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病娇太子后她替身了(重生)》 1、第 1 章 二月早春,寒意料峭,而一簇暖阳从氤氲云雾中露了出来,洒落在亭榭湖桥上。 承安侯府,岸芷院。 着杏白锦衾的苏染染倚身靠在床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恍惚了许久,才看着眼前洗得发白的青色锦帐,摆放在地的漆黑火盆,鼻端还闻着一股呛人的炭烟。 地上铺了层很薄的藏青毡子,摆在屋子外间的茶桌圆凳,灰黑素净。这一切都很眼熟,她分明就是在自己闺房中。 她好像,是做噩梦了。 圆润白皙的指尖慢慢抚上面颊,两边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浸润成了一绺,透出丝缕寒意。指腹往上,眼尾凹处也是星点的润意。 她做了个梦,仅是依稀记得,那梦里有自己,有长姐,还有个她压根就没见过的男子。 那男子时常穿着金丝云纹墨袍,身姿清冷挺拔,仿若隆冬冽松。他的一头墨发由白玉发冠整齐地束着,身上还溢起很浓的龙涎香。 梦中男子是要娶长姐的,不知为何,自己竟是和他拜堂成婚。再然后,就是自己死在了男子面前,还是她用匕首刺入心口的。 她死在冬日,策策寒风吹开两扇雕花木门,凛冽雪粒子朝她蜂拥而来。冷的皑皑白雪盖在她身上,与流淌的温热血色融在一起。 耳边很吵,锋利刀尖划破她心口的滋滋声被无限放大,她能感受到双脚双手都在渐渐变冷,变僵。 而全身唯一的滚烫都被刀尖刺了出来,尽数落在衣襟上。被疼得连眼睑都抬不起来的她,只能默默待着死亡降临。 嘶啦一声,她还想记起些什么,脑海中的画面便全没了。手掌拍了拍脑袋,只有一阵闷痛。 “小姐,你这是作何?”青竹刚把大夫送出院子,便着急回了屋子。 听着青竹话音,苏染染慢慢抬起了头,迷离眼眸渐渐清明些。她昨日是和长姐去踏青游湖来着,不料想,长姐和安阳郡主又起了冲突。 她在情急之下就跳进了湖中,幸亏水性不错,才把长姐救了起来,但也昏了过去。 “青竹,你家小姐饿了。” 捋顺思绪的苏染染双手平摊着,她这丫鬟处处就好,就是性子急些 ,听风便是雨。她跟着自己十年了,这次恐怕是把她吓得不轻。 想要同她诉说梦境的话收了回来,在自己都没弄明白这梦之前,还是别告诉她了。 “奴婢这就将早膳端进来”,青竹收住焦急目光,抬眼看着露出梨涡的小姐,这才把心里大石头落下。 苏染染瞧见青竹背影没了,才敢叹息一声。那梦虽然无厘头得很,却像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尤为一响起那匕首刺入心口的阵阵疼痛,不由得后背一凉,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青竹入内,见小姐沉默不语,只道她是饿得紧。手上&#xe863;作便又快了几分,穿衣挽发,指尖起落彼伏,梳妆洗漱便好了。 “小姐,方才夫人让婆子过来传话了,待小姐用了早膳,便过去报个平安。” 青竹话语轻快着,她瞧夫人这次应是要好好的谢过小姐。若是平日,那会唤得这般急。 片刻后,安毓院。 “染染请主母,长姐安。” 苏染染弯腰屈膝朝上座拜了拜,眉眸半垂着。她知晓主母不喜自己,任凭一个侯夫人都不会喜欢浣纱姨娘生下的庶女。 主母柳氏,柳国公的嫡二小姐,十六便嫁入承安侯府。同父亲过了一年的恩爱日子后,怀上长姐。 而在娘亲被父亲纳入侯府时,主母刚生下长姐不久。主母对娘亲有怨恨,总觉是娘亲毁了她的姻缘,占了她的夫君。 因而,哪怕自己娘亲去了福安寺给主母祈福,三年未回侯府。她也始终记着娘亲说的话,要事事以嫡长姐为先,不可惹得主母和父亲不快。 柳氏瞧着规矩行礼的苏染染,眉头微耸,这染姐儿还真是有几分能耐。若不是听了京中众人对她救月儿的夸赞,自己都要被她哄了去。 苏染染定是觉着她跳湖救了月儿,自己就会对她感恩戴德,再加上舍命救长姐的美誉,定会有一门上好的婚事? 真真是痴心妄想,就凭她踩着月儿生死来衬出她好名声这一点,自己就不可能给她好果子吃。 “染染你身子可好些?都怪我一时没忍住,和安阳郡主起了争执,还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去了。” 一抹梅红绸云锦罗裙出现在苏染染眼底,不等裙裾近些,就听上座响起一声摆放茶 盏的沉闷&#xe863;作。 “染姐儿可觉身子有哪不痛快?” 柳氏朝自家月儿递了个眼神,今日就是要给染姐儿一个下马威,让她明白嫡庶有别,少生些龌龊歹毒的心思。 愠怒中带了嫌弃的话音落入苏染染耳中,心中思量一番,虽不知何处惹恼了主母,但很快就回了话。 “烦请主母、长姐担忧了,染染身子无恙。倒是长姐,这次恐怕受了不小惊吓,可好些了?” “惊吓确实不小,但回春堂的大夫都说我好着哩。” 苏毓月避开娘亲的目光,径直走到苏染染身旁,双手拥着,将人扶了起来。娘亲当真是糊涂了,这个档口还要找染染的茬。 “月儿,你越发不懂事了。染姐儿还没坐下,你就攥着人念叨。”柳氏恨铁不成钢的拂了拂袖,示意婆子将染姐儿引入落座。 苏染染瞧着长姐手腕那只羊脂白玉手镯,梦中画面又浮了出来,不着痕迹的将手掌从她怀里抽了出来。 她落座后便规矩坐好,如同往常一样的不搭话,当个摆设就好。视线中的长姐,应是很欢喜,面带喜色贝齿微露。 素日瞧见,她不觉有何。可一想起那噩梦,她心头就泛起彻骨的寒意。那男子分明是要娶长姐,怎会和她行了大婚之礼。 “染姐儿,可是有了意中人?” 柳氏瞧见染姐儿直勾勾地盯着月儿,那目光还有几分道不明的恨意,这妮子的心思终于露出来了。 “娘亲说笑了,染染才没有呢。”别过头的苏毓月推了苏染染下,还递了好几个眼神过去。 “主母打趣染染了,不过及笄一年,染染断然不敢有这些念头。”苏染染低眉垂眸温顺说道,才知两人是在谈论着婚嫁一事。 长姐的婚事,父亲和主母只偶尔提起,可她却记得清楚。嫡长姐未嫁,府上庶女便要待字闺中,不能抢在嫡女前头。 主母问这话,是在敲打她断不能起了不该有的念头。脸上突的扬起一抹笑,嘴角的两个梨涡若隐若现。 “主母这话,应该问过长姐才对。染染方才就在想着,京中世家子到底是谁才能入得了长姐的一双慧眼。” “染染你就会调侃我,这婚姻大事,自是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谁能入得了父 亲母亲的眼才最要紧。” 说话的苏毓月抬袖掩面,好似有了羞意,她对婚姻大事可是一点都不敢马虎的。知晓父亲有意将她嫁入皇家,而娘亲也是默许的。 父母之命?听着话的苏染染忍不住就想起那梦中男子,原是他过不了父亲主母那关,才转而同她成亲的。 不过瞧着男子的周身气度,也不像是贫苦之人,那龙涎香更不是布衣百姓能用的。那长姐为何不嫁他,自己还嫁了他? 她沉思想着梦中事,面上笑容也收了回去。只觉手腕酸软,端着的茶盏往外一偏,上好的白釉瓷就破碎在地。 卷边茶叶上沾着星点水光,丝缕热气就往上冒起。苏染染几乎是立即起身离座,双膝一弯就跪在地上。 “染染失礼,冲撞了主母和长姐,还请主母重责。” 脑袋压得很低,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xe863;。她自打懂事起,就没有像今日这般失礼过。长姐刚说了婚事要由父母双亲做主,她就将茶盏打碎。 这不就是明摆着和主母唱反调?毕竟,她的娘亲还在寺庙里给主母祈福。 “染染,你身子可是还有些不舒坦?我就同娘亲说过,是你将我救起拖到岸边,就躺了一晚,哪会好得这么快。” 瞧见娘亲紧抿双唇的苏毓月着急了,染染怎说都救了她一命,要罚也不是眼下。 “染姐儿院中的大夫刚走不久,能有何不舒坦的。染姐儿可是对我这个主母不满?将才说道婚事,你就摆上脸子了。” 柳氏抬起犀利目光在苏染染头顶绕着,手中茶盏砰然落地,满屋的丫鬟婆子都跪了下来,不敢吭声。 “娘亲”,苏毓月柔声喊了句,正要上前劝着。 “月儿你坐下,你自小就心思单纯,自然不懂得染姐儿的心中所想。她今年十六,该是为婚事打算。 可她竟敢借着你的名头,来吹鼓她的好名声,妄想高攀个好人家。这心机何其深,就和她那不安分的姨娘一样,就会扮可怜......” “染染,没有。” 眼中水光婆娑的苏染染朝着上座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哑了嗓音说道:“我苏染染心中若有一丝的如此念头,就让我不得好死,死后挫骨扬灰。” 这番话倒是让众人都惊了,而柳氏 依旧一话不发的板着脸。 苏毓月瞧着全身都在颤抖的苏染染,心中不快更甚。几步走到柳氏身边,伸着手将人环抱住。 “娘亲,染染都发了毒誓,她定是没有这般念头的。再者,染染昨日才跳湖救了我,身子都还未好。” 望见月儿哭了,柳氏心头一下就软了。再瞥见满是狼狈的苏染染,更觉着月儿所言有理,那作为主母的气度便端了上来。 “染姐儿既是身子疲软,连茶盏都端不稳,那明日便在府上养着,倒是可惜了公主府的花宴。” 公主府?苏染染听着话,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主母所言应是嘉敏公主在府中设下的赏花宴。 名为赏花宴,实则京中世家子同贵女的相看宴。公主请了不少人,那拜帖早早就送到各家公子贵女手上,不分嫡庶。 而主母让她明日在府上养着,还是不信自己发的毒誓,借此禁她的足。苏染染将额头稍稍抬起,双手落在腰际行了礼。 “谢主母、长姐体恤,是染染没有赏花的福气。” 她嗓音沙哑着,透过压不下的哭腔,尽是委屈。发髻也因磕头散了些,白皙额前落了不少碎发。 就在苏染染要退下时,一婆子慌慌张张走进屋子,朝柳氏行了礼说道:“夫人,大小姐,宫里来了圣旨,传的是赐婚旨意。”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2、第 2 章 宫里来的赐婚圣旨。 这话着实让满屋子的人都愣了下,柳氏眼中闪过诧然,她未曾听侯爷提起过皇家赐婚一事。 苏毓月稍有异样,随后就想了起来,脸颊染上薄薄绯色。她在除夕宫宴上确实有过一段奇遇,可那人,是东宫太子。 “娘亲,可不能让公公等久了”,苏毓月压着悦色轻快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苏染染听闻话语,指尖攥紧,鸦羽半垂,双膝还隐约有痛意。她是该回院子,还是去正厅? 