小梨黑着脸：“有人把我们的酒换了。” “什么？”阿圆下意识大声道，忙四处看看是否招来其他人，将她往下一拉，两人蹲在地上，“怎么可能？我亲自倒的酒，根本没人发现！会不会是你的酒不行？” 怎么可能？就算酒不好，可……可酒里的药能不好吗？ “不可能的。我，我在酒里加了东西。”小梨的声音越渐低小。 阿圆顿时醒悟过来，难怪！ 再联想到二夫人院里的流言蜚语，便是再笨也该想到了！ “有人把大人的酒换给……二老爷了？” 小梨脸红的点头，承认了。 两个人瘫坐在地上，阿圆吓得不行，有人换酒，就说明她被发现了！ 若是此事传进大夫人的耳朵里，怕是……怕是要惩罚她！ “那现在怎么办？万一那人告诉老爷子和大夫人，我们俩可就……” 往日里，阿圆大大咧咧的不怕惹事生事，可真到犯事的时候，又怕的不得了。 再看小梨，紧紧蹙着眉在思考什么，她拉住阿圆的手告诫道：“如果有人状告我们，装作不知道好了。只要我们死不承认，没人能拿我们有办法的。再说，酒全被二老爷喝了，没有任何证据。” “真的吗？” “真的。”她重重点头，宽慰一笑：“大夫人是喜欢我的，就算知道也不会为难我，放心吧。” 两个人相互安慰，还真把自己劝信服了。 后面几天，果然没人提起此事，只是有的时候李玉会来东院找李湛借书，每次到来和离开的时候都会瞪上小梨一眼，弄得她心烦意乱。 这天，李玉照常来还书，一进东院便看到她在小花园里摆弄花花草草，背对着院门，估计没发现有人来。 李玉得了顾宛宛几分真传，非要为难小梨出气一下才肯，于是故意闹出动静，吓得她立马起身行礼，唯唯诺诺的：“七小姐来了？里面请吧。” “嗯。诶对了，之前宛宛住的那间房你腾出来一下。” 腾她的房间做什么？ 小梨有些好奇：“宛宛不是已经离开了吗？她的房间，已经成了杂物间。” “她应该快回来了，你先收拾一下吧。”李玉回给她一个大大的微笑，就是要故意让她生气，谁叫她想出的肮脏法子？ 初次听到这个消息，小梨缓了一会，等回过神以后李玉已经进入李湛的书房。 念着方才抗灾回来，又是一身功勋，谢怀康难得有良心给李湛放了一个月的假，还赏赐黄金绸缎无数，给这段功劳画上一个句号。 所以他有的是时间放松自己。 “吱呀”门开了，李玉探着脑袋，将书抱在面前走进来，轻轻唤了声：“三哥。” 之前她来每次都敲门，生怕吵着三哥，束手束脚的。李湛知道这个妹妹性子平和也懂规矩，索性让她不用拘束，东院想来就来，无需禀告。 “来了。” “嗯，我来还书。” “好，还喜欢看什么，尽管拿去。”他讲话很温和。 李玉心头暖暖的，自顾到书架上放书，再一行行细看过去，寻找喜欢的书籍。 手指轻轻扣在架子上，她咬咬唇，微微侧头装作不经意提起：“对了三哥，你怎么没叫宛宛回来呢？” 显然没有想到李玉会提起她，李湛放下书看过来：“你希望她回来吗？” “当然了！她那么好，做事光明磊落的，肯定希望能回来啊！” 他无奈一笑：“你跟她又不熟识，怎么就知她行事光明磊落？”记忆里，她做事情从来都是有机可乘，什么时候光明磊落？ 李玉不赞同，转过来道：“我跟她是朋友，怎能不知？” 朋友……她也真是的，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能结交到朋友。 “等我哪天有空了出府一趟，劝她回来吧。”说完重新拾起书籍继续品位。 “劝说？”李玉察觉到一丝猫腻，凑近来问：“你惹着她了？怎么还要劝回来啊？” 对上一个问题少女还真是有点麻烦，李湛抚额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听这个口气……是个大人物？ 李玉摇头。 “宛宛是漪春楼的管事，忙着呢，有空自会回来。” 漪春楼她知道，出了名的青楼。可之前不是说，说宛宛是一个后院的丫头吗？ 李玉有些错愕，微微张口：“真的？三哥，你不会逗我吧？” “骗你做什么。她真是管事，忙着呢。下次我见到她可以帮你捎句话，说你很想她。” 捎话也不是不行，只是没见到她人始终觉得没底。 还有，三哥身边有小梨这样的女子，迟早会被吞了的！ “三哥，不用麻烦你捎话，你直接把我捎过去吧？” 看她神情严肃丝毫不像看玩笑的样子，李湛纳闷了，半年没见，这丫头的性格是欢脱不少，说话也怎么越来越无厘头了？ 莫非也是见了谢怀锦的后劲儿？ “你怎么……” “我有急事！很急！”见他马上要劝说自己，李玉立马抢话堵住他的嘴。 李湛微微叹息，行吧，他也觉得有很久没见到她了。 算算日子，昨日他们才分开。 二月的树枝开始长新芽，顽强的固执的冒出来。 院子里到处都是早春的气息。 李湛穿好外裳唤来苏御一同随行，再带上李玉乘车赶往漪春楼。 有女眷在行，不宜在大众视野中进入，于是叫苏御赶往漪春楼后门，再唤人来接待。 听到李府的马车来了，谢怀锦高兴的在空中打了个滚儿，见到李玉后更是兴奋，拉着她说了好半天说，将李湛跟苏御冷冷晾在一边。 “我跟小似还以为都见不到你了，当初怎么说走就走啊？”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质问，李玉的性子果真跟以前的畏缩不一样了，外向很多。 “好歹我们也是结拜姐妹，离开那么久总得有个信儿吧？可你什么都没留！” “后来才知道你跟三哥去北方了，三哥说你会武功，是真的吗宛宛？” 她说的利索，跟滚黄豆米似的顺畅。 谢怀锦听的头大，很是无奈看向李湛，当初是他让自己离开的，除夕夜带出去溜一圈，结果就没带她回去了，是他的错！ “嘿嘿，我的错我的错。”她笑嘻嘻应下。 李玉撅着嘴重重点了下她的脑袋，脸上全是洋溢着相逢的喜悦，今日她来是另有目的，可不能给忘记了。 拉谢怀锦到边上细细的问：“你什么时候回东院啊？要是再不回来，可得翻天了！” “为什么？” 回头看一眼李湛，他正被花娘引着去雅间，还嘱咐李玉说完话不要乱跑。 说起府上的事情，李玉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怎么也停不下来。提起小梨尤其生气，把她给三哥下药的事情统统讲了出来，听的谢怀锦目瞪口呆。 她有些错愕：“真的？她想吃了李湛？” 虽说吃这个字用的不怎么优雅，但意思在，李玉重重点头算是承认。 往日里看小梨斯斯文文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谁知道还有那样的脏心思啊？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她关心的是到底有没有得手，李湛有没有吃亏？ 李玉说着扑哧一笑，挽住谢怀锦的手臂俯在她耳畔低语，言罢两人都笑了起来。 “为他人做嫁衣，哈哈哈哈……” “我跟小似都希望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她。” 回去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刚回来，京城里还有一些情况没弄清楚，再等等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5章 没什么，死了个人而已 两人说完话后进到雅间跟李湛汇合，他正静静看窗外的风景，身形如松柏如美玉，使人不愿移开眼睛。 “你在看什么？” 谢怀锦凑过来，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烟花巷的位置。 抬眼瞪他一眼：“身在曹营心在汉？” 李湛乐呵一笑，将手搭在她的脑袋上，语气很是温柔：“怎么敢？” …… 李玉正在喝茶，一口水差点呛住！ 看着眼前亲近的两人，顿时僵了。 “你们两个……”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三哥真是不幸，刚从小梨的计谋里摆脱出来，又进了宛宛的迷魂阵！ “你们两个……有猫腻吧？” 换做以前的李玉，见到这种的情景肯定会羞愧的转过去，现在完全不一样，还会当面评论两句。 谢怀锦忽然想逗一逗她，拉过李湛的手紧紧挽住，将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脸喜悦道：“七小姐，你觉得我们相配吗？” 李玉再一次惊掉下巴！不会吧？ “三哥，你跟宛宛？你们……” “出事了！”江野大叫着破门而入，看到房内两人靠的极近的两人，瞬间黑脸。 没曾想他进来了，谢怀锦下意识准备松开李湛的手，却被他紧紧箍着不让，侧头还对上一双盈盈笑意的眼。 “出什么事了？”她问。 江野审视的目光停在手臂上半晌，周身气温骤降好几度，声音也冷了些，显得很平淡：“没什么，死了个人而已。” 死……死了个人而已？ “哪……哪里？”李玉自小长于深闺，见的比较少，听到死人吓得不得了，默默往谢怀锦这边的位置靠了靠。 江野狐疑看着她，这位面生的小妹妹之前从来没有瞧过啊？不过眼下不是搭讪的时机。他上前一步，固执的拉住谢怀锦，带着丝丝不满瞟着李湛，再道：“保平死了，死在咱们这里。” 他？ 谢怀锦当即心里一漏，朝廷命官啊，死在这里可不好。 事态紧急，需要立马查清，李湛没留她，却也不宜在此刻露面，故跟李玉再雅间里等外面的消息。 方才在雅间的苏御嫌弃里面闷，非要出去走一走，李湛知道他一来漪春楼就想看美女，也就由着他去。没想到这一去刚好目睹到事发现场，保平从生龙活虎到倒地死亡的全程！ 人死在一楼，原本闹哄哄的大堂一下子散的精光，只剩下倒地的一具尸体。 谢怀锦跟江野齐步赶去，都还没靠近，就看到衙门的人来了。 消息这么快？ 为首的捕头她见过，是杜寻手下的人，叫做郑趋。 他带着一行衙役进来，见到尸体很快包围了现场，简单检查尸体以后，判断是他杀。 人死在漪春楼里，肯定是他杀，自杀谁还会挑地方啊？ 江野在那边跟郑趋交涉，谢怀锦则走进尸体蹲下细细查看。死时双目睁开，尤为错愕，全身上下无任何明显伤痕。 这么说，是吃的东西有毒？ 花娘说起前一刻还在发生的事情：“今日保大人很早就来了，没找姑娘也没要包间，直接在一楼听曲儿，全程都很正常，没有任何异样。不过，曲儿听到一半，出去了一趟，回来以后不一会就暴毙了！” “出去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客人那么多，谁没事去当跟踪狂啊？花娘忍住抱怨没有说话。 郑趋也觉得棘手：“这么说来，保大人的死跟你们脱不了干系。” “大人也不能这样果断下结论。”谢怀锦检查完尸体站起来，接过花娘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脸上噙着淡淡的笑：“青楼往往都是鱼虾混杂的地方，来的每一个客人我们都不知道底细，谁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人？或许，杀害保大人的就在其中。” “现在人都跑光了，要我们去哪里查？况且，来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登记对吧？” 江野道：“青楼从来都不需要登记。只是我有个疑问，郑大人你们是在附近吗？怎么一发生人命以后能快速来到现场？亦或者，有人提前给你们透露出死人的消息？” 关于这一点，谢怀锦也很好奇。 郑趋也觉得有人提前告知，只是并未明说，“午间时候有人来衙门，说在附近发现贼人偷盗，于是我便带着弟兄们赶去查看，没想到正巧听到保大人死在这里的消息。” 这么巧？ “尸体我看过了，外面无伤痕，应该是服毒死的。”死相错愕，震惊不已，很像当初父皇母后的死去的症状。 郑趋知道谢怀锦跟杜大人有着某种联系，今日来此并未真是针对她，只是关于保大人死亡的真相必须要彻查清楚。 “即如此，要请仵作。沛二你回衙门请仵作来，其余人封锁整个漪春楼，不让任何人离开。”他一下令，身后的衙役立即围住漪春楼。 “虽然人死在这里，但他的家庭关系也要查一查，不能只局限于一处。”郑趋办过大大小小的案子，头脑尤其清醒，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不过，得麻烦各位，在案件未调查清楚之前，不要踏出漪春楼一步。” 想起李湛和李玉还在府上，谢怀锦有些苦恼，要怎么把他们弄走呢？ 漪春楼出事最好不要多牵扯上其他人，必须得把他们俩弄走。 再次看向郑趋，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脸上写着查案勿扰，谢怀锦嘿嘿一笑，将他拉到一旁：“大人，实不相瞒，我这楼里现在还有几位贵宾，只是身份不宜公布，但你放心全程我都跟他们在一起，绝对没有机会害保平。只是麻烦大人，可否将他们送回李府一下？” 李府？郑趋猜出身份了：“丞相？” 谢怀锦抿着唇笑，总之算是默认了吧。 这些富贵人家的子弟最喜欢虚度时光，没想到丞相也是其中一人！郑趋略微有些失望，最后好在答应下来。 “我知道是谁杀了保大人！” 一个清朗响亮的声音在二楼尤为清楚，是苏御，他举着手从雅间里出来，脸上很淡定。 谢怀锦跟江野对视一眼，不知那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紧接着，李湛也出面了，他站在二楼栏杆处双手抱着，居高临下看着众人，清声道：“烦请郑大人上来说话，李某有人证证明保平的死是他人陷害。” 一楼眼杂耳杂的，当然不能下去了。叫大家上二楼说话是最好的办法，至少不让李湛暴露再更多人面前。 以他的身份，一旦传出去，岂不是清誉都毁了？ 估计李老爷子气的够呛！ 苏御说的时候谢怀锦还不信，李湛露面肯定会相信啦！ 她做出请的手势，邀请郑趋上楼：“郑大人请。” 郑趋原本是拒绝的，他一个小官，就算有道理，在丞相面前哪里敢讲？ 不过腿脚还是不自主的提了上去。进入二楼雅间，才发现内室隔着珠帘还有一位女眷，他目色冷峻，丞相真是来风花雪月的？正要质问时，李湛引见道：“里面是我的妹妹，女儿家不宜露面，请大人见谅。” 妹……妹？ “小女子见过大人。” 谢怀锦也道：“大人切勿多想，李家小姐是来看望我的。” 这下郑趋真真是傻眼了，一个区区的青楼老板，能让李家小姐前来看望？还有丞相坐镇？ “没多想没多想，小姐不必多礼。”再扭头来询问苏御，提起方才所言：“你说你知道是谁杀了保大人？” “是，亲眼所见。”苏御坦坦荡荡，说起目睹现场也是凑巧，本来看舞女的，谁知无意瞟到保平出门，便多疑跟了上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6章 这个道理，你也该懂了 郑趋像是看到一丝希望：“烦请告知真相。”接着从怀里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苏御所见是这样的： 台子上歌舞升平，大堂里人人雀跃，他先是在二楼处看舞女，眼神无意看到保大人也在场。他的身影很好认，人群里最猥琐的那个就是。 跟花娘说的一模一样，中途有人找他出去，苏御跟着后边想看他做什么，谁知期间被谁一撞，隐约间闻到一阵猪油味儿，再一抬眼已经不见保平的身影。 苏御低声咒骂了句撞他的人，却发现他在人群里挤着，奋力朝保平的位置走去。 趁着人乱，急急忙忙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药粉倒进去，随即隐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等到返回来的保平落座以后，不疑其他，随手拿起茶杯灌了一口，苏御这才感觉不对，忙大喊别喝！可大堂里声乐齐鸣，根本听不到，而保平不到半柱香的时辰立马倒地身亡！ “下毒的人还找的出来吗？”郑趋问。 苏御摇头：“我只看到侧脸。” 也就是说，这个案子，已经找不出来凶手了？ 谢怀锦不信，只要是人犯下的案子，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一楼里除了人走了，其余东西全部没动。她本想唤来明静去查茶水的毒性，这时仵作来敲门了。 “回大人，保大人确实中毒身亡，毒性强烈，是砒霜。”他仔细检查过了，茶水里，死者喉间，都有砒霜的残留。 郑趋摆摆手让他下去，顺便叫人把尸体运回衙门，再通知保府的人前来认领。 光听信苏御的证词不足以证明此事跟漪春楼毫无关系，最关键是要找出投毒的人。 京城人海茫茫，去哪里找？ “保平近来可有得罪过什么人？亦或是，漪春楼最近有得罪过什么人？”如今只将思绪集中在尸体上，不能破案，还是要判断人际关系。 谢怀锦眼角噙着冷霜，保平得罪过什么人她不清楚，可漪春楼……昨日不是得罪了刘世宁吗？ 他邀请顾宛宛和江野去府上做客，没有如愿，会不会趁机摆他们一道？ 保平是朝廷命官，平白无故死了，消息自然会传进宫中，到时候谢怀康再一知晓……怕是不妥。 “保大人近来官途不顺，刘大人想换掉他，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用？”花娘斗胆提了一句。 郑趋立马问：“哪个刘大人？” “兵部尚书刘疆。保大人的尚书位置也是他引荐的，郑大人恐怕不知道，保大人为了巩固地位，接连往刘府送了两个女儿为自己铺路。如此想来，会不会是刘府不想留他了，却又甩不掉，干脆栽赃嫁祸给我们？”谢怀锦声音清冷。 郑趋若有所思，朝廷上的消息他也有所听闻。 自从德妃流产失宠以后，刘家开始铲除不中用的近臣，保平就是其中一位。身为尚书，却没有内在，办事任公一样也不行。 “好了，此事我先回衙门禀告，记录在册，后续也会查找跟踪的。至于你们，我刚才也说了，在案件没调查清楚以前，不要离开漪春楼半步！”这话当然是对谢怀锦一伙说的，不包括李湛，他要是一直在漪春楼里，李老爷子得气死！ “丞相大人，你也在案发地点，回去李府后也切莫四处走动了。等案件调查清楚以后，小的自会派人通报。”好在郑趋说话恭敬，李湛微微点头。 那么苏御得跟着他回去衙门再做一份口供，因为他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等郑趋离开以后，众人围着桌边坐下，开始讨论此事。 “用女儿换官职，结果却换来自己命丧黄泉！真是可笑。”江野煽风点火，眉梢里都带着鄙夷。 李湛思道：“此事，你们有定论了吗？” 他在问谢怀锦，结合方才所说的话，想必她知道了什么。 还在犹豫该不该把刘世宁到来一事告知给他，却被江野抢了个先，用下巴指着某人道：“昨日老狐狸来了，以刘越为借口想把她带回去，我没准，估计怀恨在心呗！” 老狐狸是谁？李湛有些疑问，谢怀锦解答：“刘世宁。” “一个大奸臣！”花娘顺便补了句。 李湛知道刘世宁，也清楚不少他的事迹。 仔细回想一下，从先皇去世之前到现在，已经有四年左右没跟他见过面。寻常的事件不会轻易让他出面，而来漪春楼是为什么？仅仅是想带宛宛去刘府？ “你们可是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 把柄啊……自然是暗卫一事。 片刻后李湛也想到此事，关于暗卫他没过多查问，不代表其他人不好奇。更何况，当时刘疆也在场，刘世宁早就等着他们回来调查了。 所以才会在昨日到达的第一天，迫不及待上门来。 “反正不管怎样，我相信京兆尹的公平判决。”杜寻会帮助他们的，绝对会。 当天下午，漪春楼被查封，消息一路招摇传至皇宫。 谢怀康接过刘疆递上来的折子，一行行细细看过去，不由得皱眉，看到最后实在觉得无颜，将折子扔在一边。 “堂堂朝廷命官，居然死在青楼里？真是叫天下人笑话！”进忠上前一步将折子一一齐好，外面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只是保大人死的蹊跷，青楼里人那么多，案子也不好查。 “刘疆这道奏折，想朕直接将保平之死分给大理寺查。他当官这么多年，连等级划分也都忘记了！” 大理寺主要掌管刑狱，不会直接受理案件，此案应当先交由京兆尹杜寻查询。 刘疆不会不知，而他这么着急想要查出保平死亡的真相是为了什么？ 殿外有人通报，说刘国公来了。 进忠闻言不漏痕迹打量了一眼谢怀康，见他正收敛情绪，端庄姿态，默默收回目光。 如若无事，他绝对不会踏进皇宫半步的。 先有刘疆上奏，后有国公进宫，这刘家到底是要做什么？ “宣。” “宣刘国公进殿！” 自从进忠来到皇上身边当值以后，允福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现在甚至只能在殿外候着。 今日好不容易盼来国公帮他撑一撑场面，好让进忠那个小贱人尽快倒台！ 经由传召以后，刘世宁恭恭敬敬进殿，对着龙位上的人三跪九叩，显得十分尊敬。 谢怀康见到他后立马坐不住，脸上噙着孩童般天真的笑，一下冲到他面前双手搀扶起，很是喜悦：“国公怎么来了？怎么不叫人提前通报一下？我好亲自相迎才对！” 他的称呼从朕变成了我。 瞧他说话举止毫无一个君王的端庄，刘世宁心上讥诮，面上凝着宽容的笑：“皇上言重了，老臣现在还走的动，不敢让皇上亲自迎接。” “国公切莫如此言语，我能有今日地位，全靠国公！快快请起！”谢怀康搀扶他起来，再让人赐座，进忠一直侍奉在左右。 这个生面孔刘世宁以前从未见过的，他不常进宫，但宫内的消息多多少少有些听闻。 “这位小公公瞧着面生，以前从来没见过？”他主动提起。 进忠被点名，显得几分局促不安，双膝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回国公的话，小的以前在辛者库当差，幸得皇上看重，提拔到御前来伺候。” 皇上都表现的对国公珍重万分，他一个小太监哪里敢冒犯？只能表现的比皇上更加恭敬。 “辛者库拨过来的啊？”刘世宁话里有话，落座在椅子上以后又道：“允福呢？我瞧着他做事利索也聪明。皇上啊，要善用能人才会让自己成长的更快，这个道理，你也该懂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7章 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 能人……凡是向着刘府的都是能人？ 他的告诫谢怀康尽数收下，“国公今日来此，想必另有目的吧？” 不会轻易出山的老狐狸，愿意出现在大众面前，一定是大众里有吸引他的东西或人。 谢怀康猜的不错，这么多年，他对刘世宁了如指掌。 眼前这个少年，已经不稚嫩了。 他的轮廓，渐渐坚硬，越发成熟，也开始不那么好掌控了。 “皇上，今日老臣来，是有一要紧事相告。此事关乎到一份很重要的权利，怕是不能轻易被他人知晓。”说完眼神若有似无的看向进忠。 听这语气果真是大事，谢怀康不敢马虎，将进忠遣退，殿中其余人也都退下，只剩下他跟刘世宁两人。 空旷安静的大殿中，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你是说权利？”谢怀康自己都没察觉，自己的声音里有一丝丝的颤抖。 这么多年，他虽然手握玉玺，却没有兵符，更不知道先皇留下了多少后手！ 而今天有个人出现，告诉他得到了某份权利的消息？ 刘世宁知道他在尽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不打算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春风阁出现了，疆儿亲眼所见。” 谢怀康目光一凛。 “什么时候的事？” 如果说是华县，恐会对疆儿影响不好，刘世宁没有明说：“已经有半年了，我本不打算告诉你，想等到查明真相以后再上报，只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据调查，春风阁目前的权力掌握在一个叫江野的手中，漪春楼的老板，而他——只听从一个人的命令。” “谁？”刚一问出口，谢怀康便猜到了几分。 “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叫顾宛宛。” 他蹙眉，还以为是她…… “国公莫不是在开玩笑？春风阁那样厉害的组织，听令于一个丫头？” 刘世宁摇头：“你可知顾宛宛的真实身份？半年前我便开始查，始终查不到关于她身份的任何验证。直到昨日，我还特意去了漪春楼，只可惜没有见到顾宛宛。皇上你以为，她就真的只是一个小丫头？莫忘了，当初逃走的谢怀锦，也是小丫头！” 漪春楼就是保平死的现场。 谢怀康眼睛一颤，上一秒他就猜到了。 “算算年纪，她估计得有十八了吧？”那个跟他一同长大的妹妹，现在竟成了藏在暗处的敌人。他更是不止一次会幻想跟她敌对的场景，两人手握利刃，不知道会是谁笑到最后？ 怕他有所动摇，刘世宁又道：“如今春风阁重现江湖，势必掀起血雨腥风。皇上，说不定，谢怀锦就站在暗处看着咱们。你不想成为失败者对吗？好不容易得到的权力怎么可以拱手交给其他人？” “是的，我不想。”永远都不想。 刘世宁：“只要皇上恩准，将此事交给疆儿去查，势必将他们一网打下！好还皇上一个清明无恙的将来，以防夜长梦多啊！” 谢怀康没有说话，思考半晌。 在国公心里，时常把刘疆挂在嘴边，但凡有什么事情，只要能夺得赏赐的，都会推荐刘疆。 然而刘疆没有真才实学，根本配不上如此重用！ 看他一直没有吭声，刘世宁再次劝道：“皇上，你若心里有不同意见，尽管跟老臣提出来。此事最好还是咱们商量着来，你要知道，我们共同的敌人是谢怀锦，她手中有兵符有春风阁，这两样足以让江山易主啊！” 忽闻易主二字，更让谢怀康心里发紧。 “其中利害我是知道的。今日国公来此，有劳了。其实刚才我在想，会不会尽快立后诞下皇子，能对我的地位更有帮助？”他终于主动在刘世宁面前提起立后的事情！ 众所周知，立后只有一位人选，便是刘越。 其余家的千金小姐不是没有，可有谁敢跟刘家抗衡？ “我之前看过刘越的画像，跟玉蝶夫人一样模样端庄，甚是好看。不如，挑个良辰吉日，把事情办了吧？国公意下如何？” 刘世宁还能如何？当然是跳起来手舞足蹈欢呼！ 好在他没有将喜悦表现在面上，咳了咳道：“一切但凭皇上定夺！” “让本宫进去！让本宫进去！” 殿外吵吵嚷嚷的，喧闹一片。 不时有太监宫女们的劝阻，和妃子的尖叫声。 这个声音殿内两人都熟悉不过，德妃刘玉银，她来做什么？ 谢怀康默默听着没有表态，既没让她进来，也没说要出去查看。倒是刘世宁坐的有些心慌，听着外面的叫声更是觉得不妥，于是起身抱歉，出门查看。 允福提起知会过玉娇宫，特意让德妃到殿门前来闹这一出，为的就是让亲哥哥为自己做主！ 在外面好一阵失态，终于看到有人出来，是兄长！ 德妃立马扑倒在他跟前，什么仪态全都不要了，只抱着他的双腿痛哭：“兄长兄长！你劝劝皇上，让他来玉娇宫看我，让他来看看我……” 刘世宁的老脸差点没挂住！ 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哭哭啼啼跪倒在地算什么样子？真是丢人现眼！ 他低低呵斥：“起来！” “兄长你劝劝皇上……劝劝他，我身子养好了，可以侍寝了，他可以来看我了兄长……”此时的德妃宛如一个泼妇，她什么也不在乎，只希望皇上能出面见一见自己。 刘世宁觉得丢脸，微微蹲下身子警告她：“你现在闹了这么久，他出来看你一眼了吗？玉银，你最懂事的，不要乱了我们的计划！不日越儿就会成为皇后，你好好养着身体，到时候助她！” 越儿要进宫了？ 德妃有一瞬间的恍惚，也就是意味着，她彻彻底底的失宠了！ “兄长……” “我的好妹妹！等咱们愿望达成的那一天，你要什么，我这个做亲哥哥的，全力奉上！只是现在你要好好的，好好当一个德妃，好好为咱们的越儿铺路！” 她眼中一动，“若是我……若是我想出宫，也可以吗？” 刘世宁宠溺一笑，抚摸她的脑袋：“这是自然，哪怕你要星星，哥哥都得给你摘下来！” 即如此，她便懂了。 瞬间整理好情绪以后，德妃起身，行三跪九叩大礼，声音清亮：“臣妾今日失态，还请皇上责罚！” 殿内只有谢怀康一人，他一直没有出面，也没人给她回应。 “臣妾今日失态，还请皇上责罚！” 殿中还是安静。 连刘世宁都有些看不懂谢怀康的举止，他到底在想什么？ “臣妾今日失态，还请皇上责罚……” 直到第三次，德妃话音刚刚落下，眼神便触到一抹明黄衣角。 她不敢抬头，只恭恭敬敬的垂首，臣服于他。 “起来吧。你痛失爱子，无过，朕不罚你。回去吧。”他的语气带着疏离和冷漠，这样的冷淡已经持续了快一年的时间。 听到那句痛失爱子，德妃眼中含泪，叩首谢恩：“谢皇上……臣妾以后一定谨记皇上的教诲，贤良淑德,温良恭俭，为后宫妃嫔做个表率！” 后来直到她离开，谢怀康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回玉娇宫的路上，总觉得老天爷跟要下雨似的，一直灰蒙蒙的。 德妃仰头看去，喃喃道：“天要变了。” 其实关于失宠的原因，她一直在反省，也清楚可能某一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已经被皇上知晓，否则他怎么会那样快的疏远自己？ 只是生活在后宫，常常身不由己，她要是没有孩子，就没有将来。 没有将来，就看不到希望，那样跟死了还有什么区别？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8章 我还是会好好配合的！ 德妃离去以后，刘世宁也走了。 站在殿门前望着远去的背影，谢怀康藏在袖间的手微微握紧。 永远都是他的疆儿优秀，永远都是他的疆儿最好！ 进忠发现皇上的异样，凑近压低声音安抚道：“皇上莫气，气多了伤身。” 谢怀康微微垂眉，“在一个老臣面前唯唯诺诺，你会觉得朕没用吗？” “皇上，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多说无益，点到为止。 这是他最喜欢进忠的原因，不多说不多问，每次都是恰到好处的让他心安。 “小的时候，国公是我最敬重的人。后来一切都变了，跟先皇死别，跟阿蓁反目，每一样原来都不是朕的初心。”谢怀康微微叹息：“国公今日所言，无非是告诉朕阿蓁回来了，她带着仇恨回来了。” 刘世宁想让他们兄妹残杀，自己坐收渔翁之利，世上哪有那样好的事情？ “皇上，奴才斗胆问一句，您是真心想让刘家小姐为后的吗？”进忠冒着被惩罚的危险问，他很好奇。 真心？ 谢怀康嘴角讽刺一笑：“宫里的真心能值几两？刘越，我会对她好的。” * 五天过去了，保平一案始终没有找到凶手，连皇上都发话一定要尽快查明真相！ 苏御凭借模糊的记忆，描摹了一副不太像的画像，只可惜一无所获。 所幸衙门和漪春楼两股势力都没有放弃，仍在默默查案。 谢怀锦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凶手有的是时间跟他们耗着，可他们没有时间跟凶手耗着呀？再说了，漪春楼总得开张，那么多张嘴巴都要吃饭呢！ 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计谋，趁着月黑风高潜入杜府准备跟杜寻商讨。 晚来风急，杜寻处理完公务正准备回房休息，在半路被人拦下。 “杜大人晚上好。”谢怀锦的声音很好认。 杜寻无奈笑道：“长……顾老板真是有意思，大半夜的，只为了跟我说一声晚上好？” “当然不是。”她可是为了京城治安来的！帮漪春楼查明真相，也就是帮京城查明真相嘛！ “是为了保大人一案？” 谢怀锦笑了，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拐拐绕绕，她已经制定一整套计划，只等着两方势力配合。 两人在书房顶着烛光谈了很久，杜寻终于弄清楚她来的目的：“你的意思是，让凶手主动投网？” “真是。” 他有些不解：“凶手又不笨，怎么会往坑里跳？” “这个的话，杜大人不用操心……”她再俯在耳边低语一阵，杜寻听后微微惊讶，细细一想确实有道理，这个方法颇为可行。 “即如此，为了咱们大齐的治安，我还是会好好配合的！” 昏黄的烛光之下，谢怀锦笑的有一点点不怀好意，等抓到人以后，一定要狠狠吊打一顿！ * 刘府中，刘越站在院子里看夜空，觉得有些冷了，才回去房间。 小彩端来暖胃的汤放在桌上，看了下她的脸色，有些担心：“小姐，你都一天没吃饭了，白天伺候夫人那么辛苦，好歹喝些汤暖暖胃吧？” “我没胃口，你拿下去吧。”刘越坐在铜镜前取首饰，静静望着里面的自己，竟然觉得很陌生：“母亲睡了吗？” “夫人睡前喝了安神的汤药，一直到现在也没说胡话，没有异常。” 刘越垂眉，那就好。 偌大的刘府，也只有母亲是她唯一的支柱了。 兄长，爹爹，将来都会靠不住的。 “都怪我，如果没有擅自离开，也许母亲就不会出事，我是个不孝的女儿……”话没说完，两行清泪潸然而下。 小彩也跟着难过起来，自回来刘府以后，小姐整日以泪洗面，人也跟着清瘦不少。 一切都要从玉蝶夫人出事那天开始说起。 保大人献上第二个女儿的那日，被玉蝶正面碰到。 两人发生争执，她更是严令禁止保府之女，倒不是怕她们美貌过人，实在是因为年纪太小！ 她跟刘世宁四十年的夫妻，彼此什么底细有什么不清楚的？ 包括……包括喜爱女童这一癖好！ 玉蝶满心委屈，替他隐瞒了那么多年，觉得他在暗处玩玩也就算了，现在竟然摆在明面上，大大方方纳进府里！ 可怜她的越儿还被瞒着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也好。 当天晚上，玉蝶找刘世宁质问，觉得儿子女儿大了，希望他不要再做龌龊事，两个人闹起来。 刘世宁也气着了，一股脑将府上的阴暗勾当全部说出来！ 玉蝶当即气血攻心到底，此后一直卧病在床，直到刘越回来。 便是在女儿数十次的询问之下，依旧不忍心让她知晓这个世界的阴暗和龌龊！ 可是没法再保护她，再过不久入宫以后，还会发生更加黑暗不堪的事情…… 小彩安抚刘越，到最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忽然想到刚才服侍夫人的时候，在门外看到大少爷，下意识提起：“大少爷又去看夫人了。那时夫人刚喝下安神汤，说什么也不要见他，大少爷也莫名其妙，不知哪里惹怒了夫人。” 母亲生病这段时间以来，对爹爹兄长都不待见，每次问起缘由，却又总是不说。 刘越很是无奈，也很茫然。 这个家散了，悄无声息散的四分五裂。 “小彩，你有没有发现，母亲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不吃药的时候倒也还好，每次一服完药，总要产生不少副作用。 叫来大夫询问，药都是对的，份量也是对的，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小彩拍拍她的肩膀道：“或许是小姐你的错觉呢。夫人命好，又有福气，会好起来的。” “嗯。”刘越转过去，伸手揽住她将脸埋在她的腰间，“我想宛宛了。” 宛宛…… 小彩无声叹息，华县一事发生后，她们一直没有联系，听说她回来了，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 接连三天，又出现两名朝廷命官受害的消息，死状跟保平一模一样。 衙门愁的不行，已经乱成一锅粥。 在第四天，又出一案！ 丞相李湛在家里出事了！所幸下属抢救及时，留下一条性命。 此次杜寻亲自查案，发现他同样中了砒霜！ 李老爷子颤巍巍前来，握着杜寻的手很是激动：“大人一定要查出凶手！一定要查出凶手为我孙儿报仇！可怜裴天只有这一根独苗……” 杜寻感到肩上责任很重，一案不停又来好几案……他不停安抚老爷子的情绪，又叫来郑趋去跟苏御查下情况，府中可有谁人来过？ 事情一直拖到傍晚时分才有了消息。 阿圆被兰姨领到各位大人跟前，据说她亲眼看到了凶手的模样。 “奴婢在后厨做事，后厨那边有一道门可以通向外边。中午的时候，看见有一个人鬼鬼祟祟从那里出去，个子不高，皮肤黑黑的，是个男人。” 杜寻问：“可真看清楚了？要知道，谎报消息是会砍头的！” 阿圆一下子吓得跪在地上，面对各位主子她说话都有些颤抖，哪里还敢撒谎骗人？ “奴婢没有撒谎！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望大人明察！” 也就是寻常的丫头片子，被人稍微一吓就害怕的不行。 杜寻了然，让她退下。微微侧头，唤来身后的小厮：“可有发现？” 小厮明亮的眼睛扫过大众，轻轻摇头。 李湛服过药以后情况好转，杜寻去慰问，发现他也看清了凶手的真容，等晚些时候身体好了，再做副画像送到衙门。 “如此甚好！”杜寻面上一松，有画像就好办事了。 从李府出来后，他没有立马回衙门，而是绕着李府走了两圈，跟在身后的小厮一直在四处观望。 只可惜，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9章 这不是就出现了吗 到了一处拐角，杜寻停下问她：“现在都还没消息，或许凶手有所察觉也不一定？顾老板你说呢？” 谢怀锦易容成为他的小厮，也是为了更快查清事情真相。 先前传出两位朝廷命官中毒以后，她一直藏在暗处观察，果然发现有一个陌生男子两次出现在围观现场。 苏御说他个子不高，光从侧脸看感觉皮肤是黝黑的，靠近他的时候还会有一股浓浓的猪油味。 什么人身上会有猪油味儿？ “你说的对，或许他察觉到了什么。不过，接下来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哦对了，暗地里安插的人手都准备好了吗？”她问。 “都安置好了，原本是郑趋带队的，谁知江野非要自己上阵，还说不放心我们的人。” 江野的经验丰富，就算有鱼虾混杂其中也会轻易察觉。谢怀锦哈哈一笑：“那小子跟我野惯了，他说的话没个正经，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杜寻嘴角一扯，好歹他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若是被一个小伙子惹生气，未免也太没用了吧？ 不过，见到江野总觉得很熟悉…… “顾老板，江野是哪里人？我瞧着，好像以前见过他似的，那双眉眼特别熟悉。” “你是说见过江野？”谢怀锦笑话他：“人家一直生长在荆州广陵两地，近几年才回京城的。莫不是最近见过？” 杜寻摇头：“不是最近，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见过他的小时候……” “哈哈哈！杜大人莫不是说笑，江野小时候更没回来过京城，连我第一次见都是在他成年之后！大人莫不是查案糊涂了？” 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他并非京城本地人氏？ 杜寻挠挠脑袋不好意思：“也许是我记错了。” 可是怎么会……当年在宫里，他明明见过一双跟他极其相似的眉眼…… 准备收队回衙门了，杜寻带着大部分人先离开，留下郑趋五人在东院里候着，等李湛作完画像再回去，谢怀锦便藏在其中。 今日始终没看那人出现，总觉得在暗处盯着。 傍晚了，小梨提来饭菜给大家伙分，几人坐在东院里的石桌上大口大口的吃，不时说起最近的案件，实在是玄乎！ 哪里有接连着死人出事的啊？ 谢怀锦咬着筷子慢慢咀嚼，无意间跟郑趋来了个对视，他抿抿唇显得很无奈。 “哎哟，这饭菜里加什么了？”一个官吏大哥捂着肚子忽然叫起来！ 吓得其余几人立马站起来扔下碗筷不敢再吃！ 叫声唤来小梨，她也吓坏了，不知道捂肚子的大哥怎么回事。 低头看看饭菜，尝了一口，没什么啊？ “里面……里面是不是加了洋葱？” 小梨苦着脸：“洋葱炒肉不加洋加什么……” 官吏大哥叫苦不迭：“我从小一吃洋葱就肚子痛，刚才太饿实在没注意……不好意思我先去趟茅房！” 话音刚落，郑趋哭笑不得，大家伙都以为菜里有毒，结果闹这出？ 他开玩笑的踹了那人一脚：“行了王哥，快去快回！” “嗐，虚惊一场！” “继续继续来吃……” 不止他们吓坏了，小梨更是吓得不轻，默默擦着额头上的汗。 王哥一走，其余两人也吃完了，郑趋让他们去走廊上小憩一会，休息好了晚上才有力气抓凶手。 谢怀锦好奇：“你怎么知道晚上凶手会出来？” 郑趋白她一眼：“坏人不在晚上作案，难道在白天？” 她仔细回想了下：“嗯对啊，保大人不就是白天死的？” “……”这哪里是给他多了个帮手？分明是多了个唠叨！郑趋无语，擦擦嘴坐在一边，看着谢怀锦小口小口慢条斯理的吃饭夹菜，不由得着急：“我说你能不能快一点？” “雷打不动吃饭人，你急什么？再说了，凶手不是还没出来吗？” 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嘻嘻一笑，继续细细咀嚼。 侧边一个身影坐下来，有股气味快速闪过，随即被风吹散。 谢怀锦捧着碗看他，确实是王哥，那张脸一模一样。 郑趋道：“你小子，一到吃饭时刻就屁滚尿流，下次可得注意啊！赶紧吃，吃完休息一会。” “好。”王哥很严肃的回答，拿起碗埋头刨饭。 “你怎么不吃菜啊？还有这么多，剩了可惜，来尝尝这个……”谢怀锦嘴里包着大口饭没咽下去，迫不及待的给他夹菜。 王哥捧着碗接过，脸上是憨憨的笑容。 “诶你怎么给他……”夹洋葱炒肉？后面的话郑趋没再说出来，因为他看到王哥大口将顾宛宛夹的菜吃了下去，几秒后没有任何异样。 他倏地站起来，王哥动作一顿，仰头看他：“怎……怎么了？” 谢怀锦连忙打哈哈：“他吃多了站起来消消食！哈哈，你别管他，赶紧吃自己的！来来来，不够这里还有！” “谢谢。” 郑趋的手握成拳微微紧握，跟谢怀锦相对一眼，随即默默坐下。 手上随便扯过一截树枝把玩着，时不时的看向王哥，若有所思。 半晌后，叫来一个心腹，交给他一项秘密任务。 大快朵颐之后，谢怀锦擦擦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顺便原地跑了两圈运动运动，再拉拉手压压腿，鼓足了劲儿。 王哥已经吃完了，小梨在收拾桌子。郑趋辗转到顾宛宛面前，压低嗓音问：“这不是就出现了吗？” “为什么觉得是他？” 因为苏御说过的，给保平下毒的人身上有猪油味，现在的王哥身上也有，他还吃洋葱…… “真的王哥只怕在哪里昏迷着，我已派人去找了。” 谢怀锦眉梢一挑，这大哥做事挺利索的嘛。 既然猎物自动送上门了，就别怪他们不客气。 苏御从卧房里出来，说丞相已经好转了，已备好了纸笔正在作画。 “苏大哥，你跟凶手擦肩而过，想必也知道他长什么样吧？”谢怀锦声音很大故意提起，背对着王哥，对他一阵挤眉弄眼。 郑趋在王哥身后，也对着他挤眉弄眼。 苏御有些迷糊，“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是啊是啊！既然你见过凶手，可以帮着丞相参考参考嘛……”谢怀锦上前一步，拉他到跟前来，手上使劲掐了他一把，再使了个眼色。 如果这都还不懂的话，贴身护卫的职位应该可以换人了！ 还好苏御及时反应过来，院中人不多，想必其中藏着猫腻。 “好，我再进去看看……” 卧房中只有李湛一人，听到开门声微微抬头，看到苏御跟一个陌生人进来，还未询问，那人便道：“猎物上钩了。” 如此熟悉的声音，她又换了张脸？ 他微微一笑：“是你的功劳还是郑趋的功劳？” 谢怀锦双手叉腰，仔细想了会儿：“嗯……准确来说，是凶手的功劳，他自己扑上来的。” 苏御恍然大悟：“你是说，凶手正在外面？” “不然呢，你以为？我白白掐你啊？” 他没好意思笑笑，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在清原县被谢怀锦救过以后，他总在人家面前提不起面子。 “张大人和葛大人都安抚好了？”李湛又问。 这两位大人便是接连“受害”的官员。 谢怀锦道：“嗯，杜大人早安排好了。有他在，不用操心。不过事后得好好感谢他们，愿意陪咱们演这场戏。听说张大人的夫人尤其入戏，抱着大人的‘尸体’哭了好久，最好还是杜大人上前说好话才止住的。” 既如此，甚好。 摆在书案前的画纸干干净净，连点墨都没沾上。 为了增加画像的可信度，还是让李湛随便画了个人头，然后再加以点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0章 你的姑奶奶！ * 半个时辰过去，谢怀锦从房间里出来，手上拿着画像，来到郑趋面前：“大人，这便是丞相作的凶手画像！”她双手奉上，亲自交给郑趋保管。 接下来便是将画像带回衙门给杜大人查看。 郑趋接过画像，再让随行的其余二人留在李府保护李湛的安全，王哥和顾宛宛跟他一起回衙门复命。 天渐渐黑了，最近事故多发，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 郑趋走在最前面，谢怀锦在第二，王哥则慢吞吞在后面。 路上没人说话挺无聊的，谢怀锦不时回头看看，不由得嘲笑：“王哥，你怎么走这么慢啊？晚上的洋葱炒肉不是白吃了的吧？” 她是故意的。 郑趋扫她一眼，没说什么，手上默默握紧画像。 王哥不好意思，模样看起来憨厚老实极了。 “我吃太饱了，有些走不动。” 谢怀锦慢慢放缓脚步，来到他身边，一手搭在肩膀上，显得很亲近：“王哥，你多大年纪了？怎么还没娶妻啊？诶我有个表妹，长的国色天香，不如介绍给你如何？” 什么表妹？全是她胡诌出来的，还不是为了套近乎？ 仔细一嗅，依旧能闻到猪油味儿。 他挠挠头：“我……我家中有人介绍。” “真的？已经有媒人牵线了？哎呀王哥你也是的，我那表妹其他本事没有，贤惠好看家里有钱，样样都占了啊！这样的女子娶回家只顾着享福，哪里还像咱们做捕快的那么累？你说对不对？” “呵呵，是是是……” 不知道是自己太敏感了，还是他真的有异样，谢怀锦总感觉他憋着一股劲儿。 眼看着前面就是衙门了，如果他还不动手，怕是没有再没有机会…… “郑大人！”王哥忽然叫道。 前面逆着光，郑趋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听不出音调：“何事？” 只见他停在原地抱着肚子疼的叫起来：“郑大人不好意思，我忽然肚子疼，需要上茅房。” 