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官》 第1章第一章醉后醒来 “小杜醒醒,别睡了。” 一个声音在杜言耳边不停的叫着,让因为宿醉困意绵绵的杜言不得不挣扎着睁开眼睛。 一阵刺眼的阳光迎面照来,杜言抬手遮在了眼前,随后他开始感觉到似乎有些奇怪。 就是奇怪,杜言记得头天晚上,如果不是为了给赶着在春节前移民加拿大的丁宏伟送行,他还因为天冷感冒有些不愿意出门呢。可现在他明显感到四周如同盛夏般的炎热,甚至他的眼角还因为渗进了汗珠感到一阵刺痛。 “小杜,怎么上班睡觉呀,让主任看到又得挨骂不可。” 一个身影挡住了窗外的阳光,杜言到了这时才微微适应,不过当他看清眼前这个人的长相时,杜言却差点叫出声来! 他先是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再仔细看过去,当他确定的确是他印象里的那人之后,杜言喉咙发干,声音发硬的说:“你是冯超?你不是死了么?” “你睡傻了?没事咒我?” 杜言的话让这个叫冯超的男人心里一阵不快,如果不是有求于人,他早就翻脸了,可回头一想自己来的目的,冯超立刻又挤出了一个笑脸。 “不带这么损人的啊哥们,”冯超一边随意的坐在杜言身边,一边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抽抽这个,绝对是真货” 看着眼前的希尔顿,再看看拿着烟盒的冯超,虽然眼前的一切看上去那么真实甚至有些熟悉,可杜言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因为眼前这个人,在他的记忆里,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枪毙了! 看到杜言依旧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冯超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然后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忘了你不会抽烟。”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烟盒收回口袋,然后坐在了杜言的办公桌前。 “小杜,和你说个事呀,”冯超看着杜言笑呵呵的说“最近各单位不是有个以弘扬老平陵,歌颂新城市为主题的征文比赛么,馆长的意思是咱们文化馆这边出两个人写,就你和我了。这么着吧,你不是赶着和女朋友去南方旅游吗,你写完之后交给我。我把咱两人的投稿一起送到市委宣传部去,到时候让我舅舅稍微说句话,也给咱文化馆争取个好名次。” 看着这个在印象里应该早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再听着这段尽管过了多少年,也不会忘记的熟悉的话,杜言在暗暗攥紧拳头用指甲扎进肉里感到一阵疼痛之后,他开始慢慢明白过来,自己眼前这一切并不是幻觉,更不是还没睡醒在做梦,而是实实在在正在发生。 明白是明白了,可杜言一时间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事实,自己居然在一次酒醉之后,稀里糊涂的回到了年轻时候的一九九零年! 坐在对面的冯超看着杜言始终显得颇为冷淡的表情,心里的恼火已经越来越难控制。对他来说,他觉得自己对这个刚分配到文化馆工作的小子已经算是客气的很了。 因为他舅舅的关系,冯超在单位里一向很嚣张,而文化馆领导也对这个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外甥另眼看待。 原本文化馆在各种机关里已经算是十分冷门,更何况近几年来随着对经济的关注,文化馆就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一个地儿了,不要说举办一些活动,有时候为了争取点馆里设备的维修经费,文化馆领导都要让冯超帮着给他舅舅牵线搭桥,在那个时候,党委管政治,政府管财权的党政分家制度还没有那么明显,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在很大程度上又是可以在书记面前说上话,能为争取拨款起到很大作用的人物,这就养成了冯超在文化馆里总是颐指气使自命不凡的习惯。 所以对杜言现在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冯超的耐心越来越少,就在他要拉下脸来的时候,杜言忽然开口了:“对不起呀,刚睡醒没缓过来,你说你要写个什么题目的东西来着?” 听到杜言的话,冯超的火气立刻没了,他相信杜言的话肯定是真的,眼前这个文化馆小干事怎么敢得罪自己这个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外甥呢。 “小杜呀,这次咱可一定要卖点力气,”冯超故意看了看敞开的门外,说起来很巧,和他们这间民族艺术研究部对门的,就是馆长办公室“刘馆长可是对咱们县文化馆一直不能发挥作用很恼火,听说前几天还因为这个受到了市文化馆的批评呢,咱两人加把劲,怎么也要帮着把这个面子争回来吧。”说着,冯超还故意透着亲热的拍了拍杜言的肩膀“写完之后你就别管了,把你那份交给我,我替你交上去,肯定耽误不了你和女朋友去南方旅游。” “那太好了,我这就开始写,一两天就能出稿,” 杜言开口了,他这个时候已经逐渐控制住自己因为突然莫名其妙回到过去而导致起伏不定的情绪,当他说这些话时,忽然记起多少年前自己也是这么回答冯超的,而且就和那时发生的一样,当时的冯超也是难得这么好心的提出帮着他给县宣传部投稿。 如果和以前一样不知道真相,杜言会为冯超肯帮忙感到高兴,因为如果按照这次征文规定,必须在两天后才能到宣传部投稿,就会耽误他和女朋友早已定好的旅游时间,所以冯超肯帮忙送稿子当然很好。 可是现在杜言却不会这么想,因为他知道冯超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这个当时谁都不怎么关注的征文比赛! 杜言还记得,很久之后无意中知道了这次征文活动其实是当时刚刚到任的县委书记李培政为了选拔秘书搞的一次试探,而被选中的冯超,恰恰就是剽窃他写的那篇征文,再经当时做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的舅舅帮忙,最终成为了李培政的秘书之后,杜言为此而感到的难以抑制的愤怒。 可是那个时候的冯超,早已经不是因为岗位分流被打发到文化馆下属的三产公司工作的杜言所能抗衡的了。 做为当时的平陵县政法委书记,冯超已经成为了平陵最有权势的人之一,直到很多年之后,他因为在任期间的巨额贪污和甘当黑社会的保护伞而被双规,最终被依法判处死刑,冯超一直是杜言心目中一个难以抹去的阴影。 更主要的是杜言不会忘记,正是这个冯超,一直对后来成为了他妻子的苏倩念念不忘,在暗中,冯超不失时机的一次次接近苏倩的父母,利用苏倩父母爱慕虚荣的心理,试图破坏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如果不是苏倩对杜言的感情很深,为了和杜言在一起不惜离家出走,也许一切都会发生变化。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使得杜言和苏倩的父母关系始终十分紧张,这也导致许多年中,苏倩始终因此郁郁寡欢,再加上早先时候生活的艰辛,虽然之后他们的生活逐渐有了起色,但是苏倩的身体却还是逐渐衰弱下去。 这些都是杜言不久前还亲身经历过的,又怎么能忘记?! “那太好了,小杜,我可等你好消息了。”冯超脸上挂着看上去挺亲热的笑容,不过如果仔细看可以从他眼中看到掺杂的一丝隐约的讥讽 “对了,稿子写好之后要给刘馆长过目一下么?”杜言心中一动,看似随意的问了句。 听到这个,冯超脸上微微一滞,接着就立刻点了点头:“那是应该的,领导把关么,这么着吧,回头你把稿子给我,我把咱们两个的一起拿给刘馆长看看。” “那可真麻烦你了,等旅游回来我请你吃饭。” 杜言笑了,冯超也哈哈笑着,一时间似乎整个办公室里都洋溢着团结友爱的同志之情。 看着冯超满意的离开,杜言慢慢转过身,在他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块以前单位内部团体比赛获奖得来的镜子。看着镜子里那张略显陌生的面孔,他的心里涌起一阵说不出的的激动。 这是一张不但年轻,而且还透着些许稚嫩的脸,在这张脸上看不到多年后因为生活的不如意被压得喘不过起来的颓废神色,也看不到随着年龄增长已经出现的几根白发,这个时候的杜言,刚刚离开校园不久,还没有体会到社会的艰辛和险恶,和很多涉世未深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依旧深深的相信那句著名的伟人名言:“……世界是你们的,你们就如同那点钟的太阳……” “我居然真的回到了过去。”到了这个时候,杜言才真正相信自己了这神奇的际遇,看着镜子里似乎已经遗忘多年的面容,再想想刚才冯超的那副伪善的嘴脸,杜言终于相信这是上苍给自己的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把握自己命运,也是重新让很多不该发生的事彻底改变的机会! 绝不能让机会就那么轻易跑掉。杜言暗暗这样告诫自己,他相信既然上苍让自己回到过去,那就要抓住这次机会,利用从这个时候起所掌握的以后将近二十年的历史,彻底改变自己和自己的亲人的一生。 下定决心的杜言似乎感到全身是劲,不过他知道要想改变自己那注定潦倒的命运,必须有一个计划,而为了对付显然就没抱着好心的冯超,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第二章文化馆小干事 杜言知道,这次征文是为新任县委书记李培政选秘书这件事,冯超一定是从他舅舅,县委办副主任吴慎重那听来的。 对那位新任县委书记李培政,杜言也有着很深的印象。 这位他后来曾有所接触的县委书记,杜言觉得只能用这样的形容才比较恰当:悲剧英雄! 在杜言的记忆里,李培政的仕途最终是在副厅位置上戛然而止。对于这个人,杜言觉得他很多时候更象一个误闯官场的角斗士,这就注定了在中国这种特定的官场环境中,李培政这样的异类做为悲剧人物的必然下场。 不过真正让李培政的政治生涯折戟尘沙的,是几年之后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在那一连串的中,不但河西省很多官员被牵扯进去,甚至最终导致了某位大人物的政治生命就此终结。 在那次大事中,选择站在那位大人物阵营中的李培政很不幸的随着政治斗争的尘埃落定,成为了最终承受失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不过杜言也还记得,即便到了最后,当时对李培政的审查也没有在经济和生活作风上找出多少值得拿来说事的问题,要知道这在当时的官场已经可以说的上是个奇迹。在那个号称“全毙了有冤枉的,隔一个毙一个准有漏网的”环境下,。李培政能做到这样,已经足以让人佩服。 可是杜言也记得,做为李培政早期在平陵的第一任秘书,当时已经担任平陵县司法局副局长的冯超却出人意料的躲过了那场,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之后的冯超仕途一路顺畅,一直到最后做到了平陵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这个职位上。 当时很多人感到奇怪,不过到了多年之后,冯超因为而最终受到法律的惩罚之后,一些真相才渐渐为人所知。 正是冯超,在当时整个西河省政治气氛诡异的环境下,偷偷投靠了李培政政治对手那边,可以说冯超是当时那场不但影响整个西河省,甚至影响整个国家格局的风波中,起到了一个虽然并不起眼,却依旧算是推波助澜的作用。 杜言一边在脑子里尽量回忆着这之后几年中会发生的事情,一边走出办公室向打水房走去。 因为这时候正是七月份,没有条件简陋,没有安装空调的文化馆所有的房门很多都是敞开通风的,所以当杜言刚刚走过一个办公室门口时,他听到了有人叫他的名字。 “杜言,你去哪呀?” 一个即便是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显得熟悉的年轻人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着这张同样年轻了将近二十岁,而且就因为和他喝酒就莫名其妙的回到这个时代的胖脸,杜言一下笑了起来。 “你傻笑什么呢?” 丁宏伟奇怪的看着杜言,这个时候的丁宏伟虽然还没发展到后来那么肥胖,不过已经有了那个趋势的苗头,做为和杜言从初中时候就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杜言与自己落魄时也一直保持友谊的丁宏伟有着很深的感情。 不过这个时候看到了丁宏伟的杜言,并不只是因为再次见到二十年前的朋友感到高兴,而是 因为在看到丁宏伟之后,他已经忽然想到了个对付冯超的办法。 “宏伟,回家和你爸爸说说,明天晚上我去你家,请他给看点东西,耽误他点时间。”杜言笑着问,他知道丁宏伟的父亲《平陵县通讯》主编丁秉先是个老棋迷,尽管棋技并不如何,可瘾头不小,吃完晚饭之后总是喜欢和一些棋友在后山小树林的凉亭里厮杀到天黑。 “又是你那些投稿吧,”丁宏伟露出个不屑的表情“你还真以为自己能成个大作家呀。” 对于丁宏伟的讥讽,杜言并不在意:“不管怎么说,也要试试不是,这次我想请丁叔给看些东西,如果可能,咱也混个豆腐块。” “那好,你晚上来吧,我告诉我爸一声。”丁宏伟随口答应着。 整个下午,杜言虽然心里焦急,可还是耐下性子等待时间,下班钟声刚响,他就立刻拿起书包离开办公室,不过当走到文化馆门前,看到树荫下的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杜言的心中不由升起了一阵深深的柔情。 一袭浅绿色的连衣裙,配上一条淡白色的宽腰带,清爽随意中透出的几丝淡雅,让苏倩在这个炙热的夏天如同一道涓涓细流吸引着四周人们的注意。 看到杜言,苏倩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迈步向前想要走过来,可是杜言却已经大步向她跑来,就在苏倩刚要开口说话时,当着正赶着来来往往能的人流,杜言已经伸开双臂把苏倩紧紧搂在怀里! 四周的人群里传出了一阵意外的声响,在这个大多数人依旧保守的时代,杜言这种举动简直就是惊世骇俗,有些刚刚接放学孩子的家长一边低声叫着一边用手挡在孩子眼前,而很多年轻人虽然不好意思,却又偷偷扭头看着这两个年轻人。 “杜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 被杜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闹得满面通红的苏倩羞得脸上发烫,她伸手在杜言后背上用力拍着,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杜言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在苏倩耳边不住的低声说着谁也听不明白的话,直到好一会后,他才放开苏倩,稍微提高声调认真的对苏倩说:“倩倩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 看着杜言认真的表情,原本有些恼火的苏倩不由心软了,她拿出手绢轻轻为杜言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轻声说:“我知道杜言,从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在四周人们的注视下,在不远处丁宏伟夸张的口哨中,杜言拉着苏倩沿着街道向远处走去。 他们没有注意,在文化馆一扇窗户里,一双充满嫉妒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人群中。 和杜言一样,苏倩的家也在太华机械厂宿舍区那边,随着时间推移,原本当初建造的还算规矩的正排宿舍已经被截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院落。说起来杜言和苏倩的父母都是在一个单位多少年的同事,只不过因为机械厂实在太大,所以并不熟悉。 杜言的父母是太华机械厂的老职工了,在六十年代,为了建设大三线,原来在市区的太华机械厂搬迁到了远离市区的平陵县来,在早期,做为一个大型的处级企业,太华机械厂可以说不但为太华市,也为平陵县创造了很大的业绩,至少为平陵很多人解决了工作问题。 可随着时间变化,太华机械厂的生存环境也变得举步维艰,到了九十年代初期,就已经差不多到了停产停业的地步。 正因为这样,苏倩的父母,特别是她的母亲顾卫芬极力反对苏倩和杜言的来往,在苏倩母亲看来,老机械厂出来的孩子都没什么出息。 所以,当顾卫芬看到女儿和杜言一起走过来时,脸上的神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倩倩,过来!” 顾卫芬特有的略显尖利声音让苏倩不由神色一变,不能不承认,苏倩很怕她母亲。 不过她也同样爱着杜言,这让苏倩很难过,虽然知道母亲是为自己好,可每次见到母亲对杜言那种没鼻子没脸的样子,她就不禁感到两头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谁让你还和这个野崽来往的,你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顾卫芬的声音并不低,她是有意要让杜言听到“我不是都和你说了么,周家阿姨都替你找好对象了,这年头当医生的多吃香,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呢。” “妈,你说什么呀,”苏倩着急的回头看向不远处的杜言,她真怕杜言控制不住和母亲起冲突,前些日子如果不是自己从当中周旋,他们两个人就可能直接对上了“杜言在文化馆工作,怎么说也是国家干部吧。不是挺好的,妈你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一个小破干事,文化馆都快关门了能有什么用,一个月二百来块将来靠什么养活你?你以为过日子和谈恋爱一样呀,柴米油盐的能让你愁死,你跟了他有你叫苦的一天。” 顾卫芬越说声音越大,最后她干脆绕过女儿走到杜言面前,对这个她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小子说:“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脸皮厚呢,整天缠着我们家倩倩,告诉你,我们家倩倩有男朋友了,是县医院当医生的,你最好死了那份心,你们俩的事从我这就没门。” “妈!你这么这样!” 苏倩既感到气愤,又怕伤了杜言的自尊,她几步走到母亲面前着急的阻止着母亲,因为着急,她的眼睛红红的,似乎就要掉下眼泪,看到女儿眼中的泪光,顾卫芬一时心软了,她先是狠狠的瞪了杜言一眼,然后有些气鼓鼓的转身向来路走去,可没走出几步,又回头向苏倩喊着:“倩倩,和我回家!” 在母亲催促下,苏倩只能低声对杜言说了句“我妈那么说你别生气,回头我去找你。”就立刻跟了上去,不过即便这样,杜言还是看到了苏倩离开时流下的眼泪。 看着远去的母女俩,心中感到憋着一股气的杜言用力咬住嘴唇。 顾卫芬看不起他,他知道。而且他也知道这并非完全是因为他只是县文化馆的干事,更多的,是关于他身世的原因。 在那个势利女人眼里,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即便和苏倩结婚之后,顾卫芬对他的态度也没改变。 随着后来文化馆状况越来越糟,杜言不得不转到下属三产,顾卫芬对他更是冷嘲热讽,每到这种时候苏倩都只能默默流泪。 如果说之前还有些恍惚,现在杜言已经完全清醒,既然有一个机会重来,那么为什么不让自己的生活,让身边人的生活发生改变呢? 杜言心中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回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至少他不希望再看到苏倩的眼泪,也不想再听到顾卫芬刻薄的讽刺。 改变这一切的开始,就要从晚上与丁宏伟的父亲丁秉先见面做起。 不过在这之前,陆言得先回家。 熟悉又陌生的院门出现在眼前时,陆言心头涌起说不出的感慨。 这里是他的家,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熟悉。 也许是听到外面的声音,在院门微响中,一个俏丽身影出现在门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第三章真就这么巧? “大哥,你回来了?” 一个女孩站在杜言面前,这个有着一对笑眯眯的大眼睛的女孩虽然岁数不大,个子却不矮,两个发辫麻利的盘在头上,上身穿着件这个时候十分流行的淡黄色短袖蝙蝠衫,下身一条浅色的七分裤衬托着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小腿,看上去充满青春活力。 看到妹妹,陆言露出了笑容。说起来在这个家里,这个比自己小着几岁的妹妹和他的感情很好,尽管他们两个并不是亲兄妹。 杜言,是个弃婴。 关于杜言的身世,他的父母并没有瞒着他,或者说也瞒不住。 杜言是在他的父亲杜卫国和母亲桑淑兰结婚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正赶上太华市正经历一场很大的洪水,因为孤儿院被洪水冲垮,夫妻两个人不得不暂时把还在襁褓中的孩子留在了自己身边。 按照杜卫国的意思,过段时间孤儿院修好了,自然是要把孩子送回去的,可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却开始舍不得这个孩子。 最主要的是,几年下来,桑淑兰一直没有生养,这让他们最终决定自己养活这个孩子,尽管又过了几年,他们终于有了个女儿,不过对于杜言,杜卫国夫妻却依旧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小菲,今天怎么没上学?” 看着妹妹,杜言故意用有些严厉的口气说着。 对于自己和杜言不是亲兄妹的事,杜菲开始是不知道的,可时间一长,杜菲也听到了一些流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杜菲看自己哥哥的眼神逐渐发生了变化,这最终引起了他们的母亲桑淑兰的注意。 开始的时候,桑淑兰倒是真有个想干脆让他们从兄妹变夫妻的想法,可知道杜言在学校里已经不声不响的交了个女朋友之后,桑淑兰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这么一来,桑淑兰就觉得得尽快让杜菲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她有意无意的把这个意思透露给儿子之后,杜言也就对妹妹自然而然的保持了些距离,平时他更多的是体现出当大哥的样子,略带威严又不是亲切。 这曾经一度让杜菲很不高兴,特别是工作之后随着年龄渐大,父母和杜言都一直在为她找对象之后,杜菲干脆就从家里搬出去住进了她所在公司的宿舍。 不过让后来的杜言一直很奇怪的是,在他记忆里,直到重新回到这个时代之前,杜菲都一直独身,没有谈恋爱。 “你忘了今天是周二,学校下午不上课。” 杜菲一边说一边拉着杜言走进家门,不过在这之前杜言看到妹妹似乎警惕的看了看他的身后,这让他不由有些微微头疼,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杜菲始终和苏倩合不来,就算是他们结婚之后,杜菲对苏倩也始终保持着虽然客气却总是无法亲近的那种距离,这曾经让多次努力之后终于承认失败的苏倩对杜言既负气又无奈的说:“都是你惹出来的。” “今天你回来的真早,没和女朋友逛街?”杜菲故意问“好不容易有时间不陪她,你女朋友不生气?” 杜言瞪了妹妹一眼:“小孩子家家的,脑子里想什么呢。” 说着,他向屋里走去,刚走进房门,看到正好走到门口的桑淑兰,杜言不由停了下来。 如果说因为到重生之前的时候都一直和杜菲有来往还没有太多感触,看到这个时候的母亲,杜言心底的酸楚却险些无法掩饰。 就在他回到这个时代几年前,桑淑兰终于因为家庭重担倒下,没过多久就一病不起就此去世。而他的父亲杜卫国,也因为妻子的去世极度伤心,似乎一下衰老了好多年。 “妈,我回来了。”杜言轻声说着,看着这个时候依旧还能依稀辨认出当年做为铁姑娘队长风采的母亲,杜言心中更加确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要重新来过的目标。 看着儿子有些异样的神色,桑淑兰不由关心的问:“小言呀,怎么了,不舒服了?” “没,妈,我没事,可能在单位干活有点累了。”杜言尽量让自己的情绪显得自然些,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父亲,杜言走上去几步叫了声:“爸。” “在单位工作累点没关系,年轻人多出力没坏处,”杜卫国笑着对儿子说“别学现在那些油腔滑调的年轻人,好像让他们多干点就能死人似的,说起来当初我们那会儿……” 听到父亲又要开始老生常谈,杜言不禁暗暗苦笑,不过看着依旧显得生机勃勃的杜卫国,他又从心里感到一丝安慰。 “妈,明天晚上我晚回来会儿,”杜言一边吃饭一边随口对母亲说“就别等我吃晚饭了” “又是和那个苏倩出去是吧,”杜菲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不过尽管这样,因为她长的异常可爱,那种生气的样子却只会让人更加喜欢她“我说哥,苏倩她妈妈又不喜欢你,你何必非和她来往,我们家还非求着他们当亲家呀。” “小菲胡说什么,将来苏倩就是你嫂子了,那是她妈妈,别没大没小的。” 桑淑兰打断了杜菲的话,对于逐渐长大的女儿的心思,桑淑兰很清楚,不过看到儿子一直只是把杜菲当妹妹,而且又有了苏倩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她也就绝了撮合自家儿女的心思。 看到妹妹不高兴的脸色,杜言心里也只能暗暗叹气,他不是不知道妹妹的心思,甚至杜菲之后一直不结婚的念头,他也隐约能猜到,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我是去丁伯伯家,我想请丁伯伯为我看点稿子。” 听到稿子,杜菲一下变得兴奋起来:“哥,你真想当作家呀,说起来到现在我们姚老师一提到你,还在班上夸个不停,说你是他教过的学生里最有文字功底的一个,将来甚至可以给国家级的报纸当笔杆子呢。” 听到过去教过自己的老师夸奖自己的文笔,杜言也不由微微有些得意,说起来杜言认为自己的文字功底还是颇有水平的,否则他也不会成为县文化馆的文化干事。 不过现在,杜言的目的却已经发生了变化,随着如同做梦般好像突然多经历了将近二十年的时光,杜言相信自己已经完全可以在未来掌握自己的命运。这就让他决定彻底改变自己,也许还有很多人的人生。 经过一夜的努力,一篇关于对平陵县历史讴歌,和对新平陵未来的展望的文章就已经新鲜出炉,实际上这样的文章对于原本就做为文化干事的杜言来说并不困难,更重要的是,在这篇原本只是充满文艺色彩的文章中,杜言利用对历史的了解,更多的阐述了对平陵未来发展的一个大体方向,可以说这已经不再只是一篇简单的文艺征文,而是已经加入了更加实用更加宏观的经济因素。 看你这次还怎么剽窃别人的东西。看着写好的稿子,杜言不由想起了那个讨厌的冯超。 第二天一整天,杜言都是在忙忙碌碌中渡过的,这期间冯超借机有几次来看过他,不过看到杜言一直伏案奋笔疾书,也就没怎么打扰他,不过不论是冯超还是别人,他们都不会想到杜言究竟在写什么,或者说即便看到也不会明白他写了些什么。 随着当天早晨起床之后发现自己依旧故我,而不是陷身梦境,杜言开始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深思起来,他甚至搞不清楚之前自己多经历的那二十年和现在,究竟哪个才是自己的梦境,而且他也想到,随着时间的变化,也许自己印象中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有可能会逐渐模糊最后忘记,所以他决定趁着记忆还算清晰,把脑海里那些将来会发生的事情用一种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方式记录下来,这些东西也许只是一个数字,也许只是一句看上去没有任何意义的话,而这些东西即便落在别人手中,也不会引起注意。 当下班时间终于到了之后,杜言没有理会似乎要开口说话的冯超,在和丁宏伟打了招呼之后,他们两个人一起走出了文化馆。 看到依旧站在街对面等着的苏倩,杜言稍微愣了一下然后走了过去。 杜言小声说:“对不起苏倩,我今天有事,就不和你一起回家了。” 苏倩的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安:“杜言,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因为昨天我妈对你的态度?” “怎么可能呢,”杜言轻声安慰着苏倩“我今天真的有事,这些日子单位有些工作很忙,不过等这阵过去了,我们以后就好过了。” 因为听不出杜言话里的意思,苏倩心里还是有些忐忑,虽然她很快平静下来,还和走过来的丁宏伟打了个招呼,可是直到看着他们两个人走远,苏倩脸上依旧露出意思担忧。 不知道什么时候冯超走了过来,对于这个县团委的年轻女孩,他自认比杜言更有资格,不过当他刚刚开口邀请她一起看电影之后,却被苏倩虽然客气却颇为冷淡的拒绝了。 “有什么了不起,等着瞧吧,用不了多久你就知道厉害了,”看着同样走远的苏倩,冯超心里不忿的嘟囔着“等我让姓杜的滚蛋,看到时候谁求谁。” 杜言和丁宏伟两个人一起到丁宏伟家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听到丁宏伟的母亲说他父亲丁秉先因为忍不住棋瘾先走了,让他们去后山小树林找他之后,两个人不得不向后山走去。 “我不是说呀宏伟,就你父亲那水平,怎么瘾头还那么大呢。”杜言一边走一边笑着对丁宏伟说。 “你没听说过么,越是臭棋篓子瘾头越大。” 丁宏伟显然并不在乎说自己老子几句坏话,当他们走到后山小树林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丁秉先和另外一个人,看他们杀得难解难分。 远远看到陆言两个人,丁秉先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其实这个时候丁秉先已经被对方杀得凄惨无比,而且看旁边计算胜负次数的树枝,陆言断定丁秉先一定秉承了曾文正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坚定信念,死缠烂打,直到对方自己缴械投降。 不过无意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敢和丁大主编较劲的对手之后,陆言心头不禁得猛然一跳! 陆言怎么也没想到,在梦醒之后的第二天,他就见到了据说刚刚到任的平陵县委书记李培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第四章李培政 李培政今年四十二岁,对于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正是前途可升可降的一个关键时期。 如果单单做为一个县委书记,他在年龄上虽然优势不大,升迁速度也还算说的过去,可是做为一个刚刚升任的县委书记,他这个年龄时段就稍微有点讲究了。 如果在任上干的不错,后面几年仕途还算平坦,李培政有望在退休之前捞个正厅。 如果顺利,他还可以从某个正厅实职完全退下来之前,到人大去过渡几年,机会好甚至可以上个副部待遇退休。 可如果不顺,他最多也就在副厅这个级别上到头了。而实际在杜言记忆里,李培政恰恰也正是在副厅这个级别上断了仕途,而且更重要的是没有如其他干部退休那样经过人大过渡,而是就此仕途戛然而止,一退到底。 如果不是受了后来震动整个河西省的事情的牵连,杜言不知道李培政会走到哪一步,不过至少应该比副厅更高才是,而这一切的成败,却是和李培政的能力无关,关乎的只是官场之间的相互倾轧。 这个时候的杜言没有心思去想以后的事情,他完全没有想到李培政会意外的的出现在这里。不过很快他就想起,他曾经听人说,在淡出官场之后,同样做为棋迷的李培政曾经经常在太华市一些棋友聚集的地方和人下棋,不过那时候的李培政已经从一个地市级的常务副市长变成了个对一切都看得烟轻云淡的淡泊老人。 甚至以至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看上去朴朴素素的棋友,就是当初曾经有着万丈雄心的太华市常务副市长! 李培政的突然出现让杜言似乎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李培政意识到自己已经认出了他,否则之前苦心准备的一切就可能会功亏一篑了。 不过这倒也不难,据杜言所知,李培政到任也不过几天,除了县委县政府的直属机关的干部职工,就连各乡的干部都不见得有多少人能认出这个新任县委书记。 当然,丁秉先肯定认识李培政。 这倒是让杜言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丁秉先会在答应了自己看稿之后,却又爽约到后山小树林来了。 丁秉先无疑是知道李培政在这里的,而且说起来杜言还知道一个也许这个时候整个平陵县都还没几个人知道的事,那就是李培政和丁秉先是大学同学。 “爸,你又和人家玩蘑菇棋了?” 丁宏伟站在自家老子身后哈哈笑着,他并不认识李培政,当然也不知道老子之所以让他们到这儿来,不过是为了让他在过去的老同学,现在的父母官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 “宏伟,别打扰人家,”杜言对丁宏伟摇摇头“别忘了观棋不语真君子。” “我要是观棋不语,那这盘棋能下到明天早晨去,”丁宏伟说着向对面看着这对父子的李培政笑着说“我说大叔,您就别和我爸蘑菇了,您要不认输,他能耗您一晚上。” 丁宏伟的话让李培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看来老话也可以倒着说,应该是知父莫若子。” “丁叔这叫愈挫愈强,老而弥坚,这大概就是老前辈需要后辈儿们学习的地方。”站在旁边的杜言看到时机轻轻接了一句。 李培政看了一眼杜言无声的一笑,就在杜言琢磨着该怎么继续引出话题的时候,丁秉先无奈的摇了摇:“看来真是输定了,对了,你们到这来干什么?” 丁秉先的话让杜言更加确定了之前的猜想,虽然丁秉先并不一定知道这次征文的真正目的,可至少让儿子在县委书记面前露脸的目的是有的。 至于杜言,那也算是一种顺便的帮衬,毕竟对于自己儿子的这个朋友,丁秉先也是十分喜欢的。 说起来,几年前有一段时间丁宏伟因为正处于大多年轻人都经历过的叛逆期,父子之间的关系一度很僵,之所以后来转好,这其中多少有杜言对丁宏伟的开导。 所以丁秉先对杜言很有好感,对这个晚辈,有机会丁秉先也是愿意提携一下的。 “丁叔,我这儿有篇东西想在咱们县通讯上发一下,想请您给指正一下。” 正愁找不到机会的杜言把早已准备好的文稿递了过去,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不能说不紧张,虽然他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李培政,更没指望李培政能立刻看到自己的文章,可是让丁秉先为自己审稿,甚至上平陵通讯,却是他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之前的想法里,虽然事先知道冯超会剽窃他的文章,不过杜言却知道即便自己事后指出他的这种剽窃行为,可却因为苦无证据,有被冯超反咬一口的可能,所以他想到了个假如冯超剽窃,就会栽个大跟头的办法,那就是在给县委宣传部投稿的同时,在《平陵县通讯》上发表这篇文章。 杜言并不怕冯超会看到这篇文章,因为他知道做为县刊,《平陵通讯》只有每周三和周日的两期发行量,也就是说,自己给丁秉先的稿子会在这周的周日刊登,而宣传部要求的投稿,则要在下周三才会在《通讯》上登出来,而征文的截稿日期就在这周的周末! 杜言相信,如果冯超真敢剽窃他的文章,那么就等于把自己的行为彻底暴露在了全平陵县人民的面前,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平陵通讯》这种县级刊物,可是这已经足以让冯超名声扫地。 现在李培政出人意料的出现,让杜言觉得自己的计划显得距离成功更近了一步,至少这样一来李培政本人就是最好的证明人。 因为县委书记就在对面,虽然是老同学,可丁秉先还是不能过于随便的,说起来丁秉先也知道自家小子的习性并不是适合在仕途发展,让儿子在李培政面前露上一脸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他也不想做的太过显眼,所以他接过杜言的文章后就随意翻了几下。 可接着,丁秉先的眉头先是一皱,然后不由发出一声轻笑:“杜言呀,你这是文艺投稿还是经济发展展望呀,看你这写的这些东西,简直就是在给平陵制定五年经济规划么。” 丁秉先的话无疑引起了旁边李培政的注意,他先是若有深意的看了眼丁秉先,然后笑着接过手稿随意翻了翻。 李培政看的很快,他先是随意的翻了几页,随后略显意外的抬头看了眼神色自然的杜言,接着又翻回前面,低头看了起来。 李培政看的很快,说是一目十行也差不多,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其他表情,不过杜言的心里这个时候已经显得异常激动,他知道在阴错阳差之中,一切可能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可以想象,即便自己这一次不能如愿的成为李培政的秘书,可至少已经能够在李培政的心目里留下印象。杜言自信凭自己对未来的了解,这足以能够为自己奠定下一个全新的基础。 当杜言和丁宏伟两个人帮着丁秉先收拾好棋盘和椅子,先顺着小路下山之后,看着好像没当回事的丁秉先,李培政微微笑了笑。 “秉先,我怎么从没想到过你还这么狡猾呢?”李培政淡淡的说着,看到丁秉先似乎因为被揭穿露出的尴尬,李培政微笑依旧“你家小子的性格……”说到这里,李培政微微摇了摇头 “秉先呀,我不是说,你家小子不太适合坐机关。” “哎,我也这么说呢,”丁秉先苦笑一声“他一直惦记着下海,可这海是随便下的么,真要只是赔钱我也认了,就怕最后连人都搭进去,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想他有什么闪失。” 李培政听了微微点头,他没有再说什么,看着拿着手稿只是叹息的丁秉先,李培政的神色始终是那么平静淡然。 回家的路上,杜言有些沉默,他的确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李培政,他不知道李培政是不是已经看出自己认出了他。不过他相信即便知道也没什么,因为真正知道李培政正在选秘书的人并不多,至少丁秉先虽然和李培政是同学,可李培政也不会把这些事情和他说,否则丁秉先绝不会那么直接的让儿子在李培政面前露脸。 虽然只是《县通讯》的主编,可杜言始终认为丁秉先对官场的了解要深的多,也许正是这种了解,他才会远离是非,甘心只做个闲云野鹤式的闲人,就是在李培政主政平陵的时候,丁秉先也一直没有刻意接近自己这个同学,如果不是后来李培政仕途受挫,丁秉先才再无顾忌的和老同学走动的近了些,连丁宏伟都不会知道,原来县委书记和自己的老子,不但是大学同学,还是宿舍上下铺的关系。 不过今天这出人意料的际遇对于杜言来说虽然意外,却也有着非凡的意义。他知道虽然李培政只是随便翻了翻他写的那些东西,可是至少已经留下了一个印象,甚至杜言也做好了自己不会被选为李培政秘书的准备,毕竟冯超被选上也并非只是因为一篇文章,这其中多少有着冯超家庭的关系。 不过杜言已经十分满意,根据他后来他所知道的,以及丁秉先有时闲谈提到的李培政的习性,杜言知道一旦李培政知道冯超的文章是剽窃别人,那就不会再用这个人。至少对于一个领导来说,身边做为秘书的人,固然要精明,可是人品也是很重要的。 一些领导也许自己人品并不如何好,可他们却往往要求身边的人是那种老实厚道,至少是对自己老实厚道的人。 杜言无法忍受后来的冯超借着做为县委书记秘书的身份对苏倩的无理纠缠,更不愿意看到苏倩的母亲曾经一度接受冯超的好处,然后自作主张让苏倩和冯超交往的事情再次发生,既然现在这些事情还没出现,杜言认为那就要彻底从根本上绝了这个根子。 而要想绝根,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开始就让那个卑鄙小人的上进之路前途无“亮”。 之后的两天,杜言过的很轻松,虽然顾卫芬看的很严,可苏倩还是有时间就和杜言悄悄约会,这让冯超既妒忌又没法,他还指望着杜言给他写那篇文章,所以这几天当中对杜言倒是出奇的客气。 当交稿日终于到的时候,周六的下午,看着表面上笑呵呵的,可眼中已经忍不住露出讥讽神色的冯超,陆言不禁有些可怜他了。 如同之前说的那样,杜言得到了个难得的到南方旅游的机会,这一次他决定邀请苏倩一起去。 对于醒来之后的杜言来说,是否一定要成为李培政的秘书并不很重要,比别人多出来将近二十年的见识让他明白国家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他相信这已经足以能够让他和苏倩过上比之前好得多的生活。 至于说到冯超,杜言并不认为他一定会成为自己的威胁,也许在未来新的人生中,很快就会把这个人忘了。 不过杜言的这个想法稍微简单了些,就在他为旅游做准备,要和苏倩一起去南方好好游玩一阵的时候,在周一下班之后,苏倩的妈妈顾卫芬突然登门,拜访了杜言和他的父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第五章命运变轨 顾卫芬开门见山的第一句话,就是“我来是告诉你,有人给我家倩倩介绍男朋友了,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医生还有人介绍了个你的同事,就是那个冯超,别看他现在和你一样都在文化馆上班,人家的舅舅在县里是大人物,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升官了,为了我家倩倩好,你就别再纠缠她了。你也不想看她跟着你以后过苦日子吧。” 看着顾卫芬那张板起来的势力面孔,原本脸上还勉强挂着笑容的桑淑兰,因为儿子受了侮辱立刻变了脸色。 这个当初人民公社铁姑娘突击队的队长冷冷的看着顾卫芬那张势力的脸,甩了句:“回去先问问你家闺女是谁纠缠谁!”。 然后她理也不理张嘴就要吵架的顾卫芬,转身走进了里屋。 留下来的杜菲,则干脆连顾卫芬面前的茶杯都顺手拿走,在杜菲的心里,虽然不希望看到哥哥和苏倩来往,可是如果有人看不起她哥哥,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顾卫芬显然没有想到杜家的人居然这么护犊子,她的脸色同样难看的很,不过就在她要再次警告杜言几句的时候,院门外忽然有了响动。 随着半掩的院门轻轻敲响,一颗油光光的脑袋出现在了门口,他先是往院子里看了看,在看到杜言之后脸上立刻露出的一丝笑容:“小杜你还真住这儿,我找对门了。” “刘馆长?”杜言有些意外的看着文化馆馆长老刘,对这个官不大可总是喜欢摆架子的县文化馆长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口,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可又不敢肯定。 这个时候老刘已经走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似乎并不平和的几个人,老刘脸上始终笑呵呵的,甚至还带点试探似的问:“小杜呀,我没打扰你们吧。” 到了这时,杜言已经知道,自己一直期盼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杜言招呼着老刘进了院子,对一直直着眼睛盯着他的顾卫芬,他虽然没有好感,可看在苏倩的面子上,他也不愿意表现的太过没有礼貌,所以当老刘有些疑惑的看着一脸气呼呼的顾卫芬时,他只能沉默着微微苦笑。 老刘显然对顾卫芬并不很在意,白天快下班的时候,忽然接到县委办公室主任涂向东打来的,点名要文化馆干事杜言周一早晨到县委办公室报到的电话之后,老刘心中除了意外,还有气愤。 说起来刘馆长虽然官不大,可对揣摩县里一些人事方面的变动还是颇为在行的,也就是那些俗话说的业余组织部长。 县委书记刚刚到任几天,这个时候做为县委大管家的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要一个小干事到县委办报到,只是随便脑子一转已经猜到不离十的老刘,既为杜言不知道怎么就攀上了县委书记的关系感到奇怪,也为这小子平时看着老实巴交,可实际上却是个扮猪吃虎的家伙感到恼火。 不过虽然心里不满,可老刘不敢耽误,八十年代末期很少有家庭安装电话,老苑只好查找单位记录上杜言的家庭地址,亲自跑了一趟。 “小杜呀,县委办的涂主任来了电话,让你周一早晨去县委办报到。”刘馆长一边说一边暗暗打量着杜言,当他看到杜言似乎并不因为这个消息感到意外时,他更加确定,小杜的确是个通天的人物。 刘馆长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他向着杜言的父母不住的微笑,向着杜菲微笑,甚至向着看上去和这家人就不太搭调的顾卫芬微笑,然后在离开之前,他还破天荒的主动和杜言握手,最后说了句:“小杜呀,以后文化馆的工作,可能还要靠你多多支持了。”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刘馆长突然的来访,让杜家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怪异,顾卫芬奇怪的看着杜言,如果不是她自己临时决定上杜家找茬,她甚至怀疑这是杜言找人来唱的双簧。 不过现在她却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虽然不知道杜言都做了些什么,可对顾卫芬来说,听到杜言居然和县委办牵扯上了关系,那简直就已经是天方夜谭! 她有些犹豫不安的看着杜言,在想了半天也没下定决心该怎么办之后,终于扔下一句“以后再说”,急匆匆的离开了杜家。 而杜言的父母和杜菲在顾卫芬走了之后立刻急切的追问着杜言,和顾卫芬一样,对他们来说,县委县政府是那么遥远,杜言虽然在文化馆工作,可和县委也是遥不可及的。 看着父母和妹妹有些急切的眼神,已经逐渐平静下来的杜言,只是随意笑着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找我呀,去了不就知道了?” 然后,他就在家人充满好奇的注视下,叫着杜菲帮着预备碗筷,准备吃饭。 不过,当独自一人时,杜言还是忍不住用力攥住拳头发出一声压抑许久的欢呼! 杜言知道,自己,或许还有更多人的命运,将从此发生改变。! 周一早晨,杜言早早的就来到了平陵县委大楼。 说是叫县委大楼,其实是一栋六十年代建造的二层小楼,早年的时候,因为平陵要建立煤矿,所以为苏联援建专家盖了这座二层小楼,后来这里就成了平陵县委县政府合署办公的地点。 因为平陵条件有限,县委县政府就都在一栋楼里办公,不过整栋楼房因为建筑风格颇有异国风情,看上去虽然年代久远,却也透着一股威严。 和其他地方不同,平陵县的这座权力机关的建筑外面,没有那些其他地方司空见惯的围墙,只由几个大的灌木花坛和外面隔离开的的半开放式结构,倒是颇有后世无障碍政府机关的韵味。 不过虽然如此,当杜言站在这座二层小楼前的时候,还是依稀感觉到了某种扑面而来的压力,那是一种无形的,可是却能让人不由自主变得拘谨小心的气息,杜言知道,这股气息中蕴藏的,是由权力而来的压迫感。 以后也许自己会在这座楼里呆上很长时间。一想到这个,杜言就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他知道自己既然选择了要改变命运,那么这里将是他起步的开端,这个开端是否顺利,全看今天这次注定不会简单的见面。 县委办公室主任涂向东四十来岁,个子不高,头发梳得很整齐,他是那种做事有板有眼,不但能深刻领会领导意图,而且能把事情做得既到火候,又不会太显摆自己的人。 在县委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上,涂向东已经干了几年,做为老书记时候提拔起来的人,涂向东对自己是否能成为新书记的亲信有些吃不准。 做为县委办主任,涂向东和县长周松林走的却比较近,会出现这种情况,和当初老书记有着不小的关系。 做为李培政的前任,现在的县人大主任肖起是个异常强势的县委书记,在他主政平陵那段时间,做为县长的周松林可以说对老书记恭敬有加,谨小慎微。做为回报,肖起对周松林倒也不为己甚,至少他把周松林看做是他的人。 书记和县长居然能尿到一壶里去,这不但在太华市,就是在整个河西省,都是颇为奇怪的现象。 这样一来,做为被肖起提拔起来的县委大管家的涂向东,自然和周松林的关系就显得颇为融洽了。 按照原来平陵官场的猜测,很多人认为肖起退下去后,做为县长的周松林应该是会顺利上位的。 不过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市里却并没有如肖起临退前推荐的那样让周松林上位,不论是出于平衡还是其他原因,李培政来到了平陵成为了新的县委书记, 从这一点上说,说周松林没有怨气,不要说县委县政府大院里的人不相信,就是那些稍微了解点内情的普通平陵人,也都不会相信的。 这样一来,涂向东的地位自然变得微妙起来。 他当然知道做为县委办主任却和县长关系密切十分不妥,也正因为这样,涂向东才更加谨慎,在关于李培政秘书人选这个问题上,他原本想主动提出几个人选,虽然这些人里面多少夹杂着他个人的一些私货,不过大面上还是比较公允的。 不过从李培政决定利用征文方式在各个机关里挑选秘书这一手上,涂向东明显感觉到了新书记似乎对县委办,或者干脆说是对他的不信任,这让涂向东不由变得敏感起来,当李培政忽然决定使用县文化馆的一个小干事做为秘书之后,涂向东立刻意识到,不论这个小干事是个什么来历,李书记显然是在培养人家自己信得过的亲信了。 所以,当杜言来到县委办的时候,刚一表明身份,涂向东就立刻注意上了这个青年。 说起来按照规定,处级的县委书记是不能配备秘书的,不过这当然难不倒久经官场的老机关,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对外杜言作为平陵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担任的工作,是县委书记李培政的专职通讯员,也就是所谓的平陵第一秘。 涂向东看似无意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接到李培政的通知之后,他就立刻让人找来了杜言的档案。 不过从档案里他当然一无所获,刚刚大学毕业回到家乡,按照分配到县文化馆工作,除了有时候喜欢在县刊上写点东西,可以说没有什么让人关注的,至于家庭状况,一目了然的社会关系和没有什么值得推敲的背景,除了领养出身这个看起来略微有些异样的地方,涂向东真的找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不过因为知道这是李培政第一次在人事安排上表露出他的用人倾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秘书,可也足以让人一窥这位新任县委书记大体的意图。 “小杜,你虽然刚毕业不久,不过在县文化馆工作过,应该已经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在县委工作和在县文化馆又是不一样的,希望你能尽快了解自己的工作范围熟悉环境,为领导服好务。” 涂向东神色平和却又不失威严的对杜言说,当他发现杜言虽然神态恭敬但是却很沉稳,并没有很多年轻人难免的那种局促不安后,他心里对李培政的选择有个一丝更深的疑惑。 “谢谢您的关心涂主任,我一定记住您的指导。”杜言谨慎的点头回答,看着涂向东脸上始终保持的平静神色,杜言心里却一直疑惑不解。 如果说因为有了之后多少年的经历,对平陵政坛的人事变化还很清楚,那么对不论是过去老书记时期,李培政时期,还是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一直在县委办主任县委办主任这张宝座上稳如泰山的涂向东,杜言始终感到说不出的疑惑。 他不知道这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一直稳稳的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把持的这么牢固,而且做事圆滑周到的甚至连县长周松林那种心胸并不如何宽广的人,都能容忍他。 看着涂向东始终看似温和,却好像永远探究不到内心深处的脸,杜言暗暗提醒告诉自己,在县委大院这个地方,自己必须随时仔细谨慎,绝不能因为掉以轻心走错一步。 县委书记办公室在二楼东翼拐角尽头的房间,凑巧的是,这个房门和西翼拐角尽头的县长办公室遥遥相对。 这倒是由于楼房比较特殊的结构避免了某些尴尬的局面,至少下面那些想要亲近书记或是县长的人,也不用为敲门的时候会被另一边看到担心。 不过这样总不是办法,所以据说平陵县已经打了新建一栋机关办公大楼的准备,一旦建成,县政府将入驻新楼,这里就完全留给县委部门。 轻轻敲了两下房门之后,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略带威严的回应,涂向东推开深棕色的房门,带着杜言走进了办公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第六章小杜秘书 和其他一些官员故意把房间布置的光线暗淡,好由此制造某种神秘压抑的气氛不同,这个房间里的光线充足,借着依照了欧洲建筑风格的大型窗户外投射进来的阳光落在地上,映起一片略显耀眼的光亮。 在房间角落里摆放的一架落地扇把墙根的浅色落地窗帘吹得微微飘起,一张很大的黑漆办公桌后,李培政平静的坐在椅子里,看到进来的涂向东,李培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杜言的身上。 和之前在后山树林里见到的那个看上去平凡无奇的中年人不同,现在坐在办公桌后的李培政自然而然露出一股威严。当他看到杜言看到他之后却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之后,李培政在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又有了一丝新的认识。 如果杜言在见到他之后故意露出意外的表情,李培政即便还会用他当自己的秘书,可在心里却肯定会对他的印象低了一些。 即使在后山的相遇真的只是巧合,李培政也不相信丁秉先事后不对杜言说出自己的身份。那么杜言在知道自己是谁之后如果还故意露出不知情的样子,那么在李培政心目中,这个年轻人最多也就是耍小聪明的角色而已。 李培政是个有雄心的人,虽然之前他的仕途之路走的还算稳健,可却并不十分出彩。四十二岁的县委书记在整个河西省虽然已经算不错,可并没有什么太明显的优势,他如果想在平陵一任上有所作为甚至继续向上进步,那么他就必须抓紧时间,更要尽快在平陵打开局面。 这个时候对李培政来说,培养属于自己可以信任的手下就成了当务之急。一个可以信任和能力适合的秘书,正是他在正式任职平陵县委书记之后需要的第一个助手。 “李书记,这是文化馆干事杜言,今天早晨他已经到县委办报到了,您看还有什么指示?”涂向东向李培政介绍着,他不知道李培政和这个文化馆的小干事是怎么认识的,更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选了这么个看上去没什么特殊背景的人当秘书,不过他也知道,很多人从档案上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 “谢谢你涂主任。”李培政略微向涂向东点了点头,他的脸上没有太多变化,不过当他看着杜言时,却露出了个轻轻的微笑“小杜呀,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吧?” 李培政的举动让涂向东的心不由轻轻一动,虽然知道李培政莫名其妙的突然指定这个年轻人做秘书事出有因,不过看着李培政对杜言的态度,涂向东还是不由略微有些意外,他不相信以李培政多年在官场上的浸淫会那么容易的坦露出对某人的好恶,那么既然这样,事情也就有些意思了。 看到李培政当着涂向东的面用这种看起来好像熟人的口气和自己说话,杜言的心里却是不由微微一惊。 他当然十分清楚,即便李培政对他之前的那篇文章有些看重,也绝对不会那么简单的就在别人面前露出对自己的器重,而且说起来那篇文章虽然更多的涉及到了对平陵的建设构思,可以李培政的沉稳,又怎么会那么简单就认为一篇文章就足以把他当个人物看待。 “李书记,我年轻没有经验,之前可能孟浪了,我只希望以后不会让您失望。” 杜言平静的回答着,他的这个话让站在旁边的涂向东更是感到莫名其妙,却让观察着他的李培政眼中露出一丝赞许。杜言显然已经隐约领会了他的意思,这样回答自然让涂向东浮想联翩,至少对这个才到任的县委书记居然会在平陵有熟人这种事情上心。 从认识一个普通文化馆干事这件事上,平陵的干部会对新书记究竟对平陵了解多少心里没底,这就足以引起某些人的小心谨慎,在将来对待这位新书记的时候,自然也就顾忌一些,不敢轻易蒙骗。 “李书记,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事您就让小杜转告我一声。”涂向东看到差不多了,知机的告辞。 虽然依旧坐在椅子里,可李培政对涂向东比进来时显得和蔼了些,他向涂向东微微点头示意,在看到杜言陪着涂向东走到门口,替他打开房门,直到涂向东走出办公室几步之后才关门转身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李培政心里对这个已经迅速进入秘书角色的年轻人的看法又有了新的观念。 不过这个时候李培政脸上的神色已经和之前不同,他严肃的看着站在对面的杜言,在过了一会之后才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 看着杜言,李培政略微沉吟了一会,声音平静的说:“小杜,你那篇文章我已经看过了,我想问问你,你认为自己那篇文章符合宣传部规定的征文规则么?” 李培政的问题让杜言微微一愣,他没有想到李培政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看上去简单,可实际上却很难回答的问题。 更重要的是,他自家知自家事,正如李培政问他的那样,如果按照严格来说,他那篇文章实际上显然已经不符合“歌颂老平陵,展望新地区”这个主题。特别是后半部分,当时为了引起李培政的关注,他更多的是加入了对于平陵未来经济建设的一些设想,这些东西里有后来平陵的确实现了的真实例子,也有杜言根据那多出来的近二十年的超前经验做出的一些设想预订。 不过事实上那篇文章的确如之前丁秉先所说的,已经从文艺投稿变成了一篇“经济发展展望”,由此而言,杜言的这篇征文并不算成功。 不过杜言自然知道不能这么回答,而且他也立刻明白过来,李培政这么问他,既是在考较他的机变能力,也是在探究那篇文章究竟是不是真的出自他的手笔,甚至也是在考察他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才会写出这样一篇显然文不对体的文章。 “李书记,我认为这和征文的要求并不相互冲突,歌颂老平陵,展望新地区是征文的基本主题,”杜言谨慎而又恭敬的回答着,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既不能表现的过于张扬也不能因为领导的一个诘问就显出忐忑不安“我们对老平陵发展变化的歌颂,为的是将来新平陵更加美好,将来的城市显然会比现在更加漂亮,平陵群众的生活水平也肯定会比现在更加幸福,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要在肯定过去的同时,关注未来,让平陵变得更加美丽富足。既然这样,展望新平陵就不能只从简单的畅想当中抒情,而是应该有更详细也更实际的规划。当然,我的那些东西只是一些不成熟的粗浅见识,只能说是一种对未来的憧憬,不过我相信在李书记的正确领导下,平陵将来一定会变得更加美好。也正是因为这个,我认为自己的这篇文章并不偏离主题。” 李培政安静的听着杜言的叙述,对于杜言略带恭维的回答,他不置可否。 说起来对丁秉先之前有意无意夹带私货似的引荐,李培政并不介意。而且虽然只是一篇文章,可李培政正是因为从杜言的那篇征文里看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所以才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兴趣。 最重要的是,丁秉先不但是他的同学,而且可以说是在平陵县少数的几个没有派系的干部之一,做为比文化馆这清水衙门好不了多少的县刊主编,李培政认为由丁秉先推荐的人,应该还是能合他心意的。 李培政向着杜言略微点头,对于这次见面,他算是比较满意,至于以后就要看杜言的实际表现了,领导与秘书之间的磨合总是要有段时间。 “小杜,我既然选了你,就希望你能胜任这个职责,我也希望在以后的工作中你能发挥出自己应有的水平和能力,”李培政拿起了桌子上的烟盒,看着杜言麻利的拿起旁边的火机为他点上烟,李培政继续说“我想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刚刚来到新的工作岗位,对很多情况还不熟悉,另外,虽然你以前没有在政府直属部门工作的经验,可我想很多情况你也有所耳闻,咱们现在的这个位置,不好做。” 李培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仔细观察者杜言的表情,他虽然不指望在第一天就能让杜言表明对自己的忠心,不过他也必须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正如他所说的,不论是李培政还是杜言,现在所处的位置并没有多少让人羡慕的地方。 听着李培政的话,杜言心里也不能不佩服,李培政看似一个随意的“咱们”无形中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在实际工作中还要继续磨合,但是对一个杜言这种年龄的年轻人来说,这样的表态也已经足以让他很自己的把自己和领导捆在一起了。 不过对杜言来说,即便李培政没有适时的示好,他也已经决定把自己的命运和李培政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从决定成为李培政秘书的那一刻起,他的身上可以说已经打了“李”字的标签。 “请您放心,李书记,我会尽到作为一个秘书的职责,”杜言这的声音略微提高,不过他不想说的太多,他知道时候还不到“做到谨慎小心,守口如瓶。” 杜言的回答让李培政心里感到一丝满意,如果杜言显得过于热情甚至立刻表示忠心,那么在李培政的心目中就要不免低了一些,至少一个年轻浮躁不够稳重的印象就丢分不少。 而杜言恰到好处的回答,让李培政觉得这个年轻人很稳重,也很谨慎。这正是做为秘书的关键之一,至于以后,就要看双方是否有缘了。 “这样吧,今天你先把之前的工作做个交接,也熟悉一下县委这边的环境,从明天开始你正式到我这边上班,你的关系回头让办公室给办一下。另外后天我要去大青乡看看,你准备一下。” “需要提前通知大青乡那边么?”杜言轻声问着,他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开始承担起秘书的职责。 “不用了,通知了他们,也就看不到什么想看的了。”李培政随口回答,看到杜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本子飞快的记录,李培政露出了一丝微笑。 从李培政办公室里出来的杜言刚刚走过拐角,就看到一个大约四十多的中年人站在走廊里,看到杜言走过来,中年人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阴郁,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而且对着走过来的杜言,还立刻露出了一丝亲切的微笑。 “小杜呀,太巧了,我正要找你呢。”中年人笑呵呵的看着杜言,那样子看上去显得十分亲切,尽管两个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也就因为曾经给县委部门在文化馆召开会议做事前准备,有过那么两次短暂的接触。 “吴主任您好,我正要去您那报到呢。”杜言言辞恭敬的说,按照处级干部不能配备秘书的规定,杜言这个时候应该只能算是调入县委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和在文化馆一样,也就是个干事。至于按习俗要提半格的副科,这个时候也还没有影子。 不过真正让杜言小心的,是做为县委办的人员,眼前这个人是他名义上的直属上司。 杜言知道自己成为李培政秘书的事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传开,不过他也清楚有人并不希望看到这个结果,至少冯超是把他恨入骨髓了,至于眼前这人,却恰好就是冯超的舅舅,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吴慎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第七章县委办的众生相(上) 吴慎重对杜言当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做为县委办副主任,吴慎重的日子过的其实也并不怎么舒心。 虽然在县委常委里排名最末,可涂向东毕竟是副处级的县委常委,而且因为之前很受老书记和县长周松林的器重,可以说涂向东在很大程度上在县委办就是座大山。这样一来搞得做为副主任的吴慎重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 无论是职务,圈子,还是级别上,做为一个副科级的吴慎重都根本没办法和挂着县委常委的涂向东抗衡,因为这个,吴慎重还真和他的名字一样,对大权在握,几乎把县委办这块地儿吃得一点渣都不留的涂向东小心慎重不敢有一丝纰漏,更不敢露出一点不满。 不过事情也有意外,李培政的到来让吴慎重和其他人一样都看到了一丝希望,对吴慎重来说,涂向东和周松林的关系显然成了涂向东未来失势的祸根,而且也恰恰是能让自己被初来乍到的李培政招揽的关键。 他相信只要李培政不想在平陵默默无闻的混日子,肯定不会容忍县长周松林把他的亲信安排到自己身边来,这样一来涂向东的处境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吴慎重不相信涂向东会那么快的就投向李培政,而且就算涂向东有这个意思,还要看人家李培政是不是愿意接受不是。毕竟涂向东和周松林的关系是横在两个人之间的一根刺。 不过即便李培政想拔掉自己身边这个钉子也不容易,毕竟一个副处级的县委常委不是能说动就动的。 这样一来,吴慎重就更加相信李培政需要在平陵尽快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圈子。 正因为这样的考虑,吴慎重虽然没有机会主动向李培政推荐秘书人选,不过在知道了征文的内幕之后,他当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立刻告诉了自己的外甥冯超。 而且因为担心冯超写文章的底子可能不足,他还特地提醒外甥,让他想办法搞到一篇有分量的征文稿,譬如那个曾经在平陵通讯上写过些东西,看上去颇有文采的杜言的文章就不错,为了让外甥能够成为新书记的秘书,从而让自己能顺利的靠拢李培政,吴慎重并不在意外甥用剽窃的方式占有别人的成果。 不过让吴慎重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就在今天早晨刚刚上班的时候,他在最新一期的平陵通讯上意外的看到了一篇署名陆言的文章,而那篇文章,恰恰就是之前冯超给他拿来看的那篇征文! 更糟糕的是,就在头两天的截稿日,那篇征文已经以冯超的名义和其他征文一起送到了县委宣传部! 看到那篇文章的时候,即便没想到这是杜言为了对付冯超特地设下的一个局,可吴慎重也知道自己外甥的前程已经随着这篇文章的出现毁了。这个时候他甚至已经不奢望着那篇征文不要被人注意了,因为就在投稿日那天,他还特意让冯超作陪请了县宣传部的郭部长一顿饭,在酒席上他装作无意的对郭部长说了冯超也参加征文的事,吴慎重相信,如果老郭连这点都听不明白,那他这些年的官场可真是白混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老郭听明白了,吴慎重也知道,不但外甥这次麻烦了,他自己说不定也有糟糕的可能。 李培政只要看到那些征文,稍微留意一下,很容易就能知道剽窃者和自己的关系,对于刚到任的新书记来说,还有什么比用一个没有靠山的办公室副主任做为打击对象,借以树威更好的机会呢? 如果说李培政还在为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该烧在谁身上犯愁,吴慎重相信现在的自己,无疑就是那个把火柴往李培政手里递的主儿了。 所以,现在看着站在面前的杜言,吴慎重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他知道宣传部那边还没来得及把那些征文拿给李培政看,而且之前听县委里的一些传言,杜言也是李培政忽然决定启用的。说起来李培政虽然想通过征文的方式选拔秘书,可也没有规定必须走这一步。既然他临时起意使用杜言,那这次征文的选拔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这固然让吴慎重既为白忙活一场还面临麻烦十分恼火,也让他和已经听到消息的其他人一样,暗暗揣测杜言和李培政之间的关系。 不过这个时候吴慎重更在意的是如何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当吴慎重听说李培政已经选定了杜言做为秘书时,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替外甥造假的事情已经被李培政发现了,不过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这个可能很小,因为如果事情真的被李培政知道了,那么李培政只要事先装作完全不知情,然后在通过征文选秘书时借题发挥,在证据确凿之下,等待吴慎重的,就是彻彻底底的灭顶之灾。 可现在李培政却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打翻自己,而且也没见借这机会敲打自己的意思,这么一来吴慎重的脑子就开始转悠了起来。 做为在平陵市委混了不少年的老人,吴慎重当然知道涂向东和县长周松林走的很近,或者即便说不算是周松林一边的人,至少在新书记眼里,做为县委办主任,涂向东和县政府那边走的也未免太近了些。 想到这些的吴慎重心里不由开始琢磨起来,做为县委副主任,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挂着常委的涂向东较劲,可是涂向东身上过于明显的周松林,或者说是老书记的痕迹,也势必会让李培政有所忌讳,这就让吴慎重似乎看到了一线新的希望。 “小杜呀,你的文章可是做的越来越好了,今天通讯上那篇我也看了,不愧是我们平陵的才子,连李书记刚来都知道你的文采了,了不起呀。”吴慎重拍着杜言的肩膀,那样子倒比对他外甥冯超还要亲热,说着他伸手指着自己的办公室看似随意的说:“有工夫到我那去聊聊?” 看着吴慎重笑呵呵的样子,杜言即便还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可也知道他这个时候肯定心里忐忑不安,这时候吴慎重如果再不急才叫奇怪呢,不过杜言倒也佩服他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能沉得住气,一边想着杜言一边说:“主任您别和我客气,我初来乍到很多事情还不懂,正想向您请教呢,这不我正要到您那去报到么。” 吴慎重做为县委副主任,其实县委更多时候的日常工作反而比做为常委,还要有其他分管工作的涂向东管的更多,杜言说向他报到倒也说的过去。 杜言的回答让吴慎重还算满意,他虽然不知道杜言在《平陵通讯》上发表那篇文章的原因是否已经看透了冯超的把戏,可他这时候既急于尽快把这档子糗事摆平,也抱着和刚刚成为县委大秘,还因为没有根基显得生涩的的杜言沟通的想法。他知道这个时候正如杜言所说是初来乍到,那么在这个时候示好,效果显然要比等杜言在县委站稳脚跟之后有好处的多。 “请教不敢当,有什么工作上的问题咱们相互沟通吧,小杜我先带你去办公室走走,认认人,以后大家可就要在一起抡马勺了。”吴慎重随口说着。然后头前带着杜言向办公室走去。 如果不是早知道真相,杜言也不能不不承认吴慎重的确有着旁人所没有的本事,别看只是这简单的几句话,不清楚内里的人,也许就会把吴慎重当成个爽快人看,虽说能在县委里混日子的人都不会太简单,可从外表看,绝不会让人想到吴慎重会是那种唆使外甥剽窃他人成果的那种人。 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平陵县委办公室在人员结构上可以用人浮于事来形容。 虽然整个县委办并没有再细分其他科室,可具体的办公室却在打通房间间隔之后,占据着整整两大间,所以私下里这两个办公室也被称为一科二科,只不过没有专门设置的科室负责人而已。不过虽然如此,根据和领导的关系,两个办公室里也在所难免的有被视为所谓的“二科长”的存在,这种现象,在吴慎重带着杜言走进县委办的时候就体现了出来。 看到吴慎重走进来,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看上去显得颇为艳丽的年轻少妇首先站了起来,她先前两步走到吴慎重面前露出整齐的牙齿笑了笑,虽然还算恭敬,可在杜言看来怎么都透着一股轻慢的说:“吴主任,您有什么事么?” “小薛,叫大家过来,我来介绍一下,”吴慎重脸上并没有因为那个年轻女人的态度有什么异样,他的声音略微大了些,那样子与其说是让这个女人通知,不如说是自己直接告诉了别人。然后在看到两个办公室的工作人员都闻声聚过来后,吴慎重才咳嗽一声,用颇为郑重的口气宣布“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杜言,也许有的同志认识,原来县文化馆的干事,现在担任李书记的秘书,希望以后大家能支持他的工作。” 吴慎重的话让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十几双眼睛不由自主的集中在杜言身上,其中虽然包含着意外,更多的还是嫉妒和漠视。谁都没有想到,县委一秘这个宝座,最终却落在了一个县文化馆小干事手里。 虽然县委书记还不够资格配秘书,杜言按照行政规格实际上也只能叫县委办通讯员,可人们自然不会这么不开眼,少许的沉寂之后,一个略显单薄,戴着副厚实眼睛的中年人首先走过来和杜言握手:“我就不用介绍了,以前就和杜秘在工作上合作过,以后就希望杜秘多指点了。” “老于同志,这个可不敢当,您是老同志,以后有到不到的地方,可指望您多指点了。”杜言在稍微回忆之后想了起来,他伸出手和那个中年人用力相握,说起来杜言在县委倒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只不过多少年忽然回思的隔膜让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个叫老于的中年人就曾经因为之前县委和文化馆工作上的事务和杜言有过接触,而且杜言还记得,这个老于,也可以算得上是县委办里数得上的硬笔杆了。 只不过也许是流年不利,在杜言记忆中,这个老于到了最后退休,也始终没混上个副科待遇。 老于这一开头,原本显得稍微有些冷场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了起来,办公室里的人纷纷上前和杜言握手,不论心里怎么想,可大家都知道,既然最终的人选已经有了结果,那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接下来要做的,自然就是尽量和眼前这位新鲜出炉的县委一秘搞好关系。 不过杜言很快发现,在所有人当中,那个之前被吴慎重叫小薛的女人,好像并不急着巴结他这个一秘,而且从她隐约露出的神态上,还可以看出她似乎对自己还有着某种并不掩饰的轻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第八章县委办的众生相(下) 吴慎重似乎也看到了那女人的神态,他再次咳嗽一声把那女人向杜言微微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小杜,我介绍一下,这是薛雪芬同志,是秘书一室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县委起草文件的把关工作,以后你们在工作上合作的机会很多呀。” “吴主任您可别这么说,杜科是领导,大家以后还要杜科多指点呢。”薛雪芬呵呵笑着,好像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杜言暗暗皱了皱眉头。 虽然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为没得到这个秘书宝座对自己暗暗生怨,不过杜言知道这个叫薛雪芬的女人绝对没按好心,她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立刻在自己和办公室里其他人之间划了条沟壑,杜言甚至能感觉到之前还算热情的人们,似乎一下变得生疏了起来。 “薛姐您这话就难为我了,”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表现其实也可以说是成为李培政秘书之后的第一次考验,是否能符合李培政的要求,与这种时候的应对有着很大的关系“我才来,工作上可以说是大家的晚辈,我还指望大家能多多帮助我提高工作水平呢,以后我还要靠薛姐和大家的关照帮助,这样才能尽快完成领导交下来的任务。” 听着杜言看似求援,可软中带硬的话,薛雪芬不置可否的微微点头,就在吴慎重还要说上几句时,薛雪芬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薛雪芬几步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电话,在听了一下后,她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稍露明显的笑容,她先是回头看了眼吴慎重,然后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调说:“孙书记,吴主任正给我们开会呢,开完会我我这就过来。” “小薛呀,是孙书记的电话?”吴慎重立刻开口问,然后他没等薛雪芬回答就立刻说“既然是孙书记找你,那就快去吧,别耽误了。” “这不太好吧,正开会呢。”薛雪芬拿着电话故显为难的说。 “孙书记那边的工作肯定很重要,耽误了就不好了,这边没什么要紧的。”吴慎重几步走到办公桌前,他的声音听上去也不小,很明显的是要让电话那边的人听到。 “那我就先去孙书记那边了,孙书记,我这就过来。”薛雪芬在向电话里说句之后,就只向吴慎重示意了一下,随后就从杜言身边经过走出了办公室。 不过,薛雪芬没有注意到,一直表情平静的杜言,在听了她这个电话之后,脸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恍悟的微笑。 如果说之前还没有想到这个女人是谁,当薛雪芬带着炫耀接那位孙书记电话时,杜言已经想起来这个女人的来历。而他能记住关于这个女人的事,和那位孙书记有着撇不开的关系。 杜言知道如果没有猜错,电话那边的孙书记,应该就是平陵县委党群副书记孙德文,而这个薛雪芬,不但是孙德文的情妇,而且在不久后还成了平陵,甚至整个太华市都闹得熙熙攘攘,注定让孙德文名声扫地的罪魁祸首! 让薛雪芬这么一搅合,原本还想再说几句的吴慎重也变得没了兴致,他挥手示意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散了之后,就带着杜言到人事科做了个简单的报备,虽然杜言的人事关系要随后才能办理过来,这个报备其实并不需要吴慎重亲自带着办理,不过吴慎重本意也并不在此。 所以在随意走了一圈之后,吴慎重就抬手看了看手表:“你刚开始工作也忙,如果李书记那边有什么交下来的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县委这边的工作总的来说倒也不是很难上手,这么着吧,晚上咱们在鲤鱼居坐坐,我顺便给你介绍一下工作环境怎么样?” “怎么好让主任请客,”看着吴慎重笑呵呵的脸,杜言总有一种好像在看笑面虎的感觉,而且据他所知,吴慎重也的确是个笑面虎,至少他不相信冯超试图剽窃他征文的意图和吴慎重就没有关系,不过这个时候杜言并不想挑明。 如果真的还是当年那个年轻气盛,心中忍不下一口气的莽撞青年,也许杜言的确忍耐不住,可是在经历了二十多年的人生磨练之后,杜言已经知道什么时候应该隐忍,甚至什么时候应该做出让步,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特别是在吴慎重带着他走了一圈后,杜言意识到吴慎重除了在想办法摆脱征文的麻烦之外,似乎还有着想要拉拢的意图,这就让杜言心里有了更多的想法。 “晚上鲤鱼居我请,到时候还要向吴主任多请教呢。” 因为就在办公楼的走廊里,吴慎重就没有和杜言在谁请客上继续纠缠,说好中午约定的时间后,他也就顺势离开。 再次回到秘书一科的办公室,还没进门,杜言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议论声。 “老于,你不是和这位杜大秘认识么,说说他这人怎么样?”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杜言听出这个声音是个叫钱卫红的,很有时代特征的中年女人“听说李书记可是直接点的他的名,说说他是什么来头,家里谁是上谱的?” 听到这个带着贬义的比喻,办公室立刻响起一阵笑声。 “老钱,说话别那么损,”老于开口了“小杜那年轻人不错,以前有些咱们县委办要和文化馆交流的工作和他合作过,人家年轻人做事挺踏实的,也知道尊重老同志,不是那种只会钻营的滑头。” “呦呵,看不出来呀老于,都说你为人老实本分,怎么这位杜一秘刚上任你就急着拍上了,别眼花了拍到马腿上。”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杜言分辨出那也是刚才吴慎重介绍过的一个秘书科的科员,听着现在他那酸溜溜的声调,再想起刚刚还比别人都热情得多的态度,杜言只能暗暗叹息人心复杂。 “小刘说对,”一个让杜言心中一动的声音也加了进来,他听出那是薛雪芬“他现在这么得意,说不定哪天就倒霉了。别说他,就是他后面那位,县委书记的椅子坐的稳坐不稳还不一定呢。” 薛雪芬略带嚣张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异常的响,不过也许是牵扯到了新任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的一下变得静下来不少,人们似是有意无意的打着岔纷纷走开,听到房间里差不多安静下来,杜言略微加重脚步向办公室走去。 看到杜言进了房间,屋子里的有几个人不由自主的要站起身子,不过大概想到之前那个小刘对老于的讽刺和薛雪芬的话,他们又不由自自主的停下来,就这么弯着腰半站不站的向杜言露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杜言随意的向经过的人微微笑着,他几步走到老于办公桌前:“老于,我有点事想麻烦您一下。” “有什么事么……杜秘?”老于略微一愕之后抬头问着,也许薛雪芬的话同样影响了他,这个时候老于看杜言的眼神也略微有些恍惚 “您可别这么叫,我做后辈的担当不起,”杜言笑着说,他知道自己在县委办里如果想要站稳脚跟,固然要做好李培政的秘书,更要在这个秘书科里建立起足够的关系,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李培政“我想领一本咱们县委还有县各位领导的通讯录还有一些其他需要知道的关于领导们的资料,不知道需要办什么手续。县委大院里我就和您熟,没办法只能请您帮忙给指点一下了。” 听着杜言的话,老于慢慢抬起了头,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作为老机关,老于当然听的出杜言这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话背后可能包含的意思,至少他知道杜言当着满屋子的人说这些话,差不多也就是在要他做个表态了。 老于意外的看着杜言,同时心里一点都不平静,他没想到杜言到来的第一天就忽然表现出这么强势的态度,而且他也为自己做什么样的选择犹豫不决。 老于知道自己这种快到五十还没出头的老机关,如果不是有天大的机会,可能最多也就是退休之后才能混上个副科待遇。 那么现在眼前这个岁数可以做自己儿子的年轻人,会不会就是那个自己等了多年的会呢?或者如薛雪芬说的,也许不会有个好结果,如果那样自己在机关里小心谨慎的混了这么多年就全完了。 就那么一会,杜言注意到老于额头上的青筋连跳了几下,就在他失望的以为老于要找借口推脱过去时,老于忽然站了起来,他一边顺手整理着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借机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后说:“这是应该的么,为领导工作是咱们的职责,你又是县委一秘,帮助你做好工作也是大家份内的事。走,我带你去办哪些手续。” 说着,老于露出敦厚的笑容,头前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老于的背影,杜言不经意的露出了笑容,虽然老于滑头的把配合工作推到领导需要这个大靠山下,可他对老于的表现也已经颇为满意。 杜言知道,对于老于这种在单位里已经混的和泥鳅一样的老机关来说,并不是几句话那么简单就能见分晓的,如果自己,或者说是李培政不能在平陵站稳脚跟,那很多象老于这样的人,都不会真正明确的表明他们的态度。 所以,以后的路还长的很,也难走的很。 整个上午,杜言都在为自己的工作关系忙着,虽然李培政指示他从第二天才开始工作,不过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上手,而且因为他的工作关系还在文化馆,所以在老于的帮助下领取了各种需要的秘书必备资料之后,他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李培政办公室外间秘书室的桌子,就立刻出了县委楼,向文化馆走去。 尽管时间很短,可回到文化馆之后,杜言就猜到他成为李培政秘书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这边,看着县文化馆的那些同事脸上露出的既羡慕又嫉妒,有的还带着刻意亲热的表情,杜言心里不由暗暗叹息人情世故。当碰到恰好从办公室里走出的冯超时,看着冯超脸上那掺杂着愤怒,嫉妒还有隐约不安的躲闪的样子,杜言从心里吐出了一口闷气。 这倒不是杜言小人得志,两世的记忆都让他对冯超的印象坏到了极点,除了记忆中冯超对苏倩的无理纠缠和在暗中破坏他们两个人关系的行为,杜言也无法忘记上一世里,冯超在后来得势之后做下的那些伤天害理的坏事。 丁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杜言的身边,看着虽然露出恨意,可匆匆躲开的冯超,丁宏伟没有掩饰的撇撇嘴,然后一把勒住杜言的脖子,兴奋的压低声音叫着:“看不出来你小子真走狗屎运了,一下子就成了平陵县的大人物,怎么着,晚上请客吧。” 看着丁宏伟一脸兴奋的样子,陆言心里不由也是暖烘烘的。他知道之前丁秉先特意把他和丁宏伟都引导后山树林去见李培政自然是有着私心,要让儿子在新任县委书记面前露上一脸,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杜言对丁秉先就有着更多一份的感激,毕竟在那个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竞争,即便丁秉也知道丁宏伟的性格并不很适合仕途,在李培政面前露脸也并没有抱着太大希望,可至少丁秉先并没有把他这个最起码的机会剥夺了去,这就让杜言对丁秉先做人的气度高看了一眼。 “晚上不行,有人请客……”杜言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远处走廊边上似乎正向这边打量的冯超,嘴角不由挂起一丝微笑,他不知道如果冯超了请客的是他舅舅,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就在杜言要接着说下去的时候,忽然间,随着带着回音的凄厉刹车声,一阵叫喊从文化馆外面的街上响了起来! 外面突然响起的声响不由引起了陆言他们的注意,因为县文化馆建在平陵主街南面,靠近一个自发形成的市场,说起来也算是比较热闹的地方,而且因为规模限制,文化馆并没有围墙,出门就是临街,当他们随着声音走到正门时,看到街道上已经围起了一圈人。 在人群中间,一辆崭新的桑塔纳轿车斜斜的停在街道上,车头前一个男人躺在地上正抱着右小腿不住的叫喊,虽然因为有人挡着看不到车里的情景,不过看着显然是一场车祸。 “哎!哎!疼死了!”倒在车前的男人抱着小腿躺在地上不住的翻滚叫喊着,那叫声听起来说不出的瘆人,倒在他旁边的自行车上,一篮子杂七杂八的青菜撒的满地都是。 “嘿,快看,有热闹了!”先一步跑到门外的丁宏伟向外看了一眼之后,立刻对后面的陆言叫了起来。 陆言也从文化馆里出来,和丁宏伟一起站在在文化馆的高台阶上向下看着,他看到那辆桑塔纳后面的车门始终关着,车窗上这个时候还不是很流行的暗色镭射贴膜挡住了外面人们的视线。 就在倒在车前面的那个男人还在不停喊叫,四周围观的人们也在议论纷纷时,桑塔纳副驾驶位的车门忽然打开了。 让四周人们感到意外的是,从车里出来的,是个身穿一身素色职业装的年轻女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第九章碰瓷 虽然天气热的好像能把人的皮肤烫掉一层,可那个年轻女人的衣着却依旧显得很正规,从杜言的角度看,除了那条职业裙还能让她稍微凉快一点,看着她板板生生系好的领口和袖口,他不由略微注意了一下在开启车门时,桑塔纳车后面隐约一闪的身影。 虽然这个看上去象是秘书似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不过从这女人在这样热的天气里依旧严谨的衣着,和面对这种突发事件却依旧神色冷静看来,应该不只是那种只是当摆设的简单花瓶。 年轻女人走下车来之后并没有立刻理会那个倒在车前的男人,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她缓缓走到那男人面前,微微低下头,略带质疑的看着他:“你没有什么事情吧。” 女人的的话显然激怒了被撞的男人,他一边捂着腿半坐起来,一边不依不饶的大声喊着:“你把我撞了还问我有没有事,换你挨撞了能没事么,快送我去医院!” 平陵和其他地方一样,当地人自然都有着排外和欺生的陋习,看着桑塔纳的拍照不是平陵而是太华市的,人们自然也就本能的向着自己当地人。一时间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们当中有人开始大声嚷嚷起来,这样一来就引得其他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看架势倒是大有为被撞的男人拔闯的意思。 “刘老四这回又有酒钱了。”远远站在后面的丁宏伟呵呵笑着。 丁宏伟和杜言都认识那个倒在车前的男人,这个叫刘老四的可以说是平陵县城西市场这一片最让人头疼的痞子。和那些真正的黑社会不同,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狗皮膏药,贴上谁恶心谁。 刘老四原本混的还算不错,早些年他差不多算是平陵最早开始干个体户的少数人之一,可赚了些钱之后就开始不学好,除了吃喝之外嗜赌的恶习不但让他把几年的积蓄全都赔了进去,到最后连老婆孩子都离他而去。 从那之后刘老四干上了碰瓷这活,不过他的眼神很灵,知道那些人能碰哪些人不能碰,对本地人刘老四尽量不去招惹,对外地车他就不那么客气了,仗着吃准了外地人不愿意惹祸的心理,刘老四在西市场这一片专门坑那些挂外地牌照的汽车,而且他也不是单独一个人干这个,那些在人群里跟着起哄的,就是他的同伙。 面对这种情景,绝大多数外地车主都选择破财免灾,而且说起来就算有人气不过报警,可刘老四和管西市场这一片的派出所早已经混得烂熟,甚至和一些警察称兄道弟蛮熟络的,警察来了,结果也不会都外地人有好处,这也是往往让外地车主最终认倒霉的原因之一。 不过这一次,看来刘老四和他的同伙的把戏一时间还不太成功,至少那个年轻女人对眼前的局面并不担心,至于车后排坐着的人,甚至连脸都没有露一下。 “我们的车子开的并不快,而且是你突然从旁边冲过来,”女人依旧微微弯着腰对半躺在车头的刘老四说着“这个大家都看到了。” “你是说我讹你是吗,大家伙听听,有这种道理么,我让他们撞成这样了,他们不但不承认还说我讹他们。”刘老四气呼呼的喊着。 “那就报警吧,”年轻女人慢慢直起了腰,她冷冷的看着刘老四停了一会儿,平静的说“该是谁的责任都跑不了。” 刘老四显然没想到这个女人会突然变脸,他一愣之后立刻更大声的嚷嚷了起来:“你以为报警你们就能躲过去,你们撞了人还有理了?我们平陵的警察能听你们这些外乡人的?” 刘老四的喊叫立刻得到了四周他那些同伙的回应,他们站在人群里叫嚷煽动着,四周原本看热闹的人不知道是因为天热毛躁,还是想看到这个年轻女人受到惊吓的样子,也跟着不停的嚷嚷起来。 看着这情景,杜言不由微微皱起了双眉,如果是前世或是依旧只是文化馆的干事,杜言自然不会管闲事,可是随着身份的不同,杜言的心思也开始发生了变化,现在的他觉得刘老四这种人的举动显然成为了平陵陋习的代表,特别是看着那辆桑塔纳始终悄然无声的后座,杜言隐隐觉得这些外地人似乎并不简单。 “乡亲们,别让这些外乡人跑了,他们撞了人还这么横,不就是有几个臭钱么,这还是的天下,总有说理的地方!”刘老四坐在车前不停的向四周的人们看着,看着同伙跟着一起起哄叫嚷,他不由暗暗得意的看了看那个从说报警之后就不再说话的女人,虽然这女人和其他那些被他讹上的外乡人不太一样,可他也并不担心,因为他之前仔细看过,这辆桑塔纳虽然已经可以说是在当时很高档的国产车,可也只是普通牌照,在这方面刘老四的心眼还是很活泛的。 “怎么回事,这儿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内外响起,出人意料的是,和以前那些报警之后却永远别指望警察能及时赶到不同,一个民警这时候很罕见的及时赶到了现场。 看到那个警察,刘老四差点就要笑出声来,而远远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个情景的杜言,也暗中冷笑一声。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个警察大声询问着,不过他的眼神只看着刘老四,显然是要让他说话。 看到警察的暗示,刘老四立刻喊着告起状来:“同志呀,我买菜回家,好好的骑着车在路边上走,结果这辆车一下子就冲过来把我撞倒了,他们撞了人还不承认,还说我讹他们钱,你给评评理,世上有这么不讲理的人么?” “哦,那这是交通肇事了,”那个警察神色一变,他先是斜了一眼桑塔纳的车牌,确定只是太华市的普通牌照之后,声音变得更加严厉起来“先把肇事现场保护起来,肇事司机交出车钥匙,车里人都下来和我去派出所。” 警察的话让年轻女人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立刻变得通红,她先是有意无意回头看了一眼车里,然后气愤的盯着那个警察问着:“请问你是交警么?” “我是这片西市场派出所的民警,”警察大声的说“你们都和我去派出所,让车里人都下来,大热天的躲车里装什么相。”警察显然对女人对自己的质问感到很恼火。 “既然你不是交警,怎么有权定性这是一起交通肇事,你这是违规行为你知道么?”女人愤怒的质问着。 女人的话让民警不由微微有些发愣,说起来在平陵这样的县城,警察这个身份本身所代表的,就是让很多普通人畏惧的权势和地位,虽然这些人好像是太华市的,不过出门在外绝大多数人图的也就是个平安,更不会轻易和当地强力部门的人员发生冲突。 不过这女人的言谈举止让那个警察不由开始感到这些外乡人看来好像不太好对付,虽然从刘老四那里也得过些好处,可这还没到让他为刘老四强出头的地步。 不过想到之前看到的车牌,他又认为自己不会那么倒霉就恰好踢在铁板上,更何况除了刘老四私下的孝敬,他也指望能从这些外乡人身上敲出点油水。 想到这些,原本还有点犹豫的警察的脸色就变得严厉起来:“你们肇事撞人还不服从处罚,态度恶劣,就冲这个我就能把你们都拘起来你信不信,让车里的人都出来接受调查,还有你们的身份证都交出来,我看你们形迹可疑,要到派出所说明情况。” 年轻女人脸上霎时浮现出一丝愤怒,她刚要再次开口,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我可以作证,这是一起讹诈行为。” 几个人有些愕然的看过去,看到两个年轻人从人群里走过来,警察打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杜言,声调僵硬的问:“你是干什么的,你有什么证据就肯定被撞的人是在讹诈?” 听着警察一口咬定就是肇事撞人,杜言这时已经肯定这个警察和刘老四之间显然有着某种勾结,实际上这种行为在很多地方也都司空见惯,想起后世著名的钓鱼执法,刘老四这种靠碰瓷讹钱,然后由警察出面趁机敲诈事主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奇了。 看着那个警察,杜言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不论车里坐的是什么人,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足以让这些外乡人对平陵有了一个很坏的印象,而且让杜言真正关注的,是这种行为究竟只是个别现象,还是整个平陵公安系统都是这样,如果说之前他可以完全不去关心这些,现在做为李培政的秘书,他就有责任对这些现象予以注意,在必要的时候为李培政提供可靠的意见参考。 “同志,在没有经过调查之前就轻易下结论,这不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应该做的,而且你这种粗暴作风更影响人民警察的声誉,我想你的上级领导平时一定不会这么教育你,更不会允许你的这种破坏我们平陵形象的行为。” 杜言冷冷的说,在他看来眼前这个警察其实和刘老四之流的也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他也知道这话并不应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另外他也想借机看看,对于这种事情,西市场派出所会怎么解决。 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隐约记得,这个时候的县公安局局长刘志辉,似乎和县长周松林走的比较近,这让杜言的心里隐隐闪过一个念头。 杜言的话让那个警察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虽然这个时候警察的普遍素质还并不高,不过从杜言的腔调里,他也多少听出了一些和普通人不同的官味来,这让他不由有些犹豫,而这个时候那个年轻女人已经走到车边,向着后座里微微落下的车窗低声说了几句。 就在这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随着刺耳尖啸的警笛声响,一辆警用吉普很快开到了人群外边。 从警车副驾驶位的车门里探出了个留着这时候颇为流行的板寸头的脑袋,同时那人手里拿着的高音喇叭里也发出了刺耳的喊声:“都让开!都让开!不许聚众滋事!”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立刻向四周散去,在国内“聚众滋事”这种事很敏感的,稍不小心就可能会让原本的一点小事变得无限扩大,虽然热闹好看,可人们还是尽量躲得远远的,这样一来,路中间站的那些人就十分显眼了。 “板寸头”下了警车向那个警察走去,因为天热他的警服领口敞开,一手上还拿着高音喇叭,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副手铐,在阳光下手铐闪着刺眼的反光,让四周的人看了不禁更增一份畏惧。在他身后,一个看上去岁数略小的警察跟在后面。 “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聚在街上?”板寸头声调严厉的问着,同时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瞥了瞥桑塔纳的牌照,做为警察能否尽职还在其次,在社会上看人来历才是他们怎么办事的不二法门。 “所长,这些人开车肇事撞了人,还不服从调查,”之前那个警察立刻回答,而且一开口就先定了调子,虽然也有些担心这些人的来历,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有机会说话,再说他知道刘老四也没少给所长口袋里塞好处,看到所长来了,他自然也就放心了不少“另外这两个人妨碍我们执法,还借着替那些人说话,公然污蔑我们警察。” 看到那个警察指着自己向“板寸头”告刁状,杜言不禁有些想笑,他从“板寸头”出现之后刘老四脸上闪过的得意已经看出来这个所长也和他们有着什么关系,不过这倒让杜言觉得似乎抓住了某个关键。 别人不知道李培政的习性,可是杜言却因为后世曾经从丁秉先那里对李培政的性格了解的十分清楚。 也许在很多人看来,刚刚上任的县委书记应该还是比较小心谨慎,即便要烧三把火也应该是在站稳脚跟之后,可杜言却知道这种惯性思维对李培政来说是行不通的,重要的是,李培政也的确有着旁人所不清楚的依仗。 也正因为如此,杜言才有把握在刚刚担任李培政的秘书之后,就面对这种事情,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处事得当,这件看似做为领导秘书却略显张扬的事,却有可能会成为帮助李培政迅速在平陵打开局面,建立形象的契机。 “板寸头”原本就沉沉的脸色立刻变得更加难看,他向杜言抬起手手里的手铐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声调狠狠的说:“你们妨碍执法还公然污蔑警察,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么。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们铐起来?” “你是派出所长?”杜言冷冷的看着“板寸头”,虽然在记忆里他对西市场这边的派出所不是很熟,不过他也知道那里的警察的名声很不好,他们不但没有做到维护辖区治安,倒和当地的一些无赖混混打的火热,象刘老四这样的地赖子,和一些警察公然称兄道弟“你知道在没有把事情调查清楚之前就随便动用警械是违法行为么?” “呦呵,还挺会拽文的,”“板寸头”先是讥讽的笑了一声,接着忽然脸色一变“小子,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今天还就铐你了!” 说着“板寸头”晃着手里的手铐向杜言走去。 “住手!”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车子那里传来,随着后车门打开,一个男人从桑塔纳里缓缓走了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第十章有点热闹了 这是个身材敦实,大约二十岁的青年人,一件宽松的浅蓝色短袖衬衫的下摆随意的放在外面,配上一条略显发白的牛仔裤,一头短发让他看上去倒是显得颇有些阳光气息,不过他这时的脸色却阴沉的很,说话的时候,那种似乎自然形成的威严,让人不由得就有种被迫向他屈服的气势。 “板寸头”开始显然也被这声呵斥震住了,他转过头眨巴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人。 可随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他举起手里的手铐嘴里一边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向那个年轻人走去,不过随着驾驶座位置的车门打来,一个身穿墨绿色短袖t恤的壮汉从车里钻了出来,他毫不犹豫的挡在板寸头的身前,一双略小却闪着精芒的眼睛死死盯着“板寸头”的脸。 “你想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板寸头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他一边大声呵斥一边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好像随时会扑上来的大汉,看这人的硕壮的身材露在外面那肌肉发达的胳膊,板寸头心里没底的摸向胯边,等他摸个空想起警棍忘在车上没拿下来时,他的额头上不由冒出一层冷汗。 “老柴,”那个年轻人低声喝止了自己司机,接着说:“既然是工作,我们当然要配合你们警察,是不是现在就去派出所?” 正有点心里没底的“板寸头”听到年轻人似乎服软了的话,暗暗吐了口气,不过他也隐约感到有些不安,虽然这辆车的车牌很普通,可是年轻人身上的那种气势又让他感到对方也许并不是简单人物。 “那好呀,你们能配合调查是最好的,”“板寸头”故意打着哈哈说,他向之前的那个警察使了个眼色“你把这个受伤的当事人带到车上去,我们一起回所里。”说完,他就好像忘了杜言似的转身向警车走去。 “我们和你们一起去派出所,做个见证。”站在一边的杜言忽然开口。 “没你什么事你瞎搀和什么,”板寸头没好气的说,在他看来只要回了派出所这些外地人自然也就随着自己拿捏,所以他当然不愿意有人在其中捣乱“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再不老实直接把你带回去关几天信不信。” 杜言微一皱眉要再说什么,可年轻人却向他轻松的摆了摆手:“没事兄弟,放心吧。多谢帮忙,有机会有情后补。” 说完向着杜言微微一笑,和那个年轻女人转身坐进了车里,跟在警车后面向着派出所方向开去。 看着两辆汽车去远,丁宏伟微微喘了口气,他没想到杜言会突然管起这件事来。丁宏伟对官场并不热衷,却并不意味着他笨,相反,有时候他那些小聪明让他老子丁秉先都感到头疼。 “你管这些闲事干什么,不知道现在多少人盯着你么,你今天才当上李书记的秘书,如果真给警察抓进派出所了,让李书记怎么看你。” 丁宏伟有些恼火的对望着远去的车子背影微微沉思的杜言说。 “你看着吧,事情没那么简单,搞不好这次西市场派出所就真碰到硬茬了。”看到丁宏伟露出不解的神色,杜言嘴角挂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你注意那个男的穿的衣服了么,他那件衬衫够你一年半工资。” “瞎掰吧,什么衣服这么贵?”丁宏伟不相信的问着。 “阿玛尼。”杜言轻轻一笑,说出了在当时对国人来说还异常陌生的名字。 不过接着他不禁陷入了沉思,说起来平陵县实在不是什么起眼的地方,既没有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独特的资源,如果不是因为当年建设大三线有几个从太华市和其他城市搬来的大厂,平陵甚至可以说是一穷二白。 这让他不禁为那个年轻人的出现感到颇为疑惑,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平陵并不是外地人来往路过的必经之路,那么这些外乡人自然就是专门来平陵的了,可一时间杜言实在想不出这些人来平陵这个交通不便,又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干什么。 不过一想到交通不便,杜言头脑中忽然隐约闪过一个念头,虽然这个念头一纵即逝,可他还是立刻紧紧抓住这个念头,同时心头不由一阵隐隐激动,因为他意识到也许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眼前。 在杜言记忆里,早期的平陵在太华以致河西省,也曾经是有一席之地的。 除了当地特有的一些储量可观的煤矿,更重要的是几十年前因为国家决策在平陵等一些地方建立起来的大三线工业基础,让平陵的工业水平在河西省也算是有声有色。 只是随着时代变化,特别是先天地理环境的不利,交通的不便,平陵的竞争力越来越小。 杜言记得,在九十年代初期,国家开始启动跨省经济桥项目,也就是通过在各省省际边界修建大量高等级公路,与邻省公路网贯通,形成一个巨大的交通网络,让总体运输能力攀上一个新台阶。 随着这个项目启动,一些原本处境不好的县市搭着这个跨省经济桥的快车一下发展了起来,而且随着交通的便利,一些地区的地价也开始如同雨后春笋一样,一片生机,向上飙升。 不过这个时候,这个对之后的平陵有着深远影响的项目,应该还只是某些高层领导桌的意向书,绝大多数人应该连听都没听说过,不过这当然难不住那些真正有背景的人。 而且,正是这些掌握了别人无法掌握的信息的少数人,他们利用对信息的垄断提前出手在这其中捞足了好处。 让杜言激动的,是他记得很清楚,后世的平陵恰恰错失了这个难得的良机,因为当时平陵县委对局势错误的判断,同时也是因为李培政刚刚主政平陵,没有能够完全控制全局,平陵县没有能及时抢在其他县市前面,争取到让这个经济桥项目落户平陵,等到醒悟过来,一切已经晚了。 现在这几个突然出现在平陵的外乡人的到来,让杜言联想起了这个对之后的平陵可说至关重要的事情。同时,对这几个人的来历,杜言心中不禁更加注意。 也许他随口说的那个这些人来历不小的猜测真的一语中的,这次西市场派出所可能碰上个硬茬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杜言猜想的那样,就在他刚刚回到县委,还没来得及继续整理书记办公室外间自己办公桌上的东西时,随着里间一阵电话铃声之后的沉寂,不久,办公室的房门忽然打开,李培政神色严肃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立刻站起来等着自己指示的杜言,李培政略带满意的点点头,接着沉声吩咐:“小杜,给公安局刘局长打电话,让他立刻到我这来一趟。” 看着李培政脸上沉沉的表情,杜言心里不由暗暗琢磨,难道那活儿真的就来了? 杜言立刻翻开了刚刚从县委办那里领取的通讯录,然后拿起电话拨通了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当杜言要改拨通讯录上其他副局长的号码时,电话才接通。 从话筒里传来的一阵喧闹中夹着的吆喝声,让杜言怀疑自己是不是打错电话,或者是接电话的人正在哪个热闹的地方,可他很快就想起这个时候手机还没有推行,当他确定座机上显示的确就是县公安局局长办公室的号码之后,他平静的开口询问:“请问是县公安局刘局长办公室么?” “喂,谁呀!”一个听上去有些恼火的声音传了过来,杜言甚至能想象到打电话人那种不耐烦的样子。 “你好,我是县委李书记的秘书杜言,请刘局长听电话。”杜言声音平和的向对方报出了自己的姓名。 “县委李书记?县委有姓李的书记吗?” 电话另一边的人好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嘟囔问旁边的人。可紧接着从凌乱的声音里就传来了个透着压抑的低喊:“谁的电话?县委李书记的?快给我!” 杜言似乎听到电话那边一阵慌乱,原本闹哄哄的声音立刻安静下来,接着很快电话里就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您好,我是县公安局局长刘志辉,您是哪位?” “刘局长您好,我是县委李书记的秘书杜言,”杜言声调依旧平缓而不失礼貌,他知道这个时候做为一个刚刚上任的秘书,他和李培政这个同样刚刚上任的县委书记一样,都要谨慎小心,既不能让人看低,也不能有任何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刘局长您现在有时间么?李书记请您到县委来一下,” “好的好的,我这就到,麻烦您传话了,杜科。” 电话里传来了透着中气的哈哈笑声,听着电话里随即传来的忙音,杜言拿着话筒略微沉思,随后把电话轻轻挂好。 平陵公安局局长叫刘志辉,不过人们都叫他刘老肥。 从退伍之后到平陵担任一个派出所长,到现在成了平陵县公安局长,刘老肥对自己的小前途倒是还算满意。按照刘老肥自己的设想,到了退休的时候,他怎么也能混个市局副处待遇,如果机会好,说不定还能过上一把市局局长的瘾。 新书记来了,不过刘老肥也不是很担心,虽然之前他和老书记还有周县长走的不远,可因为身处相对的公安系统,刘老肥相信新书记对自己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至于以后是否要投靠到新书记一边,那就要看这个叫李培政的是不是上道了。 不过对于初次打交道的新书记,刘老肥倒也颇给面子,没有多久他就出现在了县委办的走廊里,也不知道是外面的天气真热的够呛还是做戏,刘老肥从进了靠县委办这边的走廊之后就不停的用手绢擦着肥胖的大脸,那样子让人看了以为他跑了多远的路,尽管人人都知道,县公安局和县委县政府办公楼,只隔着一道院墙。 看到站在书记办公室门口的杜言,刘老肥老远就一脸笑容的伸出了胖胖的双手,在用力和杜言握了又握之后,他刻意用透着亲热的声调压低声音说:“杜科,今天第一次给李书记汇报工作就不聊了,以后找时间咱哥俩好好聚聚啊。” “哪敢让刘局请客,有时间我请刘局吃饭。”杜言笑着回答着,看着刘老肥笑呵呵的脸,杜言始终谦和却又略带疏远的应对着。 刘志辉显然也并没指望刚见面几句话就能打开局面,看着杜言轻轻敲门走进办公室,他最后一次仔细琢磨了一下该注意的事情,在杜言出来向他示意之后走进了房门。 杜言在给刘志辉沏好一杯茶水后退了出来,不过他注意到李培政的脸色显然并不好,甚至在房门刚刚关上的刹那,就传来了李培政虽然平静却依旧能感觉到透着愤怒的询问:“刘局长,这次请你来,是想和你了解关于县局干警的情况,特别是西市场派出所的一些事情……” 虽然随后关上的房门很快阻隔了房间里的声音,不过这对杜言来说已经足够,想到中午时候见到的那两个外地人,再联想不久前那个电话,杜言隐约猜到自己之前的推测也许已经得到了印证,再一想到这件事对李培政来说可能带来的机会,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的杜言不由微微一笑。 不过他坐下来没有一会儿,桌上的电话就骤然响起! 杜言刚拿起电话,话筒里立刻传来了一个似曾听过,明显透着焦急不安的女人声音:“请问是平陵县委李书记的办公室吗?” “是的,您是哪位?”杜言略感诧异的问着,听电话里的声音对方似乎很焦急,而且从称谓上看,似乎也并不是本地人。 “您好,我是宋总的秘书,我姓欧,”电话另一边的女人略显焦急的说,可能意识到报出宋总这个名字对方不一定知道是谁,所以紧接着说“您这里的联络方式是太华的曲书记提供的,不知道李书记是不是有空,有些情况需要和李书记说一下。” 女人的话让杜言迅速寻思,整个太华市的书记不少,从市委到下辖各个区县都有,但是姓曲的书记却不多,关键的是,能把李培政办公室的电话提供给别人,又恰好姓曲的,杜言立刻想到应该就是太华市委常委,市委专职副书记曲向山。 想到这个杜言的声调显得更加谨慎,他知道能从曲向山那里得到电话号码的人,应该都不是普通人,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还不知道,力荐李培政成为平陵县委书记的,正是曲向山! 不过即便如此,杜言也知道不能随便就把电话接到书记办公室里,做为秘书为领导过滤那些并不重要的电话是很重要的一项职责,更何况是领导正在接见下属的时候:“欧小姐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我可以转达。” “先生,我有很紧急的事情找李书记,这关系到我们宋总的安全!”对方的女人显然因为焦急有些恼火了,不过即便这样她还是尽量克制“请你立刻转达给李书记!” 杜言心头微微一跳,他已经听出这个刚才就觉得耳熟的声音,正是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女人,听她的口气显然是遇到了麻烦,这让杜言的脑子里立刻闪过各种可能。 这个女人所说的“宋总”显然就是那个年轻男人,如果说之前杜言只是猜测他可能不是普通人,现在他就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个人显然大有来头,至少能和一个地市级常委交往的人,绝对不会简单。 “请稍微等一下,我看看李书记在不在。” 杜言决定赌一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第十一章大有来头 杜言当然知道,在领导和人会面的时候擅自闯入,是很不妥当甚至犯禁忌的行为,但是他却有着更大的原因需要这么做! 这固然是那个女人透露出的他们与曲向山的关系有关,更重要的是,杜言知道不论是自己还是李培政,在未来那场席卷整个河西省政治风暴即将到来之前,都没有太多的时间做出什么准备。 既然这样,那就要利用一切力量想办法在李培政面前确立起自己的影响,只有这样才能在关键时刻帮助李培政避开那些注定的危机,同时为自己的将来鉴定下更坚固的基础。 杜言早已下定决心,既然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么就绝对不能庸庸碌碌,不论成败都必须奋力一搏! 看到敲门之后走进来的杜言,李培政心头略微有些不快,说起来他之所以选了杜言当秘书,并非只是因为丁秉先的推荐,更多的还是由于不想把一个不知根底,更不知道和谁靠得近的人留在身边。 所以虽然杜言显得有些年轻,李培政还是选了他。 不过现在他觉得杜言似乎正是因为年轻显得浮躁了些,做为县委书记第一次听取公安局长这种重要部门负责人汇报工作就被打断,让李培政不禁开始考虑自己之前的选择是否有些草率了。 不过他的这个不快也只是维持到杜言走到他身边低声说出那个女人嘴里的“宋总”这个名字之前,当听到杜言转述的消息之后,李培政的神色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拿起桌上与外间秘书办公桌连通的电话,在刚刚和对方说了几句之后,立刻抬起头用一种略带愤怒的眼神看了一眼对面始终直挺挺的坐在那里的刘志辉,然后继续和对方说话。 李培政的眼神显然有些过于严厉,这让原本就因为天热容易出汗的刘老肥的脑门上原本已经略微见少的汗珠立刻又冒了出来,可他却又不敢随意乱擦,只好用略带询问又有些求恳的看向旁边的杜言。 杜言爱莫能助的略微一笑,其实之前他也捏着把冷汗,虽然对于这次贸然打断李培政与人谈话有些把握,可是他也知道万一自己判断失误,那么就很难挽回在李培政心目中轻浮毛躁的印象。 现在看来,这一把的确是赌对了! “欧小姐,我已经大体了解了,请放心我们立刻派人去解决问题,在这期间请你和宋先生注意安全。” 李培政的声音很低沉,听上去虽然是公事公办的口气,可杜言意识到他并没有用惯常领导们喜欢用的“尽快”之类敷衍的口气,而是用了“立刻”这个词,这让他更加确定电话里的那个宋总显然有着不同凡响的身份。 刘老肥显然也意识到了县委书记话里不一般的含义,从李培政看了他一眼之后,他就知道不论电话那边是谁和说的什么事,都和他或公安局有关,而且显然事情还不小。 这让他已经开始在肚子里把手下那些废物臭骂了一通,虽然县委书记对他这个手握重拳的公安局长多少也要顾忌三分,可他也不想当那个给新书记立威的出头鸟。 所以在来之前他还吩咐手下人最近收敛小心点,别让新书记抓到什么把柄,毕竟公安机关特殊的工作性质就注定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不抓则已,一抓就是典型。 可现在看来,麻烦还是找上他了。 “刘局长,今天关于你们公安机关的工作就谈到这里吧,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有人举报县公安局西市场派出所与当地黑恶势力勾结,试图威胁群众生命财产安全,做为公安局主要负责人我希望你能亲自去解决这个问题。” 李培政神色严厉的对刘老肥说,虽然之前他正是因为接到了市里曲书记的电话,知道了某位来头不小的人物中午平陵与县公安部门发生了些摩擦,可是从电话里,李培政只是听说对方的车被派出所扣下,所以他也只是想把刘老肥叫来敲打一下,然后让公安局松口还车而已。 但是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之后,李培政就意识到事情可能发生了变化,而且从对方能从曲向山那里拿到他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这件事上,李培政就想到,对方绝不只是来头不小,因为以他对曲向山一向稳重处事的了解,即便对方是太华市某些大人物的亲属子女,也不会随意做出这种公私不分的事情。 难道会是省里某位大佬的关系?想到这个李培政不由心头微惊,他知道自己这个县委书记虽然在太华市算是一路诸侯,但是在省里那些大佬眼中就不那么重要了,更何况不论是他还是曲向山,也都需要省里某些大佬的支持做为依靠。 刘老肥脸上的汗水这时已经流到了肥厚的下巴上,虽然刚才李书记已经很严厉的点出了有群众反映公安部门作风粗暴,可那还只是泛泛而谈,他多少还能应付,可现在在接了一个电话之后就变成了专门针对西市场派出所,再联想到之前的那些指责,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一定是西市场派出所的那帮孙子惹了什么惹不得的人物。 更糟糕的是,以他对西市场派出所那些的清楚,那些人现在肯定是让辖片里的那些地痞癞子们给人家找麻烦去了。 心里一边把西市场那边的混蛋祖宗八代都骂了一遍,刘老肥一边立刻站起来,因为过于用力,身后的椅子被他撞得向后一跌,发出“砰”的一声响。 “李书记放心,我立刻去西市场派出所,对有问题的人员予以严惩,对于那些混进我们队伍的败类绝不手软。”刘老肥声音翁翁的大声表态,那种坚决果敢的态度,很难让人怀疑他对西市场派出所的作风之前有任何耳闻。 李培政这时的表情已经变得平静下来,他略微点头示意刘老肥可以离开了。虽然对一个第一次上门汇报的重要部门的负责人这样的态度稍显失礼,不过李培政知道这正是个狠狠敲打敲打这个滑头家伙的好机会。 虽然才来没几天,可李培政已经听说过这个刘老肥是有名的笑面虎,说起来即便是之前的老书记和县长周松林都不能完全降服住他。 李培政并没想上来就收复刘老肥这样既长期把持强力部门,又油滑似鬼的官场老油条,他只希望这些人暂时不给他找麻烦就行,至于以后还要慢慢来。不过曲向山中午打来的电话给了他个机会,现在再次接到的电话更是让李培政借题发挥,狠狠敲打了一下这个看上去油盐不进的滑头。 不管刘老肥的态度是否装模作样,表现倒是还让李培政满意,他看着刘老肥急匆匆的走出办公室,在略一沉思后转头向杜言说:“小杜,你也跟着去看看情况,双方的误会可能会引起一些不愉快,这对我们县对外的形象多少有些影响,你去看看是否需要做些适当补救。” 李培政的话让杜言不由暗暗欣喜,他没想到李培政会让他跟着去解决问题。不过转念一想他就明白过来,尽管对方是通过一位市委常委把电话打了过来,看上去来头不小,可李培政毕竟是县委书记一方父母,总也是要有所矜持。做为秘书的自己出面,固然维护了李培政的身份颜面,也给了对方很大的面子,至于之后是否需要李培政亲自出面,那就看事情发展了。 杜言很高兴,他知道这是自己趁机接触那几个外乡人的好机会,因为对他们的来意有所猜测,杜言就更加注意,因为他知道如果真如自己想的那样,也许一个现在很多人还根本想不到的机会正等着自己,甚至有可能借此影响到李培政的仕途。 “好的李书记,我这就去配合县局同志的工作。如果有什么情况我再及时向您汇报。”杜言恭敬的点了点头,然后略微加快脚步,向着已经出门的刘老肥追去。 看着走出房门的杜言的背影,李培政心中略感满意。之前因为打断谈话引起的不快已经消去,虽然他也并不清楚那个“宋总”的具体来历,但是想到能得到市里曲书记的那么重视,甚至破例告诉了他的办公室电话号码,李培政就猜测到对方的来头肯定不小。 这让他对杜言在接到电话后做出的正确判断颇为满意,至少从这第一天来看,这是个能掌握事情轻重缓急的年轻人,而这一点也正是一个合格秘书的基本要求。 从李培政办公室里出来,杜言立刻加快脚步,不过绕过围墙之后,他看到刘老肥并没急着赶路,而是正向县公安局二层小楼里跑,平陵县公安局原来是之前七十年代建造的一座仓库在内部加了一层楼层之后改造的,如果不看牌子,从外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个硕大的电影院。 看到杜言,刘老肥略微一愣,他之前是想先给西市场派出所打个电话,看形势不论事实究竟如何他都必须先警告手下那些人别再干蠢事,而且还要尽快让那些西市场的无赖们离开,这样他到了之后,才能有个回旋的余地,可看到杜言过来,他只能转身看着杜言露出个勉强的笑容。 “老弟,李书记还有什么吩咐么?”刘老肥看着杜言问着,他不知道杜言过来是不是李培政要他盯着自己,这让他有些暗暗恼火。 从刘老肥大汗淋漓的脸上,杜言隐隐感到一丝凌厉,他知道这时候刘老肥显然已经把自己当成了来监视他的,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已经隐约有了一丝敌意。不过杜言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从决定成为李培政秘书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的未来势必和李培政绑在一起,而且他也并不介意别人这么想,因为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旗帜鲜明的站在李培政一边,在将来李培政在仕途上有所成就后,才越可能给他提供足够多的帮助。 “刘局长,事情有点复杂,李书记让我陪你一起去西市场派出所,看看能不能配合你的工作,也尽量做做对方工作。”杜言笑着说,他这时已经不在意刘老肥怎么想,而且在他的心里,也并不认为刘老肥是个适合争取的人,李培政也许不知道,可杜言却很清楚,这个刘老肥现在还恶迹不显,可后来和冯超相互勾结,成为了平陵黑恶势力的保护伞。 对刘老肥,即便李培政想拉拢,杜言都要提醒他三思,这么个人,迟早会是连累别人的祸根! 刘老肥的眼睛不经意的微微一眯,不过因为原本就肥胖眼睛细小倒也不容易让人看出来,可他接着就笑呵呵的点点头,转身向停在公安局门口的警车走去:“来,老弟,那我们就快点去吧,李书记安排的任务不能耽误。” 随着警笛响起,警车开出公安局院子,向着西市场方向呼啸而去。 夏天炙热的阳光火箭似的戳刺在警车的顶棚上,虽然开着车窗可还是热的要命。 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别的原因,刘老肥的警服已经被汗水呕透,油嘟嘟的黑胖脸上不时淌下的汗珠吊在下巴上,看上去有些让人恶心。 杜言知道刘老肥肚子里肯定把自己骂的够呛,不过他也顾不上这些。先不说那个“宋总”能随便从太华市委副书记曲向东那里得到李培政电话就说明了很多问题,单是从李培政要借着这次偶发事件对公安局,甚而是整个平陵县都来个敲山震虎的意图出发,杜言就知道自己只能把事情办的铁定实凿,才能既帮了李培政立威,又为自己的地位鉴定基础。 至于因此得罪刘老肥,杜言并不很在意,有些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可有的人,那就是不得罪也不行了。 平陵县城区并不大,很快警车就开到了西市场派出所。 还隔着很远,杜言就看到了站在派出所门口正在焦急等待的一个女人,陆言认出,她正是自己中午看到在文化馆外,那辆桑塔纳上下来的年轻女人。 听到警笛声,一个坐在值班室里的民警透过窗子向外看了看,紧接着他就脸色一变。 对派出所的警察来说,县局即便下来个小人物那也要紧张兮兮,更何况他立刻就认出那辆几乎就是县局局长专用的吉普。 听到吆喝从派出所里急匆匆跑出来的民警们立刻来到门口,因为紧张,他们不管不顾的把那个年轻女人推到一边,看着从车里脸色阴沉走下来的刘老肥,几个民警不禁心里打鼓,不知道哪里不对,触犯了这位县局的老大。 “陈广发在哪?” 刘老肥脸色黑黑的问,他看着眼前几个衣冠不整的民警眉头都快皱到一起去了,之前原本就堵着的一口气更是因为没看到西市场派出所的所长,几乎就要立刻爆发! “局长,陈所下去溜警片儿了……”一个警察犹豫着回答,其实他知道陈广发是被刘老四请去吃饭,而且可能接下来还有某些特别服务,估计是不会来上班了。 “这时候溜个鬼的警片儿!” 刘老肥的脸上已经一片黑红,不过就在他要爆发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杜言却忽然快走几步来到那个年轻女人面前问到:“请问,您是鸥小姐么?” “您是……”欧小姐看着这个眼熟的年轻人,稍一犹豫就想了起来“您是中午那位先生?” 然后她又恍悟过来:“听声音刚才接电话的也是您吧?” “是的欧小姐,我叫陆言,是平陵县委李书记的秘书,李书记对您反映的情况很重视,对于群众生命财产受到黑恶势力威胁这种恶劣行为,李书记指示县公安局同志必须本着为人民负责的态度予以关注,县公安局刘局长已经亲自来处理了。” 杜言笑着向刘老肥稍微示意,看着刘老肥因为听到他这种明着公事公办,可却是完全撇开关系的话,脸上几乎变紫,杜言却当成没看到似的退向一边。 刘老肥这时候已经不是痛恨杜言,而是有种要吃了他的心思! 特别是听到“黑恶势力”这个近乎定性的称呼,刘老肥的心不由猛的一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李培政的授意,不过他知道,这次可能真糟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第十二章疑似太子爷 鬼才相信那些什么群众反映,本着为人民负责的鬼话!刘老肥心里不住的骂着,如果这个女人没有足够强硬的背景,他就不信李培政会为了这点事这么兴师动众。 他也知道,李培政这明显就是借机会敲打自己,更可能是要敲山震虎的给其他人点样子看看。不过现在刘老肥也想不了那么多,他知道看样子这次不做点什么,可能够呛能过关。 不止是李培政不会满意,眼前这个女人和她背后的人物,就可能足够自己喝一壶的。 那个欧小姐显然正十分焦急,她顾不得再说那些场面话,在和刘老肥黏糊糊的手稍微握了一下后,就焦急的说:“刘局长请你派人到一个叫鲤鱼居的饭店去,我们宋总被好几个地痞围在那了,请你尽快派人过去。” 不知道是因为焦急还是已经习惯,这个看上去像是个秘书的女人和刘老肥这个手握大权的县公安局局长说话间并不十分在意,那样子倒好像经常可以随意指使个县公安局长似的。 这让刘老肥心中不快的同时不仅暗暗心惊,他因为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安,而杜言则更加确定之前的猜测。 “鲤鱼居?”刘老肥一愣之后不由回头看了眼那几个警察,他知道陈广发这时候很可能就在鲤鱼居胡吃海喝,不过也没怎么在意,在向那些民警吆喝了一声之后,转身上了警车。 在杜言陪伴下,欧小姐也上了警车。直到这时候,在欧小姐的诉说里,刘老肥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陆言也也从欧小姐的叙述中大体猜到了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在被带到派出所之后,陈广发自然是借着偏袒刘老四讹诈那几个外地人,在他看来,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当然是他说了算。 不过那几个外地人显然不简单,陈广发倒也不是个太莽撞的人,他知道这些人应该多少有些来路,既然这样他倒也不会把事做绝。 在开了张所谓肇事罚单之后,他把桑塔纳扣在了派出所的后院,然后让这几个人走人。这实际上就是给对方个找人疏通的机会。 不过虽然这样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这几个人,在那几个人离开之后,他就立刻暗示刘老四找这些人的麻烦,按照陈广发的想法,最终这些外乡人会因为受不了当地地痞流氓的骚扰求上自己,到那时候可就全是自己说了算了。 刘老四自然深悉这里面的道道儿,看到那些人出了派出所进了不远的鲤鱼居,他就立刻召来了一群当地的地痞无赖找上门去。而他自己则陪着陈广发来到鲤鱼居找了个包厢,等着看好戏。 欧小姐当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些事,中午的时候宋总在派出所给太华的曲向山打了电话,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还没等电话打完,派出所就开了张不知道是属于交通条例还是治安处罚条例的罚单,打发他们走人。 随后还没等继续联系,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出现的那些地痞无赖真的让欧小姐吃了一惊,趁着混乱欧小姐从饭店里跑了出来,而那些地痞无赖的目标也只是宋总,显然并没把她这个女人放在眼里,这才给了她再次和曲向山联系,进而得到李培政电话的机会。 听着欧小姐的叙述,刘老肥原本黑黑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层反常的红光,他知道这一次真的踢到铁板上了。从话里他已经听出欧小姐对平陵公安局的极度不满,最重要的是对方话里话外都透着和太华市的某位大人物有关系,这让他有种自己彻底被陈广发坑了的恼火! 他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即便对方不追究,也绝不能放过陈广发。毕竟李培政已经露出了要整顿县局的心思,那么他就必须在李培政趁机清理县局之前,找个分量足够的替罪羊顶上去。 至于后面车上跟着的西市场派出所的人是否会给陈广发通风报信,刘老肥并不在意,在他看来陈广发这次已经是在劫难逃,即便听到消息赶在他们到达之前收拾残局,也已经摆脱不了当这个替罪羊的命运了。 不过让刘老肥没想到的是,当他们到达鲤鱼居之后,看着眼前的情景,刘老肥也只能在心里说,这个陈广发真是自寻死路,倒霉也怨不得别人了。 鲤鱼居离西市场派出所并不很远,是平陵算是数得上号的饭店。因为建在小凌河边,门前的地方就比较开阔富余,所以远远的,就能看到饭店门口的一群人。 警车上的警笛声在夏天的午后显得异常的响,不过远远看去那群围聚在鲤鱼居门口的人却好像并不把警车当回事,依旧叫嚷不停。 这让刘老肥觉得脸上已经不止是挂不住了,而更让他觉得难堪的是,他看到西市场派出所所长陈广发正斜靠在鲤鱼居外面走廊的阴凉里看热闹,看他那斜斜歪歪的样子,应该是已经喝得差不多了。 刘老肥感觉自己真的要崩溃了,当警车在鲤鱼居门前急急的停下后,他以与他那肥胖的体型截然不符的敏捷一下从车里跳下来,几步冲到人群外发出一声大喊:“都干什么!要聚众造反么?!” “聚众”“造反”,这些词在中国永远是权力者可以随便用来给不喜欢的人定性的法宝,一旦这个标签坐实,差不多命运也就定了。 所以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大吼,围在饭店门口的那些无赖痞子不由一下静了下来,他们纷纷向坐在不远处这个时候好像才清醒了点的陈广发看去,其中站在人群中的刘老四已经开始慢慢向后缩去。 “刘局,我不知道您过来了,怎么也没事先告诉我们一声,我这去接您呀。”陈广发尽量让自己走的稳当点,他一边手一边从屁股后面的口袋里拿出对讲机看了看,然后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哎呦,没电了。” “陈广发这是怎么回事?做为人民警察你居然看着这些地痞无赖聚众滋事,你还配当个警察么!” 刘老肥的声音差不多快变调了,他知道别说自己原本也没想保这个陈广发,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了。与其等人家借题发挥,不如自己先下手为强的把这个惹祸精扔出去 “刘局,这些人是咱们平陵的普通群众,他们被里面的几个外乡人欺负了,只是想找里面的人讨个说法,我这不是正准备调解么?”陈广发还没有看清形势,他以为刘老肥也不过是在走过场,毕竟看到自己站在旁边任由这些痞子围攻别人,也说不过去“再说,这些群众也吃了亏,您看看他们的人都让那些外乡人给打了。” “就是呀,刘局长,您看看我们的人都给他们打了。”看到陈广发替他们说话,那些痞子的胆子就又大了起来,他们指着旁边两个看上去明显是被人痛打了一顿的同伴,叫叫嚷嚷的诉着苦。 “都给我闭嘴!”刘老肥再次大喊一声,他这时候有种恨不得扒了陈广发皮的冲动“立刻把这些犯罪分子都逮捕起来!” 听到局长的命令,后面车里的警察立刻冲了上去。一时间鲤鱼居门口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刘局您这是,您这是……”到了这时候陈广发才感觉到事情不对,迎着刘老肥象是要吃人的眼神,他嚅嚅的问着。 “陈广发,鉴于你玩忽职守,包庇犯罪分子的行为,我代表县公安局党委决定,暂停你西市场派出所所长职务,你的职务由副所长王连义暂时代理,有关处理意见在县局党委会上讨论。” 有那么一阵陈广发似乎在发愣,他站在大太阳下面直直的看着刘老肥,之后突然眼睛冒火似的向前扑去! “刘老肥!你他妈的欺人太甚!”满嘴喷着酒气的陈广发大喊大叫,他不顾两个急忙跑过来的警察把他架住,拼着命的向前扑着身子“王连义给你了什么好处你要坑我?你别以为你干的那些事别人不知道!你比我干净不到哪去!” 说着,他忽然转过头,向着那个杜言之前在文化馆见过的跟陈广发一起的年轻警察大吼着:“姓王的,背后捅刀子算什么东西,你不得好死!” 那个年轻警察脸上露出了不知是尴尬还是激动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好运气居然突然就砸到他的头上,一时间他即高兴又不安,因为他知道这虽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如果这次陈广发过了关,那自己在西市场派出所也混不下去了。 刘老肥的脸色里透着铁青,他不知道这些话要是落在李培政耳朵里会有什么影响,不过看到杜言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边的事,而是跟在那个女人后面走进了鲤鱼居,他立刻想到现在不是和疯狗似的陈广发纠缠的时候,真正重要的是鲤鱼居里的人。 随便向两个驾着陈广义的警察挥挥手,刘老肥立刻跟着向饭馆里走去。 那位欧小姐显然很着急,她顾不上警察还在追抓那些四散跑快的地痞,急急忙忙向饭店里跑去,杜言跟在她的后面。当他们走进饭馆之后才发现饭馆里面空空荡荡,通向二楼的楼梯拐角处,几张已经破损的桌椅堵在那里,看上去就好像是个临时构建的工事。 “宋总!柴哥!你们还好么?”欧小姐焦急的抬头向楼上喊着。 接着楼上就传来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欧小姐回来了?我们没事,宋总很安全。” 随着话音,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那人稍微弯腰随手抓起堵在楼梯上的一张断了腿的桌子面往旁边一扔,接着几脚踢开了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一幕恰好被后面跟着走进饭店的刘老肥看到,他眼睛微微一眯,随即几步走到楼梯口,向跟在身后的警察吩咐帮着清理东西。 那位宋总跟在壮实男人的身后,态度从容的走下了楼梯,他的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绪不定。当看到神色紧张的欧小姐时,他露出个透着温柔的笑容,看到跟在欧小姐后面的杜言,他先是一愣,接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人生何处不相逢呀,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宋总走下楼梯最后一级台阶停下来,和杜言对视着打量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宋总您好,这位是我们平陵县公安局刘局长,接到欧小姐的举报之后,刘局长亲自带队过来解决问题。”杜言笑着伸出手,接着说“我叫杜言,是县委李书记的秘书。” 宋总先是抬手阻止了欧小姐要代替引荐,在向刘老肥随意点点头后,和杜言的手握在一起:“宋嘉逸,没什么头衔,就是个做小生意的。” 从看似不经意的举止中,一股傲慢已经表露无遗。显然在这位宋总眼里,因为中午的仗义行为,杜言算是个人物,至于其他人根本就没搭理的必要。 刘老肥脸上这时的颜色堪称精彩,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他没想到这个宋总居然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给自己留一点,这让他有种恨不得甩袖子转身就走的冲动。 可是刘老肥最终还是忍耐住了,对方什么身份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但是他刚刚走进饭馆时却看到了宋总身边那个保镖的举动。 因为是从部队上复员下来的,刘老肥的眼光还是有些的,他看得出那个人绝不是普通的司机加保镖,从他健壮的体格联想到外面被打倒的两个地痞无赖,以及外面那么多人却不敢轻易冲进饭馆,他就意识到这个保镖不简单,那么这位能惊动县委书记的宋总,是什么人就实在值得思量了。 看着宋嘉逸这么不给刘老肥面子,杜言也微微有些好奇。他虽然有些猜测可毕竟还没有确定,不过从这个人的态度上他也大体能想到对方不止背景不小,而且显然已经对平陵公安颇为不满,这让他觉得有必要找机会向宋嘉逸做些说明。 毕竟一个背景深厚,甚至可能和某些大佬有牵扯的人,如果留下平陵县委无法掌握公安系统的坏印象,对李培政的仕途来说是没有好处的。 杜言还在想着,一个警察忽然拿着对讲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刘局,西市场所有人喊话,说让杜秘书立刻给李书记回个电话。” 刘老肥看着杜言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看着杜言走到饭馆前台打电话,他暗暗咬牙之后走向宋嘉逸,同时脸上显出了一片微笑。 “宋总,我要检讨呀,我们平陵县局的工作没做好,真是辜负人民对我的期望了……” 杜言一边在老式的拨号电话上拨着号码,一边不由开始怀念起呼机,手机,甚至互联网来。这个时代落后的通讯手段让杜言感到有种窒息般的懈怠,这让他不由开始考虑如果这个时候能有一笔资本入注信息业,在将来将会是个什么样结果。 不过他这些信马由缰似的想法随着电话接通就被打破,他甚至从电话铃声刚刚响起就立刻接通,猜测到李培政显然正等着这个电话。 “你好,我是李培政。”尽管心中焦急,可李培政的声调依旧沉稳凝重。 “李书记,我是杜言,”杜言先是很公事公办的开口,接着略微压低声音说到:“书记,事情解决了,我已经见到宋总,他和他的随员都很好。刘局长正在处理相关问题,我想很快就能给您送一份处理报告,您看还有什么指示么?” 