应当府中上下前去跪接圣旨,可她才被主母禁了足。稍等片刻,且看主母如何说道。 柳氏压根就没想着苏染染,在月儿唤了声后,她便收住心中惊讶。见月儿面带含羞模样,这赐婚应是月儿心满意足的。 连侯爷和她都没见着苗头的婚事,宫中定当瞒得紧。且让她前去瞧瞧,是谁家公子,指不准就是皇子王爷。 攒珠绣靴刚抬起,就瞥见房门前的娇小身影。柳氏眉目一凝,手掖如意垂袖,话意尽数是为苏染染着想。 “染姐儿既身子不爽,便回了院子好生歇下。这跪接圣旨,由我同你嫡长姐去。宫中公公不比府中小厮,言行都显着侯府礼数。” 话里话外便是点着她的庶女身份,苏染染轻拍青竹手背,让她莫要多言。 随即转身答谢,“主母所言极是,染染莽撞无礼,烦请主母费心了。” 她话语恭敬,模样温顺,藏在袖下双手缓缓松开。走出厢房没几步,就听屋内婆子丫鬟欢笑起来。 “奴婢向夫人、大小姐道喜了,管家已去告知侯爷。大小姐德才兼备,就连皇家姻亲也承得下。” “休要妄言,还不赶紧给小姐梳妆。” 主母斥责说道,可话中却无怒意。苏染染低眉瞥见双膝上的皱褶,脚下步子不由得快了些。 侯府正厅。 柳氏急走慢赶的绕过回廊,一入正厅便瞧着手托明黄圣旨的公公半鞠腰背,桌上茶香四溢。 “让您个久等了,这些不长眼的也不知请着您坐下。还望您个莫同他们置气,劳驾您上座。” 柳氏面带歉意说着,缓缓将苏毓月拥到跟前。见公公 都半晌没有&#xe863;作,柳氏才给身侧婆子递了个眼神。 传旨公公代表的可是皇家脸面,自己若是将他惹恼,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端。见婆子递的翡翠镯子横在眼前,柳氏面容一僵。 “向侯夫人,小姐请安。” 公公依着规矩弯腰行礼,话中听不出喜怒。 柳氏神情稍缓,许是她多虑了,这公公瞧着年轻面生,不收镯子也情有可原。 就见公公起身抬眸,目光从月儿面上掠过,“小姐瞧着面善,奴才时常跟在太子殿下左右,倒是记不清在何处见过了。” 听此熟络话音,柳氏心中的大石头便落下来。不曾想这公公还是在太子跟前伺候的,那月儿何时有见过东宫太子? 发髻珠玉响&#xe863;间,苏毓月掖住手中绢帕,柔声回了话,“公公所言不差,在除夕宫宴,有幸与太子殿下打了照面。” 说着话,她便有意无意瞧了公公手中的圣旨几眼。虽不知赐婚旨意是何内容,但她心中却有着莫名的期盼。 再加上公公提到了太子殿下,苏毓月两侧面颊不由得滚热起来,她只觉又回到了宫宴那晚。 整个皇宫都被宫灯照得明亮,雪絮映白了椒墙。鞋底踩在雪地上,响起细细的咯吱咯吱声。 她进宫次数不少,但在皑皑白色下确实寻不准路,而那双清冷眼眸就在雪絮中同她远远相视。 灰黑鹤氅披在狐裘上,白玉发冠高高束起,鬓边发丝顺垂而下。桃花眼,绯薄唇,是一张极漂亮的面容。 他站在雪地中,分毫微&#xe863;,苏毓月却觉着他比空中飞&#xe863;的雪絮还要难以触及。 望着望着,她便迈开步子一点点向他挪近。两人隔了丈远,就听他轻声咳嗽,一股药香涌入鼻端。 他面颊两侧有些涨红,可丝毫都不影响他面容的俊美,更添了些绝色。她失神的抬了手腕,目光都聚在他脸上,步子往前走了些。 “放肆,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不知从何处走来的公公,一道厉声让她醒了些,刚要跪下请罪,就被一阵清冷嗓音引了去。 “不知者无罪,你不必跪孤。” 明是寒泉流水声,她却听到了心口急促跳&#xe863;的扑通扑通。苏毓月很清楚,她对眼前的男子&#xe863;心了。 脑海思索一番, 苏毓月就想了起来。东宫太子卫宴,是近一年在京中名声大噪的第一公子,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呆愣地款款行礼,“承安侯府嫡长女苏毓月,见过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在寒气逼人的雪地里,她不觉着冷,反倒是滚烫的热从脸颊耳根往四肢很快蔓延开来。 他说完免礼后,自己才缓缓抬眸。就瞧见他嘴角两边上扬着,眼尾微阖,轮廓柔和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 那笑胜过了阖宫上下的灯火,她痴痴地望着,心间被愉悦填得满满当当。待雪絮中的背影远了,她才惊觉身上盖满了白。 “没想着,小女还真同公公见过面,倒是她的福气。” 柳氏见苏毓月目光呆愣,不经意扯&#xe863;她的衣袂,一面察觉着公公的神情。她当真估摸不准公公说这番话的意图,若与旨意有关...... 那月儿,应是东宫的太子妃了。 “府上小姐都是有福气的,不知二小姐怎的不在?”公公收回目光,询问着柳氏。 “二小姐?”柳氏嗓音突的高了些,见公公面色才知自己失了礼数。 抬起袖面挡住面上窘色,“让公公见笑,染姐儿昨日不慎跌入湖中,此时还在院中休养。” “那烦请侯夫人领路,奴才可得将圣旨交予二小姐。” 公公话语诚恳,双手奉着的明黄丝帛还有祥云锦纹浮现。而柳氏母女半晌也没出声,眼眸呆滞,双唇微张,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小姐,你可要急死奴婢了”,青竹揉着苏染染双膝,嘴上忍不住嘟囔了句。 “嗯”,半坐在躺椅上的人儿不知所云的应了声,指尖翻&#xe863;眼前书扉,眼眸半垂,浓密黑亮的睫毛往上微微卷起。 发髻已是重新梳拢,仅有一只银簪子穿过发间,简单挽住,墨色发丝顺垂在白杏色的袄子上。 “小姐,那可是宫中来的赐婚圣旨,府上适婚小姐,唯有大小姐和你,你怎的就这般不慌不忙?” 青竹抱怨说着,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苏染染眼眸都没抬,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皇家赐婚,嫡贤在前,同我能有半分关系?再者,我慌了忙了,可有用处?” 接连两问让青竹哑口无言,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苏染染得了清净, 将话本子翻得更快些。 储君卫宴,年方十九,未行冠礼,但因自小病弱,便早早出了宫,居于东宫养病。至如今,已在东宫住了九年,去年才进了朝堂,料听政事。 瞧着字样,苏染染先压下心中的惊诧,眼神不自觉往下一扫。不知为何,她一瞧见“卫宴”这名字,心口便堵得慌。 太子为先皇后王氏所生,王氏去时,太子十岁。同年立淑贵妃李氏为后,淑贵妃诞有一子,为宸王卫恪,现今十八。 “啧啧”,苏染染轻声嘀咕。这东宫殿下一看就是个被算计的命,要不王皇后刚死,他就入了东宫,还是抱着孱弱的病体。 心中郁结稍散些,就望着,“太子自打去年入朝,便为今上献计收复了戎北一带,安置了江南水灾。就连隆冬时的雪灾,都是东宫头一个捐出一万两纹银的。” 她只觉心口堵得更慌,眼眶还酸胀起来,正要换个坐姿,就听青竹瓮声瓮气,“小姐这话有失偏颇,皇家旨意,谁又能料得准。” 苏染染没回话,这圣旨摆明就是给长姐赐婚的,还能有何偏颇?她此刻只对话本中的太子好奇。 肤胜雪,剑眉星目桃花眼,身若冽松,腰佩白玉。体病弱,药香远绕,常披狐裘氅衣。貌绝大魏,此乃我朝第一公子。 字样在心中辗转,脑海中随即浮现一矜贵公子病弱美人模样。 她突的上抬眼眸,铺开书扉也渐渐合拢。虽然没有记清楚梦中男子相貌,但他定当配得此三句话。 蓦然一下,苏染染站了起来,弯臂间的话本子瞬息滑落。 “小姐,你话本子丢在地上了”,青竹赶紧将话本捡起来。 她浑然不觉,直愣站着,后背冒出一阵冷汗。就在方才,自己心中竟是喊出了“阿宴”二字。 当真是被噩梦掩住了,心中什么念头都敢起。再瞧着躺椅上的话本子,就没了心思。想着长姐定下婚事,那她也该为自己考虑了。 主母依着侯府面子,断不会在门当户对上&#xe863;手脚。可她一侯府庶女,不外乎就是续弦或贵妾。 父亲压根不管后院的事,更是不会在意庶女的婚事,只要别辱没侯府名声便好。 她绝不会为妾,娘亲的后半辈子都栽在这里,她断 不能再跳进来。京中适龄公子不少,但要让主母应下的...... 苏染染双目盯着话本上行云流水的字样,愁眉舒展,寒门读书人就是她能寻着的最佳姻缘。 这一来能让主母见着自己绝无攀高枝的心思,再者寒门文官虽品阶不高,但朝中文武并重,并不会落下父亲的侯爷脸面。 “小姐可是身子发热,面颊这般红?” 听青竹焦急嗓音,苏染染才收回心中念头,缓缓咳嗽了声,“并未发热,应是春日暖和起来。” 她所求不多,惟愿所嫁之人,能同她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便是极好的事。青竹看着院中阳光,这早春还没暖和。 正要说话,就见小姐张罗她把话本子收起来。同时院外响着嘈杂,“不知二小姐可在此处?” 陌生音色让苏染染微皱眉头,同青竹递了好几个眼神后,才提起裙裾往外走。 刚到院中,就见主母长姐和一众丫鬟婆子都拥在公公身后,而公公双手奉上圣旨,鞠腰屈膝,白净面容带了喜色。 “还请二小姐,跪下接旨。”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3、第 3 章 见此,诧异不已的苏染染只好跪了下来。双膝磕在青灰石板上,泛起细密痛意,心底惘然,后脖颈压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承安侯有女苏染染,品行端敏,温良敦厚,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卫宴,年十九,适婚娶时,当择贤女与配。为成人之美,特将汝许配太子为正妃。一切礼仪,交由东宫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万籁俱静,过了半晌,苏染染才抬眸望着眼前的赐婚圣旨。曲着的双手始终没有&#xe863;弹,眼眸盯得有些发酸。 宊有一丝眩晕,眼睑轻阖间,耳畔绕着声响,这圣旨是给她赐婚的,还许为太子妃? 跪着的柳氏听罢,虽然心有怨恨,但眼下侯爷还没回府,她总要出面主持中馈,断不能让人瞧了笑话。 “公公......” 跪在柳氏身侧的苏毓月弱弱喊了声,随即就将话音咽了下去。她知晓此行失礼,可她就是不甘心。 分明是她见了太子,分明是太子对着她笑了,分明......