嗯？蹩脚的理由竟然似曾听闻？ 郑趋淡淡嗯了一声，应允他去。 “诶那个……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从小胆子就不大，最近京城里又发生这么多的案子……”他问的是谢怀锦。 这小伙子功课没做足，连她叫什么也不清楚。 “顾顽，你随他去吧。我就在此处等你们。”郑趋道。 谢怀锦当然很乐意帮这个忙，双手双脚都很乐意。“好啊！我知道最近的茅房在哪里，王哥跟我来吧？” “好。” 郑趋在原地寻了个石墩坐下，静静看着两人往旁边的巷子里去，手指交叉一搭一搭扣着。 靠近衙门的这片谢怀锦不是很熟，反正她只顾往前带路。 越往巷子里面走越是没有光亮，王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呲”的一下点亮，周围一下子亮起来。 谢怀锦佯装有些害怕，放慢了脚步与他平行。 “王哥，你经常一个人出来吗？” 火光照亮他的侧脸，晦暗不明：“只有上头下达命令的时候才会出来。” 她没有说明出来做什么？或是说什么时候出来？而他却能回答出来。 彼此两人都话里有话。 “那……”她眼神一顿，停在火折子上面：“王哥身上，怎么会有一股猪油味儿呢？” 他脚步明显顿住，紧接着道：“哦下午去茅房的时候，半路上不小心碰到了装着猪油的泔水，兴许是那时沾上的，味道还有啊？”说完低头闻了闻，装的很像。 谢怀锦点点头：“是吗？可是你知道吗？真正的‘王哥’是不吃洋葱的。” 身边的身影停下了，如鹰般的眼睛审视着她：“你什么意思？” 晚饭里有洋葱，上一刻的王哥吃了还闹肚子，下一刻的王哥又相安无事，多奇怪啊？ “张大人和葛大人的现场，我看见你了。” 明明眼前这个人个子不高，甚至看起来娇小无比，一点男子汉的气概也没有，说出来的却总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看错了。” “不，我没看错。”谢怀锦有意激怒他：“嗯让我猜猜，你忽然说肚子疼要去茅房，要我带路，是为了什么？应该是觉得我好欺负，摆平我之后，然后再吸引郑趋进来，想一举拿下我们两个对吗？” “最后再拿回画像，看看上面的人是不是你？是这样吗？” 她简直洞悉了一切，将他的计划提前暴露出来。 等等，她刚刚说的是郑趋，而非郑大人……那她的身份不是捕快？ ‘王哥’往后退了一步，举着火折子再次看清她的脸：“你是什么人？” 眼前那抹光亮有些晃眼睛，谢怀锦拿手当了挡，嘴角忽然勾出灿烂的笑容：“你的姑奶奶！” 说时迟那时快，一掌闪电似的朝他劈去！ ‘王哥’有警惕，立马闪后一步，却还是被掌风碰倒在地。 谢怀锦再出击，锋利的爪子直直奔向他的下颔，想要撕开他的假面！ ‘王哥’下腰躲开立马从怀里掏出烟雾da ，白雾瞬间弥漫。谢怀锦被呛了一口，怕他使阴招忙退后几步防守。 房顶上有人影落下来，是江野。 “他去找郑趋了！快去帮忙！” 郑趋虽是衙门的捕头功夫不错，可面对这种江湖混混，还是有点难说。 果然，‘王哥’从巷子出来后，直奔郑趋的方向，见他坐在石墩上一动不动，觉得时机来了！一个猛步扎上前！要夺走他怀里的画像。 郑趋不是吃素的，但此刻要装成吃素的，假意跟他过几招，渐渐落了下风。 ‘王哥’不想跟他们过多纠缠，只想快点拿走画像走人！ 眼看着身后有人跟上来帮忙，他的招式越渐阴狠，从袖中射出一根长针正中郑趋的脖子！ 郑趋立马倒地，画像也掉在地上。 ‘王哥’眼前一喜，快速拾起后飞奔走人，不见身影。 等江野到达的时候，人早没了，他把郑趋扶起来，检查脖子的伤口。 针上有毒，为了防止毒素蔓延，得先封住经脉，回去再好好驱毒。 谢怀锦姗姗来迟，看到画像不再就知道已经得手了。 “你出的什么主意，现在人逃了该怎么办？”郑趋有些生气，他全是顾宛宛说的照做，包括假装输给凶手让他夺走画像，可其中目的好像并不清楚。 “啧啧郑大人你还不明白吗？” 郑趋皱眉：“我没有全程参与讨论，该明白什么？” 江野摸着下巴微微沉思：“嗯让我猜猜你打的什么算盘。假装让郑大人输给凶手，让其夺走画像。等他逃到没人的地方，自会打开画像看看上面所画之人是不是自己？” 谢怀锦赞许的点头，“然后呢？” “你那么大方让他取走画像，想必也没想让他真的逃走吧？”还是江野懂她。 “那是自然。我跟李湛布的局，画像里面有他意想不到的东西！”还是让他进大牢的东西！ 这下郑趋明白了，可这个顾宛宛到底什么来头？随口直呼丞相的全名？还叫的那样顺口？ “从张葛两位大人的‘假死’传出以后，凶手就在现场看过了。再到后来李府出事，那个小丫鬟说看到了凶手，也是你们安排的？连丞相也是？” 谢怀锦双手一摊：“诶诶，你家大人也知道的哦！如果不套圈子，哪里能抓的住他？说起来也是鬼祟心在作怪，是他自己做了亏心事对不住良心。后面传出死人的消息，尽管不是他做的，但咱们只管往他头上抛，什么脏水都泼给他，不信他按捺的住！他没做过的事情自然不会承认，这不，就出面了吗？” 这个小丫头，思路还挺清晰的…… “诶对了，画像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能害他？” 谢怀锦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个嘛，稍后衙门见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1章 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啊 * 杜寻捡到了凶手。 准确来说，是在衙门附近，捡到了昏迷的凶手。 身边还张开一副画像，上面画的是一个人头，以及人头下面还有一行字。 “卖猪肉的大哥！抓到你咯！” …… “什么？” “这就是你让丞相作的画？” “卖猪肉？你怎么知道他是做那个的？” 江野郑趋几人围着谢怀锦好一阵询问，怪不得呢，她能放心大胆让凶手离开，原来在画像里已经放了让人昏迷的药。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等着凶手打开画像，画卷一下子展开，夹在里面的药袋子被绳子稍一拉扯，立马会向前喷洒！ 凶手没带面具，又没遮口鼻，那样大的份量扑在脸上，自然就昏迷了。 “之前苏御说过，他身上有散不去的猪油味儿。你们仔细想想，什么人会跟猪或者猪油天天打交道啊？我也不知道，于是叫星辰去查，就查到菜市场卖猪肉的咯！刚好保平死的那一天，有一个肉贩没有摆摊。” 郑趋又问：“可是一个卖猪肉的，杀保大人做什么？”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所以后面的几个案子凶手明明没做过，却发生了，自然要去现场看个究竟！ 江野蛮赞许的看向谢怀锦，竖起大拇指：“你这丫头，挺能干的！” “耶嘿，姑奶奶我一直都聪慧动人伶俐可爱！你就不要再夸我了，很不好意思。”说完还眨巴了下眼睛，显得多有女人味儿似的。 郑趋翻了个白眼，摆摆手要离开：“今晚要熬夜审讯，我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明天早点来看审讯结果。” “好的郑大哥麻烦了！哦对了，回去要记得驱毒哦！”谢怀锦故意搞怪，非要尖着嗓子说话，像被人掐着似的。 江野忍住想骂人的话，勉强勾唇道：“谢怀锦你知道吗？有的时候，维持自我也是一件很棒的事情。” * 次日一早，衙门的告示出来了。 杀害保大人的真凶已经成功抓捕，至于后面的几个案子，则是为了抓住凶手而布的局。 张大人葛大人以及丞相全部都完好无损，甚至张大人还胖了两斤。 听说是张夫人尝到了生离死别的滋味，即便是假死也舍不得张大人，什么也不让他做，到最后还喂胖了一些。 最后的最后，衙门出面好好安抚群众一番，这才没有造成其他的恐慌。 “哎呀我就说嘛，咱们京城是块福地，怎么可能接连出那么多条人命？” “杜大人好计谋，若非如此还抓不到凶手……” “凶手也忒缺德了，居然嫁祸给漪春楼？害得他们关门那么久，今晚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 “杜大人真是好官啊！” 群众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都因抓到了凶手而高兴，也为有这样一位为民办事的好官感到庆幸。 不仅仅是他们，还有谢怀锦，她也为认识杜寻而庆幸。 “咱们忙活了那么久，名头全让杜寻拿走了，你不觉得可惜？”江野故意问。 “可惜什么？民众高兴不就行了？再说，我要名头功劳做什么？反正也见不得光……” 反正也见不到光…… 江野不吭声了，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 漪春楼还没重新开张，就有人登门来了。 是郑趋，他今日心情看来不错，还哼着小曲儿。 “他招了？” 郑趋摇头，坐在椅子上有些头疼：“他是专业的杀手。的确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背后的人终究是没问出来，今天凌晨便自尽在牢中。” “死了？可是我还有一笔账没算呢？”谢怀锦惊讶的大叫起来！他怎么能死了？ 江野：“什么账？他欺负你了？” “那倒没有！你还记得漪春楼着火那一次吗？我觉得也是他动的手。” “为什么？”事情发生的有点远了，隐约只有一点点印象。 “昨天晚上他不是掏出一个火折子？我看到上面刻着一个十字，是故意划的痕迹。走水那次，花娘不是也捡到一个火折子？我看过了，上面也有一个十字印记。说不定，这两次的幕后之人皆是同一个。”上次的事情还没有清楚，这次居然直接来人命栽赃？ 哎真是人美招狼，树大招风！ 江野微微沉思，如果是这样的，就算人已经死无对证，还是能清楚猜到的谁做的。 偌大的京城中，谢怀康尚不清楚他们的存在，那么对家也只有他们。 之前的想法是对的。 刘世宁出手了！ 他降低身份亲自来到漪春楼当说客，劝说不成，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将保平的死扔在他们头上于他有什么好处？ “不知你们听说没，这次保大人的案子，都传进宫里了。”郑趋边喝茶边唠嗑，趁着工作期间偷偷懒悠闲一会。 “你说什么？”谢怀锦下意识问道。 郑趋见他们消息不灵通的样子，眉梢一挑：“你们还不知道啊？保大人好歹也是尚书，朝廷命官！这次无辜死在青楼里，皇上亲自下令杜大人彻查。宫里也关注着此案呢！还好我家大人神速，十天之内破了案子！不错吧？” 等等！ 总有一处感觉到不对劲！ 谢怀锦扶着桌边慢慢坐下来，脑子里忽然像浆糊一样粘着，怎么也扯不开。 她好像明白刘世宁的用意了！ 将保平的死嫁祸给漪春楼只是虚假的表面！而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谢怀康知道她和江野的存在！ * 烟花台上凉风拂过，烧好的炉子微微冒出些火点落在地上，立马又熄灭。 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响起：“真是好精彩的一出戏啊！” 刘疆挽起袖子温酒，脸上是得意的笑，将温好的酒双手递给对面的人，声调微微上扬：“父亲请。” 跟他相对而坐的，是许久不曾来烟花台的刘世宁。 外面的烟花世界于他没有太多诱惑了，老了，也享受够了。 他接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甚是满意。 “父亲，保平死了，真是给咱们解决了个麻烦！留着他什么用也没有，白白占个位置不说，还笨的很不会变通。这样的人，于咱们没有用处，死了也好！” 说起保平的死可谓是一个大帮助，刘疆早就想除掉他了，当初推荐他为尚书也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 谁叫他一开始就居心不良，想着用女童收买他们？ 说起来，保平终究是太嫩了，到头来，两样都失去了。 “已死的人多说无益。昨晚那场戏，你有什么想法？”刘世宁道。 从烟花台的位置往下看，直接能看到漪春楼的大门位置，他们重新开张了，花娘在里里外外吆喝着。 两个无名小卒开的青楼，居然能在京城立足？ 刘疆轻呵：“不过是两个涉世未深的丫头少年罢了，他们懂什么？抓住凶手本就是侥幸，不足挂齿。” “非也非也。疆儿你性子太傲了，需要沉淀。” 他什么优点什么缺点，刘世宁清清楚楚，自己的儿子哪里能有不清楚的？ 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傲，稍微被人挑衅就按捺不住了。 “一个江野，一个顾宛宛，未来必会掀起大风浪！疆儿你要留个心眼啊！” 这下刘疆不懂了，两个无名小卒有何相惧？他堂堂兵部尚书，父亲是开国功臣，连亲妹妹也即将是皇后，怕他们？“父亲莫不是将儿子说的一无是处了？” 他微微不满。 刘世宁叹道：“你懂什么？江野和顾宛宛两人我皆查过，根本就是一片空白！他们的身份资料全是造假的！你自己也说了，在他们背后恐有春风阁的存在，要知道那是先皇创立的组织！他们从何而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2章 玉蝶夫人身故 一语惊醒，刘疆张张嘴问：“父亲你是说，他们跟先皇有关系？” “人总会先预见自己的死亡。尽管先皇死的急促，但不妨碍他提前做好准备。否则，谢怀康怎么会翻遍整个后宫都找不到执掌春风阁的令牌？况且，世间本就还有一个不稳定的因素存在，消失已久的谢怀锦，我怀疑她回来了。” 当年的事情刘疆不怎么清楚，那时总该花天酒地，若非后来父亲严令禁止，逼着他入朝堂，也不会成为刘大人。 “那可是谢怀康的死对头。” 是啊，死对头。 外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消息会传到谢怀康的耳朵里，他那样多疑，肯定不会本分的。 刘世宁嘴角一勾，坐山观虎斗，便是现在了。 谢怀康，谢怀锦…… 康定天下，锦绣前程。 先皇啊先皇，你是否有一日曾想过，从小长大的手足会残杀至此？ 有侍卫跑上烟花台，急急忙忙的，半路上还跌了一跤。 如此冒冒失失的，不禁让刘疆皱眉呵斥：“着急忙慌的做什么？你家里死人了？” 那侍卫颤颤巍巍跪在两位主子面前，不敢大声说话，事态严重，不禀告又不行，纠结犹豫半晌，吞吞吐吐道：“回老爷少爷，夫人她……夫人她身故了！” 身……身故！ 刘疆蓦地站起来，拿起茶杯朝他扔去，厉声咒骂：“你他娘的，咒我玩呢？” “少爷，夫人真的身故了……” “疆儿！”刘世宁敛眉喝住他，似乎一点儿也不难过，神色很平淡，以及平静。 宛如那并不是他的夫人。 “你母亲身子已糟糕透了，这都是迟早的事，不可迁怒他人！” 可是……可是明明去年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萎靡至此？更直接让疾病给拖垮了？ “母亲她身子一向很好，早前更是什么症状都没有！如今一下子没了，我……我不相信！”不管儿子再大，也终究是向着母亲的。 刘世宁眼里精光闪过：“你的母亲一直害病，只是未曾告诉你而已。近段时间更是厌世，你忘了她是怎么疏远你的吗？” 从上一次跟父亲大闹之后，母亲便不待见他了，还时常望着越儿流泪。 每次他想进房间探望，都会被吆喝出去。 至于到底做错了什么，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行了，准备回府吧，越儿一个人该伤心了。”刘世宁将酒杯往前一推，起身整理好衣裳，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刘疆甚至在想，为什么父亲不伤心难过？为什么一点儿惋惜都没有？ 不仅没有任何伤痛之情，还表现的如同寻常人一样。 多年的夫妻情分，难道都是假的吗？ * 曾经让先皇都嘉奖过美貌的玉蝶夫人去世了。 刘府传出的消息是病故，第二天就拉起白布，摆满了花圈。 听说玉蝶夫人生前受病痛折磨的厉害，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个解脱。 得知她去世的消息，谢怀锦第一时间想起刘越，她那样胆小不经事的一个人，得怕成什么样？ “说来真是奇怪，半年多没见玉蝶夫人，一下子人就没了！”花娘也甚为感慨：“这人呐真是说不准，老天爷要取你命的时候，便是拦也拦不住！” 可不是吗？阎王爷可不会挑时候。 丧宴在五天后，帖子已经传到各个府邸。 没想到的是，漪春楼也收到一份。 “刘世宁那老狐狸卖的什么药？不会又想抓咱们吧？”江野撇撇嘴，反正他不想去。 “不一定，玉蝶夫人的丧礼肯定会宴请京城各大名流，人那么多，他不敢动手。”既然帖子都送到门口了，哪里有不去的道理？正巧她打算进入刘府一趟。 江野有些头疼：“你不会专程为了去看刘越吧？” 谢怀锦点点头又摇摇头，并不完全是。说到底还是想查一下关于货物的事情，刘疆除了做烟花巷的生意以外，好像没有其他的副业，又或者是那份副业见不得光。 联想到保平送进府里的女童，她有必要查清楚。 况且，青雀在刘府隐瞒身份那么久，她的处境到底如何也无从得知，这次能光明正大进刘府当然得牢牢把握住。 丧宴当天，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刘疆披麻戴孝站在府门口接客，这原本是刘世宁该做的事情，管家说他因痛失挚爱累倒了无法接客，所以才落在了大儿子的头上。 说来真是巧，漪春楼的马车赶到半路上竟然碰到了李府的马车，谢怀锦掀开帘子跟苏御打招呼，“好巧啊！” 苏御不觉得巧，要不是主子吩咐过，怎么会一路停停走走？只怕早已到了刘府。 对面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李湛清和如玉的脸庞，“好巧啊，宛宛。” 驾车的江野睨了他一眼，觉得这个打招呼的方式真是老掉牙了！ “丞相，你觉得玉蝶夫人的死有蹊跷吗？”舍去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的问。这几天来谢怀锦一直在想，好端端的一个人说病就病了，说没就没了？怎么那么巧？总要有一个原因吧？ 李湛道：“有可疑的点。或许，待会就知晓了。” 等到了刘府见到刘越，或许一切都能清楚。 马车缓缓前行，半柱香时辰过后，终于到达刘府。 谢怀锦从车上跳下来，今天装扮的依旧是顾宛宛，江野在他身后心甘情愿当个小弟，虽然表情有点不高兴。 另一头李湛也下了马车，不顾其他，先是对着宛宛温柔一笑，再上台阶跟刘疆交谈。 两人没什么好说的，不过礼仪在前，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谢怀锦随行在后面，跟着他一同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从跨进门槛的那一刻，能清楚感觉到府内的沉重气氛，不是丧礼的缘故，而是一股很压抑让人想逃离的气氛。 堂前摆放着玉蝶夫人的灵牌，按照礼仪，进府的宾客先要去堂上上一柱香，以祭亡魂。 谢怀锦依旧跟在李湛身后，看他做什么自己便做什么。 四处打量了下，发现堂中一侧还跪着一行人，便是妾侍以及庶子庶女，青雀也在其中。 还有保大人送进来的两个女儿，也在里面。 她们是真的小，连稚气都没有褪去，却直接成了姨娘。 上香的时候看到了刘越，她瘫跪在棺木旁边，双眼红肿的不像样子，眼泪早已流干，跟个没有知觉的人似的默默烧纸。 半年多时间没见，她更消瘦了。 堂中宾客众多，管家一一安置着入座。 谢怀锦想多待一会，站在后面轻轻扯了下刘越的衣角，她扬着头看过去，死沉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宛宛……”父亲说要请她来，原来是真的？ 此刻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安慰的话明明已经在喉咙了，却还是说不出来。 看着现在伤心难过的她，总想起当年的自己。 万千安抚的话最终也只能化为两个字：“节哀。” 刘越的眼泪早已流干了，此刻苦笑着看着火里烧烬的灰尘：“谢谢你能来。” 谢怀锦屈膝跪下，取过一旁的纸慢慢往火里放。 火光灿烂，隐约在里面看到了夫人的面容，还有当年蝴蝶围绕她翩翩起舞的画面。 她声音极小：“夫人得了什么病？” “最开始是风寒，慢慢的变成了喘疾。”刘越哑着声音，“明明都在吃药了，可是病还不见好……” “那可有让其他大夫瞧过药方子？” 刘越摇摇头：“为母亲看病的人是宫里的御医，父亲说信得过。” 谢怀锦微微点头，烧纸的动作没停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3章 再见谢怀康！ 不知过了多久，宾客总算到的差不多，刘世宁也拄着拐杖慢慢出来，他一下子老了很多，双目无神憔悴不已，连走路也需要人服侍左右。 怎么会这样？谢怀锦实在起疑。 在刘疆的主持下，宾客入席，三两结伴讨论玉蝶夫人生前的故事，各自唏嘘一片。 想她跟刘世宁少年夫妻走到现在，实属不易，只可惜红颜薄命！ 过多的安抚和客套话不用再多说，只要宾客心中诚意到了就行。 江野将刘世宁从头到尾细细观察了个遍，不由得冷哼。再看刘越，依旧跪在灵堂不肯起来，背影显得尤其单薄。 “江野你懂得比较多，我有个问题，风寒会拖成喘疾吗？”谢怀锦忽然说起这个，一般来说风寒吃过几次药便会好，更何况还是宫里的御医，医术高超，想必不会越拖越严重才对。 “问这个做什么？你生病了？” 她摇摇头：“刘越告诉我，玉蝶夫人最开始仅仅是风寒，而后慢慢成了喘疾。我不明白的是，期间药物从来都没断过，因何会加重病根？” 江野沉思：“或许是药的问题。” 药？御医开药会经过多层审核，不见得会在这上面做手脚…… “皇上驾到！” 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叫唤来了一声，府内宾客尽数呆住，随即纷纷起身准备叩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怀康的出现，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包括刘世宁。 原本就低迷的气氛一下子更加紧张。 那抹明黄的衣袍，昂首挺胸从府门口踏进来。行走间，脸上噙着伤痛之情，停在刘世宁跟前，很是感慨：“刘国公节哀！” “老臣不知皇上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说罢，刘世宁两行眼泪流出，感激涕零，作势要松开搀扶的仆从屈膝下跪。 谢怀康忙拉住他：“国公无需多礼。人各有命，你是刘府的一家之主，还要振作才是！”接着侧目看向灵堂中：“朕既然来了，先去拜一拜夫人。各位请便。” 即使有那句请便，众位宾客也不敢随意喧哗，便是筷子也没人敢动。 灵堂中大多都是内眷，谢怀康大步跨去，眼神轻而易举落在刘越身上，见她身形单薄，又是早春的天，唯恐着凉，随即取下身后披风为她盖上。 此举让在场所有人哗然！ 皇上这是何意？ 刘越也受宠若惊，颤抖着再次跪下去，作势要拿掉：“民女不敢僭越。” 他弯腰双手将其扶起，语气极其柔和：“想来几日伤心过度，所以瘦了很多。人死不能复生，你作为夫人的爱女，也要振作向前。朕会一直陪在你身后的。” 这般意味不明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纷纷看向灵堂前的错愕女子。 连老谋深算的刘世宁也看不清眼前的局面了。 坐在最角落里的谢怀锦扣紧桌沿，忍住想要冲上去的冲动，眸中晦暗不明。 刘越双腿因跪的太久有些发软，刚站起来有些虚晃，小彩连忙扶住往后退了一步。 面前这抹明黄龙袍尤其耀眼，让她不敢直视。 谢怀康拍了拍她，随即转身朝着玉蝶夫人的灵牌俯身一拜，再接过香蜡点燃，微弱的火花被风吹过，差一点就熄灭了，好在坚持下来。 今日皇上亲临，不由得让众人想起，传言刘越即将成为皇后，竟是真的？ 眼前这位便是要跟她相伴一生的男子，刘越忍不住抬眼一看，转眼想起他也是姑姑的夫君，眉心一蹙。 更觉得对不起母亲，竟在此刻多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给夫人上完香以后，谢怀康便离开了。 来时让人惊讶不已，走后让人纷纷议论。 他除了跟刘世宁和刘越交谈几句，其余的人根本看也没看，自然也注意到他曾经的阿妹也在现场。 谢怀锦已经很克制了，连手指抓破桌沿也没察觉，那个杀人凶手远远在她眼前，又高贵又孤傲。 注意到有一束目光投射过来，她抬眼寻找，看到左侧席面上的李湛，正对上他担忧的眼神。 这种场景见到谢怀康，是所有人都意外的。 李湛在第一时间关注着她，看她细微的神情变化，看她默默咬牙隐忍。 也看着她，从谢怀康出现的那一刻便没有移开过目光。 那个曾经抱她在怀里的兄长，撕开面具后，谁能想到，竟然是一匹狼？ 谢怀锦对他微微一笑，垂下眉眼收起隐藏的涌动。 让她想想，今日谢怀康出宫有什么目的？仅仅是因为祭拜玉蝶夫人吗？ 不，一定不是的。 他那么反常，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对刘越说了那些话，就是让大家多想，就是要坐实刘越即将是皇后的言论。 为什么呢？以此来彰显自己对刘府的重视，对刘越的看重和喜欢！ “顾小姐，我家小姐有请。”不知何时小彩来到她身边。江野怀有敌意看她一眼，仍还记得华县她反咬自己的情形。 小彩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赶紧瞥开眼神。 谢怀锦这才发现刘越已不在灵堂前，道了声好，随跟在她身后缓缓朝后院走去。 今日夫人举丧，府上各处都挂着白条素布，一路走来，尽显凄凉。 刘越在自己的闺房，几日来都没休息好，也吃不下饭，每日都是草草咽下几口或是直接喝水打发。 就在皇上离开以后没过多久，她便晕厥了。 说起自家小姐，小彩很是心疼：“顾小姐，之前的事情是奴婢不对，奴婢向您认错，可是小姐她没有做错。自夫人得病以来，情绪大变，除了对小姐有耐心以外，府上其他人根本见也不想见，便是大少爷都被夫人几次呵斥出去！” “半年跟，小姐跟夫人朝夕相处，眼睁睁看着她日渐萎靡，到现在……还希望顾小姐劝劝我家小姐，奴婢在这里先谢过了。” 她原在前方带路，说着说着立马停下，转身对着谢怀锦扑通跪下，希望她原谅之前的行为。 还好路上无其他丫鬟仆从路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谢怀锦弯腰扶起她，微微叹息：“不说以前了，带我去见你家小姐吧。” “……好，顾小姐这边走。” 刘越挺幸运的，有这样忠心的奴婢服侍左右。 后院较为偏远，走了很久还没到，期间谢怀锦问起玉蝶夫人生前的事情：“在我的印象中，夫人一向温柔平和，怎会对其他人动怒？可是之前发生过什么？” 小彩也不怎么清楚，不过府上有传言一些风雨，“听他们说，是夫人跟老爷发生了争执，因为……因为保府送来的两个姨娘。从那次闹了以后，夫人对老爷跟大少爷都不怎么热情，就是有的时候望着小姐会默默流泪，但是什么也不愿意说。” “争执的内容，你们有听到吗？”能让玉蝶夫人反差那么大，绝对不是普通的事情。 小彩摇头，老爷下令不准私下讨论这些事情。谁要是敢违反，就会被抬着出府。 前面是琉璃阁，刘越的院子。 院子里服侍的人很多，都穿着麻布素衣站在外面候着，没有小姐的命令，没一个人敢进去服侍。 小彩是琉璃阁的管事，见她一来，丫鬟们纷纷俯身轻声喊了声“姑姑”。 真没想到，她年纪轻轻的，职位却不低。 进入房间以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兰花香，隔着模糊的珠帘，有一个人影正靠在床边养神。 谢怀锦在外室站了一会，看着小彩进去通报了声，又才出来唤她进去。 在灵堂时还没察觉，现在细细一看，刘越眼窝微微下陷，面颊也足足小了一圈，整个人更是有气无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4章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一旁的桌子上有半碗没喝完的清粥，已经凉了。 谢怀锦坐在床边凝着她半晌，嘴唇动了动也不知该劝说什么，面前的人忽然一把抱住她，将下巴埋在肩窝处，带着哭腔：“宛宛，以后没人保护我了……” 母亲保护了她一辈子，最终停止在她十五岁这一年。 怀里的人儿啜泣不已，谢怀锦轻轻拍她的背，想起在华县时她许下的愿望，眼眸一颤，柔声道：“阿越，我保护你，以后都会保护你。” 玉蝶夫人的一生，委顿在一方小小的庭院，一呆就是几十年。 她有儿子有女儿，原本可以承欢膝下，却红颜薄命，香消玉损。 谢怀锦深深知道，刘府虽大，却容不下小小的刘越，属于她的命运一开始就谱写好了。 玉蝶夫人用自己的躯体形成一个保护圈，将小女儿保护在臂弯之下。现在她走了，这项任务，该换一个人了。 “阿越，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怕她没听见，谢怀锦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她也不知道，是怕阿越没听见，还是怕自己没听见。 她的这一生，前十几年活的清贵高傲，而后几年糊涂的不像样子。 阿越是第一个靠近她生命里，口口声声要成为朋友的人。 谢怀锦时常在想，倘若真的扳倒谢怀康，倘若他们真的赢了，又该怎么做？ 这场战争很持久，也没有硝烟，却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很多人。 其中便是最让她心疼，从小都没有历经过黑暗的阿越。 可那一天总会到来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如愿的发展，世界在走，时光在转，不可能人人都停留在原地。 尽管如此。 谢怀锦紧紧拥住怀里的人，还是要保护她。 * 玉蝶夫人身故以后，按照礼制刘越需守孝三年。 可她是暂定的天下之后，后位不可能白白再等其三年。 于是谢怀康下旨，为玉蝶夫人单独建造一所陵园，刘越可在陵园里安心守孝，一年期满即可回京城。 刘府众人没有异议，遂在三月初的时候，刘越跟随家仆前往城外陵园守孝。 又是一个下雨天。 春雨缠绵，经久不绝。 谢怀锦趴在二楼的栏杆处看雨，时不时的拿手接一下，雨水顺着缝隙缓缓落下。 算算时间，阿越已经到陵园了吧？守孝日子清苦，她身体原本就消瘦，到时候回来还不知道得成什么样子？ 身后有人走来，她以为是江野，看也没看闷声道：“改天有时间的话，带星辰去见一见姐姐吧。” “你看这是什么？”头顶忽然悬下来一个白玉澄澈的手镯，谢怀锦眼前一亮，倒不是因为看见镯子，而是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扭头，果然看到的是李湛：“你怎么来了？” 他温温笑着，将镯子捧在手上：“今日我休沐，得空看看你。这个镯子喜不喜欢？” 谢怀锦拿起细细观摩，质地很细腻，镯子里面还刻着有图样，不过图样特别小没看清是什么。 “你从哪里弄来的？给我的？” “嗯，专程给你送来的。”说完也不顾她愿不愿意，直接拉过她的手往腕上套。 他刚从外面进来手掌冰冰凉凉的，触碰到她的腕间，像汲取到了一丝温暖，索性紧紧握住。 “好看吗？” 谢怀锦耳朵微微一红，低头看着镯子，“挺好看的。”抬眼看了看周围，发现少了个人，“苏御呢？没跟你一起？” “他在外面。你今日有空吗？跟我去见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他的声音都很清爽，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正巧今日无事，当然有空。 谢怀锦有些狐疑：“见谁？”片刻后恍然大悟：“不会拉我去见你母亲吧？不行不行我没空！” 李湛无奈一笑，知道她跟母亲有些小矛盾，可今日是有其他事情，暂时不是回府见母亲。 乖乖摸了下她的脑袋，软声道：“见一个，你想见的人。” 她想见的人？ 谢怀锦糊涂了，她想见的人很多呀，像什么财神爷月老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之类的，能见到吗？ “去哪见？” “般若寺。” 如果没有说出这个地名的话，谢怀锦能稀奇古怪想特别多的虚幻人物，可当李湛告诉她，要去般若寺见一个最想见的人时，她顿住了。 已经猜到是谁了。 相比起上次她跟江野去般若寺的崎岖弯折小路相比，这次苏御带的路简直平坦太多！ “通往般若寺的路不止一条吧？”坐在马车里的谢怀锦悠闲问道，可以欣赏沿途的风景不说，还可以享用某人贴心准备的小零嘴。 李湛道：“有两条。一条正在我们脚下，还有一条在山对面，是小路，满是荆棘很不好走。” 难怪，上一次江野带路居然带错了，她就说怎么陈氏一行人到了寺里安然无恙，他们两个却累的不行？ 车内有香薰，淡淡的味道很好闻，谢怀锦凑近李湛跟前一嗅，发现他身上也是相同的味道。 “好闻吗？香薰的名字叫做月瑕，是兰姨调的。” “兰姨还会调香？”她有些吃惊。 李湛笑着点头：“只是略微懂一点。” 谢怀锦反驳他：“才不是！兰姨懂医，又会调香，还能将李府内务管的那么好，她好厉害啊！” “我觉得你也厉害。”夸奖的话脱口而出，不知他是故意揶揄还是真心的。 谢怀锦抿抿唇，没人当保护伞，怎么能不厉害？ 她算幸运的了，天塌下来有江野顶着，可是江野……没有人保护过他。 “兰姨一生未嫁，心中是怀有遗憾的。”他又道了一句。 谢怀锦微微错愕，“为什么一生未嫁？” 说起以前的事情，都是痛苦的回忆。 兰姨曾有一位心上人，便是当时李裴天将军的部下，姓聂。两人相识数年，决定在一起后，双方父母都是赞许同意的。 只是那年边疆告急，战乱不已，聂副将不慎战死沙场。从那以后，兰姨便决定独自一人。这一坚守，就是二十多年过去了。 没想到兰姨背后还有如此凄美的爱情故事，谢怀锦不由得感怀，心情也有些低落。 手上被一股温暖包围，李湛拉住她的手，眉眼温润如玉：“正因为如此，所以后来我反悔了。喜欢一个人，就该牢牢锁在身边。” 怎么……怎么又说到自己了？ 谢怀锦不敢动，像个木偶娃娃一样被他拉扯着。心里却暖暖的，人这一生呐，有太多的不确定，珍惜眼前人，珍惜眼前事，就足够了。 马车悠悠来到般若寺脚下，接下来得徒步爬上云梯，在上面才是般若寺的大门。 有人结伴根本不是难事，慢腾腾蹭了半个多时辰，终于来到寺庙正门。 今日祈福的人不多，佛堂前也冷冷清清的。 扫地小僧识得李湛，放好扫帚后到跟前双手合十微微颔首：“阿弥陀佛，施主回来了？近来过的可好？” “有劳挂念，李某近来无恙。” “既如此，请进吧。”接着小僧做了个请的手势，邀请三人进入。 谢怀锦觉得他们关系应该不错，至少表面上看是的。她偷偷扯了下苏御的衣角问：“你家主子在寺里待了那么久，就没真的想过出家？” 对方白她一眼，并表示不想说话。 谢怀锦撇撇嘴，暗暗下决心下次再也不救他了！ 来到寺里的第一件事，需要上香。上完香后，李湛领着她往寺庙深处走，不是谢怀锦怀疑的那所院子，而是来到一个清幽静谧的小佛堂。 隐藏在般若寺最深处的小佛堂，周围有高大的树林遮荫，中间更有一条池子泛着水光粼粼，将其隔绝在尘世之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5章 娘娘，我带故人来看您了 难怪她两次来寺里都没发现端倪，未免也被掩藏的太好了些！ 苏御在外面候着，李湛走进敲门，随着“叩叩”两声，门被推开了。 入目是一位小尼姑，她探出头看了看，认得来人身份后，方才将路让开。 “她还好吗？”李湛问。 小尼姑回答：“已经解脱了。” 出家之人，不论世俗，看破红尘。 李湛微微点头，回头看一眼谢怀锦，声音很轻：“待会进去以后，你先不要说话，待我介绍后……想必也不用介绍，她知道你的身份。” “我知道了。”她有一丝迟疑，明明很早之前就想找到她了，可真当李湛领她来的时候，竟然开始退缩。 见到里面的人以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即将亮了，路即将明了，真相也跟着要出来了。 “等等李湛……” 忽然叫住他，谢怀锦仰着头眸子阴暗的不像话：“你今日带我见她，便是与当今的朝廷作对。你，包括整个李府，真的……想好跟我站在一起了吗？” 他沉默了，平静的脸庞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晌后，声音如金石掷地，给予她肯定的回答：“我知道世间不会有感同身受。但一想到当初眼睁睁看着你受苦，而跟你站在对立面的时候，会很愧疚很心痛。我这个人，身怀病疾，又没什么能力，既不能成为父亲那般守卫疆土的大将军，也不能像先皇那般成为开国救世的神明。唯一的坚定，是陪伴着你。要知道，后悔的事情，一辈子做一件就够受的了。” 谢怀锦凝着他，眼里的迷雾渐渐清明，最后变成一片柔和。 唇角渐渐勾起，稀薄的人皮面具之下，能想象到那张风华初绽的脸庞，正噙着笑意。 “好。” 以后的路，那就一起走吧。 停在佛堂门口，小尼姑进入通报一声，待得到里面人的首肯以后，方才引着两位进入。 室内檀香味极其浓厚，最先看到的是接待客人的前厅，左侧便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小佛堂。 佛像下面香烟袅袅，且木鱼声时不时的传来。 旁边盘坐着一个人，同样是素布的尼姑装扮，她身形清瘦，年纪不大却微微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累。 “娘娘，我带故人来看您了。”李湛站在谢怀锦前面，身形宽阔的将她挡在后面。 她大气儿也不敢出，脑海里想了千遍万遍这位夜叩李府大门的娘娘到底是谁？ 那人动了动身子，许久盘坐久了腿麻，揉捏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到李湛后苦笑一声：“我还有什么故人呐？我的故人都葬在皇陵里。要么呀，就死在烧人坑里，成灰了都……” 这个声音…… 谢怀锦捂住嘴，赶紧将李湛撇到一边，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尼姑，眼眶微微湿润，张了张嘴却又不敢辨认。 她老了，皮肤黄了，营养也没跟上，瘦的连骨头的形状都映在衣服上。 “这位是？”尼姑缓缓起身，手上始终握着一串佛珠没有放下，即便走路也来回捻动着。 是一位故人？可她不记得何时认得这样面孔的故人。 李湛退居在一边，脸上泛着心疼，静默不语。 谢怀锦有些手足无措，急急忙忙从下颚撕开那张假的脸，揭去丑陋，现出那张已经出落的，美艳不可方物的脸庞。 尼姑望着她呆呆看了好久，也始终没认出来。 前朝后宫里，何曾有这样好看的女子出现过？ “明贵妃，我……我是阿蓁，我是你抱过的阿蓁啊！”似乎是读懂了她眼里的陌生，谢怀锦急的直跺脚，一下冲到她的面前，急的又哭又叫，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颤抖着声音：“小的时候，你教我画过老虎的，是这样画的……你忘了吗？我是阿蓁，我是上阳啊……” 阿蓁，上阳。 尼姑眼里一抹光被点亮，完全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位跟她一般高的人儿，不敢相认。 “你是母后最好的姐妹，你怎么能忘了我？怎么能忘了我？”她哽咽着，泪珠大滴大滴往下掉，急的脸都红了。 明贵妃眼眸一颤，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同样眼眶含泪：“你是阿蓁，我认得，我认得的……他们都说你死了，你好好的，老天爷有眼，没让咱们大齐断后！”她双手合十感谢老天爷，说着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抱着谢怀锦，涕泗横流，两个从前朝宫里逃出来的人，终于见到了！ 彼此的生涯，原本以为是无依无靠的，现在终于看到了光亮！ “明贵妃我好没用啊……” “我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对不起曾经对我好的每一个人……” 明贵妃直摇头，抬起头来深深凝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不阿蓁！你是最有出息的！你一定能灭了谢怀康那个小孬种！他杀了我们后宫所有人！你知道他有多残忍吗？除了先皇先皇后能入皇陵，其他妃嫔一律送进他提前挖好的大坑里面，被活活烧死！” “她们在坑里叫啊闹的，最后变成一滩滩灰，阿蓁你见过成堆的骨灰吗？” “我苟且活到今日，就是为了看谢怀康去死！阿蓁，你一定要亲手杀了他！” 这仅仅不是她一人的仇恨，而是前朝所有人的仇恨，那些死去的妃嫔有什么错？枉死的父皇母后有什么错？ 谢怀锦自逃走后便不敢打听宫里的消息，她知道会很残忍很血腥，可是没有想到，谢怀康竟然真的不顾人道不留任何情面！ “终究是先皇怜悯他，否则，早在嘉贵妃死亡之日便也是他的忌日！” 前朝之事，谢怀康的因果，有太多太多束缚了。 谢怀锦有些木讷：“谢怀康的身世，到底是怎样的？” 以至于让整个皇族都为之覆灭…… * 那年建国刚刚满二十年。 嘉贵妃诞下麟儿，皇帝大悦，赐名怀康，一为小皇子长乐永康，二为天下福泰安康。 谢怀康是皇上的第四个儿子，在此之前，已有三位皇子，均未立下太子。 当时朝堂上的朝臣，主要是开国功臣刘世宁以及丞相宋儒最为显眼得力。 而刘世宁更是跟皇帝从齐国建立初期便开始闯荡，一同去军营打仗，一同安抚民心，感情深厚自是不用说。 嘉贵妃早先时候只是队伍里的一个难民。得皇上青睐，才有幸一朝华丽变身成为备受爱宠的妃嫔。 谢怀康出身以后，得太傅教学指导，六艺皆精通且不在话下。 加上皇上喜爱嘉贵妃，让当时宫中人人都揣测，他极有可能便是当今太子！ 连皇上也在默默考验他，认为他的学识以及见解均已到了太子的地位。 可不知从何时起，一个流言在后宫里跟疯了似的传开。 嘉贵妃跟刘国公有染！四皇子不是皇族血脉！ 皇上听闻龙颜大怒，亲自去承坤宫找贵妃要个说法，只要她说不是，只要她否定一下，他便会信。 可是嘉贵妃没有，她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皇上大怒，褫夺贵妃称号，贬其为素人，且将其关押在大理寺日夜幽禁！终生不见！ 可关于四皇子……终究是养育之情战胜了亲情，尽管他的身上没有流淌谢家的血液，没有流淌皇家的血脉，但皇上还是决定留下他。 同年，刘世宁为表其忠诚，请辞回家，远离朝堂。 他虽然走了，但宫中的眼线并没有离开。谢怀康冷血无情的开端，源于嘉贵妃的死亡。 有人说她是自尽的，有人说她是被杀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6章 亲生之情与养育之恩，孰重？ 谢怀康受身边眼线的影响，将一切矛头全部抛向皇上，且跟刘世宁内外合作，害死三位皇子！ 紧接着他还不满足，妄图篡位，设计陷害皇上皇后，并且嫁祸给上阳长公主！这也就有了后来,人人喊打诛杀的长公主弑父弑母的场景！ * 一切源于罪恶，一切源于黑暗，而他们，终将屈服于正义与光明。 谢怀锦的手在抖，忍不住的抖，尽管李湛轻轻揉捏着还是能感觉她的异样。 多年前的宫内丑闻，先皇他们极力掩盖的丑陋，终于在今日被她知晓了。 宛如被保护极好的刘越，不知道刘府内的丑陋与罪恶。她也被先皇保护的极好，即便在他们临死前也没有透露出一句宫中丑闻，更没有对谢怀康恨到绝望。 亲生之情与养育之恩，孰重？ 在先皇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所以在传位诏书上，才会真的写上谢怀康三个字。他是真心的，不是被逼的。 她呢喃着：“尽管谢怀康对他们那样恶劣，父皇的即位第一人选还是他。倘若父皇泉下有知，看到后面的情形，会不会后悔？” 李湛安抚着，温和的目光毫不避讳的落在她身上，声音清晰：“会后悔的。所以当年的即位诏书，不仅仅只有一份。” 谢怀锦微微错愕，“你……都知道？” 他点头：“即位诏书，是先皇深夜召我前去一同写下的。当时我不解，现在想来，一切都有答案了。” 难怪，难怪他会这么快醒悟过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明贵妃沧桑的眼里仿若历经了整个人世，握着谢怀锦又道：“其实，要想扳倒谢怀康还有一个方法，当年跟谢怀康一同出生的皇子还有一位正存活于世。便是冷宫中的慧嫔诞下的皇子。” “慧嫔因陷害嘉贵妃而进冷宫，在冷宫的第二个月就被诊断出怀有身孕。当时皇上并未声张，只让皇后和我随时安抚查看。后来她诞下一子，为五皇子，赐名怀川，送往宫外。” 怀川，谢怀川…… “这么说，我还有兄长活着？他在哪里？可有踪迹？”久违的亲人感觉谢怀锦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她贪恋人间平凡的烟火，也贪慕普通团圆的人家。 明贵妃也记不得了，时间太远，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模样，现在多大？多高？可有家室？可有孩童？ 回想着以前，隐约还有些记忆：“只记得每一年他都会进宫，皇上会单独接见他。听传闻说，皇上爱儿，为了让他安心在外，还给予了兵符，可谓是尤其放心。” 兵符…… 谢怀锦瞪大眼睛，“还有半块兵符在他手上？”