杜言说完之后,电话里略一沉默,随后传来了李培政平静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的声音:“你们处理的很好,对于那几个涉黑份子和涉嫌包庇的违纪人员,我相信县局的同志绝不会徇私,一定会有个客观公平的处理结果。至于宋总那边,你替我请他吃个饭。毕竟是在我们平陵发生的事情,这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我们有责任挽回平陵对外造成的负面影响,更要对平陵未来的形象负责。” “好的李书记,我会转达您的指示和对宋总的慰问。”杜言一边回头看着正神色淡然的和刘老肥敷衍的宋嘉逸,一边轻声回答。 慢慢挂断电话之后,李培政把头靠在椅子背上默默思索着。到了这时确定那位宋总安然无恙,李培政紧绷的神经才缓和下来。 他怎么也不会忘记,刚刚不久前,太华市委专职副书记曲向山在电话里对他说的那句话:“老李,如果这位宋总出了事,不但你我,就是省里也要有人出来做个交代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第十三章李培政的心思 杜言放下电话回头一看,刘老肥还在那小心翼翼的和宋嘉逸说话,不过宋嘉逸似乎并不怎么想搭理他,这让刘老肥看上去颇为尴尬。 身为一个正科级县公安局长,在整个平陵可说走到哪都是威风八面的人物,现在要点头哈腰的讨好个商人,对方还一脸不耐烦,怎么看怎么不受人家待见的样子,刘老肥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可刘老肥也知道自己不但要尽量让这位大有来头的太子爷消气,更要伺候好了,否则李培政是绝不会轻易放过一个趁这件事敲打敲打他的好机会的。 更重要的是,即便周松林和老书记那边的人不会轻易接受李培政用敲打自己树威的企图,可是眼前这个大有来历的宋总,心里那股火气也必须想办法消掉,否则要是上面发了话,别人那就肯定指望不上,倒霉的也肯定只有自己。 估计李培政正是看准了这点才会那么不客气的敲打自己,以县委书记的权威,加上来自上面的压力,刘老肥相信即便是周松林和老书记一边的那些人,可能到时候也会暂避其锋,到那时候他可就是最现成的替罪羊了。 杜言走过去,向宋嘉逸笑了笑刚要说话,宋嘉逸却已经开口:“兄弟,今天辛苦你了,晚上我请客。”说着他转头向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地方不错,安静凉快,咱也不费心找别处了,这儿就挺好。” 看着宋嘉逸说这话时那种随意果断的神态,杜言可以确定这是个已经习惯给别人做决定的人。也许对他来说这一切看上去很正常,可是在别人看来这就是命令。 “这怎么可以呢,发生了这样的事已经说明我们的工作没有到位,做为我们平陵对宋总表示一点歉意的诚心,这顿饭也应该我们请您。”杜言神色淡然,不过语气里透着一丝坚决。 虽然还不知道这位来头甚大的宋总究竟是何方神圣,可没人会傻到认为惊动一位副厅级的市委常委和一位县委书记的人会是普通人物,爱民如子的官员不能说没有,但是能让李培政甚至是曲向山做到这种地步的普通老百姓,在中国还真是找不出来。 所以杜言知道这顿饭绝不是简单的请客吃饭,而是平陵甚而是太华市某些人对宋嘉逸,或是说他背后势力的一个态度。 宋嘉逸好像对杜言的坚持略感意外,不过随后就蛮有风度的点点头,接着他向站在旁边的刘老肥和王连义淡笑着说:“虽然是杜秘请客,不过今天晚上我借花献佛也请二位来一起聚聚,对于平陵公安机关及时有效的帮助,我是十分感谢的,也许以后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求助,到时候免不了麻烦各位。” 宋嘉逸说着向身边的欧小姐微微示意,在欧小姐从手包里拿出两张名片分别送给刘老肥和王连义之后,他向杜言露出了个若带深意的微笑。 看着宋嘉逸的这种做派,杜言也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 杜言知道宋嘉逸既然到平陵这种小地方来,自然有某种目的。如果杜言没有猜差,宋嘉逸这次应该是心思不小。 杜言这时候想起的是在他的记忆里,不久之后不论是对平陵还是对太华市将会发生的一件大事。如果宋嘉逸就是冲着这件事来的,那他肯定和当地政府将来会有更多接触的机会,虽然深厚的背景足够为他打通关节,可他也知道要想做成事情,很多时候还是应该懂得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的。 这位宋总显然和那些传言中只会骄横跋扈的太子党不太一样,如果说之前对刘老肥流露出的那种嚣张是纨绔子弟的习性,现在他的举动就是一个典型的生意人。 “不知道宋总在哪休息,到时候我派人去接您和欧小姐。”刘老肥笑呵呵的说,不过他的笑容也只能用勉强形容,毕竟对他来说,这一天过的可是太憋屈了。 不过让刘老肥失望的是宋嘉逸显然是个很谨慎的人,在婉言拒绝之后,他和欧小姐上了已经等在外面的桑塔纳,汽车在杜言和刘老肥的注视下离去。 “杜秘,这位宋总来头不小,这次我们平陵可是尝到教训了,今天晚上可就全靠杜秘想办法让咱们平陵过关了。” 当车子看不到之后刘老肥才拿出手绢擦了擦满头汗水,不过虽然这么说,可他眼睛的余光却在不停打量杜言,他虽然不知道杜言是否了解这个宋总的来历,不过他也已经打好主意把杜言推到前面去,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一定要和杜言同进同退,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躲开随后会出现的风波。 刘老肥很清楚,今天的事情绝不会就这么结束,而李培政也一定会借题发挥。可如果杜言出头,那事情自然就变得容易了许多,即便那位宋总不肯善罢甘休,可杜言代表的是平陵县委书记,也就是整个平陵县委的态度,这样一来,那位宋总多少还是要有所顾忌的。 而且刘老肥也已经想好,到时候只要自己忍一时之气,即便听着那位宋总的教训也没关系,只要到时候用陈广发这个现成的替罪羊顶过去,一切还是可以从长计议的。 杜言看着满脸笑容,找不出一丝之前跋扈样子的刘老肥,心里却是暗暗好笑。 如果是其他年轻人,听到一位县公安局长如此恭维,说不定已经得意忘形张口答应了,可是前世多少年的生活经验却让杜言知道,刘老肥到了现在这个当口上还在玩心眼耍手腕。 “刘局,您这么说我可不敢当,我一来级别不够,二来年轻,再说我也是今天才刚正式担任李书记的秘书,很多工作根本还没熟悉呢。再说您是领导,公安局内部的事情我更没有资格参与。今天晚上当然还是以刘局为主,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们当然不方便出来,我就冒昧作陪一下,必要的时候也帮着刘局挡挡酒” 杜言说的谦虚,可态度却很明确:事情是你们县公安局搞出来的,别想着上交责任,更别想推到我身上。 刘老肥脸上的肥肉不经意的抖动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这么老辣,不但说话滴水不漏,更让人恼火的是,他死死咬住了这件事是县局的事,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晚上这顿饭那位宋总如果吃的不够满意,那事情不但没个了解,说不定连县委那边都可能接着找茬。 刘老肥的脸上依旧笑容满面,可看着杜言的眼神已经发生了一丝变化,他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么好对付,看来李培政选他当秘书,还是有些原因的。 “那好,只要那位宋总卖我这个面子,晚上我就当一回负荆请罪的廉颇,毕竟是在咱们平陵出的茬子,做为县局局长我也是责无旁贷。”刘老肥呵呵笑着,脸上丝毫没有露出任何不快,那样子看上去倒好像是捡了个大便宜似的,只是心里如何想,那就不是旁人猜得到的了。 刘老肥这个样子倒是让杜言不由心里增加了一份警惕,能干到县公安局长这么重要职务的人,当然不会简单。而且杜言也知道,以刘老肥和县长郭松林的关系也足够让他嚣张跋扈。 虽然这次李培政显然是利用县委书记和市里区书记的力量狠狠敲打了一下刘老肥,可看着这个老油条居然这么快就表现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而且还能这么不动声色的应付下来,杜言不能不暗暗感叹,果然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和刘老肥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后,杜言坐着公安局的车回到了县委大院。 听着杜言的汇报,李培政默默无言的微微思索着。 说起来他也摸不清楚那位宋总为什么会忽然到平陵这个偏僻地方来,虽然从曲炜阳那里猜到这位宋总的来头也许真的很大,可他仔细琢磨却一时间猜测不到其中的原因。 “小杜,今天晚上你就代表我招待一下宋总,”李培政看似不经意的说,他的眼神在杜言脸上一掠而过“你要记住,这次事情对我们平陵来说其实很被动,我们有些部门不律不讲事实,在人民群众中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做为上级领导有必要为平陵重新树立形象,宋总的来历也许你已经大约猜到一些了,所以我们更有必要尽快把这次事情带来的消极影响消除掉。这样吧,让吴主任和你一起去,他的年龄和经验都很丰富,在对待这类事情上知道如何把握。” 李培政的话让杜言的心头不由一动,他不知道李培政是不是已经知道吴慎重帮着他的外甥冯超剽窃自己稿子的事情,不过不论李培政是否知道,杜言都立刻意识到这是李培政在招揽人手的一个手段。 这样一来,杜言也就明白了自己与吴慎重甥舅之间的矛盾,显然已经不能如自己想的那样可以轻松的解决了,至少在打击冯超的时候,要考虑到他舅舅吴慎重在李培政布局平陵时的作用。 同时杜言也从李培政的话里听出,李培政显然并不想在这件事上为县公安局打什么掩护,甚至有着想借此机会直接动一下刘老肥的想法。而这也恰好印证了自己之前对事态的猜测。 这让杜言明白到这也是李培政对自己的一次考验,考验自己是否能领会他的意图,更考验自己是不是有能够跟上他眼光的大局观。 一个秘书可以没有做为领导的能力,但是如果没有做为助手的领悟力,那么在领导眼里的价值也就要大打折扣了。 “我知道了李书记,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宋总,相信宋总对我们平陵县委的态度也会理解和支持的,如果您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我就这就去和吴主任商量一下晚上招待宋总的细节,力求尽快挽回我们平陵有关部门在这次事件上造成的不利影响和消极作用。” 听到杜言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李培政略显认可的点点头,虽然那位宋总来头很大,可李培政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对这件事表现的太过关注,更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出头和那位宋总见面,一来上赶着去搭线好像是急着攀高枝,没得让人家看轻了自己,二来既然那位宋总一路上显得很低调,就说明人家也不想大肆张扬。 既然如此,不论是做为一县父母的矜持,还是考虑到那边的想法,李培政就没这个必要过于热情了。 “那就这样吧,尽量让事情能有个结果,”李培政看似随口说着,不过他心里想些什么,却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了。 看着杜言走出办公室,李培政拿起了桌上一份今天出版的《平陵通讯》,除了杜言那篇文章,他更加注意的是另一篇题目为“开拓新思路,抓住新机遇,以勇敢奋起的精神让平陵进入经济建设快车道”的评论文章,看着文章下面那个叫“老骥”的作者署名,李培政稍一沉思,随后拿起桌上电话,拨通了《平陵通讯》主编室的号码。 “秉先,我是培政啊,晚上有时间我去你那下棋,顺便聊聊。” 离开李培政办公室之后,杜言来到了县委办办公室。 刚刚在县公安局发生的事这时早已经传开,看到杜言,办公室里人们看的眼神却又和早先不一样了些。 除了薛雪芬还是那么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其他人和杜言打招呼时的神态也变得更加拘谨了些,那样子倒让杜言觉得自己好像忽然变成了县领导似的。 “小杜,有事呀?”吴慎重看到杜言走到他面前虽然没有站起来,可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比对旁人亲切不少。 “吴主任,是这样的,有一位外地来的宋总,李书记让咱们县委办负责接待一下,我今天才刚上班也没有经验,李书记请您主要负责一下这个招待工作。” 杜言说着同时暗暗观察吴慎重的表情,他注意到吴慎重在听到他的来意之后眼角微微抖动了一下,虽然依旧显得很平静,但是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身子似乎微微一直。 “小杜,你说的这位宋总,是不是中午你去接待的那位……”吴慎重稍一迟疑开口问到。 中午在西市场派出所发生的事经过一个下午早已经在平陵各个机关之间传遍,很多人都猜测到这显然是新书记烧的第一把火,心里揣摩不安的人不少,冷眼旁观的人也不少,更多的人是巴不得这个时候出点什么热闹看呢。 看到杜言点头,吴慎重的额头上却已经不禁微微冒出一层热汗,他知道李培政这是借机会在逼着他站队了,做为县委办副主任,没有过硬的靠山,如果再不识相点,他屁股下面的椅子也坐不了多久了。 可是如果靠过去,是不是就一定妥当呢?李培政能斗过周松林这个坐地虎么?吴慎重心里不住琢磨。 “吴主任,那我就晚上先到鲤鱼居打打前站,等客人来的时候,一切听您的安排。” 杜言没有再等吴慎重想的太多,他知道吴慎重现在是举棋不定,不过他管不得那么多。 吴慎重心事重重的点头答应,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需要选择站队的居然是自己。 得到吴慎重答复的杜言礼貌的又请教了一下晚上需要注意的事项,就走出了办公室。 看着杜言的背影,再看着办公室里正偷偷向自己瞥过来的那些眼神,吴慎重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冷。 对杜言来说如何借着晚上的饭局与那位宋总沟通关系,才是异常重要的。至于吴慎重,既然李培政已经露出要收服吴慎重的意思,那么他只要配合就行。 如果宋嘉逸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是因为那件事而来,杜言就绝对不能轻易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因为这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李培政,都可以说是千载难逢的绝好机遇。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第十四章酒宴 鲤鱼居的效率不错,到傍晚杜言再次登门的时候,原来杂乱的大堂已经收拾的十分整齐,如果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些之前被破坏的痕迹。 在鲤鱼居二楼靠里的一个包厢里,杜言看到了早已经到了的刚刚升官的的西市场派出所所长王连义。 看着脸上还挂着难掩兴奋的新任所长,杜言倒是觉得这个年轻警察还没有完全沾染到老油条的那些恶习。 看到杜言,王连义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这让跟在王连义身后的鲤鱼居的老板不由暗暗注意这个看上去显得异常年轻的青年人,当听说这是新任县委书记的秘书时,鲤鱼居的老板显得就更热情恭敬了。 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这位新鲜出炉的王代所长居然还是从太华公安学院毕业的专科学员,不是那些没有专业,或是从军队里复员回来的半路警察。 九十年代初虽然国家已经决定下大力整顿公安系统,开始培养具有专业素质的警察力量,可象王连义这种专业人员还是很少,到了这时,杜言才大致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年轻就成了西市场派出所的副所长。 至于除了学历,这个王连义还有什么其他关系让他之前年纪轻轻就坐上副所长的宝座,就要慢慢去摸底了。 刚说了几句话,包厢外一阵略显噪杂的说话声引起两人的注意,看到从楼梯口露出半个脑袋的刘老肥和跟在后面的吴慎重,王连义立刻几步赶过去站在楼梯口等着他的顶头上司。 刘老肥脸上笑呵呵的,那样子好像丝毫不在意之前白天的事情。看到杜言,他边打招呼边走过去拉住杜言的手,那种亲切的样子让旁边的王连义看了暗暗羡慕,而吴慎重则暗中皱眉不已。 杜言当然不会让刘老肥这老油条外表的亲热骗了,正因为对这个人几年后的行径很清楚,杜言就更对这个笑面虎提起了戒心。 “今天下面这帮人的确是闹的太不像话了,整顿一下看来是很有必要的,不过这都得先缓缓,”刘老肥随便的坐到杜言时旁边看似亲密的说“杜秘,这位宋总是什么来历能透露一下么?至少一会别让老哥我不知道该拜哪座庙啊。” “对不起刘局,我真的不太清楚,”杜言无奈的摊摊手“您当时也看到了,这是李书记直接下的指示。说起来到现在我也还糊涂着呢。不过既然任务派下来了,我也就陪着两位领导尽力把之前有损我们平陵形象的影响给挽回一点吧。” “好,好……” 刘老肥脸上胖嘟嘟的肥肉微微颤动了几下,虽然还是笑眯眯的,可他看杜言的眼神却微微变得凝重了一些。他没想到这个据说今天才正式担任李培政秘书的小青年居然是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从开始就死死扣住了县局的问题,说话办事滴水不进,真是难缠。 他不知道这是杜言为推卸责任找的托词,还是李培政准备借着这件事趁机给他个下马威,不过如果不是因为那位宋总看起来来历不小,刘老肥倒也并不十分慌张,毕竟李培政是个外来户,要想轻易动他这个县公安局一把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坐在一边的吴慎重看着杜言的神色同样略微变化,之前他只是觉得也许杜言只是运气好,现在他发现这个才从学校毕业不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能被李培政选为秘书,也许并非只是运气。 一个一直守在外面的警察急急的走进包厢对王连义耳语了两句,王连义听了之后立刻站了起来对刘老肥汇报:“局长,那位宋总的车已经到外面了,您看……” 刘老肥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吴慎重,虽然从实权上说吴慎重和他没法比,不过现在吴慎重显然是代表县委出面,这个迎接客人的活也就只能落在他的身上了。 “杜秘咱们一起去接接人家吧,负荆请罪么,呵呵……”刘老肥漫不经心的说。 “好,就听刘局的命令。”杜言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虽然对刘老肥没好感,而且也的确是想趁机敲打一下这个平陵的地头蛇,不过对一些小把戏杜言并不在意。 王连义这时已经头前下楼去迎接客人,杜言和刘老肥还可以略微矜持一点,他不行。 也许是休息的不错,宋嘉逸的精神看上去比上午的时候更好,倒是他身边那位欧小姐,虽然换了身衣服,却似乎显得略微疲惫,这让刘老肥的脸上露出了带着深意的笑容,同时他在心里暗暗盘算,也许应该给这位宋总安排些更有意思的活动,那样一来事情也许就更好办了。 看着走下台阶来迎接自己的杜言,宋嘉逸伸出了双手。 “杜秘,看来我们是要叨扰你这顿了,”宋嘉逸和杜言用力握手,当他转向刘老肥时,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没变,可手臂却只是微微前伸,那样子看上去就好像刘老肥上赶着和他握手似的“刘局长下午一定很忙吧。” 宋嘉逸的话让刘老肥心头暗暗火起,他当然知道宋嘉逸这是在暗指白天的事情,而且从他这句话里,刘老肥就听出来,这个人显然没想就此息事宁人。 看来不论是这位宋总还是李培政那边,县公安局如果不给出个让人满意的答复,事情不会就这么了结。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着宋嘉逸。 之前白天时候宋嘉逸变现出的商人的圆滑,让他还觉得这个人并非只是完全依靠背景靠山,而现在下车伊始就露出的咄咄逼人,却又把个纨绔的嚣张跋扈表现的淋漓尽致,这让杜言不由对这个人的善变既感到奇怪,又不禁暗暗提起几分小心。 “呵呵,咱们站在外边也不像话,是不是进去啊,我这肚子还真饿了。”宋嘉逸揽起了欧小姐的手臂,嘴上和杜言说着,眼睛却略微看向刘老肥,那意思大有让堂堂县公安局长为他带路的架势。 刘老肥原本黑胖的脸上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看上去已经变得暗红,不过他还是一边和欧小姐打着招呼,一边半打哈哈的说:“这鲤鱼居宋总今天是第二次来,不过白天那次真是太抱歉了,这次我得代表我们平陵县局请宋总再进鲤鱼居,好好进进地主之谊。” “刘局长太客气了,说起来平陵的治安总体还是不错的,我对平陵的印象也很好,总不能让几个小流氓就影响了整个平陵公安战线的成绩,那才叫一叶障目呢。” 看到刘老肥似乎识相,宋嘉逸也不为己甚,和刘老肥有又随意开了几句玩笑之后,几个人一起上了鲤鱼居的二楼。 不过杜言发现,宋嘉逸的那个司机,自始至终都沉默的站在不远处,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从他的神态上,杜言似乎隐约感到了某种收敛的锐气,这让他心中更加大体确定了宋嘉逸的身份。 早已站在楼梯口的吴慎重走了上来,听到杜言的介绍,吴慎重满面微笑的和宋嘉逸轻轻握手,不过他的心里却暗暗琢磨,为什么李培政要让自己代表县委出头。 虽然就这件事来说,做为县委办副主任代表县委安抚和慰问当事人的确是吴慎重份内的职责,不过他不会简单的就这么慢理解这件事。 白天在鲤鱼居发生的事情惊动了平陵县委书记的消息,这个时候早已经传遍了平陵官场,而这位宋总的身份更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好奇,这让吴慎重知道,李培政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代表平陵县委出头,更多的可能就是要在他和刘老肥,甚而是整个平陵官场面前,强势的展示一下自己的关系和背景。 这样一来,吴慎重就显得更加谨慎了,他的态度谨慎而不失得体,即便是对陪在旁边的欧小姐,也没有显得有丝毫的失礼怠慢。 “宋总,您是客人,可我们的工作没做好啊,让您和欧小姐受惊了,我这里代表平陵有关部门向您道歉。” 坐下之后,吴慎重郑重其事的举起酒杯,他说话时眼神掠过旁边神色略显不豫的刘老肥,不过他知道这个时候的表态要比照顾刘老肥的心情重要的多,而且说起来刘老肥仗着手握实权,一直以来没怎么把他这个县委办副主任看在眼里,他也没必要为刘老肥挡枪卖人情。 “哪里,吴主任客气了,”宋嘉逸脸上挂着微笑,不过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傲慢,却是根本也不掩饰“我到这里来就是做生意,到时候还要靠平陵的给位父母官帮衬,到时候免不了麻烦到吴主任的时候,还请吴主任多多帮忙。” “应该的,应该的,为建设平陵保驾护航是我们县委县政府的职责所在么。” 吴慎重点头微笑,他看的出来宋嘉逸虽然说得漂亮,不过显然是不想给刘老肥面子。 果然,宋嘉逸说完之后就扭头看向刘老肥,虽然没有开口,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刘老肥黑胖的脸上也许是因为喝了两杯酒显得暗红,他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宋总,这次县局下面的人工作失误,有的人不但玩忽职守甚至勾结黑恶势力,给宋总造成了这么大的麻烦,甚至还威胁客人,这个是我们绝不能容忍的,对西市场派出所我们一定予以整顿,对害群之马坚决清理,对涉案人员绝不手软,纯洁我们的队伍。” “谢谢了刘所长,平陵县局处理的还是不错的。”宋嘉逸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随后眉头微微一皱。 欧小姐立刻端起酒杯,微笑着道:“真是抱歉各位领导,我们宋总的身体不是很好,而且他酒量太小,这杯酒我就代我们宋总喝了,感谢平陵政府对我们的诚意。” 刘老肥脸上隐约浮起一丝不快,虽然欧小姐说的婉转,但是他却有一种被人轻视的愤怒。 从坐下之后,除了开始的客套,杜言一直没怎么说话,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他出头的时候,不过听到刘老肥的话,杜言心头也不由暗暗一惊,他知道刘老肥这么说,肯定是要往死里整陈广发了。 再看到旁边的西市场派出所代所长王连义脸上因为刘老肥的话,露出的难掩的兴奋表情,杜言心里一动,随后也站了起来。 “王所长……” “杜科千万别这么叫,我只是代理。”王连义有些激动的立刻站起来,虽然之前杜言也叫过他王所长,不过现在当着他的上司和吴慎重的面依然这么叫,而杜言又是新任县委书记的秘书,看来自己这个所长真是十拿九稳了。 杜言继续说:“王所长,来,咱们一起敬宋总和欧小姐一杯,说起来我原来的工作单位就在县文化馆,咱们两个才是西市场这片的主人,算是我们平陵西市场地头上给宋总赔不是了。” 听了杜言这半官半民的话,宋嘉逸有意思的一笑,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自己满满斟上一杯,举了起来。 “我的酒量不大,”宋嘉逸略微瞥了一眼旁边神色难堪的刘老肥“不过和朋友喝我从不落人后面,这么着吧,我开个戒,今天这杯我干了,下面的大家随意。” 说着宋嘉逸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下去。 刘老肥感到脸上像是着了火,他怎么也没想到宋嘉逸居然当着人,甚至是他的手下,这么不给自己这个县公安局长的面子! 这么一来刘老肥不但一下把宋嘉逸恨之入骨,就是杜言和王连义也一起恨上了。 看到刘老肥略显凛冽的眼神,杜言就知道这个梁子和刘老肥算是结上了,就是旁边的王连义也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不安,不过这时候酒杯已经端起来,想放下也是不可能了。 在辛辣的酒水流进喉咙的时候,杜言的头脑却是异常清醒的,他想起白天时候宋嘉逸虽然态度傲慢,可还不是这么锋芒毕露的,可一个下午过来,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他不但丝毫不给刘老肥面子,反而大有借着自己给刘老肥些颜色看看的意思,这让杜言不由暗生警惕,对这位大有来头的宋总突然而来的示好,他觉得自己必须谨慎小心。 不过,就在他刚刚这么想着时,一阵嘈杂的声音忽然从隔壁房间传来。 盘碟摔砸在地上的声音传了过来,其中还带着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咒骂。 刘老肥死死盯着额头上趟下冷汗的王连义,咬着牙狠狠的问:“这是怎么回事?看来西市场的治安环境太恶劣了,所里的问题很大,要严肃整顿!” “是是,局长,我们一定严肃整顿。”王连义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知道刚才被杜言拉着一起向宋嘉逸敬酒的事让刘老肥上了心,自己这个代所长才上任几个小时,已经被顶头上司给惦记上了。 隔壁的混乱让平陵几个人都显出尴尬,随着刘老肥狠狠的一拍桌子,王连义再也坐不住了,可他刚刚站起来,包厢的房门就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 随着一阵浓烈酒气,一个身上衣服歪歪斜斜,前襟上一大片油渍的人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已经喝得发直的眼睛含糊的胡乱一扫,当他看到坐在斜对着门口的杜言时,他的眼睛立刻红了:“我当是谁这么狂呢,原来是杜大秘书。” 看着出现在门口满身酒气的冯超,杜言差点扑哧笑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第十五章小杜秘书要发威? “杜大秘书,这就庆祝高升了,太着急了吧,你就这点出息?怎么着,抢了别人的饭碗挺得意的吧。” 醉眼朦胧的冯超扫了一眼桌边的人,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欧小姐的身上“哟呵,还找了这么个漂亮姐儿,杜大秘书够会享福的呀。” “冯超,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杜言冷冷的说。 “你是干什么的!” 王连义一把抓住冯超的胳膊,可是喝多酒的冯超力气显得却显出了比平时大的多,他甩开王连义抬手指着杜言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别以为你当了县委书记的秘书就是个人物,老子不怕你!” “冯超,喝多了酒你犯什么混!” 吴慎重的脸色难看得似乎能拧出水来,他脸色黑黑的盯着站在门口还没有认出自己的冯超,这时候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咬冯超几口。 “你谁呀,鸡猫子喊叫口气不小,”冯超踉跄的向前走上一步,可是他的胳膊立刻被旁边的王连义抓住,随着一个熟练的摆肘压腕,冯超一下爬在了桌子边上。 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呵斥自己的是谁,他的嘴巴慢慢长大,最后声音都有点变调的说“舅,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 “别叫我舅,我没你这样的外甥!” 吴慎重气恼的打断了冯超,他一边说一边绕过桌子走到冯超面前,随着他挥起手臂狠狠扇过去,“啪!”的一声,冯超的左脸上已经显出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滚回你家里醒酒去,没出息的东西,喝几杯酒就不知道自己胡说八道什么了!” 吴慎重虽然骂,可是他在说这话时眼神却飞快的向杜言瞥了一下,看到杜言坐在那里神色平静的好像和他没有关系似的,吴慎重的心不由又是一沉。 “舅,我……” “别说了,滚回家去!看看你这什么样子,回家让你老子收拾你!”吴慎重声调严厉,随后脸上挂着苦笑看向依旧抓住冯超的王连义,他这一番做作当然瞒不过座上的人,他这话听着是呵斥,不过却显然是是为了给冯超开脱。 虽然不清楚超说的什么,可屋里的人都知道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显然是针对杜言,刘老肥的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得意,之前杜言给他带来的难堪,这时候也显得不那么难受了。 一阵更大喧闹从走廊里响起,几个人影咋咋呼呼的从隔壁房间出来,他们一边哄闹着一边挤到包厢门口,不过走在前面的人立刻就认出了站在门口的吴慎重。 “吴主任?”一个小个子先是一愣,借着向吴慎重笑着打着招呼“这么巧呀,吴主任您也在这吃饭,我们几个刚才还和冯超说到您呢,您知道冯超今天心情不好,不知道哪来的个不长眼的扦了冯超的行市,哥几个正商量是不是找机会收拾一下那小子呢……” “住嘴!” 吴慎重发出如同炸雷般的呵斥,他手指着一时间不知所措的小个子,脸色铁青的盯着冯超,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狐朋狗友!你们以为自己是谁?还是没出校门打架斗殴的小毛孩子?” 这时候已经醒过酒来的冯超看着吴慎重难看的脸色,再看着始终坐在那里理都不理他的杜言,一阵阵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 他知道舅舅这么说是为了给自己摆脱责任,所以他也立刻学着个小孩子似的低着头,甚至还微微撅起嘴,那样子倒让杜言想起了后世人们常常提到的一个词“装嫩” “宋总,欧小姐,实在对不住,这个混球是我外甥,你们看看这,哎……” 吴慎重痛心疾首的摇着头,不过他那样子也很明显,就是要把冯超的闯宴当成喝多了撒酒疯,至于他对杜言说的那些话,相信也没有人会当面点出来让他难堪。 “局长您看?”王连义看着刘老肥,等着他下令。 “既然是吴主任的外甥,又喝多了就算了,没必要闹的那么大么。” 刘老肥呵呵笑着,他的眼角微微瞥了一下杜言,同时看向一直看着这一切的宋嘉逸,心里不由一阵发笑。让你小子刚才装大头蒜,看看,报应一下就来了吧,直接有人过来踩你脸了。 王连义放开了冯超的手腕,看到刘老肥用牙签一边剔牙一边笑呵呵的样子,他就知道刘老肥显然是要置身之外,也许还想看杜言出丑。 “杜秘,这混球喝多了,你可别和他一般见识。”吴慎重看着冯超,他知道这件事最终还是要落在杜言身上,不过他相信杜言在这种场合也应该不会太过分。 杜言微微一笑,他的眼神落在挤在门口的那几个人身上,其中有两个他还认识,都是平时和杜言关系不错的,有县文化馆的也有其他单位的。这时候他们其中已经有人看到了坐在靠里位置上的杜言,他们的脸上一下变得很难看,有两个人还躲躲闪闪的准备藏到后面去。 “吴主任,冯超喝多了这没什么,”杜言淡淡的说“不过后面那几位呢,你们也喝多了?” 杜言的话一出口,吴慎重脸色霎时一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他相信今天李培政让自己和杜言一起来宴请宋嘉逸,除了要摆平事情之外,应该是有着要趁机拉拢自己的意思,不过现在看到杜言这么不通人情的话,吴慎重又不禁奇怪,是杜言得志便张狂,还是这其中有着李培政的什么意图。 而杜言,要的恰恰就是吴慎重的这个猜疑和顾忌! 杜言知道即便要谨慎小心也绝对不能让人看轻,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杜言可以借着醉酒的名义放过冯超,但是却绝对不能就这么毫无原则的放过所有人,否则他给别人留下的只能是个软弱的印象,这种印象一旦留下,也许很快阿猫阿狗的都能来找事了。 地方上斗争很多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更多的是贴身肉搏! “杜,杜秘书,我,我不知道是你。”之前那个很嚣张的小个子这时从旁边人的提醒里也已经知道面前这个年轻人就是刚刚他叫喊着要找机会收拾一下的杜言,他神色尴尬的语无伦次的一边说一边用带着乞求的眼神看向吴慎重,不过吴慎重显然是不想为他出头说话。 “你不知道是我,所以就要找机会收拾我?现在你知道我在这了,你要怎么办?”杜言脸上挂着笑容,接着他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县农机局的。”小个子都快哭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和冯超出来喝酒居然会遇到这个传说中夺了冯超位置的家伙,看着杜言虽然比冯超年轻,可也许是当了县委书记秘书后就自然而然出现的一股气势,小个子差点要甩手抽自己的耳光。 “看来你们对我有些不满啊,不过这地方不是你们给我提意见的场合,回头你们可以到县委大院来,有什么意见直接对我说。”杜言神色平静着小个子的眼睛,随后他脸色微微一沉“现在你们都出去!没看到县领导正招待客人么?” 杜言的话让几个人如同听到大赦似的轰隆一下转身就涌出包厢,一时间只留下冯超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看着吴慎重,脸上的汗水看上去就和刚刚洗过桑拿一样流个不停。 可恶的是,杜言居然转头去和宋嘉逸说话,把他晾在那里,理也不理会。 吴慎重咬着牙狠狠瞪了一眼失神落魄的冯超,挥了挥手,冯超立刻转身就跑,因为仓促,身子撞到半开的房门上发出“碰”的一声闷响,都没举得似的闯了出去。 “宋总,真是让您看笑话了,”杜言对宋嘉逸说“这事太让人扫兴了。” “没关系,我们也吃好了,”宋嘉逸脸上始终挂着微笑,那样子并不掩饰的确如杜言所说是在看笑话“吴主任,刘局长,平陵方面的诚意我们心领了,以后我们在这里做生意难免还要麻烦你们,到时候还需要你们的大力扶植啊。” “宋总说哪的话,为建设平陵保驾护航是我们的职责么,”刘老肥站起来和宋总握手,原本这些话虽然的确是他的台词,不过换成之前他是不会抢在吴慎重前面说的,不过随着冯超这么一闹,吴慎重一时间焦头烂额,刘老肥自然也就得意洋洋的代替他成了平陵方面的代表“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公安局的地方,宋总打个电话,我们一定尽快帮助你们解决问题,为人民服务么,呵呵呵。” “既然这样,我就不叨扰了,”宋嘉逸绕过桌子走到脸上挂着无奈笑容的吴慎重面前,和他轻轻握手“吴主任,我们这就算认识了,以后少不得有麻烦你的地方。” “宋总,抱歉,抱歉啊。” 吴慎重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的,不论是旁边看好戏的刘老肥还是摸不清底细的杜言,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在和王连义也握过手之后,宋嘉逸最后走到了杜言面前。 “杜老弟,我这个人呢没什么长处,就是喜欢交个朋友,”宋嘉逸略微歪头有趣的看着杜言“如果可以,以后咱们两个多走动。” “只要宋总还来我们平陵,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打电话,好吃好喝请不起,粗茶淡饭的管够。” 听到宋嘉逸没有称呼他杜秘,杜言同样口气随意的说,一时间倒好像只是刚刚认识的朋友,而没有牵扯到其他什么。 在几个人相继走出鲤鱼居,来到门口时,鲤鱼居的老板已经恭敬的站在门口等着。对他来说,白天那场折腾不但不是坏事,反而成了因祸得福的大好事。 在听说了刚才在包厢里发生的事情之后,他立刻机灵的招呼所有服务员远远的离开二楼包厢那片是非之地,领导之间的矛盾,最忌讳的就是让外人看到。 看着宋嘉逸的车子消失在远处,刘老肥打着饱嗝和吴慎重与杜言略微握手然后独自离开,从头到尾他都没怎么理会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王连义,看来他对王连义在酒席上的态度显然心有芥蒂。 不过他这顿饭之前心情不好,不过这时候怎么看又怎么都有种要把笑容完全挤在脸上让别人看到的样子。 王连义也随后离开,这个晚上他大概要喜忧交替,睡不好觉了。 吴慎重站在鲤鱼居门口的台阶上微微皱着眉,冯超这么一闹给他带来的被动,让他心里说不出的别扭,更让他担心的,是他不知道杜言那种态度究竟是不是出自李培政的授意。 “吴主任,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杜言淡淡的说,他和吴慎重打个招呼之后转身走下台阶,接着好像想起什么的回头对吴慎重说“对了吴主任,麻烦您转告一下冯超,让他以后交朋友的时候多个心眼,象县农机局那个人来往多了没好处。” 说完,杜言微微一笑,转身向着自家方向走去。 吴慎重深深的吐了口气,他慢悠悠的在路上走着,同时琢磨着杜言的那些话。 路边一个黑影出现在吴慎重眼前,看着这时已完全清醒,神色紧张的外甥,吴慎重轻轻叹了口气。 “舅,杜言说什么了,他是不是想不放过我?”冯超这时已经清醒过来,一想起之前他大骂杜言的话,他就感到一阵阵的后怕。 虽然自家舅舅是县委办副主任,可毕竟杜言是县委书记的秘书,跟在吴慎重身边耳熏目染的冯超,很清楚这时候的杜言要是真想折腾他,舅舅也很难帮的上他。 看着外甥神色紧张的样子,吴慎重也有些难受。他这次原本想借着机会让冯超成为新县委书记秘书,可却又出了这档事,搞不好还为自己树了个强敌。 吴慎重微微摇头,他让冯超和自己在路上并排走着,过了一会儿他开口说:“那个农机局的人,你和他交情深么?” 冯超微微一愣,然后摇摇头:“二兵?我和他也就平时吃吃喝喝的,交情有点不过不深,舅怎么……” “别和他来往了,”吴慎重说“杜言可能要动他。” “动二兵,怎么回事?”冯超有些糊涂了,他不明白和杜言起冲突的是自己,可为什么要动后来为他拔闯的旁人。 “你呀,以后少给我惹点祸吧,”吴慎重又微微叹口气“现在是新书记上台,正不知道找谁李威呢,随便点事都能惹出大祸,知道么?” 听到舅舅声调变的严厉起来,冯超不安的点点头,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可舅舅,二兵就是帮着我说话,杜言也轮不到搞他呀。” “你不懂啊,小超,”吴慎重踢了一下脚下一块石头“李书记看来还是看重我的,要不今天他就不会让我和杜言一起去接待那位宋总,不过你今天干的蠢事是当面折了杜言的面子,他又是李书记刚刚用起来的秘书,你这么做,往大点说,和折李书记面子有什么不同?” “啊?!” 冯超脸上的冷汗立刻又冒了出来,他张张嘴要说话,却被吴慎重抬手打断:“杜言不能吃这个亏,否则他以后在平陵官场就没法混了,李书记知道了也会对他有看法。可要是动你,毕竟还有我这层关系,所以倒霉的就只是那个二兵了。” “这样啊,”冯超愣愣的说,他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事“看不出杜言那小子还不简单。” “的确不简单,”吴慎重低声说着,之后他回头对跟在身后的冯超说“你最近老实点,别给我惹祸,杜言这次放过你是有原因的,不过越是这样人越要小心,真到了他认为可以动你的时候,也许连我都帮不了你。” 就在吴慎重叮嘱外甥的时候,坐在正向住所开去的桑塔纳车里,宋嘉逸正一边看着手里一份文件。 过了一会他抬头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欧小姐:“晓兰你说平陵这个地方怎么样?” “宋总您是说平陵本身的投资环境,还是您现在的计划?”欧晓兰微微侧身“现在的平陵没什么优势,不过如果计划实现就肯定不一样了。” “嗯,这地方有点意思,”宋嘉逸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漆黑的山路,这时候桑塔纳已经离开县城,向着山里开去“有点意思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第十六章夜谈 这天晚上,李培政以下棋的名义拜访了丁秉先。 不过那盘棋两个人除了开局的车马炮走了几步之后,一直到李培政离开都没有动上一动。 整个晚上,李培政都在倾听着丁秉先关于对平陵的介绍,不过丁秉先却始终秉承着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本分,对于一些只是流传的道听途说,也是事先说明,更不轻易揣摩臆测。 这对李培政来说帮助的确很大,至少让他这个外来户多少对平陵的大致状况有了个小小的了解。 说起来平陵的情况也不是很复杂,九十年代初,随着改革的深入,做为一个资源交通都不发达的内陆省份的城市,太华显然已经滞懈与沿海城市的发展规模,而平陵做为太华市三县一区里最边远的一个,很大程度上几乎就要被人遗忘了。 如果不是县委书记这张宝座的确吸引人,很多人甚至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地方。 而平陵县里,现在的势力最大的无疑是县长郭松林。 自从老书记退下去之后,原本和老书记走的很近的郭松林几乎是毫无悬念的接收了老书记留下来的原班人马。俨然成了平陵最大势力的代表,而县委的九个常委里面,除了武装部长一如惯例的不轻易牵扯进地方问题,还算中立之外,可以说都是郭松林的人。至于常委里虽然垫底,却掌握着实权的县委办主任涂向东,则是当初老书记,现在郭松林公认的铁杆手下。 这个消息对李培政来说是很糟糕的,作为一个新任县委书记,如果说连自己的县委办主任都掌控不好,那么他不但是政令不出县委大院,甚至可能连他的办公室都出不去。 这让李培政真正感到了工作无法展开的艰难。 如果说之前对来平陵这个之前是因为偏僻,后来干脆就是因为当地官员的铁板一块的地方任职还没有完全清楚的看到其中的困难,现在他已经感觉到自己似乎陷入了某个巨大的漩涡之中。 李培政在政治上有抱负,或者说是野心,他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个想法真正实现,更想让自己的印记留在任职的地方,不过这样一来他知道自己难免就要与郭松林,或者说是平陵当地势力正面较量一下了。 “秉先,你想过再次出来工作么?” 李培政和丁秉先坐在丁家的葡萄架下一边喝茶一边试探着问。 “我这不是就在您李书记的领导下工作么?”丁秉先打了个哈哈。 “我是说,再出来,”李培政没让丁秉先溜过去,而是干脆把话调明了“秉先,别人不了解你可我了解你,你不是这个样子,你真的认为自己就能在平陵通讯这种清闲地方呆一辈子,真不想再有一番作为?” “我还能做什么,儿子都这么大了,”丁秉先透过窗户看着房里的丁宏伟,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培政啊,我是怕啦,栽一次跟头就够了,政治这个东西,不是我能搞的。” 丁秉先早年间曾经在太华市计委里担任过办公室主任,当时有消息说,他很很快就能升副主任,不过不知道因为什么就忽然丢了官。被从太华市计委办公室主任调回到他的老家平陵通讯担任主编,这种明显被贬是任何人都看的出来的,这就让丁秉先从此意志消沉,再也没有振奋起来。 “可我看你还是不甘心啊,”李培政说着从随身包里拿出了一份最新的平陵通讯“看看这篇署名老骥的讨论平陵经济发展的文章,我怎么看着和你的文风如出一辙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秉先,你还是不服气呀。” 听到老同学略带调侃的点明来意,丁秉先轻轻叹了口气:“培政,你也知道当初我年轻气盛,真是意气风发,总认为自己能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不负当代大好青年的人生使命,可我的结果是什么你也看到了。这些年我是真心灰意冷了,不就是个混么,大家都在混,和那些贪污的蛀虫比起来,我觉得自己算是清高的了。” “秉先,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李培政略微有些激动,刚刚上任县委书记的锐气和天生的方刚让他很不赞同丁秉先这种知天命的态度“之前国家因为出现那么多的贪腐经过了一场动荡,可现在我们不是正在逐渐转变么,你有抱负有能力,为什么不能出来工作,你就想这么消沉下去?你这样给孩子的影响也不好吧,宏伟我看着就不错,你让他出去闯闯也没什么不好。” 丁秉先看着意气风发,颇有点指点江山架势的李培政,只是轻轻一笑:“培政,作为老同学我还是要劝一劝你的,你这人太直,做事方正,这是好事可是有时候刚则易折啊。你让我出来,这也不是不可以,哪怕是看在老同学的面上我也要帮你这个忙,不过担任职务这种事就算了,更何况我不是还给你推荐了个人才么?” “你说杜言?”李培政微微一笑“这小伙子脑子不错,也很机灵,不过你说人才未免过了点吧,我承认他写的那篇文章不错,不过毕竟还太年轻。” “呵呵,培政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老气横秋了,我们才刚过四十啊,”丁秉先轻笑起来“想当初我们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不过说实话连我都有点小看杜言了。” “哦?”李培政微微一愣,他知道丁秉先外表淡薄,可骨子里却是恃才傲物,很骄傲的一个人,现在他这么说,肯定是有所指的。 “你等一下,”丁秉先起身回屋,没过一回就拿着另外一期平陵通讯回来“杜言这篇文章,如果我是考官,扣题而论,我给他个零分,可如果做为一个主管经济的官员,我要把这篇文章做为地区经济发展计划的框架,只要稍加润色,完全可以拿的出手。” 丁秉先的话让李培政颇为惊讶,他当然比别人对丁秉先更为了解,他甚至知道当初在太华市计委的时候,丁秉先之所以没有被提拔到副主任的位置上,不是因为他的能力不好,而是恰恰因为超群的能力,才给他引来祸事。 “我记得杜言是学文科的吧,他懂经济么?”看过杜言档案的李培政有些奇怪的问“你认为他在经济上有这方面的特长?” “培政,现在的平陵真是铁板一块,郭松林是绝对不愿意看到有人插进来的,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他能做的就是和尽量保住眼前的局面,”丁秉先忽然改变了话题“你在平陵没有根基,能帮的上你的人不多,而且培政,你今年才四十出头,难道就真的只想在这种官场倾轧里搅合下去?你是咱们同学里最有大志向的人,你不该就这么和他们搀和下去啊。” 丁秉先的话让李培政微微有一丝感动,虽然多年浸淫官场已经让他变得冷静,有时候甚至近乎冷漠,不过丁秉先的话让他想起了多年前正是风华正茂,激昂文字时的自己。 “秉先,你认为我现在应该从哪方面下手呢?”平静下来的李培政问着,他知道既然丁秉先对自己说这些话,那么他就一定已经有了某些想法“你知道,县里的副书记孙德文和郭松林可以说是在一条船上,九个常委差不多七个是他们那边的人,我的工作不好做啊。” “所以我说给你找了个人才,”丁秉先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份平陵通讯“平陵这么多年来在经济建设上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不过也是固步自封,我想市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对当地官员感到失望,否则也不会把你调到平陵来吧?” 听到丁秉先这么问,李培政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虽然是好友,不过他也不能随便把市里当初调动自己来平陵的意图透露出去。而且这其中也有着要考校一下丁秉先的意思在里面,看看他离开权力部门许久之后,是否还有着那么敏感的政·治嗅觉。 “平陵要发展,人民生活水平要提高,就需要个能打破现在这种沉闷局面的人,培政你是最适合当担当这种角色的。”丁秉先的声调依旧那么平静而淡薄,似乎他议论的并非一个县几十万人的生计“现在的局势对你来说也并非很糟糕,说起来你只要在经济发展上有足够大的建树,局面自然也就打开了,其他那些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李培政琢磨着丁秉先的话,他知道丁秉先是因为已经淡出政坛才把话说的这么直接,不过也正因为丁秉先身处局外,反而看事情更加清楚明白。 “杜言这个年轻人虽然年轻了点,不过有冲劲也有干劲,”丁秉先继续说“培政啊,用好这样的年轻人,对你打开平陵的局面是很有帮助的,而且你自己的抱负也可以在平陵好好施展一下。” 说到这,丁秉先站起来看着远处夜色中,平陵重机厂已经略显颓败的厂区轻轻叹了口气:“平陵的群众苦啊,解放了几十年,改革开放了十几年,可群众的生活怎么还那么苦,培政,你为官一任,总不想最后落个有愧于心吧。” 李培政的心砰然而动,他看着丁秉先看似淡薄落寞,却又似乎压抑着内心的背影,不由想起多年前曾经前途似锦的丁秉先的仕途折戟,两个人在沉默了好一阵之后,李培政轻叹一声:“秉先,出来工作吧。” 虽然最终没有给李培政一个答复,但是当送走李培政独自一人坐在葡萄架下时,看着摆在桌子上两份平陵通讯,丁秉先忽然拿起笔在边页空白处奋笔疾书:“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感时思报国,拔剑起篙莱……” 平陵县委县政府大楼的西侧办公室里,县长郭松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边听着自己的秘书小王说着头天在鲤鱼居发生的事。 和李培政一样,郭松林今年刚过四十,在太华市的县处级实权干部里算是年富力强。在李培政来之前,作为县长,他完全有希望在老书记退下去之后顺步就班的再上一个台阶。 不过随着李培政突然空投下来,郭松林的算盘自然就打空了,如果说因为这个他对李培政没有怨怼,那是谁也不相信的。 所以,在汇报鲤鱼居的事情时,秘书小王的口气里就难免掺杂上了煽风点火的意思。 “县长,那个杜言也太嚣张了点,这刚来了第一天就这么不给吴主任面子,据说他在刘局长面前也很狂妄,一点不把刘局长这个县公安局局长放在眼里。看来李书记看人也就那么回事。” 小王看着自家老板沉默的表情,从旁边说着小话:“我看这样下去,这位李书记在咱们平陵也呆不长。” “不要胡说,随便议论领导是犯忌的行为,知道么?”郭松林微微皱起眉头呵斥着小王,不过已经跟了他一段时间的小王却从他的表情里看出,那显然不是自家老板的真心话。 “对对,您批评的的对,不过李书记对咱们平陵不了解,最后大事总是还要您把关啊。”小王一边检讨一边不忘拍上一记。 郭松林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浮起一丝笑容,虽然随即消失,可小王已经猜到自己没有想错。 “李书记才过来,对情况不熟悉是很正常的,”郭松林慢条斯理的说“这么着吧,你去把涂主任请过来,有些事还是要他给李书记参谋一下的。” “好的,县长,我这就去办。”小王立刻点头走出办公室。 就在涂向东走进郭松林办公室的时候,在大楼另一翼的房间里,李培政也正在听着杜言的汇报。 当听到吴慎重的外甥闯进包厢闹事的时候,李培政脸上表情略微波动,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你处理的不错,小杜,”李培政轻轻点头,实际上早晨的时候他已经接到了太华市副书记曲向山的电话,电话里看似随便拉了几句家常,不过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宋总昨天晚上给我来了电话,他说平陵鲤鱼居的菜做的不错,老李呀,有机会哪天我过去也尝尝。” 这句话让李培政头天晚上一直惦记的心事终于落了下来,虽然头天晚上杜言已经通过电话给他做了个简单的汇报,不过现在听到详细的经过,李培政还是不禁陷入了沉思。 “李书记,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杜言给李培政的茶杯里续好水之后轻轻的问,看到李培政点头示意,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小杜,”李培政忽然叫住走到门口的杜言“我记得你是沪大毕业的吧?” “是的李书记,沪大九零届毕业生。” 杜言点了点头,不过李培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个没事了的手势,这让杜言心里不由为李培政为什么要问这些感到有些奇怪。 杜言走出去之后,李培政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有些乱糟糟的文件,文件上面的字迹颇为凌乱,而且有些地方还经过涂改做过记号,不过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那片文件打印的标题。 那俨然是之前杜言在平陵通讯上发表的那篇征文,不过在征文标题的旁边,却是一些潦草的注解和一串连续的问号。 看着这篇头天晚上回家后再次拿出来仔细阅读的文章,李培政不能不承认,丁秉先的话很有道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第十七章调研大青乡 九十年代初,国家还没有实行撤乡并镇,大大小小的乡散落在平陵不到两千平方公里的行政区域里,大青乡就在距离平陵县城不太远的一片丘陵地上。 按照李培政的计划,在来到平陵之前他并没有打算很早就下乡调研的,虽然他也的确急着展开工作,不过刚一到任就急着下乡,会给人一种对前任之前的工作不信任的感觉。 虽然已经退休,可老书记在平陵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而且老书记也并没有完全退下去,在县人大主任的位置上,老书记好像随时都是“坐在城楼观山景”,这给李培政的压力不小。 不过在到了平陵之后,李培政才意识到事情比他想的要复杂不少,平陵当地官员铁板一块的局面很严重,虽然几天来他还只是泛泛的接触了一下工作,就已经发现这里的人似乎对他有着很深的抵触。 这也许是地方对外来干部普遍的态度,不过李培政却不想就这么僵持下去,对他来说在平陵的这几年是关键时刻,能否做足功课,获得足以自豪的政绩为以后打下基础,就看这几年的功夫了。 而且他也感觉得出来,如果自己只是在县委大院里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最好就是自己走出去,也许还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收获。 坐在车的副驾驶座上,杜言从反光镜里看着后排闭目养神的李培政,他知道这是李培政第一次下乡调研,所以事先叮嘱司机老黄好好检查了一下这辆吉普。 平陵虽然是个穷县,县委县政府的配车倒是还有几辆,不过都已经年头不少,除了书记县长专用的车子之外,另外两边还各有几辆吉普就是几位书记和副县长公用的了。 因为要下乡调研,杜言特地请示李培政之后选了辆吉普车,感觉着车里热烘烘的气息,杜言不由想起之后几年政府部门越来越疯狂的换车潮,似乎有一度日系越野车成了某些地方政府的最爱,一时间豪华日系车成了各地政府,特别是一些边远县市相互攀比的标志,想到那些在路上到处驰骋的日系豪华越野车,再想起一次次群情激昂抵制日货浪潮之后,接下来的却是更加疯狂的各地地方政府购买日系车的那些闹剧,杜言不禁暗暗摇头。 大青乡是平陵四镇十九个乡里比较富裕的一个。 按照之前丁秉先的介绍,李培政已经知道,这里之所以生活还算过的去,只是因为前几年的一位县长的老家就是这儿。 在那位县长任上,大青乡借着机会申请到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款子铺了条从乡里直通县公路的低等级土路,虽然这条路一道下雨下雪的就变得十分难走,可和其他地方比起来已经很不错了。 有了这条路,大青乡当地的一些土产得以能运出去,这就让大青乡的生活比其他地方好了不少,特别是大青乡的青苹果,个头大,色泽好,咬起来有一种沙沙的甘甜味道,平陵县城的市场上倒也经常见到。 吉普在土路上来回晃荡着,李培政一直在看关于大青乡的一些资料,杜言仔细注意着路上,虽然这条路比其他地方好上一些,不过因为之前几天曾经下过雨,所以路面上有些地方就有积水,车子开在上面有时候就会不住打滑。 杜言轻声提醒着老黄把车开稳一点,就在他侧脸和老黄说话的一刹那,两条身影忽然从路边的树林里闪出,随着老黄用力踩下刹车,车里三个人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猛栽! 杜言的额头一下撞上车前窗,而后面李培政的则直接爬到了前座靠背上。 “你们怎么回事!找死呀!” 老黄脸色通红的向冲过来的两个人大喊着,第一次为县委书记开车就遇到这种事,他觉得心里说不出的腻歪。 闯过来的是两个年轻人,他们背着出门在外常见的包袱,他们的打扮看应该就是附近村子的,两个年轻人似乎也因为险些被车撞倒吓的不清,不过他们顾不得老黄的大骂,稍一停留就要穿过公里向另一边的小道上跑。 “两兔崽子给我站住!”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树林里想起,随着这声喊,几个人急冲冲的跑了出来,看到这几个人,两个年轻人立刻转身就跑,可头前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已经一声吩咐让跟上来的几个人把他们围在了当中。 “你们两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敢不听二爷爷的话了。”一个壮实的中年人上去就给了其中一个年轻人一巴掌“不让你们跑你们胆子倒不小,敢翻墙头。” 就在这阵慌乱的时候,那个虽然年纪不小可很结识的老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辆吉普,他仔细打量了一下车牌之后立刻喝止了那几个要用绳子绑人的举动,然后他走到车前,先是打量了一下,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是黄司机呀,这是送哪位领导下来视察啊,怎么也不事先通知一下啊?” 这条路只通大青乡,车都已经开到这当然就是奔着大青乡去的。所以老头才有这么一说。 “陈书记,你这是干什么呀,要吓死我们是不是。”老黄从车里下来嘟囔着,然后他悄悄回头看了看对陈老支书使了个眼色“车里是李书记,快过去。” “李书记,哪个李……”陈书记稍微一愣,在仔细看了眼坐在车后面的人之后,他忽然认出来这个就是几天前在县党委大会上那位新来的县委书记。 “哎呦,李书记,您怎么来了,这是怎么说的,我们都不知道。”陈书记立刻走上去打开车门,不过虽然他的态度很恭敬,可倒也没显出太多不安,即便是李培政下车之后,他和李培政说话的时候,腰杆也是挺得很直,而不是象有些乡镇干部那样,一看到县委书记早已经弯下腰去。 李培政下车之后和李书记微微握手,看到那几个人正推搡着那两个年轻人往回走,其中一个挣扎的凶的还给人用绳子绑住了手腕,用他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书记?他们犯了什么法?”李培政声音低沉的问。 他知道这位陈老梗是前任县长的族叔,事实上大青乡除了少数一些住户,绝大多数都姓陈,在大青乡陈家算是望族。 陈老梗果然很梗,听到李培政的询问,他不介意的一边转身带路一边笑呵呵的说:“没啥李书记,都是咱乡里的小事,这些混不登的小破孩子们得管教,要不他们还不反上天去。” 看陈老梗根本没把李培政的询问当回事,杜言的心头不由一动。 虽然调研大青乡的决定有些仓促,不过那也是提前两天已经定好了的,杜言不相信按惯例这种提前决定的下乡调研县里就没有人通知大青乡这边,很多时候所谓的不要惊动当地,更多的只是个态度,实际上李培政的这种行程是不可能不让人知道的。 可现在看来,大青乡真的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这就让杜言隐约猜到,也许里面有什么玄机,或者是有人想在旁边看两边的笑话。 李培政这时也意识到了什么,浸淫官场多年让他早已经对人心险恶了解颇深,看着陈老梗浑不在意的样子,再看远处几个人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依旧押着两个年轻人走远,李培政内心里先是涌起一阵说不出的无力感。接着一股斗志油然而生。 “究竟是为什么?”李培政的脸色更加阴沉“陈书记,你是乡党委书记,我想你不会不明白私自拘禁是违法行为么?即便真的触犯法律了也是要按照程序办的。” 陈老梗到了这时才有些错愕的看着李培政,他好像一时还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违法了,看着县委书记那阴沉的脸色,他干瘪的嘴巴动了动,终于还是开口道:“这两个小子在快收成的时候要逃外地,我当书记的拦他们,他们不听不说还跳墙跑了,我怎么就不能抓他们了!” 说到后来,陈老梗的声调已经高了起来,这也引起了远处几个人的注意。 看到情况不对,杜言立刻走了上来,虽然对大青乡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过他也听说过因为前任县长出自大青乡,才会让大青乡的人始终自觉高别人一头,眼前这个陈老梗更是仗着是当时县长的族叔,据说即便是对着那位县长,他也是敢拍桌子砸板凳的。 “陈书记,李书记是在询问你情况,请你注意下态度,”杜言低声提醒着,看到陈老梗的眉毛一挑就要发火,他继续低声说“陈书记,请你注意党的纪律,有意见可以事后提。” 陈老梗挑起的眉毛慢慢塌了下去,他回头看了看不远处那几个盯着这边的村民,大声呵斥起来:“都回去,有什么好看的,回去给龙乡长报个信,就说县委李书记下来视察了,让立刻召集乡党委们到乡公所去。” 接着他稍微犹豫一下,继续说:“把那两个兔崽子放了,让他们爹妈管好了,再跑出来二爷爷打断他们的腿。” 听着陈老梗夹枪带棒的吆喝,李培政反而倒不怎么生气了,这时候他也已经想到其中某些关节,想到没人通知大青乡固然是县里有人准备借机挑起自己和大青乡的矛盾,可也未尝没有要乘机看陈老梗好看的想法,李培政就不由回头看看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就立刻退到旁边的杜言。 如果需要李培政自己提醒陈老梗党的纪律,即便的确能杀下陈老梗的威风,不过对李培政来说也已经很没有面子。 杜言这几句恰到好处的话不但提醒了陈老梗,还很巧妙的保持了李培政的威信,这让李培政不由觉得杜言虽然年轻,不过在做事上倒是颇有水平。难得的是他提醒完陈老梗之后就立刻退开,很懂得守自己作为秘书的本分,这就比很多少年得志就不知检点的年轻人显得沉稳可靠的多。 再加上之前杜言对宋总那件事的反应,在李培政眼里,觉得杜言倒真是一个难得找到的秘书人才,至于之前丁秉先对他说的杜言在经济建设上拥有独到的见解,李培政反而不是很看重,或者说还不是认可。 在陈老梗的指引下,吉普车来到了乡党委大院。 说是乡党委大院,其实也和县里一样是党委政府合署办公,远远看到站在台阶上等待的一群人,其中还有两个看上去是才急着赶过来的样子,杜言已经确定,肯定是县里有人搞鬼,大青乡的人根本不知道县委书记会突然下来调研这件事。 龙乡长四十多岁,在他这个年龄还当乡长,应该也已经没什么想头了。 不过也许正因为没了想头,所以龙乡长的态度和其他乡长副书记比起来就显得平和的多,可这么一来,他和陈老梗往李培政面前这么一站,倒好像有点大青乡班子合起伙来和新任县委书记叫板的味道。 这种情景自然让李培政的心情好不起来,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乡镇干部往往是在当地颇有声望的人物,特别是大青乡这种族群聚居的地方,把陈老梗比喻成土皇帝也许过分,不过说他说一不二,也差不了多少。 坐在会议室里听着陈老梗的汇报,李培政借着机会认真的打量着大青乡的干部们,他知道县里显然有人故意没有通知大青乡,这么干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自己看到什么或是由此引起与这边的冲突。 不过虽然知道如此,李培政却不能就因为怕起冲突就不理不睬,否则一个怯懦的名声会让他在平陵更加站不住脚。 “之前那两个村民是怎么回事?”李培政决定主动出击。 “您说栓子他们?”陈老梗皱了皱眉,别说对这个新来的县委书记,就是之前老书记在的时候,陈老梗有时候也是说顶撞就顶撞,这固然和他与之前的陈县长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是平陵资格最老的乡镇书记。 “就要收成了,可那两个混小子要出去做工,地里的粮食没人收,耽误了节气误了缴公粮,这罪过谁担待?”陈老梗一开口就梗气十足。 “那也不能随便就绑人,”李培政压着火气说,借着他想起什么问道“现在乡里外出务工的人很多么?都没有人手收庄稼了?” “一群兔崽子好吃懒做的,动不动就往外面跑,现在的娃娃们,不比以前我们那会踏实了。”陈老梗愤愤的说。 听着陈老梗的话,坐在李培政身边的杜言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知道陈老梗也许看不惯现在的年轻人,可事实上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随着改革深入,九十年代初期,越来越多的农村务工人员离开耕作多年的家乡土地,向着外面的世界走去。 这种浪潮在这个时候还只是刚刚出现,对于外出务工这种新鲜事,农村的一些老人是看不惯的。不过杜言知道,这并不只是一个新鲜时髦的问题,现在还只是开始,今后几年的外出务工潮会越演越烈,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却是九十年代初期时候,那让农民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巨大税赋压力。 例行公事般的汇报自然看不出什么问题,当乡党办主任小声告诉陈老梗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之后,陈老梗用他那硬邦邦的声调说:“李书记跑了一路也该饿了,咱们边吃边说吧。” 听着陈老梗这么对领导说话的口气,几个乡党委员不由看着李培政的脸色。 李培政却是微微一笑,虽然接触的还短,不过他已经渐渐了解了陈老梗的脾气,所以当陈老梗这么说时,他并不生气,或者说觉得没有必要计较。 饭菜还算丰盛,特别是大青乡自酿的青果酒,打开泥封之后那股香气,让并不嗜酒的李培政也不由喝了声彩。 乡镇干部都很随意,开始的拘谨随着几大杯酒下去就逐渐淡了,虽然还不敢和李培政对酒,可杜言和老黄就免不了成了几个乡镇干部轮流进攻的对象。 因为李培政要在大青乡留宿一夜,所以老黄倒是可以喝个尽兴。杜言就惨了,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酒量都很小,虽然那种青果酒喝着好像不太烈,可时间一长他就开始觉得肚子里难受起来。 在忍耐不住之后,杜言只好告罪离席,当他在靠近乡委院子边的厕所放了一肚子水收拾衣服时,他忽然听到隔着一堵院墙外传来一个声音:“栓子咱们别跑了,再让二爷爷抓回来,真得打断咱们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第十八章青果酒香人不醉 “要留你自己留,”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墙那边传来“我可不想呆下去了,为了让我哥结婚,我老妹都和人家换亲了。咱种地养活不了自己还不能出去做工啊,二爷爷也得讲道理吧。” “可栓子,眼看着就收地了,家里没人手赶不及缴粮,二爷爷非疯了不可,今天县里不也来大官了么?估摸着也是这事吧?” “呸!”叫栓子的愤愤骂了一句“那些当官的除了吃吃喝喝还懂个屁,咱们辛辛苦苦一年打的粮食,交了税费还剩下个啥,再不出去打工怎么过,咱大青乡还是好的,你看看双堆,琉璃集那些地方去,谁愿意缴粮谁去缴粮,我就喂饱家里是正经,你愿意跟着就跟着,不愿意就回去。” “栓子你别急呀,等等我,咱再合计合计……” 随着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外面渐渐平静下来。 听着院墙外的议论没了声音,站在院里杜言沉思了一下,随后发出一声轻叹。 经过前一个十年的农村改革,九十年代初期时的农村政策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变化。 在八十年代,为了鼓励农村发展多种经济,国家曾经出台过一些相应的优惠政策,那段时间农村的生活水平虽然提升的较慢,可还算有些成效。 可在进入九十年代之后,随着国家农村经济政策的改变,各种税赋开始向着农民压了下来,除了必须缴纳的公粮,一户农村家庭一年要承担各种摊派费用尽三十来项,有些地方甚至快到四十多项,这样的重压最终逼迫得农村很多农民不得不离开家乡,而人力的流失更加加重了农村当地的负担,让各种摊派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恶性循环,愈演愈烈。 杜言无奈的叹口气,他知道现在农民的重负实际上只是刚刚开始,最激烈的时候应该是几年之后,到了那个时候,用苦不堪言来形容当时的农村虽然过分,不过却绝对不是什么让人高兴得起来的好前景。 回到屋里,杜言看到司机老黄已经喝得有些迷糊,几个乡干部却还在不停的给他劝酒。不过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李培政似乎也颇为喜欢那种青果酒,算上之前也连喝了几杯。 “杜秘书,怎么尿遁了,咱们大青乡的青果酒够劲吧,”一个乡干部端着酒杯走了过来“不是吹呀,别的也就算了,别看咱们这是乡下的土酿,这青果酒可是有来历的。” 听着几个乡干部唠唠叨叨的说起来,杜言才隐约想起,这青果酒还真如他们说的算是有些来头。 和其他地方不同,大青乡在平陵甚至是整个太华算是小有名气,只因为这里在明朝时候出过位大官。据说这位大官的家里原来有个酿酒作坊,就是靠着酿酒攒钱供家人赶考,最终得以高中有了出息,最终做到官拜巡抚。 “这青果酒说起来可是几百年的老法子做出来的,在我们这是家家会酿,味儿也地道,不比城里的酒差。” 因为喝多了声调就有些高的一个干部也不忘吆喝,直到陈老梗“哼”的一声,才稍微收敛了一点。 看到李培政已经放下酒杯只是听着他们说话,不过已经隐约露出一丝倦意,陈老梗知道差不多了,就招呼着龙乡长打发那些村干部回去,又让人把明显有点喝高的老黄扶走,随后他向李培政说:“李书记,乡里也没有合适的屋子,您今天晚上就住我家,我那正好对着峪口,晚上也凉快。” 李培政点了点头,他也正打算晚上借机和陈老梗好好沟通一下,虽然之前陈老梗看似不太讨人喜欢,不过李培政知道这样的人,有时候反而不会藏着掖着。 陈老梗家的位置很高,站在院门口就可以看到大半个镇子,看到父亲带着县里的大干部回家,陈老梗大儿子两口子就带着孩子很约束的站在院门口,等着迎接客人。 “让你堂客给李书记准备热水。”陈老梗闷闷的吩咐儿子,在陪着李培政进了堂屋之后,他招呼着李培政坐了下来。 “老陈,家里几口人啊?”李培政随口问了一句。 听到李培政这么一问,陈老梗的脸色就忽然变得有些不好看,他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开口:“两个小子,现在家里就大的跟着我。” “小儿子不在身边啊?”李培政笑着问。 “二叔让爷赶跑了。”陈老梗的孙女忽然开口。 “败家孩子知道什么,给你妈回屋里去,”陈老梗忽然变得生气起来,他瞪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儿媳妇,怒气冲冲的说。 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略露意外的李培政,轻轻叹了口气:“我那二小子不听话呀,和村子里一些不务正业的混小子们鼓捣着非要到外面做工,我说过了他几次他也不听,后来干脆就不会来了,也不知道到那去了。” “就和今天白天那两个村民一样?”李培政微微皱了下眉,他已经知道陈老梗白天要拦下那两个村民是因为大青乡要外出的人越老越多,而随着农忙季节的到来,做为乡党支书,要按时交纳公粮的压力当然压得陈老梗很难受,不过虽然这样,对于陈老梗那种粗暴的工作方法他还是感到不喜。 “对村民要做好工作,用那种方法你能把他们绑在地里么?”李培政喝了口茶之后和颜悦色的问,不过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中也透出一丝淡淡的责备。 陈老梗就露出了有些不忿的神色,他张张嘴似乎要反驳,可最后只是摇摇头叹着气:“李书记,您刚来不知道,咱们平陵穷啊,我们大青乡算是富裕的,可就这样村子里半大小子一大堆还娶不到老婆,有的人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就只能和人家换亲。就拿白天那两小子来说吧,栓子哥快三十了,处了个对象人家张嘴就是五千块的彩礼,要不就让栓子老妹和人家儿子换亲。栓子老妹才初二,可有什么办法,家里哪来的五千块的彩礼呀。” 听到这话,李培政原来严肃的神色慢慢变得沉重起来,虽然知道平陵的现状并不乐观,可当亲耳听到堪称富裕的大青乡的情况也如此严峻时,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面临的是个什么样的状况。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杜言开口道:“咱大青乡也不是只靠种地吃饭吧,不是还有各种副业么?” “杜秘书你说那些山货啊,”陈老梗苦笑一声“那些东西能值几个钱。” 杜言笑了笑:“老支书,我看您是抱着金饭碗哭穷呢。” 看到陈老梗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李培政也意外的看着他,杜言接着说:“不说别的,咱大青乡的青果酒就不错,难得的是那个原汁原味,如果建个酿酒厂,效益应该很好的。” “杜秘书你开玩笑吧,谁看的上咱们的土酒。”陈老梗不以为然的摇摇头,他看着杜言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视,虽然没直接说出来,可心里已经暗暗嘀咕,果然是年轻人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说出来的话就是不靠谱。 “这个样子当然没人看的上,”杜言也不以为意“毕竟是家酿的土酒,可这味道真的不错,刚才喝酒的时候大家不也说了么,咱这青果酒是有来历的,如果建个厂子上了规模,别说咱平陵几十万人,就是打到太华市去,也不是不可能吧,毕竟咱们平陵还真没有自己的酒厂呢。你们大青乡怎么就不能搞起来一个,何况你们这地方不比别的乡,交通也发达,还怕路上磕磕绊绊的砸了你的酒坛子?” 说到这里杜言故意呵呵笑着收了口,点到为止。 陈老梗有些发愣的看着杜言,虽然杜言只是随便说了几句,不过他也不能不承认杜言说的倒也有些道理,说起来对青果酒的味道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以前进县城的时候喝的那些酒,他觉得都没青果酒味道好。 李培政略感意外的看了看杜言,他知道杜言这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是的确包含着很多东西。 平陵当地并没有酿酒厂,即便是太华市也只有一个规模不大品种单一的小酒厂,酿的“一口白”也只是太华中下档次的普通大众酒。 说起来这倒不是太华当地人不喜欢喝酒,而是距离太华不远的临市庆丰就有座规模不小的国营酒厂,虽然那个酒厂产的白酒品质也并不很好,可是因为多年的老牌子已经深入人心,而太华当地的酒厂又太不争气,几次试图扩大生产却反应平平之后,太华市的有关领导也就失去了要树起本地酒牌子的这个念头。 “建个小酒厂没什么用吧,”陈老梗闷闷的问“再说太华还有个‘一口白’呢,咱们这里能折腾出啥名堂。“ “一口白就是勾兑的大众家庭酒,您不会造些高档酒?”杜言好像故意和陈老梗抬杠似的说“不说别的,单是青果酒用的材料就比一口白讲究多了吧,真正的山里果子,绿色食品呢。” “啥?”陈老梗不解的问。 “哦,就是原汁原味,现在城里人喜欢吃这个,”杜言看到李培政的眼神似乎也认真起来心里暗暗高兴“城里人现在想吃个野菜野味是越来越难了,您想呀,都是柏油马路上哪找野味去,咱大青乡的青果酒那味道绝对纯正,别说一口白,就是庆丰的莲花酒也比不上吧。” “那是,不是吹,说起来咱这青果酒就是最近几十年也有大人物喝过,就说动乱的时候吧……”陈老梗好像一下子提起了精神,他有些兴奋开了口,直到看到李培政微笑着望着他,他才想起自己似乎岔了话题有些不好意思的憨厚笑了“看我这在李书记面前胡说什么呢。” 始终听着的李培政不以为意的点点头,他略微沉思了一下问道:“老陈,你认为小杜提的建议怎么样?” 听到李培政的提问,陈老梗似乎清醒了一些,他略一沉吟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无奈:“李书记,要说酿酒咱们村子老老少少都会呀,毕竟就是大家的手艺。厂房地面的也能解决,乡里腾出几块地方还是没问题的,可要说建个酒厂总要设备吧,咱没钱呀,除非县里拨款,要不说半天都是胡扯!” 说到后来有些气馁的陈老梗的口气就变得不那么好,甚至有些愤愤的。这就像一个人如果没有希望即便失落也就罢了,可如果在给了他希望之后却又告诉他这个希望不可能实现时,那种失落感却是要比之前更加激烈的多。 李培政默默的想着,虽然外表看不出来,可李培政的内心却并不平静。 和陈老梗一样,杜言看似随意的几句话却让他的心里掀起了个不大不小的波澜,之前丁秉先给他分析平陵局势时提出来的,要想打破现在平陵官场铁板一块的局面,就不能只依靠分化当地官员,而是要另辟捷径的建议,这个时候再次出现在他心头。 对丁秉先,李培政是很看重的。他知道经历过仕途大起大落坎坷的丁秉先不论是经验还是心态,都显然和自己当局者迷的眼光有着很大不同。 特别是丁秉先在平陵通讯上发表的那篇与杜言遥相呼应的文章,似乎是十分巧合却又恰到好处的都点出了一个话题,那就是加快平陵经济建设的步伐,甚至隐约的,两篇文章都暗按要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这上面来的意思。 如果说杜言也许是因为真如丁秉先所说的那样,更多的是有在经济建设上的特长,李培政却相信丁秉先绝不是个眼光不广的唯经济发展论者。特别是在有了那样的经历之后,李培政更不相信丁秉先还会犯那样的错误。 那么,只能说明丁秉先给自己的提醒显然是有某种依据的,而他说杜言是个在经济建设上有特长的人才,也可以从这看似随便的几句话里看出些影子。 “不要着急,办法总会有的,”李培政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在他微微伸了伸胳膊之后,陈老梗也就知趣的告辞,走出了儿媳妇早已经腾出来的三间正房。 李培政在大青乡的调研是在第二天晚上结束的,看着远去的吉普车扬起的尘土,陈老梗叹了口气。虽然他早已经不指望县里能给大青乡什么帮助扶持,可每次见到县里的领导他还是抱着某些幻想。只不过一次次的失望让他的心冷了下去。 “回吧都回吧,别惦记了。”陈老梗心里憋屈口气就有些硬,看着同样一脸阴沉的龙乡长,无奈的抬手拍了他的肩膀“回吧老龙,咱还是先想想怎么把乡里那些要跑出去的娃娃们留下来吧,哎……” 坐在吉普车里,因为李培政一直没有说话,所以杜言也只是看着日记本上关于大青乡的记录材料。 直到很久之后李培政忽然打破沉默,对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杜言问道:“小杜,你昨天晚上说的那个酿酒厂,你认为有多大的可操作性?” 听到李培政终于开口杜言暗暗一笑,不过他立刻转身谦虚的说:“李书记,我只是随便说个点子。” “那就再接着随便说说,”李培政随和的说。 李培政的鼓励让杜言的心中暗暗欣喜,他知道这是第一次在李培政面前展示自己的见解。而且这也是他确立自己在李培政的这个圈子里地位的开始,至少他要让李培政知道自己不只是秘书。 杜言从没把自己定位成单纯的秘书,成为李培政秘书只是起步。 整理了一下思绪之后,杜言开始向李培政说出头天晚上已经考虑好的步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第十九章双堆巧遇 按照计划,李培政这次下乡要走两个地方,除了大青乡,还有就是距离距离县城最远的双堆镇。 双堆镇是位于平陵东北方的一个小地方,从大青乡过去,一路向北,位于太华市辖区的东北角,和邻市庆丰交界。 早年间,这个镇子算是个三不管的地方,不论是太华还是庆丰,或者是更远点的临池市,都不愿意接这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后来到了八十年代初期才划归到太华市的平陵县管辖。 这么一来,双堆就难免和后娘养的似的不招人待见,再加上双堆的交通不便,又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资源,自然也就被历届平陵政府当成了一个大包袱。 在几任县委县政府眼里,双堆镇这地方除了能年年伸手向国家要扶贫救济款做点贡献之外,也实在没有什么实际价值。 吉普车在路上颠颠簸簸的开着,李培政的脸色已经发青,即便是杜言也因为这一路上的颠簸胃口里开始感到说不出的翻江倒海。 倒是司机老黄似乎乐在其中,不但把着方向盘笑呵呵的,甚至还随着颠簸哼起了当地的小曲。 “黄师傅,开稳点。”杜言终于开口,可随着说话,他就觉得嗓子里一阵发堵,于是立刻闭上嘴。 快到双堆镇的时候,李培政终于忍不住招呼老黄停车,刚下去,李培政立刻几步跑到路边吐个不停,杜言虽然也难受的要命,可还是打起精神帮着李培政拍打后背,让他稍微舒服一点。 “李书记呀,这双堆是有名的轿子路,走一路颠一道,不说别的当初老书记那么多年就来过一次,郭县长几年了就根本没来过。”老黄哈哈笑着拿出早准备好的水壶让李培政漱口“据县里老人说,从双堆归了咱平陵,还没有一位书记县长的光临过两次呢。” “黄师傅,一会儿把车开稳就是了。”看到老黄似乎不以为意的腔调,杜言低声提醒着。 老黄微微撇了撇嘴,虽然没说什么,不过却不怎么把杜言的提醒放在心里。 李培政从上任之后到现在一直没什么动静,而郭松林这几年在老书记的支持下又是那么个强势的人物,县里上上下下很多人自然觉得李培政是肯定斗不过老书记留下来的这帮人的。 虽然象吴慎重那样的人不会蠢的认为李培政就是那么好捏把的一个人,可是象老黄这样的小人物却是听风就是雨,在心里就不是很敬畏李培政。 用水漱着口的李培政微微看了一眼杜言,看到杜言似乎并没有因为老黄的态度露出不快,他轻轻一笑。 对老黄这种老油条,李培政是懒得理会的,倒是之前杜言提到的在鲤鱼居发生的事情,李培政倒是很有心要看看杜言怎么对付。 作为领导秘书,正如吴慎重对冯超说的那样,嚣张跋扈固然领领导不满,可是显得软弱也是绝对不会让领导满意的。毕竟秘书在外面的待遇很多时候就是领导的脸面,是体现领导权威存在的证明。 接下来的路上,老黄倒是没有显得过分,而是把车子开的尽量平稳,可即便这样,当沿着一条不宽的小河拐过一个弯看到一片房子时,李培政还是终于喘了口长气。 和大青乡不同,当车子刚刚开上一座看上去年久失修的石桥,就已经远远看到几个看上去像是乡镇干部模样的人站在桥那边等着了。 “李书记,应该是双堆的同志来了。”杜言转过身对李培政说。 李培政微微点头,他暗暗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因为之前呕吐感到憋闷的胸口,等车停下之后,在杜言快速跳下车子打来车门后,从吉普车里走了下来。 “李书记。” 一个脸色黝黑看上去很壮实的干部走上去殷勤的伸出双手,虽然没见过,杜言猜想他应该就是双堆镇党委书记孙奇志,至于他身旁那个个子矮小的,应该就是镇长刘汪。 李培政挨个和双堆的干部们握着手,他知道对某些人来说,大青乡没接到他下来调研的消息已经算是给了他个小小的脸色看,如果连双堆都一点消息没听到,那就的确是有些过分了,那些人多少还是要有些顾忌的。 和在大青乡一样,走过场似的调研其实并没有什么结果,在走访了几家典型的贫困户之后,李培政也不能不承认他面临的难题要比想象的艰巨的多。 虽然是相对落后的县,可也很难想象农村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土坯垒起的院子里,几乎称不上是房子只是四面漏风的漆黑窝棚里,闪动着呆滞目光的妇女搂着胆小的孩子,用带着戒备的眼神盯着来客。 当端着渍着一层黑油的碗递过来时,杜言看到了一个孩子盯着水上油花的那种眼神,而屋子角落柴锅草盖子下面冒出的,是阵阵糊糊粥的味道。 李培政紧皱双眉在坑坑洼洼的街上走着,他知道这还是镇子上,至于更远处的村子他甚至不敢想象。 “老孙,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么?”李培政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注意情绪可口气还是有些重了“我知道双堆不但是县里,也是市里有名的贫困区,可你们镇上就只能每年靠国家救济款过日子?就没想过怎么办法?” 李培政用有些严厉的眼神看着孙奇志,虽然知道这也并非完全是他的过错,不过还是感到强烈的不满。 “今天说句到家的话,我不指望你们致富,那么说不现实是唱高调,可你们镇党委镇政府总要做到让群众脱贫吧?”李培政紧皱双眉,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无意中向旁边的杜言看了看,之前在大青乡杜言的关于青果酒的想法,和后来在车上简单说的那些设想让李培政隐约对他有着一丝指望,不过在看到杜言好像有些走神的样子之后,李培政又不禁有点失望。 也许大青乡的点子,只是个巧合。李培政心里琢磨着。 孙奇志和刘旺显然让李培政训斥的有些胆战心惊,至少在他们眼里县里的相互倾轧太遥远,双堆又因为是后娘养的更是“远离庙堂”,所以县委书记的愤怒就绝对不是他们能抗衡的。 “李书记,我们工作没做好,这是我们没水平,”在李培政的盯视下,孙奇志憋了好一会才开口“可我们也没办法呀,您知道双堆这地方要啥没啥,离县城又远交通不便利,别说和大青比,就是琉璃集也比我们双堆好呀,至少人家那儿还有个小水库,能发电呢。” “我知道双堆的困难不少,可是我们不能因为有困难就认为是应该的,吃国家救济没什么,可不能以为有了救济就可以不思进取。”李培政声调变得严厉起来,虽然并非完全是针对双堆的干部,可是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却不能泰然处之。 “李书记批评的对,我们一定吸取教训,想办法让镇子尽快脱贫。” 镇长刘旺上前一步,不过虽然他的态度看上去颇为恭敬,但是李培政的心却微微发冷,因为他知道这真的只是表面文章,就如同在这些镇干部看来,自己这一通训斥也不过是给外人看的走过场。 杜言站在旁边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虽然从李培政没有袒露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李培政的失望。 对这些镇干部,杜言自己也未尝不是感到失望,从这些人身上根本看不出一丝生气,更多的就好像是一种昏昏浩浩,和他们比起来,大青乡的陈老梗虽然耿倔了一些,却至少还是从心里有着想做些事情的热情。 可从这些人身上,却是怎么也感觉不到的。 李培政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疲惫,一路上的颠簸和眼前的局面让他有种身心上的沉重,看到这个杜言走上去轻声说:“李书记,您这一路上也累了,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等等再听孙支书他们的汇报?” “是呀李书记,咱双堆这轿子路是出名的,您怎么也得先休息一下吧。”孙奇志立刻接下话茬,他甚至还感激的看了一眼杜言,对这个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的小秘书,看着倒是觉得顺眼了不少。 李培政抬头看了看还没有走完的这条双堆镇上唯一的一条还算像样的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立刻就能改变什么的,眼前这条路让他感觉就如同自己在平陵的前途一样,坎坷崎岖。 李培政张了张嘴,就在他刚要开口答应回镇上的时候,随着远处街口一阵孩子们的哄闹,一辆全身满是灰尘看上去如同庞然大物般的越野车轰鸣着迎面开来。 看到忽然出现在这个穷乡僻壤,和这个地方完全不搭调的三菱帕杰罗,杜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后看着在路边停下,从车里出来同样脸色好不到哪去的宋嘉逸,杜言就不禁微微一笑。 和之前一身惬意休闲不同,也许是为了行动方便,宋嘉逸今天穿了身看上去很随意的运动服,一双同样满是尘土的旅游鞋和脸上的灰尘让他看上去少了些养尊处优,却显得随和了不少,至少没有了在鲤鱼居的时候那种隐约透出的桀骜不驯,反而多了些年轻人的活泼。 虽然不认识宋嘉逸,不过看着那辆让双堆镇的干部们目瞪口呆的三菱帕杰罗,再看到杜言的神情,李培政只是略一沉思已经猜到他是谁。 宋嘉逸的忽然出现很出乎李培政的意料,他不知道这位大有来头的宋总怎么会忽然到双堆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虽然之前在县城发生的事情双方没有真正碰头,不过李培政相信宋嘉逸绝不会只是凑巧才和自己先后一起到了双堆镇。 看来这位宋总还真是为了那档子事来的? 杜言心里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李培政低声说:“李书记,是宋总。” 看到杜言是不是双方见个面的暗示,李培政微微点头同意。 在县城里双方的确并不适合见面,不过在双堆就完全是两回事了,想起之前曲向东在电话里隐约点出这位宋总的来历,李培政就觉得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真是巧呀宋总,居然在这双堆也能碰上您。” 得到李培政的默许,杜言走过去向笑呵呵的宋嘉逸伸出手,在用力握了握之后,他有意思的看着扶着车门从帕杰罗上差不多是爬下来的欧小姐:“欧小姐,我们平陵有名的轿子路名不虚传吧。” “名不虚传,真是名不虚传,”回头看着欧小姐那难看脸色的宋嘉逸苦笑着摇着头“没想到杜秘也到这儿来了?”他嘴上说着,眼神却向远处被镇干部们簇拥的李培政看去。 “宋总虽然考察工作比较忙,不过方便和李书记见见么?”杜言忽然低声问。 宋嘉逸略显诧异的看了眼杜言,听上去杜言这个说法不太符合规矩,做为李培政的秘书这么说乍一听似乎弱了李培政的声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宋嘉逸却为杜言居然能那么肯定的就为李培政定位感到有些意外。 虽然太华的曲向东隐约知道他的身份,而且曲向东显然和平陵的李培政关系密切,不过宋嘉逸也能确定在没得到自己同意下,曲向东不太可能把自己的身份完全透露给李培政,更不太可能向李培政透露自己连他都不清楚的来意。 而李培政虽然刚刚上任县委书记还没展开工作,也毕竟是一方诸侯,应该也不会太自掉身份,可杜言说到什么考察,就有些讲究了。 如果李培政不是真正清楚自己的身份和目的,那么杜言这么说要么就是不够水平或是巧合,要么就是知道了什么,有所暗示? 宋嘉逸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犹豫,在杜言的陪同下和勉强跟上来的欧小姐向李培政走去。 当李培政和宋嘉逸经过杜言引介微笑握手,亲切寒暄时,宋嘉逸忽然隐约看到站在一边的杜言嘴角露出了一丝隐约透出深意的笑容。 那种表情,就好像在这一刻发现了什么秘密。 宋嘉逸当然不知道,杜言心里这时候正激荡不已! 宋嘉逸忽然出现在鸟不生蛋的双堆镇,彻底证明了杜言之前的猜测! 双堆镇因为处于三市交界的三不管地区,的确一无所有,一穷二白。可是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双堆镇的位置却是可能产生重大影响的交通枢纽。 随着跨省经济桥立项的时间越来越近,国家高等级公路网项目计划应该已经在国家部委的高层当中有了眉目,这个在未来甚至能带动整个国家层面经济发展的计划这个时候还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即便是那些立项的人也不会意识到,随着跨省经济桥网络的形成,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不过,即便是完全没有看透其中的奥妙,很多能通过特殊渠道早早就打听到消息的人士,还是从当中多多少少看到了无限商机,宋嘉逸无疑就是这其中的一个。 杜言不知道宋嘉逸前世是否来过平陵,不过这一世,看着宋嘉逸,杜言心里想的,是雁过要拔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第二十章小杜秘书挺滋润? 四天的下乡调研很快结束了,在回到县城之后,李培政主持召开了他任职平陵之后的第一次常委会。 不过让李培政感到无奈的是,在把自己调研的情况在常委会上简单介绍之后,换来的却是其他人的沉默。 会议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当看到会议室门打开,县委领导们纷纷走出来后,一直在门外走廊等待的杜言立刻站了起来。 郭松林的秘书小卢看到郭松林出来,立刻接过他手里的笔记本和茶杯,然后用一种炫耀的姿态,跟在与郭松林不知道一路说着什么的党群副书记孙德文和组织部长廖坤后面向走廊另一边走去。 郭松林的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和象个瘦竹竿似的孙德文走在一起看上去有些滑稽,而走在他另一边的组织部长廖坤却是个神色木讷,头发早早谢顶的小老头,不过虽然这三个人看上去都其貌不扬,可是杜言知道他们却是平陵县最有权势的几个人。 也是李培政在平陵最大的对手! 杜言向原本就不宽阔的走廊边上靠了靠,给并肩走过来的三个人让路。不过让他没想到的,在经过他身边时郭松林忽然站住看了看他。 “你叫杜言?”郭松林平静的问“李书记的新秘书?” “您好郭县长,我是杜言。”虽然有些意外,可杜言还是恭敬而又不失沉稳的回应,不过他有些奇怪,郭松林怎么会忽然注意到自己。 “听说你以前在县文化馆工作?”郭松林继续出人意料问了一句,这让和他走在一起的孙德文和廖坤都有些诧异的看了看杜言,他们不知道郭松林怎么会对李培政这个秘书忽然有了兴趣。 “小伙子不错,好好干。”郭松林语气缓和的说完就继续向前走去,留下的几位县委常委纷纷向杜言投去有些疑惑好奇的目光。 看到其他人离开杜言转身走进了会议室,他看到李培政坐在铺着绿色丝绒桌布的长条桌子尽头,左手夹着的香烟已经烧出长长的烟蒂,右手里的一支钢笔则在他的手指间无意识的轻轻敲打着桌面上的文件。 杜言把烟缸轻轻放在李培政手边,看到李培政清醒过来把剩下的烟头碾死在烟缸里,杜言顺势替他收拾手边散落的文件。 在回到办公室之后,李培政没有再吩咐杜言什么事情,从他的神色中杜言可以猜到这第一次常委会并不乐观,直到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杜言再次走进办公室已经开始为他收拾办公桌上的杂物,李培政才开口说: “小杜,你就不用送我,下班之后先回家吧。” 听到李培政的声音里隐约带着的疲惫,正弯腰收拾桌子的杜言直起身子看着他。 “李书记,我还是先送您回去休息吧。” 李培政现在住在县直招待所后面的小二楼,因为他的家属没有跟来,虽然涂向东已经几次提出请他搬进县委住宅小区,不顾李培政倒是也不急着很快搬进新家。 “不用了,这几天你也够累的,”李培政笑了笑,这时候从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之前在常委会上发生了什么“先回家去休息一晚,明天就又要努力工作了。” 杜言没有再继续坚持,他知道李培政可能需要单独一个人安静一下。 因为原本就没有秘密可言,再加上有人故意泄露消息,所以之前常委会上发生的情况已经在县委县政府大院里传开。 在会上,李培政用他这两天走过的两个地方做为例子,简单的向其他常委提出了关于平陵如何尽快提高群众生活水平,如何能尽快发展经济的问题。 不过让李培政没有想到的是,他的这些问题刚刚提出,就受到了来自其他几个人的反问。 首先就是副书记孙德文,他明确的表示对李培政认为平陵的经济水平“很落后”这个说法有不同意见。 “虽然我们平陵的经济建设也并不乐观,可是也不能用落后来形容。也许和沿海南方的城市比我们的确算是落户的,可是在太华我们还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么。” 孙德文直接否定李培政的话只是个简单的开始,借着组织部长廖坤,常务副县长冯浩,甚至是宣传部长顾志敏都纷纷表示了不同意见。 做为县委办主任的涂向东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他却保持了沉默。反而是一直没怎么发言的郭松林,到了后来却高姿态的表示了对李书记看法的认可,和对平陵现有状态的自我批评,不过这又引来了以孙德文为首的几个人的义愤,为郭松林的自我批评感到冤屈的很。 所以这第一次由李培政主持的常委会,甚至没有轮到郭松林亲自出手,就已经以李培政的失败落下帷幕。 这样的消息让很多人更是感到了李培政的窘境,当郭松林的秘书小卢出现在秘书一室的时候,几个秘书科的干事立刻借机答话,而当杜言出现后,几个之前还用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他的人,脸上却有的露出了幸灾乐祸,有的则是面露同情。 “李书记是位好书记,不过还是不了解咱们平陵啊。”杜言走出秘书一室时,听到的是小卢故意提高声调说出的这句话。 杜言不知道李培政是否知道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在离开县委大院之后他骑上自己那辆半新不旧的二八自行车向着老机械厂的宿舍区骑去。 远处老机械厂的烟囱里冒出的黑烟让人心中有些烦闷,一边骑着车杜言心里一边琢磨着之前听到的那些消息。 郭松林显然是要给李培政来个下马威,也许是几年来虽然亦步亦趋的跟着老书记,不过却也的确被压得够呛,所以一旦有了扬眉吐气的机会,就立刻毫不犹豫的指使自己的几个同盟好好的给李培政一点颜色。 越是下层的政治斗争越是没有顾忌,这种近乎长枪大戟直来直去的手段虽然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不过杜言也不能不承认,在当前这种局面下却又的确管用。 至少按照习惯,李培政也的确不可能在刚刚到任不久就向上面求援,那样会显得他太没水平,而郭松林显然就是利用了这种对他有利的局势,在第一次常委会上就骤然发威。 杜言相信,今天这次常委会上对李培政的为难,应该是提前已经商量好的,不论李培政在会上提出什么样的问题,郭松林他们都会趁机为难。 幸亏之前向李培政提出的关于大青乡副业和创收的那些建议只是些临时想出的点子,没有形成文字,而李培政似乎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常委会上的风向,否则如果真的提出议案却被否决,那就真的被动了。杜言心里想。 不过即便这样,杜言也暗暗感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的多,郭松林明显不准备给李培政一点机会的举动,让杜言意识到,虽然拥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可是如果不精心策划,不论是李培政还是自己,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摆脱眼前不利局面的。 杜言心里想着就有些走神,当他快到家门口时,一个人忽然从距他家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出来,让他差点撞在那个人的身上。 “伯母?” 杜言有些诧异的看着险些被他撞到的顾卫芬,看到顾卫芬似是要说什么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心里不由暗暗奇怪“伯母你怎么在这?有事么?” “小,小杜呀,” 顾卫芬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杜言,这个时候她心里真是恼的要命。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一直看不上眼的野小子会忽然成了县委书记的秘书。 之前回家听到在县农机局的丈夫提起这事,再听说给县委书记当秘书,说不定不但能很快提级,还有机会分到房子后,顾卫芬后悔的就差撞头了。 不过让顾卫芬真正有些着急的,还不是自己跑到杜言家吵架,而是这几天来一直没看到杜言和苏倩在一起,而且从女儿脸上难掩的淡淡愁容上,顾卫芬开始感到不妙了。 “小杜,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家里看倩倩呀,”看着杜言,这时候顾卫芬就开始觉得这个后生似乎不但比以前顺眼,甚至怎么看怎好了“倩倩这些日子一直惦记你呢。” 看着顾卫芬小心翼翼的表情,杜言稍一寻思已经知道了缘由,他心里暗暗苦笑,如果顾卫芬知道不但自己,就是自己的老板现在在县委都是举步维艰,估计她的态度就不会变的这么快了。 “伯母,这些日子我工作太忙,刚到新单位什么都不懂,工作总要多上些心。”虽然对顾卫芬不太喜欢,不过想到她是苏倩的母亲,杜言还是尽量让自己的态度好些。 “是呀,是呀,在领导身边,应该多注意的,”顾卫芬就立刻接着话茬,可停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看倩倩呢,你知道么,昨天有人来给倩倩介绍对象了,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县医院的大夫,”说到这,看到杜言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顾卫芬又立刻说“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倩倩根本没答应的,所以你……” 杜言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还是之前那个文化馆的小干事,顾卫芬这时候又会用什么脸色对待自己,不过他也懒得去想这些东西,相反,从顾卫芬态度的转变上,杜言更加坚定了不但要改变以前的命运,更要尽快改变现在局面的决心。 杜言最终在在保证周日一定去看苏倩之后,才得以摆脱顾卫芬的纠缠,看着走出老远还回头叮嘱自己不要忘了周日约会的顾卫芬,杜言苦笑一声推着车子走进家门。 刚走进院子,杜言就看到一脸愤愤的样子,站在院子门里盯着远处顾卫芬背影的杜菲。 “真是没脸没皮,前几天还到咱家来闹呢,这才几天就腆着脸给自己姑娘找女婿来了!”杜菲恨恨的关上院门,然后瞪了一眼看着她笑的杜言,嘴里嘟囔着“哥你也是的,那个苏倩有什么好的,除了她天底下就有别的女孩了?” “那你说我该找什么女孩?”杜言好笑的看着妹妹。 “怎么没有好女孩,像……”杜菲就不服气张嘴反驳,可脸憋的通红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小菲,别和你哥瞎闹,快进去做功课,不做完功课不许吃饭。”桑淑兰从屋里走出来,看着气呼呼的转身进屋的女儿,桑淑兰轻叹一声,女儿虽然年纪还小,可她这个当妈的又怎么不明白自家闺女的心思。 只是……桑淑兰看着杜菲进了屋就紧闭起来的房门,只能无奈的叹气。 “爸。”放好车子的杜言进了正屋,看到正坐在摆好了饭菜,显然是在等自己回家的父亲,杜言轻轻叫了一声。 “小言回来了,吃饭吧。”看到儿子,之前一直在沉思的杜振海笑了笑。 杜振海今年五十出头,早年入伍当了几年兵,复员之后就分配到平陵重机厂,因为有高中底子再加上认学,很快就成了重机厂工段上的技术尖子。 动乱开始之后,杜振海因为出身好,又是复员军人技术骨干,很快就被结合进了重机厂革委会,不过因为秉性耿直,虽然莫名其妙的成了革委会成员,不过杜振海却看不惯当时那些人的举动。 特别是有几次,因为造反派对厂里的一些被打成白专的工程师,还有被指名下放到重机厂改造的一些走资派的斗殴看不过去,杜振海就说了几句公道话,这自然就让他立刻成了立场不坚定份子。 好在杜振海因为出身成份算是透心红,所以除了被挂起来之外,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冲击。 那之后杜振海一家的生活算是平平淡淡不过倒也幸福,只是到了最近两年,随着重机厂的效益持续滑坡,做为厂里老人的杜振海,有时候就不禁为厂子的前景担忧起来了。 “小言,你在政府里工作,要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吃饭的时候,杜振海叮嘱着杜言“我虽然一直在工厂,不过有些事情我也多少懂一些,在领导身边更要小心谨慎,不能因为是领导的秘书就张狂跋扈的,别学我们厂里的那个姜秃子,当个屁大的办公室主任就耀武扬威的。” 看到父亲说着说着就气呼呼的,杜言笑着点头,他知道父亲说的那个姜秃子是原重机厂厂办的一个办事员,因为会钻营受到了现在的厂长沈国放的重视,一步步爬上去倒是成了厂办主任。 不过杜言对这个人的认识,却是源自后世几件更让他难忘的事情。 九十年代初期随着国企改革的呼声渐高,一些效益低下整体工艺水平落后的老国企越来越举步维艰,特别是一些如平陵老重机厂这样的早期大三线企业,更是越来越凸显出他们不适应时代的沉重包袱。 所以“改制”就似乎一夜间成了彻底拯救这些老企业的灵丹妙药,而这个姜秃子,就是在那个时候众多乘着改制大潮,扑向早已伤痕累累的可口猎物的掠食者中的一个。 不过现在,这个姜秃子还只是重机厂厂办主任,虽然名声不好,可还没有人能想到,他会是日后几乎是以零折价的方式,巧妙的掠夺了尽几亿国有资产的众多所谓精英中的一个,更不会有人想到在那场掠夺盛宴中,又会发生多少骇人听闻的事。 周日,按照和顾卫芬事先说好的,杜言到了的苏倩的家来接苏倩。 虽然只是如同以前一样,在门外等着,不过这一次顾卫芬却好像恨不得让四邻街坊都知道,自家闺女找了个县委书记秘书的男朋友似的,她甚至还亲自把苏倩送出远门,看着她走到杜言身边,才在满意的向四周打探的邻居羡慕的注视下关上远门。 顾卫芬这种显摆让苏倩很不好意思,不过在杜言拉住她的手之后,苏倩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两个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着对方,似乎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我妈这人就这样,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可是……”在和杜言走在县城街道上时,苏倩为难的说。 “倩倩,我知道的,”杜言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顾卫芬毕竟是为了女儿着想,所以虽然顾卫芬很势利他倒也不是很反感“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吧。” 因为之前刚刚过去的一年发生过的重大动荡,进口片的数量却是比以往少了很多,随便赶了场国产武打片,看着银幕上正邪双方伴随着依依呀呀的喊叫,显得做作幼稚的打斗情节,杜言却是在暗中趁机轻薄了苏倩好一阵,直到电影散场,苏倩的脸上已经如同熟透的苹果似的那么红了。 “什么看电影,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在回家路上,苏倩嗔怪的瞪着杜言,不过她奇怪的发现杜言却看着街对面一处光线略显阴暗的歌舞厅的大门口发呆。 “看什么呢,你也想进去见识一下?”苏倩没好气的问。 “你还别说,今天还真是见识了。” 没想到杜言却看着歌舞厅门口的两个人,面带微笑的回答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第二十一章小杜秘书在行动 杜言远远在歌舞厅门口看到的是副书记孙德文和党委办的薛雪芬。 说起来对平陵当时的官员,杜言的印象里除了李培政和郭松林,就是孙德文的印象最深,以致在醒来之后,虽然没有正式见到孙德文,可一看到薛雪芬,就立刻联想到了他。 不过孙德文能让杜言有这么深刻的印象,原因却是应在薛雪芬这个女人身上。 原本在县委办,孙德文与薛雪芬之间关系不清不楚的谣言已经不少,薛雪芬也从不避讳这个,甚至有时候还刻意让这种消息传的到处都是,不过这种事毕竟只是谣言,既然没有被人抓住过手腕,而且她丈夫也不计较,别人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堂堂县委副书记。 所以薛雪芬在党委办就更加肆无忌惮,有时候还时不时半公开的以孙德文的人自居,即便是副主任吴慎重也因为这个让她几分。 看到孙德文和薛雪芬一起从歌舞厅里出来,杜言不由暗暗好笑。 他当然知道这原本也算不了什么,孙德文敢带着薛雪芬公开出入歌舞厅,倒也并没有太大忌讳,即便有人看到,他大可推说是要薛雪芬和他一起陪同某些客人,而且薛雪芬在县委办的工作,有时候也的确包括接来送往这些女人比较合适的事。 杜言之所以感到好笑,是因为看到那两个人后,再一琢磨时间,他忽然想到“那档子事”也差不多快发生了。 送孙倩回家之后,杜言回到自己家里。看到妹妹杜菲的房间依然亮着灯,他想去看看,却又一想杜菲毕竟已经不小了,自己也应该有些避讳,于是转身要回自己房间。 不过却没想到杜菲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哥,你回来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杜菲对院子里的杜言说,因为是夏天,杜菲上身只穿着一件浅色的宽松t恤,被背后的灯光一照,从暗处看,却是能隐约看到t恤里面,杜菲的上身似乎是真空的。 杜言立刻扭过头咳嗽了一声,不过杜菲却没想那么多,她一边让杜言稍微等等,一边转身进屋,没一会就端着一碗凉飕飕的酸梅汤走了出来。 “哥你喝点酸梅汤,外面太热了。”杜菲说着把酸梅汤举到杜言嘴边,却是要喂他喝下去。 一种少女特有的气息传来,杜言又咳嗽了一声微微向旁边让了让,他想伸手接过碗,却因为抬手时不小心,从杜菲的胸口上无意抹过。 “哎!”杜菲的手就不由自主的一抖,碗里的酸梅汤立刻泼出来撒在了杜言身上。 因为是刚从藏了冰的厚土缸里拿出来的,凉凉的酸梅汤泼在身上让杜言也不由发出一声啊声,听到院子里的响动,正屋里还没有歇下的桑淑兰就从屋里应了一声“怎么回事?” “没事妈,真的没事。” 杜菲有些慌张的对着正屋喊了一声,然后她有些手忙脚乱的把剩下一半的酸梅汤往杜言手里一塞,转身捂着胸口慌慌张张的就跑进自己屋里。 杜言也有些不安,他回味着刚才碰到妹妹胸口时那莫名的柔软,再加上之前与苏倩在一起时苏倩的身子把他挑撩起的那股心火,在这炙热的夏夜,杜言居然有些热燥难耐的感觉。 大口喝下冰凉的酸梅汤才感到稍微有些清醒的杜言自嘲的摇了摇头,他再含糊也回了一声母亲之后,转身向自己屋里走去。 不过杜言倒没想到,实际上只是关了灯屋里乘凉的宋淑兰,却是借着院子里的月光,把那一幕看得很清楚。 看着分别回到各自屋里的儿女,桑淑兰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坐在旁边旁边的丈夫,张了张嘴却最终没说什么。 第一次常委会之后,杜言能明显的感觉出县委办里的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那些之前看到他还打个招呼的,现在看他来了也就是抬头看看,至于那些明显和郭松林或是其他几个常委靠的近的,譬如薛雪芬之类的人,则有时候干脆不把他放在眼里。 秘书与领导就是如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培政在平陵的局面一时间无法打开,杜言自然也跟着举步维艰,外表风光滋润,实际上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杜言倒是并不着急,一来他不相信李培政就会这么容易郭松林压制下去,二来他因为知道有一件事可能就在最近发生,所以也是在等待时机。 不过一个略微意想不到的事情,倒是暂时解了李培政的围。 九零年八月,中央下发了《党政部门关于深入开展“小金库”治理工作的意见》的通文,这在以往原本只是走走过场的一个文件,却让李培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召集会议布置工作,在听取了县财政局长关于各个部门的经费监控汇报之后,李培政默默想着该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撬起平陵这块看上去严丝合缝的铁板,随后向财政局长滕兴友布置了围绕《治理工作意见》为期半个月的对各个部门进行经费审查任务。 滕兴友无疑是郭松林的人,所以刚走出李培政的办公室,他都来不及掩饰就立刻穿过走廊拐弯向另一边的县长办公室走去,而且让杜言微微摇头的是,他甚至看到郭松林的秘书小卢,就站在走廊拐弯的地方等着他。 “书记,滕局长挺忙的,”走进办公室为李培政的茶杯里续水的杜言随口说“刚从您这出来就得立刻赶去向郭县长汇报工作。” 听到杜言这么说,李培政就抬起头看他,不过杜言却只是继续倒水,似乎并没在在意自己说的什么。 事实上,李培政也没指望能就着这么一件事就能有所建树,毕竟财政局在郭松林的控制之下,他即便下令严查,也不太可能找到什么机会,不过这毕竟是趁机敲打一下郭松林那边人的借口。只是因为不知道对这次整顿中央究竟有多大的力度,所以李培政还在犹豫。 借着收拾东西,杜言瞥了一眼李培政,他知道李培政正在为能如何开展工作想办法,看出李培政虽然的确有借着这次整顿小金库摸摸平陵底牌的想法,可却又好像把握不大,杜言知道加一把火的时候到了! “书记,您听说了么,南方有个省在查小金库的时候倒了好几位财政口的负责人呢,”杜言好像才看到那份《意见》似的说,看到李培政明显一愣,他继续漫不经心的说“我有个同学前两天从南方过来看我,他就说他们那儿在梳理小金库的时候,有些财政部门负责人以为这次中央又是走过场就根本不上心,没想到这次中央的力度真是不小,结果就撞枪口上,他们那还是地级市,局长调任,负直接责任的副局长直接降职。” “哦,是么?”李培政饶有兴趣的看着看杜言,随后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看了起来。、 杜言知道自己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剩下的就是李培政的事情。而且他相信以李培政多年在政治上的浸淫,他完全能从自己这看似随意的几句话里,把握到最关键的信息。 九零年所以是个比较特殊的年份,不只是因为这是二十世纪最后的十年,对国人来说,由于之前一年发生的那次大事,九零年就被普遍被视为重新洗牌和大调整的一年。 为了稳定国内,中央对干部子女及其直系家属在经济领域的发展有了更加严格的管理,同时对于被后世称为三公的经费治理,也已经开始展现出关注和很强的力度。 只不过在当时,还没有多少人真正意识到这个。不但是普通人,甚至就是一些地方官员眼里,中央颁发下来的这个关于治理各地小金库的意见决定,也只不过是众多官样文章中的一个,并不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而且因为小金库可以说是一种普遍现象,也没有人相信中央会真的下那么大的决心和力量予以治理,毕竟这里面多多少少牵扯到的各方利益未免太多。 可是经历过的杜言却清楚的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治理地方小金库不过是中央要有所行动的开始,随后即将开始的,是九十年代初期,准确的说是九零年后半年展开的一系列加强经济领域,直至整个社会领域的大动作! 所以杜言很清楚,这次《意见》的下发,只不过是为了之后更大动作做的一个小小准备。这样一来,为了能让后续行动顺利而又不会引起大的反弹,所以对于各个地区执行《意见》的完成,中央随后派到各地的巡查小组是不会立刻做出表态的。 至于他说的那个南方省份因为执行《意见》不利而受到处罚的财政口负责人是否果有其人,杜言相信李培政也不会太过注意,毕竟现在南方省份的经济正在飞速发展,作为敏感的财政部门负责人,因为经济问题倒下去的更是不在少数,关键是他只要让李培政意识到这也许是个足以撬一撬铁板的机会,就足够了。 果然,第二天李培政就吩咐杜言再次找来了财政局局长滕兴友。 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会见之后,看到从李培政办公室里出来,脸上比之前头一天明显挂着得意笑容的滕兴友,杜言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心里说,腾老兄,你自求多福吧。 而滕兴友这次倒是显得稳重了一些,至少在过走廊去另一边时,还略微停了停,没有那么急着立刻就窜过去。 滕兴友走进郭松林办公室的时候,郭松林正和平时一样摆弄他那几盆宝贝盆栽,看到滕兴友他只是示意坐下,却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 “县长,李书记终于松口了。”滕兴友哈哈笑着,他是郭松林的嫡系,在郭松林面前并不很拘束“昨天还说要怎么怎么严格调查,坚决处理,还说要我们财政局把报告第一时间交给他,今天就说这项工作不是那么简单的就能一蹴而就的,要常抓不懈,哈哈真好笑。” “有什么好笑的?”郭松林转过身一边擦手一边看着滕兴友“滕兴友同志,李书记这是在提醒你要对本职工作态度认真坚持不懈,这是对你们工作的指导,对领导提出的指示你要严肃对待,更要认真执行。” “对对,县长您批评的对,坚持不谢,坚持不谢。”滕兴友神色严肃,却故意把后面两个字说的很重。 郭松林瞪了一眼滕兴友那张脸,可随后微微一笑。 看到郭松林露出了笑容,滕兴友也立刻露出了笑容,做为郭松林的铁杆手下,他当然知道郭松林与李培政之间的斗争虽然只是刚刚开始,但是却显然一交手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架势,而且还属于那种“绝对无法调和的矛盾”,所以他自然是下定决心要跟着郭松林和李培政死磕到底了。 “李书记么,刚来我们平陵,很多情况不了解,你们以后在工作上不止要执行领导意图,也要多给领导当参谋么。”郭松林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得意手下,他知道滕兴友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当然,县长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参谋,一定帮助李书记把工作做的更好。”滕兴友说着又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 看着有些放肆的滕兴友,郭松林却只是浅笑即止。 八月中旬,中央《党政部门关于深入开展“小金库”治理工作的意见》专项审核巡查小组到了太华市。 按事先安排好的行程,由财政部一个副司长带领的执行小组开始在太华下属的三县一区进行例行巡视抽查。 虽然这次中央巡查小组的规格并不很高,但是也足以引得太华市上上下下一阵折腾。 各个单位都接到了要求突击搞好卫生的要求,同时公安部门也接到了要加强社会治安治理,坚决杜绝发生重大刑事案件的命令。 一时间,整个太华地区到处是一片紧张,特别是一些被认为是巡查小组很可能会经过的地方,各个地方的公安部门都配备了警力和大批的联防队员,至于街上那些摆摊推车的小贩,不论是太华市区还是下属区县的主要街道上,早已经是做鸟兽散没了踪影。 杜言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紧张,到了最后几天干脆就陪着李培政住在了县委大院。 滕兴友的报告早已经提交上去,而且很顺利的在常委会上通过,不过让郭松林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在通过这份报告的时候,李培政还多少为了维护颜面会表示一下较为明显的反对。 可是李培政却只是要求报告数据谨慎对待的态度之后,就任由这份报告通过了。 这让郭松林虽然自认又无形中胜了李培政一局,可却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虽然不相信李培政就这么简单就认输,不过看着经过县委办主任涂向东拿给他签字的会议记录上自己的那些讲话,郭松林就从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平陵县内舍我其谁”的豪气。 郭松林没有注意到,看他帅气签下大名,涂向东微微皱了皱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第二十二章迈出第一步 桌子上,一份由中央巡视组下发的处理意见摆在眼前,文件下角红色印章看着异常醒目,也让人触目惊心。 会议室里很静,不过浓重的烟气却到处弥漫,每个人面前的烟灰缸里都堆着几个烟头。 八月底,就在中央巡视组离开平陵不久,一份关于对太华市清理小金库抽样调查中出现问题的处理意见就被下发到了太华的区县级单位。 看着那上面醒目的关于对平陵财政局胡乱调发审批经费,特别是擅自挪用本年度抗旱救灾经费,公然违反专款专用制度的处理意见,郭松林的脸上一片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之极。 之前那份财政局清理经费报告上的签字这时就如同紧箍咒似的紧紧卡在郭松林的头上,一想起之前在市里受到市长周涛的严厉批评,郭松林看着李培政的眼神就有些凌厉。 虽然这个时候的政府还没有如之后多少年那样拥有更大的权力,不过多年来党委管思想,政府官财政也已经成了惯例。 所以滕兴友捅的这个大娄子自然也就成了郭松林的伤口。 特别是一想到你市长周涛在拿着那份处理意见一字一句的念出几个人的名字时,郭松林知道滕兴友是保不住了。 “四百多万啊同志们,”李培政的眼神在几个常委脸上扫过,他这时的声调虽然平缓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些钱是做什么的?是抗旱救灾的,是老百姓的救命钱。这是什么行为,只是简单的挪占或是小集团小圈子利益,这不止是失职,是犯罪。” 李培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滕兴友做为县财政局长,是有直接领导责任的,这个同志不适合继续担任这个职务。” 李培政的话让会议室里的几个人不由相互对视,虽然知道滕兴友是保不住了,也知道李培政一定会借着这次机会好好展现一把书记的权威,不过事到临头,还是让几个人心里不痛快。 “另外我们的组织部门也要反思,为什么这么不称职的人能被提到领导岗位,而且还是这么关键的领导岗位,这同样是我们工作失误的表现。” 听到李培政的话,组织部长廖坤就不由眉毛一挑,他没想到李培政不但要趁机拿下滕兴友,更是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这个组织部长。 “当然,我们不能就此否定组织部同志的工作,不过在干部任用选拔上,我们必须要有所警惕,这是对党交给我们的工作负责,更是对平陵几十万人民群众的交代。”说到这李培政终于微微回头看看坐在自己左手的郭松林“县长,对这个处理意见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听到李培政干脆就是定调子似的询问,郭松林心里有把差点就烧起来的火,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看似走过场的官样文件,居然就莫名其妙的折了自己手下一员大将。 “我支持李书记的意见,滕兴友要拿下!”郭松林喝了口茶水压了压火气。 “大家的意见呢?”李培政看着其他人。 书记县长的意见已经统一,其他人自然也就不会再有什么异议,不过让几个常委感到意外的,却是李培政接下来的一句话: “关于财政局,我看可以由副局长龚业荣主持日常工作。” 郭松林猛的抬头看了眼李培政,看着李培政望过来的平静神色,郭松林终于微微点了点头。 滕兴友就这么被拿下了! 谁也想不到几天前还得意洋洋的财神爷,却忽然因为一个没人太在意的例行文件被突然拿下,而让人们更意外的是,接替滕兴友财政局长位子的原常务副局长龚业荣,却是李培政提名上位。 在县招待所的套房里,李培政一边看着手里的文件一边有时抬头打量一眼坐在对面的杜言。 顺利拿下滕兴友对李培政意味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就在常委会刚刚开过之后,到书记办公室汇报工作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即便是之前一些明显站在郭松林一边的,也多少开始因为顾忌到李培政逐渐展现出的强势,有所收敛了。 李培政知道之所以这样与杜言之前给他透露的消息有关,虽然在他想来杜言也许只是巧合才给自己提供了那个消息,可也很满意,至少这说明杜言的政治嗅觉很不错。 不过当杜言拿出自己准备好的一份关于帮助大青乡建立青果酒酒厂的建议之后,李培政又不由想起之前丁秉先对杜言的评价“是个人才”。 “小杜,看来你不止是笔杆子过硬,搞经济也不是外行。”李培政笑着说。 他没想到那份只有两页纸的建议却是涵盖了很多不但新颖,甚至之前从没想过的东西。 譬如提出与有技术却又相对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的酒厂建立合作项目,开发更多酒类新品种,组织当地群众试种具有酿酒针对性的果类植物,甚至还泛泛的提到一种在打开产销局面之后,做为远途运输的的配送组织。 这一切让李培政不由对杜言有了一丝新的认识,正如他所说,如果说之前杜言给他的印象只是个会写文章的小笔杆子,现在看来这个年轻人多少还是有着经济方面特长的。 “小杜,你工作有段时间了,快一年了?”李培政开口问道。 “快了书记。”杜言应着,实际上就是把他进县文化馆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一年。 “哦。”李培政轻轻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离开县招待所的时候,在招待所门外不远的路上很“巧合”的遇到了新任的县财政局代局长龚业荣,看着明显是早已等在路边走过来打招呼的龚业荣,杜言露出了微笑。 “杜秘,这么巧啊。”龚业荣个子不矮,倒是有些书卷气,和滕兴友不同,他是之前老书记提起来的人。这几年下来做为常务副局长,虽然算是同属一个派系,不过因为当初和滕兴友争局长的位子失败,所以和滕兴友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还真是巧呢,龚局长,您这是,”杜言看着龚业荣问着。 “想找李书记汇报下工作,杜秘,李书记休息了么?”龚业荣哈哈笑着,这么问的时候声调略微提高,却好像要让别人听到似的。 “李书记还没休息,”杜言笑着说,他刚要继续说回去向李培政报告一声,可转念一想接着说“龚局长要不您自己进去吧,李书记这时候应该还在看文件呢。” 龚业荣看着杜言的神色就不由微微一动,他这次上门自然是向李培政提拔自己表示感谢。虽然他是老书记一系,也更靠拢郭松林,不过既然常委会上李培政提名,与情与理他都是要登门感谢领导的。 不过龚业荣也知道这么一来郭松林多少就会对他有所看法,所以他上门拜访李培政的时间并不很晚,而且还是在打听到杜言也陪着李培政回到招待所之后才来的。 虽然杜言是李培政的秘书,可外面传言也只是因为他一篇文章得到赏识才撞了这个大运,所以龚业荣当着杜言的面拜访李书记,即便有人看到,也不过是正常的人情往来。 不过杜言让他自己去见李培政,就让龚业荣略微有些意外。这如果让外人看到,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早已经和李培政有了接触,甚至会不会让人觉得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到了需要多少避讳李培政的秘书的地步? 这么想着龚业荣看杜言的眼神就有些不一样,在他想来杜言不可能会连第一次登门为自己通报这点小细节都不懂,那么剩下的就是杜言在刻意向某些人传递某种信号。 这里是县招待所,又怎么可能没有人看到自己来拜访李培政呢。 “龚局长,听说老书记的儿子在庆丰买卖做的不小,”杜言忽然好像无意似的提了一句“好像还想把老书记请过去养老呢。” 龚业荣的心就再是一动,他先是不知道杜言为什么这么说,可随即忽然想到,这是不是在提醒自己是老书记而不是郭松林的人,而老书记毕竟已经退下去,再加上李培政刚刚提名自己,现在自己似乎处境微妙呢。 这么想着的龚业荣脸上却没有任何异样,他一边呵呵笑着一边和杜言握手:“杜秘,那我就先去和李书记汇报工作,回头有时间咱们聚聚。” “那可不敢当,龚局长您请。”杜言和龚业荣微笑握手,转身离开。 看着杜言的背影,龚业荣就暗暗叹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这趟来是不是已经犯了个大错误,不过当他敲开李培政的房门时,面对的,是刚刚从窗前看到外面一切的李培政平静淡然的微笑。 又是一个短暂的周末过去,周一,好容易和苏倩有机会聚在一起消磨了一天时光的杜言刚刚走进县委大院,就发现人们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刚刚走进县委办一室要查阅当天的办公室留件,坐在最里头的吴慎重已经开口叫了他:“小杜,来来!” 看到吴慎重那笑呵呵的表情,杜言心里暗暗琢磨,鲤鱼居之后原本有点向李培政靠拢迹象的吴慎重,因为之后首次常委会上李培政的失利就又缩了回去,这让杜言从心里就认定,吴慎重不是个可成事之人。 所以虽然之后李培政利用中央巡视组的处理决定立刻扳回一局,甚至还乘势敲掉了郭松林的一个得力干将,吴慎重就又有了靠过来的意思,而且有时候还时不时的想通过杜言给李培政带话表忠心,不过杜言已经不那么看好吴慎重了。 “小杜呀,你进咱们县委大院也有一个多月了吧,”吴慎重的笑容看上去很开心“是这样的,你工作关系转过来的时候咱们县委正赶上上半年调配房子的名额用完,别说你,就是李书记不也住了招待所了么,呵呵。” 吴慎重说到这干笑了一声:“不过也巧了,政研室老郭不知道怎么的就鼓捣着调动工作去了市里,这房子就腾出来一间,正好给你用,不过老郭是和他爱人长期两地分居,所以房子也不大,不过没关系,先住着,有机会再调一下就是了。” 吴慎重的声音虽然不高,可秘书一室原本也不太大,坐在不远处的几个人可就听到了,一时间他们看向杜言的眼神就变得更奇怪,特别是远处的薛雪芬,在听到旁边人的小声念叨之后,就碰的一下站起来,气呼呼的转身走出了房门。 杜言的确没想到会突然就分到一套房子,他略一错愕就向吴慎重说:“吴主任这不太好吧,我还年轻,有些老同志比我更需要房子吧。” 吴慎重这次却是颇有气势,他大手一挥说道:“不能这么说,你够分房资格就应该享受相应待遇,分给你房子这是县委办的决定,如果有人有不同意见,可以向组织提出来,下面说小话的,完全没必要理会。” 看着吴慎重那充满大将风度的表情,杜言虽然认为他的话有些地方略感蹊跷,不过倒也没怎么注意。直到按吴慎重说的,去见了县委办主任涂向东之后,他才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人们会用那么异样的眼神看他。 并不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就分到一套房子,涂向东宣布,按照有关行政级别条例,杜言的级别已经调为副科。 在前一世奋斗许久也没有能够实现成为副科的目标,却没想到就这么莫名其表的实现了。不过听到这个消息,杜言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感到多么高兴。 杜言知道,自己不论是副科还是分房的待遇,其实都不过是李培政向平陵官场展示自己存在的手段,可以想象一个如果连自己秘书的待遇都无法落实的书记,又有多少人会跟着他走呢。 所以虽然只是秘书级别和住房的一个小小提拔,却是在向那些依旧观望的有心人发出的明显信号。 “已经就是副科了?”坐在花坛边石头上的丁宏伟有些愤懑的问着“如果当初我去当这个秘书,那这个副科房子不都是我的么?” 听到丁宏伟这么毫不顾忌的说出酸话,杜言在好笑之余倒也心中一松。丁宏伟能这么坦诚的说出来,就可见他并没有真的放在心里,如果他真表现的为自己高兴的样子,却难保是不是心里已经有了一根刺。 虽然不论前世还是今生都和丁宏伟是挚友,可谁也不能保证随着时间的变化,这种当初纯洁的友情会不会逐渐随着双方不同的际遇发生变化。 现在看来,丁宏伟还真是没放在心上。 “你不是一直喊着要去做生意,看不起混机关的么?”杜言笑着问。 丁宏伟一直想下海杜言是知道的,虽然他这个念头受到了丁秉先强烈的反对,杜言却很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出意外,丁宏伟最终会放下铁饭碗的工作,一脚踏进当时汹涌澎湃的淘金大浪之中,不过那个时间稍微有些晚而已。 “杜言你说,股票这玩意是干什么的?”丁宏伟忽然开口问,不过他接着摇摇头“我问你有什么用,你哪懂这些东西。” “股票?” 杜言有些意外的看着丁宏伟,他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国内第一家股票交易所还没开张,而且也正因为股票这种明显带着资本主义意味的东西,一些保守的声音不但提出质疑,甚至有些已经到了上纲上线的地步。不过他没想到丁宏伟居然会对这个感兴趣。 而且也正是丁宏伟这随意的一句话,却是让杜言心里一个虽然酝酿,却依旧有些模糊的想法,变得清晰起来。 “听说那玩意是西方那些资产阶级掠夺人民财富的手段,就和那些手抄本的黄色小说似的。”丁宏伟略微压低声音说“对了,说到手抄本,你知道么,文化馆后面的那几间原来当仓库的空屋包出去了当录像厅,那老板不知道从哪鼓捣来一堆带色的录像带,白天放些香港枪战武打的片子,晚上就是放那些黄色录像。” “老李胆子不小,真豁出去了?”杜言有些好笑的问着,他知道文化馆馆长老李一向谨小慎微的,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个胆子。 “什么胆不胆的,老李还不是看那老板好像有点靠山才敢这么干的,对了,你想去看看不?”丁宏伟肥肥的脸上挂着一丝坏笑“别这么大个子了,连怎么和苏倩亲热都不懂,去长长见识怎么样?” “去你的,咱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就那点玩意也就你这种小屁孩当个宝贝似的。”杜言笑骂了一句,说起来对于早已经久经av考验的他来说,现在港台那些三级录像带还真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就在丁宏伟撇撇嘴要开口讽刺他时,杜言的心头又忽然一动,随后就露出了一丝怪笑:“看看也好,看看也好。”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第二十三章我叫M 还是鲤鱼居的单间,杜言和西市场派出所所长王连义坐在一起喝的已经略有醺意。 王连义的这个代所长当的时间并不长,前几天已经直接正式去了“代”字的他,立刻就摆上了一桌酒席邀请杜言。 王连义年轻却并不糊涂,他知道自己这个所长来的过于轻巧,而且又是在那种时候由刘老肥迫不得已之下随便用来顶缺的,如果当时是其他的副所长在,说不定就没自己什么事,所以他就更加小心翼翼。 之前的西市场派出所长陈广发已经被调到一个边远的乡镇所当普通警员去了,不过王连义倒是知道之前陈广发虽然不是刘老肥的人,却也没少孝敬他。 这样一来,为了能不失去这个机会,王连义这段时间倒是和杜言走的不远,他自然是希望能通过杜言这条线搭上李培政,特别是在看了那天刘老肥在杜言面前那种窘态之后,他的心就更热乎了。 慢慢斟上一杯酒,王连义举起了酒杯:“杜科,没说的,这杯酒就代表所有诚意了,以后如果有事不招呼我,那就是看不起我王连义。” 看着虽然脸上微红,脑门上已经流汗,可警服的扣子却始终扣得很紧的王连义,再听着他特意学着那些下面警员随意的口气,杜言不由微微一笑。 他知道象王连义这种刚刚从警校毕业就能当上副所长年轻人肯定多少也有些来头,而且他之前的言谈举止也并不这么粗犷,现在王连义能尽量放下身段也算是不错。 听到王连义称自己为杜科,杜言倒也略有感慨,除了行政级别挑为副科之外,按照惯例,县委书记的秘书一般是要兼任县委办秘书一室主任,所以小杜秘书摇身一变,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杜科了。 “王所,以后少不了麻烦你。”杜言也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不过一阵辛辣让他不由连连咳嗽。 “这怎么说的,吃口菜,吃口菜。”王连义连忙轻拍杜言后背,看到杜言似乎酒量并不很高,可还是简直和自己干了那被酒,王连义不由觉得脸上有光,心里就更高兴了“杜科我看出来了,你的酒量没练出来啊,这么着你就随意,咱是自己人,不兴那套客气的。” “真没酒量,以后得练。”杜言无奈的叹口气,之前的他酒量就是二把刀,没想到这回来了依旧是没什么长进。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单间门轻敲两下,一个服务员端着一个硕大的盖得严严实实的搪瓷罐子走了进来,看那样子这罐子的分量不轻,不过让杜言注意的,是在她身后跟着进来的一个中年人。 杜言认识,他是鲤鱼居的老板,叫沈和福,说起来倒是个有本事的人,八十年代改革刚开始的时候就自己闯荡,靠做小买卖起家,特别是这鲤鱼居,更是他几乎倾家荡产硬是在一片谁都不看好的空地上建了起来,当时鲤鱼居附近还是一片荒地,很多人都认为沈和福这次是走眼,要亏个底掉了。可谁也没想到,他的眼光那么厉害,几年下来,鲤鱼居不但生意火爆,而且带动的四周也是颇为热闹,甚至隐隐的有成为平陵县城另一个小中心区的样子。 服务员已经用毛巾垫着手打开了那个罐子的搪瓷盖子,看着里面漂浮着的红油和不少鲜红的辣椒,王连义记得自己并没点这道菜,虽然心里奇怪,却没说什么。 “杜科,王所,这是本店奉送的一道新菜,”沈和福挥手示意服务员出去,然后拿起一个杯子自己倒满“王所荣升,杜科能来我们小店吃饭,都是给我老沈面子,这杯酒我就谢谢二位了。” 听到沈和福的话,杜言和王连义也都举起了杯子,说起来沈和福虽然看上去笑呵呵,不过因为做买卖早,开的又是饭店,在平陵上上下下的人脉很广,倒是也不能轻视。 “说实话二位,我这个大厨也是新请来的,吹自己能做川菜粤菜的也不知道真假,得了,二位就当帮我忙面试了,尝尝这个红油野味怎么样,吃好了我就留下他,吃不好让他混蛋。” 王连义虽然笑骂沈和福拿自己两人当试验品,可还是招呼杜言一起拿起筷子夹菜吃了起来。 杜言看着似乎真在等着听客人评价菜品如何的沈和福,心里也不能不佩服这个人八面玲珑很会做人,这么随便几句话不显山露水的就拉近了双方的关系,看王连义的样子,以后这鲤鱼居不但轻易不会有什么麻烦,显然就是西市场派出所的指定消费点了。 沈和福很明白事,敬了一杯酒后就借机告辞,倒是也不纠缠,这就让杜言不由更加高看了他一眼,这人至少知道进退。 也许是到了饭点的关系,鲤鱼居慢慢的热闹了起来,两边单间里也都上了座,说笑声不时的传过来。 “这鲤鱼居的生意还真不错,可惜咱们别看出去威风,可实际上一个月能拿几个钱呦。”喝的多了,王连义倒是慢慢放开,在又随意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他开始慢慢上了正题“杜科,西市场这边你就放心,我小王虽然还不够格为李书记办事,可也绝对不会给李书记还有你杜科添麻烦。” “都是工作,哪有给谁添不添麻烦的。”杜言放下筷子淡淡笑着。这个王连义还是稍微嫩了点,有些话心里明白倒也没必要说出来,不过这样一来可也好办,至少比那些老油条强,锻炼一段时间未尝不是个臂助。 又是一阵刺耳的哄堂大笑从隔壁传来,其中还夹带着服务员似乎有些惊慌的低呼,杜言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王连义就要站起来,却被杜言拉住。 “算了,不过分也别太计较,有些事难免的。”虽然知道王连义也许就是做个样子,可杜言倒也不介意,如果真是那种纯粹刚出警校满头雾水的愣头青,有时候倒是不好办了。 “哥几个,那片儿够劲吧。”一个声音从隔壁传过来。 “够劲,太够劲了,你说人家怎么样的,看完之后能让你憋出火来。” “还出火,你倒是有火,也就憋着,上哪出去呀?要不就让小妹妹帮你出出火?”又是一个充满猥琐口气的声音,隔壁立刻爆发出一片哄笑。 “今天晚上咱们还去么,听说晚上那场色更黄,有真枪实弹呢。” “是么,真有敢那么演的?” “那算什么,我听说外国还有一群男的女的大锅烩呢,要不咱和店里小妹妹说说,也大锅烩一次?” 更大声的爆笑从隔壁传过来,王连义的脸上就开始有些挂不住了,虽然说隔壁那帮人只是嘴上占便宜,可鲤鱼居毕竟在他管片里,让杜言听到这个,总是不好。 听着隔壁的吵闹,杜言放下筷子,象是想起什么的向王连义微微倾身:“王所,我想起件事得和你说说。” “杜科您说。”王连义小心翼翼的问,他就怕杜言不找他。 “前些日子,有举报说县文化馆那边好像有人租房子在里面播放有黄色内容的录像带,你知道我是从文化馆出来的。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就上了个心,说起来县里最近对这方面管的也比较严格,李书记也听说了。” “哦,李书记都知道了?”王连义的心就又是一跳“杜科您知道我这所长也是刚上任,之前他们……” “我知道,你这刚接手过来很多所里的事都还没理清,难免外面出点小纰漏,可这事还是尽量快点解决,真要是到了让李书记都关注上了,你可就有点被动了。”杜言看着脸色有点变的王连义说。 王连义的酒劲似乎一下就醒了不少,他一边拿起桌上的面巾纸轻轻擦着额头,一边不忘向杜言连声说:“谢谢您杜科,您说这让我怎么谢您呢。” “什么谢不谢的,还那句话不都是工作么,”杜言先是不经意的应着接着又说“不过你最好尽快把这事落实了,这么着吧我和文化馆的同事联系一下,看看是不是和你碰个头了解一下情况,这样事情才有个把握。” “对对,如果能直接了解一下情况更好。”