太子心悦的,要娶为太子妃的,是她。 “烦请二小姐接旨”,那公公轻声说道,将圣旨递到她跟前。 苏染染接过圣旨,只觉手上沉甸甸的。不由得想到昨晚噩梦,梦中男子是求娶长姐未果,才退而娶了她。 再想到她拿着匕首刺入时候,那刀尖好似又刺在她心口,一股锥心痛让苏染染身子一软,面色惨白,手腕悄然往下垂落。 “小姐许是方才躺得久些”,青竹察觉异样,连忙扶住小姐的滑落小臂,让她稳当握住圣旨。 青竹双手虚揽,焦急目光下说着轻快话语。这分明就是件大喜事,小姐成了太子妃便再也不用看夫人的眼色行事。 苏染染自是听出了青竹话中喜色,面上并未显露什么。赐婚来得蹊跷,未必就是什么可喜的事。 “二小姐若身子不适,奴才这便唤御医前来”,话语温顺恭敬,面上担忧也不似作假。 “青竹你待二小姐未免太不上心,幸得二小姐有福运庇佑,这才身子无恙,若能让御医瞧瞧,自是好事。” 苏染染顺着响声才 知这话是主母身侧丫鬟说的,听她为自己着想的话意,好似她才是在自己身边伺候的人。 见她没应声,服侍长姐的婆子又搭着笑意说话,“二小姐身子娇贵,青竹丫头可得费心照料着。” 这一唱一和,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可怜青竹竟成了她们的垫脚石。苏染染心中不禁觉着好笑,她们素日只唤染姐儿的。 “谢公公担忧,我身子无碍,主母已请大夫为我看过了,不必劳烦御医跑一趟。” 苏染染柔声说道,模样很是乖巧。轻轻拂过青竹衣袖,目光扫过方才说话的丫鬟婆子。 眼下的赐婚圣旨必然让主母对她心存芥蒂,她前脚刚发了那般狠的毒誓,随后就有了桩匪夷所思的婚事。 莫说主母,就算是自己也会觉着她救长姐定当算尽心机,要不怎能说明白这赐婚旨意。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中规中矩依着之前的温顺模样,待主母长姐一如既往地恭敬,断不能以太子妃的身份自持。 将公公送走后,柳氏站在侯府门前瞧了苏染染好一阵,侯爷马车还没归来,她连寻个商讨的人都没有。 朝堂之事,她虽知晓不多,但东宫太子在近一年内势头正足,很得圣心。绝不会被逼着娶了侯府庶女为太子妃,那这就更怪了。 一行人回了院子,苏染染在拜别柳氏时,柔声喊道:“还请主母留步,染染有话要对您说。” 左右肃清,苏染染屈膝跪在柳氏跟前,双手将明黄圣旨举至额间,“染染自知莽撞,恳请主母收下这圣旨 。” 柳氏稍停片刻,掌心落在锦面上,将圣旨拿了起来,“染姐儿是个懂事的,我见月儿朝你院子去了,许要同你说些体己话。” 走在水榭旁的长廊上,苏染染远远望着静如玉色的水面,掖了掖手中绢帕,心下乱麻一团。 只恼她未曾将那噩梦记个清楚明白,梦境最后她为何要在男子跟前寻死,更甚之,她对长姐像是有了诸多恨意。 经过赐婚一茬,她竟是有些分不清哪儿是梦中,哪是真事了。 “染染”,长姐温柔一声唤起,苏染染才回神瞧着,她已经到了院门前,长姐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长姐”,苏染染笑着应声,嘴角露出两个梨涡 ,伸手接住长姐递过来的指尖。 “瞧你这身子娇弱得,从门口到院子竟走了这般久,定是心中藏事了”,苏毓月轻拍苏染染手背,笑意不达眼底。 “长姐尽会打趣人,染染能藏着什么事。我不过去了安毓院一趟,把圣旨交予主母手中,这才晚了些。” 两人坐在灰黑素净的茶桌前,青竹依次倒了两盏清茶递过去。心中不禁埋怨小姐,她怎能将圣旨给夫人?若是出了事......小姐又该被欺负了。 苏染染捋顺衣袖,纤细指尖端起茶盏,唤着苏毓月饮茶。苏毓月颔首点头,但未有&#xe863;作。 闻着茶的清幽气息,舌尖一阵苦涩味道渐渐稳住她心中的杂乱思绪。既来之则安之,船到桥头自然直。 放下茶盏,才看见长姐面前冒着的丝缕热气。褐色茶叶卷起边沿,素白杯面丝毫未&#xe863;。 苏染染心下了然,长姐这是头一次没喝她这儿的苦茶。柳眉微皱,面上笑意不减,这嫌隙还是有了。 “染染,明日公主府的赏花宴,你我一同去,可好?”话语肯定,不是询问意味。 “长姐相邀,染染哪有不去的道理,只不过”,苏染染欲言又止,她可没忘被主母禁足的事。 “娘亲那,我去说道。你且好生歇息,明日才有雅兴赏花。” 说着话,苏毓月就站了起来,绢帕落在苏染染肩头,终是没再说话,便背影远了。 “小姐”,苏染染抬手打断青竹的话,只让她将茶盏收拾干净。 翌日,去往公主府的路上。 马车内,着浅藕色褙子的苏染染坐在苏毓月对面,车内小桌上摆着两盘杏梅蜜饯,一壶煮好的龙井茶溢出甘甜。 她掬着双手搭在身前,澄澈目光有意无意瞧着苏毓月。 长姐今日和平常稍有不同,珠钗耳珰都是她未曾见过的。圆领软缎,浅蓝织锦罗裙,手腕处还显着一只羊脂玉镯子。 “染染,你定是馋这甜杏了。”伴着话音,撒了雪白糖霜的杏干被长姐递到她眼前。 苏染染怯意吃了杏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对着苏毓月,“长姐待染染真好,若日后嫁了人.......再也没人这般待染染了。” 随了颤音的话语有八分真,苏染染平心而论,除了娘亲外,就只有 长姐是待她好的。 “染染说什么胡话,你入了东宫,定有殿下对你好的”,苏毓月安慰说道,那抬着的手腕还是没伸出去。 “我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过,哪知他待人如何。我不过跳湖后睡了一觉,怎就怎......” 苏染染用绢帕挡住面颊,眼中确有水光闪&#xe863;。她真就是躺了一天,便来了遭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一庶女许给太子做正妃,这到底是什么飞来横祸?不过从话本上见了寥寥数笔,她就要嫁给他了。 半晌,车内寂静,苏毓月也不知如何回着她这番话。心中酸胀得疼,她让人细细去查了两人落湖后的事。 和染染所说并无出入,染染身边就青竹一个丫鬟,压根传不出什么话,更别说她用自己为垫脚石去攀附权贵。 赐婚亦然是真的,她和娘亲爹爹在书房坐到深夜,也没寻到什么门路。若真要弄个清楚明白,怕是没了可能。 两人各怀心思,突然一下,马的高声嘶叫让马车晃荡起来,滚烫茶水差点洒在苏毓月身上。 “长姐,你没有烫着吧?” 苏染染双手提起茶壶,半边身子都挡在她跟前。苏毓月说了声没有,双手从面颊两侧垂落下来。 两人从马车下来,已然到了公主府,而马车对面就站着苏毓月的死对头安阳郡主,沈昭。 “向安阳郡主请安”,苏染染一手拉住愠怒的长姐,生怕两人再起什么冲突。 苏毓月怒目圆睁,横了沈昭一眼。她上次把自己推下湖的事,都没找她算账,今日便又找茬上门。 真当她苏毓月是好欺负的,要没有落湖一事,指不准就没有不如意的赐婚。她正有一腔怒气,沈昭就送上门来。 “啧,苏大小姐,你不向本郡主请安吗?我记得你只是县主。” 沈昭穿着一身枣红色的戎装,鞋上泥泞应是从校场刚回来。深黑腰带上别了鞭子,双手环抱在胸膛前,神情很是倨傲。 见此,苏染染只觉太阳穴疼得慌。这两人一见面就针尖对芒刺,非得闹个大&#xe863;静出来。 她分明记着,安阳郡主在长姐及笄礼时还送了礼,一对红玛瑙耳环,怎就变成此般。 “噢,也对,你现在确实不用向我请安”,沈昭意味深长说着,迈开大 步就朝苏家姐妹走来。 见她越来越近,苏染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而周围的贵女公子都渐渐拥过来,这安阳郡主到底要做什么? “苏毓月,你庶妹成了太子妃,你也能跟着沾光不是。” 话音一出,众人嘈杂一片,诧异目光聚在苏染染身上。更有小声嘀咕的,“可庶女都成太子妃,这嫡长女的脸面要往哪搁?” “安阳郡主,你有些过了”,苏染染往前走了一步,平静眼眸对上她的得意神情。 “既然郡主知晓,我也不多说。我与太子殿下的婚事,乃是今上赐婚。若郡主有异议,大可......” “苏二小姐,你少给本郡主按罪名,我何时有了异议?倒是你一介庶女,野雉飞高枝。就不怕哪天成了拔毛凤凰,谁不都像。” 沈昭已然将长鞭甩了出来,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苏染染站住步子,面色未改,双唇轻启。 “安阳郡主,你这话略微不对,拔毛凤凰比开屏孔雀还是要好的。郡主许是不知,越诋毁的才是越得不到的。” 趁着沈昭愣神,苏染染便要拉住苏毓月往公主府走。不料想,沈昭鞭子直接打碎了她下步要踩的石板。 “好你个苏染染,敢骂本郡主是孔雀,看我不打得你求饶。” 沈昭再要扬起鞭子,一道清冷嗓音便响起,“安阳郡主,你想要打谁?” 喧哗众人一下就静了,苏染染瞧着前后走来的两位男子,耳边整齐绕响,“请太子殿下,宸王殿下安。”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4、第 4 章 苏染染的目光愣了下,随即就颔首低眉款款行了礼。心中忐忑,她如何也没想着,和太子初见竟是此般场景。 他同话本子所言不差,莹白玉冠束发,身披藏青鹤氅。和一侧着杏白织锦长袍的宸王相比,也未添臃意。 且方才,自个还和他相视看了一眼。虽匆匆扫过,但他眼中的淡漠还是让她怵得紧。 太子殿下,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物。那她刚刚借着圣上赐婚的由头怼了安阳郡主,他会不会心生不悦? 她可是卯足了劲头和安阳郡主争辩的,言语犀利但也难登大雅之堂,没有半分敦厚温良的贵女模样。 苏染染低垂眼眸,额间急得冒出细密汗珠子,丝毫都没察觉她身前已然站了人。 “苏二小姐,许是吓得不轻。” 一股清冷药香钻入鼻端,苏染染刚要抬头,目光便沉溺在幽深眼眸中。他的眉目很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嗓音若珠玉掷落盘中,清脆而不生硬。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搭着一方绢帕,是他要递给自个的。 “谢太子体恤,臣女......还好。” 她的手掌还没完全伸出去,便感到一团滚热落在她手心。粗粝指腹不经意掠过,触起一阵酥麻,惹得她心口扑通扑通跳着。 药香近绕,卫宴侧身站在苏染染一旁,并未离去。 “安阳郡主,你刚刚说,要打得她跪地求饶。孤听你所唤苏染染,可是孤体弱听岔了?” 