兵符用来调遣军队，而齐国主要的军队势力全集结在荆州广陵两地，所幸谢怀康为政期间边疆稳定，否则他一定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半块？” 她镇定的点头，内心仿佛在无形中织就了一张更大更密密麻麻的网。 “是的，还有半块在我手上。” 明贵妃不由得冷笑，“先皇啊先皇，你是安的什么心？对外人的儿子赐帝位，却只给自己儿子半块兵符！你到底是在防谁啊？” 佛堂中彻底静下来，大家都心知肚明，空气中已经涌动着不平凡的气息。 李湛带她来见明贵妃，想必事先也都知道了。这么多年，只有她像一个傻子呗蒙在鼓里。 “那五皇子的身上，可有什么明显印记？”她仍不死心的问。 明贵妃呆滞摇摇头，不记得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在寺庙这么多年，她忍辱负重，就是等待有心人能够推翻谢怀康。 如今，终于是等到了！ “阿蓁，你会为我们报仇的，对吗？”她喃喃着，眼神空洞而无神。 从前那个明艳高贵的贵妃不见了，丢失在前朝宫变中。 包括谢怀锦自己，也都葬送在那场宫变中。 李湛听见她一字一句，咬紧牙关，带着无数亡魂的希望坚定道：“会的，我一定会的！” 明贵妃一下子笑了，笑的凄惨又美丽，独留风采。 抚摸着怀锦的脸颊，怎么也看不腻。 命中注定啊，前朝那么多妃嫔，却只有先皇后诞下一位小公主，得了先皇半生的宠爱。 老天爷无情，让她一个女孩子卷入这场纷争中，齐国，谢家，都在她手里了…… * 从佛堂走出来，再过寺门，下石阶，最终回到紫金马车里。 谢怀锦只感觉脚步虚浮，脑袋里乱糟糟的，一面为五皇子还活着的消息感激，一面又为谢怀康的举止而悲痛。 他不是父皇的亲生子，但胜似亲生。到头来，却是造成如今阴阳两隔局面的幕后人。 “你说，在某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真的不后悔不心痛吗？”倘若真的有一刻，哪怕是一瞬间？ 靠在墙壁上的谢怀锦顿感无比悲怆，胸腔中一股情绪却不敢喷发出来。 这就是事实，这就是现实啊，她迟早都会知晓的。 李湛调整坐姿，将她的头倾靠在自己怀里，手上轻轻拍着她的臂，像哄小孩子那样：“阿蓁，只要是人皆有感情悔悟。谢怀康也是如此，他会后悔的，也许在国丧的时候，也许在独处的时候……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 “我从来没有想到，夜叩府门的会是明贵妃。她明明是那样高贵冷艳的一个人，以前耀眼的不像话，现在却常伴青灯古佛，成了佛祖普渡的芸芸众生之一。她怎么……怎么能舍弃得了自己的美貌？怎么能舍弃得了自己的高傲？”话音刚落完，终于忍不住呜哇的趴在李湛胸口大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觉得眼泪流淌不尽。 一如这么多年来，她受的委屈与孤独，终于都有了落处。 “阿蓁，人人都会变的。就像我变得更离不开你，而你变得更勇敢了，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的。” 是啊，没有人会永远停在原地，每个人都在前行，就像日升月落，每一次都会不一样。 小小的人儿在怀中从大声啜泣，到最后变成静静的哭，李湛心疼极了，搂在怀里像兜着一只脆弱的小猫。 可是有的时候啊，这只小猫不听话，也会很挠人。 * 金銮宝殿上，谢怀康批改奏折累的眯了眯眼，趴在案上沉沉入睡。 梦里回到小时候，有太傅教他读书写字，有母妃让他天冷加衣，也还有那个明黄的衣角，被他称之为父皇的男人，会抱着他在怀里转圈圈，然后骄傲的说上一句：“康儿是众皇子中最优秀的，是朕的好榜样，朕的好儿子！” 可是画面一转，出现在眼前的，是母妃在阴冷潮湿的牢房中，悬梁而亡。 那天她穿着素白的长裙，被人悬挂于高高的房梁之上。 她还睁着眼，她一定不甘心就那样死了。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浮现在脑海，“吾儿要复仇，要把他们全都杀了！你母妃的死，都是他们造成的！” 梦里谢怀康转来转去，终究找不到说话的人。 秀灵殿中，屏风映着身影，一抹血光撒向天际。 紧接着，天光乍亮，他醒来了。 “皇上怎么歇下了？才三月的天，也不怕凉身子吗？” 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于嫔动手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搭在谢怀康背上。他动了动身子，抬眼看到她的面容，招招手哑声道：“嫣然，过来。” 此刻的他极其需要关怀，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于嫔刚移步到他跟前，便被一双大手揽进怀里，那人的下巴深深抵在她的肩窝处，呵出的气带着不安与心慌。 “皇上……又梦魇了？”她轻声问，伸手搂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7章 朕犯太多罪了，做不了神明 谢怀康模糊不清的嗯了声，侧着脑袋抬起渐渐清明的眼睛看着她：“嫣然，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她勾唇一笑：“皇上何出此言？臣妾是皇上的妃，生在后宫，死也是要在后宫的。” “不许说死！”他伸出两根手指堵住她的嘴，神色间颇有埋怨：“你不许比我先死！” 于嫔微微错愕，紧接着被他的话更是一惊。 “因为，最后死的人真的太难过了。” 像母妃，像先皇他们，死了多好？解脱了多好？ 世间的喜怒，世间的烦恼，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他总是这样，经常会有顽皮撒气的时候。于嫔像个大姐姐宽慰他，声音有些感概：“皇上怎知，先死的那个人不难过呢？臣妾的父母就去世的早，去世之前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女儿，我们不能护你周全了。’为人父母，最遗憾的，是不能陪伴子女到老。臣妾的父母，是无福享受臣妾的侍奉了。自他们死后，臣妾总是觉得愧疚亏欠，后来不知是不是老天怜悯，有一次竟让臣妾梦到他们。可他们不是他们了，而是变成投胎以后年纪相仿的孩童，远远的对臣妾说，‘女儿啊，你要好好的，我们也好好的，下辈子有幸再做一家人。’” “后来臣妾才明白，原来痛失挚爱的伤痛，随着时光流逝，终究会抹平的。就像一道伤痕，久了，会愈合结疤。若无人提起，没人会知道那里受过伤，不过是我们自己心里的疤痕罢了。” 谢怀康最喜欢于嫔，喜欢她温声细语的讲道理，喜欢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从来不会将身份地位看的很重。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的温柔，跟母妃一模一样。 他哑着声音：“人生的遗憾，参差不齐，无法言说。我们，都是世间的可怜人。” “若是下辈子有选择，朕不要做俗人，朕要做神明，朕要俯瞰众人的因果循环和喜怒哀乐。” “可是朕犯太多罪了，做不了神明。” * 紫金马车载着谢怀锦回到李府，爱挠人的小猫睡着了，沉沉靠在李湛的怀里。因为梦里不太平，她的眼角仍旧湿润。 李湛怀抱着她，从府门口到东院，一路招摇而过，不时有丫鬟仆从惊讶行礼，随后低声讨论。 大人带女子回来了？ “什么？湛儿带女子回来了！”消息一路传到流烟阁，陈氏惊得一下子从榻上跳起来，袖云还向其禀告：“奴婢亲眼所见，不仅如此，那女子昏睡着还是由大人亲自抱回东院的！” 陈氏真是又惊又喜，在榻边来回踱步，儿子醒悟了！儿子醒悟了！还不停的双手合十对着窗外天际嘀嘀咕咕：“老爷保佑老爷保佑，咱们大房即将有后了！” 说完兰姨也拦不住似的冲进来，脸上一片喜气，捧着手绢拍手叫好：“夫人，三少爷带女子回府了！” “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陈氏的喜悦也溢于言表，高兴的直跺脚，老母亲操心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如何不高兴？她的湛儿老大不小，是该成家该娶妻了！“快快，替我梳洗着装，这样大的好事情我得赶紧去瞧瞧！” 三少爷抱了一位陌生女子回来，消息马不停蹄传到李府各个角落，李老爷和陈氏尤其欣悦，恨不得立马奔到东院去看个究竟！好在理性还在，一大家子收拾的妥妥当当先后赶过去，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看了笑话不是？ 陈氏和兰姨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还未到东院便遇到李老爷，他兴致冲冲的，隔着老远开始打招呼，陈氏赶紧前去搀扶，笑着埋怨：“哎呀老父亲，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待儿媳去瞧一瞧再回来禀告您不行吗？” 李老爷子连连笑着摆手：“不行不行等不得啊！” 这样一来大家伙都哄然笑了，兰姨故意说笑：“老爷子这是为咱们李家子孙着急啊！” 说着笑着来到东院门口，院门外空无一人，都在院内守着呢。 见主子们都排队似的赶来，小梨一见到陈氏里面觉得委屈，小跑着到她跟前有些低落：“夫人，大人他带了一个陌生女子回来，也不知道底细……” 原以为陈氏会为她抱不平，可看到一行人兴高采烈的，根本没空搭理她这样的小人物。 陈氏也理解她，但眼下还是房内那位女子重要，丫鬟什么的就先撇一撇再说。 小梨暗暗抱怨，一一都看在眼里。 苏御一见大部队来了，也觉得颇为头疼，谁叫主子这样放肆的抱着人家回来？也不知道掩一掩，真是的……“太老爷，夫人，你们怎么都来了？” 兰姨直乐的合不拢嘴：“我们要是不来，少爷得上赶着通知我们啊？” 他挠挠脑袋，尴尬笑笑：“这次估计会上赶着通知你们……” “啊你说什么？”陈氏问。 苏御忙掩饰过去：“没没，烦请太老爷和夫人先去前厅坐一坐，属下去禀告主子。” “好好，去去去。” 卧房内李湛已经听到声响，却纹丝未动。 他安静坐在床边，盯着睡着的人已经许久，苏御进来还未出声，便被他提前打断：“别出声。” “可……可是大家都在外面等着。” 李湛了然，缓缓起身掸了掸衣角，自顾道：“在门外看好，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主子。” 苏御朝床上看了一眼，不由得道：真能睡啊！ 前厅里大家都等着了，二房一家子也姗姗来迟，李府人几乎都齐齐聚在东院了。 小梨连倒茶都赶不及，手忙脚乱间，洒了些出来，惹得王氏有些不快。 她心里委屈憋着气，被稍稍一责骂，顿时眼泪急的滚落出来。 如此一来，又惹得陈氏不快，“今儿日子不错，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赶紧收拾了滚下去！” “……是。” 陈氏刚一说完，便看到李湛从卧房过来，眉眼瞬间温和，站起来道：“湛儿，带回来的女子呢？怎么不领出来见见？” 李老爷子也附和着：“谁家的女孩子啊，听说长得挺俊嘞！” 王氏掩嘴看向陈氏：“湛儿终于懂事了，不容易啊。” 李珠则撇着嘴，不知道又是哪里来的狐媚女子勾引了三哥？而李玉满心祈祷，宛宛啊宛宛，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一家子人，都各有心思。 李湛进入前厅，先对着各位前辈作礼，随后落座，开始倾听来自家人的询问炮轰。 “她叫什么，多大年纪啊？” “何地人氏？” “家里父母可还尚在？有无兄弟姐妹？” “……” 李湛听的脑瓜子嗡嗡的，不过事关谢怀锦他会比较慎重。先是含着笑的看向大家，环顾一圈后回到陈氏身上，极其诚恳回答：“劳烦母亲操心了。今日带回来的女子，是儿子等待多年才等到的，儿子已经认定，要跟她成家。” 成……成家？ 前不久是谁说过，还根本没有那方面的打算？这么快就改变心意了？ 陈氏眉眼都是稍着笑意，可端庄让她不得不拿出气派来，端正身子道：“那你也得把人家领出来，让咱们看一看啊？等合适了，好让母亲替你上门求亲，将人家八抬大轿娶到咱家来，才不算亏欠人家呀！” 母亲一向是大度。 李湛微笑着：“她的身份其实很普通，大家也都见到过，便是之前儿子院里的宛宛。” 什……什么？ 宛如五雷轰顶般在前厅里霹雳一声，惊得大家都坐直了身子，关心看过来。 尤其是陈氏不怎么肯接受，拉过李湛的手细细盘问：“湛儿，顾宛宛的手段母亲是见识了的。可是你有什么把柄被她拿捏在手上？所以不得不娶她为妻？是这样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8章 阎王爷将她送回来了？ 老太爷也劝道：“是啊湛儿，可是你有什么难处？顾宛宛虽然鱼烧的不错做饭好吃，可人家终归青楼的女子，跟咱们……跟咱们不合适啊？” 知道他们会有这样大的反应，李湛早想好了方法应对，“祖父母亲请勿担心，我之前说过了，等她多年才等到身边的。这辈子认定了非她不娶，倘若真的换成其他人，想必也没有成亲的必要了。” “你胡说什么？你可知你父亲在天上看着！他若是知晓将来无后，都后悔生下你！”陈氏气的不知所言，只想将心里的气发泄出来，枉费她那样高高兴兴收拾好过来，结果是这样的局面？ 兰姨赶紧劝道：“夫人莫急，想必三少爷有自己的意思。” “他当然有自己的意思！我给他好好选的不要，非要自己去什么，去什么青楼找人！名门闺秀不要，却喜欢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子？我真是……哎！”气的要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以为能让她骄傲一回，谁知道会这样？ 王氏就知道没什么正经，果真湛儿眼光不行，跟他二叔一样，只会看青楼的货！ 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冷静下来，谁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有李玉满心欢喜忐忑不已，还想着等会一定要把好消息告诉给小似！ “行了行了，除了湛儿和婉宁以外，其他人都退下去吧。”局势总不能就这样僵持着，总要有个人站出来说话。李老爷子忍不住了，在场其他人也不想待下去，遂慢慢散开离去。 等到旁人终于走光了，还未等李老爷子说话，李湛率先掀开衣角端正跪在厅中央，双目炯炯，姿态挺拔的如青竹一般，语气依然温温和和：“儿子自私，还望祖父，望母亲责罚。” 陈氏犹自愣愣的：“你犯了什么错？” 他双手置于额上，趴下身子，脑袋抵在地上，声音却依旧清晰：“宛宛的身份很特俗，便是儿子当年心悦之人。儿子自私，妄想将其留在身边捆绑一生，望祖父与母亲同意。” 当年心悦之人…… 难怪啊，等了多年才等到身边的。 阎王爷将她送回来了？ 陈氏心里有了谱，腿脚却似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有一刹那的失神：“她没死……你可知，她会给咱们家带来多大的祸端？你这是，要置咱们全家于不顾啊！” “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对不对？我就是说……我就说呢，你怎么会忽然维护一个丫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眼前一晃，仿佛看到因顾宛宛身份暴露，而给李家带来祸端的情形。 蓦地站起来，斩钉截铁的拒绝：“不行！你不能跟她在一起！” “母亲！”他微微扬着头，语气同样的斩钉截铁：“母亲，我们绝对不会给府上添任何麻烦，也绝对不会给父亲给家族蒙羞！儿子所做之事，所维护之人，全是为了弥补头几年的遗憾。请祖父和母亲，我跟宛宛会搬出李府，住在城东的别院里。” “你……”陈氏捂着心口，直直是气疼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老爷子咳了咳，眼前的孙儿啊，就跟当年的裴天一样，认定了一件事，非要拼尽全力去做。 这样的人，倔的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拄着拐杖，声音低哑：“李湛，你是李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维护心爱之人这件事上，你肯定是没有错的。只是，现在时局不一样了，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 “我……” “请老太爷和夫人放心！” 一个清喉娇啭的声音自外面响起，片刻之后谢怀锦出现，且大步跨进来。对着高堂之上的两位长辈重重拘了一礼，惹得两人都坐立难安，这礼他们无福承受。 她屈膝跪下，在李湛的左手边，淡然自若，明明普通不已却又仿佛褶褶生辉！ 陈氏细细去看，她的容貌变了，跟在红线牵里的画像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以前一直未曾以真面目示人？ “请老太爷和夫人放心！丞相的好意我都知道，夫人的担忧我也知道。其他的我不敢多说，倘若……倘若真有一日面临选择，我选择不负丞相不负李府，也不负众人……”还没说完，被身侧的手一拉，他微微摇头，跟家人解释用不着她出面。 旁人没有发觉，可李湛听出了话里有一丝慌乱。 她失去的太多，已经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 看着下面手挽手的两人，陈氏的怒火一下子没那么盛了，倒不是真的对她没有意见，而是想到她独自一人…… “我且问你，当年闹的沸沸扬扬的人命案子，是不是你做的？”她没有明说，但明显不已。 谢怀锦眼眸一颤，舔舔嘴唇，叩首深深埋在地上：“我自小虽娇惯，但懂礼仪敬父母，更知何为孝道？何为不忠？杀害父母之事，便是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做不出来。” “可世人都说……” “世上言论千千万，不知孰真孰假。但我没做过的，也无需承认。望夫人明鉴！” 明鉴……如何明鉴？陈氏哑口失声，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连宫门都不曾踏进去过，让她明鉴前朝皇帝的案子？这岂不是……岂不是为难她？ 看着眼前的顾宛宛本本分分乖乖巧巧，可陈氏断然不会忘记那日她当着自己的面扇繁花那一巴掌。 这样凶狠的女人，留在府上如何了得？ 她沉了沉眼眸，正要发声，被身侧一个苍老的声音打断。 “既如此，都起来吧。” 陈氏侧头，蹙着秀眉微微担心：“父亲你可知……” “罢了罢了！”李老爷子脸上噙着风淡云轻的笑，活了大半辈子光景，识人这一项他是极厉害的。 面前所跪的女子，光从外貌来说清明正直，那双眼睛远远的望过去，没有一丝隐晦。 她身份高贵，如今却能心甘情愿跪在他们这些平凡的长辈面前，已经突破自我了。 可老爷子不知道的是，谢怀锦自逃后的几年浮沉里，什么尊严高傲都不要了，她哪里还记得曾经是尊贵的长公主？不过是游荡在世间的芸芸众生之一罢了。 “湛儿我一向是知道的，一旦认准某件事情或者某个人，便会奋不顾身。他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可公主你呢？你的为人老夫还不清楚……”他慈祥的看向谢怀锦，眉目舒涵，又道：“不过，老夫愿意相信你，也相信湛儿是眼光。” 她眉间一动，不知为什么，鼻尖儿酸酸的。 嘴唇蠕动了下，好似要说什么。 却又被老爷子看穿，摆摆手笑着看过来：“老夫不要你的任何表态或是承诺。只要你们二人，觉得好就可以了。” 老爷子的同意，便相当于恩准他们二人。 谢怀锦根本没有想到竟然如此容易，微微张口嘴有些错愕，扭头看向李湛。只见他微微一笑，牵住她有些发汗的手，对着老爷子恭敬行礼：“谢祖父成全！” 她立马学着模样，叩首在地：“谢老太爷成全！” “父亲！”陈氏微微发怒，也是第一次当着老爷子的面生气。 李湛是她的儿子，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要她做决定？ 她理想中的儿媳是端庄淑娴，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而不是什么前朝的已死之人！ 心里有很多的气话想了又想，只须臾，脑海便全部过了一遍。 可看到顾宛宛时，终是多了一丝不忍心。 尽管如此，不代表她会同意这门亲事！ 陈氏想到此，起身收敛好衣服，居高临下望着她：“你祖父同意，但我不同意。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9章 喧闹的帷幕即将拉开 谢怀锦欲张口挽留，被李湛一扯，摇摇头有些无奈：“我母亲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你莫在意。过不了多久，她一定会同意的。” 再次看向堂中仅剩的唯一一位长辈，微微佝偻着背部靠在椅子上，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终于开口道：“湛儿你先下去，我要跟公主说几句话。” 谢怀锦有些惶恐忙道：“那些虚无的身份早已是前尘往事了，还是劳烦老太爷叫我宛宛吧。” 他眯着眼笑：“也好，顾姑娘说的对。” 一声顾姑娘，便将与她是距离拉开了。 谢怀锦眸中闪过一丝不解，明明上一刻还…… 接下来不知老爷子究竟要说什么，李湛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先出去，起身间给予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即便前路再难，也要一起走。 待厅中终于都落得个清净了，她凝着地面，像是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哑着声音问：“老太爷先前说的那番话，不过是讲给丞相听的，对吗？在您心中，同样不放心我在他身边。” 顾姑娘三个字便是最好的证明。可笑的是，在前一刹那，她还傻乎乎的信以为真，信老爷子对自己的宽容。 李老爷子眼中很平淡，没有一点点波澜，哪怕谢怀锦说到了点子上，也于他无所谓。 “我的大儿子死在战场上，他命苦，只有李湛一个孩子。身为长辈，更身为至亲，我很不想看到他处在危险之中。而你——上阳长公主，便是他身边最不稳定的因素。你敢说，当今皇上没有在抓捕你吗？你敢说以后能平平淡淡跟李湛过日子吗？亦或者是，你要告诉我说，能真的放下对当今皇上的仇恨？” 一语中的！ 被人看破心思的谢怀锦像一个闯入者，突兀的出现在大厅上。 “你身为一个女子，在这世道，的确不容易。可长公主，老夫还是恳请你念在李家功勋，念在老夫为国瘸了一条腿的份上，放过湛儿！” 最后四个字尤其音重。李老爷子没有恶意，只是为自己家里人着想，而这份着想，谢怀锦是体会不到的。 正如陈氏所说，李湛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李家，整个李家。 老太爷用心了，为了让李湛宽心，竟这般苦口婆心。 她垂下眼眸，遮住里面的失落，声音很轻：“请您给我一点时间。” 李老爷子满意点点头，摆摆手：“去吧，湛儿在等你。” * 廊外檐下，那抹如玉般的身影，一直没有离开。 谢怀锦整理好心情，捏了捏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小跑着到那人面前，笑的特别甜：“等久了吗？” 他伸手理好她耳边的碎发，声音极为好听：“不久。祖父跟你说了什么？” “你想听？” “嗯想听。” 她掩着嘴一笑，脸上有一丝不好意思：“老太爷……挺善解人意的，也很惯着你。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让我好好保护你，好好跟着你。” 他是一个病秧子，当然要好好保护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怀锦从来没有过的理直气壮。 李湛宠溺的牵着她，“好。” 保护他也好，跟着他也好，都是让人心悦的事情。 总之是在一起的。 东院事情这么一闹，陈氏为了不多生事端，勒令府上人不准外传今日之事！谁要是敢多说一个字，狠狠赏上五十大板！ 整整五十大板，谁能承受得住？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了，有什么好交谈的？丫鬟奴仆们嘴巴也严的很。 旁的人早早回到自己院里，而李玉还在东院外闲逛，等看到祖父终于从里面出来，才猫着身子回去东院，见到焕然一新的顾宛宛时，完全愣住了，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以往那个丑巴巴黑乎乎的女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有着倾国容貌的顾宛宛。 “宛宛？”檐下那人在跟三哥说说笑笑，李玉试探的唤了声。 她回转过身，咧嘴笑笑，行至跟前来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快：“七小姐。” 听闻到风声的小似也赶来东院，见到一样陌生的面孔时也不敢相认。谢怀锦在她们跟前转了好几个圈，还不停解释为何自己换了一张脸。 “也就是说，以前那个丑巴巴的顾宛宛只是掩饰，现在才是真的你？” 李玉和小似终于明白了，只是需要慢慢消化一下，眼前的女子确实太让她们吃惊了！ 怪不得从进府那时起，李湛便有意无意的护着她，一切都有迹可循！ 再加上东院里发生的一切，李玉将谢怀锦扯到一边，斜眼扫了扫檐下默默等候的三哥，八卦问：“你跟三哥到底怎么回事？祖父最后说什么了？有没有同意你们？” 其实她挺喜欢宛宛的，不管她的样貌平凡或是张扬，都很喜欢，反正她是同意有这样一位三嫂在府上的。 又是问老爷子的话……谢怀锦眉梢一挑，手臂一伸，将她们两个都罩在自己怀里，故意压低嗓音装作很神秘：“老太爷说以后我就是李家的人啦！李玉是你的妹妹，小似是你的管家，可得好好对待她们啊！” 一听这意思怎么可能是祖父说的？李玉故意翻个白眼，扯扯她衣角再问：“也就是说，你跟我三哥真在一起了？那以后，我得唤你三嫂？” 三嫂？这个称呼挺新颖的，谢怀锦有些得意，不知不觉间还高了辈分？立马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拍拍李玉的肩膀，装模作样的：“七妹不用客气。” “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小似欢呼的跳起来，自从前年底宛宛离开以后，府上就再也遇不到这样有趣的人，她跟七小姐整日都百无聊赖，实在无趣死了！ 今日有阳光，很轻很轻的洒落下来。 谢怀锦笑眯了眼睛看着眼前两个好姐妹，真好，居然还没忘记她？那么，晚上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最好是不醉不休！ 于是又叫江野帮忙在漪春楼预定一大桌子菜，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好送来。花娘看着她点的菜单，一样样盘算下去，颇为心疼！又是一张不结账的单子！ 当晚，李湛没在府上，听说是皇上召其进宫有事相商。大半夜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说不可？ 陈氏以为是顾宛宛的事情暴露了，在院里急的不行，差人去东院一打听，结果人家正和李玉几人吃香的喝辣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在一个时辰后李湛安然无恙的归来，陈氏守在门口仔细检查他，确定没缺胳膊少腿这才松下心。 事后谢怀锦问起那晚谢怀康召见他的事情，李湛如实回答，说是谢怀康已经在预备封刘越为后一事。 也就意味着，这场喧闹的帷幕即将拉开。 “可阿越刚去城外服丧，时间还长着呢。他这般猴急是做什么？”她有些琢磨不透，也是，谢怀康做事本就毫无章法，谁那么准能猜的到？ 不过最近时候他总是有意无意拉拢李湛，难免不会让刘府那边的人瞎想。 当天晚上谢怀锦没有留宿李府，跟李玉和小似相聚以后，由苏御护送回了漪春楼。 并且从江野那里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玉蝶夫人并不是病逝的！ 依稀还记得刘越在灵堂前哭哭啼啼的模样，还有刘世宁思念爱妻的憔悴神情……在从刘越口中得知玉蝶的病因后，谢怀锦便多留了心眼，宫里的御医圣手回春，又是用的极为昂贵的药材，什么普通病症医治不了？ 可夫人却越治越严重，其中定有不少猫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0章 你知道另外半块兵符吗 “宫里的御医被刘世宁买通了，说不定从一开始，玉蝶夫人食用的药物就是有毒。不仅对她的病情毫无作用，还加速其死亡的速度。听刘越说，在咱们去华县的那段时间，她就得病了。” 这么长的时间，一直饮用有毒的药物，便是神仙也熬不住。 尽管在外人面前刘世宁装的极为爱惜夫人，也时常成为别人口中的佳话谈资，可谢怀锦不相信，认定夫人药里的毒跟他脱不了干系。 若非如此，进入口中的药物，在府内重重严格检查下，谁又有机会动手？当然要数站在顶端叱诧风云的人！ 况且，阿越不止一次说过，父亲跟母亲会发生争执，而最后一次争执更让夫人不愿意跟亲生儿子说上半句话。 因何至此？ 日夜跟刘世宁同枕而眠，她一定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只可惜，那些终将成为秘密。 “眼看着刘越即将成后，你有什么打算？”江野问。 日后准备做什么事情，谢怀锦倒是真的没有想过，最重要的扳倒刘家。或许，光靠她一人的力量并不足以推翻他们，如果能借助谢怀康的能力…… 沉眸想了很久，她道：“说起来，刘家一直让朝臣忌惮，无非是看在刘世宁的份上，自齐国建立以来，宫廷朝廷不知他暗布了多少眼线。一个国公的称呼，便是比丞相的地位还要高，而刘疆又是兵部尚书，身边提携不少亲信，加上谢怀康一直的纵容，才让其在朝堂深深扎根。” “赵安，敬则以及保平都是他们的人，死了以后还是没能改变什么。这三条人命想必于刘世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江野默默听着，等她说完了，才发表自己的意见：“等他们的近臣都死的差不多了，自然也就孤立无援。” 一点点杀掉依附刘府的近臣，是谢怀锦最开始的计划，可现在她不打算这么做了。 眼眸一抬，说起之前某件事情：“刘疆说的那批货物，你有没有去查？” “没查到。一层层调查下去，全是不透风的墙，极为隐蔽，我估计……不是一般的案件。”江野曾两次涉险，进入到烟花巷调查，两次都无果，他不敢明目张胆。 谢怀锦点点头，心里有数，开始盘算后面的事情。 只要再过一个新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而关于下午东院发生的一切，以及在般若寺跟明贵妃见面的事情，她都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也无需跟任何人提起。 江野在对面坐着，昏黄的烛光照耀在他脸上，显得冷峻又显得迷人，望着她静静的问：“你的人皮面具没了，以后都不带了吗？” 怎么可能不带？天知道顶着一张无人认识的脸办事情有多麻溜？ 她瘪瘪嘴：“之前那张丢了，丑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看！赶明儿重新给我做一张，样貌不要太美也不要太丑，哦对了，有没有增高或者是变矮的方法？”忽然凑近江野装作很神秘的问。 他皱着眉有点没懂，从上到下将谢怀锦打量了个遍，“你是嫌弃自己高了还是矮了？” “怎么说话呢？姑奶奶我想实现身高自由还不行呀？在身高上做把戏还不是为了咱们行动的安全着想？你想啊，我扔掉的那张脸已经被刘疆牢牢记下，下次再想弄他可不容易。” 瞧瞧她说的多义正言辞？江野凝眸想想，变矮没什么办法，组织里没人会缩骨功，至于变高嘛倒是有办法。 “多垫两张鞋垫不就行了？” “……”谢怀锦眉头紧紧蹙着，有种被逗了的感觉，仔细一想，这个方法确实可信啊！ 懒得跟她再说废话，江野站起来伸个拦腰，打着哈欠准备回房睡觉。 前脚刚一踏出门槛，身后的人立马唤住他，声音特别轻。 “江野，你知道另外半块兵符在哪里吗？” 门口的人身形一顿，只是瞬间，回过头来漫不经心递给她一个白眼，“我怎么会知道？” 听到他的回答，谢怀锦眼里一丝暗光闪过，神情微微失落，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赶紧回去睡觉吧！姑奶奶我也困了。”说着顺便打了个哈欠，哈欠不小，嘴巴张的老大，眼眶微微湿润。 平白无故问这样一句是为什么？ 江野觉得她傻了，从跟李湛在一起后就傻了，脑子时常不灵光…… 睡意渐来，不想多说了，道声晚安掩门离去。 随着关门声响，屋内沉寂下来，谢怀锦安静坐在铜镜前，呆呆望着对面的自己。 眼前浮现过一幕，是杜寻曾问起江野的场景。 …… “顾老板，江野是哪里人？我瞧着，好像以前见过他似的，那双眉眼特别熟悉。” “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见过他的小时候……” “也许是我记错了。” …… 谢怀锦面色平静的卸下青丝，取下木簪放在梳妆台前，手指摩挲着顿了顿。 她曾经让江野帮忙去上清宫里取兵符，是几年前因慌乱而随手埋在宫里的。 兵符装在一个很脏很脏的锦囊里，尽管只有半块，但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异常，当时还用泥巴仿做了一半，假的一半跟真的一半紧紧拴在一起，只要不打开锦囊便没人会察觉。 谢怀锦记得，那晚江野从给宫里取出锦囊后，还没来得及打开，便传出有刺客的消息。 既然他没有看过里面的东西，又怎么知道还有半块兵符没在她手里？ * 一连好几天，李湛都往漪春楼跑。 世人们看在眼里，在背后纷纷议论，连堂堂正正的丞相也终极逃不出女子的温柔乡。 是日，阳光和煦。 李湛再次来到漪春楼，邀请谢怀锦与他一同去楠香山赏景。 楠香山就在城内，不过靠西边一点，山顶跟般若寺遥遥相望。山上种植各种价值不菲的翠绿树荫，更有名贵花朵齐开争艳，此地还是京兆尹重点开发出来的踏春景处，堪称都城内名胜风景之一。 想当年先皇都还曾领着先皇后和一众妃嫔到此游玩作乐，不过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谢怀锦近来因心中有事都恹恹的，提不上兴趣，可面对李湛期待的面容时，也不好拒绝，最终还是答应了。 托明静做的面具还没出来，又不能顶着谢怀锦的脸光明正大走出去，只好先带斗笠遮一遮，反正踏春嘛，遮遮太阳也是极好的。 马车早已在外面候好，给江野和花娘打过招呼后便跟着李湛出门，上了马车后被里面的零嘴玩意儿什么的给惊了一惊。 谢怀锦随手拿起一包栗子糕，扭头去问：“你没吃早饭吗？” “祖父有规定，早上必须要吃。” 她又拿起一包桂花饼：“那就是你没吃饱？” 李湛再次摇头：“我爱吃这些，都是给你备的。” 主要是怕她饿着，上山赏景比较费体力，期间还是多补充能量才对。 就算如此，可是…… 谢怀锦低头一阵捣鼓，从小山堆般的食物旁边拿出一个风筝和……一个拨浪鼓，眉梢一挑：“也都是给我准备的？” “正是。山上有空旷地带，可以放风筝玩耍，至于拨浪鼓……是玩意儿摊老板送的，懒得送回去，我便一起带过来了。”他说的极为坦然，仿佛真不知道拨浪鼓只有小孩子才玩。 谢怀锦无语凝噎，默默放下风筝和拨浪鼓，乖乖坐在一侧跟他讲道理：“丞相大人，我去年已经满十八了！我及笈了，不是你眼中的小孩子！这些玩意儿，我一样也不用一样也不玩，你全部都拿回去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1章 楠香山 “是吗？”李湛憨憨一笑，垂首拾起小小的拨浪鼓，晃了晃笑道：“可我觉得挺配衬你的。”说话间还不忘咚咚咚的荡几下。 什么配衬？那明明就是哄婴幼儿的玩意儿，天爷啊！她都十八了！莫非还要跟小孩子抢玩意儿耍？ 未免也太有损她一世英名了吧？ 苏御驾着车，听到里面的动静，不由得哈哈大笑添了句：“顾小姐你就收下吧！我家主子没逗过女孩子，实在不知道该买什么？下次啊一定把你带着再去逛商铺！” 这都哪跟哪？谢怀锦扭头去看李湛，却见他微微红着脸颊没有说话，想来是事实了。 也难怪，整个都城的人都知道丞相大人清心寡欲，怕是从小到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自然也不会讨女孩欢心。 想到此，谢怀锦吃吃一笑，便也不再理会，只说了句：“大人还有好多知识要学呐。” 他侧着眼凝过来，勾勾嘴角：“自然要学的。” 凌晨一场春雨簌簌下来，洗净不少泥尘，清晨的空气中也弥漫着清香和雨气。 马车缓缓摇摇晃晃向前，赶了半个时辰的路程，放在来到楠香山脚下。 谢怀锦跳下马车，张开双臂迎接近在咫尺的大自然，深呼吸一口气，望着眼前满眼春天，忍不住叫人心里直荡漾。 身后细碎的声音传来，李湛从马车出来，自然而然拉过她的手，面色清和：“走吧。” 接下来便是爬山的路程，好在楠香山地势较为平坦，即使慢悠悠爬到半山腰也不会让人觉得累。 他们两人在前面悠闲自在边走边赏景，可怜苏御充当起移动支架，两只手上都提着东西，还时不时的问两位主子渴不渴饿不饿，好让他身上减轻些重量。 行至半山，得见一翠苑，春色满园，尤其惊艳。 远远便瞧见翠苑门口竖着的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绮梦居。 “此地景色最佳，园中有桃梨海棠等花朵相为比较，是不少诗文名人的踏春之处。”每走到一处李湛就会给她讲解，谢怀锦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好精力？ 山上行人不多，时而擦身而过的行人都会往他们身上停留，不为别的，主要是看丞相。 这不，从绮梦居刚好走出来一对年轻貌美的女子，相互挽着手走来，谢怀锦扫了李湛一眼权当没看见，没想到美人在眼前，他也丝毫不移目，只专心跟自己讲山上的一花一木。 两位女子的衣裳价值不菲，定不是寻常人家，两人捂着嘴笑，从李湛跟前路过以还移不开眼睛。 “宛宛来看。”正好来到绮梦居的门口，李湛心情大好，拉着谢怀锦看牌匾上的字体，止不住的高兴问：“猜猜是何人题的字？”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绮梦居三个字洋洋洒洒，一撇一捺皆显才情，且透露出一种放荡不羁的品格。 笔锋正好对应上某一年的对联字样。 谢怀锦笑着睨他一眼，不跟他卖关子，双手抱胸捏着下巴仔细想想：“题字之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果然见他眼中一亮。 “从字体上来看，略显轻狂不羁，题字之人当是年少，怀着一种无人能拘束的自由。从笔锋上分析的话，恣意潇洒，那就更为明显咯？” 不就是他吗？还装模作样的问她。谢怀锦掩嘴一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都说有的时候，不管男子多大年纪，都会有像小孩的样子，现在不正是么？ 知道诓不了她，李湛沉沉笑道：“想当年，还是我刚进京时，来到此地题下的字。后来被京兆尹瞧见，便差人做成牌匾放在此处。” 刚进京时，意气风发，少年的眼界不限于眼前，从想着能拼搏出一份天地。 却不曾想，先皇看重的是他姓李，是李家卖命给齐国挣来的荣耀，而非是他实打实谋来的真本事。 现在回想起来，真怀念当初的稚嫩。 绮梦居里，清香扑鼻，偌大的花圃中央围绕着透彻清凉的深潭，清晰可见池鱼。 花圃每隔一段距离便设有亭台，供来往旅人停步休息。此时的亭台中，坐满了素色长衫的文人学子。 谢怀锦第一次来这里，细看每一处都觉得新鲜，便是文人学生握着书籍靠在栏杆上回味也能让她观望好一会。 他们在学习在进步，将来会参加考试谋取功名，或许里面正有将来的大忠臣，哦不，也许是大奸臣也不一定…… 脑海里忽然蹦出这样的想法，不由得让谢怀锦扑哧一笑，这一出声招惹最近亭台里的学子。那人目光眺望过来，只看见一位带着斗笠蒙着面纱的女子，于万花中央，窈窕而立。 “梁兄你看，那位女子是何人？”他拉来身侧背书的好弟兄，两人一同望着谢怀锦的方向。 被叫做梁兄的男子有点胖乎乎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摇摇头：“蒙着面呢？谁能认出来？”随即一顿，“诶慕容，旁边的那位……是不是当朝丞相？” 慕容稍稍移动目光，确定那人就是李湛。 “真没想到，丞相居然陪女子来楠香山赏景？”梁兄有些惊讶，惊讶之余也更为好奇蒙面女子的容貌。何方美人，能让丞相陪伴左右？ “或许是丞相的心上人也不一定。”慕容的目光再次回到女子身上，呆了一呆，继续低头看纸上诗文。 梁兄赞同点点头，“也是！不过话说回来，等来年春闱之后，咱们可就要到丞相府上做门生了，不如现在去问一个好？” 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考试，他们二人经家中关系介绍，要入朝为官。不过提前要做的，是到丞相膝下尊听教导，好好学习。 慕容凝着字体半晌，随后将书本收好放在案上，面容平和：“梁兄说的有礼。既然在此处相遇，也是有缘，咱们去拜一拜吧。” 另一边李湛挽着谢怀锦围着潭子边上散步，时而说起趣事，两人都欢笑不已。 只是苦了当跟班的苏御，望着在潭边驻足的两人，默默吐槽：主子倒是心情好了！他白白出来一遭，居然是个跟屁虫？ 看来是等不得了，他也得赶紧去找个心上人！ “明贵妃最近怎么样？”期间，谢怀锦又问起。自上次见面已经好几天过去，她倒是想时时刻刻去探望她，可身边总不安全，怕有什么眼线潜伏着，所以没敢随意前去。 李湛道：“一如往常，没有异样。” 知道她在怕什么，不过眼下明贵妃确实没有轻生或者其他不好的想法。因为她还有心愿未了。 谢怀锦叹了叹气，一想到她心里便很是沉重。 “其他的事情莫要去想，今日咱们痛痛快快游玩一场，好吗？”李湛是不想她低落。这人呐，只要情绪不好，总会变得钻牛角尖，没有人是例外的。 “……嗯好。” 话音刚落，眼前有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走向前来，素白青衫，文人模样，李湛下意识挡在谢怀锦面前。 只见其中一位青年面容噙着笑，行至三步之外的地方，俯身垂首恭恭敬敬道：“学生见过丞相大人。”另一位学子也同样俯身行了礼。 学生？谢怀锦抬眼望着李湛，不知他什么时候开学堂了？ 而李湛本人也在思考这个问题，略微愣了一两秒才想起来，“你们是明年的考生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2章 过眼年华 “正是。学生名叫慕容，这位是学生的同窗，叫做梁城。再过一段时间，京兆尹杜大人会推荐我们到李府做门生的。”这个叫做慕容的青年，说话大方得体，举止更是端庄有礼，看得出来自小受到的教育不错。 原来是杜大人推荐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给李府推人，便是给李湛的阵营塞人。 谢怀锦倒是没听他提起过跟杜寻的关系。 身边人微微颔首：“既是杜大人推荐的，便不用多礼了。” “是。”梁城答道。见慕容没有作声，侧头看去，却见他眼神一直盯着斗笠女子看。 这种场合当然不妥，便偷偷提醒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丞相已带着女子走远。 梁城有些奇怪，慕容兄德行一向不错，怎么今日老是盯着那位女子看？ “人家蒙着面呢，看上了？”他吊儿郎当的问。 “怎么可能？”几乎是脱口而出，慕容否定掉了，“我只是很好奇，是怎样的女子捕获了丞相？” 梁城摆摆手觉得根本不重要，转身往亭中走：“什么捕获不捕获的，给咱们有什么关系？走吧，继续学习。” 已经走远的李湛和谢怀锦过了拐角处，连影子也看不见。慕容往他们消失最后望了一眼，随即跟在梁城身后回去亭中。 * 下午依旧是在楠香山赏景，所幸李湛考虑周到带了干粮零嘴，累了饿了便停下来歇歇，再吃吃喝喝。等到下山，已经是傍晚时分。 紫金马车先是将谢怀锦送回漪春楼，才慢悠悠离开。 江野坐在柜台处看到她一脸疲惫回来，拨弄拨弄算盘问：“去搬砖了？” “怎么会？跟他们去楠香山了。”坐下便是没有力气，趴在桌边上酝酿睡意。 楠香山？江野嘻嘻一笑：“那里可是有情人散步的好去处。你跟李湛，关系更近一步了？” 进一步倒是也没有，反正还跟从前一样。 谢怀锦趴着瓮声瓮气说：“跟往常一样，没有进步也没有退步。”