王连义暗暗缓了口气,他倒也还冷静,虽然县委书记秘书的话不太可能是假的,可毕竟牵扯到文化馆,他总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杜言就出了单间来到下面柜台,给丁秉先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倒是很巧丁宏伟恰好在家。 接了电话的丁宏伟很快就骑着他那辆吱呀作响的二八车到了鲤鱼居,进了单间刚要咋呼几声,可看到王连义,丁宏伟不由微微一怔。 “我介绍一下,这是西市场派出所的王所长,这是我在文化馆的同事丁宏伟”杜言介绍着,看到王连义似乎不知道丁宏伟是谁,他接着说“宏伟的父亲是平陵通讯丁主编。” “哦,您好您好。”王连义立刻热情了不少,之前以为只是杜言的普通同事,一听杜言的介绍,却认为是他父亲的关系才能和县委书记的秘书走的很近,这样一来自然也就不敢怠慢。 他却不知道,杜言和丁宏伟是真正的交情。 “宏伟你和王所说说那几间出租房的事,就是你前两天和我说的那档子事。”杜言微笑着说,然后他还不忘提醒了一句“小声点,隔壁就有人在那儿看过黄带子,别让那边听见。” 听说提到黄色录像带,丁宏伟就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杜言,他当然没忘之前杜言听说文化馆录像厅放黄色录像带时那种暧昧的表情,不过他只以为杜言真的要去长长见识,却没想到他好像是要搅合出点事情来。 “杜言,这会不会给馆里惹事啊,老李那边……”丁宏伟试探的问了一句,虽然也不待见老李那人,不过一想到这事如果闹大了老李可能就受到影响,他又有些不忍心。 “真要查出问题,老李可能要负些领导责任,不过现在应该事情还不大吧,如果等以后真闹大了,不是更害他。” 丁宏伟听着杜言这似是而非的解释点点头,然后就开始向王连义说起了文化馆出租房的事。 看着那两个人,坐在一边的杜言慢慢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事情其实很简单,为了开源节流,县文化馆清理出了后街几间作为仓库的空房向外出租,于是有人就一次了到年底的房费租了下来当录像厅。 开始一段时候倒是还算规矩,可时间一长这里面的事就越来越混,到了后来夜场几乎就成了三级专场,这让那个开录像厅的老板着实小赚了一笔。 听着丁宏伟的说明,王连义的心里却是真有些为难,实际上文化馆录像厅有人放黄色录像的信他也有所耳闻,不过因为听说那个老板似乎有些门路和靠山,所以他倒也不敢轻举妄动,不过现在看着坐在旁边虽然一言不发,却一直盯着这边的杜言,再想起这件事已经被李书记知道,王连义就知道自己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打马虎眼了。 “我今天晚上就派人下去蹲点,只要有了证据就立刻端了那个录像厅。”王连义信誓旦旦的下了保证。 “那就等王所的好消息了。”杜言微笑着说。 那种样子让丁宏伟看了却是一阵暗暗撇嘴。 当离开鲤鱼居丁宏伟问杜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端领导的架子了?”,杜言装着回忆了一下,说了句“就是升了副科之后”时,丁宏伟只是用一个颇为经典的国际手势回应了杜言的自以为是。 “一会有兴趣看热闹去么?”杜言忽然问丁宏伟。 丁宏伟就兴奋的点点头,接着却又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杜言:“你怎么对这档子事挺上心呀?” “以后你会知道的,”杜言笑了一声,然后拉上丁宏伟向文化馆方向走去。 “大世界”就是县文化馆后街那家录像厅的名字,不过字号不小,门脸不大,到了晚上一个用红油漆漆着的大世界录像厅几个字,倒是远远就能看的很清楚。 杜言和丁宏伟站在街对面的树影下,在这里对面也看不清,只见一个上身穿着大花衬衫,下面一条肥裤衩的矮个男人吊吃浪荡的站在录像厅门口,大晚上的脸上却戴着副硕大的墨镜,虽然隔的很远,从他那摇摇摆摆模仿的动作和五音不全的调子听出,这人似乎正哼着迈克尔杰克逊的经典曲调。不过他那动作怎么看怎么不像马克尔杰克逊著名的太空步,却更像喝醉的螃蟹。 “老三,回来了?”几个看上去就是无业游民走过去和花衬衫打着招呼“这次去南方时间够长的,又进了不少带子吧。” “哥几个进去自己看,正演肯解上呢,绝对火爆,”花衬衫一边说还不忘一边晃着身子“还有以后别张嘴闭嘴老三老三的叫了,土不土啊,人家南方人都有外国名字,我也起了一个,以后就叫我外国名字。” “看不出呀,跑几天南方出息了,老三你外国名字叫什么呀。”一个人打趣的问。 “人家没有有个歌星叫mj,所以我叫mt!”花衬衫声音响亮的宣布着。 几个人哄哄闹闹的进了录像厅,花衬衫还在外面迈着螃蟹步不停的哼着。 可他刚刚又来回晃了几步,两辆警车忽然从后街拐角开了过来,急促的刹车声在夜晚显得异常刺耳,在花衬衫还没反应过来时,从警车上跳下来的几个民警已经挥舞着手里的警棍冲进了录像厅。 紧接着,录像厅里就传出了一阵鸡飞狗跳的杂乱喧哗。随后一群光着膀子,趿拉着拖鞋的人就被民警和联防队员押了出来。 借着对面灯光,杜言看到王连义走到已经被死死按在便道旁边桌子上的花衬衫跟前。 “你是录像厅老板?”王连义接过一个联防队员递过来的录像带看了看“公然传播淫秽录像,叫什么名字?!” 这一声喝问因为突然,吓得花衬衫张口就说:“mt。” “你妈还敢骂人!”一个没听清楚的联防队员照着花衬衫的肚子就是一拳,打得他立刻蹲了下去。 “不是不是,我叫毛通!”花衬衫立刻喊了起来“同志你们一定误会了,咱们都是自己人。” “谁和你自己人,”王连义怒喝“人和证物都带回所里!” “同志咱真不是外人,我老婆是县委办的薛雪芬!”被拉上车前,花衬衫还不忘大喊。 “戏看完了,也该回去了。”看着街对面那一幕,杜言向丁宏伟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第二十四章向陈老师致敬 县文化馆被抓了黄色录像厅的消息,很快就在平陵县城里传开了。 在这个时代,这种事情还是很受关注的,特别又牵扯到县文化馆,一时间各种传言就在县城里到处都是。 有人说录像厅的老板背后有通天的靠山,这次可能要热闹了,又有人说派出所抓人的时候,里面不但在放黄色录像,而且还有一群男女在聚众,被警察押出来的时候好多人还光着腚呢…… 薛雪芬转天没有上班,不过杜言接到了王连义的电话,说是县委办的确有个叫薛雪芬的女人去了派出所,虽然没说的很清楚,不过话里话外的,那个女人抬出了县委副书记孙德文,这倒让王连义一时没了主意。 虽然不是很清楚,可王连义也听说过李书记和郭县长,孙书记似乎不是很对路,这时候他也已经隐约猜到杜言给他透露县文化馆录像厅的事,可能已经牵扯到了县委领导之间的矛盾,不过虽然知道自己卷进了领导斗争的漩涡,可也已经没有办法,而且在王连义这种离县委还远的人看来,李培政毕竟是县委书记,总还是占着优势的。 所以他倒也不在乎薛雪芬的话,在敷衍走了之后没有太在意,可到了下午刘老肥给他打电话之后,王连义终于有些顶不住了。 他给杜言去了电话,还小心的探问了一下,想知道李书记对这件事如何处理是个什么态度。 “王所你放心,李书记的态度是坚决的,对于黄赌毒这种危害社会的坚决的,更是支持公安机关依法办事,坚持原则。”杜言难得打了一下官腔,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一定要让王连义顶住。 不过在放下电话之后,杜言陷入了沉思。 在他的记忆里,虽然这次录像厅事件的确是引发了另外一起轰动平陵甚至轰动太华市的大事件,不过因为年代久远而且当时并没有自己这个推波助澜的因素,所以很多细节显然和现在是不一样的,这让他提醒自己必须谨慎一些,否则事情的发展可能就会出偏差。 县委大楼会议室里,李培政紧皱眉头看着坐在桌子远处的宣传部长程耀斌。 县文化馆录像厅被抓了黄色录像带的事第二天一大早就已经传遍县委大院,这让李培政很愤怒,原本没有安排的会议他,到了下午临时召开了一个常委会,县公安局长刘老肥和县文化局长也列席了会议。 在听取了刘老肥的汇报之后,看着文化局吴局长脸上不停留下的汗水,和县委宣传部长程耀斌阴沉的脸,李培政就略微瞥了眼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郭松林。 郭松林这时候也很恼火,这段时间以来,李培政在县委会上的声音变得强硬了不少,借着滕兴友那档事,李培政在常委会上第一次发出了自己的声音,随后又在任命新局长人选上趁势把副局长龚业荣推了上去。 对于龚业荣上位,郭松龄倒是也并不反对,不过因为是李培政提名,这味道就多少有些变,再加上这还没过多久,就忽然出了录像厅事件,看李培政那意思,这回县文化局吴局长可能多少也要吃点挂酪,这让郭松林觉得不能再这么发展下去了。 他略微看了看对面的孙德文,虽然不是很清楚,不过郭松林知道孙德文似乎和县委办的某个女科员关系暧昧,而传言那个女科员的丈夫就是那个录像厅老板。 果然正想着,孙德文开口了:“录像厅是个新事物,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们不能因为小问题就把我所所有新东西都一棍子打死吧,这不符合改革开放的精神么。” “孙书记,你说的新事物里是不是也包括黄赌毒这种只有危害,毫无正面作用的东西?”李培政毫不客气的反问着,当之前上班时候杜言似乎是说闲话似的简单的把录像厅的事告诉他之后,李培政已经想到这是个有用的消息“同志们,我们的改革是摸着石头过河,可为什么摸石头?是因为这是以前没经历过的事情,既然这样我们就更要谨慎,特别是改革当中一些会产生副作用的东西,更是要认真对待,该处理的坚决处理。” 李培政的话让在座的几个常委都是不由心中一惊,他们知道李培政这是借机敲打,坐在靠窗位置的刘老肥就不禁看了看旁边脸色难看的吴局长,眼睛里多少露出了一丝同情。 而坐在桌尾的涂向东,在听到李培政的话后,除了抬起头看了一样对面的李培政,随后就又低下头去,在本子上不知道写着什么。 会议结束几个常委走出会议室的时候,恰巧经过的工作人员发现一向总是好脾气笑呵呵的程耀辉脸色铁青,副书记孙德文脸上也不那么好看。 倒是县长郭松林,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不过他的秘书小卢走过去接他的水杯和笔记本时,却让他呵斥了一声。 对文化局的处理很快就出来了,县文化馆馆长老李因为负主要责任被记行政打过一次,县文化局吴局长负领导责任也受到了记过处理。而县公安局则因为及时处理问题受到了表扬,这让刘老肥一下似乎成了新书记的红人,内里如何却不是外人能知道的了。 至于那个自称mt的录像厅老板毛通,却是真的倒了霉,按照李培政的指示,听说好像不止是罚款拘留那么简单,似乎是要受法律追究。 当这些传言到处流传的时候,杜言却忽然以家里有事的名义向李培政请了几天假。 李培政倒是欣然允许,对杜言最近的表现他感到很满意,除了作为一个秘书应有的素质之外,特别是杜言连续几次看似随意,可实际上却都给自己带来好处,至少是创造了机会的举动,李培政倒觉得这个年轻人称得上是自己的福将。 “先去解决家里的事情吧,古人说的好,齐家治国平天下么。”李培政难得说了句笑话,最近连续几次在常委会上的出击让他活得了不少话语权,相比一个多月前自己的处境,现在的局面已经渐渐打开,这其中杜言可以说是功劳不小。 谢了李培政的杜言收拾了一下东西之后就离开县委大院,不过他没有回家而是到了县文化馆。 这时候的文化馆已经是人心惶惶,县文化吴局长开会的时候差点当着几十口子人骂了大街,桌子拍得那叫一个震天响,至于坐在他旁边低着头的李馆长,那样子就好像又回到了动乱时期批斗大会。 一时间文化馆里关于老李可能要提前退休的消息就四处传开,这让一些人似乎看到了希望,特别是两个有机会前进一步的副馆长,散会之后更是围着吴局长大献殷勤。 杜言在文化馆对面的小饭馆等了好长时间,才看到丁宏伟背着个帆布包晃晃荡荡的走了出来,他这个时候不想让人看到自己,之前他已经看到被几个人簇拥着离开的吴局长,他知道如果这个这时候自己出现在文化馆,那可能就别想脱身了。 所以他事先就在县委办给丁宏伟打了电话,让他到文化馆对面的小饭馆和自己碰头。 “现在馆里都闹疯了,”看到杜言丁宏伟就哈哈大笑“看不出来呀,现在你杜科跺跺脚,至少这西市场要颤三颤啊。” 没理丁宏伟的胡说八道,杜言只是问着:“东西给我拿来了么?” “拿来了,”丁宏伟把帆布包打开“你要出去旅游?是和苏倩一起去么?” “答应她好一阵了,耽误时间太久她该不高兴了。”杜言一边应付着刨根问底的丁宏伟,一边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皮质的相机盒,从里面拿出一台略显老式的徕卡相机熟悉的摆弄了几下。 “小心点,这可是咱们馆里的宝贝,我可是废了不少嘴皮子才从小蔡那拿出来的。”丁宏伟叮嘱着“对了你胶卷不够只能自己去买了,小蔡太抠门就给了我两卷。” “两卷足够了,”杜言说着举起相机对着窗户外对面的县文化馆对了对焦距,然后回头向着丁宏伟一笑。 自从录像厅被封之后,薛雪芬就没再上班,很多大体知道内情的人,自然是认为她是在在避开风头,而且人们已经在猜测薛雪芬估计在县委办的时间也到头了,毕竟出了这种事,她显然不适合继续留在县委办。 一些之前受过薛雪芬气的人自然感到高兴,虽然有谣言说薛雪芬和副书记孙德文关系暧昧,而且孙德文好像在常委会上还反对把录像厅事件扩大,不过因为李书记在这件事上的强势态度,孙书记似乎也随后卷旗息鼓,所以对于很多看不清内里详情的人来说,薛雪芬这次显然是要倒霉了。 两具裸露的身体在床上奋力扭曲着,虽然其中一个人因为体型肥胖动作有些笨拙,可也许是因为刚才看的录像带太刺激,所以尽管动作有些高难度,可还是一再挑战难度系数,乐此不彼。 “孙书记,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啊,我家死鬼怎么办呀。”薛雪芬一边尽力迎逢一边追问着“不能因为放了点带子就判刑吧。” “这时候别提你们家死鬼,”孙德文一边努力耕耘一边嘟囔着“那倒霉蛋吃牢饭不是更好么,咱们俩更自由。” 暗暗骂了句孙德文缺德,可薛雪芬还是趁着孙德文正高兴的时候求着:“可还有孩子呢,再说他进去了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名声不好,和你来往也不方便吧。” “倒也是呀,”孙德文挺下来想了想“有那大茶壶顶着,他自己都不在乎,别人还真说不出去什么。” “老不正经的,你拿我当什么了。”听到孙德文把丈夫说成是过去妓院里的大茶壶,薛雪芬就一阵恼火“看我不折腾死你。” “看看谁折腾谁,”孙德文眉开眼笑的说,不过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薛雪芬身上爬了起来“你真想让你家死鬼出来?” “那当然,怎么也是孩子的爸呀。” “那好,听我的,咱们也学学那里面的,”孙德文说着向正放的录像努努嘴“咱们到外面去玩玩。” “你疯了,要让人看见还得了?”薛雪芬大吃一惊。 “那才叫刺激,咱也试试那种调调。”孙德文淫笑着拉起薛雪芬催促她穿着衣服。 杜言这两天在距离鲤鱼居不远处一处很偏僻的河沿子上蹲点,可是却一直没有消息,他已经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的地方,或是说也许在这一世那档子事不会发生了。 就在他有些沮丧的的不停摆弄手里号称县文化馆“镇馆之宝”的徕卡相机时,随着远处河堤上停下一辆的蹦蹦车,他已经逐渐失望的心忽然剧烈跳动了几下。 远远的,杜言看到了沿着河堤向下的小道走过来的两个人影,当确定那就是自己要等的人之后,杜言不由暗暗笑了起来。 杜言呆的这个地方,是一处修河堤的时候搭起的土台,如果在高高的河堤上自然能看到他,不过一旦走到了河堤下面也就看不到这个土台子上有人了。 看着走下河堤然后沿着小道一直进了灌木丛的那两个人,杜言不禁为有些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感到叹息。 在杜言的记忆中,孙德文和薛雪芬就是在这个河沿子上偷情的时候,被恰巧路过的联防队员抓了个正着! 那件事当时轰动了整个平陵甚至是太华,以至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位太华的老干部当众骂了大街。 据说就连一向稳重的太华市市委书记崔建斌都气得骂了句:“丢人现眼!” 杜言知道,车震野战什么的在十几二十年后虽然炒的很凶,可毕竟倒也不是很新鲜的事,但是在九十年代初期,这种事情简直就是离经叛道,而这种事情又发生在区县的县委常委身上,在当时引起的震动更是无法想象的。 杜言也还记得,后来许久之后,有些当时的内幕才传出来,却是薛雪芬之所以答应孙德文那么荒唐的要求,只是因为她丈夫毛通的录像厅播放黄色录像带被当地派出所抓了个正着。 当时究竟是谁举报的毛通已经无从追究,不过这一世,却是杜言自己亲手推动触发了这件必然发生的事件。 当丁宏伟提到县文化馆录像厅播放黄色录像时,杜言就意识到了自己挣面临着一个良机,两天的焦急等待让他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 至于记忆里会出来撞破那两人好事的联防队员,杜言却早已经有所准备,就在录像厅被封之后的第二天,杜言和王连义通了电话,隐约的告诉他因为黄色录像事件,县里领导对街面上,特别是西市场一带的无业游民有了些想法。 听到消息的王连义马上明白了什么意思,在一连串的感谢杜科的照顾之后,他立刻召集所里的警员和联防队员,开始重点对西市场一带的街面加强了整顿排查,估计这个时候,西市场一带正折腾的鸡飞狗跳呢。 从土台上可以很清晰的看着那两个躲在一处凹进去的木闸下的人影,看着他们脱下衣服,再看着岁数已经不小的孙德文猴急的把薛雪芬压在身下,杜言就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 “向陈老师致敬。”在按下快门的时候,杜言心里说了句充满哲理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第二十五章倒霉的“艳遇” 看着摆在桌子上有的模糊,有得清晰的照片,杜言暗暗琢磨着。 为了冲洗这些相片杜言着实费了些心思,好在他自己对冲洗相片倒也在行,在转天找了个借口还回了相机之后,这些照片就在县文化馆的暗房诞生了。 现在杜言寻思的是这些东西究竟会有多大的作用。 杜言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并不符合官场规矩,即便将来这些东西能成为威胁孙德文的工具,可是只要孙德文还在位子上一天,这些照片就会成为双刃剑,在威胁着孙德文的同时,也有可能成为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杜言把照片包裹起来收藏好,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使用! 在连续几次敲打了平陵的干部之后,李培政的工作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一些干部私下里依旧阴奉阳违,可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没有人敢再不把这位新任县委书记的话不放在眼里,至于县常委会,几次较量之后,郭松林变得谨慎了不少,虽然还时不时的借着在常委会上的优势压制李培政的一些提议,可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几乎完全一面倒了。 虽然能在来到平陵不到两个月时间里做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杜言却知道李培政并不很满意。 杜言知道,李培政属于那种有野心的干部,是很想做一些事情的。所以这么一来对李培政来说,就很难忍受每天把精力都浪费在和其他人的相互扯皮和斗心眼上。 不过李培政也知道这种事情急不得。 车子在路上疾驶,看着道路两边泛着金黄的田地,李培政难得心情舒畅了不少。 八月中旬,太华市委向下属区县下发了中央关于在新时期加强党的领导和端正党风党纪的精神文件。随着东欧国家政局的变动,国内对改革是否要继续下去的争论也变得越来越激烈起来。 接到会议通知的李培政带着杜言去参加市里关于学习中央文件的会议,这也是杜言第一次以李培政秘书的身份来到太华市。 太华市行政面积八一二七平方公里,下辖两县一区,人口总共一百二十多万,在河西省太华即便不算垫底,也并不起眼,与其他几个同级城市比起来,太华唯一的优势就是在拥有早期三线建设时留下来的工业基础,不过最近几年,这些之前的优势也逐渐开始变成了负担。 太华市委位于团结路的一栋老式大楼里,从很远就能看到市委大楼灰色的外墙,和许多这个时期的政府一样,太华市委大楼也是多年前模仿苏联的那种外观颇为恢弘的建筑,只不过和附近一些富有时代感的建筑比较起来,就显得有些落伍了。 杜言陪着李培政走进了市委大楼,看着眼前这座巍峨的建筑,杜言微微眯了眯眼睛。 在他的记忆里,这座市委大楼过不了几年就会消失不见,在原址上会出现一座完全现代化的政府办公楼,不过随着那座新办公楼的拔地而起,太华市却有不少官员就此倒下。 李培政一边走着一边与迎面而来的人轻轻点头微笑或是打着招呼,在任平陵县委书记之前,他在太华市委担任常务副秘书长,看到之前熟悉的同事自然不免要寒暄一下。 走过一条略显暗淡的走廊,李培政带着杜言来到了一间敞着门的办公室外。 看到李培政,坐在外间秘书室里的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站起来微笑着说:“李秘书长您来了。” 接着他就略带歉意的一笑:“对不起您看我这记性,李书记您好。” “邓秘,好久不见了。”李培政和青年握了握,然后转身介绍着“这是崔书记的秘书邓秘书,这是我的秘书杜言,邓秘以后有空多指导指导他。” “相互学习,相互学习。”邓秘书脸上挂着微笑,在和杜言握手的时候虽然不很亲热却也颇为随和。 “李书记,您等一下我看看崔书记现在有没有空,”邓秘书说了一句之后转身进了里间,过了没一会他走了出来“李书记,崔书记请您进去。” 李培政微笑点头,然后略为整理了一下仪容推门走进了书记办公室。 看到李培政进了房间,邓秘书向杜言笑着打了个招呼让他随便坐,然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杜言却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在秘书室里呆着,他走出秘书室来到走廊,看着走廊两边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他的心里不由琢磨,在那一扇扇的房门背后,又都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来,听着那明显是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杜言略感意外的回头看了看。 一个上身穿着白色女士衬衫,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职业裙的年轻女人走了过来。 原本很浓密的黑发干净利索的用一个发卡盘在脑后,一双美丽却因为戴了副黑框眼镜就变得透着股威严的眼睛异常清澈,不过高挺的鼻梁和小巧的鼻子让她看上去却又略显调皮,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拖在地上的影子把她原本修长的身材映衬得更加挺拔,特别是当她经过杜言身边时,杜言清楚的看到了她露在衬衫翻领外,浮在细腻修长脖颈上几滴小小的汗珠。 似乎注意到旁边人的眼神,那个年轻女人微微回头看了眼杜言,当她发现杜言似乎在看自己脖子时,年轻女人的眼神立刻变得严厉起来,她直视着杜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快。 “楚秘书长,您好。”看到年轻女人走进房间,邓秘书立刻笑着站了起来。 “邓秘,崔书记有时间么?”年轻女人问了一句。 “对不起楚秘书长,崔书记正在和平陵李书记谈话呢,”邓秘书略显抱歉的说“要不这样,如果您有其他事就先去办,等崔书记有空了我给您打电话?” “这样啊……”年轻女人习惯的皱了下眉,她白皙光滑的额头因为这个动作微微扭动了一下,站在门外的杜言清楚的看到邓秘书看着她这个样子就好像微微一呆。 “那就不麻烦邓秘了,我先去办别的事情,一会再来看看。”年轻女人点点头转身走出办公室,不过在来到走廊上之后,她再次看了眼正望过来的杜言,好看的眉毛就又是微微一皱,随后转身向着走廊远处走去。 邓秘书似乎也注意到那位楚秘书长在看杜言时那略显不快的眼神,一时间他看杜言的神色就变得不那么友善了。 李培政在崔建斌的办公室里呆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走了出来,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不过在走出很远之后,站在走廊上的一个十字路口,李培政停下脚步略微沉吟。 杜言默默的等待着,他虽然不知道崔建斌和李培政谈了些什么,不过这次谈话似乎并不很令人满意。 “小杜,我还有点其他事,你和老黄先去吃饭中午就别等我了,”李培政想了一下之后开口说“下午我直接在市委开会,你们就在招待所休息,散会之后来接我就行了。” “好的李书记。”杜言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随便说话,关乎到市委这一级的事情还不是自己能碰的。 不过杜言也琢磨着,李培政应该是去拜访市委专职副书记曲向山,因为在太华市,曲向山无疑是李培政最大的靠山。 杜言走出市委大楼,站在市委大楼宽大的台阶上回头看看那幢灰色的建筑,一时间心里却总好像笼罩了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不过就在他为自己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好笑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传来:“真是巧啊,杜秘。” 杜言有些诧异的回头望去,却看到了正和几个人一起走上台阶的宋嘉逸。 一个来月前,就好像没事穷逛的在平陵到处溜了一圈之后,宋嘉逸就离开了平陵。临走前头天宋嘉逸在鲤鱼居请客,邀请了杜言刘老肥还有王连义。 不过在走时的当天,宋嘉逸又单独和杜言吃了一次饭。 说起来杜言对宋嘉逸的印象不错,虽然猜测到这个年轻商人来历不凡,而且也隐约猜测到他来平陵的原因,不过从几次接触上,杜言倒是对宋嘉逸这个人颇感兴趣,从聊天当中杜言逐渐发现,宋嘉逸倒也并非那些纯粹靠着家中背景倒批条拉关系就做大了买卖的贵族子弟,相反,虽然没有深谈杜言却能感觉出宋嘉逸显然有些颇为精明的头脑,或者说相比这个时代很超前的意识。 “宋总,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您,”杜言笑着走过去和宋嘉逸握手,看到旁边陪着的欧小姐,杜言也点头微笑致意“欧小姐,您好。” “杜秘,这往市委大楼前一站,还真有点领导的派头。”欧小姐轻笑着打趣,看得出她因为杜言之前的见义为颇有好感。 “欧小姐,可不带这么损人的。”杜言呵呵笑着,他早已注意到和宋嘉逸站在一起的一个中年人看上去颇为眼熟,仔细一想立刻认出,这个人正是在电视上出现过的太华市政法委书记,市委常委游庆林。 有一段时间,中央政法委改名叫中央政法领导小组,在那段时间里,不论在中央还是地方各级政府,政法部门的地位就未免被削弱了不少,甚至一度在一些地方的常委会上,政法委书记的排名只在宣传,统战和各级秘书长前面。 可是随着八十年代最后一年的动荡,政法部门再次受到重视,随着今年三月中央决定恢复政法委的名称,各地政法机关也重获重视,同时政法委书记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变得重要起来。 所以,当欧小姐敲好打趣他的时候,就不露神色的显得和宋嘉逸与欧小姐的关系即便不是很亲密,却也不卑不亢的态度。 果然,杜言的态度引起了游庆林的注意,他用询问的眼神望向宋嘉逸。 “哦,我来介绍一下,”宋嘉逸随手拍着杜言的肩膀对游庆林说“这位是平陵县委书记的秘书杜言,这位就不用介绍了,杜秘应该认识吧。” “游书记您好,我是平陵县委李书记的秘书杜言。”杜言微微躬身伸出双手。 游庆林略感意外的看了看杜言,虽然不知道宋嘉逸和这个年轻人是什么关系,可还是笑着握了握手鼓励了几句。 虽然只是打了个招呼,随便说了几句话,不过当宋嘉逸和游庆林离开时,杜言可以感觉的到,四周正在经过的人看自己的眼神却是已经微微变化。 按照安排,会议在下午召开,在这段时间杜言倒也没什么事情,于是他和司机老黄打了个招呼之后,向距离团结路不远的当地新华书店走去。 说起来李培政今天参加的这个会议和随后见到的游庆林,让杜言不由想起了如今国际国内正在酝酿的政治气候,从最近一段时间东欧发生的变动和中央重新确定政法机关在国内政治版图中的地位,都让杜言不由得回忆起之后不久即将发生的那几件足以震撼世界的大事。 而如何充分利用那些即将发生的事件为自己刚刚起步的仕途尽快奠定基础,就成了杜言现面临的颇为迫切的事情。 不过杜言也知道,虽然自己有着先知先觉的优势,但是在细节上如何运用却依旧是个不小的问题,所以不论是和在对时局的把握还是更沉层次的理论基础上,都需要尽快充实起来 所以这段时间他不但天天看报和看电视上主流媒体的新闻,更是一直在搜集关于理论方面的资料,只是可惜平陵这个地方过于偏僻,却没有多少足够分量的资料能够提供给他,所以难得来一次太华,杜言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书店里很安静,因为不是休息日,所以人不多。 杜言站在有着“政治军事”标签的书架前认真的寻找着,因为知道会议时间的安排,所以他倒也并不着急。他顺着书架一点点的寻找,把自己认为需要的书拿出来放在一个地方,然后再回去借着找,难得来一次自然要满载而归。 杜言一边看着封脊上的书名,一边用手顺着塞得慢慢的书籍向前捋着,就在要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早期资本主义价值观与现代意义研究》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而近,很凑巧的,脚步声在他旁边不远处停下。 杜言一边顺手抽出那本书,一边本能抬头,却是意外的发现正是那位被崔书记的秘书称为楚秘书长的漂亮女人。 看到杜言,楚秘书长漂亮秀气的双眉就猛的一皱,再看了他手里那本书,她脸色先是一变,接着“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杜言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楚秘书长的背影,低头一看手里的书,却发现手里拿的根本不是自己要拿的那本《早期资本主义价值观与现代意义研究》,而是不知道谁随便塞在书架上的一本《人体艺术》。 看着封面上那动作夸张的女人,杜言抬起对着楚秘书长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第二十六章记仇的楚秘书长 楚亦兰心中压着怒火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一想起在书店遇到那个混蛋,她就感到说不出的堵心。 历来女人从政都很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如果再是一个漂亮女人,那么是是非非的就少不了。 不过楚亦兰从没为这个走过心,虽然多少会有些闲言闲语,可是因为她的出身背景,她从没被人骚扰过,更没有人敢对她起什么坏心思。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刚刚遇到的那个混蛋居然胆大妄为到那种地步,之前他不但在崔书记的办公室外就敢偷看自己,甚至在书店见到自己之后,还拿出那么一本书来对自己暗示。 想到这个,楚亦兰的心里就窝着一肚子火。因为家庭原因,她一向被保护的很好,不但普通干部对她恭恭敬敬,就是太华市的一些领导也对她客气三分,可是今天,自己却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混蛋骚扰了,这让楚亦兰越想越气。 桌上的电话响起,楚亦兰略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了电话。 “您好,哪一位?” “小楚,我是刘志,到一楼会客厅来一下。”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好的秘书长,我这就过来。”楚亦兰立刻精神一振回应着。 放下电话的楚亦兰略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她知道市委秘书长刘志这个人很讲究细节,特别是把手下工作人员的衣着打扮是否得以得体视为一个人对待工作的态度,所以时间一久,市委的工作人员在见刘志之前都会很认真的注意一下。 做为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自然清楚刘志那有点过于追求完美的习惯。 下楼来到市委大楼一楼的会客厅外,楚亦兰推门走了进去。 会客厅里坐着几个人,除了秘书长刘志,还有一对年轻男女,不过让楚亦兰怎么也没想到的,是那个之前见到的“混蛋”居然也在其中! 杜言是在回到县委大楼时被宋嘉逸抓的“壮丁”。 因为莫名其妙的在书店得罪了那位楚秘书长,他也没了心思继续挑书,付款之后抱着事先找好的那些资料书杜言回到了市委大院前的停车场,就在他忙乎着把书放在后备箱里之后,没想到居然又和宋嘉逸碰到了。 不过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这一次和宋嘉逸走在一起的,却是市委秘书长刘志。 杜言倒是听说过刘志和政法委书记游庆林不太搭调,游庆林和专职副书记曲向山走的很近,而刘志无疑是市委书记崔建斌的人。 这就让杜言对宋嘉逸的身份感到更是好奇,虽然也猜到宋嘉逸也许是京城某个家族的子弟,不过看到他居然能在太华市委几位老大之间游刃有余,却也不能不佩服这小子真不简单。 派系这个东西,越到下面往往越会表面化,有时候一个地方几个派系之间不但关键时刻泾渭分明,甚至就是平时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需要,往往是互不来往。 这么一看,这位宋总倒是在太华交际频繁,人缘甚广。 看到杜言,宋嘉逸远远的招了招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和杜言投缘还是因为什么,看上去倒好像是很愿意交杜言这个朋友。 “刘秘书长,正好了,”在略微介绍之后,宋嘉逸笑呵呵的对刘志说“也不麻烦您一会再找人陪我们了,杜秘和我是熟人,这么着吧,就让杜秘和我们一起在附近随便转转,到了下午您有空了,我请您吃饭。” “这怎么可以,怎么也不能让宋总就这么自己走吧,那我们太华就太不会招待客人喽,”刘志好像有些为难,不过随后他就说“不过既然宋总遇到熟人了,那就随宋总的意思。”说着他回头打量着杜言,从宋嘉逸的介绍里,他已经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李培政的秘书“小杜是吧,宋总是我们太华的贵客,你又恰好和宋总认识,这样吧,开会的时候我和培政同志说一下先借你用用,一定要陪好宋总。” 不过虽然这么说,刘志还是邀请宋嘉逸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给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打了电话。 看到杜言,楚亦兰心里就一阵恼火,也许是先入为主,虽然杜言只是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转过头去,楚亦兰还是觉得这个混蛋似乎是在用下流猥琐的眼神打量自己的身体。 不过她很快调整心情,向刘志走了过去。 “秘书长您找我?” “呵呵,我来介绍一下,”刘志笑着说“这位是宋嘉逸宋总,是飞腾集团的总经理,这次来是考察我们太华的投资环境。这位是太华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是我们太华市委市政府最年轻的副处。” “楚秘书长真是年轻有为啊,”宋嘉逸和楚亦兰微微握手,随后他给欧小姐做了介绍,看到楚亦兰望向杜言,宋嘉逸笑着说“杜秘还是向楚秘书长自我介绍一下吧。” 楚亦兰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宋嘉逸,杜言这时却已经走过来:“楚秘书长你好,我是平陵县委李书记的秘书杜言。” “你是平陵县委的?”楚亦兰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因为之前以为是宋嘉逸带来的人,楚亦兰虽然有些恼怒不过却又觉得没有办法,一听说是平陵县委的秘书,她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 “是的,我今天随李书记来开会,因为宋总之前到过平陵,所以我就先陪一下宋总。”杜言一边解释一边注意着楚亦兰的表情,虽然从她脸上看不出什么,不过杜言知道这位年轻的不像话的副秘书长,好像在打什么主意了。 在让楚亦兰陪同宋嘉逸之后,看到已经差不多,刘志向宋嘉逸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开,如果不是这位宋总听说不但来头不小,而且好像投资的规模也很大,刘志也不会耽误这么长时间,说起来下午的会马上就找召开了,他还要急着去做些准备张罗,如果不能亲眼盯着,刘志是不大放得下心的。 “宋总,那就由我陪您参观一下我们太华,大体了解一下太华的情况吧,”楚亦兰微笑着对宋嘉逸说,不过虽然她看上去面带微笑,心里对这位宋总却没什么好感,听说旁边的欧小姐是宋嘉逸的助理时,她立刻在心底里把宋嘉逸列入了那些用钱养情妇的人的行列,再看到宋嘉逸似乎和杜言很熟,她已经就把眼前这两个人归为一路货色了。 不过从刘志的态度上,楚亦兰也知道这个人不简单,虽然心里反感,可还是认真的邀请宋嘉逸和欧小姐参观太华。 至于杜言,却已经被楚副秘书长无视掉了。 所谓参观,其实就是借机介绍太华的投资环境,改革开放之后,随着国家从政治斗争转入对经济建设的关注,全国各地的城市都开始注重其招商引资,只不过太华这样的内陆城市自然就很少有外商光临。即便有,规模也不大。 所以太华市委市政府逐渐转变观念,开始关注一些来自国内的投资,特别是随着沿海地区经济的快速发展,以深广和珠三角为主的城市经济迅猛发展,而北方沿海城市似乎也不甘示弱,一时间沿海地区涌现了很多规模庞大的企业集团。 虽然这些集团也许在港澳海外眼里还只是刚刚起步,可在太华这种城市看来,已经足以堪称是领先进步的象征。 所以尽管心中不快,楚亦兰的态度倒还是颇为热情的。 不过让楚亦兰暗地里不太满意的是,宋嘉逸却是以和杜言是熟人的理由,非要拉着李培政那个讨厌的秘书。 而且有时候还时不时的,和那个似乎总是往自己这边看过来贼头贼脑的小子说说笑笑。 “楚秘书长,看来太华还是有很深的底子的,”在距离团结路不太远的太华工业博物馆里,看着那些虽然包养的很好,可还是如同已经进入垂暮之年的实物机器展品,和那些记录了太华市几十年走过来的风风雨雨的图片资料,宋嘉逸倒是颇有感慨的说“老工业区,老三线的的底子,不简单啊。” “宋总,我们太华还是很有实力的,”楚亦兰借机说“市委市政府这两年很注重挖掘太华在重工产业上潜力,我们的几个工厂也有很强的技术积累和一大批有能力的技术工人队伍。我们知道有些投资商也许认为太华和其他城市比没有什么特色,不过宋总您从我们这个博物馆里就可以了解,我们太华是真正有工业底蕴的地方。” “是呀,底蕴,真正的底蕴。” 听到宋嘉逸同意自己的话,楚亦兰就笑了起来,虽然她现在在市委并不太需要为经济发展分心,不过因为家庭的缘故,她还是希望太华的经济能好起来。 “不过我们太华也有制约发展的一些地方。” 一个声音让楚亦兰脸上的微笑略微一顿,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站在旁边的杜言,对他居然唱反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哦,杜秘有不同看法?”宋嘉逸笑着问,他之所以找上杜言,倒也没有其他什么意思,只是因为太华这边的人虽然不是很清楚自己的背景,可也能大体猜到个几分,所以他就能想象这边的人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不会有多少真实。 相反,杜言虽然也好像知道自己背景不小,可却始终不卑不亢,这让宋嘉逸看着舒心不少,至于另外还有些原因,却不是别人能知道的了。 现在听到杜言忽然开口反对,再看到好像从开始就不太待见杜言的楚亦兰的样子,宋嘉逸倒觉得有些有趣。 “咱们现在就是出来散心,又不是开会,杜秘你随便说说,我也长长见识。” “其实很简单,当初国家把三线工业建在太华是由于当时的国际形势,为了加强国防建设和战略后备力量,才把很多重要的工厂企业挪到了内地来。” 杜言和宋嘉逸说着,即便不看楚亦兰,他也能猜到这时楚副秘书长的脸色应该好不到哪去。 不过他却知道这是难得的与宋嘉逸接触,特别是让宋嘉逸意识到自己已经猜到他来意的机会,之前虽然见过几面,却始终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太华能被选为三线建设的重点地区,其实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太华的地理位置深入内地,这在当时是优势,可现在却成了我们的劣势。因为当时正是因为交通不便,即便发生了大的战争,甚至在开始战争对我们不利,也可以为国家保存重要的工业力量。”杜言认真注意着宋嘉逸,当看到自己说到“交通不便”宋嘉逸的眼神就微微一动时,杜言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猜到了他的来意和目的。 “可是我们有完善的工业基础和多少年激烈的技术力量,杜秘认为这不是我们的优势么?”楚亦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几句话,她已经暗暗决定,回去之后就把这个人今天的表现告诉刘志,然后让李培政立刻换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 “那当然是我们太华的优势,不过如果连基础设施都无法保证,优势也发挥不出来呀,”杜言挠了挠脑袋,那样子倒好像是因为反驳领导有些局促不安,可他的话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可这个劣势也有很大可能成为我们的优势。” 尽管尽力维持着自己脸上的笑容,可楚亦兰却知道自己就快忍耐不住了,她不知道李培政是从哪找来这么个活宝秘书,刚才还揭了太华交通不便的老底,这一转眼在他嘴里这个大缺憾又变成优势了。 “其实我们太华虽然你交通不便,可还算是占便宜的,”杜言不管楚亦兰心里怎么想,他的目的只是要引起宋嘉逸的注意就行,他知道宋嘉逸应该能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现在没有路没关系,我们的位置好呀,就拿我们平陵的双堆集来说,都说那地方是三不管,可双堆在太华,庆丰和临池三个市中间,只要修上一条路就能四通八达,再从双堆到县城,再到太华又不远,修上这么一条路,大半个河西省都能串起来。” 楚亦兰脸上挂着笑容,可心里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她当然不知道杜言的话,让宋嘉逸的心里掀起怎么样的滔天巨浪。 不过让楚亦兰真正气愤的,是憋着一口气陪着宋嘉逸继续转了一圈回到市委大院刚刚分手还没走出多远,宋嘉逸就对旁边的杜言笑着说:“今天晚上咱哥俩找个好地方好好乐呵乐呵去。” 看着宋嘉逸向杜言眨巴着眼睛露出那种“你懂的”的表情,再看着那个“混蛋”立刻心领神会的不住点头,楚亦兰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让李培政把这个混蛋调到他说的那个叫双堆集的三不管地方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第二十七章“辉煌”夜总会 “辉煌”是个夜总会的名字,和当时国内很多这个行业刚刚兴起的同行一样,“辉煌”看上去也避免不了的有着这个时代的某些烙印,譬如看上去略显浮躁的霓虹灯,和那金灿灿的一看就透着暴发户气息的四扇对开金属门。 听宋嘉逸说是在“辉煌”请客的时候,杜言不由一愕。 当站在“辉煌”那几扇金光闪闪的大门前时,望着对面不住闪动着各种色彩的霓虹灯,和透过玻璃门可以隐约看到的里面微微闪动的人影,杜言心头却晃过一个让他怎么也难以忘记的充满青春俏丽的身影。 “她,这个时候还不会在这里吧……” 杜言发出一声轻叹,他知道随着自己这重来一次的人生,也许很多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势必会发生变化,甚至可能会完全不同,可是看着灯红酒绿的“辉煌”,他却不能不承认,有些事即便重新来过,也会莫名其妙的在人生轨迹中重合。 就如同人在某些时候会忽然觉得眼前的情景似曾发生过似的,总有些东西是怎么也躲不掉的。 说起来倒也凑巧,原本按照安排,李培政在太华要参加两天的会议,转天才回平陵。这就给了杜言时间,在晚上向李培政做了汇报之后,他来到“辉煌”夜总会。 至于临来之前李培政那看似随意的“替我温和宋总”的叮嘱,让杜言意识到,对于宋嘉逸,李培政并非如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并不在意。 不过也许正因为听了杜言汇报的关于政法委书记游庆林似乎与宋嘉逸看上去颇为融洽,李培政最终还是忍住没有表现出对宋嘉逸太大的关注。 毕竟对李培政来说,虽然游庆林与副书记曲向山的关系还算说的过去,可总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而自己做为被曲向山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却是不好过于和宋嘉逸这样的人关系太近的。 “辉煌”占地面积很大,事实上在杜言记忆里,“辉煌”不但是太华大规模娱乐场所中最早的一座,而且也差不多是太华时间最久的一座。 从八十年代开始的迪斯科舞厅到后来逐渐形成的积餐饮娱乐休闲与一体的大型会所,“辉煌”在这些年中虽然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风浪,可却始终稳稳当当,甚至就是在九十年代最初几年那颇为严厉的严打中,“辉煌”也从没伤筋动骨。 只所以这样,只因为太华后背有一个足够有力的靠山。 顺着开放式的天井大厅边的旋转楼梯上三楼时,杜言就不由自主的看着连通一二楼的巨大舞厅里正在跳舞的人群,这个时候迪厅在国内还没有兴起,那种疯狂的音乐,疯狂的摇摆和疯狂的宣泄的情景还没有出现,看着在台上拿着话筒模仿着某位港台明星,唱着谁也不大听得懂得粤语歌的小歌手,杜言对眼前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迷茫。 上了三楼之后,忽然为之一静,音乐声小了不少,当按照事先电话里告诉的房号退开一个包间的房门后,杜言看到正坐在包间沙发上喝着饮料的宋嘉逸。 宋嘉逸穿了身颇为休闲的衣服,看上去很随意,丝毫不像个白天被两位地市级的市委常委不敢怠慢的人物。 看到走进房间的杜言,欧小姐礼貌的站起来迎了上去。 和宋嘉逸颇为随意的打扮不同,欧小姐穿了件黑色的短袖长裙,深色丝袜下的双腿显得笔直而又纤细,一双三寸的半高跟鞋,让她看上去和白天那个精干敬业的ol美女的形象相比,又有了一丝不同的韵味。 宋嘉逸并没有站起来,只是招手示意很随意的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杜秘,这坐。” “怎么,宋总没看到柴哥啊。”杜言随口问着,他对那个叫柴哥的司机印象很深。 “今天就咱哥俩出来玩玩,我让老柴歇着了,他也够辛苦的。”宋嘉逸笑了笑。 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宋嘉逸这是告诉自己不见外,不过他也知道让宋嘉逸这样表现的原因,自然是之前白天自己刻意透露出的那些信息。 果然,在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宋嘉逸一边微微晃动着杯子里的橙汁,一边看似随意的笑着问:“杜秘,你白天可是真给那位楚秘书长上了一课,慷慨陈词之下,我想那位美女秘书长回去晚饭肯定都吃不好。” “宋总别提了,我到现在还后悔呢,”杜言一笑“我白天那些话简直就是和领导过不去,楚秘书长如果把我的表现告诉我们李书记,估计我这个小秘书也当到头了。” “其实杜秘心里很得意吧,”欧小姐有趣的看着杜言“能让那么一位漂亮的女上司注意,即便受点委屈也值了。” “欧小姐,您可别拿我开涮了,”杜言微微苦笑,虽然的确成功的引起了宋嘉逸的注意,可是一想到如果那位楚秘书长真的较起真来,杜言也的确感到颇为头疼“我还正发愁怎么向李书记解释呢。” “不能这么说吧,你说的那些东西也是事实,太华的优势和它的劣势一样,明眼人都能看的很清楚,”宋嘉逸把身子舒服的靠在沙发矮矮的靠背上,不以为然的说道“就拿你说的那个三不管的双集镇来说,你知道我也去过那个地方,交通不便,思想保守,信息更是闭塞,可太华这种地方还不少,如果想在这里做点事业,是很需要些勇气的。” 听着宋嘉逸看似不经意的话,杜言心里略微一动,他知道宋嘉逸虽然看似对太华的现状并不满意,可如果自己没有猜错,他恰恰就是冲着现在这个时候的太华来的,所谓提前量就是为他这种人预备的。 “宋总,我可有点不太赞成你的这个观点,太华如何我不太清楚,可如果你在我们平陵投资,带来的回报绝对能出乎你的意料。” “出乎意料的赔本是不?”宋嘉逸开了句玩笑“杜秘,说句不开玩笑的,看你这么尽心尽力的,做为县委书记秘书你真屈才了。” 说到这,宋嘉逸似乎不经意的继续说:“譬如你对那个双堆就那么乐观,可我们大家都知道那地方不好搞呀。” “不是不好搞,只是没机会,真要有了机会,别说双堆,或者是大青乡和琉璃集,就是整个平陵也未必没有条好路子。”杜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里面酸涩的橙汁,同时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宋嘉逸,他不相信宋嘉逸会是那种甘心过苦行僧日子的人,不过从他来“辉煌”却滴酒不沾这点看,杜言相信眼前这个人,很不简单。 “双堆是个小地方,” 杜言继续说,他知道李培政是否能抓住机会也许就在自己今天这次与宋嘉逸的会面上,而自己的未来与李培政的仕途之路势必紧紧联系在一起,至少现在自己需要李培政这颗大树。 “不过双堆的地理位置很独特,你站在双堆的那条十字街口,就和站在太华庆丰还有临池中间一样,只是就没一条路通到那。” 杜言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摇头,如果说平陵虽然偏僻却是因为拥有着一个潜在的交通枢纽的地理位置,那么双堆就是这个交通枢纽最中间的那个点。 可惜在九十年代初期,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巨大的无形优势,或者说对于那些从没听说过跨省经济桥这个在未来决定着整个内陆经济大方向的人来说,是怎么也无法想象会有通过彻底连通这些早先被忽视的交通盲点,而把临近的几个省份,以至整个内陆地区完全贯通起来的宏伟计划的。 而如何能在跨省经济桥还没有被人所知之前就为这一切做好准备,是决定李培政进而是杜言未来仕途的关键。 “你认为平陵会有那样的机会?”宋嘉逸看着杜言,他觉得眼前这个小秘书有点好笑,谁能想象在一座不起眼的内陆城市县城里的一个小科级干部,居然会关心这种即便是远在京城的高层,也没多少人熟悉的大计划呢。 杜言当然不知道宋嘉逸心里想什么,也不知道在宋嘉逸的心目中,已经给他这个刚刚荣升副科的小干部又提了一格。 “宋总,即便没有我说的这个机会平陵也一样需要公路,”杜言知道不能把话说的太透,有些事情还是装糊涂比较好“你去过双堆,可也许没去过大青乡和琉璃集,大青乡有一点不输给其他名酒的青果酒,琉璃集当地粘陶土在我们太华都小有名气,在这些地方修好路,让青果酒走出去,让那些粘陶土变成钱,这足够让我们改变现在的局面。” 宋嘉逸饶有兴趣的看着杜言,他自然对杜言说的青果酒和粘陶土没有兴趣,他只是想知道杜言之前说的那些看似不着边际的假设,究竟有多少是能为自己所用的。 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科级小干部也许真的只是碰巧胡说,不过宋嘉逸却不想放过一个也许可能就是从这种巧合中产生的机会,特别是那能给自己带来难以想象好处时,他就更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点小小的可能。 而且在宋嘉逸看来,眼前这个科级小干部,也许真的不是那么简单。 “何况我们平陵也的确有优势,”杜言斜靠在沙发上看着桌上杯子里的橙汁“我们有很坚实的军工技术底子,几个重量级大厂也大多建在平陵和太华的沿途上,不要说设备,就是那些老工人的技术,对那些真正想做失业的人来说,就是无价之宝。” 说到这,杜言的心情忽然有些萧索,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宋嘉逸,知道眼前这个背景深厚的红色二代对有些事是可能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当然也就更不会明白对于太华那些大型重工企业的众多工人来说,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命运。 “杜秘,开个玩笑,假设呢,”宋嘉逸笑着看了眼杜言“我是说假设,如你所说真有个机会能把太华庆丰还有临池三个地方都连通起来,那平陵是不是就有机会发展起来了?” 听到宋嘉逸的话,杜言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不过这微笑在宋嘉逸看来,与其说是对这个假设的不以为然,不如说是不屑一顾。 “宋总,我知道你是做大买卖的,估计也看不上我们县城里那些小打小闹,”杜言开始没有直接回答宋嘉逸的话,他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杯子里的橙汁,在玻璃桌面上随意画了几条线“真要有那一天,应该说是整个太华都会发展起来,甚至连庆丰和临池的发展也不在话下。” 除了开始闲聊,然后一直坐在旁边只是默默喝着饮料的欧小姐有些诧异的停下来看了看杜言,即便之前杜言信马由缰的说了那么多,在她听来也不过是一个地方干部对自己家乡的偏爱,甚至她觉得杜言有些地方过于乐观,以致有些流于唱高调。 可是听到他后来这句话,欧小姐却不由有些错愕,这固然是因为在说这些话时,杜言那种就如同亲眼所见似的肯定的口气让她奇怪,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杜言这句看似胡蒙乱猜的话,却恰恰隐约符合她所听到的某些传言。 而这些传言的圈子,不要说是太华这样的偏远城市,就是到了河西省那种级别,也不是能轻易听到的。 宋嘉逸有趣的看着杜言在桌子上画的那看上去互不关联的几条线,虽然脸上始终笑意盈盈,可实际上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 如果仔细看就能知道,那几条线段正是太华和临近两市之间的交通现状,正是因为多年来没有长远计划的盲目建设,虽然各个城市投资不少,中央也下了很大的力气,但是内地的道路交通水平的参差不齐却越来越大的成为了制约内陆经济发展的因素,特别是随着沿海地区的蓬勃发展,与内陆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 这些也许对一个普通商人来说没有什么,但是做为具有深厚背景的宋嘉逸却很清楚这种畸形发展对国家会产生什么样的巨大隐患。 正因为这个,宋嘉逸敏锐的意识到了这其中可能包含着的巨大机会,而也正如杜言所说,即便没有这个机会,太华多年来积累下来的重工业技术基础,也已经早早进入了宋嘉逸的视线。 只不过,杜言的一席话,让宋嘉逸在意外之余,似乎也看到了一个连他之前都没有意识到的更广泛的远景。 “杜秘,你这还真是位卑未敢忘忧国,”宋嘉逸一屁股做到了杜言旁边“不过现在看来说你不忘忧国是对的,要说你位卑那可就真要打眼了,就冲你这番话,过不了两年那就真不得了喽。” “借您吉言了,宋总。” 杜言哈哈一笑,他知道差不多也该适可而止,自己已经把该说的甚至有些不该说的说了出来,剩下的就看宋嘉逸是否真的够分量了,不过杜言倒是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时候临市临池就是由于出了一位颇有远见的县委书记,在很多人还对跨省经济桥这种新事物懵懂不清的时候,就在其任内大力推行道路改造,和积极的发展对外交通联系,才会幸运的成为了后来跨省经济桥计划中的受益者。 相反,做为与那个县连界的隶属太华的平陵,却因为当时领导班子内部的不合与相互牵制,导致李培政振兴平陵的构想根本无法顺利推行,最终失去了一次绝好的机会。 而真正对李培政的仕途造成影响的,还不只是这个。 随着邻县那位县委书记的成功在整个国家战略中带来的巨大效应,引动得整个河西省的政治局势也发生了巨大的影响,最终导致了整个河西格局的变动。 李培政的前进之路,正是在那样一场变动中戛然而止。现在想来,却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一时间胡思乱想的杜言微微叹口气,直到他看到欧小姐起身走出房门,他才想起宋嘉逸却是因为心情大好,提议喝一杯,欧小姐自然是出去吩咐了。 “杜秘,有心思动动不?”宋嘉逸忽然微笑着问“你现在是正科吧,换个地方动动,说不定级别就能调一下。” 对宋嘉逸的建议,杜言只能苦笑一声,一想到自己这个副科才提了刚刚一个月,对宋嘉逸的“好意”他也只能敬谢不敏了。 “不过杜秘,你认为太华做为一个重工业城市,真的具有那么大的作用?”宋嘉逸饶有兴趣的继续问,尽管他的心里早有答案,不过他还是想看看这个地方小干部究竟能把事情看到什么地步。 “当然不是,只能说太华的工业技术优势只是其中一项,”杜言心里暗叹一声,他也知道宋嘉逸显然是在试探他,不过为了将来打算,他即便不能把所有想法都透露出来,也必须尽量让宋嘉逸,或者干脆说是他身后那些人对自己的能力有所认识“太华将来的地位就是个中转站……” 杜言随口说着,可是他的话却忽然被从走廊上传来的一阵吵闹声打断,听着隐约熟悉的声音,杜言和宋嘉逸两个人先是对视一眼,随后就立刻站起来,先后走出了包厢。 远远的就看到略显暗淡的走廊远处站着几个人,其中一个正是刚刚出去的欧小姐。 几个男女服务员正拉着个脚下踉跄的胖子不住劝说,可那个看上去显然喝多了的胖子却是一边嘴里胡说八道,一边不依不饶的向前扑着。 “不就是个出来卖的货么,装什么大头蒜,老子玩你这样的要几个有几个,玩你是看得起你!”胖子满嘴酒气的大骂“敢打老子,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打听打听这是哪儿!” 看到宋嘉逸,欧小姐跑上几步一下扑到他怀里低声哭泣。 宋嘉逸脸色发青,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胖子!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看着那个破口大骂的胖子,看着这一幕的杜言二话没说,忽然抓起旁边一个酒瓶,狠狠砸在了他的头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第二十八章翻手为云覆手雨(上) “啪!”的一声,啤酒瓶在胖子圆鼓鼓的头顶上砸开,一时间不知道是合着红色血水和白色泡沫的啤酒立刻顺着胖子的脑袋流了下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胖子的手还嚣张的抬着,接下来他肥胖的身子就如同塌了墙似的瘫在地上。 虽然在歌舞厅里打架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可是因为事情过于突然,旁边的几个女服务员不由发出一阵尖叫。 同样没想到杜言说打就打的宋嘉逸也不禁一愣,可看到怀里欧小姐委屈的样子,怒火顷刻从心底涌了上来。 看着瘫在上的的胖子,宋嘉逸忽然转身从旁边柜台上抓起一个啤酒瓶子狠狠的向胖子头上砸去! 这一次胖子连一个哼声都没有的倒在了地上,扔掉手里砸碎的酒瓶,宋嘉逸狠狠踢了一脚已经不省人事的胖子,然后揽着欧小姐向杜言示意的点点头。 “杜秘,够朋友。”宋嘉逸只说了这么一句。 虽然不知道“辉煌”的底细,可宋嘉逸自然知道这样一座夜总会如果没有背景是不可能开起来的,特别是像太华这种城市,更是在当地手眼通天的人才能支撑起这样的场面。 所以对于杜言在看到欧小姐受了欺负后的举动,宋嘉逸是很感激的,不论杜言这么做是不是在刻意结交自己,作为一个官场上的人,能做到这点,宋嘉逸就很满意。 一阵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杜言回头看了一眼柜台里的一个男服务员,其实他早就注意到那个人在偷着打电话,不过杜言没有搭理他。 事实上,就在刚才抓起酒瓶子之前,杜言心里已经决定要把事情闹大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虽然杜言告诉自己是为了趁机把宋嘉逸扯进太华的是非圈里,可在内心深处,杜言却知道自己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里是“辉煌”! “你们到哪去?!” 一个留着短发的壮实男人带着几个大汉把三个人堵在了楼梯上。 “你是这个夜总会的?”宋嘉逸慢条斯理的问。 “我是辉煌的保安经理,你们打了人不能随便离开,”那个男的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楼上,看到几个人扶着那个胖子慢慢坐起来,他才略微松了口气,然后对宋嘉逸冷笑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知道自己打的是谁么?” 宋嘉逸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不管打的是谁,你们这里也太乱了,是不是还要把我们留下来呀。” “对不起,你们在我们夜总会里闹事还打了人,那得把事情解决了才行,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你们打的是我们老板的朋友。”说到这,壮实男人脸上露出了一股狠色“今天你如果拿不出个能平这事的办法,不断掉胳膊断条腿的就别想走!” 欧小姐身子僵了一下,她担忧的抬头看着宋嘉逸,没想到因为自己会闹出这种事情的她,更担心宋嘉逸会忍耐不住。 “看来我们是进了黑店了,既然这样就看看你们怎么玩。” 宋嘉逸丝毫不以为意的向旁边的杜言笑了笑,虽然开始的时候他似乎没有反怒,可一旦做了,他那样子就立刻从一个成功商人变成了个典型的纨绔,或者是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那好,咱也别影响别人,你们跟我来,”壮实男人虽然说下了狠话,可也并不是很莽撞,他记得自家老板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不要总是用街上那套办事,既然大家已经成了体面的买卖人,还是要注意些形象的“今天这事,我们辉煌可以当个中人,不过那得看赵老板怎么给你们划道了,你们接的住算你们走运,接不下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然说已经算是正经生意人,可话一出口,一股江湖痞子气还是不由自主的就冒了出来。 三个人在一群保安的挟制下到了二楼,沿着环绕下面舞厅边沿的走廊,向位于二楼的保安室走去。 “杜秘,看来是连累你了,真过意不起啊,”宋嘉逸一边轻轻拍打着走廊上的栏杆看着下面灯红酒绿的舞厅,一边不以为意的对旁边的杜言说,那样子看上去轻松的就好像是和朋友一起去聚会聊天“等过几天找机会咱再聚聚,你说的那些东西我还真有些不太明白,到时候好好请教。” “别废话,快点走!”后面一个保安用力推了一把宋嘉逸,不过奇怪的是宋嘉逸也不恼火,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保安笑了笑。 几个人进了一间办公室的时候,却看到那个被两个酒瓶子撂倒的胖子已经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想来应该是另有通这房间的通道。 一个年轻女人正用酒精棉球给他擦拭伤口,旁边的桌子摆着个急救箱,夜总会里各种冲突不断,急救箱这种东西倒是备的很全。 “妈的,你两小子敢打我,老子今天就整死你们!”看到进来的三个人,胖子气呼呼的推开那个为他处理伤口的女人想站起来,却因为之前那两个酒瓶子砸的太狠,腰弯到一半又一屁股栽回沙发里“你们几个小崽子今天不整死你们我赵字倒着写!” “赵老板你放心,绝轻饶不了他们,您在我们辉煌还被打了,这要是让我们曾老板知道了,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那个保安经理说着就绕过桌子,一弯腰就从抽屉里拿出一根胶皮警棍往桌子上一拍“你们自己说吧,怎么办?” 宋嘉逸注意到杜言的神色有些奇怪,还以为是在冲动过后后冷静下来,因为以前没见过这种场合有些害怕,这倒让他连之前最后那点怀疑都淡了。 之前宋嘉逸曾经想过杜言这么干是不是有什么企图,虽然对太华的确有很兴趣,不过他却没想过要牵扯进太华是非当中来。 特别是在大体上了解了太华的一些内幕之后,宋嘉逸更是认为之前刻意给太华方面留下个只是自己过来做生意,没有牵扯到到其他什么人的决定,是很明智的。 所以杜言的举动让宋嘉逸的确上了个心,不过现在在他看来杜言这个样子也就只能解释成一时气愤冲动,倒不像是有什么目的意图了。 不过宋嘉逸却不知道,杜言这时候想的却是完全另外一件现在没有发生,可是对杜言来说却是刻骨难忘的事情! “就是在这里吧,韩冰是在这个房间里做下那种事的吧……”杜言心里这时候只是闪动着这个念头,他甚至没有听到对面那个保安经理的话,直到后背被人猛的一推之后才清醒过来。 “别装孙子,现在知道怕了,刚才那劲哪去了?保安经理把手里的警棍在戳在杜言胸口“自己说公了私了,不过可告诉你们不论公了私了你小子都准备掏钱吧。” “老六别和他们墨迹,先打断这两小子两条腿,今天赔多钱也不行,我要让他们趴着出去!” 头上已经包扎好了的赵老板站起来几步走到跟前一把夺过了保安经理手里的警棍,在欧小姐一声惊恐的叫喊声中,警棍狠狠的打在了宋嘉逸的左腿外侧! 一声闷哼从宋嘉逸嘴里发出,他一条腿立刻吃不准劲的跪了下去。 “今天老子非打断你们两人的狗腿不可!”赵老板一边嚷一边回身抓起旁边的一个铁管坐墩。 就在他举起坐墩要没头没脑的砸下去时,伴着一声“碰”的大响,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几个保安还没反应过来,一条人影已冲进了办公室! 杜言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而他身后抓着他的一个保安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胳膊已经被来人一把抓住,在甚至可以听到骨头断裂的可怕声响中,那个保安已经被来人抓着已经扭得不像样子的胳膊,用力一抡,狠狠的撞在赵老板的身上,一时间两个人同时发出痛苦的叫声滚到在地! 杜言到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就是那个一直跟在宋嘉逸身边的司机柴哥。 不过那人的动作根本没有停下来,就在其余几个保安喊着胡乱抓起身边的各种家伙要扑上去时,柴哥却已经抢先向他们冲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柴哥紧握的双拳上多出了一对闪亮的东西,就在杜言脑子里闪过“美国指套”这个东西时,房间里已经响起了一阵痛苦的惨叫声。 那个保安经理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手里的一根钢管在砸到柴哥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柴哥只是用胳膊向上一格就架住了他这力量不小的一攻,同时伴着柴哥挥来的狠狠的一拳,保安经理的鼻梁骨已经被打得歪到了一边。 “宋总,您没事吧,”柴哥和欧小姐扶起宋嘉逸有些焦急的问“咱们现在赶快去医院。” “没事跃进,这胖子虚的根本手上没劲。”宋嘉逸揉着大腿笑了笑“你还真以为我这么些年就荒废了,别忘了我也当过兵。” “那咱们现在就先离开这儿吧,”柴哥看了看地上倒着的几个不住呻吟的保安,虽然他看上去身材魁梧象个粗人,可是并不莽撞,立刻就想到了宋嘉逸的身份似乎不宜在此久留“我去开车。” “等等跃进,”宋嘉逸叫住了柴跃进,他慢慢蹲下身子,推了下斜靠在办公桌边,捂着血糊糊的鼻子不住哼哼的保安经理“你说你们老板姓什么?” “姓曾!”保安经理疼得声音都走调了,虽然看着宋嘉逸的眼神似乎就要吃了他,可一看到旁边柴跃进手上还抵着血滴的美国指套,他就不由吓得一哆嗦,可他倒也硬朗“告诉你,我们曾总在太华不论黑白有的是人,除非你们立刻跑,要不然只要你们在太华一天,只要让曾总找到你们就没你们好日子过了。” 宋嘉逸看着保安经理微微点了点头,他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拿起电话,拨号之后低声说了几句,挂断电话之后把电话机放在了保安经理的面前。 “姓曾,黑白道上还都有人,好,很好啊,”宋嘉逸一边说一边点着头“给你们老板打电话告诉他,他的夜总会是我砸的,别忘了我叫宋嘉逸。” 说完,宋嘉逸转身对杜言说:“兄弟,一会的事你不方便出头,我让跃进先送你走。” 杜言没有多说什么,刚才的电话他隐约听到了几句,也知道在接下来可能会上演的戏码里,自己继续待下去的确不太方便。 “不用麻烦了,也不用让柴哥送我,他这个时候不能离开你。”杜言说了一句之后和欧小姐打个招呼,问了那个已经吓呆的女人之后,他顺着另一扇不起眼的房门出去,立刻就沿着过道从后门出了夜总会。 不过杜言却并没有走远,在绕回到前门之后,他安静的站在辉煌夜总会马路对面的便道上等着。 过了一阵,远处的街道上传来了一阵卡车特有的轰鸣声,伴着几声刺耳的刹车声响,两辆墨绿色的军车忽然闯进了“辉煌”前面的停车场。 随着从驾驶室里跳出来的一个军官一声大喊,两辆卡车上跳下的一群士兵立刻冲进了辉煌夜总会那四扇金光闪闪的大门! 杜言没有继续看下去,他把双手插进裤兜顺着马路缓缓的向前走着,马路对面传来喊叫声,碰撞声,和东西破碎的声音似乎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直到走出很远之后,杜言才停下脚步慢慢转过身看着“辉煌”那在夜色中依旧明亮夺目的霓虹灯招牌。 “这是为了你,韩冰,”杜言嘴里轻轻吐出一句话。 尽管知道因为韩冰而对“辉煌”产生的那股恨意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消失,可即便亲眼看到了“辉煌”被砸,杜言却依旧还是没有感到好受。 也许是因为那件事情现在并没有发生,杜言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现在的韩冰在干什么呢?杜言这么想着就有种想去看看的冲动,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如果说在前一世里,杜言有什么对不住苏倩的地方,那就是与韩冰的关系。 事实上杜言始终不知道自己对韩冰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不过杜言却清楚的记得,当韩冰在“辉煌”用那么激烈的方式为自己的命运抗争的消息传来时,杜言曾经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甚至让他忘记了妻子就在身边失声痛哭。 苏倩知道自己和韩冰之间的事么?应该是知道的吧,不过苏倩却从来没说过什么。 忽然,远处“辉煌”那五彩缤纷的巨大霓虹灯广告牌忽然变得一片漆黑,杜言知道应该是里面让人拉断了电闸。 杜言微微摇头,虽然把宋嘉逸牵扯进太华的是非圈子是他的计划,可他也的确没想到这位宋总的反映会如此激烈。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个念头只在杜言脑子里闪了一下就被否定了。虽然宋嘉逸显然很喜欢欧小姐,但是杜言不相信他会做的这么过分。 现在想来,宋嘉逸这么干,又何尝不是也想着借着这个由头在太华做点什么事呢? 杜言边想边沿着便道向前走,不过在刚刚经过停在路边的一辆车时,走出了几步的杜言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借着路灯光亮看了看那辆在太华市大名鼎鼎车牌号“太二四六八”的桑塔纳,然后转身向太华市委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杜言知道,一直坐在车里远远看着辉煌被砸的,应该就是“辉煌”夜总会的老板,号称太华黑白两道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曾振平。 不过现在的曾振平应该还没到后来那种几乎在太华市一手遮天的地步,这个时候的他在很多人眼里,虽然已经是个家资丰厚的一方富豪,可却始终还没有真正成为被更多人认可的人物。 不过杜言知道,如果自己没有记错,这个时候的曾振平应该依旧开始走上了他事业的快车道,特别随着不久之后即将发生的几件事,曾振平最终会成为太华市的人大代表和社会名流,一个黑白两道都炙手可热的人物。 不过杜言可没打算让曾振平创造的奇迹再次发生,在杜言心里,如果说冯超是他前进道路上必须被踢开的石子,那曾振平也不过是块更大点的石头而已。 不过在回到招待所,看到依旧没有休息却好像就在等着他的李培政之后,看着李培政望着自己的古怪眼神,杜言猜想到刚刚发生的事应该已经传到了市委招待所。 “见到宋嘉逸了?”李培政看似随意的问着,看到杜言默默点头,李培政慢慢坐了下来“你知道辉煌夜总会的老板是谁么?” “听说过,好像是姓曾,辉煌的名声不小,在平陵都有耳闻。”杜言倒是不想蒙混过去,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想办法尽量让李培政和自己的计划保持一致。 “这个曾振平不算什么,”李培政淡淡的说“不过他有个姐姐,是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副主任。” 杜言嘴角不经意的一挑,他当然知道曾振平依靠的谁。 “宋嘉逸和你说他是谁了么?”李培政问后又是一笑“他没告诉你,他是京城宋家的长孙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第二十九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下) 虽然也早已经猜测到宋嘉逸的身份,可从李培政那里听到这个确切消息之后,杜言还是略微一愕。 盖因为李培政提到的这个宋家,实在是个庞然大物! 和很多建国初期就拥有显赫地位的老革命家的家族不同,宋家在早期并非很显赫,甚至在一些顶级家族看来,宋家也不过是那个红色圈子里的一个小角色。 可是随着从五十年代末逐渐开始的个中年运动的兴起,之前那些声名显赫的老革命家和他们的家族却在当时层出不穷的各种运动中起起伏伏,其中有些人更是因为当时对局势的判断错误,和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而站错队伍。 譬如其中有些在六七十年代叱咤风云,大有跟着领袖横扫的人物,却随着动乱的结束要么消声觅迹,要么干脆当啷入狱。 正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当时并不起眼的宋家老爷子却一直紧跟在那时正处于政治生命的低谷,甚至是直接被定为最大走资派的某位大人物的身边。 说是崇敬也好,说是死心眼也罢,就在很多人都纷纷离那人而去时,宋家老爷子不但没有离开自己的老首长,甚至在一些场合公开表示了对首长的支持,这在那个时代不但是不可思议,甚至是惊世骇俗。 不过也真是因为这样的经历和患难与共,当那位首长终于经过几年的磨难在政治上重获新生之后,宋家也终于得到了应得的回报。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宋家的子女反而在国内政坛上显得并不高调,至少在杜言记忆里,即便到了多少年之后网络盛行,信息相对透明的时代,如果不是对国内政治看得很透彻的,普通民众对宋家的印象也往往只是觉得宋家是个在经济领域颇有建树的家族而已。 但是杜言却绝对不认为宋家就这么简单,除了今天在和宋嘉逸喝酒时感觉到的宋家在未来关乎国家建设的发展上所拥有的的巨大野心之外,杜言还能隐约察觉到宋家似乎对国家未来的发展方向,似乎有着某种不可忽视的影响。 杜言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当然不会无聊的相信,后世那些关于所谓整个世界其实就是在某些金融家族的控制之下的话本演义似的胡思乱想,不过一想到多年之后宋家虽然看似低调,却似乎在方方面面又都有着他们的家族烙印和影子的事实之后,杜言却不能不承认,宋家绝对是个了不得的庞然大物。 “辉煌”被砸的事第二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太华市,虽然在九十年代出“辉煌”还没如之后那样,是有着“小组织部”之称的太华第二个市委,可对于很多人来说,不论是否知道曾振平背后的靠山是谁,可辉煌的被砸还是引起了太华人巨大的震动。 这从第二天原本按计划,李培政要在上午参加的会议居然无缘无故的耽误到了下午就可以看出来。 直到坐在车里昏昏欲睡的杜言被旁边的老黄轻轻推醒,李培政才踩着已经落在市委大楼台阶上的金色夕阳,走了出来。 “李书记咱们是不是再住一晚?”杜言问着看上去略显疲惫的李培政。 “不了,赶着回去吧,夏天天长,赶着回去还来得及,”李培政说了一句,在坐进车里之后,他又忽然对已经坐进副驾驶座的杜言说“小杜,坐到后面来,有些事和你说。” 司机老黄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旁边的杜言,给领导开车多年的他自然知道当秘书的即便再得信任,领导也轻易不会让秘书和自己一起坐到后面,因为这不只是个领导威信问题,更牵扯到个做为领导身边人不能轻易破坏的规矩。 杜言略微一愣还是打开车门换到了后面,他知道李培政应该是有些话要和他说的。 砸了“辉煌”的宋嘉逸就好像忽然失踪了似的,不但杜言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很多人更是连这是哪方神圣都不清楚。 各种各样的谣言整个白天就在太华市里四处流传,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那就是砸辉煌的这主,背景不但深厚,而且还和军队有着极深的关系。 因为有人亲眼看到,辉煌就是被两大卡车的军人砸了个稀巴烂。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谣言不但在市面上,甚至在市委大院里都传的神乎其神,听着这些谣言,杜言估计这个时候,宋嘉逸也许正在当地某支驻军部队里优哉游哉呢。 “今天在会议上任市长对太华的治安提出了一些问题,”李培政靠在靠背上淡淡的说“对于最近的一些社会问题,任市长做了些指示,认为太华有必要加强治安管理方面的力度,你整理一下这方面的东西,明天在市委会议上有用。” “好的李书记,”在本子上记下来之后,杜言抬头问了一句“崔书记对这方面有什么指示和说明?” 看了一眼杜言,李培政暗暗一笑,他从头到尾都没提市委书记崔建斌,这自然是不太正常的。 “崔书记也认可任市长的安排,不过崔书记更多的是抓全面工作。”李培政随口说了句。 杜言放在笔记本上的钢笔笔尖微微一顿。 “辉煌”这件事出了之后,市长任树强会暴跳如雷是在意料之中,杜言还记得就是任树强接替了后来身体不好的崔建斌成为了太华市委书记,而曾振平的姐姐曾静,就是被任树上任之后,从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一下提拔到市长助理,没过一年又担任了副市长。 而曾静是任树强情妇这件事,在整个太华都不过是人尽皆知的公开秘密罢了。 不过从李培政的话里,杜言可以察觉出崔建斌应该是对任树强这种越俎代庖的举动颇为不满的。 这里面主要还是和崔建斌的身体状况有关,崔建斌虽然年龄还不太大,可他的身体却不大好,年前还做了个手术休养了几个月,这件事即便是在平陵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样一来即便是个守本分的市长也难免会有些想法,何况任树强原本就不是个甘于落人后的主,自然是早早就有着接崔建斌班的心思。 不过真正让杜言注意的,是任树强在担任副市长的时候曾经在平陵挂了将近半年的职,和那时的老书记走的很近。而当时刚刚提起来担任副县长的郭松林,也是任树强推荐给老书记的。 这些事之前杜言自然不知道,可是在这一个多月里,经过不停的打听研究,倒是让杜言把平陵和太华的一些人和事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在没事的事情也有意无意的和李培政说一说,这让李培政对他自然又是另眼相看。 “回去之后把相关资料整理出来,平陵也是要按任市长的指示做些事的。”看到杜言望过来的眼神,李培政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杜言应该已经明白。 虽然知道曲向东自然会把今天任树强的态度转告给那位惹是生非的宋大少,不过如果杜言能同样把消息透露给宋嘉逸,宋嘉逸自然也会多少承自己这个人情,即便因为障着曲向东等人的原因,不能和宋家的这位长孙接触过多,可李培政自然还是希望多一条直通天听的路子。 回到县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在把李培政送到招待所后,杜言跟着老黄的顺路车回到了县机关宿舍。 杜言住的是县机关宿舍二楼的一个小套间,典型的长筒子楼道走进去黑咕隆咚的,走道尽头是水池和厕所,每间房子之间的隔墙并不很严实,因为年久失修,有些屋子的墙上甚至会有些小洞。 至少杜言已经因为那些小洞,听了不少日子隔壁那两口子的声。 每当半夜听到那若有若无时断时续的声时,杜言自然就难免感到心火撩人,有时候他甚至不无恶意的猜想,墙上的那个窟窿是不是之前住在这屋里的政研室老郭挖的,想想老郭可是和他爱人长期两地分居呀。 虽然已经是晚上,可天气还是热的很,回到宿舍的杜言立刻打了盆水,回到屋里就脱了衣服只穿着短裤洗了起来。 可还没洗完,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杜言匆忙擦擦之后穿上衣服打开了房门,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站在门口的居然是财政局局长龚业荣。 “杜秘,才回来呀,”龚业荣说着就走进屋里,他手里还提着一瓶当地常见的临池白干和几袋小菜,看样子是有备而来“家里还有现成的菜不,我老婆回娘家里,自己在家一人喝酒也闷的晃,咱俩人喝点?” “那可好,我正想着没地方找饭辙去呢。”杜言笑着收拾起桌子。 杜言知道,对龚业荣来说这个财政局长当的虽然有些走运,却也不是那么舒坦。 原本虽然不算是郭松林的嫡系,可毕竟和郭松林走的也不远,可只因为他这个财政局长是李培政提名,龚业荣的地位一下子就变得尴尬了。 任命当天龚业荣跑到李培政住所表示感谢的事,很快就已经传来,郭松林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几次在县政府工作会议上,对待龚业荣的态度却不免冷了不少。 这一来人们自然也知道龚局长是升了官却失了宠,原本和龚业荣走得近的人也小心了起来,尽管李书记好像已经逐渐站住了脚跟,可郭县长毕竟是地头蛇,在没看清楚局势之前自然不会贸然站队。 至于龚业荣,到了这份上也只能赶鸭子上架,逼着眼往李培政这条船上跳了。 这么一来,龚业荣也知道即便回头郭松林也不会再信任自己,倒是干脆彻底绝了对那边的念想,做为第一个投靠李培政的平陵实权人物,他和杜言自然走的近了不少。 不过,提着酒上门,这倒有些出乎杜言的意料。 酒菜不多,酒也只能说是凑合,不过两个人喝酒聊天倒也喝出点意思,看着差不多了,龚业荣开始说到正题。 “杜秘,听说市里昨天晚上出了点事,是么?” 看着龚业荣那探究的神色,杜言就想笑,他放下酒杯想了想然后点点头。 “听说辉煌是任市长线上的路子,那事情怎么解决的?”龚业荣有些着急的问。 也难怪他这么关注,郭县长的后台是任市长,虽然辉煌和任市长究竟是什么关系没多少人知道,可毕竟是有耳闻的,如果辉煌被砸任市长却没有任何表示,那么很多事情可就够让人琢磨琢磨了。 “明天李书记会在县委会议上传达任市长对加强社会治安的指示,”杜言用筷子夹起一颗花生豆放在嘴里轻轻嚼着,然后他接了一句“崔书记对任市长的这个指示很支持。” 龚业荣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对于市里的斗争他也有所耳闻,一听说崔书记在这件事上似乎不够强势,他自然不免有点泄气。 虽然知道这么说可能会多少打击到龚业荣对现在局势的乐观,可是杜言却不能不提醒他要小心谨慎,毕竟这是第一个投靠李培政的实权人物,在李培政真正彻底站稳脚跟前,总是不能让他出事才好。 不过龚业荣倒是很快就从失望当中摆脱出来,酒足饭饱在告辞要走的时候,龚业荣好像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杜言说:“刚才来的时候我看见老黄开车过去,旁边坐的好像是郭县长的秘书小卢。” 听到这个,杜言先是一愣,借着拍拍龚业荣的肩膀:“回去睡个好觉,明天的会可不简单。” 果然,在转天的县委扩大会议上,郭松林立刻表现出了他做为平陵地头蛇的力量。 借着任树强关于加强社会治安管理的讲话,郭松林在会议上措辞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气势嚣张,他批评了县局现有的一些问题之后,直接点了西市场派出所的名。 这让很多人在诧异之余,也让一些正动了心思的人不由开始琢磨,虽然李书记是县委书记,可看现在这局面,真靠过去是不是牢靠。 “同志们,我们有些基层干部只知道一味逢迎上面,根本不为老百姓做事,他们以为只要让上面领导满意了就天下大吉了,这种思想不但要不得,更是对党的事业极端不负责任的表现!”坐在主席台上的郭松林眼睛掠过台下如坐针毡的王连义。 王连义原本根本不够格参加这次会议,不过却是郭松林以参与专项治理的名义特意点名叫来的,为的自然就是要当着全线党委委员和一些干部的面,用教训他来狠狠刮一下李培政的颜面! 李培政的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他只是认真的听着郭松林的话,甚至在所有人都听出郭松林醉翁之意不在酒时,他依旧显得不温不火。 “所以我们提拔干部要看全面,不能只因为自己觉得顺眼就提起来,这同样是对党的事业的……” 郭松林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大会议室的两扇门却被人忽然推开,一个县委办的工作人员手里拿着个纸袋有些慌张的走进会议室,却一时间好像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的发呆。 “干什么,慌慌张张的!”郭松林因为自己的讲话被打断有些恼火。 “李书记,郭县长,那个……”那个工作人员有些结巴的说着,同时他的眼神不住的向坐在李培政旁边的孙德文看去。 “发生了什么事?”李培政沉声问。 “刚才传达室接到个东西,是些相片。”那人几步走到主席台前,就好像摆脱个烫手山芋似的把手里的纸袋放在李培政面前的桌上。 李培政皱了下眉,然后从纸袋里拿出一沓看上去数量不少的相片。 随即台下的人们就看到李培政的脸色忽然一变,猛的转头看向旁边正探过身子也想看过究竟的孙德文,而孙德文的脸色却是忽然变得一片煞白! 随着李培政快速的翻了翻后面的相片,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最后他站起身来把手里那些相片往孙德文面前狠狠一砸,转身就离开了座位! 而孙德文这时已经完全瘫在椅子上,说不出一句话。 孙德文是被人架出会议室的,和李培政还能克制怒火相比,看到那些照片的郭松林干脆当着会议室里几十口子人的面,直接把照片甩到了孙德文的脸上! 会议已经无法进行,而孙德文和女人大天白日的在河堤上“野战”的消息,却好像坐上了特快列车似的,在整个平陵传开了。 第二天,太华市纪委就下来人带走了孙德文,而随着孙德文落在纪委手里,很快就出现了新的情况,随着拔出萝卜带出泥,任树强在市政府方面的第一大将,太华市常务副市长忽然被隔离审查。 而据消息说省里面已经有人发下话来,对太华某些官员与某些有黑社会性质的组织之间的关系表示关注。 一时间,太华市官场风声鹤唳。 直到半个月之后,就在人们猜忌重重时,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在一次会议上,再次重申了之前任树强对社会治安方面的讲话,同时高度肯定了任树强的讲话必要性,随着这个明显给事情定性的信号,一场任何人都没想到就突然发生的官场地震,终于平息了下去。 就在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时,平陵的一个院子里,杜言正站在一边看着李培政和丁秉先下棋。 “秉先,有思想准备重新出来工作么?”李培政问道。 “做什么?给你当县委办主任?那涂向东干什么去?”丁秉先笑呵呵的问。 “是县委副书记,”李培政说“你的级别是正处,当个县委副书记有点委屈,不过你也别嫌我的庙小。” 丁秉先有些奇怪的抬头看看李培政,他知道李培政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那么他既然这么说,自然也就是市里已经有了一定的决定。 似乎知道丁秉先在想什么,李培政苦笑着摇摇头:“这次我不敢居功,也没那么大的面子,你的任命是市里直接决定的。” 说到这,李培政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杜言:“听说是省里某位领导点名让你担任这个副书记。” 丁秉先注意到李培政的动作,他也抬头看了看杜言,随后低下头去一边下子,一边随意的说:“小杜的工作不错,我看提个正科该没什么问题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第三十章小杜秘书的幸福时光 丁秉先出任平陵县委专职副书记,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平陵官场上很多人先是茫然错愕,随后就又是一个不小的震动。 稍微熟悉丁秉先过去的人都知道,丁秉先可以说是个奇迹似的人物,早在改革开放之前,丁秉先就以笔杆子著称受到了某位当时平陵县领导的关注,然后就被调到那位领导身边工作。 当时正是意气风发的丁秉先可以说是被视为平陵年轻人中在仕途上最有希望的一个。 不过谁也没想到,十几年后丁秉先却忽然仕途失意,不但没有走上更高的位置,甚至只是以一个享受正处级待遇的名义,被发配回了老家,担任了个一看就是靠边站的《平陵通讯》的主编。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认为丁秉先只是一时低落,以他的才能总有重新振奋的一天,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明白过来,丁秉先的路估计是走到头了,这么一来,原本还和他来往的一些人也渐渐淡了,丁家虽然不能说是门可罗雀,也没多少人还记得平陵有这么一号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突然间,一场官场地震就突然发生,而这场地震的最终结果,居然是丁秉先莫名其妙的东山再起,而且一上来就担任了第三把手的县委专职副书记! 这让很多人真是跌破了一地眼镜。 更让人们感到奇怪的,是听说这个任命似乎并不是太华市委的意思,而是来自省里某位领导的意图,这就让丁秉先的东山再起蒙上了一层更神秘的面纱。 丁家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原本丁秉先编辑部那些同事自然以丁秉先的嫡系自居,而一些平时根本和丁秉先不怎么来往的干部,也立刻开始主动到丁秉先家串门,美其名曰“汇报工作”。 丁宏伟在文化馆的待遇也有了变化,原本只是在科室里混日子的他,忽然就被宣布负责科室的日常工作。 倒是原本负责日常工作的冯超,莫名其妙的丢了这份美差,却只能找他舅舅吴慎重去抱怨告状。 不过丁秉先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这次突然让他重获新生似的机遇,他依旧每天让儿子在自家后院葡萄架下支起小木桌,然后沏上一壶茶,风轻云淡的自斟自饮。 连吴慎重登门拜访,询问他关于住房问题的要求时,他都只是随口说了句“喜欢自家的葡萄架”就没了下文。 丁秉先是做为专职副书记进入平陵县委常委的,按照分工,他是负责党建工作,联络和指导组织部门。 虽然还不是组织部的正管,可这么一来已经足够让郭松林感到压力,在丁秉先刚刚被任命为副书记时,郭松林就给太华市市长任树强打了电话。 虽然一直是被老书记提拔,可老书记毕竟已经退下去,郭松林现在当然自认是任市长的人,至于老书记那边还在市里担任领导职务的一圈子人,郭松林却是已经走的远了些,毕竟这些人没有任市长的大腿粗么。 不过让郭松林没想到的是,任市长对他看似打听实际上是告状的态度显得颇为不以为然,在电话里还狠狠批了一通。 不过在放下电话之前,任树强还是隐约点了一下郭松林,这次调整并非只是平陵或是太华市的事,其中牵扯到更多的,还是更上面的一些斗争。 所以任树强就叮嘱郭松林,这个时候自然要更加小心谨慎。郭松林自然认真领会,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心谨慎的叮嘱,同样也是省里某位领导对任树强的话。 一九九零年九月下旬,河西省省委忽然发生了一次人事变动,中央下派了一位新的省委常委,组织部部长,原来的组织部长调任邻省,担任副省长去了。 因为很快就要到国庆,这个人事变动就显得有些蹊跷了。原本在这种时候一般不轻易做较大人事变动的惯例被打破,更奇怪的是,被调离的那位原组织部长到了邻省却不是常务,也就进了不了常委,这自然是被贬了。 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对于河西省来说绝对不是件小事,由上而下的新一轮站队似乎就要重新开始,其中的重灾区就是太华和平陵。 在这一连串风风雨雨似乎就要来临的时候,杜言却难得轻松的趁着国庆节的一天假期,陪着苏倩在鲤鱼居后面的小河边钓鱼。 鲤鱼居的老板沈和福很会做买卖,他把鲤鱼居的后门拓宽,让整个大厅变成了个过堂道,然后让人把后面临河的土地平整了一下,铺上一条石子小路,再摆上几把椅子和小桌,支上几把太阳伞,这里就成了个格调不错的小钓鱼场。 九十年代初期流经平陵县城的小清河还算清澈,污染也不严重,吃饭喝酒之余,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坐在河边垂钓闲谈,倒是多少也有了些大城市里白领生活的气息,所以这个项目一推出来,鲤鱼居原本就不错的生意更是红火的人,甚至已经有传言说,县委政考虑是不是把鲤鱼居定为平陵县委县政府的对外接待饭店。 沈和福当然希望鲤鱼居能有这个机会,所以只要是县委县政府的客人,他都伺候的是无微不至,不过对于今天带着苏倩来放松一下的杜言,他就更是小心了又小心了。 就在太华市先是因为辉煌被砸事件,接着就是孙德文的艳照和之后牵扯出的太华常务副市长被隔离审查,进而被双规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杜言忽然接到了从那之后就一直没有消息的宋嘉逸的电话。 在电话里宋嘉逸只是泛泛的和杜言说了些闲话,从头到尾都没提“辉煌”一个字,不过在闲谈之中,宋嘉逸却好似很随意的说了一句“太华的地理位置不错,更难得的是有些年轻人能从苦难中看到机遇。” 说这句话的时候宋嘉逸是刻意用一种颇为严肃,甚至有些端着架子的口气说出来的,那样子倒好像是领导的口吻,然后他才哈哈大笑着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可别骂到我头上来。” 虽然看似笑话,不过杜言却很满意,在放下电话之后,他甚至还随手用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弹了几下早已经忘了的曲调。 在让当时刚刚走进办公室的县文化局长有些发愣之后,杜言才意识到自己还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宋嘉逸的电话也给了杜言一个提醒,虽然对于宋家的背景和巨大能量同样有些意外,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最近搅合的的确有些深,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自己在这场震动全省的政治地震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应该收敛一下。 至少是在自己的级别再次调整期间,还是低调做人的好。 杜言的级别是副科,准确的说还是刚刚调整的副科,不过这倒也难不倒人。 按照干部任用条例,杜言因为是专科毕业,这在当时已经算是不错的高学历,所以在进了单位之后,原则上是应该有个副科科员的待遇的。 只是他当初能进县文化馆已经是费了天大的力气,至于副科待遇,自然也就没他的份。 这样的由头一找,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成了李培政秘书之后调为副科变成了只是恢复他应有的级别,调到正科,才是他真正应该享受的级别待遇。 所以,小杜秘书在正式担任李书记秘书两个月多月之后,终于迈入了号称国内官僚体系的庞大圈子,成为了这个体系中组成最底层基础的那几十万块基石之一。 算算日子倒是很巧,他正式调级那一天,也恰好是他二十二岁生日。 当然,这个生日其实只是他的母亲桑淑兰当初捡到他的日子,至于他的实际年龄倒是不难推算,捡到他的时候,桑淑兰从他胳膊上还没种上水痘就猜出,当时的杜言应该还不到一岁。 从懂事开始,每当生日的时候,杜言都能感觉到父母对自己那有些过度的疼爱,也许是怕杜言触景生情,每到这个时候,桑淑兰都会对杜言更偏心一些,这甚至曾经一度让杜菲很气愤,觉得母亲偏心。 和往年不同是,今年的生日是在鲤鱼居过的,除了以丁宏伟为首的一些老同学,县委大院里也来了不少年轻干部,之所以如此,自然是为杜言庆祝升为正科。 虽然县委书记的秘书级别为正科也不算过分,但是对于杜言这种才刚刚调到副科才两个月就升为正科的奇迹,很多人还是无法适应的。 而且由于杜言原本就比较敏感的出身,甚至在一些地方已经传出了杜言可能是李培政私生子的谣言。 对于这些谣言,杜言倒也没有办法,不过他知道自己在今后就要更加谨慎小心,毕竟对李培政来说,之所以如此器重自己,主要还是因为自己之前几次的表现都让他很满意。 甚至李培政应该也隐约猜到,不但平陵包括太华能发生这么巨大的变化,和自己多少也是有些关系的。 正因为这样,李培政才会破格重用自己,或者说自己不但是李培政在平陵打开局面的前锋,也势必回事随后稳固阵地的悍将。 又应付走了一个人过来打招呼的人之后,杜言有些歉意的看了看旁边托腮盯着鱼钩的苏倩。 原本想趁着国庆休息的两天和苏倩到临市的风景区玩两天的计划,却因为需要应付调级之后的应酬落空了,没有办法的杜言只好建议来鲤鱼居钓鱼散心,不过让他没有想到是,在鲤鱼居却不停的遇到熟人,总是有人过来和他这位现在炙手可热的县委一秘搭讪,甚至有些他都不知道是哪来的人,都会无缘无故的过来套磁。 好在沈和福倒是还算知趣,除了在杜言过来的时候忙前忙后的跑了跑,然后照顾着为两人找了个不错的地方之外,就再也没过来打扰。 “倩倩,要不回头哪天我找个时间陪你出去玩玩?”杜言看着兴趣索然的苏倩略带歉意的说。 “不用了,”苏倩抬起头歪着脑袋看着杜言,然后笑着把雪白细腻的手掌轻轻按在杜言的额头上“我只要这么看着你就行了,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总皱眉头,总皱眉头会变老的,我可不想以后让人说我的男朋友是个老头子。” 看着苏倩清朗恬静的笑容,杜言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激动,他想起了前世苏倩和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充满酸甜苦辣的日子,更想起苏倩从未因为自己的落魄抱怨,自始至终不离不弃。 “倩倩,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杜言轻轻握着苏倩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发誓再也不让你受一点罪,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杜言低声说着,他知道这时苏倩不会明白自己这些话里的真正含义,不过这的确是他的心声。 手掌被杜言的嘴唇轻吻带起的阵阵酥痒让苏倩感到很羞涩,虽然不远处有人悄悄看过来,她却又舍不得拒绝这种被宠爱的幸福。 直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处传来,杜言才有些无奈的放下苏倩的手,当他无奈回头以为又是哪个借机套近乎的时,看着走过来的这个人,杜言却不禁大感意外。 “涂主任,是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第三十一章杜秘书的雷霆闪电(上) 看到走过来的涂向东,杜言略微一愕之后立刻站了起来。 涂向东面含微笑的略一摆手说道:“小杜,随意点,我这也是出来溜达溜达。” 杜言给涂向东介绍苏倩,看着略显拘束微微躬身的苏倩,涂向东赞许的点着头:“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小杜你可要知足呀。” 听着涂向东意有所指的话,杜言心中就是一动。 沈和福已经远远的走过来却又停住,涂向东似乎倒也认识沈和福,看到就招手示意他过来。 “沈老板这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 涂向东看着四周平整得不错的地面和摆放在河沿边那一串椅子桌子说,听了他这话,沈和福的脸色就是一变。 “涂主任,我这就是小打小闹,这河沿我也不敢自己占着,您看两边我也没栏起来,就是看客人吃完饭没事,就让人在这平了块地方,随便摆几张椅子,大家坐下来钓钓鱼乐呵一下。” 沈和福小心翼翼的说,他知道自己这么干究竟算不算非法占用土地也就是涂向东嘴唇动一动的事,在近乎绝对权力面前,平时他的那些八面玲珑的手腕就变得毫无用处,甚至连为自己辩白都显得苍白无力。 “你这个想法不错,倒是有点新东西,沿海城市管这个叫什么来着?”涂向东回头问杜言。 “娱乐休闲。”杜言微微一笑。 “对,娱乐休闲,这么倒也不错,算是新生事物吧。”涂向东边说边坐下来,拿起一副鱼竿。 看到涂向东的动作,沈和福就机灵的从旁边的小盘里拿出一小盒拌好的鱼饵放在他手边。 “小杜啊,咱们两个比比钓鱼怎么样?”涂向东问杜言。 沈和福立刻知趣的告辞离开,苏倩也知道这位涂主任似乎要和杜言说什么,也找个借口说有些累了远远的坐到另外的一把椅子上休息。 “小杜,年轻人要知道把握机会,有些东西和人,一旦放过了就不容易再找回来了,”涂向东看着水面上微微晃动的鱼线漫不经心的说“有时候更要主动出击。” “涂主任您说的是,我会珍惜机会的。”杜言看似也注意着水面的随听随答,可他的脑子里却不停的转动,他不知道涂向东怎么会忽然对自己说这些话,说起来在县委大院里自己和涂向东算是两个不同圈子里的人,自己当然绝对属于李培政的人,而涂向东…… 想到这个,杜言心里却又一愣,认真想想,杜言才有些奇怪的发觉,涂向东虽然迄今为止已经经历过两任县委书记,到了李培政这儿已经算是三朝元老,可仔细想来虽然前任都颇为器重涂向东,特别是老书记甚至直接把他提拔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可仔细一想却可以发现,迄今为止也没真正听人说过涂向东算是谁的人。 杜言有些好奇的看了眼始终注意着水面,好像真的只是来钓鱼的涂向东。 “小杜,有些事就和这钓鱼一样,对钓鱼的人来说是个娱乐休闲的游戏,可对水底下那些鱼来说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涂向东还是显得那么风轻云淡的,倒好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话里那么明显的暗示让人听了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过有时候鱼太大了就糟糕了,如果不知道该放就放,鱼钓不上来,搞不好鱼竿还得给折断不可。” “您说的对,该知道放弃的时候就得放弃。”杜言说着忽然觉得手头的鱼竿压手,鱼线也立刻蹦得紧紧的。 “上钩了。”涂向东瞥了眼杜言手里的鱼竿笑了笑,却随手把自己的鱼竿支在架子上“小杜,听说你对大青乡当地的副业生产很感兴趣啊,还提出来要搞个什么青果酒的加工厂?” 涂向东微笑的问着杜言,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不过他这话却让杜言的心猛的一沉。 涂向东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站了起来,他没有让杜言送他,而是自己背着双手沿着河沿向远处走去,看着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一点不带拖沓的涂向东的背影,杜言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司机老黄忽然被调离了县委大院,到县供销社成了一名普通司机。 接替老黄的是个去年刚刚转业的复员军人小耿,小耿在军队里当过几年汽车兵,执行过好几次援藏任务,驾驶技术没的说,难得的是小耿去年刚复员,被分配到县供销社当司机,可以说和本地的圈子都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老黄家就和小耿对调,成了县委大院的小车司机。而且人们也知道,虽然没有明说,小耿也差不多成了李培政的专职司机,不论是郭松林还是其他常委,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小耿给自己开车的。 丁秉先已经就任平陵县委副书记之职,上任当天是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陪同,说起来也算是市里给了他不小的面子。 虽然在各种传言里,丁秉先再次被起用似乎在市里面引起过不小的争论,不过从一些人得到的消息看,市里对李培政的支持才是真正让人们感到意外的。 之前李培政几次到丁秉先家串门的事也已经被人翻了出来,稍一注意人们才知道,两个人居然是以前大学同学。 再看丁秉先的忽然复出并被委以重任,这些自然就被视为是市里对李培政在平陵主政的绝对支持,至于真相如何却是没多少人去太多的关心。 国庆之后,杜言和苏倩却是要分开一点时间,由太华市财政局主办的一个财政部门沿海学习考察班给了平陵两个名额,没想到在财政局工作的苏倩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这个学习班的一员。 虽然觉得分开一个月有些不舍,可一想这毕竟是财政局长龚业荣的一片好心,杜言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过在临行之前那一晚倆人独处的时候,杜言自然忍不住好好欺负了一下苏倩,虽然没有过线,可已经足够苏倩羞得回家之后立刻躲进自己屋里,这倒让疑神疑鬼的顾卫芬又是喜欢又是愁,既想着看来这个女婿是跑不了了,又怕自家闺女不知道注意分寸,搞不好让人家吃光喝净一抹嘴来个不认账,那就亏大了。 不过这次小小的分别倒也不是毫无用处,听说学习班要去沿海早先开放的大型城市城市学习现代金融和财会制度,杜言自然想起了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挂牌的国内第一家证券交易所。 九十年代初,股票这种新兴东西在当时的国人眼里不但是个新鲜玩意,更是个关乎姓资姓社的大是大非问题! 杜言记得国内第一座证券交易所应该还有一个多月才会在东海市挂牌,这对当时只要稍微关注国内政经动态的人来说都是个了不得的大消息,他当然也还记得随后出现在股市中的那些风起云涌的弄潮儿们,想起多年之后还被人津津乐道的杨百万这些早早敢于吃螃蟹的传奇人物,杜言就好像看到了一座还没有被人注意的庞大无比的金矿就摆在自己面前。 所以在苏倩临行前的那个晚上,他在享受“口腹之欲”的同时,也不忘一直提醒苏倩,要她在去东海学习期间一定要多多关注即将挂牌的证券交易市场。 当苏倩有些担心的问他沾这些东西会不会犯错误时,杜言只好借口是工作需要敷衍了过去。 不能不承认,经过年那一场巨大震动之后,这个时候的人对于资社之争,甚至比早先几年更加敏感。 苏倩随着学习班走了之后,杜言的生活又变得单调起来了。 丁秉先的入常让平陵的政治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其中最令人出乎意外的,是做为县委办主任的涂向东几次在常委会上公开支持李培政,这让郭松林一下子显得有些被动,虽然在常委会议上他依旧占据一定的主动,可是李培政这才了三个月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而在常委里排名一、三把手的两个人都和他意见相左,这让郭松林也不能不感到压力不小。 杜言这段时间倒是听从了涂向东的暗示,尽量让自己低调一些。作为县委书记的秘书原本已经够招人注意,如果再不知道低调做人,那就真的有些不知进退了。 而且涂向东也的确用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给了杜言不少的启示,至少涂向东很明白自己的位置,更知道做为幕僚,该在什么时候冲在前面,更知道该在什么时候退居幕后,把光环留给领导。 不过杜言也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学会涂向东那一套,更不可能成为第二个涂向东。 如果说涂向东属于那种天生辅佐之才,不论对方是谁只是效忠那把椅子,那么杜言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只甘于居于幕后,或是依附他人才能成事的那种人。 杜言有自己的理想,或者说有自己的野心,当他莫名其妙的回到这个时代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誓要彻底改变之前的人生,所以他虽然变得低调了不少,却绝不甘心浪费时间。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略微显晾,看着身上的毛衣,杜言不由想起了远在东海市的苏倩。 苏倩已经离开大半个月了,不过两人却是每隔两天就写一封信,苏倩会给杜言写一些在东海市看到的新鲜东西,这让杜言倒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全程陪伴。 还离的很远,就看到了站在县文化馆门口等候的李馆长,看着李馆长那笑容可掬的样子,再想起以前他那总是在下属面前故作威严的表情,杜言就有些无奈。 虽然是公事,可杜言是骑自行车来的,没坐县委的车,更没让小耿用李培政的小车送自己。 在这方面他很注意,虽然郭松林因为之前孙德文的事被搞得有些被动,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甘心被李培政逐渐剥夺权力。 既然一时间动不了李培政,可是从他身边的人下手就成了必然的机会,杜言才不愿意让郭松林拿自己当那个突破口呢。 “小杜,哦,应该叫杜秘书了。”老李笑容满面的从台阶上走下来和杜言握手。 说起来老李其实心里不那么痛快,自己五十好几都快退休的人了,还是个副科。可杜言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是正科了。 虽说按理以杜言的学历在正式工作之后半年就该提为副科,所以后来调级也不过算是一种补偿,可这才当了几个月的县委书记秘书,就一下子正科了? 不过老李心里不痛快脸上当然不带出来,现在这位县委大秘不但已经是个人物,而且听说连丁副书记也很器重他,这就自然不是老李能得罪的了。 “馆长您还是叫我小杜吧。”和老李握手之后杜言谦虚的说道。 老李这种人不怕得罪,可不得罪最好,有些事情往往就是坏在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身上的。 杜言这次来,是和县文化馆联系关于县委要在全县展开一次社会主义爱国思想教育活动的。 随着东欧国家和整个世界格局的变化,二十世纪晚期的全球运动似乎落入了一个巨大的低谷,东欧的剧变让国内感到了巨大的压力,在这个时候开展社会主义爱国思想教育,就成了当时国家迫切需要的一项政治任务。 杜言说明来意之后,老李立刻表示“这样的政治任务,我们馆里一定要抽调精兵强将,而且一定要让思想过硬的同志担任主要负责人,小丁政治可靠思想也灵活,年轻人很有办法,我们馆以后就要靠他了。” 杜言笑了点点头,他自然知道老李这顺水人情是不送白不送,党建副书记的儿子负责爱国主义思想教育运动的宣传,那是理所当然了。 见到丁宏伟,杜言就想笑。 丁宏伟这段日子过的不太好,老子东山再起对他来说没有太大意义,反而因为他老子的缘故,单位给他加了担子,日子过的就不那么逍遥了,所以见到杜言自然很高兴,而且他也的确有事找杜言。 老李刚一离开,丁宏伟立刻略显神秘的说:“你猜现在冯超在干什么?” “在干嘛?” “他在追小菲。” 听到丁宏伟的话,杜言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第三十二章杜秘书的雷霆闪电(下) 两世为人,从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如今似乎完全重新来过,即便依旧有些事是络上经常骂人用的一个词,仔细想想音倒是挺接近的。 听杜言说到二兵,王连义的眼神不由微微一闪,他没想到杜言连那个人的名字也记得,倒是不由心中暗想:杜秘还真是记仇呀。 “我听说那个二兵在县农机局,好像手脚不是很干净啊。”杜言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王连义就心领神会的点点头,随后两个人就岔开话题说起了别的,沈和福进来敬酒的时候,杜言还特地和他说,要找个机会和他单独喝一杯。 几天之后,县公安局忽然接到西市场派出所传过来的一封举报信,信里提到县农机局的科员洪卫兵多次借着下乡收购统销品的机会私自低价收购公粮,倒买倒卖。 洪卫兵立刻被县公安局传讯,接下来没过多久,就传出洪卫兵供认,县文化馆科员冯超在配合县农机局下乡宣传科技知识的时候,为洪卫兵印刷虚假宣传告示,欺骗当地群众,从中获取好处。 冯超是在正上班的时候被忽然出现的公安人员带走的,尽管接到消息后吴慎重立刻到处疏通,几乎用尽了所有人情,可冯超还是以诈骗罪被判处了三年有期徒刑。 事情还不止如此,不知道从哪里传出吴慎重在这起骗购案件中扮演了不太光彩的角色。 果然,没过几天,吴慎重就调任县档案室副科长。 当吴慎重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屋里几个人低声议论,看到站在门口和吴慎重点头示意的杜言,人们知道在县委办一室吴慎重时代结束了,杜言时代来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第三十三章突发事件 一阵冷风从不太严紧的窗户缝里吹进来,随着带着呼哨似的的风声,窗外卷起了漫天的一片白茫茫的雪花。 算着日子,苏倩去东海市进修已经两个来月,按时间也应该快回来。 这段时间杜言和苏倩除了相互写信,有时候也通一下电话,苏倩在电话里似乎有很多话要说,或者说东海市这座堪称中国最现代化也是最充满小资情调的城市,对她产生的影响太深了吧。 在电话里有时候苏倩会无端的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那种种的新奇和各种各样出乎她意想之外的生活,让杜言从电话里都可以听出她的感叹和羡慕。 不过苏倩却并没忘记杜言一直叮嘱她的那些事,虽然对杜言怎么对证券交易这种即便是东海人也大多疑虑重重的新东西感兴趣很不解,不过她还是利用课余时间和学习便利去了解了一下东海市在十二月刚刚开始营业的证券交易所。 其实东海证券交易所早在十一月的时候就已经挂牌,但是却到了十二月才正式开市。 这期间究竟还有些什么样的内幕,当然不为外人所知,事实上不论是挂牌还是开市之后,对于股票这一早已被打上资本主义烙印的东西,绝大多数国人一直是抱着警惕或者是敬而远之的态度看待的。 这其中就有很多东海当地人,尽管东海人的观念可以说是国内最开放的,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上了年纪的东海人自然也就忘不了旧社会那些炒股票的老东海们,在四十年代末期政权更迭之后,经历的那一幕幕让他们想起来就会为之胆战心惊刻骨铭心的遭遇。 正因为如此,对于证券交易,东海人更多的是观望,而国内更多的则是一片质疑的声音,特别是一些老干部,更是对股票交易深恶痛绝,甚至有直接喊出“资本主义复辟”的极端口号。 不过对内地的平陵来说,这些东西实在太遥远,绝大多数人甚至除了在报纸上听说过“股票”这个明显带着资产阶级特征的名词之外,其他的根本一无所知。 不过杜言却是很认真的尽量收集着关于证券交易市场的各种资料。 在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人能想到就在一两年后,股票这种对普通人来说还处于天方夜谭中的东西就会走进千家万户,更不会想到很快全国就会刮起一阵甚至持续到下个世纪的“股风”。 杜言还记为了尽快推广国家的证券政策,东海市甚至用行政命令的方式要求政府工作人员把认购股票当做一个政治任务安排了下去,而有些大型国企甚至把股票当成当年的年终奖金发放下去,因为这种举动,有些地方还出过几次不大不小的风波。 对杜言来说,股票无疑就如同摆放在他面前的一个聚宝盆,更重要是,这个聚宝盆在别人眼里却无疑是个避之唯恐不及的大坑。 再也没有比你能发财又还没有人和你争这个机会更好的事了,有时候看着苏倩写来的信里描述的东海证券交易所的那些东西,看着苏倩经常漫不经心就提到某个日后会一飞冲天牛气无比的企业股的名字,杜言甚至有种放下手里的工作,立刻跳上火车跑到那十里洋场去淘金矿的冲动。 不过,这当然不现实,不要说杜言自己不会放弃现在刚刚起步的事业,就是李培政也不会轻易答应杜言立刻自己。 关于有谁来吴慎重的县委办副主任的职务,李培政曾经仔细琢磨过。按机关里的不成文规定,杜言作为县委一秘是要挂县委办副主任这个名头的,不过在具体工作中,因为一秘主要还是要为具体的某位领导服务,所以更多的是个名义,具体工作还是要有一个专门的副主任。 所以虽然这个副主任的位置很重要,可在一开始李培政并没有考虑杜言,而是看中了另一个在县委办里呆了很长时间的老机关老于。 而且从杜言那里,李培政也打听到老于这个人倒是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在县委大院里没有特别亲近的人,这就避免了画圈站队,虽然也正因为这个老于在副科科员这个冷板凳上一座就是雷打不动的小二十年,不过李培政倒是认为可以。 可是丁秉先的一席话却让李培政还是改变了主意。 当听说准备提老于的时候,丁秉先只是淡淡的问:“如果杜言只当个秘书,那他以后能为你做的最多也就是个合格的幕僚。” 丁秉先这话让李培政倒是真的认真考虑了起来。 一段时间来,通过工作李培政不能不承认丁秉先看人的眼光的确独到,只是对于杜言的定位,丁秉先就比他看的更透。 他只是一直把杜言当做一个能为自己办事而且脑筋灵活的秘书,最多是个优秀合格的助手。可是丁秉先却从一开始就把杜言视为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 而且李培政不能不承认,随着已经开始的年终总结,杜言的确如丁秉先所说,开始展现出不止是一个秘书所拥有的才能。 早在当初刚刚来到平陵的时候,杜言就借着陪李培政下乡调研的机会,提出了关于大青乡等几个边远乡镇的脱贫设想,虽然在当时都只是些粗略的想法,而且随着之后一连串的事情这些设想似乎就没了消息,不过当看到一份关于以大青乡的副业种植为龙头的三镇统一规划书放在面前时,李培政才发现杜言原来一直都没有忘了这件事。 更让李培政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份规划书不但很详细的介绍了如何利用这三个镇子当地的各自优势互补发展,更是很详尽的构思了一个在近期发展大规模多样性果林种植,进而利用果林建造酿酒厂的计划。 这样一个计划的出现让李培政开始有些意外,然后又觉得未免不太现实,毕竟以大青乡那样的地理位置,一想到连一条像样的公路都没有的现状,李培政就不禁有些无奈。 可李培政也承认杜言的构想在某些地方很值得注意,如果做为一个相对长远的计划,那就未尝不是个很诱人的远景。 这让他又想起了丁秉先之前对杜言的评价,李培政知道自己刚刚来到平陵,如果没有什么太大变故,最近几年是不太可能再挪地方了,所以这样一来他就有了为平陵今后几年发展规划的时间。 杜言正可以先提到县委办副主任位置锻炼一段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放到下面乡镇,也就是自己一个得力的帮手。 这么一想,李培政自然觉得安排的时间宜早不宜迟。 突然就成了县委办副主任,这对杜言来说也的确有些意外。 虽然是冯超的举动最终刺激了他,让他下定了决心彻底铲除掉这个总是恶心人的当初的对手,可是对吴慎重杜言虽然没有好感,却并没有太多的敌意。、 只是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吴慎重却还是栽在他那个宝贝外甥的事情上。 杜言也想过这背后也许有丁秉先的影子,可虽然这么想,说是维持丁秉先在自己心目中始终淡泊无争的形象也好,或是纯粹不想让丁秉先认为自己还太嫩也罢,最终他没有去问丁秉先。 成了副主任之后,杜言的工作自然也就更加繁忙,虽然李培政还是提了老于为主任科员主持县委办一室的日常工作,算是自己的助手,不过他这个副主任却的确有些忙不过来了。 杜言的宿舍也忽然热闹起来了,每天下班之后除了在楼道里听到宿舍的邻居不停的喊“杜主任”,很多时候还会有人登门拜访,甚至在周末回家的时候也会有人跟着找上门,而且其中绝大多数是不会空着手的…… 为这个杜振海在第一个提着东西上门拜访的人走了之后,把儿子叫到了自己面前,很认真的说:“小言,你现在也大了,有些事也不是我能管的了的。不过你要记住,咱们以前穷可穷的有志气,走出院子站在老邻居们眼前直的起腰,说的了话!你现在当官了,可别倒让人背后戳脊梁骨说三道四,那样的官咱不当也当不长,懂么?” 看着父亲很久都没露出的严厉眼神,杜言当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知道父亲一辈子憨厚耿直,最看不上的就是那些钻营苟且的勾当,虽然也正因为这样父亲虽然技术过硬却始终在厂里不得志,但是正如父亲所说,父亲这大半生直的起腰,说的了话! 一阵冷风从窗户缝里吹过,阵阵凉意打断了杜言的沉思,今年的冬天显得出奇的冷,杜言倒是还记得似乎就是从这两年开始,天气开始变得越来越糟糕,几年之后气候问题就会成为全球性的大难题,而国内气候环境的隐患也是这两年开始变得越来越严峻。 甩甩头把这些现在和自己还没有什么关系的念头扔到脑后,杜言又看了看桌上苏倩寄来的照片,照片上的苏倩穿着时尚俏丽的新潮服装,站在著名的东海外滩,看上去多了几丝这个时代都市女郎的成熟韵味。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忽然想起,杜言刚拿起话筒还没开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焦急喊声:“县委李书记办公室么,是李书记么?” “这是李书记办公室,请问是哪一位?”杜言沉声问道。 “我是大青乡的老杨呀,李书记在么?!” 对方焦急中透着惶恐的喊声让杜言心头一跳,他立刻想到电话里应该是大青乡镇镇长老杨。 多年来大青乡因为陈姓大族人口为主,为了防止镇政府变成陈家的私衙,所以尽管镇党支部书记是陈姓居多,可镇长还是尽量由外姓担任。 可即便如此,在大青乡当地,陈老梗那样的家长式管理还是不可避免的。 “杨镇长您别急,我是李书记秘书杜言,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在杜言的印象中,这位杨镇长还算稳当也不浮躁,可现在听他那声调估计真的出事了。 “杜秘呀,麻烦你请李书记接下电话吧,我们这儿出大事了!”杨镇长的声音听上去完全走了调“镇子东头的老黑石头雪塌了!” 听到杨镇长电话,杜言的心就噗通一跳,他知道当地人把冬天因为雪灾造成的滑坡叫雪塌,所以虽然不知道杨镇长说的老黑石头是哪一片,可是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杜言立刻敲门走进李培政房间,刚刚说了情况李培政立刻抓起了电话。 “老杨,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严重么?!” “李书记啊,情况很严重,镇办厂就在老黑石头下面,一下子就雪塌了都埋下面了呀!陈书记带人去抢险了,镇卫生院的人也去了,可看样子雪太大,还可能有雪塌!”杨镇长惊慌的声音让李培政的脸色更加严峻。 “有伤亡么?”李培政沉声问。 “还不知道,现在都乱了。李书记您看怎么办呀。” 杨镇长显然是慌了神,说起话来也没了分寸,不过听着电话里传出来的混乱的声音,李培政能想到那边的情况有多糟糕! “老杨你和老陈书记一定要控制住局面,绝对不能出现更大的情况,县里这就安排人去大青乡支援。” 李培政按下话机立刻吩咐杜言通知县委其他领导,同时吩咐立刻召集县公安局和县医院的人员做好应急救援准备。 从县城到大青乡这条道路原本就不好走,再赶上这连天大雪的天气,车队就更是举步维艰,时不时的有车辆因为控制不好和前后的车子碰碰撞撞,甚至有两辆车因为路面太滑,直接栽到了公路边的路基下面去,车上的人虽然没事,可车子一时半会是跟不上来了。 一直颠簸起伏的让人难受,可是坐在车里的李培政却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一直没有疏散开,而坐在他旁边的郭松林的脸色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从电话里还不知道大青乡的具体情况,可是一想到是在自己任上出了这种事,即便是意外,李培政还是从心里感到一阵阵无法摆脱的愧疚。 “怎么会出这种事,大青乡那地方的地势应该没有太高的山吧。”郭松林憋着一口气闷闷的说,眼看快到年底却出了这种事,他觉得自己这一年真是走背字。 不论什么时候,地方上一旦出了问题就必须有人负责,如果再出现伤亡那么不论你有多少理由,也是不能摆脱责任的。 “如果出了伤亡,市里对我们平陵班子的看法……” 听到在这个时候只是考虑市里领导的看法,却丝毫不关心伤亡情况,李培政看了一眼旁边的郭松林,眼中隐隐闪过一丝愤怒! “松林同志,我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救援吧,其余的以后再说。”李培政压下心头浓烈的厌恶淡淡的说“到了地方之后不要搞什么听取情况的花架子,让县里的同志立刻投入救援。” 郭松林默默点点头,一时间除了车子在路上颠簸发出的声响,再没有其他声音。 当救援车队终于远远看到大青乡的影子时,很多人都被远处的情景震住了! 在远处大青乡镇子深处的一角,可以看到正冒起的浓烟,冰冷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浓烈的土腥味道。 “都别闲着!去救援!去救援!” 刚下车的李培政一下甩掉大衣,抢过旁边一个人武部民兵骨干手里的话筒,转身踩着敞开的车门站到车子高处,对着后面跟上来的车队大声咆哮着:“先救人!别的什么都别管!先救人!” 李培政的吼声在人们头顶上盘旋,他知道多少年来一旦出了事故首先保护国家财产几乎成了人们思维中的一个定式,这种想法曾经让很多事故中原本可以有更多生存机会的生命毫无意义的被忽视,这是李培政绝对不能接受,更不能容忍的! 随后李培政大步当先,向着出事的地方走去。 跟在后面的郭松林脸色说不出的阴沉,当看到远远从一条岔道上跑过来的杨镇长时,他立刻劈头盖脸的呵斥:“杨文贤,你们是怎么工作的!怎么镇办厂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 “郭,郭县长,这我们也没想到啊。”一头泥土脸上还有些地方擦破的杨镇长急急的说“老陈书记带人去刨房子了,李书记郭县长你们先留在这里吧,老黑石头那边雪堆太大,不安全。” “伤亡怎么样?”李培政的声音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人们在看着自己“老杨你要说实话,究竟伤亡多少?” 杨文贤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郭松林,终于开口:“应该有十几个人,听说大多在厂子靠里边的包装间里呢。” “去看看!”李培政说了一句之后带头向看上去一片慌乱景象的厂院走去,杜言立刻第一个跟在后面。 “李书记这太危险了,听老人说可能还会有雪塌的!”杨文贤一呆之后立刻追上去,后面的人也立刻纷纷追上去。 还没进厂院,杜言就看到厂子后面一大片斜斜的裸露着黄棕色泥土的斜坡,远远看去和旁边其他地方一片白色形成了醒目的对比。 看到那斜坡杜言已经知道为什么虽然大青乡并没有太陡峭的地势,可还是出现了雪塌。 正是因为这种斜坡并不陡峭,而最近这些年又的确没出现过太大的降雪,人们往往就忽视了一旦降雪过大,山坡上的积雪过多就会出现滑坡的危险。 “一定要尽最大力量救人,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我要人活着出来!”李培政对闻讯你而来的一个武警军官声色严厉的吩咐着。 说完李培政踩着地上乱糟糟的杂物向前继续走着。 “李书记别再向前走了,前面危险。”一个干部在后面担心的喊了一句。 “什么话,我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李培政脸色铁青的回头申斥了一句,可就在他刚刚转过身想继续向前走时,随着旁边一阵惊慌的喊叫,一根斜靠在断墙边的木柱子忽然向他站的地方倒下! 李培政呆呆的看着向自己倒下来的木头,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旁边猛的把他向远处一推,接着那根柱子就狠狠的砸在那人的身上! “小杜!” 李培政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悲呼!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第三十四章飞翔吧,雏鸟! 一股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涌进鼻子,睁开眼睛是一片白色,头顶上吊针瓶子在阳光照射下闪着刺眼的反光,刚刚稍一活动,一阵气闷就让杜言不由发出哼声。 声响惊动了旁边的人,身影晃动中几个人的脸出现在杜言眼前。 母亲焦急地的神色和妹妹似是哭过通红的眼睛在眼前晃呀晃的,还有一张出乎杜言意料的脸出现在床的另一边,杜言要开口说话,可是因为气闷,就又是一阵咳嗽。 “小言别动,你可醒过来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你爸和妈以后怎么办。”桑淑兰揉着眼睛声音有些哽咽,以前性子刚烈的铁姑娘队长知道儿子出了事后,当时真有些天塌了的感觉。 反而是平时不那么说话的杜振海,还能镇定的应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 “哥你以后可别这样了,吓死我们了。”杜菲拉着杜言的手不住摇着,要不是闻讯而来的大夫制止,她还会继续摇个不停。 经过一阵检查,当大夫脸上露出笑容说请大家放心,杜秘书没什么大事之后,除了杜言的家人,旁边又响起了几声轻微的喜悦之声。 事实上杜言的伤倒是不算很重,虽然那根木梁的分量不轻,不过因为是站在木梁下面不远的地方,所以当木梁砸下来时反而因为距离过近而没有带起太大的力量,相反倒是因为当时杜言心急之下用力过猛,李培政倒是在被他推出去之后滑到在地,肩膀受了点伤。 杜言伤势也并不严重,只是因为重物撞击之下,一时气闷,再加上倒地时脑袋碰到了石头,不过好在当时遍地都是厚厚的积雪,倒是有了个缓冲,在被送到县医院之后经过诊断确认并不严重,只是由于脑震荡需要治疗,在医院住院静养。 让杜言没想到的是,大青乡的镇党委书记陈老梗不但来了,还一直陪在床边。 看到杜言醒过来,陈老梗很激动,在杜言很母亲妹妹说了几句话后,他走过来却只是拉着杜言的手用力握着。 “老陈书记您怎么来了,您现在的工作那么忙,就别来看我了。”杜言说着,心里却是暗暗一叹。 大青乡出了这样的事,不论结果如何陈老梗都是拖不开干系的,也许几年之后随着党政分家,这种事故大多是由政府方面承担,但是现在做为地方一把手,陈老梗是肯定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虽然杜言对陈老梗这种老式干部的做事风格并不赞同,可是他却知道当时的基层干部虽然作风粗暴水平不高,可和后世那些干部比,很多还是诚心实意想把工作做好的。 “杜秘书呀,我是来谢谢你的,”陈老梗紧紧握着杜言的手,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只是不住的唠叨“你说说这事,这可怎么说的,杜秘书呀,幸亏你救了李书记,要是李书记在我们大青有个闪失,我陈老梗就是把自己命赔出去也没法向组织交代呀!说句不过分的,你是我陈老梗的恩人,也是我们大青的恩人!” “老陈书记看您说的,我是李书记的秘书,原本就应该照顾好李书记。” 杜言笑了笑,他知道在陈老梗这种老人的想法里,李培政应该就是那种老辈人说的一方父母,如果李培政真的在大青乡出了事,对整个大青乡来说,可能真和天塌地陷差不多了。 “老陈书记您现在这么忙,陪在我这我也不敢当,您还是回去吧,大青乡那边还要您主事呢。” “我还主的什么事,”陈老梗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这镇书记也没脸当了,李书记让我回家等处理,现在县里已经有人处理后面的事了,也用不着我老头子了。”说到这陈老梗好像琢磨出自己话的味道不对,又立刻辩白着“我可不是闹情绪,也不是对李书记的处理意见不满。我就是心里着急,毕竟这节骨眼上帮不上把手,憋屈的荒。” 看着陈老梗若有所失的样子,杜言轻轻叹口气,他知道李培政这么处理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 “对了老陈书记,这次事故的具体损失……”杜言担心的问了句,如果伤亡大了,不要说是陈老梗,即便是拿下所有大青乡的干部,事情也不见得能平息的下去。 “还好,还好呀!”说到这个陈老根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没死人,就是有几个人受了伤,杜秘书这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救了李书记,让李书记能继续指挥全镇子救灾,那还不定得出多大的事呢。” 看到陈老梗脸上那由衷的笑容,杜言也只能在心里发出感到一阵感慨。 中午的时候,刚刚参加完会议的李培政听说杜言醒了来不及吃饭就赶到了县医院,原本出事之后李培政是要让人把杜言送到太华的市医院去的,不过因为雪太大,通往太华的道路被封,也就只好在县医院治疗。 这两天除了处理大青乡的事,李培政在回到县城之后就抓时间来看杜言,虽然大夫保证杜言的身体情况不错只是暂时昏迷,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可李培政还是几次严令一定要认真对待,绝对不能有丝毫马虎。 看到县委书记的这种态度,原本就已经很上心的县医院更是精心治疗唯恐稍有闪失。 而李培政在听说杜言醒来之后立刻到医院看望,甚至下午下班之后又特意去了一次医院的消息传开之后,整个平陵官场对杜言这位原本就已经炙手可热的县委一秘,自然是有了更特别的看法。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原来关于杜言可能是李培政私生子的谣言,却变得不那么受人关注了。 这是因为人们已经想到,不论这个谣言是否有那么回事,就直冲这次杜言豁出命去救了李培政的举动,以后杜言就绝对不会只是个秘书这么简单。 不论是知恩图报还是亲情使然,今后的李培政对杜言,只会更公开的栽培和提拔。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杜言已经完全和李培政建立起了某种私人关系,而且这种关系还是那么光明正大,很难让人说出去什么。 于是原本就没断过的到医院看望杜言的人就更多了,而且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除了以县委的名义探视之外,县委常委丁秉先和县委办主任涂向东,又分别以私人名义到医院关注了一下杜言的情况。 这就让县医院更加不敢忽视,特别是在涂向东淡淡的说了句“小杜在治疗期间的生活需要注意一下”之后,县医院立刻派了个年轻护士做为杜言的全天护理,这倒让陪在医院的桑淑兰觉得自己好像成了多余的。 而杜菲看着那个模样俏丽的小护士在哥哥病床前整天转来转去的,却是早已经脸色难看,心里把涂向东和县医院的领导骂了个遍。 就在杜言住院期间,大青乡雪塌事故也终于有了结论。 在这次事故中,由于对当地地理环境缺乏正确的了解,所以把镇办厂建在了有危险的地方,导致雪塌事故造成重伤两人,轻伤六人,直接损失达到十几万元的重大事故。 虽然镇办厂的选址有着历史原因,但是大青乡镇委镇政府的疏忽失职也是事实,虽然事故出现之后镇各级干部不惧危险积极抢救,但是秉着对党和群众负责的原则,平陵县委决定给予大青乡镇长杨文贤撤职降级另行安排工作的处分,给予镇党委书记陈老梗党内记大过,停职反省的处分,停职期间大青乡镇的工作暂时由镇副书记负责。 当听说这个处理决定之后,杜言先是为陈老梗感到一丝庆幸,随后就开始琢磨起这个处理结果背后的东西。 杜言听说过,陈老梗在当初老书记在的时候就是全县有名的倔头,面对老书记也是敢顶上几句的,至于郭松林就更别说。 据说陈老梗很是看不上郭松林那阴阳怪气的样子,有几次还顶撞过他,所以杜言可以想象,如果郭松林想借着这件事拿下陈老梗倒也在意料之中。 这么一想杜言就能猜到,李培政在这件事上应该是多少保了陈老梗一下的,而且陈老梗毕竟在大青乡声望很高,如果骤然拿下,很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在这种情况下即便上去一个新的镇书记,也未必能展开的了工作。 至于杨文贤,那就没有办法只能委屈一下,毕竟出了这么大事总要有人负责。 而且有那么几次杜言也听人提到,杨文贤在大青镇长这个位置上坐的并不踏实,甚至公开说过就是降职回到县里当个县局三四把手,也比在大青那个鬼地方强。 这么说起来,这样的处理倒是真遂了他的心愿。 这么想着,杜言就隐约猜到了李培政的想法,在到了平陵之后这段时间,随着逐渐铺开路子,李培政对县委的影响也已经初见成效,至少开始时候那种郭松林占据压倒性优势的局面已经有所改变。 在县委常委里,随着孙德文“野战”丑闻的下台,丁秉先的上位,还有涂向东的倒戈,原本郭松林那边的优势已经被削弱不少,现在除了组织部长廖坤和宣传部长袁子才始终死死抱着郭松林的大腿之外,其他人多多少少在一些关乎重大问题上和郭松林已经不是那么步调一致。 在这种情况下,经过半年的经营,李培政终于要对下面的乡镇有所行动了! 第一个目标,自然就是恰好出了重大事故的大青乡! 调离杨文贤,空出镇长的位置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关键的就是把谁推到这个位置上去? 想到这个略微有些头疼的杜言揉了揉脑门,虽然名义上只是个秘书,可杜言也知道随着这次事件自己可以说终于进入了李培政的私人圈子,这和领导与秘书之间的关系截然不同,而是一种更加紧密,可以说彻底荣辱与共的关系。 这样一来他就更要为李培政下一步怎么走着想,不过一想到这个杜言也不能不承认,虽然小半年来李培政的确在平陵站稳了脚跟,可要说在大青乡镇长这个关键位置上安排自己人,细数下来,却发现真有些蜀中无大将的尴尬。 “吱呀”一声门响,年轻的小护士走了进来。 对于这个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可却已经是县里炙手可热的杜秘书,小护士自然感到颇为好奇。想起前两天那几位只听说过的县委领导居然都到医院来看望他,小护士就不禁觉得这个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年轻人,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杜秘书,你的信。”小护士把一封信抵到杜言面前。 因为怕苏倩担心,杜言叮嘱家里人一定不要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苏倩,另外还托付县委门卫把寄给他的信抽空送到医院来。 不过看着信封上邮戳的日期,估计这信应该是刚刚送到县委门卫,就有人专门送来了。 在信里,苏倩除了依旧兴致勃勃的提到东海市的景象和繁华之外,还提到了一个引起杜言注意的消息。 那就是国家决定开始黄江开发区的建设。 说到黄江开发区,杜言当然知道这是在后来成为国内最具有影响的国家级开发项目,甚至在这个项目还只是刚刚立项时,就已经引起了海内外的一致关注。 和三角洲开发区的产业密集型模式不同,黄江开发区是个聚现代金融和高新技术,特别是生物医药工程产业为主的全新式产业园区。 杜言记得很清楚,黄江开发区在之后不久很快就发挥出了令人瞩目的作用,进入新世纪之后,更是起着整个中部沿海地区经济风向标的作用。 杜言也记得,这个开发区曾经一度面临夭折的危机,而导致这个危机的,就是在不久之后即将开始的一场风暴。 对于那场不但影响国内,甚至影响世界的政治风暴,杜言一直在默默关注。因为他知道,这场风暴很可能在决定他是否能一飞冲天的道路上,有着非同凡响的影响和作用。 不过,让杜言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伤愈出院正式上班的第二天,组织部长廖坤忽然把他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看着杜言年轻甚至有些稚嫩的面容,一直沉默的廖坤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过了一会,他声调低沉而又严肃的说:“杜言同志,我现在代表组织和你谈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章第一章任职大青乡 车子在路面上颠颠簸簸,因为之前下雪地上结成的冰面还没有完全融化,所以有些时候时候车轮就会在路面上一阵打滑,那种摇摇晃晃的感觉让坐在车里的人就一阵揪心。 杜言默默的看着外面的景色,听着前面副驾驶座上的廖坤和自己旁边的中年男人轻松的说笑,杜言想的却是临来之前李培政单独和他谈话时的情景。 大青乡镇最后的人事变动出来的时候,很是出乎人们的意料。 除了已经确定被调离的镇长杨文贤,原本人们认为虽然会受到处分,可不会有大问题的陈老梗被撤销了镇党委书记的职务,转任镇人大主任,估计也就是先挂起来,不过毕竟陈老梗是土生土长的大青乡人,县里还要靠他帮着维持局面,不过估计以后是不会有大用途了。 