沈昭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太子的话让她压根没法回。是或不是,都顶撞了东宫,让皇家颜面扫地。 场面静了下来,苏染染掖住手中柔软绢帕,杏眼中闪过诧异。这太子殿下,是在替自己撑场面? “毓月见过太子殿下。” 苏毓月瞧着两人的一举一&#xe863;,鼻间堵得慌,心中一个没忍住就站了出来说话。 “郡主方才那一鞭,差点就打到人,众公子贵女都看得很清楚。今日若不是殿下和宸王,臣女和庶妹恐要葬身公主府门前。” 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她的话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沈昭。 苏毓月直勾勾地盯着沈昭,眼尾余光也没从卫宴身上挪开。她见着太子 对染染的维护,心中渐渐萌生出恨意。 染染不过是庶女,学识才情相貌,她哪一点比得过自个? 且不说远了,就太子刚刚听到的看到的,苏染染每一处都透着俗不可耐的泼辣悍妇模样。 如此的苏染染,怎么能配得上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怎么能做得了日后要母仪天下的太子妃。 再瞥见苏染染手中的流光云锦,苏毓月指甲盖便狠狠地陷入了手心软肉中。这绢帕,应当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 苏毓月怒目圆睁,迸发的目光也愈发怨恨毒辣。而被盯得一肚子怒气的沈昭,也横眉冷对起来。 “苏毓月,你可打住装腔作势的恶心模样。我&#xe863;鞭子是不对,但更不对的就是没打着你。 还葬身公主府门前?本郡主瞧你是恶人多作怪,祸害遗千年。你没见着太子表哥关切的都是你庶妹,而非你,还紧着往前......” “安阳郡主请慎言,我同太子殿下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高声盖过了沈昭的话,苏毓月就好似被踩了尾巴的猫,将全身毛都炸了起来。 长姐见过太子?苏染染心中愕然,长姐从未和她说过此事。且在马车上,长姐还说自个入了东宫后,殿下会待她好。 难不成这赐婚一事,长姐早早就知晓了? “是,本郡主慎言,那你和谢辞也只不过是共用一酒盏而已。”沈昭话语嘲讽,神情轻蔑。 谢辞,谢将军独子,和安阳郡主自小便有婚约在身。可就在两年前,两人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要毁弃婚约。 最终,是以谢辞远赴边关也不愿和安阳郡主成婚收场。苏染染不由得看向长姐,她和谢公子也是相识? “安阳郡主,谢公子已经和你解释过了,我便不再多言。但你同谢公子打小不和,是全京城都知晓的事,何苦要怪罪到我头上来。” 苏毓月指尖攥紧,看向沈昭的眼神中带了劝诫。安阳郡主可以不顾名声,但自个不行。 当初那事她虽做得利落赶紧,但真要说出来,难免会落人口舌,败坏了她侯府嫡女的名声。 “苏毓月,你怂了!那本郡主,就偏要说。” 还怪罪?她当时没把那事抖落出来,就是顾忌苏毓月的名声。 但现在,她都要颠倒黑白 ,倒打自个一耙,那还顾忌什么劲。沈昭一把丢开手中亮黑长鞭,迈开大步向她走了过去。 “你当初一面怂恿本郡主给谢辞用药,逼他和我行敦伦之礼,好让我和他早日成婚。 另一面又向谢辞告发了我,让我在他面前丢尽脸面。怎么,不过两年而已,你竟是忘了,还把自个摘得干干净净。” 最后半句,是沈昭狠狠捏紧苏毓月双肩,用尽全身力气对准她吼出来的。 自个虽是爱慕谢辞,想要早早成婚,但也不至于想到如此龌龊的手段。要不是苏毓月,谢辞怎会两年都不回京。 用药,早日成婚? 苏染染听得一知半解,眼神茫然,只因太子突然转身看着她。在温润目光中,她就失了神。 “沈昭你胡说,京中贵女哪个不是明礼守则之人。你不过一面之词,可有证据?” 苏毓月手心浸满了汗珠,双肩也被沈昭捏得生疼。她就是个爱惨了谢辞的疯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证据?” 沈昭说完话,就大声笑了起来。捏着苏毓月双肩的手掌也飒然松开,身子踉跄的往后连退好几步。 凄凉笑声让苏染染心头一紧,脑海中莫名闪过不少片段。她只觉眼前画面,颇有几分熟悉,就好像她也曾这般笑过。 目光触及身旁太子的柔软下颌线,不安心绪好似平静不少。 但停下来的安阳郡主,面上挂满泪痕,笑声不止,“苏毓月,你不是要看证据?本郡主如你所愿。” 戎装窄袖已然被放开,垂落袖口往上一挽起,手腕露出白皙若玉的一小截。 苏染染瞧着,心中大惊,绣鞋还没迈开一步,便看见宸王打开手中折扇,挡在了沈昭手腕处。 “安阳,不可莽撞行事。” 同时,苏染染便看向了长姐。她面上神情未定,由丫鬟婆子搀扶在自个跟前。 她柳眉微皱,心中疑虑重重。看安阳郡主此番的行事做派,断不是无中生有随意捏造的模样 若长姐当真如安阳郡主所言,那她的用意何在?安阳郡主和谢公子成婚与否,同长姐又有何关系? “染染......” 听着长姐虚弱的声音,苏染染并未急着迈开步子。今日所知的长姐,和她唤了十几年的长姐,太过于不 同。 让苏染染不由得想起噩梦中,她对长姐所怀的恨意,可能不是空穴来风。 苏毓月见苏染染没有&#xe863;作,眼眶瞬间就红胀起来。全然都是气得,苏染染有什么资格来质疑自个? 心中恨意陡然暴起,不等苏染染应声,苏毓月整个人就毫无征兆的往后倒了下来。 “染染,当心。” 站在苏染染身侧的卫宴,长袖一揽,就将娇小一团拥在怀中。 她的腰身很细,盈盈一握,修长指尖便陷入软绵之中。卫宴喉间一紧,温柔眸色就暗了下来。 灼热怀中人儿应是受了惊吓,一双杏眼圆鼓瞪着,浓密眼睫微卷向上,活脱两把小扇子从自个心上扫过,酥酥麻麻的。 两鬓碎发显得圆润小脸很是可爱,小巧鼻尖下的粉润唇色微张,露出点点齿白。 “谢......太子殿下”,苏染染嗫&#xe863;双唇,话声软软的,分明是道谢的话却让她说得娇气许多。 “染染,可要当心些。” 卫宴施施然垂落长袖,将手掌从她身上挪开,肩上披着的鹤氅依旧把苏染染的大半个身子遮挡了去。 目光不自觉就落在她白皙如玉的细颈上,薄薄绯色从颈窝沿至耳垂,就连脸颊都爬上一团红。 她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羞怯,卫宴心中如是想着。鼻端气息渐渐重了些,眼前便浮现自个俯身浸润她颈间的暖香窃玉。 苏染染低声应了句,后背忍不住往前倾。腰间滚烫还未完全散去,发顶热气就萦萦绕了起来。 耳边还听着此起彼伏的心跳声,不知是自个的,还是身后太子的。 “事已至此,众人便散了,皇兄觉着为何?”卫恪收住手中折扇,眉目间有言和之意。 “宸王表哥,苏毓月肯定是装昏的,怎能草草算了?” 沈昭双手掖住丫鬟送上来的杏白披风,凌厉目光就紧紧盯住眼眸阖上的苏毓月,今日非要她身败名裂不可。 见此,卫宴也默不作声,他很乐于见到狗咬狗的场面。若能让“昏倒”的苏毓月再醒来,那就更有趣了。 “安阳,在皇兄面前不可无礼,难不成你还想让皇姐出来迎你?” 卫恪沉声说道,目光却是看向苏染染身旁的卫宴。他当真没想着,卫宴能对侯府庶女上心,难道 这赐婚真是东宫亲自求来的? “四皇弟此言差矣,本宫出来迎着安阳怎么了?”一阵爽朗笑声打破僵局,苏染染只瞧着来人,贵气逼人。 螺髻挽着朝凤挂珠钗,耳戴攒丝羊脂玉耳珰,腰间系着并蒂双莲佩,一袭绛红斜纹烟罗裙摇曳而&#xe863;。 这便是嘉敏公主卫华阳,当今圣上的长女,为贤妃所生。因长相最像圣上,在一众皇子公主中最是得宠的。 苏染染还没欠身行礼,就听闻,“这人都来了,怎的不进府?本宫可没功夫把府中的花都搬到门口来。”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5、第 5 章 听此,在场的公子贵女便散了,由丫鬟小厮引着入了府。 卫华阳隐去面上笑意,目光在两人间流转。宸王和太子素来不和,今日竟同时来了公主府,还真是稀客。 “华阳表姐”,沈昭低声喊着,她除了母亲之外,最怕的就是这位表姐。 卫华阳没搭理沈昭,视线在苏毓月身上扫了眼,便看向太子跟前的苏染染。目光有些错愕,这就是父皇赐婚东宫的太子妃? 模样瞧着乖巧可人,眉目间也不像是个心思深的人。可侯府庶女为太子妃,未免有些儿戏。 苏染染察觉公主在看着她,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惧意。若要深究的话,自己也并未无错。 “孤不请自来,皇姐不会因此而怪罪吧?”卫宴轻声咳着,视线却一直落在苏染染身上。 “太子此话言重,本宫只怕府上招待不周,怠慢了去。”卫华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子对父皇赐婚应是满意极了。 话落,卫宴也没推辞,低眉和苏染染对视一眼,“那染染,便同孤一起走。” 听着温柔的熟络语气,苏染染不由得心生诧异,她和他难道不是今日第一次见面? 她看了眼面色惨白的长姐,只听公主打了圆场说道:“苏二小姐大可放心,本宫会好生训诫安阳,莫要让太子等急了。” 公主府后院,花香四溢,淡而悠长。 浅黄花瓣随风吹&#xe863;,颜色深了些的花蕊就挺立坦露,迎着早春的暖阳。苏染染瞧着眼前迎春花,便停了下来。 嘉敏公主为此次赏花宴应是费了不少力气,就栽种迎春花的青色瓷釉便是侯府正厅的摆设之物。 只不过,公主想要撮合才子佳人的一番苦心恐是要白费了。 咸少露面的太子和久负盛名的宸王一同赴宴,便是将贵女的兴致夺去一大半。再有之,也被门前的一出闹得没了心境。 思及此处,苏染染眉头微皱,也不知长姐现今如何。虽将安阳郡主的话听在了心里,但她毕竟喊了十几年的长姐。 “染染”,卫宴沉声唤着,腰身已然弯下,将飘落绢帕攥在手心。 “殿下......” 苏染染柔声喊着,面色一时 就涨红起来,自己借着歇息空隙躲了他。不想,她刚站在迎春花前,就让他瞧见了 “染染,可是歇息好了?” 话音依旧温柔,卫宴就好像没有看见她殷红的脸颊,自顾把散乱绢帕整齐叠成一小块。 他手指修长,单薄手背即使在暖和春日也透着一股病态的惨白。就此般,他还眉目带着笑意的把叠好绢帕递给自己。 颤巍拿着绢帕,苏染染头一次觉着她也是个恶人。 即使初次见面,太子对她已然足够好,自己为何要陷在长姐的几句话中,去深究赐婚许她为太子妃的意图? “太子殿下,染染已经歇息好了,不知殿下可有中意的花?”