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件事，“杜寻跟李湛走的很近吗？” “不知道，没调查过，怎么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今天在路上碰到两个学生，说是杜寻要推荐到李湛身边做学生的。我瞧着两人长的端正学习应当也不差，面对考试颇有几分胜算，将来有入仕的可能。” 若是关系一般怎么还会往李府塞人？想来是杜寻跟李湛暗中有什么来往。 江野静了静分析：“杜寻在朝堂上不依附刘疆，也不跟老臣为一个阵营，始终保持中立态度。照你这样说，他跟李湛有来往了，便是要跟咱们站在一起？” 有这个可能…… 即便到现在，谢怀锦也没有告诉江野杜寻知道她身份的事情。 “估计是，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 等到中秋一过，慕容和梁城正式成为李湛的门生。 来年开春的春闱，由礼部主持，皇上亲自任命监考官，考试时间长达九天。 放榜的那一天，百姓熙熙攘攘着到城门处的告示栏去看，第一名会元醒当当的挂着慕容的名字，随后便是梁城的名字。 谢怀锦在人群中看了好一阵，目光停在留第一个名字上许久。于星辰跟在她身边仔细的看，觉得上面的人都好厉害。接下来是殿试，由皇上亲自主持，他们的仕途也将由此展开。 “锦姐姐，当官很好吗？”回去的路上，于星辰双手捧着葱油饼细细咀嚼。江野哥说当官以后会发大财，会有吃不完的美酒佳肴，还能做很多以前不能做的事情。 “你想当官？”她扭头问。 星辰赶紧摇摇头：“是江野哥说当官很好。” 谢怀锦乐了：“他说就好呀？要是志向正直的人为官呢，一定会造福百姓。可心思不正的人做官以后，肯定会贪赃枉法黑心贿赂。你呀，别什么都听江野的。” “可是他说等我大了要送进宫里做将军！”少年的轻扬嗓音惹来周围人的观看，星辰一下子气势没了，遁在谢怀锦身边默不作声。 当初是说过要送他去赵勤部下，没想到这家伙还记着呢？ 谢怀锦一手搭在他肩膀上，边搂着边走：“你想当将军吗？” “当然想！”因为江野哥说做将军就能跟阿姐相认，也有能力保护她，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不做？ 真不知道江野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思想，谢怀锦道：“你呢现在只需要好好学东西，以后的事情我们会给安排的。你底子不错又好学，以后肯定是做大事的！搞不好日后姐姐我还要靠你笼罩呢！” 于星辰眼睛放光：“真的？” “当然！你是咱们漪春楼培养出来的孩子，再不济也得混个大将军玩玩啊？你说是不是？” “锦姐姐我真的可以吗？” 她摆摆手不以为意：“有江野铺路你放心！”说完便跟着星辰一同捂嘴大笑，不少擦身而过的行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近几日李湛都很忙，好不容易陪同礼部一同处理好春闱的事情，又得进宫陪着皇上布置接下来的殿试。 这样一来，谢怀锦已有五六天不曾见他。李老爷子的话她没有忘记，在联系不到李湛的五六天里她什么也没问，尽管很想他念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倒是苏御按照李湛的吩咐，时时会来漪春楼汇报消息，也好叫她安心。 还捎来一句话：“宛宛放心，我的身边只有苏御跟太监服侍。” 苏御：…… 每次听到李湛的消息，谢怀锦也会没来由的心情大好。她整日待在楼里很是无聊，算算日子，刘越该回来了。 去年离开是三月的时候，今年也快到三月了。 在她服丧期间，谢怀锦曾偷偷跑去看了一次。 刘家陵园中，摆设极简，身穿麻布衣裳的刘越坐在院子里绣花，干干净净的发鬓上没有任何装饰，便是手镯耳饰也不曾有。 所幸这次来的时候没有人阻拦，想必是刘世宁早已打过招呼，才能让她光明正大从陵园正门走。 刘越日子过的清苦，身子更加消瘦，看见她来的时候忍不住先扑上来拥抱。 “你怎么来了？”陵园离京城有一些距离，她能有心来，已是不错了。 谢怀锦咧嘴笑笑，晃了晃手里提的食盒：“知道你不能吃荤腥，所以我熬了些枸杞雪梨粥，快来尝尝。” 食盒一打开，便看到熬制的晶莹剔透的营养粥，还带着微微清香。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3章 看来今日本不该出门 一看到宛宛，刘越就噙着笑，笑容好似散不开一样。 只要是宛宛说的她都答应。当即乖乖坐下来喝了一小碗，胃里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 “粥很甜。”她道。 谢怀锦很是得意：“那是自然，里面放了冰糖还有雪梨调味，好喝吧？” “嗯，特别特别好喝！”第一碗喝完，又忙叫小彩呈来第二碗。 看着她像饿极了的样子，小彩也忍不住笑道：“顾小姐可真是奴婢的大救星！早上小姐便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奴婢劝了好久才动的筷子。没想到顾小姐一来就能让小姐胃口大开！” 刘越撅着嘴反驳她：“早上的饭我不喜欢，可我喜欢宛宛做的。” 小彩又是无奈又是觉得好笑，同时心里微微感动着。从来到陵园以后，小姐的胃口一直不好，每日进的食比猫儿吃的还少，饿了渴了就喝水，始终提不起胃口，想来的夫人离世对她打击太多。 “既然你喜欢，我便每日差人做了送来。反正楼里那么多人，叫唤一两个人来做跑腿，又没事的。” 这般操心，便是兄长跟爹爹都没有想过。 刘越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紧紧拉过宛宛的手，神色忽然暗淡下来：“我还以为母亲离世后，没人会关心我了。” “怎么会？”谢怀锦下意识回答，眼神略带一丝幽怨，点点她的脑门解释道：“除了我还有小彩关心你，还有刘府上下那么多人，你好歹也是他们的主子，谁敢不惦记？再说了，还有……” 话音戛然而止，谢怀康三个字即将脱口而出，幸好被她管住没有说出来。 刘越却好奇：“还有什么？” “还有……”她脑子飞快旋转，最后很不情愿的吐出那两个字：“江野……嗯对，他也问过你。” 刘越眉梢微微一喜，紧了紧手中的娟帕，有些不信：“他一向不喜我，为何会问起？” 原来她知道？ “他……他哪有不喜你？”说实话谢怀锦有些心虚，若是让江野听到了，恐怕会跟她打起来也不一定。 刘越抿了抿唇，垂着脑袋：“我们在华县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他不喜欢我。不过……他也算有良心，能问起我的消息，也不算忘了我。” 谢怀锦心虚笑笑，摸了摸额赶紧转移话题，问起在陵园的一日三餐外，还问了其他的事情。 小彩从卧房里抱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匣子，里面全是小姐这些日子来绣的娟帕。每日除了给夫人祈福，抄写经文以外，闲暇时候便绣娟帕打发时间。每次认认真真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娟帕上的一针一线，都寄予了这些日子来的愁思。 谢怀锦拿起一块娟帕仔细的看，嘻嘻笑道：“阿越给我一张可好？” “当然可以！”拿来送人总好过放在匣子里生灰。刘越觉得她选的那张不好看，于是在木匣子里一阵倒腾，终于找出一张绣着万寿菊的娟帕，“这张你拿去。” 还有不一样的？谢怀锦看不懂，仔细看两张娟帕上的花纹，大有不同。 “这张上面绣的是万寿菊，代表着友情跟健康的意思。宛宛，你一定要健康平安。因为疾病真的太痛苦了，我不要你跟母亲一样。”她的眉眼很认真，娟帕是她一点点细细绣出来的，吃素半年，戒骄戒躁，菩萨一定会保佑她们的。 依稀记得上一次的孔明灯许愿……谢怀锦眼眸一动，将万寿菊娟帕小心折叠好放在怀中，“阿越说的事情，我一定会照做。” 她顿时笑得很甜：“那就好。” 后来又与刘越说了很多话，她却始终没有问起刘府人和宫里的情况。或许在她心里，这两处始终是一个禁区。 傍晚时分谢怀锦回去以后，第二日果然准时差人送饭，早中晚三顿，每一顿都没落下。 时间过的那么快，一转眼就到了重逢的日子。 据昨天送饭的小厮回来说，今日卯时，阿越便会乘坐刘府马车回来。 待她回了刘府，即将筹备入宫的事情，若是想见面肯定没那么容易。 谢怀锦早早的站在城门口等候，小半柱香时辰过后，终于看到马车缓缓而来。 她高兴的举手招呼，小彩一眼便看到了，迫不及待跟马车里面说话。下一刻，刘越掀开帘子探头出来，面上喜悦，等到了跟前，从马车上跳下来，拉着谢怀锦说话：“怎么在此处等？跟我上马车吧？” 她摇摇头：“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其他事情。你好不容易回来，首要的事情是回府，快些回去吧，别慢了时辰。” 纵是刘越还想留下跟她说说话，此刻也不得不先离开，爹爹还在府上等她，晚了回去肯定会被说教的。 想到此，心上划过一抹荒凉，点了点头，重新钻入马车。 马车启程了，她掀开帘子怕来不及说完，语气变得很快：“宛宛，等我回去安顿好了，就来找你。” “好，我等你。”谢怀锦站在原地笑着对她摆摆手。 看着马车一点点驶远，最终消失在人群里。 眼前人来人往不停而过，谢怀锦一直驻足着，半步也不曾移动。 因为在前方十米之外的地方，有一位半陌生半熟悉的人正凝视着她。 他在马车里静坐了许久，终于等到跟她的正面相见。 有一位仆从朝谢怀锦方向走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毕恭毕敬：“顾老板，我家老爷有请。” 他家老爷，刘世宁。 看来今日本不该出门啊！ 为了行动方便，明静早做了个跟顾宛宛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先让谢怀锦带着。所幸她考虑的周到，后来见阿越以及在京城里活动，都顶着这张面具，才没叫人察觉出端倪。 她原以为，要等到最后一刻才会跟老狐狸正面交锋，没曾想居然来的这么快？ 仆从热情，丝毫没有让她离开的样子，并且将来路给阻挡了。 谢怀锦挑眉，藏在袖里的手微微握紧，面上一笑，淡然朝前而去。 行至马车前，对着紧闭的车帘，有些嗤笑：“国公好兴致，今日小女儿回府，居然有闲心在外闲逛？” 她意在激怒他，想看看暗地里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可刘世宁显示不上这个当，更不觉得她的话于自己有什么不妥。本来说的也是事实，今日是越儿回府之日，他却没有在府上静等，而是独自出府来。 没亲自接待她又如何？反正越儿跟她关系一向不好，有疆儿迎接便是，不用他再出面。 在车外的谢怀锦始终没等到回音，有些不耐烦了，转身就要离开。 却在下一刻看见有一只略微干枯的手伸出来，掀开帘子，从里面钻出来一个人。 终究是年纪大了，岁月不等人，刘世宁早没有年轻时候的风发意气。 他的面颊上手掌上，都有皱纹。 谢怀锦静静想，若是父皇和母后还在，也到了长皱纹的年纪吗？ 他落地站定后，嘴角微微勾着，双手覆在一起脊背挺得笔直，“顾老板，我们好像是第一次见面？” 想来是他老眼昏花了。谢怀锦礼貌的回答：“国公记性不太好，在玉蝶夫人的丧礼上，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不过，换个说法的话，国公也没说错。今天是我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她还是这样，伶牙俐齿的，任谁也说不过。 刘世宁眼睛深深停在她的面具上，望着对面的酒楼，问她的意见：“现在时候还早，不如跟我去吃一盏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4章 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国公真是老糊涂了？大清早的，谁吃酒啊？”谢怀锦不想留情面，说话带了些棱角，便是觉得，在此处打起来也无所谓。 反正她也不会落下风。 刘世宁闻言一笑，拍了下脑袋，呵呵道：“既如此，一起进去坐坐吧，总不会有事的。” 不等她做任何回答，先一步踏了进去。 最后那句总觉得像在提醒什么。谢怀锦扫了眼马车身边的人，不过是一些本事不大的家仆罢了。沉思片刻，也跟着进去酒楼。 要说刘世宁没有准备都是骗人的话，他尤其自然的上到三楼包间，很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知道自己要来看刘越？未免也太灵了？ 包间窗门大大开着，没什么异常，进入后立马有小二前来上早饭。 “在酒楼里用早饭，我还是头一回。”谢怀锦也不客气，落座以后直接端起清粥喝，好似跟刘世宁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一起吃饭罢了。 刘世宁很是平和，也拿起筷子夹了块饼：“我还记得你父皇说过的话，早饭始终是要吃的，在哪里吃无所谓。” 对面捧着碗的手一顿，垂下的眼眸颤了下，接着继续进食，把他的话置若罔闻。 “别光喝粥，他家的脆饼也不错，尝尝吧。”刘世宁说着，另外拿一双筷子给她夹了半块，举在半空中等着她来接。 谢怀锦拿过一边的餐帕擦擦嘴，始终没有正眼看他，连接饼也是极为冷漠。 不过她没吃，直接扔在地上，什么也没说，还用脚狠狠踩了几下。 守在一旁的仆从觉得她对老爷不敬，立马上前一步，作势要拿下她似的。 谢怀锦斜眼一瞥，登时没了胃口，将筷子重重放在桌上，双手抱胸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望着刘世宁：“国公请我来，是给下马威的？” 刘世宁斜眼一扫，上前的仆从没了气势，垂着脑袋退下去。 他连忙赔笑：“怎么会？顾老板是没胃口？还是饭菜不合口味？” 对面的人深深凝着他，耸了耸肩满不在乎：“不是饭菜倒胃口，是国公太倒胃口。” 刘世宁一直佯装的平和眸子忽而一闪，随即平静下来，继续埋首吃饭，好似这早饭真对他胃口似的。 可嘴里却食之无味，宛如在嚼枯草般没有感觉。 见他不说话，谢怀锦也不说，就这样耗着。 刚一坐下，老狐狸便毫不留情的点破她身份，有什么意味？是在告诉她，自己一直在暗中调查？还是在警告说，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亦或两者都是。 谢怀锦不知道，尽管她好奇，但也忍着没问。 在老狐狸面前，她永远不会低头。 “这些年，你过的好吗？”他喝了口汤，顿了顿：“当初逃走以后，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有仇必报，你的性子，跟先皇真是一模一样。” “国公怎么老是提起先皇？是觉得愧疚？还是有什么其他意思呢？”她说话带着剑锋，毫不留情，“哦差点忘了！国公近来有喜事，许是愿望达成，人生圆满了，所以开始缅怀从前？” “上阳，你过分了！”他沉沉出声，终是被谢怀锦说的来了气。 上阳……好久没人喊过这两个字了。 她倏地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睨着他：“你有什么资格唤我？” 对面的人同样慢慢站起来，不肯再退步，两人对望着：“凭这齐国天下是我跟先皇一起打下来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减当年气势。 谢怀锦冷冷的：“所以你看不惯我父皇，所以你想自己坐这天下……” “上阳你够了！”他低声呵斥。 “急什么？被我说重了？当年你在谢怀康身边吹耳旁风的时候，不也是安的这个心吗？”如此的技俩怎么会看不出来？他说的对，齐国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但不全是他一人所为！当年征战的将士朝臣那样多，为何偏偏选了父皇坐这江山？朝臣可都不是瞎的！ 若是在没听明贵妃所言之前，谢怀锦可能还会心平气和跟他坐在一起。 像是被说中了心思，刘世宁气极，指着她颤抖的问：“你就不怕，不怕我将你活着的消息告诉谢怀康？” “怕什么？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没死？怎么？上赶着想要功名？你图什么啊国公？”她是真不懂。煽动谢怀康，造成现在的局面，到底是图什么？ “你……你真是无药可救！越儿真是瞎了眼跟你这样的人交往在一起！” 听到刘越的名字，谢怀锦眸中一动，扯出一抹讥诮：“投胎的时候她就瞎了眼。” “你！” 刘世宁原还想着，因为越儿的关系，他们两人能好好坐下说话。可是看如今这光景，怕是没什么意思！ 谢怀锦动身，想要离开，因为在此处多待一刻，她便忍不住想直接杀了他！ 现在不是时机，刘世宁不能痛痛快快的死！他这一辈子在乎什么？不是刘府，也不是刘越，而是他的独子以及自己的名声！ 既然如此，那便都毁了！让他在死前好好看个清楚！ 末了，还是问了句话，不是为她问的，而是为刘越。 “我且问你，将刘越送进宫里的念头，可曾有一丝的后悔？” 尽管刘世宁很坏，坏到骨子里，可刘越不是。 她是上天送进谢怀锦心里的暖阳，是这世间黑暗的相反面。 似乎很意外从她口里听到越儿的名字，刘世宁先是愣了愣，随即反问：“为父为她争取到一生的荣耀与尊贵，为什么要后悔？” 大齐的皇后，万千女子的梦想，为什么要后悔？ 谢怀锦幽黑的眸子一动，凝着他片刻，欲启唇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关于谢怀康的身世……他明明知道，还是要自己的女儿去涉险，这样的父爱，这样的尊贵荣耀，是阿越期盼的吗？ “听陵园的人说，你每日都让人送饭给越儿吃。对此，我表示很感谢。”他终是低了低自己的态度。 谢怀锦觉得很可笑，一个不关心女儿将来是否安好的人，居然还谢谢她照看阿越的一日三餐？ 这句感谢，她不想要，也不敢要。 直截了当的回头，不作任何回答，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刘世宁看着她消失在房门外，慢腾腾坐下来，看着尚未用完的早饭，觉得心烦。 调查了那么久，才终于弄明白她的身份，而关于春风阁跟兵符的消息，没有半点风声。 今日还以为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没想到闹成这样。 不过话说回来，长公主终究是有骨气的，就跟先皇一样。这样的人，不太好驯服。 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声更比一声高。 谢怀锦漫无目的穿行在其间，不知道要去哪里，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猫。 当刘世宁威胁要给谢怀康告状的时候，她真的不怕。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们都是杀人嗜血的恶魔，总以为时间过了那么久，真相该被淹没了，于是装模作样的想当个好人。 哪里有披着羊皮的狼人会是好人？ 他们做尽了恶事，当尽了坏人，却在真相即将清晰，面对众人的指责和唾骂时，开始贩卖自己的不易与无辜。 谢怀锦杀过人，也不是好人。 想到此，她自嘲的一笑，生在皇家，没人会是好人。 等辗转回到漪春楼，已经快巳时。 花娘依旧洋洋洒洒站在门口接客，看到她以后忙着上前来问：“怎么才回来？宫里传出消息，说是出事了。” 谢怀锦蹙着眉头：“嫣然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5章 光明正大的行刺 花娘摇摇头，似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丞相被人行刺，行凶者已关押在牢中。” 李湛被人伤了？ “何人所为？” “这个的话……我不清楚，江野去宫里打听消息了，等会回来，你先回去等一等吧？” 消息从不正当渠道传出来的，一个接一个的传，说行凶者本来要杀皇上，却误杀了丞相。 事情发生后，行凶者当即被捉住押入天牢，皇上也命所有人缄口不言，此事不能乱传。 然而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直到申时末，江野方才归来，顺便带着星辰去见了见世面。 这次进宫，还如愿的见到了姐姐。 说起今日这场行刺，可谓是惊险的很。 事情原是这样的。 今天日子正好，三月十五，是殿试的时候。 在春闱中所有上榜的贡士都依次进宫入殿接受皇上亲自监考筛选。 金銮宝殿中，谢怀康泰然坐在龙位上，俯瞰着下面正考试的学子们，这其中将来必有他的贤臣。想到此，不由觉得欣慰。 龙位下方的左侧，设有丞相的位置，原是没有的。只因谢怀康怕自己控不住场面，所以才破例让李湛跟自己一同监考。 他是先皇钦定的丞相，自然无人反对。 监考过程中，谢怀康时不时的下来走动，便是在第四次走动的时候，遭遇了袭击。 好在当时李湛在身侧，他手忙眼快，一下推倒谢怀康，却不曾想行刺的考生握着匕首，刺进了他的身体。 局势一下慌乱不已，进忠高声唤金吾卫，并且迅速控制住场面，当即将行刺的考生抓住。 而后急急唤来御医为李湛检查伤势，这场殿试也在行刺的闹剧中中止了。 幸运的是，考生没学过武，没什么力道，更不知道何处是致命点，李湛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性命无忧。 那考生被金吾卫拖走的时候，还高声叫嚣着问：“谢怀康你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是白眼狼！想想国公当年是如何助你的！” “你个白眼狼！” “白眼狼啊……” 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不知这位考生跟皇上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在殿试这样重要的场合行刺？ 他提到了国公，此事又跟刘国公有什么干系？ 后来赵勤一查，才知那名考生名字叫做周克，是刘国公的门生，在此次春闱中是第五名。 他原也有灿烂的仕途，却因行刺皇上而断了往后所有的路。 金銮内殿中，李湛脱下衣裳让御医处理伤口，谢怀康以及进忠一行人皆在身侧围观。 因行刺一事过于凶险，大家都沉着气不敢多说一句话。 御医仔细处理好伤口以后，又交代了几句，才提着箱子退下去。 允福也在同侧，吓的不得了。谁知道周克吃错什么药？竟然敢公然行刺皇上？这不是……不是活生生断自己的后路？ 害的自己进入天牢不说，还大放阙词，连累到刘府！ 他小心翼翼观察谢怀康的的神色，除了铁青着脸外，再没其他意思。 被人当众叫嚣着骂，这也是头一遭。 李湛半躺在榻上，脸色因失血过多有几分苍白，周克的行刺不深，于他没有什么危险。 谢怀康沉沉盯着他半晌，风云变幻的眸子里叫人看不真切意味，半晌后声音带着一点怒气：“来人，一定要给朕问清楚！周克此举是何人授意？” 话里多少也让人听出点意思。允福腿一软，知道这劫跟刘府是过不去了！ 赵勤领命，带着一众金吾卫赶往天牢询问。 等到殿上其余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谢怀康复转向李湛，深黑的眸子对着平静的眸子，眸光交错间，一抹默契应运而生。 天牢里，周克仍旧叫嚣着诋毁谢怀康，赵勤前去询问却也惹了一身骚，没曾想周克一介学子说话竟然这般没有礼数！ 最后只好将人送往刑部，严加看守，来日会由皇上下旨亲自审问。 周克的刺杀在朝堂上掀起不少风浪，跟谢怀锦见面以后回到刘府的刘世宁格外震惊，他时时刻刻都在防着敌人，却还是让人动了手脚。 “周克家里人还联系得到吗？”他问。 刘疆觉得父亲此时真糊涂了！明明周克害的刘府陷于风口浪尖，他却还有闲心问周克的家里人？ “父亲，眼下我们应当想如何……” “我在问你话！”刘世宁忽而大怒，如鹰般锐利的眸子扫过刘疆，登时有了恨铁不成钢的感觉，“周克是我最得意的门生，若非此次春闱他失意，会元应当是他的名字！现在成了第五名不说，还行刺皇上，其中事故你有想过吗？” 他的笨儿子怎么会想其他利害？看来是近来放任他潇洒的太过！竟连最基本的判断都没有！ 被刘世宁一吼的刘疆顿时僵住，片刻后试探的问：“父亲是觉得周克不会害我们？” “他跟咱们有着亲戚关系，怎么可能加害我们？我在想，是有人在暗里做手脚！” 周克是刘世宁的表侄儿，见面后是要喊上一声表舅的，怎么可能会不明是非的做出对刘府不利的事情？ “你速速去查周克家里人在何处？若有消息立即带回到刘府见我，快去！” 虽还没弄清楚其中关系，可刘疆会看脸色，父亲如此大怒想必跟周克家人脱不了干系！ 当即匆匆行动，亲自去查。 刘世宁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天晚上刘疆带回消息，周家空了，找不到一个人。 跟街坊邻居们打听，也都没有任何音信。 一大家子人，一下子全部都腾空消失。 刘世宁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忽然想通一件事：“李湛是什么时候入宫的？” “三月初一。” 对外传的消息是，协助皇上准备殿试。 当时没有一个人多想，现在刘世宁好像明白了。 谢怀康要李湛陪同着准备殿试也就算了，连监考也要破例让他跟着一起，这是为什么？ 见父亲深沉着再没有说话，刘疆内心有些发急：“父亲，此事……应如何解决？” 尽管宫里封锁了消息，可朝臣之间还是有传闻，尤其是周克在金銮宝殿上高声叫出的那几句话，更让大家揣摩刘家的用心。 刘世宁只觉得太阳穴的位置有些发疼，按捏着揉了揉，叹气道：“在这件事情上，我们是被动的。如果谢怀康追究起来，咱们不禁查，若是他不追究，咱们也觉得心虚。疆儿，明日起个早，跟为父一同进宫。” 明日本该是休沐的日子，宫里想必无其他朝臣在。 刘疆似是猜到父亲的用心：“父亲，我们是要进宫请罪吗？” 当然要请罪。上午发生行刺以后，谢怀康并没有任何举动，看来他是在等，等着有人会站出来。 刘世宁轻轻抚摸着扶手上的木制龙头，目光有些恍惚：“是啊。眼看着越儿就要进宫，咱们不能功亏一篑。此事，是为父大意了。” 这么久谢怀康都没有动作，原以为是他弃了防心，没曾想憋着大事等着他们。 还有李湛……他们两人算是站在一起了。 檐下走廊上，灯笼里的光模糊的照在地面上，刘越靠在外边静静听着，藏在袖间的拳头微微握着，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小彩俯在她耳边轻声问：“小姐，我们还进去吗？” 刘越眼眸一颤，“不用了。”也没这个必要。 她想着今日回府还没见过父亲，于是特地来此院跟他说说话，尽管母亲生前对他尚有怨念，可又能怎么办？他终究是自己的父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6章 关在禁地里的女童1 居然误打误撞听到这番话……刘越不知道他们说的不能功亏一篑是什么事情？仅仅是让自己进宫吗？ 不，肯定不是的。 她落寞的调转回头，在府上漫无目的的游走，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有一束光是属于自己的？ 自母亲离世后，府上一下子没了温暖，兄长和父亲也都陌生了。 “二小姐！” 走廊的尽头处，有一抹倩影出现。 刘越循着声音望去，看到在左侧走廊尾端的青雀。 她打扮清素，缓步朝这边走过来：“夜深了，二小姐怎么还没回去休息？虽是三月中旬的夜晚，但总归是凉的。你现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呀。” 最后一句话带着叹息的口气。刘越忽然就感伤了，微微俯身唤了声：“青姨娘。” 早前她就跟宛宛说过，府上众位姨娘中，只有青姨娘待她还算好，平日里嘘寒问暖也总是有的。 现在一看到她，总是会想起母亲的身影。 青雀原本已上床休息，躺了一会睡意还没来，于是打算一个人在府内转转，没想到撞见了刘越。 去陵园的这一年，她消瘦很多，身形单薄的仿佛被风一吹就能倒。 没了娘亲的孩子，像一根芦苇，以后便要依着风势过日子了。 想到此，不由得心生怜爱。 “去看你父亲了？”青雀走进到刘越跟前，注意到她脸色不是很好，想必跟老爷之间有不愉快的事情。 刘越轻轻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只垂着脑袋默默走路。 她跟父亲之间，关系渐渐拉开距离，好像再没有什么能交谈的了。 青雀一笑：“你呀就跟夫人一样，什么话都喜欢藏在心里。可人呐，有时候就得说出来，一直憋着总不好，会憋坏身体的。” 夫人生前跟府上其他姨娘关系都不怎么好，独独跟她有话说。 刘越想起母亲去世前的那段时间，每日都会叫青姨娘去房间里坐一坐，也不知道都说些什么？ “姨娘很懂我母亲？”作为女儿，她都不敢绝对保证很懂母亲。 青雀闻言一笑，叹息着道：“什么懂不懂的？只不过夫人愿意讲与我听罢了。说到头来，夫人的病症也是憋出来的。早前我便让她放宽心走出来，可她偏偏不愿意，才成了如今模样。” 身旁的人脚步一顿，像是从话里察觉出来什么，“姨娘知道我母亲因何而死？” 他们都说母亲是得病去世的，可刘越知道其实并不是。 生病的人，吃了药就会痊愈，然而母亲却越拖越严重，已至到最后油尽灯枯。 后知后觉说错了话，青雀下意识捂住嘴，却也知道晚了时候，随即不再遮遮掩掩，只是也没有点明：“二小姐何不亲自去查？” 刘越眼神一顿，紧了紧袖口。 “听闻夫人生前跟老爷吵了一架，丫鬟说吵架的起因是夫人去了府上的禁地。自夫人离世以后，我还时常梦到她躺在床榻上与我说话。近几日来却很少梦见，偶尔一次也是梦到她引着我往府里深处走，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引着我不停的向前走。于是我很好奇，府上最深处的禁地里到底有什么秘密？让她走了也不得安宁？” 刘府的禁地，是一个破败的院子，平日里无人居住，院子周围的房屋也一起荒废着。 刘越小的时候去过一次，觉得那里黑乎乎的很吓人，便再也不敢去。 后来才听父亲说，那里无人居住，是片荒废之地。连母亲也不曾踏足过一次。 “姨娘说的都是真的？”她有些不相信。 青雀倒没想让她相信，只不过将自己所遇说出来罢了，“我何必欺骗二小姐？只是想想夫人生前的模样，觉得可惜，那样一个红颜女子，怎么会香消玉损呢？或许是我想多了，人本就各自有命。” 眼尾一扫身旁沉默的女孩，不知她在想什么。 “夜很深了，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二小姐还是尽快回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夜空黑沉着，时而有一两声晚风呼呼吹过。青雀始终面带笑容，就连道别也是柔声细语。 刘越因她的话终究是起了疑。 当天晚上跟青雀道别后没有回琉璃阁，反而绕路去到那处破败院子，只是还没走近，看到前方漆黑一片，心里咚咚作响。 小彩提着灯微微发抖：“小姐，不如……不如我们明日再来？白日亮堂些，什么都能看清楚，总比晚上安全。” 不止她怕，刘越也怕，可青雀的话提醒了她。 母亲身子骨一向硬朗，平日更是连风寒都没感染过，怎么会一下子犯大病？ 还有她对父亲兄长的前后态度，实在让人可疑。 若是青姨娘没有骗人，那么这座破败后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小姐，奴婢……奴婢有些怕……” 往日小彩早大摇大摆走在前面给她开路，可今晚确实没那胆量。禁地一个人也没有，连烛火也不曾照上一支，远远望去像是身处在一片……坟地。 不仅如此，此地还阴风阵阵，让人心里不能安宁。 小彩在身后抖的跟筛子一样，刘越也没好过，明明怕的不行，却还是想要走进去看看。 手里的灯笼火光微弱，只能照亮跟前的路，刘越小心仔细边走边看，生怕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前面就是禁地的院子了，刘越紧紧抓着小彩的手，声音也有些颤抖：“小彩，你……你怕吗？” 小彩的腿在发抖，却还是咽了咽口水，四处张望道：“小姐进去，奴婢……奴婢就敢跟进去。” “……好，你记得跟紧我。”刘越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要进去看个究竟。 院子外的门顶上有个牌匾，看不清楚写的什么字，这种时候没必要去关心上面是什么字。 刘越前脚刚一踏进去，就感觉到一阵冷风直直吹来，小彩顿时打了个寒颤，紧紧拉着她的衣角不肯松手。 “小姐你看那里有光！”小彩忽然轻声道。 顺着她手指的某处看过去，果然有烛火亮着！ 刘越心里直发毛，里面住的有人？ 她抿了抿唇大着胆子喊了一声：“有人吗？” 烛火随风摇动，周围没有任何声音。 两人在原地等了等，四周始终静悄悄的，还是没人回答。 “没人的话，蜡烛是谁点的？”小彩莫名发怵。 漆黑一片的院子，一盏尤其突兀的烛火实在怪哉。 刘越试着再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格外清晰，见还是没有回音，觉得是有人故意搞怪，于是大步朝前走，要往蜡烛方向走去看看。 没曾想，忽然看见一个白影从蜡烛边上一闪而过！ 刘越瞬间僵住！ 小彩一直埋着头走，见她不动了，还推了推：“小姐怎么了？” 话音刚落，耳边出现一个陌生的女童声音，嫩娇娇的问：“你们是在找我吗？” 刘越和小彩在一刹那间脊背发凉，寒毛顿起，两人僵硬的对视一眼，啊啊啊的大叫，扔掉灯笼拔腿就跑！ 惊恐之余根本没功夫想其他事情，却还是按照感觉找到出路，刘越连气儿也不敢喘，拉着小彩不停奔跑，根本停不下来。 等终于跑出禁地几十米以后，方才停下来坐在走廊边上大口喘气。 “小姐，刚刚……刚刚你听到了吗？” 刘越似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眼神处于放空的状态，舔舔嘴唇问：“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哦不对，应该是女童的声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7章 关在禁地里的女童2 这种声音她很熟悉，因为保大人送进来的第二个姨娘就是这样稚声稚气的声音。 “府中怎么会有女童？小姐……会不会是鬼？”小彩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刘越摇头，手指紧紧扣着椅子边沿，“鬼不会点灯，鬼也不会说话有声音的。” “那是……” “是人。” 当天晚上回到琉璃阁，一夜没睡好觉，闭上眼总会想起禁地里的画面。 小彩也怕，不肯一个人睡，耗到半夜只好搬到内室跟刘越一起睡觉。 次日一早刘世宁和刘疆收拾妥当进宫，府上一切如正常，丝毫没人发现昨晚禁地的异样。 刘越睁着眼直到凌晨才睡着，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小彩站在床边面色仍旧有些害怕：“小姐，早上的时候，奴婢叫上一个姐妹从禁地那边绕了绕，里面没发现有什么人，更没见到什么女童……会不会是我们昨晚的幻觉？” 怎么会是幻觉？刘越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绝对不会有假！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决定自己还要过去看一看！ * 今日休沐，金銮宝殿不接见朝臣，可殿外却跪着两位朝臣。 算算日后时候，已有一个时辰了。 允福倒是有心让他们起来，可他又不是主子，只能站在一处干着急。 自从进忠在御前侍奉以后，他在皇上面前的存在感越来越低，甚至有时候好几天也见不到皇上一面，每次有什么事情也都是由进忠禀告，他连话也插不上一句。 昨日御前行刺一事在宫内闹的沸沸扬扬，玉娇宫那边也很不安宁，不知道外面到底是什么局面？ 刘世宁很少进宫，也很少穿朝服，今日却拿出尘封十几年的朝服庄重在身，可见事态严重的程度。刘疆尾随其后跪着，父子俩一个比一个跪的恭敬，那么久的时辰过去，却始终没有见到谢怀康的露面。 “进忠公公，还劳烦通报一声。” 这已是刘疆低声下气说的第三次了，允福身边站着的就是进忠，他面露难色，嘴唇蠕动着：“刘大人切莫再为难奴才，皇上昨夜未眠，直到今天早上才合的眼，这……这好不容易才睡着，奴才怎么敢去打扰？” “我跟父亲有要事，难道还不能破例通报一声？”刘疆微微发怒。 话音刚落立即招来刘世宁的呵斥：“怎么跟进忠公公说话的？” “我……”刘疆欲言又止，看了进忠一眼心里憋着气。若不是现在他们有难不好声张，一个阉公公有什么好神气的？将头一扭遂不再说话。 进忠一听这话锋不对，连忙道：“国公莫如此说，奴才承受不了。” 身旁的允福睨了他一眼，说着风凉话：“呵，莫要向皇上告嘴才好！” “允福公公多虑了。”他又道。心里却暗暗道皇上打的好算盘，果真让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跟摆了戏台子一样精彩。 金銮宝殿是处理政务的地方，谢怀康晚上在于嫔处就寝，她的宫殿最远，就算立马赶来宝殿前也要好一阵。 等到正午，天气渐渐变暖，日头高照的时候，明黄的步辇终于出现在殿门前！ 进忠算算时间，约莫着该来了，抬眼一瞥果真看见皇上。可他没声张，佯装没看见。 一直东张西望的允福终于看见来人，欢喜不已，急急低声跟刘世宁禀告：“国公国公，皇上来了！” 地上两人闻言立马摆正身子，深深埋下去的脑袋显得越渐诚恳。 待步辇一点点慢慢走进，那抹明黄的衣袍缓步下来，一步步拾上台阶，看到殿前所跪之人时，先是愣了愣，随即快步上前一把扶起刘世宁，显得有几分怠慢：“国公快快请起！”又侧头质问进忠：“既是国公来此，何不请人来唤朕？” 进忠立马扑通跪在地上：“回皇上……奴才是念着您昨儿未睡，怕打扰到您……” 谢怀康一个怒瞪过来：“即便如此，国公亲自进宫，怎么也得通报朕一声！你这奴才怎么做的？小心朕治你的罪！” “奴才知罪。” 身边传来允福轻不可闻的讥笑，看向进忠的眼神带着轻视，哼！好好让你知道什么才叫做主子！ 这是什么意思？皇上不对他们发怒？刘世宁跟刘疆不露痕迹交换个眼神，心里忐忑不已。 跪地时间太长，他老了，不能一下子站起来，只能在搀扶下慢慢缓一缓再起来。 全过程都是谢怀康亲自搀扶着刘世宁，不仅如此，他还很是愧疚：“都怪这些奴才办事不力，国公莫要放在心上，刘大人也是一样。待朕有空一定好好惩治惩治他们！” 进忠一直垂着脑袋跪在地上，未敢吱声。 虽不知皇上此举究竟为何意？既然他给了台阶，有什么理由不下？ 刘世宁老谋深算，面上装出一副羞愧模样，率先提出昨日之事，实属他的过错，“皇上，老臣管教门生不力，让其在金銮宝殿上闹出如此笑话，老臣有愧！还望皇上责罚！” 说着作势又要跪下，刘疆见机行事，也跟着要跪下去，嘴上还道：“刘府管教不力，还请皇上责罚！” 谢怀康看着他们二人，也不去拦谁，只站在原地笑眯眯解释：“原是为了这事而来？国公和刘大人多虑来了，周克是周克，刘家是刘家，朕不会混为一谈的。” “这……”国公呆住，没看清他这步走的什么棋。 周克行刺一事绝对不是刘家安排的，这是其一。他自小什么胆量刘世宁清清楚楚，平时里杀鸡抓鸭都有些怕，怎么会胆子大到伤害皇上？这是其二。周家人到现在都联系不到，凭空消失，也是最奇怪的一点，这是其三。 所以刘世宁觉得周克行刺一事肯定有人在背后推动，可是谁呢？ 谢怀锦吗？不，不会是她。昨天早上见面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想到已经暴露出身份，又怎么会多余的心思去安排另外一手？ 李湛就更不可能了，他跟刘家无怨无仇，更没有直接的恩怨，没有理由这么做。 那么最后只剩下一个人——谢怀康！ 然而看着眼前装傻充愣的谢怀康时，刘世宁有些糊涂了。 他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不追究刘家？ “皇上，老臣想看一看周克……”他语气有些颤抖，眼泪挤一挤便出来几滴：“好歹是老臣的表侄儿，总要弄清楚他为何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谢怀康眉清目和，似没觉得周克行刺是多重要的事情，同时轻描淡写说了句：“他已经死了。” “什么？”刘疆不敢相信：“明明昨日还……” “上半夜的时候，死在牢中了，服毒自尽。”知道他们不敢相信，谢怀康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略显几分惋惜：“本是我齐国之栋梁，却成为牢中之枯骨，实在可惜。” 他的神情太过真切，使人看不出其中真假。 刘世宁完全错愕住，半天没说一句话，回过神来只点了点头，呢喃着：“是可惜，可惜了……” 当初周克参加考试，是他推荐的，就是想为疆儿身边多备些人才，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他深深凝着谢怀康，忽然间发现这个大男孩长大了，个子高了，性子成熟了，连眼睛也蒙上了一层让人看不清楚的薄薄的雾。 几人始终在殿外站着不合规矩，谢怀康让他们全部进殿，周克一事便不用再谈了。为了不让他们白跑一趟，其余时间可以谈一谈刘越入宫的细节。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8章 关在禁地里的女童3 * 又到禁地。 刘越这次聪明，带了两个得力小厮跟在身后，就怕有危险的时候。 白天比夜晚好太多，小彩也不怎么怕，也敢走在前面带路。 从琉璃阁过来，绕过几座亭台楼阁，先看到一些无人居住的小合院，又往里走几十米才看到标有禁地的牌匾。 原来昨晚看到门顶牌匾上的就是禁地两个字，刘越认得出来，是父亲手写的。 在前院选择小厮随行一路的时候，他们格外忌讳，也有些害怕：“老爷说此处闹鬼，不准我们靠近。” “你们见过鬼吗？”刘越问。 两个小厮纷纷摇头，“鬼是虚无缥缈的，怎么看得见？” 她摆摆手，很不在乎：“那不就得了？既然看不见摸不着，有什么害怕的？” 其实刘越也怕，只是相比于害怕来说，她更加好奇。好奇那座院子里有什么，好奇那里是否跟母亲生前的性情转变有关系？ 看在二小姐的坚持下，两个小厮执拗不过，只好默默跟在身后。 等到了禁地，满眼都是荒凉。 刘越先行进去，重走昨晚的道路，在半路顿了顿，忽地打了个冷颤。昨晚也是在这个地方，在这块青石板上，听到有女童声的。 越往里走，能清楚闻到厚重的灰尘味道。小彩呛了几口：“这里不像有人住过的痕迹。” 的确不像，石桌石凳上，包括房屋的窗台门框上都蒙着蜘蛛网和灰尘。 刘越没作声，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再往里走，推开半掩着的门，果然看到陈旧的木桌上放着一只未曾燃完的蜡烛！ 这证明昨晚的女童真实存在，不是鬼，也不是幻觉！ “小姐你快来看！这里有脚印！”小彩在房内四处寻找，始终没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却在出门的时候脚下没跨过去，一下子摔在地上，厚厚的灰尘一下子被扬起。 她赶紧捂着掩了掩，目光落在地上，居然看见有一些紊乱不齐的脚印！ 约莫着一寸多一点的样子，不像是成年人的脚印。 声音唤来刘越，她急急跑出来查看，仔细对比，眼眸一沉：“不是我们的脚印。” 也就是说，这里真的有人？ 小彩忍不住脊背发冷，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连灰尘也顾不得拍，开始害怕：“小姐，要不然我们离开吧？这里……实在太吓人了！” 离开？若是跟小时候一样，她来到这里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不知道，可能会头也不回的一走了之。 然而现在不会了。 刘越凝视着地上的脚印半晌，抬头望了望院子，来来回回的看，顺着脚印来到偏房的楼梯间。 楼梯间不往上，反而通向下处。看得出来，楼梯的木板不那么陈旧，跟院子其他陈设比起来年轻好几岁，也说明楼梯间是后来才修建的。 下面通向何处无人知道，因为有一道沉重又不留任何缝隙的石门阻挡了去路。 刘越站在口子上，往里唤了唤：“里面有人吗？” 接着将耳朵贴在石门上静静凝听，里面没有任何响动。 小彩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怕伤了小姐，于是拿根棍子握在手里当武器。 两个小厮在石门前查看一番，使劲推了推，没有反应，推断出可能是机关门。 可楼梯间空无一物，有什么机关？ 昨晚的女童是怎么出来的？那样小小的个子既然能推开石门出来，那他们也一定进去！ 刘越在楼梯间里反复的看，墙壁和地面都细致的经检查完毕，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机关。 几人一下没了法子。 小彩出个傻主意：“不如咱们多叫些人来，把它推开吧？” 这样沉重的石门，连下手的地方都找不到一处，如何使劲推开？ 刘越沉吟道：“小彩，你速速去漪春楼把宛宛找来！” 她在江湖上混过，稀奇古怪的东西肯定知道怎么处理。 