接替杨文贤镇长职务的是杜言,这个结果虽然也让一些人感到意外可毕竟不是很奇怪,说起来不论是学历还会工作资历,做为正科级的县长秘书放到下面的镇当镇长,这也倒在情理之中,只是杜言的年龄稍微引起了人们的注意,毕竟才二十二岁的镇长,总是会引起人们不小的关注。 杜言知道也就是在现在这种时候,如果再过十几年,也许自己二十二岁就当镇长这件事,可能已经被网络炒得谣言满天飞了。 真正让人们没想到的,是接替陈老梗镇党委书记的,却是一个叫石长庚的人。 对于石长庚,杜言只听说过他县一中的党组书记,不过看着他从上车之后就和廖坤谈笑风生的样子,杜言已经猜到,这个人应该是郭松林的人。 大青乡早已经接到了通知,不过镇上的干部们并没有到镇口迎接,这个时候的干部还没有养成到辖界边迎接领导的习惯,而且因为大青乡原本就是宗族势力比较严重的地方,对于县里不但调走了杨文贤,还一下子扯了陈老梗的职,大青的干部们显然多少是有些情绪的。 这从站在镇办大院前那些干部脸上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不过这时候也就真正显示出陈老梗在当地的威信,虽然早已知道被撤职,可是大青的干部们还是很自觉的站在陈老梗身后,看着廖坤下车,没有一个人抢到陈老梗前面去。 陈老梗走上去和廖坤握手,说起来杨文贤就是当初廖坤送来上任的,可这一转眼杨文贤倒了霉,陈老梗自己也成了雪塌事故的主要责任人,不得不黯然卸职。 介绍石长庚的时候,陈老梗的脸色是不太好的,对于这些基层干部来说,自然不太讲那种把事藏在心里的一套,你既然是来抢我位子的,自然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可看到杜言,陈老梗满是皱纹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他呵呵笑着伸出双手和杜言用力握着,而且还不住的摇动。 “杜秘书,这一转脸现在就是杜镇长了。可把你盼来了,一知道是你到我们大青来当镇长,大家都特高兴。我已经告诉大家伙了,以后就跟着杜镇长甩开膀子干,有哪个不听话的你就大嘴巴扇他们,这些小子不打不知道怕呀。”陈老梗呵呵笑着,那种亲热劲让旁边的廖坤和石长庚看了,不由互忘一眼都暗暗皱起了眉头。 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陈老梗的话头之后,廖坤带头走进镇办大院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干部,看着走进来的几个人,干部们的脸上神色各异,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紧张。 廖坤暗暗皱着双眉,他知道陈老梗显然是不甘心的,说起来这次送新任书记镇长上任,不论是李培政还是郭松林都已经叮嘱过廖坤,如果大青乡的干部们对县党委的人事安排有抵触情绪,一定要做好说明和安抚工作。 所以廖坤在走到会议室主位上之后,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就那么站着居高临下的盯视着下面的干部,直到过了一会会议室里逐渐安静下来后,他才慢慢坐下,翻开带来的本子,按照上面的记录宣布大青乡镇党委书记和镇长的任命和两个人的相关履历。 杜言坐在廖坤旁边,他的旁边是个脸色黝黑看上去很壮实的中年男人,杜言记得他就是大青乡镇的副书记彭俊。 听着廖坤不带感彩的宣读着任命书,杜言的眼神在下面那些干部脸上缓缓扫过,今后一段时间他就要这些干部一起工作,而且对于杜言来说,虽然这依旧算是在李培政的羽翼之下,但是大青乡无疑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政治。 似乎无意的略微回头,杜言看到旁边的彭俊似乎正在望着他,和他的眼神一碰,彭俊似是一愣接着笑了笑。 杜言谦和的微微点头示意,就在这时,廖坤的任命书也刚刚念完:“下面分别请石长庚同志和杜言同志发言。” 一阵掌声响起,石长庚笑着抬起双手做了个下按的动作,他面露微笑,声调十分缓和,在发言的时候眼神不会特意关注某个人,可神态中自然就带着一种严谨的气势。 “同志们,我虽然之前是做党建工作的,不过说起来直接在地方上任职这还是第一次,很多地方要向陈老书记和在座的同志学习,不过既然县委决定把我安排到这个位置上,我一定不辜负县委县领导的希望,同时也一定不辜负大青百姓的期望,这是党交给我的任务,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好这个班长,绝不怠懈。大青以前的路走的很艰难,这是由于我们的观念还跟不上时代,以后大青就要在党的领导下走出一条致富之路……” 石长庚的声音很嘹亮,声音里也充满了自信。虽然看到旁边的陈老梗听到他的话之后脸色难看,可他相信这个时候的陈老梗剩下的也只是之前积留下来的一些余威,只要自己这个书记一正式上任,那么一切自然就会改变。 “长庚同志讲的很好呀,不论什么时候,党的领导是绝对不能放松的,不过我认为长庚同志有些地方谦虚了,他的工作经验十分丰富,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对他做为大青的镇委书记有着充足的信心和很大的期望,我相信大青乡镇在长庚同志这个班长的带领下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廖坤在石长庚发言之后难得的露出了笑容,他再说这些话的时候略微瞥了一眼身边的杜言,他相信在自己这几乎就是摆明车马对石长庚的支持之下,杜言以后在大青乡的日子,应该是好过不了了。 不过廖坤倒也没把事情做的太绝,在满意的看到下面的干部神色各异的表情之后,他才继续说道:“下面请杜言同志发言。” 在石长庚发言的时候,杜言一直认真的听着,有时候还在本子上记录一下,对于石长庚一上来就表现出一个强势书记的态度,和之后廖坤毫不掩饰的偏袒,杜言似乎什么都没听出来,直到听到让自己发言,杜言才放下笔认真的看着下面那些这时候明显已经感觉到,新任的书记和镇长之间气氛有些奇怪的干部们。 “同志们,我想大家很多人都认识我了,所以我就不说什么空话套话了。” 杜言第一句话就让会议室里的干部们先是一愣,接着就一阵莫名躁动。 这小杜镇长,上来就和石书记针锋相对呀! “我这里有几个数字大家听听,”杜言说着低头看着自己桌上的笔记本“二百九十一,三万七千二百六十一,七百八十六万七千二百五十五,同志们,知道这些数据是什么么?” 一些干部们一脸迷茫,有的人则好像想起什么,不过杜言没有继续让他们猜下去。 “这分别是我们大青乡镇的辖区面积,人口总数和去年的生产总值。”杜言淡淡的说“我们只要算一算就可以知道,去年我们全镇人均生产总值刚刚二百出头,而上缴的国家利润更是只有不到四十万元,可就是这样我们大青在整个平陵已经算是富裕的了,和其他镇比起来,大青已经做的很不错了,是不是这样老陈书记?” “对,没错,说起来我有责任,我没当好这个带头人。”陈老梗声音闷闷的。 “不,老陈书记,就如我之前说的,如果您这个带头人都没当好,那其他镇的同志就更不用说了。” 杜言笑了笑,看到廖坤似是不满的眼神,他也不去在意,事实上在来大青乡之前,杜言已经下定决心,既然已经迈出这么一步那就绝对当仁不让。 “不过我也听说了,咱们大青今年的情况应该比去年有所好转,主要是一些镇领导带着群众做了一些很踏实的工作,譬如种植多用途果树,增加副业品种,打开多种经营的渠道,这就是个发展方向。” 杜言也不理会逐渐有些不耐烦的廖坤,而是翻开笔记本开始一项项的列举他之前早已经胸有成中的一些调查。 由于雪塌事件的出现,大青乡领导班子的人事变动也就显得太过突然,这就让石长庚根本没有更多时间去了解大青乡的情况。 而杜言却完全不同,由于前世的经验见识和随后见到宋嘉逸时的猜想,他甚至在还没有正式成为李培政秘书的时候,就已经对大青乡的未来有了个总体设想,所以对很多人来说大青乡个穷乡僻壤颇为挠头的问题,却已经在他心里早已经酝酿了很久。 廖坤已经开始不耐烦的看起了手表,而他旁边的石长庚也暗暗皱上了眉头。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次简单的人事会议居然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杜言做为镇长发表施政纲领的独角戏,听着杜言一个个数字说出来,下面那些干部从开始只是听着到了后来交头接耳,有些甚至还在下面接上一句,廖坤就琢磨,李培政是不是早就有要把大青乡抓在自己手里的心思呢? 不过,廖坤却又想不明白,虽然大青在平陵也算得上字号,可他却怎么也看不出来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值得李培政这么关注,更让杜言能宁可离开舒适的县城,也要跑到这走一趟轿子路就能把人颠个散架的乡下来。 “所以说同志们,石书记说我们大青有希望是有依据的,这不只是因为有党的领导和支持,还因为有我们大青乡人的努力和智慧,有我们大青乡的地利和人和,有了这些,让群众过上好日子,不会再是空话套话!” 当杜言刚刚说完,声音还没落,坐在石长庚旁边的陈老梗已经站起来,随着他的动作,会议室里的干部们纷纷站起用力鼓掌! 看着眼前这一幕,廖坤面无表情,而石长庚则暗暗感到一丝担忧。 第一次,他为自己选择来当这个镇委书记的决定是否正确,感到了些许怀疑。 也许是因为在会上杜言毫不掩饰的展露出了一直隐藏的棱角,廖坤的心情也变得糟糕起来,他没有留下吃饭就以下午还有工作为由坐车离开。 看着后视镜里,站成一排目送自己的大青乡的干部们,廖坤心里隐约有一丝说不清轻松。 似乎随着那座镇子的远去,一个可能在未来变成为威胁的隐患,终于被扔到了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似的。 送走廖坤,镇委会的干部们立刻把两位新任领导围拢在中间,不过和其他地方人走茶凉不同,人们更多的还是看已经正式卸了书记职务,转任人大主任的陈老梗的脸色。 看到陈老梗对两位书记镇长并不冷淡,干部们自然也就热情无比,在镇办公室主任老翟的建议下,一群人簇拥着几位领导向镇子上的饭馆走去。 饭桌上一阵香醇酒香传来,杜言立刻想到那应该是自己喝过的青果酒。 酒席上很热闹,不太讲究规矩的基层干部上了酒桌之后更是随便,不论是书记镇长,新客三碗酒是大青乡多年的老规矩。 石长庚虽然是教育出身也放得开,连喝三碗之后,倒是赢得了酒桌上干部们的些许好感,而副书记彭俊第一个和他碰杯,也让石长庚心里又有了些其他想法。 不过对杜言,干部们却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在一个很大的杯子里斟上之后陈老梗把酒杯抵到了杜言面前说道:“杜镇长,我老陈是犯了错误的人,原本没说这话的资格,不过你刚才在会上提到几年咱们镇上的收入比去年好,我觉得我还是有说说这话的份的。” “老陈书记您别客气,尽管说。”杜言接过酒杯。 “就是夏天的时候吧,你和李书记到了咱们大青调研之后,我和镇上大伙合计了一下按你说的办法找了几家手艺好的单干户,就搞起了个小酒作坊,虽然出的酒少也算是镇上的副业吧。总比之前家家自己酿酒,整天都喝得浑天乎地的好。 这几个月下来,我们这个小作坊也有点起色了,开始还是我们的人把青果酒拿到双堆和琉璃集去卖,现在已经有别的乡镇的人来我们这里专门买酒了,这些都是我是亲眼看着的。杜镇长,这都是你给出的点子,这杯酒就当是我陈老梗谢谢你了,说句大话,在大青乡还没几个人有面子喝我敬的酒,可就冲你帮大家伙想了个赚钱的路子,这酒我就得敬!” 陈老梗说着举起酒杯,也不管杜言接不接茬,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个干净! 看着陈老梗满是皱纹的脸上激动的神色,杜言点点头,他虽然知道青果酒进嘴虽然清甜可后劲十足,可他还是一咬牙,举起比饭碗小不了多少的杯子,一口喝了下去。 之后究竟是怎么下的酒桌,杜言就真不记得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第二章错综复杂 杜言是在一阵冷风吹到脸上之后醒来的,虽然头有些发疼,不过看到进屋来的陈老梗,杜言还是挣扎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杜镇长,你这酒量可不行,这才喝了多少就倒下了,以后得练啊。”陈老梗呵呵笑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倒也不见外的自己拿起暖壶倒上一杯水喝了起来,可借着他停下来望着杜言叹了口气。 “小杜镇长,我是犯错误的人了,以后这大青乡就真的要靠你了。”陈老梗把水杯放在双手之间轻轻转动着“说句没觉悟的话,我对石书记心里没底,那一看就是个教书先生,可有学问不见得能当好咱大青的带头人啊。” “老陈书记,石书记的任命是县委会议上决定的,咱们要相信县委县政府的决议对不。”杜言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石长庚是配合他也好,是给他下绊子也罢,杜言都不会太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如果在未来不久之后关乎整个太华,以致整个内陆经济发展方向的跨省经济桥项目的开发中分一杯羹! 在上一世,因为李培政的被掣肘和平陵县委的短视,跨省经济桥这个绝好的项目在本地的落户的希望,却是因为当时平陵没有能及时看准发展方向,各种配套项目极度落后而被邻县夺走。 在当时,没有多少人真正看清这个项目所拥有的巨大潜力,尽管有些人也单纯的看到了修路可能会给当地带来的种种好处,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个项目只是为几年后国家西部大开发战略打的一个小小的前哨战而已。 在后世,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个传言说当时某个参与制定跨省经济桥定项的高层,曾经有意要把河西省境内的项目地址定在平陵,只不过在经过考察之后却发现,不论是平陵还是太华市的政府部门,都显然没有对于这种现代化经济快车道模式的认识。 而当时情况和太华不相上下的临池市下属的一个县,却很早开始就意识到了不论是交通还是其他城市建设中对新经济发展的需要。 经过反复论证之后,尽管在一些地方邻县并不比平陵更有优势,可最终河西省一段的跨省经济桥项目还是落户在临池市下属的那个县,而那个县与平陵之间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一百公里,而距离大青乡镇甚至只有几十里路! 对于杜言来说,这样的结果是不能接受的,宋嘉逸的到来让他想起了后来听说的那些传言,经过一番努力之后更是证明宋嘉逸很可能就是那个对项目落户有着很大影响的人,这就让杜言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对宋嘉逸产生一些影响。 可是除了之前在太华的偶遇有过一次深谈引起了宋嘉逸的注意之外,杜言知道这还不够,更多的应该是让宋嘉逸看到在大青,在平陵,甚至在太华都可能会带来的好处。 因为他知道,宋嘉逸之所以如此关注这个项目,肯定是有着他自己的利益在里面。 只要能够让宋嘉逸关注这里,根据他之前已经显出的身后背景,杜言相信跨省经济桥项目,未必不会在平陵落户。 所以,杜言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破坏自己计划! “这样吧老陈书记,我认识县里鲤鱼居的老板,我和他说说,你让人用最好的山果酿一批酒,我再设计个标签,咱把大青乡的青果酒打到县城去怎么样?”杜言想起之前曾经和鲤鱼居的老板沈和福说过关于青果酒的事。 “县城里的鲤鱼居?那可是大饭馆子,咱们这乡下土酒能行?”陈老梗有些不信的问。 “不只是鲤鱼居,县里其他的饭馆都可以推广,就是县里的招待酒也可以呀,当不了主酒咱先当陪衬,说起来别说平陵,就是整个太华也没有个像样的酒厂吧,现在大家喝的还是临池的一口白呢,怎么咱自己的酒倒没市场了?真做好了,不止平陵,咱连太华也去。”杜言笑着说。 陈老梗似是明白的轻轻点着头,想起小杜镇长几天前还是县委书记身边的小杜秘书,自然和县里大大小小的地方有些关系,想到这个陈老梗就觉得杜言说的倒是很靠谱了。 “那可是好事,不要说是太华,如果真能把咱这土酒打到县城去卖,那都是大青乡难得的好事呀,”陈老梗说着就叹了口气“小杜镇长你是不知道啊,前些年包产到户之后原本大伙日子过的好些了,可这没过几年就又变样了,什么提留,摊派,农业款,支工款,抗灾预留款,哎呀都不知道哪对哪,你还记得上次来的时候你碰到的那个想跑出去做工的栓子么,最后那小子没拦住还是跑了。这壮劳力都去外边做工,家里地荒废了缴不上公粮就是个罪过,可你说大半小子只靠在家种地又养活不了一家子,他不跑出去家里怎么过日子?那时候我是书记,可论辈也是他叔公呀,看着栓子他老妹还不到十六为了给她哥结婚和人家换亲,真是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呀。”也许是喝了些酒,陈老梗的话也就是多了。 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说着大青乡的情况,杜言也是无奈的叹息。 杜言知道这个时候的农民的负担之重是后世很难想象的,国家为了尽快在现有基础上完成工业资本积累,不惜用剪刀差的方式利用农村的产值确保工业化进程的加速步伐。 这个时候农村生存环境的艰苦,是经历过的人怎么也无法忘记的。 听着陈老梗的抱怨,杜言虽然能理解却也不能说什么,这么做究竟对错,就是很多年之后也没有个结论。 “咱们不能只靠种地,副业也不能只靠简单的种些果树,”杜言觉得有必要把自己之前对大青乡的规划和陈老梗交个底,陈老梗虽然不当书记了,可在大青乡依旧是说一不二的“我们这里土质不错,如果酒厂能上规模,我们完全可以以酒厂的需要为前提,种植多品种水果。而且我们可以和县城的菜市场直接联系,减少中间环节,直接由我们自己和菜商挂钩供货,说起来路子多着呢老成书记。” “我们自己给城里送菜?这能成么,还有个供销社呢?”陈老梗有些犹豫的问。 说起来也难怪陈老梗犹豫,虽然除了缴纳公粮,副业产品农民可以自由支配,可是由各地供销社下乡统购的方式在很多地方依旧保留了下来,特别是内地,供销社不但还保留着很大的统购权力,而农民们也还是大多相信公家买卖,私人菜商很长一段时间里发展不起来。 这种现象一直到九十年代中期,随着国家经济重点向城市转变,农民的负担压力逐渐减少之后,才得以缓和。 “这个咱们倒是以后可以慢慢想想,不过现在副业市场放开,公家统购也只是一种方式,再说谁能让大家赚到钱就卖给谁,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么。” 杜言也知道一时间要完全让陈老梗想通这些事也不太可能,自己也就是用最简单明了的道理让他们渐渐明白,至于怎么做还要看接下来的具体情况,事实上虽然这些构想很好,但是一想到要做成这些事所需要的资金,杜言也是暗暗挠头。 “那好,咱有功夫再好好唠叱唠叱,”看到杜言有些乏了陈老梗站了起来“这么着吧小杜镇长,你先歇着我去找老翟,让他给你准备住的地方,你也知道这镇子上没什么像样的地方也别嫌弃。” 说着陈老梗放下杯子向门外走去,不过刚走两步他又转回身对跟在后面准备送他的杜言说:“说起来你来之前镇上都哄哄着彭俊可能当这个镇长,不过这次你来了,呵呵呵……” 陈老梗向杜言露出给带有深意的笑容,然后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房门之后,想了想陈老梗走前说的话,杜言随即摇摇头,看来不论是大是小,能当干部的都不简单。 第二天天刚亮杜言就醒了,也许是刚到一个新地方还不适应,虽然外面的天还黑着,他却怎么也躺不住了。 杜言住的屋子就在镇办院子靠右手边,平时是镇上干部们值班睡觉的地方。 出了屋,杜言有些意外的看到了镇办主任老翟,看到杜言出来老翟双手笼在袖子里走了过来。 “镇长,您起这么早啊。”老翟是个矮胖子,这双手再一拢起来,让杜言不由想起了过年贴在门上的那对胖嘟嘟的大阿福。 “翟主任,您不是更早么?”杜言笑着和老翟打着招呼,之前随李培政下乡的时候他就认识老翟,和所有办公室主任一样,老翟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至少从他这大清早的就到镇办大院就可以看出来。 和很多基层机关一样,不但大青乡镇党委和镇政府是合署办公,就是镇人大和镇政协,也只是在院子靠边平房两间各走一门的里外屋。 而老翟更是同时兼着镇委和镇府办的两份差事,虽然严格的说不符合组织规定,可也是乡镇基层没有办法的事。 “翟主任,石书记昨天住哪了?”杜言随口问着,他倒不是有意打听只是出于必要礼貌的关心一下。 不过这话一问,杜言就发现老翟的眼神一晃,倒好像有什么不方便说的。 不过老翟很快就开了口:“石书记昨天也喝多了点,就住在咱们昨天吃饭的再来酒家,那地方楼上也有旅馆。老书记,哦是老陈主任已经吩咐过了,今天我就给您和石书记安排住处,回头我找两个手脚麻利的收拾一下,下午就能搬进去住了。” “那可麻烦你了翟主任。”杜言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对了杜镇长,您看还需要什么东西么,明天是星期天今天正好有人去县城,顺便给您带过来。”翟主任略带关心的问着。 “明天,”杜言微微一怔,他记得苏倩应该明天就要回来了,原本自己应该去接她,却没想到忽然来了大青乡“这样吧,今天下午下班之后我跟车我回县里一趟,把该带的东西收拾一下,就不麻烦别人了。” 听杜言这么说,老翟虽然说了几句不麻烦倒也没有再简直。 不论是杜言还是石长庚,在昨天任命会上的发言都出人意料的显示出了强势态度,对于这刚刚上任就露出针锋相对架势的两个人,大青乡的干部们都不熟悉。 虽然陈老梗表现出了和杜言更加亲近的一面,不过随着石长庚头天晚上住在了再来酒家,人们就不禁对今后谁才是大青乡真正的一把猜测不休起来。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杜言才知道为什么老翟在说到石长庚住在再来酒家时脸上是那种那种神色,这家再来酒家原来是副书记彭俊老婆开的。 看着饭桌上石长庚和彭俊相互敬酒,再想起之前陈老梗提到是自己让彭俊的镇长宝座落空,杜言知道刚刚到任已经和人家结下怨恨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第三章冬夜激情 第一天很轻松,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事情做。 下午的时候,老翟带来了个年轻小伙子,老翟介绍他叫陈四有,是镇上半脱产的一个小办事员,仔细打听却是陈老梗的一个族侄孙,这在基层组织倒是很普通的事。 很多地方原本就是一个姓的大家族,多少年下来即便是有外姓也是沾亲带故,所以陈老梗用自己的侄孙当办事员倒也并不过分。 陈四有很机灵,很快就帮着杜言把镇办所后面为他准备的一间房子收拾的很利索,看着他麻利的样子,杜言不由想起了之前来时见过的那两个外出打工,被陈老梗半路截回来的年轻人,记得其中一个叫栓子。 听杜言提到栓子,陈四有就摇摇头:“那小子说起来比我聪明,可就是受不了这个苦,上次二爷爷差点打断他腿,可还是跑了,其实就是把他留下也没用,那小子心思不在地里。” 杜言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这时候国内农民的疾苦不是他这个小镇长能管得了的。 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改变大青乡的现状。 看到杜言兴致不高,陈四有就只是闷头干活,看到收拾的差不多了就机灵的告辞。 冬季的白天很短,到了四点多天色已经蒙蒙暗了,收拾好东西的杜言到隔壁屋和正忙活着石长庚打了个招呼,离开镇办所。 这时的交通很不方便,大青乡到县城每天只有两趟公交车,坐在拥挤的车里,一路摇摇晃晃的在一团漆黑的路上走着,杜言就琢磨着该怎么向县里申请拨款修条路。 公交车到县城车站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下了车的杜言在车站值班室打听到从太华来的长途还没到之后,就在附近一家小饭馆里要了碗面,一边慢慢吃一边等着。 饭店的老板已经几次走过来,而且脸色也一次比一次难看,就在老板即便还没到赶人的地步,估计也快忍耐不住的时候,随着外面晃过的一阵刺眼的灯光,从太华到县城的长途汽车终于进了汽车站。 杜言走出饭馆,远远看着从停在车站灯光下下来的乘客,看到穿着一件崭新的红色羽绒服的苏倩,杜言露出了笑容。 远远看去,站在灯下的苏倩和两个月前有着明显的不同,头发修剪成了现在这个时候都市女性颇为钟爱的那种时尚短发,微微弯曲的发梢看上去显得俏丽而不失庄重,红色的羽绒服虽然掩盖住了她傲人的身材,不过一双深棕色的半高长筒靴又衬托得她的双腿修长秀美。 苏倩拒绝了几个同伴一起回家的邀请,站在原地不住的四处张望,那样子倒像是一头草原上警惕的小鹿。 “倩倩。” 一直走到很近的时候,杜言才轻轻叫了一声,苏倩立刻转过身看到已经站在自己背后的杜言,她先是露出一丝懊恼,随后向杜言伸出了双手。 随后她的身子就被杜言紧紧抱住。 牵着手默默走在县城的街道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不过每当转过头去时,杜言都可以看到苏倩向他望过来的温柔眼神。 “送我回家?”苏倩轻轻的说,她的脸上有些发烧,她没想到杜言居然又当着别人的面拥抱了自己,而且抱的是那么紧,以至那时候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我们先不回家。”杜言脸上露出个坏坏的笑容,他带着苏倩上了公交车,不过方向却是和苏倩的家正好相反。 开始苏倩还有些不明白,不过当他们在杜言原先的宿舍楼下下车时,看着杜言脸上坏坏的表情,苏倩也就明白过来,却是脸上更红。 杜言在县里宿舍的钥匙还没上交,这次回城也是要顺便把这事办了,虽然这些都是小事,可杜言知道很多时候越是小事越会成为被别人抓住的把柄。 房间里很冷,苏倩摸索墙上的电灯开关手却被杜言轻轻拉住。 夜色已经很深,远处街上时来时往的汽车闪过的灯光从窗外照进来,一时间好像外面的世界和屋里又截然不同。 窗外不住闪过的车灯在暗淡的房间里晃过一道道亮光,照在倚靠在墙上的两个人的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托得很长。 杜言认真的看着苏倩的眼睛,在明暗交替的光影中,苏倩的眼睛就如同灵动的猫眼般闪动着光泽,当她刚刚开口时,一团淡淡的哈气从她嘴里吐出,让她的嘴唇就好像隐在淡雾中似的。 杜言的嘴唇透过那层淡雾吻了上去,当感觉到那嘴唇上传来的温度时,他的手慢慢拉开了苏倩羽绒服的拉链,露出了里面完美的衬托出苏倩纤细的腰身和胸前饱满的弹力衫。 当隔着衣服抚上那两团柔软的峰峦时,杜言可以感觉到苏倩的身子在微微颤抖,虽然之前他们也早已有过这么亲热的举动,可是在这种透着说不清的暧昧黑暗之中,两个人都能感觉到似乎要发生什么事。 窗外闪动的车灯依旧不停晃过,但是苏倩却已经顾不上这些,当杜言把她的弹力衫从衣袋里抻出,手顺着衣服下摆探进去之后,随着杜言的手在她身上越来越激烈的动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变得越来越热,甚至连房间里的寒冷都已经不去在意。 苏倩不记得杜言是什么时候把自己抱着放在床上的,她只记得杜言亲吻她逐渐的身子时,每一处吻痕都让她觉得好像是在引发她身体里那团莫名的火焰,随着杜言的嘴唇掠夺式的在她身体上留下一处处的烙印,那股火焰也越来越炙热。 “你会永远对我好么?” 当关键时刻即将来临时,苏倩在黑暗中看着离自己只有几寸远的那张脸,虽然知道答案,可到了这时她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心。 “会的,上一世,这一世,下一世我们都在一起,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杜言轻轻回答,他知道苏倩永远不会明白这句话对他来说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就如同到了现在他甚至已经逐渐分不清之前的那个“他”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曾经真的发生过,还是就如同这房间里不停闪过的灯光,只是浮光掠影一片虚幻。 看到杜言忽然略显失落,好似怕自己消失似的神态,苏倩的心莫名的一痛,她的双手紧紧揽住杜言的脖子,让他更靠近自己,然后闭上眼睛无比羞涩的在杜言耳边轻声说:“我就在这儿,我是你的。” 这句话无疑成为了令那团早已炙热无比的心火彻底燃烧的最后一滴热油,感觉着怀中苏倩柔滑美妙身躯带来的巨大诱惑,杜言无法克制的把自己炙烫的埋入了她的身体! 一时间原本冰冷黑暗的房间,这时却成了最甜蜜的天地,在窗外明暗交替的光影映照下,两个缠绵在一起的身躯也在房间的光影中幻化出道道令人的幻影。 苏倩完全沉浸在杜言给她带来的从没体验过的激情之中,在一的欢愉雀跃中,她能感觉到杜言似是压抑却又无比怜爱的激情。 她不知道这是隐藏在杜言心底里两世的柔情,更不知道对杜言来说,这一刻不只是他们身体上的结合,更是两世命运的归宿! 两个人不住的缠绵,虽然因为听说房子的隔音不好,苏倩不得不尽力克制因为身体里传来的美妙感觉发出的声音,可是黑暗中在耳边的低低呻吟更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 对杜言来说,虽然两世情缘让他对苏倩的身体无比熟悉,可他还是很快就沉迷在身下女孩那勾魂摄魄般的柔情之中,直到随着最后的激情彻底攀上欢愉的顶峰。 “我已经是你的了,”当激情缓缓消失,两个人相拥互视时苏倩在杜言耳边轻声低语“不过你别忘了你也是我的。” “我当然是你的,还会是别人的么?”杜言轻轻微笑,不过很快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女孩的身影,尽管是那么模糊,甚至这时候那个女孩根本就不可能会成为苏倩的情敌,可是杜言的心里还是不由涌起一阵歉疚。 后世的时候,苏倩真的不知道韩冰么?或者是她只是装作不知道? 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微微发痛的杜言,低下头轻吻着因为之前的激情额头湿润的苏倩。 “你放心,我们以后的生活会很完美,没有人会打扰我们,我也不会让别人打扰我们。”杜言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叮嘱自己似的对苏倩说。 既然已经重来,命运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那么就让一切随着变化而变化吧,现在的自己很幸福,那么就没有必要破坏这个幸福。 既然现在的幸福来之不易,那就要好好珍惜,该忘记的就彻底忘记。 至于韩冰,随着自己命运的变化,也许在这一世根本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似乎看到那梦境中的身影已经逐渐淡去,杜言紧紧搂住怀里苏倩温暖柔嫩的身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第四章霉运 第二天的早晨天还没亮,杜言和苏倩起了床悄悄的离开了宿舍,因为是周日,街上的人很少,走在路上因为寒冷微微打颤的苏倩原本想象平时一样往杜言身上靠一下,可是却又好像怕被人看到似的又立刻闪开,在天上月光的映衬下,可以看到她的脸颊一片红晕,每当和杜言对视时都会浮现一丝羞涩。 街上还没见到早班车的影子,杜言只要陪着苏倩在路上缓缓走着。 当他们来到距离苏倩家不远的街口时,苏倩怎么也不要杜言继续送了。 “不行你就送到这就行了。”看到杜言还要坚持苏倩用力摇着头,同时把脸埋在杜言的胸前小声说“你不能再往前走了,如果让人看到我们这么早在一起,我非羞死不可。” “那不是更好,让你妈知道我已经把你煮成了熟饭,那样也就别打算再把你嫁给别人了。” 杜言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虽然只是几天,可他已经知道顾卫芬对他忽然到大青乡当镇长是很有些看法的。虽然没见面不过听杜菲说,她已经到自己家里打听过消息,以杜言对顾卫芬两世的了解,他知道自己和苏倩的事可能又会因为自己的工作一波三折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决定尽快和苏倩生米煮成熟饭的原因,至少这样一来顾卫芬就不好再从中作梗了,毕竟这个年代和二十年后不同,发生了关系之后,他们两个人可以说差不多就是板上钉钉了。 “什么熟饭不熟饭的,你真可恶。”苏倩脸色通红的用双手掩着脸,不过虽然脸上火热心里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杜言一样,她同样担心母亲又会在自己和杜言之间制造麻烦,一想到也许要向母亲坦诚自己和杜言之间发生了什么,苏倩就心跳加快可又隐隐有一丝放心。 “好了,快回去吧,真让人看到就不好了,”其实只要能保证顾卫芬不从中作梗的,杜言倒也并不想那么快就被丈母娘逼着结婚,毕竟现在他刚到大青,很多事还没有开始,麻烦也还不少“回去好好睡一觉,下午我去找你。” 听到杜言的话,苏倩脸上又是一红,昨天整个晚上杜言一直不停的索取,就是在离开前宿舍前还纠缠这苏倩狠狠占有了她一次,以致提到休息,苏倩才感到身上依旧酸疼不已。 远远看着直到苏倩消失在自家楼下,杜言才转身离开。 远处老重机厂高耸的塔吊,在清晨的浓雾中看上去就好像传说中飘渺的仙山若隐若现,不过在现实中那个早已经停止工作孤零零的矗立在那里的庞然大物,却没有那么美好。 那个塔吊就好像是一座纪念碑,证明了老重机厂过去的辉煌,也凭吊它现在的落魄。 雾依然很大,路面上之前几天还没有融化的积雪已经结成了一层并不厚却很坚硬的薄冰,人走在上面稍不小心会滑上一跤。 杜言在路上走上,无意中看到衣领上一根长长的头发,不由得回味起之前与苏倩在一起的甜蜜情景。 一阵刺耳的车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就在杜言还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时,随着两道亮光的闪烁,一辆汽车忽然从雾气中冲了出来! 眼前突然出现的汽车让杜言不由立刻站住脚步,从对面车子显然也因为看到了他来回摇摆看的出来,开车的人似乎想要躲开他。 可是开车的人显然对老重机厂这一带的环境不太熟悉,不知道这片路面看似平坦,实际却有着不小的斜坡,而且因为路面结冰,在拐弯的地方很容易打偏。 杜言看到那辆轿车在结冰的路面上忽的一闪,车轮在横着滑出一条斜线之后,随着一声“碰”的大响,车子终于在他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 或者准确点说,是撞到一块标石后停了下来。 杜言愕然的看着前面这辆突然出现的奥迪轿车,随着车门打开,一个人影忽然从车里钻了出来。 “你这人怎么搞的,走路不看前面啊?” 随着这人一声怒斥和掀开头上羽绒服毛绒绒的帽子,杜言意外的发现这个脾气不小,开着辆这时候即便是太华市也少有的奥迪轿车的,居然是个年轻女孩。 这个女孩长相应该算是不错,不过因为这时候一脸怒气,看上去就不那么讨人喜欢了。 听着女孩上来就呵斥自己,杜言就有些不快,他看了看似乎后座上还坐着人的奥迪,皱起双眉冷冷的说:“应该是你没注意前面有人,而且这种天气你的车开的也太快了吧。” “你差点让我们出了事还有理了!”女孩气愤的上前一步。 “小云,回来。” 一个淡淡的声音从车里传来,虽然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已经开始大亮,不过因为车子里光线暗淡,杜言只能从声音上听出,车里坐的也是一个年轻女人。 女孩似乎很听车里人的话,她狠狠瞪了杜言一眼,然后探身到车里似乎说了几句什么,过了一会回过头再次狠瞪了杜言一眼,说了句“便宜你了!”随后钻进车子重新打火。 随着车轮在地面发出的声响,奥迪在四周已经围拢过来的人们的注视下,重新开上路面,从杜言身边一闪而过。 在奥迪从杜言身边经过时,他本能的看了眼车里,匆匆一闪之间,他似乎看到奥迪后座上一个孤寂的身影。 因为这一耽误,回到家的时候,家里人早已经都起来了。 看到儿子回家,桑淑兰立刻问个不停,杜振海虽然没象妻子那样,不过看得出来也很高兴。 只是杜菲在开始的高兴之后,就变得神色古怪起来,她好像察觉了什么似的只是站在旁边仔细打量着杜言,这倒让心里有鬼的杜言不由一阵心虚。 “看什么呢,不认识你哥哥了?”杜言故意不在意的问着,原本想摸摸妹妹头的手,却又莫名其妙的收了回去。 “不是不认识,只是哥你怎么早晨回来了,从大青乡到县城没有这么早的车吧?” 杜菲第一句话就问得杜言有些吴措,不过接下来她的话更是让杜言无法招架:“对了,你不是说苏倩应该昨天晚上回来,你要去车站接她的么?” 看着杜菲似是看透了什么的眼神,杜言心里已经把那个开快车的二百五女司机骂了个体无完肤,如果不是那女人半路上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他完全可以在家里人还没起床前偷偷回家,然后借口说路上耽误,半夜才到家就没有惊醒家人。 可是现在却是什么借口都没有了。 “小菲去厨房给你哥拿早点去,你哥刚回来还累着呢,瞎问些什么。” 桑淑兰呵斥着嘟着嘴的女儿去了厨房,看儿子顺势也借着回自己屋里去收拾东西立刻离开,她不由看着丈夫脸上露出一丝隐约担忧。 “振海,你说小言昨天晚上……”忍了一下终于开口的桑淑兰看着儿子的房间小声说。 “孩子现在都是镇长了,有些事咱们就别管了。”杜振海咬了一口油条,忽然小声说“当初咱们不也是这样么,那时候你的胆子可不比现在的小青年差呀。” “去你的,就知道儿子跟你学不出好来,”桑淑兰红着脸低声骂着,可随后又有些担心的说“我就是怕苏倩她妈呀,顾卫芬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如果她真不依不饶的闹起来,传出去对小言可不好,毕竟他现在是领导了,这作风问题可是大事。” “什么作风问题,我们儿子和她闺女是正经谈恋爱,这谈恋爱是怎么一档子事谁不知道?”杜振海不以为意的笑着说“再说真闹起来说不定倒好了,到时候干脆就直接提亲给孩子们把事办了。我看苏倩这孩子也不错,晚办不如早办,反正都是咱家媳妇。” “什么早办晚办的真难听,”桑淑兰瞪了一眼丈夫接着却又得意的一笑“也对,到时候顾卫芬就是不愿意也没办法,说起来还是咱家小言有本事。” “你啊,就惯着你儿子吧。”看着桑淑兰脸上得意的笑容,杜振海虽然无奈的摇头,却也难掩脸上的笑意“也是啊,小言过年才二十三虚岁吧已经是正科了,我杜振海的儿子就是不一般。” 就在杜振海夫妻在正屋议论儿子的事情时,杜言在自己的房间里收拾着东西,他知道自己这次下去不会很快回来,所以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 除了一些衣服之外,杜言更多的是收拾一批之前在太华市买的资料书籍。 杜言知道在有些人眼里,自己这次下去当这个镇长,可能沉下去就不太可能再回得了平陵。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还在医院养伤的时候,丁秉先就单独和他仔细谈过。 对于让杜言下到大青乡担任镇长,一开始很多人表示反对的,甚至就是自从表明立场后就一直支持李培政的涂向东,也表示了不同的看法。 对很多人来说,李培政让杜言担任大青乡镇镇长,自然是为了报答杜言之前舍身相救的恩情。 可是不论是从报答杜言还是从工作角度考虑,这样的决定看起来显然都不是很妥当的。 在很多眼里,李培政如果真的要报答提拔杜言,自然应该让杜言继续留在他的身边,假以时日再熬几年资历,将来李培政一旦继续进步到了市里,即便不跟着水涨船高,可放到平陵县城担任下面哪个局的常务副局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是李培政却偏偏把杜言放到了大青乡。 大青乡那是个什么地方自然是人人尽知,这么一来不了解情况的人自然不会把这种任命当成提拔,甚至可能会有李培政薄情寡恩的印象,毕竟整天有一个救过自己的人在面前晃来晃去,似乎随时提醒自己欠他人情,总是会让人不舒服的,更何况是李培政这种主政一方,手握实权的强力人物,自然更是接受不了这种情况。 正因为如此,向杜言提出让他担任大青乡镇长的时候,丁秉先是有些担心杜言多想的。 毕竟如果连杜言都和李培政离心离德,那么对李培政的名声来说将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虽然名声很多时候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可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丁秉先却知道,很多时候,一个人如果给了别人薄情寡恩的印象,那么不论是在对手还是自己人的圈子里,都往往会在以后的道路上产生很多意想不到的影响。 而现在的李培政却又恰恰缺少足够新任的人来胜任这个职责,更重要的是不论是李培政还是丁秉先,都知道杜言对大青乡甚至是整个平陵东北的三镇都有很深入的研究,似乎从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定格在那个地方。 正因为这样,当丁秉先刚一提出让他到大青乡时,虽然知道即将到来的困难,杜言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哥,你还带这么多书呀,”杜菲走进杜言房间时看着放在床上的一个硕大的背包皱了皱眉“你真的要在大青乡待下去?你不怕苏倩她妈妈又反悔?她不可能答应苏倩和你一起到大青乡去的。” “我是娶苏倩又不是娶她妈,只要苏倩愿意就行。”杜言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看到苏菲又露出那种探究的神色,他有些心虚的转过头继续收拾东西。 苏菲看着忙忙呼呼的杜言,虽然总觉得有些地方奇怪,不过却又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同,想起哥哥这一走平时见面的时间就少了,她又不禁有些兴致索然。 在家里忙忙碌碌一上午,到了吃中饭之后才终于闲下来的杜言说了一声就要出门,但是没想到杜菲却忽然犯了小孩脾气说杜言回家一趟难得,非要和他一起出去。 被苏菲吵的急了,没办法之下杜言只好冷着脸色带着苏菲走出家门。 想到和女朋友约会还要带着妹妹,杜言就觉得自己生活的色彩一下变得暗淡不少。 当他在县城闹市区一处约好的地方见到苏倩,看着苏旁边一脸阴沉的顾卫芬,杜言就觉得自从早晨和那个开奥迪的女孩冲突之后,自己好像就霉运当头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第五章著名台词提前听 原本甜蜜的约会,因为顾卫芬和杜菲的出现,最终变成了一场让大家都难受的折磨。 除了亲近的机会荡然无存,旁边两双始终监视和探究的眼睛也让两个人说不出的难受。 不论是杜菲那种纯粹出于女性直觉还是顾卫芬做为过来人的经验,她们都隐约猜到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已经发生了什么。 这让本就看苏倩不顺眼的杜菲不但拉长了脸,吃饭的时候更是故意挤在哥哥身边以够不到盘子为由,让杜言为自己不住夹菜,然后时不时的看看“对手”,似是宣示某种只能属于自己的主权。 坐在桌对面的顾卫芬更是不含糊,她如同雷达般的眼睛不落一点蛛丝马迹的监视着女儿和杜言之间的一言一行,不过虽然苏倩找了个长途汽车晚点的借口,而且顾卫芬也从女儿的神态间就有某种预感,可一想到这种事情关乎女儿的名声,虽然她心里已经怒火中烧,可怎么也不好把这层窗户纸完全挑破。 所以局面就变得说不出的尴尬,以至最后不得不提前结束这不伦不类的约会之后,顾卫芬也没找到个合适机会把事情探个究竟。 只是在走出老远,看到女儿还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时,顾卫芬叹了口气。 心里有鬼的苏倩因为母亲忽然叹气心里就不由一跳,她怯怯的瞥了一眼母亲,看到顾卫芬那带有深意在她身上打量的眼神,苏倩的脸先是一红,接着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了双手里。 再看不出个所以也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顾卫芬霎时脸色通红,她转身就要去追那个刚刚让她当了便宜丈母娘的小混蛋,可是看到女儿立刻抬起头来,眼中全是无言的哀求,顾卫芬犹豫半天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 “倩倩你大了,妈也管不你了,只要你自己往后不后悔就行。”顾卫芬叹着气。 “不会的妈,杜言对我很好,我相信他。”说到杜言,苏倩原来还有的一丝怯懦立刻消失,看着杜言兄妹消失的方向,苏倩肯定的说。 “哎,也只能这样了,”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的顾卫芬无奈的往回走着,不过刚刚走出几步她忽然停下脚步一脸警觉的盯着女儿“你们那个,那个的时候有什么措施没有?” “措施?妈你说……”苏倩先是愣愣的,接着就明白了过来霎时脸色更是红得像团火“妈你说什么呀!” “这杜家小子没按好心呀!”顾卫芬忽然明白过来似的跳起脚来就要大骂,可总算立刻想到这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只能咬着牙低声嘟囔着“这小子是诚心要把事做实造了逼我答应你们的婚事啊,他老杜家真是生了个出息儿子!” 和苏倩母女分开之后,杜言也不理旁边紧抱着自己胳膊的杜菲,百无聊赖的在街上散着步。 “哥你生气了?”杜菲小声问着,看到杜言不理会自己,她就用力把杜言的手臂往自己怀里抱了抱“哥你真生气了?” 虽然是冬天,可少女已经初具规模的胸前轮廓还是能感觉的到,发觉整条手臂深陷进了杜菲羽绒服中间那微微下陷的柔软曲线之中,杜言立刻感到不妥的想抽回手臂。 可是这么一来自然不免产生摩擦,随着杜言手臂的动作杜菲不由一声低吟,可她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抱住杜言的胳膊不让他的手臂在自己胸前继续乱蹭。 “哥你真坏,回家我就告诉妈。”杜菲嘴里小声说,不过眼里却闪过一抹笑意。 杜言额头立刻冒出一层汗,他尴尬的低头看看把脸颊贴在自己身侧的杜菲,再看到旁边路人望过来的奇怪眼神,甚至还听到不远处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念叨了一句“现在这些年轻人”之类的话,杜言就想解释几句,可又实在张不开嘴。 看着哥哥尴尬的神色,杜菲一双漂亮的眼睛都快弯成月牙了,她就是喜欢这种让人误会的感觉,每当这种时候,她才可以真正幻想自己和哥哥不是兄妹,而是情侣。 杜言其实也能隐约猜到杜菲这种心思,所以他急着带杜菲离开,看到恰好路过有一个看上去像是刚开业的小商店,说了句:“去买点东西,我明天带走。”,也不管杜菲是不是愿意,就拉着她匆匆走进去。 因为急着进去,他既没听到杜菲发出的“哥你看,好漂亮的车。”的赞叹,也没注意小商店厚布门帘里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随着掀开门帘后向里迈出的一步,杜言就突然感到自己的身子好像“砰”的一下撞上了堵柔软的墙! 杜言的身子向后猛的一栽,不过在卷起的门帘落下的瞬间,他看到了里面那个同样向后栽去,不过显然要比自己糟糕得多的俏丽身影! 不过最糟糕的是,在门帘落下时候,从门帘下摆的缝隙间滚过来了一包颇为扎眼的东西,杜言知道那应该是从对面被撞的人的包里掉出来的。 随后,就在杜言还没清醒过来时,门帘被人用力甩开,一个满面通红的年轻女孩冲了出来,她先是弯下腰迅速捡起那包卫生巾,同时发出让杜言似曾相识的质问:“你怎么走路的,不看前面么?” 然后,两个人都有些愕然的看着对方同时意外的问道:“又是你!” 杜言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在一天里两次遇到这么个蛮横的丫头,看着这个身穿这个时代很少见的一身短皮衣,牛仔裤,运动鞋的利落打扮的女孩,杜言第一次觉得平陵县城的确是太小了。 “两次都是你,想干什么?”女孩站在商店门口脸色严肃,眼中闪着警惕的神情,让杜言注意的是,她的身子微侧,两条手臂看似不经意的微微曲起,她这个动作让略通搏击的杜言知道,这是个很典型的防御姿势。 “哥你认识她?”杜菲疑惑的看着哥哥,在她印象里哥哥似乎除了苏倩就不认识任何其他女孩。 “早晨见过,差点被她的车撞到。”杜言淡淡的说,到这时他才想起之前杜菲那句话,本能的回头看看路边,可不是正是那辆很罕见的奥迪么,而且连车侧面那明显的刮痕都清清楚楚的。 “她的车差点撞到你?”原本只是一脸疑惑的杜菲啥时间脸色一变,她上前一步气急败坏的和那个女孩对视着“你干什么,差点撞人你还凶了?” 女孩虽然对杜菲的出现有些奇怪,不过她只是盯着杜言,眼中的那种戒备却不似只是因为两次偶然冲突,而是真正的警惕。 “早晨因为你刮伤我们的车没算账算你走运,再让我遇到有你好看。”女孩看也不看眼前的杜菲警告着杜言。 被完全无视的杜菲一时间有些发愣,可她更气对方居然敢这么和她心目中谁也比不上的哥哥说话,一时间她气呼呼的转身几步走到那辆奥迪前,一边猛的抬腿照着伤痕累累的奥迪车门就是一脚,一边开口对那女孩喊了句让杜言听了差点摔倒的话: “刮你辆破车算什么,你知道我哥是谁么?” 听到这句二十年后曾被各种二代重复过无数次的话,杜言一时间啼笑皆非,更开始怀疑自己对妹妹的教育是不是太失败了。 杜菲这句话引来的是女孩露出的轻蔑,就在她要开口说话时,被杜菲踢得“砰砰”响的奥迪车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微微弯腰然后直起身走下奥迪,虽然只是那么站着,可不论是站在车前的杜菲,还是杜言,看到这个从车里下来的年轻女人之后,都不禁微微有些失神。 即便只是站着并不说话,或者说是一种天生的疏离感。好像虽然她就在面前,却又离得很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第六章教训与教诲 那是种似乎因为习惯自然透露出的距离,或者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冷淡。 甚至连这个女人身上穿的那件浅灰色的大衣都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小云,只是误会就算了,”年轻女人对自从她出现后虽然变得更加警惕,却立刻沉默的女孩吩咐着,随后她微微转头看向和自己隔着一个车门,有些失神的望着她的杜菲,因为头发很利索的盘在头顶,在她扭头的时候,杜言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了她如雪白皙的脖子上浮动的筋脉“小妹妹火气不小啊。” “我……”杜菲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丽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从车里下来的会是这么一个美丽得让女人都会失神的女人,看着她得体的服饰和精致得如同雕刻般的容貌,再听着她虽然平淡却隐含指责的话,杜菲原本想说的那句撑面子的话,出口之后却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姐姐你好漂亮!” 年轻丽人似乎也因为杜菲这句话有些意外,她似是一愕,随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这一下似乎让那种冷淡冲去少许:“小妹妹也很漂亮啊,将来一定更漂亮。” 说着她回过头,不过当她看向杜言时,她的眼神却又变得冷冷的了:“你妹妹还上学吧,她年纪小不懂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要学会当个好榜样,不要带坏她。” 杜言一下子变得有些张口结舌了,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太漂亮才这样,而是实在想不到居然会遇到这么个喜欢教训人的女人。 如果这女人让他赔车他都不会意外,可是她居然开口教训自己没管好妹妹,这实在是让杜言没想到! 可杜言看她的表情在那年轻丽人和那个叫小云的女孩眼里就变了味道,甚至杜菲看了之后都先是心里一堵,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她忽然走过去一把挎住杜言的胳膊,示威似的狠狠的说:“我们不是亲兄妹!” 年轻丽人就是一愣,她怀疑的看看杜菲显然还带着稚气的脸庞,再看看杜言,眼中闪过一丝冷淡。 她没有再理会面前这两个人,转身坐进车里,那个叫小云的女孩又狠狠瞪了杜言一眼之后,也迅速钻进了车子。 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奥迪,杜言有些微微出神,不能不承认刚刚惊鸿一闪的那个年轻丽人给他的冲击很大。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平陵遇到这么个让人意外的美丽女人,虽然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但是在杜言所认识的女性中,却没有一个能和这个女人相比。 苏倩在容貌上也许并不比那女人差,可是说到气质却没有那种成熟女人所特有的奇特韵味,更重要的是那种让杜言说不出来的似是冷漠,却有好像总是透着淡淡孤寂的气息,让杜言一想到今后不会再见,不由一时有些怅然。 正想着的杜言胳膊上忽然一紧,回头看到杜菲已经气呼呼的脸色,想起之前她居然去踢人家车门,还说了那种在二十年后典型讨打的著名台词,杜言就觉得真得找时间好好教育教育自己这个妹妹了。 不过现在杜言却实在没有功夫给妹妹上一堂修正她人生观的思想品德课,他周日急着回来并非只是为了回家收拾东西和顺便煮熟苏倩这锅饭,更重要的是他要拜访李培政,然后和丁秉先好好谈谈。 杜言正式上任大青乡前,李培政已经经杜言推荐在县办一室又找了个秘书,说起来这一番人事变化,倒是便宜了原来县委办一室的老于。 吴慎重因为卷进冯超的骗购案被调离,杜言接替县委办副主任职务,由于杜言的推荐,老于成了县委办一室的实际负责人,这让这个坐了多少年冷板凳的老机关高兴的好几天都没睡好。 可他这高兴劲还没过去,杜言就因为在大青乡受伤进了医院,随后就是突如其来的人事变化,杜言副主任的位子还没坐热乎就到大青乡当镇长去了,这样一来,老于就成了理所当然接替杜言副主任的第一人选。 所以对于杜言,老于倒是从心底里感激,而杜言在县委办也的确需要一个能信任的人。虽然不论是李培政还是丁秉先都可以说对自己十分重视,可是杜言也知道很多时候除了上面领导的信任,来自下面的关系也是不可或缺的。 可以说,不论是西市场派出所的王连义,还是县委办的老于,从这时开始,杜言已经在有意经营属于自己的小圈子了。 只是今天实在太忙,杜言也实在没有时间再和他们聚会。 打发走了满心不愿意的杜菲,杜言走车到了李培政家。 李培政已经从招待所里搬了出来,住进了为他准备的距县委县政府不远的一处住宅区的独门独院,逐渐安顿下来站稳脚跟的李培政打算把在老家的家属接来,杜言在调离之前,为李培政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为他大体布置和安排了他的妻子过来后的工作和儿子的上学问题。 再次见到李培政,杜言感觉自己的心境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习惯的为李培政沏好茶水之后放在他的面前,可杜言从李培政眼里看到了一丝之前没有的客气,或者说是赞许。 “书记,我去大青乡之后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喝了口茶之后,杜言没有掩饰的直接问道,他知道自从雪塌事件之后,自己不但可以说已经完全成了李培政圈子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更和李培政形成了某种与其他人没有的私人关系,这样一来他在李培政面前表示出适当的没有约束,反而能促进两人之间原本就已经很紧密的关系。 “小言啊,你这次下去我还真有些担心,”李培政也很坦率,在杜言救了他之后他对杜言就已经不只是当一个亲近的下属看待,从他私下管杜言叫“小言”而不再是“小杜”,就可见一斑“我承认你有其他年轻人少有的稳重,可是在工作经验以及与其他同志共同工作的经验上你还欠缺不少,这对你以后如何工作很不利。” 听了李培政的话,杜言就暗暗想笑。他知道不论如何亲近,李培政当然也不会直接对他说缺少的所谓与其他同志共同工作的经验其实就是“斗争经验”。 而我党多年来经常提倡的所谓斗争,名义尽管很好听,可实质上依旧不过就是个人与人之间的你争我夺。 只是李培政能这么直接的点出这种关键问题,可见也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要尽量团结同志,更要尽最大努力改善大青乡群众的生活水平,我不反对年轻人有抱负理想,有政治抱负不是坏事么,只要能为群众做点实事,这种抱负越大越好。”李培政看着杜言认真的叮嘱着“记住,只要你做的正确,有困难就来找县委,县委领导会为你们大青乡做好后盾的。” “谢谢您李书记,”杜言提高声调爽快的说,他等的还就是这句话“那我就不客气,先提个要求了。” “你小子这也太快了吧,这就叫蹬鼻子上脸吧。”李培政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接着哈哈笑了起来“好吧说说什么事,只要合情合理,这个后门我帮你走。” “是这样的李书记,我想能不能县里拨一部分款,我想把大青通县城的路修一下,如果条件允许,还有从大青通双堆和琉璃集的基础土路……” “你等等你等等,”李培政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你说的这么一条路需要多少钱么?” “我算过,”杜言立刻把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们现在不需要太好的公路,其实就是一个能让较大车辆顺利通过的低等级交通环境就可以,我的目标就是尽快把三镇可以调动的经济潜力挖掘出来联合使用,单独靠一个大青乡是不行的。” “三个镇子?”李培政看着杜言的资料,用手指在页面上轻轻敲击“小言,没想到你的心是真不小啊。” “这不也是上次和您一起下去调研之后,看了您要我整理的三镇调研报告之后才想到的么?”杜言小小的恭维了一下“我估计您早有这方面的大体设想了,我只是把这些东西具体化一下。” “官没当两天,马屁功夫见长啊,”李培政笑骂一声,不过他又看了看文件后点了点头“我回头和秉先研究一下,如果可行就建议一下。” “谢谢您李书记!”杜言喜悦的点着头,他这次拜访李培政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 从李培政那里告辞之后,杜言就去了丁秉先家。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朝,丁秉先在杜言心目中都有着重要位置。对于这个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杜言一直把他视为自己的良师益友。 而和丁秉先见面就又是另一番情景,坐在清冷院子的木椅上,丁秉先只是默默听着杜言介绍他的那些构思设想,在听完之后,丁秉先略一沉思对杜言说道:“国人总说做事先做人,可见做人的难处,可有时太会做人反而得不偿失,其中火候怎么把握才是关键。” 听着丁秉先意味深长的教诲,杜言点头之后默默喝下一口苦茶。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第七章上访户 早晨,杜言因为脸上抚过的若有若无的气息醒来时,看到的是杜菲离得很近的脸。 看到哥哥醒了,杜菲的身子立刻向后挪了挪,然后她故意大声说:“哥你快起来,要不赶不上回大青的车了。” 看着妹妹只是看着别的地方却好像不敢和自己对视的表情,杜言就有些头疼。 他不知道杜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好像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她有时候就这么奇奇怪怪的,这让杜言不能变得小心起来,毕竟他和杜菲并非亲兄妹,如果说前世他还没太在意这个,可梦醒之后每每想到之后几年杜菲一直独身未嫁,杜言对她就不能不有种奇怪的感觉。 “哥你发什么愣神,快起床。”杜菲催促着。 可从她身后却传来桑淑兰有些气恼的声音:“小菲你没事进你哥屋干什么?” 听到母亲的话,杜菲的神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妈,不是你让我叫我哥起床的么?” “那我也没让随便进你哥屋里啊,”桑淑兰走过来一把拽住杜菲的胳膊往外就走“大姑娘家的也不知道回避,以后不许随便进你哥屋里知道么?” 说着桑淑兰又回头看看坐在床上发着愣神的儿子,再看看身边一脸不高兴的女儿,心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女儿逐渐大了,心思也就多了,当妈的又怎么看不出来?虽然杜菲现在这样也许只是女孩子懵懵懂懂的心意,可还是要尽快让她醒醒,打消她那些念头,毕竟看样子儿子和苏倩的事,应该是不离十了。 可杜菲似乎对苏倩并不太友好,如果这样下去,以后这姑嫂关系可有些不太好处,儿子夹在当中也是为难。 苏倩刚刚学习回来,是可以在家休息两天的,不过杜言却已经没有时间再陪她。 而且刚刚上任就在几天留在县里,估计大青乡那边可能就会有些不好的传言,毕竟一下子同时换掉一二把手的书记镇长,已经引起大青乡不小的动静。 在家随便吃了点东西,看到时间差不多杜言就和杜菲一起出门,走到街上看着不时回头望过来几眼的杜菲终于骑上小坤车向一中方向骑去,杜言也上了通向公交终点站的公交车,他得赶上午那趟到大青乡的车。 这时候的交通实在是不方便,杜言到终点站的时候,去大青乡的车还没从车站大院里开出来。 一些背包握笼的旅客四散着在路边等着,看样子也是要乘这趟车。 杜言看了看表,看到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才发车,他自然不想大冷天在外边等着,想起前天公交车站对面的小面馆,他就过了马路走了进去。 小面馆里的人不少,应该都是等车的,这从面馆老板脸上难看的表情可以看出来,而且他似乎认出了杜言,在杜言要了碗汤面之后,老板脸上才稍微见了点笑容。 不过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传来之后,老板就皱起了眉头,他向靠角落的一张桌子走去,不耐烦的对缩在那的一个人吆喝着:“你们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别妨碍我做生意!” “老板您帮帮忙,我们就呆一小会,这不是孩子发烧么,等孩子他大来了我们就走。”一个女人怯怯的声音传来,隔着几个人,杜言看到一个身上穿得圆圆鼓鼓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孩子,正对老板低声哀求着。 “你孩子是发烧感冒,在这呆着传染,主顾都让你们闹跑了,我这也得做生意吧,”老板不高兴的说“我给你孩子沏碗热姜汤,你们到外面等着去。” 说着老板转身就走,抱孩子的女人还想说什么,可她抬头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杜言,一愣后脸色就是一变! 然后她立刻抱着孩子低头向门口走去,倒连老板答应的姜汤都好像忘了。 女人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原本并不很在意的杜言的注意。 他不由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不过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她。 一阵寒风,从面馆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看到要出去的女人,就开口责备道:“小宝发烧呢,你不在屋里等着去哪?” “他大,咱快走。” 女人焦急的低声对丈夫说,接着不由回头向杜言这边看了看,男人也就跟着自家女人的眼神看过来,一看之下,也是立刻神色一变,抓着老婆转身就出了面馆。 这让杜言已经肯定这两口子不但认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还挺害怕,他立刻从怀里掏出两块钱,向老板喊了一声放在桌上,顾不得找钱就跟了出去! 一出饭馆,他就看到那两口子就站在门外,让他没想到的是,挡在他们面前的,却是镇办主任老翟和一个看上去很壮实的青年人,杜言记得,他是镇上联防队一个小头头。 杜言出来时,正听到老翟呵斥着:“大元,你们两口子是铁了心要和镇上做对是不?!” 看到杜言,老翟不“啊”了一声后意外的叫了声:“杜镇长!” 那两口子脸上一片绝望,抱着孩子的女人干脆“哇”的一声,哭坐在地上! 四周的人立刻看了过来,杜言就皱起了眉头。 “翟主任,怎么回事?”杜言声音不高,可口气很严厉。 “杜镇长,这个,”老翟有些挠头,再听女人不住的哭号,脸上更是黑成一片“大元,管好你家里的!” “都活不下去了,还管个屁!” 叫大元的男人低吼一声,一把甩掉身上披着的旧军大衣,愤怒的盯着杜言:“反正你是镇长!想不让我们过下去就一句话的事,说吧!把我们一家子咋办!” 杜言看着那个满脸怒容的男人,他能感觉的出这个人心底里那种压抑和愤怒,可更多的是憋屈还有畏惧。 “先离开这儿再说,不知道注意影响么?!”杜言脸色难看的瞪了一眼翟主任,他觉得这个人真有些不识大体。 听到杜言的话,翟主任脸色通红,他向旁边那个联防队员使了个眼色,两个人立刻上去连说带劝的拉起那两口子,跟着杜言向附近一个小旅馆走去。 这时候县城的旅馆管的并不严,虽然看着这一行人有些举止奇怪,可老板只是多注意了几眼,还是给他们开了个房间。 在进房间前,杜言想起了那个联防队员名字:“你叫广义吧,是老陈家的?” “对对杜镇长,我叫广义,我爹是陈大全,您知道我呀。”那个联防队员立刻露出喜悦的神色,知道新镇长记得自己的名字,那真是光彩的事。 “以前咱们不是一起喝过酒么,”杜言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钱“广义,你去买点感冒药,再去对面面馆里要一碗红糖姜水,给大元家孩子赶赶寒。” “啊?哦,我这就去!”陈广义一愣之后立刻点点头。 “杜,杜镇长,我自己买药了。”陈大元支吾了一声,他没想到这个年轻镇长还能想着自己孩子感冒的事,不过一想到自家现在的处境正是这个位“杜镇长”造成的,刚刚兴起的一点好感又立刻消失不见。 “那就去要碗热姜水,吃了药之后看看情况,不行就立刻去医院。”杜言说着带头走进房间,示意几个人坐下后看了看那两口子,对老翟说道:“翟主任,具体情况你给我说一下。” 老翟看了看陈大元夫妻,开始说明事情的原委,听了之后,杜言也不禁默然。 陈大元到县城来,是要告状! 原来陈大元说起来还陈老梗一个远房侄子,论辈分出去买药的陈广义还要喊他一声“叔”。 事情说起来和杜言真有些关系,陈大元的大儿子就在镇办工厂干活。之前发生的雪塌事故调查的结果,却是让很多人都无可奈何的原因。 陈大元的大儿子陈广才当时就在厂子里,因为雪下的太大,仓库房顶的积雪开始顺着缝子落到仓库里面,因为仓库里存放的是之前晒干的果子,最是不能见潮,看到这个陈广才就想顺着靠近仓库的斜坡上去到房顶上扫雪。 谁想到也许是因为多年来的年久失修,或者纯粹就是个凑巧,搭建在斜坡上房顶上的木板就忽然断了! 突然的震动带来了谁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因为下层突然失去了支撑,整个斜坡上的积雪就开始不住下滑,而且越积越多,最后直接就向着仓库房顶压了下去! 陈广义从木板断裂之后就掉进了仓库,好在是掉在了码得很高的货堆上,可是随后坍塌下来房顶却把他砸在了下面,当人们把他从废墟下就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广才这孩子是好心啊!可就落了这么个结果。孩子伤成这样也没人管,在医院里这么多天,医院说欠他们两千块钱,我们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两千块呀!镇上还说他是责任人,如果不是看着他受伤了还要让他进监狱!”陈大元的老婆一边哭号一边看着杜言,眼中的恨意却是越来越重! 看着老婆的话,原本已经渐渐平静些的陈大元脸上又浮现出愤怒的神情,他紧握着的拳头微微发抖,看着杜言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我们求镇上,求二叔叔,可没人管我们!医院说没钱就要把我们家广才赶出去,可他还要治病呢!”陈大元愤怒的声音在颤抖,在这个以前只知道种地的老实人眼里,二叔叔和镇上领导就和天一样,可现在的天就象塌了。 “所以你就来告状?”杜言看着陈大元“是告镇上么?” “我也告你!是你让他们不许管我家广才的!”陈大元忽然吼了一声,他的眼睛通红,死盯着杜言“我家广才是好孩子,他没做对不住别人的事!我要到县里告状!都说李书记是包青天,可我们连院子都进不去,听说我们告的是新镇长,他们就把我们赶出来!还有人吓唬我们说杜镇长是李书记的人,我们告你就得进监狱!可我还是要告!县里告不下来我就去大地方告!我就要问问,这还有让人说理的地方么,还有让我们活命的地方么?!” 看着陈大元那双因为激动不住颤抖的粗糙大手,杜言觉得自己的心也微微一颤。 看着眼前这对遇到不公的事情,只能幻想有个包青天来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农村夫妻,杜言有些怅然。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认为是自己在逼迫他们一家,可从老翟虽然皱着双眉却没有打断的意思,看来这两口子说的却有有些真实。 “翟主任,这是怎么回事?镇上对陈广才的事情是怎么处理的?” 听到杜言的询问,老翟露出了个无奈的笑容,他看了眼那两口子,拉着杜言走到一边:“杜镇长您不知道,这是老陈书记,哦,是老陈主任的意思,这次事故原本陈广才就有责任,再说,”老翟看了一眼杜言,接着说“再说这次事故还让你受了那么重的伤,甚至连李书记都差点伤到,老陈主任就说,不追究他们家广才就不错了。这也就现在,这要搁过去,他们家广才就是反革命搞破坏,厉害点嘣了都不过分。” 听了老翟的话,杜言先是愕然,随即不禁一阵无奈。 他怎么也没想到,闹来闹去,最终的原因居然真的在自己身上。 只是因为自己这个镇长受了伤,只是因为差点让一位县委书记遇到危险,大青乡的干部就从上到下彻底抛弃了这正需要帮助,陷入绝望的一家人! 杜言可以想到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天陈大元一家怎么去哀求却被拒绝,也可以想到他们在县委大院外又是怎么绝望! 杜言感到双手的手指尖有些麻木,他知道这是因为心底里涌起的那股无法抑制的愤怒! 他暗咬一下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刚转过身来张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随着房门一声“轰”的大响,几个警察突然闯进了房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第八章接踵而来 突然闯进来的警察让屋里几个人都吃了一惊!陈大元老婆怀里的孩子因为惊吓立刻哇的大哭起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老翟走上去,可立刻就被冲进来的两个联防队员一把拽住,按在床边上! “都靠墙蹲下!”一个警察厉声呵斥,对着屋里几个人挥了下手里的警棍“动作快点!” “你们干什么,我们是正经的干部!”被拽蹲到地上的老翟大声喊着,看到那个警察朝杜言走去,他不由喊了一声“杜镇长!” 这声喊,让那警察不由一愣,他看着杜言犹豫了下后,先是怀疑的问了句“你是镇长?”然后又不信的说“这么年轻蒙谁呢。” “我是大青乡镇镇长杜言,你是哪个所的?”杜言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工作证,不过递过去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证还是原来县委的老证件。 果然看到证件上的工作单位,那个警察脸上怀疑的神色更重:“你这是咱们县县委的工作证,可不是大青乡的,做假也做的真点吧,这个我还懂。” 说着那个警察看了眼旁边抱着孩子的陈大元的老婆:“有人举报你们贩卖人口,和我们到所里去!” “这是我自己的孩子!”陈大元的老婆喊了一句。 “卖自己的孩子也是犯法!”那个警察呵了一句,这时门外一阵杂乱,接着之前出去拿姜汤的陈广义就被两个联防队员拽了进来。 “亮哥,旅馆老板说这小子好像也是他们一伙的。”一个联防队员说。 “还是团伙啊,都带走!”那个警察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对普通派出所的民警来说,能破获一起“团伙贩卖人口案”,那升迁的机会可就大了。 “同志你们搞错了,我们是大青乡镇的干部。”老翟刚站起来想掏口袋里的工作证,就被个联防队员用力按住,老翟倒也不敢乱动,他知道自己在大青乡算个人物,可在县里真的什么都不是。 再说如果稀里糊涂的被个联防队员打了,不但吃亏更是丢人。 而且虽早听说过杜镇长是李书记面前的红人,可毕竟也只是传言,具体怎么样也没亲眼看到,再说还有传说李书记因为不想看到一个救过自己的人整天在眼前晃悠,所以才把杜镇长打发到大青乡来,所以这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指望上杜镇长。 “你们是哪个所的?”杜言开口了,他当然不能让这些联防带到派出所去,否则传出去就不定是什么谣言了。 “东关所的,怎么着有认识人想说说?”警察打量着杜言。 “东关所?这应该属车站所管吧,你们这是跨片执勤。”杜言就又是一皱眉头,他知道车站附近的旅馆应该都和当地派出所有关,可即便旅馆老板举报也应该是车站所的事,而东关所虽然离得近,可毕竟不归他们那里管。 “你知道的不少啊,总进局子吧,”警察边说边从腰上摘下手铐“走吧,到我们那去歇歇脚?” “到你们那去干什么,这是我们车站所的事!” 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一个个子瘦高的警察忽然带着几个人出现在门口,他一进来就对之前的警察大声说:“陈亮,你跨片办案这可不符合规定!” “这是我们接到的报案,你们之前干什么去了?人贩子就在你们管片了倒卖人口你们也不知道?”叫陈亮的警察立刻迎上去,两边的人就在房门口相互对峙,一时间倒把屋里的几个人扔在了一边。 这个小旅馆原本就临街,先后来了两拨警察已经足以引起注意,再经这么一闹,走廊和门口,甚至街上都有人围拢过来。 “够了!”杜言终于忍无可忍的低吼一声“你们两边谁是负责人,给刘志辉打电话!”说着杜言迈步向门外走去。 听到这个人忽然说出县局局长的名字,原本要拦他的联防队员不由缩回手去,看着杜言走到前台拿起电话开始拨号,两个之前争吵的警察虽然有些怀疑,可还是立刻走到杜言身边,紧盯着他。 “刘局长,我是杜言,”听着话筒里似乎总是吵吵闹闹的声音,杜言有点怀疑县公安局长办公室是不是摆在了菜市场“……就别恭喜我了,现在我都成你们公安部门的犯人了,我在公交公司终点站的一个旅馆里呢,现在车站所和城关所有两拨同志把我和我的几个同事扣住了,怀疑我们贩卖人口,对,叫平安旅社。” 在杜言打电话的时候,旁边两个警察的脸色已经有些发青,如果说开始还怀疑杜言在虚张声势,可当那个叫陈亮的接过电话之后,听着从里面传来的怒吼,旁边那个警察不由暗暗庆幸接电话的不是自己。 “你是谁!车站所的老耿还是城关所的老曹?!”电话里刘老肥怒气冲冲的吼着,和其他认为杜言可能在李培政面前失宠的人不同,刘老肥有自己的判断,虽然不知道李培政会有什么打算,可是刘老肥从不但冯超,甚至他舅舅吴慎重都倒下去觉得,这个当初的小杜秘书,现在的小杜镇长绝不是那么能轻易忽视的。 “我,我是城管所的陈亮,您是,刘局?”陈亮犹豫的问,到现在他多少还有些怀疑,毕竟对他这种派出所民警来说,县局局长有些太远了。 “陈亮?我不认识你,让你们所长曹玉斌和我说话!”刘老肥不耐烦的说。 “刘,刘局,我们所长不在,我是接到举报才过来的。”这时几乎已经肯定了刘老肥的身份,陈亮的声音变得更恭敬,同时看着旁边杜言的眼神也越来越恍惚。 “你过来?你过来个屁!”刘老肥在电话里的骂声连旁边的人都觉得震耳朵“你一个城关所的凭什么跨片办案?你还有最起码的组织纪律么?!还有车站所的人呢?耿鹏呢,耿鹏在不在?” 听到刘老肥的话,陈亮立刻如释重负的把电话交给了旁边车站所的那个警察,在听到车站所也只是个民警之后,刘老肥的怒火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固然觉得两个所的负责人都不在让他在杜言面前丢了面子,更重要的是,他担心杜言疑心这件事里有他的手脚! 虽然自己是手握实权的副处级公安局长,而杜言又已经离开县委大院,放到下面当了个镇长,可居刘老肥看来,不论李培政还是忽然重新复出的丁秉先,都显然依旧信任和支持杜言。 即便杜言真的失宠,可他小小年纪就能当上镇长,将来未必就不能重新翻盘,这也是让刘老肥不敢忽视他的原因。 何况对现在刘老肥来说,更是需要这样的人的支持和关注。 随着话筒里“啪”的一声大响,那边的刘老肥显然挂断了电话。 看着两个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尴尬不安的警察,和旁边那些之前嚣张的联防队员,杜言皱着眉抬手指了指门口正向里面看着的人群,然后转身带头向房间里走去。 杜言坐在床边,忽然回头向那个叫陈广义的大青乡联防队员问道:“我让你给小宝打的姜汤呢?” “我……”陈广义张张嘴看了眼挤在门口的几个联防。 杜言这才想起刚才好像在走廊角落看到一堆碎片,他抬头看了看那几个神色不安的联防队员,然后对陈广义说:“去找旅店老板再做点热水,还有一会提醒我赔人家饭馆的碗钱。” 陈广义点点头,刚要迈步出屋,堵在门口的警察和联防队员忽然一阵骚动。 一个只比刘老肥瘦一圈,满头是汗的胖警察挤开人群走进屋子。 “杜秘,不,杜镇长!” 一眼就认出杜言的车站派出所所长耿鹏,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身后自己的手下,刚刚接到刘老肥电话的耿鹏几乎是跑着过来的,而且在路上他已经在心里把手下一通臭骂。 虽然不是很清楚,可在县局里关于早先的西市场派出所的各种谣言早就传开! 就是眼前这位杜镇长,第一天当上李书记秘书就搞掉了西市场所的所长,换上据说是他自己人的王连义。 随后没过多久,县委办副主任就给他腾了位子,而且听说他居然还是李书记的救命恩人! 这一切已经足以让同为科级,还是一所之长的耿鹏不敢把他当成普通乡镇干部看待,更何况就在刚才的电话里,顶头上司刘老肥那种指着鼻子大骂的口气,也让耿鹏知道,手下这次给自己闯的祸不小! “杜镇长,这是怎么说的,误会!都误会了!”耿鹏老远就伸出双手,和杜言握住之后更是不听的上下摇晃。 “耿所啊,你再晚来一步,我可就得带着铐子和你们见面了。”杜言口气虽然平静,可眼神中却略显冷淡。 “哎呀,这简直就是胡闹,把你杜镇长当犯罪分子,这实在是我们同志工作上的失误。”耿鹏无奈的苦笑着,看到这位县委书记的前任秘书显然不肯罢休,他就觉得一阵头疼。 关于杜言的传闻,在平陵官场有着截然不同的几个版本,有人就说这位前任平陵一秘为人低调,从不打着领导名义胡乱指挥。有的则说他嚣张跋扈,小小年纪做事狠辣,得罪了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耿鹏显然更愿意相信后一种,看到杜言低沉的脸色,心里就一阵发毛。 说起来耿鹏原本可以不太在意杜言是否记恨上了自己,毕竟公安自成系统,倒也不用担心杜言打击报复,可是事先刘老肥的态度,却让耿鹏不敢忽视。 耿鹏正要继续说点什么,外面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渐渐传来,接着门外就先后传来两声刹车的声音。 又是一阵躁动,随着脚步,几个让堵在门口的警察和联防队员目瞪口呆的人走进了房间。 耿鹏意外的发现,不但城关所的所长曹玉斌出乎意料的赶到了,而且曹玉斌还是跟在人家后面,走在前面的俨然是刘老肥,他旁边的还有西市场所所长王连义。 看到进来的几个人,耿鹏的心就忽的沉了一下! 如果说曹玉斌及时赶过来还说的过去,可和他同时进来的刘老肥显然是从县公安局直接赶过来的!还有王连义,虽说平陵公安系统内部都知道,王连义可以说是杜言的死党,可这么没有顾忌,还是和刘老肥一起出现,就让耿鹏更是对这位杜镇长的底细猜测不已。 走进来的刘老肥理也没理走上来的耿鹏,直接向杜言走去。 “老弟,你可不够意思,如果不是我手底下的人把你扣下,你还不会告诉哥哥你回来了吧。正好了,就今天这机会,大富豪我请祝贺你荣升镇长。” 刘老肥第一句话,就让旁边的耿鹏和曹玉斌脸色一变!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刘老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说出这种一点不见外的话,而旁边惹了祸陈亮和另一个车站所的警察,早已经神色慌张,大冬天的满头大汗。 “刘局啊,你这请客的办法可是吓死人啊,”杜言笑着和刘老肥握着手,心里却丝毫不像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他知道刘老肥上来就这么一副不见外的样子,其实和自己一样,是有着各自打算的“你先忙,一会我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大青乡镇的干部。” 看了眼老翟,刘老肥脸上就露出了倨傲的神色,对杜言因为有所目的,他自然满脸亲热,可对来自下面乡镇的干部,他就完全另一幅面孔。 对他来说,就是些排名靠后的副县长也不放在眼里。 刘老肥转过身,脸色就沉的可怕,他扫了眼面前的两个所长,沉声问:“是谁具体负责的,说说情况。” 陈亮知道自己是躲不开了,他一咬牙站了出来。 “报告局长,我是城关所的民警陈亮,是我接到这家旅馆报案说有人贩卖儿童,所以才出警调查的。” “你是城关所的,怎么跨片办案?”刘老肥狠狠盯着陈亮,再看了一眼陈亮因为紧张一直拿在手里的手铐,他的声音变得更严厉“没有证据情况下,就擅自对国家干部动用警具,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么?” 刘老肥说着就转头,对跟来一直还没说上话的城关所所长曹玉斌和旁边的耿鹏,严厉的说:“这都是你们的兵,你们自己处理!我要听最后的处理意见!” 说着,他就转身躯和杜言说话,至于曹玉斌他们怎么处理那几个倒霉的民警和联防,刘老肥并不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第九章新贵 刘老肥这一番举动让其他人看了除了意外,对杜言就是更有一丝畏惧。 毕竟在那些警察联防,甚至是两个派出所长眼里,县委书记什么的虽然位高权重,毕竟离他们还远,刘老肥绝在他们心目中就是最有权势,也最可怕的人物。 可就是这位县公安局长,来了之后问都不问就直接下令处理当事民警,可见刘老肥要么是和这位杜镇长关系非同一般,要么这个人就是有着谁也惹不起的背景。 刘老肥当然不是畏惧杜言。 他这么做可以说完全是给杜言面子,对这位李培政的前任大秘,刘老肥自认看得很清楚,至少对刘老肥来说,冯超只是因为骂了杜言,最终就进了大牢,连带着吴慎重也倒了霉,可见这位杜大秘书多“记仇”。 而在刘老肥看来,杜言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按他那习性一定无论如何都是要争回这个脸面的。如果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能让他消气,大小总是个疙瘩。 而刘老肥现在,恰恰正需要杜言这个在李培政和丁秉先跟前都能说得上话的人。 除了和王连义相互打了个招呼,杜言始终默默看着刘老肥处理这档事,同时他也注意着旁边老翟的神色。 自从耿鹏来了之后,老翟就已经有些愣了,再接着这接二连三出现的人物,老翟看杜言的眼神就变得有些敬畏。 毕竟就是个县城派出所长,都可以完全不把下面乡镇干部不当回事,更不用说是一位副处级的县局局长,不要说是镇上的书记镇长,就是一位没什么实权的县长,人家也不太放在眼里的。 可现在,杜镇长一个电话就惊动了那么多人,看旁边人的称呼,连刚才那个只是低声和杜镇长打了个招呼的年轻警官,居然都是位县城里的派出所所长! 老翟的心就开始热腾起来。 做为镇办主任,他的消息很灵通,自然听说过不少关于杜言的传言,加上书记石长庚一来就表现出和副书记彭俊靠近的态度,老翟就有些左右为难。 可现在看,杜镇长在县里的根子真是不浅。 老翟脸上的变化杜言都看到了,而他要的就是这样一个效果。他要通过老翟让大青乡的干部们知道自己在县里的影响和根基,只有这样才会震慑某些人,让他们不会在自己前面的路上故意为难。 杜言没有时间和人为了争权浪费时间,他需要尽快在大青乡做出一番事来,才能保证自己一直为之后跨省经济桥落户平陵的准备不会落空。 虽然宋嘉逸的出现让杜言相信有机会改变过去已经出现的事实,可如果自己这边一点基础都没有,那么即便宋嘉逸看好这边,也不一定就能成功的达到目的,毕竟其中牵扯到的东西和关系太多。 对于隶属临池那位邻县县长,杜言始终是心怀戒备。 说出去也是好笑,如果别人知道他这个刚刚下放的正科级小镇长,居然把另外一个县的县长当成对手,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认为他实在是不自量力。 当杜言以工作繁忙为由,婉拒了刘老肥为他荣升请客的邀请,然后带着陈大元一家坐着刘老肥派的警车到了县委大院后,老翟就再一次体会到了杜镇长在县委大院里的影响! 从进了县委大院之后,见到的工作人员都纷纷主动和杜言打着招呼,其中就不乏之前老翟来县里办事时,曾经遇到的一两个最让他头疼,也最会端架子的科室科长。 可这些人在看到杜言,就都纷纷露出了亲切有些还是讨好的神色,有的人还因为杜言和他们多说了几句话,就笑的很大声,似乎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大元,我带你们去见县委办的于主任,”在进县委二层小楼之前,杜言回头对跟在后面神情紧张的陈大元说“关于你大儿子的事……” “杜镇长,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陈大元的老婆忽然神色慌张的喊了起来,看到有人就向他们看过来,她立刻压低声音,用畏惧的眼神看着杜言“杜镇长求求你,我们不告了,你就放过我们吧。” 刚刚在旅店看到那好几个管那么多警察的大官,都和杜镇长说说笑笑,陈大元其实已经吓住了,之前的勇气一去早就越想越害怕,再上了警车到了县委大院,看到杜镇长就和到家似的,想起之前大院门口的门卫说杜镇长是李书记的人,告杜镇长就得吃官司,陈大元夫妻真的害怕了。 对陈大元两口子来说,李书记那是什么人物,那是县太爷啊!二叔叔厉害不厉害,据说李书记一句话就给撸了,然后让这位据说是他身边人的年轻人当了镇长。 现在自己两口子居然因为一时蒙了心,去告李书记的人,想明白了这里面关系的陈大元两口子,这时候已经吓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因为陈大元老婆的举动引起有人向这边看过来,杜言就皱起了眉头。 他知道在陈大元两口子的眼里,自己肯定是因为之前受了伤记恨他们儿子,故意为难。这让杜言意识到,这件事要尽快解决,而且绝对不能落下什么影响,否则看似不经意的一件事,日后拿出来就会成为别人用来攻讦自己的有力武器。 “大元,为什么不告?”杜言笑着问,他知道陈大元没什么文化,就尽量把话说的直白点“你家老大就是有错也是为镇上的事负伤,镇上不管就不对。你说有人因为我受伤了就不管你家老大,我可不敢认这个事。那我成什么了?大元你放心,该管的就得管,有理说到哪都不怕,真不管,我杜言和你一起去告大状。” “杜镇长,你是说,不是你让镇上难为我们家广才的?”陈大元的老婆有些不信,可又不敢说什么。 “嫂子,这里面有些情况我也不了解,这样吧,咱们去找县委的于主任,大青乡雪崩的事后处理安顿工作于主任是经办人,据我所知,县里对包括你儿子广才在内的所有受伤人员都是安排无偿医治的,于主任会帮助你们的。” 说完,杜言带头向楼里走去。 站在县委办一室门外轻敲之后,杜言带头走了进去。 见到忽然出现的杜言,办公室里的几个工作人员因为习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老于欣喜的叫了声“杜镇长”,几个人才忽然想到,现在的杜言已经是大青乡镇的镇长了。 虽然只过去几天杜言的身份就变了,可老于对杜言的热情倒是丝毫不见少,这固然是因为是杜言推荐他才当上的这个副主任,也和在领导身边靠的近的原因,就更能体会到李培政对杜言的器重有关。 看着和老于谈笑风生的杜言,跟在后面的老翟就更是暗暗惊奇。 虽然对老于不熟,可对县委办副主任这个身份代表的作用,老翟比对其他人更加注意,因为他在大青乡就是老于现在在县委办的这个位置。 所以在看了老于对杜言那种亲热中还带着少许恭敬的态度,老翟就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在听了关于陈大元家的情况之后,老于立刻特事特办,给县医院打了电话。 现在的于副主任也已经是威风八面,看着他颇有气势的在电话里向县医院有关领导交代布置的样子,谁能想到不久前,他还是那个整天只知道在办公室里混日子的老机关? 当知道事情已经解决,县医院同意垫付儿子的医药费后,陈大元两口子激动的就要在办公室里给杜言跪下! 杜言自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他倒也不说什么为民服务之类冠冕堂皇的套话,只是语气严厉的警告陈大元两口子,如果他们不想让别人背后说闲话的害他,就别干蠢事。 在陈大元两口子千恩万谢离开县委大院之后,杜言同样婉拒了老于中午吃饭的邀请,更挡下了老于非要给自己调辆车的好意,毕竟自己刚刚下去两天就回来已经有些敏感,估计关于陈大元夫妻上访的事这时候应该已经传遍整个县委县政府大院,别看那些和自己打招呼的人一个个脸上笑容满面,想要看自己热闹的人未必不多,至于郭松林那边,可能也有所注意。 所以这才是杜言为什么一听说事情关系到自己,一定要带着陈大元夫妻再到县委大院走一遭的原因。 不过虽然事情看似解决了,可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不知道低调的坐县里派的车,估计就可能又是一番议论风波了。 出了县委大院,看着一直似是要说什么的老翟,杜言略一寻思就想到了原因,既然进了县委大院,当然应该去拜访领导,何况是自己这个刚刚离开领导身边的秘书,自己这样就直接离开,不知道的人也许就会想到之前某些谣言,另外对老翟这种乡镇干部来说,不要说让领导记住自己,哪怕只是给领导留个印象也是好的。 “李书记今天家里有些事,没在县委。”杜言随口说,他知道今天是李培政的家属来平陵的日子,李培政这时候应该是正陪着家里人吧。 看到老翟失望的神色杜言就一笑,他也没提要带老翟去见丁秉先,有些事做的太过就不好了。 至于去郭松林那边打个招呼,杜言是连想都没想过。 因为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上午那趟班车自然是耽误了,不过杜言倒也不急,出了县委大院,他就带着老翟向鲤鱼居走去。 出乎老翟意料,在鲤鱼早就有人等着他们。 在旅店里的时候,王连义虽然只是和杜言匆匆打了个招呼,不过两个人还是约好中午在鲤鱼居碰头。 看到杜言,王连义立刻站起来迎上去,而且虽然他看老翟只是个乡镇干部,可因为杜言介绍的时候态度似乎颇为倚重,王连义也是十分热情客气。 对王连义来说,他毕竟位子还低,暂时够不着县委书记副书记这个层面上的人物,杜言自然就成了他搭上李培政这条线的关键人物。 而杜言也正需要王连义做为他在县公安局里的耳目。 对刘老肥,杜言是信不过的! 除了因为知道刘老肥将来最终会因为触犯法律栽进去,所以才刻意疏远之外,更重要的是在杜言看来,刘老肥这种人,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多年来在公安系统中的人脉关系,都不是现在自己能降得住的! 所以和王连义的关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听说杜言来了,鲤鱼居老板沈和福也赶过来打了个招呼,在照例敬了杯酒后,沈和福知趣的离开,说起来杜言对这位沈老板的知情知趣也是高看一眼的。 酒菜过半之后,王连义渐渐说到了正题。 “杜秘,听说最近刘局往几位县委领导那边跑的挺勤,”王连义瞥了一眼老翟和旁边的陈广义,看到杜言并不介意,就继续说下去“好像有消息说,刘局有希望升县政法委书记兼县局局长,如果那样刘局可就进县常委了,有这个信么?” 杜言放下筷子,看着满面探究的王连义,笑着点点头:“有这么一说。” 九零年三月,国家根据当前国内国际形势的发展,取消“中央政法领导小组”,重新启用“中央政法委员会”的名字,同时通告各地,行使政法委的行政编制职能,这就意味着之前两年因为某些原因被忽视的政法委,再次得到了中央层面的重视。 当时为了突出政法部门重要性,很多地方都是政法委书记直接兼公安局长,这么一来自然也就难怪刘老肥动了心,毕竟能成为政法委书记,就能进入县委常委,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县委领导。 在没有下去之前,杜言就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也知道这正是刘老肥与自己刻意亲近的原因,做为秘书他自然没有资格对常委会是否增加一位县委常委产生影响,但是做为李培政圈子当中影响力仅次于丁秉先的人物,杜言的意见,对李培政是否会支持刘老肥担任政法委书记却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那杜秘,你看刘局有机会担任这个政法委书记么?”王连义的口气略显急促。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第十章小官僚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了王连义一眼,随后稍一琢磨就明白了,王连义为什么对刘老肥能能否担任县政法委书记如此上心的缘故。 只因为刘老肥如果真的能担任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那么他的工作范围肯定扩大,这么一来刘老肥在公安局那边势必要下放一部分权力,由局里的几位副局长担起更多的工作。 而据杜言听说,就在宣布恢复政法委组织结构的同时,中央也下达了关于加快公安系统正规化专业化的通知精神。 这样一来,对王连义这种正式警官学校毕业,既在基层有实际工作经验,又有适当基层领导资历的人来讲,不能不说是难得的好机会。 现在的县公安局里,副局长有两位,一位是早先从部队转业之后直接就被安排到平陵县局的副局长,不过这位副局长也快到退休的年龄,另一位则是刘老肥提拔起来的亲信。 从现在的局面看,刘老肥自然是要把主持县局日常工作的权力交给自己的亲信,可随着那位老副局到点退休,县局势必还要再增加一位有业务专长的副局长。 再想到刚刚王连义提到,刘老肥最近往几位县委领导那边跑的很勤快的话,杜言可以肯定,王连义这段时间想来也没少动这个念头,估计刘老肥那边,他也没少跑。 不过杜言倒是并不很在意,进步升迁自然是人人都想的好事,王连义虽然有些心急,倒也可以理解。 看到杜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心急了点的王连义,尴尬的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对这位杜秘,王连义说实话有点怕,至少一想起只是几个电话就掀翻了一位正科级的县委办副主任,王连义就觉得在这位杜秘面前,自己这个西市场派出所所长,还真算不上什么。 “连义,如果你还信的过,就听我一句,”杜言用手指勾着酒杯在桌子上慢慢划着圈“别太心急,特别是县局人事变动的事别去管,做好自己份内的工作。”说到这儿,杜言站起身,拿过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大衣穿上“到了时候,该是你的也跑不了。” 王连义开始只是有些半懂不懂的点着头,看到杜言穿上大衣立刻站了起来:“杜秘,这就走?” “吃饱喝足当然走人,占着人家雅间不走,沈老板要骂人的。”杜言一边说一边走出雅间,抬头一看,却正好看到恰好刚刚经过的沈和福。 “杜秘说我要骂谁呀?”沈和福哈哈笑着走过来。 “当然是骂我们了,吃完饭不走人惹人嫌啊。”杜言笑着和沈和福握了握手。 “我可不敢骂你杜秘,”沈和福立刻做出一番诚惶诚恐的样子。 老翟看到这情景,就心中一动,他注意到和杜言接触的人当中,如王连义和这位沈老板这样的人,都只是称呼他为“杜秘”,而并不称呼他为杜镇长。 这些人似乎和杜言的关系又都好像比其他人更贴近一些,看着在这些人眼中,杜言真正重要的,还是李培政的秘书这个身份,而他们所以一再强调这个身份,又何尝不是因为杜言和李培政那让所有人都不能忽视的关系呢。 从这一点,老翟已经可以肯定,那些关于杜言在李培政面前已经失宠的传言,不但并不可靠,也许那些传言本身就是因为对他们之间那层关系的忌恨。 就在杜言和沈和福说话的时候,老翟来到了前台,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前台的服务员却告诉他,他们这一桌已经结账。 老翟略一沉吟,就拿起台面上电话,他急着把今天发生的事给镇上打个电话,更要紧的,是他要把看到的这些事给陈老梗报个信。 而楼上走廊里的几个儿女却越说越热闹起来,原本只是几句场面客气话,却不知道怎么的,杜言就提起了大青乡的青果酒。 开始沈和福也只是敷衍一下,他虽然没在官场混过,却也熟悉其中一些门道,自然知道杜言刚刚下去,肯定是要有所建树造些政绩。 听杜言提了几次青果酒的好处,沈和福就大体知道了杜言的心思。他立刻主动提出要去大青乡看看,如果青果酒的确不错,他就考虑进上一批。 事实上沈和福已经打定主意,即便青果酒的质量实在不怎么样,也不能驳了杜言的这个面子,对他来说,杜言显然有着能让他投资的潜力。 杜言自然也明白沈和福的想法,对沈和福他也并不陌生,在后世鲤鱼居的生意的确做的很大,不但在太华开了分店,后来甚至开到了省城去。 所以杜言在看到大青乡的青果酒后,就想到了要利用现在还没有起家的沈和福和他的鲤鱼居。 沈和福虽然态度热情,可杜言也知道他更多的是为投己所好。 这当然不是杜言希望看到的,所以在邀请了沈和福去大青乡看看之后,又闲谈几句他就和老翟一起走出鲤鱼居。在离开之前,看着好像还有些不太甘心的王连义,杜言略一寻思还是决定点他一句。 “连义,有些事不太容易看清,需要稳的时候就得稳,我还是那句话,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之后杜言就不再说什么,话已经点到,能不能明白就看王连义自己了。 到长途车站,却没想到车站派出所已经和长途站的领导打了招呼,虽然要乘下午那趟郊县公交的人不少,可在人们鄙视不满的注视下,杜言几个人还是坐在了早就给他们留好的靠前的座位上。 回程的路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颠簸,听着车上人们的抱怨,再让这一走三摇的轿子路给颠地几乎中午的饭菜都要吐出来,杜言就更坚定了要修一条路的决心! 车在不停的颠簸摇晃中行驶,车窗外的景色逐渐暗淡下去,连续两天没有好好休息,杜言很快就靠在座位上打起了盹。 在朦胧中,杜言似乎回到了头天和苏倩充满激情的夜晚,脑子里不断游荡着苏倩令他痴迷的娇柔影子,那种甜蜜让杜言甚至怀疑之前发生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绮梦。 不过一会,苏倩的脸似乎又变成了杜菲,而且还是气呼呼时的杜菲,就好像是早晨时叫醒自己时的样子,之后这两张脸就重合在一起,倒是让杜言分不清究竟谁是谁。 随后,梦中的女孩拉着他猛的一摇,伴着一声凄厉的刹车声和人仰马翻的混乱,杜言的头在撞上前面座椅靠背后,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杜言捂着额头睁开眼,看到旁边的老翟还算好,可坐在过道另一边的陈广义却正和他一样捂着额头。 其他的乘客似乎也因为突然停车撞的不轻,一时间车厢里一片咒骂! “你们怎么回事?找死呀!” 公交司机怒气冲冲的把头从车窗探出去向着前面的路上大骂着,这条轿子路原本就没人愿意跑,和其他路线比起来,跑上一趟就足够折腾人的,再加上这天寒地冻的大黑天,在最难走的一段路上忽然遇到这么辆挡在路中间的车子,如果不是司机手疾踩了刹车,可能直接就撞上去了。 杜言微微探身,透过公交车挡风玻璃,一眼就看到了辆很熟悉的奥迪一百。 在公交车大灯的照射下,不但站在车前,抬着手臂挡在眼前的女司机的身材照得一清二楚,连那辆奥迪一百侧门上明显的刮痕都显得十分清晰。 “对不起,我们的车坏了,师傅能帮帮忙么?” 那个之前很厉害的女孩几步跑到公交车前,抬头对探出身子的司机问着,显然年轻女孩不论在什么时代都很吃香,听着女女孩透着圆润的京腔,司机的态度立刻变得好了不少。 “怎么,车抛锚了?这一看就是辆好车啊,整个平陵都没有这么好的吧。”司机立刻跳下公交车,不过倒也不怪他无事献殷勤,如果不把那辆横在路上的奥迪挪开,公交车还真过不去。 司机先是羡慕的打量了下奥迪,再低头看看前后轮间明显凸起一片,几乎把车子底盘完全挤住的地面,就摇起了头:“我说这位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走这条路开这么好的车,这不是糟蹋东西么?看看刮底了,这车可够遭罪的。” 看着司机一脸心疼的样子,女孩更关心的却不是车子:“师傅,这离大青乡还有多远?” “你们去大青乡?”司机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女孩,又向一直坐在车里的那个身影看了看“还远着呢,我就是跑大青乡那条线的,实在不行你们就坐我的车走吧,算你们一人两块钱,可这荒郊野外的你们也不能把车就扔路上啊。” “那也没事,只要能到就行,”女孩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辆至少三四十万的车,她半伏在后门车窗前低声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转身对公交司机说“我们两个人,你给我们找个座位。” 司机就有些为难,不过看到女孩拿出了两张十元的票子,脸上就立刻露出了笑容。 从车上就已经看到这一幕的杜言,略感好笑的看着女孩在那辆奥迪车后备箱前忙活了一阵,接着司机就上车和两个看上去很壮实的男旅客低声说几句,在塞给了他们一人两张五元票子之后,两个男旅客就下了车帮着几个人一起慢慢把卡在土岗子上的奥迪推到了路边。 再次上车时,那两个男旅客就挤着向车厢里面走去,把他们的座位空了出来,估计司机给他们那一人五块钱,不但让他们帮忙推车,还顺便买下了他们的座位。 提着个硕大行李箱的女孩先上了车,也许是车上的气味难闻,她就皱了下眉头,然后才提着行李箱向里走来。 在她后面,那个杜言之前见过的年轻女人缓缓的走了上来,她似乎也因为空气不好皱了皱双眉,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安静的跟在后面。 车上的人乘客不少,不过之前在看到那辆奥迪时,已经有自认见多识广的很是吹嘘了一阵,等到那年轻女人上了车后,看着这个衣着气质都明显与众不同的美丽女人,车上不由为之一静,人们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当那女人穿过过道时,有的乘客立刻收起露在外面的双腿,就怕稍不小心就蹭脏人家的衣服。 很不巧的是,那两个人让出的座位恰好就在杜言座位的前面。 开始还没看到杜言的女孩,在把那个大的出奇的行李箱往头顶支架上摆的时候,终于就着车内的灯光和杜言打了个照面。 看到杜言这张自从遇到之后就没好事的脸,女孩忍不住怒气冲冲的开口质问:“怎么又是你?!” 年轻女人似乎也很意外的看着杜言,从她眼神里可以看出隐约的警惕。 也许在她想来,这事情未免有些太巧,如果说头天在街上遇到还算是巧合,那么她们来到这荒郊野外的居然也能遇到这个人,就未免太凑巧了些,而且看他旁边坐的那个人的眼神,似乎是他的同伴,这就让年轻女人不由产生了一丝怀疑。 而那个女孩的警惕似乎更重些,在开始的意外之后,她立刻在车里一扫。 只这一眼,她就已经确认不止坐在旁边的老翟,连过道另一边的陈广义显然也是这个形迹可疑的男人的“同伙”,同时她的眼神迅速在车上每个乘客的脸上掠过,那种和她外表不符的森然,让车上不禁又是一静。 “小云,不要惹事。”那个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冷淡的年轻女人开口吩咐着叫小云的女孩,不过同时她的眼神却在杜言脸上扫过,那神态倒似是这话更多的是在警告杜言,然后她坐到靠里的座椅上。 “你最好老实点。”叫小云的女孩在坐下前低声警告着杜言,看到老翟向她看过来,她就狠瞪一眼,那种眼神中有的却并不只是警告,更多的透着一股凌厉。 看着她那样子,杜言只能无声的苦笑,他也实在没有想到世界居然会这么小,不过在那女孩眼神掠过时,看着她外表平静,实则在那一刻似乎全身都忽然绷紧的样子,杜言很奇怪的想起了宋嘉逸身边那个好像总会被忽视,可一旦需要就会出现的司机老柴。 杜言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自从上次砸了辉煌夜总会之后,宋嘉逸就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为了能在太华打开局面,宋嘉逸和他背后的势力甚至不惜动用各种力量,硬是往河西省里按了个钉子,杜言也许会以为这位京城宋家的太子爷,早就把平陵这穷乡僻壤忘到脑后去了。 可实际上杜言知道,随着国庆前河西省忽然从中央空降下来一位省委组织部长,宋家在河西省的动作应该已经开始了。 和国内其他一些显赫的政治家族不同,宋家的大家长宋老很早的时候就看清了形势,所以建国之后宋老很聪明的选择退出权力核心,虽然继续工作,却主动要求到一些并不重要也不会引起别人疑心的工作岗位上去。 在得到了中央同意之后,宋老在当时就任了建国后刚刚成立的国家计划委员会的副主任委员,之后就一心致力于国家的经济建设,而很少抛头露面,更不轻易去接触国家大政方面的事情。 不但如此,宋老还严令自己的子女出任任何容易引出事端的职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宋家甚至渐渐被人淡忘了。 可是历史和时间最终却证明了宋老比其他人看得更远的眼光和非凡的睿智,当那个席卷神州大地的浩劫铺天盖地而来,不论之前拥有多么辉煌身份地位的高官显贵都无法幸免于难的时候,宋老却始终稳坐钓鱼台,不论是当时老谋深算玩弄一切与股掌之间的权力者,还是上蹿下跳争权夺利的小丑,似乎都没有太过为难宋老。 而浩劫过后,当国家百废待兴,急需重新走向秩序时,宋老这位不论战争时期在军事方面,还是建国后在经济领域都颇有建树的国家元老,自然得到了当时重新出来主持工作的二代领袖的倚重。 想到这些到了后世被人们所搜寻出来的消息典故,杜言也不能不佩服宋嘉逸的这位祖父,其实只从宋嘉逸身上就可以看出宋家人不但做事老辣,更是不动则已,动则必中! 从调动当地驻军打砸“辉煌”,到给河西省空降一个省委组织部长,宋嘉逸看似纨绔的嚣张,却是借着敲打太华市长任树强,直接敲山震虎的狠狠给了河西省委里某些人一点颜色看。 比较起来,杜言觉得自己借着这件事用照片事件趁机搬倒孙德文,就的确没有什么可值得骄傲的了。 这么一胡思乱想,杜言却是忘了虽然坐在前排,却一直盯着他的女孩。 公交车在昏暗的夜色里晃荡着前进,车灯在前面的道路上一闪一闪的,不过这么一折腾,杜言倒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说起来这一天他真的很辛苦,早晨在家吃了些早点,之后就开始为遇到那些事一直在奔波,中午虽然和王连义喝酒,但是却也没吃什么主食,听着自己肚子发出的咕噜声,杜言看看身边的老翟,可又想起老翟显然也没带吃的,一时间他也只能忍着, 前面的座位上一阵响动,却叫小云的女孩站起来,从架子上行李箱侧面拿出两个面包和水。 “乔总,您吃点东西吧。”小云低声说,随即就是一阵撕开包装的声音。 那位被称呼为乔总的年轻女人显然不太爱说话,只“嗯”了一声。 杜言的肚子就不由又是“咕噜”的叫了一声,而且这一声更大,连旁边的老翟都听到了。 “镇长,您饿了吧?”老翟关心的问完又不住检讨“都怪我,应该记得带些吃的,您今天这么辛苦,如果把您饿着了,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老翟这么说,虽然是有些奉承,却也多少处于真心,亲眼看到杜言为陈大元一家奔走之后,即便知道杜言并非全是为了陈大元,可也是让他不禁略显感动。 毕竟说起来这件事情和杜言虽然有些关系,却也没有必要为他们两口子这么尽力。从这点上看,老翟倒是觉得杜言真有点父母官的意思。 “镇长,前面再走一段就是石门村,到那之后我下去买点吃的,”老翟说着就对提高嗓门对司机说“师傅,到了石门多停一下,我下去买点东西。” 听到老翟这话,坐在他前面的女孩发出一声不屑的“哼”声,显然是对老翟的溜须拍马很反感。 “不用了,这也不远了,再忍忍也就到了。”杜言随口说,他并不想让老翟成为他对他逢迎溜须的跟班,对杜言来说,他更希望大青乡的干部里出几个能帮他做事的人。 “怪不得他那个妹妹那么张狂,原来是个小官僚,”叫小云的女孩低声嘀咕了一句,她回过身从座椅的缝隙间鄙夷的看了一眼杜言“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 旁边的年轻女人也是轻皱双眉,她虽然不知道后面这个年轻的镇长是个什么人,不过从他手下这么喜欢讨好看,这个人应该就是属于那种年轻得志就未免轻狂的主。 说起来这样的人她见的太多了,而那些人的身份可以说都比这个小小的镇长高的多,可也正因为如此,想到之前这个人身边那个女孩的态度,她就不禁为个小小镇长就如此嚣张感到一阵厌恶。 前面出现了村庄的影子,司机一边把车靠边一边对后面喊:“石门到了,有下车的么?” 公交车停稳后几个旅客下了车,忽然两个人影出现在车门口,其中一个人对着车上喊着:“杜镇长,翟主任你们在车上么?” 老翟立刻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是四有么?” “是我呀翟主任,”陈四有两步上了车找到杜言后说道“镇长,接到翟主任让镇上派车接您的电话我们就在路上迎着您来了,估计差不多也就能在石门碰上,这还正好,真就遇到了。” “老翟是你打电话让镇上派车来接的?”杜言站起来从车上下来,想起之前在鲤鱼居老翟好像离开了一会,估计就是那时候打的电话,虽然老翟有些擅自做主,不过他倒也没在意,有时候多少还是要给下面的人一些表现机会的“以后就免了,不要这样。” “是是,以后一定注意,”老翟呵呵笑着,他知道杜镇长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未必不为自己想的这么周到高兴“镇长咱们上车吧,回去之后还能赶上开饭。” “翟主任您放心,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镇长回去,二叔亲自吩咐要陪镇长喝一杯。”陈四有说着几步跑到路边打开停在那里的老吉普的车门。 这时候公交车已经开上了公路,在杜言低头坐进吉普车之前,他无疑中抬起头,看到了经过身边的公交车上,透过车窗正向下看着他们的那个年轻女人。 “小云你还真没说错,”看着前呼后拥的上了吉普车的杜言,车上的年轻女人回头对旁边正不屑的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女孩说,接着她自语道:“杜镇长?难道是他么?” 可随后她微微摇头:“应该不是,听说这个人可不是这种小官僚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第十一章第一次交锋 虽然只是几天,可是杜言却已经明显感觉大青乡的干部,对自己的态度与之前明显不同。 杜言自然知道这是因为走了一趟平陵带来的结果,不过杜言也知道,虽然石长庚表面上似乎不以为意,不过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就解决。 而且镇委副书记彭俊似乎对自己也并没有太大变化,虽然这个外表看上去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依旧是整天满脸笑容的样子,可是杜言自然知道能当干部的人,就没有几个能用简单形容的。 果然,就在杜言回到大青乡第二天,新班子的第一次镇常委会上,彭俊就首先开炮,打了杜言一个措手不及! 因为是第一次常委会,而一二把手又都是初来乍到,其他几个常委当然认为这次会上也不会有人什么大的议题总要等新领导都熟悉了情况之后才会有些动作。 所以,当零零碎碎的一些事情结束后,有几位常委已经开始低声说起了闲话,有两个人还商量好散会之后就一起去喝一杯。 就在这时,彭俊那略显沉厚的咳嗽声在办公室里响起:“下面是一个有关人事变动的议题,” 房间里就一下静了下来,几个常委有些愕然的看向彭俊,虽然说大家都隐约知道这两年彭俊为了当上镇长,没少和之前的老杨对着干,可因为有陈老梗压着,倒也没掀起过太大的浪头。 怎么着,这老陈书记人刚走,茶还没凉呢,彭俊就忍不住跳出来要翻天? 看到桌子对面几个常委脸上异样的神色,彭俊从心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痛快! 几年了,因为有陈老梗压着他都没能争上镇长这个位子,而且陈老梗虽然和杨镇长关系也并不融洽,可陈老梗属于那种老式干部,什么都讲究个看上面的意思,在陈老梗看来,既然杨镇长是县里派来的,那就要维护他的威信。 正因为这个,彭俊一直就没能争过杨镇长,眼看着雪塌事件给了自己一个好机会,却又无端的跳出来个杜言横插一杠子,彭俊心里这个恨就不用提了。 现在好了,陈老梗去了人大,估计也没多长时间威风了,从那天报到的时候发言的架势和县组织部长廖坤的举动看,新来的石书记显然很得廖部长的器重,而石书记和杜言更是尿不到一壶里去,这就让彭俊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所以在第一天喝酒之后,彭俊就决定借着让石书记住到自己老婆开的旅馆里,和石书记走的近一些,同时也是给镇上那些人看看,制造一个自己和石书记搭上线的印象。 而且两天下来虽然时间还短,可从石书记时不时的找自己了解镇上情况来看,彭俊知道石书记似乎也有和自己多走动的想法。 今天这个突然拿出来的人事变动的议题,可以说就是彭俊向石书记示好,也是趁机在常委会上发出自己声音的信号。 “是这样的,根据咱们镇上的规定,为协调党委安排的工作,石书记身边要有个专职通讯员,我认为可以调镇街委办的胡学聪来做这个工作,小胡上过农专,算是我们大青乡的秀才,应该是能胜任这个工作的。至于小胡现在的工作,我认为可以让陈四有同志接替,我们都知道四有之前就在街委办上班,这方面很有经验,也正好可以发挥他的特长,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呵呵……” 彭俊说到最后哈哈笑着,虽然他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是要调解一下在他说话时房间里透着的诡异气氛,可从他脸上那略显得意的笑容,可以看出彭俊的确是在为终于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感到高兴。 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几个常委的神色有些奇怪,不过却都没有出声,有的低头在本上写着什么,有个人放倒又立起,立起又放倒的玩着桌上的烟盒,而有一个干脆闭上眼睛装起了睡觉。 看着几个常委各自奇怪的表情,杜言心里打了个问号,当他看到坐在桌子尽头的老翟看着彭俊的神色同样有些奇怪时,他猜到气氛之所以忽然变得这么奇怪,固然和彭俊建议要调走陈四有关,也许那个叫胡学聪的也不是一般的工作人员。 石长庚的眼神在几个人的脸上缓缓扫过。 虽然彭俊的这个提议看似是在向自己示好,可对石长庚来说,何尝不是借机看看大青乡究竟有多少人是可以靠向自己的机会呢。 因为国内特殊的政治环境,党委书记的一把地位不论什么时候都是具有很大威慑的,甚至即便是一些手段并不高超的党委书记,只要他们坐在那个位置上,就已经可以说是绝对权力的象征和存在! 虽然石长庚因为之前是在学校这种特殊环境的地方工作,还不能完全体会到做为地方党政一把手的权威力度,但是他依旧能感觉到自身权力所带来的威慑。 现在,是检验这个威慑究竟能多大程度上产生作用的时候了。 “我认为这事要慎重,”第一个开口的是老翟,两天来的所见所闻让他已经坚定了要跟着杜言走下去的心思,而且事实上也容不得他有其他想法,就冲着他是陈老梗提拔起来的人,他也知道石长庚是不会让他这个镇办主任做长的,既然这样不如早早站在杜镇长一边,即便将来石长庚真的让自己挪地方,至少还有杜镇长给自己撑腰。 不过 “小胡的工作我们大家都知道,做的很不错,农专毕业有学历也肯上进,算是我们大青乡的高级知识分子,”老翟尽量字斟句酌的说着,他这个时候的确很问难,正如杜言猜测的那样,陈四有虽然是陈老梗的族侄,可这个胡学聪也不是等闲之辈,何况这里面更牵扯到杜言和石长庚的较量,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小镇委办事员的变动,会引出那么多的人和事“不过四有毕竟在镇委办的时间比较长,工作经验更丰富一些,说起来我不是诉苦啊,咱一个镇子和县里比不了,镇委镇政府都是合署办公,说起来连我都不知道四有该属哪边管,上午还为镇委跑腿呢,下午就又得为镇政府办事,要我说按多劳多得的原则,四有应该挣两份工资才对。”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笑声,之前那种因为彭俊的突然袭击变得有些压抑的气氛略显缓和。 “不过,现在大家都知道,石书记和杜镇长都是刚下来工作,”老翟继续说“很多情况我们就需要尽快让两位领导摸清楚,这就需要一个对镇委镇政府两边的日常情况很熟悉的同志在旁边,我想从这方面讲四有还是能胜任的。倒是小胡,虽然专业水平很高也是我们这里有名的秀才,可毕竟对我们现在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这么一个同志配合领导工作,这是不是叫,叫事倍功半啊?”老翟说着,还示意的问了问旁边那个一直玩烟盒的人。 看着那人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又低头玩起烟盒,石长庚就暗暗一皱眉。 他昨天也隐约听到了关于杜言在县里的事,虽然听到的并不详细,可想来也知道这位前任的县委一秘应该是很耍了一把威风。 不过如果因为这样就认为可以压下他,石长庚认为杜言还是太嫩了些。 “年轻可以学,谁也不是上来就有经验的,另外陈四有这几年在镇办的工作虽然很辛苦,不过我们应该也知道,有些地方他的行为是不妥当的,”彭俊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虽然陈老梗在大青乡的威望不容忽视,可是毕竟他已经下去,如果不能在这第一次较量中就一击必中,那以后陈老梗的影响还是不能尽快去掉,更糟糕的是,在彭俊看来,陈老梗显然和杜言是穿一条裤子的,这就更让他无法忍受“当然,我不是说说四有这个人不行,可是我们也知道因为一些习俗关系,四有毕竟在大青乡有很多的亲戚长辈的,有时候在工作上遇到这些人,就难免要多些顾忌,在原则上就不那么坚定,所以我认为提小胡比较好,毕竟他在这方面没那么多的问题么。” 杜言一直默默听着,当他听到彭俊几乎是毫不顾忌的暗示陈四有在工作上有徇私的迹象时,杜言忽然意识到,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调换一个工作人员的事情,而是彭俊要趁机搞“去陈老梗化”的小动作了。 石长庚知道彭俊的这个举动么?杜言微微转头看了看坐在主位上的石长庚,不过很快他就确定,即便石长庚之前不知道,可也一定是可见其成的。 杜言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当彭俊说完时,他看到石长庚也正放下手里的水杯,他就知道自己必须开口了,如果等到石长庚发言,也许事情就无法改变。 “我说说我个人意见吧,” 杜言习惯的把手里的本子合上,他一直不喜欢照本宣科,这倒不是故意耍性格,而是因为很多年前养成的习惯,每当看到讲台上的领导低头看面前的本子时,杜言就会猜测那个本子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而这种心思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怀疑那些领导讲出来的,又究竟有多少是发自他们内心里的真实想法,还是只是由秘书替他们写的官样文章。 “四有同志我接触的不多,不过从最近两天看,他对自己份内的工作还是很熟悉的,我和长庚书记都是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了解,就需要有人能给我们提供些参考和意见,翟主任是管镇委镇政府全面工作的,这说起来并不符合我们的组织原则,可这也是没有办法,一切从实际条件出发,现在这种条件我们也只能如此。说到这个,翟主任是不是也要求给自己发双份工资啊?”杜言对桌子对面的老翟说,他的话又引起一阵笑声。 “所以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应该继续下去,说起来我很感谢老陈书记啊,”说到这,杜言拿起水杯喝了一口,他注意到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就又是一变,之前一直沉默的几个常委变得精神集中了不少“我们大青乡和其他乡镇比算是还过得去,这虽然和我们相对便利的交通有关,可和老陈书记这些年的努力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特别是最近一年,镇办厂搞得还是不错的,我看了,我们镇下半年的利润比之前任何时候都好不少,这就是老陈书记带的好头的结果。” 随着杜言的话,办公室里的气氛也发生着变化,几个一直静观变化的常委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接着话茬,同时他们也仔细观察着脸色逐渐难看的彭俊的神色,另外也注意着听了这话之后,又开始默默喝水的石长庚。 “所以我说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老陈书记和之前镇委班子同志们努力的基础上,尽快让我们大青乡走上一条快速有效的致富之路,”杜言觉得自己越说越顺,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有说套话空话的潜质了,不过这倒也是他心里的实话,毕竟让大青乡尽快致富,甚至尽快成为连接平陵和河西省其他地区的纽带,才能实现他的目标。 “所以啊,同志们,人事这方面我们还是谨慎些,而且正如彭副书记说的那样,更要人尽其才,”说到这里,杜言看向彭俊,虽然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可所有人都听出了他那特意加重的“副”字“所以按照这个人尽其才的原则,我认为小胡同志应该到镇农工办工作,毕竟一个农专的高材生,搞街道工作本身就不对口么?” 杜言的话一出,房间里的人就都不禁一愣! 几个之前还不住点头的常委就是一呆,随后就停住,老翟则是露出了一丝焦虑,而彭俊在一愣之后忽然露出了笑容。 “杜镇长说的好啊,人尽其才,还是杜镇长的水平高,一下就看出什么地方更适合小胡发挥特长。”彭俊哈哈笑着,他看着杜言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戏谑。同时心里不由暗暗想,毕竟还是个毛孩子,稍一得意就张狂,这次有你好看的了。 而石长庚看着杜言的眼神也微微变化,其中更多的是略微的轻视。 和街委办的清闲比较起来,农工办不但是个清水衙门,一年到头更是要时不时的跑到下面各村去负责收缴公粮,分发粮种,推广技术,登记化肥效果,还有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事情,那显然是个苦差事。 杜言刚来,和小胡当然应该没有什么过节,不过就因为彭俊的提议就连小胡都一起忌恨上了,这种举动在石长庚眼里,不止是跋扈甚至有些幼稚。 老翟暗暗焦急的看着杜言,他怎么没也没想到杜言会忽然把矛头对准小胡,虽然在在座的这些人眼里胡学聪实在不算什么,可一想到小胡的背景,老翟一阵发急,再听到彭俊在旁边抓住机会煽风点火的一通话,老翟就就觉得事情真是糟糕透了。 这项人事变动的提议,最终在石长庚一句“再议”的定调之后搁置了下来,会议结束的时候,看着笑逐颜开的和石长庚一起走出办公室的彭俊,再看着几个常委也纷纷离开,杜言就猜测到这件事背后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杜镇长……”老翟走过来欲言又止。 “翟主任,你说吧,那个小胡是怎么回事?”杜言笑着问老翟。 “哎,杜镇长您不知道啊,小胡自己倒没什么,可他爷爷是当年咱们平陵县的老县长,说起来大青乡通县城的路,还是他爷爷在任的时候做主修的呢。”老翟无奈的看着杜言,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安慰一下杜镇长还是怎么办。 并没如老翟想的那样,听到这个消息的杜言只是微微点头。他虽然也想到这个小胡可能来历不小,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是这么个人物。 说起来之前的那位胡老县长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他虽然不是陈姓本家,却是早年间陈家的入赘女婿,只是后来参加了革命再回来就恢复了原姓,在当了县长之后倒也没忘了家乡,就修了从大青乡到县城的公路,虽然多少年来已经年久失修,可毕竟让大青乡因此比其他地方交通更便利,也连带着日子过的好一些。 所以说起来,虽然老胡县长在八十年代初期就退了下来,可在大青乡他的影响依旧很深,丝毫不下于陈老梗这种既是陈姓又正当权的实权人物。 “原来是胡老的孙子,”杜言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不过翟主任你说说,这位小胡同志的工作水平怎么样?” 看到杜言并不很在意的神色,老翟倒不好再说什么了。想想胡老毕竟已经退下去很久,也许在大青乡他依旧是跺跺脚全镇乱颤的主,可在县里很多人眼里,可能早就把这位老县长忘光了。 “学聪这孩子还是挺争气的,”老翟笑呵呵的说,他注意到杜言听到他对胡学聪的称呼之后微微看他一眼的表情,就解释着说“我和他爸关系不错,说起来当初胡老对学聪他爸的期望是很大的。只是后来胡老退下来了,也就没能帮儿子再上一步,现在学聪他爸在镇小学当校长,过几年也就快退休了。” 杜言默默点点头,对老胡县长之前他就有所耳闻,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彭俊为什么会借调动胡学聪和陈四有,来打击陈老梗甚而是自己,毕竟说起来胡家和陈家应该是亲戚关系吧。 似是看出杜言的疑惑,老翟犹豫了一下说道:“说起来老胡县长和陈家有些积怨,早年他是陈家的上门女婿,后来参加革命之后就改回了自己的姓,这让他岳丈老子可气的不轻,听说就是因为这个他岳丈老子一辈子都没再让老胡县长进自己的门,后来老胡县长虽然当了县长,可和陈家的关系还是不好。连带着他们家和陈家后辈们关系也就那么回事了,陈家的人也就不把老胡家的人当亲戚看。” 杜言倒没想到一个镇子上还有这么多的事,想来彭俊借着胡学聪搞风搞雨的,也许就是看重了这其中的曲折。 这让杜言有些不高兴! 虽然对可能会有斗争早有准备,可是杜言从不认为所谓斗争就是仕途上唯一存在东西。 也许是执政理念不同,也许各自对待事物的看法不同,这当然难免会发生矛盾,有时候也许冲突还会不小。可是对于纯粹为了斗争而斗争,为了反对而反对,甚至为了争权夺利而不惜挑起派系矛盾的行为,杜言却感到很厌恶! 和老翟一起走出办公室,这时候恰好已经到了中午,看到正站在院子里好像无所事事,可一看到自己就立刻走上来几步的陈四有,杜言抬手拦下了他要说的话。 “去做好自己的事。”杜言不想这个时候听一些没用的话,更不能在刚刚做出支持陈四有的决定后,就听陈四有感激的话,那样他在常委会上对陈四有的支持就会变了味道。 所以说完之后,杜言就走出镇委办院子,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的街上倒是热闹了些,住在镇上的孩子们中午放学回家吃饭,镇办厂的工人也正赶着回家。 对杜言这位新镇长,镇上认识的人并不多,杜言倒也落个清静,而且能随便看看镇上的情况。 总的来说,的确如杜言在会上说的那样,陈老梗还是打下了一些基础的,特别是利用空余仓库建起来的那个小型酿酒厂,虽然只是刚刚起步连一些基本的设施都还不齐全,可至少算是有个规模。 杜言知道陈老梗找的那个酒厂厂长也姓陈,叫陈大好,之前在大青乡的私酿作坊里,他家的作坊算是最大的,说起来陈老梗能说服他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如果不是最后连哄再骗甚至还带着打骂的硬是按了这个厂长的名义,估计陈大好还是不肯答应的。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年间的人民公社制度给农民带来的灾难,让很多人产生了阴影,以致一听到合作集体这类的词,就以为是又要走回头路。 杜言想着就向镇办厂方向走去,近一个月前的雪塌事件造成的损失这时候还能隐约看到,一些受损的房子的山墙就用木柱临时支着,有些墙壁上能看到新近堵上的裂口。 一个胖嘟嘟的身影在前面出现,杜言还没有看清,那个人已经加快脚步向他迎了过来。 “杜镇长,您这是要去哪啊?”陈大好还没走近,一股很浓的酒味已经冲进了杜言的鼻子。 “没什么,在镇上走走,顺便去吃饭。”杜言对陈大好这个人倒是有些兴趣,据陈老梗说他是全镇第一个开私酿作坊的人,几年下来生意不错,家里新盖了两层院子,头年的时候作坊还雇了个小工。 这在大青乡可说是很了不起的壮举了,所以当初陈老梗让他当镇办酒厂厂长的时候,陈大好是死活不愿意,而且还怀疑是镇上看他的私酒作坊火了,要变着法子的抢走。 “那正好,今天我请,杜镇长您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陈大好哈哈笑着,在外面闯荡了几年,这场面话他用起来倒也不露怯。 “大好,听说最近其他镇子开始有人来我们大青买酒了,是么?”杜言和陈大好一边走一边问。 “是啊,您别说,谁能想到这青果酒在附近还真有点名气了,”说着陈大好就抬手拍了下让额头“看我这记性,这点子还是杜镇长您给出的呢。二叔就说么,杜镇长就是咱大青乡的散财童子,这还没来呢就指了条路,这道了咱们这当镇长,以后大青乡可就火旺了。” 说着陈大好又是一阵大笑,可随后露出一脸尴尬,看着杜言摸了摸脸,他就在心里暗骂自己怎么就把背后议论杜镇长的那些话给吐露出来了呢。 看着陈大好略显不安的表情,杜言也是没有办法。 不能不承认,杜言的年轻固然是他比其他人能有更多时间的优势,可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缺点,特别是每当从镜子里看到自己明显比同龄人都显得面嫩的容貌后,杜言也不能怪镇上有些干部背后管自己叫散财童子了。 好在陈大好的倒是还算机灵,看着不远处的再来酒家,立刻就连说带比的头前引路。 而虽然知道这家饭馆是彭俊老婆开的,可因为一时间倒也找不到个其他像样的吃饭地方,杜言也就跟着走了进去。 饭馆的服务员显然认识陈大好,在看到陈大好后面杜言就更是热情,在带着他们进了包间后还不忘说去请老板娘过来。 “杜镇长您坐着,我去看看有什么好酒。”陈大好在点好菜后站了起来 “你这个酒厂厂长还缺好酒?”杜言笑着问。 “您别说,别看咱青果酒好喝,可就和女人一样,不都好个新鲜不是?”陈大好一边打开门,一边对包间里的杜言说,然后转身走出包间。 随后,杜言就听到走廊里先是一声似曾相识的闷哼,接着就是陈大好发出的一声凄厉的大叫! 杜言闻声立刻几步冲出包间到了走廊,然后他就是不禁一愣! 人生何处不相逢,看着站在走廊中间正把陈大好的胳膊扭到背后的女孩,还有她身后那个清冷的年轻女人,杜言脑子里闪过这句很文清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第十二章都是牛人 除了那个叫小云的女孩,在那个年轻女人身边还站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尽管他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但这个人却让人觉得好似一头全身绷紧,蓄势待发的豹子,似乎下一刻就会突然向你猛扑过来! “杜镇长!” 看到杜言的陈大好发出一声大喊,那腔调听了让人会以为是走丢的孩子终于见到了娘。 说起来陈大好在大青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年的买卖做下来也见过些世面,即便是镇上领导对他也另眼看待,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无意撞了一下旁边那个女人,居然就被个小丫头片子硬生生按在地上,这脸可丢大了! 杜言就有点头疼,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是谁,可就冲她那辆价值几十万的奥迪,也知道绝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这边走道上一闹,饭店里的客人们自然纷纷看了过来,这时候国人好热闹的习性就表现无遗,一些远处的还拔头垫脚的,就怕看不到。 杜言原本就已经看到彭俊老婆的身影那么一晃就不见了,现在陈大好再这一嗓子,算是彻底把他绑线上了,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谁占理谁理亏,杜言这时候都不能甩手走人,否则以后他可就彻底栽在大青乡这一亩三分地了。 “这是怎么回事?”杜言就向那几个人走过去,他也的确很不高兴,虽然知道对方来历应该不小,可随便就把个人按在地上,还是在人家的地盘,这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那个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忽然向前一步挡在那年轻女人面前,虽然只是那么一站,可看那架势,杜言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有什么过分举动,就有可能和陈大好一样享受被撅着胳膊按在地上的待遇。 “请站住!”那个男人没有什么多余的话,他虽然神色严峻,可口气还算客气。不过他那神态却也毫不掩饰的在警告杜言,如果轻举妄动后果可能很危险。 “小云,放开这个人,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年轻女人对女孩命令着,她一边说一边揉着刚才被撞疼的肩膀,说起来也是倒霉,刚刚从楼上下来就被个醉鬼迎面撞上,虽然看来对方倒也不是有意的,可如果不是身边同伴及时挡了一下,说不定就撞的就重了。 年轻女人两道细密弯长的漂亮眉毛轻轻攒在一起,她也没想到会再次遇到杜言,想想自从遇到这个人之后,自己就总是遇到不顺的事,她的神色就变得更冷淡了些。 “真没想到在这儿遇到,说起来咱们倒是有缘啊。”杜言笑着随口说了一句,可连他自己都发现自己这话听着有点别扭,那感觉就好像是某个歪瓜裂枣的浪荡衙内当街调戏年轻小媳妇,唯一不同的是,和浪荡衙内比起来,自己这边势单力薄,唯一称得上帮手的陈大好,正被人家按地上哼哼,而人家那边反而兵强马壮,人多势众。 原本已经脸色难看的年轻女人听了杜言这话,脸上浮起一层寒霜,而旁边那个青年男子则用异样的眼神在他们两个脸上扫过,似乎在寻找什么。 “这个人是你的同伙吧,喝醉了就管严点,到处乱走乱撞的,下次再遇到就有你们好看。” 叫小云的女孩说着放开陈大好的胳膊用力一推,陈大好就踉跄着朝杜言撞过去,看到陈大好那胖墩墩的身材,杜言立刻很没义气的闪到一边,看着他的身子撞在墙上又是一声痛哼。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女孩低声嘀咕了一句,看到旁边那个青年男人瞪过来,她就脸上微微一红低下头去。 “没什么事我们走吧。”年轻女人似乎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转头向那男人说。 “乔,乔总,这里条件不好,社会闲杂人员也太多,您还是去我们那边吧,小云毕竟还年轻,有时候就照顾不到,”男人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没有看杜言他们,可那意思明显已经把他们归于“社会闲杂”那一类人里去了,这让正捂着胳膊喘气的陈大好不由心头大怒,虽然知道对方不好惹,而且好像和杜镇长还认识,可看样子对方和杜镇长的关系也不太好,于是他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低声嘟囔着:“装什么大头蒜,有几个钱了不得啊?” 陈大好的话立刻激怒了那个女孩,她的眉毛一挑就要发火,可看到那个男人向她瞪过来的眼神,她就立刻闭上了嘴,不过看着杜言他们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凌厉。 “算了,就不去你那麻烦你们了,毕竟我们这次就是下来随便看看。”年轻女人说着就看了眼依旧站在不远处的杜言,虽然听别人都叫他镇长,可她对这个年轻镇长实在没什么好感,想到之前他身边那个女孩的嚣张,路上前呼后拥一副小官僚的架势,再看他现在工作期间大中午的和个满身酒气的土财主一起喝酒,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干部。 “我们走吧。”年轻女人淡淡的说,虽然只是这么一句话,可她身边的两个人就向两边让出一步,给她让出道路来。 杜言有些好奇的看着那几个人,他不知道这女人到大青乡来干什么,就在那三个人刚刚走到饭馆门口的时候,几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接着就是一声很大声的呵斥:“是谁在公共场合聚众闹事?!” 如果说看到突然出现在门口的警察,谁心里最堵,那就非杜言莫属了。 看到带着两个联防走进来的大青乡派出所的窦所长,杜言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他回头向饭馆服务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彭俊的老婆立刻遮遮掩掩的躲到了后面,他就知道这其中一定是这女人在使坏。 新任镇长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人在饭馆打架斗殴,以至造成骚乱引来民警,杜言都能想到这段子会怎么编,不过这时候他也没功夫和这女人计较,他必须尽快把事情压下去。 杜言几步走上去,向明显不是本地人的那三个人盘问的窦所长打了个招呼:“老窦,过来一下。” “杜镇长!”窦所长意外的看着杜言,同时心里就犯开了嘀咕,杜镇长怎么在这呢? “窦所长,刚才这里有几位客人发生了些误会,现在已经解决了,”杜言说完又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接到报警来的么?” 听到杜言似乎并不经意的询问,老窦头上一下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之前接到电话,听说是再来酒家报警,老窦就立刻亲自带队赶了过来。 能有机会为彭俊办事他当然高兴,可看到杜言也在饭馆里,老窦就已经有些嘀咕,再听那意思,似乎这里面还是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这就老窦一下就想到,也许自己已经无意中卷进镇上领导的火并里了。 虽说对领导们之间的关系不清楚,可是彭俊相当镇长这个念头,差不多在大青乡是人尽皆知的! 可杜镇长一来挡了彭副书记的路,从这个就可见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绝对好不了,毕竟阻人进步在官场上就如杀人妻儿,那是绝对招恨的! 可杜镇长的问了又不能不回话,老窦心里这时候都快悔死了:“我们是接到报警了,也不知道是谁,就是喜欢小题大做,闹的好像多大事似的,其实再来酒家的治安一直不错,也没人敢在这闹事不是。” “老窦,你这话可不对啊,”杜言一直笑眯眯的脸上忽然一沉“什么叫没人敢在这闹事?难道在别的地方就可以闹事么?还是说再来酒家的治安好是因为有什么特殊原因?” 老窦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句话居然被杜镇长这么解释了! 而且细一琢磨,老窦心里就更是“咯噔”一下! 杜镇长这是在暗示什么?往小了说,是在说再来酒家因为彭书记的背景受到了特殊招呼,往大了说……想到这老窦心里就是一激灵,这不是就是暗示再来酒家或者说是彭书记对镇子上的社会势力有影响么? 杜镇长这是要干什么?! 这时候老窦里面的背心都让冷汗湿透了,他怎么没想到一次出警,居然让自己变成了夹在两位神仙当中的倒霉蛋,不但神仙打架他这小鬼遭殃,搞不好还会就此彻底得罪其中某一个。 可这两位他哪位也惹不起啊!老窦脸色先是发红,接着发白,随后发青,一时间他甚至有如果“就这么一头倒下去什么都不知道就太好了”的想法。 “杜镇长,是我的报的警,”彭俊的老婆终于忍耐不住挤开人群走了过来,她脸色不善的瞪着杜言,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趁机让杜言难堪,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小滑头居然几句话就让事情变了味“我是看这几个人和你们吵起来了才报的警,再说陈老板不是还撞了人家这位小姐么,万一他们不依不饶的,你们不是要吃亏么?” 听了这话,再看彭俊老婆说那话时露出的暧昧眼神,就好像自己是故意占人家便宜,陈大好一时间有要咬彭俊老婆几口的冲动。 “杜镇长,你刚来可能不知道我们家老彭对我开饭馆可不高兴,”彭俊的老婆见占了上风立刻就威风了起来“他说自己是领导,自己家里人这么干就不合适,可也不能就因为他是领导我就得在家呆着吧,再说他那点工资够干什么的?还不是得靠我支撑这个家。这在外面出头露面的和派出所搞好关系不算什么吧。警民还讲究鱼水情呢,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窦所长怎么就不能照顾一下我们?” 说起来彭俊老婆也的确不是吃干饭的,气势一上来这话说的倒的确是滴水不漏,一时间连杜言都不能不暗暗佩服彭俊找了个嘴巴厉害的老婆。 “说的也对,”杜言轻轻一笑,他回头看看脸上依旧青一阵白一阵的窦所长,忽然说“既然这样,这事就按正常途径办吧,老陈,”说着他向站在旁边的陈大好一招手“我们和窦所长一起去派出所,按照正常途径解决问题。” 说着杜言脸色忽然一沉:“另外再来酒家做为事发现场,按照规定有责任协助公安人员调查事情的过程,老窦,清理闲杂人员,带饭店证人一起去派出所,同时通知她的家属!” “啊?”窦所长不由一叫,杜言的吩咐让他这时候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这位杜镇长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要把镇领导的矛盾都摆台面上来? “等一下!” 