苏染染平复思绪,让她暂且忘了两人已有婚约一事。 中意的花。 卫宴瞧着眼睫扑闪,眸中倒影全然是他的苏染染,嘴角噙起一抹笑意。中意的花没有,心仪的人倒是在眼前。 “孤喜欢你......身侧的迎春”,卫宴带着愉悦回了话,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浅黄花骨朵上。 啧,守在不远处的蔺云只恨他耳力太好,他跟着殿下左右一年,怎的不知殿下有此般喜好。 更何况,他在整个东宫都没见着一株花木草树。 “殿下,原是喜欢迎春的。”苏染染低喃说着,她还以为太子会说垂丝海棠之类的华贵花种。 不等卫宴再说话,苏染染就从瓷釉花盆中捡起几瓣深黄的迎春花递到他跟前,“既是殿下喜欢的,染染也觉着好。” 听着稚气话声,卫宴的眼神不禁沉溺在她嘴角的浅浅梨涡中,她倒是惯会哄人的。 心底有一股暖流缓缓而过,只是,他鼻尖怎会这般呛得慌。 阿嚏一声让悠哉悠哉的蔺云心头一紧,直呼坏事了。殿下身子病弱,闻着春日里的花便会咳嗽不停,脸上冒出许多小小的红疙瘩。 卫宴“阿嚏”一声之后,苏染染就连忙凑到他跟前,指尖捏住的迎春花瓣并未丢到。 “殿下,可是刚刚在府门前吹了冷风,这才受了凉?”苏染染一脸担忧说着,心中愧疚更深了。 吹冷风受凉?卫宴听罢,眼神沉了下来,他知晓自己身子,这压根就不可能。那会是...... 鼻尖涌入一阵浓浓的花香,那番呛人的感觉又来了。卫宴强 忍没有打喷嚏,泛起殷红的双眼瞅向了苏染染手上的迎春花瓣。 卫宴记起来了,他一闻见花香就会打喷嚏咳嗽,面上还会起红色疙瘩。可他今早来时,不是已经用过御医给的药? “殿下,你还好吧?” 苏染染瞧见他白皙面色都泛开微微的红,语气更急了些。这哪是一般的受凉,他鼻尖都溢出了透亮的血红。 卫宴没有回话,喉间有一阵痒往上翻涌。他稍稍嚅&#xe863;双唇,就想要咳嗽,但他更不愿看见染染哭,那只能强忍着。 “太子殿下,染染冒犯了。” 苏染染见他整张脸都殷红起来,便二话不说把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肩上,让他整个身子都往她身上靠拢。 碎步缓慢,但她听着耳边的滚烫气息便觉着心安些。目光扫视眼前,并未瞧见人影。 苏染染不由得在心中啐了自己一句,她为了避开太子,专门寻人少之处,连青竹都被她支开了。这一时半会,该如何是好? 被她搀扶着的卫宴,并不敢将力气压在她肩上。硬生生逼着自己走,身形不乏有踉跄,步子左一步右一步的,但他此刻心中很是欢喜。 染染没有躲开他,又见着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可一想到待会他的脸上要长出许多红疙瘩,卫宴整个人都不好。 连带着,从两人身后疾步跑来的蔺云都被卫宴狠狠地剜了眼。他若再晚些,也就永远的不用来了。 蔺云被卫宴这狠厉的一眼瞧得后背直冒冷汗,刚刚不是殿下让他离得远些? 心中不敢多想,一个跨步就绕到两人跟前,单膝跪地,双手奉上瓷白色药瓶,“蔺云见过太子妃,这便是殿下平日里常用的药。” 话落,苏染染便松了一大口气,随后两人便扶着卫宴到一旁坐下。 半晌,见着卫宴面上殷红退了些,苏染染才定眼瞧了蔺云,“你是殿下的近身侍卫?” “回太子妃的话,是”,蔺云恭敬回着,眼神却不敢看向太子,他今日定是要被罚了。 “日后待殿下多用些心思,殿下自小便体弱,得要药不离身才好,今日之事莫要发生了。” 苏染染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她不过是赐婚许的太子妃,这还没进东宫,也不好对他身边人训 诫些什么。 蔺云颔首点头,弯腰就跪了下来,“蔺云谨尊太子妃教诲。” 但心中也直犯嘀咕,他分明是记着让殿下用药的。可哪知殿下今早为了寻身合心意的衣袍,就花了一个时辰。 再加上着急赶来公主府,便忘了让殿下提前服用克制春日里花香的药。 守在卫宴身侧的苏染染察觉他眼睫扑闪,双唇嗫&#xe863;,便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殿下,你觉着如何,可有好些?” 听着软糯语气,卫宴眼眸缓缓睁开,狭长眼尾依旧透着通红,嗓音些许沙哑,“孤,好多了。” 苏染染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了,杏眼中水光闪&#xe863;,她才倏然将双手从宽厚掌心抽走。 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她和太子殿下未免太亲昵了些。抬眸避开他的视线,才瞧见青竹慌张地跑了过来。 “小姐,你这是......” 青竹将自家小姐从头到脚看了眼,不单是发髻上的珠钗挪了位置,就连双肩上的锦缎面子都皱皱巴巴的。 “小姐”,青竹又喊了一声,面上神情都快哭了出来。 “染染,可否让她同蔺云前去取些东西来?蔺云毛手毛脚的”,话没说完,卫宴就一阵咳嗽起来。 苏染染见着青竹脸色错愕地跪下来,话声不由得软了些,“殿下身子......” “孤已然无恙。” 卫宴清了嗓子说道,得了蔺云的点头肯定之后,他便知晓红疙瘩不会冒出来,那蔺云还有什么用处? 见此,苏染染也不好多说什么,太子即是明目张胆的支走两人,定有他的道理在。 半晌,春风卷起青色地板上的浅黄花瓣,苏染染仔细一想方才的事,总觉得不大对。 殿下虽是久病体弱些,但之前一直都是好好的。好像就是在......她捡了一些迎春花瓣之后,殿下才打了喷嚏,面颊也红了起来。 难道,苏染染瞧着身侧人,透着雪白的下颌映在浅灰石面上,甚是有些单薄。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就听到一道熟悉的话音。 “宸王殿下说笑了,太子殿下若当真闻不得花香,那他今日为何要来?” “为何来?”卫恪低沉一笑,随即说道:“皇兄对待苏二小姐的用心,苏大小姐难道没有见着?” 所以,太子殿下当真闻不得花香。苏染染站在原地没有&#xe863;作,心中泛开一丝异样。 太子为何要对她如此好?两人明明都是第一次相见。眼眸还未抬起,长袖便微微晃&#xe863;。 是太子殿下,苏染染对上他的温柔眉目,他向自己伸出了手掌,耳边话音继续响起。 “宸王说的,臣女自然看见了。染染是圣上赐婚许下的太子妃,太子对她上心,臣女自当欢喜。” “苏大小姐,果然是京中贵女典范。那你可知,太子已有心仪的人?”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6、第 6 章 “他心仪的人,是你嫡长姐。” 倨傲话音几乎同时在苏染染耳边响起,脑海中闪过一幕很清晰的画面。 那是一簇温热暖光从窗牍透了过来,映在葱白玉润的指尖上,星点血红依稀可见,而她此刻却是欢喜的。 杏眼笑作两弯月牙,柳叶细眉用螺子黛,就连面颊两侧都染了些胭脂。 地上铺着蜀锦花缎毡子,她一低头就能看见双手攥紧的藏青色荷包。还没定眼瞧着,挺拔苍竹就簌簌落下,最终被金钗子戳破在地。 钗上流苏盖住了撕碎的苍竹,破裂锦面上还有些暗红。苏染染心口就如同那崩离的荷包一样,嘶啦一声,就泛起了锥入骨髓的痛。 粉润的樱桃唇变得煞白如纸,微微上扬的指尖蜷缩成一团,飒然垂落的肩头让苏染染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眼睫蒙上一层氤氲,心中愈发清明起来。自个沉在未来夫君的温柔眉目中,便忘了他亦是大魏储君。 为君者,帝王之术,深不可测,他岂会让旁人看清了心思。 苏染染杏眼上抬,侧身碎步而&#xe863;,视线落在假山内的孔洞中。听耳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只轻轻说道:“殿下方才不是要躲进来的?” 宸王卫恪,和东宫太子就是天生对头,就算两人没有恩仇,也不能把话说到一处去。 见他只是悻然收手,苏染染狐疑了。太子好不容易才撞见宸王露出狐狸尾巴的模样,都不打算好生看看? 步子声急切,话语倒是默了下去,苏染染听见耳珰敲响在石头上的声响,弯下腰肢就往假山内里走去。 他贵为太子,自是可以不躲着,但自个不行。哪怕已经赐婚,她也得依仗侯府,依仗主母。 小巧鼻翼吸了吸,眼底掩着浓浓的暗色,这大多时候,光脚的还是畏惧穿鞋的,尤为是那些穿着苏绣锦缎云纹的。 苏染染还不容易走进了孔洞内,双手相互抱住,屈着的小腿还没彻底舒展开,就见一双温润的桃花眼和她平视相对。 孔洞中间隙并不大,能让身姿高挑的卫宴走进来就实属不易。偏偏的,他一双腿又那般长。 挂在云纹腰封上的暖白 和田玉顺垂落下,晃&#xe863;的一簇玉穗时不时贴近她的裙面,轻轻掠过。 分明他才是弯腰屈着的,怎就让站直腰背的自个还和他相视而对?这还真真是会欺负人。 苏染染双手屈在身前,眼尾处就是精瘦臂膀从她肩上越过,手掌放在身后的石面上。 两人挨得很近,但还不至于面与面碰上。苏染染瞧着他的清澈眸子,心中莫名烦躁,顺势将下颌低了些。 孔洞内光线很暗,冒出细细水珠子的石面还透出刺骨寒意。余光瞥见身穿锦衣狐裘还披着鹤氅的人,心中自然是感到更冷了。 嘀嗒嘀嗒,一串明晃晃的水珠子落了下来。 苏染染抬眼一瞅,那水珠恰好滴在卫宴眉心中央。连忙别过眼,嘴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心中正偷着乐。 太子殿下的位置站得巧妙,黑的鹤氅恰能将两人遮挡得严实,因而他稍一&#xe863;弹就会响起衣物的窸窣声。 水珠滴落声小了,苏染染眼睑刚抬起来,就望见那刻水珠子已经掠过了他薄薄的双唇,还要继续往下滴落。 继续往下,那不就是....... 她皱紧眉头还没瞧仔细,就感到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处有一阵冰冰凉意,鼻息一&#xe863;,还能嗅出一股子淡淡的药香。 灰溜溜眼珠稍微一转&#xe863;,苏染染就想了起来,太子刚刚才吃了药。而且,他那透着血红的鼻尖。 不经意就往上看了眼,她不过是因为愧疚,没有自个捡起捏住的迎春花瓣,他刚才也不会那般孱弱。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就像是泼上一层重重的墨,水光滑过的挺拔鼻梁,呈着好看弧形的上唇瓣...... 