小彩当即没有犹豫，拔腿就赶往府外。 老爷和大少爷已离去半个多时辰，想必不一会儿就要归来，他们闯禁地的事情可得快一点！ 到达漪春楼后，直接找到花娘，说是府上小姐有事要找。见她神色着急不像撒谎，这又才差人去请谢怀锦出来。 在路上小彩已经将事情的经过大概讲了下，谢怀锦闻言没有吭声，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也就是说，阿越已经发现府上有猫腻了。 连青雀都不敢踏足的禁地，现在她执意要闯，被刘世宁知晓后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她如何得知禁地有问题的？ 匆匆忙忙赶往刘府，怕被其他人发现不敢走正门，小彩只好带着谢怀锦从侧门进入。 一路风风火火直接去往禁地，刘越已等待很久，蹲在地上微微出神，看到宛宛出现时眼前一亮，忙拉着她要破坏掉石门。 谢怀锦大致扫了周围一眼，并没有着急破石门，反而镇定问她：“你是如何寻到这里来的？” 不懂她为什么要这么问，刘越还是照实回答：“此地一直是府上禁忌，从未有人踏过一步。我怀疑，母亲生前跟父亲的吵架，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我要看个究竟！” “阿越我的意思是，可曾有人对你说了什么？”否则的话，她怎么会联想到这里？ 刘越知道其中利害，青姨娘三个字堵在喉咙里半天没说出来，万一……她是说万一东窗事发，不能连累到青姨娘，她也是好心…… “是青姨娘！”见主子半天没说出来，小彩急急道，“青姨娘告诉我家小姐这里有古怪，所以小姐铁了心要查个究竟！顾小姐你快看看吧，等会老爷回来咱们都要遭殃！” 青雀…… 谢怀锦从来没有对她发号任何施令，如何会擅作主张去煽动阿越？ 她眼眸一暗，转而看向石门，约一寸左右的厚度，从上到下密封完全，没有一丁点儿的缝隙。 将耳俯在上面听了听，果然听到有细微的声音，里面有人！ 刘越有些紧张：“我刚才听了很久，什么声音也没有。” 习武之人跟普通人的分别在于内力，她没察觉到里面的异常，可谢怀锦却听到里面有嬉笑声，很轻，也很远。 “宛宛你听到什么了？”她问，从谢怀锦微微变色的脸上能看出来异常。 “没什么，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咱们还是走吧。万一国公回来看到大家都聚集在这里，肯定会发怒的。”隔着一道石门，很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世界，或许能就此揭开刘世宁的丑陋面孔……但谢怀锦不愿意，尤其还当着阿越的面，她做不到。 刘越急了：“可是宛宛，昨天晚上我明明看到有一个女孩，还在我耳边说话，是真的！小彩说是幻觉，我不信！” “小姐你不要着急，好好说，好好跟顾小姐说。”看到她执迷要破这道石门，小彩生怕叫唤来其他人。 “或许真是你的错觉也不一定。”谢怀锦很是坚定，也是第一次当着刘越的面拒绝她。 “一定不是！宛宛你不愿意帮我吗？我母亲身故的真相，你不跟我一起查吗？”她声声质问，“这道石门后面，一定藏着什么东西！否则父亲不会跟母亲吵架，他们不会变得生疏，也不会到最后至死都不愿意见面！” 看样子，石门她非破不可！ 谢怀锦不知该如何劝阻，其实她也怕，怕里面真的是另一番场景。那时候，阿越又该如何？ 她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天而降，安稳落在地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9章 是这个世界疯了！ 几人闻声看去，是一个白衣飘飘的男子。 谢怀锦蹙眉问：“江野？你怎么来了？” 同样意外的还有刘越，刘府之地他说闯就闯，且还没惊动任何人，可见其轻功之高。 两个小厮一见有陌生人，立即从地上捡起棍棒挡在小姐面前，生怕她受到伤害。 刘越让他们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你们不用担心。” 只见落在院子里的江野提步而来，丝毫不意外，显然是早有准备。谢怀锦只关心他为什么要来？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有何人引路？ “我是来助二小姐一臂之力的。”他说的风淡云轻。 刘越心上一松：“麻烦江大哥！这道石门宛宛不肯帮我破，你有办法的对吗？” 初次被叫做江大哥，江野觉得有些新鲜，微微点头算是客气。可今日来此并非是与二小姐客气，他是来办正事的。 谢怀锦顿时预感到不好，一下子明白过来整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她一把拉住江野，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来做什么？”尽管已经猜到几分，还是想从他口里听到不同的答案。 然而并没有，江野轻轻放开她的手，嘴角一勾：“当然是来帮二小姐办事情的。难道你不是吗？” 并且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纸袋，里面装着黑乎乎的粉末东西。 里面装的是什么，谢怀锦再清楚不过！就知道江野是有备而来，他早料到会有今日！ 她真生气了，先一步挡在石门面前，张开双臂不肯让开：“不准你靠近！” 江野手里提着纸包，漫不经心的转向刘越：“二小姐你看，我要炸开石门，但是宛宛不准，该怎么办呢？” “阿越你别听他的！”谢怀锦大叫！石门一旦炸开，丑陋的一面会出现在阿越眼前，自小尊贵高傲的她，如何承受得住？ 刘府是有秘密的，谢怀锦一直知道，里面关着什么人也大抵猜到几分！ 可是，要当着阿越的面揭开一切，她做不到！ 刘越糊涂了，江野跟宛宛不是一起的吗？怎么会因为炸一道石门而产生分歧？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兄长和父亲就快要回府，耽搁不得！ 她一咬牙，跟小彩对视一眼，两人合伙上前将宛宛死死抱在怀里，扭头朝江野大喊道：“江大哥！快点！” 谢怀锦被两人钳制住挣脱不得，只能大声喊叫着：“江野你今日要是敢炸这道门，我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他听到了，但是没有任何作态。 上前一步将纸包打开，随后把黑色的粉末一点点倒在石门底下，接着只需要一个火折子。 “江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仍在喊叫。 布置好以后他没有急着点火，反而镇定无比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一字一句极为清晰的道：“宛宛，你忘记我们应该做什么事情了。既然你不愿意做恶人，就由我来。” “你敢！”她猩红着眼，鼓足了劲试图奋力挣开刘越小彩的束缚，却在快要挣脱之际被江野重重在脖子处一砍，眼前一黑，整个人沉沉落了下去。 刘越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什么是应该做的事情？什么恶人？为何突然起了矛盾？ “江大哥你……” “废话不多说。将她好好放在一边，放远点，你们也都避一下。”一瞬之间，他的表情变得沉寂。刘越不敢多说多问，只依照他的吩咐去做。 一切妥当以后，江野没有犹豫，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呲”的一声，微弱的火光在空中照了照。 接着弯腰将火折子凑近黑色的粉末，片刻之间，噼里啪啦作响，火光乍嘣！黑乎乎一团的浓烟经久未散。 远远藏在院子里的刘越听到声音，立马跑到跟前来看，石门果然被炸开了！ 她看了眼江野，对方却根本没有给她任何眼神，直接踏了进去。 稍微稳住心神，紧跟着上去。 身后小彩和小厮三人手里皆拿着棍棒当作武器，用自己微弱的力量护着主子。 进入石门以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壁龛上安置着灯盏，各自闪着微弱的光。 江野带路，边走边探，刘越几人尾随其后。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走廊的尽头，尽头有一扇木门，一推就开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场地，里面摆放着有少量的桌椅，桌上还有一些刺绣的东西或者是书籍。 刘越目瞪口呆，她的直觉没有错，昨晚看到的不是鬼，而是真的人，真正住在这里的人！ 除了他们来时的走廊，场地对面只有一个出口，或许在出口的尽头，就是一切的答案。 小彩和小厮都被里面的场景惊的说不出话来，谁也没有想到，刘府居然有一个地道？ 如此大的规模，是如何修建的？ 江野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刘越紧抿着唇默不作声，最终还是起了一丝怜悯：“做好准备了吗？” 似乎意外他的问话，刘越愣了一下，随即惨白笑了笑：“石门已经炸了，难道我还有回头的余地吗？” 当然没有，不管她是否前行，父亲都会降罪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看个究竟？ 江野觉得有道理，继续走在前面带路。 出口的路程很短，短到刘越只觉得顷刻间就到了尽头。 可是又觉得很远，远到她脑子里胡乱闪过这么多年的全部画面。 几人纷纷来到木门面前，江野的手放在上面停留了片刻，随后毫不犹豫推开木门！ 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地下庭院，还有三两个惊慌逃窜的女童！ 刘越惊呆了！ 此刻所见的庭院跟地面上的庭院几乎无差，石凳，石椅，包括正门偏门的位置都一模一样！一座庭院，两座庭院…… 在院子里玩耍的几个女童，见到有生人闯入，抱在一起慌乱的逃窜走了，房间里有一些女童大着胆子冒头出来看。 其中一个稍微年长些，却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子站在二楼栏杆处，手上拿着树枝丫丫指着他们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闯进我们的宫殿？” 宫……殿？江野眸子晦暗不明。 听女孩的声音，是昨晚吓唬她的人。 她们身上穿的布料都是极好的缎子，打扮也很是精致，不像正儿八经的普通女童。 刘越想回答她，张张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看到眼前的一切便什么也都明白了！ “你们是何人？这是我家小姐的府邸！我们刘家的府邸！你们为何在此处？”见到不是幻觉，也不是所谓的鬼，小彩顿时不怕，气势上来双手叉腰质问她们。 那女孩哈哈大笑，连同身边几个孩子也一起笑了起来：“你刚才没听到吗？这是我们的宫殿！我们住在这里！” 又是宫殿。 刘越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搭上江野的手，颤抖着声音问：“你们……是谁叫进来的？是谁安排进来的？” “当然是皇上！”又是一个女孩回答。 江野目光一凛，从心底里觉得讽刺！ 这所谓的宫殿，所谓的皇上，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而这一切的主宰一切的安排者，除了那个人还会有谁？ “你胡说八道！”小彩立马反驳，“皇宫离咱们府那样远，什么皇宫皇上的？我看你们都是疯了！” 不，不是她们疯了，是这个世界疯了！ 刘越真觉得喘不过来气，胸口只觉得闷，被人掐住脖子的闷。还是不死心，坚持要问出姓名：“你们的皇上，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是青年还是中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0章 你的父亲，是个杀人凶手 问到这，没人说话了。 所有女孩都跑到二楼栏杆的位置狐疑看着几个陌生人，江野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十二个女孩。 静默半晌，有一个稍微乖巧一点的女孩子出声道：“皇上的名字不能问，会被砍头的。”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江野问。 女孩沉沉一想：“不记得了，睡了一觉醒来就在这里。” 天天生活在暗无天日的地宫中，很多事情都不太记得。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被父母卖进来的，他们听说我是进宫做妃子，还巴不得呢！” “我也是！” “……” 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一下子闹哄哄的，江野皮笑肉不笑冷冷道：“只有你们十二个人？还有其他人吗？” “不止我们，还有一些人……不过她们都死了，被抬出去了。” 刘越脸色吓得苍白：“怎么……怎么死的？” 几个女孩相互对视一眼，具体怎么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过还是如实回答：“小黎是因为不听话，不顺从皇上被打死了。阿兰是自己撞死的，还有好几个我记不得名字了……” 话还没有说完，有一个黑影从外面匆匆进来，谁也没看，径直到江野耳边报了一句：“他们回来了！” 他眸子一冷：“宛宛呢？” “已送回漪春楼。” “好，我知道了。”接下来，他该离开了。 乍又听到宛宛两个字，刘越登时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要那般阻拦江大哥炸石门？为什么她那样反对自己进来？ 她早知道……她早知道！ 刘越面上一痛，紧紧抓住江野的衣角，有些凄怨：“你们……你们一早就知道？你们一早就知道对不对？” 怪不得，怪不得啊！ 江野面无表情，好似此事跟他完全没有关系，不管怎样，都是旁观者。 为了报仇大计，为了让刘世宁彻底倒台，也为了让刘家不好过，他决定做一个大恶人，启唇冷冷道：“二小姐，你与宛宛，终究不是一路人。知道为什么吗？你的父亲，是个杀人凶手。杀了她的父亲母亲，杀了她的手足兄弟，也杀了很多跟她有关系的人！” 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秘密！ 一天之内连受两个打击，刘越站不稳脚跟，踉跄了几步，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面上血色全无，哑着声音：“你……你在说什么？” 小彩一个上前猛地将他推开，“你在说什么？我家老爷怎么会是杀人凶手！” 今天是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江野不死心，非要让她痛苦，讽刺的笑了笑：“二小姐自幼便是深闺中的金枝玉叶，怎知其他人的苦痛与生活不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以后，还希望二小姐莫要跟宛宛来往，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被所谓的友情绊住脚跟！” 扭头看了看石门方向，已经有人在赶来了。 他沉下眼眸，丢下一句：“二小姐，后会无期！”便如疾风似的迅速离开。 刘越张着嘴呼吸，坚持那么久，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 还没冷静下来，刘世宁已带着人赶了进来，看到女儿在地宫里，勃然大怒！一个跨步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 口中大声咒骂：“果真跟你母亲一样！耐不住性子是不是？来人，给我绑回去！” 小彩哭着扑在地上求饶：“老爷老爷！都是奴婢的错，千万不要怪小姐……” 刘世宁被扰的心烦，狠狠将她踹开，一脚没个轻重刚好踹在肚子上。她瞬间倒地，捂着肚子痛到失声。 那十二个女孩一见皇上来了，纷纷从二楼跑下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礼，地宫里瞬间鸦雀无声！ 看到小彩被踹，刘越呆呆的捂着脸回过神来，一点点爬到她面前，圈住她嘴里直直呢喃着：“别哭别哭……” 见周围的仆从没人敢上前碰刘越，刘世宁见状又一怒：“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绑回去！” 姗姗来迟的刘疆最后赶来，看到眼前场景完全僵住，再看看父亲看看小妹，有些颓废的退了几步。 “妹妹。”他想要安慰，可刚一喊出口，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而刘越压根没有看他，连余光也没有。 她被仆从强制性的松开小彩，又被驾着往琉璃阁的方向去。 刘世宁怒气未消，双手叉腰在原地来回踱步，叫嚣着要查个究竟：“是谁带二小姐来的？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统统给我找出来！” 跪地的有一个小厮颤巍巍举着手：“小的……小的听说是青姨娘告的嘴。” 青雀？那个在府上默默无闻的小妾？ 刘疆当即皱眉再次问道：“她说了什么？” 小厮有些害怕：“其他小的并不知晓，只是从小姐口中听到的，是青姨娘让小姐来禁地……” 刘世宁震怒：“去把青雀给我绑到这里来！” 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跪在地上的十二个女孩都瑟瑟发抖，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之前的小黎和阿兰就是因为他发怒而死掉的，那她们会不会也同样…… 她们平时几乎见不到陌生人，而今日前前后后进来那么多人，人人脸上都不高兴，人人都心情不好，空气中弥漫着焦灼。 刘世宁双目猩红，望着眼前这座自己设计的地宫不由得呆了呆，从来没有想到，亲生女儿会撞到这里来。 她真的跟玉蝶一样，凡事都要打破沙锅问到底，这样的性子如何在宫里生存？ “父亲……”饶是一贯张扬的刘疆也有些害怕，不敢多说一个字。 前去捆绑的仆从着急忙慌跑回来，临到跟前有些踉跄的跪在地上，“回……回老爷，青姨娘不见了！” 刘世宁眼神一凛，刘疆怕听错了，再问一次：“你说什么？” 仆从畏畏缩缩的：“回老爷少爷，奴才找遍府上全部都见不到人！青姨娘……确实不见了！” 最后一个字音刚落，立即招来刘疆一脚！ 见不得妹妹受气，却又奈何不得父亲，眼下连一个顶罪的姨娘都找不到，气不打一处来，“府上养你们做什么吃的？一个人都看不好？不如死了去见阎王爷的好！” 仆从被踢倒在地，暗暗吆喝着挣扎站起来重新跪在地上，面前是主子，他自知得罪不起，除了挨打就是受骂，已经习惯了。 刘世宁环顾地宫一周，脑袋阵阵的疼，才从宫里见了皇上归来，府上又闹这样的事情，操心啊！ 他将所有人遣退出去，自己在地宫里坐了好一阵，十二个女孩没有吩咐不敢起来，身形单薄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不知道过了多久，腿脚从酸麻到没有知觉，再一点点变得酸麻。 直到刘世宁离去后，女孩们才先后从地上爬起来。 “他们好像都很生气？”一个女孩不懂的问。 “是因为最开始的那个姐姐做错了事情。”她们说的是刘越。 里面模样最乖巧的女孩继续道：“我们只要好好听话就不会出事的。” 通往地宫的石门已经被炸开，刘世宁没有修缮，而是在地道里重新阖上道路，禁止所有人进出。 当然，通往地道的路不止这一条。 琉璃阁中，刘越被押回去以后没哭没闹，反而尤其平静的给脸颊消肿，也给小彩止疼。 期间刘疆来看过她一次，被隔绝门外，就像当初母亲拒绝见他一样。 他的妹妹，变得跟母亲一样了。 晚间时候没有人送饭来，小彩去厨房问，被告知老爷有命令不准给二小姐吃饭。 府上都是老爷说了算，他的话没人不敢听。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1章 可是阿越啊，她不一样的 想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小彩又是委屈又是无辜，回琉璃阁的半路上哇哇大哭起来。还好碰到刘一刀，他简单问了下，得知老爷的吩咐后，只劝说让小彩先回去等着，一个时辰内会有人送饭去的。 他只是刘府杀人的一把刀，说话也没什么分量，只有禀告给刘疆，让他发话才能给二小姐送饭去。 所幸刘疆还有良心，立即叫人安排送新鲜的饭菜去琉璃阁。他也只有越儿一个妹妹，如何能不疼爱？只是眼下，怕是如何疼她爱她都不愿意接受了。 * 天渐渐黑了，树影绰约着，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张扬。 谢怀锦醒来的第一件事情，是要找到江野问个究竟。 她从后院穿过走廊来到一楼大堂，看见花娘正在招呼客人，忙的不亦乐乎。 大堂里热热闹闹的，行走在人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悲喜。 这种悲喜无法跟旁人相通，难过高兴都仅仅是自己的事情。 她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穿行往来的人，凝听着他们的欢笑笑语，心情一下子滑到坡底。 “哐当”一声，青瓷瓶摔碎在地上！ 众人惊住，都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看到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站在大堂中央，微微喘息着，地上的青瓷瓶碎片也是她的杰作。 花娘呆了有一两秒，立即小跑着到她跟前，看着满地的碎片，又心疼又不解：“这是……这是什么了？” 柜台那边的目光也望过来，仅仅只有一刹那，又收回目光。 谢怀锦盯着他，静静盯着，一言不发，眸中有不甘与失望。 花娘真摸不清头脑，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下午江野送她回来的时候，人还昏迷着，现在醒了怎么还闹脾气？ “老大，你要是跟江野闹架了，两人私底下好好说，不要当着客人的面……我，我还等着收钱呢。” “钱重要吗？”她下意识的问。 花娘有些不懂：“钱是立足之本，当然重要啊？老大你没事吧？”摸了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温度对的，没发烧啊？ “如果有人动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你要怎么办？” “这个……”花娘回头往柜台看了一眼，朝江野挤眉弄眼，希望他过来处理局面，可半天过去他动也没动。于是只好回头来哭着脸回答：“倘若那人明明知道我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还有意伤害了破坏了，肯定是要记恨的。可倘若那人并不知晓……” 谢怀锦紧跟着道：“他知晓，还清楚得很。” “额这个的话……”她一直盯着江野，但凡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老大这是跟江野闹掰了。花娘不知道怎么开导，也只好尽力劝劝：“不如你再跟江野谈谈，万一他是好意……也不一定啊？” “花娘嬷嬷，这里来一下！”二楼处有人叫她。 花娘抬眼看看，着急上去，拍拍谢怀锦的手臂再次宽慰道：“老大没事的，你们兄妹俩哪有什么隔夜仇？说清楚不就好了？那边叫我，先去忙了。” 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话是这个道理，可哪有兄长欺骗妹妹的？ 青雀给阿越吹耳旁风，听的是谁的命令？花娘明静明苏她们又是听谁的命令？整个漪春楼又是听谁的命令？ 谢怀锦不知道，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将所有权利放心大胆交在江野手上……哦不对，不能这样说。应该说从一开始，组织里信奉的老大从来都是江野！ 那么，她算什么？ 脚步沉沉的朝前走了几步，来到柜台前面，江野在算账，他又在算账。 谢怀锦伸手怕掉他手里的算盘，双手撑着脑袋静静的问：“你究竟算的是账目，还是时局？” 算盘噼里哗啦落在地上，江野弯腰拾起，拍拍上面的灰尘重新放在面前，装作听不懂她的话：“你还在气头上。” 她承认：“江野，你说一说，从一开始你有什么计划和举动必须要去做的，我曾阻拦过你一次吗？” 面前的人没动。轻轻吐出两个字：“未曾。” “亦或是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你了？而你要下定决心报复我？”她开始胡说八道。 江野皱起眉头，仍旧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一条路的人，最终总要鱼死网破。而我，只是将局势提前，这是你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谢怀锦不停点头，生怕他看不懂似的：“可是阿越啊，她不一样的。所有刘世宁的恶行，就算我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也不会主动告诉她。她不用，她不用知道这个世间所有善与恶的区别，也不用知道人心的厚薄程度。我可以保护她，一直保护她。” “谢怀锦，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对仇人心软就是对自己心狠，你现在成这副模样，拜谁所赐？如若不是刘世宁有异心，先皇何必离世？你也还是尊贵荣耀的上阳长公主，这齐国盛世会越来越好，谢家皇族会越来越久！一切都变了，早就变了！”复仇的计划无法动摇，江野气她分不清轻重！现在什么时候？友情这一套根本没有用！ 当他义愤填膺在自己面前讲述家国仇恨时，谢怀锦没有任何表情，除了静静的凝视他外，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表情适用于现在。 “我知道仇要报，也知道刘世宁该死，可是阿越本不该承受这些。” 江野拼命反驳：“你以为有你保护她就能好过吗？刘府送她进宫安的什么心思，难道你不知道？我把话说难听一些，她就是刘府的垫脚石！” 谢怀锦放在柜台上的手紧紧扣住边沿，抿着唇一言不发。 她没其他意思，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保护阿越罢了。 “我告诉你石门后面有什么，有地宫，还有一批未成年的少女。地宫意味着什么？那些女孩叫刘世宁皇上又意味着什么？当初他们煽动谢怀康造反，也不仅仅是为他而已。” 未成年少女……果然，谢怀锦早料到了。 “那……阿越呢？她怎么样了？” 江野有些不耐烦了：“我走的时候刘世宁正好回来。别人的家事，我不好插手，就回来了。” 大概情况谢怀锦清楚了一些，她似懂非懂的点头，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倔，也不跟江野倔。 忽然有些困了，那便回去休息吧。 脸上挤出一个很勉强又难看的笑容，摆了摆手佯装漫不经心：“你看着安排吧，我回房睡觉了，再见。” 明明就是违心的话！江野冷眼看着她，心里又气又疼，冷峻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手里的账本盯着看不进去，索性丢在一边，招来身旁一个小厮吩咐几句。随后小厮匆匆跑出漪春楼，往李府的方向而去。 前堂热闹如盛宴，后院冷落如深冬。 房间里亮着灯盏，有身影在床榻上静坐，手里捧着一本戏文，正面无表情的看。 过了一阵，有人敲门。 谢怀锦头也没抬，直接不见：“睡着了，有事明日再说。” 门外那人一静，随后晃了晃手里提的食盒，带着笑意道：“我等的，可美食等不得。” 这个声音…… 谢怀锦耳朵一动，立即下床匆匆穿好鞋来到门前，推开后果然看见熟悉的人。 左右看看，只有他一个人，有些好奇：“这个时辰了，你如何来的？” 李湛站定，脸上噙着笑容：“自然是乘车过来的。” 据说是江野差人到李府去请他，正好在府门口遇见苏御，遂将前因后果一阵描述。苏御当然知道顾宛宛对主子的重要性，也不耽搁，于是进宫复述一遍，李湛马上收拾妥当赶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2章 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 “不是说这个。你不是在宫里么？谁嘴巴那么大，把你请来了？”后面这句话谢怀锦故意提高嗓音，有意朝着楼下方向。没猜错的话，下面一定有人吧？ 他有些无奈，晃了晃手里的食盒：“宛宛你没良心。我是伤员，还不快帮我提着？”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才记起他身前有伤还没愈合，谢怀锦忙接过食盒放他进来。 鼻间嗅到一丝香味，她狐疑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我从宫里带出来的，给你解解馋。” 谢怀锦轻哼：“漪春楼里什么好吃的没有？你大老远提着食盒过来……啊水晶饺子！”后半句语气变化的特别快，同时看向李湛的眼神化为一双星星眼，迅速在桌前乖乖坐好等着。 她做梦都挂念着的水晶饺子！ 李湛宠溺一笑，乖乖从食盒里盛出来放在她面前，再备好御膳房特制的蘸料，色香味一应俱全！ “想着你很久没吃过，特意准备的。快趁热吃吧。” 谢怀锦忍不住立马夹了一个放在嘴里，嗯太好吃了……薄薄的水晶皮里面包裹着粒粒分明的虾肉，还有玉米粒，美味在唇齿上直线跳跃！再夹起下一个，是荠菜猪肉馅！ “李湛你真是太好了！”她嘴里还咀嚼着，喜上眉梢，忍不住夸赞道。若不是手上嘴上正忙着，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过下一刻，她眨巴着大眼睛有个疑问：“你从御膳房带走东西，谢怀康知道吗？” 李湛点点头：“嗯他知道。我说家里有只猫儿要喂，想带点新鲜的食物给她。” 这样一来，想必他也不会多问。 谢怀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一面沉浸在美食里一面为李湛的智慧称赞。 今天她不怎么高兴，但看到李湛，再吃了水晶饺子总算好受些了。 可不自觉想起刘越，还是会有些心疼。 吃的差不多了，谢怀锦用筷子搅着碟里的蘸料，知道他此行的目的，直接问道：“是江野让你来的吧？其实我没怪他。” “那怎么要跟他闹矛盾呢？”李湛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轻轻为她擦下嘴角。 这个……要怎么说呢？ 谢怀锦想了想，望着蘸料碟发呆：“因为很多事情他没有问过我，事先就已经做好决定。这次也是，没有经过我的允许擅自做主，将阿越推到刀尖之上。我没有生江野的气，毕竟花娘她们信奉的也从来都不是我。只不过是在气自己，没有用。” 手上被一股温热覆上，抬眼对上李湛担忧关心的眼神。 他的眼里，倒映出谢怀锦的身影。 有些颓颓的，落寞的身影。 “其实能这样想，说明你已经成熟了。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错，江野没有错，包括刘二小姐更没有错，错的是上一辈。今晚的确是江野找我来的，说实话，站在你们的立场上，他做的很对。宛宛，及时止损。” 道理她都懂，可偏偏想任性一下。 因为在心底里，辜负了阿越的好，觉得很抱歉，也很于心不忍。 不知道阿越怎么样了？ 谢怀锦有些委屈巴巴的：“你可以帮我去看一下阿越吗？现在这个局面，江野肯定不会再让我去刘府。” 李湛微微笑：“当然可以。” “可是你要怎么……” 摸摸她的脑袋：“你又忘记了，虽然我没有理由进刘府，但是有皇上的命令就可以。” 对呀，阿越即将为后，李湛的确没有理由去刘府，可是谢怀康可以！ 谢怀锦端着小板凳向他靠近，竖起指头一条一条的说：“那你见了阿越记得要这样说。第一条，先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难过。第二条，跟她说，炸石门的事情我很抱歉，那不是我本愿。第三条，让她放心，过段时间我会去看她的。听清楚了吗？” 一条两条三条……李湛竖起三根手指，乖巧回答：“清楚了。” 谢怀锦稍稍安心些，这还差不多！ 注意到他胸口下面的位置还包扎着布条，伤势肯定还没好，行刺发生在昨天，恐怕伤口都还没结疤。 她哀怨看了一眼：“你也是的，伤口都还没好就到处走。万一再不小心碰到伤口怎么办？” 李湛低头看着包扎的位置，伸手摸了摸，隔着一层衣服微微鼓着个包，沉吟道：“江野让我来看你，就算下不了床，也得让人抬着来。” “你再敢胡说八道！”谢怀锦下意识拍打了下，正好是受伤的位置，很快又反应过来愧疚不已，连连道歉。 只见他闷哼了声，嘴角仍扯出淡白的笑，拉过她的手覆在伤口上，难得撒娇：“摸摸就不疼了。” 谢怀锦耳根子瞬间通红，被他拉过去的手收也不是伸也不是，只机械似的被他牵着覆上去，一时忘了言语。 怎么一下子……感觉空气变得甜糊糊的？ 她的手，李湛的手，一层覆一层，好像连手指都有些僵住了，不敢动。 就连眼睛也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恍惚间，谢怀锦似乎听到一声低笑。 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盈盈笑的眼睛。 她娇嗔着：“你怎么那么高兴啊？每次看你都在笑，不怕长皱纹吗？” 他咧着嘴，“我看着你，总忍不住笑意。” 谢怀锦又是脸一红，片刻后记起一件正事：“哦对了，那个叫周克的怎么样了？” 昨天江野进宫了一趟，大概情况了解，但细枝末节还不清楚。 而李湛刚好在场上，事情的前因后果想必都清楚。 “他死了。” “死了？不是说被押入天牢了吗？这么说来，天牢防御也不怎么好。” 李湛正色道：“是谢怀康杀的。周克这人，本来也留不得。” “为什么？听江野说他是刘府的亲戚，谢怀康这样把人杀了，如何跟刘家交代？”他已经胆子大到光明正大杀人了？ 他摇摇头，事情不是这样的。 “其实这一切，都是谢怀康跟我一起设下的局。” 局…… 谢怀锦微微瞪着眼睛，什么时候开始，他跟谢怀康成为一队了？ 一楼拐角处，有两个人影候在下面，走廊上的灯笼斜照下一缕光，轻轻洒在他们身上。 顺着光，苏御看着对面沉默不语的江野，忽然觉得有一瞬间，那张晦暗不明的侧脸有点熟悉。 察觉到他在看自己，江野瞥了一眼，淡淡道：“苏大人有家室了吗？” 啊？干嘛突然问这个？ 苏御有点意外，主要是一个大男人问这事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未成家室。” 江野再扫他一眼，“老大不小了，怎么没娶妻呢？” “额这个……”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平时基本都跟主子待在一起，空闲的时间很少，根本……根本没有时间找心上人。” 说完立马捂住嘴，糟糕！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江野眼里明显有笑意，是那种淡淡的，不带任何意思的笑意。 苏御愣了，他什么意思？ 随后，听见他敛眉缓缓说了一句：“苏大人一直盯着我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断袖之癖呢。” 什……么？！ 苏御瞪大双眼不敢接话，不就是盯着他看了一会？怎么还被误会成有断袖之癖？ “我……我才没有！”顿了顿，又低头看看全身上下，有点自我怀疑：“虽说我平时很少近女孩的身，但也不至于让人觉得……觉得我是那什么啊？” 江野撇撇嘴，“谁知道呢？”随后大步离开。 这下轮到苏御完全错愕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3章 丞相已有心上人？ 又等待一会，终于看到主子跟顾宛宛手挽手走下来。 一见到亲人，他立马热泪盈眶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奔到李湛面前，可还没近主子身，立马被顾宛宛一步挡在面前，张开双手跟鸡妈妈护崽儿似的道：“我的人勿靠太近。男的也不行！” 李湛失笑。 苏御哭丧着脸：“主子你还笑，江野跟顾宛宛一起欺负我！” “欺负你什么了？”谢怀锦有点好奇。 “我……”苏御说不出来，只顾对着李湛哭诉。这模样，着实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谢怀锦摸着下巴开始思考，或许她可以介绍一个女子给苏御。 “苏大哥你成家室了吗？” 这……似曾相识是问题。 苏御嘴角一扯：“没有家室。你想做什么？可千万不要跟江野一样揣测我！” “他揣测你什么？”谢怀锦靠近他，一脸狐疑从上到下打量，非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 她想想，江野有的话时候很正经，有的时候又吊儿郎当，从他嘴里能说出什么话让苏御这样委屈？ “苏大哥有心上人吗？” “……” 李湛替他解围：“怪我没有安排。” “怪你做什么？如果他有心上人，肯定得巴巴的往人家身前赶，问题是他没有！” 他沉默了下：“还是怪我。平时留他在身边时间太长，没有给他找心上人的机会” 谢怀锦无语：“找心上人要什么机会？只要他想，勇敢去做不就行啦！” 苏御：…… 看着他们两人一来二去的开始聊天，某人额头直冒黑线。 或许今晚来漪春楼就是个错误。 “这样吧苏大哥，你看上我楼里哪个姑娘？尽管告诉我就行，我来帮你牵线如何？”她挑了挑眉，一手搭在苏御肩膀上，靠近他耳畔解释说：“虽然我开的是青楼，但也只是表面的。你放心，我这里的姑娘，绝对清白，而且正品保证！” “等等……”苏御又懵了，“青楼里的姑娘是清白的？” 谢怀锦哎呀一声，又拍了好几下他的肩膀，“你怎么转不过弯呢？我这青楼名存实亡，名存实亡知道什么意思吗？你喜欢谁，直接告诉我就行，男人一点！” 苏御缩了缩头，退后一步：“我……我到现在都还没认全你手下女子的名字，要不……先放一边？等我找到心仪的人再告诉你？” 好吧，也行。 下一刻立马扭头对李湛道：“你帮忙劝劝他，男子啊还是要趁早成家生子的好！我第一次做红娘，可不能让他跑了！” 谁知某人含笑站在灯笼之下，面容温润：“宛宛所言李某一一记下了。不知宛宛什么时候操心一下李某的成家之事？” 谢怀锦当即心尖一颤，嘿嘿笑道：“不急不急。”暗自拍拍胸脯，怎么差点将她绕进去？ 两人在楼梯口说完后便出门乘着马车离开，谢怀锦一直站在门口目送，随着车轮渐行渐远，忽然想起李老爷子的话。 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 夜色渐渐低垂，金銮宝殿中，刚刚处理完奏折的谢怀康，在进忠等人的护送下走出来。 汀兰殿中备好晚膳，正等着他过去一起享用。 自上次德妃来御前闹过以后，便一直安静到现在。好在她算听话，没有出来找存在感，也没有去找于嫔的麻烦。 近些日子来，谢怀康往汀兰殿走的次数最多，也不管宫里有没有人跟刘世宁告状，反正他们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也无伤大雅。 李湛说的对，周克一事，全是他的计谋。 还有当初在金銮宝殿中遇袭的刺客，同样是计谋。而如今，只不过是用相同的手法再运用了一次。 周克死了，他的家人同样死了。 谢怀康想起他惨死牢中的模样，觉得有些瘆人，竟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随口问道：“周克的尸体，如何处理的？” 进忠随行在侧，听到后忙答：“扔到乱葬岗了。他也算幸运，死了能跟家人团聚。” 也就是说，周家一家人全部被扔乱葬岗？ 谢怀康满意点点头，就知道进忠做事从来不会有隐患。 周家人的死是他要用来状告刘世宁的其中一件罪名，世人只看结果，从来不会去关注过程与起因。 一件又一件累积，总会推翻刘世宁。 “哦对了，允福说丞相出宫了？什么时候走的？”他坐在步辇上闭目养神，大概算了下，应是半个时辰前走的。 进忠不敢隐瞒：“说是府上有要事，丞相便加急赶回去了。” 话音刚落，步辇上的人轻呵一声，“李府一向老老实实的，能有什么要事？朕听闻，丞相已有心上人？” “这个……”进忠有些为难：“奴才一直在宫里侍奉，外面的事情很少听闻。” 谢怀康仔细想想也对，他的消息也不灵通，还是刘世宁早上告诉的。 那只老狐狸，以为自己会因为周克一事而迁怒他，所以害怕了。 可他猜错了。无论发生什么，谢怀康都不会吭声，他要全部累积到一定时候，彻底的，推翻他！ “丞相年纪不小了，是该成家室。朕还以为，他对阿妹有多深爱？原来也不过如此。进忠，你差人去打探一下，朕很好奇那位女子是什么样的？” 既然能在李湛心中跟阿妹争夺宠爱，想必也不是什么平庸之人。 进忠小心应下，心里却叫苦不迭，关于那人的消息他要如何去查？只好等空闲时候去问问于嫔再说。 步辇慢悠悠的，往夜色深处一点点前行，最终隐没在宫道拐角处。 * 最近淅淅沥沥开始下雨，四月的天气，阴雨缠绵的，不像是个好征兆。 刘越躺在床榻上沉沉昏睡，等到饭点了，再被小彩叫醒食用。碗筷一放又回到床榻上，怀里抱着锦被不见任何人，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就这样与世隔绝，也挺好的。 小彩已经习惯小姐的沉郁，最开始还劝说几次，后来见于事无补，也就不管了。 不过大少爷最近时间都窝在府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还时不时的往琉璃阁来，只为了跟小妹说几句话。 可每次刘越都没给他好脸色看，一来二去的，耐烦心也渐渐磨光了。 老爷那边，从事情发生以后从来没有看过一眼。也不管亲生女儿是死是活，日子就这样混着。 “小彩。”内室刘越在唤。 小彩从外室急急忙忙跑进来，掀开珠帘道：“小姐，宫里来人了！” “谁？”她从床榻上一下坐起，小彩立马张罗着要为其梳妆，手忙脚乱的：“是丞相大人亲自来的。带着圣旨，好像……定了入宫的日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4章 我是他亲哥！ 入宫…… 刘越提不起兴趣，不想梳妆打扮，又往被子里缩了缩，懒得起来。小彩急的不行：“小姐快起来梳妆吧，丞相正在前院宣读圣旨，怎么也得出去见一见才行啊！” “我不去，父亲不急我也不急。你出去，我要睡觉！”性子一来，直接拉过被子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捂在里面。 小彩干着急的跺脚：“小姐！” 她不听，也听不进去。 未曾梳妆又如何？散乱慵懒又如何？人她不想见，皇后她不想当，只想安安静静一直待下去。 就算死了也行。 前院在宣读圣旨，本来是要刘越亲自去的，可被刘世宁以身体不适为由回绝了。 李湛展开明黄玉轴，按照上面所言一一念出来，直到念完最后一个字，双手捧着将圣旨交到刘世宁手中。 “老臣代小女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略微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接过圣旨后缓缓站起来，抬眼瞥一眼李湛，目光下移到他胸前位置，意有所指道：“有劳丞相带伤跑一趟。” “国公不用客气，下官也是为皇上分忧。不知二小姐身体如何？下官奉皇上之命，今日无论如何一定要见到二小姐。”一介丞相亲自慰问，实在是大题小作。刘世宁满心疑问，不知这是谢怀康的意思还是李湛的意思？ 周克一事已经很明了，他的死绝对不是意外，一定是被人陷害。 而害他之人，刘世宁心中已然有数。 丞相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殿试现场，也不会无缘无故为谢怀康挡刀……罢了罢了，人已经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让越儿如意入宫才是眼下重要的事情。 他看向身侧的刘疆问：“越儿好些了吗？可千万不要将病气过给丞相，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刘府也承受不了！” 刘疆此时老实得很，“小妹身体好一些了，但不愿待客。” 李湛站定微微笑：“不急，我亲自去看一趟，还劳烦刘大人引一下路。”他脸上的意思好像在说，看吧，这是皇上的命令，又不是我说了算，你们敢不从吗？ 奈何不了他，刘世宁点头准许了。 