那个始终站在年轻女人身后的男人忽然站了出来,他看了杜言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了个证件递到了窦所长面前“这是我的证件,请你看一下。” 看到红色证件上的字迹,老窦心里就又是一跳,当他翻开那个军官证看清楚上面的内容时,他就觉得头都大了。 一位中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很大的壮实男人,居然是位陆军中校! “谢谢您配合,中校同志。”老窦嘴里发苦的把军官证还给那个青年军官,而旁边的人听到他这个称呼,更是一阵低语。 老窦几乎是用带着哀求的眼神看向杜言,如果说有什么事让他觉得能和夹在县里两位神仙中间一样倒霉的,那就是无缘无故的和军队扯上纠纷。 因为传统和历史原因,军队和地方始终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体系。地方上一旦和军队起了纠纷,最后即便能够得到妥善处理,可具体涉及到其中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而历年来大青乡虽然和军队接触的次数不多,可因为在平陵县就有一支长期驻防的部队,所以多少年来多多少少也还是有些牵扯的。 杜言也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男人会是个军人,不过仔细一想,就可以从他那的举止和气质上隐约能感觉到,他的身上渗透着的,正是那种只有长期的军旅生涯才能养成的充满严谨和棱角的气息。 “窦所长,我们必须立刻回到军营里,希望你能配合我的工作。”年轻的中校低沉的声音里透出的是决不允许质疑的口气,这是个已经习惯发号施令的人,而且这种口气里那种隐隐的杀伐味道,让窦所长感到一阵不舒服,就好像如果他一旦不答应,就会引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杜镇长您看这个……”老窦决定把问题上交,毕竟这里人当中杜言官最大,不论是不是答应,也不论会带来什么后果,当然都应该他这个“大个的”顶上去。 “原来是部队的同志,”杜言走到那个年轻军人面前“您好,刚才发生的误会真是对不起,我是大青乡镇镇长杜言,请问……” “你好,我是赵友勋,这是我妹妹赵小云。”青年军官点了点头,他为旁边的那个女孩做了介绍,在略微犹豫后,又接着说“这位是乔总,是我妹妹小云的老板,这次来平陵顺便到部队上看看我。” 杜言微微和几个人点头示意,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不论是赵小云还是那位乔总,在听到他的名字后都露出了略显意外和奇怪的神色。 这个神色也引起了赵友勋的关注,他特意注意着乔总脸上的表情,同时也看到了妹妹先是诧异接着就是不屑的神色,这让他在心里奇怪的同时,也不由对杜言认真打量了起来。 说起来杜言的外表并不象个已经是正科级的镇长,显得过于稚嫩的脸,总会让人认为他是还在上学的学生。 这甚至让他在刚当上李培政秘书那阵,有几次被还不认识他的县委门卫当成到处闲逛的县中学的学生,挡在了大院外边。 “我想既然我们都认为这只是个误会,也就没有必要再去派出所继续调查了。”赵友勋对杜言说,他看得出来,这位镇长显然和那位饭馆老板娘的丈夫有矛盾,他当然不想牵扯进地方官场的纠纷之中,更重要的是以乔总的身份更是不能和这种事情扯上关系,否则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给太华,甚至是河西省的某些人传递出错误的信号。 “我想也没必要了。” 杜言知道事情也的确应该到此为止了,牵扯到部队就不可能再随着自己的意思走,而且他也看得出,那位乔总的身份似乎十分特别,从这位叫赵友勋的中校对她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那绝不只是他妹妹老板这么简单。 赵友勋向杜言微微点头,然后他向那位乔总示意之后,随在那个年轻女人身后走出饭馆。 一时间饭馆里的人都不禁看着那三个人的背影,直到杜言轻轻一声咳嗽才被惊醒。 “老陈,看来我们这顿饭得以后找机会吃了,”杜言抬手看看腕上的手表向陈大好笑着说“要不下礼拜我请你去县城鲤鱼居,说起来鲤鱼居的菜还是不错的,那的沈老板我也认识,做菜不会含糊敷衍的。” “那怎么行,到时候我请您,”陈大好一个劲的说。这时候他的心里其实很别提有多想乐呢,没想到一顿没吃成的饭倒让自己和杜镇长因为这点子事,拉近了关系,说起来他不但感谢那几个外地人,甚至连彭俊的老婆都感激上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杜镇长为自己出头拔闯,那以后自己脑门上可就真要贴着个“杜”字的标签了。 陈大好虽然不熟悉镇里的局势,可是也知道杜镇长和彭书记甚至是新来的石书记是不对路的,虽说石书记是镇上一把,可杜镇长毕竟是李书记的人,而且这青果酒能搭起个架子来,也是杜镇长当初给支的点子,更何况二叔陈老梗也是很佩服杜镇长的,这么一来陈大好知道,自己想不跟着杜镇长都不行的。 而现在,自己和杜镇长的关系更是比其他人要茨实的多,虽然陈大好还不知道后世所谓四大铁之类的说法,可毕竟和杜镇长那是一起和派出所打过交道,也不算外人了。 直到走出饭馆,杜言也没有理会站在那里的彭俊的老婆,他走到街上回头看看跟出来的老窦,露出个让老窦心里不由七上八下的笑容,随后慢悠悠的向镇子另一边的镇委办走去。 杜言走的很慢,他知道这时候再来酒家发生的事情应该已经传到那边了,不过这倒也好,倒要看看这么一闹,究竟会有几个人跳出来。 果然,还没进镇委办院子,杜言就远远看到陈四有正神色焦急的站在院门口张望着,看到杜言,陈四有立刻迎上去低声说:“镇长,刚才在再来酒家发生的事情石书记知道了,而且……”说着,陈四有回头看了看院里“而且听翟主任说,石书记已经把这件事汇报了县里。” 杜言“哦?”了一声眉毛就是一挑“进去再说。” 杜言当先走进了院子,刚刚迈上台阶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来彭俊那特有的浓重腔调的愤怒声音,杜言就微微抬手,示意陈四有停下来。 “太不像话了!他这是要干什么?要让全镇都知道镇委镇政府是对立的么?!要让全镇都人心惶惶么?!这么干对他有什么好处?!还是这就是他的目的?” “老彭,你冷静一下,对发生的情况可以提出意见和指出错误,不过不要做主观猜想。” 石长庚好像是在劝彭俊,可他这话谁都听得出来,显然是在偏袒和鼓励彭俊。 这让站在杜言旁边的陈四有不禁暗暗为杜言担心的同时,也感到意外。 谁能想到,大青乡新班子组成才不到一个星期,这就要公开干起来了! “彭书记,您说杜镇长纵容包庇社会份子在公共场合公开斗殴,这有些误会吧,”老翟试探的说,毕竟几年下来彭俊的积威之下,他这个镇办主任能站出来说话已经不错了“我看只是些纠纷问题,再说陈大好这个人大家还是了解的,脑子活会赚钱,可还是本分的么。” “脑子活会赚钱就可以不顾法律随便乱来?就因为他给镇上创造效益就该包庇纵容,忍受这种害群之马?!”彭俊大声质问着“翟主任,你这个思想不对路,有问题啊。” “我只是说出自己的意见,彭书记,毕竟事情还不清楚么,”老翟也有些恼火了,虽然还不敢直接顶撞彭俊,可他的口气也变得生硬不少“再说当时杜镇长在那,应该不至于发生太大的情况吧。” “还没有发生太大情况,连派出所都出警了,非要出了人命才行?”彭俊的喊声在屋外都能感觉到震耳朵“公开干涉阻挠公安人员正常出警处理问题,更严重的是,在饭馆里当着那么多普通群众的面,把镇上领导之间的矛盾公开化,我很怀疑他这种行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听到这里知道也差不多的杜言,忽然推开办公室的门,大步走了进去:“恰恰相反彭俊同志,我也想问问你,在新班子刚刚成立几天就大肆传播矛盾论,你的动机是什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第十三章投票?投票! 彭俊有些愕然的看着忽然出现的杜言,不由自主的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可随即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未免示弱,于是“哼”了一声,眼神不善的和杜言对视着。 看到这一幕,除了玩味的在一旁观察的石长庚和暗暗焦急的老翟,其他几个常委就纷纷避开眼神,人人都知道这明显是自两位一二把手来到平陵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较量,如果说上午调动陈四有还只是个试探,那么现在石长庚和彭俊,这是要借机直接和杜言掰掰手腕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 “彭俊同志,我想请问你,做为一个干部是不是要坚持实事求是的作风,还是可以随便以自己的主观臆断做为对事物判断的标准,这符合一个党员干部的要求么?”杜言没有等彭俊开口就接下去冷冷的质问着,既然已经直接对上,那就没有任何顾忌。 更何况基层干部之间的斗争要简单的多,更多的是直来直去,没有太多的弯弯绕。 “你说陈大好是社会人员,而且把他的行为定性在公共场合打架斗殴,我想请问你彭俊同志,你对事情的经过了解么?知道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么?还是只是听了某些人的小道消息就自以为是的做出的判断?” 杜言严厉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他的眼神紧紧盯着彭俊,他知道彭俊一定是在接到他老婆电话后认为这是个难得的可以好好杀一下自己威风的机会,而且这其中也应该有石长庚的手脚,否则彭俊不会这么快就肆无忌惮的选择和自己撕破脸皮的对上,毕竟自己刚刚来到大青乡就和当地干部发生冲突,这固然对自己不利,可是县委也肯定对大青乡干部们会有不好的看法。 可是彭俊就偏偏这么干了,这只能说明在这件事上,石长庚已经选择毫不保留的支持彭俊,再想想陈四有给自己透露的消息,杜言相信一场风暴应该已经在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时刻,过早的意外来临了。 “杜镇长,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请问你在再来酒家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你出面阻止我们的干警进行调查的?还有陈大好在和你一起吃饭的时候,是不是因为喝醉了酒和一位年轻的外地女客人发生了矛盾,至于为什么发生冲突,我想现在已经没法证明了,毕竟派出所同志的调查已经被打断了么,”彭俊的声音依旧沉闷,可他话里透出的暗示却让旁边的几个干部都是一愣,有人就暗中相互对望,随后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一丝诧异。 彭俊这话里话外的,似乎就是在暗中指责陈大好对那个女客人行为不轨,而当时杜言又恰好和陈大好一起吃饭,想到这个,几个干部就不禁暗想,这老彭可是够狠的,两个人吃饭喝酒,其中一个要是惹出了调戏妇女的勾当,另一个却阻止干警调查,这传出去是个什么说法,老彭这是要把屎盆子往杜镇长头上扣啊! 看着说完之后就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彭俊,杜言心里忽然暗暗叹了口气。 虽然下到乡镇工作肯定会遇到很多艰难和阻力,而杜言对这些苦难也早有所准备,可是看到彭俊这时的举动,杜言还是有种淡淡的无奈。 在国内特殊的官场环境中,正是有很多彭俊这样的干部占据着各个大大小小的岗位,如果说这样的干部有什么特长,那就是斗争。 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一生的目标似乎就是不停的和不同的人斗争,而且在他们的理解里,斗争也是唯一能证明他们做为干部作用的证明,所谓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大概就是这种人内心想法最直接写照。 可是杜言却实在不想把自己的精力,都浪费在这种没有丝毫积极意义的事情上。 他冷冷的看着彭俊,这是在他的心里彭俊已经变成了一个阻碍在他面前的绊脚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却得不正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也许真的只能用“斗争”这种最无奈的方法去扫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彭俊同志,你既然提到陈大好醉酒与人发生矛盾的事,那么我建议请派出所的窦所长来一下,一些情况他做为办理人员是最有发言权的,同时我要求把这件事调查的经过认真记录,然后整理出来上报县委。” 石长庚一愣,他没想到杜言会自己提出上报县委这个建议,实际上在彭俊接到他老婆电话之后并且转告他之后,他就已经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县长郭松林,而郭松林给他的答复却是只有四个字“认真负责”。 石长庚当然知道这四个字后面是什么意思,认真那自然是要把这事搞起来,至于负责那就看是要由谁来负这个责了。 在石长庚想来,这件事一旦真的成为把柄,杜言在大青乡刚刚树立起来的那点名声势必会受到严重打击,即便是因为刚刚下来不便这就调走,可以后他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可是,杜言却忽然要求主动调查还上报县委,这就让石长庚不由琢磨,杜言为什么敢这么做,难道她还有什么依仗不成? 虽然这么想,可石长庚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在给派出所打了个电话之后,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除了屋子角落炉子上做着的水壶里烧熟的热水发出的“嗞嗞”的水汽声,办公室里一时间静得可怕。 不大一会,随着外面急急的脚步声房门打开,派出所长老窦走了进来,当他意识到房间里几道眼光同时向他射来时,因为心急已经跑了一头热汗的老窦,觉得衣领都有些发粘了。 “窦所长,这次让你来,是要你把中午在再来酒家发生的情况向镇委汇报一下,不要有什么顾虑,”石长庚慢慢的说,说到这的时候他似是无意的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杜言,只这一个动作,他相信以老窦干了多少年民警的经验,应该已经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论涉及到谁或者什么事,都要实事求是,要知道这些经过要向县委领导汇报。” 老窦原本略显发红的脸上已经略显发紫,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完了的,果然刚刚回到派出所没多久就接到了镇委办的电话,虽然打过来的只是镇委办的办事员陈四有,可他也猜到会是什么事。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会闹的这么大,再听石书记说还要上报县委,他就知道自己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最终还是卷进来了。 “好的,我会如实向镇委领导汇报事情经过。”老窦暗咬着牙坐下来,既然知道怎么也躲不开,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在弯腰坐到老翟旁边的时候,他还是悄悄瞥了眼杜言。 可他在杜言脸上看到的只是平静甚至还有些轻松的表情,虽然不抽烟,可这时杜言却从桌子上拿起不知道是谁的打火机摆弄了起来,随着火机在他手指尖不住的翻滚旋转,杜言娴熟的不停的打开合上,那种看上去复杂流畅的手法,甚至引起了坐在另一边的镇人武部长老柳的兴趣。 说起来这种耍火机的手法,杜言倒是已经有“很多年”没玩了,前世他虽然他并不吸烟,却很喜欢些新鲜玩意,有一次在网络上看到个达人秀里有人同时玩几个火机的花样之后,就喜欢上了这种颇为复杂把戏,一段时间下来,倒是让他练了个精熟。 不过自从醒来之后他既没这个时间,也没了那种兴致,只是没想到在等待老窦的时候一时无聊,看到桌子上的火机就不由自主拿起来摆弄起来,而且随着火机在手指间的翻滚穿插,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一个梦中才会时而想起的熟悉身影站在他的面前,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的表演,等到他意识到四周投射过来的异样眼神时,他才恍然醒来。 “窦所长你现在可以说了。”石长庚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没想到这个李培政的前任秘书还是个花花公子,只从他那让人看了眼花撩论玩弄火机的手法上,就可以想到这个人真是纨绔的很。 不过转念一想,这不是更好么,越是这样不越显得这个人轻薄浮躁,不堪重用么,想到这个石长庚心里就舒服了不少,甚至一直对老窦很严肃的表情,也变得和蔼了不少“老窦啊,就是让你说说情况,你实事求是的说一下就是,没必要背包袱么。” 在石长庚忽然严肃忽而和蔼的招呼下,也在几位镇常委的注意下,老窦只好硬着头皮开始讲述整个事情的经过。 老窦尽量按照他看到的经过讲着,虽然因为和常务副镇长老徐走的很近,几天下来倒也听老徐说过新来的这两位都来头不小,可老窦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就冒险决定投靠哪边,所以他也就真的实事求是的把事情的经过叙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讲述,几个常委神色各异,有的相互对视暗中沟通,有的默不作声不为所动。 当他说到那个叫赵友勋的中校时,一直对这件事显得漠不关心的人武部长老柳就忽然打断了他的话:“老窦,你说那位中校姓什么?” “姓赵,叫赵友勋。”老窦向老柳点头笑了笑,说起来他和老柳两人关系还不错,倒是经常没事一起下棋喝酒。 听了老窦的重复,老柳脸上就变得有些奇怪,他看了一眼杜言继续问:“你是说是那位赵中校主动提出不再追究的么?”说到这个的时候,他再次看了眼杜言。 “对,当时那位赵中校和杜镇长谈了一下,而且……”老窦停下来看了看杜言。 “老窦有什么话就直说,洛里啰嗦的干什么。”老柳就不耐烦的数落了老窦一句,不过一来人人都知道他就这脾气,二来他和老窦关系也好,老窦倒也没放在心里。 “而且好像那位外地女客人和杜镇长也认识,所以事情就这么算了。”老窦最后还是决定来个竹筒倒豆子,虽然他并不想得罪杜言,可也不愿意就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石长庚。 听到老窦提到杜言可能认识那个外地的年轻女人,彭俊看向杜言的眼神就多了些东西。虽然知道有些东西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可只要有人多想想,就足够引起某种话题了。 而作风问题,一向是干部仕途上的大杀器,也许对于更高层的领导干部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基层干部,就往往成了重伤对手的必备良药了。 不过虽然也是在看杜言,可老柳的眼神就有些不同,他沉吟一下后对石长庚说:“石书记,这件事牵扯到了现役军人,我想必须谨慎一些,关于上报县委的决定,你看是不是先放一放。” 石长庚有些意外的看着老柳,他倒也知道老柳这时候提出暂缓上报并不是支持杜言,而是因为牵扯到了部队方面的原因,既然事情偏偏和军队扯上了关系,虽然老柳做为人武部通常并不太管地方上的事,可一旦关乎部队了,也的确由不得他不管。 不过想到因为这个就放弃一个绝好的机会,石长庚就觉得太不值,更不甘心。 “老柳,话不是这么说的,部队也要和地方沟通的么,再说窦所长也说了,那位姓赵的中校穿的也是便装,又是和他的亲友在一起,应该不是执行什么任务,既然这样他也应该遵守地方上的规定吧。” 彭俊有些不快的看着老柳,他也没想到事情忽然出了这么个岔头,在给他通风报信的时候,他老婆说的很急,虽然大体把事情说明白了,可有些东西她既没注意也就忘了说。 至少彭俊是不知道,居然是那个年轻女人的同伴自己提出的不再追究。 老柳拿起桌上的烟点上一颗,虽然他还没说话,可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不好看起来,抽了两口后,老柳捻灭了手里的烟,然后沉沉的说:“我再说一遍,因为事情关系到现役军人,应该谨慎处理,而且因为是对方主动提出和解,事情就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再纠缠下去可能会给很多人造成不便,所以我认为这件事不应该上报县委,这就是我的意见。” 说完,老柳把手里的烟盒往桌子上一放。 长庚一时有些难下决定,他的眼神在桌边几个人脸上扫过,当看到彭俊投过来的略带鼓动的眼神时,他终于下了决心。 “那就投票决定吧,毕竟我们是民主集中么。”石长庚笑了笑,他看了眼旁边的杜言,心里想着这样也好,通过投票倒要看看这些大青乡干部们,究竟有几个会选择站在自己一边的机会。 而根据石长庚最近的观察,在陈老梗退下去后,常委里有几个主要人物还是有向自己靠拢迹象的,毕竟自己是大青乡的党委书记,常委班子的班长。在先天上就拥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巨大优势。 派出所长老窦在向门外走去时,心里苦哈哈的,他知道不论是谁,自己这次真的是得罪这间屋里的某些人了。 “同意把这次事件上报县委的,举手。”石长庚淡淡的说。 彭俊第一个举起了手,他看向坐在旁边的镇宣传组长老麻,看到老麻跟着举起了手,彭俊露出了一丝笑容,然后他又略微探身看向老麻旁边的镇组织科长张凤起。 当张凤起举起手来时,石长庚脸上也隐隐浮现一丝微笑,他知道自己这边可以说已经是胜券在握,包括宣传组长老麻和组织科长张凤起在内,自己这边至少已经有了四票,而且还都是含金量很高实打实的四票。 彭俊却显然并不满意,他要在这第一次正式交锋中就一举打垮杜言,同时他也要让石长庚看到,即便被陈老梗压制了几年,可自己在大青乡依然拥有足够大的影响。 所以他的眼神就又看向坐在桌子对面唯一的女常委,镇农科办主任铁凤英。 不过让彭俊略感意外的是,铁凤英却避开了他望过去的眼神,有些慌张的看向了旁边,这让彭俊略微有些不快。 虽说这也并不影响最后的决定,可他对这个之前和陈老梗走得很近,可现在显然已经没有靠山的女农科办主任的不识相就有些懊恼。 老翟焦急的看着桌边的几个人,看到石长庚也举起手来时,心里就暗暗发苦。 他知道这次交锋杜言显然是惨败了,虽然铁凤英没有举手,可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个弃权,大青乡镇委总共九个常委,现在看来自己这边也就只有三票,而人武部长老柳之所以选择反对上报县委,只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了军人,一旦事情无关,他是不会特意支持杜言的。 想到这个老翟看向杜言的眼神甚至有些怜悯,他相信任何人面对这种打击时,都不会淡然处之,更何况是这么个正意气勃发的年轻人。 可让他有些意外的是,杜言似乎对眼前的不利局势并不在乎,他又拿起了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火机默默的玩着,当感觉到老翟投过来的带着怜悯的眼神时,他抬起头对着老翟笑了笑,然后又向坐在对面的另一个人微微一笑。 老翟顺着杜言眼神看去,心里就是不由“突”的一跳! 出人意料,常务副镇长刘家辉的手并没有举起来,老翟的心霎时就抽了一下! 刘家辉是下派挂职的副镇长,才来不到半年,看到柳家辉向杜言也是报以微笑,老翟就更是心里一动。 “刘镇长,你呢,是个什么态度啊?”彭俊笑着问刘家辉,对刘家辉他倒是很客气,也知道人家不过是下来镀金的,不过看到刘家辉和杜言相视微笑,他就有点略微担心。 “我对情况不太了解。”刘家辉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合上桌上的笔记本,身子向后靠在椅子上。 “那么说刘镇长是弃权了,呵呵,”石长庚笑了笑“那么我们继续投票,不同意上报的同志举手。” 人武部老柳首先举起了手,然后是老翟。 看着那两只举在空中的手,彭俊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瞥了眼铁凤英,看到铁凤英低着头谁也不看,彭俊嘴角已经微微弯了起来。 忽然,彭俊的嘴唇一僵! 他愕然的看到铁凤英抬起头,然后举起了手! 彭俊眼里立刻闪过一抹狰狞,他狠狠的盯着铁凤英,心里更是把这个女人大骂一通! 他没想到这个已经没了靠山的农机办主任居然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支持杜言,虽说以前她和陈老梗走的还算近,可自从陈老梗下去之后,铁凤英就没了依靠,这些日子来更是除了她的农机办什么都不闻不问,彭俊几次和她搭讪,她倒也没露出拒绝的态度,可怎么也没想到,铁凤英会在这个时候忽然靠向了杜言! 四比四! 看到这个结果,老翟心里不由一阵激动,即便这次支持杜言也只是个特例,而且对方那几票都是含金量实打实的,可毕竟第一次交锋倒也没有完全落败。 “镇长,看来这件事要先放一放啊。”石长庚微笑着对旁边的杜言说,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他也比较满意,虽然双方票数相同,可投票的人才是关键。 不论是宣传组长老麻还是组织科长张凤起,都是常委里的实权人物,反观对方就糟糕多了,这样一个结果,足以让石长庚觉得在于杜言的较量中,自己已经无形中占据了优势。 “书记,我好想还没投票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看着说话的刘家辉,石长庚有那么一阵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刘家辉依旧是面露微笑,不过这个时候他的笑容在旁人看来就显得意味深长。 “我刚才说不了解情况不好决定,这的确是我的原因,可我想这也是在座同志们的共同原因吧,既然我们大家都对发生的情况并不熟悉,而且其中又牵扯到现役军人,我想我们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说着,刘家辉慢慢举起了右手“所以我投票反对上报县委。” 五比四!赢了!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除了水壶的响声,谁都不说话! 投票之前,很多认为杜言这次最多不过是输的不太惨而已,可是谁能到,在开始出人意料的打了个平手之后,却忽然因为副镇长刘家辉的举动,异军突起的反超而胜! 对于这个结果,不但石长庚和彭俊,就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老翟都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同志,请问你们找谁?” 随着陈四有的询问,一个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您好同志,请问大青乡的杜镇长在么?我们首长有请!”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第十四章佳人有约(上) 院子里传来的对话让会议室里的几个人都不由一愣,纷纷向杜言看去。 很多人都知道,早年前军地都习惯的称呼上级领导为首长,不过渐渐的,首长这个词在地方上用的少了,除了对一些真正的高级领导,地方上已经很少有人再称呼上级为首长。 “首长”这个具有时代特征的名词,已经那个逐渐成为具有军队特色的专用词汇。 杜言也不记得自己和军队里有什么认识的人,除了刚刚离开的那位赵友勋中校,不过他认为那位赵中校应该还不会构成来的第一道围墙,和上面挂着的醒目的“军事禁区”的牌子。 尽管有孙晓鹏做司机,门口的哨兵还是认真检查过杜言的证件,再打电话确认之后才放行。 当进入军营之后,杜言又有了新的感觉,看着那一排排整齐的营房和出入的军人,一种严谨秩序的气息扑面而来。 说起来后世很多关于军队纪律散漫的传言虽然到处都是,可是真正处身军营才会发现,那种自然而言的压力,却是怎么也摆脱不了的。 车子在一栋楼房前停下,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那位赵友勋中校已经站在台阶上等候,看到下车的杜言,赵友勋走下台阶伸出了手:“你好杜镇长,这么冒昧的就把你请过来,真是抱歉了。” 赵友勋的态度虽然不是很亲热不过倒是很客气,尽管按级别他要高于杜言,可军地原本就不相统辖,他这个样子倒是也在情理之中。 “赵中校咱们刚分手就派人过来,是不是还要兴师问罪啊。如果那样我可是要立刻转身就跑啊。”杜言一边握手一边问着,他倒是的确很奇怪赵友勋为什么找他,如果说是为中午的事不依不饶自然不太可能,可如果说赵友勋想要乘机弥补关系,就更是不太靠谱,毕竟只是小误会,而年纪轻轻就能做到中校,可见赵友勋也不简单,没有必要放下身段做到那个地步。 “杜镇长很幽默啊,”赵友勋看着杜言的眼神有些玩味,还有些探究,倒好像是对他这个人很有兴趣似的“是我的一位朋友要见你,不过因为有些特殊情况不太方便,所以就只能麻烦杜镇长到部队来一趟了。” 听到赵友勋的话,杜言心头就不由闪过那位见过几次面的乔总的身影,不过虽然这么想,可他却实在想不出来,如果是那位乔总想要见自己,却又是为了什么事? 难道真让自己说中,因为几次引起的不快,那位来头不小的乔总真要来个兴师问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第十五章佳人有约(下) 在赵友勋的陪同下走上二楼的杜言,在楼梯口看到了正站在那里的赵小云。 见到杜言,赵小云并不掩饰对他印象恶劣的想法,依旧是那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开头例行公事似的点了点头,就转身头前带路,并不和杜言说话。 赵友勋倒是一路上和杜言随意聊着,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杜言总觉得这位赵中校虽然客气,可从他的神态中总是隐约透出一股疏离感 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下来敲了敲门后,赵小云带着杜言走了进去。 再次见到那位乔总,让杜言却又有了与之前不同的印象。 站在房间里的乔总,身上穿着一条素色的棉织连衣长裙,衣服优良的弹力把她成熟翘挺的曲线完全衬托出来,没有任何化妆异常清丽的脸上看上去总是显得那么清冷,似乎天大的事也不会引起她的注意,头发很随意的用一根木簪挑起扎住,那样子透着一股淡淡的疏懒。 杜言看得出这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生活优渥的女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杜言从她的身上却总感觉到一种淡淡的落寞。 “乔总,杜镇长来了。”赵小云虽然是例行公事似的介绍,可杜言总觉得她的口气里透着一股讥讽,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随即杜言又觉得有点好笑,也许这是因为自己似乎和这丫头犯冲,几次见面都没好事的原因吧。 “杜镇长,大老远的请你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乔总清淡的笑了一下,客气却透着淡淡疏远的打着招呼,不过从一进门就观察着杜言的眼神倒是略微柔和了一些“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乔洛蔚,”说着她伸出洁白细腻的手接着说“是嘉逸的大嫂。” 杜言在和她握手时候就略微一愣,虽然这这位宋总有过一些猜想,而且因为赵友勋的原因联想到之前宋嘉逸动用军队砸了“辉煌”场子的事,也想到这位乔总和宋嘉逸也许有些关系,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美丽的年轻女人,会是宋嘉逸的嫂子,看她的年龄应该比宋嘉逸还小吧。 当然杜言也知道,在某些地位特殊的家庭里,年龄差距原本就不是什么重要因素,早期的革命先辈们,不论是因为革命事业的需要,还是纯粹出于个人情趣,普遍都有着一段甚至几段与自己有着很大年龄差异的婚姻,这种情况对这样的家庭来说,本就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不过杜言记得,李培政似乎说过,宋嘉逸应该是宋家的长孙啊?按理说李培政是不太可能连这种事情都搞错的,那么这位乔总又怎么会是宋嘉逸的嫂子呢? 不过杜言心里虽然存疑,表面却反映很快,所以在一愣之后就笑着说:“您好乔总,这我到是真没想到,宋总之前来平陵的时候我招待不周,这次乔总能来我们平陵,真是欢迎之至。” 乔洛蔚静静的看着杜言,她在想宋嘉逸不惜动用家族甚至是一些派系中的力量,力主要在太华市的平陵这个很多人都不看好的地方启动那么巨大的项目,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把握,而这其中又和这位不起眼的小镇长有多少关系。 “嘉逸很赏识你,不止一次的说自己走了趟太华收获不小,找到了个了不得的人才。” 乔洛蔚虽然说的客气,却隐不住其中疏离和高高在上,她似乎是在俯视般的口气即便杜言并不很在意,却也让他心中隐隐不快。 “我是什么人才,不过就是在基层踏踏实实的工作了一段时间,看的听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平陵或是太华的群众需要什么。” 杜言的神色就变得淡了一些,事实上自从知道宋嘉逸的身份之后,对这位宋家的长孙虽然有了更大的兴趣,不过却也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反而对将来会再次见到宋嘉逸有了更大的信心。 从宋嘉逸的言谈举止和做事狠辣上,杜言可以肯定宋嘉逸不是那种豪门家族里扶不上墙的烂泥,他那些看着嚣张的举动背后,其实有着很缜密的思考。 这就让杜言相信以宋嘉逸灵敏的嗅觉,再加上自己之前对他透露的那些早在后世已经证明成功的经济动向分析,不论是宋嘉逸甚而是宋家的势力,都不可能看不到太华以至河西省在未来内地经济推动中的杠杆作用。 所谓斗争,虽然争的是个权力,可最终争夺的依旧是以权力换取来的利益。从现在看,这个利益的直接表现形式也就是金钱了。 正因为这样,杜言才坚信,随着自己的出现和推动,太华、平陵、最终是以大青乡为主的平陵三镇,将是未来经济发展途径中的枢纽,更是这条还未出现的内陆经济输血管中的关键所在。 也许平陵不会成为什么了不起的经济起飞地,但是如果做为推动内地经济疏通的一个巨大的物流策源地,那么小小的县城,也可以如阿基米德说到的那样,成为撬动整个地球的那个支点! 正因为如此,在杜言心目中,他并不把宋家看做是能让自己飞黄腾达的晋身贵人,所以宋家虽然是他这种层面上的人根本无法触及的庞然大物,相反在他想来,宋家和他的关系也只是相互利用,以实现他心目中那个目标而已。 所以,对乔洛蔚这种明显带着居高临下,还有种把自己视为招揽麾下的口气,杜言只是漫不经心的轻轻一笑。 “乔总太客气了,我和嘉逸是朋友,说的到一块去也是有缘。” 杜言的态度略微变化,他必须让宋家的人明白个道理,自己不是他们的手下。这对杜言来说很重要。 毕竟现在自己是李培政这边的人,也就说间接的算是太华市委副书记曲向山的人。 说起来国内政坛上对于圈子这个概念有着其他国家所没有的固执,一个人一旦进了某个圈子,如果不到必要是绝对不能轻易脱离的。这与感情道义没太大什么关系,更多的是因为一旦脱离就会被之前圈子里的人视为敌人。 对现在的杜言来说,宋家的地位太崇高,太遥远,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得上的,除非宋家能立刻把他调离平陵,甚至是调离太华,只要他还留在太华,势必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 在别人眼里,宋家即便和太华市的一些官员关系不错,甚或是同属一个派系,毕竟相互之间没有从属关系,多少是有区别的,而如果这个时候杜言直接投靠宋家,在很多人看来,他会被视为是那种攀高枝找靠山的小人,不要说曲向山不会容忍,就是李培政也会对他很失望,甚至产生看法。 毕竟这样的人,官场上普遍很不待见,这时候依附宋家,对杜言没有任何实际好处,只会更加糟糕。 更重要的是,杜言不能让自己就这么背约束在宋家这个圈子里,虽然说起来也许有些自大甚至是狂妄,可在杜言内心里,他认为一旦自己的计划真的得以实施,那么他和宋家,至少是宋家某些人之间的关系,未尝不可以是合作者。 杜言的态度让乔洛蔚有些意外,虽然对杜言没什么好印象,可对宋嘉逸的能力乔洛蔚很清楚。 和其他家族那些要么花天酒地醉生梦死,要么只是依靠家族势力巧取豪夺似的轻松赚钱不同,宋嘉逸骨子里很傲,傲到有时候宁可多费些心力也要凭本事证明的地步。 当然,这不是说宋嘉逸就不利用家族资源,可他利用的也往往只是某些捷径或是利用家族条件能够提前熟悉的关于国家经济政策变动方面的消息,在这方面和别的家族子弟比较起来,宋嘉逸就显得太过另类了些。 不过就是这么个傲气的人,这次回到首都之后,却不止一次的提起一个地级市下面县城的小秘书,这已经足以让人奇怪。 可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宋嘉逸居然对之前一些首都大学经济学教授提出的建议重新考虑,同时开始调整这次准备趁着中央跨省经济桥战略,同时推动的几个宋家在内地地区的重大项目。 这就让包括乔洛蔚在内的很多宋家人感到奇怪,要知道提出那些内地项目的教授可以说都是宋家在经济领域的智囊,其中有些人不但能根据国家制定的政策提出相应对策,甚至能通过自己在国内经济界的名声地位,对这些政策多少产生某种影响。 正是因为这样的调整,才促成了乔洛蔚的这次平陵之行,只是让乔洛蔚没有想的是,自己见到的这个已经有所耳闻的杜秘书,不但已经成了杜镇长,而且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 现在听着杜言这似是有意亲近,其实已经表现出的距离,乔洛蔚有些好奇的看了看杜言。 如果是其他人有这么个可以投靠宋家,特别还是被宋家核心人物招揽的机会,估计早已经高兴的不知所措了,可这个年轻的镇长却不是这样,也许他只是故作姿态,待价而沽? 这么想的乔洛蔚随后在吃饭的时候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从头到尾杜言都显得很平静,并没露出前倨后恭之势,相反随着话题深入,乔洛蔚渐渐发现这个小小的科级镇长,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主,甚至可以说有些可恶! “乔总,沿海的发展很快,可和内地之间的经济差距也加大了,利用内地的各种资源,同时发展内地经济就是个必然趋势。内地很多地方的条件其实很好,至少在重工业方面,完全可以和东三省相比。” 杜言好容易喝下了赵友勋敬的酒之后,尽力压下胃里的不适对乔洛蔚说着,对他来说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乔洛蔚的到来已经证明他之前对宋家想借着跨省经济桥政策进入内地的推测是正确的,既然这样,到了咱小杜的一亩三分地,按照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老话,当然是要雁过拔毛。 乔洛蔚饶有兴趣的听着杜言的话,她发现这个小镇长在提到这些几乎是涉及最高层面宏观经济发展方面的东西时,那种略显意气风发的样子,倒好像是她见过的某些大学里的经济学权威。 只不是乔洛蔚知道,在那些权威的神圣光环之下,有的跟多的是代表着各个已经略具规模的利益集团的目的。而这些权威为了各自的集团登高疾呼的目的,同样是各种拿不上台面的利益回报而已,只是这个科级小镇长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是为了捞政绩图进步,那之前为什么又白白放弃大好的机会? “乔总,既然国家最终会推动启发内地发展的政策,那么在这之前如果能提前推动一系列的相关项目,当国家的内地政策铺开的时候,自然要考虑哪些地方已经事先提供了更好的条件,特别是一些关系到交通和原材料以及重工制造加工的周转地,这样的地方的便利条件,会成为各个阶段内地推动发展的助燃剂,让很多事情事半功倍,我想国家总是要考虑能提高效率的方法的,有能够提供更多条件的地区,谁也不会非要多花钱从头开始吧。” 杜言说到时的时候就露出了一个看似不太有心机的笑容,他知道话说的也差不多了,在这位乔总面前他当然不会点出有些地方为了捞政绩或是纯粹图私利,故意浪费国家资源的话,不过既然已经说到点上,想来这位宋家的核心人物,应该就是很清楚他话里的意思。 乔洛蔚拿起桌子上杯子轻喝了一口白开水,从始至终也没有人要求她喝桌上那瓶五粮液,这待遇倒让杜言很羡慕,然后她淡淡问道:“那么杜镇长,你认为什么样的当地条件才适合成为推动内地经济发展的关键呢?” 听到她这话,杜言心里就是一乐,那活儿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第十六章乔总不高兴 “乔总,这其实不应该由我来回答,我想需要什么样的条件乔总和嘉逸应该已经有了个大致计划,对平陵或是太华来说只是把这些东西变成现实,当然现在我能做的只是改变大青乡这一个地方。”杜言拿起酒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 说起来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刚刚乔洛蔚恰好就是这么喝了一口水,这么一来看在别人眼里,杜言这个动作却总给人某种暗示的意思。 至少坐在一旁的赵小云的一双眉毛已经紧皱起来,如果不是乔洛蔚没有说什么,旁边又有哥哥,她早已经对着杜言拍了桌子。 “杜镇长,你似乎对自己很有信心啊。”乔洛蔚喝了口水平静的看着杜言,对这个小官僚,她有种奇怪的感觉,除了之前杜言给她的印象不佳带来的少许的反感,她更多的是觉得这个人让她看不透。 因为生长在特殊的家庭,乔洛蔚从很早时候就学会了看人,她能看出某些人内心里的想法,即便其中有一些隐藏的很深。 固然有些人只会笨拙的溜须奉承,可也有些人却也会用些欲擒故纵,自恃清高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可归根结底这些人真正的目的,依旧不过是希望引起自己的注意。 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有些奇怪,虽然之前那么好的机会他却轻易的放弃,不过还不能引起乔洛蔚的好奇。事实上如果杜言表现得过于亟不可待,在乔洛蔚的心里也就落了下乘,甚至会认为杜言也不过是个为了攀高枝目光短浅的钻营之徒。 不过即便如此,乔洛蔚也只是认为这个小官僚倒是还识时务,而且在她想来这也许只是杜言拿捏一把做做样子,最终他还是会选择投靠自己,毕竟能有机会搭上宋家这棵大树,不要说是杜言这种寥寥小吏,就是某些地方的一路诸侯,也未必没有这个心思。 只是现在看来,乔洛蔚开始有了些新的想法。 她依旧相信杜言这番做作依旧只是为了引起自己或是宋家的注意,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刻意与宋嘉逸结交。虽然从宋嘉逸讲的经过中听上去,他和杜言的接触纯粹只是巧合,可乔洛蔚却不相信事情会那么简单,就是宋嘉逸自己提到这位杜秘书时,虽然轻描淡写,却说了句:“是个有意思的人。” 乔洛蔚自然很了解宋嘉逸,所以她就更清楚宋嘉逸看似随意可骨子里的那股傲气,而能被宋嘉逸称为“有意思”,可见这个杜秘书不简单。 “杜镇长,你认为一个大青乡能承担起被省里,甚至是国家建设项目关注的地方么?”乔洛蔚问道“以我看到的近况,不要说大青乡,就是平陵也不符合你所说的这些条件,那么你的自信从哪来的呢?” 问到这个时,乔洛蔚的口气已经渐渐变得严肃,甚而是带着点质问,她必须确定这个年轻人所说的究竟有多少靠得住的,事实上她正是因为很清楚宋嘉逸的计划和那有些过于宏大的野心,所以才会不惜长途跋涉来到平陵,她必须亲眼看看被宋嘉逸视为可以给宋家带来绝好机会的地方究竟有什么特别的,至于说见见杜言,只是她此行的一个附带节目。 不过杜言充满自信的话引起了她的注意,而且她很敏感的意识到,杜言的话里已经隐约指出宋家在这次国家重大经济决策中的意图,这让乔洛蔚十分意外。 她不相信杜言一个小小镇长的身份能提前了解到中央的政策,甚至就是一些高层官员,对国家即将筹划的内地发展策略也还是如雾中观花,没有看到真正实质的大有人在。 “乔总,不要说大青乡就是平陵现在也没有这个条件,”杜言直言不讳的说“在我看来,真正能起到这个作用的,是太华市。” 听到杜言的话,坐在旁边的赵小云终于忍不住轻蔑的“哼”了一声,虽然之后就被她哥哥狠瞪了一眼,可她脸上还是露出一个明显的嘲笑。 “杜镇长雄心不小。”乔洛蔚慢慢放下杯子,她已经决定起身走人,在她看来这个小官僚和其他人还是没有任何区别,说来说去不过是绕着圈子的显示自己与众不同进而待价而沽,而且说起来他比其他人更加无耻,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的伸手要官。 “我说太华,只是从实际角度看,事实上从我个人看来,要让太华发展起来,平陵就是关键,而大青乡更是平陵的关键。”杜言也看出乔洛蔚脸上的不耐,不过他也不着急,从知道乔洛蔚的身份之后,他已经确定,从自己梦醒之后就一直计划的东西,这次应该已经有了着落。 “乔总,沿海经济的确还有很大的潜力,也许在未来二十年内都始终会是带动我国经济的主要因素,可是二十年后呢,甚至就是十年后呢,那时候东西部之间巨大的经济差异不只是国家发展的阻碍,甚至可能会成为影响国家稳定的主要因素。不要忘了,我们一直在说世界上因为普遍的贫富差距,所以才有南北对话这种机制,可如果我们国家继续这样不平衡的发展下去,谁能保证几十年后不会在我们的国家里出现东西对话?” 杜言拿起酒杯又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水让他的喉咙微微发烧,不过却也激起了他的一股热情,这股热情梦中有过,现在依旧! “我们都知道内地拥有的不只是巨大的资源,更多的还是深厚的工业基础,不说别的地方,单是太华市至少就有四五家部级大型企业,这些都是我国重工业发展时期留下来的巨大财富,”杜言慢慢的说,看到乔洛蔚又拿起了水杯,他就暗暗笑了起来“我和嘉逸说过,太华的这些企业都是聚宝盆,可是现在不论是太华还是河西省,却是抱着这个聚宝盆到处讨饭。这不是很可笑么?” “杜镇长你是太华人,自然认为自己的家乡是最好的。可据我所知,拥有太华这种条件的内地城市不少,你又怎么认为太华就一定能成为你所说的那个角色呢?” 乔洛蔚慢悠悠的问,杜言的这段话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虽然对这个小官僚的看法没有改变,可是她却不能不承认,不论是从家族角度还是从纯专业角度说,杜言的话却是很贴切的击中了某些事物的要害! 事实上,包括乔洛蔚认识的一些经济界的权威,和她在首都菁华大学里的几位师长在内,都已经提出了关于及早推动内地经济开发的构想,其中有一位被乔洛蔚颇为敬重的菁华大学的教授,更是在自己的研究报告中直白的提出:“推动内地经济发展,固然是为了国家整体经济进步,更多的还是为了能保持全国经济水平的平衡,否则几十年后就会出现穷的越穷,富的越富的状况,那对于我们国家来说,不但会阻挠我们的正常发展,甚至可能会引来更大的社会问题,到了那时,也许就会出现谁也不愿意看到的某些情况了!” 虽然乔洛蔚知道报告中这些会引起争议的东西,最终没有能公开发表,但是她知道这的确已经引起国家最高层的重视,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会在一个乡镇小官僚重新听到这些观点,甚至可以说更加激进! “乔总,这正是我要说的,”杜言说着拿起杯子可随即又放下,眼神却是瞥向了乔洛蔚面前盛着白开水的玻璃壶“乔总麻烦你递给我。” 乔洛蔚微微一愣,随后伸手,不过却让她旁边的赵小云赶在前面,拿起水壶走到杜言面前。 看着赵小云一边嘴里轻轻嘟囔一边倒水,杜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过这笑容看在赵小云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乔总,譬如这白开水吧,”杜言微微端起几乎满满的水杯向乔洛蔚示意了一下“在很多人眼里既索然无味又毫无价值,可在需要它的人眼里,也许一杯水就可以换一条命。” 说到这儿,杜言看到除了开始喝酒时说了几句话,之后就一直沉默的赵友勋略微一愣,然后似是不易察觉的微微点头。 “和太华这样条件的城市很多,可是拥有太华这种能拥有成为内地资源枢纽潜力的城市却不多。即便有一样的,就和这白开水一样,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观念,更多的人是看不到这其中的关键因素的,可是这恰恰也造就了一个很好的条件,记得伟人也说过,一穷二白可以画更新更美的图画,我相信这也是嘉逸来太华的原因。” 杜言最后的话让乔洛蔚的眼角略微一挑,一双始终似是笼在淡雾后的双眸定定的落在了杜言脸上,而杜言则毫不示弱的和这位宋家的少奶奶对视着。 杜言的话,与其说是引起了乔洛蔚的不快,更毋宁说是触到了宋家的某条敏感的神经。 即便是以自身能力为傲的宋嘉逸,也不能不承认他终究在依靠家族巨大的背景力量,而对这些红色家族子弟来说,除了依靠这股力量之外,就是用对信息观念掌握的不平衡来换取巨大的财富。 其他家族固然如此,宋家更是其中翘首。正是看中了太华这种内地城市当地政府领导观念上的落伍,和太华所拥有的巨大的潜力,宋嘉逸才会出现在平陵。 不过现在看来,一个不论是思想观念还是对未来发展意识,丝毫不逊于宋家大少爷的人却意外出现,而这个人却只是个小小的乡镇干部。 “大青乡是个好地方啊,”杜言略带感慨的说“很多人认为这是个三不管,可只要想想就知道,正因为是三不管才是连接各地的要冲,只要有了便利的交通,大青乡就完全可以和琉璃集,双堆镇这些地方里联系起来,这三镇一地会成为连接平陵和邻县的关键,然后可以成为太华和临池之间的桥梁,最终成为河西省,以至是内地各省与东部省份之间资源配给的枢纽,”说到这,杜言看着乔洛蔚一字一句的说“乔总,我要的只是能带动这条巨大链条的第一个推动力,至于换来的是什么,您应该比我清楚。” “所以你要大力发展大青乡,然后让大青乡带动整个平陵,最终是太华市?”乔洛蔚虽然口气依旧平和,可是她的眼神却已经发生隐约变化,看着杜言的神色也不再是之前那种不经意,而是多了一丝凝重“你知道自己这么干,也许最终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么,要知道大青乡要如你所说的发展起来,需要的时间不会太短,到了那时候你也许早就离开大青乡了,”说到这儿,她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笑容“当然,也许到那时候你还在大青乡,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就算将来出了再大的成绩估计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坐在旁边的赵小云诧异的看着乔洛蔚,她没想到一向严肃的乔总居然会对这个小官僚露出这种少见的笑容,她就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哥哥。 杜言有那么一会有点发愣,他没想到这位乔总居然会露出这种略带调皮的笑容,不过他可不敢随便有什么想法,相反,他暗暗告诫自己,该说的差不多也都说了,甚至一些不该说的为了抓住机会,也不得不已经透露出来。 “其实有些时候做事就是这样,事做便做了,成功又何必一定在我。”杜言同样淡淡一笑,举起手中水杯喝了一口。 不过接下来他就撕掉了这风轻云淡的外衣,露出了一副贪婪的奸商嘴脸:“所以乔总,我们大青乡需要下大力气才能完成很多工作啊,譬如我们的特产青果酒,譬如双堆出名手工艺,还有琉璃集已经有四百多年历史的陶艺手工,这些都是我们的财富,不过我们需要资金扶持啊。这个,乔总,您看看是不是能帮我们在银行贷一笔款子?另外您也知道,将来一旦国家正式启动内地开发项目,越是尽早投资的企业集团,越是可以得到当地的优惠政策倾斜,所以,您看看是不是您也在我们大青乡投一笔资金呢,您放心,绝对不会让您亏本的。” 看着杜言这忽然变化的嘴脸,让原本因为那句“成功又何必一定在我”也不禁对他略微改观的乔洛蔚,立刻在心里给他下了定语:“这是个典型的奸商兼小官僚!”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第十七章大计划 乔洛蔚并没有立刻答应杜言什么,而是提出要先考察一下杜言一再提出的“一地三镇”这个发展概念的可行性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杜言对乔洛蔚的这个说法倒是认同,他看得出来,不论是乔洛蔚还是宋嘉逸都不是那种纯粹依仗家里背景的人物,事实上除了受到时代的约束,杜言对于宋嘉逸能那么敏感的就抓住未来国家经济政策的重点,而乔洛蔚只是听了他的一些笼统的阐述,随便一问就往往能切中要点的能力,却是暗暗佩服不已。 他很清楚,自己是占了多出将近一个时代的常识,而这两个人,却是实打实的真正本事,尽管这其中多少有着信息不平衡的因素,可是正如杜言所说,同样一杯清水,不同的人就会有不同的看法。 也如同他提出的那些观点建议,如果说给李培政,就未必能得到足够多的共鸣。 以大青乡为中心,发展平陵的一地三镇,这是杜言在很早时候就确定下来的目标。 为了这个目的,他在感刚刚成为李培政秘书的时候就开始收集资料,借用早于这个时代二十年的经历和经验,杜言在心里早早的勾勒出了一副经济脉络图,而这副脉络图迄今为止的终点,是定在太华市。 从跟随李培政伊始,杜言的眼光就没有停留在平陵。在他的记忆里,李培政最终是要离开平陵进入太华市的,不过很遗憾的是,他却没有再上一步,而是在太华常务副市长这个位置上停下里脚步。 导致李培政黯然下台的原因很多,这固然和当时河西省骤然剧变的政治局势有关,但是自从杜言来到李培政身边后,他也逐渐看出,这与李培政在经济建设上缺少足够大的气魄,或者说是水平欠佳也不无关系。 李培政是个很典型的正统官员,也许他有的是一腔为官父母的热忱,但是在国内大力提倡经济发展,用经济数字做为衡量官员水平的标准下,李培政的能力就捉襟见肘了。 虽然这在拥有后世观念,已经见过太多以gdp为目的,甚至不惜牺牲长远利益,只图眼前成绩的杜言看来,未必就是一个坏事,做为地方官员,太过注重经济发展而忽视社会发展,也许短期内成绩斐然,可从长远看也许就埋下了隐患。 但是在如今的大气候下,李培政这样的官员显然是不太吃香的。 而杜言知道,现在的自己虽然不再是李培政的秘书,与李培政的关系却是更加紧密,这不只是因为自己“救了李培政一命”,而被外人已经完全看成李培政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如果想实现自己心目一地三镇的目标,就必须获得李培政的全力支持! 毕竟他只是大青乡的镇长,要想整合大青乡,双堆,琉璃集这三个镇子,如果没有李培政的支持,不但是寸步难行,甚至就是妄想。 所以在狠狠的“敲诈”了乔洛蔚之后,杜言回到大青乡就把之前已经收集的资料再次整理了一下,做好了更详尽的准备。 乔洛蔚虽然对杜言的无赖有些不满,可还是遵守了和他的约定。 几天后,乔洛蔚带着赵小云再次来到大青乡,不过这一次做为投资商,是镇委书记石长庚接待的她。 上次常委会后,石长庚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和杜言走在一起时他依旧是笑容满面,两天前在一次参加镇农机委的年底总结会议上,在杜言讲话之后,石长庚更是盛赞杜言对未来一年镇农机委的展望指示,所具有的高超水平,这让台下的干部们都不禁暗暗奇怪,不是听说石书记和杜镇长已经掐起来了吗,怎么看着不是那么回事呢? 对乔洛蔚的到来,石长庚也是很高兴的,虽然隐约知道这是因为杜言的关系,可引进资金本身就是一个政绩的表现,虽然这个时候经济发展还没有成为考核干部的硬性指标,但是能让一笔资金落户大青乡,总能体现出新书记与前任不同的工作水平来。 乔洛蔚的到来不但让大青乡的干部耳目一新,甚至整个镇子都引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 关于因为这么一位外地来的大美人,引起的镇委会上的斗争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原本国人就热衷于关心这种事,即便只是小镇上的政治斗争,如果再牵连上一位看似神秘的美女,其中的吸引力绝对是具有杀伤力的。 所以当看到石长庚陪着乔洛蔚在镇上考察时,各种传言就已经开始散布,其中固然有还算有些依据的,不过更多是“争风吃醋”“横刀夺爱”这一类不那么靠谱的小道消息。 杜言没来得及能和乔洛蔚碰面,他之前一天已经下村子去做年终扶农调查去了。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农机委派的那个陪他下村子的工作人员,正是之前彭俊提议和陈四有对调的胡学聪。 胡学聪原本在镇街委办工作,可是一次提名之后不但没能进入镇委大院,反而莫名其妙的被送到了镇农机办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 而其中原因,则众口一致的说是因为杜镇长和推荐他的彭书记有矛盾,结果就连带着对小胡也恨上了。 这么一来胡学聪自然对这位杜镇长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他爷爷老胡县长早在多少年前就退下来,可是因为在任时修桥补路实实在在的为镇上做了些好事,迄今为止人们提到老胡县长都还是很尊重的。 尽管这些年老胡县长的影响逐渐小了,可对于这个被杜镇长“发配”过来的烫手山芋该怎么安排,农机办主任铁凤英还真是不太好办。不过铁凤英倒也不是等闲之辈,她只是略一琢磨就想到了个两不得罪的好办法,趁着这次杜言下村调查,铁凤英就以让胡学聪同样了解一下农机办工作的借口,把他打发了出来。 对矛盾上交这种百试不爽的手法,铁主任也是很会玩的。 不过铁凤英当然不会简单的只是要把矛盾扔给杜言,这样的干部是没有领导会喜欢的,所以在之前她就已经和杜言提前汇报。 而且在汇报的时候,铁凤英还故意露出一副为难表情,利用女人天生就会的撒娇的优势,话里话外的说,把这个胡学聪搞到农机办来是你杜镇长斗争胜利的结果,对这么个麻烦,你杜镇长不能只图自己一时舒服爽完就走,总要给我们下面的人做做主,拔拔闯不是。 对铁凤英这种不拿自己当外人的态度,杜言倒也一时无奈,他自然知道铁凤英这么做并非只是为了安排一个胡学聪,更多的是要做出个表态,她铁凤英算是你杜镇长的人了。 不过通过这一次,杜言也深深体会到,能在这个体制内厮混的人,的确没有简单的。 所以,当乔洛蔚在大青乡考察的时候,杜言正带着脸上明显挂着敌视表情的胡学聪,在下辖的几个村子里做调查。 虽然是生长在县城里,可杜言对农务不但不熟悉,干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前世他就一直在县文化馆工作,后来为了生活到了太华,之后甚至还去过南方沿海城市,可就是没下过地。 这让他一旦接触到具体的工作,就变成了两眼一抹黑,看到他这个样子胡学聪就更是露出了轻蔑的神态。 在胡学聪看来,杜言除了因为是李培政的秘书,又救过李培政的命之外,根本就没本事当这个镇长,开始他不说什么,到了后来看到杜言只是问村民们一些和农务工作没太大关系,甚至是一些不着边的问题,他就忍不住干脆代替杜镇长,自己做起了调研。 虽然胡学聪的态度不好,可杜言从他与那些村民的谈话中,分析,甚至有时候为某个品种的种子如何下种施肥争得面红耳赤上,能看出这的确是个业务很扎实的年轻人。 走在铺着简易压制的石子路面上,杜言顺着路边正排的防风林向远处看着,这里已经是大青乡最远的一个村子,过了这片防风林,就是双堆的地界了。 路两边是平坦的土地,平陵地如其名,除了一座西高山之外,大多数土地都是地势平缓的丘陵,总体上说倒是颇为适合种植农作物。 这也是为什么农机委主任能受到重视,成为镇委常委的原因之一。 “杜镇长,再往前走就出了咱们大青乡的地界了。”胡学聪虽然想让口气缓和些,可话一出口就显得很生硬。 他微微抬头注意了一下杜言的神色,虽说从心里看不上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镇长,可毕竟人家是老大,真惹急了他,给自己双小鞋穿就不值得了。 “那边是琉璃集对么?”杜言指着防风林远处,一片肃杀冬景下的隐隐的淡红问着。 “对,琉璃集,”看杜言似乎没注意自己的态度,胡学聪松了口气“那边就是琉璃集有名的陶山。” “陶山。”杜言低声自语,对这个名字他自然很清楚,甚至比很多现在琉璃集的当地人还可以说是耳熟能详。 陶山出素磁,这个说法再过几年不但享誉内地,甚至就是在以出陶瓷著名的东南省都是大有耳闻。 只是即便是多年之后,因为观念的原因,这里的民众也始终如他说的那样是抱着聚宝盆讨饭,当地优质的陶土被整车整车的用极其低廉的价格贩卖到南方,然后经过南方某个著名盛产陶瓷的地方加工之后,就变成了价格惊人的高档装饰材料。 而直到很多年后,才经由某位国内著名的古玩鉴赏专家的深入考证,人们才知道近千年前的一种已经失传的古宋素瓷,就是取平陵双堆集的陶山土,经由当地工匠烧制而成的。 也是由此,“陶山出素磁”这句话才逐渐传播开来,但是即便如此,双堆人也只是提高了陶山土的价格而已,真正的利润却依旧属于别人。 “我们去陶山看看。”杜言忽然回头向胡学聪说,然后他推着自行车迈开步子沿公路向前走去。 “去陶山干什么,”胡学聪嘴里暗暗嘀咕着“真拿自己当领导了,还以为自己是县委大秘啊。” 杜言回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房间,他差不多就是直接瘫在了椅子里。 即便是年轻的身体也经不住连续骑了将近二百多里的路,而且其中有些路况实在糟糕,特别是接近双堆集的陶山时,很多路只能推着自行车往前走,至于说机动车,除了一些歪歪斜斜震耳欲聋的拖拉机,还真是没看到有汽车通过。 这让杜言可以肯定,现在的陶山土的价值还并没有被人所注意。 实际上九十年代初期,因为房地产还没有兴起,而且人民生活水平普遍较低,建筑装修材料这方面的市场还很小。 只有到了九十年代中期之后,随着房地产业的兴旺,装饰陶瓷市场才逐渐发展起来,而纵观整个国内市场,尽管价格普遍高昂,东南省的陶瓷生产从一开始就占据着不可动摇的主导地位,这自然和他们超前的意识,以及能够更早接触相关技术有关。 但是杜言也知道,价格的高昂固然和那些制造商们对利润的无休止的追求有关,但是其中也未尝没有原材料成本的原因在里面。 要烧制优质建筑陶瓷固然需要良好的技术,可同样优质的陶土材料更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些,杜言就忽然觉得又有了精神,他把椅子拉到桌前,打开笔记本开始整理今天收集到的那些材料。 翻看着本子上如同路线图一般,从大青乡到琉璃集的那些散落资料,杜言想起自己询问村民时胡学聪不屑的表情,他就微微一笑。 胡学聪当然不知道杜言问的那些和农产工作无关的问题都有些什么意义,不过即便知道了,估计也只能说一句:“自不量力!” 《以发展三镇一地为目标,尽快建立平陵三角经济区的可行性设想》,刚写下这个看着似乎有点大的标题,一阵敲门忽然响起。 杜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出乎意料,淡泊落寞的乔洛蔚正站在门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第十八章脸皮厚吃个够 看到乔洛蔚,杜言略微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乔洛蔚没有回军队招待所,而是留在大青乡过夜。 在杜言的想法当中,不论是宋嘉逸还是乔洛蔚,毕竟出身豪门,让他们在大青乡这种地方过和普通农民一样的日子,也许还是太难为他们了。 “不请我进来么?”看着站在门口发愣的杜言,乔洛蔚淡然问着,然后她也不管杜言是不是同意,就径直从杜言身边走过去,进了房间。 杜言的宿舍距离镇委办不太远,虽然冬天天黑的早,可这个时候还有人没睡,看到乔洛蔚走进自己房间,杜言不由看了看门外,可随即一想,自己这个样子,不是更让人觉得有些什么了? 走进房间的乔洛蔚四下打量着,她倒是没想到一个单身男人的宿舍收拾的倒是很干净,而且让她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靠近床头的小书架上,她看到了几本只有在首都或者是菁华这样的学府里,才会看到的书籍。 看着杜言忙着倒水沏茶,有些无聊的乔洛蔚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三联书社出版的《西方资本主义的渐进与变革》,让她有些意外的是,这本原本以为只是用来装点门面的书页上,很多地方都有颇为潦草的笔记和圈点,有些词句还被反复标注,在书页空白的地方,更是经常看到一些简单的评语。 乔洛蔚好奇的翻阅着,她不能不承认这个乡镇小官僚倒是让她意外连连,白天的时候尽管是一直由石长庚陪同,可是乔洛蔚还是抓了个机会独自在镇上走了走。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大青乡酒厂虽然规模还小,可酿出的成酒却是颇为地道。即便是滴酒不沾的乔洛蔚闻着那与其他烈酒截然不同的淡淡清香,也不禁有些闻香微熏的感觉。 当然,在镇办厂她也不可避免的遇到了陈大好。一开始,陈大好对这位漂亮的出奇的美女是深有戒心的,听说她是来投资,而且又是由石长庚陪着,陈大好就琢磨着这是不是这个看上去很厉害的美女要借机报复自己。 不过在过了一阵之后,陈大好才发现这位乔总的确是来考察的,随着渐渐熟悉,陈大好也就慢慢消除了戒心,而且趁着石长庚不注意,他特意告诉这位女老板,这个酒厂是当初杜镇长还在县里给李书记当秘书的时候想出来的点子。 这让乔洛蔚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就上了心,她虽然不相信杜言早在半年多前就做好了在大青乡给自己打基础的准备,可陈大好的话却又让她不能不信。 正因为这个,听说杜言回到镇上之后,乔洛蔚终于决定来拜访一下他。 “听说大青乡的酒厂是你在县里当秘书的时候提出来的建议?”乔洛蔚轻轻抿着茶水,一双似是总透出淡淡落寞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杜言“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肯定自己将来要到大青乡来么?还是你认为不论谁来,最终都是要按照你的设想去做?” “乔总你这可是抬举我,我不是神仙更不能未卜先知,哪能知道那么远的事,”杜言笑了一声,他发现这位乔总即便是因为好奇提出疑问的时候,似乎也是那么神情淡然,就好像身边的事都和她无关似的,这让人总是感觉虽然她就站在自己面前,可却又好像离得很远“不过发展平陵的三镇一地是个必然趋势,实际上这也是李书记一直希望推动的。” “李培政?”乔洛蔚好像思忖了一下才想起来,她对杜言的话不置可否的摇摇头,随即看到桌子上那个还刚刚开了个头的文章。 “三镇一地的三角经济区?”乔洛蔚俏如远山的秀眉忽然往中间轻挤,看着那个文章标题只是略一沉吟,就抬起头用古怪的眼神望着杜言“如果我没猜错,你这个所谓三镇一地的三角经济区,其实就是借鸡下蛋,说不好听点就叫空手套白狼吧。” 杜言用拇指蹭了蹭鼻尖,虽然这段时间在机关里脸皮练的也算够厚,可让人家直接点破了把戏,他倒是还知道有些不好意思。 “乔总,其实我们都狠清楚,你们要在国家还没有正式开始推动内地经济发展政策之前,提前进入内地市场和争取开发环境,而我们要想在未来的内地发展政策中让国家决策更多的向本地倾斜,就需要提前投入相应的资金完善投资环境,这对我们双方来说都是很紧迫的,或者说我们是在争取一个抢在其他地区之前的时间差,这是个合则两利的双赢局面,乔总。” 听到双赢这个还很新鲜的词,乔洛蔚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过来,她那双始终淡漠的眼中略微闪过一丝诧异,这诧异固然是对杜言能那么准确的把握住事物关键感到意外,更多的还是她感觉到,即便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可杜言好像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这种近乎讹诈的行为,是在面对什么人。 而让乔洛蔚感到无奈的是,她发现即便明明知道这个小无赖就是在讹诈,可她却还是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正如杜言所说,不论是从地理位置还是当地政府可以提供的各种条件上,选择平陵,或者说是选择大青乡这个地方做为在内地提前投资的桥头堡,都可以说是合则两利的双赢局面,在巨大得足以引起各个家族争斗的利益面前,没有人会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就轻易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 “如果要推动你说的这个一地三镇的项目,你认为需要多少注入资金才能启动起来?”一旦确定目标,乔洛蔚就直入细节,这个时候这位美貌的乔总,立刻变成了一位精明的商人“如果平陵方面能同意直接注资,也许我可以考虑在大青乡投资扩建你们的酒厂。” 乔洛蔚的建议刚一出口就被杜言毫不犹豫的回绝了! “对不起乔总,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杜言摇摇头,那种坚决的态度让乔洛蔚意识到一股不容回旋的固执“我们欢迎注资建厂,但是这个经济区的发展决策权必须完全在平陵方面的手里,我们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干涉。” “或者说完全在你的手里是么?”乔洛蔚看了眼杜言后眼光注意到书架上的一本《黄金时代》,她顺手拿下那本书向门口走去“借我看看。” 说完,乔洛蔚打开门,然后又转身对杜言说:“你应该是个完美主义者,或者说是个纯粹的理想主义,可我现在看你更像个过于自信甚至有点盲目自大的商人。” “也许在别人看来是盲目自大,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比我更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站在门口看着和一直等在外面的赵小云走远的乔洛蔚的背影,杜言心里暗暗回答。 乔洛蔚在第二天下午离开,离开之前她再次到了镇委办,这次她和石长庚进行了一次颇为正式的谈判,在代表首都华昌集团下属的西北分公司与大庆乡镇政府签署了一个简单的合作意向书后,乔洛蔚坐上已经修好的奥迪车离开了大青乡。 站在镇委办门口看着逐渐远去的奥迪,石长庚的心情很好。 看得出来,这位乔总很不简单,虽然不知道华昌集团是个什么背景,可单是首都这个来历,已经足以给这家公司披上神秘的面纱了。 虽然只是意向书,可这恰好是在自己刚刚上任之后就签订下来,这可以说足够算得上是一笔实实在在的政绩。 略微看了一眼杜言,根据这两天来的观察,他已经确定杜言和这位乔总应该只是泛泛之交,并不很熟。这让石长庚原本担心被抢走功劳的心放下不少。 “杜镇长,回头咱们开个会,看看如何安排下与华昌集团合作的事项,”可即便这样,边往回走边说的石长庚还是决定先发制人,不让杜言有抢功的机会“我认为有必要建立一个指导小组,调动镇上的精兵强将,这个马虎不得啊。” 杜言无声的微微点头,他其实明白石长庚的心思,不过建立一个指导小组也的确是势在必行,而且在杜言心目中,这个小组将来就是一地三镇经济区管理团队的雏形,更是未来经济区招商引资的专门机构,只不过现在他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去。 “我觉得石书记的建议很有道理,”彭俊立刻接过话茬,自从表决失利之后,彭俊变得沉默了不少,不过他是识了时务还是在寻找机会,就不是旁人知道的了,不过现在一看到机会,他立刻伺机而动起来“这个小组以后就做为和华昌集团对话的常设部门,既然这样规格我想不能太低了,石书记就挂个组长,这样一来更说明我们大青乡对外来投资的重视么。” 杜言歪头瞥了一眼彭俊,对彭俊说的这个话,他倒是也认同,后世很多地方的招商部门,为了显示对投资者的重视,都是当地一把直接挂名领导,只不过彭俊不知道的是,如果真的需要重视,不要说一个区区的大青乡,就是平陵甚至是太华市一把出头挂名的招商部门,也未必放在华昌集团的高层眼里。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机缘巧合之下,华昌集团这个巨无霸,却偏偏选择了大青乡这个地方,做为他们向内地发展的第一个桥头堡。 大青乡经济指导小组很快就成立了,做为名义上的组长,石长庚如愿以偿,不过出乎人们意料的是,负责这个指导小组日常工作的,是副镇长刘家辉,而杜言,却是和其他镇领导一起,只是挂了个副组长的虚名。 当石长庚宣布刘家辉为常务副组长时,刘家辉向杜言微微点头一笑,自始至终刘家辉都显得那么轻松平静,对得到这个主持工作的副组长的投降没有露出任何喜出望外的神色。 这让杜言对刘家辉更是看重了一些,而且他发现,虽然几天前刘家辉的举动打乱了石长庚的步骤,可是从今天的情况看,显然石长庚与刘家辉之间,又有了某些新的变化。 不过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当回忆结束时,人武部老柳主动找到他,虽然只是邀请一起喝酒钓鱼,可老柳的态度明显比几天前有了很大变化。 “杜镇长认识赵连长?”老柳问了一句,看到杜言露出疑惑的神色,老柳呵呵一笑“看我这记性,还叫找连长呢。”说着老柳吐出一口气略带感慨的说“时间过的真快啊,记得赵大队他们部队刚来平陵驻防的时候还只是个连长,现在这一晃就是中校了,这也好几年了。对了,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认识他妹妹的老板,就是那位乔总。”杜言说,他感觉的出来老柳对赵友勋很尊重,这种尊重并非只是因为赵友勋的级别,而是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赵大队的妹妹……”老柳琢磨了一下后有些奇怪的又看了一眼杜言“我记得有一次和赵大队喝酒,他说他妹妹是在部队上啊。” “也许转业了吧。”杜言随口说着,他这时已经可以肯定,赵小云应该是宋家通过关系从部队上调动过来给乔洛蔚当保镖的,再想想宋嘉逸身边那位似乎无时不在的老柴,杜言不禁为这些红色贵族所拥有的庞大特权暗暗摇头。 随着九一年的元旦逐渐接近,杜言来到大青乡的日子也已经将近一个月。 乔洛蔚走后再也没有回来,大青乡镇委开始的热情也逐渐淡了下去,毕竟这年头开空头支票的满天飞,当初如果不是看着乔洛蔚是当地部队的人介绍,而且还开着辆价值几十万的奥迪,石长庚也不会那么看重她。 指导小组从一开始走后门托关系的往里挤,到逐渐变成了镇上各个部门流放异己的发配地,这个变化却实在是石长庚之前没有料到的。 杜言却并不召集,他依旧按部就班的实行着自己的计划,在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他没有因为宋家没来消息就停下脚步,相反在他看来这短时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对宋家究竟会在大青乡投入多少资金,杜言并不清楚。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那份关于一地三镇的计划展望已经写好,在经过了几次修改之后,他把这份文章寄到了乔洛蔚走前给他留下的一个首都的地址。 按照之前说好的,鲤鱼居的老板沈和福在元旦前几天来到了大青乡。 其实沈和福这次倒也不是特意来看大青乡酒厂酿的青果酒,而是准备在年前下乡采购一批低价的水果,不过当他第一时间闻到青果酒的香气时,沈和福先是一愣,接着就拿起木盅轻轻抿了一口。 独特的清幽香气在喉咙间回味,微眯双目的沈和福过了好一会才睁开眼睛,他好奇的看着旁边脸上挂着得意笑容的陈大好,又回味了一下后才开口说:“陈厂长,你这青果酒除了这种之外,还有其他口味的么?” “当然有,别看咱这是土酒,可老祖宗当初可会摆谱呢。什么醉倒神仙,笑卧浮萍的,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老秘方,一个方子一个调调,那叫个绝。” 陈大好得意的笑着,半年多来,青果酒在附近已经逐渐打出了名声。虽然听说沈和福是县城鼎鼎大名的鲤鱼居老板,可陈大好也不想当初那样一听杜言提到人家名号,就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了。 “杜秘,借一步说话,”沈和福拉着杜言走到旁边,他的眼中闪动着精光“杜秘,我想和大青的酒厂签订一个报销合同怎么样?” “报销合同,那当然很好。”杜言淡淡的笑着,他知道沈和福下面肯定还有话。 果然沈和福略一犹豫接着说:“不过这个合同里我要求加个条件,陈厂长之前说的那些秘方酒,我要独家经营。” 默默的看着沈和福,杜言没有说话。 沈和福就略微有些不安,对这位杜秘,沈和福看的很重,或者说注意的时间很长。 沈和福始终认为自认是个能干大生意的人,也正因为这个,他对官场上的人物就比其他人更加关注。而在这些关注的人当中,杜言是最重要的几个之一。 现在看到杜言看着他的眼神,沈和福就不禁心里忐忑,他也知道,如果说之前他答应在自己饭店里使用青果酒纯粹是卖杜言面子,现在他的这个提议就未免有点急功近利,或者说吃相稍微难看了点。 “老沈啊,”杜言抬手揽着沈和福的肩膀慢慢向厂房外走去“你肯报销我很高兴,不过这个条件就算了。我可以告诉你,青果酒将来的路绝不只是走到平陵,所以你的这个提议不论对你对酒厂其实都没有太大好处。”杜言解释着“不过我可以给你个建议,你可以做青果酒的总代理。至于说那些秘方酒,还不到火候啊,等时机成熟了,老沈我保证你数钱数的手抽筋。” 送走了虽然略显失望,却带走了整整一卡车青果酒的沈和福,杜言开始为过几天回家过元旦做准备。 因为工作太忙,而通讯又不便利,这段时间来一直没回家的杜言,除了和在单位的苏倩在电话里互诉离别之苦外,和家里都一直没怎么联系。 临近元旦,镇委大院里也变得清静不少,可是就在赶着做完手头工作准备第二天回县城的头天晚上,一个意外的电话打乱了杜言的安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第十九章布局开始 正在屋里收拾东西,陈四有急急的跑了进来。 这时候很多地方长途电话还没有普遍使用程控交换机,需要人工接线传达,所以正在值班的陈四有一听说电话是从首都打来的,立刻就想到那位一去不复返的乔总,他一路跑着到了杜言的宿舍报信。 杜言也想到了乔洛蔚还有宋嘉逸,他放下手头的东西向镇委大院跑去,同时心里不知道第几次怀念拥有手机的时代。 “您好我是杜言,请问您是哪位?” “我找杜言,杜工部的杜,语言的言。”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就是,您有什么事吗?”杜言让人意外的是,电话并不是乔洛蔚或是宋嘉逸打来的。听着对方略显苍老的南方口音,杜言稍稍一愣。 “你是杜言?”电话里那个声音似乎也是一愣,接着似乎探寻的问“那篇关于内地经济发展模式的文章是你写的?” 听对方这么说,杜言就猜到应该是自己之前写好之后寄给乔洛蔚的那篇《三镇一地经济区可行性设想》,不过让他有些奇怪的是,怎么会变成什么内地经济发展模式了呢?而对方又为什么会给他打电话呢? “请您您是哪一位?”杜言耐着性子问着,可以听出对方似乎是个急脾气,说了半天依旧没提自己是谁。” “哦,抱歉,您好杜言同志,我是菁华大学经济学院的冯子明,”电话另一边传来对方爽朗的笑声,不过虽说抱歉,可听口气却是根本没把刚才的直率当回事“是这样的,我看了你的那篇阐述内地经济发展模式的文章,觉得是个好东西,所以就要了你的电话,希望和你交流一下。” 冯子明?杜言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不过他还是客气的说:“您好您好,没想到我只是随便写点东西能受到您的关注,请问我这里的电话号码您是从哪拿到的?” “哈哈,是洛蔚啊,我是从那孩子那拿的号码,说起来真没想到,我们这些人还在学校里研究该采取什么方式发展内地经济呢,地方上已经有同志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了,真是落伍喽。” 冯子明似乎很健谈,虽然是在长途电话里,却是兴致高昂,他不停的向杜言就他那篇文章提出一些问题,直到旁边似乎有人低声和他说了什么,他才哎呦一声想起来:“抱歉抱歉,一说上来就忘了时间了,杜言同志,如果方便能给我你的通信地址么,有些问题咱们深入探讨,如何?” “好的冯教授,很高兴能和您交流。”杜言笑着说,经过这不断时间的交流,他已经想起了这位冯子明是哪路神仙,让杜言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篇纯粹就是为了理清平陵地区发展头绪,顺便敲宋家一笔竹杠的文章,居然会受到这位人物的关注。 说起来这位冯子明在这个时候还并不出名,或者说依旧只是个单纯的经济学教授,做为常年在大学里只是研究学问的经济学教授来说,还真有点躲在象牙塔里的意思。 不过虽然如此,这位冯教授在经济学领域却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其实早在几年前这位冯教授就已经通过翻译一些西方经济学论著在圈里颇为出名,不过因为他那颇为激进的对自由市场理论的执着,随着八十年代最后一年动荡的来临,这位冯教授自然受到了某些来自上面的压力。 不过杜言知道,随着国内经济界的深入讨论,特别是几年之后对一些重大问题尘埃落定似的定论,这位冯教授就会逐渐在国内经济界东山再起,到了那时这位曾经不得志的冯教授将会挟其浸淫多年对市场经济理论的研究成果,一举横扫国内的经济论坛。 如果说现在的冯子明还只是个纯粹的学问人,到了那时不论是否是事实,他已经被打上利益集团代言人的标签,和很多国内经济学家一样,成为了众多有争议的公众人物之一。 杜言没想到居然会引出这么一位很特别的人物来,以至放下电话后他还在微微发愣。 杜言当然知道自己在经济学领域纯粹就是个门外汉,如果不是时间紧迫,冯子明再这么刨根问底的唠叨一阵,说不定就把他肚子里那点东西全掏空了。 这也让杜言更加渴望能掌握更多知识,他知道如冯子明这样的人物,绝对不是单纯的只是作为菁华大学经济学教授那么简单,不论是否愿意,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会成为某些人或是集团的喉舌。 现在看来,即便现在还不是,可将来冯子明应该是属于为宋家这边摇旗呐喊的智囊型人物。 杜言微微摇头,当他走出里屋来到外间的值班室时,他看到陈四有正用一种奇怪的表情看着自己,杜言就微笑着顺口问:“怎么这么看着我,我可没有那种倾向。” “镇长您说啥倾向?”陈四有就是一愣。 看着陈四有茫然的神色,杜言不禁失笑,他没想到自己随口却是说出了许多年后的新词,他摆摆手不再说什么,转身向门外走去。 “镇长,我想和您说个事。”看杜言要离开,陈四有一咬牙开口了。 “有什么事么,四有?”杜言停下脚步看着陈四有。 “是这样的,我想去镇经指小组工作,您看……”陈四有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杜言的神色。说完这个之后他轻轻吐了口气,似乎一下轻松了不好。 说起来做出这个决定对陈四有来说就是一次大赌!赌好了,也许以后就飞黄腾达,赌错了,可能几年来的努力都彻底浪费。 之前为了这个,陈四有曾经举棋不定,镇经济指导小组现在的局面虽然让很多人失望,甚至避之唯恐不及,可陈四有却隐约能感觉到杜言对这个小组有着某种特殊的关注,可陈四有还是想稳一稳看看局面再说。 是刚刚这个电话让陈四有彻底下了决心,因为条件简陋,办公室里外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又因为谈论的并不是什么敏感问题,所以杜言的声调倒也没有刻意压低,所以陈四有就隐约听到了一些。 虽然首都菁华大学教授这个身份对一个内地小干部来说,未免显得太过崇高,可这里面意味着什么陈四有并不清楚,但是从杜言与冯子明之间谈话的片言只语里,陈四有却已经确定杜镇长对经指小组肯定有着不同一般的关注,而现在正是经指小组最艰难的时刻,陈四有早已起了的烧冷灶的心思就变得更激烈。 看到杜言要离开,陈四有一咬牙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看着陈四有脸上的神色,杜言沉吟了一下:“小陈,你知道现在经指小组是个什么环境么?” “知道!”既然下了决心就不再瞻前顾后的陈四有回答的很干脆“现在大家都说,经指小组就是石书记给靠边站的人安排歇脚的地方,过段时间这些人可能连这个歇脚的地方都没了。” “大家是这么说的?”杜言皱了下眉头,他倒也听到些风言风语,不过没想到下面已经传成这样。可仔细一想,即便是铁凤英也把几个农机办平时不太好管的人扔到了经指小组,他就知道石长庚还真是把经指办当成了排除异己的大棒“就这样你也愿意去?” “我愿意去,”陈四有琢磨着说辞,他知道必须让杜镇长明白自己的想法,否则可能会弄巧成拙“镇长,别人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您是真心想把咱们大青乡的事办好,经指办应该就是干这个的。刘镇长人不错,可我觉得搞经济发展他不如您,最终经指办还得由您指导才行,所以我愿意先去那边,不敢说给您打前站,算是做些准备吧。” 听着这差不多就是表忠心的话,杜言倒是没想到一个电话倒是引来这么个结果。 而且杜言也不能不暗暗感叹陈四有的机敏,和把握事物的灵性,特别是他能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的这个魄力,让杜言对他倒是高看了一眼。 “四有,你已经决定了?”看着陈四有坚决的表情,杜言微微点头“四有,既然你决定了我就同意你的请求。记住,既然决定走这一步就要能耐得住寂寞,过去之后少说多看,甘当陪衬。” “我明白了镇长!” 陈四有用力点着头,他知道杜言能对他说出最后这八个字,那就是真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了,这和二爷爷当初把自己推荐给杜镇长不同,从现在开始,自己才真正算是杜镇长的嫡系亲信。 因为这个意外的电话,杜言原本决定提前一天回平陵的计划不得不改变,尽管同样急着与李培政对关于推动三角经济区的构想仔细沟通一下,可从冯子明透露出的消息里,杜言猜测到国家关于跨省经济桥方面的政策安排,可能会比自己记忆当中后世的时间更早启动。 虽然这似乎和杜言经历过的情况有些不同,不过他相信在现阶段自己还是能把握住事物发展方向的。 但是这么一来,杜言就不得不同样需要加快步伐,即便没有到只争朝夕的地步,可杜言还是决定推延一天回家。 有个人他要马上见见。 自从退下去之后,陈老梗发现自己一下变得无所事事了。 镇人大主任这个头衔让他感到不舒服,虽然自认自己不是个官迷,可从每天忙忙呼呼忽然变得无所事事,整天除了看报唠嗑,就是读一些谁也听不懂的上级文件,这让陈老梗觉得日子过的不是滋味。 所以当杜言忽然登门拜访时,陈老梗立刻让人去酒厂找陈大好要了一壶热酒,然后就着些卤菜,和杜言喝了起来。 “尝尝这酒,”陈老梗把一个看上去灰不拉几的泥封坛子摆在杜言面前“保准你没喝过。” 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绵延的酒香立刻溢出,闻着满屋余香,即便是杜言这种对酒不在行的人也不由发出“咦”的一声叹息“好酒啊。” “不算好,”陈老梗脸上的得意有点小献宝的意思“年头短,火气没全消下去,如果不是你杜镇长来,我还真舍不得让大好拿出来。” “陈大好这小子,还藏私,回头收拾他。”杜言笑着接过陈老梗递过来的酒杯。 喝了一口酒,轻轻舔着舌头咂摸味道的陈老梗微微眯起眼睛:“杜镇长,说句实话,当初你和李书记下来调研的时候,开始我是有点看不起你。一个县城里的后生,懂什么发家致富懂什么青果酒,不过后来你给出的道道让大青乡看到了实惠,这就是好事就是本事!别看有些人整天就会咋呼,整人也许他们在行,说到办实事,镇上大家伙眼睛都亮着呢,谁行谁孬大伙看的明白。” 陈老梗直白坦诚的话让杜言不由心生感慨,他心里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多少是有着私心的,可是对大青乡的老百姓来说,在自己一步步实现个人目的的同时,也给他们带来了利益,这就是让他们对自己高看一眼,就认为自己是个好干部。 这让杜言对仕途这条路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在很多时候,为民办事与实现个人抱负并不冲突,重要的是如何把这两方面结合起来,与公与私都能凝集起一群人,让这些人的个人利益和仕途前程与自己的目标重合在一起,最大程度的去实现目标。 “老陈书记,有件事我想求您。”喝了会酒,杜言慢慢进入了正题。 “说,能办到的不含糊。”陈老梗撕了块卤肉,头也不抬的应着。 “是关于胡学聪的父亲胡伟平的。”说到这,杜言就停下来看着陈老梗的表情。 有一阵陈老梗嘴里就那么叼着卤肉呆呆的看着杜言,过了一会他慢慢咽下卤肉,拿起了酒杯。 “小杜镇长,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话了?”陈老梗的口气略显得淡了些。 听着陈老梗的疑问,杜言就暗中叹口气,他早听说过关于当初老胡县长和陈家的恩恩怨怨,可怎么也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陈家的人对老胡县长还是积怨很深,甚至还牵连到了后辈身上。 这原本和杜言没什么关系,可是在杜言的设想中,陈家与胡家的恩怨却成为了妨碍他实现计划中一地三镇构想的绊脚石,这就不能不让他出头了。 按照镇上的一些传言,早些年镇上是有过要提胡伟平当副镇长的想法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最后没了消息,后来就有传言说是陈老梗从中使了手段,硬是把胡伟平的副镇长这事给搅合黄了。 虽然谣言不可信,但是陈家和胡家有恩怨,不但在大青乡就是附近十里八村的也是人人尽知的事。 现在杜言提到胡伟平,陈老梗自然想到是杜言听到了什么,虽然这事已经过去多少年,可一旦重提自然难免让当事人心里不痛快。 “是这样的老陈书记,我想让翟主任动动。”杜言淡淡的说。 “老翟做错事了?”陈老梗有些诧异的问杜言。 “当然不是,实际上我认为翟主任有能力担任更重要的工作,不过这么一来他空出来的镇委办主任的这个位子……” “你想让胡伟平来干这个镇委办主任?”陈老梗诧异的看着杜言,到这时他渐渐明白了杜言的想法。 不提杜言要把老翟放到什么位置上,如果老翟离开,镇委办主任这个空缺肯定会成为争夺的对象。 也不论当初没当上副镇长究竟真相如何,胡伟平在大青乡并不得志却是事实。在这个时候如果由杜言提名他当镇委办主任,胡伟平自然要感激提携之恩的为杜言尽心尽力的办事。 “你是担心我在当中使绊子吧,”陈老梗闷着头喝了口酒“我在你想法里就是那种人?” “当然不是老陈书记,”杜言笑了起来“我之前在镇档案室里找到了些早年胡伟平写过的一些文章,说实话我觉得您不提拔胡伟平是对的,否则当时那种环境,那是害了他。” “哎,”陈老梗叹了口气“杜镇长,我不识什么字,一篇报告都念不下来,可就是这样当初我看了伟平写的那些东西之后都觉得害怕,这孩子欠磨练啊。” 杜言轻轻点头,他知道陈老梗说的是什么,而且也为陈老梗那虽然朴素,却异常敏锐的政治嗅觉感到暗暗佩服。 “老陈书记,我找您其实是想让您帮着我和胡伟平联系一下,”杜言继续说“我知道您和胡老的关系不太好,可您对胡伟平父子还是很照顾的,说起来谣言害人啊。” “呵呵,想不到啊,大青乡那么多口子人,真正能看清这路数的,倒是你杜镇长这个外人。”陈老梗用力呼出一口长气,好像把压抑心头多年的一块石头也一起搬开了似的“可是杜镇长啊,你让伟平当镇委办主任,老翟呢?” “老翟我有另外更重要的安排。”杜言微微一笑,却没有直接回答。 一九九零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恰好当了一个月镇长的杜言回到了平陵县城,没人知道,他这次回来又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意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第二十章分歧 李培政戴着眼镜,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文件,这是杜言那份关于“一地三镇经济区”建议又经过几次修改之后的新版本。 在这份报告里,杜言删掉了其中一些可能会引起争议的东西,还有就是完全以平陵的角度出发,对平陵建设的未来发展方式进行了一次模拟推演。 具有着后世二十年的见识在这个时候开始展现出特殊优势,在报告中杜言用之后被无数人已经证明过的各种事例方式阐述着现在平陵的走势,其中让李培政最为关注的,就是杜言在文章中断言,如果平陵依旧以现在这种方式进行下去,很快就会因为再也无力为平陵当地各个企业越积越多的呆账死账承担行政责任,而最终不得不选择用一种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破产,这一最惨烈的方式结束这个悲剧。 而一旦这种悲剧上演,那么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平陵现在所拥有的所有大型企业都可能会面临着这样的命运,更令人担心的是,随着破产企业的增加,社会稳定必定会受到严重影响。 李培政看着文件上特意被划了一个圈的“太华重机厂”这个名字,慢慢摘下眼镜,抬头望着桌子对面椅子里的杜言。 说起来,这是杜言下去之后,第一次正式以大青乡镇镇长的身份进入李培政的办公室,让李培政感到意外的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杜言,似乎与当初做为他秘书时的那个年轻人又有了某种说不出来的不同变化。 “小杜,你认为平陵的经济已经走到山穷水尽了?”李培政的神色有些严峻,虽然这份报告看得他暗暗惊心,可他却实在不能接受这种看法,特别是在他担任平陵县委书记半年之后,由他的秘书扔出这么一份报告,只是想想就足以让李培政额头的上青筋隐隐发胀。 “李书记,准确的说是需要一个新的改变,”杜言神色平和,在交出这份报告之前,他就已经想到李培政的反应,毕竟由自己提出这样一个几乎就是完全否定现在平陵县委县政府工作成绩的报告,换成任何人都是无法接受的。如果不是与自己关系不同的李培政而是换成县长郭松林,可能自己早就被赶出办公室了“重机厂的现状已经很明显了,而重机厂并不是特例,而是某种普遍现象。李书记,如果我们再不能尽早推动新的经济模式,可能不但重机厂,也许平陵,甚至是太华都可能会被这个越来越大的包袱压垮的。” “小杜,你这话有点过分了,”李培政微微皱眉“现在重机厂的处境的确不太好,可毕竟还没到你说的那种地步,市里也不可能看着重机厂就这么沉沦下去,更不会不管工人的,毕竟老重机厂几千号人,是给过国家做出过贡献的。” “可是李书记,即便市里想管也得管得过来呀,”杜言拿出随身带着的本子翻开找了找“太华全市总共有处级以上国营企业十七个,省管厅级大中型国企两个,这总共十九个大中型企业几乎占了太华市工人人口的百分之十九,全市将近有一小半的家庭与这些企业有各种关系。李书记,现在这些企业普遍效益状态都不太好,不论国内国外一旦出现大的经济波动,势必会有一定影响,到了那时候市里哪还有力量管我们呢。” 看着杜言不停的翻着他那个小本子说出一连串的数据,李培政倒真是有些诧异,他知道杜言是没有翻记录本的习惯的,可没想到今天第一次翻开他那个小本子,就是这么一套高论。听那话茬,他甚至已经把眼光放到了国家层面去了。 “那靠什么呢,这么多的问题,就靠你卖酒镇长的那个青果酒?”李培政追问了一句,说着眼中却是隐隐露出一丝微笑。 听到李培政拿这个已经在平陵叫开了的外号调侃自己,杜言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他第一天回家的时候,就听杜菲叫自己是“卖酒镇长”,打听之后才知道,随着青果酒在平陵逐渐铺开,特别是沈和福的鲤鱼居连续一个星期搞了个所谓“品酒大会”的活动之后,青果酒的名声固然打了出去,自己这“卖酒镇长”的外号也跟着叫响了。 “李书记,青果酒的确是大青乡致富的手段,不过也只能是原始积累时候的低级方式,”杜言向李培政解释着,他知道李培政是个想一心为民做事的好官,可观念的陈旧却也是无法弥补的,在很多新生事物上,李培政想得更多是会不会走错路,而不是先去想走的对不对“一地三镇经济区才是关键,而且不是大青乡的关键,而是平陵甚至是太华的关键。因为我们虽然有各种问题,可同样也有别人所没有的优势,那就是早期内地重工建设给我们留下来的技术积累和宝贵的技术人才,另外就是我们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杜言再次把自己的计划逐步向李培政叙述一遍,他一步步的叙述,一点点的解说,有时候李培政会提出疑问,杜言就再一次做出更详尽的说明。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秘书小陈几次借着换水的机会进来探视,可开始看到的还是杜言隔着桌子和李培政谈话,到了后来进去,却发现两个人已经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前面的茶几上摆满了杜言带来的那些报告,而李培政却丝毫没有从小陈的暗示里,意识到这次接见杜镇长的时间已经过长了。 小陈带着些许羡慕的看着几眼杜言,他当然知道自己和杜言比不了,与公与私李书记和杜镇长的的情分那是羡慕不来的。 不过毕竟已经是到了元旦前的日子,县里各个单位的干部都多少有些事要在元旦前最后再请示一下,即便是那些并不重要的,也要摆出一副新年降至,聆听领导教诲的样子,更何况这是李培政任职平陵后的第一个新年,更是马虎不得,所以外面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这就苦了小陈,在最终顶不住外面几位等着李书记接见的干部的软磨硬泡之后,小陈硬着头皮来到李培政旁边低声提醒他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毕竟外面还有不少人在等着,其中不乏几个分量颇重的局长。 李培政这才醒起时间已经不早,他一边让杜言收拾好桌上的报告,一边说:“小杜呀,晚上到家里来,我让你婶子给你做她最拿手的白肉合子,保证你吃了一次还想再吃。” “那我晚上就什么都不吃了,等着到您家里蹭饭去。”杜言调皮的说着笑话,这情景看在小陈眼里就更是羡慕,看看人家和李书记这关系,这才叫自己人呢。 走出李培政办公室时,杜言有些意外的看到了正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财政局长龚业荣。杜言向着他微微一笑还没有开口,龚业荣已经站起来上前两步伸手拉住了杜言的手,同时脸上挂着欣喜的说:“哎呀杜秘,可真是有日子没见到了你。怎么,把我老龚忘了?” 听到龚业荣这个自称,杜言就觉得身上一哆嗦,好在这个时候那些南方式的称呼还没泛滥到内地来,否则就冲这一句,也许别人就会认为他们两个是基情四射的好同志了。 “龚局长,忘了我谁也不能忘了你啊,我们大青乡还要指望你这位财神爷呢,你现在可是我最不敢得罪的人。”杜言半真半假的说着,虽然已经可以肯定会得到华昌集团的资金注入,但是在一些基础建设项目上,杜言还是决定向县里申请资金,在这方面他却并不想当个另类。 想想也能知道,如果完全不用县里拨款却做成了事,这也许在领导眼里的确值得表扬,可是在其他镇的眼里,这其实就是在给大家找麻烦,如果自己成了自力更生的典型,那也就是把别人都得罪光的时候了。 这样的典型,杜言是绝对不愿意当的。 “杜镇长看你说的,如果你真是用得着我老龚的时候不开口,那才叫得罪我了呢,”龚业荣呵呵笑着,看到旁边小陈要开口说话,他就又用力和杜言握了握手“我先进去给李书记汇报工作,这样吧,晚上鲤鱼居我请。” 杜言微微点头,然后在旁边几个一脸羡慕的干部注视下,沿着走廊向楼梯口走去。 “小杜,” 刚刚走到楼梯口,一个让杜言略微有些诧异的声音从走廊另一边响起,杜言抬起头有些意外的看着站在过道中间的郭松龄。 “郭县长,您有什么指示么?”杜言经过走廊中间的楼梯口,向代表着县政府的另一边过道走去。 “小杜啊,你们大青乡做的不错,”郭松林淡淡的说“我听长庚说了,现在大青乡是卯足劲的向前冲啊,不说别的你这个卖酒镇长的名号,现在在县城里可是响当当的哦。” 郭松林背着手,脸上挂着微笑打量着杜言,说起来他也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培政的这个秘书居然还是这么个能折腾的人物。 之前石长庚在大青乡几次与杜言掰手腕失利的事,郭松林也已经听说了。虽然听说最近石长庚在建立大青乡经济指导小组这件事上终于好像占到了上风,可郭松林当然不会在意这个小小的胜利。 他希望看到的,是杜言在大青乡栽跟头,最好这个愣头青直接捅个大娄子,顺便把李培政给搭进去。 可是现在看来,杜言虽然年纪不大,可是不但干劲不小,而且还挺谨慎,迄今为止都没听说他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至于说他与石长庚的关系搞的不好,和副书记彭俊更是水火不容的事,认真细讲起来,还真不能拿出来当把柄说。 “县长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也就这点本事,好在大青乡还有青果酒可以卖,要不我都愁死了。”杜言笑呵呵的应付着郭松林“说起来等我们的酒厂扩建了,还想请您到时候指导讲话,我们也好狐假虎威呀。” “你这小子,整天就知道狐假虎威,”郭松林半真半假的呵斥了杜言一句,接着笑道“到时候只要有时间我一定去。” “那可谢谢您了郭县长。”杜言立刻接了一句,看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 看着杜言的背影,郭松龄略一寻思,就转身走进办公室,拿起了电话:“大青乡么,我是郭松林,找石长庚接电话。” 离开县委大院,杜言没有急着回家,他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同时回忆着之前和李培政的谈话。 认真的说,杜言对这次谈话并不很满意,或许在李培政心里,也是这么个感觉。 杜言知道虽然在很多事情上李培政表示出了对他的支持,譬如在建立一地三镇经济区的构想中,李培政就表现得很积极,但是杜言能感觉的出来,在关于利用和逐渐转移平陵重机厂和其他几个国营企业技术人员这方面,李培政不但显得并不热衷,甚至还隐隐有些抵触情绪。 杜言知道在李培政这种观念的干部眼里,把重机厂的技术设备和人员力量抽调到新的一镇三地经济区,去为某些民企企业做事,这是典型的挖国家墙角的行为。 李培政的这种态度虽然也在杜言意料之中,可是杜言还是略微感到失望。 对李培政性格的了解让杜言知道,现在这个分歧只是个小小的开始,随着时间推移和两个人在理念上的不同,也许有一天这种分歧就会发展到无法弥合的地步。 杜言希望这个时间能来得晚些,对于李培政杜言自认是有感情的,他敬佩李培政那种鞠躬尽瘁的心性和做人坦荡的胸怀,可是他也知道,只靠这些是无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巨大困难的。 杜言在路上默默走着,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夹在腋下的皮包,里面有之前他给李培政看的那份建立经济区的报告,不过李培政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包里,还有另外一份比他看的更加丰富,却也更加激进的资料。 那是要给丁秉先看的。 不过杜言并不想在县委大院里把这份文件交给丁秉先,,同样一个人,做为县委副书记和做为一个长辈看到里面那些过于敏感的内容,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杜言,还真是你啊。”一个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杜言回过头,看到一对年轻男女抱着个小女孩正站在一家商店前,稍一琢磨他就认出,这两个人是他高中时的同学,现在看来不但已经结婚,孩子都不小了。 “孙子,是你。”杜言露出了笑容几步走上去,说起来这个人在中学的时候是除了丁宏伟之外,和他他关系不错的几个人之一。 “还叫这外号,当心我揍你。”孙峰举起拳头晃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听说你小子现在混的不错,进县委大院了?不愧是大学生啊。” 杜言倒是听说孙峰大学没考上,后来他爸爸托关系进了重机厂的两年制高职学校,毕业出来后就直接进了重机厂。 “不在县委大院了,做些别的工作。”杜言边说边看了眼孙峰的妻子,这让孙峰很是得意。 “想不到吧,现在王丽清是我老婆了,”孙峰故意炫耀似的扬起下巴,接着又好奇的问“你和苏倩怎么样了,她妈还是反对你们么?” “还行吧,倒是你小子还真让王丽清给拿下了,真是没骨气啊。”杜言打趣着孙峰夫妻两人。 “没办法,好男也怕赖女磨啊,好几年下来我也是没办法,”孙峰的话立刻引起了旁边他老婆的不满,在一声轻叫中,王丽清狠狠掐了孙峰一下。 “别听他胡说,”王丽清性格直爽,丝毫不亚于男人,她把孩子往丈夫怀里一塞就和杜言说起话来“要说你没进重机厂就对了,就冲苏倩她妈妈那种势利眼,你要是和孙峰一样进了重机厂,和苏倩可就真没机会了。”说到这儿,王丽清就叹了口气“看看现在我们俩,都在重机厂,开始还以为国家铁饭碗这辈子有指望了,现在可好……” “行了行了别提那些烦心事了,”孙峰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老婆的话“杜言你现在干什么呢,在县里哪个单位工作?” “我现在在大青乡。”杜言笑着回答。 孙峰夫妻脸上霎时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们相互对视一眼,之前那种自怨自艾立刻就消失不见,相反,他们看着杜言的眼神似乎在说:看,我们还认为自己就够倒霉的了,现在这个,不是比我们更倒霉吗。 和孙峰夫妻分手之后,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杜言心中轻轻一叹,他知道孙峰夫妻正是如今很多国企工人的写照,不论多么困难,他们也始终坚信国家绝不会让自己饿肚子,更不会抛弃自己。 这种观念是那么强烈而固执,直到某天来临,他们一夜醒来之后,才会发现自己不但已经被时代抛弃,更被他们一直信任,一生为之奋斗的集体所抛弃! 握紧手里的皮包,杜言大步向着丁秉先家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面前的路何等艰难,但是他却决定一路走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第二十一章三镇一地 丁宏伟不在家,新年将近,也是文化馆一年中难得忙碌的日子,不过即便在家,现在的杜言也已经很少有时间再和丁宏伟一起无聊的厮混,这让丁宏伟不止一次的抱怨说,杜言已经快和他老子一样成了老古董。 和上次来不同,杜言看到丁秉先居然在自家后院搭起了一个玻璃暖房,暖房里摆满了各种花卉,空间虽然不大,坐在里面却也悠然自得。 丁秉先的妻子阮珏早年间是太华市实验一中的老师,丁秉先仕途折戟后,就随着他一起到了平陵,继续在平陵一中任教。 丁秉先忽然东山再起,阮珏的待遇自然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从原来只是个副课老师调整为了班主任。不过听说丁秉先却并不是很赞同,按照他的说法,妻子的工作多了,照顾家庭的时间也就少了。 和丈夫一样,在丁宏伟的朋友中,阮珏也很喜欢杜言。特别是杜言走上仕途之后,阮珏还不止一次的让丁宏伟向杜言学习。 坐在被盆栽花卉环绕的玻璃暖房里,丁秉先翻看着杜言给他带来的那份报告,和李培政不同,虽然上面的观点更加犀利甚至是毫不犹豫的直指当今某些经济领域,甚至是隐晦的点出了某些政治领域的弊端,可丁秉先却始终神色平和,似乎看的不过是一份普通文件。 “你写的这个东西都给谁看过?”丁秉先开始看的很快,不过看完之后他又倒回去,重新从头看起来,这一次就忙的多,甚至桌子上阮珏准备的茶水已经换了两壶,他才抬起头问着杜言。 “李书记看过,不过因为其中有些内容我觉得不太方便让他评价,就做了些必要的删减。”杜言倒也并不隐瞒,他与李培政和丁秉先之间的关系各自不同,与李培政是亲近之中还有着上下级的关系,而和丁秉先更多的则是介于师友之间。 丁秉先点了点头,他再次低头看着那份报告,而且看的很投入,以至阮珏进来他都没有反应。 “你们这一老一小的,到了一起就只是谈工作,怪不得宏伟说杜言都快变成个小老头了。”看丈夫不搭理自己,阮珏也不生气,而是拿起桌上已经渐凉的茶壶又换了一壶回来。 “小言啊,这个东西不得了啊,”终于看完的丁秉先把报告放在圆木桌上,手指在上面轻轻敲击“你知道自己这是干什么么?你这是揭盖子,这个盖子可不好揭,搞不好连李书记都会很被动。” “我知道,李书记已经指出来其中的一些问题了,”杜言直言不讳,他必须从丁秉先这里得到一个确凿的态度,至少得提前知道自己究竟会遇到多大的阻力“不过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当前的问题,等到问题真正出现的时候,我们就会很被动了。” “我们?”丁秉先斜靠在粗木椅的靠背上,手里拿着陶泥小壶喝了一口茶水后略带调侃的问着“你还真是未居庙堂而先思其忧,未谋其位而先虑其患啊。” “丁叔,不带这么损人的。”你干脆我说是吃着地沟油的命,操着中南海的心不就得了。杜言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 “呵呵,难得你卖酒镇长也知道不好意思,”丁秉先哈哈一笑,不过当他眼神落在桌上那份报告上时,眼中慢慢露出了一丝忧郁“小言,你说的这些问题都是事实,甚至可以说有些东西我看得出来你还只是点到为止,譬如关于老重机厂一旦启动破产程序,那么庞大剩余资产会不会成为某些人眼里的肥肉,会不会因为破产造成一个失业潮,甚至会不会出现为了掠夺财富而刻意制造破产假象,这些虽然都还只是猜测,可是未雨绸缪是好的。可是小言啊,你想过没有,一旦你这个报告正式递上去,你面临的可能就是一场巨大的风暴,你必须要明白个事实,这不是某个对手和你为难,而是你自己主动站在了整个平陵班子的对立面上,而且我必须明确告诉你,做为个人我认同你的观点,可做为平陵县委副书记,我不会支持你。” 杜言默默点头,虽然也想到了会有巨大的压力,但是丁秉先的表态还是让他感到重重阻力迎面而来! 似乎看到杜言的情绪有些低落,丁秉先回头向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妻子说:“帮我把昨天写的那幅字包好,一会给小言带走。” “丁叔又有墨宝了?” 杜言喜出望外的问,丁秉先是省书法协会会员,虽然这个协会因为其中有不少老干部的参与,而逐渐从单纯的同好会变成了某种交际场合,使得含金量有所下降,可丁秉先却因为早年师从河西省著名的书法大家泛湖先生,从而练就了一手堪比其师的好字。 “随便写写,料表心迹而已。”丁秉先不以为意的说,然后他看着杜言问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李书记过年之后就要到省里参加中青干部班培训了吧。” “我知道,李书记也和我说过了。”杜言微微点头。 到任平陵半年之后,李培政得到了一次参加省党校处级以上中青干部培训的机会。这个消息传来时,平陵官场可说是小小震动了一下。 李培政今年刚过四十,虽说这才真正提到县委一把的位置上看似不是很突出,可是才半年就有机会参加这么一个培训班,其中意味也就很明显了。 “听说曲书记明年可能会动一下。”丁秉先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杜言知道这位曲书记说的就是太华市党委副书记曲向山,李培政在仕途上的坚定支持者,当初杜言刚刚当上李培政秘书的时候,遇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由于宋嘉逸的事情引出了曲向山的干预。 “省里?”杜言轻声问,问出口后他又有些觉得好笑,自己距离这些人是那么遥远,可还关心个没完,这是不是真的是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呢。 “到时候太华的局面会有变化,”丁秉先看了一眼杜言,如果说之前这些事和杜言没什么关系,可看了他那份报告之后,丁秉先就能理解听到这个消息后,杜言眼中浮现出的那丝忧虑。 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的杜言,的确有理由为这种事情担忧。 “好了,你这份报告先放我这吧,我再仔细看看,”丁秉先站了起来“还有别忘了拿我送你的那幅字。” 虽然出来的时候已经不早,可拿着丁秉先送的那幅字也不好就到李培政家里去,杜言只好先绕道回家。何况虽然和李培政关系不同,可毕竟这是第一次见他的家人,总也不能空手上门,要有些准备。 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家门上锁门户紧闭,杜振海和桑淑兰都不在家,杜菲因为快临近高考了,这时候应该还在学校上晚自习,杜言就只好自己开了院门。 丁秉先送给杜言的,是郑板桥为竹石所做的命题诗,看着那“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嶙峋词句,杜言心中不由暗暗感叹,丁秉先果然还是不甘寂寞,外圆内方啊。 杜振海两口子一直没回家,杜言也就不等了,拿出两瓶从大青乡带来的外观奇特,装在素色陶瓷坛子里的青果酒,杜言骑车到了李培政家。 开门的是个体型微胖的中年女人,看得出来她应该是那种常年在地里干活农家妇女,略显粗糙的手上还拿着个块抹布,估计是在正在收拾屋子。 “你找谁?”中年女人看着杜言问道。经常登门的那些平陵干部大多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对这个一看似乎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她还以为是走错门了。 “您好,您是何阿姨吧,我叫杜言,以前是李书记的秘书。”杜言笑着问,他看到过李培政家人的照片,所以立刻认出这个中年妇女就是李培政的爱人。 “小杜啊,来的真是时候,你还真蹭饭来了。”屋里传来李培政的笑声。 李培政的爱人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她早先已经听丈夫提了不止一次这个叫杜言的年轻人的名字,听的出来丈夫对这个年轻人应该很器重,而且听说这房子里里外外还是杜言当秘书时给准备的,她对杜言自然生出不少好感。 客厅里除了李培政还有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半大男孩,不过看到杜言进来,那男孩却依旧坐在那里看着电视,却是理也不理。 “一鸣,起来招呼客人。”李培政皱了皱眉呵斥着儿子,不过那男孩却只是抬头看了眼杜言,却并不说话。 杜言就觉得有些好笑,这个年纪的半大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想来自己这么大时,也没少让家里父母操心。 吃饭的时候,李培政的爱人就把杜言带来的那两瓶酒打开一瓶摆到桌上,闻着造型古朴的素磁酒坛里的酒香,李培政就是不由一愣。 “这是青果酒?”他拿起酒杯又是闻了一下后奇怪的问“和我喝过的不太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李书记,不说别的,就是这装酒的包装,成本差不多就您之前喝的青果酒贵出一半去了。”看着李培政愕然的表情,杜言微微一笑“这个档次的青果酒都是经过特别秘方酿造的,产量少,成本高,如果和那些普通的青果酒一起卖,大青乡的酒厂没几天就得关门。” “那你们做这个干什么,不能成批生产的东西就压不下成本,难道你们酿出这种高档酒,就只是为了给领导送礼的?”李培政脸上有点不好看,对杜言他是不见外的,可也因为如此,他就更担心杜言因为年轻会走错步子。 “当然不是了,李叔,”杜言改口叫着,该在什么时候用什么称呼他清楚的很“这种特酿我们当然要推向市场,而且价格还绝对不能低了,至少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手势。 “八十?”李培政就是一愣。 “是八百,八百八十八,有整有零的。”杜言笑着说。 “你小子想钱想疯了?谁会花小一千买你瓶酒?这够普通一家子小半年工资呢。”李培政哈哈笑了起来。 “您放心,现在没人买不要紧,很快就有人买了,再说这种酒还要藏窖做陈,也不急在一时。”杜言不以为意的笑着,对于几年之后风靡全国的天价酒市场,他早就准备吃上一口,另外他对青果酒的未来还有着更大的野心。 不过今天上门,他自然不是为了推销青果酒,吃饱喝足之后,陪着李培政来到书房,杜言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李书记,白天在县委有些事因为不方便说,所以想趁着这个时候和你汇报一下。”杜言字斟句酌的说,这时候他不是李培政的子侄辈,也不是他的前秘书,而是大青乡镇镇长。 “说吧。”李培政点上一颗烟,他可以感觉到杜言对他说的,可能会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李书记,我认为一地三镇的发展是个必然趋势,这三个地方经济都相对落后,单独自己闯荡基础差技术落后,根本形成不了规模,要想提高发展速度和增强竞争实力,就必须统一安排,统一规划才是出路,”杜言把早已酝酿好的想法说了出来“我说的统一安排是从行政层面上的统一,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提高效率。” “你等一下,”李培政打断了杜言的话“你的意思,是要把大青乡,双堆镇和琉璃集的行政编制撤销,建立成一个单独的行政级别?” “对,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发挥作用,否则那种松散联合是没有意义的,不但谈不上效率,甚至可能还会相互消耗。”杜言的语气坚定,既然已经提出,那就绝不回头“建立一个统一的经济区,利用三镇各自优势,形成一地规模,这就是我的建议。” “建立统一经济区,形成三镇一地的规模?”李培政紧紧皱起了双眉,他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动,过了好一阵他停下脚步“小杜啊,你知道你这个建议意味着什么么?” 看到杜言只是默默点头,李培政苦笑一声:“小杜,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第二十二章对手初显 撤销现有三个镇的编制,合并成立统一的经济发展区,这就是杜言一直在说的三镇一地的真正核心内容! 对于这么一个与其说是充满雄心壮志,不如说是野心勃勃的计划,即便是对杜言始终支持的李培政。也不能不谨慎小心,不想轻易表态。 撤销整整三个镇的行政编制,只是想想就足以让人感到不安,这其中究竟会牵扯到多少人的利益,会有多少人会因此甚至可能不惜鱼死网破? 李培政不禁为杜言这个大胆的计划所震动,同时也不能不考虑到势必会引来的巨大阻力。 “三个镇啊,小杜,”李培政声调凝重的提醒着“你知道这三个镇有多少干部?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你的这个建议对你怀恨在心?” “我没去想这些。” 杜言的回答让李培政一阵无奈,他微微苦笑重新点起一根烟:“小杜,你应该知道,如果你不能有一个合理的安排途径,你这个计划不要说实行,就是拿到县委会上去讨论的资格都是没有的。” “这个我倒是想过了,”杜言露出一个微笑,他向前拉了拉椅子,坐到李培政对面“李书记,您看是不是可以稍微调整一下双堆的人事安排?也许经济区不能立刻上马,但是我认为先前工作必须做足,可现在看来,双堆的班子显然并不合适。” “双堆?”李培政微微皱起了双眉,双堆的镇书记孙奇志和镇长刘旺给他的印象并不好,当初下乡调研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那两个人并非是好的带头人,半年下来,李培政对双堆的班子其实已经很有看法。 不过李培政也知道,要动一个镇班子并非那么容易,自己虽然在这半年当中站稳脚跟打开了局面,但是要想在关乎一个镇的人事问题上有动作,这其中势必影响不小,而郭松林会有什么反应,则是李培政首先考虑到的。 “李书记,双堆是有名的贫困镇,如果再不能尽快脱贫,很可能会影响今后平陵的发展,毕竟双堆虽然是平陵最边缘的地方,可也是平陵的一个门户,是直接影响平陵印象的关键。”杜言知道李培政很清楚这一切,不过这些话由他说出来,却更能触动李培政的神经“推动三镇一地经济区可以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不过双堆现在的班子真不让人看好啊。” “看来你是有备而来啊,”李培政已经听出了杜言话里的意思,他不能不为杜言堪称胆大妄为的野心感到意外。谁能想到,一个还只上任一个月的镇长,却已经盯上了和自己同级别的另一个镇的椅子“你手里有人么?” “有一个,镇委办主任翟敏。”杜言看似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己伸手要官就算了,还给下面的人要官,这怎么着也的确说不过去。不过想是这么想,可话还是得说,而且一旦开口就绝不停留“老翟工作经验很丰富,难得的是做为一个基层干部,他肯用心去为群众做事,在这一点上我相信双堆的干部是要向他学习的。” 李培政心里暗暗琢磨着,对杜言提出的三镇一地经济区的概念,李培政还是支持的,让他无法接受的是杜言那种把平陵的现状描述的过于暗淡,而对将来过于悲观的态度。 另外想到郭松林,李培政也不能不有所顾忌,三镇一地经济区如果真的推广开,对郭松林会不会从中作梗,李培政没有把握。 “翟敏倒是可以到双堆去做一个副镇长,毕竟双堆的情况不容乐观,死水一潭啊,能有个人到那里去搅合一下总是好的,”李培政慢慢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这个需要和郭县长沟通,还有就是你们那空出来的县委办主任的位置呢?你不会只图一味冲锋不注意防守吧。” “也有人选了,是镇中学的校长胡伟平,以前老胡县长的儿子。”杜言接过话茬。 听到杜言的话,李培政就不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做为平陵的老领导,老胡县长现在就住在县城里,没到节假日和老干部联欢的时候,李培政也会乘机去看望一下老县长,不过他却没想到杜言会启用老胡县长的儿子做为接替老翟镇委办主任的人选,而听说老胡县长本人恰恰就是大青乡的老家,这让李培政不能不承认,杜言这步棋走的很妙。 “你真是全都算计好了啊,”李培政轻轻拍着椅子扶手歪着头看着杜言“你对自己的这个三镇一地经济区就这么有信心?要知道一旦走错步子,也许你可能就要在大青乡多耽误几年,这种风险也值得么?”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杜言神色平静的看着李培政“说实话李书记,如果只是熬资历,也许两年后我就能回到县里,不过那又有什么意义,我想做些至少离开之后人们还能记住我的工作,事情说起来也就这么简单。”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李培政似是问杜言,却又好像是在问自己,然后他认真看着杜言的眼睛问道“另外你真的认为将来平陵的发展会如你的报告上所说的那样?” “是的李书记,甚至可能会更糟,毕竟现在平陵的几个企业已经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杜言一边回答心里就暗暗叹息,他知道李培政问他这个问题不过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话有感而发,甚至即便是丁秉先,不也是只能在私下里表示对自己观点的认同么? 至于李培政,不论是处于他的性格观念,还是做为县委书记的身份,他是不可能支持和赞同自己那些观点的。 果然,听到杜言那么说,李培政就眉头一皱:“好了小杜,你那些观点有些地方太激进,甚至有些危言耸听了吧,这不是好事,和我说说就算了,我希望你能谨慎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李培政说着,神色已经渐渐严肃,杜言心里就是一跳。 国内对于经济领域究竟该走什么道路的争论由来已久,其中不乏曾经出现过因为这种争论涉及到更敏感的东西,最终导致大祸临头的先例。 李培政这么说,显然是想到了某些过去不好的历史,这固然是对杜言的关心,可考虑到他县委书记的身份,实际上已经算是一个很严肃的警告! 可是李培政还是同意把杜言的建议拿到书记办公会上提一下,事实上在说这个的时候,李培政的信心并不大,毕竟这么大的动作,换成任何人都不能不谨慎小心。 不过让李培政有些意外的是,在告辞离开前,杜言忽然告诉他了一个消息:“李书记,大青乡酒厂年后就要扩建,长庚同志会主持这个仪式,我想到时候请郭县长出席,并且为新厂奠基题词,您看可以么?” 李培政稍一愣神,随后无声的点点头,不过看着杜言的眼神就略微有些发沉。 李培政怎么也没想到,为了能实现三镇一地经济区,杜言可真是舍得下,更放得下! 即便是不很清楚大青乡情况的人,只要听到杜言那个“卖酒镇长”的绰号,也能想到大青乡这半年来的动作,是和这位年轻镇长分不开的。 这不论到什么地方,可以说都是很实在的政绩,而考核一个官员是否合格和优秀,这些东西就是他的成绩单。 换成任何一个人,刚刚上任就能有这么浓重的一笔,都会欣然接受。更何况稍微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大青乡酒厂的建立,可以说自始至终都和杜言有着很深的关系。 但是现在,杜言就在那么一句话之间轻易放弃了这么大的一个政绩,而目的却只是为了一个现在看来还依旧渺茫的三镇一地的设想,这让李培政在为杜言显露出的气魄感到惊讶之余,也深深的感受到了杜言内心里那股破釜沉舟,不惜一切的气势。 从李培政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很晚,看着天上清冷的弦月,杜言不由想起了苏倩。 原本答应过年这几天好好陪陪苏倩的许诺,看来又要失信,杜言不禁为自己梦醒重来之后却冷落了爱人感到有些歉疚。 仔细想想,在梦醒之前即便最落魄的时候,苏倩都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而现在自己却反而冷落了她不少。 杜言心中暗叹,也许就是从醒来的那一刻起,不论是自己还是身边人的命运都多少发生了变化,至于以后会如何,随着时间推移,很多曾经发生的事已经和之前截然不同,却是可能谁也无法再说清了。 杜言一边胡思乱想一边骑车向着自己方向行去,这时候的县城和后世还比不了,原本晚上就没有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到了冬天更是刚到点钟的时候,街上就已经空空荡荡,看不到什么人了。 快到家的时候,杜言忽然看到了距离自家不远处的小巷口上,正有几个人在说话,在略显昏暗的路灯照射下,杜言看到父亲杜振海正在其中,而且看上去杜振海似乎情绪有些激动的正和其中一个人争论着什么。 远远看到杜言骑车过来,杜振海就停了下来,他和那几个人打了个招呼,那个和他争论的人看上去虽然有些不甘,可又好像有些怕杜振海,最终和另外几个人无可奈何的转身离开。 “爸,有事啊?”杜言下了车关心的问。 “是厂里的同事,”杜振海闷闷的回答,他抬头看看杜言似乎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回家吧,外头冷。” 按照国人多年来的习俗,历来是不太关心公历新年的。甚至是到了二十多年后,即便年轻一代的成长起来,各种西方节日也只是商家为了获利而造势的产物。 至于现在,一九九零年的最后一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过去,如果不是因为元旦恰好赶上个周日,气氛变得热闹了不少,也许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随着一声钟响,已经进入了新的一年。 九一年一月一日的早晨,杜言早早的起了床,因为是新年第一天,学习紧张的杜菲也难得放了一天假,在缠着杜言一起吃了早点又看了头天因为太困没有看全的新年晚会的转播之后,杜菲终于放过了一惊心急火燎的杜言,在一阵嘟囔之后,看着哥哥急急的跑出了家门。 快来到苏倩家楼下的时候,一辆摩托车忽然从杜言身边掠过,然后摩托车停在了楼道口,随着摘下头盔,一个年轻人对着摩托车的后视镜捋了捋又发,然后从后备箱里提出两瓶酒,进了楼门。 杜言也随即走进楼门,不过随着一层层的上去,那个年轻人不由开始回头注意跟着走上来的杜言,当两个人都站在苏倩家门口时,那个年轻人不由上下打量起杜言来。 也许是听到门口的声音,房门咔的一声敞开,顾卫芬那张似乎总是挑剔什么的脸出现在门口。 因为走在前面,年轻人挡住了整个门口,顾卫芬并没有看到旁边的杜言,看到那个年轻人,她的脸上就先是有些意外,接着就露出了喜悦神色:“小张,你来的还真早。” “婶子,我这先给您拜个阳历年了,”年轻人说着就向里面走进去,同时把手里的酒递到顾卫芬面前“这是给大爷买的一点小意思。” “你这怎么还拿东西来啊。”古顾卫芬一边说一边要去关门,当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杜言时,脸上不由露出一丝愕然。 “应该的婶子,我和苏倩是同学又是同事,这次培训她可帮助我不少。”年轻人说着就回过头,看到顾卫芬脸上异样神色,他就转头看着站在门外,脸上挂着一丝古怪神色的杜言。 “妈,谁来了,是杜言么?” 苏倩的询问声从里屋传来,听到苏倩的声音,杜言就微微一笑,在向顾卫芬轻轻喊了声阿姨后,从那个挡在门口的年轻人身边走了进去。 顾卫芬略显焦急的看着站在屋里的两个人,她自然知道这个小张来找苏倩的目的。 之前在参加财政系统赴东海市培训班之前,这个小张就开始接近苏倩,这已经引起了顾卫芬的注意,后来听说培训完之后,他就直接进了太华市财政局,对这么个有背景的年轻人,顾卫芬觉得不论哪方面都比杜言强太多了。 更何况杜言好好的居然就被下放到了下面乡镇去当个破镇长,这早就让顾卫芬心中不满,这段时间更是没少在女儿耳朵边唠叨。 只是顾卫芬心里有个事一直没放下,那就是杜言显然和自己女儿已经有了那种关系,现在看到杜言居然和小张两个人同时出现,这让顾卫芬真是有些头大了。 里屋的房门一响,苏倩从屋里急冲冲的跑了出来,不过当她看到站在厅里的两个人时,她不禁愣在那里。 “倩倩,新年快乐。”小张边说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常常的盒子,盒子打开时,顾卫芬立刻被里面那条看上去做工精细的项链吸引了“送给你的新年礼物,不是很好,等春节的时候我托人从广城那边给你带一条港货来。” 说着,小张就从盒子里拿出项链,那样子倒好像要作势替苏倩戴上。 看到他这个动作,杜言的眼睛就微微一眯,而苏倩看到杜言的神色,不禁露出焦急。 “来,倩倩,我帮你戴上。”小张一边说一边举着项链走过去。 “张涛,你这是干什么?”苏倩忽然向后一退,她声音激动同时不安的看着杜言“我们只是同事关系,你凭什么送我东西。” “我们不只是同事关系吧,”张涛对苏倩的质问并不以为意,而且还回头向顾卫芬说“婶子您看,倩倩还不好意思呢。” “张涛!”苏倩不由气愤的喊了一声,这段时间她已经因为顾卫芬不停的在耳边唠叨感到心烦意乱,现在看到张涛居然当着杜言的面做出这种好像他们发生过什么的举动,气火攻心的苏倩不由因为气恼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始终站在旁边的杜言突然动了,他不客气的一把推开还举着项链的张涛,走上去伸手扶住苏倩,同时向目瞪口呆的顾卫芬大声说:“拿糖水来!” 听到杜言的低吼,顾卫芬才醒悟过来似的转身向厨房跑去,同时杜言已经从带来的袋子里翻出一块奶糖,剥开糖纸塞到苏倩嘴里:“小傻瓜,看你急成这样,我还不相信你,知道自己低血糖还不小心点,故意让我着急啊?” 苏倩变得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红晕,她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着杜言塞给她的奶糖,那样子却让杜言身体的某个部位,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有了某种反应。 那个叫张涛的即便再傻也看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他脸色铁青的紧盯着杜言,想到自己在培训班两个多月的追求都没有结果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他的眼中就不禁露出一丝怨毒。 可是他很快就冷静过来,脸上还挂上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您好,我叫张涛,是倩倩的……” “滚。” 杜言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就好像是在和别人打招呼,可被他搂在怀里的苏倩却感觉到在这一刻他的手臂忽然变得绷紧有力,似乎随时都会挥起拳头,砸到张涛头上似的。 “你说什么?”张涛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没想到这个县城里的小乡巴佬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同时他看着刚刚端着糖水走到厅里的顾卫芬“你是谁?凭什么让我走?” “我没让你走,”杜言依旧神色平静,可声调却变得冷下来了“我让你滚,现在就滚出去,以后也不许再到苏倩家来,听懂了么?” “你谁呀!”张涛终于忍耐不住的喊了起来“你凭什么让我走?” “看来你是不愿意自己滚了,得我帮你一把。”杜言说着放来苏倩向张涛走去。 “杜言!”顾卫芬叫了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这是我们家,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 歪头看了一眼顾卫芬,杜言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两世为人他对顾卫芬都没有产生什么好感,虽然也知道顾卫芬是为女儿着想,可她那种行为给苏倩带来的伤害,却是很难让杜言原谅的。 “杜言……”看到杜言的神色就有些担心的苏倩立刻叫了一声,她实在不愿意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人之间发生难以弥补的矛盾。 听到苏倩带着哀怨的叫声,杜言就暗暗叹口气,他可以不管顾卫芬的想法,但是却绝对不能不顾虑到苏倩的感受。 杜言转身看着张涛,一字一句的说:“我不管你是谁,现在立刻离开,以后也不许你再纠缠苏倩。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纠缠不清的,你就别想在平陵待下去。” 杜言的话让张涛不禁一愣,他重新打量杜言,过了一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咱们走着瞧!” 说完,他狠狠瞪了杜言一眼,转身走出房门。 顾卫芬端着糖水碗,呆呆的看着杜言。 多少年来,在她心目里杜言始终是那个老实巴交,有些窝囊的年轻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突然之间就和变了个人似的,从夏天开始,在杜言身上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听着刚才杜言那些话,再想想一些隐约听来的消息,顾卫芬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经不是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杜言了! 至少刚才那些话,在平陵就没有多少人有资格说的出来。 而在楼下,气急败坏的张涛找了个电话亭,拨通了个号码:“爸,是我小涛,你帮我查个人,平陵的叫杜言,好像有点来历。” “杜言?”电话另一边一个声音略带意外“怎么你和他起矛盾了?” “你知道这个人?”张涛有些意外的问“他和我抢个女人,我非整死他不可!” “别胡来!”电话里的男人声调变得严厉起来“你先回家,这件事慢慢说。” “爸,这个杜言是干什么的?”张涛好奇的问。 “小人物一个,有点门道。你别去招惹他,”说到这,电话里的的人用溺爱的声调说“放心儿子,就要有人收拾他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第二十三章步步为营 自从闹了张涛那件事后,顾卫芬对杜言的态度悄悄发生了变化。 虽然还是时不时的带出些脸子给人看,可是一旦杜言真的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时,她就会悄悄的收起那副好像别人欠她多少钱的面孔。而且在苏倩面前,她也不是天天背后唠叨杜言的不是,尽管稍微抓住机会就要小小的提醒一下女儿,可是和之前比起来,她对杜言倒是隐约有了一丝畏惧。 杜言知道苏倩肯定不愿意看到母亲与自己之间发生矛盾,可是应该也不愿意看到母亲对自己是那种畏惧的态度,所以他对顾卫芬却也更加尊重。 这几天在家里的日子杜言收获不可谓不丰富,除了教训了一个不知道从哪跳出来的竞争者,顺便让顾卫芬变得多少识相了一些之外,最重要的是他借着这几天的机会连续拜访了李培政,丁秉先还有涂向东,在向他们把自己的想法反复解释,阐述之后,杜言相信自己的计划应该是已经大体上有了个能被人关注的基础。 杜言并没有天真的认为,三镇一地经济区能那么快的就拿到县委常委会上,作为正式的议题提出来。即便县常委会同意,可是要同时撤销三个镇的编制,这也需要市里开会作出决定。 杜言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着市里最终做出决定,他需要做的就是尽早把事情干起来,不论是所谓如同要挟似的既成事实,还是美其名曰打个提前量,他都要让这几个地方的人先有所举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引起县里以至市里的重视。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想法,杜言在这几天当中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到处奔走,而且在街上与孙峰的偶遇,也让他想起了一直关心的一些老重机厂的近况。 依照高中毕业时的同学录,杜言很快就找到了孙峰的住址,虽然已经结婚,可是因为没有房子,孙峰和王丽清也只能继续和孙峰父母一起住在老重机厂的宿舍里。 孙峰的父亲和杜振海一样,是老重机厂早年间的技术骨干,不过因为岁数比杜振海大不少,已经在前几年退休了。 到孙峰家的时候,孙峰恰好在家,两个原本很好的同学到了一起自然是聊得很投入。 在孙峰看来,杜言现在应该还算是不如自己的,所以虽然其实老重机厂的处境已经很糟糕,可在说话时还是露出一丝得意。 杜言抓住机会打听了一下老重机厂年轻技工们的现状,从孙峰的话里,他隐约猜到,虽然很多老职工对老重机厂依旧有很深的感情,可年轻人已经越来越不能接受现在这种现状。 杜言知道这样的情况自己在自己老子那里是听不到的,杜振海显然不能接受年轻人们的态度,甚至就是在说话的时候,孙峰的父亲因为无意中听到孙峰的抱怨,也不高兴的骂了一通儿子这些年轻人只知道找厂里要吃要喝的找麻烦,不知道踏踏实实的低头工作。 孙峰就犯了倔脾气,当着杜言的面和他老子顶起了牛,他连连指出重机厂现在的艰难处境,到了后来干脆就直接问他老子,难道他们那一代为重机厂做了贡献,自己这当儿子的也应该跟着一直就这么贡献下去? 孙峰的父亲为儿子“不懂事”气的不轻,可又说不过儿子,这倒让杜言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话题是自己引起来的,可他从旁边一劝,倒让孙峰的父亲找到了个反击的证据,他就指着杜言说:“看看人家小言,在县里就在县里,下乡镇就下乡镇,组织安排到哪都能踏实工作,听人家有一句怨言了么?你怎么不和好的学,非要去学那些不着调的,特别是你们那个青工班班长,他带什么好头了?到处煽风点火的,也就是现在,换成十年运动那会,早就当反革命抓起来了。” 听老子这么一说,孙峰看杜言的眼神也变得一时不快,这让杜言真是有些躺着也中枪的啼笑皆非,不过从之前父亲和自己已经提到的,以及现在孙家父子的话,杜言已经意识到,重机厂的确已经到了积重难返,或者不但比市里县里,甚至可能比自己猜测到的都更加严重的地步。 老重机厂最终是个什么结局,杜言比这时候的任何人都清楚! 在前世,尽管被几千人寄予希望,尽管县里市里竭尽全力的予以挽救,可老重机厂还是在不久之后走到了它命运里最后的岁月。 前世的时候,在那段时间里发生的很多事,即便是过了许多年,每当想起那些不幸,杜言都不禁为之唏嘘。 现在这一切又出现出现在面前,而自己却有一个机会可以让那些不幸不再发生,而且这个机会更可以说也许就是自己仕途道路上一个重重的标点,这让杜言不能不更加下定决心。 尽管不论是在李培政还是丁秉先那里,杜言都没有得到完全满意的答复,可让他有些没想到的是,以前一直为人低调的涂向东,却对他三镇一地经济区表现出了颇为浓厚的兴趣。 事实上,是杜向东自己主动提到了这个计划,当杜言请涂向东在鲤鱼居吃饭时,喝着俨然已经成了鲤鱼居特供酒的青果酒,涂向东首先提出了关于对以大青乡为首的三个镇的看法。 而且从涂向东在提到双堆班子时的那种颇为微妙的神态上,杜言就猜到,李培政显然已经和涂向东提了关于要调整双堆人事的事。 “小杜,有些人还是要用的,哪怕就是只让他站着那个位子,也有个用处。”涂向东的声音平缓而略带阴柔,听上去总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似乎哪怕是他随便和人打个招呼,其中都可能包藏着什么心机似的。 说起来杜言到现在还有些奇怪,涂向东这样的人,怎么能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在县委办主任这个颇为敏感的位子上一坐就是多少年,而且前后换了几位纤书记,可涂向东居然都是雷打不动。 “涂主任,您大概也听说过双堆的情况,那里真的需要一个能搞起些动静的人去搅合一下。”杜言微微皱眉,他没想到涂向东虽然好像对他的计划颇有兴趣,可是在人事问题上却又有着其他想法。 “我知道,双堆镇么,有人管那地方叫双龟镇,”涂向东沉沉的一笑,他却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个名词,在后世让多少干部闻名色变“孙奇志和刘旺这两个人就不是刚工作的料,他们两个就是一对万年不动的老乌龟,你怎么想办法也别想让他们跟着你转。” 杜言倒是没想到一向只在县委大院里转悠的涂向东,对下面的乡镇居然这么熟悉,这让他看向涂向东的眼神不由有些奇怪。 涂向东似乎也知道杜言心里想什么,他夹起一口鲤鱼居著名的清蒸鱼羹,在细细品了一下滋味后,慢悠悠的说:“有些事我不去管,可不意味着我就不关心。小杜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是怎么维持这个现状的么?”说完他用带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杜言。 