苏染染望着望着,就闻到了更浓的药香,而透着凉意的手腕处竟是慢慢溢出了滚烫。 “染染......”暗哑嗓音低声唤着,后一个音节还没说出,就被软绵的指腹挡住了嗫&#xe863;。 从颈间突着的喉结顺势往下滑&#xe863;,紧紧盯住她圆鼓鼓面颊的目光透出一股很深的贪念。 苏染染不过做了嘘声的&#xe863;作,还用指尖虚掩在他上下唇间。怎就感到自个头顶的发间好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让她后脖颈不由得一缩。 只不过,假山外的话音让她暂时忘了收手。 “宸王殿下,还真是会说笑”,苏毓月心中乱糟糟的,面 上还不能露出分毫,只得假意露出一抹笑。 默然良久,才卫恪拿起手中折扇往地上的破碎耳珰一指,冷峻面容突的笑了起来。分明是笑着的丹凤眼,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惧意。 苏染染远远望见都心上一惊,更别说站在近处的苏毓月。她步子不断后退,腕间的羊脂玉手镯晃&#xe863;得紧。 卫恪步步紧逼,就在两人还有一步距离时,他停了下来。嗓音嘲弄,“的确,本王就是在说笑。” 双手落在苏毓月肩上,语气慢而轻,“连侯府嫡女都看不上的太子殿下,都对区区庶女上心了。那你,为何这般没用?” 喃喃低语里,苏染染竟是听出一丝熟稔,可长姐和宸王殿下相见甚少,何来熟络一说。 “臣女自然是没用,要不怎能让宸王殿下抓住了把柄”,苏毓月轻声嗤笑,身形一转就避开了他。 “宸王才是有用,不若沈昭说起,月儿都快了忘记,您也是知晓此事的。” 苏毓月随手摘下另一只琉璃耳珰丢在石头上,咯吱响&#xe863;就砸进苏染染本就不平静的心中。 长姐即是认了她对安阳郡主和谢公子所做之事,还把宸王也牵扯进来,又或许,两人早早就在波谲云诡的局中。 照长姐所言,宸王早知晓了此事,还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直到今日安阳郡主一气之下将事抖落出来。 苏染染顺着话意捋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她还留有一丝丝念想,长姐许是被宸王威胁了。 “月儿?”卫恪缠绵的喊了声,话音越发狠厉,“苏毓月,你还真是说得出口。 在一年前,你这样喊喊还有趣,但现在......你自个说,除夕宫宴去了哪里,看卫宴的眼睛都直了。” 听着话声,苏染染眯着眼眸偷偷地瞧了卫宴一下。 眉长入鬓,眸似寒星,俊朗面容再加上一身温润,确实能让京中贵女看穿了秋水,还等冬。 卫宴察觉着苏染染的打量,不经意就将下颌压低,头上发冠也愈发向她的那边靠拢。 苏染染并未看出卫宴的行径,就差竖起来的一双耳很是专心听着两人的话。 “怎么,苏大小姐不敢说话了?那本王来替你说,你喜欢卫宴,所以心有不甘,才会让苏染染来花宴,你明明 知道安阳今日会来......” 卫恪直勾勾盯住苏毓月的双眼说着,话语之中不乏有嘲讽之意。她都能想到的事,自个哪会料不到。 安阳因为谢辞的事对苏毓月恨之入骨,连推人下湖的事都能做出来,已然是不可理喻的。 这时候让救了苏毓月的苏染染赴花宴,就是把苏染染当做了挡箭牌。再让卫宴瞧见苏染染受欺负,那场面自是有趣极了。 可,卫恪话语一顿,他如何也没有想到,卫宴会对苏染染如此袒护,还激怒安阳把那事抖了出来。 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掌控苏毓月的把柄,还极有可能被反咬一口。毕竟,长公主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思绪一转,卫恪看向苏毓月的目光又变了之前那副温柔模样,“本王既然知晓你的心思,就不会袖手旁观。” 手中折扇一展 ,收敛了眼底的阴鸷。他这一年受够了卫宴的窝囊气,要不是忌惮王氏一族教出来的门生,卫宴还能活到今日? 母后总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他已经忍得足够久。正好趁着卫宴要娶苏染染为太子妃的时机,让摇摆不定的大臣都投靠在他的麾下。 “宸王殿下用心了。” 苏毓月不偏不倚的回了话,心中却是把卫恪认清了,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借着沈昭和谢辞的事,让她担惊受怕了两年,他开口允诺的宸王妃位子,也根本就是个幌子。 她是不甘心苏染染当太子妃如何,她亦是喜欢太子又如何。没有宸王,自个一样能圆了心中念想。 待两人身影离假山远了,苏染染才弯着腰从孔洞内缓慢地走出来。外面日头正足,暖阳照耀在远处的水面上,泛起波光粼粼的一片。 眼眸望着,双臂却不敢迎了这春和景明。整个人好似搁浅在冰窖中,一阵接着一阵的寒气全涌在了心口。 她喊了十几年的长姐,原来就是这样算计她的。相邀来赏花宴,不过是拿自个做活靶子。 而她心中竟是还妄想着,长姐和自个不过是有了嫌隙,只要她用心,两人便会和好如初。 那曾想,最初的两颗心就是离得远远的。长姐唤她,一直都是“庶妹”。 卫宴看着眼前身形单薄的背影,袖下双手慢慢垂了下来, 到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他明明是要保护她的。 “太子殿下,该往回走了。”苏染染突的一转身,额间差点就撞上了他锦白的胸膛。 她原是语气轻快,嘴角挂着笑意的,可一闻见鼻端的清冷药香,苏染染就忍不住鼻尖酸涩,眼尾泛红。 一会儿就好,她只要在旁人见不着的暗色中静静待一会就好。卫宴臂膀迟迟没有&#xe863;作,眼中狠厉都揉在远处水光中。 “太子殿下,小姐,原来你们在这呀”,青竹手上提着一个小纸包就往假山这边走。 苏染染听闻透着喜色的熟悉音色,愣神片刻,才侧过身子,抬眸看向来人。 提着红木食盒的蔺云应是等着青竹,小步迈开的拘谨模样和之前有些不同。没等她收回目光,就看到往返走来的嫡长姐和宸王卫恪。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7、第 7 章 长姐落在宸王身后半步远,上身着浅紫红直缀,双耳空无一物,长袖拘在身前,亮蓝绣鞋不紧不慢地踩下。 手拿折扇的宸王径直走来,衣袂蹿&#xe863;间,他神色十分从容坦然,狭长的丹凤眼尾甚至带上一丝和善。 苏染染细细打量两人一前一后的步子,发憷心绪渐渐平息下来。敌不&#xe863;我不&#xe863;,他俩都能装作无事发生,自个为何不能? 在人迹颇少的假山前,她和太子殿下相见总比长姐与宸王的“偶遇”要名正言顺得多。 默不作声的沉下气息,她且看看这两人是如何行事的,毕竟刚刚还在剑拔弩张的推搡着。 卫宴瞧着侧过身,往后退了小半步的苏染染,眼中闪过一抹赞许,娇小的她貌似比之前聪明了些许。 圆润小脸紧紧绷住,双手还能虚掩着搀住他的小臂,鼻翼气息分明就是乱的,还能静下心等卫恪和苏毓月走来。 黑白分明的眼眸扑闪明&#xe863;,额间乌黑碎发肆意地盖在柳叶细眉上,让他按捺不住手掌,想要揉揉她的发顶,再留下他的气息。 待青竹和蔺云走近一看,就是由苏染染吃力地扶着身子孱弱的卫宴,青竹性子一急,就把话和盘托出。 “小姐......太子殿下可还好?奴婢急走慢赶的,差点就在长廊转角处撞着了大小姐。” 听闻话音,苏染染就想到长廊转角离着假山处可是不近,长姐和宸王还真是一点都不嫌喘得慌。 青竹都说到了长姐,自个也不能装作没听见,连忙将手掌从太子长袖上挪开,抬眼望见并排站着的两人。 “染染向宸王殿下、长姐请安。望见长姐面色渐好,染染也就放心了,不知长姐和安阳郡主的误会可解开了?” 苏染染慢条斯理说着话,满含忧虑的眸子从长姐眉目间仔细扫过。 狰狞颓然的狼狈模样全然不见,要不是藏在颈间的一圈红,她还真以为方才是自个耳聋眼花了。 长姐的面颊两侧确实透着星点殷红,是真的面色不错,还是气急败坏的涨红,就不得而知了。 苏毓月听着话,指尖不自觉就抚上腕间细腻的羊脂玉手镯,眉目中有一丝怒嗔。 “染染竟是说些胡话,我和安阳郡主哪来的误会。单单就是脾性不和,经公主和宸王细细一问,才知郡主说的都是气话,当不得真的。” 气话?苏染染听罢这套说辞,嘴角梨涡都被气了出来,她已然分辨不出长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单单是气话,就能让安阳郡主惦记两年;单单是气话,就能安阳郡主视她为仇人一样? 唇色嚅&#xe863;,面上梨涡陷了进去,软糯嗓音中有些歉意,“是染染愚钝,既是气话,倒也要说明白才好。” 苏染染有条不紊的说着,一副神情全是为长姐着想,在府门前听闻话声的人不在少数,如何才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那还得好生谢过宸王殿下才是,我同殿下刚从公主那边过来,正要往花宴上去,就碰见了青竹。” 只见苏毓月亲昵地站在苏染染身侧,那模样礼度依旧是端庄守礼的侯府嫡女。 苏染染不着痕迹的避开她搭过来的手掌,身形一屈,裙裾盖在灰蓝鹅卵石上,紧着浅藕色垂袖对卫恪款款行了礼。 “臣女在此谢过宸王殿下,多亏殿下,才能让长姐与安阳郡主化干戈为玉帛。” 这就谢了? 卫宴瞧见苏染染因弯腰而露出后脖颈的一点白皙,喉咙一痒就咳嗽出来,也不等卫恪说话,就单手把人往自个身后带。 亏他刚刚还说她聪明,就一会便又呆憨回去。卫恪可是给点枝头,都能砍了树的人,染染这点小聪明,说不准就会让卫恪疑心。 咳声小些,卫宴才悠然把目光落在卫恪身上,“皇弟费心了,你有这番心思,孤便不忧心谢老将军上朝一事。” 虚弱话声中带了愉悦,颤着的尾音让卫恪脸上挂不住温润。东宫还真是消息灵通,他私下去将军府的事,卫宴竟是知晓。 谢辞为将军府幼子,素日里很是疼爱,自打谢辞去戍守边疆后,谢老将军的脾气就上来了。 在父皇面前言之凿凿的说着,其意便是谢辞一日不归,他就一日不上朝。前两年战事平息,老将军不上朝也无碍。 可去年初秋,滇南见戎北被卫宴献计收复后,蠢蠢欲&#xe863;的性子就浮了起来。见老将军不上朝,那批武将便把军令如山的由头摆了出来。 派遣滇南的中郎将一去就连吃了败阵,滇南士气大涨,竟是有了重新划定边陲线的歹心。 父皇近日颇为此事伤神,但又拉不下脸面让谢老将军出面,只得拿品阶高些的文臣出气。 