刘疆在前方引路，待身边随行人减少以后，才显出真相来，轻哼道：“丞相如今帮皇上做事，真是跟往日不一样。可您也得小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身后的人轻笑出声，反问他：“我乃先皇钦定的丞相，理应为皇上出谋效力。难道刘大人不是诚心效忠？” “你胡说什么！”他立马停下脚步转过来，阴骛的眼睛恨不得现在撕了李湛。 可他偏偏总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模样，即便这样也还能笑的出来。 刘疆真是看不懂他！ “我父亲乃是齐国开国功臣，我是当朝兵部尚书，怎么可能不诚心效忠？你莫胡说八道！”本来近些日子府上已经够不顺，要是再让有心人出去乱说，岂不是更加对府上不利？ “既如此，都是诚心效忠皇上，便不用再比较个高下了。刘大人，你说是不是？”李湛的目光迟迟不肯从他脸上移开，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他的性格一样，孤傲直接。 刘疆再次吃了瘪，气的说不出话，重重一甩袖大步朝前而去。李湛低笑，随即跟上。 琉璃阁的丫鬟减少一大半，看到有生人造访，纷纷在院外站成一排屈身行礼。 小彩猜到他们会来，心里暗叫不好，急急跑进内室通报，刘越这才不情不愿爬起来慢腾腾收拾梳妆。 而外面刘疆李湛已经到达门外，叩了叩门。不久后门开了，小彩从里面出来，先是对着两位主子屈身行礼，再解释道：“我家小姐昨夜染了风寒，状态不好，怕是不能见人。” 这是明晃晃的拒绝了？ 刘疆斜眼一扫旁边，冷冷道：“看吧，我就说了小妹身体不适。” 李湛没有理他，从怀里拿出一块绣着万寿菊的手帕，交到小彩手上：“麻烦再通报一声，皇上确实惦念着二小姐，非要下官代看一下，否则下官不好交差。” 这个手帕……小彩一眼就瞧出来是小姐的技术，可怎么会在丞相手中？ 怀有深意看了他一眼，后退一步进去禀告：“待奴婢进去问一下。” 进去不多时，小彩再次出来，做出请的手势，屈身道：“丞相请进。” “有劳。”李湛跨门进去，刘疆紧跟其后，却被小彩拦住，有些抱歉道：“大少爷，小姐只想见丞相一人。” “我是他亲哥！”顿时暴走。 小彩皱着五官很为难：“大少爷息怒，奴婢……奴婢也只是按照小姐的意思。” 一个外人还比不过亲哥？刘疆有些生气，摆摆手让她进去，自己的妹妹，又能把她怎么样？ 房中一道珠帘，将内外室隔开。李湛进入后，小彩引着他落座，沏茶水的声音涓涓作响。 珠帘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看起来有些疲惫。 接着里面的人沉沉出声：“是宛宛让你来的？”万寿菊手帕证明了一切。 李湛温和一笑：“正是。原来二小姐跟她心有灵通啊？” 刘越很低落，垂首把玩着手帕：“什么心有灵通？丞相真是会说笑。这张手帕，是我赠与她的，其他人不会有。” “既然二小姐已经猜到，便也不绕关子了。宛宛托我来，有三件事情要说。” 她眼眸一动：“什么事情？” “第一，希望二小姐不要伤心难过。第二，炸石门的事情非她本愿，也不是她的初衷。第三，等过段时间会亲自上门跟二小姐赔罪。” “没了？” 李湛点头：“没了。” 刘越手里紧紧攥着手帕，心头一时是感动还是委屈，这当然不是她的错，她没有错！ “其他……还说了什么吗？”脑子里都是江野说的那些话，可从头到尾，从最开始到现在，宛宛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过一句。怀念或是抱怨，都不曾有。 李湛想了下，代她说道：“宛宛希望二小姐保重身体。” 珠帘后低低笑了一声，细听又仿若是叹息。 一步步从床榻边走过来，掀开帘子露出无精打采的面容。 “我记得，宛宛身边有位少年，他一直称呼宛宛为锦姐姐。于是我在想，会不会是她的小名或者是昵称之类的。后来才知道都不是。” “尽管一直以来我很好奇，但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是为什么？现在才终于想通。” 江野口口声声指责父亲是宛宛的仇人，父亲除了在战场上杀过人以后，便没有沾染过鲜血。 唯一的罪孽，大概就是前朝的宫变了。 刘越是深闺小姐，可也听说过关于父亲的流言蜚语。 锦姐姐……是她的正名啊！ 李湛凝着她，好似看出了宛宛的影子。 “你们姐妹二人都一样，愿意委屈自己成全别人二小姐，你要知道，她从来没有后悔遇见过你。” 她眼睛湿漉漉的，蒙上一层水雾，口中呢喃着：“我只是……很抱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5章 于嫣然怀身孕了 * 入宫的日子定在五月二十。 这段时间来，刘越被刘世宁严格关禁，除了随行的丫鬟仆从，不能跟任何人接触。 谢怀锦也被江野紧紧看守着，但凡找到点机会要跑出来，立马会被发现，接下来就是一阵互斗。 而江野次次都下了狠功夫，更是下定决心不要她跟刘越见面。一来二去的，没了精力，谢怀锦也就不想再去刘府了。 宫里宫外一切正常，不过有一个好消息，嫣然有身孕了！ 没有任何悬念，当然是谢怀康的种。 为了表示自己对腹中胎儿的看重，当天封赏不少珠宝首饰，还赐封嫣然为妃，称号淑，是为淑妃娘娘。 此举从侧面贬低了玉娇宫那位。 想当初德妃怀孕时，谢怀康不仅没有任何表示，还对其不冷不热，到最后也没宠幸过她一次。 现在却对淑妃大加赐封赞赏，难免让外人揣测其中原因。 玉娇宫那边听到这个消息，大发雷霆！自上次胎儿没有保住，皇上便一次都没有踏足过这里，却夜夜留宿汀兰殿！ 于嫣然那个贱人，从默默无闻到现在日夜霸宠，不知道用了什么计谋？ 关于她怀有身孕的消息，芳草已经小心翼翼，不让宫殿里的人议论，却还是让主子听到了风声。 刘府也得到消息，差人到宫里送信，说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 不能有人比刘越先诞下龙嗣！ 德妃得到命令时呆愣了下，随即开始打算要如何才能弄掉胎儿？ 现在宫里才刚刚散出淑妃有孕的消息，汀兰殿那边肯定仔细防备着，稍一动手肯定会被察觉。 “娘娘，不如等到刘二小姐进宫以后再动手如何？”芳草开始出谋划策。 德妃眉心一蹙：“等她？” “是啊娘娘，反正淑妃还要怀胎好几月，咱们有的是机会，也不急于一时啊？” 也对，现在小腹平坦坦的不好动手，等她挺着大肚子不能行动再做打算！ 德妃一想到腹中胎儿，立即联想到自己。 伸手抚摸上小腹，仿佛那里还有个小生命存在着。 “要是我的孩子还在，现在应该在学走路了。” 芳草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娘娘，老天爷垂怜您，会有皇子的！” 德妃喃喃着：“但愿如此。” 宫里因淑妃怀孕加封一事喜气洋洋，谢怀康上朝也颇有兴致，好几次有朝臣触到他霉头也没作任何表示。 由此更加能看出皇上对淑妃的疼爱。 众人就奇了怪了，先前没听说过淑妃受宠呀？怎么一下就怀有身孕了？ 再瞅瞅皇上上朝还会忍不住窃喜的模样，活脱脱跟普通百姓有孩子没什么两样嘛！ 连进忠也发现了，皇上有的时候特别像小孩子，尤其是在淑妃娘娘面前，渴望得到她的关怀与疼爱。 他跟淑妃之间，与其说是淑妃在他的宠爱下讨生活，不如说是他期盼在淑妃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疼爱，关心，安慰……而这些，淑妃一直在大大方方的给予。 下午晚膳时候还未到，谢怀康又巴巴的往汀兰殿赶，在半路上觉得这所宫殿太远了，从金銮宝殿或是御书房赶去要花很多的时辰，不如换一座宫殿怎么样？ 淑妃闻言，觉得好笑：“皇上，臣妾还怀在肚子里呢，您就这样迫不及待了？要是将来生下来，您还得绑在身上天天守着不成？” 他憨憨笑：“爱妃这个提议特别好！不过若是位皇子朕才不管，若是位公主，朕定是要捧在心尖尖上的！就算带上朝堂，陪朕一起闻政也无所谓！” “皇上切莫胡说！公主怎么能上朝堂？要是被朝堂大臣听到了，对您名声不好。” 谢怀康真觉得无所谓，围着淑妃团团转，还时不时小心护着她身子：“公主怎么了？爱妃怕是不知道，朕有位妹妹当初就差点上了朝堂，差点成了天下的王。” 淑妃眼睫一颤，佯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腰肢被轻轻一揽，人如飘带似的落在谢怀康怀中。 “爱妃不知道，世人也不知道，还好先皇没有糊涂。”鼻尖在她脖子上一嗅：“爱妃真香。” 淑妃失笑：“皇上说什么呢？臣妾今日没抹香粉，怕对胎儿不好，以后都不抹了。” 谢怀康沉浸在她的体香中：“嗯，爱妃做的很对。” 一下想到德妃传出身孕的时候，恨不得整日花枝招展，白粉裹面，这亲生的跟假装的，终究不一样啊！ * 时光飞快而逝，转眼来到五月二十，刘越入宫的日子。 为了让谢怀锦心安，江野终将是心软，在入宫的道路上订了包间，好让她远远看上一眼。 这么多日子的冷战，两人关系僵硬不少，不过听到他愿意让自己见到阿越，谢怀锦还是决定原谅他。 帝王娶后，仪式虽然不是今天，但声势浩大，惹来无数百姓围观。 从刘府到皇宫，一路都有专人看守巡视。刘越早早梳妆妥当，皇宫来的步辇一到，便起身坐上去。 步辇雍容华贵，与帝王所乘坐的步辇几乎没什么差别，上面还置放着小小的金缕凤凰，可见其身份的象征。 出府门之前拜别父亲兄长，刘越按照规矩将一应礼仪做全，哪怕是多余的字也不愿意说一个，决绝转身离去。 都城大道上，百姓规规矩矩站在两边观望看热闹，高贵步辇之上的女子如沉鱼落雁，清新秀丽。大家纷纷低声讨论，原来这便是将来的皇后，端庄淑仪，果然有大气之姿。 同时也有不少人羡慕，自小锦衣玉食受尽侍奉，摇身一变又成为母仪天下之人，真是让人羡慕不来的好命！ 而彼时的刘越刚刚满十五。 站在醉香楼包间的靠窗位置，谢怀锦全程围观步辇上女子的姿态，她不高兴。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江野对刘越的事情不太敢兴趣，也不想看下面闹哄哄的场面，自顾自的在一边喝茶。 直到步辇越走越远，消失在人群中，谢怀锦方才收回目光。 “接下来，咱们该想想正事了。”听见他道。 谢怀锦觉得多少有些讽刺：“你不是一直在做正事？” “我是说你。想必李湛已经告诉你谢怀康的举动，而我们按兵不动，只需要配合便是。” 他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的？谢怀锦睨他一眼没说话，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一口灌下去，再把茶杯推过去：“周家人找到了吗？” “乱葬岗。” “什么意思？已经死了？” 江野重新倒茶递过来，谢怀锦压根没心思喝，不会吧？谢怀康真那样狠心？ “无一幸免。” 她不是很懂，为什么杀周克？为什么要杀周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6章 早晚你都是朕的皇后，逃不掉的 其中原因，李湛并没有细说，或许是连他也不是真的清楚，谢怀康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江野揣测道：“周克是个不重要的人，但他的死很重要，整个周家的死也很重要。” “此话怎讲？” “周克是刘世宁的门生，在宝殿上叫嚣谢怀康的名讳，已然是大忌。虽说他并没有降罪，可没人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既然谢怀康现在还对刘世宁相敬如宾，肯定有他的道理。你这位兄长一贯的能耐，难道忘记了？” 忍，他很能忍。 像藏在夜晚里的鹰，静候时机。 谢怀锦大抵猜到了，再联想之前宫里闹过的刺客一事，不也是没有查到凶手？或许也是他自导自演也不一定。 “如果没有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许现在时局静好。” 江野不以为然，世界上总是善恶各占一半，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坏，而时局也不会一层不变。 封后大典来得急，定在入宫后的第五天。 刘越进宫以后暂时被安排在离金銮宝殿不远处的月仙殿，在府上时学了些规矩，进来以后嬷嬷些们很严格，时时刻刻都纠正她的坐姿仪态。 几日下来，她没吃好没睡好，白日里都在打瞌睡。 教习嬷嬷看刘越实在提不起精神，才额外准许午间能小憩一会。 随行进宫的小彩还是照样贴身侍奉，趁着能休息，赶紧收拾妥当让她先睡下。 空闲下来以后，自己也要跟嬷嬷学些规矩。宫里不比外头，行为举止都要谨慎再谨慎，可千万不能给小姐给刘府添麻烦！ 约莫在未时中，月仙殿外稀稀落落传来一两声行礼声，小彩急忙跑出去查看，甚至还没走进就看见明黄龙袍已经踏了进来。 她惊慌间连忙退至一边行礼：“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怀康闻声看过去，见是刘越的贴身丫头，没多见怪她的冒冒失失，反而关切问起刘越在做什么？ “回皇上，二小姐……二小姐初入宫廷有些认生，昨儿晚睡的迟，所以……所以小憩了会儿。” 听她断断续续说着，以为多大的事情？原来是睡午觉呀。 谢怀康哈哈一笑，随后作出噤声的动作，“莫要叫醒她，朕亲自去看看。” 小彩这下呆住了，瞧着这位皇上也不像传闻中那样嗜血，笑嘻嘻的，还挺平易近人。 原以为他会责备小姐，没想到根本不会。 回过神来，谢怀康踏上台阶准备进殿，而内殿刘越已经悠悠转醒，从进宫来以后她的睡意很浅，稍微一点声音就能惊醒。 “小彩？”她没起身，只出神似的盯着床顶。 见没人回应，稍微再提高音调：“小彩？我渴。” 静静听了下，还是没人答应，她有些生气了，掀开被子支撑着爬起来，脚还没落地就听到一个半陌生半熟悉的声音：“稍微等朕一下。” 朕？ 刘越猛地抬头看向外殿，模模糊糊只看到一个明黄身影。 第一时间感到很惊诧，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偌大的皇宫都是他的，在哪里见面不是见呢？ 她迟疑了下，屈身沉吟道：“民女参见皇上。” 那边的人已经端着茶水掀帘进来，龙袍很耀眼，但更加耀眼的，是他脸上平淡温暖的笑容。 “喏，还是热的，喝吧。”他一手递过来。刘越不敢迟疑，连忙双手捧过，将茶杯递到嘴边抿了抿，眼神下落在他胸前，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闪过。 “听小彩说，刚进宫来不太适应？”谢怀康柔声询问。 刘越有些羞恼：“向来是民女骄纵她惯了，什么都往外说。民女没事的。” 头顶上传来一声低笑，接着手掌放在她小小的个头上，声音带着些宠溺：“你呀，在朕面前不用自称民女。” “那……”她脸颊有些红了：“那我该唤自己什么？” 谢怀康仔细想想：“直接称我也行，或者是臣妾也行。” “可是……封后大典还没到。”还没封后，她怎么能自称皇后？岂不是僭越了身份？ “无妨，早晚你都是朕的皇后，逃不掉的。” 早晚你都是朕的皇后，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 刘越沉浸在他的甜言蜜语中，稍微一句就能冲昏头脑。仰头看着他，目光有些迷离。 “越儿。”谢怀康轻声唤道，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满眼都是她的身影。 刘越有些迷失了。 下一秒，嘴唇忽然被覆上一股温热，她脑子一停，全身都跟着僵硬。 眼前这个男人，是天下之主，是江山之王。 却也成为了她的夫，她的郎。 “皇上不可……”她哑着声音。 谢怀康却不管，一手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上走去，声音嘶哑却又那样好听：“越儿，你逃不掉的。” * 五月二十五号，齐国立后。 帝后年纪尚小，刚过十五及笈之龄，深得帝王宠爱。 史书上短短几句，交代了刘越的入宫。 * “我决定了！”谢怀锦大叫着从石凳上跳起来，一脸赴死般的坚定神情。 李湛收好桌上的纸牌，不知道她又起什么坏心思。 下午休闲得很，一群人围着玩纸牌，所有人都进账，只有苏御输了，还输的精光。 “你决定什么？决定把钱还给我？”苏御没好气问。 谢怀锦嘿嘿一笑：“那倒也不是。”继而转过头对李湛说：“我想进宫。” “江野不会同意的。”他很淡定的回答。 怎么又是江野？ 谢怀锦问：“近来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他的名字？我做事情，干嘛非要经过他同意？”随后狐疑了下：“你该不会被他收买了吧？说，多少钱，我再买回来！” 李湛忍俊不禁，轻轻点了下她的脑袋：“你怎么老是想着钱？江野比你年长，算是你的兄长，他做事情也是为你着想，我干嘛不听他的？” 其实在之前，他还吃过江野的醋。因为谢怀锦之前说，曾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 在没弄清楚事情经过起因之前，哪个男的会不在意？ 想当初就是因为听到那句话，才忍不住跟她认了身份。再后来，江野差苏御去宫里找他那天晚上，李湛终于忍不住主动提起此事。 没想到还招来江野一顿爆笑，他是真没想到，居然有人能吃醋到自己头上？ 不过话说回来，谢怀锦真够狠的，居然都不解释？害的丞相大人一直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丞相大可放心，我跟她关系正常，只是兄妹而已。” 兄妹？李湛目光闪烁，顺着话锋下去：“承蒙你的照顾，她成长很多，过的也不错。我替她谢谢你。” 江野撇嘴：“谢怀锦可不这样认为。” 要是让谢怀锦心甘情愿说出谢谢两个字，恐怕比杀了她都难。 记得刚回荆州，教她学武功的时候，整日都哭，问她为什么哭？ 她总哽咽着：“生活好难我好累，日子过的还不到位……” 江野：“……” 那时江野几乎都把精力用在教她武功这件事上，苛刻过，挨打过，受骂过。 每次都哭，哭过了又继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7章 你是怕我嫁出去对吗 直到后来明苏打扫房间，从谢怀锦的房间翻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一看全是写满了字的纸条。 大家都围观着看，不亦乐乎。 纸条传到江野手中，仔细一看后完全黑脸。 上面写的全是骂人的话。 “今天江野骂我，我也在心里骂他了，相骂相抵……算了不气！” “不给我饭吃！江野没良心！” “下午他夸我了，还算有眼光！” “又骂我，又骂我！江野混蛋，大混蛋！” “……” 现在回想起来，一幕又一幕浮现，居然还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江野难得耐心，把这些全部都讲给李湛，是要他想象谢怀锦当年的辛苦，也理解她的不易。 从娇生惯养的瓷娃娃，变成现在的杀人不眨眼，其中艰辛怕是只有她自己知晓。 回过神来，李湛再看向谢怀锦的眼神里，悄无声息带上一丝怜爱。 又不仅仅是怜爱，更多的是心疼。他想护佑她，想把她紧紧栓在跟前，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要离开。 “宛宛，不如挑个良辰佳节，随我进府吧？” 他眼中一惯的笑意让人根本移不开目光，谢怀锦侧眸望过来，从他手中抽出几张纸牌把玩着，故意不怀好意问道：“说服你母亲了？嗯我想想，之前我打繁花那巴掌，估计她还没忘呢？” 李湛笑笑：“是啊，后来母亲还跟我说，怎么会有这样如狼似虎般的女子？” “啊什么？”她一下子从凳子上跳起来，双手叉腰活脱脱一副怨妇模样：“什么如狼似虎？人家明明……人家明明就是如花似玉！如珠似宝！” “如花似玉！如珠似宝！”怕他没听清，又大吼着重复一遍。 旁边苏御赶紧捂住耳朵躲在一边，唯有李湛原地不动含笑看着她。 罢了，宠溺的顺着她意：“好，好！咱们家宛宛如花似玉，如珠似宝。” 谢怀锦撅着嘴，大大咧咧的掀开裙角重新坐下，将手中牌拍在桌上：“这还差不多！继续来，苏大哥赶紧坐着，还没把你输光呢！” 苏御：“……” 尽管进宫一事被李湛率先否决，可谢怀锦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时时刻刻总想着跑出去，可每次都会被江野跟提小鸡似的拎回来。 她打不过江野，只好暂时屈服。 近来漪春楼里听的最多消息，便是立新后一事。 谢怀康不沉迷于美色，登基以后，后宫妃嫔人数更是不多，期间不少朝臣催促他立后诞太子稳固家国。每次他都认真听，却不顺从他们的意愿，一直拖拖拉拉，以至于到现在才立后。 宫中能上台面的，目前只有淑妃及德妃二位妃子。淑妃不喜争夺，性情平淡。德妃是皇后的亲戚，关系不错，想来两人都不会给她使绊子。 有的时候谢怀锦会想，与其让阿越进宫历经磨难，还不如让她远走高飞算了！ 冷静下来以后，又会笑话自己的幼稚。 她什么本事？怎么能让阿越远离家人远走高飞？ 阿越不仅仅是阿越，更象征刘家。 入宫以后没了联系，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谢怀康那个小畜生会不会欺负她？ 想到这些，心里没由来的发堵。 谢怀锦觉得像只老母鸡，操心着入虎口的鸡宝宝。 李湛最近也闲，闲的不得了！没事就往漪春楼跑，不知道还真以为丞相堕落了！ 每次来总要带些小玩意儿。听他说，次次出门之前，李玉都会蹲在门口，审视般的眼神会在李湛停留很久很久，然后发出灵魂般的问话：“你又空着手去见宛宛姐？” 李湛看着自己两手空空：“我还应该带什么？” “三哥你真笨！见女孩子怎么能空着手？多少也得带些小玩意儿啊？诶对了，上次你们去楠香山，我让你带的东西起到作用了吧？”先是恨铁不成钢，然后再是一脸坏笑。 楠香山那次？ 哦，李湛记起来了。 马车上放了不少风筝拨浪鼓，看起来花里胡哨挺有意思，可没一样派得上用场。 “这次又准备了什么东西？”他笑盈盈的问。 李玉双手摊着，嘿嘿一笑：“什么也没有！三哥行行好，不如带着我出去？前往漪春楼正好要路过首饰店，你眼光不行，带上我准没错！” 李湛没答话。 她继续攻击：“哪个女孩子不喜欢精美好看的首饰？你亲自为宛宛姐选几样好看的样式，她肯定会高兴的！” 李湛想了想，她自小什么珠宝首饰没见过戴过？ “哎呀三哥，你莫要再犹豫！她自己有的，跟你送的，肯定不一样！显得咱们有情意嘛！” 好吧，他被李玉的念念叨叨降服了。 “上车吧。” …… 桌上摆着三个木匣子，里面厚厚实实装的全都是首饰，甚至还有好几样都是重复的。 谢怀锦觉得眼前金光闪闪，内心有点小疼，这得花多少钱？ 随手拿起一支赤金孔雀步摇仔细看，嗯，真材实料，质地还不错。 “丞相大人，您脑子抽了？”干嘛买这么多来，她只有一个脑袋两只手，就算每天换一样，也得一年不重样。 苏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被李湛一瞪后默默后退了步。 再转向谢怀锦，眉眼柔和：“李玉教我说，要送女孩子珠宝首饰，才不会被嫌弃。你别嫌少，来日我再差人送几大挑来。” 几……几大挑？ 她嘴角扯了扯，干干的笑了两声，放下步摇解释道：“其实李玉的意思，你可能是误解了。送女孩子东西，数量不用太多，有心意在就好了。” 他微微撅着嘴，有些不解：“可是……这些都是李玉挑的。” “……” 好吧，谢怀锦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算了，赶明儿再收购一家首饰铺子，李湛要是再送，她就开门面卖出去。 这边才安静下来，一个人影从前堂呲溜的窜过来，跟跟闪光耗子似的。 嘴里尖叫似的唤着：“谁给顾宛宛送礼了？” 后院中的三人只感觉一阵风过，再一睁眼，江野已经站定在身前。 他的目光阴沉沉落在桌上的木匣子上，看看谢怀锦，再看看李湛，把它们往前推了推，呵呵笑道：“丞相大人是什么意思？这么少的彩礼，就想把人拐走？” 彩……彩礼？ 谢怀锦抚额，顿时有些头疼。 李湛眼睛弯成一条缝：“江大哥，这个不是彩礼。” 他的平和温柔，跟江野的野蛮疯狂成为对比。 “是吗？你小子，不要偷偷藏些别的心思。我们家宛宛的彩礼，要堆满七个李府才够！”江野故意给他使难。 谢怀锦瓮声瓮气问：“江野，你是怕我嫁出去对吗？” 他挑眉呲着牙：“不全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8章 我猜他就在我身边 话刚说完，一个爆栗落在脑袋上，谢怀锦收回拳头吹了吹，咬着牙恶狠狠道：“那你还收我的彩礼钱？我不管，我要自己收！” 江野捂着脑袋一阵叫唤：“谁，谁自己收彩礼的？”转而对李湛道：“给我，全都给我！” “你还敢要？”谢怀锦摩拳擦掌，看来有意跟他大干一场。 为了在场秩序的稳定，以及人际关系的维护，李湛及时站出来挡在两人面前，各自宽慰：“好了好了，李府家大业大，你们二人都不会少的。” 谢怀锦双手抱胸哼唧一声，瞪着江野：“你再敢惦记我的东西，小心娶不着媳妇儿！” “你管我娶不娶媳妇？哦对了，到时候你得随礼啊！” “我，我随个素包子！”她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 苏御又是一乐。 这下连李湛也忍俊不禁。 苏御插话道：“顾宛宛你真笨！等成了丞相夫人，府上都是你管，还愁什么钱不钱的？对吧，主子？” 李湛认真想想，是这个道理，乖巧点了下头。 眼前一个模糊，有身影冲到跟前来，双手捧着他的脸蛋糯乎乎说道：“大人听我的，不要让江野占便宜！反正他又不是我的亲兄长！” “谁说的！”她最后一个字音刚落，立即招来江野反驳。 在场气氛一顿，他也察觉到不对，脸上有一丝不自然，赶紧圆话：“尽管不是亲的，好歹我也养了你那么多年，什么武功啊吃穿啊，哪一样不是我管？还没有资格做你兄长？” 谢怀锦脸上的俏皮沉了沉，眼中幽黑一片，跟李湛对望一眼，各自心中有数。 随后又哈哈大笑：“你想当我亲兄长？下辈子吧！” “你……”江野气极，跑过来抓她，奈何手指刚一碰到衣角，便如鱼儿似的的溜走了。 正要往前去追，立马对上李湛宽厚的胸膛，他伸手一挡温和道：“江大哥，孩子大了，打不得。” 此言又是惹得在场人大笑。 有了依靠的谢怀锦还故意对江野做好几个鬼脸，气的他牙痒痒，又奈何不得！ 如今是人大了，有靠山了，也不需要他保护了。 算了，不跟小女子一般计较。江野暗暗安慰自己，却又在小本本上记账，下次得还回来！ 晚饭过后，李湛带着谢怀锦去护城河边散步，苏御又在身后当小跟班。 他怎么老是觉得，有种主子跟谢怀锦是一对，而他是孩子的感觉？ 五月底了，白天气温稍微有点高，好在晚上还算清凉，护城河的风吹拂过来，舒服又惬意。 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包裹着另一只娇小好看的手掌，李湛低头看看，发现她的手指干净白皙，“城中女子都以染甲为美，你为什么不染？” 谢怀锦举起手看，瘪着嘴：“染甲是好看，但影响我办事情嘛。” 换个说法，是影响杀人。 要是真顶着染上蔻丹的指甲去杀人，岂不是主动暴露目标提供线索？ 不不不，她还没那么笨。 李湛大抵猜到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没再问。 这种摸头的感觉，轻轻的，软软的。谢怀锦有点奇怪，为什么他总喜欢摸自己的脑袋？ 后来李湛告诉说：“因为你个子不高，我也比较顺手。” “……” 周围叫卖的商贩很多，上一次他俩围着护城河散步，还是两年前的时候。 时光过的好快，明明感觉像昨天才经历的事情，可一回首，居然那样远了。 谢怀锦仰头望去，正好看到李湛精致的下颚线，心里在想，他这样好的男子，怎么就没有其他女子下手？兜兜转转，竟还是落在她手心？ 注视到下方有一处视线，他微微侧眸，“仰头累吗？” “不累。”末了，又补一句：“因为在看你，所以才不累。” 李湛抿嘴一笑，看到不远处有卖糖人的，于是让谢怀锦在原地等一下，自己小跑着去买一支。 他的背影渐渐变小，最终停在某处。谢怀锦靠在栏杆处远远望着，眼中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不一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一只小兔子的糖人。 栩栩如生的兔子，宛如谢怀锦欢脱的性子一样。 李湛递给她：“喏，尝尝。” 她倒也不客气，拿过来就是一大口，直接咬断兔子的脑袋，李湛失笑：“人家都舍不得吃，你却不客气。” “客气做什么？上嘴才过瘾。” 这倒也是实话。 她性子本就是直来直往的，不像其他女子一样捏揉造作，李湛觉得这样挺好，免了不少麻烦。 三五两下，兔子已经没个形状。 他笑问：“不够我再去买？” 谢怀锦擦擦嘴：“不用了，挺黏牙的。你尝一口吗？”只剩最后一口。 李湛也没嫌弃，直接上嘴咬过去，细细品位了番：“嗯，是有点黏牙，那下次不买了。” 出来步也散了，糖有吃了，该说正事了。 周围没人，苏御也只远远跟着，没有上前。 谢怀锦问李湛：“明贵妃的话，你可还记得？” “记得。” “我猜他就在我身边。”已经说的很明显了。 李湛沉眸：“我也有这个感觉。” 般若寺中，明贵妃说的那位尚还在世的五皇子，似乎已经有了身份。 “你有没有想过，江野为什么要替你做事？亦或者是，为什么要帮你？” 谢怀锦也不怎么清楚，只知道他是组织里的领头羊。 她有些迟疑，该不该把春风阁的事情告诉李湛。 说到底，心里还是有防守。 不过他好像猜到了。 “在你们的组织里，他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一呼百应。有的时候，我的命令都要先知会过他才可以实行。”这点谢怀锦说的是实话，甚至有的时候怀疑，春风阁所信奉的老大是她还是江野？ 下属们每次都唯她是从，可仔细观察，能发现他们都会跟江野通气。 下午的嘴漏不能证明什么，可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谢怀锦很清楚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如果真的要说出一件她很模糊很想知道的事情，那么一定是江野的动机。 “他好像生来就是组织里的人，无亲无故，无朋无友。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他去往何处？幼时在宫里，我曾见过他，只知道是父皇手下的人。至于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李湛道：“先皇逝去后，他本可以远离皇宫远离朝堂，可是却跟你一起回来复仇。中途发生这么多事，我发现他的复仇心思一点儿也不比你少。” 谢怀锦忽然想起，从头到尾一直激励她鼓励她复仇的人，一直都是江野。 可是……为什么呀？ 如果说他跟皇室没有任何关系，为什么恨刘世宁？为什么恨谢怀康？ 也为什么……要帮助她？ 现在确信的是，还有半块兵符他一定知道消息。 而关于兵符的消息，父皇不会轻易告诉旁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9章 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在谢怀锦回归春风阁之前，江野一直是老大，父皇为什么要让一个姓江的人管理春风阁这样庞大的暗卫组织？ 如果单纯是因为看中他的能力，谢怀锦没有话说。可细细算一下，江野最开始掌管春风阁的年纪，应该是十岁。 十岁孩童，有什么能力？ 手指紧紧扣住河边的栏杆，眼前是灰蒙蒙的天际，低沉而又压抑，像有人在上面压下一张巨大无形的手掌。 谢怀锦眺望远处，有细微的光还没从云层里隐去，她微微眯着眼，弱小的光能点亮天空，不过前提下，它得先适应黑暗。 “刘府的墙很厚，那场闹剧没有传出来。” 李湛背靠栏杆凝望着她，提到刘府，近来刘越进宫接受册封，府上安静的很，没闹出什么乱子。 关于闹剧的事情，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并未真的见识到，谢怀锦也没有亲眼看到现场。 她轻声道：“没传出来也好。” 至少在目前，对大家都是好的。 宫内宫外，一堆麻团，很是难解。 李湛问她：“为什么想进宫？”在白天就想问出口，只是碍于江野在场。 知道他们都很好奇，谢怀锦也不打算绕关子，深呼一口气：“你也说了，谢怀康已经对刘府下手，成功以后想必会将矛头对准我。与其在外面什么也不知道，还不如近到他跟前查探敌情，你说呢？” “我不赞同。”幽黑极深的眸子未动，又补一句：“太危险。”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有仇怨的老虎，如何不危险？ 她轻松一笑：“那又怎样？你不是说我像猫儿么？猫可有九条命！再说，宫里也有我的人，要真出什么事情他们会护着我的。” 虽然话这么说是没错，可她一向的性子直来直往，在宫里也很不安全。 “不如随我进府？以后也好保护你。” 又是这句。 几乎次次见面都会听到他说同样的话，谢怀锦挠挠耳朵，忍不住递出个白眼：“丞相大人，你什么时候才能甩掉这个念头？” 他薄唇弯起：“等宛宛进府以后。” “……” 谢怀锦知道他嘴甜，还是乖甜乖甜的那种。 算了，好女子不跟君子一般计较。 日子洒洒脱脱，半个月一晃而过。 楼里生意不错，忙的时候谢怀锦也跟着跑前跑后，客人们最津津乐道话题还是关于新后，一面感叹她的畅意人生，一面又羡慕刘府以后的地位。 “小二，上茶！” 谢怀锦正坐下休息，听到有人叫唤，立马招手应一声，再屁颠屁颠跑过去倒茶。 谁让这些都是白花花的移动的银子呢？ 台子上有女子跳舞，丝竹声与客人们的交谈此起彼伏。 倒好茶以后，她嘿嘿一笑：“客官们慢用！”认真聊天的几个大男人根本不抬头看一眼，仍自顾自说话。 谢怀锦就奇了，什么消息连一抬眼的时间也舍不得耗？ 于是在近处慢慢溜达，想听一听墙角。 “你们都听说了吧？有位云大人，近来可真是连连高升！” “这谁不知道？叫什么云雷是吧？诶诶他当的什么官来着?” “哎呀瞧瞧你这记性？人家是兵部左侍郎，以前只是个郎中。” “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啊，看来是没得官当咯！” “可不？现如今的世道，只有讨好刘家，才能换来官职……哎！” “权势啊……” 几人说着说着开始叹气，似在为官途的不公平感到愤慨。 谢怀锦觉得他们真是瞎担心，人家好歹有心去刘府讨好刘疆，总好过坐在青楼里谈天说地吧？ 之前金銮宝殿的行刺，民间并非不是没有传言。 周克直呼皇上名讳，且以刘家的名号大放阙词，大家都以为这下刘府终于要倒台了！ 谁知皇上偏偏不顺着民意，不仅没有怪罪刘家，还如约赐封刘越为后。 这让很多官途之人，开始揣测皇上跟刘府之间的关系。 也都默默打算着，或许讨好刘家依附刘家才是长远之计！ 便有了一些保持中立或者偏向皇上的朝臣，纷纷倒戈向刘府。 刘国公一直久居府上，平时不会露面。倒是刘疆尤其得意，走在大街上都用鼻孔看路。 私底下他会举办一些小宴席，邀请各位有意攀附刘家的人，也喜欢听他们拍马屁带高帽子。更煽动他们一个两个的，去烟花巷消费，虽不是强制性的，但谁好意思不去？ 于是朝中的小团体起来了。 朝堂上的局势，托进忠的福，谢怀锦略有耳闻。 至于他们口中的云雷云大人，倒是没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事后一打听，才知是今年新晋的考生。 周克死后，刘世宁没有死心，还想着为儿子身边多安排些人手，云雷便是其中之一。 他原不过是刑部里的一个小小官吏，说不上话的那种。 后来在刘家的推动下，调其到兵部，先给了一个小郎中的位置，随后才坐上左侍郎的位置。 皇上知晓此事，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默许刘家的作为。 “刘家真是得势啊……” “可不是？” 一楼大堂是供客人喝茶聊天的地方，没走到一桌总要听到些关于朝局的言论。 谢怀锦每每听到，也都觉得谢怀康该打，有时候甚至想冲进宫去暴打他一顿！ 这可是父皇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朝臣们都学会投机取巧，而不会真正为齐国做贡献，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也不知道谢怀康脑子装的是浆糊还是纸糊？他要真想对付刘家，直接一点岂不是更好？整这么多弯弯绕绕，真怕把自己也赔进去！ 由此更坚定谢怀锦要入宫的信念，别的不做，就是想给谢怀康一点颜色看看。 反正易过容，谁知道她是谢怀锦？当然，如果刘世宁没有告嘴的话…… 说来也奇怪，在之前他已经拆穿自己的身份，不知道有没有告诉谢怀康？ 如果没告诉，那他怀的什么心思？如果告诉了，为什么还没人来抓她？ 两者相比较，谢怀锦比较倾向于前者。 毕竟像刘世宁那样的老狐狸，也不是什么计谋都写在脸上。 李湛下朝后没回府，直接赶来漪春楼，还带来一个消息，他推举慕容为刑部左侍郎已经成功，接下来若他表现优异，可能会更上一层楼。毕竟现在刑部尚书的位置还没落定，有不少人都在垫脚看，都想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可这个前程并不是人人都能谋得的，首要条件是必须选择队伍。 是站队丞相还是兵部大人，这是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丞相是先皇留下的部下，一心为齐国前程谋划。至于兵部大人，整日吃吃玩玩乐乐，混沌度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0章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谢怀锦觉得当官真难，稍不注意会惹得龙颜大怒掉脑袋不说，还要考虑站队拜谁为老大，更要提心吊胆着同行的陷害。 有一次她问李湛：“世间诱惑那么多，你是如何坚守自我的？” “这个很难吗？”他不以为然。 “难道你身边，就没人送礼吗？”像已死的保平一样，投其所好，给刘世宁送女儿。 李湛哑然失笑：“我没什么喜好，也不爱搭理他们，上门一两次以后，就会感到没趣的。” 才不是无趣，而是他不会帮助人家升官发财，谁还乐意往一个无底洞送东西？ 谢怀锦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其实，你可以考虑去国库任职！” 不爱搭理，不近人情，不冷不淡。 倒也是他的性子，就跟谢怀锦刚认识他那时是一样的。 现在再回首，竟然还有点怀念。 “大人，还记得咱们初见的时候吗？” 在上清宫中的首次见面，是她记忆里永远不会被忘记的片段。 那这个青涩害羞的少年，转眼间，已经成为成熟庄严的大人，跟她一起携手并进。 经她一提，李湛也回忆起来，低声道：“惊艳的时光，如何会忘记？” 谢怀锦满含兴趣望着他：“啧啧，当事人可不知道惊艳了某人的时光？” 那时的烫人视线，一落在身上，便是一生。 一眼万年也不过如此。 恍惚间，惊若隔世。 李湛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语气带着一些无可奈何。 “若知道现在，那时便会牢牢抓住你。” 不让你颠簸流浪，不让你哭着学习武功，也不让你偷偷的离开皇城那么多年。 霞光轻飘飘洒下来，谢怀锦微微扬起下巴，傻乎乎笑了笑，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 * 江野没能执拗过谢怀锦，只好让她进宫。 心里想着，尝尝苦头也好，这么多年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偶尔淋淋雨也不错。 入宫前夕，明苏不怎么放心，准备整整一个包裹的迷魂药或者是信号弹，花娘也在一侧不停告诫：“一旦有危险，立即放出信号，就算我们在城外也能很快赶回来的。你放心，有我们在不用怕！” 谢怀锦抚额：“我本来也不怕……” 其实大家的担心不无道理，这么久的日子，她还真没彻彻底底跟大家失了联系，独自去行动。 哪怕当初进入李府，江野也总会时不时的去看她。 大家的潜意识里，好像都当她是孩子似的照顾，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倒是江野不一样，有的时候这也放心那也放心…… 半夜了，终于将一大群人送走，谢怀锦正要关门休息的时候，房门被一只手挡住，探头一看原来是星辰。 他怀里抱着什么东西，鼓鼓的。 “锦姐姐要睡了吗？”少年的变声期来了，声音有一点点沙哑。 “还不困呢，你要进来吗？”谢怀锦侧过身让他进来说话，此次能进宫想必念着他姐姐，所以想交代些什么。 星辰摆摆手：“不了姐姐，我一个男孩子进闺房不好。明天你要进宫，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目光落在他怀抱着的鼓鼓的东西，“是要给嫣然带东西吗？” 他重重点头：“是的。这是我从城东家买的糕点，叫做合家酥，是姐姐以前爱吃的。她进宫那么久，外面的口味想必很久没尝过，锦姐姐帮我送进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有什么难的？举手之劳嘛！” 星辰面上一喜，双手捧着交到谢怀锦手上，她俏皮的眨巴着眼睛：“那锦姐姐能不能吃一块呀？” “可以！这家糕点很好吃的！” “哈哈，逗你玩的！” 谢怀锦大笑，明明是送给嫣然的，她怎么好意思先尝？ 虽说平时行走江湖一向野惯了，但最简单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好了好了，我一定会亲手送到嫣然手中的！”包着合家酥的行囊里还放了什么东西，有点咯手，狐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大致摸了摸，是类似于木制品的小玩意儿。 星辰不好意思挠挠头，脸上有点点红：“那个……是小木马。姐姐怀孕了，以后逗小孩肯定能用上。” 尽管还不知道是男孩女孩，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但好在是他做舅舅的心意。 谢怀锦有些感动，紧抿着唇，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坚定又严肃：“你放心！我去了汀兰殿以后，一定照顾好你的外甥或者外甥女！” 按照计划好的，她入宫以后就是汀兰殿的宫女，在嫣然身边办事，总好过去其他陌生人群的地方。 顺便能照顾怀有小宝宝的她，也让星辰放心。 有了她的保证，于星辰没什么好担心的，道声晚安以后回房休息去了。 谢怀锦将明早要带走的东西通通打包好，装合家酥和小木马的时候，想起幼时谢怀康也曾买过小玩意儿逗她玩耍。 他买的是风筝，蝴蝶形状。 小小的谢怀锦手上牵着线，看着大大的风筝一点点飞高，直到再变得很渺小，最后线断了落在树上。 断线的风筝就像他们长大以后的关系，一同跟着断了。 晃晃脑袋，决定不再去想这些，都是过眼云烟的事情，记在心里已经没任何意义。 次日一早，天稍稍亮一些，谢怀锦在江野的护送下到宫门外集合。 这次能如愿进宫，得多亏了谢怀康要为汀兰殿选宫女的命令。 李湛刚得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给她。 大早上在宫门外集合，也是等其他应选人员一同进宫。 谢怀锦对外的身份普通，又是在宫门口，李湛不好与她多有交流，趁着上朝时候路过赶紧多看了几眼，在看到她左右肩膀都背着有行囊时，不由得失笑。 她在做什么？搬家吗？ 苏御也瞧见了，吹了个口哨立即引来谢怀锦的目光，不过她两只手都得扶着行囊，没空打招呼。 等到候选宫女们都到齐了，才由专人引进宫道，然后直接去往汀兰殿，供淑妃娘娘选择。 走过太和门的时候，迎面碰见皇上身边的红人，进忠公公。 他手里拿着拂尘一扫，面无表情看着身边路过的女子们。 谢怀锦知他入宫太久，还不认得自己易容的样子，从身边路过的时候，还是眨巴了眼睛，故意给他一个眼神。 进忠微微蹙眉，问起身边的小公公，这些女子入宫都是做什么的？ 公公答：“皇上让进宫的，说是让淑妃娘娘选几个随身伺候。” 因着怀了身孕，汀兰殿内需要用人的地方多，所以想招收几个宫女。 淑妃喜欢性情不那么本分的，宫里原有的宫女被驯服的不成样子，低眉顺眼她不喜欢，才求皇上允许在宫外找几个年轻的女子。 事先知会过江野，想他从组织里找几个女子进来，谁曾想竟把老大找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1章 连月池里有条人命 选宫女的事情进忠知悉，却不知安排进宫的人选是谁，不过还是头一回见到，有女子对公公抛媚眼的？ 谢怀锦：其实就是眨巴了下眼睛……不过你非要这样理解也没关系。 带路的小公公将一行人带往汀兰殿，不曾想在半路上遇到路障，路边守着侍卫，看到有人过来通知道：“前面池子出了点状况，这条路暂时封住不让通行，公公请往别处走吧。” 路障？谢怀锦抬眼一看，有一堆人围在池边不知道埋头嘀咕些什么，池水里还有一两个人好像在摸东西？ 是哪位妃嫔的手绢或是首饰掉了？ 小时候就常常见到这样的画面，今儿是一位，明儿又是一位！