杜言知道他说的所谓现状,就是他这如铁帽子王似的县委办主任始终能耸立不倒的原因,不过杜言倒没想到涂向东会这么直言不讳的问他这种问题,所以杜言识趣的摇摇头,等着涂向东自己说出来。 “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该管什么不该管什么,更知道什么时候该装孙子,什么时候干脆当孙子。”说到这里,涂向东举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随后就因为酒喝猛了一阵咳嗽。不过他这个样子倒把平时给人的那种过于阴沉的印象冲淡了不少。 “小杜,双堆的干部我建议不要动,可以考虑把翟敏调过去,不过短期内不要让翟敏顶孙奇志和刘旺两个人任何一个的位子,”涂向东继续说“反正你真正的目的也不是要让自己人当双堆的书记镇长,既然这样让他们两个在前面当墙挡着,未必就不是个办法。何况你不是已经在大青乡这么干起来了么,你们搞的那个镇经济指导小组,我看其实就不错。” 话说到这份上,杜言也已经明白了涂向东的意思,让他有些诧异的是,没想到自己一直在搞的那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却是让涂向东给揭了个底掉。 “经指小组可不是我搞起来的,”杜言一笑,说起来他倒也的确没想到,石长庚当初为了急于抓权仓促搞起来的那个经济指导小组,却是抢他的前面为他将来的经济区的管理机构搭起了架子,每当想到这个,杜言有时候都有种想偷着乐的冲动“那完全是石书记的指导方针。” “小杜,石长庚这个人我还是熟悉的,”涂向东放下筷子沉沉一笑“这个人有点想法,做过党务工作,不过胸怀不大,注定不是个可造之材,你现在真正应该注意的是刘志辉,他现在是你们那个经济指导小组的常务吧?” “对,刘镇长负责主持经指小组的日常工作。”杜言认真听着,他知道涂向东显然要给他透露点什么。 “刘志辉,了不得啊,”涂向东把身子向后一靠看着杜言“有些话李书记不适合对你说,连丁书记也不方便说,可我要是不说就不对了,那样领导就会对我有意见。小杜,你要记住,这位从省里下来挂职镀金的刘镇长,有可能会成为你将来的朋友,也可能会成为你的大敌,这一切只看你能最终能走到哪一步。” 说着涂向东拿起桌上造型独特的扁圆酒瓶,在倒酒的时候他看了看酒瓶微微一笑:“卖酒镇长,大家都这么叫你吧,可有多少人知道,这沽酒贩粥,也要有价可待啊。” 听到涂向东这近乎裸的暗示,杜言心中一动。他倒是没看出来,这位涂主任对他的将来,倒是颇为看好。 只是他不知道,涂向东所说的,究竟是自比管乐,待价而沽呢,还是把他小杜镇长看成了可以当成一笔政治期货,准备来个奇货可居呢?这就要走着看了。 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他倒没想到,刘志辉的来头还真是不小,居然是省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鼎的儿子! 这让杜言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刘志辉在关键时刻捅了石长庚一刀之后,石长庚还选择了与他和睦相处,甚至不惜把经指小组的好处分一部分出来给他。 石长庚本人也许未必知道刘志辉的来历,可郭松龄却是肯定叮嘱了石长庚。 说起来这次回来让杜言倒是也算满意,因为他不但终于把自己的那些观点和几个对他有重大帮助的人沟通阐述,而且总体上说,还是得到了不小的认同。 而让更加感到意外的是,他接到了赵友勋打来的电话,赵友勋在和他闲聊几句之后,就以任务繁忙为由,拜托杜言代替自己给平陵人武部董部长带好。 赵友勋这明显的暗示让杜言不禁喜出望外,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宋嘉逸或是乔洛蔚的原因在里面,不过这样一来能和身为县委常委的董部长建立起关系,正是现在的杜言求之不得的。 不过杜言并没有把这件事立刻告诉李培政,他很清楚赵友勋的意思只是给自己和董部长之间搭桥,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任何与李培政,或是其他平陵领导之前有什么瓜葛的意思,这个信号就已经很明显,赵友勋显然只是因为宋家的原因才做这件事,而不是想牵扯进平陵地方上的政治斗争中来。 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拜访董部长的时候,开始还不以为意的董部长听说杜言是受赵友勋之托二来后,态度立刻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另外,让杜言也注意到的是,虽然论级别董部长是从部队上高配下来的县团干部,但是在提到赵友勋时,董部长的态度却是相当恭敬,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赵友勋是他的直属上级。 虽然对部队上的关系不是很清楚,但是杜言却也知道,由于军队独特的存在形式和国内军队特定历史原因,部队内部的派系关系要比地方上明晰的多。而军队里的论资排辈,则是不论中外全都遵循的一个独特现象。 这样一来赵友勋的身份就让杜言更加好奇了,他知道赵友勋的妹妹赵小云小小年纪也是军人,这在某些军人家庭里原本倒也不稀奇,可是身为军人的赵小云又是乔洛蔚的保镖,而乔洛蔚这位有着宋家背景的少奶奶和赵友勋的关系看上去也很亲近,这就让杜言对赵友勋的身份也不由猜度起来,现在想来,这位赵中校似乎也不只是个年轻得志的军官那么简单的人物。 如果说这次回来有什么让杜言不太满意的,那就是顾卫芬把苏倩看得死死的,对他更是好像防贼似的严防死守,几天下来,他虽然倒也有不少时候和苏倩在一起,可那种看得到摸得到可就是吃不到的感觉,却让杜言懊恼不已。 在回大青乡之前,杜言再次来到县委大院,不过这次他却是求见郭松林,这倒是让郭松林的秘书小卢诧异不已,怎么李培政的铁杆跟班尿郭县长这一壶来了? 杜言是代表大青乡再次请求郭松林出席年后的新酒厂奠基仪式的,这一次很正规,是石长庚要求杜言代表大青乡镇委镇政府请郭县长到大青乡指导工作。 看着杜言谨慎合体的态度,郭松林心中倒是略带感慨,李培政倒是有个好手下,可惜不为自己所用啊。 “大青乡建新酒厂,这是件好事,我到时候一定去祝贺。”郭松林的态度倒是不错,他已经隐约听说杜言在推动一个叫三镇一地经济区的项目,这让他意识到杜言不但自己主动放弃青果酒厂的政绩,甚至现在看来连李培政都默许了把这块政绩让到自己名下,应该就是为了换取自己对三镇一地经济区的支持。 至于这个,郭松林却是另有想法,不过倒也不用和杜言这后生晚辈说什么,毕竟杜言要想从他这听到什么解释,还不够格。 一九九一年的元旦很快过去,虽然不愿意分开,可杜言也不得不暂时再次和苏倩告别。 坐车一路颠簸的回到大青乡,让杜言没有想到的是,刚刚进了镇办大院,他就看到一辆三菱帕杰罗很霸气的停在院子里。 看到这辆帕杰罗,杜言脑子里就是一转,随着他办公室的房门打开,果不其然,宋嘉逸那壮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房门口。 在他身后,一身不失典雅的深色冬装的欧小姐,和好像总是那么严肃机警的老柴跟在后面。 “杜秘,我是来喝你们大青乡的青果酒的,欢迎吗?”宋嘉逸脸上洋溢着热忱的微笑,然后他的深色又微微一正说“还有,就是来给你找点麻烦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第二十四章宋大少的萝卜加大棒 宋嘉逸的到来虽然略出杜言意料,可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说九零年因为是之前一年的特殊原因导致在国际上举步维艰,那么九一年对于国家来说就显得至关重要。 因为受到政治影响而倒退的经济,在九零年你的时候还能国内局势严峻导致经济环境恶劣当借口,那么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风波已经过去,可是国内的经济依旧没有任何缓和,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样子,这就让中央上层不能不在政策上做出某些决断。 九一年,应该是更加奇妙的一年吧。 看着宋嘉逸脸上的笑容,杜言同样在想,这位宋家大公子虽然和他的先知先觉不能比,可特殊的身份环境,应该能让他比其他人更容易把握机会,即便不依靠宋家巨大的背景,只靠着这远较别人看得更远的眼光,已经足以让一个有能力的人拥有绝佳的机会,更何况是宋嘉逸。 “宋总,您能来我们大青乡,这对我们就是一个很大的帮助了。” 杜言这话倒不是恭维,如果说宋嘉逸第一次来,还只是走马观花,那么第二次出现在太华和随后在河西省出现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人事变动,就已经足以说明宋家已经在更高层面上,注意到了这个内地省份在将来可能发挥的作用。 现在宋嘉逸第三次,还是直接到了大青乡来,只从这一点上杜言已经确定,宋家显然已经作出了最终的决定。 这不论是对杜言还是对大青乡,或者是他的计划,都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帮助帮助,那就是互帮互助,”宋嘉逸哈哈一笑“我这次来何尝不是寻求杜秘你的帮助呢,毕竟县官不如现管,现管更是不如你这个全管啊。”说到这,宋嘉逸眼中露出玩味的笑容“杜秘,手笔不小,手笔不小啊。” 看到宋嘉逸这种态度,站在他身后的欧小姐和老柴不由暗暗对望一眼,因为是宋嘉逸身边亲近的人,他们自然更清楚宋嘉逸的性格,这个看上去有时候大大咧咧的太子爷不但实际上心思缜密,更是有一种骨子里的傲气。 因为曾经有过经历过某些特殊的经历,宋嘉逸的心态就变得更加玩世不恭,不要说是太子党中年青的一代,就是对一些德高望重的领导前辈,虽然他并不说什么,可也能从他的某些态度中看出,是很不放在眼里的。 可现在对这个小小的乡镇小官,宋嘉逸却表现出了难得的谦逊,而且从他的神情里可以看出,他即便还没有把杜言摆在了和他平等的位置上,可神色之间却没有任何轻视,倒是完全把杜言当成了个人物看待似的。 “手笔再不小,和宋总的大家风范比起来就不值一提喽,”杜言这话倒也不是恭维,他能想象一旦宋家这个庞然大物活动起来,会带来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如果说当初建国后某些老革命家们全力在政坛上发挥威力,从而形成了现在国内政治格局中的几大势力,那么宋家的宋老爷子则是眼光深远,另辟捷径,在主动放弃了自古都是君疑根源的兵权后,却是在经济领域大力发展,几十年下来,逐渐让自己和家族在国内形成了几乎无人可以比拟的巨大影响。 这样一个家族一旦动起来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杜言想想都觉得有些头皮发炸!那绝对不只是几十上百亿资金的问题,甚至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可能会直接影响到整个国家未来几年的经济走向的巨大力量! 和宋嘉逸坐下来好好谈谈是杜言一直希望的,不过他有自知之明,之前自己虽然看起来倒是还能入宋嘉逸的眼,可那不过是因为宋嘉逸个人的原因,即便是在辉煌为欧小姐出头,获得的也只是宋大少自己的友谊,要想以一个人物的身份和代表宋家的“宋总”对话,杜言知道自己还差的不少。 不过现在,杜言知道自己已经渐渐有了这个资格,从一开始宋嘉逸看似玩笑的说出“互帮互助”这个词时,其实已经在暗示,由于自己在大青乡所做的一切,应该已经多少有了点可以和宋嘉逸“谈谈”的资格了。 进屋坐下,宋嘉逸打量了一下杜言的办公室,说道:“你写的那些文章我看过了,不能不承认就是一些经济界的专家在有些地方也没有你说的更明白。” “我那只是说说个人观点,和专家可是比不了,这个称赞我可不敢接受。”杜言这话倒也不是谦虚,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了把后世那些早已被无数次验证的经验之谈拿出来,再辅以现在平陵的现实状态之外,杜言自认在纯粹的经济理论上,与那些专家相差自然是不能以里计的,即便那些专家当中很多人被后世讽为“砖家”,可他们的专业水平依旧不是现在的杜言能比的。 只不过,越是这样,杜言越是对这些专家在今后可能会变成某些利益集团代言人感到忧虑,譬如那位一直和他有联系的菁华大学的经济学教授冯子明,不就和眼前这位宋总的家族关系匪浅吗? “也许在理论方面你还欠缺,不过这个可以学习,可你写的东西很踏实也很实用,这是那些只能在校园里搞研究的学者比不了的,”宋嘉逸似乎没有转移话题的意思,而是继续说下去“可以说你写的那些东西很有实际操作性,在一些相对小的内地地县城市,稍微酝酿就可以做为一个指导性文件推行起来,这个可不是我说的,至于是谁,你也不用问。” 听宋嘉逸这么一说,杜言不禁一愣!他虽然隐隐猜到什么,可是一来毕竟那些东西太遥远,二来对他来说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实现三镇一地的总体计划,既然来到的大青乡,杜言认为自己总是要做些什么的。 “对了,刚才我说是来麻烦你的,现在奉承话我也说完了,该提要求了。”宋嘉逸咧嘴冲着杜言笑了笑,他这样子让杜言觉得就好像是面对一头狐狸似的,说起来杜言对宋嘉逸的这种表情印象很深,似乎只要他这样笑就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 “华昌集团有意向在内地发展这个你已经知道的,在正式启动内地计划之前,我们准备在平陵先设立一个办事处,级别呢也不用太高,挂个正处就可以了。” 杜言就有些发愣,他没想到一个民营公司居然还有什么行政级别,随即一琢磨他忽然想到在后世,华昌集团曾经几次试图在海外上市,都被某个西方大国予以阻击,而在一些涉及到基础产品的领域,该国更是以威胁国家安全为理由拒绝华昌的参与,其中理由就是华昌并非纯粹的民营企业,而是有着太多的红色背景。 虽然后来经过多次斡旋谈判,一些西方国家也渐渐能接受华昌进入他们的敏感产品领域,可关于华昌的背景,不论中外可以说都是感到神秘无比的。 现在看来,之后的那些传言未必全是猜忌,至少从现在华昌内部挂着行政级别这件事,就可以看出,这里面的水不是一般的深。 “这件事我们不打算搞的很张扬,所以这就需要你的帮助了,”宋嘉逸继续说“我们不会和平陵当地部门有太大关系,办事处更多的只是起个打前站的作用,不过这个工作也很艰巨,所以需要个重要人物长期驻守,所以我嫂子过来之后,就要拜托杜秘你多多照应了。” “乔总要来平陵主持这个办事处?” 杜言略感意外,在他想来乔洛蔚是不太可能长期留在平陵这种小地方的,就是在太华也不是很合适,从之前的接触上他可以感觉的到,乔洛蔚不论是学问还是经验,即便是在后世也应该是华昌这种大集团决策层中核心中坚那一类人。 即便华昌对内地发展十分重视,可让乔洛蔚到早期一个只起到筹备作用的办事处主持工作,也未免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对内地省份的发展趋势,华昌是很重视的。筹备工作有些急,我嫂子也就这几天就会过来,”宋嘉逸说完之后忽然向后一靠,脸上露出了标准的纨绔笑容“我呢,整天没事家里也不待见,就趁着过年大家都忙溜出来,我这千里迢迢的跑来了,怎么着,杜秘打算怎么招待哥们啊。” “当然是热情款待不遗余力,”杜言也换了口气,正经话已经说完,该是给这位宋大少找点乐子的时候了“不过这大青乡是没什么好玩的了,这地方条件也实在不好,估计你待不了两天就得烦了不可,要想找好玩的,还得是太华。” “还去那家辉煌?”宋嘉逸脸上就挂起一丝玩味笑容,对那天在辉煌夜总会,杜言借着他的力搞事的举动,宋嘉逸说不上反感,可话却是要点透,这种事可一不可再,宋大少的大旗,可是不那么容易当虎皮扯的。 “辉煌的老板曾振平是市政府机管局局长曾静的弟弟,曾静恨得任市长的信任,有消息说她有可能担任市长助理。”杜言声调平淡,他没有因为宋嘉逸隐约露出的警告不安,甚至在宋嘉逸听到这个微微皱眉之后,他也依旧是平和的和这位手眼通天的宋大少对视着。 对杜言说的这些,其实宋嘉逸更清楚,从在河西省的关系那里,他甚至已经知道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有可能会因为身体状况的原因在今年就提前退下去,市委书记这个位置,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由市长任树强接替的。 “华昌不止是在太华发展,甚至不止是在河西省,譬如临池的条件也不错。”宋嘉逸忽然说了句听起来和刚才的话题不太着边的话,不过听声知意的杜言已经明白,宋嘉逸这是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把平陵或是太华的优势看得太重,更不要有恃无恐的利用自己的关系,一旦觉得利益与可能卷入的冲突不成比例,华昌就有可能会放弃在太华的计划,选择其他内陆城市。 “太华,庆丰,临池,这都是内地发展的桥头堡。”杜言不为所动的说,好像根本没听出宋嘉逸的暗示“就拿庆丰来说,虽然因为有蛮山山脉造成了不小的交通不便,可庆丰的工业基础就不下与太华,毕竟都是当初国家三线战略选择的地方。 说到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比太华还占优势,至于临池,虽然离各个省际交汇点远了点,不过现在的经济发展速度倒是不错,和很多内地城市不一样的是,临池的轻工业发展比别的地方好多了,即便是比不上沿海地区,和在这方面太华的确是落后一些的。” 听杜言随口说出另外两个与太华相邻城市的特点,其中虽然只是轻轻一提,却恰好切中要点的指出庆丰的交通不便,和临池显然不符合宋家要利用内地相对廉价的重工基础的本意,这让宋嘉逸对他的印象就有了一个更特别的印象。 最主要的是,宋嘉逸不相信以杜言的精明听不出自己的警告,可即便如此杜言也没有露出任何不安,这让宋嘉逸在揣摩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勇气可嘉。 “老弟,你好像只是大专毕业吧,”宋嘉逸神色不动的问,既然已经注意杜言,对他的情况宋嘉逸自然是了解了一些“想过再去进修一下么? 不说文凭,就是多学些理论知识对以后发展也是很有用处的,你应该和菁大的冯子明有联系吧,我和他也很熟,要不要我帮你安排一下,先挂个本科然后学两年研究生,出来也不过才二十五六岁,可前途就不是你在地方上熬资历能比的了。” 杜言沉默了一下,要说他对宋嘉逸的这个建议没有动心是不可能,正如宋嘉逸所说,如果真的能按照这条路子走下去,在三十岁之前混到正处也未必没有可能。 但是,最终他只是笑着摇摇头:“谢了嘉逸,我还是想在地方上多做些事,干什么都得有个好基础,太毛躁对我不是好事,何况在大青乡我也可以证明一下我设想的那些东西是不是真的适合实际,就和你说的一样,经济学家只在校园里搞出来的数据,是看不出究竟是否符合实际情况的。” 宋嘉逸点点头不再说什么,杜言虽然有些才气,可究竟如何还看不出来,宋嘉逸给他提出这个建议,固然是有爱才的原因,可其中多少也带着一丝警告。 他是在提醒杜言,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他宋大少是可以动动嘴就让你挪窝,甚至直接挂起来废掉的。不过虽然如此,可出于开始对杜言不错的印象,宋嘉逸倒也不想走到那一步。 所以他才接着提出为杜言安排学习暗暗警示,如果杜言欣然接受,这也未必不是宋嘉逸为朋友出力的好结果,虽然杜言还是拒绝了,可宋嘉逸相信,以杜言的精明应该也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 “好了,还是说说咱们去哪散心吧。”既然目的达到,宋嘉逸就又恢复了他那纨绔的外表,说起来如果抛开其他原因,他对杜言的印象是很好的“别提什么条件不好,我没那么娇气,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经历过的好多事你也许都受不了呢。” 看到宋嘉逸眼中闪过的一丝寂寥,不知道怎么,杜言不由想起了总是给人一种如孤兰般被淡淡孤独围绕的乔洛蔚。 “那就明天去琉璃集,”杜言一笑,也不管宋嘉逸三人露出的诧异神色继续说“我请你看看老祖宗给咱们这些后代留下的真正财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第二十五章走马章台琉璃集 太华,古名太方,隋时建太方郡,唐时设太华州,到了宋朝时候,曾经一度兴旺。 古时,太华治下因当地陶土绵粘,所制器皿可“自成胎气”而闻名华夏,由太华陶土烧制的瓷器,色彩斑斓,纹理细腻,既有南方陶器的娟秀,又不失北方陶器的大气,特别是由琉璃集陶土烧制的器皿,观之晶莹如玉,触之润滑若丝,称为咏瓷。 及至宋朝,因太华出了位叫柳咏的官员,位极人臣,为避其名讳,去咏瓷名,取其色泽素雅之意而称素磁。 素磁曾经在宋朝风靡一时,颇得当时官宦巨贾喜爱,一时间与当时其他几大名瓷并称于世。 但是随着西夏崛起,太华一带成了宋夏之间交兵之地,当地百姓为躲避战乱流离失所,素磁也随之逐渐衰落,到了元末,太华一带还能掌握素磁工艺的工匠家族已经所剩无几,随着明朝南瓷的逐渐兴盛,素磁这一北方内地奇葩却是已经逐渐淹没在历史的荡荡尘埃之下。 “素手拈来羊脂玉,五更深处暖椒怀,这就是说的琉璃集素磁。”站在一片光秃秃,几乎一眼望去也看不到几棵树的土岗子上,杜言在向宋嘉逸介绍某些早已消失了多少年的东西。 也许是恰恰应景,一阵寒风吹来,虽然穿着件大衣可还是冷得够呛的欧小姐不由抱紧了双臂,看到她这样子,联想杜言刚念的两句诗中,深更半夜,陪侍身边的美人怀中素手抱个瓷暖炉的情景,宋嘉逸不由也略由心中柔情涌起,这么一来他倒是不怎么怪杜言把自己骗到这鸟不下蛋的鬼地方活受罪了。 “还有薄春廖峭逢三月,掬冰捧翠衬清白,这也是说的素磁,”杜言根本不管旁边忽然间春雷地火的就勾搭起来的那两位,只是一边走一边兴致不浅的介绍着某些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当下琉璃集人,都从没见过的美好景象“琉璃集素磁讲究的就是这个意境,所谓……” “好了好了,直接说你的目的吧,”宋嘉逸终于无奈的打断了又要引经据典扯出诗词的杜言,皱着双眉问着“你把我们带到这么个地方来,不会只是为了显摆你的古文知识吧。” 看到宋嘉逸一边为欧小姐挡着迎面出来的风寒,一边紧皱双眉满脸责备的样子,杜言对宋大少这种过于做作的怜花惜玉心里一阵鄙视。 “琉璃集的陶土是好东西啊,至于琉璃集的素磁,我看不但不比大青乡的青果酒差,甚至是更有价值,”杜言远远看着坡下看上去一眼看不到头的成片小烧窑不禁一阵感慨,他这话与其是对宋嘉逸,不如说是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巨大财富也是巨大挑战所应运而生的感叹“看看他们,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成天就是睡在老祖宗给他们留下的金矿上,还以为只要每天能烧出几炉好砖就发财了,他们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烧的其实不是土砖,是金砖。” “等等,我说杜秘,我怎么听着你这话茬不对劲啊,”宋嘉逸似笑非笑的看着杜言,虽然杜言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年龄阅历,都根本无法可他相比,可几次接触下来,宋嘉逸却绝不会把杜言当成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或是还欠磨练的小毛孩“你一再和我说这个素磁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要在这里开发陶土建材的想法?” 看着宋嘉逸,杜言就不由暗叹,如果说宋嘉逸和他之间有什么差距,唯一的可能也就是他多出来那二十年的经验,从这只是几句话就已经大体猜测出他的想法来看,杜言甚至怀疑如果再说上几句,宋嘉逸在脑子里就可能形成一套自己的市场思路了。 这其中的关键,就是宋嘉逸提到的是陶土建材,而不是顺着杜言刚说的想法琢磨下去,把思路走到恢复素磁这一根本不现实的地方去。 “嘉逸,现在国家逐渐富裕了,特别是南方和沿海城市里的家庭,会越来越富裕,”杜言也不回避,和聪明人说话就这点省事“装修建材这个市场究竟有多大,我想你比我清楚的多。我也知道现在南方一些城市在这方面已经有起步,估计他们也是看准了这个市场,不过他们虽然有新工艺,可和平陵这种地方的技术与材料成本比起来,你认为哪个更占优势?” 宋嘉逸沉默了下来,他走到土坡边和杜言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坡下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小烧窑,过了一会平静问:“你想过没有,你说的这些只是猜测,你有什么把握认为城市家庭会逐渐富裕起来?你知道现在沿海城市一个普通家庭一年收入多少么?不过才几千块,要想做大一个市场不是只看有钱人的,真正的市场其实在那些最普通的家庭里,他们才是支撑一个市场最主要的成份,你觉得做这个你能有多大的赚头?” 杜言摇摇头,他原本不想对宋嘉逸解释,因为那样会让人发现他似乎对未来看得太透,这不是好事!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不能拿出足够有力的证据证明自己的观点,不要说宋嘉逸不会被他说服,就是宋嘉逸同意了,也会因为他没有表现出对未来市场的把握,而被趁机压制。 如果那样,自己到头来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而已。 即便是朋友,有时候也是必须展露出足够相互匹配的实力,更何况与宋嘉逸个人的交情是一回事,涉及与宋家的买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一句话,在杜言看来,自己没有为宋家这种具有特殊背景的红色家族添砖加瓦的义务! “最近几年,国家对农村采取的政策是很……”杜言略一迟疑,最终还是用了个比较缓和的词汇“很坚定的,虽然下来时间不长,做为乡镇干部我就有很大的感触,有时候为了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各种税费任务,必须硬气心肠做事。不要说农民不理解,就是执行的干部也有很多不理解,可是这么做国家肯定国家的想法,我想这个想法就是要在最近几年确保城市发展的顺利吧。至于这么大的工农业剪刀差的差值,如果不能迅速形成巨大的消费力量带动市场,形成产业循环,那就太可怕了。” “可怕?”宋嘉逸眼睛一眯,他回头看看身后的欧小姐,看到欧小姐和老柴立刻知趣的向后退了几步,宋嘉逸神色凝重的看着杜言“你说的这个可怕,是什么意思?” 看着宋嘉逸严肃的脸色,杜言心里飞快的转着念头,他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人是谁,更知道他背后是什么背景,如果把他当成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固然大错特错,可如果认为他只是个靠着家族捞取好处的所谓“官倒”那也是大错特错。这个人,将来很可能会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着巨大影响的人。而自己,现在对他说的这些,固然会影响自己与他以后的合作关系,更可能会印象将来他的某些决定。 “嘉逸,钱的作用就是流通,不能流通的钱甚至还不如废纸,”杜言低声说“就拿太华来说,现在太华银行里的呆账死账如果一下子清算,就有可能让太华市一夜之间破产,只是现在没有人查这个而已。国家也是这样,只有尽快制造出一个市场才能让从农村获取的差值转动起来,我是这么想的,这个市场从哪来?农村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城市里的那些家庭了吧,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不新鲜。” 说完杜言故意用有些责怪的眼神看了看宋嘉逸,那样子倒好像宋嘉逸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看不懂,却大惊小怪的意思。 宋嘉逸用几秒钟的时间看着杜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才忽然一笑点点头,好像杜言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是有些大惊小怪了,随后他回头向后面的欧小姐大声说:“小琴,你冷不冷,咱们不听杜秘在这胡掰了,回去找暖和地方歇会儿。” 欧小姐就一笑,她伸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来回揉着一边点头,一边却越过宋嘉逸的肩膀,向杜言露出个略带深意的笑容。 杜言指引着老柴开着那辆拉风的帕杰罗刚刚出现在琉璃集镇口的时候,就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虽然这几年仗着粘陶土,琉璃集人建起了不少的小砖厂,可是来买砖的要不就是四里八乡要起大屋的当地村民,顶天也就是附近几个小建筑队的小老板,能开辆拖拉机来的就算大客户,如果有谁开辆小货车来拉货,那简直就是轰动全镇子的大人物了。 可现在这辆车,虽然后兜不能拉货,可多少还有些见识的琉璃集人知道,这些外来客不简单。 琉璃集地如其名,很多房子都是用颇为俗丽的各色琉璃瓦铺的外墙,也许是近水楼台的缘故,琉璃集外的公路虽然路况糟糕,可进了镇子之后街道却是颇为平坦,看着那用碎石砖铺成的街道,杜言也不能不佩服琉璃集倒真是肥水不留外人田。 琉璃集的镇书记姓梅,叫梅毛洞,这名字听上去实在不雅,可也是没办法。 据说早年间不知道梅书记的爹是怎么想的,给儿子取名叫梅毛东,开始倒没什么,可后来就犯了忌讳,运动的时候就有人举报,说梅书记的爹是借着自己的姓诋毁领袖。 想想就知道了,梅与没同音,名字里又恰好有开国太祖的姓和名,连起来不就成了没有太祖,不要领袖了么?这不是要反革命,这不是要翻天么? 结果梅书记的爹差点稀里糊涂的倒了霉,好在梅老爹在镇子上人缘不错,成份又是贫农,说来说去算了个人民内部矛盾,不过梅书记这名字是用不了了,想想也知道,自古以来贵人的名字都是忌讳,当初咏磁只因为犯了一个大官的忌讳都得改名素磁,更何况是当今开国太祖名字,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用了。 于是梅书记给自己的名字稍微一改,就变成了很不雅致的梅毛洞了…… 看到杜言,梅书记就不太高兴,对这个嘴上没毛,可没事就喜欢四处乱逛的杜镇长,梅书记是很不待见的。其实这个不待见里多少也夹杂着些羡慕嫉妒恨,听说大青乡这半年混的是不错,青果酒卖的红火不说,为了配合酿造不同口味青果酒培栽的各种果树种的也很多,除去给酒厂做原料,他们还搞起了什么果品深加工,而且据说年后酒厂就要扩建,这一切好像都是这个杜镇长给倒腾的,这就让梅书记看着既眼红有没法。 谁让人家大青乡摊上个县委书记的秘书当镇长呢,估计随便出个道道,县委李书记那边都会想办法给自己的爱将铺路赚政绩。 对梅书记心里的想法,杜言不是不知道,其实不只是梅书记,平陵几个乡镇的偷偷估计都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杜言管不得他们怎么想,现在他需要的就是抓紧时间推行自己的计划。 为了这个,他甚至不惜和宋嘉逸去讨论某些本不该提的话题。 看到梅书记,杜言就立刻热情的走上去握手,然后给身后跟着的宋嘉逸介绍,不过他也只说宋嘉逸是首都来的大老板,是来大青乡采购青果酒的,除了做酒店生意,宋总还做陶瓷烧砖的买卖。这次是先过来看看琉璃集的粘土成色,如果合格就再深入的谈。 杜言的话让梅书记的态度一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变化,对小杜镇长能自家发财还不忘提携邻居,梅书记立刻就看着这娃娃娃顺眼了不少,一时间招呼起客人来热情无比,那股热情劲虽然还没到马上要和小杜镇长斩鸡头烧黄纸八拜结交,也差不多了。 这个时代,人们的交往还是比较坦诚的,特别是在内地,虽然杜言说宋嘉逸只是来看粘土成色,可梅书记还是很认真的把宋嘉逸当成了来谈生意的大客户,更何况看到那辆三菱帕杰罗,以及跟在后面的欧小姐与一看架势就不简单的老柴,被这股来头镇住的梅书记更是诚惶诚恐,生怕怠慢了贵客,跑了个大买主。 宋嘉逸在琉璃集呆了一天,在这一天中,他在梅书记和杜言的陪同下亲眼看到了小烧窑如何制砖,也从窑厂的粘土坑里拿到了样本,他这么做其实与其说是因为对素磁忽然有了兴趣,不如说是杜言之前那些话彻底打动了他。 可是,当他看到已经废除的琉璃集老窑厂壁洞里,那些早年间的素磁器皿时,宋嘉逸原本平静的心终于被震动了! “这都是早年间祖辈们为了重新烧出素磁留下来的,”梅书记看着宋嘉逸顺着那些壁洞慢慢走着,就一边解释一边叹息“老祖宗留下来的手艺没传下来呀,多少代人一直琢磨着想再烧出当初的素磁,可试了一代又一代就是不成,后辈窝囊对不起祖宗啊。” “这都是当初不成功的作品?”宋嘉逸愕然的回头看着梅书记,然后他慢慢转头看向杜言“你说的就是这个?” “古典气魄,融汇现代工艺,嘉逸你认为如果打出这么个牌子,在市场上有多大把握?”杜言淡笑着问,他并不担心宋嘉逸会抢去他这个想法,事实上他知道以宋嘉逸的眼光手笔,也不会太在意这个。杜言需要的,只是宋家对太华,平陵,或者说是三镇一地的重视。 “如果再有人能专门为素磁引经考据,证实其在历史上所处地位,并且大造声势,继而以古代中华瓷文化为话题,在整个国内考古和鉴赏界掀起一个素磁热,也许效果会更好。”宋嘉逸随口接上,却是大开大阖,眼光更高。 “这个就是你的事了,我可是什么忙都帮不上。”杜言无奈的摇头,他不能不承认有些事即便自己能看到,甚至想到如何去运作,可毕竟身份处境所限,也只能是有心无力。 “没想到这一趟你把我们蒙到这地方,倒真是没白来,”宋嘉逸看着杜言哈哈笑着,他回头向梅书记说道:“梅书记,我和你商量个事,能不能卖给我几件这窑里的瓷器,价格你随便说。” 梅书记有些愕然的看着宋嘉逸,虽然之前也有古玩商人打过这些素磁的主意,可给的价格却都很低,这让琉璃集上一些祖传的老窑工户很恼火,认为简直就是对自家祖宗的埋汰,自然不愿意卖。 时日久了也就没有古玩商再来自讨没趣,可现在这位宋总开口是让自己开价,却真是难为住了梅书记,于是他求助似的看向杜言,这时候在梅书记眼里,小杜镇长就是他的智囊。 “说到这个价格么,”听到谈钱,杜言立刻双眼发光“这里面可是有琉璃集多少代老窑工的心血和期望啊,还有这历史传承……” “好了好了,你就直接开价吧,”宋嘉逸无奈的叹口气,他觉得杜言这人哪点都不错,就是不能提钱。 “这个整数,就当你资助琉璃集恢复传统文化的首笔赞助了。”杜言伸手比划了一下。 “五万?!”梅书记的心就一跳,低声喊了一句赶紧闭上嘴巴。 “你还真敢要,”看着杜言伸出来的五根手指,宋嘉逸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和梅书记一样认为杜言只会要五万这么点小数,可随后他点点头,用透着嚣张霸道的口气淡淡的说:“好吧,就这个数。别说这些瓷器值这个价,就是堆黄土,我宋嘉逸也能让它们变成唐三彩!” 说着他向旁边的欧小姐示意后,回头对紧张的看着这一切的梅书记说:“梅书记那咱们就说好了,五十万,我买了。” 听到宋嘉逸的话,梅书记差点背过气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第二十六章风云突变 五十万! 当梅书记看着宋嘉逸签下那个让他快晕过去的数字时,激动的全身都在微微发颤。 他没想到这位首都来的宋总居然真的肯花五十万买这些瓷器,要知道头前那些古董贩子们,最多肯花几千块已经算是了不起的大手笔了。 五十万对琉璃集意味着什么,梅书记从没想过,因为在他的记忆里,琉璃集还没沾过这么多的钱。 唯一让梅书记有些郁闷的,是之前这位宋总拿来购销合同时,上面附加的那些条条款。刚看到这些条款的时候,开始还对杜言千恩万谢的梅书记,是差点要和杜言翻脸的。 按照这笔价值五十万交易合同的附属条款中,宋嘉逸附上了一个很严格或者说是有些苛刻的条件,那就是这笔钱要做为琉璃集开发生产素磁建材的保证资金使用,为了确保之后的资金走向完全符合投资者的利益,整个投资需要通过中保逐次逐批的支付并加以监督,而这个中保就是大青乡镇镇长杜言。 梅书记有那么一阵就认为是杜言从当中使坏,吞了琉璃集的钱。想想也是,换成谁这笔钱到了自家腰包还能吐出来的?所以梅书记看杜言的眼神立刻就又是一变,那种苦大仇深的眼神,让人不由想起土改时候,劳动人民看地主老财的样子。 不过之后事情的发生就又是让梅书记的态度为之一变,就在梅书记认为这笔钱即便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想要完全要过来也是痴心妄想的恼火,一气之下就要告到县里去的时候,杜言却主动到琉璃集找上了梅书记。 看着抖着那张分期支票哗啦哗啦响个不停的杜言,再听着他说得天花乱坠的美妙计划,老梅渐渐的冷静了下来,虽然始终还是不信杜言所说的琉璃集的粘土就真的那么值钱,可一看到那张支票,老梅就有些英雄气短了。 最终,在杜言一再保证,这笔钱只要是用来按照合同全力开发琉璃集的建材工程,就绝对一分不少的会落在琉璃集的账面上之后,老梅终于“丧权辱国”的和杜言签署了个三镇一地联合经济区的意向书。 看着那份意向书,杜言心中略感轻快,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宋嘉逸已经离开平陵,这倒是有些出乎杜言的意料,原本开始他还说要留下来继续深入的了解下平陵的情况,可是很快他就有改了主意,好在不论是欧小姐还是老柴,似乎已经对宋大少总是变来变去的决定习以为常,所以在听到宋嘉逸的决定之后,她们只是立刻就去做准备。 临走前宋嘉逸把那辆三菱帕吉罗留在了平陵,到这时杜言才知道,宋家已经事先派人在平陵打了前站,据说找的办事处的位置倒是不错,距离鲤鱼居不太远,看来虽然宋嘉逸嘴上说是来散心玩乐,可就如同杜言猜测的那样,宋家既然已经决定趁着国家内地政策还没启动前的时间差,在内地大展一番拳脚的提前做好准备,那么宋嘉逸突然来到河西省,就值得琢磨了。 事实上宋嘉逸这次带来的,远远超出杜言的想象。就在宋嘉逸离开几天之后,乔洛蔚一个漫天飘雪的日子悄然而至。 乔洛蔚是在一个中午到的大青乡,当她从那辆杜言已经很熟悉的帕杰罗里下来时,看着站在雪地中间,身穿浅灰色长大衣,一头与白雪交相辉映的乌黑长发随风飘舞的乔洛蔚,杜言的心不由突的一跳。 他不知道自己再次见到乔洛蔚怎么会有一种似是包含着喜悦的心情,这和他与乔洛蔚始终只是公事公办的关系很不相称,可他的确感觉到了在看到乔洛蔚的一刹那,那种发自内心里的欣喜。 漫天白雪,乌发飘飘,乔洛蔚依旧给人那种似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与疏离,就好像那飞舞的雪花就是专为她编织的白色纱帐,只是为了把她和别人隔绝开来。 “杜镇长不冷么?”乔洛蔚首先开了口,她对站在台阶上望着她的杜言淡淡的问,然后迈开步子,走上台阶从杜言身边越过,直接进了办公室。 在她身后,提着箱子的赵小云瞪了一样面露苦笑的杜言,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么,跟着走了进去。 走进办公室的乔洛蔚脱下大衣放在一边,露出了里面穿着的素白色紧身羊毛衫和一条黑色的长筒裤,也许是为了方便,羊毛衫扎在裤子里,把她纤细的腰肢和胸前那对颇为壮观的圆润衬托得更加引人注目。 杜言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忽然他觉得眼前一暗,却是赵小云已经挡在他面前,脸上那副表情让杜言怀疑如果再多看一眼,她可能就会拽出把手枪一枪崩了他! “嘉逸来过了?”乔洛蔚不是询问的问了问,然后又独自点点头“他办的不错,有些事其实都不需要我的。” 看着乔洛蔚的神色,杜言心里忽然有个念头,宋嘉逸就这么匆匆的离开,倒好像是在有意躲着乔洛蔚。而且让杜言注意到的是,虽然他们都说乔洛蔚是宋嘉逸的嫂子,可是却从没见任何人提起过乔洛蔚的丈夫。 杜言心里想着这些事,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一再告诉自己这些和自己无关,自己更不能和这种有着巨大背景,更有着错综复杂关系的家族走的太近,可说不出来的,一想到乔洛蔚与宋嘉逸之间可能存在着某种特别关系,他的心中就不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可随后,杜言就没有时间再去琢磨这些胡思乱想的事情了。 就如杜言猜测的那样,宋嘉逸和乔洛蔚的先后到来,预示着宋家已经正式开始了在河西省的发展。 早在国庆前,忽然从中央空降下来的一位省级大员,显然是宋家开始向内地发展做出的提前准备。 随着乔洛蔚来到平陵,尽管一再低调,可在乔洛蔚离开大青乡到了平陵的第二天,李培政的电话就打到了杜言的办公室。 “小杜,最近你们那边动作不小啊,”李培政原本说话就不喜拖泥带水,对杜言他更是开门见山“我可是听说那位宋总给琉璃集的老梅开了张五十万的分期支票,却要让你做什么中保,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李培政的询问,杜言就想笑,说起来李培政能忍了这么久才打这个电话,而且还能压着别人不来骚扰自己,杜言还是真的很感激的,如果换成其他人,也许县里早就变着法子把这笔钱搞走了。 “李书记,有个情况我向您汇报一下,”杜言慢条斯理的说,他知道接下来他的话可能让李培政一时还真接受不了“这笔钱是宋总的公司给三镇一地经济区的第一笔投资,不过投资数字不是五十万。” “怎么还我打埋伏,怕我抢了去还是怕我帮着老梅要账?”李培政问着,随后又笑着说“不过县里有同志已经注意这个了,五十万的投资不是小数目呀,你们也不支会一下县里,这很容易让人说闲话的。” 听着电话里李培政的叮嘱,杜言也是无奈,李培政很适合当个主管全年的官员,但是在经济建设上却的确不是很在行,也许在他这种传统官员眼里,下面乡镇拉来的资金就和属于县里的钱没有区别,却根本不知道这些资金的所有权,从法律上讲是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 “李书记,我向您检讨一下,刚才我说投资数额不是五十万,现在我向您汇报一下,华昌集团在大青,双堆还有琉璃集的总共前期投资,如果完全到位,应该是一百五十万。”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过了一会李培政才低沉的问:“小杜,你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不要遗漏任何细节。” 听到李培政的声调忽然变化,杜言心中一动,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宋嘉逸的来往,镇上的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虽然很多人还不了解宋嘉逸与那位乔总的关系,可是只要是有心人应该多少还是能打听说出些什么。 再加上宋嘉逸花五十万买琉璃集素磁的事,更是连平陵都已经知道,那么不论这些人是不是了解这笔钱的真正用处,各种各样的传闻应该是早已经到处都是。 这些杜言也很清楚,他自然知道宋家这么大笔的投资即便开始只是逐步展开,可一旦实行还是会被人发现的。而他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在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时候,让宋家尽快把资金在三镇铺开,这样一来即便县里关于经济区的决议没有通过,可是一个三镇联合发展的模式也已经初步展开。 到了那时,不论是出于三镇实际发展的需要,还是由于宋家的实力背景,这都可以说是已经成为了既成事实,谁也无法再予以阻止! 可是现在看,似乎有人在暗中作梗! “李书记,需要我到您那里去汇报一下么?”杜言的声调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知道做为干部最忌讳的是两件事,一个是钱袋子,另一个就是腰带子。 捏不紧钱袋子和管不住裤腰带,都可能会成为一个干部前进道路上马失前蹄的陷阱,而现在看来有人是盯上自己的口袋了。 “小杜,你先告诉我,你们总共签订了多大资金的项目,再告诉我这些资金都是怎么使用的。”李培政的声调变得更低沉了“我之前听到的五十万已经有人说这么大的一笔钱的项目资金,却要由你个人做保,这已经不符合我们财政制度,不过这个应该还是可以说清楚的,可你现在说总计资金达到了一百五十万,这就是另外一件事了。”说到这,李培政略一沉吟“这样吧,你明天就过来一下,我叫上郭县长和财政局老龚,你把具体的资金项目和合同形式向我们汇报一下,必要的时候最好请华昌那边出具一个符合财政制度的证明出来。” “我知道了李书记。”杜言在电话里低声回答,当放下电话时,他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究竟是谁在背后对自己下手? 郭松林?廖坤?石长庚?还是刘家辉?杜言脑子里反复出现他所能想到的自己的敌人。 不过不论对手是谁,杜言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打击自己不过是个手段,真正的目的应该是李培政,或者是…… 杜言心中闪过个念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再去琢磨,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小言,我是丁秉先。”丁秉先永远是那么处事不惊的平缓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丁叔,您有什么事么?”杜言隐约猜到了丁秉先电话的来意。 果然,丁秉先平静的说:“最近关于你们几个镇搞的一些项目的传言不少,好像这其中多少都有你的事情。小言,自己要注意,注意守规矩,更要注意绊脚石。” “我明白丁叔,李书记已经和我谈过了,我明天就去县里做个具体汇报,”杜言说完就静静等着,他知道丁秉先和李培政不同,既然打过来之恶鬼电话,那就绝不只是提醒而已。 接下来果然如他所猜,丁秉先平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最近有些太华方面传出来的谣言,是关于某些领导之间关系的,这方面虽然你不必关心,可是很多事谁也说不清,有时候很多事情也许本身没有关联,可是只要一揣摩就可能会变得复杂起来,你们那里也是一样。” “谢谢您丁叔。”撂下丁秉先的电话,杜言暗暗捉摸着,他知道丁秉先应该已经猜到了什么,只不过居与他那个位置有些事是不便对自己说的。而且有时候很多事如果自己悟不了,告诉了自己也许反而会更加糟糕。 “市里?曲向东?!”杜言心头立刻闪过这个名字,他知道如果搞倒自己,那么直接受到影响的无疑就是李培政,而李培政一旦受挫,还有谁会受到牵连? 曲向东!一定是曲向东!特别是在这种关乎曲向东可能会向省里再进一步的关键时刻,如果能成功狙击曲向东,那么不但太华,甚至是整个河西省的格局都会发生巨大变化! 想到这里的杜言心头猛跳,这不是就是自己前世时曾经听说过的那场河西省政坛上地震的前兆?! 就是那场地震中,河西省的人事发生巨大变化,从而彻底影响了之后很多人的命运,而据说这场地震却是从很早时候就开始酝酿发生,其中时间之长,经过之曲折,甚至连多年之后的很多当事人都感到扑朔迷离。 但是再复杂,杜言也没想到,那场他始终自认只是个旁观者的河西官场地震,引发的地点是这地处穷乡僻壤的平陵大青乡! 更没想到的是,这一世的自己,居然成了让这一切爆发的导火索! 想通这些的杜言再也坐不住,他知道既然自己已经被人盯上,把自己必须争分夺秒抓紧时间,在李培政和丁秉先都没有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前通知他们! 想到这个杜言抓起电话,但是就在他还没来记得拨号时,房门忽然被打开,随着冷风,三个神色严峻的人大步走进了办公室。 “你是大青乡镇镇长杜言么?”一个个子不高,神色阴沉的男人冷冷的问。 “对,你们是谁?”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可杜言还是神色平静的问。 “我们是市纪委的,请你和我们走一趟。”说着那个男人向后一步,两个虽然身穿便衣,但是举止一看就是警察的男人走了过来:“请你配合一下,和我们走。” “这是怎么回事?”闻讯赶过来的老翟愕然的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杜镇长,杜镇长他怎么了?” “对不起,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不要妨碍阻挠我们。”神色阴沉的男人冷冷瞪了一眼老翟,头前向门外走去。 两个干警站在两边,眼睛紧紧盯着杜言,走出房间,一阵凛冽寒风迎面扑来,远处乌云漫漫,似是预兆着更大的暴风雪即将来临。 在被带上车之前,杜言回头看了眼站在院子里的那些人,他看到了神色低沉的石长庚,看到了幸灾乐祸的彭俊,也看到了就好像早已意料到的刘家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第二十七章世态炎凉 杜言出事的消息在他刚刚被带走没多久就已经传遍整个平陵县,对这个在这半年中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突然出事,人们不禁感到异常惊讶和不可思议! 顾卫芬是还在班上的时候听到消息的,当时几个平时和她关系不错的同事正在小声嘀咕,看到顾卫芬走来就立刻停住,不过那种看向顾卫芬的眼神却让她立刻猜到她们议论的事情和自己有关。 顾卫芬装作不以为意,不过心里其实很关心那些同事在说什么。 自从杜言当了县委书记的秘书,顾卫芬就成了单位的红人,不要说平时那些同事,就是厂子领导见了她都是顾姐长顾姐短的,倒是让顾卫芬着实威风了一把,虽然后来杜言离开县委大院去大青乡当了镇长,这让顾卫芬很是不高兴了一阵,不过从后来听到的一些消息和同事的议论上她才知道,杜言下去当镇长不但不是在县委李书记那失了宠,反而是李书记为报答当初杜言的救命之恩,才给自己的得力爱将在仕途上铺了路。 这就让顾卫芬平时更是神奇不已,有时候她甚至幻想,如果杜言运气好,自家女儿又真有福气,也许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当上县委书记的丈母娘呢。 所以顾卫芬平时就难免显得张狂起来,而且她也知道那些同事明着是恭维自己,其实心里嫉恨着呢。不过越是这样她越是高兴,有本事你们也生个漂亮闺女,去当县委大秘的女朋友啊。 “你们说什么呢?”顾卫芬一边收拾办公桌一边不经意的问,今天是星期六,她想早点回去买些菜,说不定明天杜言就到家里来吃饭呢。 “顾姐,你们家倩倩的男朋友姓杜吧,以前给县里李书记当秘书的?”一个平时和顾卫芬关系就不太好的同事,故意提高声调让旁边的人都听到似的问。 “对,姓杜,田姐你不是知道么,以前给县委李书记当秘书,现在是镇长了,今年才二十三。”顾卫芬得意的说。 “那就没错了,还就是那个杜言。哼,听说以前在县里当秘书的时候就特狂,后来当镇长了,就狂的更没边了,这次好了,报应了吧。”那个叫田姐的撇了撇嘴,故意拉着长声说。 “你说什么?什么报应了?”听对方话茬不善,顾卫芬的脸就拉了下来“田姐我告诉你,咱们姐们同事的不错,可你说话也别过火,你知道你这么说搁以前叫什么吗?就是现在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也是诽谤领导。” “还领导?还诽谤?”田姐不屑的看着顾卫芬“你也不打听打听你那个好女婿现在怎么样了,都进了公安局了还领导呢,等判了刑,你们家倩倩等着当活寡妇吧!” 田姐的话让顾卫芬不由目瞪口呆,虽然这个田姐平时和她关系不好,可自从知道杜言是自己女儿男朋友后,也变得老实不少,可就因为这样,看到田姐现在这么肆无忌惮的讽刺自己,顾卫芬立刻想到,杜言可能真的出事了! 再也顾不上什么的顾卫芬急急忙忙的跑到单位外面的小卖部里给女儿打电话,当她从话筒里听到苏倩一边抽泣一边证实的消息后,顾卫芬不禁立刻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倩倩,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是真的么?”顾卫芬急急的问着一连串的问题,当她听女儿说,是张涛中午告诉她之后她立刻给大青乡打了电话,那边已经证实了这一切后,顾卫芬愣愣的呆了一会,忽然压低声音对着话筒里的女儿焦急的吩咐“倩倩,如果有人来找你了解情况,你一定说和姓杜的什么关系都没有!你没吃过他拿过他的,你们谈朋友也是他主动的,实在不行就说是他一直缠着你!” “妈,你说什么啊!”话筒里传来苏倩充满悲愤的哭泣“我不相信杜言会是个贪污犯!他常说最恨的就是贪官,我相信他是好人!” “好人能让公安局抓走?你这败家孩子怎么不听话?!”顾卫芬气恼的骂着,然后她声音一变生硬的说“我不管你以前和他怎么着了,从现在开始不许你再惦记他,我这就去他家告诉他爹妈,他们杜家和我们苏家没半点牵扯了。” “妈!”苏倩的喊声被顾卫芬撂下的电话隔断,既然想让女儿和杜言断了就得快刀斩落马,顾卫芬出了小卖部利落的骑上单车,就向着杜言家驶去。 办公室里,李培政神色凝重的坐在桌子后面,办公桌对面的椅子里,郭松龄同样一脸低沉的默默抽着烟。 “没想到啊李书记,小杜会出这种事,”郭松林把剩下一小截的烟屁股在桌子上的烟灰缸里捻死,然后用透着惋惜的口气说:“我对小杜还是很看好的,也自认算是了解这个年轻人吧,至少我觉得他就比小卢稳重的多,也很能理解领导意图,说起来我当初还很羡慕你有手下有这么个得力干将呢。可真没想到啊……” 听着郭松林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甚而意有意所指的话,李培政脸上依旧异常平静,似乎杜言忽然被市纪委带走没有对他产生丝毫的影响。 “我也不相信小杜会有问题,”李培政略微点头,看到郭松林对他的表态似是有些意外,李培政平静的一笑“我对小杜这个年轻人是很看好的,不只是因为他脑子活会办事,更多的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一点在现在的年轻人里是很难能可贵的。” 听到李培政在这个时候依旧对杜言有这么高的平静,更表现出这么坚定的信任,郭松林心里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的秘书小卢出了事,自己能不能依旧在这种风口浪尖上公开表示支持,更不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出了事,小卢会不会依旧与自己上下一心,共度难关。 “不过李书记,市纪委的同志不会没有证据就办事吧,我也能理解你对小杜的感情,可毕竟他跟你身边的时间太短,你对他也不了解么,”郭松林面色虽然不好,可说出的话却倒也中肯,和之前那种带着暗示的口气却又不同,但是接下来他的话却让一直坐在旁边沙发上听着的涂向东眉稍一挑“我们还是等等市纪委那边的消息吧,说起来我也奇怪,即便小杜出了事,也应该是由我们平陵有关部门调查嘛,市纪委这么做,是不是这里面还有些我们不了解的情况啊?” “李书记,那你看下午的这个常委会……”郭松林还是声调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倒好像已经在县委大院闹炸锅了的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事的。 “先缓缓,我和市纪委了解一下情况。”李培政没有任何遮掩的回答,他这种摆明车马的对杜言的支持,让旁边记录的涂向东暗暗感叹,怪不得杜言对李培政忠心耿耿,不遗余力的为他出谋划策,又一直不避险阻的冲锋在前。 这李培政,的确有非常人所拥有的气魄。 郭松林倒也并不坚持,而是一笑之后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李培政的办公室,自始至终,郭松林都没有看坐在一旁的涂向东。 涂向东站了起来,他略一沉吟走到李培政办公桌前,说道:“李书记,关于向纪委了解情况的事,我认为如果由其他领导同志来问一下也许更合适,您看是不是由丁书记来做一下这个工作?” 看着涂向东,李培政略带客气的指了指对面郭松林之前坐的椅子,对涂向东的投靠,其实李培政不是很热心,虽然握着一张常委票和掌管着整个县委大院的涂向东的确是个有力的臂助,可也许是性格使然,李培政和涂向东的关系总是不能更进一步,完全合拍。 不过现在看来,杜言这件事倒是给了涂向东一个机会,让他能向李培政进言,至少尽到一个幕僚的本份。 “向东,这个电话是我打还是秉先打,有区别么?”李培政问过之后吐出口气“既然项庄舞剑,意在如何也没有必要太顾及了。” 涂向东微微点头,他是个幕僚,尽到自己的本分也就是了,至于李培政是否采纳却也不用他再操心,而且他也知道李培政的话也是事实,如果真的只是对付一个杜言,至于市纪委直接拿人么? 悄悄走出李培政办公室的涂向东,看到几个工作人员看他从李培政办公室里出来,就立刻调头好像在忙着什么,看到这一幕涂向东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官场上抱大腿爬热炕的事他见的太多了,同样墙倒众人推的事他也是阅历多多。对那些下面的人什么心思涂向东很清楚,不过正因为这样,他才有些奇怪,难道真的是郭松林为了和李培政顶牛,所以才从杜言这里下的手? 按市纪委给平陵发来的通告,杜言是因为涉及侵吞占有大量非法资金而被市纪委调查的,这个时候还没有正式实行双规制度,而且说起来杜言也还不够那个资格,可即便如此杜言还是被市纪委的人带走隔离起来了,这就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杜言是不是贪污了,涂向东并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杜言能不能从这件事里摆脱出来。 在走廊里遇到了迎面而来的丁秉先,涂向东用略带深意的眼神望过去,得到的却是丁秉先似乎总是淡泊儒雅的微笑回应:“涂主任,这是刚从李书记那边过来?” “对,丁书记您这是……” “去和李书记聊聊天,如果不忙下盘棋,就当工作期间偷懒了。”丁秉先也不顾忌就站在走廊里,就直接说了出来,他这样子倒让涂向东一时间有些啼笑皆非。 丁秉先到李培政这来是不需要秘书通报的,他和小陈打了个招呼后就推门走了进去。 刚刚进门,恰好听到李培政正用略带激昂的声调对着电话说:“很多事情是明摆着的,我们是为了干工作,不是纯粹搞斗争,有什么想法对我来,要搞黑材料直接搞我的么,搞我秘书干什么?!” 电话里的隐约传来了对方的声音,李培政就停下来听着,过了一会,李培政似乎已经冷静下来,继续说:“曲书记,我知道游书记是个很讲原则的人,我也知道现在直接问杜言的事不太合适,可我现在不是以一个县委书记,只是以我个人身份想关心一下这件事。” “那你就更不应该过问这件事,李培政同志,请你注意你现在的处境和立场!”电话里的声音截然提高,甚至连坐在桌子对面的丁秉先也听得十分清楚“老李,”虽然声音依旧不低,接下来电话里曲向山的口气随后缓和了些“你知道这个时候很敏感,你能保证那个杜言在经济上没有问题?你能保证他没背着你打着你的旗号胡作非为?你是做了多少年党的工作的老同志了,还不清楚组织原则和纪律规定?你这个电话就不该打!” 李培政默默的听着,除了说了句“我遵守组织纪律。”直到放下话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老李,是个曲书记打的电话么?”丁秉先淡淡的问,他不抽烟却嗜茶,不论到那,总是随身带着当初他的老师泛湖先生赠送的红泥茶杯,喝了口略显苦涩的茶水后,丁秉先等着李培政的回答。 “我的确不太适合打这个电话,”和丁秉先,李培政没必要拿捏着说话“可是我相信小杜不是那种人,而且这明显就是针对我来的,我能不上心么?” “针对谁不针对谁,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丁秉先合上杯盖看着李培政“培政,你是因为相信杜言的人品才信任他,而我则不同,我信任他,是因为我有种感觉,这笔钱虽然不是小数,可对杜言来说,为了这么笔钱毁了前途不值得,他是不会干这种赔本买卖的。” “你对他是这么认为的么?”李培政难得露出了笑容,可随后又变得神色严峻“可是现在看来的确是有人试图借着这件事兴风作浪,刚才曲书记虽然没有直接对我说什么,可从他话里我听的出来,这件事是由游书记点名办理的。” “政法委游书记?”丁秉先就是一愣,他知道就在上个月,原太华市政法委书记游庆林调任纪委书记,太华市公安局长入常担任政法委书记。 在丁秉先的印象里,曲向东和游庆林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事情并不如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是个敏感时期啊,”丁秉先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茶杯的泥封盖子“这个时候曲书记是不会希望出现什么差池的。” 李培政听了,嘴角微微一抖,他明白丁秉先话里的意思,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正是曲向山准备向省里进军的关键时刻,他自然不希望因为李培政手下一个小小的镇长,影响他和游庆林之间的关系。 李培政拿起了桌上的烟盒点上一支香烟,深吸一口之后,用力吐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第二十八章尊严 太华市南郊宾馆,这里早期曾经是太华一个大型军工企业的招待所,八十年代后期对外开放,成为了自负盈亏的单位,不过因为有着军工企业的背景,南郊宾馆虽然地处比较偏僻,不过生意倒是不错,再加上这里临近太华著名的青湖水库,倒是一些人散心休息的好去处。 太华市纪委在南郊宾馆有一套常年包间,虽然现在的纪委还不如后世那么声名显赫权势滔天,不过随着八十年代末期社会风波的兴起,不论上层还是民间,对反腐的呼声与要求也越来越高,这样一来纪委的地位也就越来越明显。 特别是在去年下半年,随着全国政法委机关重新正是挂牌,国家对强力部门的权力倾向也就越来越明显,同时对出现的各类违反乱纪现象的追究也变得更加严厉,这一切都让纪委的地位愈见重要。 太华纪委在南郊宾馆的包间就在东翼的七楼,这里面对青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一眼望去却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感觉。这种情景倒是出乎杜言的意料。 在杜言心目中,这类地方应该是阴暗而又狭窄,只要呆在里面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而那些负责调查的工作人员,也应该是神色阴沉,让人心生畏惧的。 结果看到这种情景,杜言有一阵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被带错地方了。 不过接下来两天,杜言就就知道为什么纪委要把隔离调查的场所设在这么个地方了。 如果一天当中总有两个人不停的问你好几次相同的问题,而且当你一次次回答完之后,却又忽然倒回去向你询问某个之前早就回答过的问题,而且这种情景还是从早晨你醒来之后一直重复到晚上睡觉,那么你看着外面的景致,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心旷神怡的想法了。 外面越是阳光明媚碧波荡漾,被隔离的人越是会感觉到这个并不小的包间里的压抑,那是一种会让你有着巨大反差的不同感觉,这种感觉足以让你只会为想着早早离开而变得更加烦躁不安。 而且这种手段也的确有些见效,两天来的反复询问让杜言也真的有些头晕眼花,如果不是前世曾经对这种在精神上疲劳对手的方式早有所闻,而且在他心里也很清楚真正关键的对抗还没有到来,换成一个没有经验见识的人,也许已经在这种巨大发差的影响下,早已经精神崩溃,任由纪委的人予取予求了。 给杜言做笔录的,除了之前带队到大青乡来带他的那个神色阴沉的中年人之外,还有一个个子瘦高,脸上总是挂着微笑的纪委干部,这两个人就如同杜言后世看的那些中外警匪片中经常出现的红白脸一样,形成了鲜明 的对比。 总是脸色阴沉的中年人姓邝,瘦高个姓崇,不过杜言却是懒得记这些,从他被带到这里之后,他除了每天吃饭睡觉,就是不停的回答者两个人提出的各种问题。而这两个人显然是这种事情的行家,总是在从杜言简单的回答中寻找一些他们认为有用的东西,一旦发现就就立刻紧紧抓住,穷追猛打,绝不松口。 “杜言同志,你说你是做为一个合同的个人中保担任琉璃集那笔投资的监督人的,也就是说你这个中保人的身份,是投资商主动提出来,要求琉璃集的党委同意承认的,是不是这样?”瘦高个用笔在本子上的一个记录上画了个圈“我已经注意到你说的这个担保人的身份是你个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不论投资者的性质是什么,琉璃集是平陵县的行政乡镇,你做为一个同级别镇的镇长,以私人身份承担这笔数额巨大的资金的监督人,你认为这符合我们的财务制度么?” “我已经解释过了,这是投资商自己提出的附加要求,而且我想你们也应该调查过了,这个合同琉璃集的同志是愿意接受的,”杜言吐了口气,他的眼睛看着瘦高个一直按在桌上的那个小本,他不知道上面都记了些什么,估计也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真正让杜言关心的,是这些人什么时候开始提那些他真正想听的问题。 瘦高个注意到杜言看他手里那个本子后,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多年经验让他不但很快揣摩对手的心思,更能把握和控制对手的心态,他这个每当问完一个问题就本子上划上一个圈的动作,就曾经让很多坐在对面的人心惊胆战。 “其实我想你们可能已经知道,这只是笔前期投资,说起来你们现在问的这笔钱,和后续的自己比还差的远呢。”看到瘦高个的笑容,杜言忽然开口不冷不热的刺激了一下眼前两个人。 瘦高个显然没想到杜言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句应该对自己更加没有好处的话,他的眼角飞快瞥了眼旁听似的坐在旁边的 阴沉脸,脸上露出了带着兴趣的笑容:“这就很好么杜言同志,能主动谈清楚一些事对你个人也是有好处的,我们知道你还年轻,这过年才到二十四虚岁吧,算是年轻有为啊,还有听说你有个女朋友?杜言同志,只要你把情况说清楚了,组织上会酌情考虑你的问题,如果你是因为年轻没经验,甚至可能是因为错误理解受到利用,我相信组织也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听到这话,杜言慢慢的坐直了,他嘴角挂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在对面两个人脸上扫了一眼后,慢慢的问:“你们说的受到利用,是指的什么?” “这是你要告诉我们的,注意你的态度,”阴沉脸终于开口了,他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发出很大的咕噜声后,把水杯用力往桌子上一顿“交代你把那笔钱都挪用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你凭什么给琉璃集和那个华昌公司的老板牵线搭桥,你从当中有没有接受哪一方的好处,这些你都要说清楚。另外,”阴沉脸从身边皮包里拿出一份材料翻了翻摆到杜言面前“这份具名报告是你写的吧,在这上面你提出要推行三镇一地经济区,可在这个经济区不但没经过平陵县委通过,甚至连讨论都没进行的时候,你就擅自以大青乡的名义与另外两个镇搞起了共同投资的意向,我想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你怎么能肯定平陵县委能通过你的这个建议,还是有人向你做了保证能通过,或者是你使用了什么手段,让对方能支持你的这个计划?这其中和那些投到这三个镇的资金有什么关系没有?” 果然是这档子事,杜言心里就是这么一晒。 当他意识到因为梦醒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原本置身局外的自己。可能已经变成了那件引发动摇河西政局的官场地震的导火索之后,杜言就一直在等待,他知道之前两天这些人反反复复不厌其烦的询问,不过是为了消磨自己的锐气。 经过两天的煎熬,这些人大概认为自己终于要顶不住,该是直击要害的时候了! “对不起,你能再说一次你的问题么?”杜言把声音放慢,有些疑惑似的问。 “那好,我就直接说吧,”瘦高个站起来拉着椅子走到杜言旁边坐下,用一种老大哥似的语重心长的口气说“小杜你还年轻,也许有些事不是你做的,说你讲义气也好好面子也罢,把事就都揽自己头上了。可你知道么,有的事你能揽,有的就不是你揽得下的。有些看着是好事,可实际上也许人家不过是为了拿你当枪。就说这个三镇一地 经济区吧,你说是你提出来的,这当然算个政绩,可怎么那么巧你刚提出来这个建议就有人大笔的投资?而且还是让你当担保人?这正常嘛?合理吗?听说有人管你叫卖酒镇长,说你搞经济有一套,所以提出这么个建议也许没什么,可你这么年轻真的就能提出这么大的一个计划来?我当然不是怀疑你的能力,可小杜你也要想清楚这里面事的深浅,可别就为了这么个名声就糊里糊涂的让人给卖了,到时候吃亏 只能是你自己。” 杜言无声的看着瘦高个,看着他语重心长一番好意的神色,杜言心里却在飞快寻思这里面的事,到了现在,杜言已经觉得事情也许不想自己想的那样。或者说,之前自己认为有人只是借着自己的事情打击李培政,进而敲山震虎的准备狙击曲向山的想法,也许真的有误! 至少,自己想的范围看起来太小了些,也许,这里面牵扯的绝对不止是曲向山! “你死硬下去也没什么,”阴沉脸冷冷的说“不过等你的情况直接转到司法部门,你就想和我们谈也没机会了!” “那你们想知道么?”杜言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如果说之前他对这两个人只是因为工作原因,才对他采取各种威逼利诱并不反感,现在他看着他们,就从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以为杜言听懂了自己意思的瘦高个回头和阴沉脸对视一眼,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打开本子看了看,然后对杜言问道:“你说一下关于那位到你们大青乡来的乔总的情况吧,就是那个叫乔洛蔚的女人,你说说她和你的关系,还有她怎么会到你们大青乡来的,另外她与一个叫宋嘉逸的人又是什么关系,你是怎么认识宋嘉逸的?是不是通过平陵县委书记李培政,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人?” 听着这一连串开始听着还云山雾罩,到了后来终于图穷匕见的点到关键的询问,杜言脸上的笑容慢慢隐去,他冷冷的看着瘦高个,逐渐的那种不屑让瘦高个原本喜悦的心情渐渐低落下去。 “你这是在审查还是诱供?要不要替我写好供词我就在上面画押按手印?”杜言冷笑着讥讽着“就你们这样的还是纪委干部?你们就是靠栽赃陷害办案的么?” “杜言!你太张狂了!”阴沉脸一下站了起来,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肌肉微颤,眼中崩窜出的是一股隐约的阴狠“不要以为你有靠山就得意忘形,实话告诉你,别说你现在的这个靠山,就是再上面的靠山也保不住你,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否则你今天就别想好好的走出这个宾馆的大门!” “你这口气真有意思,你是国家纪委干部还是土匪?”杜言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站起来!”刚才一直和颜悦色的瘦高个忽然变了神色,他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有的只是说不出的狠辣“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纪委干部!”说着,瘦高个抬手一把抓住杜言的肩膀就要把他硬拉起来! 虽然看似轻松,可实际上杜言一直在注意着旁边瘦高个的举动,虽然他认为这些人不会胆大妄为到会对自己采取什么特别手段,可后世听说过的各种黑幕却去让他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瘦高个的脸色刚变,杜言已经做好准备,可只要对方不动他绝对不会授人以柄,当瘦高个的手抓住他 的肩膀刚刚用力提起时,杜言忽然主动猛的站了起来! 因为用力过猛手臂不由甩脱狠打在自己脸上的瘦高个,脸色霎时变得一团漆黑! 他向前一步抬手抓住杜言衣领,撕去伪装的脸上满是狰狞:“告诉你,我让你怎么写你就怎么写,听话就不吃亏要不然我让你蹲一辈子监狱你信不信。” “这就是你们办案的方法?你们还有党纪国法么?”杜言眼神冰冷的盯着瘦高个。 “少废话,要办你还讲党纪国法?”瘦高个一把拽住杜言的衣领“你小子听好了,这事后面大了,只要给你顶了性你告到哪都别想翻身。” 说到这儿,瘦高个忽然露出个奇怪的微笑对杜言说:“听说你小子有个挺漂亮的女朋友?为她你还得罪人了?你也不打听打听你得罪的是谁,和你说实话吧,你这次是没机会出翻身了,真要只关两年就算你小子运气,不过等你出来你女朋友估计早就是别人的女人了。” 听到瘦高个的话,杜言原本冰冷的脸色霎时一变,他可以冷静的面对这些人对自己的侮辱,但是却绝对不能忍受对苏倩的侮辱! 一股怒火在这一刻瞬间爆发了! 被抓住衣领后都一直冷静的杜言突然伸出双手攥住瘦高个的手腕,同时随着整个上身猛然向右一扭一压,他的肩膀已经狠狠压在瘦高个被完全绷直的手臂外侧! “啊!”一声惨叫从瘦高个的嘴里爆发出来! 阴沉脸是在瘦高个发出叫声之后才醒悟过来,他一下跳起来向前冲来,但是迎面而来的却是杜言突然照他胸口踢来的一脚! “砰”的一声,被正好踢中胸口的阴沉脸猛的向后一退,他脸色大变,立刻转身跑到门口打开房门。 闻讯冲进来的两个便衣干警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摸向后腰,不过看到杜言已经放开瘦高个,而且向两边伸开手臂做出无害的动作,两个警察警惕的靠过去,接着同时用力一把抓住杜言把他的两臂向后掰去。 瘦高个看了眼阴沉脸,在两个人飞快的相互示意后,瘦高个回头向杜言阴沉说:“杜言,在隔离审查期间,你不但拒绝交代问题态度恶劣,还试图蓄意暴力攻击纪委人员,现在决定对你采取强制手段。” “你真可怜,”被抓住手臂的杜言冷冷的看了眼眼前这两个人“借你一句话,你先打听打听自己得罪的是谁,别给人当了枪,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瘦高个拿起旁边宾馆里的一本杂志顶在杜言肚子上让两个警察拿着,然后他隔着杂志对着杜言的肚子就是狠狠一脚! 一阵剧痛霎时让杜言疼得弯下腰去,他知道这顿打是躲不开了,可他不后悔! 有时候人必须冷静识时务,可有时候,却不是什么冷静不冷静,能够选择的,只有是不是敢于去维护做为一个人,和维护自己身边亲人的尊严! 这里面没有值不值得的问题,有的只是人的尊严! 又是一脚!杜言觉得肚子好像烧火一样,两边的警察用力掰着他的肩膀,让他的身子根本没有办法挪动,只要稍一用力,手臂就好像要被掰断似的疼痛! “你不是狂么?你不是嘴硬么?”瘦高个抓过纸笔拍在杜言面前的桌子上“给我写!老子让你怎么写就怎么写,写错一个字就打你一顿,把李培政怎么指示你搞这个经济区的,怎么和那个姓乔的女人合伙贪污资金的都写出来,写不出来今天就别想过关!” 听到瘦高个的话,杜言慢慢抬起头,虽然疼痛让脸色难看,可他眼中却依旧是充满讥讽,他知道这些人最终的目的当然不是李培政,也许甚至不是曲向山。 在他的记忆里,那场震动河西省的政治地震,最终以现在的河西省副省长杨伟权没有能顺利登上省长宝座而告终结。 问题是,杨伟权的失利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的人们还不太清楚,可拥有后世经验的杜言却是再清楚不过。 杨伟权,是赫赫有名的红色贵族杨家的后代,杨伟权这次的失败,看似只是仕途中的一个挫折,可实际上却是后世人尽皆知的一次夺嫡之争中的惨败! 杨伟权,恰恰就是曲向山的后台! 又是一阵剧痛传来,杜言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瘦高个狰狞的脸,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虽然对这种小人他从来不屑一顾,可是现在他心里却暗暗发誓,只要自己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眼前这几个人! “写不写?”瘦高个用手巾抱住拳头隔着杂志对杜言的小腹再次挥舞下去! 就在杜言咬牙准备承受这再次的疼痛时,门外走廊里春突然传来一阵越来越近,似乎是闷雷般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 屋里几个人不由停下来,刹那间,房门在几个人的注视中被从外面猛然踹开! 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忽然闯进房间!就在屋里几个人目瞪口呆之中,赵友勋那高大壮实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 在他身边,是同样穿着一身军装的赵小云!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哪个部队的?”阴沉脸一边问一边向前走,可是他还迈出第二步,一支冰冷的枪管已经顶在他的额头上! “再往前走一步,打死你!” 赵小云双眼瞪着脸色发青的阴沉脸,她那神色让人一点都不怀疑,阴沉脸如果不听话,她真的会立刻勾动扳机! 早已经有士兵在冲进房间时就下了两个还在发愣的警察的配枪,把他们逼到一边,看着虽然脸色苍白神态间却依旧倔强的杜言,想起刚冲进来时看到的 即便他被死死撅住手臂依旧高抬头颅的样子,赵友勋默默轻拍了一下杜言的肩头。 “走吧,乔总正等你呢,”随后赵友勋又说“还有你父母和你妹妹也等着你呢。” 听到这话杜言紧绷的嘴唇慢慢放松,他忍着手臂传来的疼痛慢慢穿上外套缓缓走出房间,从头至尾都没再看那几个被押在墙角,已经目瞪口呆的纪委人员。 走出南郊宾馆时,杜言抬头迎着冬日耀眼的阳光,这一刻的阳光显得那么亲切温暖。 坐上帕杰罗,杜言转头,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没有上车的赵友勋。 “让小云陪你去见乔总,我还有些事情要做。”赵友勋难得露出一个微笑。 杜言自然知道,赵友勋动用部队把自己从纪委人员手里抢过来,这事情可说是可大可小,不过绝对不会那么简单就完。即便其中有乔洛蔚的关系,可赵友勋接下来自然还要处理一些棘手的问题。 “赵哥,有时间我们喝一杯。”杜言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和赵友勋这样的人,过于客气反而显得虚伪。 “有时间吧,我请你。” 赵友勋点点头退后一步,看着帕杰罗逐渐远去,赵友勋发出一声旁人无法察觉的轻轻叹息。 “我们去哪?” 坐在车里,杜言问着旁边一路都没有开口的赵小云,对这个一直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女孩,这时他心里还是一阵感激。 “去彤阳,乔总在那等着你。” 赵小云言简意赅的回答,说完,她用力踩下油门,在发动机发出的低沉咆哮中,帕杰罗全力加速,向着河西省省会彤阳开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第二十九章彤阳之行 彤阳,初称彤水,后称彤安,再后至今称彤阳。 做为千年古城,彤阳又被称为山水之城,它不但是河西省会,也是内陆大型城市当中文化经济中心之一,和其他很多内陆大城市不同,彤阳虽然做为一个内地偏重重工业省份的首府,可彤阳自身并不以重工业著称,而是以旅游城市享誉海内外。 按照很多年前流传下来的传说,有着环山绕水城郭倚绿之称的彤阳,是当初古代众多皇朝龙气所在之地,这就让彤阳在那些久远的年代里蒙上了一层神圣的面纱,在王朝时代,众多的文人墨客把进入彤阳,当成了能让他们有朝一日鱼跃龙门的关键,彤阳国子监大街前竖着的巨大石坊,就好像是那道能让他们化身为龙的门槛一样,当初曾经让无数学子文人如过江之鲫,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即便是现在,彤阳老城区国子监大街也依旧是无数年轻人为之神往的地方,做为国内著名的高等学府之一,坐落在国子监大街一带的彤阳大学造就了大批社会精英,而历年来无数学子经过残酷拼杀,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般幸运的进入彤阳大学的,却也毕竟只是少数。 对彤阳,杜言是相当熟悉的。 在前世,因为在文化馆工作时受到排挤,最终甚至被赶到三产的杜言曾经一度面临人生最低潮的时刻。 有一度,杜言因为文化馆三产的业务关系曾经频繁的在彤阳和平陵之间奔忙,那个时候也是杜言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候。 那时候不但在单位,即便在家里也要备受那些势力凉薄的亲友们的冷嘲热讽的杜言,从开始的愤怒变成了对那些人的蔑视。 生活的坎坷让杜言深深明白,最终人只能依靠自己! 当时的杜言开始密切注意彤阳的市场,寻找机会,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时机,他涉足了当时刚刚方兴未艾的保健品市场,经过一番深思书里,杜言停薪留职离开了文化馆三产,开始了自己的拼搏之路。 也是从那之后,在家人的关心和苏倩的坚定支持下,一步步的从低谷中走了出来。 看着车外隐约熟悉的城市,那些在这一世没有发生,而又久远和透着伤感的回忆在杜言脑海里不住出现。 在穿过城市的一些熟悉的街道时,透过车窗他看到了曾经光顾过的市中心区的一个商厦,他还记得夏天的时候,他和恰好到彤阳办事的丁宏伟坐在商厦外面马路边的护栏上,看着那些穿得亮丽清爽的美女,故意大声平陵,换来那些女孩要么嗔怪要么喜悦的眼神。 当时受到打击的杜言,开始很有一种愤世嫉俗,自暴自弃的心思。现在想来,一切都显得好像是在梦中,这个时候看着窗外一掠而过的街景,杜言觉得之前那漫长的几十年似乎真的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赵小云操控着帕杰罗,在街道上熟悉的行驶着,即便杜言也不能不承认这个女孩虽然看上去有些莽撞,可那也只是外表,仔细想想,赵小云在很多时候表现出的的确是个合格保镖的素质,对于任何接近乔洛蔚的人,她不但注意这些人的行为会不会给乔洛蔚带来危险,有时候还要注意他们的心思想法是不是抱着其他心机。 从这点上说,赵小云不只是个好保镖,也是个还算不错的助手。 这么想的杜言看赵小云的眼神就变得温柔了些,可下一刻这种温柔心思就被赵小云狠狠瞪过来的一眼破坏掉了。 “你的父母现在也在彤阳,回头我带你去见他们,”说到这,赵小云脸上挂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你女朋友的妈妈还挺有意思。” 听赵小云这么一说,杜言脸上就不由微微一红,他能想象在听到这种事时,顾卫芬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顾卫芬的丑态可能正好让乔洛蔚看到,杜言就觉得和被隔离审查比起来,这脸丢的可是更大。 车子驶上一条用青石铺就的长长的坡路,随着车子在略显盘旋的道路上行驶,杜言看到彤阳城似乎正慢慢出现在自己的下方。 “这是栖凤山?”杜言开口问着,彤阳城的城南就是栖凤山,记得前世的时候随着房地产业的迅猛发展,即便是彤阳这种内陆城市也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但市中心地区,即便是一些不太远的新区也是寸土寸金。 不过彤阳城南的栖凤山的土地,却是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的。 因为住在栖凤山上那些别墅里的人,他们手里有的,是那些财大气粗的房地产大亨们在其面前立刻变得不值一提的东西——权力! 浅白色的楼角隐约出现在一片树林后面,冬日的树林看上去有些萧瑟,杜言注意到从树林边上起,一道围墙穿过树林向着栖凤山远处的山地里蔓延过去,随着穿过一道铁门,围墙的后面忽然变得宁静起来,就好像和外面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杜言微微吐口气,他知道这一墙之隔对很多人来说,却可能是一生都无法跨越的障碍。自己能够穿过这堵墙,却只是因为一个巧合而已,墙这边的世界与自己依旧没有任何关系。 帕杰罗在一栋四层楼房前的空地上停下来,赵小云没有立刻下车,而是转头对杜言说:“进去之前我要提醒你些注意事项……”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杜言神色淡然的说,他看了看因为被打断了话头有些恼火的赵小云笑了一下“我懂这方面的规矩。” 赵小云眉梢向上挑了挑,不过还是忍住了,她打开车门麻利的跳下汽车,然后站在那里看着慢慢下车的杜言。 “跟着我,”赵小云说了一句后转身向楼里走去,跟在后面看着她包裹在军装里的高挑的身段,随着迈步轻轻扭动的腰肢,杜言却是不能不承认,运动型女孩的身材就是没得挑。 走在前面的赵小云似乎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视线,她回头看了一眼杜言却又没发现什么,只好转身继续向前走。 穿过厚重的玻璃门,两个人走进了一楼的大厅。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一丝声息的大厅里显得异常的安静。 杜言注意到,除了大厅侧面一个像是前台似的半开放的房间里有两个服务人员之外,一路上都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他们乘的电梯在三楼停下,走出电梯走进过道,杜言看到一个身穿青色制服套裙,年轻漂亮的女服务员已经等在那里。 “赵主任。”看到走出电梯的两个人,女服务员向赵小云微微示意,随后又用明媚的大眼看向杜言,同时对他略微点头,她脸上的神色平和而又恭谨,一对向上翘起的长长睫毛盖在略微低垂的眼帘上,显得那么幽雅安静,那种似乎对看到的任何人或事都会过目即忘似的“赵主任,乔总现在正有客人,您看……” 赵小云向女服务员略一点头,随后对杜言说:“你先休息一下,我先去看看乔总什么时候方便见你。” 听着赵小云的话,杜言忽然深深意识到了自己和乔洛蔚之间那原本就存在的巨大距离,这也让他意识到,在大青乡的时候乔洛蔚真的很低调,如果自己不是清楚她的来历,也许也只是把她当成某个有钱的女老板,可是到了这里之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乔洛蔚的身份背景,与自己和她之间身份的巨大落差。 女服务员很礼貌的把杜言领进一个房间,看着他似乎略显疲惫的神色,她转身走到壁柜旁边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条毛毯。 “先生,您要不先在沙发上休息一下,一会需要的时候我会进来叫您的。”女服务员轻声建议。 杜言的确有些累了,连续两天的疲劳轰炸足以让他身心疲惫,再加上之前被那几个纪委干部打了一顿后,没来得及休息就跟着赵小云驱车几百里感到彤阳,之前的亢奋一旦放松下来,一阵难挡的疲倦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乔洛蔚还有多长时间才会见自己,所以稍一犹豫就接受了女服务员的建议,接过毛毯看着女服务员轻轻关上房门,已经疲倦无比的杜言终于抵挡不住看上去异常舒适的沙发的诱惑,斜靠在那里,把毛毯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这一睡就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难耐的解饿闹醒的杜言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看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他先是一愣随后才想起这时自己应该是在省会彤阳的栖凤山中。 杜言从沙发上站起来,刚一挪动身子,一阵眩晕立刻让他再次坐下,胃口里的难受让他这才想到,自己这两天一直没哟好好吃饭,这从太华一路赶到彤阳,虽然路上倒有不少吃饭的地方,可因为急于赶路,都是错过去了。 肚子里传来的低鸣让杜言更加难受,就在他正感到无奈时,房门轻轻打开,那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托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看到杜言坐在沙发上,女服务员似乎微微一愣,可随后用手肘虚掩上房门端着托盘走过来,把盘子放在沙发前的桌子上。 一阵香气扑面而来,看着盘子里几样做工精细的小点心,原本不太喜欢吃甜食的杜言,忽然觉得这些小点心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先生,您吃点东西吧,可能还要再等一会。”那个服务员双手习惯的合拢在小腹前微微笑着说,她看的出来这个年轻人显然已经饿的够呛,只看他从自己进来之后几乎就没怎么注意自己,而是被盘子里的点心吸引了就能看出来,要知道对于自己的容貌,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还不……” “咕~” 原本还想再矜持一下的杜言,被肚子发出的一声咕噜的响声彻底破坏了形象,他抬起头,看着因为这不和适宜的一声响同样有些意外看着他的女服务员,苦笑着拿起了一小块酥糖千层饼:“看来我想客气一下也不行了。” 说着他一口咬下去,接着就立刻被千层饼的美味征服了。 女服务员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因为工作原因,她已经见识过很多各式各样的人,不论是手握大权,地位显赫的河西权贵,还是富甲一方,背景深厚的豪门巨贾,其中也不乏一些年轻有为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不过象杜言这样的她倒是第一次见到。 她看不出杜言属于她所见过的任何一种人,相反,这个年轻人就好像真的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倒是真的能吃能睡,虽然并不体胖,可心看起来却是很宽。 看着一小盘点心很快就只剩下些面屑,女服务员漂亮的脸上再次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她倒真是没见过有人这么快就吃下这么多东西,这得有多长时间没吃饭啊,难道他是从非洲难民营跑来的? 女服务员似乎想笑可还是忍住,她知道能进入这里的人都不是简单人物,这个看上去有趣无害的年轻人,可能就是什么大官的子女,现在看着他人畜无害的样子,也许回头他就会露出另一幅嘴脸,这样的事情她已经见的太多,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她才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 “先生您还需要些什么么?”女服务员恭敬的问着,趁着拿起托盘,她向后退开两步。 “能麻烦你给我倒杯水么?”杜言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刚才吃的太猛,一时间胃口有些发胀。 女服务员向靠墙摆着茶具的桌边走去,就在她认真的沏水时,杜言透过虚掩的房门缝隙,看到了出现在走廊里的乔洛蔚! 杜言不由走到房门口,透过虚掩的房门,他看到乔洛蔚正和一个侧着身子的中年男人说话。 从杜言的方向看,那个男人大约不到四十岁的样子,金丝眼镜配上看上去丝毫不乱梳理整齐的头发,一身深灰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显得干练而又大气稳重。 “乔总,你这一留在河西,以后我们是要常见面了,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中年男人笑着对乔洛蔚说,他很有休养,在看到乔洛蔚伸出手后,才伸手乔洛蔚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握,随即放开“希望我们的合作能为以后河西的发展,以及更大的合作打下好基础。” “我相信一个好的开始,往往预示着一个好的未来。”乔洛蔚含蓄的轻笑一下。 “那我们就一起憧憬这个好的未来吧。”中年人也笑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回身接过旁边一个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大衣,他这一回身,看到他容貌的杜言一愣,同时放在门上的手不禁微微用力,房门随即敞开,走廊里的几个人就不禁同时向杜言的方向看来。 看到站在房门口望着这边的杜言,站在乔洛蔚身后的赵小云脸色就是一变,她狠狠瞪了一眼杜言,又越过杜言的肩膀看向他身后站在敞开的房门里,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年轻女服务员,一时间脸上的表情让杜言相信,她一定认为自己和这个女服务员在房间里干什么好事呢。 乔洛蔚看着站在敞开的房门里的杜言两人,脸上始终是那种淡薄的神色,她只是略一愣神后就抬手向杜言微微示意,让他到自己这边来。 那个中年男人似乎因为乔洛蔚的这个动作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着走过来的杜言,同时刚才那种和蔼的神色已经逐渐隐去,随着他神色严肃,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自然而然的透露出来。 “杜镇长,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 “您好,杨省长。”杜言没有等乔洛蔚说完就略微躬身,随后伸出双手,在看到这个人的容貌是时,杜言立刻认出,他不是别人,正是号称迄今为止国内省级干部中最年轻,也是接替河西省省长职务呼声最高的副省长杨伟权! 同时,他也是国内著名的政治豪门杨家后一代中的领军人物! 正因为这个,杜言知道决不能等乔洛蔚开口,说出杨伟权的身份之后自己才正式和他见面,如果说一个河西省的干部认不出省政府排名第三的副省长,那的确是说不通的。 “这位是……”杨伟权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他一边伸手和杜言轻握一边回头看着乔洛蔚,他这个动作看上去自然,却是在无形中把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拉开,让人看上去丝毫没有和他有什么瓜葛的感觉。 这让杜言不由在心里暗暗个杨伟权下了个“心计深沉”的定语。 “杨省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太华市平陵县大青乡镇镇长杜言,”乔洛蔚清朗平静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她那样子似乎没想过为一位副省长介绍一个镇长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杜镇长在经济建设上很有见地,也很有眼光。” “哦,看来乔总找到了一个人才,”杨伟权淡淡的说着,他略微打量杜言,随后轻轻抬手在杜言手臂上拍了拍“看来我们河西省还是有可造之材的,年轻人好好干。” 说着,他对杜言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然后回头和乔洛蔚继续说了几句,随后告辞,带着秘书向电梯走去。 杜言和赵小云一起跟在乔洛蔚的身后一直把杨伟权送到电梯上,直到电梯门慢慢合上,乔洛蔚才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的杜言。 “乔总,”赵小云低声开口,她回头向那个始终站在房间门口,脸色苍白的女服务员看了看“我的工作没做好,我这就把小朱调走。” “乔总,这不怪小朱,”杜言开口了,他不理会旁边狠狠瞪着自己的赵小云,继续对乔洛蔚说“是我自己听到声音才过来的,和小朱没关系。” “都回房间说,”乔洛蔚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头前向里面正对着整条走廊的房间走去,当她经过那个女服务员身边时,乔洛蔚略微停下打量了一下她“你叫小朱是么?” “对不起乔总,我,我……”小朱原本红晕的脸颊这是却是一片雪白,她不知所措的看着赵小云,当确定赵小云显然不会为自己说话时,就求救似的看向杜言。 “你一起过来,”乔洛蔚依旧声调淡然,似乎对杜言在杨伟权面前贸然出现这件事,并不放在心里“你为我们准备点吃的,杜镇长应该已经很饿了。” “乔总,我已经吃过了,”杜言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到乔洛蔚听到他说吃过了嘴角微微一抿,他忽然恍然大悟,乔洛蔚应该还没吃饭呢“那就让小朱准备乔总的吧,我就不必了。”说到这,他又补上了一句“还有赵主任的,赵主任应该也还没吃东西吧?” 听到杜言的话,赵小云原本就健康红晕的脸颊,这时候已经如同红透的苹果似的,她微微张嘴似乎就要爆发,可又障着乔洛蔚在旁边没有办法,那种样子让杜言看了真有点担心她会不会一口气上不来就晕过去。 “扑哧!” 一向淡泊平和的乔洛蔚似乎因为赵小云的样子失声轻笑,随即她就意识到失态抬手轻掩,可就是这样,杜言还是不由因为那短暂却忽显的美景略一失神。 乔洛蔚的神色就微微一沉,她转身头前走进房间,后面的杜言也只能跟着一脸愤懑的赵小云走了进去。 趁着赵小云不注意,杜言回头向局促不安的小朱露出了安慰的微笑,不过他这个表情恰好落在回头招呼他的赵小云眼里,一时间赵小云对他更是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 “下流胚,到处招惹女人,真不是个好东西。”赵小云嘴里轻轻嘀咕了一句,可还是转身吩咐小朱去准备什么。 乔洛蔚进了屋子后就径直去了里间,过了一会她才姗姗出来,不过这时她已经换下了身上那件看上去颇为正式的套装,而是换上了身略显宽松的休闲外套。 这时候天色已经很晚,房间里屋顶略显奶黄色的灯光照在乔洛蔚微微卷曲的长发上,就好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 “都坐吧,”乔洛蔚说了一句后首先坐下来,看着虽然已经逐渐恢复,可从脸上依旧能看出疲惫痕迹的杜言,她虽然神色淡冷,可还是开口说道:“这几天是真的委屈你了。” 听到乔洛蔚的话,刚刚坐下的杜言把头向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靠,仰头看着头顶黄色的纱纹灯罩,过了一会才淡淡的说:“没什么,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吧。” 乔洛蔚的神色似是一愣,她抬起头看着坐在对面的杜言,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房门轻轻敲响,赵小云走过去打开门,小朱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看到赵小云示意,她就把小推车轻轻推到一角,然后神情拘谨的站在一边。 “先吃点东西,乔总这两天大概是累坏了。”杜言倒是并不客气,那样子倒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自从想通了一些事情后,他的态度也慢慢发生了变化,原本对宋家解救自己的那一丝感激,不知不觉的却是渐渐淡了下去。 看到杜言的态度,赵小云就有些气愤,她狠瞪杜言一眼,可看到乔洛蔚的神色,她稍微犹豫还是走过去,也不叫小朱帮忙,把小推车上的一个沙煲端到了乔洛蔚面前。 打开沙煲,一股浓香扑面而来,看着在细腻闪光的汤汁中不停滚动的馄饨,乔洛蔚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咕”的叫声。 乔洛蔚不施脂粉的脸上浮起若有如无的意思微红,不过她依旧神态端庄,拿起旁边的素磁小勺,盛起一个馄饨放在面前的小盘中,低头轻轻咬了一口。 看着乔洛蔚红润的嘴唇吸允馄饨汤汁的样子,杜言把头扭向一边,然后他就看到赵小云象防贼似的正盯着他。 在认出和乔洛蔚一起走出房间的杨伟权时,杜言已经想通了这几天当中发生的很多事情! 这几天,他一直在奇怪太华纪委的人怎么会那么鲁莽的抓住华昌集团不放,即便这些人不知道乔洛蔚的背景,可对华昌集团应该是很清楚的,至于宋嘉逸,他之前在太华那不但高调,可以说彻底用砸了辉煌耍了一次纨绔威风的举动,更是应该早已经让人对他耳熟能详了,太华纪委的人怎么就能胆子大到那种地步? 刚正不阿的干部并非没有,但是杜言绝对不相信南郊宾馆里那几个人会是那样的干部,所以他们敢那么大胆的直接揭华昌,甚至是宋嘉逸的底,这始终让杜言感到奇怪。 现在看来,虽然这其中的确是有人要借着查自己,查乔洛蔚把祸水引向李培政,甚至是曲向山,可是仔细一想就会发现,宋家在这其中似乎始终是在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 利用太华某些人想借机阻击曲向山向上一步的心思,宋家有的是机会让在平陵发生的事引起太华某些人的注意,这从是乔洛蔚而不是宋嘉逸到平陵主持办事处应该就可以看出,宋家即便想要低调做事,也不会低调到那种连个普通地市级纪委,都可以欺负到宋家少奶奶头上去的地步。 宋家,这是在为进入河西做准备,或许更是打着借着这件事,与杨伟权这位未来的河西政府第一人做出同进同退的姿态? 杜言当然不知道宋家在这件事上究竟有什么样的想法,不过想通了其中某些关节之后,之前对宋家,甚至是对宋嘉逸乔洛蔚的那点好感也淡了不少。 自己终究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虽然宋嘉逸和自己有那么一份交情在里面,但是当涉及斗争博弈的时候,那点交情甚至可能根本就不在考虑之内! 至于乔洛蔚,虽然之前也表露出些许对自己另眼看待的迹象,可那也只是看在自己还算可用的份上,或许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始终只是有个被利用的价值吧。 想到这里的杜言,看着乔洛蔚的脸上却是挂起一丝微笑,只是那微笑却是怎么看都透着些许讥讽,也许这些拥有巨大背景的红色家族里的人,在如今很多人眼里,依旧是高不可攀和被红色面纱包围的一群,可是在多经历了二十年的杜言心中,他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人不过是这个时代的贵族和特权者而已。 只吃了几个馄饨,乔洛蔚就示意小朱把沙煲端走,随后她的神色平静的看着杜言,看到他脸上那丝表情奇特的笑容,乔洛蔚的眼神先是微微瞥向旁边,随后又回头看着杜言。 “杜镇长,经历了这么一次事情我想对你也其实并不是什么坏事,关于投资三镇的资金走向,我已经通过委托的会计所递交到太华市纪委要求审核,”乔洛蔚的神情又恢复之前那种淡泊,声调也变得平缓而略带疏离“关于太华纪委方面对你的审查,我相信很快就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你应该相信组织是不会让肯做事又清白的干部受到不公正待遇的,这几天你可以先休息一下。”说到这,乔洛蔚露出个似是略显无奈的笑容。 “我知道这件事不但给你本人,而且给你的家庭造成了一些麻烦,不过我想很快就会解决。”乔洛蔚轻轻的说“你的父母现在也在彤阳,是小云接来的安排的,这几天你就陪着他们在彤阳散散心怎么样?” 杜言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点点头,不过他的眼神却依旧落在乔洛蔚脸上,他在等她下面的话。 乔洛蔚和杜言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用略带询问的口气问道:“杜镇长,关于你的工作,你有过其他考虑么?” “乔总认为我应该到哪工作呢?”杜言笑着问,他等的就是这个。 “虽然你是清白的,可是毕竟引起了一些不好的猜忌,如果你继续留在大青乡似乎有些不妥当,”说到这时乔洛蔚的眼神微微看向一边。 “也就是说我得挪挪窝,不知道大青乡镇长,或者说是三地经济区主任这个位置由谁担任呢?”杜言不置可否的继续问。 “这个我不知道,人选应该是由平陵或是太华市决定。”乔洛蔚的身上恢复了之前那种疏离的气息,她抬起手看了看白皙如玉的皓腕上精致的女士手表“让小云送你去见你的父母吧,如果有其他事你可以和小云联系。” 也就是说以后也不会再见我了,估计平陵那边也没我什么事了。杜言心里想着。 到了这时他已经大体明白了宋家的意图,既然有人要借自己打击李培政,继而狙击杨伟权的爱将曲向山进省里,宋家在其中似乎倒也愿意看到杨伟权因为爱将受挫而出现的窘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宋家的重要。 同时,三镇一地经济区的框架已经大体建立起来,只要通过上级行政审批就完全可以开始进入正式的筹备,自己这个小卒在某些人眼里大概也已经没有什么价值。 只要对跨省经济桥战略少有注意,任何一个稍具眼光的人都可以看出,三镇经济区在未来的内地经济发展中会发挥什么样的重要作用,又会是什么样的政绩,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最终轮到自己头上? 所谓摘桃子,在官场上一向就是某些人最为热衷的,现在这么大的一个果实摆在那里,又怎么会没人抢呢? 杜言站起来看着乔洛蔚,沉吟了一下后,他平静的说:“刚才真的只是巧合,和小朱没什么关系,我只希望不要因为我影响到她的工作和生活。” 乔洛蔚略感意外的看着杜言,在她想来杜言也许会愤怒,也许会咆哮甚至可能会破口大骂,但是她却怎么也没想到杜言说出的,却是为那个之前素昧平生的小朱解释开脱。 “我会考虑的,”乔洛蔚淡淡回答,然后她忽然接着说“其实我对她印象不错,一直以来她工作也很尽心。” “谢谢,”杜言这声说的却是透出一丝感激,他知道向乔洛蔚这种人,原本就不会专门去为难一个小小的服务员,既然她说不再计较,想来赵小云也就不会再刻意为难那个女孩“乔总你可能永远不会明白,这么一丝善念会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听到杜言话里透出的那和他这个年龄截然不同的深沉,乔洛蔚再次打量杜言,她不知道最终这个决定究竟对不对,可她知道,从做出这个决定那一刻起,宋家失去了一个不错的人才,也树了个现在看来还不起眼的敌人。 走出房间,看到站在走廊上的小朱,杜言走过去对她笑了笑。 在杜言想来也许小朱会很恨他吧,不过出他意料,看到杜言,小朱脸上勉强露出个笑容。 “我这就走了,以后咱们可能也见不到了,给你带来不少麻烦,对不起。”杜言低声说,可接着又觉得这些话太不够诚意,合着害得人家差点丢饭碗,自己模仿着日本人的交际辞令,说几句不疼不痒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人,看起来似乎不太地道啊。 “你放心,我已经和乔总说了,你的工作不会受到影响的。”杜言又安慰了一句。 看着小朱先是意外接着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不住点头说:“谢谢杜先生,谢谢乔总。”杜言心中就暗暗叹息一声,底层的普罗大众永远是那么容易满足,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好处,就会感激涕零,哪怕这原本是他们应得的。 “等一下!” 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小朱听了脸上激动的笑容立刻消失,退后一步低下头看着地面。 赵小云快步走了过来,已经换下军装的她上身穿着杜言之前见过的那件短短的小羊皮夹克,一双健美修长的包裹在一条黑色弹力裤里,脚上蹬着的半筒靴看上去闪闪发亮,人往走廊里这么一站,却是显得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我送你走。”赵小云开口说了一句,在经过小朱身边时,停下来看了眼低着眼帘的小朱,对她说道:“乔总要见你。” 小朱立刻抬起头担心的看看杜言,可随后略一躬身示意,就向乔洛蔚的房间走去。 “别看了,不会怎么着她的,”赵小云冷冷的说“你倒是不简单,哄小女孩的本事倒不小,而且走哪都能惹麻烦。” “所以这不就给踢一边去了么?”杜言终于没有忍住,而且在他想来,对赵小云也不必象对乔洛蔚那样,说起来他倒是很享受和赵小云这种针尖麦芒的交流方式“以后你大概也见不到我了,这次高兴了吧?” 赵小云紧紧盯着杜言,因为两个人之间距离很近,这么一来杜言甚至似乎能感觉到她高耸结识的胸前那对规模不小的双峰带来的丝丝温度。 “狗咬吕洞宾!”赵小云忽然低声骂了一句,再也不理杜言,转身向着电梯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第三十章奇怪的赵小云 从位于城南的栖凤山下来,沿着山道一路向下,帕吉罗很快就融入了彤阳街头汽车闪烁的灯流之中。 九十年代初的彤阳晚上并不热闹,除了路灯和街上来往的汽车晃过的道道亮光,街道两边都显得漆黑一片。 赵小云默默的开着车子,迎面车灯闪进来,在她脸上晃过道道明暗不一的幻影。 杜言靠在座椅里静静的想着心事,已经注定出局他就不会有什么心中不甘,其实从开始他早已经有这个觉悟。既然踏进这官场这个圈子,在没有实力自己制定游戏规则前,就要跟着人家的规则玩。 玩的起就是赢家,玩不起也没必要抱怨! 车子开上了一条看上去逐渐显得热闹起来的街道,随着远处一块石碑的顶端越来越近,杜言认出这里是彤阳有名的五一广场。 九十年代初,五一广场这一带,是彤阳最早发展起来的具有现代生活气息的中心区,除了因为一些高档次的酒店大多在五一广场附近,主要还是因为围绕着广场的几条街上,出现了一大批最早形式的酒吧,迪厅之类的娱乐场所。 帕杰罗直接穿过空旷寂静的广场,向着广场对面一座灯火通明的宾馆开去。 车子在宾馆前的坡道上停下来,赵小云却在座位上牛过身看着杜言,似乎没有要他下车的意思。 “还有什么事么?”杜言问道,他知道也许以后也不会再见到赵小云了,对于这种局面,杜言却并不憎恨乔洛蔚或是宋嘉逸,说起来乔洛蔚能在最后时刻让人把他救出来,还答应为他解决后面的麻烦倒也算是难得,事实上当杜言相通这其中的关节时就已经知道,如果宋家把他如同弃子一样彻底抛开,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九楼,九二二套房。”赵小云开口说着,看到杜言听了之后转身就去开车门,她又接着说“现在是九点十分,过一个小时我来接你。” “还有事?”杜言有些好奇的回头看看赵小云,不过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杜言也知道问不出什么。 刚刚下车关好车门,帕杰罗就立刻启动,伴着一股冷风,车子猛然开下坡道,直接从两辆开过来的车子中间插过,在骂声中帕杰罗扬长而去。 看着远去的帕杰罗的背影,杜言站在宾馆门口吸了口长气用力吐出,这一下倒好像把憋闷在胸口里的什么东西一起吐了出来。 走进宾馆进了电梯,按照房门号在标着九二二的门前停下,杜言再次吐出一口气,然后敲响了房门。 房门几乎是立刻就被打开了!站在门里的,是杜菲。 杜菲定定的看着门外的杜言,在终于确定杜言是一个人来的,而不是被人押解着时,杜菲脸上先是露出一点微笑,接着就是发出一声尖叫,一下跳到了杜言的身上把他紧紧抱住! “哥!” 杜菲那发自心底的撕心裂肺的喊声霎时紧紧抓住杜言的心脏,他同样用力把挂在身上的杜菲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妹妹的肩膀。 房间里听到声音的杜振海夫妻立刻走了出来,看着儿子似乎显得消瘦些的面庞,桑淑兰先是一愣,借着就忽然发出一声低泣。 “哭什么,小言这不是没事了,”看到儿子是自己回来的杜振海说了妻子一句,可随后他就走过去伸出有力的大手,一把把一对儿女紧紧搂在怀里“我就知道我小言是冤枉的,我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样!” 父亲用力揽在怀里,看着杜振海眼中流淌出的新任,杜言忽然觉得之前所受的一切不公正的待遇都微不足道了。 被人陷害如何?被豪门当成弃子又如何?以自己所拥有的对未来的把握,难道还不能重新开始? 宋家也好,杨家也罢,这些豪门显贵们也许根本不把牺牲一个小小的地方干部放在眼里,但是自己却绝对不能就这么轻贱了自己!更不能就此自怨自艾,那样没有人会同情自己。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现实,鲜花永远只会献给成功者,而给予失败者的,更多的是滔天的嘲讽和洗不尽的污水。 “到屋里说。” 首先清醒过来的杜振海催促着缠着杜言的杜菲,进了房门后,桑淑兰立刻拉着杜言上下打量。 “小言,你受什么委屈没有,有没有人打你?” “胡说什么,”杜振海低呵了一声“你当我们的公安部门是旧社会那一套,对自己同志可能那么干么?” 杜言只是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把之前的遭遇告诉父母,那样不但让母亲更加担心,而且也可能会动摇父亲多年来已经形成的一些信念。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杜言还是希望自己的家人,永远不要接触和知道那些冠冕堂皇背后的黑暗和丑陋。 “小言说说吧,都是怎么回事?”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杜振海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虽然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是外面传说的那种勾结不法商人贪污公款,坑害国家的蛀虫败类,可是之前忽然听到儿子被隔离审查时的意外和惊骇,却是怎么也无法从脑海里抹杀的。 特别是这两天来,他们被那个神秘的乔总忽然接到了彤阳,虽然从一些迹象看,这位乔总应该是有着很大背景的人物,可关于杜言就是和这位据说是华昌集团的乔总相互勾结的传言,却是早已经在平陵被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如果不是安排他们在这里住下,并告诉他们杜言很快就会没事,让他们安心等待的是个年轻的女军官,杜振海说不定已经就近找到某个政府或是公安机关去举报了。 “就是,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就说你贪污了?”杜菲紧挨着坐在杜言旁边,她紧紧抱着杜言的胳膊,也不管哥哥的手臂几乎完全陷入了她已经颇具规模的双峰之间的沟壑之中。 “也没什么,就是点镇财务制度上的误会,说起来我自己也有一定责任,工作太毛躁又太急于求成。”杜言避重就轻的解释着了一番,他知道父母显然是不会理解这其中发生的事情,或者如果真的明白发生了什么,也许更糟糕。 听着杜言的解释,杜振海略一沉吟就叮嘱了几句,对于儿子忽然被隔离审查可又忽然莫名其妙的没了事,杜振海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如儿子说的那么简单。 不过一来儿子没事就好,二来想起之前那个气质淡泊,却又漂亮的出奇的年轻女人和她身边那个办事麻利,似乎来头不小的女军官,杜振海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问的太多为好。 “哥,那个乔总是干什么的?”杜菲忽然小声问,她的话立刻引起了旁边桑淑兰的注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儿子,桑淑兰也有意无意的问道:“是啊,那位乔总是干什么的?她身边怎么还跟着个女兵啊?” “妈,不是女兵,是个少尉呢,在部队上就是排长吧?”杜菲立刻纠正,接着又回头问杜言“哥,听好多人说你就是和她勾搭一起的,你快说她是干什么的?” “什么勾搭一起,大姑娘家说的那么难听。”桑淑兰呵斥了一声女儿,不过她的眼睛也紧盯着杜言,一脸要从儿子脸上看出什么的样子。 “乔总啊,她就是那个给大青乡投资的首都公司的代表,她把有关公司财务的账目交给了有关部门,我的情况自然也就清楚了。” 杜言淡然的说,他不想再继续说乔洛蔚,可杜菲却显然不想放过他。 “哥,这位乔总真了不得,苏倩她妈那么样的一个人,都让她治得服服帖帖的。”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杜菲就咯咯的笑起来。 “什么?苏倩的妈妈?她怎么了?”杜言皱了皱双眉,对顾卫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杜言几乎就不用想也能猜到,所以虽然心里急着给苏倩报个平安,可他在家人面前还是尽量忍住。 因为杜言已经猜到,顾卫芬听到消息之后,很可能已经到自己家里去大吵大闹。即便为了苏倩父母能够忍受,可心里一定很不高兴。 如果自己太过显露出对苏倩的在意,可能就会伤了父母家人的心。 “哥你还说呢,苏倩的妈妈那叫什么人啊!”杜菲把杜言的胳膊用力一甩,脸上就阴沉了下来,而桑淑兰的脸色看上去也不是很好看。 “小言,倩倩是个好孩子,可她妈妈,哎。”一向不太在这种事上说话的杜振海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让杜言的心不由一沉。 “哥,苏倩她妈听说你出了事,立刻就让苏倩和你断绝关系,后来干脆跑到咱家,一口咬定是你一直纠缠强迫她女儿和你交朋友,还说你……”杜菲脸一红没说下去,可看她那样子,杜言也能猜到个不离十。 “小菲,去里屋待会。”桑淑兰忽然吩咐女儿,虽然杜菲满脸不愿意,可看到母亲露出的严厉神色,还是不情不愿的转身去了里面的房间。 “小言,咱家里人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倩倩妈到咱家大吵大闹,还说你强迫她闺女和你亲热,要去县公安局告你耍流氓,你今天给妈说实话,你们那事是两人自愿的么?” 杜言就一阵头疼,他自然知道顾卫芬是因为害怕受到牵连才这么说的,可他也能想象当时顾卫芬肯定是一副泼妇嘴脸,这个女人一旦蛮横起来,她还真是能不管不顾的说出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的话。 “妈,你也知道,这个,我和倩倩处的时间可不短了,”杜言无奈又略显笨拙的说,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要向母亲解释这种事“我们俩是真心相爱的,而且我们,我们也是自愿的,我想就是她妈真告到法院去,她也会证明和我的关系。” “对,我们相信倩倩这孩子,可她妈,”桑淑兰就摇摇头。 “哥,苏倩她妈说你是个坏种!”突然从房间门缝里探出头的杜菲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说完就立刻缩回头去,关上房门。 “小菲,出来,哥有话和你说。”杜言无奈的对紧闭的房门说,想到妹妹刚才肯定躲在门后偷听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想到如此下去总有一天苏倩和杜菲这对姑嫂总要相处,而杜菲如果总是对苏倩带着敌意,他就觉得还是尽早把事情解决比较好。 房门轻轻打开,杜菲低着头走了出来,她乖巧的看了看皱眉瞪着她的杜振海,立刻悄悄坐在了母亲身边。 “小菲也没说错,苏倩妈实在是太过分了。”桑淑兰脸色难看的说,如果不是因为心疼儿子可能会左右为难,而苏倩也的确是个招人疼的好孩子,以早年间大生产时候桑淑兰铁姑娘队队长的脾气,早就对顾卫芬不客气了。 “结果那位乔总给我们出了气,”杜菲笑着插话“哥你不知道,当时苏倩妈跑到咱家闹事,院子外面都围满了人,连片警小张都来解决问题了。我当时气得要去打那个坏女人,妈就拦着我。结果一辆特别大的吉普车一下到了咱家院外面,下来的就是那位乔总和她身边那个女军官。” 杜菲边说边比,眼中闪动着满是崇拜的星星,那样子让杜言不由有种从帕杰罗上下来的不是淡漠清冷的乔洛蔚,而是身穿风衣,一副墨镜,双枪在手,动作酷毙的发哥…… “那位乔总从头到尾都没和苏倩妈说话,可那样子就把她镇住了,还有她身边那个女军官口气也大着呢,一开口就说是来接咱们家人的,小张一要拦,她就说要县公安局的领导过来说话,闹的小张当时都吓呆了。”杜菲哈哈笑着“后来还是丁胖子帮他解围,又给你认识的那个派出所的王所长打了电话,小张才傻不拉吉的走了。” “宏伟到咱家来了?”杜言欣慰的一笑,两世朋友固然难能可贵,对丁秉先,杜言却是更加钦佩。 在这种人人唯恐避自己不及的时候,丁宏伟主动上门,这固然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情,可由此可见丁秉先对自己也是绝无疏远的。 倒是听杜菲提到王连义帮忙的表现,让杜言略微有些意外,这个时候王连义即便对他不理不睬也是说的过去,捧红顶白本就是官场惯例,很多时候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哥,你是没见到苏倩妈当时看那位乔总的眼神,那简直就和老鼠看猫似的,不过你别说,那位乔总真是不得了,人不但漂亮的出奇,只是往那一站就看着和别人不一样,我开始还以为她是哪个电影明星呢。”杜菲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乔总人真不错,”桑淑兰也点着头说,她还看看杜振海,似乎是要丈夫也做个证明似的“一路上对我们娘三个都很照顾,吃饭休息的总是问问,到了彤阳之后还让那个女军人把我们安排住到这么好的宾馆,小言,那位乔总究竟是干什么的?”说着,桑淑兰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可惜,就是年纪大了些。” 看到母亲那明显意有所指的表情,再想起如果她这话让乔洛蔚听到会是什么样子,杜言就不禁有些发愣。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当杜言无意中看到墙上的挂钟指向十点十分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杜菲几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站在外面的赵小云,杜菲就露出了笑容。 “小云姐,你来了。”杜菲欣喜的叫着,这倒让杜言又是一愣,他没想到杜菲和赵小云的关系看上去倒是不错。 “小云姐,你来找我哥么?”杜菲拉着赵小云问着,出乎杜言意料的是,对杜菲这热情的动作,赵小云倒是没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我来找杜言,”赵小云走进房间向杜振海夫妻略微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杜言说“时间到了,我来接你。” “怎么还要出去?都这么晚了?”桑淑兰有些担心的问,她对来历神秘的乔洛蔚和赵小云还是有些担心。 “妈,我们出去一下就回来,没事的,你们先歇着吧。” 杜言说着就和赵小云一起走出了房间。 坐进帕杰罗,杜言问道:“还要去哪?” 赵小云也不说话,而是忽然启动汽车,就如同之前那样横冲直闯的下了宾馆坡道,穿过广场向前驶去。 让杜言意外的是,帕杰罗没开出多远就在一个街边的店面前停了下来, 看着上方略显柔暗的“伤痕酒吧”的店名,杜言倒是真没想到赵小云会带他来这种地方。 “下车。”赵小云说完就回身打开车门下了车。 看着赵小云站在外面挑衅似的看着自己,杜言有些莫名其妙的下了车:“到这来干嘛?” “到酒吧来当然是喝酒。”赵小云脸上第一次对杜言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看在杜言眼里,却是有种事情好像有点不太靠谱的感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第三十一章酒吧激斗 九十年代初期,酒吧还是一种新兴事物,特别是在内地城市,绝大多数普通人对酒吧的印象,还停留在电影里旧社会或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那些乌烟瘴气的描述中。 而当时普遍偏低的生活水平,也的确让酒吧变成了某种只能供特殊人群享受的地方,至少这个时候泡酒吧不但是品位,还是身份地位和财富的象征。 和多年之后比较,这个时候的酒吧还是比较规矩的, 至少还泛滥到成为一夜情集散地的地步,虽然有些时候一些喝着喝着就对上眼的男女可能就此出去找个地方共度良宵,而且也有发生些纠纷甚至斗殴的时候,可大多数进酒吧的人都会自持身份,至少在走进门口之后,听到里面低缓幽雅的音乐,多少会心里会升起一股“咱也是讲究人儿”的心思。 “伤痕”不是很大,除了进门之后的正厅,左右还各有一个被半月亮门隔开的小酒屋,样子倒是有种中西合璧的独特气息。酒吧里灯光柔和,除了头顶上略显柔黄的顶灯之外,就只有墙上的壁灯发出淡淡的柔白光昏。 赵小云看来对这里挺熟的,她进门后就径直走向左边的酒屋,在靠墙的一张桌子前坐了下来。 杜言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不问,对赵小云奇怪的举动他也懒得探究。在杜言看来,宋家至少现在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至于以后还会不会有牵扯,却还不知道。 虽然遇到这样一次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小的打击,可杜言其实并不气馁。如果仔细想想他甚至觉得宋家这次虽然做的不地道,可对自己未必不是件好事。 国内官场讲究的就是低调沉稳,不论后台多硬,如果过于冒头总不是好事,何况是自己这个既没背景,又没后台,最多有个县委书记撑腰的草根小干部呢? 所以这个时候受点打击吃点亏看似受挫,可未必就是坏事。从这次宋家不惜动用了赵友勋出动部队带走自己看,这固然是宋家做样子给河西省官场上的某些人看,可照此推断,宋家倒也不会就这么把自己扔在一边。如果那样,传出去对刚刚涉足河西省,正准备招兵买马的宋家来说,名声可就多少有些不好听了,毕竟想要投靠的人,看到自己的下场,会未免心生顾忌。 正因为想到这些,杜言才在想通宋家背后给自己抽板下绊子之后,虽然心中气愤,可还是没有彻底翻脸的原因。 “小云小姐您来了,”一个身穿黑马甲,头发梳成三七分,典型的酒吧招待模样的年轻酒保走了过来,他飞快的向坐在另一边的杜言看看来一眼,然后微笑着对赵小云说“小云小姐您今天有空啊,没和您姐姐一起?” “今天她有事,我自己来的。” 赵小云的眼睛只是盯着酒桌对面的杜言,即便回答酒保的时候,眼神也是一动不动,她这样子如果是换成别的女孩,肯定会被认为是对情人太过恩爱,一直一秒钟也不愿意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可在赵小云脸上却是显得很怪,再配上她嘴角挂着的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酒保就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这桌,否则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那您还是喝黑色火焰?”酒保问了一句,在看到赵小云一边盯着杜言一边慢慢点头后,他又回头看向杜言,还没开口,赵小云已经说“也给他来份一样的。” 酒保支应着就转身离开,可他没走出两步,接下来赵小云的一句话,让酒保差点摔一跟头:“火焰要沉底,用不倒翁盛上来。“ 酒保就转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那种神态里却是有着说不出的怜悯。 酒保离开后的气氛就显得更加奇怪,两个一起来喝酒的男女却是隔着桌子只是对视,谁也不开口说话,他们这种古怪的气氛让旁边的不远处几张桌子上的客人都不由时不时的看过来,如果不是坐着的是一对年轻男女,而是两个彪形大汉,只冲两人之间这奇怪的举动,,酒吧里的客人也许已经跑掉不少了。 直到酒保端来两个样子古怪的大肚无座玻璃杯后,赵小云才开了口:“今天我请客。” 听到要喝的是黑色火焰时,杜言已经知道赵小云今天没按好心,再听她说用不倒翁盛酒,杜言已经完全肯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她了,这丫头今天晚上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出丑了。 在赵小云看来,杜言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土包子当然不会知道黑色火焰是什么,至于喝上整整一杯号称无底洞的不倒翁盛的黑色火焰之后会有什么结果,杜言更是不会知道。 可是,杜言却偏偏就是那个知道的! 在前世,杜言在来到彤阳之后曾经有一度为了生意,整天在各种交际场合流连,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这种后来在夜店里有一夜情专供之称的特殊勾兑酒,他可以说是早已熟得不能再熟。 看着从底层那看着就让人感到不安的暗红,一直慢慢过渡到上面一团黑漆漆的黑色火焰,赵小云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莫名其妙的笑容:“这几天你受罪了,我敬你一杯。” 杜言端起酒杯,感到手上沉甸甸的感觉,他不由暗暗摇头,这丫头可够黑的,他知道赵小云之前那句“火焰要沉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手里那杯和自己一样的黑色火焰,杜言心里就纳闷了,这丫头今天吃错药了么,宁可自损三千,也要把自己这个一万打残了? “来,别婆婆妈妈的,学着点。”说完,赵小云慢慢把酒杯边缘放在唇边,然后在杜言略感愕然的注视下,就真的一口口的喝了起来。 杜言不由微微张开了嘴,他倒不是怕喝酒,而是实在没想到赵小云为了他出丑自己也真喝了起来,看到旁边对自己这桌早已注意的客人,甚至有些从中厅里打量过来的眼光,杜言就不禁暗暗苦笑。 他知道赵小云这是在故意激自己,即便自己不知道,可喝上一口后觉得这酒有些问题,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又怎么能让个女孩子给压下去呢。 主要的是杜言不明白赵小云今天发了什么疯,这个问题不搞清楚总让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自己还没想明白。 看着喝下几口原本略显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的脸颊上就映起一层红晕的赵小云,杜言无奈的摇摇头,然后端起酒杯开始慢慢喝了起来。 刚一沾唇,一股麻凉已经让杜言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赵小云之前喝的居然是这种事先冰镇过的黑色火焰,如果说其他的酒冰镇之后喝着只会带来更好的口感,那么黑色火焰这种原本就已经极具冲击力的酒,如果事先冰镇过,那么威力之大就更加厉害。 杜言一口口的喝下去,甘甜而带着辛辣的酒水让他的身子微微发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也如火般烧了起来,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厉害的,应该是一段时间之后。 他相信赵小云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当想到看着没事的自己回到宾馆之后过不了多久就会遭殃的时候,赵小云心里不定这么乐呢。 事实上这个时候赵小云脸上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浓,她一边一口口的喝着酒,一边斜眼看着桌对面同样“傻乎乎”的一口接一口和自己对灌的杜言,心里感到一阵阵的痛快。 而这个时候,四周看过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多,对于很多人来说,黑色火焰的大名堪称如雷贯耳,而眼前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的这一对,居然在酒吧里拿出了拼啤酒的架势喝开了黑色火焰,这立刻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站在远处的酒保有些不安的来回走动,时不时的探头看看,他不知道这位这段时间一直和她“姐姐”光临伤痕的小云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整治这个年轻男人,如果说她和这个年轻人有什么感情纠葛,可也不至于要用黑色火焰出气啊,照这个样子喝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啊! 大半杯黑色火焰已经进了肚子,杜言觉得胃口里就好像突然塞进了一大堆烧红的铅矿,既重又热,不过他知道这还不算什么,真正厉害的还在后面。 继续喝了几口,杜言看到赵小云原本微红的脸颊已经变得通红,而且她光洁的额头上也开始见汗,随着她的喉咙不停的咽下一口口的酒水,包裹在黑色弹力衫下饱满的双峰,也跟着不停的微微起伏。 杜言只能苦笑,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赵小云了,不过说起来他倒是挺佩服赵小云的豪气,即便想整治自己也不占自己便宜,宁可她自己也受次罪,也要用光明正大的办法让自己吃上苦头。 “人生难得几回醉,喝了。”杜言微微一笑,自己就是从醉中醒来重获新生,这样的经历又怎么不奇特,也许自己这一次醉去醒来后,会发现又回到了之前的人生,如果真的那样,赵小云这杯酒,就当是给自己特制的醒酒之酒吧。 想到这个,杜言忽然高高举起酒杯,在四周人们发出的略显诧异的低呼声中,把剩下的黑色火焰一饮而尽! 赵小云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这个混蛋居然来了个一口干,看着自己杯子里还剩下的那少半杯酒,她稍一犹豫就咬牙送到嘴边! 可她的手却忽然被抓住了! 赵小云不解看着隔着桌子抓住自己手腕的杜言,刚要开口呵斥,却看到杜言神色凝重的对她摇摇头:“女孩子不能这么喝酒的,很伤身子。” 赵小云脸上就又是一红,她不相信杜言知道这黑色火焰是个什么来头,不过杜言挡住她喝酒的动作,却是让她觉得这个混蛋似乎倒还不太坏。 可随后她脸色一沉,冷冷的说:“我说过和你一起喝的,你喝了我当然得喝,我不占你便宜。” “那算我占你便宜吧。”杜言说了之后从赵小云手里拿过酒杯,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赵小云愕然的看着杜言,看到他笑笑之后站起来向洗手间走去,一时间倒有些发愣。 看杜言离开,酒保立刻走了过来,他局促不安的看着赵小云,嚅嚅的说:“小云小姐,这个,那位先生喝的也差不多了。这个别闹太大吧。” “怎么,你们酒吧还怕客人喝酒?”赵小云原本就因为有些发泄不出来而憋闷的火气立刻找到了出气口,她瞪着酒保“哼”了一声“再拿几打啤酒来,我就不信他能扛的住。” 听了赵小云的话,酒保就不由有些犯难。 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吵闹声忽然从中厅里传来! “有什么大不了的,跑来跑去的躲着谁?都是出来玩的,至于么?” 一个很高的声音大喊着。赵小云闻声看去,却见到一个刚刚从外面进来的男人正走到吧台前,对一个女孩大喊大叫。 “你走开,我不是那种随便女人!”女孩愤怒的喊了一句,同时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向着那男人颇了过去 男人本能的躲了一下,可因为距离太近没有躲开,那杯酒一下泼在他的脸上,酒水立刻顺着大衣流了下来,这立刻激起了那个男人的凶性,他张嘴大骂抬起手向着那女孩脸上打去! 赵小云一下站了起来!可她因为距离远只能看着那男人挥手打人。可突然间,一个人从旁边插了过来,随着那人抓住那男人的手腕一拽一扭,那个男人的胳膊立刻被反拧过去,接着他的身子就被向前猛推,一头栽到了旁边一把椅子上! “你他妈的敢打我!”男人爬起来暴跳如雷的吼着,可当刚要向前扑去,却看到对面那人已经抓起桌上的酒瓶子时,他不由一愣忽然转身就向酒吧外面跑去! 酒吧里的人不由全都一愣,打架的倒是见过,可见势不好立刻开溜的这么痛快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赵小云走到了中厅里,看着拿着酒瓶子站在那里,颇有点威风八面似的杜言,她就不由微微撇撇嘴,同时歪头看了看那个还拿着酒杯发呆的女孩。 看上去应该是大学生吧,长相还真不错,怪不得这小子这么积极呢,心里想着的赵小云就又撇撇嘴:“我说你会挑机会玩英雄救美,这次这个不比小朱差啊。” 赵小云一句话,就让刚刚升起感激之心的女孩,不禁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杜言,那样子倒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是杜言自导自演的似的。 杜言就有些纳闷,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这丫头了,怎么就和自己没完没了了。 就在杜言要开口说话时,酒吧的门忽然被用力的推开,随着吹进来的冷风,之前那个男人带着几个一看就不是安生主儿的同伙闯了进来! “亮哥是谁?咱们办他!”一个长发青年从怀里掏出柄军刺向前一挥。 “就这小子,给我往死里打!打死打残算我的!”冲进来的男人根本不管要上来解劝的酒保,随着他一声喊,几个同伙立刻纷纷从身上拽出匕首短棍,向着杜言冲来! “找死!”一声短促而冰冷的低喝从赵小云嘴里迸出,迎着冲在最前面的长头青年,她那包裹在弹力裤的修长右腿忽然如弹簧般用力上弹,伴着靴尖狠狠蹬在长发青年的下颌上,在旁边人似乎都能听到的“咯吱”骨碎声中,长发青年的上半身被一股大力猛的向后踹去,而他的下身还在向前冲,整个人就如同个横贯的口袋般硬生生砸到地上! 赵小云的身子根本就不停留,也许是喝了黑色火焰的缘故,也许是杜言的举动让她感到无法发泄,眼前几个人成了她宣泄的目标! 她的身子灵活的在那几个人面前闪动,躲过一柄刺过来的军刺,抓住对方手腕身子向下一蹲,顺势一推已经把他的手肘脱臼。同时在一根短棍砸过来前猛然欺进那人怀里,揪住他的腰带,以一种很少有女孩子会使用的摔跤手法,扭腰摆肩,硬是把一个男人给摔了出去! 接着她以左脚为轴,右腿高高翘起,伴着整个身子用力旋转,右脚脚背随着长腿带起的巨大的力量狠抽在另外一个人的颈部! “妈的!”那个叫亮哥的大骂一声,他看到赵小云正好来到他的身前又背对他,抓起旁边一把椅子向她砸去! “小心!”因为赵小云的迅速勇猛一直旁观的杜言大叫一声,他顾不得寻思本能的向前一挡,椅子腿在杜言肩头断开,也许是酒精已经起了作用,一震之下杜言不但没感到疼痛,反而激起了心中那股早已压抑许久的怒火“我靠!” 他大喊一声不退反进,一把抓住了那个男人胸前衣服,虽然不能象赵小云那样干净利落,可他也反手过肩,随着一团黑影在空中闪过,那个男人已经被杜言顺着酒吧一道通向地下室的台阶扔了下去! “亮哥!”之前那个一上来就被赵小云打昏的长发青年用含糊的声音叫了一声,他恐惧的看着倒在台阶下的自家老大,接着忽然发疯似的大叫着“快报警快叫救护车!” “妈呀!”酒保叫了一声他的脸色发白嘴唇都青了,看着赵小云他咬牙切齿的喊:“你们知道打的是谁么?!他是钱区长的儿子!” “钱区长?”赵小云一皱眉“钱志成?” “他是仙阁区钱区长的儿子钱小成,你们这次倒大霉了!”长头发捂着下巴嘟囔着,看到同伴打电话他向下台阶去看看躺在那一动不动的钱大少,却又不敢过去。 “咱们走。”赵小云忽然开口,看到酒保和几个混混要拦,她脚下忽然一挑,一柄刚才打斗时掉在地上的明晃晃的军刺立刻向上跳起,落在她的手中。 “谁敢拦我就试试!”赵小云凌厉的眼神一扫之后,回身抓住杜言的手就向外面走去。 刚刚冲出酒吧,一道刺眼的亮光就迎面而来!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辆警车已经在帕杰罗旁边停下! “跑!”赵小云忽然转身就跑,她这举动让杜言不由一愣,原本以为赵小云会拿出什么证件,或者是如之前对付那几个纪委干部似的,干脆拔出把手枪来耀武扬威一番,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象那些街头打架之后,见到警察拔腿就跑的混混似的,可这时候他也没办法计较这些,不由自主的被始终拉着他手的赵小云拽着向街道深处跑去。 “站住,不许跑!” 后面刚刚下车的警察丝毫没有创意的大喊着追了上来,不过也许真是酒精作祟,前面奔跑的两个人越跑越快,当警察跟着追进一条有好几个出口的斜街时,两个人已经躲进了其中一条黑漆漆的狭窄小巷里。 不过,躲进去之后两个人才发现,这居然是一条越往里越狭窄,最后两边的山墙完全合拢在一起的死胡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第三十二章酒熏人醉花如泥 看着前面那越来越狭窄,最后如同一个细长的三角形般完全合拢成一个死角的小巷,两个人不由一时面面相觑。 小巷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柱不停闪烁,杜言有些络信息的畅通,关于历史上很多重要的事件的定论,都随着一些秘密的公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或是争议,其中既包括建国后那场与当时的联合对抗的战争,也包括七十年代末期在南部边界上的反击战。 但是不论这些战争究竟都有着什么样的性质,在战争中尽职尽责的军人,特别是那些战死疆场的普通士兵,却是不能被苛责,更不该被侮辱的! 可是他没有想到,宋家来居然会在战场上牺牲,这倒是完全颠覆了他对宋家这位庶出长子的想法。 “好了,有些事我就只能告诉你这些,省的你没事乱想,”赵小云瞥了一眼杜言,接着想到什么似的忽然转头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还有,不许你对任何说我们的事。” “我们的什么事?”杜言有些好笑的看着赵小云。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斜街,不过远远看着酒吧前进进出出的那些警察,还有站在帕杰罗旁边的几个人,他们估计今天想要把车开走是不太可能了。 “先走吧,回头我想办法把车提出来。”赵小云看着远处的帕杰罗低声说。 两个人沿着街道的阴影悄悄离开,绕了一个大远,才顺着广场来到距离宾馆不远的街上,看着杜言望着自己的眼神,赵小云咬着牙说:“你少嬉皮笑脸的。” 不知道怎么的,在别人眼里有时候有些老成过度的杜言,在赵小云看来却是怎么也不顺眼:“别以为我们,我们……你就得意了,告诉你回头你再敢碰我一下,我真一枪毙了你。” “那现在是不是要毙了我呢?”也许是因为赵小云的挑衅,杜言忽然探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先是目瞪口呆,随后怒火中烧的赵小云,杜言不由哈哈大笑。 “这不是那个平陵的小秘书么?他不是出事了,怎么到彤阳来了?”一辆经过的轿车里,一个年轻女人看着街边追逐的两个人心中琢磨着“不是看黄色画报就是和女人鬼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第三十三章漫漫冬夜话暧昧 赵小云没能赶回栖凤山,帕杰罗已经被彤阳警方扣住,而这么晚又没有通栖凤山的公交车,赵小云虽然也想过要给其他什么人打个电话,可犹豫许久之后她这个电话还是没打出去。 