那些个文臣都把话递到他跟前,央他能出些主意,为了不落下脸面,他便登门去见偕老将军。 谁想,他三顾谢府都没见到老将军,只得句气煞身子的话,“那竖子又来了!有这闲功夫,滇南小贼就没被他吓退。” 见卫宴还瞧着他,卫恪收敛眼中怒气,脸上赔笑说道:“皇弟无用,扰了皇兄静养。谢老将军不日便会上朝,还望皇兄保重身子。” 眼底挑衅很好的被苏染染捕捉到,仰眸看向眼前的单薄肩头,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怜惜。 太子久病体弱,母族式微,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圣上又许了自个为东宫太子妃。 她身为庶女,莫说身份悬殊,就连父亲承安侯的拥趸都很难会有。如此想来,这赐婚或是连他都不知晓。 袖面拂过他惨白手背,触及冰凉指腹那一瞬,心底有种同病相怜的疼惜,想要倾尽所能的护住他。 手掌相握,苏染染嗓音哽咽,“劳烦宸王挂念,殿下身子安然无事,方才还让侍卫和臣女的婢女取了些吃食来。” 蔺云听着话音,双手便将温热的红木食盒奉送到卫恪跟前,“请宸王殿下安,这是太子遣奴从东宫膳房带来的。” 连声附和让卫宴指尖锁紧,将食指搭在染染的虎口细肉处,他怎的不知染染和蔺云这般有默契。 好痒,苏染染抬眸望着卫宴,他眼眸很清澈,脸颊因着咳嗽有些许泛红,显得唇色更为白皙。 想要抽离的指尖顿了下,许是自个多心了。她手心向来要温热些,而他指腹粗粝透着凉意,一冷一热难免会有些痒。 柔荑软绵,仿若无骨,压紧的指尖稍稍缓和,卫宴心底有一块地方开始塌陷,他之前怎的不知,她的手也此般娇软。 圆润的指甲盖溢着红粉色,修成弯月的弧形边缘很是可爱,让他有种想要攫取在唇间的冲&#xe863;。 “皇弟定当还没吃过东宫的膳食,不妨坐下来尝尝。”卫宴语气愉悦,看向卫恪的眼神平和淡然。 他的这种不在意神情,恰是卫恪最为烦闷之处,就像是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力气全堵在自个心口。 眉间傲气褪下,打量视线落在红木食盒上,亮漆附上,食盒盖子上是栩栩如生的锦鲤戏青莲。 模样跳&#xe863;的两尾锦鲤就像是在嘲讽他,分叉的鱼尾向上摆&#xe863;,稍圆的鱼头高高仰着,露出一丝臃贵。 卫恪面色渐渐沉下来,手上折扇一个没握住就掉落在地,啪嗒一声,把一旁正扯&#xe863;绢帕的苏毓月吓了一跳。 惊愕目光和卫恪对上,苏毓月才利落蹲着双腿,将扇炳已然摔碎的扇子捡起来。 “宸王殿下,你的扇子”,她话音怯怯的,本就酸胀的胸膛让她手腕一抖,那折扇又掉在地上。 这次,扇面张开不少,纸帛上亭亭而立的一株苍竹浮现在苏染染眼前。翠色竹叶让她有些晃神,这和自个梦中所绣的苍竹颇为相似。 “皇弟这是怎么了,将才还让孤保重身子”,卫宴轻笑一声,瞧了眼折扇才说道:“倒是可惜了,父皇能让题字的折扇不多。” 圣上题字的折扇,这话直接让苏毓月跪了下来,神情惊惶无措,话中都伴着哭腔,“臣女莽撞无礼,还请宸王重罚。” 苏毓月慌张吸&#xe863;鼻翼,赶紧让自个的哭腔停下来,宸王最不喜旁人哭。 她曾无意撞见过宫婢在他面前哭诉求饶,可最后,那宫婢的双眼都瞎了。血肉模糊的眼眶就刻在她脑海中,双唇紧抿,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苏染染瞥见长姐颤&#xe863;不已的肩头,心中略有些不忍,再触及她空荡荡的耳垂,终究没有说话。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以长姐和宸王的关系,她还是不要开口相求得好。指不准,宸王就会依仗此事来拿捏自个。 再者,此处是公主府,太子殿下都在一旁看着,宸王就算再有怒气,也不会惘然责罚长姐。 卫宴悠然望着横眉冷对的卫恪,心中很是愉悦,这把折扇可是卫恪最为喜爱的,整日就把“父皇亲赐”挂在嘴边。 眼下可是好了,直接摔碎在地,碎玉可是个好兆头。要让中宫那位知晓了,苏毓月不得被请到皇宫中去。 卫恪双手负在身后,脖上青筋久久没有消散,凝重目光就落在苏毓月的发旋上。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8、第 8 章 四下沉寂,青竹跪在苏染染身后,手上纸包悬空,一股子清甜桂花香就溢出来。她脑袋压得很低,只有透过微细亮光才能瞧见大小姐还跪着。 心里喜忧参半,跟前两道依偎身影可见太子殿下待自家小姐是极好的。但她也知晓了,是大小姐当面摔破宸王的御赐折扇。 耳边还没有声响,青竹心下一横,她还是偏向自家小姐多些。小姐好不容易有了疼惜她的人,断然不可让主母有了说辞。 就在青竹起身刹那,眼前两道浮&#xe863;倩影就叠在了一起。一道是自家小姐的,另一道是被宸王扶着缓缓起身的大小姐。 “苏大小姐言重了,本王岂是不明事理的人。是本王自个掉了折扇,苏大小姐何罪之有?” 卫恪拾起地上扇面,合拢之后就放入杏白长袖中。旁人定然觉着他要重重的罚苏毓月,尤为是卫宴。 如此,在他人和父皇看来便是自个在敲打东宫。侯府庶女是赐婚许的太子妃,而宸王竟是因着一把折扇,就要重罚了侯府嫡女。 这不是敲打,又是什么? 思及此处,卫恪会心一笑,对着眼前还没有站稳的苏毓月说道:“苏大小姐可得好生谢过苏二小姐,不久后的太子妃。要不是太子在这,旁人还以为本王平白无故摔碎了御赐之物。” 话中带笑,绵里藏针,他的好皇弟还是改不了把人当枪使的好脾性。一句话丢出三个活靶子,李皇后还真是教子有方。 苏毓月听着话意,脸上扬起一抹极不自然的笑朝苏染染看去。 太子妃果真不一样,单是今日就让她栽了两跟头,敢情之前,苏染染都是在讨好奉承自个。 苏染染规矩站好,杏眼中清澈一片,坦然瞧着嫡长姐,双唇嚅&#xe863;,“臣女向公主请安。” 疾步走来的卫华阳随意扬起手掌,语气怨怼就开始说道:“我说太子和宸王,你俩到底是想要赏花还是闹事? 本宫这个东道主,是不配你俩下榻公主府,还是寒舍庙小,放不下你俩?从此刻起,你俩,还有你们,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好好待着。” 卫华阳而后说的两人,自是苏家姐妹。她不 知太子和宸王在争抢个什么劲,但在公主府,就得给她安分些。 余晖映在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上,苏染染远远望着辽阔天边挂起的橘红色,酸软手腕抬都抬不起来。 嘉敏公主还真是言必出行必果,说是眼皮子底下,就分毫不差。整整两个时辰的赏花宴,她就紧着嫡长姐并排坐下,而太子殿下和宸王亦然。 尤其,嘉敏公主瞧着她时,还得眉目含笑,唇齿微展。不知旁人如何,她大抵是笑得面颊都快僵了。 “小姐,你方才为何要拒了太子殿下的好意?眼下还得候着马车慢慢来”,青竹怀中抱着红木食盒,双眼都快冒出火来。 苏染染提起手中绢帕,稍稍盖在鼻尖,一股药香就从脑海冒了出来。星眸一凝,才想起这绢帕还是太子殿下的。 缓缓垂下手,小巧耳廓有一点点红,苏染染心底总觉着太子待她很怪,就很奇怪的好。 赐婚圣旨是昨个早间传到侯府的,就算太子是那时才知晓,那他全然也能将自个底细摸清楚。 他是东宫太子,哪怕之前再不得势,也是先皇后诞下的嫡长子。莫说近一年里,他声名鹊起,名声大噪,就更是身份尊贵的大魏储君。 圣上在这时候赐婚,还将自个许给他为太子妃,只有一种说法,圣上要打压东宫,且太子不得不承下。 那他如何要待自个好? 苏染染自认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艳相貌,也断没有让太子殿下一见倾心的才情。悠然阖上酸胀不已的眼眶,一汪水光就呈了出来。 “小姐,奴婢知错了”,青竹瓮声瓮气说道,怀中食盒也提到了手上。 她才是蠢得紧,大小姐不等小姐出来就坐了马车回府,这时再让小姐搭着太子马车回去,不就是公然向主母诉着不满? “嗯”,苏染染着实有些头疼,一时没听清青竹的话就应了声。待她回神,两人都坐在了马车里。 洗得素白的车帘子还能瞧见悉数亮起的灯火,一簇暖黄从纸帛灯笼照了出来,消散了苏染染整日的苦闷。 眼底倦意渐渐没了,鼻端嗅着甜腻的桂花香味。鸦羽似的眼睫扑闪,眸中含住满满贪念。 嗓音软软的,话中悦色不掩,“青竹你真好,好不容易攒了 点嫁妆钱,就都给小姐买桂花蜜糕了。” 双手拿着温热纸包,刚要把红木食盒打开的青竹,“.......小姐,这便是太子殿下让蔺云和奴婢取的云香斋桂花蜜糕。” 太子殿下?苏染染呆愣地看着冒出丝缕热气的油面纸包,所以,他当时不是支走两人,而是真的去拿桂花蜜糕了。 青竹熟练解开纸包上的麻绳,苏染染就望见纸包中央是泛着一层金黄的桂花蜜糕。 “小姐.......”青竹推开食盒的手掌停了下来,转而对上惊诧目光,“小姐,你不会真认为这是奴婢给你买的吧?还是用的嫁妆钱。” “咳咳”,苏染染往后坐了些,目光有些闪躲,那这桂花蜜糕又是谁给她买的? 此后半个时辰,青竹忍着笑意和自家的娇憨小姐说道了,这桂花蜜糕是如何来的,又是如何保持了一天的温热。 马车停在了承安侯府,苏染染的心也彻底乱了起来。 所以,太子查她的底细,就为了送一碟她喜爱的桂花蜜糕,还是温热的。 眼前不禁浮现他走上马车那幕,即使她一口回绝了他,他还是眉目温柔的给自个寻来合适马车,还是让青竹把话语都瞒了下来。 心中异样翻涌而起,苏染染攥紧手中绢帕,鼻尖有些发酸,语气蔫巴,“青竹,你还真的攒了嫁妆钱?” 青竹:“.......”双手悻然放下白玉瓷碟,把那层油面纸又拿了起来。 唇间欲言又止,小姐的话让她怎么接?自个想说的全然都是太子如何如何好,待小姐又是如何好。 “嫁妆钱?二姐心中所想,还真好得很。” 苏染染听着耳畔稚气话音,起身袖面盖在了青竹胳膊上,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碎步稳当落地,双手一掬,就向台阶之上的宝蓝色衣袍行了大礼,“染染向大公子请安。” 苏景和,柳氏所生的侯府嫡长子,年十五,现今在京中文渊书院读书,除去休沐时日,唯有每月朔望才能回府。 今日不过二月上旬,苏景和回府只能是受了柳氏的嘱托。苏染染目光流转,只见一双绣了锦纹的黑色靴子落在她眼前。 一片阴影笼罩头顶,苏染染不由得就往后退了几步,她对这位大公子还真是躲都躲不起。 侯府小姐有三 位,但公子只有苏景和一人。