总有让人不省心的妃子。 既然此路不通，带路公公只好带着她们往回走，绕路去另外一方。 不过另外一条路不好走，倒不是说道路崎岖曲折，而是要经过宫里最最最麻烦的寝殿，玉娇宫，德妃的住处， 人人都知道淑妃与德妃关系不好，今儿为汀兰殿挑选宫女，竟还从她宫门前过，岂不是叫人多心？ 若是不从玉娇宫走的话，总不能飞檐走壁吧？ 带路公公暗自擦汗，叫苦不迭，怎么倒霉的事情落在他头上？ 算了，整理好表情赶过去吧，万一耽误到淑妃娘娘的好兴致，一样讨不着好。 上一次来玉娇宫的情形，谢怀锦仍然记得，德妃身边那个叫芳草的宫女倒是有点手段。若非江野及时出现，估计她早变成德妃手中受宰割的小羔羊。 心里胡乱想着，脚步慢了几分，渐渐走到最末处。 糟糕！谢怀锦暗叫不好，芳草见过她易容后的脸，万一认出来怎么办？ 谁知担心什么偏来什么！ 带路公公刚从玉娇宫门口经过，胸中那口气还没顺，也没来得及庆幸，身后传出声音便将他唤住了。 谢怀锦甚至能想象得到公公那种懊恼害怕皱在一起的五官。 只见他苦笑着回过头一看，正是德妃身边的贴身宫女芳草，她似乎要出去，凑巧在宫门口见到了他们。 一行陌生的面孔，去汀兰殿做什么？ “这位公公，这些人不知要领到哪儿去？”她打量的眼神扫过几个女子。 或许是进宫前得了吩咐，没有允许不准东张西望，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低低垂着脑袋，谢怀锦也是如此，生怕被她认出来。 显然芳草不愿意轻易放过她们。 公公擦着汗道：“回姑姑的话，这些都是在宫外找的，要送去汀兰殿服侍淑妃娘娘的。” 她立马不高兴了：“服侍她一个人？莫非宫里的人还不够她使唤不成？非要去宫外找？”冷笑一声：“真是趁着怀有身孕越加放肆！此事皇上知晓吗？” 公公忙道：“便是皇上张罗的。” 芳草脸上的不悦稍微浅了几分，尽管再有意见，也还是忍住说不出口。 皇上的命令她怎么敢指责？ 半晌道：“知道了，你快领去吧。别晚了时候坏了淑妃娘娘的兴致，怕是你有十个脑袋也保不住。” “是，谢姑姑提醒，小的这就离开。”公公半佝偻着身子，只想快点交代从玉娇宫外离开。 宫中谁不知道淑妃娘娘好说话？也只有在对家眼里才是麻烦事和小气鬼，因为淑妃怀有身孕这事，玉娇宫没少脾气，经常大半夜的闹嚷嚷着。 可皇上根本置之不理，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德妃失宠了！ 带路公公吆喝着队伍赶紧前行，从头到尾谢怀锦都低着头，不过她站在最末端的位置，又提着两个显眼的包裹，难免不会招人多看两眼。 从芳草身边过去的时候，几乎是提着心吊着胆，前脚刚踏过去，身后立马又听到她提高了嗓音道：“站住！” 这下，带路公公跟谢怀锦都有些紧张，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发现自己了？ 手心微微沁出些汗，才刚进宫呢，还不想死的这么快！一点儿成就感也没有！ “连月池你们去过了？”芳草问。 连月池便是设有路障那条路上的池子，有好几个人在池子里面摸来摸去。 带路公公道：“去过了，那边不通，不知发生了何事，所以才往这边叨扰到德妃娘娘。” 既有原因芳草没再问什么，她这样的管事姑姑，总不能因为人家走了门前路而迁怒于人吧？以免小了气度。 扬长声音道：“连月池里有条人命，侍卫们正在查，你回去告诉淑妃一声，夜晚无事不要去往那边去。” 公公急忙应下。 谢怀锦暗道：她有这样好心？还提醒嫣然？ “她出事倒无所谓，要是伤了腹中龙嗣，可就不好了。”她又道。 果然，始终心术不正。 公公将原话牢牢记住，再次笑着告别芳草。 终于走完玉娇宫那条路，他赶紧取下帽子擦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提醒着身后的姑娘们：“刚才那位是玉娇宫的管事姑姑芳草，你们眼尖些注意点儿，千万不要得罪她。” 谢怀锦当了回好奇娃娃，举手问道：“要是不小心得罪到，又怎么办？” 公公回头看她一眼，轻哼着：“站着进宫，抬着出宫。” 她倒吸一口气没再说话。一个宫殿的管事姑姑能力自然大，又是主子身边的红人，难免脾气骄纵了些。 听他的口气，好像这样的事情时常发生。 “总之，不要得罪玉娇宫，毕竟人家跟刘府挂着钩呢。” 左右还是因为跟刘府有关系。 谢怀锦应声：“知道了，谢谢公公。” 带路公公再回头看一眼，将她的容貌记了下来。 辗转多处，终于来到汀兰殿。 淑妃慵懒着身子躺在贵妃塌上眯眼小憩，浅言进去轻唤了声，方才醒来到正殿见公公他们。 今日这差事说来也有点悬，左右想要点赏赐。 好在大家都是聪明人，说话也不用点明，浅言去内殿取出一个钱袋子，沉甸甸的，笑嘻嘻递给公公。 他收下后谢恩站在一边，静静等候淑妃选人。 见到谢怀锦的时候淑妃是意外的，不过刹那间镇定下来，随便要了两个宫女，再加上她一共三人。 人选好了，浅言再次跟公公道谢，带着没选上的宫女出殿。 淑妃看着眼前选出来的其余二人，唤来一侧的宫女：“阿紫，以后她们两个跟你负责殿内事务。另一个跟着浅言，多学着点儿好伺候本宫。” “是。” 谢怀锦对她俏皮一笑，心想有关系户真是好，处处都能有优待。 在汀兰殿中安置下来以后，浅言来到她的房间唤人，说是娘娘有事找。 谢怀锦刚收拾好被褥，抱上星辰递来的合家酥和小木马跟着她去。浅言见过她，不过已经是两年前了，此刻重逢笑盈盈的，不过在人前还是摆着架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2章 又见谢怀康 内殿灯火通明，主人没有睡意。 浅言领着她进殿以后，低声道：“娘娘，人来了。”随即退到殿外守着门。 淑妃闻言放下绣花的棚子站起来，作势要行礼，还好谢怀锦一把扶住，语气有些怪罪：“你都有身子了，还管什么礼不礼的？咱们之间不需要讲这些虚无的东西。” 她低笑：“可你是主子，我只是一个部下。” 谢怀锦嘻嘻道：“现在你才是主子，我只不过是汀兰殿的一个小宫女。好了不说这些，你快看看星辰给你买什么了？”说着放下怀中的包裹在桌上，刚一打开，看到熟悉的包装纸以后，淑妃便猜到了。 “合家酥，是我以前最爱吃的。” “不止呢你看还有什么？一个小木马！星辰说，这是送给他的外甥，或者外甥女！”谢怀锦举着木马交到淑妃手中，看到她眼中有些动容，眼角湿漉漉的。 “没想到，他有这份心……” “那当然！懂事得很，现在都成大伙子了！”说来也是老天爷捉弄，在宫外流浪时，怎么也找不到他。后来一入宫门深似海，才终于找到弟弟的踪迹，可她已是深宫人，哪那么容易脱身？ 淑妃抱着木马，摸了摸小腹，喜极而泣：“他小子……我这胎还不知是儿是女。” 谢怀锦当即道：“男孩女孩我都喜欢！都说妇人生孩子是鬼门关，等到了你生产的时候，我跟明苏她们一定会在暗处保护你。” 她失笑：“生孩子还好几个月呢……再说，到时候有接生婆之类的，你不用担心。” “不，我就要！”以前宫里的惨案谢怀锦见识不少，即便是能安安稳稳怀孕到生产时候，也总会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导致孩子母亲一同出事。 就是因为见过太多的哭闹和怨气，所以不想身边人重蹈覆辙。 见执拗不过，淑妃只好答应，期间又问起她为什么要进宫？ 其实关于进宫的原因谢怀锦也很模糊，大概只是觉得时候到了，可以跟谢怀康正面对峙。 再说宫外什么消息都不灵通，在宫里多好？消息都是实时的，又能想办法教训谢怀康，又能看刘越，还能在嫣然身边偶尔保护一下。 瞧瞧她多忙？ “哦对了，刚才从玉娇宫过来，我听见芳草说连月池出人命了，这事你知道吗？”叙旧是叙旧，正事也不能忘记。 淑妃一顿：“连月池？可是……他们发现了什么？”这两日来她尚未出去，汀兰殿又是后宫最远的地方，难免消息有迟疑。 听这口气，仿佛知道些什么？ 谢怀锦道：“那边拦下了，有人在池子里捞东西，到底怎么回事？” 淑妃叹了口气，脸上隐隐有担忧，“记得进忠吗？” “当然记得！还是江野送他进来的。连月池的人命跟他有关？” 身前的点点头，显而易见的确定。 真正的进忠早就死了，现在的进忠本名叫做蔡行，是春风阁的人。 当初谢怀康让淑妃找一个公公到他跟前服侍，有意远离允福而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 淑妃告知给江野后，两人商议着从宫里解决一个，再塞进来一个。 解决的那个人就叫进忠，送进来的叫蔡行。 杀掉真正的进忠以后，本来要扔到乱葬岗的，但时间紧急，因为赵勤临时代班在附近巡逻。 江野总不能抬着个死人到处跑，于是将尸体上拴着石头，扔进了连月池。 这一扔，就是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没被人发现。 而现在，有人发现了！ 谢怀锦沉声：“平白无故的，不会有人去看连月池里有没有尸体。明天让浅言出去打听一下，不要多问，也不要表现出在意的神情。你不用怕，权当做不知道，我会把一切处理好的！” 淑妃心中有了几分安稳，叫来浅言吩咐下去打听的事宜。 第二日一大早便得到了前因后果。 “据说是德妃娘娘的手镯掉进连月池里，吩咐一个太监下去捞，那太监在池子里捞了半天，不仅没捞到，还吓得半死，说摸到一个黏糊糊的脑袋！”浅言看着面前二人，语气有些低：“也就有了后来的拦路查案，里面的尸体已经被打捞起来，现在在宫内让人去认领。” 淑妃紧张起来：“德妃？她跟我是死对头，虽不知连月池的人命是否跟我有关，怕是无论如何也要栽赃到我头上。” 昨日瞧见芳草那态度，估计就得查到底。 沉湖一年多的尸体，又在六月的天气打捞起来，天气太热放置不了多久。 宫内一定会尽快查清此事。 谢怀锦也觉得这件事情不好办，但转念一想，玉娇宫若想真让她们认下罪名，不如反将一军？ 日头高照，气温渐渐有些升高，好在室内清凉。 汀兰殿虽然在后宫最角落处，不过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越条件，便是殿后的一大片竹林，隐蔽又清爽。 中午小憩的时候淑妃没能睡得好，脑子里总想起死去的进忠的脸。 一觉惊醒以后，有人在殿外通报一声：“皇上驾到！” 侍奉在侧的谢怀锦眼眸一颤，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刻，她跟谢怀康迟早会再见的。 深呼吸一口气，对上淑妃担忧的眼神，微微一笑表示无事。 谢怀康步子跨的大，许是正午时分过来晒的狠了些，脸上有些红。 淑妃赶忙起身行礼，被他大力一阻揽进怀里，声音带着笑意：“怎么，一天不见就生分了？朕说过，你有身孕不用行礼。” “臣妾惶恐，皇上是天子，万民皆服于皇上，怎可不行礼？这是老祖宗定的规矩，臣妾不敢忘记。” 谢怀康哈哈一笑，点了下她的鼻尖，带着一些宠溺：“就你会说！朕饿了，可有东西吃？” “有的，近来天气燥热，臣妾有冰镇的绿豆汤，皇上要不要尝一尝？”淑妃问。 “正好，如此燥热天气配上一碗冰镇汤，不错！呈上来吧！”他不见外，直接掀腿坐在桌边，等着宫女们呈上来。 彼时殿内没有其他宫女，浅言也候在外面，只有谢怀锦一个人。 她没有及时动，还以为会有其他人会去。 没想到招来谢怀康的不满：“你是新来的？” 谢怀锦刚反应过来还没吭声，便被淑妃的话打圆场：“皇上息怒！小照是昨天新来的宫女，有些不懂规矩，等明日臣妾让浅言教她学规矩！还不快去？”最后四个字微微有些发怒。 “请皇上恕罪，娘娘恕罪，奴婢这就去。”于是乎，随口的小照成了她的新名字。 谢怀康见状搂着赶紧劝道：“朕只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抱怨，你跟着生什么气？你有身子呢，不能随意生气，御医的话又忘记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3章 再遇德妃娘娘 殿门口谢怀锦正好呈来冰镇绿豆汤，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愣住。 在记忆里，他曾是一位好兄长，也曾是一位好皇子，可到后来形象全部都崩塌。 无法想象，那样一个残忍冷血的，能亲眼看着前朝妃嫔在深坑里被活活烧死的人，能说出这般温馨自然的话。 谢怀锦静默了几分，慢慢提步上去。 一碗冰镇绿豆汤下喉咙，谢怀康感到畅快无比，淑妃怕他日夜整理朝政伤了身体，起身为他揉捏太阳穴的位置。 按摩的手法，从一开始的僵硬笨拙，到现在娴熟轻松，都是练出来的。 他闭着眼享受，脸上说不出来的惬意，“只有你能解朕的疲乏。” 淑妃勾唇，声音轻轻的：“臣妾别的帮不上忙，想来也只有这个本事。” “不，千万不要这样说。”谢怀康想也没想，直接否决掉她的念头：“你能来到我身边，已经是上天的赏赐了。知道吗？幼时朕少年时学习废寝忘食，母妃总会在休息时候，为朕揉捏太阳穴或是肩颈。宫中太监那么多，却都没她按的好。你在朕心中，跟她的重量一样。” 字里行间都透露出来怀念，已经失去的，弥补不了的遗憾。 谢怀锦安静站在一侧候着，眼睛盯着地面，听到他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声又一声的母妃，唤的亲昵而又自然。 就好像嘉贵妃从来没有离世，而谢怀康也从来没有失去过母妃。 淑妃柔声道：“皇上不要折煞臣妾，昭贤皇贵妃宛如空中明月，臣妾不过是凡尘间普通人，怎能跟她相同重量？这样的话，皇上以后莫要再说了。” 昭贤皇贵妃是谢怀康称帝以后特意赐封的，他不想自己的母妃在青史上无名无分，他要母妃的称号一直在皇谱上！ 尽管嘉贵妃去世在前，尸骨已经先入土为安。可在先皇先皇后入皇陵的时候，谢怀康还是固执的将她的棺木移到先皇陵中。 也是从侧面嘲讽先皇，要他在皇陵里亲眼看看，自己曾经最恨的女人，如今跟他同陵而眠，不知在黄泉底下是否闭得上眼？ 谢怀康知道淑妃的性子向来是柔弱的，不喜跟人比较，也无意去争夺什么。 听到她的话，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爱错人，拉过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连月池那边出了点事，你怀着身子怕碰到不干净的东西，闲来无事别往那边去。” 连月池…… 连他也惊动了，看来宫内已传的沸沸扬扬。 淑妃佯装好奇问：“出了什么事？臣妾怎么一点儿消息也没听闻？” 谢怀康笑笑：“怪朕当初给你安排的宫殿太远，以至于宫中消息都来的慢些。不如，搬到华阳宫吧？你觉得如何？” 华阳宫是仅次于皇后寝宫的地方，前朝也只有嘉贵妃曾经入住过。 嘉贵妃进入大理寺后，华阳宫一直空着，前几年德妃闹过好几次想搬进去也没得逞。 如今谢怀康却大大方方让淑妃搬进去，可见她在心中的地位果真不一般。 淑妃沉默了半晌，不知是在想什么，随后浅笑听从皇上的意见：“但凭皇上安排。” 关于连月池出了什么事情，他始终没有对淑妃透露半分，可那捞出来的人命却不是假的。 若真是让宫里谁去指认的话，不难认出尸体的真实身份。 怕到时候，一切都暴露了。 搬宫之事已在准备之中，明明是喜上梢头的大事，淑妃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趣。 不仅她如此，进忠更是担惊受怕，万一查出点真进忠什么来头，可怎么办啊？ 他们这边紧张着急，玉娇宫倒是悠闲自在。 此事全权交由赵勤处理，芳草每日都会过问一番，好清楚了解尸体的进程。 在她心中，总觉得有蹊跷。 更有几次，看到汀兰殿的浅言鬼鬼祟祟的跟宫女打听消息，便更觉得有鬼。 想必连月池的人命，跟她们脱不了干系！ 据后宫传言，尽管尸体在池底浸泡的时候比较长，隐约还是能分辨出是御膳房的服饰，一下就缩小了范围。 赵勤在御膳房四处打听，忙活了两天，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查到。夏日天气实在闷热，尸体本就浸泡烂了，要是再等下去，怕是更加让人作呕。 时间候不得，同时谢怀康下令要在五日之内查出事情的全部经过，赵勤耽搁不得，谢怀锦她们也耽搁不得。 刘越入宫的时候居住在月仙殿，成为皇后以后正式入住乾坤宫，宣示着后宫主权。 谢怀锦想，进宫已有两三日，应该去见一见她。 当然，不仅仅是只见她。 很久不在宫里生活，已经认不清路了。 谢怀康也下令修缮了很多地方，要是不找人带路，恐会迷失在半路上。 浅言带着谢怀锦往乾坤宫的方向走，随便在汀兰殿搜刮了些东西提去乾坤宫。 再次见面，总不能空着手上门打招呼吧？虽然刘越不需要，但这个行为必须要有，自然有人观看。 乾坤宫靠近金銮宝殿，就好像月亮紧紧靠着太阳。 谢怀锦走在浅言身后问：“淑妃娘娘跟皇后见过面吗？” “当然见过，封后大典当天就见过。你也知道皇后跟德妃是同族，她们关系要好些，所以难免对娘娘……有些疏远。好在娘娘肚子怀有龙嗣，等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都不怕了。”她身为宫女都知道，一个子嗣对妃嫔的影响是极大的。 翻身之日就得看腹中胎儿。不过嫣然不需要翻身，她一直都在顶端。当然，前提是这次得把真进忠的事情给解决清楚。 两人说话间刚好来到乾坤宫，还没踏进宫门，就有人从里面出来，浅言一看赶忙拉着谢怀锦跪倒在地，嘴里恭敬道：“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奴婢参见德妃娘娘。”她跟着出声。 每日都要到乾坤宫跟越儿一聚的德妃，没想到今日能看到汀兰殿的人？浅言她当然识得，不过身边那位光看身影倒是觉得眼生。 芳草说过，淑妃兴致好，专门找皇上从宫外寻了宫女到身边伺候，想来便是她吧？ 德妃语气带着些不喜：“你不在汀兰殿伺候淑妃，跑来乾坤宫做什么？哦本宫差点忘了，淑妃不是要搬去华阳宫吗？怎么，难道一点儿也不忙？还让身边的人在宫内四处游走？” 浅言暗叫倒霉，最烦碰到的人怎么也叫她碰到了？ 脑中正组织的要如何解释才能不让她起疑…… “回德妃娘娘的话，淑妃近来身子不适，又念着皇后娘娘刚入宫，恐觉得日子漫长无趣，所以从殿中整理了些小玩意儿，特意让奴婢们送过来供皇后娘娘玩乐。”浅言还没想好怎么说，谢怀锦已经将措辞吐露的极为清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4章 待你好……便好 德妃听后嘴角不屑一勾，于嫣然会那样好心？ 不过，眼前这个妮子胆子倒是不小，敢在她面前这般镇定自如。 寻常的宫女太监们是真镇定还是假镇定，从他们说话的音调或者是一些小小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德妃是真没从她身上看出一点害怕或是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知她在问自己，谢怀锦不假思索道：“奴婢是汀兰殿新来的宫女，名字叫做小照。” “小照？”是个从没听过的新鲜名字。 德妃只呢喃一遍没有再问话，倒是身后的芳草有些严厉斥责道：“抬起头来，让德妃娘娘看看长什么样？” 谢怀锦咽了咽，顿了几秒钟。 她跟芳草正面交碰过，要是以这张脸见面，怕是今天根本走不掉！ “愣着做什么？没听到我说话吗？”她重复一遍，语气更显怒意。 浅言不知道她跟芳草见过面，用手肘碰了碰，提醒她回答。 谢怀锦暗自叹息，见甩也甩不掉，无奈之下咬紧牙关，缓慢的抬起头…… “德妃娘娘！所幸您们还未走远！”有个熟悉的声音从乾坤宫内跑出来，所有人都朝里面看去，身着管事宫装的小彩喘着气跑出来，手中还拿着一个香囊，“德妃娘娘，您的香囊忘记了。” 德妃下意识往腰间一摸，果然掉了，芳草接过香囊道了声谢。 小彩没想到外面这么多人，跟浅言见过一两面她还记得，身边那位倒是……是她！ “你是……” 听声音分辨出来人的身份，谢怀锦没有犹豫，快速抬眼跟她对视，片刻后又垂下脑袋，先她一步道：“见过姑姑，奴婢小照奉淑妃的命令来给皇后娘娘送些东西，还请姑姑通报一声！” 顾宛宛的脸她怎么会忘记？奇怪的是，如何会出现在宫中？还……自称奴婢？ 小彩怀揣着很多疑问，好在没有拆穿，顺着话道：“请稍等一下，我跟皇后请示一下。” “是，有劳姑姑。” 芳草斜眼瞪谢怀锦一眼，真觉得这妮子话有点多。 小彩进去通报不到片刻，立马急急跑着出来，对着谢怀锦道：“皇后娘娘有请！” “是。” 然而芳草故意堵在门口不打算让她们俩平安而过，还居高临下的眼神俯瞰着她们，看起来没那么好交代。 于此同时，谢怀锦瞥见她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小的系着白玉珠的青色玉佩，心里有了主意。 芳草是德妃的人，她都没有发话，小彩也不好说什么，只紧张看着谢怀锦怕她跟芳草起冲突。 虽然浅言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但对付人这方面还不算太精通，谢怀锦故意抢先她一步走在前面，侧着身子从宫门口进入时，脚下没踩过去，一下挡在槛上，整个人立马失重的朝芳草扑去！ 手中提着的木匣子也随之散落一地，有几个木制的小玩具都摔坏了。 “你做什么？！”芳草没有防备，被她一下扑倒下去，屁股重重着地，疼的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谢怀锦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将头埋的极低，语气满是愧疚：“姑姑对不起！奴婢……奴婢一时没留神，还请姑姑不要怪罪！” “你！”身边的宫女将芳草搀扶起来，她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指着谢怀锦半天说不出来话。 宫门口动静闹的极大，刘越在里面被惊动了，亲自走进查看究竟。 德妃见状，不愿将事情闹的极大。也深知自己这个侄女没那么多心思心眼，事情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的，便是帮理不帮亲的那种人。 要是真追究起来，也是芳草的过错。 于是沉声道：“新来的宫女长点记性，记住，下不为例！芳草，咱们走！” “是，娘娘。” 麻烦精终于走了！ 谢怀锦暗自松一口气，紧紧攥住手中的青色玉佩，神色间无任何异常。 “发生什么了？”刘越的声音渐渐靠近，看到跪在地上的宛宛时，真揉了揉眼睛，她还以为是小彩看错了…… 见她正要走来搀扶自己，谢怀锦赶忙垂首恭敬道：“皇后娘娘，奴婢小照奉淑妃娘娘的命令，给您送些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来。”顿了顿又道：“只是， 被奴婢不小心弄坏了。” 刘越也知如今身份地位不一样，不敢随便跟谁拉近关系，只站在原地柔声道：“无事，人没伤着就好。既是淑妃的心意，本宫就收下了，来日定会回礼。摔得如何？跟本宫进来殿中上一些药吧？” 知道她是找机会跟自己说话，谢怀锦也不推辞，道：“谢皇后娘娘。” 进入乾坤宫的主殿以后，刘越遣退殿中所有宫女太监，连小彩也没留下。 “宛宛，你进宫做什么？如何进来的？你现在住哪里？” 好几个问题一下子甩出来，谢怀锦真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挠挠头不好意思笑笑：“我进宫已两日了，今日才得空来看你。谢……皇上对你好吗？他有没有欺负你？” 没想到她居然还关心自己？刘越心里百感交集，自上次石门前分开以后，她们已经很久不曾见面了。 如今宫中相见，很是感怀，却已都物是人非。 江野的话时不时浮现在耳边，刘越有些恍惚，回过神来看到面前生龙活虎相安无事的宛宛时，又总是忍不住想与她亲近。 问起皇上的话，她面上一娇羞：“皇上待我极好，处处都关心我，哪里还会欺负我？” 脸上幸福的笑骗不了人，可谢怀锦觉得那笑不真实，一如谢怀康的心，也是不真实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忍了又忍，想就此告诉刘越关于谢怀康的事情，可如今已成定局，说什么都晚了。 “待你好……便好。” 刘越心情好，拉过她坐在身边：“你在淑妃身边做事？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帮忙？” 刚才有，现在没了。 因为谢怀锦已经在芳草身上动了法子。 她原想着，从刘越这里得到德妃的一些物件，好放到尸体上藏起来掩盖真相，到时候就算赵勤查起来也会跟玉娇宫有关，不会怀疑到淑妃身上。 没曾想误打误撞得了芳草的随身玉佩。 玉佩质地不俗，一般宫女是不会有的，想来也是芳草是德妃身边的红人，所以才有格外的赏赐。 这样一来，便更加容易了。 她嘻嘻笑道：“怎么？我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来看看你还不行呀？还以为谢怀康……皇上欺负了你，他要是敢让你是受委屈，我不会放过他的！” 听到提起皇上时的熟悉口吻，刘越心头不是滋味，她们原是兄妹……却还是噙着笑道：“宛宛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5章 伺候您的进忠，是假的！ “那就好。哦对了，淑妃给我起名字叫做小照，宛宛这个名字在宫里不能用了。” “小照？”刘越欢喜一笑：“好听。” 跟她相聚了半个时辰，怕其他人起疑，这才跟着浅言离开。 走在回汀兰殿的路上，浅言问她的计划完成了吗？ 谢怀锦摸着怀中的玉佩安心一笑：“放心吧，淑妃娘娘和进忠都会没事的。” 那就好。 回去后，她左思右想，要如何才能做的不漏痕迹？ 如果直接把玉佩放在尸体上，恐会起疑，再说，赵勤已经检查尸体，上面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这样一来，也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在第三日的时候，赵勤终于查到一点眉目！ 御膳房有一个叫做小李子的太监，说认得尸体的身份。 他机灵着，不愿跟不认识的人说太多话，点名了要皇上在场才说出尸体的名字。 当夜，谢怀康原本在汀兰殿休息，听到赵勤统领的传报，哭笑不得：“什么太监，非要朕亲自去审问？忙了一天朕累了，让他乖乖听你审讯。” 赵勤在殿外听到进忠的传达，不由得皱紧眉头再次道：“请公公传达，小李子说尸体的身份关乎到一个重要的信息，他怕有人会灭自己的口，所以才要皇上亲自审问。此案……几日来在宫里闹的人心惶惶，还请公公再通报声！” 大半夜的，传过来传过去，还是跟自己身份有关的事情，进忠有些无奈，只道：“奴才再进去禀告一声。” 不知他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果然见到谢怀康穿着妥当出来，神色间难掩疲惫：“赵统领，把人带到这里来。” 赵勤应下，退下后很快再折返，身后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人，便是口中所说的小李子。 谢怀康在主殿候他，淑妃也陪伴在侧，两人情绪都不怎么高，几乎都沉着脸。 赵勤领着小李子到殿上行礼，介绍道：“回皇上，这位便是认得尸体身份的小李子。据他说，自己跟尸体之人曾同房住过，所以印象深刻。” 进忠神色紧绷着没有说话，不漏痕迹看了眼淑妃，见她面上无任何忧心之色，也跟着放了心。 谢怀康沉沉道：“赵统领说的是真的？你都知道些什么？速速答来！” 只见殿下小李子畏畏缩缩的望了淑妃和进忠一眼，垂着脑袋匍匐在地上，声音很是洪亮：“回皇上的话，小的一直在御膳房当差，当初，还是跟尸体之人同一天进宫当差。并且，小的还清楚知道尸体之人家中的父母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淑妃手中攥着锦帕，冷冷看过去。 “如此说来，你跟尸体关系还不错？”谢怀康再问。 “回皇上，小的跟他不仅关系好，更是结拜过的好兄弟！听到这个噩耗的时候，小的彻底懵了！因为这么多年来，小的一直不曾觉得他离开过！相信……皇上也一样这么认为。” 后半句话说的迷迷糊糊，谢怀康和赵勤等人都不懂什么意思。 深更半夜了，谁有心思跟一个太监绕弯子？ 谢怀康面容微愠，语气也有些不耐烦：“朕不喜欢磨磨蹭蹭！” 赵勤赶忙圆场，低声呵斥：“有话快说！在皇上面前别磨磨唧唧的！小心你的脑袋！” 天子面前，哪里敢真的打幌子？ 小李子不敢再卖关子，只好乖乖道：“小的不敢隐瞒，连月池尸体主人的名字叫做，叫做进忠！” “进忠？”谢怀康重复了一遍，下意识没有反应过来，随后明白过来，立马转头看向身侧。 终于被点到名字的进忠慌忙跪在地上，拂尘落在地上都来不及收拾，叩着脑袋赶紧道：“皇上明鉴！奴才跟小李子确实认识，也在同一个房间住过，可他说奴才跟尸体同名，奴才实在惶恐！更不知他为何要出言栽赃奴才，实在冤枉，还请皇上明鉴！” 一个是在身边诚诚恳恳服侍了多年的下属，一个是御膳房中从未蒙面过的小伙计，谢怀康凝着他们二人，一时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淑妃也不敢声张，进忠是她推荐的人，就算想要为他辩解，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否则的话，只会徒增麻烦！ 没想到的是，皇上竟然点她了！ “淑妃你怎么看？”他侧过脑袋，脸上不悲不喜，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就连最开始的一点点不耐烦也消失了。 淑妃迟疑了下，再次捏紧锦帕，挤出一抹笑容：“皇上，赵将军在此，为何不问他的意见？臣妾一介女流之辈，怕是不能为皇上出谋划策。” 她推辞了，也不想在此刻为进忠辩解。 谢怀康凝着她，幽深的眸子暗藏云涌，顿了顿没说什么，再转向小李子问：“你所言可是属实？” “皇上明察，小的断不会胡言乱语给自己找死路啊！”生怕皇上不相信似的，小李子从怀里掏出一副画像，上面的人谢怀康不认识，淑妃却亲眼瞧见过，那是真正的进忠！ “皇上请看！上面所绘之人才是真正的进忠，而如今站在您身侧伺候的进忠，是假的！” 是假的！ 三个字如雷贯耳般！ 赵勤接过画像呈上去，谢怀康只淡淡扫了一眼，合上的嘴唇紧了紧，眼神落在跪着的进忠身上，等着他解释。 进忠趴在地上，声音镇定如常：“皇上，奴才从生下来到现在，从来只有这一个名字！奴才跟小李子的确相识，可他拿出的所谓的画像，奴才实在不知什么意思！今日朝堂所言，奴才更不知什么意思！望皇上明鉴！” 明鉴，此事当然要明鉴！ 淑妃见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惊得一旁候着的浅言连忙上前一步，作势要搀扶。 “皇上，宫中人人皆知，进忠公公乃是臣妾所推荐之人，而今日小李公公出殿作证，指控如今的进忠并不是真正的进忠，是陷害臣妾给皇上推荐一个假的身份之人！”她斜眼扫过去，未施粉黛的脸蛋上有一丝坚毅，“既然刚才小李公公提到认识真进忠的父母，臣妾便请求让进忠的父母到殿上来指认一下，谁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殿中气氛一时紧张，加之深夜黑云沉下，徒增一丝压抑。 就在大家都在随意揣测皇上心思的时候，他沉沉出声：“赵勤去办，就现在。” 现……在？ 赵勤半跪在地上拱手道：“皇上，三更半夜叨扰百姓，怕是不妥！不如等到明日……” 大半夜的，如果前去请人，恐会引起慌乱。 小李子急忙举手：“皇上，进忠父母住在山村中，周围人烟稀少，不会引起慌乱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6章 殿上审问 瞧瞧他着急的样子，淑妃冷眼看着没有说话，跪在地上便是连腹中胎儿也没顾忌，而这次谢怀康没有让她起来，看来是起了疑。 浅言看着着急，好几次想请皇上让娘娘起来，都被她摇头回绝。 当初皇上让她暗中找个心腹，好偷偷顶替掉允福的位置，是基于多年来的信任。这份信任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不能在此毁于一旦！ 想到此，她再叩首诚恳道：“皇上，一个人做了坏事，有老天爷睁眼看着，断不会让凶手处理的干干净净！既然尸体在连月池中发现，臣妾想将连月池的水抽干，好检查一下里面有没有相关的物证！毕竟，最后跟尸体直接接触的，一定会是凶手！” 谢怀康眸中晦暗不明，顿了半晌，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空气中静默，淑妃垂着脑袋，眼前忽然现出一只手。她刹那间愣住，随后没犹豫将手搭上去，支撑着站起来，浅言也上前来扶住。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莫名觉得委屈，眼中水蒙蒙的。 谢怀康看在眼里，语气有些软下来：“你有着身子，不要随随便便跪在地上，对胎儿不好。”再转头对赵勤吩咐：“明日一早，让小李子带路去山村将所谓的真进忠的父母带进宫，朕要亲自审问。同时将连月池的水放干，看看里面有没有淑妃所说的一些物证。好了，今夜就到这里，退下吧。” “是。” 赵勤和小李子退下，进忠却一直没动身。 “还不起来？”他问。 进忠闷着脑袋：“奴才为自证清白与身份，愿意一直跪下去！” 殿上之人低声笑了笑：“既如此，朕便不拦着你。” 他立马抬头，语气中有一丝冤枉委屈：“皇上，您怎么就不劝劝奴才？” 谢怀康站起来，明黄的龙袍晃人眼睛：“劝你什么？劝你不要在允福面前失了威风吗？你跟朕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一点儿判断力都没有？好好想想吧，为何小李子现在才来揭穿你？” 留下疑问后，他再不跟进忠废话，揽着情绪不高的淑妃回内殿休息。 偌大的殿上人都走了，只剩下进忠一个人回想。 今夜谢怀锦一直在殿外伺候，当个守门童，时而赏赏夜景，时而吹吹晚风，还挺惬意。 赵勤和小李子离开以后，进忠不久后也出来了。不过还未跟进忠相认，他也只是当谢怀锦是一个普通宫女。 关于身份的事情，并不需要太多人知晓，否则会招来更多麻烦。 将皇上和淑妃都服侍上榻以后，浅言溜出来汇报，娘娘已经按照安排好的措辞说了出来，明日便会抽干连月池。 这是件好事。 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小照，你说都安排好了，是真的吗？可你……明明哪里也没去呀？” 浅言带新宫女熟悉宫内，两人几乎时时都在一起，什么时候去安排的一切？ 谢怀锦笑笑：“细枝末节呢，你就别操心了，反正淑妃不会有事的，咱们都不会有事。” 她似懂非懂点点头，没在外面多停留，说了会话便回房休息。 在她心中，包括在娘娘心中，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小照。 然而谢怀锦却不这么认为，只要是她亲自去做的事情，都不容易。要是江野在就好了，什么事情都能轻易摆平。 * 月黑风高夜，因为连月池发现尸体一事，宫中人人都心惶惶的。 树影绰约间，一个身影鬼鬼祟祟穿行其中。 穿着夜行衣的谢怀锦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出一点声音，弯着身子跟猫儿似的。 连月池周围人烟很少，巡逻的侍卫们只按例来一次，其余时间便不再过来。 这里出了人命，想必没谁愿意找死跑过来。 幸运的是，还真让谢怀锦碰到了不怕死的。 假山石间，有两个身影极为清楚，旁处没有点灯，所以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不过从声音听出来，能分辨出其中一个人的身份。 “都安排好了？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一个女子压低声音警告。 立马有个公公安抚道：“姑姑放心，一定能扳倒汀兰殿，好为咱们娘娘一雪前耻！皇上身边那位本来就不是真的，他都不怕，难道还怕咱们拆穿吗？有小李子在，姑姑你就安心吧！” “但愿如此！”女子仍旧有些不安心：“只要煽动淑妃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咱们何愁没有翻身之日？你我二人都是国公塞进来的人，万事都要为刘家，为娘娘着想。” “那是自然！” 女子左右看看道：“好了，我得回去了。你回去小心点，别被有心人看见。” 公公回答：“是。” 声音渐渐变小，已至到最后没有任何声音，谢怀锦探头看看，他们已经走远了。 大半夜的，在哪里见面不好？非要在连月池边？ 那位公公的身份不难猜，听他的口气跟小李子好像很熟识。 宫里的公公谢怀锦认识的不多，除了进忠就是允福。 允福之前是刘府安插在谢怀康身边的眼线，不过近来渐渐没在御前服侍，跟德妃一样失宠了。 然而宫中的消息却没少得了他，随时掌握时局，才能随时想出方法应对。 谢怀锦轻呵，他这辈子也再不可能跟以前一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 此地不宜久留，需要赶紧办正事。 她蹲在一旁篱笆处挖了一团泥土，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紧紧按进泥团之中，用拳头紧了紧，沿着池边一点点扔下去，池面上被惊的荡起涟漪，立马又恢复平静。 * 第二日一早，赵勤将进忠父母带到宫里单独安置，两个老年人一辈子本本分分，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没做过，便是连县太爷都不曾召过一次。 现在却被大将军领着进宫面见皇上，两个老年人心惊胆战，进宫以后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今日正好休沐不用上早朝，谢怀康难得休息一天，昨夜又那样闹腾一场，早上难免起的晚，等收拾妥当以后已经快中午了。 同样是威严的主殿，同样是昨夜在场的几人。得了命令后，赵勤才敢领着进忠父母上殿来，他们不敢四处抬眼看，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得皇上不快，招来杀头之祸。 谢怀康手上把玩着小玩意儿，望着殿上两位普通百姓，语气没那么强硬，大概问了他们的情况：“听说你们的儿子在宫里当差？这么多年来，他可曾与你们联系过？” 这一问便能查出究竟。 尸体明显死了近两年的时间，倘若他才是真正的进忠，肯定不会跟父母联系。而进忠还活着的话，怎么可能不跟亲生父母联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7章 青山云雾 两人相互看看，不知道皇上问这话什么意思，却也还是乖乖回答：“回皇上，草民的儿子入宫已有三年多时间，期间一直跟家中书信联系，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托人带钱财银票之类的，周转家中生活。” 小李子一听，不对啊？人死了怎么寄钱？一个冒牌货还要赡养假的父母？当即便急了：“皇上！何不拿出画像给他们看一眼？” 画像被赵勤保存，既然提到了，皇上也没有反对，便叫人呈上来递到两人面前。 此举又是何意？什么画像不画像的？他们怎么听不懂? 侍卫展开画像让两人细看，盯着上面所画之人的轮廓，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小李子急于让他们分辨出假进忠的身份，一时有点冒进，“看这么久?怎么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识？” 此举让谢怀康有点不悦，瞪了他一眼。 小李子后退一步，不敢再说话。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他确实有点着急。 父母两人再次面面相对，不敢隐瞒:“皇上，画像上的人，的确像草民的儿子。” “只是有点像?” “对，轮廓有点像，但绝对不是草民的儿子！” 小李子抢道:“怎么会?这画……这画是宫中画师照着真进忠的模样所画，如何会有假?莫非，莫非是你们两人撒谎！” 两人赶紧扑倒在地，吓坏了，跟筛糠似的。 “皇上明鉴！草民……草民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孩子?画上之人，仅有两分相似，确确实实不是我儿进忠！” 望着眼前喧闹情形的谢怀康扭头看向一侧，示意进忠取下帽子到殿上相认。 进忠得令，走到两位父母面前，取下帽子露出跟画像之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孔，神情动容:“爹娘！孩儿不孝，在宫中受人排挤，竟然让您二老进宫来验证孩儿的身份！你们受累了！” 他在人前从来都是带着帽子低着头，在御前伺候以后，仗着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更是有单独的房间休息。所以很少有人看过真正的面容，便是小李子也不曾有过。 所以在看到摘下帽子的那一刻，小李子有些僵住了。 事先……事先也没人告诉他，真进忠跟假进忠有几分相似呀? 一见到儿子，父母俩赶紧激动的搂着抱在一起，又听见他说受人排挤，心中很不是滋味，却还是道:“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淑妃静静看着下面相认的感人场面，同时也没忘记正事，微微侧身俯在谢怀康耳边问:“皇上，不知连月池那边……怎么样了?” 抽干池水找物证。 赵勤闻声回答:“回淑妃娘娘，已经安排人手去做。估计着应该要结束了，微臣现在过去查看一下。” “好，有劳赵将军。” 赵勤一离开，大家的眼神齐聚在进忠跟小李子身上。 殿上安静下来，淑妃不打算放过小李子，允许敌人存在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坚决要问出幕后之人！ “小李公公，既然你说如今的进忠是假的，那么本宫有疑问。尸体沉湖的时间将近两年，人已经走了那么久，还面目全非，你是如何得知他便是真进忠？你口口声声怀疑本宫给皇上推荐一个身份不正的人，倘若如今的进忠真是假的，而你又是为何一直沉默到现在才出声？还是说，在你背后有人出谋划策，真正的用意是要破坏本宫跟皇上的关系？难道尸体是假的，画像也是假的？” 从来都是温柔大方的淑妃娘娘，今日发了狠，似乎不想轻易放过小李子。 稳稳坐着的谢怀康没有插话，只让爱妃一人说。 德妃失宠后，他宠爱淑妃便不用再遮掩，宫中也人人皆知。按照她的话，说是宫中有心人妒忌也不无道理。 如此雷霆，小李子慌了神，不敢抬头尽力解释：“娘娘息怒！小的断不敢胡言乱语……” 话还没说完，身后赵勤大步跨进来，盔甲声让人不敢吭声。 他手中端着一个盒子，里面好似放着什么东西。 谢怀康微微眯着眼看过去，淑妃也也一样目不转睛盯着看。 赵勤单膝跪地，双手呈上盒子：“皇上，请过目！” 他颔首，示意呈上来。 进忠接过送到跟前来，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只沾满泥土的玉佩。 玉佩质地不俗，不是普通人能佩戴的。 谢怀康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来是他赠给玉娇宫的东西，还是当初德妃盛宠时赏赐的。 “拿下去吧。”淡淡道。 盒子里装的什么？小李子不知道，也根本猜不到。 他奉上头的命令站出来，就如同淑妃说的一样，是想破坏她跟皇上的关系。可事情好像并不简单，也不像事先安排的那样顺畅。 不知道所谓的物证是什么，小李子不敢吭声，心里却无比忐忑。 谢怀康环视一圈，转向赵勤：“你去，把德妃带过来。” 一个带字已经表明出他的态度。 小李子闻言蓦地抬头，“皇……皇上。” 他眼中含着怒气：“你还有什么要说？” “没，奴才没了。” 他是没了，魂儿都快没了！ 赵勤办事妥当又快速，不一会儿领着德妃和一众宫女过来，殿前不允许人多吵杂，其余人都留在殿外候着，只让德妃一人进去。 不是查连月池的案子？好端端的叫她做什么？ 德妃心里怀揣着各种疑问上殿，前脚刚一踏进去就能感受到殿中紧张的气氛。 目光下移在小李子身上停顿片刻，随后低眉恭恭敬敬的行礼。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不知皇上召见臣妾来此，有什么要事？” 现在她跟皇上变得没有关系，淡如水，平时都不会去过问对方。 反正兄长已经应允，等事成之后放她出宫，到时候谁还管这糟心事？ 想到这些，德妃昂首挺胸，一如往日高贵模样。 “给德妃赐座。”谢怀康只瞧了她一眼，又想到了什么，再唤来赵勤：“对了，还有皇后，也一并请来。” 赵勤：…… 半柱香时辰过去，刘越也来到殿前，她的宫殿距离汀兰殿最远，又怕皇上久等，只好马不停蹄赶来。 进殿落座以后，额头仍旧冒汗，也微微喘息着。 谢怀康赏了一碗冰镇绿豆汤，经由谢怀锦的手呈上来。 刘越谢恩，从她手中接过绿豆汤，小抿一口下去，唇齿间都是冰凉气息。 终于待到歇息凉快了，谢怀康才开始办正事。 他脸上是笑着的，让人看不出破绽，但眼中有明显的冷意。 略带轻松的口气响起：“德妃，朕往年都赏赐了你什么宝贝，可都还记得？” 不是审案子？怎么问起私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8章 都是奴婢做的错事 德妃不疑其他，乖乖回答：“皇上赏赐的东西，全部都记录在册，臣妾如何会忘记？” “好。