看着站在前台一改以前干净利落风格举棋不定的赵小云,杜言也有些没办法,他知道其实赵小云只是自己疑神疑鬼,即便这个时候给栖凤山或是赵小云自己认识的社么人打个电话,估计也不会有什么人就认为他们两个这么晚在一起,就一定发生了什么。 可赵小云却显然有些做贼心虚的意思,她拿着话筒想了又想,最终放下电话回头用一种似乎愤懑的眼神看着杜言。 杜言自然知道赵小云这是在给她自己找台阶下,不过想想这里面和自己的确有那么点关系,杜言倒也没不讲义气的来个吃光喝净一抹嘴的不认账。 “那就现在这住下来,明天再想办法。”杜言低声说,看到赵小云脸上立刻浮现起一丝警惕的神色,他立刻摇摇头“我没说让你和我住一起,你自己开个房间。” 看到也的确没有办法,又实在不想惊动什么人,赵小云只好拿出证件开了个房间,看到她的军官证,前台原本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两个服务员不由一愣,随后态度变得好了不少。 很凑巧的是,赵小云的房间和杜言一家的房间都在同一层,当电梯上到九楼时,赵小云忽然用力一推杜言,借着就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你先回自己房间去,我一会再上来。”在电梯门关上时,赵小云低声说。 读研有些啼笑皆非的站在电梯口,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身手了得,动辄拔枪的暴力丫头居然会有这么腼腆的一面,不过这倒也让他对赵小云的印象有了些许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们两个会出现那种暧昧纯粹是因为意外,现在杜言倒是觉得赵小云倒也有可爱的一面。 不过杜言却没听赵小云的吩咐,当从电梯里出来之后,看到他就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时,赵小云先是脸色一变,接着急匆匆的走到门口,用钥匙打开房门立刻拽着杜言进了房间。 这个房间的布置和杜言那间区别不大,唯一不同的只是少了个单间,看着挣扎着坚持的赵小云进了房间后身子开始发晃,杜言无奈的叹口气,走过去从后面揽住她的腰身,把她的身子轻轻托了起来。 “混蛋你干什么,”赵小云发烫的脸上已经一片昏红,之前一直压抑的酒劲到了这时候又上来了,虽然杜言替她喝了小半杯,而赵小云对自己的酒量也很自信,可加了料的黑色火焰的威力又怎么是那么就容易过去的呢。 “我头晕,都是你害的,”赵小云嘴里吐出喃喃的自语,她虽然想尽量让自己清醒,可被杜言往怀里一抱,一阵困意立刻涌了上来。 “哎,乔洛蔚让你这个小醉猫保护也够倒霉的。”杜言看着完全偎在自己怀里,甚至还把脑袋在他肩窝上蹭蹭的赵小云就有些无奈,虽然估计以赵小云的身体素质,睡上一觉明天应该也就没什么事了,可把她这么一个年轻姑娘单独扔在宾馆房间里,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虽然赵小云的本事他已经见过,可现在的赵小云,却是完全设防的。 也许是总这么窝着有些不舒服,赵小云就向旁边扭去,她的头从杜言怀里仰向外面,异常饱满健康的上半身不由向上挺起,令人炫目的硕大双峰立刻突现在杜言眼前。 杜言感到之前在小巷里被赵小云无意中的挑逗挑拨的热火,又在身子里燃烧起来,他这时候真是有些奇怪这丫头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面对自己这么一个男人,她居然还能睡的着。 “混蛋,流氓……” 赵小云嘴里发出一串的诅咒,看样子似乎是在梦里也在教训杜言,可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让杜言有种想就此当把流氓的冲动。 杜言苦笑着把在梦里还不老实的赵小云放在床上,他犹豫了一下,为她脱下了那件小羊皮外套,不过虽然看她依旧睡的不太舒服,可还是没有继续脱她其余的衣服,毕竟看着这个只被黑色弹力衫和弹力裤包裹就显得无比诱惑的身体,杜言不知道如果真脱了她的衣服,自己会不会忍耐的住。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估计以赵小云那脾气,可能在一枪毙了他之前,会先让他享受一下当本世纪最后一个公公的光荣。 杜言坐在床边歪头看着熟睡中的赵小云,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长相普通,脾气又不好的女孩发生什么,可事情就是这么微妙,他们之间却发生了谁也不想为外人道的小秘密。 这么想着,走到桌边,看到安装的是那种没有号码显示功能的老式电话,杜言就放下心来。 他拨通了九二二房间,铃声刚响两下,电话就被拿了起来。“哥?” “小菲还没睡啊?”杜言放低声音“我有些事需要和赵小云去办,今天晚上就不回去了,明天早晨我就赶回来,告诉爸妈别担心。” 电话那边没有出声,就在杜言以为电话断了的时候,杜菲开口了:“我知道了,哥,你自己小心点。” “好,你也早点睡,我明天早晨就回来,如果没什么事,明天下午咱们就可以回家了。”杜言笑着对妹妹说。 “哥,你……”杜菲的声调似乎略显犹豫,然后她再次小声说“你早点回来。”说完,话筒里就传来了阵阵忙音。 杜言放下电话,走到墙边关掉大灯,却拧开了床头的台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也许在内心里他担心黑暗会诱发心底里那种莫名的冲动。 看着如同小猫般蜷在一起的赵小云,杜言终于没有忍住,低头在她温暖柔软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好好睡吧,丫头。” 说完,他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斜靠在床边闭上了眼睛。 赵小云是因为口渴醒过来的,她舔着发干的嘴唇有些迷茫的向亮光处看去,当她看到自己和杜言两个人都躺在床上时,她先是发愣,接着猛的掀开被子! 看到两个人都依旧穿着衣服,赵小云吐了口气,可当她看到原本就没怎么睡实的杜言扭头望过来的眼神时,赵小云先是迅速的扭过头去,接着整个身子都背过去对着杜言。 看着侧躺在床上显得体型更加山峦起伏的背影,杜言觉得自己可能中了赵小云的什么毒了,居然对这么个长相平平脾气更臭的女人有了心思,可看着她背对自己,即便很冷也一动不动不愿意共用一条被子的样子,杜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疼。 “你睡吧,我起来坐会。”杜言从床上爬起来,他看看表,才不到两点,不由为这个漫长的晚上该如何渡过头疼起来。 “你回你房间去吧,我能照顾好自己,”赵小云虽然没转过身来,可声音变得不那么强硬了“不过今天的事不许你对别人说。”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杜言略微苦笑,口气里却隐约带着一丝即便他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愤懑。 赵小云是谁?是赵友勋的妹妹,部队上的少尉军官,虽然赵友勋现在还不是很显眼,可从他年纪轻轻就是中校,更重要的是似乎和宋家关系匪浅这层看,将来在军界崭露头角甚至晋身高级将领也是未必可知的。 而赵小云自己和宋家和乔洛蔚的关系上,也可以看出绝对不是简单的保镖那么简单,从这一层想,赵小云因为今天的事怕影响自己的名声,这也就未尝不可理解了。 似乎听出了杜言声调里的异样,赵小云转过身,用手肘支着床面,用一种奇怪的神态默默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阵,赵小云开口说道:“乔总托人为你安排了个暂时的新工作,明天可能就会通知你。” “是安慰奖么?” 杜言乐了,对于宋家最终还是会给自己做出一点小小补偿,他能想象的到,正如乔洛蔚所说,如果宋家对自己过河拆桥,那就真的会寒了一批人的心。不过道理尽管如此,杜言却也知道,对于那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来说,下面的人为他们做出牺牲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他们当中很多人不会为这种事情有哪怕一丝的歉疚,更不会去费神考虑那些被牺牲者的想法。 乔洛蔚,或者还有宋嘉逸,他们能做到这点,对自己倒也算是尽了一份情谊。 只是,这绝对不是杜言想要的! “随便你怎么想,说是安慰也好,补偿也罢,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赵小云有点累了就爬下,她却不知道这么一来她腰肢下那翘挺的曲线就显得更加明显,而一双比其他女人都要修长笔直的双头,从曲线下一路挺直延伸到床边,不禁给人一种充满震撼力的视觉冲击。 杜言微微扭过头避开赵小云那堪称魔鬼般杰作的身材,就在他琢磨着自己会面对什么样的工作变动时,赵小云忽然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要当官儿?” “为什么当官儿?”杜言反问一句随后莞尔,他知道虽然赵小云家虽然不如宋家,可大概也是军中有身份地位的,所以她尽管也跟着乔洛蔚下乡,可毕竟和普通人的生活有着很大的隔阂“你知道对一个普通农民来说,一个村长镇长意味着什么吗?”看到赵小云先是点头,随后又略带茫然的看向自己,杜言轻轻叹息一声“也许在你们的眼里,一个乡镇干部真的什么都不是,可在一个农民看来,一个乡长镇长就能决定他的命运,甚至生死。” 杜言站起来走到床边,外面除了五一广场上还有些灯光之外,已经一片漆黑。 “我当初决定当官是为了改变一些人和事,这个和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那是以前的想法,现在我只想做些事,做些实事!不是那种拍脑袋就决定或者是做了就是为了给上级看的花架子,是真正的实事,如果我将来可以当更大的官,我还会做更多的更大的实事。这个既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我自己。” “你还想当更大的官?你官瘾不小啊?”赵小云坐起来看着杜言的背影,她倒是没想到有人会坦言自己想当大官,她见到的都是那些即便把往上爬写在脸上,可嘴里还是一口一个“不争名利,为民服务”的伪君子。 “当大官和做大事并不矛盾,我用政绩给自己挣前途,用前途保我做的那些事能落在实处,这不是挺好的么?”杜言转身对赵小云一笑“不论以后我走到哪一步,我都会记着这句话,说起来很多人热衷仕途可最终失败,就是因为理不清这两件事的关系。” 赵小云暗暗撇撇嘴,不过立刻偷看杜言一眼,倒似是怕被他看到。可这种让她自己都感到奇怪的念头刚浮上心头,她忽然被走向床边的杜言吓了一跳“你要干什么?!” “应该是我怕你才对吧,”看着似乎又进入了警戒状态的赵小云,杜言小心的向后退开一步,他可不想被这丫头一脚踢碎下巴“咱们这样也不行,我那条被子在椅子上靠会等到天亮吧。” 听到杜言的话,赵小云先是松口气,甚至还从心里涌起一阵淡淡的感动,可接着她忽然眼睛一瞪,用几乎要吃人的声调狠狠的问:“明明有两条被子,那刚才你为什么要和我盖一条?!” 被问住的杜言一时间真的有些瞠目结舌了,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也许在心底里他就想着要和赵小云盖一条被,所以刚才的举动根本就是想都没想! “流氓!”赵小云狠狠骂了一句,接下来却是脸上一红背对着杜言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杜言无奈的看着不再理会自己的赵小云,之前原本对她的那股莫名的愤懑却是因为自己的理亏没了下文,他坐在椅子里,扯过另一条棉被盖在身上,因为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杜言再次醒来是被赵小云吵醒的,看到从洗漱间出来,已经收拾利落的赵小云,再看看外面依旧黑漆漆的天色,他太说看看手表:“才五点。” “我这就走,”赵小云站在门口对杜言说,她的眼神和昨天不太一样,在说到走时,她的眼睛微微看向别处“昨天夜里的事你不用担心,钱志成有那么个儿子迟早有他哭的时候。” “小云,你还记得昨天那两个警察听到的彤大女学生的事么?”杜言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些话提醒着赵小云“你可以让人用这件事查查。” “你想扳倒钱志成?”赵小云看了一眼杜言“他是彤阳仙阁区区长,听说今年下半年就能升区委书记,进彤阳市委班子了。” “彤阳市市长韩家奇是跟着杨省长差不多一起调来的吧?”杜言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赵小云听了就点点头,接着她忽然明白过来什么似的看着杜言。 “你想挑拨韩家奇和张升互斗?” 赵小云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她说的张升正是河西省常委,副书记,彤阳市委书记。而彤阳市长韩家奇则是当初杨家为了帮助杨伟权特地调到彤阳当市长的。 可这些关系倒在其次,让赵小云不明白的是,她不明白杜言怎么就知道挑起韩家奇和张升之间的矛盾,就能有很大作用,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钱志成是市委书记张升的人,可他怎么知道一旦有了把柄,韩家奇就一定会趁机打击钱志成呢? 似乎看到了赵小云眼中的疑惑,杜言略一犹豫,决定还是透露出一点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当然说法却要小心的多。 “我听说张升和杨省长的关系不太好,而且他和省委组织部史部长好像也不太对路,是么?”提到史部长的时候,杜言注意到赵小云似是一愣,这就让他更加确定,之前从中央空降下来的省组织部史部长,正是宋家安排的人!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当官啊,”赵小云微微翘翘脚尖,让自己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显得看上去差不多和杜言一样高“对这里面的事你知道的真清楚,没少在勾心斗角上下心思吧?” 杜言就是微微一笑,他当然不会告诉赵小云,自己说的这些当初河西省高层之间的关系,其实在后世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他更不会告诉赵小云,正是这位河西省省委副书记张升,在后来狙击杨伟权仕途的路上,起到了重大的作用。 而现在,因为与钱小成偶然发生的冲突,杜言看到了一个能让自己原本的失利,重新扳回来的机会! “回去告诉乔总,杨省长那边闹的越热闹对她越有利,”杜言抬手帮赵小云整了整领子上略显散乱的短发“如果杨省长的路太顺了,也许就不那么需要宋家的帮助了。” 赵小云有些愕然的看着杜言,她没想到杜言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耍心眼,虽然一句“小官僚”就要脱口而出,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这两天小心点,那个钱小成肯定不甘心。” “我知道,我就在宾馆里不出门,等着乔总把我发配到哪个犄角旮旯去。”杜言开玩笑,看到赵小云听自己说乔洛蔚“坏话”就面露不忿的挺起胸,杜言如头天夜里一样,忽然探身在赵小云脸上匆匆一吻,随后在赵小云还是没来得及发火时就打开房门“好了不说你的乔总坏话了,快走吧。” 赵小云立刻向外看看,还不忘多看了几眼杜言房间的方向,然后她快步向电梯走去。 看着赵小云进了电梯,杜言也关上房门向自己房间走去。 在他想来,因为还早家人应该还都没起,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去后,却意外的看到杜菲正愣愣的坐在沙发上出神。 “小菲,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杜言有些奇怪的问,不过看到杜菲略显憔悴的面庞,他立刻意识到杜菲应该是根本没睡。 “哥你回来了,办完事了?”杜菲扭头看了看杜言,她神色奇怪欲言又止,可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向单间走去。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着妹妹的背影,随后他的眼神无意中向桌子上一瞥,不禁立刻愣住! 桌子上,俨然摆着个带有来电显示功能的新式电话。 虽然同在一层,可赵小云住的是普间,所以房间里的设备自然是普通标准;而她给杜家定 的是高级间,这连电话也是高级的! 第一次,杜言为赵小云对自己家人的过分殷勤感到“不满”!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5章第三十四章红与黑 仙阁区人民医院的高级病房里,钱小成的腿绑得想个大粽子似的,用托架半吊在空中。 看着儿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样子,再看到那条据说已经摔断了骨头的左腿,钱小成的妈就不由又是哭了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诅咒那些打人凶手不得好死,这让站在病床边的仙阁区局局长老蔡不由有些尴尬。 “好了!照顾好你的儿子吧!这也是给他教训,让他以后老实点。”钱志成低声呵斥了一声老婆,随后他转过身,虽然脸色依旧低沉,可还是对老蔡颇为客气的说“蔡局长就麻烦了你,希望区局能尽快处理好这个案子。” “钱区长,小成被歹徒打伤这是我们区局的失职,您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抓住凶手,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老蔡恭敬的说,之前听说钱小成被打,老蔡是很头痛了一下,不过转念一想他却又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和钱志成搭上更深一层关系的好机会。 钱志成很快就要接仙阁区委书记位子的传言早已经在整个彤阳传来,做为彤阳市委书记张升手下的得力干将,钱志成在任仙阁区区长这段时间可以说是紧跟张升的步子,而这次升任区委书记,自然也被视为是随后进入彤阳市委常委班子的前兆。 对这么个正是官运亨通的上司,老蔡虽然一直想讨好可苦于没有机会,现在钱小成被打,他自然是抓住机会立刻凑了上去。如果仔细想来,老蔡甚至还有些感激那些打了钱小成的人呢。 “不是让我满意,是让人民群众满意,”钱志成声调平静,不过话音里却透出一股冰冷气息“就在我们的彤阳,就在五一广场这样的闹市区,却出了歹徒公然聚众打人的恶劣事件,老蔡啊,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失职!”说道最后钱志成加重了语气“如果这样的事件让市委甚至省委省政府听到,对我们仙阁区的影响有多坏?对你们区局的影响呢?老蔡,这件事要办就要办的落到实处。” 看着钱志成那看似平静,实际上隐隐透着一股杀气的眼神,老蔡先是点点头,随后不禁暗暗心惊。 他知道钱志成其实已经恨透了打伤他儿子的人,不论事情的经过究竟怎么样,他这是安心要把事情往死里定性了。 “您放心钱区长,我们一定会给群众一个满意的答复。”老蔡立刻顺着钱志成的话茬做了个保证,他并不感到有什么良心上的不安,即便那些打钱小成的人完全有理他也不会在乎,对他来说,能让未来的市委常委区委书记满意,才是他现在的目的。 看着老蔡离开,钱志成神色阴沉的转身看着躺在床上不住呻吟的儿子说道:“这是给你个教训,让你知道知道厉害,以后再给我惹事,不用别人,我就干脆打断你另一条腿!” “你干什么吓唬孩子?”钱志成的老婆气呼呼的绕过病床冲着丈夫吼着“小成平时多老实,他都被人打成这样了,你这个当把爸爸的也不知道给孩子出气还吓唬孩子,他不是你儿子怎么的?” “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就知道在外面给我惹祸,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么?”钱志成狠狠的低声训斥着老婆“你知道有多少人现在正盯着我吗?你以为我当区委书记了就更威风了是不,告诉你,如果你们娘俩不想让我倒霉,就都给我老实点!” 说着他回过头对钱小成说:“你说的那个酒吧里的人除了那些客人还是有谁,都给我说清楚点。” “就是那个臭娘们,”想到之前颇了自己一脸酒的女学生就咬牙切齿的钱小成愤愤的说,看到他老子阴沉的脸他稍微收敛了些“那丫头好像是彤大的学生,爸,警察找过她了么?” “这个你别管了,”钱志成说完之后想了想吩咐着“这段时间就在医院里老实养伤,等好了之后就去临池你舅舅家呆一段时间。” “干嘛赶孩子走?”钱志成的老婆不愿意的小声嘀咕着。 “赶他走是为他好,”钱志成瞪了一眼老婆“你知道么,打小成的那两个人开的车是挂在部队下面的,我问过交通局的人了,他们查不出来那车的具体挂靠单位。” “会不会是套牌的黑车?我认识不少人开套牌车的。”钱小成问着。 “是不是套牌车交通局还查不出来?看来那两个人也不简单,你最近给我老实点。”钱志成神色阴沉的吩咐儿子,随后又叮嘱了几句之后走出病房。 看到钱志成出来,正从走廊另一边值班室走过来的秘书立刻迎了上来:“区长,刚接到市委的电话,张书记要见您。” “嗯,去市委。”钱志成神色沉沉的说了一句就头前走去,看着自家老板难看的脸色,秘书就不由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彤阳市委位于彤阳府城区凤凰台大街,凤凰台这个名字,是因唐时建有一座凤凰涅槃台供高僧传法而得名,彤阳市委大楼就建在距被定为国家一级保护文物的凤凰涅槃台遗址不远处的凤凰台大街三十九号,而隔着凤凰台不远,几百米外就是彤阳市政府大楼。 这两座造型迥异的建筑遥遥相对,继承了传统建造风格的市委大楼显得那么庄严肃穆,而造型新颖的市政府大楼则具有着新时代元素的强烈视觉冲击力,这样两座建筑,恰恰就如同现在它们的两个主人一样,性格迥异,难以调和。 说是为了权力制衡掺沙子也好,或是为了争权夺利搞小集团也罢,班子一二把手不合几乎已经成了国内官场的普遍现象,不过在斗争中求发展,在发展中坚持斗争,也是早就经由领袖们亲身验证过的官场辩证法,而一个过于团结和谐的领导班子,则是上级任何时候都不愿意看到的。 彤阳的一二把手之间的关系就如同这两座造型迥异的建筑一般,外表互不搭调,内里就更是完全不同,虽然不至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至少彤阳官场都知道,张书记和韩市长从一开始就是两路人。 做为典型的少壮派,韩家奇刚刚四十出头就担任省会城市的市长,这在讲究论资排辈的国内,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虽然有些传言说,他这个市长纯粹就是给一年多前才来到河西省的常务副省长杨伟权当打手站脚助威来的,不过韩家奇在上任之后做的几件事,却很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韩家奇虽然来势汹汹,可彤阳市委书记张升却是稳坐钓鱼台,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的强大背景让张升在常委会上有着一种近乎超然的地位和态度,每当常委会上出现意见分歧的时候,最终人们的视线都会集中到坐在桌子尽头,从不轻易开口发言的张升身上。 而每到这个时候,韩家奇都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无力感,他知道自己虽然不论资格阅历都比张升差上不少,可他从没因为这个感到自卑,但是一想到张升那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的身份,韩家奇就有一种自己虽然是孙悟空,可张升却是让他怎么也跳不出手掌心的如来佛的无力感。 几个月前,在一次书记办公会上,张升提到随着仙阁区在彤阳市不论是经济领域还是政治版图上逐渐发展起来的趋势,应该考虑让仙阁区委书记如常之后,韩家奇就有一种自己就要被无形的枷锁套在脖子上的危机感。 按照原本安排,现任仙阁区委书记在过年之后就要调任其他地级市,这么一来所谓仙阁区委书记进市委常委班子,不过是张升为即将接任的钱志成铺路而已,可是虽然明明知道这个事实,可韩家奇也没有办法阻止,不论是仙阁区现在的地位的确已经足够让它的区委书记入常,还是出于不能为了要阻拦钱志成进入常委,就得罪现任书记调动前隐性的提半格,韩家奇都开不了这个口,毕竟阻人进步,是要招恨的。 所以,当韩家奇从秘书那儿听到关于头天夜里仙阁区局忽然深更半夜大举出动的消息后,他就上了心,吩咐秘书详细打听一下仙阁区那边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结果听来的消息却是让韩家奇既感兴趣又隐隐兴奋,虽然不知道钱小成是因为什么被打,可韩家奇还是立刻吩咐秘书严密关注这件事,在官场上很多时候也许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最终可能会成为撬动一尊大佛的杠杆。 韩家奇虽然这么想,不过他在这件事上也没抱着什么太大希望,仙阁区原本就是张升的老班底,从上到下历来都是跟着张升那边走。韩家奇虽然已经到彤阳大半年,其他地方还好说,可仙阁区那边他却是始终插不进手,指挥不动。 所以一想到这些,韩家奇对这件事的心思也就淡了些,不过当中午接到一个电话时,他才忽然意识到,也许头天夜里那件事不是那么简单。 钱小成被打,最紧张的除了钱小成的妈妈之外,就要算是五一广场派出所的所长赵所长了。 半夜听到消息之后,他就被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惊了出来,当他赶到那个叫伤痕的酒吧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令手下控制住了酒吧里的人。 赵所长对钱小成的为人很清楚,甚至有些事比钱志成这个当老子的还清楚的多,所以一看到那个女学生,再稍微一听钱小成手底下那帮小混混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就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以取证的名义让人控制住了酒吧的酒保,在听说酒吧老板因事外出之后,他不由分说的的下令封了酒吧的门。至于那个还没有从惊慌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彤阳大学的女学生,他更是让人先看管起来。 至于其他客人,则挨个记下了他们的家庭住址和工作地点,在一阵威胁恐吓之后,赵所长觉得事情大体上差不多了,才一脸悻悻的带人返回了派出所。 五一广场派出所在整个彤阳城的同级别派出所里不论是规模还是排名都是很靠前的,能在这个所担任所长可以说就是前途无量,单是从这个所升上去直接上到分局局长的前任就很是有那么几个,所以赵所长也不想让几位前任专美,很想在自己任内好好表现一下,有朝一日也捞个分局局长之类的肥差干干。 钱小成就是他巴结的途径之一,只是赵所长没想到一向欺男霸女的钱小成却不知道是被从哪冒出来的两个愣头青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当听下面的人说钱小成的大腿骨折之后,赵所长不禁全身冷汗,他知道如果不能立刻抓到打人的主,自己别说当分局长,就是现在所长的椅子也坐不稳了。 所以回到派出所之后,赵所长亲自审问那几个带回来的酒吧里的人,可是除了酒保说之前只见过那位女的和另外一位女客人最近这段时间来过几次,那女客人管她叫“小云”之外,至于那个男的,和他们的来历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那个彤大女学生,在渐渐清醒之后立刻喊着要报案,说要告钱小成耍流氓,这就又是一件麻烦事。对这些喝过大学墨水,显然不能只用对付普通老百姓恐吓威胁的简单方式让他们闭嘴的大学生,赵所长先是有些为难,然后一咬牙下了决心。 “大半夜的不在学校里呆着跑到酒吧里,你要干什么?”赵所长忽然神色一变声调冰冷的问着,看到女学生被这忽然的询问惊呆,他借着就猛的一拍桌子厉声质问:“说,你是不是去拉客的?是不是在卖淫?!” “你,你胡说!”女学生脸色通红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可随后就被站在旁边的一个女警死死摁住。 “告诉你,这是派出所,进到这的就没有干净的!”赵所长又是一拍桌子“老实点,交代你是不是在搞卖淫活动,那几个滋事打人的歹徒,是不是和你一伙的?”说着他阴测测的看了看桌子上女学生登记的情况阴笑了一下“在校大学生参与卖淫活动,看来得和你的学校联系一下了。” “你,你……”女学生嘴唇不停颤抖,她的眼神里透出的是不信,愤怒,茫然,还有绝望,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位之前和颜悦色的赵所长忽然变了脸色,更想不到做为受害人的自己却突然变成了卖淫。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桌子对面一脸狠象,好像一头随时都会扑上来撕扯开自己喉咙的恶狼般的赵所长,过了一会似乎一下明白了什么“那个人,他们说他是哪个区长的儿子,你们,你们就因为他是区长的儿子陷害我?!” 看那女学生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赵所长就暗暗皱眉,这大学生就是和没什么文化的老百姓不一样,不好搞啊,心里这么想着,赵所长慢悠悠的点上根烟吸了一口后吐出大团的烟雾:“既然你都明白了我也不用废话了,这事你按我们安排的记录口供就不难为你,否则后果你自己知道,也不怕直接和你明说,就算你还是黄花大闺女去做妇科检查也没用,照旧能让你名声臭到学校里以后没法做人,你自己看着办。” “你们还是人吗!”女学生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她挣扎的站起来却又被用力按住“你们不是警察!你们就是土匪强盗!” “少他妈废话,按我说的录口供没你事,要不让你的臭名声到处传,别说上学,以后你这辈子也完了!”赵所长完全撕掉了最后的伪装,他吩咐着旁边的女警“给她做记录,然后让她签字按手印。” 说完,他走出屋子,说起来整整一夜没睡他也觉得折腾的够呛,想找当时最早接警之后赶到伤痕酒吧的两个警员,详细问问关于他们追丢的那两个年轻男女的情况,可却到处都打听不到他们人的下落,估计这时候不定躲在什么地方偷懒眯觉。原本也要找个地方先眯一会,可随后手下带来的 消息却让赵所长一阵狐疑,那两个打人的主却是始终没有消息,而那辆留在酒吧门口的帕杰罗却很意外的在交管局没查到底细。 这让赵所长不禁有点心里二愣,开始从交管局那里听说那辆帕杰罗是挂在军区下面单位时,赵所长也和钱小成一样认为可能是某个挂靠在部队名义下的公司的车辆,这虽然让他多少上了点心,可也并不很在意,毕竟最近几年随着部队的一些地方单位涉足经济领域,一些小公司为了行事方便把自己的车子挂靠在部队单位名义下,已经成了个潮流。 可听说在交管局没有查到那辆帕杰罗真正的底细,赵所长就不由有些心里没底了,他当然不会和钱小成一样认为那是辆挂假牌照的黑车,而是立刻想到,也许对方还真是有些来头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赵所长就在心里转悠开了。彤阳和其他地方不同,是省委省政府所在地,即便不如首都那样高官云集,有所谓扔块砖头打中十个,得有九个是处长的说法,可也差不了太多。 所以他稍一犹豫就转身向拘审室走去,同时心里琢磨着这事既然分局已经知道,那要不要再和蔡局长轻视一下,看看蔡局长是个什么态度。 不过他刚刚拐过走廊,就忽然看到门口出现了几个身影,看到那几个人,赵所长先是一愣借着立刻快步迎了上去。 “姜局,您怎么就突然过来了,也没通知我们一声,我们这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赵所长先是很规矩的敬个礼,随后伸出双手准备和走过来的一个警官握手。 可是让赵所长没想到的,平时看在是老蔡亲信的面上和自己一直和颜悦色的姜局,这一次却是对他一点不假以颜色,看到他伸过来的手甚至还隐约向后靠了一下,就好像生怕和自己沾上什么关系似的,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赵所长不由心里一沉。 “赵爱国,这是省厅警务督察处的严科长,”姜局脸色沉沉的说“因为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现在你把工作先和所里做个简单交接,然后听严科长的安排。” “省厅?”赵爱国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当然知道姜局不可能在这种事情开玩笑骗他,可他也想不到省厅的人会突然找到他的头上。 难道是那件事发了?赵爱国心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可看到这几个人的举止却又太像自己担心的那样,他随即冷静下来,先是看了眼那位严科长,回头对已经跟上来的一位副所长简单交代几句,就和那几个据说是省厅的人走出了派出所。 赵爱国被省厅的人带走的消息立刻在派出所里传开,当人们听说和省厅的人一起来的,是据说一向和蔡局长关系微妙的分局姜副局长时,更是各种谣言满天飞,一时间原本全力寻找酒吧打人凶手的行动,却是不由慢了下来。 就在五一广场派出所上演警匪一家,鸡飞狗跳的戏码,而彤阳市委书记张升也因为听到了一些关于钱小成的事正训斥钱志成管教不严的时候,就在距离广场派出所不远的宾馆里,杜言正陪着父母看电视。 所谓灯下黑,却也的确有些道理,正到处搜捕闹得不亦乐乎的仙阁区公安们,怎么也没想到,打了钱小成的“肇事凶手”,就住在离广场派出所不远的一座宾馆里。 看着新闻里关于海湾战争全面展开,联合已经开始了那著名的持续四十多天的战略轰炸的报道,杜言心里却在想如今的彤阳城甚至全国,究竟有多少人已经意识到,一场更加激烈的,要比海湾战争迅猛得多的政治风暴,即将在之后的半年席卷而来呢? 这么想着杜言不由微微出神,而从早晨开始,一直投射过来的两道始终带着询问的目光也让他有些受不了。 从电话号码上,杜菲显然发现了什么,所以整整一上午她都有意无意的时不时看向杜言,可一旦杜言回望过来,她就又立刻扭过头去躲开哥哥的眼神,时间一长,那种样子却引起了桑淑兰的注意。 “小菲,和妈到屋里来一下。”桑淑兰招呼着女儿,她不知道头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不过杜菲的样子明显不太正常,虽然以前倒也想过让自家儿女亲上做亲,可后来看儿子的意思她也就断了这念头,不过现在看来桑淑兰就又有些担心了,毕竟儿女已经大了,这要是他们耳鬓厮磨有个看到看不到的出点什么事,那老杜家可真就丢人现眼到家了。 看到母亲的神色杜言就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和赵小云也实在没发什么什么大事,可毕竟杜菲是多少知道点的,如果她就那么愣头青不知轻重的把昨天的事说出来,那可就不知道父母会怎么想了。 杜言就向正一边站起来一边向他做鬼脸的杜菲瞪了瞪眼睛,不过杜菲似乎并不在意他这个威胁,就在杜言对这事真的有些无可奈何时,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杜振海刚要站起来却被杜言拦住,他想起之前赵小云的叮嘱,可犹豫一下后还是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出乎杜言意料的是,站在门口的并不是他想象中闻讯而来的警察,而是一个很让他感到意外的人。 “杜镇长,您好。”站在门口的一个脸上似乎总是挂着笑容的年轻人刚微微抬起手臂,不过想到现在穿的是便装,就又立刻放下“赵主任让我到您这儿报到。” “孙晓鹏?”杜言意外的看着站在门口笑呵呵的年轻士兵,对这个如同一头小豹子似的,不但令他印象深刻而且颇有好感的中士的到来,他先是感到意外,随即就想到,这应该是赵小云担心自己才做出的安排。 孙晓鹏进屋之后立刻向杜振海夫妻立正敬礼自我介绍,这倒让杜振海夫妻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这个虽然穿着便装可举止一看就是军人出身的年轻人,杜振海夫妻不由同时想到了那位似乎来历不凡,神通广大的乔总。 “晓鹏,你什么时候到的?”递过一杯水,杜言有些奇怪的问。 “昨天夜里赵主任给我们大队长打了电话然后又给我留了这里的地址,我就开车过来了。”孙晓鹏也不客气接过杯子喝了一口,看的出来他一路赶来应该已经很累,可孙晓鹏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杜言不由上了心“凌晨的时候我就到彤阳了,不过来找您之前我见了赵主任和她对一些事做了些调查,她让我告诉您,省公安厅已经接到了关于您说的那个女学生的详细线索,现在正在展开调查请您放心。” 听到孙晓鹏的话杜言不由一愣,他没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在睡着的时候,赵小云却已经做了这么多事,而且从孙晓鹏的话里他猜到,赵小云离开宾馆之后应该立刻展开了行动,如果如她所说省厅已经介入,那事情完全就有可能真如自己之前想的那样,可能会成为自己重新开始的另一个绝好机会! “那晓鹏,你怎么又过来我这边了?”杜言有些好奇的问,按理说现在应该已经是上面那些大佬们之间掰手腕的时候了,和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说之前赵小云从她哥哥那把孙晓鹏调来,是为了帮助她调查关于之前听到的那两个警察提到的女学生的事,那为什么又要让孙晓鹏到自己这来? “其实是乔总让我来的,”孙晓鹏忽然好像不太好意思似的挠挠脑袋“她听说了关于钱小成的事就让我来找您,说是就近有个照应。” 杜言默默点点头,这么大的事赵小云当然要把整个来龙去脉对乔洛蔚说个明白,虽然想来她还不至于把她和自己两人之间那点小秘密也说出来,可其中一些细节是必须对乔洛蔚交代清楚的。 而乔洛蔚在听了这些情况之后立刻就让孙晓鹏到宾馆来照顾自己,由此可见乔洛蔚是很清楚这里面可能会引起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这个时候的彤阳城,应该已经风起云涌,各路人马伺机而动了吧? 杜言心里暗暗好笑,谁能想到一次小小的打架会变成几股早已蓄势待发的势力相互碰撞的引子,又有谁能想到,挑起这样一个大波澜的,却只是一个刚刚从纪委隔离审查中摆脱出来的小小的乡镇干部? 因为杜言在沉思,杜振海夫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孙晓鹏又不会随便开口,房间里一时间陷入沉思,这让原本想应付母亲盘问的杜菲有些无聊。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的电话上不停的滑着,直到一阵忽然想起的电话铃声吓了她一跳! 杜言看了看是个陌生号码,刚要拿起却被孙晓鹏伸手拦住:“杜镇长,让我接。” 孙晓鹏的举动让杜振海夫妻不由略感紧张,他们不知道昨天又发生了什么,看着孙晓鹏拿起话筒听了一下之后原本轻松的脸色就凝重起来,杜振海夫妻不由相互对望,然后又担心的看向儿子。 孙晓鹏把电话递给了杜言,小声说了句“赵主任”然后就走向门口。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着孙晓鹏的举动,他刚把听筒放在耳边发出“喂”的一声,话筒里就传来赵小云略带急促的声音:“杜言,你小心点,那个赵爱国跑出来了!” “赵爱国?”杜言不由一愣“是谁啊?” “就是昨天晚上那个据说为钱小成解决一个女学生麻烦的派出所所长,”赵小云略微梳理一下思路之后继续说“今天我离开宾馆之后就开始调查,已经可以确认赵爱国帮钱小成隐匿罪行的证据,原本省厅只是派人去找赵爱国调查情况,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爱国忽然从省厅监督处逃出来了,而且听说还打伤了一个警察。” “什么?”杜言愕然的问,赵爱国和钱小成沆瀣一气他丝毫也不感到奇怪,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赵爱国却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举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6章第三十五章交易 五一广场派出所长赵爱国在接受调查时,从省公安厅警务监督处打伤值班工作人员,畏罪潜逃的消息,让原本已经略显微妙的彤阳官场,就如同滚烫油锅里突然滴进了一滴冰水! 没有人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即便是了解关于调查钱小成情况内幕的人员,虽然知道案情可能比较严重,可也绝没想到赵爱国会突然做出这么极端的事来! 一时间不但仙阁区分局,整个彤阳公安机关都立刻陷入一片紧张之中,最为让人不安的是,赵爱国在逃跑时不但毫不留情的打伤了一个正在对他进行调查的督查处的警察,还抢走了他的配枪! 这真是个让所有人都目瞠目结舌的消息,以至杜言在接到赵小云的电话之后还有些不信,他试着又问了问,却没有能从赵小云那儿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其实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赵爱国究竟是因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干。 在刚听说赵爱国被警务监督处带走时,钱志成正在市委大楼的休息室里。 原本这个时候钱志成应该还在和市委书记张升谈话,只是因为太华市那边似乎出了点事,张升正在和某位省委领导通电话,所以钱志成不得不先到外边的办公室里先等一等,看到自己的秘书被一个工作人员叫走,没过多久秘书就匆匆回来小声汇报说,区局局长老蔡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钱志成在电话里听老蔡说赵爱国被警务监督处的人带走,原本低沉的脸就变得更难看了。他意识到这显然是有人试图利用头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和自己作对,不过对方不但消息灵通动作迅速,而且直接惊动了省厅,这让钱志成不由心里暗惊。 他自然想到这是有人要借势打击自己,不过这个时候他还没想到问题会有多严重,虽然之前张升在办公室里对他骄纵儿子狠狠训了一通,可正因为这样钱志成反而放下了心。 张升在办公室里单独训他,这本身就是一种对他不见外的表现,不要说彤阳,就是放眼河西省,能让省委常委,副书记呵斥几句的,又有几个?更何况张升虽然训斥他管不好子女,可话里的意思对钱小成还是当成个孩子看待,这同样也是某种不见外的意思,这么说起来,即便将来有人想借机搞事,在张升那里也会有一种是在小题大做的想法。 所以钱志成虽然有些意外,可他还不是很紧张,他只想等张升和省委领导的电话打完之后,就把这个情况向张升汇报一下,他相信张升听了这个,也会感到很愤怒。 不过他这个如意算盘却是落了个空,就在他接了电话没多久,另一个惊人的消息就传来了,赵爱国突然打伤监督处警员,劫枪逃跑! 秘书把这个消息告诉钱志成时,钱志成的脸上有一阵变得异常僵硬,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更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了这样。听到这消息后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他急匆匆的向张升办公室走去,一路上看到办公楼里的气氛略显紧张,和工作人员们显得更加小心翼翼的样子,他就知道关于赵爱国劫枪潜逃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开了,这让钱志成更不安,当他刚刚走到张升办公室外,忽然看到从对面走廊里出现的在区局副局长老姜陪同下的彤阳公安局局长方震和他身边的几个警察时,钱志成的心里莫名的一晃。 彤阳市仙阁区区长钱志成,在彤阳市委书记张升办公室门口被人带走的消息,在整个彤阳官场,甚至是整个河西省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 关于这件事的各种版本的传言让人们真是目不暇接,有人说当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张升出了办公室后直接呵斥那些省厅办案人员,可依旧没起任何作用,也有人说当时张升并没有出头,可张升的秘书以的确出面斡旋,却没起任何作用。 不过也有人说,省厅人员只是向钱志成了解一些相关问题随后就告辞离开,可一说到这些问题涉及的人和事,却是让这种看似为钱志成开脱的说辞变得苍白无力,毕竟一位厅级干部和一个劫枪潜逃的犯罪分子有瓜葛,只是这种传言就足以引来太多的猜想了。 关于赵爱国为什么会劫枪潜逃,随着调查的深入,却是一个让人不能置信的真相浮出了水面。 仙阁区区长钱志成的儿子钱小成常年横行霸道,而其父钱志成利用权力包庇纵容儿子违法犯罪的证据,一件件的随着调查出现了,而其中最为令人触目惊心的一件,就是去年夏天钱小成追求一个彤阳大学女生,在对方屡屡拒绝之后,钱小成兽性大发,趁着有一次那个女生单独外出时劫持并且强暴了她的事实!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五一广场派出所所长赵爱国积极为钱小成掩盖罪证,按照当时的说法,那个女生被人发现时因为吸毒过量已经陷入完全昏迷的状态,虽然之后进行了抢救,但是却因为吸食了过量毒品,导致神经中枢严重损坏,一个正值花季的年轻女孩却就此变成了个彻底的残废。 当这个罪行被证实时,正在医院养伤的钱小成迎来了他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看到出现在门口,以前见到自己就满脸笑容的区局副局长老姜神色冰冷的宣布对自己的逮捕时,钱小成先是开口大骂,当发现一切和他想的完全不同后,他就哭喊着要见他的老子。 可是不论是钱小成的又哭又闹,还是他妈妈的撒泼打滚,那些之前对钱小成总是恭维谄媚,点头哈腰的警察,却是再也没了好脸色,虽然因为他骨折受伤没有立刻给他戴上手铐,可还是在宣布了对他的逮捕之后,把他抬上担架,送到了医院临时准备的一间窗户上有铁栅栏的病房里。 当这件事刚刚开始的时候,虽然人们就已经意识到这显然是针对钱志成来的,可因为有彤阳市委书记张升做为后盾,人们依旧认为问题应该不大,可是当钱小成被正式批捕之后,人们才忽然明白,这绝对不只是简单的要打击钱志成,也许其中就有着来头更大的目的。 而随着案情的调查,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结果出来了——赵爱国之所以选择劫枪潜逃,真正的关键问题是出在那个被钱小成强暴的女孩被强制吸食的毒品上! 在调查中,省厅发现赵爱国给那个女孩吸食的毒品来路不明,随着深入调查,一起警察涉嫌贩卖和组织贩毒团伙的特大案件,彻底震动了河西省,甚至惊动了全国警界! 到了这个时候,人人都知道钱志成是彻底完了,不要说接区委书记的位子,随着案件深入,关于他纵容包庇子女违法犯罪的各项罪证纷纷暴露出来,特别是随着赵爱国案件的调查,人们惊讶的发现钱小成居然也已经陷入了贩毒案中,虽然还没有证据证明他直接参与其中,可是种种迹象也足以表明,至少钱小成在赵爱国帮他一次次的摆脱所谓麻烦的同时,也曾经多次依仗他老子的权势,为赵爱国的贩毒团伙提供了各种各样的便利条件。 钱志成真的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导致自己被一举打落平川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 当听到关于儿子陷入团伙贩毒犯罪之中时,原本虽然已经受到打击的钱志成一下子变老了很多。 他这时已经被停职调查,不过在人前却还能依旧保持着最起码的从容,但是当他听说了关于儿子的事情之后,他终于被彻底击垮了。 几经犹豫,在一个傍晚,钱志成来到了彤阳市委领导居住的泛湖小区求见张升,不过和以前来时那种轻松随意不同,在被门卫拦在小区外,站在寒风里等待的那段时候,感觉着同样和他一起被门卫拦在外面的那些人的眼神,钱志成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悲凉。 张升还是见了钱志成,对他老妻说的“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见了为好”的建议,张升却只是淡淡一笑。 看着站在客厅中间,刚一进来时差点没认出来的钱志成,张升轻轻叹息了一声,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老部下,他是有些感情的。 张升早年从仙阁区起步,在当区委书记的时候,钱志成还只是下面一个街委办主任,因为能力不错被张升看重,一路走来跟着张升鞍前马后也是辛苦不少。 “志成,在小成的事情上你有责任,”张升平静的说,然后他又接了一句“我也有责任,没把这事当个事看,没真正督促你管好孩子。” “书记……”听到张升的话,钱志成鼻子就是一酸,他对张升这时候还肯见他是很感激的“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也能接受组织上对我的处理,可小成毕竟年轻不懂事,我听说有人说他贩毒,这不是要把孩子往死里治么,书记,我来也不求别的,就求您看在这么多年我跟着您的份上,给小成说句公道话,那孩子别说不知道毒品的事,就是知道他也没那个胆子啊。” “不要说了志成,”张升抬手拦下了钱志成“这是公安司法部门的事,我不方便过问,另外志成啊,你也该反省一下了,小成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我听说他甚至强迫人家一个女大学生和他来往,不答应就来硬的,这是什么行为?他是旧社会的恶霸阔少还是地痞流氓?!” 张升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看着神情凄凉的钱志成,他缓了口气轻轻一叹:“我记得以前小成是个好孩子啊,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咱们真得问问自己,在子女教育上是起了些什么影响?至于你志成,你回去之后好好接受调查,等待组织处理。记住,不要再到处托人找关系了,对小成一点好处也没有,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张升的话让原本还抱着一点希望的钱志成彻底失望了,看着已经拿起桌上报纸看起来的张升,钱志成神色呆滞的站起来打了个招呼后,然后缓慢的转身走出了张升家的别墅。 看着钱志成的背影,张升摘下了花镜揉了糅眼角,对进了客厅的老伴说:“以后他再来,不要再让他进来了。” “我看这次就多余,”张升老伴略显不满的低声唠叨着“看看他们家那孩子给你惹了多大麻烦,听说这几天隔壁那边热闹的都快踢破门槛子了,再看看咱家这几天的冷清劲,什么时候这样过?” 听到老妻说住在二号楼的韩家奇家这几天门庭若市,张升就是淡淡一笑:“你不懂,该见还是要见的。”说到这,张升把头靠在厚实的沙发背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又是一声轻叹“志成这些年跟着我没少出心出力,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能最后帮一下就帮一下吧,也算我尽了和他的情分。” 九一年一月二十六日,河西省委正式宣布对钱志成的处理决定,免去钱志成彤阳市仙阁区区委副书记职务,同时河西省政府宣布免去钱志成区长一职,调任彤阳地志办担任副主任,区长一职暂由区委书记兼任。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纷纷扰扰,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人们忽然发现,随着钱志成的黯然下马,一连串新的官员调动就要接着紧锣密鼓的开始, 这让很多自认有资格角逐一番的人士如同听到了进军的号角,霎时间到处是一片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就在彤阳官场上正在上演一出出新的悲喜剧时,远在栖凤山宾馆,杜言正和一脸警惕,好像盯着大灰狼的小白兔似的赵小云,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盯着。 “你要是再敢胡来,当心我毙了你,你知道今天我可是带着枪的。” 赵小云威胁似的对坐在前面不远处的杜言低声说着,刚才进电梯之后,跟在后面的杜言居然胆大妄为的伸手在她腰上摸了一把,不过刚一碰到她腰后面那硬邦邦的东西,杜言就一哆嗦,立刻缩回了手去。 “你什么时候不带枪了再说吧,”杜言向赵小云眨眨眼,说起来对这个长相不是很漂亮,可却有着惊人的曲线和健康身躯,而且又和他有了某种暧昧关系的女孩,杜言真不知道是种什么样的心思,在宾馆里的那几天每当想起那个奇妙的夜晚,他都不禁有一种冲动,而且他不止一次的设想,如果当时自己真的坚持继续下去,赵小云又会怎么办“乔总要见我么?” “不是乔总,”赵小云犹豫了一下后还是说了出来,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就当那天晚上的事没发生过,可看到杜言之后她才发现自己总是无法忘掉那时发生的事“是宋总来了。” 杜言无声的微微点点头,虽然他从没想过赵小云成为自己在乔洛蔚身边的“间谍”,可能提前多少听到些消息他还是很高兴的。 等了一会,赵小云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用一种听上去似是并不经意的口气说:“听说你给你女朋友打电话了?” 听到赵小云的询问,杜言先不经意的是点了下头然后露出奇怪的笑容看着她:“吃醋了?” “我吃的着么?”赵小云就有些气愤,可随后又微微撇了撇嘴“就冲你女朋友那个妈,我看你们以后够呛。” 听了赵小云幸灾乐祸的讥讽,杜言就有些无语。 不能不承认,每当面对苏倩那个极品老妈时他都有一种无力感,虽说对顾卫芬的态度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他都没有真正在意过,可一想到以后一辈子都要和这么个极品到家的丈母娘相处,杜言真有种说不出的悲哀。 “你女朋友人不错,”赵小云接着说,她微微低下头似是躲开杜言的眼神“人挺好的,主要是对你真心,别人怎么说你她都不在意,你别辜负了她。” “你见过她了?”杜言忽然想起在电话里苏倩似乎对他已经没事的消息有所耳闻,所以虽然依旧很担心,可只是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原本杜言以为是关于自己的消息已经传到平陵,可现在看来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我前几天去了趟平陵,你的事现在平陵那边只知道还在调查,毕竟有些事不能外传,不过该知道的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所以你就是现在回平陵,估计也没人再敢惹你了,”赵小云略带得意的看了眼杜言,接下来淡淡的说“我见到你女朋友了,和她大体说了下你的情况,不过我就说你虽然已经没事,不过需要你继续协助做些收尾的证明工作,”说到这赵小云认真的看着杜言“她听了之后特别高兴,如果不是当着我这个外人的面可能就哭了。你,你别辜负了她。” 听到赵小云的话,杜言心中不禁升起一股莫名的愧疚,他知道自己虽然和赵小云之间没发生什么,可的确是做了些对不起苏倩的事,尽管是酒精作祟,可是自己当时心里真的没有要和赵小云发生什么的心思么?那之后在宾馆里呢,为什么两次吻赵小云? 一时间两个人不由都变得沉默起来,之前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也似乎随着这个话题逐渐变淡了,直到赵小云身边的电话铃声响起,她接过电话后对杜言说:“宋总已经开完会,正等着你呢。” 杜言听了站起来刚要向房门走,赵小云似乎略一犹豫低声说:“宋总只知道是你出主意把钱小成的事让宋家知道的,不知道你还提议把杨省长那边也牵扯进来的事。” 听到赵小云的话,杜言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他当然明白赵小云这么说的意思,赵小云隐去了他提出的利用杨伟权势力的建议,绝对不是为了自己居功,而是出于对他的爱护。 虽然不论宋家还是杨家,在扳倒钱志成趁机打击张升的事情都获益匪浅,可是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一切步骤却都在一个小小的乡镇干部的安排之下进行,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的。 即便是得了好处,也没有人愿意自己自始至终被他人玩弄于掌股之中,更何况是被一个远远不如自己的人玩弄。不但不会感激,甚至恰恰相反,获得的好处越多,对这个人的憎恨和忌讳可能也会越大。 “谢谢你小云,”原本心中变淡的莫名情愫却又慢慢在两人之间蔓延,杜言稍一犹豫可还是没有控制住的伸手揽住了赵小云高挑柔细的腰肢,在轻轻用力把她揽进怀里之后,杜言在她温软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放开我,信不信我……”赵小云轻轻挣扎着,可她那轻轻的挣扎却引得杜言更加用力揽住她虽然纤细却有着惊人弹力的腰肢,而且还越来越用力的把她的身子和自己紧贴在一起,去感受两人之间轻轻摩擦带来的莫名快感。 “信不信你一枪毙了我?”杜言笑着在赵小云耳边说“那也没关系,就当我自己找死好了。” “无赖,流氓,”赵小云低声骂着,可杜言温柔的搂抱和嘴唇的轻触吻让她既害怕又隐隐期待“快去见宋总吧,让人看到我们俩个都得倒霉。” 看到赵小云几乎就是哀求的样子,杜言轻轻放开她,也许自己可以不在意,但是他却不能让赵小云因为自己受到影响。 和杜言猜想的一样,他单独见到了宋嘉逸,却没有看到乔洛蔚。 宋嘉逸看上去还是那么开朗乐观,见到杜言他笑着走过去搭着杜言肩膀不住问着最近过的怎么样,丝毫看不出任何两个人之间已经发生了难以弥补的隔阂。 “杜秘,我是该谢谢你,”从吧台倒了两杯殷红的红酒走过来的宋嘉逸先是对着灯光看了看酒的成色,然后递给杜言一杯“尝尝洋酒,现在京城里开始兴这个了,其实味道不见得就比咱们的二锅头白干好喝。可酒杯这么一端,好像品位就高上去了,也不知道是喝酒还是装相。” 杜言轻笑一声,他知道从九十年代开始洋牌逐渐成了某些阶层显示品位的道具,和那些真正喜爱葡萄酒的人不同的是,绝大多数人还真如宋嘉逸所说不过是妆模作样附庸风雅,不过很凑巧的是,杜言恰恰是喜欢这口的人中的一个。 “真正的好葡萄酒不见得就一定是那些有名品牌,有人把喝过波尔多红酒当成炫耀,或者动不动就是拉菲,其实他们喝酒,只是喝的就是钱。”杜言一笑之后轻嗅了 一下杯子,随后略感意外的看了看宋嘉逸“没想到你还真有点好酒,就冲着酿香,说不定是哪个私家酒庄里压箱底的货色呢。” “看不出你还是个品酒行家啊,”宋嘉逸倒是大感意外,在他想来杜言虽然颇有才气不过毕竟是来自穷乡僻壤,他今天请杜言喝酒也不是一时兴起,却是有着其他深意的,不过杜言出乎他意料的表现却让宋嘉逸倒是更感兴趣,不过在随便聊了几句葡萄酒后,宋嘉逸终于引上了正题。望着杜言他一边轻晃酒杯一边看似不经意的说“兄弟,平陵那地方你呆的时间也够长了,有兴趣动一下么?” 杜言轻呷了口红酒,感觉着口唇间几乎已经被岁月消弭去了的苦涩后味,他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嘉逸:“怎么,有地方可以安排我了?” 听到杜言询问的口气,宋嘉逸坐直身子,他把酒杯在双手之中轻轻捻着,过了一会才说:“杜言,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换成我也一样,不过我想以你的聪明有些事不用我说也能明白。既然这样大家就把话挑明,对你我们的确是亏欠了,不过你也没损失什么,再说你真的认为那个三镇一地经济区能让你主持么?你知道么,你的这个建议一提出来已经有人注意上了,有些人搞经济和你比不了,可要说玩手腕哪个都不比你差,而且人家的背景也不是你能比的,最终你的结果也不过是给别人做嫁衣而已,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 听着宋嘉逸这毫不掩饰的话,杜言又喝了一口红酒,那酸涩的味道让他感到嘴里一阵发苦,他知道宋嘉逸说的没错,甚至他自己从一开始也想到了一旦经济区真的建立,那么自己很可能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毕竟明显的一个政绩,怎么能让他这个小人物占去呢。 “杜言,现在你离开其实没有坏处,如果真到了让别人挤兑走才离开,你以后路子可就难走多了,”宋嘉逸看着杜言,如果说之前他只是把杜言当成一个搞经济有一手的年轻人才,经过钱志成这件事后,宋嘉逸已经不再小看杜言,虽说后来发生的很多事已经完全发展到河西省甚至更上层之间的角逐斗争,可一开始发现这是机会,进而把这个机会交到宋家人手里的,毕竟是杜言“先稳一下,我给你找个地方,就当是对你补偿了。” “有合适的地方么?”杜言放下酒杯, 他知道自己之前的付出和委屈,应该是到换回回报的时候了,虽然早知道这个回报一定会来,不过却没想到是这么快,估计这就和自己“无意中”发现了能帮宋家在河西省打开局面的功劳有关了。想到这个,他就不禁想起了赵小云。 “有个地方很适合你,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要能安的下心,稳的住神。”宋嘉逸淡淡的说。 听到宋嘉逸说这句话,恰恰是自己当初对陈四有说过的,杜言已经差不多想到了自己可能去的会是哪一类地方。 “将来的新经济区主任是谁?”杜言忽然问了一句。 宋嘉逸脸上就露出了奇怪的表情:“我以为你真忍的住不问呢,看来你杜秘也还是不能免俗啊。” 对宋嘉逸的调笑,杜言只是不置可否的一笑。 “将来的新三镇一地经济区按规划是个副处架子,”宋嘉逸倒也没接着笑话杜言“原则上区主任定的是刘家辉。” 听到宋嘉逸的话,杜言无声的点点头,这个结果倒也早在杜言的想象之中。 从中央空降下来到河西省担任生组织部长的梁本初是宋家进入内地的先锋,而为了能站稳脚跟拉拢做为常务副部长的刘鼎自然是理所当然。而在这个时候,恰恰出现了杜言提出了三镇一地经济区这个很有潜力的项目。 为了能拉拢刘鼎,让杜言挪窝好给刘家辉腾出未来新经济区主任的位子,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兄弟,很多事不但是你,就是我也只能跟着安排走,”宋嘉逸说到这似乎略有感触,他一口喝干杯里的红酒,然后忽然歪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说:“我嫂子挺赏识你的,这次也帮你说了不少好话,找机会你谢谢她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7章第三十六章除夕夜 一九九一年的二月十四日,一场大雪在头天夜里,形成了国内官场的独特环境。 而且仔细想来,张升在这个时候伸手拉扯钱志成,甚至留在他市委一号别墅那么久,未尝不是在向初战告捷,未免就想欲将奋勇追穷寇的韩家奇释放出一个强势信号! 现在想来,韩家奇虽然在这件事上占了上风,可张升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的强大背景,怎么是一个韩家奇就能轻易撼动的呢。 杨伟权这个时候应该并不好受吧。杜言心里闪过这么个念头。 曲向山最终还是进了一步,可却并非早先传言的省纪委第一副书记,而是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虽然级别同样是提了一格,可这其中的猫腻却又不是旁人能明白的了。 让杜言略感头疼的是,根据赵小云的消息,接替曲向山太华市委专职副书记一职的,是之前去年夏天才调任太华市的常务副市长张文亮。 而张文亮有个儿子,叫张涛。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8章第三十七章拜会冯子明 料峭冬寒冰压雪,软玉清肌化春泥。 菁华大学位于首都著名的菁华园,百年的积累沉淀让这座早年间的皇家园林、如今的著名学府披上了一层宁静而又悠远的淡淡文化气息。 不论是如晨钟暮鼓般教诲泱泱学子们“行胜于言”的敦敦教诲,还是那贯穿百年时空,却依旧振聋发聩的“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先哲戒训,都令菁华大学在这种精神的熏陶下培养出了一代代精英人才,更让这所大学那些怀揣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热血青年们,在国家近代史一次次波澜壮阔的追求民族,国家自由平等的浪潮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巨大作用。 当杜言走在菁华大学校园的小路上时,看着远处湖面上包裹在片片素雪层中,如冰雕玉琢般小小凉亭,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轻轻的涟漪,菁华大学是宁静而又深沉的,那种宁静似乎能洗涤去外面那些喧嚣的世尘,让人们能安下心来去做学问,而那种深沉则会让最轻浮的人也渐渐意识到自己的肤浅和无知,从而卸下虚荣的伪装,在知识和真理的殿堂前真心膜拜。 不过,杜言却并没有完全沉浸在这种几乎令他沉溺的气息之中,他很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更知道自己要面见的那个人,在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对现在的冯子明,杜言除了在电话里和他有联系并不熟悉,可是托后世几乎无所不能的网络的福,对于这位在后来号称利益集团急先锋的精英代言人,杜言却知道多年之后他又会以什么样的面目出现在大众面前。 不过现在的冯子明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做为享受国家补助津贴,同样也做为和中顾委有着很深关系的大学专家,冯子明更多的是做一些学术方面的研究以供高层参考。 当冯子明见到杜言时,他是很有些奇怪的。虽然知道和自己通讯和有过电话联系的“学术论友”应该很年轻,可看到杜言时他还是感到很意外。 直到看过了杜言的身份证后,冯子明才终于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长了一张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不少的娃娃脸的年轻人,就是那个让他看了文章不由大感惊艳的论友。 “如果说你是在校学生估计别人也信,”冯子明哈哈笑着,和很多南方人不同,这位后世的“利益集团急先锋”有着北方人般的豪爽,而且这时候的他也还算正当年,虽然头发已经略显谢顶的迹象,好在还没变成后世他那招牌式的寸草不生的光头“不过我真是奇怪,就算是天才也不大可能写出那样的文章,那不是靠聪明就行的,没有很深的研究和社会实践是不能做出那么详尽的推断和论证的。” 听到冯子明带着疑惑的询问,杜言只是轻笑一声,这个时代消息的闭塞当然不能和后世网络信息爆炸的时代相比,不要说原本就对时事比较熟悉的人,即便是那些所谓足不出户见光就死的死宅们,也能通过网络及时了解社会上发生的事情。 “可是如果如你所说,我们的经济改革正在走入一个误区,这个观点我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说到学术,冯子明立刻就变得执拗起来了,杜言知道这倒也是这些搞学问的人共有的特性,一个也许对别人很简单的小问题,也许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了关乎生死的大事,就如同有人开玩笑说的那样,对某些红学家来说,曹雪芹是不是抽过羊角风,那可真是天大的事情了。 但是即便如此,也毕竟只是学术上的纠纷,可是杜言知道,随着特权阶层的利益最大化的发展,在市场上“圈地”已经成为了利益集团们最终不可避免的发展趋势,到了那时候,如同冯子明这样的专家学家们,还会有多少是真正只是出于学术热情,去发表他们那些有时候不但光怪陆离,甚至是违背道德的观点呢? “冯教授,我知道您是推崇精英政治的,”杜言微笑着说,能和这位后世毁誉参半的“著名砖家”对面而坐,鞠茶论道,杜言也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不能轻易放弃一个好机会,按照他的计划,和冯子明的这次见面只是个引子,更重要的事还在后面“而且我们也不能不承认我们国家也的确正在向精英社会发展,可是您认为这样的精英社会正常么?” “我想你不会要说,精英社会的出现是违背了社会主义国家制度的发展规律吧?”冯子明虽然只是笑着问,不过他的眼神里却已经露出了一丝不以为然。 随着两年前那场的尘埃落定,国内明显出现的向左转也变得越来越明显了,之前八十年代中期出现的对西方民主制度的欢呼变得少了很多,甚至就是在相对单纯的学术界里,在政治或是经济领域方面的辩论也谨慎了不少,而这个时候在学术领域一群号称年轻的新左翼力量的兴起,也让这种辩论变得更加艰难,至少很多学者小心了不少,毕竟二十年前那场动辄戴帽子打棍子的浩劫,很多人是亲身经历过的。 所以当杜言提出对精英制度的质疑时,冯子明虽然没有直说,可心里已经把这个年轻人视为了那些新左翼中的一份子,甚至他也已经做好了就此停止继续讨论下去的准备。 因为在很多时候,那些所谓的新左翼与其说是和人辩论学术,不如说就是在贩卖他们早已经制作好的那一顶顶提前打了标签的帽子。对于这样的辩论,冯子明当然没有兴趣。 “冯教授,西方国家同样推崇精英社会,不过这个精英社会和我们理解的有很大区别。”杜言慢条斯理的解释着,他不怕冯子明认为自己是他学术上的对手,能引起这么一位和上层有很深渊源的学术泰斗的注意,这本身已经足以给杜言铺开一条比以前更宽的道路。 更重要的是,在现在这个时代,关于精英社会的争论也只是刚刚开始,杜言虽然还没狂妄到自认可以成为这场大辩论中对未来社会结果产生影响的一个流派,至少能发出属于他的声音,对现在他的来说,就已经受益匪浅了。 “西方社会,准确的说是美国的现代意义上的社会结构,把精英阶层视为社会的主流,不论是物质财富,文化精神还是主流意识,这个阶层都可以说是主导着整个美国社会结构,形象的说,如果把美国比喻成橄榄形社会,那么这个巨大的精英阶层就位于这个橄榄最中间也是最广大的 一块区域,”杜言随手在桌子画了个圆“他们才是美国最中坚的力量,有意思的是,这个阶层当中很多都是当年所谓垮掉的一代,而就是这些即便是在那个时代也是美国现代文化代表的一群年轻人,他们现在已经变成了这个国家的根基。” “你是在给我讲授美国现代史?”冯子明有点好笑的问着,他倒是没想到杜言会用美国作为比喻,事实上,这个时候美国、西方这些有着特殊含义的名词,是很受忌讳的。 杜言也被冯子明的玩笑逗乐,不过如果他不是大致了解这个时候冯子明的观点,他也不会用这个做为比喻。 “事实上冯教授,我担心的是我们的经济改革不是在发展如同美国那样的最大化的大众精英阶层,而是在推行少数精英主义,而这种少数精英主义一旦和巨大的财富结合起来,将会出现新的垄断。”杜言淡淡的说,看到冯子明听到他这话脸色就是一变,他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小杜,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社会会出现一个新的上层阶级?”冯子明认真的看着杜言,看到杜言若有深意的看向他,冯子明忽然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真的把有些事给完全看透了,事实上对杜言的这个结论他丝毫不感到意外,虽然未来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他还不是很清楚,但是以他所了解的宋家如今所拥有的庞大权势与巨大财富的结合看来,出现一个新的权力与财富相结合的特殊阶层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唯一让冯子明有些没想到的,只是指出这其中问题的,却是个来自内地边远乡镇的小干部。 “那么你认为我们的经济改革的趋势是什么?据我所知在你们平陵,原本按照你的意图准备推行的那个三镇一地的互补化经济区,现在好像也已经不是那么回事了吧?”冯子明意有所指的问,看到杜言露出的一丝苦笑,冯子明也微微摇头叹息“小杜啊,看来还是我们这些象牙塔里做学问的轻松些,在外面要做事真是很难啊。” 听着冯子明的感慨,杜言也只能苦笑。 被免去大青乡镇镇长的职务,这并没有让杜言感到可惜,其实如果他依旧还是大青乡的镇长,那么他就完全没有机会跳出平陵那块小得令人窒息的地方。现在的他,虽然工作还没有正式安排下来,但是他的眼光却早已经从大青乡,甚至是太华市里抽出来,即便级别依旧还只是个正科,但是他的心态却早已经起了变化。 可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用旁观者眼光去看大青乡的发展时,他却发现自己虽然只是离开了短短一段时间,可是之前他所计划的“发展优势,抱团互补”的三镇一地经济规划,却早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如果让杜言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冒进”! 原本只是以大青乡为首的三镇一地经济区,变成了以大青乡为主的单一经济区,双堆和琉璃集的地位,随着县里几个讲话中透露出的意思,已经变成了围绕着元旦之后就开始上马扩建的大青乡酒厂的配套设施。 随着青果酒厂的扩建,平陵以至太华市都简单的把酒厂视为摇钱树,这其中琉璃集因为有个素磁和之前宋嘉逸投入的五十万改造投资,还能多少受到点照顾,而双堆因为在很多人看来毫无价值,却只是被视为为大青乡和琉璃集将来向临市的庆丰和临池中转货物的中转站而已。 想来,已经调到双堆当镇长的老翟,应该心里很是郁闷吧。 想到这些就无奈苦笑的杜言自然能明白冯子明说的是什么,而且从他这话里,杜言也能猜测到,这些情况应该是乔洛蔚对他说的,否则以堂堂的菁华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又怎么会去注意一个小小的内地乡镇的动静变化呢。 好像也看透杜言的想法,冯子明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拿来了两本看上去颇为崭新的书,看到封面上标注着最新版的《世界经济学派年鉴》的英文烫金书名,杜言不由一愣。 他隐约记得,自己之前曾经和乔洛蔚在闲谈时提到过这个系列的工具丛书,当时他还为在太华市找不到这套颇有参考价值的工具书感到遗憾,没想到今天却是在冯子明家看到了。 “洛蔚临走前留在这托我给你的,”冯子明看了眼杜言还要说什么,不过稍微一想就改了话题“小杜,你是沪大毕业的么?” “对,沪大新闻系,”杜言点了下头“不过冯教授,我这次除了来向您讨教,还真有想要深入学习一下的想法,就是不太了解相关的规定,而且我这段时间也闲得差不多了,可能很快就要安排具体工作,也许就不方便了。” “想要多学习一下好啊,工作了的年轻人,现在肯安下心来好好看看书的不多喽,”冯子明似是若有所感的发出一声感叹“小杜,如果你不嫌弃我倒是可以做为你的导师,考个研究生,一边做学问一边把你的理论拿到实际中去推广一下,不错的想法啊。” 看着冯子明毛遂自荐兴奋以及的样子,杜言倒真一时有点汗颜,他很清楚自己提出的这个要继续进修的想法,其中真正想学习的心思却并不多,更多 的却不过是想借着冯子明这条线,去接触更高层的东西,进而让自己的声音能在未来对国家有着重大影响的经济学术领域有个一席之地。 “小杜你等等,我找几本书给你,对你应该有帮助。”冯子明似乎很兴奋,他几步走到书柜前又翻了翻,没有找到之后略一琢磨就回头向杜言打个招呼让他先坐着,自己一个人转身就向后院一间小屋子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对杜言说“应该在那儿放着呢,我喜欢清静,没事就在那边呆着。” 杜言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冯子明这样的人一旦在一件事上较了真,不做完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看着只剩自己的书房,他站起来随便走了几步,当他有些百无聊赖的走到书桌前时,却是被桌上的一张照片吸引住了。 惊人的美丽,淡泊的神情,还有清冷,不,其实是透出淡淡柔情的笑容,这个样子的乔洛蔚,杜言却是从没见过。只是,能看到她这个笑容的,是站在她旁边的一个让杜言似曾相识的陌生青年人。 随后杜言稍一琢磨就已经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乔洛蔚的丈夫,宋嘉逸同父异母的哥哥送家来。 照片上的这个年轻人,看上去虽然长相不错,但是却也很普通,也许是出身的关系,从照片上看找不到那种的傲气和玩世不恭,从他的神情中,杜言看到更多的,是那种几乎可以触摸到的对乔洛蔚的爱。 而照片中的乔洛蔚,也没有杜言所熟悉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除了丝毫是天生具有的那种淡泊的气质,她望着身边人的眼神中,透出的同样是一种让杜言感到陌生的淡淡柔情。 杜言被照片上两人之间那似是透着若有若无的丝丝情愫的神情所吸引,以至连一个已经进了书房,而且已经站在他身看了一阵的身影都没有注意到。 “拿来!”一声清脆的喊声忽然从杜言耳边响起,这把刚拿起照片的杜言吓得不由猛的向旁边一躲! 随着一团漆黑的东西忽然从眼底下晃过,杜言手里的相片一下子被人从手里夺了过去! 然后,杜言愕然的看着,一个大约和杜菲差不多,或者也许比杜菲要小一点的年轻女孩,正一手抱着几本书,一手拿着从他手里夺过去的相片瞪着自己。 她身上穿着件很合身的的红色呢子大衣,一头长发高高攒起,在脑后绑成了两个大大的吊辫托在脑后,一长溜整齐的刘海覆盖住了白皙额头,弯细黛眉下那双正瞪大的眼睛衬托的充满灵气,而俏丽高挺的鼻梁下,也许是被冻得异常红润的嘴唇,则正不高兴的微微撅着。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礼貌,谁允许你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了。”女孩不高兴的问着,她小心翼翼的把相片放在书桌上,而且又来回挪动了一下,直到觉得完全摆回了原来的位,才略带满意的点点头。 “对不起,我只是认出了相片上的人。”杜言奇怪的看着这个女孩,从她那头浓密修长的乌黑长发上,杜言不无恶意的揣测,她应该不是冯子明的女儿。 “你认识我哥和我嫂子?”女孩歪头看着杜言。 “乔洛蔚是你嫂子?”杜言更是感到奇怪,他早就在琢磨冯子明和乔洛蔚的关系,应该不只是简单的主宾或是师生,至少他看出来冯子明对乔洛蔚,更多的应该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疼爱。 “你认识我嫂子啊。”女孩似是隐隐撇了一下嘴,然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杜言。 “小雯啊,今天来的真早,”冯子明拿着两本大开本的书从后院的小门走了进来,看到那女孩,他就呵呵笑着打着招呼“你唐老师还没回来呢。” “今天家里来客人,我就自己坐车过来了。”女孩说着还不忘瞪了一眼杜言“刚进来就看到有人乱动东西。” 看到女孩的眼神望向桌上的照片,冯子明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去,似是还无声的轻叹了口气。随后他才想起什么的说:“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起来你们也不算陌生人啊,这是嘉逸的妹妹叫佳雯,”说着他回头对女孩说“这是你哥的朋友,杜言,你嫂子也认识他。” “杜言?”宋佳雯忽然又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起杜言,然后试探的说“你就是杜言?” “你知道我?”杜言奇怪的看着这位宋家小公主,不能不承认,这宋家是很讲究品种搭配的家庭,宋嘉逸长的相貌堂堂,他这个妹妹虽然年纪小,可已经是个美人胚子。 至于乔洛蔚,如果她不是出众的容貌和气质,估计即便宋家来只是个庶出子,也不会轻易看上她吧。 “听说过,原来你就是。”宋佳雯似乎难掩失望的又瞥了眼杜言就不再理会,回头向冯子明说“师公,我不打扰您了,去厅里等唐老师。” 看着进了客厅的宋佳雯,冯子明对略感奇怪的杜言一笑道:“佳雯是我夫人的学生,现在在菁华中学读高二,不过她的成绩不太理想,洛蔚就拜托我夫人抽空辅导她一下。” 杜言点点头,他倒是没想到这次拜访冯子明,却是又认识了宋家的一位大小姐,只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在听到他的名字后,宋佳雯会露出那种奇怪的神色,而且她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呢? 和冯子明有讨论了一阵问题,电话却是响了,冯子明接过电话后,就叫着等在外面的宋佳雯进来:“佳雯啊,真不巧,你唐老师有急事得晚些时候回来,让我告诉你今天不能帮你辅导功课了。” “真不巧啊?”宋佳雯脸上看上去似是有些失望,可杜言却明显看到她嘴角一丝难掩的喜悦“那师公我回去了。” “你一个人回去行么?”冯子明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外面已经略黑的天空。 “这不是有个人么,让他送我回去不就行了。”宋佳雯忽然看着杜言,眼睛眨呀眨的,不过她那眼神看在杜言眼里,却总好像不那么对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9章第三十八章长干行 出了冯子明家,看着外面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杜言暗暗皱眉。 为了方便能就近拜访冯子明,赵小云把杜言安排在了距离菁华大学不远处的一个宾馆里。虽然校园很大,可如果单独一个人走,倒也用不了多久,穿过几栋教学楼,坐上刚刚开通可以贯穿校园的公交车,说起来倒也并不太远。 可是看到跟在一旁的宋佳雯,杜言就皱起了眉。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送宋佳雯回家的义务,在他想来,宋佳雯要不自己坐公家车回家,要不就是打电话让人来接她,完全没有必要和自己走在一起,她这么主动的提出要自己送她,也绝不是闲来无事,对这种半大不大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女孩,杜言认为除了自己的妹妹杜菲,还是少和她们来往为好。 看着杜言向小西门走去,跟在后面的宋佳雯倒也老实,两个人就那么沿着几处教学楼间的小道向前走,一时间除了脚下踩着积雪发出的“吱扭吱扭”的响声,却是谁也不说话。 天色越来越暗,路上也变得难走了些,杜言脚下略微放缓了步子,看到后面宋佳雯虽然有些喘息,却并不抱怨,他倒觉得这女孩也不是如在冯子明家那样脾气不好。 看着远处似乎就要到小西门,杜言就回头说:“快走几步,也许还能正好赶上辆过来的公交车。” “晚班公交不在那边停吧,”宋佳雯有些奇怪的看着杜言“原来你不知道啊,过了晚上六点晚班公交就要绕新生楼那边了,咱们得出了小西门才能坐上车呢。” “是么?我还真不知知道。”看着宋佳雯有些气喘吁吁的样子,杜言倒是觉得有些歉疚,原本以为宋佳雯要搞什么古怪的事情,不过听说还要出了小西门才能坐上公交车,杜言也就明白为什么宋佳雯非要让自己送了,虽然这个时候治安还算不错,而且又是在校园里,可毕竟小西门那边很偏僻,而这个时代菁华大学小西门一路上,也还没出现那条颇为有名的学生酒吧街,宋佳雯有些害怕倒也有情可原。 “那我送你吧,到小西门。”杜言向宋佳雯点点头,而且这一次他脚下也慢了不少,一时间两个人走在到处都是皑皑白雪的雪地上,杜言倒也有了闲心去观赏一下那些早已闻名许久的建筑和随处可见的先哲遗痕。 只是杜言没注意到,听到他说到小西门,宋佳雯白皙柔嫩的脸上却是闪过一丝诡异笑容。 小西门说远不远,可在这雪地里走起来,到的时候也已经累得让人气喘吁吁。 如今的菁华大学小西门外的街道,虽然不能说是僻静,不过也好不到那去,再加上正值过年,很多人还是尽早回家,所以除了星星点点的几处临街上商店之外,大多数已经关门上锁,远远看去除了街上的街灯依旧闪烁,却是一片茫然,倒是远处隐隐泛着波光的兰湖上,反而人影绰绰,有那么几分生气。 “还得往前走,车站很远的。”宋佳雯头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看跟在后面的杜言,眼中闪过的一丝戏弄却是挡在了整齐的刘海下。 杜言不疑有他,跟在宋佳雯身后向前走着。 远远的几个人影出现在对面,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个子稍矮的人忽然向着正走着的宋佳雯这边叫了一声:“小雯,是你么?” “邹敏,你们来了!”宋佳雯忽然高兴的喊了一声,她迎着那几个人小跑过去,那样子就如同在雪中蹦跳的小鹿。 迎面过来的,是几个和宋佳雯差不多大的男女学生,看上去倒是都充满了青春活泼的气息,不过这些孩子的中心显然是宋佳雯,刚走过去,那几个孩子已经把她围在中间,不过宋佳雯却只是和另外一个头上戴着顶可爱的黄色毛绒双角帽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从他们的衣着打扮和行动举止上,杜言确定这应该是一群,而这些孩子显然是以宋佳雯为首的。 “好了,你有伴了,我也该回去了。”杜言对一直和同伴说个不停,似乎已经把他忘了的宋佳雯说。 “哦,别走呀,你住哪?”宋佳雯转过身问杜言。 “怡都宾馆。”杜言随口回答,他看的出来那几个孩子似乎对他有些敌意,说起来他倒是也能理解,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最叛逆的时候,一旦成了自己的小团体就往往很排外,特别是如果其中漂亮的女孩认识了圈子外的男性,不论年龄大小,都立刻会成为被敌视的对象。 和这些孩子比起来,即便只是现在的年龄,杜言看他们也只是当成一群还未长大的毛孩子而已,更何况早已经历过成年人的风霜,所以虽然那几个男孩望过来的眼神有些不善,杜言却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佳雯这谁啊,挺牛呀。”一个高高大大的南孩子走过来看着杜言问宋佳雯。 “佳雯是你叫的么?”宋佳雯忽然脸色一沉,她瞪了眼男孩拉着那个胶皮邹敏的女伴走到杜言面前“我说你也是的,来趟首都就只住宾馆里多没意思,要不和我们出去玩玩,运动村那边晚上好玩的地方不少呢。” 听了宋佳雯的话,杜言微一皱眉,他知道随着去年亚运会的召开,京城西北原本颇为偏僻的一片土地倒是被趁机开发起来,随着各种配套设施的逐渐完善,这里虽然还不能和四九城的热闹玩处相比,可更加新鲜多样的娱乐场所倒是很受追求新奇时尚的年轻人的欢迎。 杜言对宋佳雯要去哪原本也不上心,可是既然答应冯子明,即便不能把她送到家,可至少也要看着她上了公交车,至于上车之后宋佳雯去哪他倒也管不着,不过既然现在知道了她要半路岔道,杜言却是不能不管了。 “我答应冯教授送你到车站,可没说让你随便出去玩。”杜言淡淡的皱起双眉,对这种年龄的叛逆少年们他知道说教其实没有多大用处,只是自己却也不能就这么任由她大老玩的和一群半大孩子们出去混闹。 不要说因为自己送她多少还有些责任,就是看在乔洛蔚和宋嘉逸对他多少还算仁至义尽的面子上,他至少也要过问一下。 “还答应了?”那个男孩子在旁边撇撇嘴“还学古人啊,是不是还要常存抱柱信的等着啊?” 那男孩怪里怪气说完,其他几个孩子就跟着起哄的笑着,杜言听了先是一愣,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孙宇你胡说什么?”那个叫邹敏的女孩气呼呼的呵斥着“那是形容男女爱情的,能胡乱用在佳雯身上么,你瞎说什么呢。” “啊?”男孩不由一下愣住,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脸色难看的宋佳雯,满脸疑惑的问“那,那不是天龙八部里面的么,那个谁谁的念给段誉的……” “天龙八部里用的是常存抱柱信,岂忘信陵恩。不过那是金庸附会借用,原句是出于李白长干行里的句子‘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讲的是少年男女夫妻间坚贞不移的爱情,不能随便乱用,”杜言笑望着那个有些瞠目结舌的男孩“小兄弟,以后多读读书,没坏处的。” 男孩的脸色霎时变得通红,他有些不安的看向宋佳雯,看到宋佳雯望过来的眼神里已经一片愤怒,他立刻扭头看向别的地方。 “你还真看过不少书是么?”宋佳雯却没有向男孩发火,却似是好奇的看着杜言“人家随便说一句你就知道是出自那首诗?还是你只看这种诗啊?” 杜言暗暗摇头,现在的女孩子虽然不如十几年后那么轻浮开放,不过喜欢八卦的本性却是和多年之后没什么区别。 “咱们别站在这儿受冻好不,蓝点那边正开新年通宵呢,咱们也过去吧。”邹敏在雪地上不住的踱着脚,双手放在嘴边用哈气暖和着,接着她小声对宋佳雯说“听说王梓沁她们说了要以后把蓝点当她们自己的聚会点呢。” “蓝点又不是她们首大附中的,凭什么归他们?”宋佳雯立刻不高兴的问,然后她回头不耐烦的对杜言说“随你了,反正我现在不想回家,正好有人要挑我们场子,我得去把她们摆平了。”说着她转身就走。 听到宋佳雯这满口江湖场面话,杜言真是觉得现在这些孩子实在是没前途,虽然知道他们所说的那个王梓沁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太过穷凶极恶的人物,可他还是觉得就这么让宋佳雯走了不太妥当。 “你想好没有?”已经走出几步的宋佳雯忽然回头向杜言问着“你可想好了,我要是这一去让人家欺负了,你这个护送的又没在身边,到时候怎么和我师公交代?” 看着宋佳雯似是抓住自己把柄般露出的坏坏笑容,杜言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宋家的人都不是省油灯的念头。 自从运动村逐渐兴起之后,这里也渐渐的热闹了起来,一些眼光独到,看得更远,又有魄力的投资者看中了兰湖后街这一片未来的巨大商机潜力,不但很多商家已经开始纷纷抢占地盘,一些看准了这片地方的势头,准备做附近几所大学学生生意的娱乐场所也已经纷纷开张。 蓝点,就是其中最早在兰湖后街开设起来的大型迪厅。 虽然在杜言看来,这时候的蓝点的装饰未免落伍,但是在九十年代初,蓝点以名字为特点,以深蓝色为装饰基调的独特风格,依旧吸引了很多附近学校的年轻学生。 走进蓝点,那些孩子们就立刻变得活跃起来,有的跟着震耳欲聋的旋律跳动,有的则踏着谁也不知道哪学来的舞步来回摇摆。 宋佳雯倒是颇为平静,她不管旁边的邹敏已经因为听到音乐兴奋的双手乱摇,只是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杜言,倒像是怕把他丢了似的。 终于在一个满是被各色灯泡包裹的柱子边找到了个空位置,宋佳雯就停下来轻轻解开大衣,看到她里面穿的那件有着两个娃娃造型,包身合适的弹力衫,杜言不由想起了赵小云。 宋佳雯似是一直在注意杜言的神色,看到杜言看向自己,她就微微转过身,这样一来杜言倒是不能不承认,从侧面看宋佳雯虽然年纪还不大,可体形倒是已经出具规模。 “佳雯你看,是王梓沁!”邹敏忽然指着远处一个略微突出的小平台一边挥手一边高声喊着,在仔细看了看之后她又用有些难以置信的口气大声说“那不是董浩么,怎么董浩和王梓沁在一起啊?!” 邹敏的叫声立刻引起了几个少年男女的注意,他们纷纷踮起脚尖看向那个小平台,借着却又纷纷向宋佳雯看去。 “是董浩没错,怪不得之前我们叫他出来他说有事呢,合着丫的当叛徒了,”叫孙宇的男孩好像终于找到了机会似的不停的损着,不过他越说宋佳雯的脸色越是难看,到了后来,宋佳雯干脆手臂抱在一起依靠着柱子,眼睛只在盯着挡在前面的孙宇背影,那样子倒是让其他几个孩子的不住给孙宇使着眼色。 终于感觉到宋佳雯不高兴的眼光,孙宇有些讪讪的躲到了一边,不过他这一让开,站在后面的杜言倒是也看到了远处那个小平台上正低声说话的两个少年男女,虽然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不过看上去却是和宋佳雯她们年龄相仿。 再看看旁边宋佳雯难看的表情,杜言估计着应该差不多就是少年男女,依旧充满懵懂朦胧的初恋吧。 “认识?”杜言和宋佳雯并肩靠在柱子上问着。 “你管呢?”宋佳雯没好气的回了一句,然后一哼“你又要说上学时候不能谈恋爱什么的吧,你怎么年纪不大倒和那些老八板似的,你这是未老先衰你知道么?”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要教训你?”杜言轻轻一笑“我告诉你件事,我和我女朋友从上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然后我们上中学,上高中,老师因为我们早恋请家长都不知道多少次了,可我们两人就是不散,最后连学校都拿我们没办法。” 杜言说着,想到和苏倩的前世今生,再想到两世经历的那些磨难,他的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淡淡柔情。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李白这首长干行,形容的不就是自己和苏倩么,杜言在这一刻有种莫名的思念,一想到和苏倩失之交臂又不知道哪天才能见面,他就又不禁有些淡然失落。 “你有女朋友了?”宋佳雯神色奇怪看着杜言“是正式的女朋友?你要和她结婚?” 难道还是一夜情?杜言差点就问出这么一句。他迎着宋佳雯奇怪眼神点点头,却看到宋佳雯嘴角轻动,脸上隐约有丝异样。 这时,一个身穿满是两片马甲的dj忽然从音乐台快步走下来,他拿着个小小的盒子走上平台,用响亮的声音大声宣布:“各位朋友,今天是我们通宵欢乐夜的第一天!我宣布个游戏,所有的彩灯都已经串联编号,我们将随机抽出一个号码,被抽到号码的彩灯将会亮起!而距离这个彩灯最近的一对男女将有幸挑战我们今天的迪舞之王!” 说着dj的手飞快的向着他旁边的那对少年男女一指,随后他大声喊着:“现在,开始抽号!” 霎时间整个迪厅里一片欢呼,无数个声音同时大喊起来,即便是之前震耳欲聋的音乐也被盖住! 突然,随着一声重重鼓声,dj发出一声大喊:“号码选出!亮灯!” 瞬息间,除了四周的辅助灯光,几盏最大的照明灯霎时灭去,就在迪厅里刚一黑暗下来的瞬间,一个硕大的光柱在一个角落腾空而起! 耀眼的光芒瞬息向四周照去,同时一对正并排靠在灯柱上,正“深情对视”的年轻男女,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0章第三十九章强大人物 突然映起的灯光把杜言和宋佳雯完全笼罩在一片五光十色的光芒之中,再加上两个人站的那么近,男的微微低头,而少女则向上微微仰着脸,相互默默对视,那种样子换成任何人都会误会,他们这个时候应该是正在互诉衷肠,甚至可能就下来就是热情激吻。 看到这样的情景,迪厅里霎时爆发出一大片呼哨,虽然这个时代人们还没有那么开放,当场拥吻这种事情还显得有些惊世骇俗,但是在以培养精英著称的首都大学区这一代,各种各样的先锋思想却是早已经生根发芽,所以即便这时候看到更火爆的情景,也不过是引来更大的轰动而已。 宋佳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搞的有些发呆,她回头向人群看去,这发现自己和这杜言莫名其妙的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而当灯光打在她扬起的脸上时,她那虽然还略显稚气,却已经衬托出美人坯子的美丽容貌,更是引起了四周一片呼哨叫好! 远处站在平台上原本一脸得意的那个少女在看到宋佳雯之后,脸上就一下拉了下来,她转头看看旁边同样一脸错愕,还带着一丝明显嫉妒的男孩子,忽然从旁边的dj手里一把抢过话筒,对着站在远处灯柱下的宋佳雯大声的发出挑战:“今天是舞王挑战,如果你觉得没把握就不要上来,如果上来了就要愿赌服输!” 宋佳雯隔着很远脸色难看的瞪着那个女孩,她的眼神向旁边那个男孩看去,却失望的发现他的眼神躲向了一边。 “佳雯,咱俩上去和他们比。”孙宇挤过来急急的说,他看了眼杜言,不过在原本就家庭地位很高,而且常年浸淫在皇城根意识中的这些孩子眼里,这个比自己大了几岁的‘外地人’,还不一定是从哪个山沟里出来的土包子,可能连迪厅都只是第一次进来,更不要说这种刚刚在京城流行起来的斗舞,如果不是宋佳雯和他的关系还不清楚,这些孩子甚至连理都懒得理他的。 孙宇跃跃欲试的看着宋佳雯,其实他这个时候很紧张,对容貌美丽,家世显赫的宋佳雯他早已经暗恋很久,甚至连他父母知道这件事后都破例默许下来,而对于他们这样家庭出身的孩子来说,很难避免早早的,就因为地位关系的原因,已经学会了大人的那种世故干练,更学会了如何利用身边可以利用的一切资源的本事,对这个叫孙宇的男孩来说,能够追到宋佳雯,意味着的除了可以拥有她的美丽,还有就是将来可能会给他带来的巨大助力。 可惜宋佳雯却一直对那个叫董浩的男孩有好感,在菁华附中里甚至已经传出宋佳雯和董浩是一对的传言,所以看到现在这千载难逢的能够接近宋佳雯,打击董浩的机会,孙宇当然不能白白放过。 宋佳雯用透着灵气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瞪了一眼孙宇,虽然她还小,可家庭的熏陶却让她很早就变得比同年龄的人成熟不少,她自然知道孙宇这个时候挤过来是什么心思,虽然对董浩居然和自己的宿敌站到一起赶到气氛,可她也不想就遂了孙宇的心。 “算了,我们走。”宋佳雯低声对围拢过来的同伴们说,如果说之前她和王梓沁只是因为各自所在学校的竞争,才渐渐的成为了对手,现在看着自己暗恋的男孩站在一脸得意的王梓沁身边,却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宋佳雯就有一种被完全打败的挫败感。 “就这么算了?以后他们首大附中还不得站我们头上拉屎啊?”邹敏不满的说“再说佳雯以你的本事还怕那个王梓沁?上次两个学校比试的时候你就让她好看了吗?上去教训一下她,让他们首大附中的知道知道,真正的舞王在我们菁华附中。” “比什么?男舞谁跳?孙宇还是你?你们谁比的过董浩?”宋佳雯气恼的质问着,不要说她不想怎么搭理孙宇,就是真的接受挑战,他们这边的人也没有能和号称两大附中第一男舞王的董浩相比的男舞者。 “我来吧。”一直站在旁边听着的杜言开口了。 从这几个孩子的议论里,他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原本只是两所大学附属中学学生之间的良性竞争,却因为掺杂进了某些其他原因略微变了味道,这其中即有孩子们的虚荣,可能还有大人家长之间派系斗争形成的矛盾。 原本不想搀和这些小孩子事情的杜言,看着宋佳雯心有不甘,时不时看向平台上的眼中似是噙着委屈泪水的样子,倒也能明白她这时的心情,所以心中稍一寻思他就决定帮这小丫头一次。 “你?你会跳舞?”几个孩子怀疑的眼神立刻集中在杜言身上,孙宇干脆直接用轻蔑的口气问了出来,如果不是实在不清楚杜言和宋佳雯的关系,难听的话早就出了口。 “现在的小孩子啊,”杜言心里暗暗一笑,他没理孙宇,而是看着宋佳雯“怎么?连上去和他们比比的胆量都没有了?或者是怕面对他?” 知道杜言在说什么,宋佳雯一挑眉毛还没开口,平台上那个女孩已经不耐烦的说:“你们究竟比不比,要是没胆子就赶紧走人,以后蓝点就归我们首大附中了,只要我们来,你们菁华附中的就得让出场子。” 那女孩的话显然刺激了宋佳雯,她稍一犹豫接着一把拉起杜言的胳膊就向平台上走去:“比就比,不就是输了丢人吗?宁可让你打死还能让你吓死?” “有志气。”杜言微微一笑刚好接着说话,胳膊却被宋佳雯忽然用力一拉抱在了怀里“一会你别说话,就听我的。” 走上平台,那个叫王梓沁的女孩就用挑衅的眼神看着宋佳雯,同时上下打量着杜言。 说起来杜言的打扮的确不大合适,一件深色大衣,里面一件藏蓝色双排扣西装,虽然显得老成稳重,可在迪厅这种地方就显得不伦不类了。 “宋佳雯,看不出来啊,还没工作你就给自己找了个秘书,”王梓沁嘲笑的看着被宋佳雯拉着手臂的杜言“我说你这个小同志,在哪个部委工作啊?入党几年了?” 王梓沁讥讽的笑容立刻引起四周一片笑声,说起来人们倒也觉得有趣,还真是没见过进迪厅的人穿这么正统的。 宋佳雯真有些后悔拉杜言上台了,不过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再说看到虽然不说话可一直往自己这边看过来的董浩,心里一股气上来也就不管那么多了。 “你管他在哪工作,人家比你大不了多少已经是镇长了,你还不是得靠你爸爸说情才没留级么?”宋佳雯反唇相讥。 王梓沁脸上霎时一红,虽然学习成绩好坏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并不很重要,可宋佳雯当着这么多人面说出来她就脸上挂不住了:“原来是个农村干部,宋佳雯你也太掉价了,连外地乡下人都带来了。” “你!”宋佳雯气得向前一步,却被杜言一把拉住。 “不是要斗舞么,话那么多干什么,”一直没说话的杜言拉了一下宋佳雯,说起来临近看,这个叫王梓沁的女孩长的倒也不错,而且隐隐的杜言还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似的,他说着就脱下大衣和西服上衣随手扔给站在一旁的孙宇“给我拿着,里面东西可要紧,丢了找你。” 孙宇就不由一愣,他没想到这个他看不起的外地青年居然敢这么和他说话,还没醒过味来,他一抬头却意外的发现杜言突然伸手,利落的一拉一揽,已经把宋佳雯带进了怀里!那动作,怎么看都象是很有几把刷子的意思…… “好,现在我宣布蓝点欢乐通宵斗舞大赛正式开始!噢!”早已经在等着这个气氛的dj高喊一声,随后大吼一声。伴着劲爆的重金属乐曲在迪厅里轰然响起,整个迪厅立刻陷入一片欢腾! 王梓沁瞪了一样宋佳雯,回头向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董浩使了个眼色,看到董浩似乎没有注意自己,她立刻抬手在董浩胸口推了一下。 这个动作似乎一下激起了董浩心里的一股气,看着被杜言揽在怀里的宋佳雯,他转身一把拉住王梓沁,随着脚下的步伐急速展开,两个人迅速迈开舞步,在平台中央跳了起来! 这时候的迪厅虽然已经在很多地方兴起,不过和后世当然还是无法相比的,不论是音乐风格还是舞姿种类,在杜言看来都实在有些幼稚,不要说后世那些被无数嘻哈一族们玩疯了的街舞还没有影子,即便是早已风靡世界的mj的太空舞步,在大陆也不是有太多的人直到。 宋佳雯愤懑的看着杜言,她知道今天自己这人是丢定了,之前上来时堵着的那口气,在看到王梓沁和董浩娴熟配合下也立时土崩瓦解,只想着尽快结束这难堪的煎熬,然后回家去独自好好哭上一场。 就在她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间,她的身子又是一动,却是杜言揽着她的手离开带着她的身子宣传起来,同时在杜言不停的带动下,宋佳雯发现自己正以一种以前从没使用过的舞步配合着杜言在场中旋转了起来! “放松自己,放开自己,不要想学的那些东西,高兴怎么跳就怎么跳!”杜言在宋佳雯耳边大声喊着,他的手腕扭动,拉着宋佳雯柔嫩滑润的是小手不停的旋转雀跃,有时候他会向前滑动步伐,有时候则在把宋佳雯小小的身躯推出后,又突然顺势拉回,让她那柔嫩的躯体在空中顷刻间崩出一道让全场为之轰动的美丽曲弧! 宋佳雯完全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她自己也认为不过是个外地乡村小干部的青年人,会有这么一身出人意料的舞技,更加奇怪的是,这些舞姿是她以前不论是在杂志电视,还是在国家舞蹈剧团都没有看到过的。 这舞姿很随意,甚至随意的就好像只是随着旋律蹦蹦跳跳,但是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转身,甚至每一个手势,却都恰恰伴随着旋律迸发出阵阵力量和形成一个个的韵律。 身体又是向外旋转,宋佳雯感到头顶的多彩灯球在不停转动,下一刻一双有里的手忽然从背后重叠着揽住她十七岁少女的腰肢,随着身前挤压胸腹的身体传来的热量,宋佳雯觉得自己的身体被突然托举起来,随着四周传来的一阵暴风骤雨般的呼哨,她感到整个迪厅都倒了过来,当她脑后长发完全垂散在平台上时,她才看到杜言的面孔正近在眼前由上面俯视着她。 整个迪厅都沸腾了,人们之前随着台上的两对不停的摇摆,到了后来很多人都停下来只是看着杜言和宋佳雯这对那新奇的舞步,每当宋佳雯在杜言的带领下做出令人惊诧的动作时,人们就发憷大声的喊叫,打起呼哨,当看到最后宋佳雯用几乎如一道彩虹般在杜言臂弯里垂下的腰身,和 乌黑长发在空中划过的那一片如挥毫泼墨般带起的墨亮光影,迪厅里已经爆发出一片雷霆般的掌声! 掌声和呼哨还有叫喊依旧在迪厅里不停的响着,邹敏几个人这时候早已忍耐不住跑上平台,他们围着杜言和宋佳雯不住的又叫又笑,特别是邹敏,甚至拉着杜言的手臂做出要亲他的样子。 “你跳的太好了,以后给我们当编舞教练好么?”邹敏不停的叫着“你从那学的这舞步?我们怎么从没见过呀?” 听着邹敏不停的追问,杜言擦擦头上的汗水,这舞步他已经很久没有跳过了,不过跳起来之后才发现,除了开始略显生疏之外,很快他就重新熟悉起来,特别是在最后,当他揽着宋佳雯的身躯在空中旋转时,他甚至有种似是又揽着那个他熟悉的身影的感觉。 “韩冰,现在的你能想到很多年之后,会认识一个注定不会给你幸福的人么?”在兴奋中忽然浮起这么一丝凄然,杜言不禁一时间觉得兴趣索然“好了,斗完舞了,也差不过该走了吧。” “他们还没认输呢。”邹敏得意洋洋的看向正瞪着这边的王梓沁他们。 一直脸色铁青的王梓沁狠狠的瞪着这边,看到对手得意的眼神,她终于忍耐不住推开站在旁边的董浩几步走到宋佳雯面前愤怒的说:“宋佳雯你真狡猾,故意骗我是不是?”说着她指着杜言大声质问“什么乡镇干部,他根本就是国家舞蹈团的演员对不对?你明知道今天我约董浩来蓝点玩,你气不过就找个舞蹈团的演员来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王梓沁的质问惹恼了邹敏,没等宋佳雯开口,邹敏走上一步对着王梓沁讥讽的道:“输了就是输了,要斗舞的是你们,要搞什么抽签的也是你们,我们佳雯怎么知道她站的地方灯就一定会亮?玩不过人家拉什么客观?” 被抢白一通的王梓沁不禁目瞪口呆,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实在就是无理取闹,可被宋佳雯盖住风头的郁闷,却让她脸面上怎么也下不来。 “狐狸精!和你那个狐狸精嫂子一样!都是勾搭人的货!”恼羞成怒之下,王梓沁不由大骂了一声。 “啪!”,一声即便响着隆隆音乐,也隐隐能听到的响亮耳光狠狠扇在了王梓沁的脸上! 宋佳雯脸色通红,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愤怒,她鲜红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死死盯着王梓沁:“你敢再骂一句?!” “你这个狐……”王梓沁不依不饶的向前扑着张口就要骂出来,忽然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一把按住! “小沁,别出口伤人。”一个听上去不高,却依旧让四周的人都听到的声音从王梓沁身后响起。 原本就要猛扑上去和宋佳雯厮打的王梓沁回过头,看到来人,她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三叔!” 听到王梓沁喊三叔,杜言就抬头看了看对方,接着,他的心不由砰然而震! 这是个看上去大约三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中年人,身材适中,面容清俊,说起来很奇怪,这个人身上穿的,居然是一件做工考究的中山装。和杜言不同的是,即便他的衣着在迪厅这种地方格格不入,可却依旧能衬托出他那那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只看了一眼,杜言就已经确定这个人应该拥有着和宋嘉逸身边的老柴一样的身份。而且杜言也知道这个人绝对有配备保镖的资格。 因为,他是王炳臣! 随着时间变化,王炳臣在世人的眼里,会从现在的部委高官变成外放大员,然后是封疆大吏,最后会进入代表着党和国家最高权力的中央序列。 可是在有着两世机缘的杜言看来,王炳臣还有着这个时候很多人不会知道的另一个身份,那就是扼杀河西省常务副省长杨伟权仕途的直接操纵者! 而王炳臣自己的仕途,也就是在扼杀了杨伟权之后才得以铺开,可以说,王炳臣就是踩着杨伟权倒下去的政治尸骸的躯体,走上去的! 骤然看到王炳臣,杜言不禁感到意外,他没想到这次京城之行却是有着这么个出人意料的“收获”。 近距离观察着王炳臣,杜言倒也不能不承认,这位“王三少”倒也不愧是号称京城年轻才俊中的风流人物,的确是颇有那么一股儒雅之风。 再看看管王炳臣叫三叔的王梓沁,到了这时杜言才想起,为什么刚才会觉得王梓沁有些眼熟,却是后世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有关这位王家名媛的照片,和关于她的一些说出来不那么好听的负面新闻。 “小雯,又背着家里人偷着跑出来玩?”王炳臣笑吟吟的看着自他出现后也变得安静下来的宋佳雯“都快上高三了,再不好好用功,非得到和我们家小沁一样让你嫂子出面讲情才能升级的地步么?” “三叔……”王梓沁难为情的低声叫了一句,可显然她很害怕这个三叔,却是不敢露出任何不满乖张的样子。 “叫三叔也没用,回家好好学习,再留级就没人为你说情了。”王炳臣虽然脸上挂着笑容,可是那股自然而然的威严却是让王梓沁低下了头。 王炳臣转头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董浩,眼中的笑意就慢慢淡了:“你叫董浩,菁大附中的学生?” “是,是的王部长。”董浩紧张的回答着,他知道王梓沁有个在农业部当副部长的三叔,做为一个草根出身却又早熟的孩子,董浩既羡慕那些高官子弟,却又愤恨他们所拥有的特权。 他虽然年纪小可心眼多,在费尽心力的接近宋佳雯获得她的好感之后,在听说王梓沁家似乎更有权势后,又借着比赛的机会接近王梓沁,可是当真正面对那些传言中的大人物时,这个有着很深心计的男孩才发现,人家似乎只要随便看上一眼,就已经把自己完全看透了。 “以后好好上学,不要总动什么歪脑子,年轻人要懂分寸。”王炳臣淡淡了说了一句,就再也不理脸色已经发青的董浩,而是对宋佳雯和颜悦色的说:“好了,我也不说你们了,让大海送你回家。”随后又接了一句“代我问你哥和你大嫂好。” “谢谢您王部长,不用麻烦您的人了!”一个很干脆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听到这声音,宋佳雯就想朝对杜言身后躲,可她有些意外的是,杜言似乎也正要这么干,结果两个人的肩膀就砰的撞在了一起。 “你们两个,都给我过来!”赵小云双手叉腰,脸色黑黑的盯着前面的两个人“好啊你们,一个去学习了,一个去拜客了,然后两个人还一起出来,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云姐……”宋佳雯可怜兮兮的叫了声,这让赵小云原本紧绷的脸略微缓和了一下。 “小云姐……”所有人都没想到,杜言居然也叫了一声。 听着杜言这声“小云姐”,赵小云不禁愕然,随即忍不住“噗嗤”笑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1章第四十章尘埃落定 和王炳臣打了个招呼后,赵小云带着宋佳雯和杜言走出了蓝点,那群和宋佳雯一起来的孩子也紧跟在后面跑了出来,王梓沁的三叔就在里面,谁又敢再和王梓沁过不去? 奇怪的是,那个叫董浩的男孩也默默的跟在这些孩子后面出了蓝点,可到了外面之后,董浩就低着头想要悄悄离开。 “等一下!”邹敏的一声喊引起了几个孩子的注意,他们看向董浩,随后都露出了鄙夷轻蔑的神色。 “你就这么走了?”邹敏大声问,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宋佳雯,邹敏忽然对赵小云说“他欺负佳雯,还要非礼她。” “邹敏!”宋佳雯大吃一惊喊了一声,可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听到这个的赵小云已经猛然冲前一步,随着她抓住董浩的肩膀甩腕拧腰的一压,董浩已经在一声惨叫中头脸着地的被扭倒在雪地里! “小云姐!快放开董浩!” 宋佳雯几乎就要哭了,她对赵小云喊着,可是赵小云根本不听,甚至她的手已经迅速摸向腰后,这却让已经很熟悉她这个动作的杜言吓了一跳,从后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冷静点小云,别闹出事来,不好听!” 赵小云回头看了眼杜言就冷静下来,她点了下头示意杜言放开她要拔枪的手,然后用力提起看着人高马大,可这时已经吓得脸色苍白的董浩,用力推搡着他向前走去:“跟我走!” “我,我没干什么!”董浩这时候已经完全吓傻了,之前其他学校的时候,依仗着外表俊朗又聪明伶俐,他获得了不少女孩子的好感,而进入菁大附中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和之前他所熟悉的世界是截然不同的。 他开始利用自己的优势去刻意接近那些家世显赫却又还天真浪漫的女孩子,多年在底层的生活,让董浩更加清楚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可是今天晚上这短暂的经历却让他似乎明白过来,他那点小小的聪明在有些人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即便是邹敏这种他认为只是靠和宋佳雯关系好,才在学校吃得开的小官僚家的孩子,这个时候也可以成为一句话就决定他命运的人物。 “小云姐,你别听邹敏胡说,他没干什么!”宋佳雯焦急的拉着赵小云的手,她知道如果这件事让家里听到,董浩肯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小云,你冷静点,”杜言走过来拉着赵小云的胳膊低声对她说“这种事你还怕传的不够多?佳雯就算还小,传出去也会很被动的。” 说着,他看了眼正抹着脸上雪水的董浩,有句话却是没有说出来,说不定也正遂了这小子的意。 之前认为只是单纯的少年男女懵懂初恋的杜言,当听董浩在迪厅里开口就叫王炳臣“王部长”的时候,他就暗暗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董浩跟着叫声三叔,杜言也许还察觉不到,但是他这一句王部长,却是让杜言已经看透了这个才十几岁,却有着很深心计的男孩子的内心。 如果只是单纯的和王梓沁交往,他又怎么能在刚一见面时脱口而出,就叫王梓沁的叔叔部长呢? 即便是王梓沁因为曾经炫耀家世他才知道,可只从这一句,也可以想到,这个男孩子对和他交往的女孩们的家世背景,是异常关心的。 再一想到董浩先和宋佳雯来往,随后又接近王梓沁,也可见这个男孩对权势背景的热衷,至少在很多对上层不了解的普通人来说,出过一个副总理两个部长的王家,显然是要比只出过一个国家计委主任的宋家显赫得多的。 “小云你们先回去,让我和他谈谈。”杜言对赵小云使个眼色,他知道虽然董浩今天的举动已经让宋佳雯多少看透了他,不过这个年龄叛逆的性格却可能让她宁可错了也要坚持下去“你先带小雯回去吧。” 说着杜言走到董浩面前,也不说话拉起他就向前走去。在身后,宋佳雯终于没有扭过赵小云,被她拉上了早已等着汽车。 这时候街上已经很冷静,走在一片白色的街道上,却没有浪漫的气氛,有的只是踩着雪的脚下发出的单调的声响。 “你要带我去哪?”董浩终于忍不住的喊了一声,他这时候真的有些怕了,他不知道这个显然和宋家有关系的人要把自己怎么样。 杜言停下脚步看着董浩,眼前这个男孩稚嫩畏惧的外表并没有让他感到可怜,在杜言看来,这个孩子其实和那些混迹官场,察言观色的老油条没什么区别。唯一缺少的只是机遇,如果给了他机会,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孩子,却是难保不会为了自己头上的红顶子,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你家都有什么人?”杜言淡淡问,他这话让董浩吓了一跳。 “你不用担心,我和宋家没什么关系,不会找你麻烦。”杜言安慰着董浩,看到他将信将疑的看着自己,杜言摇摇头“王炳臣说的对,你还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将来未必就没有出息的日子,可如果年纪轻轻不守本分只会害了你。” “你说的轻巧!”董浩忽然豁出去似的大喊一声“我爸老实一辈子,到头才是个副科长,好容易去年拼死拼活的有个机会提主任了,结果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小子,人家一句话就把我爸给替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干就想要什么有什么?凭什么王梓沁学习那么差还照旧升级当班长?还有宋佳雯,凭什么她就能顶我当学校辩论队的队长?就因为她有个好爸爸么?!” 听着董浩歇斯底里般质问,看着他从恐惧到愤怒的那种彻底爆发的眼神,杜言默默无声,他似乎从这个少年身上看到了某种可怕的东西,那是一股戾气,却又不只是这个出身普通的孩子自己身上单独有的,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戾气会在越来越多出身普通的人身上出现,直到有一天当这种因为出身地位的底下和社会际遇的不平变得越来越普遍时,社会就会变得越来越动荡不安。 最终,政府将不得不依靠强大的暴力机器,才能维护这个社会的稳定!而当这种需要维护稳定的要求变得压倒一切般重要时,人们才会发现这已经变成了一个奇怪的悖论——为了稳定而不惜一切,最终稳定本身也必将成为这个可以不惜一切中的一部分,被彻底压倒! 可即便这样,对董浩,杜言却依旧并不同情,也许他和他的家庭的确遇到了不公,但是这些不公,却不过是这个孩子用来为他内心中的自私寻找自我辩护的借口。这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可也绝对是个把聪明用到了歪处的孩子。 “好好上学吧,以后不要再和宋佳雯来往了,”杜言淡淡的说“你如果真的想出人头地那就踏实的做事,记住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靠小聪明,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 说完,杜言不再理站在街上发愣的董浩,竖起大衣领子,向远处的车站走去。这回宾馆的路,可是还长着呢。 与王炳臣的意外邂逅,不但出乎杜言的意料,更让他感到有些不真实。 在杜言想象中,除了在电视新闻里之外,即便有一天自己能见到王炳臣本人,也应该是某次会议或者是王炳臣下基层视察的时候,可他从没想过会在一个响着震耳欲聋劲爆音乐的迪厅里,遇到这位在众多红色家族后代中堪称翘首的人物。 和杨伟权一直锐意进取,以及宋嘉逸醉心商场不同,王炳臣虽然走的是仕途,却是个异常低调的人。在杜言记忆里,甚至到了很久之后,很多人依旧对王炳臣这位党内老一辈革命家中著名理论泰斗的三少爷很陌生。 杨伟权在很早的时候就被家族下放到了农村,虽然说是镀金,不过在之前还算踏实的在基层做了些事之后,从三十岁出头开始,杨伟权的仕途列车就在背后势力的推动下全力启动,以至在刚刚过了四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河西省常务副省长的位置上。 而王炳权,却始终不声不响,也更加显出耐心的按部就班的前进,除了为丰富履历有那么短暂的几年基层工作经验之外,王炳臣大部分时间都是在首都的部委当中度过。也就是这种在很多人看来纯粹就是混资历熬日子的虚度光阴中,王炳臣已经不露声色的为自己织下了一张很大也更加结实的关系网。 对于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在后世信息爆炸的网络时代,杜言已经看的够多,不过真正让他对王炳臣有一个深刻印象的,他记得还是后世一次在丁秉先家吃饭之后,略微多喝了两杯的丁秉先借酒抒怀,评论那些当时还没有被很多人看好的“政治潜力股”时说的一句话:“王炳臣,将来如果胜,也就是胜在一个稳字上。” 这句话后来成了丁宏伟吹嘘他老子火眼金睛能掐会算的证据,而杜言也不能不承认,丁秉先的眼光的确独到! 在迪厅小小的风波过去之后的几天,虽然时不时的去冯子明家,不过杜言却没有再见到宋佳雯。 这几天当中他倒是和冯子明混的越来越熟。随着接触,冯子明已经渐渐发现,杜言的很多想法或是理论具备更多的,是需要实践性的操作,而不只是纯粹的研究,而且在纯粹的理论方面,杜言显然依旧需要下大力气充实学习。 这让冯子明好像找到了一块试验田似的感到兴奋,他一边简直让杜言把他的那些零零碎碎的观点理念,写成一份份要不相互衔接,要不干脆就只是做为丰富报告的备忘材料,然后他就把这些东西一边整理起来,一边又把自己的一些在经济改革方面的理论给杜言看,然后让他根据两个人不同的观点,写出新的报告。 这样的日子,过了将近一个多星期,在次期间,杜言曾经抽空给远在平陵的苏倩打过电话,虽然从声音里可以听出苏倩似乎很开心,可是杜言却隐隐能感觉到,苏倩那在刻意掩饰的焦虑。 张文亮成了在太华市委中排名第三的专职副书记,这原本和杜言无关,但是一想到张文亮的儿子张涛,杜言就能感觉到一阵压力。这压力不只是对他而来,也是对苏倩而来。 一九九一年正月十二,这一天正在宾馆里准备冯子明安排的一个关于原国营企业如何在确保资产安全情况下,推行国有资产市场化题目的杜言,忽然接到了宋嘉逸打来的一个中午请他吃饭的电话。 自从到了首都之后,除了曾经和宋嘉逸吃了一顿饭外,杜言都没再见到他。所以接到宋嘉逸电话后,杜言隐约意识到有些事情,应该是最终有了结果了。 来接杜言的,是欧小姐。上车之后,杜言就发现今天的欧小姐看上去似乎有些心神不定,虽然开着车,可她的眼神大多是直直的,如果不是这个时候街上车辆还不能和后世首都那么庞大的汽车洪流相比,杜言相信这一路上,欧小姐应该至少出了几次车祸了。 可虽然看出欧小姐似乎有心事,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杜言也不方便问,直到在后海一处颇为雅静的粤菜园里见到宋嘉逸,欧小姐似乎才精神为之一醒。 宋嘉逸看上去倒是还那么一副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神态间又似乎总是隐隐透着一丝讥讽,至少在看到服务员端上来的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粤系名菜“九龙升天”时,他脸上那种奇特的神色就更浓重了。 “你知道这九龙的原料是什么吗?”宋嘉逸用筷子在盘子边轻轻点了下“如果我说出来你这辈子也不会再吃这道菜的,这大概就是所谓金玉其外……” “可未必败絮其中,”杜言夹起一筷子菜放在嘴里轻轻嚼了两口“既然图的就是满足口腹之欲,那又何必计较吃的什么呢?” 宋嘉逸看着杜言似是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稍一琢磨随后一笑点头:“看来是我俗了,来来,咱两人今天好好喝一杯。” 说着宋嘉逸拿起桌上酒杯仰头喝了个干净,看到他这样,欧小姐要开口说话,可还是却没有出声。 看着眼前两人,杜言明显感觉到他们似是都有心事,可他既不便打听,更没有必要去为了开解宋嘉逸陪他喝闷酒,所以杜言只是坐在一边默默的自斟自饮,一时间酒桌上倒显得有些沉闷。 “小婉这两天就去太华。”宋嘉逸忽然对杜言说。 稍一愣之后杜言才想起欧小姐本名叫欧小婉,只是很少有人这么叫,却是一时间没有想起来,他就回头向着欧小姐微微一笑:“欢迎啊欧小姐,以后说不定还希望能和您继续合作呢。” 欧小姐脸上露出一个勉强微笑,不过她的眼神看向宋嘉逸后却是神色一黯,忽然低头,终究没有忍住,几滴眼泪落在了胸前的白色衣襟上。 可随后,欧小姐就站起来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匆匆离席,只留下有些愕然的看着这一幕的杜言,和默默的又喝下一杯酒的宋嘉逸。 “我要结婚了。”宋嘉逸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宋嘉逸的话,杜言就轻叹一声。对宋嘉逸和欧小婉之间的关系,只要没有眼瞎的当然都一清二楚。宋嘉逸年龄不小还没成家,欧小婉陪在他身边这些年应该也算是尽心尽力,而且看两人感情也比较深,并非只是简单的老板与女秘书的男女关系,只是一旦宋嘉逸结婚,欧小婉的地位也就尴尬了。 虽然如宋家这样的人家,应该对这种事是并不在乎的,可如果宋嘉逸未婚妻那边的娘家看欧小婉不忿,事情也多少有些麻烦,更何况欧小婉毕竟是女人,眼看着宋嘉逸结婚成家,而自己形只影单,说不定一激动就未尝不会做出什么让大家都尴尬的事,所以想来正是因为这个,宋嘉逸结婚,欧小婉却要被发配到太华。 这又让杜言不由想起了乔洛蔚,乔洛蔚又是什么原因被流放太华?太华这个内地城市,似乎已经成了宋家贬黜异己的边远蛮荒。 “我对不起小婉,”宋嘉逸再次拿起酒瓶准备斟酒,却是发现已经空了,他就转身从旁边小桌上另外拿起一瓶扭开盖子倒满酒杯“来,陪哥们好好喝一个,以后就不见得有这个机会了。” 看着宋嘉逸那似乎总是透着隐约讥讽的表情,杜言默默的把半空的酒杯推到他面前看着他给自己斟满。 “听说你前几天见到王家老三了?”宋嘉逸喝着酒斜靠在椅子里,半笑不笑的看着杜言“有什么感觉随便说,不用担心有人会指控你妄自议论国家高级干部的罪名。” 迎着宋嘉逸那奇怪的眼神,杜言略微想了下,淡淡说道:“是个人物。” “哈!”宋嘉逸发出一声大笑,伸手在桌子上就是一拍“堂堂王家三少爷,在你杜大秘书眼里,也就‘是个人物’?这要传出去估计你杜大秘在四九城也就出名了。” 杜言也不理会宋嘉逸这似讽似赞的话,他喝下一口酒后,认真的看着宋嘉逸,他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果然,宋嘉逸的神色慢慢严肃下来,他望着杜言看了一会,声调平淡的说:“小雯是我爸最小的孩子,也是我爷爷最喜欢的孙女,这一次我宋家算是欠你个人情。” 宋嘉逸说着看向杜言的眼神却慢慢变得清澈起来。他在杜言脸上仔细观察着,看到杜言似是丝毫不为他的话所动,他的神色慢慢缓和下来。 他转过身从身边的提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摆在桌子上,推到杜言面前:“这个你看看。” 杜言俯身往桌子上的文件印签看去就是一愣。随后他拿起文件翻阅起来,看了一段后他再次翻回封面,看了看那醒目的大红报头《新闻内参专刊》。 “不陌生吧,”宋嘉逸指了指专刊的封面“这就是你和冯子明这几天搞出来的东西?” “算是我为冯教授整理润笔的结果吧,”杜言倒也并不谦虚,他来首都为的是什么,相信宋家也很清楚,如果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人家看不上。 “《关于国家传统及高新技术产业的基础核心技术的掌握在未来国家战略中的地位和影响》,好广的题目,好大的心胸,”宋嘉逸的手指在专刊上轻轻敲着“你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么?” “惹祸,谈不上吧?”杜言夹了口菜边吃边笑着反问。 “老弟,你这个论调很危险啊,和上面某些提倡拿来主义的精神可不合拍。”宋嘉逸淡淡的说,看到杜言似是根本不明白他话中意思的样,倒也没有办法,说起来如果换成别人,估计听到宋嘉逸这话,即便不吓得尿了裤子,也不大可能吃的下眼前的酒菜了。 其实杜言很清楚宋嘉逸说的惹祸是什么意思。 多年的落后让骤然开放的国家对很多新生事物充满好奇和渴望,特别是随着对经济发展需求的声音越来越高,急于引进外资,急于发展短平快产业的趋势也越来越明显。 对于从国外引进技术和资金,很多人从开始的怀疑到盲目崇拜,同时外资带来的 就业率的提高也成了很多地方党委政府彰显政绩的明显证据,正因为这个,大批高消耗低技术的半加工甚至是纯加工外资,开始在全国各地逐渐蔓延起来,而其中很多和这些外资企业有冲突的国内民族企业,却因为种种原因,成了所谓后娘养的,甚至为了给外资企业腾出市场和资源空间,有些地方不惜以牺牲和打压民族企业的手段,来换取所谓的投资。 也就是在这种种的气氛之下,原本就技术落后的民族企业变得开始举步维艰,而一些拥有强大技术专利的外企,利用技术专利的有力武器直接压迫国内企业的生存空间。 而在这些林林总总的各种冲突中,则多少都有着各地各级政府因为缺少经验导致盲目短视,甚至是纯粹为了短期政绩而为虎作伥的影子。 杜言还记得,就在自己读书的沪大,曾经在九十年代初期研制出一种堪称不逊于西方同等级精密度的高强度数控陶瓷机床,但是正是由于对国外技术技术的盲目崇拜和种种不可深究的原因,这种机床却始终只能做为试验机躺在大学的研究所里,直到落伍,坏掉! 却根本无法继续深入开发形成系列规模,更没有机会由此进入市场与拥有专利大棒的外企一较长短! 想到这些的杜言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说不出的愤懑,再世重来,即便只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如果真的有机会有力量,难道不应该去改变更多的那些曾经为之扼腕痛惜的事情么?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不也正是自己重来一世的抱负么? “老弟,你好自为之吧。” 宋嘉逸不再说什么,杜言能写出那样的文章,如果说不知道其中的深浅,宋嘉逸是绝对不信的。而且不能不承认,杜言和冯子明联署的这份已经上了新闻内参的文章,不但已经在上层掀起了个不小的波澜,而且宋家的一些智囊也已经通过仔细分析,发现这完全是一篇对宋家在未来向已经各行业核心技术控制领域发展大有益处的辩护性文件。 这意味着,一旦关于拥护这篇文章论点的辩论获得胜利,那么也就为将来宋家向核心技术研究甚至垄断地位的发展,打开了一连串的绿灯,更是提供了最有利的理论基础。 宋嘉逸好奇的看着杜言,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年轻人究竟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而且奇怪的 是,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和宋家正在展开的步骤隐隐配合,这让他有时候甚至认为是有人向杜言泄露了宋家的秘密,譬如…… 酒越喝越多,两人之间的话题却是越聊越淡,直到最后,宋嘉逸自己把酒瓶盖子轻轻盖上,暗示不再喝时,他神色略显庄重的站起来,双手举杯对杜言说:“老弟,我在这里预祝你在河西省前途似锦,下次我去彤阳咱们喝个痛快。” 听着这明显的暗示,杜言神色一凝,他知道自己的去处已经定下来,只是没想到却是河西省的省会彤阳。 “嘉逸,希望我们下次的合作真诚愉快。”杜言淡淡一笑,话里别有所指。 一九九一年三月一日,正月十五,刚刚从首都回到平陵的杜言,接到了从省城彤阳下发的调令! 按照调令安排,杜言要在三月十日前,到河西省委党校政经青干教研所报到,职务,是党校科级调研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2章第四十一章杜言是个香饽饽 李培政的妻子一脸警惕,如看阶级敌人似的不时盯着坐在旁边的那两个人儿,而她的儿子李一鸣则说不出的莫名兴奋,他时而故意抬头看看车外,时而又拿出本书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的响,为的也不过就是能引起那两个人儿,特别是其中那个小美女的注意。 儿子这种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的小把戏,让李培政的妻子心里更是有气,她斜着眼睛上下打量坐在旁边那对如同姊妹花似的漂亮剔透的一对孩子,脸上那股敌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下去,那种样子,倒让坐在前面的李培政微微皱眉,有些后悔带她出来了。 可也难说,那个小的倒也罢了,可那个大的,看着身子那么柔嫩成熟,脸盘又是那么媚里媚气的,明摆着就是那种最能引男人动歪脑筋的样,再看看自己这黄脸婆似的身段长相,丈夫又已经是县太爷的身份,那眼光不用说也变得高多了,想到这些,李培政的妻子自然就感到受了威胁。 更何况,说是自己秘书的女朋友和妹妹,要带到省城去见那个杜言,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虽然倒也见过两次杜言,也知道丈夫对那个年轻人是很看重的,可再照顾也不至于对他的家里这么帮忙吧? 这次自家男人进省城学习,原本说是只带自己和儿子去省城见识一下的,可到了早晨就变了卦,莫名其妙的多出这么一对嫩的都能一把挤出水来的漂亮姐妹花,这叫什么事?传出去也难听不是? 更何况,还听说那个杜言因为手脚不干净,让人家上面把个镇长稀里糊涂的就给撤了,说起来自家男人好像那些日子还跟着受到些牵连,那段日子县委院里那些以前对她恭恭敬敬的领导家属们,不是多少也离她远远地吗? 李培政的妻子想到这儿,看苏倩和杜菲的眼神就更加不善,看到儿子又把书页翻得哗啦哗啦的响,而坐在一边的杜菲却好像根本没看到似的那种傲气样子,李培政的妻子就脸色一沉,呵斥着儿子:“有点老实样,没见过漂亮女孩子是么。” 一时间金杯车里一阵尴尬,坐在副司机座上的李培政暗皱着双眉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却没说什么。 苏倩从一开始就已经看出这位何姨对她们,特别是她满是警惕的样子,可也没想到却是敌意这么严重,但是为了能尽快见到杜言,她也只能趁着李培政去省城学习的机会赶着一起去,毕竟有很多话和事要对杜言说,杜菲又吵着非要来见哥哥,杜振海夫妻也显然不放心她们两个人单独来省城。 正好听来串门的丁宏伟提到李培政年后这几天就要去省城党校进行第二期进修,苏倩就不由上了心思,稍微一提之后,丁宏伟就说回家问问他老子丁秉先。 原本苏倩也没把这个茬放在心上,可是却没想到不知道丁宏伟回家和他老子怎么说的,两天之后,李培政就答应带苏倩和杜菲到省城去见杜言,听到这个消息后,苏倩和杜菲都不由高兴的欢喜雀跃。 只是没想到李培政还会带上他的家人,这一来气氛就变得尴尬起来。 “何姨,这次给您和李书记添麻烦了。”苏倩一边轻声说一边暗暗拉了一下似乎就要生气的杜菲,她倒也并不恼这女人的态度,换成任何女人大概也会这么想,就如同她有时候就在想杜言在省城会不会就遇到了那些不但漂亮,更懂得打扮的女孩子,虽然苏倩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而且因为在杜言的影响下看书熏陶,也逐渐有着不凡的见识和气质,可一想到省城里那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花世界,苏倩就没来由的感到不安。 所以这次去省城,固然是因为母亲顾卫芬总是念念不忘的在她耳边唠叨,而那个张涛更是步步紧逼,现在不但经常到单位找她,闹得单位风言风语,甚至更是经常上她家门,以至前些日子有一次杜菲来找她和张涛遇到,险些惹出了事情。可更多的还是因为她担心两个人分开的久了,会逐渐变得陌生,甚至杜言可能会就此重新找到更喜欢的女孩子。 说起来过了一个年,唯一让苏倩感到高兴的,是杜菲和她的关系明显改善,虽然还不能说如姑嫂和睦,可至少不再如以前那样看她不顺眼,而且有空了,也能和她一起上街买买东西,散散心了。 苏倩那温柔而又得体的态度,让何姨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再一想自己这样子可是没事也往自家男人头上扣屎盆子,传出去实在不好,她就勉强露出笑脸和苏倩打着岔说起了闲话,一时间气氛倒也渐渐正常了起来。 李一鸣依旧显得有些紧张,他是认识杜菲的,转学之后的李一鸣和杜菲是同一年级,县委书记的儿子自然很快就成了县一中里关注的焦点,而且李一鸣说起来倒也算是争气,虽然有着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的叛逆性格,不过大体上在李培政的严厉管教下,还算循规蹈矩,而且功课学习也不错,这倒是让之前担心学校来的是个衙内霸王的校领导们暗暗松了口气。 李一鸣第一次见杜菲,是在一次校园活动之后,这个时候大学扩招还没真正放开,虽然高三考学对学生的压力已经突显出来,可还不至于到后世那种地步。 所以,虽然学习已经很紧张,可在一些特殊日子组织的活动倒是还有。正是在这样的活动中,李一鸣见到了杜菲。 从第一眼看到杜菲,李一鸣就完全被这个女孩子吸引了,虽然之前他也多少听说过杜菲的名字,可在他看来,一个小县城里能有什么样出众的女孩,可是杜菲的出现让他彻底被杜菲的魅力所征服,特别是看着杜菲在参加活动时那种指挥若定,活泼开朗的样子,李一鸣一下子就被吸引了。 打听之后他才知道,这个漂亮女孩就是他爸爸之前那个秘书的妹妹,随后几次在学校里见面,尽管杜菲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可好像没有什么作用,对待李一鸣,杜菲与其说是和对待其他同学一样,不如说从开始就根本没注意过他这个人。 现在再次近距离的见到杜菲,李一鸣就不禁想借机会在杜菲面前表现一下,虽然他这些幼稚的举动很快就被何姨申斥,可过了一会,看到气氛似乎渐渐缓和,他就借着询问一个问题为由,开始向杜菲试探起来。 儿子的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脱李培政的眼光,他就不禁有点后悔今天答应带苏倩她们一起来,固然这让他老婆闹的有些大家都尴尬,看儿子那样子,更是让他有点担心会因为走心思耽误了学业。 杜菲却是对李一鸣的举动似乎根本不放在心上,她就着课本和李一鸣讨论了几句之后就又看向车外,对李一鸣随后就势提出关于她要报考什么大学之类的问题,只是问一句答一句,那种冷淡的样子,却是让何姨又是心中不快。 何姨是很有点家庭妇女夫贵妻荣,母凭子贵那种老想法的,在她看来,自己男人当了县太爷,自己和儿子的地位自然也就高了起来,现在杜菲对儿子带答不理的样子,就让她觉得没了面子,她的脸子就慢慢拉了下来,一时间车里气氛又显得有些尴尬。 “倩倩姐,我哥这次算是没事了吧?”杜菲忽然小声问苏倩,虽然侵占公款的事已经澄清,可杜言一直没有解决的工作问题还是让杜家上下感到如同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在心头。 特别是桑淑兰,每当看到有人背地里对儿子那种议论猜疑的样子,她就会不管不顾的上去和人家理论,杜振海虽然稳重不说什么,可有一次杜菲无意中听父母议论,却是杜振海已经打了如果儿子的事情再这么不清不楚的没个说法,就要上访告状的心思。 正因为这样,对苏倩那种即便如此依旧对杜言的不离不弃,不但让杜振海夫妻更是疼爱,就是杜菲也渐渐改变了对她的态度。 坐在前面的李培政听到杜菲的询问,就转过身呵呵笑着:“放心,小杜现在不但没事了,而且前途似锦啊。” 说到这儿,李培政也不由心有感触。 从落脚平陵到现在,除了丁秉先,杜言是李培政最早接触也是最亲近的亲信,大青乡杜言舍身救他的事,让李培政对杜言更是生出了一丝纯粹的私人情谊,从这一点上说,不论是后来靠过来的涂向东,还是龚业荣或是现在已经提到县刑警大队当副大队长的王连义,都是始终不能和杜言相提并论的。 也正因为如此,杜言连续的副科和正科的级别,都是在李培政的手里提上来的,这也算是李培政对杜言的汇报和酬劳。 而且也正因为两个人之间的这份情分,华昌投资资金事件发生后,李培政不避嫌疑的力挺杜言,可虽然如此,在李培政心目中,杜言的仕途前程也显然已经到此为止,虽然对这个年轻人的遭遇感到同情,但是李培政却也是爱莫能助。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忽然峰回路转,华昌资金案以一种让旁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式迅速结束,虽然距离那件事的核心很远,可一些传言已经足以让包括李培政在内的很多人感到其中内情深不可测,也正因为如隔雾看花,才会对事情有着更多的猜测和传说。 而其中最让人们感到意外的,就是华昌资金案最直接的关系人杜言,在开始虽然关于对杜言的审查已经撤销,可从随后被撤掉镇长职务这件事看来,杜言显然成了某些人政治斗争当中的牺牲品,可谁又能想到,事情忽然间就发生了变化,一纸调令把杜言调进了河西省党校。 稍熟悉国内官场的人都知道,除了某些特定时期,党校一向是国内干部升迁进步的一个重要台阶,虽然杜言这次进党校和那些学习进修的干部不同,但是这同样是一个太过出人意料的结果。 只从一想到能在省党校里接触到的那些有着各自身后背景的官员这点看,杜言这次不但可以说是因祸得福,甚至可能就是一次千载难逢的际遇。 其实,从资金案忽然莫名其妙的就停止调查开始,李培政已经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可能已经超出了自己想象,再到杜言这忽然间翻盘的表现,李培政隐隐意识到,现在的杜言,虽然依旧还是那个自己很熟悉的年轻人,可在有些地方已经不是自己能看得透的了。 按照现在这种情景,再过一年最多两年,只要有了机会,从党校里镀金出来的杜言,显然和之前在平陵时候也再不相同了。 那时杜言应该不过才二十五六,会是什么级别?副处? 想到这里李培政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杜菲,又看了看自己儿子。自古以来国内官场就讲究个宁欺老莫欺小,这今后,谁又能保证自己没有要倚仗杜言的一天呢? 想到这里的李培政微微皱起眉看了眼妻子,他当然明白何姨是什么心思,可这时候又不便把话说的太明,只能暗暗点醒妻子:“这次小杜算是遇难成祥啊,平地一场风波却是把我们平陵的才子送进了省党校,这不只是小杜个人的荣耀,也是我们平陵的荣耀。” 听到李培政这么说,杜菲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在她心目中李培政应该是和父亲一样那种很威严的人,而父亲虽然对哥哥很慈爱,却是很少开口夸他的,现在李培政这么夸奖哥哥,那哥哥一定是有出息的。 何姨听李培政说的认真,并不象是讨这两个女孩子欢心的样子,心里就不由打了个突,她是个很守旧又很老式是农村妇女,对官原本就有一种畏惧,即便自己丈夫已经是县委书记,可一听说杜言将来可能也会当不小的官,她看苏倩和杜菲的眼神就不禁微微变了,虽然依旧看这两个女孩子不顺眼,倒也不敢做的太过分了。 看到车里的气氛逐渐平和下来,李培政稍微松了口气,随后他陷入了沉思之中。 对这次省党校二期班的学习,李培政其实心中并不太满意。最近郭松林的动作似乎变得大了起来,特别是随着三镇经济区规划的确定,原本认为只是设个副科,最多正科架子的开发区报告,送到市里之后发回来的,却是要扩建成副处级经济区。 这实在有些出乎李培政的意料,原本在他心里以为,随着华昌资金风波的出现,三镇开发区能够批下来已经是很难,他之所以还能坚持着上报上去,一来是因为这个计划的确让李培政看到了让平陵经济发展起来的机会,二来多少也是有着要替杜言圆个梦的感情在里面。 不过随着副处级经济区的确定,事情就完全变了,所有人的眼睛都顶上了这个忽然就冒出来的大桃子,即便是之前一些并不看好极力反对的人,也开始走门路托关系的要在这块肉上切下来一块尝尝。 首先最吸引人的,自然是新经济区主任这个位子。 