父亲主母都宠得紧,毕竟嫡长子日后是要承袭侯爷的。 身后传来板凳落地声响,苏染染依着余光里的深黑鬃毛,鼻翼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抬起了头。 之间苏景和还穿着书院的深蓝色衣衫,头上由同色锦带束着发丝,同主母有六分相似的面容,沉得要滴出浓浓的墨。 “大公子何故如此?”苏染染也不转弯抹角,眼眸直接与苏景和对上。 “何故?” 苏景和轻嗤一声,视线落在苏染染身后的马车上,“二姐何故回得这般晚?还有,景和将才听着二姐姐说了‘嫁妆钱’,不知是与不是?” 话语咄咄逼人,他压根就不等苏染染回话,就继续说道:“长姐都回府一盏茶的功夫,二姐姐就算初见太子,心中欢愉,也得瞧着点时候。” 听此,苏染染心中算是明白了,这大公子定是瞒着主母长姐来门口堵自个的。搪塞由头也不知寻个好的,长姐是因着身子不适,才先她一步回府。 怎的到苏景和口中,便全然是她见了太子殿下就耽搁了回府的时辰。 “再者说了,二姐惦记着的嫁妆钱,是不是有些早了?”苏景和压低了嗓音说着,双手已经落到青竹提着的食盒上。 “大公子许是拿染染打趣,圣上赐婚侯府,嫁娶相迎之礼,便是由父亲同主母拿定主意。” 轻声一句就将苏景和的话堵住,苏染染抬步站在青竹身旁,嫩如青葱的指尖也放在食盒上。 “大公子好眼力,这红木食盒中便是太子殿下赐给染染带回府的点心,若.......” 话音未落,守在苏景和身侧的小厮就一巴掌打在青竹左边面颊上,殷红五指很快就肿了起来。 见苏染染眉目一凝,面色紧绷着,苏景和才轻声笑了出来,“二姐不会怪罪吧,毕竟青竹见我不跪,还双手紧着食盒,好似我想抢二姐的东西一样。” “染染的确不会怪罪,但孤会。”漆黑车轱辘缓缓碾过青色青砖,一驾华贵马车就停了下来。 苏景和心下惶恐,但转念一想,自个从未见过太子,只要他含糊过去,谅苏染染也不敢多嘴。 珠帘晃&#xe863;,苏景和正好摆起一脸的无辜。眼珠灰溜溜一转,就看到身着祥云纹路官服的父亲从马车内走出来。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9、第 9 章 “爹爹......” 苏景和脸色惊讶的喊着,上下唇张开,一双眼睛瞪得很大。爹爹这时候不应当是在书房?怎会出现在此,还从太子殿下的马车出来。 “逆子,还快跪下。”苏颐板着一张脸沉声道。 跪下?苏景和涨红脸色,他瞥见苏染染和青竹都站得笔直板正,自个的双腿要如何才能屈膝跪下。 苏颐见苏景和神情倨傲,且不肯下跪的模样,脸红脖子粗的都快急出汗来了。这逆子,当真要气死他。 用力一脚踢到逆子小腿上,嘴上啐了声,“你这逆子,冥顽不灵。太子和我方才都看得真真的,你就是故意刁难你二姐。” 苏颐气急败坏的说着,一边还不忘给苏染染递眼色。他对这个二女儿的印象,就是温顺乖巧,又有太子在此,她应当能懂自个的意思。 只见苏染染对着马车盈盈一拜,“谢太子挂念,府上之事让您见笑了。” 仅是中规中矩的行过礼,恭敬话语中的拘谨让苏颐都傻了眼,这......她就不替景和向太子求求情? 求情?呵。苏染染瞧着青竹脸上高高肿起的一侧,直接避开了父亲的伪善神情。她是庶女没错,但泥人都还有三分脾气。 在今日,苏景和都能随意掴掌青竹,那明日,自个是不是就要葬身侯府了? “见笑,着实让太子见笑了”,苏颐连连赔笑,手上却是狠狠地拽着苏景和衣角,就为了让他跪下。 这逆子到底有没有点眼力见,跪东宫太子本就是分内事,他怎的好似宁死不屈。若再不跪下说些温顺的话,那才真死到临头。 苏颐使劲往下扯&#xe863;,苏景和就挺立腰背偏不跪下。就一来一回的推搡间,两人竟是双双倒在地上。 刺啦一声,苏颐手中便拿着一条深蓝锦布,是从苏景和身上扯下来的。反观苏景和,双脚都蹬在苏颐胸膛,貌似还在飞鹤的翅膀上留着乌黑鞋印。 “咳咳......承安侯可是安好,孤下来瞧瞧?” 苏染染透过青蓝锦帘往马车里看着,心中生疑,她总觉着太子是能看到自个的。要不然,他的咳嗽声也太及时,恰巧就盖住了她的低笑。 “......太子殿下 ,臣一切安好,不劳烦殿下。若是眼下得空,不妨进寒舍坐坐?” 苏颐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抬头瞅见众人一副看热闹的神色,心中滋味更是不好受。他只求殿下能忘了景和刁难苏染染的事,要不这一跤,就白摔了。 “孤久病体弱,就不叨扰贵府。只是令郎的脾性,真得改改”,卫宴语气一顿,可把苏家父子吓得不轻。 苏染染倒是好奇他后面的话语,见了一整天他的温柔,都没听着他说半句重话。苏景和真是有能耐,都让太子有了愠怒。 “苏公子逃学回府,脾性不端,便独自在书院待个三五月,练一练沉稳性子。” “三五月?”苏景和嗓音拔高,面色惊恐,他在书院待十天都是靠装病忍下来的。这三五月,他不得病个好几遭? “苏公子不满意?那就半年。”卫宴温声细语说着,手中茶盏却是重重地落在楠木小桌上。 苏颐听着清脆响&#xe863;,连忙一把手掌拍在苏景和后背,若要再说道下去,景和非得连今年的秋闱都去不了。 苏染染瞧着蔺云挥&#xe863;手中马鞭,软嗓不由得急了些,“臣女谢太子赏赐,这桂花蜜糕,臣女甚是喜爱。” 裙裾微&#xe863;,她眼眸半垂,后又弱弱添了句,“殿下回宫许要御医好生瞧瞧,春日里花开颇多,应要当心些。” “既是染染所言,孤必定记着。夜起露重,承安侯还是快些回府的好。” 卫宴摩挲指尖黑子,这盘棋局是刚刚同承安侯未下完的。手中黑子一落,本是平局的白子随即铩羽而归。 夜里戌时,侯府书房。 数盏烛火将屋内映照得亮堂,案上古铜水注笔洗摆得整齐,花尊焚香盈瓶插花,壁上悬画山水一幅。 待苏颐啜香茗放瓷盏,苏染染才乖巧出声,“染染见父亲笔搁久久未&#xe863;,可是有何烦心事?” 自打记事起,苏染染就没有来过父亲书房,每每都是从嫡长姐话中知晓书房又摆了什么花,又换了那些书。 她读书不多,仅是看话本子取乐,只因府上藏书尽数在父亲书房。眼下得了机会,倒也没见着书扉叠沓。 “染姐儿说得不错,为父的确心中发愁。” 苏颐叹息说道,随即就从太师椅起身,“景和 顶撞太子一事,可还有回旋之处?你也知晓景和的性子,不过就是无心......” “父亲言重,染染在今日花宴才见着太子殿下,长姐也是知晓的。” 苏染染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出声回话。嘴角梨涡若现,极为真诚温顺模样。她当然知晓苏景和的脾性,平日里可没少敲打她。 父亲话音再清楚不过,府中晚膳是他同主母几人在安毓院吃的。无论几人说些什么话,大抵就是让她出面和太子说道,免了苏景和的罚。 “月儿同我说道过,但你毕竟是圣上赐下的太子妃,若有心人将此事宣扬出去,咱承安侯府的颜面丢了不打紧,可众人会如何说你。” 苏颐一脸为苏染染着想的慈父神情,可话中亲疏之别,就早早将苏染染隔在一旁。她默然良久,再抬眼时,水光浮&#xe863;。 身上洗得素白的缂丝短袄拥着惨白小脸,苏染染唇色紧抿,鼻端生生把酸涩压了下去,“那染染该如何是好?” 话中强忍的哭腔,让苏颐眼前恍然一下,他方才像是看到在河边浣纱的温氏。二女儿这副神色像极温氏垂眸带泪的模样,明是眉头紧蹙,粉润嘴角还能笑出浅浅的梨涡来。 苏颐半晌没有回话,他年少风流,唯独待温氏&#xe863;了几分真心。从江南苏州到京城遥遥路途,他还是把温氏纳入了侯府。 眼下经年过去,他和温氏的女儿都这般大了。娉婷玉立很是像她,而他已经两年没去福安寺瞧过。 “既然父亲为难,那染染也只好认下,不过苦了大公子,整整半年不得回府。” 苏染染平复了神色,腕间窄袖从面上轻拭而过。虽不知父亲定神瞧自个作何,但他双眼哀痛,应是替苏景和忧心。 但这,与她何干? 父亲的话不免就是想以旁人妄论来将她拿捏住,但自个压根就不相信。主母最是好面子的人,现今长姐婚事未定,怎会让侯府名声受损。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主母做不出来。而柳氏眼下最担忧的,应当为长姐坑害安阳郡主一事。人言可畏这话,一点都不假。 话已至此,苏颐也不好再说什么,收起眼中的眷恋,将话音放缓不少。 “染姐儿是个懂事的,只不过圣上赐婚突然,为父 也为你寻不来什么话。太子待你上心是好事,但也莫要忘记,月儿是你长姐。” 书房外的苍竹剪影,苏染染紧着碎步,心头还是有些委屈。父亲同她说的话,字字不离长姐大公子,虽嫡庶亲别,但她还是过不去心上那道坎。 月色渐微,苏染染望着眼前的熟悉身影,绣鞋一停,目光有些许闪躲。长姐款款走来,手上提着灯笼,身后并未丫鬟跟着。 脑海中冒出许多念头,在低声响起那刻,苏染染心中最后一丝丝念想都被埋在浓浓夜色中。 “染染,父亲可有过问花宴一事?我也不知安阳郡主今日怎会发如此一通脾气,她那鞭子还真是厉害得紧。” 苏染染垂眸看向她,很随手就把灯笼接了过来,低声道:“父亲并未提起花宴的事,与染染说了些旁的话。” 察觉她步子一顿,苏染染依旧往前走着,话语轻快,“长姐说得果真没错,父亲书房藏典颇多,壁上那副青山春晖很有江南两岸的韵味。” 苏毓月听着话意,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刚要附和苏染染的话,就猛然想到江南苏州,不正是温姨娘的故里。 而且,她时常望见父亲盯着那青山春晖出神。难不成,父亲想要赐婚的事把温姨娘接回侯府? “染染眼光不错,青山春晖确实把江南的水乡温婉都画了出来。染染既是喜欢,长姐倒也知晓一处书斋,专门是江南的书画。” 苏毓月随声说笑,脚下步子却是快了好些,她可得把此事赶紧告诉娘亲,最好让王姨娘也掺和进来。 攥紧掌心圆木,苏染染悄然将灯笼抬高了些,她真想仔细瞧瞧,嫡长姐说这话时,面上可有分毫的心虚。 一路,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快到清月筑门口,苏染染才把手中灯笼递给守门婆子,视线在苏毓月耳垂一停。 “长姐这对玳瑁耳珰倒是小巧别致,可染染记着,今日花宴上长姐戴了攒丝琉璃耳坠,还是主母在除夕送的那对。” 话落,苏毓月面容一僵,轻轻颤着的指尖落在耳珰上,语气佯装怒意,“染染果真是看到书画就愣神了,我在公主府换过衣衫后,一时匆忙便没有戴耳坠。” <p/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