将朕赏你的那块青山云雾，拿出来给大家瞧一瞧，” 风淡云轻的声音，没有人听到异常。 独独只有谢怀锦观察的仔细，往往只有在生气之前，他才会露出意思不明的笑容。 青山云雾，不曾想那块玉佩还有如此好听的名字。 德妃有一瞬间发愣，手指紧紧扣着，脸上挤出一抹笑容：“皇上，今日臣妾走的匆忙，并未来得及佩戴，不如改日呈给皇上看可好？” “不好。”他果断拒绝，眼中带着审视，“未曾佩戴也无事。赵勤！随德妃娘娘一同去玉娇宫取。” 看来今日，是非要将青山云雾拿出来不可！ 德妃已经忘了它的模样，甚至忘记它是手镯还是玉佩？一时着急更想不起。 殿上所有的人都静静看着，淑妃也有些顿惑，她没有看到盒子里的物证，自然想不通为什么皇上要这么做？ 往年跟谢怀康朝夕相处那么多日子，他的喜怒很容易辨出，德妃自认为一直在深宫没出，更不知道何处得罪到他。 “回皇上，玉娇宫杂物甚多，皇上赏赐的珍宝臣妾不敢轻易拿出来招摇，想找出青山云雾需要花一些时间。臣妾斗胆敢问皇上，您召见臣妾来，便是只看一眼青山云雾么？” 要说其中没点缘由她如何会信？明明是处理连月池的案子，却鬼使神差将气撒在她头上？ 这口冤枉气如何受得？ 谢怀锦知她的性子一贯高傲，即便在此刻跪在殿上，也如同一只傲然的孔雀。 小心抬头扫一眼谢怀康，见他嘴角冷笑，直接将木盒子甩在地上！ 木盒噼里哗啦落下，在地上滚了几圈，慢慢停在德妃跟前。 她不明所以，看到盒子里有一颗白玉珠子露出来，心中起疑，将盒子打开一看，神色一惊！ 青……青山云雾？ 怎么会在皇上手中？ “这是……” “朕送你宝贝，在连月池中被发现！德妃，你且说说，如何掉下去的？”谢怀康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着她喊冤等着她叫委屈。 往玉娇宫的道路，根本不用通过连月池，而德妃近些日子闭门不出，宫中很少看到她的身影，想必不曾去过那个地方。 可是玉佩何时掉下去的？上面的花纹间全部浸着泥土，不像是新掉下去的。 德妃完全不知，她想起来了，这个玉佩明明已经送给芳草，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皇上明察！这只玉佩，臣妾早已赏给身边的掌事宫女芳草，皇上若不信，可以唤她上殿来询问。” 这时，淑妃轻飘飘的声音传过来：“芳草是玉娇宫的人，自然满心想着玉娇宫。” 德妃怒目圆睁：“是你！是你陷害本宫！” 她的怒气没有得到回应，丢下那句话以后，淑妃便一言不发，一双眼睛只含着深意看她。 从头到尾安安静静观看时局的刘越忍不住蹙眉，手里的锦帕微微握紧，目光落在青山云雾上，微微出神。 那日德妃带着人来到乾坤宫，在芳草身上，她曾见过这枚玉佩。 明明佩戴在身上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连月池？ 谢怀康向着淑妃，看到德妃有点失心疯的样子，越渐厌烦。抬手示意让芳草进来，也好让她心服口服！ 有小公公领着芳草进来，在外面时，就听到娘娘的怒声，殿内的局势肯定不容乐观。 进殿后她跪在德妃后一步行礼，双手叠在脑袋上匍匐在地上，“奴婢见过皇上皇后，见过淑妃娘娘。” 宫中第一次的大场面，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谢怀康没有直接为难，只淡淡问：“德妃说，地上那块玉佩她赏给你了？” 地上有些狼藉，泥巴糊了一片，精致的玉佩在里面尤其显眼。 芳草看到后眼前一亮，跪着上前几步，捡起来用衣角擦了擦，很是高兴：“回禀皇上，此物的确是德妃赏赐给臣妾的，几日前不知为何丢了，没想到……竟让皇上捡拾到，谢皇上！” “是么？不用着急感激朕，这只玉佩，是赵将军差人在连月池中找到的。”风淡云轻的一句话，却在殿上惊起不少涟漪。 刘越德妃以及芳草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明明是贴身的东西，怎么会在连月池中找到？ 芳草扬声尽力辩解：“皇上，奴婢冤枉！玉佩的的确确是近日才失踪的，奴婢更没去过连月池！如何会将东西落在里面？” “没去过连月池？”谢怀康反问，随即镇定转向小李子：“你是如何知道里面有尸体的？” 忽然被点名，小李子身子一抖，侧眼瞧了眼芳草，有些慌张。 若不是芳草来找他合作，单单凭他的胆子，哪敢叫嚣着要揭穿假进忠的身份？ 反正早前小李子也看不惯假进忠，可看着他在皇上身边越渐得势，起了羡慕妒忌之心，难免记恨在心。 而在芳草发现连月池有尸体而找来时，只让他出面编造出进忠是假的传言。反正尸体面目全非无人认识，他们只需要扳倒淑妃即可！ 却阴差阳错的，让小李子看到了尸体腿上的烫伤痕迹，是当年他跟真进忠打架时踹翻油灯台留下的。 可惜，那伤疤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旁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皇上在问话，你知道什么速速答来，不要装哑巴！”见迟迟没有回答，赵勤都有些等不及了。 不管真进忠是谁弄死的，眼前的局势对德妃对芳草都不好，对他更是不好！小李子揣摩好一阵，被赵勤一惊赶紧回答：“皇上，奴才……奴才是听了芳草姑姑的话，说池子里死了人，所以……” “所以才诬陷进忠公公，同时也诬陷本宫？”淑妃一下站起来，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指着他声声控诉：“你是听信德妃的话，诬陷的本宫？” “你放肆！”跪在地上的德妃仰头斥责，却不知她与淑妃同为妃位，身份没个高低，却因淑妃目前有孕，怀有龙种，地位的高低显而易见。 如今她却这般呵斥淑妃，立即招来谢怀康的不悦。 “德妃，芳草是你的人，她煽动气氛，故意编造出消息，好让人怀疑淑妃跟进忠，到底有没有你的意思？还是说，连月池闹这一场，根本就是你的意思？” “臣妾……”德妃哭丧着脸：“臣妾一直本本分分，何时想要害淑妃？连月池一事……连月池一事臣妾就更急不清楚！” 她是不清楚，因为一切都是芳草安排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9章 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呢 眼前主子受皇上和淑妃的刁难，既然是她做的错事便要及时站出来，当即往前爬了几步，替主子出头：“皇上莫要责怪娘娘，是奴婢！是奴婢编造出假进忠的消息，也是奴婢看不惯淑妃，一切因奴婢而起，皇上千万不要怪罪娘娘！” “芳草你……”德妃呆住了。 她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泪珠，“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是她无厘头想出这一招，还以为能联合小李子一举扳倒淑妃，好让娘娘欢喜，却不曾想自己栽里面了！ 谢怀锦看着戏，摇摇头，真觉得她傻。 哦不对，应该是笨！ 假如芳草一直死咬着不承认，谢怀康并不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将小李子弄死以儆效尤。 如今她却站出来大大方方承认，不仅让德妃脸上无光，还让自己深陷泥潭。 不过话说回来，栽赃嫁祸的法子既然是她想出来的，便也应当由她吃这恶果。 至于在这场案子中的真进忠假进忠，还有什么意义？ 原以为芳草能借连月池掀起多大的风浪？居然这么快就结束了？枉费她几日来都挂心着此事，连觉都没睡好。 德妃脸上难看，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真是糊涂！” 糊涂至极！本来她就不得宠，现在还闹出这等事，岂不是让皇上彻底厌恶她？ 芳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安排好好的，万无一失，却因为青山云雾而栽了跟头！ 青山云雾何时丢的？ 她想想，忽然瞪着眼睛，“皇上！有人栽赃奴婢！青山云雾并非奴婢落在连月池中，而是有人近奴婢的身，拿走了玉佩，以此来嫁祸给奴婢！” 刘越眼睫一颤，向淑妃身后瞧了一眼。 只见宛宛正专心听他们说话，察觉到有人注视，嘴角弯着递给她一个微笑。 “哼，胡言乱语前后不搭！是你自己亲口说，想要栽赃给进忠与本宫，现在却又说是有人嫁祸给你？芳草啊芳草！你真当大家是傻子吗？”淑妃一脸冷笑，往日的温柔平和都不见了，刘越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生气。 芳草无视她，对着皇上道：“皇上，您说这玉佩落在池里的时间太长，可明明玉佩奴婢前几日还佩戴过！更在两日前，佩戴着去了一趟乾坤宫！当时奴婢还跟皇后娘娘说过话，想必皇后是瞧见了的！”转过身子朝着刘越拜下去，“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奴婢做主！” 谢怀锦怎么忘记了？宫女都着素净的衣裳，芳草腰间佩戴的青山云雾那样显眼，旁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那日她也是只瞧了一眼才动的手。 芳草是刘家的人，刘越如何会不帮助她？谢怀锦有点担心。 殿上的目光都转过去，刘越面上有几分犹豫，看看谢怀康再看看淑妃，每个人的眼神中都有不一样的意思。 还记得，自己亲眼看到宛宛扑在芳草身上，当时还想帮她出头，也许就是在那时…… 沉默片刻，开口道：“那日芳草是来过乾坤宫，可至于腰间佩戴了什么东西，本宫尚未留意。” 此言一出，德妃和芳草具是愣住！ 连谢怀锦也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她。 这是……故意包庇她吗？ 谢怀锦不知道，但她能知晓的是，刘越一定知道青山云雾，她一定看到了！ “皇后娘娘，那日奴婢明明佩戴在腰间的，您还说那东西好看，怎么……怎么会没留意？”芳草有些崩溃。 面对她的质疑，刘越哑口无言，抬眼看向皇上，他正与自己对视，心上一慌，连忙避开眼神，断断续续道：“本宫……本宫记不太清楚了。” 德妃顿时直起身子，压低声音斥责：“越儿！别忘了你姓刘！” 谢怀康目光一凛。 空气中因为这句话，全部都安静下来。 刘越心上慌乱，铁了心要护着宛宛，不经意间侧头跟她对上，眼中有一丝无可奈何。 那样的眼神…… 谢怀锦咬着唇垂下脑袋不敢去看。 事情的最后，德妃禁足，芳草和小李子获栽赃之罪，贬为低等宫人，打入辛者库。 一场戏剧终于闹哄哄结束下来，谢怀康甩手离开，从头到尾没有跟刘越说一句话。而她好像也知道自己今日不怎么让皇上喜欢，最后只能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 淑妃借口身子不适退回内殿，浅言跟在身后，谢怀锦犹豫着没有上去，而是来到刘越面前，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帮了自己。 这几个字一直环绕在脑中。 “谢谢。”终于还是轻声开口。 小彩察觉到方才殿上的暗涌，听到她说谢谢以后立即察觉过来事情跟她有关，眼中有一丝敌意。 德妃娘娘说的对，她们是刘家的人。 空气中传出一声叹息，刘越扭头吩咐道：“小彩，你先下去吧。” “是，娘娘。” 刘越才十五岁，眉目间明明还噙着稚嫩，妆容却要装扮的很成熟，否则难以服众。 今日来的匆忙，慌乱间却还是抹了脂粉，看起来很有精神。 “宛宛，你为什么要嫁祸给芳草？” 她都猜到了。 平白无故的，淑妃为什么要派人给乾坤宫送东西？那日宛宛来到底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看望她？ 不可能的，根本不可能。 江野说过她的身份，前朝的长公主，现在做的一切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既然如此，谢怀锦也不打算隐瞒，嘴唇一抿：“小李子和芳草的事情，我很抱歉……可你也听到了，芳草有意栽赃给淑妃。” “所以你先出手，对吗？长公主？” 一声长公主将两人的距离彻底隔阂开，谢怀锦瞳孔微微震惊，原来她都知道了？ 刘越站起来，个头稍稍矮一截，却有着不可小觑的气势。 跟刘世宁身上一样的气势。 “你进宫的目的是什么呢？” 这是第一次两人正经严肃的对话，语气里带着疏远。她头顶的凤冠沉重而威严，象征着某种的权力。 谢怀锦凝着她，开始觉得有一道鸿沟在两人之间。 进宫的目的…… 并不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问她，可面对刘越时，感觉无论说什么都是沉重的。 “阿越，我父皇母后是枉死的。” 刘越早料到其中意思，然而从她口中听出来还是会忍不住一疼，她们不是一路人，友情也终将止于此。 谢怀锦道：“我姓谢，就要做为谢家有用的事情。” 刘越看向别处，喟叹一声，身影有些落寞。最后还是抿唇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既然如此，那我们以后做好各自的事情就好。” 不联系也不用再联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0章 刘府丑闻1 她为刘家谋划，谢怀锦为自己谋划，就这样互不打扰，也挺好的。 今日的忙她帮过了，以后不会再帮了。 静候半晌，没有等到回答，刘越已经先一步离开大殿。 回去乾坤宫后的当天下午，允福带来刘世宁亲自写的书信，刘越甚至不想打开。小彩猜测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念给她听，念着念着不吭声了。 她瘪着嘴，有些不高兴。还以为是老爷少爷想念娘娘所写的书信，没曾想里面的内容竟全是指责？ 说起来还是因为上午德妃禁足一事，允福是个通报小能手，事情一发以后立即告诉刘疆，刘疆再传达给刘世宁，于是刘越就被指责了。 刘越知道今日之事做的极为不妥，想必姑姑心中怨恨自己的很，可宛宛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她谢怀锦，她多次救自己与危难之下，帮她一次，也算报答了吧。 “皇后娘娘，不如您去跟皇上说清楚？那青山云雾你瞧见了，芳草姑姑也没有撒谎！”小彩劝道。 刘越摇头，事情好不容易平息，如果她再次提起，恐还会招来皇上不喜。还是依照目前的结果吧，父亲那边，她会想办法的。 “奴婢今日才看出来，小照是淑妃那一党的，也就是跟咱们是敌人对不对？” 敌人……算是吧，刘越没有否认。 小彩又道：“娘娘你说小照也真是的，在淑妃娘娘身边照顾，还不如在您身边自由惬意，好歹你们也是旧识。如今这样两方对立，实在不好。” 很多事情她不懂，所以只看表面分析。刘越没有告诉她真相，这些都是杀头的大罪，多一人知道都不会保险。 “别再说了，去拿纸笔来，本宫要给父亲写书信。” 小彩不情不愿的离开，“是。” 御书房中，谢怀康拿起一本奏折翻看，扫几眼后放下，又拿起另一本，如是反复好几次。 候在左侧的进忠仔细观察他的举动，轻手轻脚沏上一杯茶端过去，低着声音：“皇上，歇一会吧。” 从汀兰殿过来以后，他一直拿着奏折看，却总觉得心神不宁，怎么都看不进去。 温温的茶水正好入口，谢怀康小抿一口放下，不经意问：“两个老人送出宫了？” 问的是进忠的父母，他弯着身子：“回皇上，赵统领将他们都送回去了。都怪奴才，在宫中没有跟其他人交际好，才惹来这一桩子事情。” “小事而已。”他淡淡道：“你还算幸运。有的人甚至悄无声息被害死，连月池的尸体就是如此。” 尸体因找不到是谁，已经扔去乱葬岗，在水里泡的发肿又腐烂的东西，恐怕连野狗瞧见了也要绕道走。 进忠轻松一笑：“的确是奴才幸运，这辈子能在皇上身边当差。外边都传，奴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谁还敢真的惹怒奴才呢？” 若是其他人说出这句话，肯定会无端招来猜忌，不过进忠不一样，他懂得为皇上分忧。皇上也对他少了些顾虑，总比当年允福偷偷刘世宁告密的好。 “是么？”谢怀康深不可测的眸子扫了他一眼，话里带着某种意味：“只要真心实意帮朕办事，其他都是小事。” 小事…… 进忠闻言往上瞧一眼，正好跟他对视，吓得赶紧移开眼睛，心里忐忑不安。 都说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既然真假进忠的事情有人传出来，就一定露出了什么马脚。 谢怀康从来没有对身边这个小公公起过任何怀疑，可今日淑妃那般声色严厉维护他，如果说只单单是为她自己，并不让人相信。 一贯温和的人，若什么时候反了态度，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定是触到了她的要点。 说起来，他还从来没有好好去查一查，淑妃跟进忠之间的隐藏关系。 * 六月末的时候，德妃终于禁足结束。 芳草作为她得力的左膀右臂，送去辛者库以后，身边便再没有心腹。 要知道在宫中培养一个心腹，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 刘世宁为了好好掌控刘越，特意从府上选出两个训练过的婢子送进宫，婢子两人一位伺候乾坤宫，一位伺候玉娇宫，两边都相互看着。 刘府送人进来，谢怀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说什么。 彼时淑妃已经搬到华阳宫，她的小腹已经微微隆起，整日不是在华阳宫内养胎，就是在附近转转。 进宫多年，好不容易有的身孕，皇上格外看重，朝堂上也有好几双眼睛盯着看。 尤其玉娇宫那边，更是虎视眈眈。 最近闷热的很，便是在屋檐下也觉得晒人，谢怀锦跟浅言在内殿放置许多去热的冰块，温度才慢慢降下来。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已经好久没跟李湛见面，也不知道宫外怎么样了？ 从上一次分开后，跟刘越也没有再碰过面，听说上次刘世宁指责过她，谢怀锦有些愧疚，说起来都是她的过错。 不过江野倒是进宫来过，除了探望一下她是否胳膊肘腿都还俱在，其他的倒也没说什么。 朝堂之上一如往常，半年来最出众的新晋官员要数慕容跟云雷两人，他们一个是丞相身边的，一个是兵部尚书身边的，都很优异。 这日，谢怀康上完早朝后按照惯例去御书房处理政务，进忠为他整理奏折，忽然从里面翻出一封无名信，外面一个字也没写。 “皇上这是……”进忠递过去。 薄薄的一封信，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谢怀康斜眼一扫打开信封，一行还看下去，仔细揣摩间吩咐道：“去将朕的罪责书取来。” 那封写满罪名的状纸，依旧还存在，被好好放置在御书房的书架上。 除了他跟进忠两人，其他人都不知道。便是当时伺候在身边的允福也不曾知晓。 取来罪责书后，谢怀康平整铺在案上，再将无名信放在一起比对。 半晌过去，冷哼出声：“还真是锲而不舍！” 进忠听这语气觉得不对劲，果然接下来又听见他道：“这两个字迹，出自同一人之手。” 同一人？ “也就是说，同一人送来的？”进忠连忙四下看看：“可是奴才没瞧见任何人啊！” 御书房外更有不少侍卫把守巡逻，旁的人要怎样才能躲过他们的视线？ 无名信相对比罪责书的不同，在于内容。上面所述之事是关于刘世宁的。 刘府丑闻。 几个大字赫然立在首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1章 刘府丑闻2 进忠没敢多看，只不过从谢怀康越渐黑沉的脸猜出来几分，反正不是好事。 然而，随后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皇……皇上？”进忠有些小着急，怎么看个书信还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高兴的？ 谢怀康慢条斯理将罪责书折叠好，让他放回去，自己则有对着无名信继续看。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何方神圣帮助他，可有了这样的消息，能让民众对国公的好感度刷刷刷的往下掉。 “让丞相过来一趟。” “是。” 等到李湛姗姗来迟，已是正午时分，他顶着烈日奔来，刚一坐下就听到谢怀康得意的笑声：“老天爷都在帮助朕！” “皇上此话怎讲？” 谢怀康将无名信让进忠递给他看，李湛接过后一扫，微微震惊。 刘府之事他是知晓的，皇上怎么调查到的？ “这个是……” “应该是有人递折子的时候塞在里面的，算是一封匿名信。朝中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痛恨国公，居然想出这样的法子跟朕告状，哈哈！”谢怀康才不会笨到将罪责书的事情爆出来，随口编造个理由将锅甩在朝臣头。 可李湛知晓，无名信断不会是朝中任何一个官员递出来的。 因为刘府的丑闻并没有外传，知道事情真相的也只有他们几个人而已。 那个人不仅要清清楚楚知道刘府的秘闻，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信送进来，想都不用想，只有他一人能做到。 “皇上抓到了国公的把柄，接下来要怎么做呢？”李湛问。 谢怀康想过了，他不愿再等待，之前布置的那些小计谋，还不是只想推翻国公？ 如今有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他眼中一丝精光闪过：“不如就趁此，让国公名声扫地！” 一旦拿定了的主意，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李湛敛眉，暗暗为接下来要发生的场面担忧。 他并不是为刘府担忧，而是为谢怀锦，她应该不知道无名信的事情。 而江野此番行动……得想办法跟她见上一面。 后宫管理严格，别说朝廷官员，便是面生的公公进去都得登记通知。李湛哪里有机会进去？ 思忖几分，带着苏御往太医院方向过去。 华阳宫中，浅言领着御医进来，皇上吩咐过的，每日都要来此为娘娘诊脉查看胎象。 淑妃刚午睡起榻，谢怀锦服侍她起来，御医姓顾，慈眉善目的很是和蔼。 “娘娘最近胃口可好？” 浅言替答道：“娘娘最近吃的很少，每顿饭只吃上一两口就不愿再吃了。” 淑妃有些无奈，抿唇一笑：“就你嘴快。”她笑嘻着往后退一步，给御医留出空间把脉。 顾御医拿出脉枕放在桌上，挽起袖子给淑妃诊断。把完脉了，他面容一笑：“最近天热，娘娘尽管胃口不佳但营养还是要跟上，平时可以多喝一些解暑的汤水。” “是，奴婢记住了。”凡是需要忌嘴的，不需要忌嘴的，浅言一一谨记。 淑妃有意问：“不知本宫这一胎是儿是女？” 才怀孕几个月，想必还分不出男女，不过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多嘴问了一下。 面对主子们都会问起的一个问题，顾御医显然很有经验，捋一捋胡须和善道：“现在月份还太低，看不出来。娘娘放心，尽管好好养胎便是，皇上登基多年还无子嗣，不管娘娘这胎是儿是女，皇上都会疼爱的。” 是的，谢怀康第一个孩子，早前便说过了要如何如何。 淑妃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心中有数，唤来谢怀锦给御医赏钱，多多少少总是一些心意。 顾御医来者不拒尽数收下，看到谢怀锦时，总怀里掏出一副画像看了看，随后失笑道：“淑妃娘娘恕罪，老臣年纪大了，有些时候记不太清楚。这画像是丞相大人叫老臣带过来的，要找画上女子有事相商。” 画上的人不难分辨，一看便知道是谁。 “既是要事，本宫也不好为难，小照，随顾御医去一趟吧。” 谢怀锦道：“是，娘娘。” 整个太医院也只有顾御医跟李湛较为熟识，谢怀锦认得他，父皇在时他便在宫中当差，一晃都老了。 慢慢吞吞行在御医身后，谢怀锦有一搭没一搭问起太医院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顾御医总觉得这人说话的姿态让人觉得很熟悉，仔细一想会不会是故人？可他哪里认识什么其貌不扬的小姑娘？ 倒也不是说小照宫女长的不好看，不过是照实说罢了。 太医院内，顾御医领着她进来，期间碰到一两个熟识的友人打招呼，问起身后的小宫女，他便答：“淑妃娘娘近来睡的不怎么好，这婢子跟我过来那些安眠的药材。” 没想到老太医说起谎话也是极为正经的。 李湛在药书室里等候，见到谢怀锦后，心情止不住的雀跃。顾御医给他们俩腾出地方见面，也没旁人打扰。 好不容易见面，等顾御医离开以后，谢怀锦还没说上一句话，便一下被扎扎实实的拥抱紧紧圈住。 她有点不能动弹了，小着声音道：“大人，我……我不能呼吸了。” 李湛这才失笑的松开她，双手放在肩膀来回的看，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你瘦了。” 是吗？谢怀锦低头看看，她怎么没觉得自己瘦？ “中午皇上召见过我，刘府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刘府的事情？”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李湛道：“有人匿名递上一封无名告状信，里面将刘府地宫一时写的极为具体，皇上已经下定决心要彻查此事。” 地宫……谢怀锦神色一紧，尽管她知道这也是迟早的事情，可忽然之间听闻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何人递上去的？” “无名信上描述的仔细，我猜想一定是当时在场之人。” 当时她被部下们送回到漪春楼，在场的只有刘越跟江野，刘越断不会做出伤害自己加家族的事情，而江野……极有可能。 谢怀锦有些怀疑：“江野前几天进宫过，但是没有跟我提起。” 或许是知道她什么脾气，或许还认为她会因刘越而包庇他们。 李湛从架子上随手拿下一本书翻了翻，语气有些喟叹：“接下来，才是真正吹响号角了。” 是的，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谢怀锦勾起他的小手指，下意识的绕了绕，揣测着接下来谢怀康可能会做的事情：“宫中两次行刺，德妃流产，周克殿上大闹……这一样样加起来，都跟刘府有关系，谢怀康筹备那么久就是想一举推翻刘世宁，如今他终于能如愿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2章 奴婢要告发 ！ 刘世宁是他们两人共同的敌人，不管谁先动手，只要姓刘的能一败涂地，能下黄泉，怎样都无所谓。 她想，只有在这件事情上，才会跟他站在统一的战线上。 “在旁人看来，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是皇上对刘家的纵容，可他们都猜错了，这不过是皇上的计谋。” 只不过还有些笨拙罢了。 也难怪，从小接受先皇教导，后来经由国公点化，等到发现国公并非忠心之臣时，便起了叛逆之心。 哦不对，是国公从未顺从他，只是演戏看罢了。 如今的谢怀康执政多年，自己历练自己成长，早已不是当初三言两语就能将方向带走的人了。 感觉到小手指上痒痒的，李湛干脆一把握住她的手来回摩挲：“连月池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在宫里万事小心。” “我会的你放心。毕竟姑奶奶我这条命还是挺值钱的。” 不久前谢怀锦从淑妃那里得知，谢怀康还在暗中调查她的存在，并且雇人去黑市查，花了千两黄金的高价，却始终没有消息。 多年来一直锲而不舍，也够有耐心的。 “好了，我得回去了。”谢怀锦收回微微出汗的小手，后退了一步，没曾想脑袋一下碰到书架的边角上，疼的她呲牙咧嘴。 李湛赶紧揉揉，有些不放心：“你看你。” “我没注意嘛。”她委屈巴巴的。 “好了好了，没破皮，不过估计会疼一阵子。” 疼一疼倒是无所谓，她什么苦没吃过？ “我送你出去吧。”李湛自然而然拉过她的手，绕过三两个书架从药书室里出来。顾御医见两人手牵手出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啧啧丞相怎么…… 眼光不太行啊。 跟李湛分别以后，谢怀锦准备从原路返回，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太监，只要是等级稍微高一些的，她便垂首行礼。 没想到的是，在半路上遇到了芳草。 她现在在辛者库做事，身上穿的粗衣麻布，打扮也马马虎虎，跟以前玉娇宫管事姑姑的身份比起来，简直天差地别。 她手里抱着刚刚清洗过，需要送往各宫的衣物，正与谢怀锦擦身而过。 为了避免麻烦，谢怀锦一直垂着脑袋，不跟她眼神触碰，却还是被看出了端倪。 芳草眼毒，一眼就瞧出是那夜埋伏在角落听她与德妃说话之人，当时用火折子照过面容，断然不会弄错。 “站住！”尽管不是姑姑了，她的声音还是一样铿锵有力。 所幸宫道上人不多，就算被点破身份谢怀锦也不慌张，她没有退缩，直接正面跟芳草对视。 “是你？”再看她的身形，又跟在乾坤宫外撞自己那婢子差不多。仔细端看一阵，果然是她没错！ 芳草大怒：“是你陷害我！” 谢怀锦很是平静看着她，没有回答。 “在草丛里偷听是你，乾坤宫外撞我的也是你！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为何要害我？” “姑姑或许没发现，在汀兰殿的大殿上，我也在场。”一声算是尊敬，她也是为自己主子尽忠的人，谢怀锦不想过于为难。 芳草闻言脸色很难看，她哪里察觉到？那日明明自己都不保，只想着如何辩解，根本没注意到她也在场！ 她手指掐的泛白，一步上前作势就要扇谢怀锦的巴掌！ 兴许是往日如此惯了，动作流畅的很，不过谢怀锦没给机会，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往回压了压。 芳草立马扛不住疼痛，手中怀抱的衣物又不能扔掉，眉头皱在一起瞪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什么人？宫中还没人问过她的身份，谢怀锦不愿意真的跟她斗，松开手腕往后退了一步，神色疏离：“无可奉告。” 接着毫不留情离开。 芳草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心中恨意越渐生出。 * 夜深了，忙完一天政务，谢怀康准备去华阳宫跟淑妃用晚膳，却在半路上被芳草一人拦住。 她跪在路中央，眉眼低垂，“皇上，奴婢有要事相报！” “没看到皇上正要去华阳宫用膳？”进忠厌恶的拿拂尘一扫，就要让其他公公将她拖下去。 奈何芳草今日铁了心不走，手指紧紧扣在青石板上的缝隙里，怎么也不离开：“皇上！奴婢的确有要事相报，还请皇上听奴婢说几句。” 谢怀康一看到她便想起德妃的脸，心里觉得烦，但没有拒绝她的话，示意她说下去。 芳草抬眼看了看进忠，请求道：“皇上，奴婢所言只讲与皇上一人听，其他人……还请避开一下。” 什么样的话不能让旁人听闻？ 进忠瞪她一眼，正要辩解，却被谢怀康一挡，示意让一干人等都往后退几步。 “皇上，芳草乃是有罪之人，奴才怕她伤害您！” 谢怀康嘴角冷笑：“她还没这个本事。” 进忠不好再说什么，便跟着其他人退后到一边。 终于只剩下明黄龙袍一个人，芳草才将事情说了出来：“奴婢要告发！告发华阳宫内一个小宫女！皇上可曾还记得遇刺伤了手臂的那一次？” 谢怀康眼神眯了眯，记得，他自己编造出来的事情如何记不得？ 点点头，示意她再说下去。 得了允许，芳草说的更加有劲：“其实那晚，奴婢与德妃娘娘发现了刺客，刺客不是别人，正是华阳宫的宫女小照！”小照是她后来跟人打听到的名字。 “你为何知道？”谢怀康问。 “那晚德妃娘娘在赏夜景，奴婢随行左右，忽然听到草丛里有响动，便前去查看，果然看到一个穿夜行衣的女子藏在里面。可还没等奴婢捉住她，就有救兵将她带走，而离开的方向正是当时汀兰殿的方向！还请皇上明察！” 说完便趴在地上等皇上出声，如此大事，不信皇上没有作为！ 头顶上静了静，谢怀康在深思，隐约记起来，那晚玉娇宫是闹过刺客。当时他还以为是德妃怕惹祸上身而编造出来的，没想到是真的？ “你说那个宫女，叫做小照？” “是，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无一虚假！若有欺骗，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看来她是下了决心的。 谢怀康心中有数，声音淡淡的：“起来吧。朕会去查的。” 芳草感涕淋漓：“是，谢皇上！谢皇上！！” 见他们说完话了，进忠忙跟上来，想套些话，但他哪里有皇上精明？怕他猜忌到自己，便也默不作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3章 刘越有章孕 来到华阳宫后，淑妃早已等候多时。 听说皇上今夜要来，特意让御膳房张罗了一桌子好菜。 整个后宫，也只数她这里最热闹。 乾坤宫中刘越一人对着鲜美饭菜，总也提不起胃口，她端着碗夹起几粒米却又放下，拿过锦帕抹了抹嘴：“撤了吧。” 小彩有些不解：“皇后娘娘，您一口也没吃，怎么能撤下？算奴婢求您了，多少吃一点吧。” 主子在刘府的时候就瘦，进宫以后原以为身子会有所圆润，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 刘越摇摇头，只要了一杯茶水润润喉：“本宫没有胃口。” “是……因为皇上吗？” 宫里的妃嫔，喜怒哀乐大多都是因为皇上，小彩想起上一次皇上来华阳宫还是四天前。 被说中了心思，刘越面容落寞，紧紧捏着杯子没有说话。 犹记得初入宫廷之时，那样温和轻柔的皇上，即便是早朝也不忍吵醒她。这才过了多久？一年的时间都不曾有，两人已经有一些疏远。 他们之间的感情，本就是建立在空白基础上的，或许皇上对她，也只是一时兴起。 不像淑妃，入宫多年依旧独得恩宠，便是姑姑也没能争得过她。 说起来，姑姑有什么资本呢？ 而她呢？又有什么资本？ 刘越不再去想，从入宫的那一刻就注定，无关乎帝王的恩宠盛衰，她会一辈子被困在宫墙里头。 一杯茶水下去，忽然胃里泛起恶心，接着干呕几声。 小彩赶紧拍拍背，心疼道：“娘娘您看，不好好吃饭，会伤害脾胃的。不如奴婢让御膳房熬制些咸粥呈过来，调调胃口怎么样？” 她摆摆手，面色痛苦的抬起头：“无事。” “怎么能无事？要不……要不奴婢去请御医过来看一看？” 从外面进来的莲心碰巧看到，赶忙近前来询问。便是刘世宁后送进宫，用来辅佐刘越的那个婢女。 她年长几岁，很多事情看得多瞧得也多，简短问了下，发现皇后娘娘这个月小日子没有来，心中断定好事来到！ 于是吩咐小彩速速去太医院请御医来把脉诊断一下。 刘越是五月份进的宫，在赐封大典之前便与皇上有了夫妻之实，算算日子，或许真是好事！ 女儿家的身体不好说，有的身子不好受孕，一年两年都怀不上一个。有的身子一碰就着，生下一个立马怀第二个。 莲心约莫着皇后娘娘估计是第二种，这样也好，就算不受宠，有儿女傍身总不会差的。 请御医……刘越猜到了半分，却也不敢肯定。 直到小彩将顾御医请来诊脉，半晌过去，他起身跪在地上喜于言表，嘴上说着祝贺的话：“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您有喜了！” 此言一出，整个乾坤宫的人都跟着高兴，刘越更是不敢相信，呆呆的抚摸小腹位置，一直重复着一句话：“本宫有喜了？” 可明明，她也不过才十五岁。明明自己还是孩子，却已经怀上孩子了。 “皇后娘娘，真是老天爷保佑！您就快要生下小皇子了！”莲心恨不得立马回府告诉老爷少爷！ 才刚刚验出有身孕，哪里知道是皇子还是公主？ 刘越觉得皇子或者公主都很好，不一定非要生皇子才是最好的！ 小彩进到内室拿出几个金元宝打赏给顾御医，他照收不误，将脉枕放回药箱之中，说着近段时间在饮食方面需要注意的事情。 他是太医院的元老，又一直伺候淑妃养胎一事，刘越对他很放心。 等到顾御医走后，莲心将闲杂人等屏退，苦口婆心对刘越道：“顾御医是宫中的老人，他的医术也高明。皇后您这一胎肯定会平安落下！只是，有这淑妃怀孕在前，她一定会比皇后您先产子，若是位公主便罢了，可若是一位小皇子？还是皇上的长子，岂不是对咱们不利？” 刘越不想听她安排，也不想去管什么利与不利之事。 唤来小彩吩咐道：“本宫好像有了胃口，去备些鲜粥吧。” 一听主子愿意吃饭，小彩兴高采烈去御膳房准备。 一直呱呱呱说个不停的莲心见自己的好心不受待见，便住了嘴不再说什么。 乾坤宫的小太监去华阳宫请皇上，将皇后怀孕一事宣扬的大张旗鼓，才半个时辰，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彼时谢怀康正用好晚膳，跟淑妃闲聊间问起殿中婢女的情况，也打听到的确有一个叫小照的婢女。 芳草已经去了辛者库，想必没什么胆子敢说谎话，况且她那样认真的神情也不像是在说谎话。 如果换个念头去相信她所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谢怀康知道连月池一事冤枉了德妃，因为他清清楚楚记得，赏赐青山云雾的时候，是在半年前。 而尸体沉湖的时间是在两年前。 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 听闻皇后怀孕，他的第一反应是微微错愕，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有身孕。 若非那夜的处子之身，恐怕还会招来无端的猜忌。 淑妃柔声道：“皇后娘娘怀孕了，是天大的喜事！皇上，今夜您不用在臣妾这里留宿，快去看看皇后吧。” 从来只听说过有皇上赶走妃嫔的，可谢怀康还是第一次见着有妃嫔赶走他的？想必宫内宫外也只有淑妃一人敢如此。 既是皇后怀孕，此为大事，按照规矩他是得去瞧一瞧，当即摆驾去往乾坤宫。 其实方才吃饭时，淑妃就已经察觉到皇上凝视小照的眼神，一共收了三个宫女，近她跟前照顾的只有小照一人。谢怀康经常来殿中，肯定能一眼瞧出谁是熟人谁又是生面孔？ 谢怀锦也发现了，她确认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饶是谢怀康站到跟前来盯着她看也不会有任何端倪。 “娘娘，这个节骨眼上，皇后娘娘跟您一样有了身孕，怕是……”浅言欲言又止。 知道她什么意思，淑妃和谢怀锦对视一眼，心中都有数。 谢怀康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只要是长子或者长女，就能夺走他大半心思。 想必当初传出淑妃怀孕的消息时，玉娇宫跟刘府便已经按捺不住，所以才急急商议着要将刘越送进宫。 现如今，她也传出喜讯，可谓是天大的喜事。然而对淑妃却不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4章 她一定要怀上龙她子 “我猜想，她们为了让刘越生下第一个孩子，极有可能会对你动手。”谢怀锦看着淑妃，她也猜到了，眉目间散着淡淡的忧愁。 刘越是第一胎，她也是第一胎，不同的是，彼此之间给予的重任不同。 淑妃只想胎儿平安长大，最好是女儿，女儿才不会插手皇族争斗之事。 浅言眼中十分坚定：“不管如何，奴婢誓死保护娘娘，还有腹中的小皇子或者小公主！” * 乾坤宫中灯火通明，刘越卸下妆面梳洗完毕，正要上榻睡觉时，听见外面通报，说皇上来了。 莲心想让她起来接驾，皇上的面子谁不敢给？可刘越偏不肯，只让婢子谎称自己睡着了。 最后无奈，莲心也只好说她已歇下。 谢怀康进内殿看了一眼，那人侧着身子面朝墙壁，也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 他唤来身边进忠：“伺候更衣吧。” 莲心和小彩俱是一愣，这是……要在乾坤宫留宿？两人只呆了片刻，随后急急安排其他事宜。 躺在床上的刘越蜷缩着身子，心里有些惊喜又觉得有些害怕。不多时，内殿熄了灯，有响动从身后传来。 黑暗中她睁着眼睛不敢动弹，腰上忽然被覆上一双温热的手。 如此燥热的天气，她却不觉得烦闷，反而期待这份触摸。 “睡了？嗯？”谢怀康俯在她耳边轻轻呵气，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朵轮廓上，又轻又痒。 刘越本就是小孩子性子，根本耐不住，被他这样一问便绷不住了，立马吃吃笑了一声。谢怀康见状手掌缓慢下移，停在小腹的位置，声音越发好听：“你有小宝宝了。” 小宝宝…… 她根本没想起这个称呼，不知道为什么，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是听不够。 “臣妾……臣妾也没想到。” 谢怀康眼神一沉，是啊，连他也没有想到。 “皇上，您是喜欢皇子还是公主？”她小声问。 “皇子。” 刘越有些失落，还以为他会说都喜欢。不过转眼又想开了，帝王家，重子嗣，向来如此。 锦被中他的手越圈越紧，刘越有些被他圈的透不过去，却还是没有吭声。 她翻过身，面朝着他，伸手抚上他的眉心：“皇上困了吗？” 她想，身为一介帝王应该也会有烦恼吧？否则的话，他眉心的川字眉怎么会总也抹不平。 “嗯。”谢怀康喃喃答道，眼皮渐渐感到有一丝丝困意。 刘越不再说话，只默默伸出手同样圈住他伟岸的臂膀。 一夜静好。 次日一早，谢怀康起榻的时候蹑手蹑脚，临走时还不忘嘱咐小彩让皇后再多睡一会儿。 小彩乐呵呵答应，送他出殿后掩上门乖乖在外面候着。 终于听到殿内有呼唤声，这才重新进入伺候皇后起床梳洗。 “皇后娘娘您是没瞧见，早上皇上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呢！” 刘越面上一羞：“真的吗？” “奴婢骗你做什么？当然是真的！不止奴婢一人看见，外面好一些宫女都瞧见了，都在私底下说咱们皇后娘娘命好！嘻嘻。” 命好…… 刘越并不这样认为。 殿外有人进来传报，说德妃带东西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刘越没有迟疑，召见她进来。 “皇后真是好气色！”人还没走进，声音倒先是传了进来。 德妃没了往日的娇艳，只身着朴素的长裙，发上也没有多余的首饰。 “这是……”刘越有些不懂她，姑姑不是向来喜爱珠宝首饰吗？怎么现在打扮的如此普通？ 禁足那段日子可让她吃遍了苦，人瘦了一大圈。 刘越最开始见她的时候，活活被消瘦的脸颊吓了一跳。 后来才知道她开始潜心修佛。 修佛之人要的是静心，不知道她的心是否真能静的下来？ 一见到刘越，德妃便亲昵奔到她跟前来挽着手臂轻轻抚摸在她小腹上，一想到这是由她们刘家女子怀上的，便激动不已。 拉着她好一阵念叨，非要将一些忌讳啊之类的讲给她听、 “越儿，你怀的是龙嗣，又是嫡出，极有可能成为太子！可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咱们可要为刘家争一口气！”私底下，德妃都叫刘越的名字。 又是这样的说词，父亲会这样说，姑姑也这样说。刘越只觉头大，但也没有表现出来，只喃喃道：“是儿是女听天由命吧。” 可不是吗？人人都要听天由命，没有人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想着她年纪还小，怕怀孕过程中有所差池，德妃特意去请求皇上，让她住到乾坤宫来。 不用在主殿，能让她住在偏殿就行，主要任务是保护子嗣。 免得像她那未出世的可怜孩子一样，还没来得及看母妃一眼，甚至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看上一眼，就回了阎王殿！ 哪怕到如今，也没能将幕后之人抓出来。 不过也不难猜，皇上一向不重美色，妃嫔也只有那么几位而已，到底谁是凶手已经很明显了。 德妃苦口劝导：“现如今，淑妃那个小贱人也有身孕，比你的月份还大。将来怕她先你一步生下皇子怎么办？越儿你知道皇上自登基以来都没有一儿半女，长子他极为重视，咱们不可懈怠！” 听来听去都是这些话，刘越有些烦躁了，肚子有些饿，才记起早起还没用过饭。小彩特意交代过御膳房，备些营养粥给皇后娘娘食用，正好德妃在，便两人一起用餐。 皇后怀孕的消息传到了刘府，刘疆亲口告诉刘世宁，后者在院子里练拳，听闻喜讯，每一拳脚都极为有力。 一套招数下来，已是汗流浃背，松了松腰带坐在走廊下歇息，立马有婢女递上帕子。 刘疆随性在身后，语气极为畅快：“好哇！越儿真是给咱们争气！这要是还怀上一位龙子，咱们刘家便什么都不怕了！” 慢条斯理擦完汗珠的刘世宁斜眼一扫：“她一定要怀上龙子。” 声音不重，却极有力量。 刘疆虽跟着刘世宁做事情，可行事作风不太像他，对家人的狠心程度也没那么厉害。越儿是他唯一的妹妹，腹中的孩子无论是皇子是公主，他都喜欢。 可是在父亲的宏图面前，腹中胎儿的性别变得至关重要。 “父亲，我好久没有见到越儿了，不如趁着这次喜讯进宫去探望她一次如何？” 说来也是，这本该是越儿母亲该做的事情，可怜母亲身故的早，他们作为娘家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