郭松林显然是很想把这个为自己囊或在手的,不过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按照市里的“建议”,新区主任要是个既对即将建立的新区了解,而又有一定经济经验和曾经参与过早期建设的基层领导干部。 如果杜言在,自然是再没有人能比他更有资格担任这个新区主任的,只是随着杜言被莫名其妙的撤销职务,再加上这个可以说就是完全量身定做似的所谓“建议”,人们也就明白,市里其实早已经有了新区主任的人选,而且只要仔细一想,这个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果然,刘家辉顺理成章的走马上任,成了刚刚搭建起来的新区主任。 这让很多人在大感意外的同时,联想之前杜言莫名其妙的卷入资金案,又没有个说法的被撤销了镇长职务的事情,人们终于多少琢磨出了点味道。 在为刘家辉背景强硬,手段更是狠辣暗暗心惊之余,人们对这位平陵新贵就变得更加小心谨慎,而随着几次下大青乡,郭松林和刘家辉之间显然走的近了许多,这也让李培政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刘家辉是省组织部副部长刘鼎的儿子,这个李培政倒也早有所闻,只是和很多人一样,李培政也认为刘家辉不过是下来镀金,熬上两年自然也就远走高飞。而且刘家辉自从到了大青乡之后也的确颇为低调,从不轻易搀和乡里的事情,可是谁也没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刘鼎会忽然出手为儿子摘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桃子。 随着成为新区主任,刘家辉的级别也调为了副处,而且从不论是市里的意思,还是原本平陵设想的那样,随着新经济区在将来发挥的作用,新区主任已经不可避免的会进入县委常委,想到和郭松林忽然走的近乎起来的刘家辉,李培政就觉得自己似乎走了很糟的一步棋。 不过说起来,刘家辉虽然依靠如此强势的一举拿下新区主任的位子,可杜言却在这件事中不但没有吃亏,反而看似颇有补偿回报来看,李培政也意识到现在的杜言,显然已经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一套关系,而且很可能就是宋嘉逸或者是和华昌集团有很深关系的乔洛蔚。 当然,虽然想到这个,李培政对杜言这个际遇倒也羡慕不来,因为他毕竟是属于现在的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曲向山那条线上的人,而曲向山则是杨伟权的得力手下。 虽然看着杜言和宋家关系日深有所感触,但是要让李培政自己去和宋家靠近,却是绝对做不到也不现实的。 也许这次去省城能从杜言那里得到些消息?这个念头让李培政微微有些不舒服。虽然想过也许将来有朝一日自己也许还需要借杜言的力,可要让他现在就去求自己之前的秘书帮忙,李培政却是怎么也觉得拉不下这个脸。 心里这么想着,车子却是已经临近省城彤阳,已经进入四月的彤阳显得异常美丽,看着逐渐出现在路边的那些高楼大厦和渐渐繁华起来的街道景观,何姨和李一鸣就不禁露出了新奇的神色 苏倩和杜菲倒并不显得多么好奇,杜菲早在之前就已经来过一次彤阳,而且那一次还是那么富有传奇气息,而苏倩则在半年多前去了一次东海之后,也已经是眼界大开,彤阳虽然作为河西省省会繁华热闹,却也已经不至于让她感到太过新奇。 河西省委党校,坐落在省会彤阳西南龙山区金桥路一百二十九号,和同样坐落于城南的栖凤山遥遥相望。由大理石镶嵌的古朴庄严的校门旁的石刻影壁上,“河西省委党校”几个金光璀璨的瘦体字显得苍劲有力,一枚醒目的党徽悬挂在校门门楣上,鲜艳的党旗在已经暖意融融的春风中不住飘扬。 做为国内历史最久的几所党校之一,河西省委党校的前身,是早先大革命时期的西北高级党校,随着建国,西北高级党校曾经一度并入中央党校,做为中央二级党校,为党和国家培养出了一大批中高级党员干部。 金杯车开进党校门前那硕大的停车场时,李培政轻轻吩咐司机放慢速度,其实不同叮嘱,只是看到那种庄严肃穆的样子,即便是何姨也不由压低声音,知道在这种地方应该小心谨慎。 李培政让司机把金杯车开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原本他是要安排何姨和李一鸣在彤阳市区的热闹商业区里下车的,不过怕何姨因此胡思乱想,也只能把他们一起带到学校,打算直接带苏倩和杜菲去见杜言,只是虽然和几个人一起坐车来学校说起来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很不巧,李培政虽然这么想,可刚一下车,他就看到了个熟人。 一个胖嘟嘟的男人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看到李培政,他先是呵呵一笑要开口说话,再看到从车里下来的苏倩和杜菲,他的眼神就变得略微有些暧昧。 “老李啊,你这趟回平陵看来收获不小啊。”胖子意有所指的说,他的眼神在苏倩和杜菲身上不住打量,看到她们那异乎寻常的美貌,他心里不由暗暗骂了声:“假正经”。 看到这个人,李培政就暗一皱眉。 这个人是临池市的一位区长,姓廖,是和李培政同一期的中青干部培训班的学员。 临池做为河西省经济较为发达的城市,在轻工业方面有着很大的优势,而这位廖区长恰恰就是临池酒厂所在地。每年给临池上缴的税利,差不多就快接近平陵一年的生产总值,这也就难怪他看李培政却是不那么上眼。 更重要的,是做为和彤阳市委书记张升一系,他和做为杨伟权一系的李培政,从开始就不对付。 “收获是不小,和你们临池吃老本比不了啊,感觉必须加快学习喽,否则都跟不上现在发展的速度了。”李培政连消带打的回了老廖一句,然后他回头对站在旁边的苏倩两个人说:“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传达室等着,我给杜言打个电话让他出来见你们,说起来我和他也是自从年后到现在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干脆一会等他来了咱们一起去吃顿饭。” “李书记这怎么能麻烦您呢,您能带我们过来就已经不知道怎么谢您了,再说您对他那么招呼,也应该是由让他向您表示谢意的。” 苏倩微微鞠躬,那样子显得既恭敬又略带距离,却是让李培政看着暗暗称赞这女孩子懂得分寸,更知道应付场合。 “杜言?”站在不远处的老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然后奇怪的看着李培政“老李,你认识青研所的那个杜言?” 李培政回头看着老廖,虽然不想理他可也不能太过失礼,而且听到提到杜言,苏倩和杜菲脸上名显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是啊,他是我以前的秘书,”李培政点点头“怎么老廖,你也知道他?” “知道,当然知道,鼎鼎大名啊,”老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眼李培政几个人,然后呵呵笑着说“那我就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了。” 看着说了个半句却留下个疑问的老廖,李培政倒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知道老廖因为临池比太华距离彤阳近上不少,所以应该是经常有机会顺便回党校里来的,所以因为这个大概能听到一些他还不知道的消息。 看到苏倩和杜菲露出担心的样子,李培政略一沉思,还是带着她们向党校大门口的接待室走去。 在招待室签名记录的时候,李培政注意到当苏倩在会见人栏上写下“杜言”的名字时,那个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眼角就是微微一挑,他略微抬头看看李培政再看看苏倩两个人,然后转身走到角落,拿起了话筒拨通了电话。 工作人员的这个动作让李培政就不由心里一动,他不知道杜言这才到省委党校没多久,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样子这里的人显然对和他接触的人,都是上了心的。 苏倩似乎也隐约感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她有些担心的看向李培政,从李培政也略显迷茫的神色间,苏倩知道他显然也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们稍微等一下吧,杜言应该一会就出来。”工作人员对苏倩说。 “同志,借一步说话。”李培政拉着那个工作人员走到一边,虽然身为县委书记,可他知道在这里即便是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也是不能得罪的“如果方便能告诉我,杜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李培政轻声问那个工作人员,随后补了一句“他是我以前的秘书。” “李书记,杜言是你以前的秘书?”那个工作人员愕然的看着李培政,随后苦笑摇头“您这位秘书……” “杜言是谁的秘书?”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随后一个带着黑框眼镜,嘴唇微薄颧骨突出的中年女人走进了接待室。 “古主任!”工作人员立刻迎了上去,听了他这称呼,李培政就是一愣,他知道这个女人应该就是省党校科学社会主义教研所的主任古卫涵。 “古主任,您好,我是平陵县委书记李培政,今年第一期青干班学员,杜言是我过去的秘书。”对古卫涵李培政不敢有丝毫怠慢,不说她还捏着自己中青班培训的评定,就是她的人脉关系也让李培政不敢轻慢。 “李书记,既然他是你过去的秘书,我想你应该对他的思想发展比较熟悉吧,”古卫涵微皱着眉和李培政握了握手“我很奇怪你当初是怎么选中他做为你的秘书的,你难道不知道这个人有着很严重的思想问题么?” 的话让李培政照实吓了一跳! 如果说杜言有其他问题还没什么,可是思想问题这个说法就太严重了,更何况这么说的是专门以理论研究为职业的省党校教研所主任! 这种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书记,我希望你能和杜言好好谈谈,这个年轻人是不错的,可他有些思想很危险,你知道他写了些什么吗?他在最近一期校刊上直接把矛头指向了我们的改革,提出了改革的危险性这种论调,还公然为苏联的所谓政改寻找借口和理由,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应该很清楚吧?” 听着古卫涵的话,李培政真的愣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才到省党校一个多月,杜言居然就会闯下这么大的祸事,捅了这么大的娄子!稍不留神,那就是祸及人头的大事! 古卫涵又扭头打量被她的话吓住的那对年轻女孩,就更是皱起了双眉:“年轻人生活态度不健康,才会产生那种危险的思想倾向,那就是典型的腐朽资产阶级思想么!” 听到古卫涵话里的意思,苏倩的脸色霎时一片通红! 就在杜菲眼角一挑就要发火时,忽然随着从寂静的停车场里由远及近传来的一阵汽车轰鸣,一辆三菱帕杰罗在急促的刹车声中,嚣张的停在了接待室的外面。 随后房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军官走了进来:“给我登记一下,我找省党校的杜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3章第四十二章笔下春秋,梦里仕途 “小云姐!” 看到赵小云,杜菲就意外叫了起来,她几步跑到赵小云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不住摇晃,同时用羡慕的眼光上下打量着赵小云身穿军装的样子“小云姐你怎么来了?哎呀,你穿军装真好看!” 在这里见到杜菲,赵小云也有些意外,之前接杜振海一家来彤阳时,杜菲就和她处的倒也不错,虽然每次想到她那个混蛋哥哥就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对这个虽然有时候有点小任性,却对哥哥绝对真心实意的小女孩,赵小云也是很喜欢的。 只是现在见到杜菲,赵小云就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总觉得杜菲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甚至在刚一见到杜菲时,她都有一种似是被人揭穿了什么的感觉。 “小菲,你来见你哥哥么?”赵小云问了一句后就看向站在后面,面露疑惑的苏倩,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第一次见面,赵小云却立刻就知道了这个看上去漂亮端庄的女孩是谁,看着苏倩那张令大多数女孩子都会丧失自信的漂亮面孔,赵小云不知道怎么,从心里就浮起一丝淡淡的无力。 他应该是喜欢这种温柔体贴,看上去就想让人疼爱的女孩子吧,也许真是因为自己和这个女孩子不一样,他才会觉得新鲜,可也只是新鲜。 赵小云心里闪过这个让她烦恼的念头,可很快她就收拾起心思,向接待室里正望着她的那些人扫了一眼,在看到李培政时,她就略了点点头。 在平陵时,她曾经见过李培政,而且因为资金案,她也知道了很多平陵官员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对李培政在那么艰难的时候还肯出面维护杜言,赵小云心里多少有些好感,只是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好感却是只因为这个人帮助过杜言。 “小云姐,你来找我哥?”杜菲到了这时才想起赵小云刚进门时说的话,她就有些心虚的想回头看看身后的苏倩,可最终还是忍住,只是那种样子,却是让赵小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成了被人家正牌老婆抓个正着的第三者,这让赵小云有一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可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赵小云就安下心来,至少自己这次也不是自私来和杜言约会,即便很不巧的撞到了苏倩,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显得那么心虚紧张。 这么想着,她就冷静下来,在向杜菲点点头示意没错后,神色从容的继续对接待人员说:“请你登记一下,我找党校政经青干教研所的杜言,有很重要的工作约会。” 赵小云特意把工作约会说的很重,虽然看不到身后苏倩的样子,可她从旁边杜菲回头之后望过去的表情,也知道这个时候苏倩一定正在注意自己,她不由微微挺直腰身,笔挺的军装衬托得她健康饱满的胸部更加引人注意,以至两个旁边正在工作的年轻工作人员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自从赵小云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古卫涵看到这一幕,就更是皱起了双眉,她推了推厚重的黑色眼睛,在上下打量着了一下身材高挑,完全可以去做模特而不是军人的赵小云,有些狐疑的问道:“请问你是哪个部队的,找杜言有什么事情么?” 赵小云奇怪的看了看古卫涵,她面前的工作人员就立刻低声给她介绍古卫涵的职务,听说对方是党校教研所主任,赵小云立刻并拢脚跟立正行礼。 “报告首长,我是奉上级命令来找杜言的,之前已经和他约好这次见面了。” 赵小云的解释没有让古卫涵感到满意,对方虽然看似尊敬,可却根本没有回到认识实质问题,再一联想到杜言写的那份稿子,古卫涵忽然觉得事情也许很严重了。 她的脸色就是一变,同时用更加审视的眼神盯着赵小云说:“杜言是我们省党校的工作人员,最近他因为一些思想认识问题正接受有关领导的批评教育,这个时候除了他的家属之外不方便见其他人,关于和他有任何工作关系的接触,更是要由我们省党校过问。” 古卫涵的话让之前刚刚缓和的气氛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看到自己的强硬一下抵消了赵小云忽然出现时那种看上去显得异常强势的态度,古卫涵心里微微感到一丝得意,其实从赵小云一开始那么嚣张的在党校停车场里开车,再到进来时恰好打断了她对李培政施压的气势这两件事上,古卫涵就对这个虽然长相不太出众,却颇为抢眼的女军人,就已经心生不快,有了种莫名的反感。 赵小云心里就有些纳闷,她不知道自己早已经引起了这位古所长的反感,只是奇怪杜言怎么就会又忽然惹上了什么麻烦,虽然也听说他最近发表的那篇文章引起了不小的争论,却没想到事情已经在省党校里发展到了这种地步。 “请问首长,杜言是被隔离审查了么?”赵小云开口问,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了,看到不远处的苏倩和杜菲变的苍白的脸色,她一边暗暗对这两个女孩子只能在遇事之后惊慌失措心里不满,可也不禁觉得自己似乎吓到她们了。 “当然不是,杜言还是我们省党校工作人员嘛,不过你因为等级的是工作约会,这就必须要得到党校相关部门的同意才可以。”古卫涵摇着头,说起来她之所以对杜言没有好感,更多的原因是出于某些上面斗争的关系,还有就是在她看来这个年轻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在堪称藏龙卧虎的省委党校里,刚一进来就想着窜尖冒头,对这样的年轻人,古卫涵自然没有什么好感。 赵小云听了点点头,她没有说什么而是转身找工作人员要过电话开始拨号,在通话之后她低声和那边说了几句,随后她就挂断电话,回头看着古卫涵,也不出声。 古卫涵有些奇怪,说起来虽然赵小云是军人,可是她并不在意。毕竟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是堂堂的河西省委党校,从这所学校里走出去的,不但省部级官员一大堆,就是其中也不乏中央领导,而国内的政治特性,永远是党指挥枪。 电话铃声忽然想起,站在电话旁边的工作人员就是一惊,说起来这短短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谁也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会见登记,却会引出这么多事,而当他看到话机上显示的号码时,这个对校领导电话都早已背的滚瓜乱熟的工作人员就是一愣。 他拿起话筒听了一会,然后抬头看向古卫涵。 这情景让古卫涵有些奇怪,她狐疑的接过电话放到耳边,虽然别人听不到话筒里传出的内容,可从她脸上渐渐变得难看神色,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好的,我知道了陈校长,关于某些争论我们当然会只维持在纯粹的学术范畴里,这也是我们的一贯作风。”古卫涵脸上挂着笑容,不过她的口气却很僵硬,同时她的眼神似乎不经意的瞥向赵小云,这种情景让接待室里的人都清楚,古主任这一次可能吃瘪了。 古卫涵放下电话后,感觉到接待室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她知道自己之前过于表现出的对杜言过于直接敌视态度让事情有点难以回旋,可她却也不为外人道的苦衷。 就在她要转身走出接待室时,接待室的房门再次被打开,杜言出现在了门口。 看到正和自己走个对脸,也是字自他发表了那篇文章后对他驳斥的最凶,甚至是上纲上线的古卫涵,杜言一愣,在礼貌的叫了声“古主任”后,他就对正好站在门口的一个工作人员笑着问:“请问,是有人要见我么?” 杜言的话就好像个无形的嘴巴狠狠抽在古卫涵的脸上,她略显尖削的下巴微微一颤,随后理也不理杜言,晃身从他身边错身而过。 然后,杜言依次看着先后注意到的苏倩杜菲,和接着看到的站在稍远处的赵小云,先是露出欣喜,接着一愣,最后露出的,则是一种比哭强不了多少的古怪笑容。 在离省委党校不太远的金桥路上,有几座规模不大的酒家,有意思的是,这些酒家外表看上去毫不起眼,可进到里面之后就会发现,虽然装饰普通却是环境优雅,难得的是,规模不大的酒家除了很小的前厅之外,全都是由一个个的包间隔开,而且这些包间看上去全都是用料十足,至少一看那房门,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绝对不用担心在里面说话会被外面的人听到。 其实这样的酒家在大多党政机关驻地附近都有,门面低调却有安全可靠,不用担心和人见面时会轻易被别人发现,这里的生意都好的出奇,只是这样的买卖,却不是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 在一个叫“归来”的饭店包间里,李培政居首位,何姨带着李一鸣陪在他右边,而杜言则在他的左边,苏倩和杜菲依次坐在杜言另一边,说起来这么安排倒也没什么,只是原本计划只算是两家的私宴,却莫名其妙的“混”进来一个赵小云,却是让气氛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而且赵小云的位子也实在难以安排,看着她那身醒目笔挺的绿色军装是那么显眼,不论是给她安排在李培政身边或是杜言身边好像都有点不妥,如果让她和苏倩杜菲或是何姨坐在一起,却是更不合适,因为赵小云和他们两家的关系,简直就可以说是萍水相逢,更何况她的背后还有很大的背景,绝对是不能把她当成普通女孩子看待的。 最后还是杜菲解了这个围,她不管不顾的一把拉住赵小云非要她挨着自己坐下来,这倒是让正为难的李培政松了口气,同时对杜菲的机灵也是颇为喜欢。 苏倩一直坐在杜言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杜言,似乎在她眼里这时候除了杜言就再也撑不下别的什么,当杜言站起来向李培政和何姨敬酒时,她就跟着站起来举起酒杯恭敬的敬酒,那种青年男女相恋恩爱的样,却是让何姨对自己之前的胡思乱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小杜,咱们在一起工作算是缘分,刨去工作至于谁帮过谁,谁欠谁的情,咱也说不清,”相互喝了两杯之后,李培政神色严肃的说“你在工作中是什么态度我很清楚,做为你以前的领导,如果要我给你下个评语,我就三个字‘好!好!好!’。” 李培政说着,向一直被杜菲拉着低声说话的微微抬手,对杜言说:“小杜,你现在敬赵主任一杯,这算是我这个领导最后给你安排的工作,谢谢赵主任对你的帮助。” 杜言听了就站起来,拿着酒杯绕过桌子来到赵小云面前,李培政的话也感染了他,想起之前赵小云和他还没什么瓜葛时依旧能帮他招呼家人,在自己被纪委干部殴打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忽然出现救了自己,虽然那是奉命行事,可他还是不进一阵感动。 “赵主任,谢谢你。”杜言向赵小云举起酒杯,不过他似乎看到赵小云在听到他这句赵主任时,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晃。 “我只是奉命行事,杜科如果你要感激,就谢谢乔总和宋总。”赵小云淡淡的说,她那双很大的眼睛在和杜言对视一眼后就只是盯着杯子里微微晃动的酒水。 杜言微微点头,他不知道该和赵小云说什么,一时间他忽然觉得自己还真如赵小云说的那样是个混蛋! 至少在感情上,他既对不起苏倩,也对不起现在的赵小云。 当杜言回到座位上时,一支温柔的手伸了过来拉住了他,转头看着虽然没说什么,可是却又好像明白的苏倩,杜言心里不由升起一丝愧疚。他不由用力攥紧苏倩的手,以此表示着心中默默的歉疚 苏倩淡淡的笑着,似乎并没有明白杜言要向他表达什么,可实际上她的内心却并不平静,赵小云出现那一刻起,凭借着女性的直觉,苏倩就有一种受到威胁的感觉。 尽管苏倩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可是赵小云那异乎寻常的独特气质却让她感到了危险,年轻的女军官,有着如模特般令人遐想的身材,还有那双似乎会说话的大眼睛,苏倩分明感受到自己受到了挑战! 虽然做为女人,又是在这个时代,苏倩自然不知道后世几乎大行其道的“制服诱惑”这种由东洋传来的奇怪玩意,可穿着军装的年轻女性会令男人产生的新奇感觉,她还是感觉的到。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只是默默的跟在杜言什么,不多说话也不做多余的事,只是默默的跟在杜言身边,不离不弃!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一想到之前赵小云只是一个电话,就能让连李培政都要恭恭敬敬那位省党校的女所长吃了哑巴亏,赵小云给她带来的危机感其实已经让她感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李培政在车上的那些话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如果说之前听到这些她感到高兴,可现在的苏倩却感到莫名的畏惧。 杜言将来会走到哪一步?真的会就此踏上仕途一帆风顺么?自己能给他什么?能帮他什么?自己能和这个看上去就不一般的赵小云比么?如果真有一天赵小云能给他帮助,而自己却做不到的时候,杜言会怎么办? 想到这些的苏倩,只能从杜言用力攥得自己发痛的手上,寻找那一丝莫名的安全感。 “小杜,你究竟在党校校刊上发表了什么文章?”李培政终于开口问道,虽然古卫涵这个省党校科学社会主义教研所的主任更多是主管行政,而没有涉及到纯粹的思想哲学方面的领域,所以她对杜言的评价未必就对,可正是因为这样李培政才更加担心,深悉国内政治气候的他很清楚,在国内这种特定的政治环境中,从来就没有真正纯粹的思想学术领域,有的只是为政治服务的思想工具。 正因为这样,古卫涵对杜言的指责,就更让李培政感到不安。 “就是一篇关于随着经济改革产生的新的资本阶层,会不会发展成为与权力阶层相互融合的政治经济垄断阶层的论述文章,还有就是这样的改革会不会导致从经济向政治过渡的必然趋势。”杜言淡淡一笑,看到李培政听到他的话霎时睁大的眼睛,杜言心里暗暗寻思,自己与李培政的缘分是还没到头,或是已经到了缘尽人分的时候,却是在这一刻了。 李培政默默拿起酒杯,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他旁边的何姨注意到他略显异样的脸色,不由要伸手揽他,却被他轻轻推开。 一口酒水落肚,李培政心头涌起一片火热,他微微侧脸看着杜言年轻却稳健的面孔,在仔细端详了一阵后,他轻轻的问:“小杜,你想好写这些东西会有什么结果么?” “当然,我知道自己在写什么,”杜言放下筷子点点头“而且我在文章里已经写到,苏联现在的政治改革,正是因为现有特权集团完全垄断国家才不得不推行的一种改革,有人指责这种改革是头重脚轻,其实那是他们不了解现在的苏联特权阶级垄断弊端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戈氏的改革与其说是冲动和蛮干,不如说是一种无奈和被迫之举,如果不能先在政治上打破特权阶层的垄断,那么苏联想要推行经济改革,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小杜!”李培政忽然低声吼了一声,他的眼神飞快的向赵小云扫了一眼,虽然知道赵小云帮助过杜言,可杜言现在的这些话却是已经触及到了一条根本不能碰触的红线,再向前一步,那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书记,您放心,我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看着李培政依旧做着要提醒自己的努力,杜言心里也是颇为感动,而且他也知道有些事做的差不多也就是了,李培政能依旧尽一个领导和长辈的情分提醒自己,已经是难能可贵,自己也不能太过要求他表现出对自己的支持。 而且隐隐的,杜言心里也在回避那个最后的试探,他不想失去李培政和他的友谊,而且仔细想想,李培政如果因为怕受到牵连和他疏远,又怎么能去责怪人家?谁又有权要求别人一直对自己保持友谊呢?到了那时,自己不过是失去了一个很好的长辈和朋友,却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证明。 “书记,我只是要在文章里提醒我们自己在这方面的发展,另外苏联这种改革必然会导致动乱,而且看形势,不会太久。”杜言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 “等等,你是说,苏联会发生内乱?”李培政愕然的看着杜言,他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这个小青年究竟在想些什么,之前那一大通危险的言论,最终却是这么个结论,这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可是刚才古主任怎么说你的思想有问题?她难道看不出来你这是在给我们自己敲警钟么?” 听了李培政的话,杜言就暗中一晒,他当然知道古卫涵为什么和他过不去,之前他写的那篇关于经济特权的文章,才是狠狠的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估计现在上层某些集团正因为这个闹得人仰马翻呢,而古卫涵,显然就是那其中某一个派系下面的圈里人。 “因为他后面说的那些东西,根本就没在河西省党校刊物上发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小云忽然接了口,看到几个人一下向自己望过来,赵小云的眼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当看到杜言时,她心里终于还是忍不住暗暗骂了声“小混蛋”“我这次来就是专门奉命来拿他写的那些稿子的,所以我才说是他有工作约会。”赵小云这么说的时候,注意到一直看着自己的苏倩似是轻轻吐出口气。 “赵主任,恕我冒昧,”尽管身为县委书记,可李培政很清楚赵小云绝不是个普通少尉女军官那么简单,也许她本人不算什么,可她为之工作的那些人,却是让李培政不能有任何轻视的“小杜以前是跟着我工作的,做为他的老领导,我认为还是能说上话的。他写的这些文章,我能问一下你会交给哪方面看么?” “李书记,最近中央下发的一份关于国企改革推动试点的文章你看了么,就是这个月新华内参上的那份?”赵小云忽然故所有而言他的问。 李培政想了一下后就点点头:“是关于国营企业市场化的那份吧,我看过了,这篇文章有什么问题么?” “文章的署名是两个人,一个是菁华大学的冯子明,还有一个叫圭言,”赵小云看也不看杜言,只是对李培政说“圭字就是稍微改变的上木下土,也就是杜字。” “杜字?杜言?!”李培政愕然的转头看向杜言,他看着杜言的眼神在这一刹那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终于明白了件事,现在的杜言,不论是眼光见识,还是 交际人脉,和他真的已经完全不是在一个层次上了。 赵小云在吃完饭后就拿了杜言之前从宿舍带出来写好的文章离开,这些东西是宋嘉逸或者说是宋家催着要的 ,而刚刚从南方回到太华的乔洛蔚,也显然很在意这些对不但对华昌,而且对整个国家政策都可能会产生重大影响的文章,所以赵小云在之前接到杜言电话里说经过几次修改的文章已经完稿之后,就急急的开车赶到了彤阳。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苏倩。 李培政要陪家人在彤阳玩一天,和苏倩约好了碰头的时间地点之后,他们就各自分手。 杜菲嚷着要让哥哥也陪她和苏倩去好玩的地方,这倒难不倒杜言,他轻轻拉起苏倩略微冰凉的手,感觉着修长的手指在自己手心里的微微牵动,一丝柔情也在两个人之间无声传递。 自从梦醒之后,两个人却总是聚少离多,这让杜言对苏倩有着深深的愧疚。 “倩倩,你想去哪?”杜言温柔的问“要不要看电影?” “咱们就随便走走吧,”苏倩轻笑着说“难得来一次,可坐在一起就是看电影,多没意思。”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苏倩的心思,她是不希望难得和自己在一起的时间都浪费掉。 “那我们就在街上慢慢走,走累了就歇会儿。”杜言说。 苏倩点头,她只想和杜言在一起而已,至于去哪却并不在乎。 也许受了两个人间那无声却能感觉到的丝丝情愫的影响,杜菲慢慢落在了后面,看着前面并肩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杜菲看着看着鼻子就不由微微一酸。 也许苏倩才是哥哥最好的伴侣,而自己永远只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吧,杜菲心里这样想着想着,却是已经痴了。 送走苏倩和杜菲,杜言回到了党校,他知道自己之前写的那些东西已经引起了高层注意,这正是他需要的,没有强大背景的他,除了借机借势之外,只有依靠早于别人多年的经验和知识,另辟捷径尽快为自己打开一条上升道路! 而且他也要尽快加快步伐,因为他知道,随着夏天临近,从这时起,一连串重大事件就要出现!其中最为关键的一件,将会在第二年发生! 一九九一年六月二十六日,国务院下发了《关于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制度改革的暂定规则决定》。 和杜言前世记忆中的很多地方不同,在这份关乎无数人切身利益,有着巨大深远影响的文件里,在确定企业职工养老保险讲逐渐市场化的同时,也强调了对不同机制之间差异巨大的养老制度的相互均衡和利益补充,这在 很大程度上为之后可能会在企事业单位保险制度不平衡这条道路上越跑越快,最终几乎是愈演愈烈的发展,提前套上了一幅制约的缰绳。 而就在两天之后,也就是六月二十八日,中宣部一篇关于加强党员党性建设,在新时期面对新挑战的文件下发到了河西省委党校。 坐在下面,听着台上校领导正在做关于学习中宣部文件精神的讲话报告,杜言却是不由看了看腕上手表的日历,这一天,距离那个震动世界的日子越来越近。 八月十七日星期六,杜言提前请了假,在转天周日回到了平陵。 周一,杜言早早就坐到了家里的电视前,这让杜振海夫妻有些奇怪,不过当正常的节目忽然停播,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慌乱的人群,弥漫的硝烟,和前方记者发出的时断时续紧张万分的报道时,杜言却从看得目瞪口呆的杜振海夫妻身边悄悄离开,他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接下来,才会有好戏看吧?杜言心里这么琢磨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4章第四十三章起落只在唏嘘间 一九九一年八月十九日,一场震动世界的政变在苏联发生! 凭借着先进的通讯技术,全世界的人通过电视目睹了这个事件发生的经过。 杜言周一的下午就回到了省委党校,他是被一个电话叫回去的,给他打电话的,是省委党校副校长陈子高的秘书。 河西省委党校校长由省委负责党群工作的专职副书记兼任,陈子高则是负责党校日常工作的常务副校长。 杜言见过陈子高几次,不过那都是在台下,除了远远看着校领导们讲话之后,杜言这个学校的小干部,还没有机会能和常务副校长有个接触的机会。 这一次也一样,接待他的是陈子高的秘书,陈子高已经被召去参加省委紧急扩大会议,苏联突然发生的巨大变化,彻底震动了世界,更让国内为止震撼。 到了很晚的时候,陈子高才返回学校,再又等了一会之后,陈子高的秘书告诉杜言可以进去了。 陈子高六十出头,因为是在党校这种学术性气氛相对更浓重些的地方工作,年龄虽然已经到线,却依旧可以继续工作,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陈子高看上去显得儒雅而没有浸淫官场的气息,反而更像个专门研究学问的大学教授。 看到杜言,陈子高随便的问了问他的情况,然后话题一变就提到了苏联正在发生的政变。 对“八一九事件”,杜言真的没什么可说,他虽然在之前的文章里已经隐喻的提到了苏联政治改革可能会面临的巨大风险,但是他却不能显得过于神棍的告诉陈子高,紧急委员会都是一群软蛋,那个看起来像个过分发酵的俄罗斯总统内里则有着一颗钢筋混凝土般的心脏,所以政变很快就会失败,而苏联这个庞大的国家也会因为这个直接原因,就此解体。 如果杜言这么说,不论陈子高是不是相信,估计过不了几天要见他的可能就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了。 所以杜言只是从自己已经公开发表的那些文章的论点出发,说了说对这次事件的看法,不过他依旧隐晦的指出,现在的苏联早已经是千疮百孔,即便紧急状态委员会有所作为,可如果不能尽快获得各个方面的支持,他们的前景也不一定就乐观。 陈子高并不和杜言具体分析其中某些东西,只是像个来参加旁听的人似的静静听着,过了一阵后他问道:“杜言同志,按照你的说法,你认为苏联的政治改革是已经失败了,那么在你之前写的那些文章里,我记得你曾经为这种改革进行过辩护式的分析,这个你怎么解释?” 陈子高在问这话的时候,那双始终很平和的眼睛里露出的是审视的目光,年轻人敢说敢做只要不出格,他还是支持的,但是如果借着一个话题玩跷跷板两头讨好左右逢迎,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杜言和陈子高直面对视,他神色恭敬的却又充满信心的回答道:“是这样的校长,我认为苏联改革的失败并不是因为他们改革的顺序问题,而是由于他们独特的政治结构造成的。我记得苏联有个政治笑话,说有人问下一届苏联政治局委员们怎么进入会场,回答的人说:年轻的代表们都起立鼓掌,走不动道的委员们要被抬着进场。这就是个结症所在。苏联已经是个老大帝国了,是他们自己的僵硬体系形成了谁也无法撼动的各种集团,这个是导致他们陷入不能不改革,可改革就必将会走向混乱的两难困境的主要原因。 这也是我分析之后提出来的,我不敢说自己这种分析对我国的改革是不是一种警示或是借鉴,不过作为一个党员,又是搞理论研究工作的,我认为自己有责任把自己的看法和观点写出来。” 杜言在橙子高的办公室里呆的时间并不成,甚至出来之后仔细一想,除了询问了他一些关于苏联改革方面的东西之外,陈子高和他并没有说什么实质性的话题。 不过这次见面却在学校里引起了一个小小的轰动,能够和常务副校长见上一面已经可以说是殊荣,而居然能单独进入校长办公室,不论说的什么,至少这说明一件事,这小杜算是在陈校长那里挂上一号了。 这么想的人着实不少,所以当第二天下午到食堂吃饭的时候,因为之前杜言那篇文章而疏远他的同事,开始纷纷找着机会和他打起了招呼,有几个人那段时间和他还算说的过去的,还就势和他坐在一起边吃边说,气氛倒也融洽。 对省党校的这些同事,杜言始终是笑脸相迎,却又淡如清水,他知道自己在党校里注定只是个过渡,按照最近一段时间来发生的事情推断,他估计自己在这里的悠闲日子,应该已经所剩无几了。 历史果然依旧如前世一样,八一九事件接下来发生的变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在很多人认为苏联也许会进入所谓一个“铁腕时代”或是陷入长期的动荡时,俄罗斯那位胖胖的总统突然彰显出了他强硬无比的一面。 同时,那些自称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大佬们,却还慢吞吞的按照以前官僚衙门似的做法,以为只要安全部队控制了一些地方,然后发表一篇《告苏联人民书》,人民自然也就跟着他们走,一切就都会按照自己想象的那么发展。 这种相互对比之下的结果就是,当那个脸上总是紧绷绷的,身子也总是紧绷绷的俄罗斯胖总统踏上坦克发表演说之后,紧急状态委员会就立刻在俄军的进攻,和民众的冷漠旁观中,只维持了以小时计的短暂时间,就彻底土崩瓦解! 这场变动来的太突然,可结束也太快,就在很多人还在发表各种高论分析,有的则从高屋建瓴的角度为政变者的合法性和可延续性寻找理由时,那个胖胖的俄罗斯总统,却已经以强硬的手段,一举击垮了他这些忽然冒出来的对手,而且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向苏联,这个已经延续了大半个世纪,外表强大可实际上已经步履蹒跚的老大帝国,挥出了致命的拳头! 不过国际上发生的事情毕竟太远了点,对苏联忐忑前途的担忧议论很快就被另外一件事所代替,而这件事对省党校的工作人员们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 之前在六月份时由中宣部下发的那份关于加强党员党性原则的文件,却是又有了个下文。 由于现在国内国际上形势的变化,随着苏联发生的巨大动荡,中央更加重视关于党的思想建设方面的问题,而且和之前那份文件结合起来看,稍有心思的人就隐约从其中嗅出了一丝不一般的味道。 果然,刚刚进入九月份,就传出了省委宣传部领导要来省党校视察的消息,虽然宣传部领导到省委党校视察这在以前倒也是经常的事,不过因为这次是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曲向山上任后第一次莅临视察,所以全校上下都显得异常重视。 杜言之前写的那篇关于苏联政治改革利弊分析文章的下半部分已经公开发表,剔除了其中一些过于敏感的论点,这篇同样用圭言作为笔名的文章刚一见报就引起了很大的争议。 不过这些争议更多的不是对文章内容,因为事实已经证明了文章分析的很到位也很准确,人们争议的,是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真的早有预见还是在放马后炮。 这甚至引来了某份和新华参考分量不相上下的国内权威政论媒体的驳斥,在肯定文章内容的同时,也暗指该作者是在闻风而动,取巧钻营,甚而借题发挥,直指如今党内有一股为了曲迎上意不讲原则,不讲立场的不正之风。 可随后新华参考就再次刊登了整篇文章的全部,并且加上了编者按,虽然不知道这上下两部分的文章是不是由一个人缩写,可从那文风笔意上,人们却是已经肯定了个不离十。 一时间河西省委党校里也是议论纷纷,虽然最终也没有确定之前杜言写的那篇文章和后面这个连续在新华内参上发表文章的,是不是都属于同一个人,不过只从这两篇文章遥相呼应,承前启后的立意上,人们就已经猜到,杜言显然和这个人是有很大关系的。 一个能连续在新华内参上刊登文章的人,有着什么样的背景,这个人和杜言又是什么关系,却又是引起更大的猜疑。 杜言却并不为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所动,他这段时间除了份内的工作,几乎就是一头扎在了学校图书馆里,翻阅资料,查找索引,就是在回家的路上,也抓紧时间学习和揣摩在接下来发生的事件当中,自己又该如何表现得既恰到好处,却又不显得越俎代庖。 快要进入十月,省委党校迎来了最近一批的青年基层干部培训班,这个系列的培训班是在前年的那场风波之后由中组部和中央党校共同下文安排建立的。 宗旨就是要在广大最基层的党员干部中为将来可能会走上领导岗位的年轻干部,及早提供一个学习和深入理解党的理论和党的执政方针的机会。 虽然参加这种培训班的年轻干部其中绝大多数可能一生都没有那种机会,可是能参加这个培训班本身就已经说明了他们在现有岗位上所拥有的背景,地位,更何况这一期培训班恰好是在如今这么个时候,这就更说明这些年轻干部,应该是都有着不简单的来历了。 因为这期培训班的人数较多,杜言也不得不被拉壮丁似的帮着学校政务处的工作人员干些登记,安置,解答问题的活儿。 杜言坐在桌子前等着,秋后的中午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让他觉得身上有些发懒,忽然一个身影挡在他面前,随着一个很大的书包“呯”的放在桌子上,杜言不由一惊,他抬起头,看到了一张很不愿意见到的脸。 张涛,现在的太华市党群副书记张文亮的儿子,那个因为追求苏倩和杜言起过冲突的官二代。 “报名。”张涛站在桌子前,用一种挑衅的眼神看着杜言,自从他老子当上了太华党群副书记之后,张涛的日子就过的更滋润了,而他对苏倩的进攻也变得更加猛烈。 张涛不相信女人会不喜欢和羡慕自己这个正经八板的太华市的衙内,虽然苏倩工作的地方在平陵,可张涛隔三差五的就从市里开车过去,车是他工作单位的市财政局的,不过现在已经和他自己的差不多,反正市财政局是肥水衙门,谁也不会为辆车去得罪市委三把手的公子。 不过让张涛恼火的是,苏倩对他始终是不理不睬的,甚至苏倩的妈有几次出头为张涛说话,都被苏倩冷着脸顶了回去, 特别有一次他在去苏倩家的时候,莫名其妙的碰上了个小丫头,在听说了他是谁之后,那个小丫头就变得勃然大怒,差点对他大打出手,事后张涛才知道,那个看起来长相很俊俏的丫头,却是杜言的妹妹。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吸引人,张涛也不知道自己对苏倩究竟是真喜欢还是纯粹已经变成了赌气,这就让他对杜言更恨之入骨。 早在杜言倒霉的时候,张涛是第一个给苏倩通风报信的,那时候原本已经好事可成的张涛却没想到碰了钉子,至于后来,虽然听说杜言似乎从那件案子里摆脱了出来,可一直没有安排正式的工作单位,这让张涛认为杜言应该是完了。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在省党校里见到了杜言。 “是你?”张涛也有些愕然的看着杜言,他这次能捞上这个基层青年干部培训班的名额,自然是他老子给办的,而且他老子张文亮一再叮嘱,这次培训班不同以往,要他无论如何都要小心谨慎,也许以后的仕途前程就在这次机会里了。 杜言冷冷的看着张涛,对张涛纠缠苏倩的事他很清楚,虽然上次教训了一次张涛,可看来他不但不听教训,甚至还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更加变本加厉,这就让杜言在看到他之后就有种要一巴掌抽过去的冲动。 “你怎么混到省委党校来了?”张涛一脸狐疑的看着杜言,虽然杜言在省党校出现让他意外,可想来杜言也应该只是普通工作人员,而他是培训的学员,将来就可能是更高级的领导,张涛的底气就足了很多,至于杜言会不会利用学校工作人员的便利找他麻烦,他却并不怕。 “你不也混进来了么?”杜言淡淡的说,他可以肯定张涛能进来应该是张文亮的原因,可他也懒得管,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时间和张涛这种人较劲。 “怎么张涛,遇到熟人了?” 一个同样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杜言回过头,却不由暗中皱眉心里就琢磨:“这期培训班可有点邪门啊,怎么都赶一块来了?” 看到杜言,来人也和张涛一样不禁就是一愣,随后这个人把提着的行李交到左手,伸出右手热情的打着招呼:“哎呦,杜镇长,真没想到会是你。” 看着对面这人热情洋溢的笑容,杜言脸上也同样露出了从容淡然的微笑,他伸出手,和对方紧紧握在一起:“您好,刘主任。” 听到杜言的称呼,刘家辉就露出了一丝矜持的微笑。 “能在这和杜镇长见面,还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半年多之后,我们又可以在一个锅里吃饭了。”刘家辉笑着说,他脸上的热情是真挚的,丝毫看不出一点做作,当看到旁边张涛脸上的神色时,刘家辉不由一愣,然后似是有些不解的看了看两个人“怎么你们……” “没什么,刘哥,过去一点小事都过去了,小事一件。”张涛斜着眼睛看了看杜言,不过神色中那种倨傲却已经显露无疑,现在的杜言只是个党校的小小工作人员,而他呢,只要这一届培训班出来,就是提级升职的金门槛,而且还有自家老子呢。 想到这里,张涛看杜言的眼神已经变了,那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在看人,至少在他心目中,自己和杜言已经不是一个层面上的人了。 “那好,杜镇长咱们回头再聊,我们先去安排住处,说起来我还真有些话要和你说说,特别是大青乡,变化不小啊。”刘家辉笑呵呵的对杜言说,那种亲近而又自然的样子,谁也不会看出就是他,不但从杜言手里抢走了新区主任的位子,而且还在其中推波助澜,几乎就此彻底毁了这个他正与之谈笑风生的人。 看着走远的那两个人,杜言慢慢坐下,他无意识的把钢笔在手指上轻轻转动,看着不时晃过的银色笔尖在手指尖忽左忽右,最后他微微一笑,停下来拿起笔帽合在了一起。 九一年九月二十五日,河西省委党校基层青年干部培训班在省党校第二礼堂开幕,按照之前的工作议事安排,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将到会参加开班仪式,并做相关讲话。 所以学校早早就做好了迎接省委领导的准备,虽然平时已经就已经很整洁庄严的校门大院,还是被叮嘱着多做了几次卫生,除了按理在校门上挂上“热烈欢迎省委宣传部领导莅临视察”的横幅之外,还额外在校门里的道路两边摆上了两大排黄菊花,可在不知道听谁说黄色寓意不吉利后,黄菊花就换成了两大排红色月季。 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等在第二礼堂外的校领导们渐渐感到不耐烦起来。 按理说从省委大院到省党校应该并不很远,就算是曲副部长第一次来多少要矜持些,可也不至于这样吧?毕竟这是省委党校,按级别,作为常务副校长的陈子高并不比曲向东差,论影响陈子高毕竟身居省党校常务校长位子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全省,曲向山即便再托大,也要有个分寸才是。 这么想着,列队等待的人们就不由三三两两的暗暗议论起来,听到身后逐渐大起来的声音,站在前面的陈子高就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啥时间礼堂前一片寂静,虽然包括校领导,前前后后站着几十号人,可那安静劲却是让原本也因为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礼堂里的学员们,也不由息了声。 又过了一会,陈子高也不由有些不耐起来,曲向山怎么想怎么做他并不关心,可这么多校方领导教授讲师学员的,就等他一个人,这就让陈子高有些不高兴了。 就在他皱着双眉考虑是否再让人给省委打电话问一下时,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的赶到他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陈子高的脸上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经过询问确认消息无误之后,他示意几位校领导过来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一个消息立刻在党校里传开。 原定由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参加开班仪式的这次培训班,忽然改为由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参加,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出席! 这个消息在校园里立刻引起一阵议论,而听到这个消息的培训班的学员们,则激动的几乎都要叫出声来! 省委常委啊!组织部长啊!梁本初啊!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要是入了梁部长的法眼,那就是前途似锦啊! 原本已经显得不耐的学员们听到这个消息,一个个立刻腰杆挺直,深呼浅吸,似乎一时间都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因为梁本初的突然到来,陈子高再次叮嘱了一下关于接待细节方面的问题,至少那个横幅就要立刻修改,不过当有人提出是不是到校门口迎接时,陈子高却摇了摇头:“我们是省委党校,有些东西还是要注意的,该有的接待规格必须有,可有些过分的东西想来也不是梁部长希望看到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学校还是立即做了调整,没有事务的学员和工作人员被告知不要随意走动,同时虽然没有太大必要,可还是通知了校保卫处加强了有关区域的安全保卫工作。 临近中午,几辆黑色轿车开进河西省委党校的大门,在门内稍一停留之后,早已等待在校门口的校教务处处长就上了最前面的车,引导着这个不大的车队,向着第二礼堂方向驶去。 当车队来到礼堂前时,等在礼堂台阶下的陈子高带领着几位校党委领导走了过来,随着车门纷纷打来,两位早已经让人翘首以盼的省委领导,分别从各自的车里走了下来。 梁本初外表俊朗端正,看上去显得精神充沛,他今年五十二岁,在省部级官员里年龄不算小,可也称得上是正当年。 多年在部委里工作的梁本初,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沉稳。自从到任省委组织部长之后,梁本初显得并不高调,虽然在一开始为了拉拢副部长刘鼎做了些事情,可大都是还不算引人注意,在和主管干部工作的副书记的配合上,梁本初也是显得中规中矩,这让一些猜想他的到来会让河西省政局出现新的变化的人颇为意外,也让一些盼着从中找机会的人有些失望。 可是,真正熟悉内幕的人却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简单,梁本初的背后站的是谁虽然很多人还不清楚,可是随着六月份那份中央下发的文件之后,梁本初开始逐渐展露出属于他的特色和声音。 今天他会来省党校,出席这个这个本身就有着不同意义的青年干部培训班,就是一个很强烈的信号。 和梁本初不同,曲向山年龄虽然反而小一些,可已经谢顶,后背也略微有些弯,也许说多年来在地方工作的习惯,曲向山体现出的更多是那种很普遍的官场作风。 对于原本应该有他参加并讲话的青年培训班仪式,到头来却变成了“出席仪式的有……”这种情况,曲向山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示,可是从他并没有紧跟在梁本初,而是拉开几步距离上,就可以看出他心中那隐约的不满。 说起来曲向山倒也的确没有必要去买梁本初的帐,毕竟他是副省长杨伟权的人,而杨伟权有可能会在年后接任省长的传闻,却是已经在河西省官场隐隐传开。到了那时,河西省的局势应该就会又有一翻变化了吧。 梁本初笑容和蔼的与走上来的陈子高以及后面的校党委成员一一握手,多年的部委工作经历让他的举止之间透着威严而又不失平易近人的气息,他那样子看上去会让人觉得对每个人都很亲近,可仔细一想却又似乎都很疏远,这种样子让人自然而然的对他就不免诚惶诚恐起来。 “陈校长,干部们都说我们组织部是干部的娘家,可我看省委党校才是我们所有干部的娘家啊。”梁本初再次和陈子高握着手,他脸上洋溢着微笑,同时不住的微微摇晃,那样子让旁边的几个校领导看了不由暗暗羡慕不已。 “省党校最多是干部们的老师,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干部们将来的成绩还是靠他们自己去努力创造的,所以说论起亲来,组织部那肯定是干部们的亲娘舅。”一向严肃的陈子高也露出了笑容,不过话里却是不肯有一点含糊,他知道自己在省党校常务这个位子上坐的时间已经够久,难免会有人看着嘴馋眼热的,这个时候梁本初忽然来省党校,他就上了个心思,更加小心谨慎。 “那今天咱们这一个老师一个娘舅,就去看看这些小青年都有什么样的精神面貌吧。”梁本初笑着说,随后他回头对离开一段距离,正和一位副校长说话的曲向山笑道:“曲部长,咱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曲向山的嘴角不可察觉的轻抿了一下,梁本初这句“曲部长”却是直接把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就拉开了,官场上讲究的就是个排位和称呼,梁本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没有叫他老曲,而是称呼他的职务,虽然还算留面子的没有加个副字,可是这种与润物中细无声的疏离感,已经把他和自己放在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位置上。 果然,那些校领导听到梁本初的话就纷纷围拢上去,梁本初却并没有就这么让他们簇拥着自己走进礼堂,而是依旧向曲向山微微一笑,直到曲向山上了台阶和他走到一起,他才头前迈步,向第二礼堂的大门走去。 曲向山心里就升起一丝无奈,他知道自己和梁本初还是根本比不了的,事实上他也从没想过要和身为省委常委的梁本初掰什么腕子,只是梁本初忽然代替来党校视察的举动让曲向山心里有个疙瘩,毕竟这是曲向山做为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第一次正式来省党校视察亮相,就这么个际遇,其中的窝囊,他是很难对别人说的。 随着一众校领导簇拥着梁本初和曲向山走进礼堂,礼堂霎时想起了激烈的掌声,这不需要有人提醒,这里的所有人都差不多是在官场上混了许久的,该什么时候鼓掌唱缺,却是个个门清。 当主持仪式的一位副校长大声宣布在座领导们姓名时,一个颇为出人意料的情景出现了,被首先提到的梁本初在听到宣布自己的名字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下面的学员微微欠身致意,这让所有人不由都大吃一惊! 接下来的曲向山也不得不依葫芦画瓢的站起来向坐在下面的一群小年轻们点头致意,随后自陈子高以下,校领导们都跟着做了这个以前从来做过的动作。 礼堂里略微有点乱,下面的几百学员虽然不能当着领导的面就议论纷纷,可梁本初这个举动却又实在打破了往常的习惯,而在梁本初开始讲话之后,不论是学校领导还是学员们,又都感到了这位组织部长与以前所接触过的领导截然不同的作风。 梁本初说话干净,简练,却又条理分明,他并不长篇大论的说道理,而是往往只简单的几句话就给你说个明白,至于你自己是不是理解,他却又好像并不在意。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不去在意省委组织部长的话呢?学员们手里的本子这时候就起了作用,很多人一边听着一边飞快的在本子上做着记录,一时间礼堂里除了梁本初的讲话,间隔中只能听到一阵阵沙沙作响的写字声。 当梁本初讲话结束的时候,礼堂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热烈掌声,而梁本初则是面露淡笑,对着下面的学员微微作出下按的手势:“同志们,我只是说出自己对你们的希望,将来你们当中很多人都会在今后的工作中与组织部门有各种接触,我希望你们今天的学习能为将来在面对组织部门考察时候提供帮助,更能让你们在将来的工作中有所启示。” 梁本初的话再次迎来激烈的掌声,学员们似乎在这时看到了某种希望,一时间礼堂里的气氛为之一热。 接下来曲向山和其他校领导们的讲话就显得中规中矩了很多,他们不可能向梁本初那样天马行空的去讲事情,只能按照之前写好的稿子念,不过虽然如此,倒也都赢得了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当开班仪式结束,梁本初和曲向山在众人陪同下走下主席台时,学员们纷纷站起来围拢到两边,其实人人都很清楚,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能不能在梁部长曲副部长面前露个脸,挂个号,可就看接下来这一锤子买卖了。 学员们神色紧张的站在两边,虽然不能相互挤来挤去,可能往前多探个身子让梁部长看上一眼也是好的,这么一来,两边的人群就好像是两排出墙的红杏似的,如同一个略弯的拱棚在梁本初面前延伸出去。 梁本初脸上挂着谦和的微笑,他不紧不慢的和经过的学员微微握手,而曲向东落后他半步,也与那些学员微笑握手致意。 “曲叔叔。” 当曲向东和一个学员握手时,那个学员忽然叫了一声,曲向山就是一愣,随后他露出了微笑:“小涛啊,你也来参加这次青训班?” “是的,曲叔叔,来多学习一次以后才能在工作上更有用。”张涛神色激动的说,他没想到参加个青训班就会遇到曲向东,说起来他老子张文亮才到太华不久,和曲向东的关系也就一般,不过这个时候见到曲向东,他就顾不得那么多了,能多拉扯上一点关系就拉扯,看到梁本初已经向这边望过来,他就更激动了。 梁本初原本已经走出两步,看到有人和曲向山说话他就停下来,不过这一停下来一打量,他却是看到了站在那个和曲向东说话的年轻人身边的另一个年轻干部。 “你是,家辉吧?”梁本初笑着问那个一直沉稳的站在边上的年轻干部,他这一开口,不仅就让四周的人纷纷向那个年轻人看去。 “梁部长您好,我是刘家辉。”刘家辉伸出双手和梁本初握着。 正听张涛说话的曲向山就不由向刘家辉看了一眼后,转头望向梁本初。 “组织部刘副部长的儿子,”梁本初淡淡一笑。 听了他这话,曲向山看着刘家辉的神色就略微有些不同,再看张涛他就不由心里暗暗皱眉,张涛开口就叫“曲叔叔”,这种明显套近乎的举动其实已经让他心里不太满意,再看刘家辉却是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和梁本初打招呼,就是被认出了,也只是称呼职务,只从这点上看,张涛和刘家辉已经是高下立判了。 “老曲啊,家辉也在太华工作你知道么?”梁本初笑着对曲向山说,看到曲向山流出意外神色,他就解释道“你上调省里早啊,家辉现在在太华下面的平陵,好像一个叫大青乡的地方吧?” 听到梁本初居然连刘家辉在大青乡这么个小地方都知道,四周的人看向刘家辉的眼神早已经差不多是裸的羡慕嫉妒恨了,就是那些校领导这时看刘家辉也不太一样。 刘家辉依旧沉稳的应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得意,他之所以不象张涛那样亟不可待的跑出去攀关系,就是因为他知道没有这个必要,自己当初能上新区主任这个位置,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他很清楚,所以是不是在这一次两次见面的时候争个脸熟,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太过争抢了,反而显得没个风度。 “家辉,你们那个新经济区搞的不错啊,有声有色很见功底啊。”梁本初说道。 看到梁本初停下,一群校领导就围上来,这种阵势倒是让原本依旧沉稳的刘家辉也不由微微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以后仕途如何,也许就在现在这时候的表现上了。 “老曲,你们太华出人才啊,”梁本初对曲向山说”我记得提出这个经济区建设规划的,就是你们太华的一个年轻人吧,叫杜言,对不?” 一听梁本初忽然提到杜言的名字,曲向山,刘家辉,张涛的脸色就都不由一变,而旁边的陈子高略一迟疑就回头对身后工作人员低声吩咐了一句。 “那个年轻人不得了啊,有理论有经验也有勇气,关键还是勇气,想到了就敢去做,不瞻前顾后,也不患得患失。”梁本初说着向刘家辉点点头“家辉,你们新经济区就是要有这种精神,敢想,敢做,敢为。” “您放心梁部长,我们一定会牢记您的指示。”刘家辉让自己脸上尽量保持着笑容,他没想到梁本初居然知道杜言,更没想到对杜言还有这么高的评价。 梁本初就点点头转身向礼堂外走去,学员们在校领导的带领下跟在后面,在来到礼堂外的长台阶上时,学员们纷纷从两边走下台阶,一直走到距离停在下面的轿车不远处,再次排成两列,热烈鼓掌欢送省委领导。 站在台阶上的梁本初就是一笑,对这种官僚作风他见的太多,而党校这个名为学校,实为培养官僚温床的地方,则更是典型的等级森然,看着站得距离轿车最近的刘家辉和张涛,只这短短一会功夫,估计这期学员班已经找好他们的正副班长了吧。 梁本初向前迈出一步,不过就在他还没踏下台阶时,看到下面的情景,却是不由一愣。 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站在两排欢送人群中间最后一级台阶下的空地上,他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似乎两边那长长排列鼓掌的学员们也是在为他鼓掌欢呼,虽然他抬头向上看着自己,可是从他脸上去找不到那种谄媚讨好的神色,倒像是在等待一个和他认识的朋友似的。 “梁部长,我介绍一下,”陈子高向前指着那个年轻人“这就是您刚才提到的杜言,以前在太华平陵担任镇长,现在在省委党校青研所任科级调研员。” “哦?”梁本初走下台阶,在距离杜言还有几级时,他伸出了手:“小杜,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梁本初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人就都不由心头一惊!原本看着杜言脸色露出不屑的张涛愕然的看向旁边的刘家辉,而刘家辉虽然神色不动,但是鼓掌的手却已经停在半空。 “梁部长,您这话我可不敢当,后生晚辈不敢造次。”杜言不卑不亢的回答,却是更让四周的人不禁愕然! 这是什么话?后生晚辈?这小子是什么来历? 梁本初却是一笑,他知道杜言这话是暗指自己和宋嘉逸的关系,未必没有借话造势的意思,不过梁本初并不在意他借自己的势,因为据他所知这个年轻人连续的几篇文章,已经在某种程度引起了上层关注,这其中涉及的斗争博弈更是早已超出很多人的想象之外,甚至就是梁本初也不知道,最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老曲,这就是我之前说的那个年轻人,太华的杜言。”梁本初回头对曲向山说。 “听说过,不错的年轻人。”曲向山说着,看向杜言的眼神有些异样。 “小杜,有时间么?”梁本初问了一句后就回头对陈子高说“陈校长,我借小杜用用,你不介意吧?” “梁部长肯指导他,那对小杜进步帮助就大了。”陈子高笑着说完吩咐杜言“小杜你放放手里工作,从现在起听梁部长安排。” 杜言点头表示遵命,梁本初就坐进轿车,接着却又回身向正要跟着工作人员坐到后面车的杜言招手说:“小杜,到我车上来,咱们先聊聊。” 在上百人意外,愕然,羡慕,嫉妒,还掺杂着妒恨的注视中,杜言弯腰坐进了梁本初的车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5章第四十四章当断则断 杜言坐上了梁本初的车!只这一个事实,已经足以让不论是否认识杜言的人,在心里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个深刻的不能再深刻的印象! 至于其中包含了多少的羡慕,嫉妒,甚至是憎恨,倒也不必去深究。 看着这一幕的刘家辉始终面露微笑,对旁边张涛已经变得扭曲了的脸,他看也没看,至于张涛为什么和杜言结怨,即便他不问张涛也早已经亟不可待的告诉了他,对张涛来说,能和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儿子结识,这已经足以算是这次培训最大的收获,而且张涛也早已经从他老子那里知道,刘家辉现在这个新区主任的位子,正是从杜言手里“夺”走的,只冲这一条,张涛就觉得,自己和刘家辉算是一路的。 不过刘家辉却似乎在这件事上并不怎么搭理张涛这个茬,以至张涛还在酸不溜丢絮叨的时候,刘家辉已经跟着校领导向礼堂里走去。 坐上车之后,原本神色和蔼的梁本初就微微闭上眼睛,似是在静坐养身,并没有要和杜言说什么的意思。杜言也就在一旁默默的陪着,而前面梁本初的秘书也只是在上车之后和杜言打了个招呼,随后就一直看着前面,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一时间车里面陷入一片略显尴尬的沉默之中。 “小赵开慢点,”一直闭目养神的梁本初忽然吩咐司机,听到他的话,梁本初的秘书就立刻半探出身子向前面的引导车挥手做了个手势,这个时候还没有手机,而如何在车队行进的时候协调前后车的关系,这也是考验秘书的一个方面,梁本初的车在这个车队的第二辆,前面是一辆引导车,后面就是曲向山的车,最后是一辆陪同的工作人员。 看到前面的引导车果然很快速度就慢了下来,杜言也不能不承认,这给大领导当秘书,的确不是自己这样的“二把刀”能比的。 “听说你以前在平陵的时候也是县委书记当秘书?”梁本初忽然问。 “是的,给平陵县委李书记当了半年多秘书,”杜言回答“我在工作上很多需要改正的地方都是李书记指导纠正的。” 梁本初微微点点头,随后似是随意接着说:“那你和小楚倒是有共同语言,你们没事可以多聊聊。” 听了梁本初的话,坐在前面的梁本初的秘书就半转过身,向着杜言露出个微笑,同时若有深意打量了一下杜言。 杜言也立刻报以微笑,他知道梁本初这么说绝不是没话找话,显然他这是有一定深意。 “你认为苏联的局势会怎么发展?”梁本初思维很跳跃,忽然就问出这么个问题。 杜言却并没有被他这个突然提出的问题问倒,其实从上了梁本初的车之后,他就想到了梁本初可能会询问这个问题,当然,也许从头至尾到他下车也一句话不说也未可知。 “我认为苏联这个国家的根基已经动摇了,”杜言开口就让一直神色平和的梁本初微微一愣,他转头看看杜言,然后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苏联的存在和方方面面都有着很大的关系,绝对不只是一个国家存在与否那么简单,之前东欧各国的变动已经足以成为苏联发生根本性变化的前兆,再加上波罗地海三国之前的举动,这一切都已经足以为现在苏联各个加盟共和国未来的方向提供一个参考,或者说是一个引子,最主要的是现在的俄罗斯总统,他是一个俄罗斯民族主义者,虽然还不能说是到极端的地步,但是对他来说,虽然苏联其实在很多西方人眼里就是俄罗斯,但是这却绝不是他认为的俄罗斯,我记得他在自己发表的关于苏联和俄罗斯关系的讲演里,把苏联称为‘咬在俄罗斯脖颈上的毒牙’,这样一个人,是不会允许苏联这么一个始终笼罩在俄罗斯头顶上的阴影,继续存在下去的,按照他的话说,俄罗斯‘是俄罗斯民族和俄罗斯精神的血肉’,所以我认为接下来也许过不了多久,苏联就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杜言有理有据的分析着,虽然他说的一切早已经在历史上发生过,但是为了能更加深入的了解那一切,杜言这段时间几乎搜集便了他所能找到的一切资料,至少通过乔洛蔚,他从赵小云那里得到了很多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随便看到的一些东西,再结合他在后世所了解的当时的情况,当面对梁本初时,他才能这么侃侃而谈。 “根本性变化,你认为苏联会……”梁本初问到这停了下来,有些话杜言可以说,说错了最多也就是杜言自己负责,而他就不能说出来,即便只是私下里谈话“你把你的这些想法写出来,还有关于苏联发生的变化对我国可能会发生的印象与经验教训的借鉴,这些东西你都写成东西,然后交给小楚。” 杜言就微微点头,他心里暗暗吐了口气,其实自从梦醒之后,他一直暗暗布置等待的,就是现在这个机会! 不论是来自郭松林的明枪暗箭,还是刘家辉的仗势掠夺,甚至是被宋家过河拆桥似的当成可以交易牺牲的筹码,杜言都一直在隐忍,一直在等待。 他知道以自己的背景实力根本不可能与那些人对抗,甚至只要露出稍微一丝一毫的不满,都可能会被人找机会狠狠踩死!个性,张扬,特立独行,这些在国内官场本身就是不被人看好的异类,而如果一个没有强大实力的人还坚持玩个性,耍张扬,那么唯一的结果就是一个死字! 丁秉先说的对,立身官场唯有一个稳字才可以立足,在没有自己的实力之前,隐忍,隐忍,再隐忍!只有这样,才可能找到机会一飞冲天! 而现在,这样的机会终于来了,事实上他知道,即便是面前的梁本初,也不是他所真正指望的那个能让他一飞冲天的人,不过原本几经酝酿,通过发表那些引起上层争议的文章,杜言已经为这最后的孤注一掷做好了准备,而现在梁本初的出现,却是给他在原本的准备下,更是制造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梁本初没有在说话,车里再次陷入沉默,轿车缓缓在街上行进着,杜言看向外面,看着车外街上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杜言忽然有一种似乎和外面的世界已经处于截然不同的两边的感觉。 但是这个两边并不是那种似乎贴近了某个拥有特权的圈子而对世人的俯视,却是一种似乎已经逐渐看透了某些东西的解悟,如果说以前杜言即便对这种所谓“看透”也有所感觉,那么现在他这种感觉却忽然变得异常强烈。 直到车子在省委大院的停车场里停下,梁本初都没有再说什么,可是在杜言陪着他从车里走下来后,梁本初却回头上下打量着杜言,似是略微沉思一下后,说了句让杜言颇为莫名其妙的话:“年轻人要好自为之,机会要把握,有些人的好也要看清楚。” 说完,他对跟在身边的秘书说:“小楚,我下午不用车了,小杜回党校也够远的,你给安排一下。” 听了梁本初的话,小楚心里就是一跳,做为跟了梁本初多年的秘书他当然知道自家老板这话是什么意思,也更能体会到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无数可能。 这么想着,小楚看杜言的眼神就又是一变,之前只是把杜言当成被梁本初看好,可以培养的年轻干部中的后起之秀,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啊。 看到梁本初已经独自向省委大楼走去,迅速走到车前对司机吩咐了几句之后,小楚走到杜言面前,同时拿出了一个小本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小杜,这是我电话号码,以后有事直接联系我。” “谢谢您,楚哥,以后少不得麻烦您。” 杜言也把已经准备好的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张纸递给了小楚,虽然这个时候可以随便印着各种名头的名片早已经在商场上满天飞,所谓“经理满地走,压死不如狗”,可是在官场上这种风气倒还没兴起来,直到几年之后,才会渐渐盛行。 虽然杜言觉得名片倒也的确方便,可这时候他也只能随大流,太过标新立异的东西,总是会被枪打出头鸟,这和写文章不同,写文章讲究的就是个立意新颖先声夺人,而在官场上,人们更多的是希望自己平时不那么引人注目,除非是到了搏富贵,抢前程的时候。 重新坐上小楚安排的梁本初的车时,杜言注意到已经下车的曲向山正向自己这边看来,做为李培政之前的秘书,而李培政又是曲向山一系的大将,按理说杜言是应该去向曲向山单独问好的, 即便在省党校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不方便,可这个时候杜言就应该过去问候。 但是杜言却没有要和曲向山打招呼的想法! 当初在华昌资金案的时候,曲向山给李培政最后的指示是“放弃杜言”,这个即便李培政没有对杜言说,可从种种迹象上,杜言也已经能感觉到其中关节,只从李培政始终只以他自己的名义为杜言奔走,而后当风波过去,李培政却似乎很多情况还不知道这个迹象就可以看出,曲向山应该是从一开始听说这件事时,就选择了彻底放弃杜言,而后更是对这件事似是避之唯恐不及,担心会有人在自己进步的关键时刻借着一个小小的县委秘书,顺藤摸瓜的一直牵扯到他自己那边去。 正是因为这样,杜言能想象到,在一开始就打着放弃自己念头的时候,一听说资金案已经另有缘由,曲向山不但自己不会去轻易趟这个浑水,更不会允许李培政继续跟着折腾。 可是这还不是杜言刻意摆出一副和曲向山毫无瓜葛姿态的真正原因,真正让他这么做的,是今天梁本初对他的态度,和在车上的那些询问。 梁本初是不是把他当成宋家一系倒在其次,关键是他的那些询问和之后准备让杜言再次写的文章,让杜言意识到以梁本初表现出来的言行举动和他做为与宋家关系颇深的身份,是显然不能接受杜言以李培政原秘书的身份,做为杨伟权那一系的人的。 另外以杜言迄今所写的那些文章来看,也已经注定不可能做为在国内以保守著称的杨家派系的一份子,哪怕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卒子。 而梦醒之后这将近一年多时间的观察和接触,以及资金案中的种种经历已经让杜言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可能再通过李培政进入杨伟权在河西省里的圈子。 既然如此,那就当断则断,彻底绝了这段并不圆满的香火情! 看着远远的杜言看也不看自己这边,转身坐进梁本初转车的副驾驶座,曲向山的脸色霎时一沉,可他没说什么向着已经走上很大一段台阶,正向下面看着的梁本初走去。 “梁部长,您对年轻人很爱护啊,”曲向山脸上洋溢着笑容,这时根本看不出他心里有多恼火“小杜是个人才,也很会看形势,机灵的很啊。” 梁本初笑着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跟在他身后的秘书小楚就不禁看了曲向山一眼,领导说下面的人会看形势为人机灵,可实在不是什么好评语啊。 基层青干培训班的培训期限是全脱产半个月,这倒让杜言和刘家辉接触的多了起来。 刘家辉依旧是那么爽朗而又稳重,虽然那天杜言先是坐上了梁本初的车,随后居然还被原车送回这个事照实震动了整个省委党校,很多青研所的教授讲师也不敢再向以前一样对杜言呼来喝去,甚至一些校领导也有意无意的时不时找杜言谈谈话,可刘家辉对杜言却始终是那种既不是很亲近,可又能让人感觉到是共过事的同事之间不错关系的态度。 这让杜言对刘家辉就不由注意了起来,在杜言看来,刘家辉才是典型的最适合官场的那种人,喜怒不形于色,更能隐忍不发伺机而动,最关键的是,这个人脸皮够厚心肠也够黑,他那种即便是之前你明知道他坑了你一水,可却好像完全没有那么回事的样子,可以说真是深得厚黑学之精髓了。 和刘家辉比起来,张涛就显得太过肤浅了,原本就和杜言不对付的他,如果不是因为之前梁本初搞的那个事太过渗人,他早就想办法找杜言的茬了,不过即便因为现在摸不清杜言的底细究竟如何不敢轻举妄动,可他看着杜言总是不顺眼,却也一时没有办法。 “十一”很快到了,早早起来的杜言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服,一件直筒牛仔裤,一件宽纹棉织衬衫,一双白色旅游鞋,这是他前天抽空在附近一个商场买的,另外还顺便在附近理发店理了个这个时代还很少见的短平头。 对这个时代那已经落伍的服装品位他实在没有兴趣,可党校的工作环境又实在不允许他穿太过新奇的服装,没办法之下,他也就只能做到所谓“青春靓丽”,至于就是这么一身衣服走在校园里也让人看个不停,那也是没有办法了。 今天是他和苏倩约好的日子,两天前苏倩给他打来电话,说要趁着单位放假来看他,这让杜言感到很高兴,自从梦醒之后,总是聚少离多的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在一起啊,杜言一次次的这么问着。 另外在内心深处,他也有着些许的暗暗担心。而他担心的不是苏倩却是自己,之前对乔洛蔚那几乎意识不到的奇怪情愫随着两个人见面少了已经逐渐淡去,可是赵小云这个他从没想过的人,却又意外的闯入了他的生活。 每次想到赵小云,杜言都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对那个女孩子究竟有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自从那次在小巷里的暧昧一夜后,每次看到她,他都会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种要去征服这个彪悍的女军人的冲动,而赵小云越是反抗,他就越是陷入这个游戏之中不可自拔。 所以杜言只能盼着能多和苏倩在一起,也许这样,他才能渐渐清醒过来,正如赵小云所说,他不能“辜负了苏倩”。 杜言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给苏倩买的衣服,以杜言超越时代二十年的眼光,自然不会给苏倩买那些只图颜色鲜艳,却显得俗气的衣服,他看中了一件深色墨绿的挎肩长裙,配上他挑选的一件穿在里面,和长裙配套的水青色衬衫,杜言相信也只有苏倩才能穿出这身衣服那种宁静中透着婉约的气质。 在电话里,两个人是约在距离党校不远的新开业的华阳商场的门口,虽然早晨坐车过来时间就显得有点紧,可杜言其实却是已经想好,今天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苏倩回去了,两个人已经有太久没有好好亲热,一想到这个,杜言就觉得心头火烧火燎的呢。 华阳商场是最近才刚刚开业的大型商场,虽然是新店,可是不论面积档次还是品位,不但不输于老牌子的彤阳商厦,甚至在很多商场布局和构思上,更是显得新颖独特,这在即便是有着后世眼光的杜言看来,也是已经颇有档次和眼光的。 华阳商场一楼有个面积不大的休闲区,可以让逛商场逛累了的人要上一杯冷饮然后坐在里面休息,这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新颖的一种设想,看时间还早,杜言就走进休闲区,准备要一杯果汁坐下来等苏倩。 可是当他走进休闲区时,却看到出乎他意外的一幕。 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前,张涛正弯腰笑呵呵的把一杯饮料递到坐在椅子里的苏倩面前,而在旁边,顾卫芬正伸手在桌子下轻轻拉苏倩的衣角。 杜言看到苏倩对着张涛笑了一下,接过杯子低头轻轻用吸管呷了一口,这一刻,杜言的心霎时一凉! 他定定的站在休闲区的入口,看着远处桌子边的那三个人,直到身后有人因为他挡了路不满的出声催促。 这个时候国人还不适应这种样式的公共开放休闲区,四周的人不多,入口的情景自然引起了里面人的注意,杜言看到苏倩抬起头来,在看到他时的那种神情时,杜言的心忽然一轻。 张涛和顾卫芬也看到了站在远处的苏倩,两人脸上就各自露出了不同神色,张涛先是皱眉接着就露出一丝挑衅,而顾卫芬则是着急,恼火,甚至有点害怕的在杜言和张涛两人脸上看来看去。 可是杜言的眼中却是只有苏倩,就在刚才,苏倩看到他的一刹那,他从苏倩眼中看到的是喜悦还有一丝不安,但是却绝没有愧疚,因为她无愧于心。 “苏倩,等一会了么?”杜言对苏倩说,在他眼里张涛根本不存在,至于顾卫芬,他实在无奈,也不能就把顾卫芬给人间蒸发了不是。 “我才来,我妈说要和我一起来。”苏倩说完之后立刻加了一句,说着她有些责怪的看了一眼顾卫芬。 “小张啊,你说你爸能给你苏叔调动下工作,是真的么?”顾卫芬也不理会杜言,而是开口就问张涛“你苏叔单位不景气,如果你能想办法帮忙那就太好了,也就你这孩子帮得上,其他的能指望上谁?” 顾卫芬说着瞥了一眼杜言,女儿说要来彤阳玩玩她就上了心,非要跟着来不可,而且她还用张涛给她留的在党校的电话私下和张涛联系上了,要的就是想办法半路让女儿和张涛见面,没想到还是让这个“野种”给找上门来了。 现在仗着和张涛说她丈夫调动工作的事,顾卫芬是安心要让杜言好好丢把脸,就此死了这份心。 “顾姨看您说的,苏叔那点事我就包了,和我爸说一句,他肯定给办,”张涛也是看也不看杜言,之前在省党校里被杜言压下的风头,这个时候觉得终于找回了场面,省委组织部长看得起你小子有什么用,能和老子的老子是市委书记比么? 可惜张涛不知道一句话,否则早就大声喊:这是个什么时代?这是个拼爹的时代啊! 苏倩脸色微微发白,桌子是圆形的,她坐在里面,张涛和顾卫芬各坐在两边,她和杜言之间隔着的桌子,这个时候却如同隔着千山万水。 她知道她爸爸单位不景气想着调动,可是却没想到顾卫芬居然求到张涛那去了,而且还是当着杜言的面! 杜言默默的看着面前这两个人的表演,对顾卫芬他的确没有办法,不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他都只能忍让,因为她不只是苏倩的母亲,而且也是他的岳母,人有双重父母,父母即便有再大不是,做儿女的也不能失了最根本的孝顺之心,这是做人根本。 但是对张涛,杜言既实在找不出需要对这小子客气的理由,也懒得再和他纠缠。 看着张涛那张欠扁的脸,杜言二话没说,一拳就打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6章第四十五章针锋相对 谁也没想到杜言会动手! 即便是在打中之后满脸喷血的张涛,也只是在拳头挥到他眼前时才露出愕然的神色,可是随后接下来的杜言那如暴风骤雨般猛砸过来的拳头,却是让他霎时发出一阵痛苦惨叫! “杜言!” 苏倩完全傻了,她大声叫着,本能的想要去拉开杜言,可是却又奇怪的停下,对张涛的纠缠早已心头愤恨可是却因为他家的权势敢怒不敢言的苏倩,在这一刻甚至有种解气的感觉,可随后她就想到杜言惹祸了,这可是市委副书记的儿子,太华的衙内啊! 想到这个的苏倩立刻冲上去紧紧抱着杜言的胳膊,头却是扎在杜言怀里不住的痛哭,虽然杜言打了张涛,可是她心里却是高兴的,这长久的委屈,长久的无奈,甚至是因为张涛的纠缠而在单位朋友间流传开的流言蜚语,却都在这一刻似是随着杜言的拳头宣泄出来了。 顾卫芬已经彻底石化了,她万万没想到杜言居然胆大妄为到敢打市委书记的儿子,这,这不是要造反么! 她伸出手指着杜言,嘴角发抖却说不出话来,看到苏倩过去紧紧抱住杜言,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杜言扫过来的严厉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顾卫芬还有自知之明,这小子连太华的衙内都敢打,自己虽然是苏倩的妈,可和这小子原本就不对付,谁知道他打红了眼会不会连自己也收拾了。 杜言的拳头上都是血!那上面有张涛的,也有他自己的! 这时的张涛已经完全被打懵了,他缩在桌子下面蜷着身子,除了用两臂抱住头脸,早已经没有任何还手的本事,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杜言敢打他,跟能打得他这么狠。 以前第一次见面杜言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才敢发狠话,再从省党校见面时杜言的隐忍让他觉得自己有个好老子真是无所不能,虽然杜言似乎得到了省委领导的赏识,可是张涛就不信梁本初会为了一个没什么关系的杜言出头。所以他毫不在乎的继续向苏倩发起进攻。 可是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饱拳真的彻底把他打惨了,摸着到处都是血的脸,睁着已经被打得一片乌青如同烂桃似的眼睛,缩在桌子下面用被打破的嘴唇语调模糊的张涛大喊大叫:“姓杜的,你打死我吧!你打不死我,我一定整死你全家!” 苏倩感觉到杜言的身子忽的一顿,她立刻不安的看着杜言,看到他的眼睛微微一眯,然后下巴蠕动了一下,从小就对他这个动作很熟悉的苏倩,立刻死死抓住杜言的胳膊对着他的耳朵大喊:“杜言你别干傻事!别干傻事!为他不值啊!你要是出了事咱爸妈怎么办!小菲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啊!” 杜言的身子在微微颤抖,愤怒让他的喉咙不停动着,可是他的头脑其实却是从一开始就很清醒,甚至就是在不停的挥舞拳头砸在张涛脸上时,他也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所以张涛虽然看似伤的不轻,却都是皮外伤。 反而杜言的拳头却在打到张涛嘴角时被他的牙齿咯破了一块皮,不过这一拳却是已经把张涛的门牙打得松动,流出的满嘴血让打小从没吃过这种亏的张涛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在看着杜言那种样子,他真害怕杜言冲上来宰了自己! “倩倩你胡说什么!”听到女儿的话,顾卫芬终于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拉住苏倩“你一个大姑娘家的当着这么多人面,胡叫什么爸妈的,你还要脸么?!” 杜言猛然回头看了一眼顾卫芬,他脸上的厌恶并不掩饰,即便无法改变顾卫芬是苏倩母亲这个事实,可是杜言也要让她明白,自己其实是多么讨厌她,因为这个势力的女人一次次伤害的,不只是杜言自己,还是苏倩,还有他的家人。 顾卫芬就打了一个突,今天的杜言实在太可怕了,看上去就好像随时都会见谁咬谁啊,这么想着她就不由向苏倩身后躲了一下,好在杜言借着就向张涛走去,没有再看她,不过这却又引起了苏倩的紧张。 “放心,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杜言轻轻拍拍苏倩紧拉着自己的手,看到苏倩拿出手帕把他手背上的伤口裹住,杜言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不过转过身去之后看到张涛后,他的眼神就变得冷酷,甚至带着点残忍。 他蹲下身,看了一会缩在桌子下面的张涛,然后伸手把他从桌子下面拉了出来“张涛,我今天和你说到家的话,你对我本人使坏我可以不计较,可是你要是敢动歪脑子去碰我家人,我告诉你别说是你,就是你那个当市委副书记的老子出头,我也要让他后悔。” 杜言的眼神是认真的,这个张涛真的看的出来!而且他的声音并不低,甚至不去在乎是不是被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就让张涛相信,他真是要说到做到! 可是就在杜言说完这句话时,一个声音忽然从背后响起:“呦呵,真狂啊,连市委副书记都不放眼里,你是哪个门洞里钻出来癞蛤蟆啊,口气真不小。” 听到这流里流气带着典型首都腔调的声音,已经被杜言吓傻了的张涛,一时间就好像看到了救星似的对着杜言身后大喊了起来:“表弟!快来!就是他打我的!” 杜言站起来转过身,看到一个矮个胖墩墩的年轻人站在人群外面,等人们给他让出路来后,杜言注意到他身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将近一个头,块头很大的男人。 “孙子,你胆儿肥啊,敢打我表哥?”矮胖子之前被人群挡着还没看清楚,等一走过来看到张涛那倒霉的样子,原本还满脸讥讽的样子就变了。 “孙子,谁裤裆掉了,把你给露出来了?”杜言忽然用同样很正宗的京腔问了一句,旁边听懂他这话人立刻发出一阵爆笑,苏倩脸色一红奇怪的看着杜言,手上却是抓的更紧了。 “看不出来还是个话佬儿,”矮胖子嘴上说着眼睛却是在苏倩身上不住瞄,这让杜言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自己说吧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带着你的表哥滚!”杜言冷冷的说,虽然不知道张涛的老子张文亮和首都哪家有关,不过从他能由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市长一跃成为常务副市长,再不到一年又能升任市委副书记看来,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不过这个时候杜言不想去多想这些东西。 为人做事,当忍则忍,仕途之上更是讲究动心忍性,但是这个忍却不是必须忍耐一切不能忍,更不允许去忍的东西。因为有些事情一次忍下去了,那么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那意味着的不是忍耐,而是畏惧退缩。 而人一旦变得畏惧退缩,那么就再也难以把握自我! “打了人还这么嚣张,你哪家的?”矮胖子说着回头看看身后的跟班,他虽然是从首都来的,不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他倒也要先打听清楚对方来历。 “表弟别让他蒙了,他就是一臭工人家出身!”已经从桌子下面钻出来的张涛绕过杜言跑到他表弟身边叫着,他这话让杜言先是微一皱眉随后笑了起来,看来这张文亮家的教育有些问题,在国内有些话有些事实在是可做不可说,至少张涛这话一出口,四周看热闹的人就大多向他投去反感的目光。 “闹半天就一青茬儿,跑这充大个儿来了。”胖子又转头轻蔑的打量着张涛“我说你也是,就这么个玩意就敢把你打成这样,你也忒没脸了吧?” 说着胖子回头对身后早已跃跃欲试的跟班说:“去抽这孙子一顿,打完了送派出所,伤哪都算我的!” 那个魁梧的跟班慢慢走了过来,看着他的样子杜言把虽然脸色苍白,可依旧死抓着他手臂的苏倩微微推到身后,同时他的眼睛略不经意的瞥向胖子身后,接着他忽然开口说:“你们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公共场合蓄意挑衅么?” “少废话,刚才不是打人打得挺得意的么?”跟班说着扫了一眼杜言包裹着的还有血渍的手,多年斗殴经验让他知道,这手应该是在打人时受伤的。 “怎么回事?!”一个很严厉的声音从人群外面传来,接着几个人就推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进来,看衣着打扮这些人应该是商场的人。 这个时候职业保安还没有兴起,一些大型公共场就是靠一些自己内部的保卫人员和协勤维持治安,看到袖子上挂着红袖标的人,四周看热闹的有些就立刻离开,可大多数人还是围在那里,国人喜欢围观的习性,在这个时候真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带头的是个长得很粗糙的黑胖男人,看上去面皮就好像被粗砂纸磨过似的,他脸色难看,还有些气喘吁吁,想来应该是听到风声之后跑过来的,看到人群里的乱劲,他原本就已经很不好看的脸就更阴沉。“怎么回事,谁在这打架斗殴?” “同志,这个人动手打人!我要找警察!”张涛立刻拉了一下他的表弟,虽然依仗老子的权势有些作威作福,可张涛并不笨,既然商场来了人,那就不能再让表弟的跟班动手。 那以自家老子的身份,让人把这小子管派出所也不错,只要进了局子,杜言在省党校也就呆不下去了。 “是你打人?”黑胖男人一脸恼火的质问着杜言,他也的确很恼火,今天恰好赶上华阳商场的高层下来检查,整个商场里的人都很紧张,可是却就出了有人在休息区打架的事情,这让负责保卫的黑胖子心里就一阵说不出的恼火。 “这个人骚扰我女朋友。”杜言淡淡的说。 “你们几个和我到保卫室去,散了散了,大家别围着了。”黑胖男人皱着眉对四周吆喝着。 跟着胖男人到了保卫室,张涛就立刻提出打电话,而那个胖男人在看了他们双方的工作证之后,一时间却也不敢轻易造次了。 杜言的工作证是省党校调研员,而张涛拿出来除了太华市财政局的工作证之外,还有省党校的学员证,这就让胖男人觉得这事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张涛去打电话,杜言也不理会,他自然清楚张涛是什么心思,可对付张涛这种人有时候就要用更直接的方法,至于说事情闹到省党校里去,他却并不担心,其实从决定对张涛动拳头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以后的路,也许要有一个和别人不同的走法。 至少他要让有些人知道,针对他无所谓,既然踏入仕途那么就要有在仕途上起伏兴衰的觉悟,可是如果把主意打到他身边亲人的身上,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思,那都是触犯了他杜言最大的忌讳! 在国内政治上,祸及家人这种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陋习始终没有改变过,特别是进入近代之后,更是把这一陋习演绎得淋漓尽致,杜言必须要为自己的亲人遮风挡雨,更不能让某些有心人在将来有可乘之机。 至于省党校那边听到消息会如何杜言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留在那里的时间,应该是不多了。 “你们自己说怎么办吧,是协商解决还是报案?” 胖男人坐在屋子一角对相互对峙的双方提高嗓门说,如果不是商场领导下来检查,他早就把这些人赶出去了,看工作证一个个就都不是他能招惹的,省党校啊,这是他这种商场保卫能管的上的人么?至于那个比他还胖的年轻人,听那口音和他带的跟班,说不定就是首都来的什么少爷之类的人,自己还是少掺和吧。 “我们要报警,”张涛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不少,他放下电话狠狠的瞪着杜言“我已经给我们单位打了电话一会单位就有人来,这件事要报警,我要告他伤害!” “随便你。”杜言的口气依旧很淡,和之前突然动手打人时却不一样,不过这倒让苏倩更担心,多年相恋让苏倩对杜言比其他人更熟悉,她知道越是这样,其实杜言内心里越是已经下了和张涛做个了断的决心,这让她担心杜言会因为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做出什么傻事来。 其实杜言也想过要打个电话,梁本初秘书小楚的号码他已经记下,不过他知道梁本初看得起自己是一回事,可要让小楚为自己出头,就要看事情是不是真的到了那个份上。 有些大事麻烦人固然不好,可有些事如果太小也去麻烦人,同样不合适,这其中火候却是要掌握好的。 顾卫芬神色不安的站在苏倩身边,她想和张涛说话,可看着张涛那张被打得有点惨的脸就有些畏惧,说起来她这时候也有点后悔把苏倩要来彤阳的事告诉张涛了,原本以为借着张涛和见到苏倩的高兴劲顺便为自己丈夫提一下调动工作的事,可现在看来这事情是越闹越大,和上次在她家里只是出言赶走张涛比,这一次杜言居然动手把张涛打成了这个样子。 再一想到苏倩当着那么多人面维护杜言,而张涛可能会因此迁怒自己母女,顾卫芬后悔之余又是暗暗害怕。 “表哥,你们单位的人管用么,要不要我打电话叫省厅过来几个人?”张涛的表弟一开口就把屋里人吓得一愣一愣的。 “放心,是省党校里的领导,公正着呢。”张涛说着狠狠瞪着杜言和苏倩,这时候他连苏倩也已经一起恨上了,这丫头当着这么多人面让自己下不来台,看他们那德行说不定早睡一块去了,亏自己还这么着迷她,说不定是个破货了。 心里这么想着,张涛的眼睛就往苏倩的身上扫去,忽然眼前一黑,“啪”的一声,随着疼痛,张涛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却是杜言看到张涛往苏倩身上看的样子火气上来,随手抓起身边桌上的一个印盒就砸到他的头上! “你小子!”矮胖子的跟班挥拳就向杜言冲来,可杜言在砸出印盒的同时早已经注意他,就在那个跟班刚向前迈步,杜言一把拉过桌边的椅子狠狠的砸在他的腿上! “砰!”的一下,跟班不由疼得弯下腰去,接着杜言手里的椅子已经狠砸在他的后背上!他那一身本事来没来得及使出来,就已经被打倒在地。 “都住手!”黑胖男人再也忍耐不住的大喊一声,这些人在保卫室里就大打出手,也太不把他放眼里了! 看着爬在地上的跟班,杜言这时心里却是不由想起了梦醒之前许多年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让他终身难忘的事。 “不动手则已,动手就要让对方没有还手的机会,越是对付厉害的对手,越是要记住这点。” 说出这句话的,是个当时比他小很多岁的女孩,而这么说的时候,她的脚下正躺着几个被她打得不敢动弹的小流氓…… 韩冰,杜言心中飞快闪过这个他怎么也无法忘怀的名字,可这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杜言看了一眼那个脸色铁青的商场保卫,说了一句“我要打个电话”就走到桌边拿起了话筒。 他知道先后两次动手就让自己陷入了有些被动,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该打的电话看来还是要打的,另外从刚才张涛的话里,他已经隐约猜到一会儿出现的校领导会是谁。 果然,就在杜言的电话放下没多久,保安室里一片火药味十足的时候,随着门外先是有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房门一开,古卫涵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 看到屋里的情景,古卫涵就是一愣,接着她回头对正握着额头的张涛问道:“你是青训班的张涛吧,是你打电话的么?” “古主任,您可来了!” 张涛一放下手,古卫涵就吓了一跳,原本就被打得很惨的张涛被印盒一砸,额头已经是一片青紫,再加上印盒里的红印油染到脸上,那样子倒是真有些吓人。 “杜言,你太放肆了!”古卫涵脸色铁青回头向杜言吼着“你做为省委党校工作人员,在外面打架斗殴破坏省党校形象,还出手这么狠毒,你这是什么行为和性质你知道么?!” “古主任是吧,”矮胖子走过来伸出手,虽然之前嚣张就像个二世祖,可是多年的教育环境让他一旦严肃起来,自然露出了多年家庭影响的印迹“我是张涛的表弟,我叫隋波,和省厅方厅的儿子方援朝是朋友。” 这个叫隋波的一开口,古卫涵就不由一愣,彤阳市原公安局长方震几个月前调任省公安厅担任负责治安管理的副厅长,这却又是彤阳市委书记张升和市长韩家奇之间博弈的结果,至于其中谁赢谁输倒也一时难以分辨。 张涛是太华市委副书记张文亮的儿子,古卫涵是知道的,所以原本就对杜言有敌意的她,一进门就立刻露出偏袒张涛的意思,可她倒是没想到张涛这个表弟看来来头更是不小,一时间古卫涵倒是觉得自己做的很不错。 “你好,这件事你也是当事人么?”古卫涵让自己尽量表现的中立些,毕竟还当着外人,再说两边都算是省党校的人,闹起来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和我表哥来这里玩,没想到就遇到这个人,他不但两次打伤我表哥,连我一个要劝架的朋友都打了,”隋波说着指了指刚从地上爬起来,可还头晕眼花的跟班“古主任,我认为这件事不能只有单位解决,虽然我表弟也在省党校上学,可我觉得应该直接报案,我们要告这个人。” 听到隋波的话,古卫涵就有些为难,她知道这个隋波应该有些来头,可这其中牵扯到省委党校,如果报了案多少会有些不好的影响。 想到这古卫涵的脸色就黑了下来,她回头瞪着杜言语气僵硬的说:“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给我们省委党校造成了多大的恶劣影响!对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害群之马,我们是本着治病救人的态度对待的,可是你这种行为就是自绝与组织和……” “古主任!”杜言忽然大声打断了古卫涵的话,因为声音太大,古卫涵不由就是一愣。 “古主任,你这腔调有问题啊,什么叫治病救人,什么叫自绝与组织,难道你没感觉到你这是典型的文革态度么?!”杜言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他知道古卫涵这种年龄人大多经历过那个疯狂的时代,那种满嘴马列阶级斗争的风气早已渗入其中很多人的骨髓,虽然文革已经过去多年,但是这种习惯性的口气却往往不由自主的就暴露出来,特别是当他们认为抓住了对方把柄的时候,那种马列主义上刺刀的习惯,就会不由自主的暴露出来。 “还有古主任,你一进来就不问青红皂白只听一面之词,我请问你,如果有人不停的骚扰你,而你丈夫却对这个骚扰的人不闻不问你会怎么想,他!”杜言伸手指向张涛“从平陵的时候就一直骚扰我的女朋友,我们两个已经相爱很久了,这个稍微熟悉我们情况的熟人都知道,可是他却一直不停的纠缠我女朋友,今天我和女朋友约定在这见面,他也来这里纠缠,我想请问,你做为一个女性是不是能接受你的丈夫随便去骚扰纠缠别的女性,还是你能容忍一个任由你被骚扰,却不闻不问的丈夫?” 古卫涵脸色铁青的听着杜言的话,她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年轻说话这么毒,不但给她上纲上线,甚至还这么恶毒的反问她。 “还有,”杜言不等古卫涵开口就继续说“做为一个党员干部,他的思想问题很严重,就在刚才他当着那么多围观的人的面,公开说我只是个臭工人家出身,我想请问一下古主任,我们的党是什么出身,我们的政权是什么阶级,这种言行是一个党员干部,特别是一个正在接受省委党校培训的基层骨干应该说的么,这是什么思想?而您做为省党校的领导,支持说这种话的人,我想请问您古主任,您又是出于什么动机和立场?!” 古卫涵完全愕然的了,她猛然后头看向张涛,看到张涛躲闪的眼神,她立刻明白杜言虽然也是在玩上纲上线,可的确没说假话。 “谁说我表哥说那句话了?谁能证明?”隋波大喊着问。 听到这话,古卫涵立刻回头向杜言问道:“杜言同志,请你注意你的言行,你要为自己说的这些话负责的,你凭什么说张涛说了这些话?你有证人么?” 听了这话,杜言就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不会找到证人,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要大打击一下古卫涵。 “古主任,那么我请问你,你又怎么就肯定他说的都是真的,你一进来就把矛头指向我,我要请问,你又有什么动机?” “我在问你张涛说这些话的证人,你不要无理取闹!”古卫涵脸上已经一片通红,她的确要趁机打击杜言,不论是之前丢人的怨恨,还是杜言写的那些文章触犯的人的安排,都需要由她来对这个年轻人狠狠打击。 “我可以作证!”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 人们闻声回头,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都是不禁一怔。 看着站在门口神情淡泊的乔洛蔚,杜言不禁有些微微发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7章第四十六章结怨 看到乔洛蔚,杜言就不由自主的向她身后望去,果然,他看到了跟在乔洛蔚身后,穿了一身职业装的赵小云。在赵小云身边,还有两个中年人,看装束似乎也是挺有来头。 走进保卫室的乔洛蔚看了眼望过来的几个人,这时,那个商场的保卫却在乔洛蔚刚一出现时早已经站起来,看到乔洛蔚的眼神向他看来,他立刻走到乔洛蔚面前,却又向她身后其中一个中年人看去,似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这是集团乔总,”中年人就低声提醒着那个男保卫“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用介绍了,情况我都清楚,”乔洛蔚走向古卫涵,对她说“您好,我是这家商场的负责人,关于您刚才说的证明人,我可以作证,这个人的确说了那些话。” “你是?”古卫涵愕然的看着乔洛蔚,她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是怎么回事,居然就突然出来指证张涛,难道这女人不知道屋子里都是什么人么?即便听说她是这家新开的大型商场的什么总长,可是越是这样人不是越应该明白这里的事根本不是她一个商人能管得了,更不是她该管的? 古卫涵就奇怪的看着乔洛蔚,一时间倒不知道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可以作证,事情的经过我是看到的,这个人,”乔洛蔚略微扭头看了一眼同样一脸愕然的张涛“他当时的确说了那句话,这个我完全可以作证,对于这种严重影响我党声誉的个别人员,我想做为省委党校的领导,应该是会秉公处理的。” 听了乔洛蔚的话,古卫涵就又是一愣,她听得出这年轻女人的话里是那种带着明显官腔的口气,当这个年轻女人说道“我党”这个词时,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种似乎在听领导训示时才有的那种感觉。 “你是谁呀?凭什么说我说过那些话,你和他什么关……” 张涛大声问着,可他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叫隋波的年轻人忽然一把拉住他,同时脸上被肥肉挤得细密起来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仔细打量着乔洛蔚,然后再看看她身旁的赵小云,然后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就是一变。 “您好,我叫隋波,您是不是……”隋波试探的问着,虽然已经猜到了乔洛蔚的身份,可是因为乔洛蔚一直低调,几乎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所以一时间却又没有把握。 更何况,因为这位宋家大少奶奶的有些传言颇为离奇,隋波也不知道是不是就该直接点出她的身份。 乔洛蔚望向隋波,而赵小云则在这时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注意到赵小云,古卫涵就是一愣,她觉得这个年轻女孩看上去有些面熟,可是却又不记得从那见过。 却是赵小云不但换上了便装,而且之前那头一直很利落的短发这时也已经逐渐长长,甚至一向不施脂粉的她,今天还破例化了点淡妆,倒是不但让只见过她一面的古卫涵人不出来,就是杜言,看到赵小云的时候,其实也是有些意外的。 “你是机械部隋部长的儿子?”乔洛蔚略感意外的看着隋波,然后淡淡的说“我姓乔。” “对,我父亲是隋建超,真是没想到在这见面乔总,”听说果然是“她”的隋波的脸上就露出笑容,可随后他略微皱眉看了看杜言“请问您和他,认识?” 乔洛蔚随着隋波的眼神看了一眼杜言,却坦然的回答:“是我一位朋友。” 听乔洛蔚这么说,隋波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他的眼神在乔洛蔚和杜言脸上转了一圈,同时心里不由琢磨起来。 “小波,她谁啊?”张涛在后面低声问,他也已经看出这个年轻女人应该来头不简单,自家表弟那可是真正的,可是似乎在这个女人面前也显得有些忌讳的样子,这让张涛就不由有些心里发虚了。 同时,旁边的古卫涵却是心里暗暗着急,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隋波居然是国家机械工业部部长的儿子,而这个乔总在明知道了对方身份后却依旧坦然自若,甚至神色间似乎还不以为意的样子,就让她更是暗暗心惊。 接到张涛电话后她认为是终于抓到杜言的把柄了,所以她立刻就赶到了华阳商场,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里她不但见到了一位来历不小的官宦子弟,接着就又莫名其妙的出来了个似乎来头同样不小的人物,这让古卫涵不由开始后悔自己之前的亟不可待了。 做为省党校的领导,实际上古卫涵见过的高级干部也多了,可正因为如此她才更清楚这省城里的水深的很。至于首都,那就更不用提,有些事真不是外表看着那么简单,也许自己这莽莽撞撞的已经一头扎进个根本不该沾边的漩涡里了。 而且到了这时,她也终于认出了赵小云,一想到这个让自己丢过脸面的女军人只是这位乔总身边的人,古卫涵已经想到这个年轻女人的来历,肯定是大的吓人, 可是虽然如此,既然来了,她却已经不能退缩,只能着头皮继续周旋, “这位乔总,虽然你这么说,可是也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吧,”古卫涵脸色阴沉的说,她这次来是铁了心要借机整整杜言的“你也说了,你们是朋友,那我们怎么能确定你说的就是事实呢?” 听古卫涵这么一说,正在开口的隋波就闭上了嘴,他倒是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张涛,对古卫涵居然在看出乔洛蔚来头不小之后还死咬住杜言不放,甚至话里话外大有质疑乔洛蔚的意思,隋波也是感到有些奇怪。 乔洛蔚看着古卫涵,她脸上的神情很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古卫涵暗指她偏袒杜言而生气,不过她的眼神已经略微有些冷了下来。 “既然古主任这么说,那我建议你们报警吧,”乔洛蔚忽然开口,说出的话却有些出人意料“不过我会做为证人的。” “报不报警也不是由你乔总决定吧,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古卫涵的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从这女人进来之后似乎就一副什么都由她来决定的样子,就好像屋子里的人都该听她的似的,这让古卫涵很是不高兴,可是却又隐约觉得有些不安“我们省党校会做出有关处理的。” “我看还是报警吧,”乔洛蔚依旧淡淡的说,她先是扭头看了看杜言和他身边的苏倩,然后转头看向张涛“在我们商场出现了无故骚扰妇女的事,不论是做为商场的负责人还是女性,我认为都有报警的义务。” 古卫涵愕然的看着乔洛蔚,她实在没想到这个来头不小的年轻女人会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之前她故意没问这女人的来历,就是抱了这次一定要整一下杜言的心思,而现在人家忽然来个公事公办,她却已经实在不好再去和对方套关系,毕竟她也是正处干部,那么做显得太没脸面了。 “乔总,这样不太好吧,”隋波的脸略微沉了下来,虽然知道宋家根深蒂固,不过他却也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他父亲隋建超做为机械工业部部长,也不是随便让人拿捏的主,更何况他父亲所在的派系现在势头正盛,而宋家老爷子却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退出了权力核心,所以真要较起真来,他自然并不含糊“说起来这事还是让古主任他们自己解决为好,毕竟这件事关系到河西省党校的名誉,也许乔总的朋友不在乎,可我表哥还在省党校学习,是很在意会不会给自己的学校抹黑的。” 隋波说着瞥了眼杜言,他倒没想到这个张涛嘴里说的“臭工人家”的小子居然会认识乔洛蔚,不过听那位古主任进来之后的口气,不但偏袒张涛的,而且好像也是在针对这个叫杜言的,既然这样干脆不如就让省党校自己去解决,想来,省党校自然会考虑自己和张涛的背景。 另外他也顺带着把自己和张涛的关系又点了一下,他相信除非这个杜言和乔洛蔚有什么过深的交情,否则知道张涛是自己的表亲之后,总要有所顾忌,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不太相干的人太过得罪自己。 可是隋波的这些想法却是完全白费了,乔洛蔚似乎根本没听懂他的话似的,回头吩咐身边的赵小云:“小云,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我们这里有人因为骚扰妇女发生了争执和斗殴。” “乔总,有必要大家过不去么,你这么做就太不够份了吧?”隋波脸上露出了怒火,他看了眼杜言,如果不是杜言身边还有女朋友,他甚至会怀疑这个小子是不是京城著名的“乔寡妇”的相好,当然他也只是这么想,即便真有这么回事他也是不敢直接说出来的,因为在京城里还有些传言,却是让他不敢真正得罪乔洛蔚的原因。 赵小云如同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走到桌边问了那个男保卫后,拿起电话就开始给派出所拨号,一时间隋波的脸和古卫涵一样,都变得异常难看起来。 而乔洛蔚却转身走到杜言面前,略微歪着头看着他,那样子倒好像是想在他身上找出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 “又要麻烦乔总了,”自从乔洛蔚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的杜言笑了笑说“只是也真不知道这华阳商场是您的产业。” 杜言的确没想到,看似是被发配出来的乔洛蔚,生意做的倒是越来越大,居然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在彤阳开了这么大的一家高档商场,倒好像乔洛蔚真有要在彤阳扎根的想法了。 可随后他就忽然想起,一段时间来赵小云和他见面时,开始似乎曾经无意提到一些关于商业经营方面的东西,自己倒是就这个话题曾经随口说过些后世关于商业运作方面的东西,然后一段时间赵小云就好像忽然对这方面的东西感兴趣似的,经常在见面每次现在仔细一想,大概赵小云是把从自己这里听到那些点子告诉给了乔洛蔚,否则他也不会觉得这华阳商场在某些地方颇有超越时代的感觉了。 一想到这个,杜言忽然觉得乔洛蔚为自己出头倒是应该的了,至少这要算是自己给出那么多宝贵建议的咨询费吧。 乔洛蔚却是忽然露出了笑容,这就让杜言有些出乎意料。在他印象里,乔洛蔚是不笑的。她的脸上总是有一层那种他已经熟悉的淡泊,或者说是对别人的疏远,也许这是她的性格使然,可是在别人看来就是了冷漠了。 所以乔洛蔚的笑容在这时的杜言看来,就显得既突然又有些莫名的惊艳。 “我想应该是我谢谢你,现在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吧,一会我请你吃饭。” 乔洛蔚的笑容稍显即逝,当她看向苏倩时,她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那种淡淡的神色,在略一打量苏倩后,乔洛蔚就转过身走到一把椅子前坐下,一时间房间里一片寂静。 和很多大型公共场所一样,在华阳商场内,是设有派出所的治安办公室的,电话打过不久,随着保卫室的门被推开,两个警察分别前后走了进来。 刚进来的警察看到屋里的人就不由一愣,他们是认识商场经理的,虽然对这位经理是什么来历不清楚,可也知道商场开业的时候,区委书记都是来捧过场剪过彩的,可现在看,商场经理却是很恭敬的站在一个坐着的年轻女人身边,他们就不禁暗暗琢磨这女人究竟是谁。 可是接下来,这两个警察才发现,自己这次是真遇到大麻烦了,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拿出各自的工作证,两个警察的脑袋就开始发大,而当看到那位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官的省委党校的古主任,似乎在这件事里也好像只能靠边站,根本管不了两边的人,更好像得罪不起两边的靠山时,这两个普通的民警已经是额头出汗,有些不知所措了。 “古主任,这件事我们得上报,看上面领导是怎么处理的。”领头的民警局促不安的看着古卫涵,他不知道这个看上去就不好对付的女人究竟怎么想的,不过他知道这里的这些人没一个是自己得罪得起的,所以哪怕被骂,也一定要把矛盾上交。 古卫涵心里恼怒的点点头,她从没觉得这么窝囊过,两边的人其实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这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好吧,那就上报,是分局还是派出所,要不你们直接把他们都带走,公事公办,绝对不许有任何偏袒。” 听了古卫涵的话,那个警察就露出苦笑,他刚要开口,隋波忽然说话了:“既然要公事公办,那就应该按有关法规处理打人的肇事者,我们相信彤阳的公安部门是能坚持原则的,至少据我所知你们河西省厅的方震方厅长就是这么经常教导你们的吧。” 那个警察一愣,方震是谁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个满嘴京腔的矮胖子张口口气就不小,再回头看看古卫涵,从她无奈的表情上,这个警察就猜到,这个矮胖子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一时间他看隋波的眼神就变了。 隋波挑衅似的看了一眼乔洛蔚,在他想来既然乔洛蔚明显袒护杜言,那就没什么必要太给她面子,毕竟有些传言只是传言,乔洛蔚这么不给他脸子,他也实在忍耐不住。 更何况他心里还着另外一个想法,当他的眼神在乔洛蔚和杜言身上来回晃过时,一丝暧昧笑容就露了出来,他相信即便那些传言是真的,就冲乔洛蔚这么尽心尽力的维护这个年轻人男人,相信她也是不敢把这事让京城那位听到的。 赵小云的眼角微微挑了一下,隋波眼神里那种暧昧甚至带着丝猥琐的神色她看的很清楚,眼角扫到乔洛蔚依旧淡泊平静的神色,赵小云暗暗咬牙忍了下来。 “那就到派出所做个记录吧,”领头的警察回头看向杜言的眼神就有些冷,这时他心目中的天平已经倾斜,谁重谁轻也已经分了出来“都和我走一趟。” “小云,再打个电话。” 乔洛蔚微皱双眉对赵小云说,可是她的话刚刚落下,随着房门敲响,随后一个青年人推门走了进来。 “楚主任?!” 古卫涵愕然的看着走进来的这个年轻人,她怎么也没想到,进来会是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秘书,省组织部办公室副主任楚亦君。 古卫涵一边招呼,一边心里飞快的寻思,她知道楚亦君不可能会怎么巧合的也在这个商场里,更不会无缘语无的到保卫室来,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为杜言出头来的! 难道这杜言真的得到了梁本初的赏识?古卫涵想到这个不禁更加感到不安。 看到楚亦君,张涛的脸色就有些发青,他立刻小声对隋波说了几句话,隋波就不由神色一动,却是没有开口。 “乔总,您好。”屋里这么多人倒是让楚亦君感到有些意外,先是和与他打招呼的古卫涵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接着他就就向乔洛蔚走来,并且打着招呼。 乔洛蔚微微点头:“原来楚主任已经知道这边的事了。” “之前接到杜科电话了,”楚亦君笑着说,他向杜言微微点头,然后才转过身对古卫涵说“古主任,没想到您也在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同志请问你是?”之前那个警察这时的口气就变得又迟疑起来,他知道今天出现的可以说没有一个是他能管的了的,现在他倒也不急着上报了,只等着看两边究竟最终谁能压倒谁,到了那时候就算是上报领导,他也才知道该怎么对上面交代。 “你好,你是负责处理这里事情的民警同志吧,”楚亦君伸手和那个警察握了握,做为大领导身边的秘书,一言一行都可以说是很有讲究的,在领导身边是为领导服务的工作人员,到了这个时候,却又透露出一种淡淡的威严“我是省委组织部梁部长的秘书楚亦君。”说着,楚亦君很正规的拿出工作证递了过去。 “您好楚主任,您好。”看了楚亦君的工作证,那个警察脸上露出的是一种似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一件小小的打架居然引出这么多人来,现在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之前没对这边做的太过分。 “民警同志,你们是在执行公务我不好干预,不过我想有些事不要闹的太大为好吧,”楚亦君说着就微微瞥了一眼张涛,对张涛他是有新印象的,特别是在有个杜言和刘家辉做为对照后,张涛之前在省党校里那种过于轻浮的形象就更是让人记忆犹新“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这里双方都是现在省委党校里的干部,传出去应该印象很不好的,我这么说对么,古主任?” “对对,楚主任说的很对,”古卫涵不住的点着头,到了这时她早已经不再想着如何整治杜言,只想让这件事快点结束,一想到这里面也许就牵扯到一些大佬之间那些明争暗斗,她就真是连张涛也不由恨上了,要整杜言固然重要,可她还不想为了这么个小屁孩,就把自己给搭进去“我也不赞成这种解决方式,虽然杜言的行为的确有些过激,可是我们还是要本着内部解决内部处理的态度么。” “是呀,古主任的处理方式很好啊,我就很赞成,”楚亦君微笑着点头,那样子倒好像这些意见真的就是古卫涵提出来似的“要不这样吧,让他们自己内部解决,就不用太麻烦民警同志了,你们看怎么样?” “这个……”两个警察略微有些为难,可当他们的眼角瞥到隋波那边没有出声反对时,他们就明白该怎么做了“好的好的,一切听楚主任安排。” 在两个警察离开的时候,随着赵小兰的示意,几个不相干的人也都借机离开了房间,一时间保卫室里倒是变得安静了不少。 直到这时,楚亦君才正式对着隋波微微一笑:“这位是隋部长的公子吧,刚才人多不方便没打招呼,真是失礼了。” 隋波脸上肥胖的皮肉抖动了一下,楚亦君能认出他,他并不感到奇怪,让他心里暗暗愤怒的是,楚亦君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他的眼神从楚亦君脸上扫过,然后看向后面的乔洛蔚他们,当他和杜言的眼光相对时,他冷冷的笑了一声:“没想到哥们在河西开眼了,还真遇到个地头蛇,今儿个算我尿河西了。乔总,咱们首都再见面。” 乔洛蔚低头认真的看着修剪整齐的漂亮手指,好像根本没听懂隋波话里的意思,直到满面愤怒的隋波带着张涛和他那个才缓过劲来的跟班摔门走出去,而古卫涵也尴尬的和楚亦君打了个招呼离开之后,乔洛蔚才缓缓提起头。 她向着楚亦君微微点头,说了句:“谢谢你,楚主任。” “乔总可别这么说,杜科和我也是朋友,”说到这,楚亦君若有深意的看了眼杜言“梁部长一再吩咐,让我多和杜科联系,这也不过就是件小事而已。”说着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如果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些事。” “谢谢你楚哥,”杜言走过来和楚亦君用力握手“今天没有你楚哥出面保我,我这官司是吃定了。” “可别这么说,小事一桩,只要你能把那份要交给梁部长的报告写好,就算报答我了,这两天梁部长问几次了,很关心啊。”楚亦君笑着说。 “一定抓紧,到时候还希望楚哥如橼巨笔大力斧正呢。”杜言笑着回答,在说这话时,他隐约听到后面的赵小云似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 楚亦君来的忽然,走的也干脆,当杜言和陪着他一起送楚亦君到商场门口的苏倩,看着楚亦君坐的车子开远之后,杜言转过身,轻轻拉住了苏倩的手。 “对不起。”两个人同时发出了一声道歉,然后苏倩扭过头去。 “别怪我妈,她也是为我好,”苏倩低低的说,其实她的心里说不出的发苦,一想到张涛的纠缠和自己母亲那令她难堪,甚至令人愤怒的举动,苏倩就觉得真的对不起杜言“我只能给你惹麻烦,什么都帮不了,如果我能象赵小云,还有就是那位乔总,”说到这,苏倩看着杜言“她就是小菲说的那个帮过你的乔总吧,听说很有本事,人又漂亮。” “你要说什么?”杜言伸出手轻轻托起苏倩的下颌,嘴唇忽然落在了苏倩的微热的唇上“不许胡思乱想,记住,我永远是你的。”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低呼,人们纷纷扭过头去,在这个时代,这种大胆的举动让旁边的人有的甚至变了脸色! 苏倩被杜言这大胆的举动闹的霎时脸色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在这人潮如织的商场门口亲她,她一下推开杜言,双手用力捂在脸上! 杜言轻轻一笑,随后他的神色一滞,商场玻璃门内,赵小云正怔怔的看着这一幕。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8章第四十七章“预言”的实现 与张涛和隋波的这次冲突,打乱了杜言原本要和苏倩好好过一个“十一”的计划,这让杜言从心里感到有些恼火,可是看着苏倩那让人怜惜,时不时露出哀求似的样子,却又不好太露出样子。 顾卫芬到了这时候已经完全傻了,这一个个出来的人都不是她之前能想象的,在她想来,自己女儿如果能成为市委副书记的儿媳妇,那可就是祖坟烧了高香,所以尽管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她还是固执的想要让苏倩听自己的安排。 可是这一天发生的这些事却完全出乎顾卫芬的意料之外,这些走马灯似的一个个亮出身份的人,早已经不是和她能想象的了,这让顾卫芬终于开始感到害怕。 而且看着杜言,顾卫芬也觉得的确有些和以前不一样了,只不说那位乔总,单是张涛那个表弟,居然是首都什么部长的儿子,那得是什么样的人物,可是虽然这样,好像在那位“楚主任”出现后也没占到便宜,只从这点上,顾卫芬就渐渐明白,这个总被自己背地里叫成“野种”的杜言,即便本人还不见得有什么大成就,可这交际圈子认识的人,却实在是一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了。 顾卫芬就变得老实了些,再加上看到了乔洛蔚和赵小云,她就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乔洛蔚,顾卫芬是有着一种天生的畏惧的,当初她到杜家闹事时,乔洛蔚的出现就彻底震撼了她一把,特别是乔洛蔚那种总是平平淡淡却又好像能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样子,更是让因为当时正闹得欢实的顾卫芬再见到她之后,有一种似乎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错觉。 所以虽然杜言一直和苏倩说话,甚至在商场的门口当着无数来来往往的人亲了苏倩,可顾卫芬也只有站在远处着急和暗骂的份,却是怎么也不敢再去打扰了。 苏倩这次来,除了要见杜言之外,还带来了两件她抽空织的毛衣,一件事给杜言的,另一件则是给苏菲。 杜菲夏天参加高考,却是没有考入菁华大学,而是如她所愿考进了彤阳大学美术系学习平面设计,而李培政的儿子李一鸣也靠近了彤阳大学,只不过是财经系。 入学的时候杜言是跟着一起去看过的,有时候节假日也会抽空去看看,好在彤阳和平陵还并不远,有时候杜菲周六赶上下午没课,也会坐车回家住上一天,而且又有杜言就近照顾,倒是还不至于让桑淑兰担心。 看着苏倩拿出那两件织功繁琐的毛衣,杜言心里就浮起一片柔情,他依稀记得前世时苏倩就曾经经常给他织毛衣,开始是家里条件不好,这样倒也节省,到了后来日子过的好了,虽然早已经有各种高档的保暖内衣,苏倩却依旧坚持每到冬天都要织上一件,哪怕杜言只是在家里穿,她看着心里也感到高兴。 “杜言,我不想再在县财政局上班了,”苏倩低声说,接着她又略显紧张的解释“我不是不想工作,可你知道……” 杜言点点头,张涛现在在太华市财政局,一直以来纠缠杜言的举动已经在县财政局里引起了不小的流言,这应该让苏倩的处境很艰难,更何况自己去年忽然出的那点事,估计现在县财政局里早已经是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了。 “倩倩,回去之后多看看金融方面的书,”杜言拉着苏倩的手,苏倩要离开县财政局,而他也觉得应该多做些准备了“以前我一直让你注意关于股市方面的东西,你在看了么?” “我一直在看呢,现在差不多都快成股市分析家了。”苏倩就露出个小小得意的笑容,和很多女孩子胸口和头脑不成比例不同,苏倩并不笨,甚至还很聪明,只是从小她就不需要去太动脑子,她的身边总是有杜言,杜言会为她做这个做那个,每当需要的时候杜言总是能尽快出现。现在,能有一个展现自己能力地方,苏倩也感到很高兴“我可以根据大盘的走势分析出一些股票的起落趋势,前几天有一个同事听我的话就买了一支股票,结果还小赚了一笔,她还请我吃了顿饭。” 看到苏倩那略显得意的样子,杜言就微微一笑,在国内玩股票,却是最近一年刚刚兴起的新鲜玩意,只不过杜言知道,现在的股市正是所谓开荒期,虽然艰难却是生机勃勃前景无限,只是其中的水也太深,很多如苏倩这样自认算是股市业余分析家的人,其实根本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赚点小钱未尝不可,但是真要是把身家性命都投进去,很可能就落得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国内的股市,就是一部真正大鱼吃小鱼的残酷狩猎场,只不过最终这些大鱼也只是被鱼人随时捕捞的肥肉而已。 “多看看那些书,以后会有用处的,至于工作先等等,也许我很快也要动动了。”杜言吩咐着,看着苏倩微红的嘴唇就要再次吻上去,这一次苏倩却是怎么也不答应了。 看到时间已经不早,没有办法的杜言只能和苏倩出了商场的门,看着早已经等着的顾卫芬,杜言略一犹豫还是走了过去,在苏倩担忧的眼神中,杜言对顾卫芬平静的说:“阿姨,我知道您是为苏倩好,不过既然这样您也该知道您这么做就是让苏倩为难,我和她是好定了的。我也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您以后别再这样了,要不我只能和苏倩提前领结婚证,我相信苏倩是愿意现在就嫁给我的。” 顾卫芬张了张嘴,对杜言这暗带威胁的口气,她真是有些恼火,可看今天的形势她也不能不承认,这杜言进了省城,气势也和以前又是不同了,看他这架势自己还真感到有些怕了。 再看旁边苏倩为难,伤心,无奈可却依旧死死抓着杜言手的样子,顾卫芬的心不由渐渐沉了下去,女儿这是铁了心要和这小子过下去了,这让顾卫芬既恼火又没办法。 她瞪了一眼杜言,在哼哼发出几个谁也听不懂的鼻音之后,才有气无力的说:“你们的事我也管不了了,随便你们吧,倩倩,只要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妈!”苏倩脸上霎时露出了喜悦的神色,虽然母亲依旧有些想不通畅气呼呼的样子,可这话也算是默认了自己和杜言的关系,她上前一步拉住顾卫芬的手,那种喜悦激动的神色,却是让顾卫芬又是心里暗叹一声。 最终,苏倩没有让杜言送自己去车站,她知道杜言是应该去谢谢那位乔总的,自从出来之后自己还没好好谢谢人家,苏倩很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杜言却只是说由自己代话就可以,这倒让苏倩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赵小云,苏倩就有一种天生的危机感,虽然自始至终赵小云都几乎没怎么和杜言说话,可是她心里就是放不下,不过看着杜言一直就陪在自己身边,她就又觉得杜言应该和那个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魅力的女军官之间,没有什么吧。 天色已经微微暗淡下来,十月的天晚的已经有些早了,当杜言刚刚敲响华阳商场经理室的房门,房门就立刻打开,赵小云直直的站在门口。 “赵小姐,乔总在吗?”在外人面前,杜言都一向称呼赵小云赵小姐的,尽管多少次,他想告诉赵小云,小姐这词可不是什么好称呼。 “乔总已经走了,她很忙的,”赵小云冷冷的说,她还是挡在门口,丝毫没有要请杜言进去的意思“也没那么过时间等着你和小情人告别之后再来。” 听着赵小云后半句这已经快把醋坛子打翻了的酸话,杜言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和赵小云之间的关系总是让杜言感到迷茫,他也搞不清自己究竟是抱着神心思在和赵小云来往,只是每次见到赵小云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充满旖旎的夜晚。 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赵小云那洋溢着健康气息的躯体,也让他感到有种说不出的迷恋。 “不请我进去?”杜言说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点贼眉鼠眼,至少从赵小云变得红晕的脸上就能看出,估计这时候他脸上的样子多少有点不那么正经。 “到我这来干嘛,又没你的倩倩。”赵小云就扭过头去似是不愿意看到杜言。 赵小云今天穿的是一件职业装,虽然没有军装那么俏丽挺拔,可裁剪合适的衣服配上她傲人的身材,又别有一丝都市职业女性的韵味,再加上她那特有的军人气质,就让杜言心头不禁晃过制服ol的影子。 看到赵小云依旧挡在面前,杜言就抬起手,这招果然把赵小云吓了一跳,她不由向后一退,杜言却是借势走进了办公室。 “这里是外面,你别胡来。”赵小云恶狠狠的盯着杜言警告着。 听了这话杜言就想笑,他有趣的看着赵小云,直到赵小云终于意识到自己话里引人想歪的意思。 “我是说,你在哪都别胡来!”赵小云脸色有些发紫,这让杜言知道她应该快恼羞成怒了,这倒是让他不敢再轻易招惹这头母老虎,真要惹急了她,虽然不至于拔枪毙了自己,可一通饱揍估计是免不了了,真要那样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还没地方诉冤去。 “关于梁部长要的报告,你知道了么?”杜言略微正了一下神色,梁本初和宋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他还不是很清楚,梁本初让他写关于对苏联局势判断的报告这件事他就觉得有必要和宋家沟通一下。 “知道了,”赵小云点点头,一旦说到正经事她就会变得严肃起来,这固然和她多年军人家庭严谨的教育有关,也和她现在的工作有关,“梁部长,和乔总的父亲是老朋友,还有冯教授”赵小云似是不经意的低声说。 杜言就微微点点头,乔洛蔚与梁本初认识这应该是肯定的,不过他倒是没想到乔洛蔚的父亲和梁本初还有冯子明都是朋友,不过这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在冯子明家看到了乔洛蔚和宋家来的合影,看来他们的关系应该还很深。 “那份报告你一定要认真写,”赵小云加重了语气“不过没有把握的事可不要瞎写,你不知道这些东西会给谁看,可我能保证只要你的报告的确说的言之有理又符合需要,你这一年的委屈就不会白受的。” 听到赵小云忍不住还是暗示自己,杜言心里不禁略微感动,他知道赵小云这么说已经有些不妥当了,可她还是说了出来,这不能不让杜言为之感激。 不过他也注意到赵小云那句颇有深意的“符合需要”,符合需要,符合谁的需要?又是什么样的需要? 杜言心里不住的琢磨,随后一个隐约让他感到阵阵难以抑制的兴奋念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小云谢谢你。”杜言由衷的说,他知道赵小云虽然是一片好意,但是却永远不会知道今天透露的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看到杜言眼中那清晰的感激和一丝柔情,赵小云觉得自己原本在看到他与苏倩那情景之后变得僵冷的心头一角微微松动,她转过身依着桌子背对杜言,她不想让自己再去碰触那些令她烦心的东西,而且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她也知道自己实在不适合与杜言再有更深的关系。 可是,当一双手从背后抚在她的肩头时,赵小云身子就不由微微一颤,她本能的身子前倾,小腹却顶在了桌子边,更没想到的是,身后的杜言顺势轻推她的肩膀,把她的上半身一下向办公桌上按去。 “你干什么?”赵小云双手按在桌上,感觉着伏在后背的杜言的压力,不由脸色通红的低声吼着“快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可要翻脸了。” “小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一阵温热的气息在赵小云耳边拂过,这让她先是感到一阵痒随后就不停扭动身子要摆脱那种感觉,却没想到她这个动作让身后原本只是想表示一点真挚感谢的杜言不由呼吸急促起来。 “小混蛋,你敢这么欺负我,”赵小云嘴里低声骂着,去感觉到原本按在肩膀上的那双手向下滑动,划过她的后背,然后从两边探到前面圈住了她半伏在桌上的柔细腰肢,这让赵小云不禁真有点害怕了“你闹够了没有,有人进来怎么办,快放开。” “你不是很厉害么,把我打趴下不就行了。”杜言笑着问,到现在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挑拨赵小云了,就是因为这种略微偷偷摸摸却又时不时的会遇到反抗的那种新鲜和刺激,让他总有一种要彻底征服这个强悍的女军官的冲动和。 “杜言,别在这……”这话一出口,赵小云就是一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让人误会,更充满默许和暗示的话,这让她脸色脸色已经从通红变得发黑,就在杜言刚刚觉得不妙要离开她的身体时,赵小云按在桌子上的两臂微微一曲,随后伴着猛的伸直的冲力,她的一条右腿已经探进杜言两腿之间用力一搅! 杜言只觉得身子下面忽然失去了平衡,他身子向一旁翻去,可同时赵小云已经站直了起来,却是就势向前猛压,一下把倒下去的杜言按得仰躺在了办公桌上,然后她恶狠狠的盯着身下的杜言:“小混蛋,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这个样子,不觉得自己是在耍流氓么?”杜言只是向上看着几乎完全伏在自己身上的赵小云的眼睛,虽然是秋天,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赵小云那两团饱满的峰峦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的“压力”。 赵小云“呸”了一声立刻向后退开,她脸上愤愤的盯着杜言,她是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个有时候严肃老成得过分,可有时候却又实在让她想一枪嘣了一了百了的混蛋。 杜言直起身子,却没有再继续胡闹,他认真的看着赵小云伸出右手:“小云,我是真的谢谢你,如果有一天将来我有机会报答你,不论你要什么,我都会去为你做。” “让你杀人你也干?”赵小云白了一眼杜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这个报告写好,记住我的话一定要认真写,也许这次就是你一个难得的机会。” “我知道,我会把握的。”杜言微微点头,他伸手在赵小云滑润的脸颊上轻轻触摸了一下,看着先是本能向后闪了一下,可还是让自己抚摸的赵小云,一股说不出来是对赵小云还是苏倩的歉疚,在他心头萦绕不去。 十月二十八日,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酝酿修改,而且在这期间几次和远在首都的冯子明相互沟通联系,才写好的一份关于对苏联未来局势发展可能会对国内产生的各种影响的报告终于写完了。 在报告终于完稿后的夜晚,杜言独自一人走在了已经深感深秋冷意的校园里,头顶上的弦月闪着清冷的月光,路边已经泛黄的树上不时飘下一片片的萧瑟落闲,不过杜言知道这样的悠闲时光总是过的很快。 果然随着进入十二月,国际上的局势霎时为之一变,苏联几个加盟共和国纷纷表示出要脱离联盟的意愿,民间这样的呼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终于,命运的一天来临了! 一九九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晚,在曾经激励过几代苏联人民建立红色帝国的《牢不可破的联盟》那雄壮有力,堪称世界上最有气势的国歌伴奏下,曾经经历过光荣,霸权,动荡和迷茫的苏联国旗徐徐落下,只是这时听着这首国歌,却是另有一番意味,随着国旗落下,苏联,这个曾经在世界上称霸一时的红色帝国,就此退出历史舞台! 杜言是在党校大礼堂里和大约上千的工作人员以及在校学员一起观看这个历史时刻的,他注意到有一会,坐在主席台上的副校长陈子高眼光似乎在下面寻找了一阵之后,在自己这边停留了一会。 不过杜言已经没时间去考虑陈子高这时候在想什么了,就在人们还在看着大屏幕上那令人感慨完全的情景时,一个工作人员穿过人群走到杜言身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对他说:“小杜有你电话,首都来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9章第四十八章论战 电话是冯子明打来的,在电话里冯子明对杜言之前那篇文章大加赞赏,想来他这时也是在看电视,话筒里隐约传来电视中记者采访莫斯科当地民众的报道声。 “小杜,你做好准备了么?”冯子明那有异于多数南方人的大嗓门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话语间有着隐隐的兴奋。 杜言知道冯子明所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他淡淡一笑,用平静而又透着自信的口气说:“您放心冯教授,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是虽然这么说,但是杜言却还是能感觉到内心里那一丝隐约悸动,这一系列的准备,长久的计划,甚至是被迫离开他一手缔造,还没有开幕就。 只是陈子高知道的稍微晚了些,而开始他当然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引起如此巨大轰动的圭言,却是自己学校里这个颇为点才气的杜言。 现在看着就要离开的杜言,陈子高也不知道心中有种什么样的感受,当知道杜言就是那个圭言时,陈子高心里除了震动,还有就是一种不安。 这场辩论最终会怎么收场现在没有人知道,而从几大党媒那种不惜版面飙血死磕的样子,陈子高也能猜测到这其中涉及到的可能是他连想一下都会感到害怕的那种高层斗争,而这种斗争一旦失败所带来的灾难,陈子高看的实在太多了。 所以当他知道杜言就是这场大辩论的始作俑者时,陈子高就想着该怎么做些预防,一旦出现不利局面才不会导致对整个省党校,还有他本人产生不利的影响。 在这期间他想过找个机会先把杜言从学校里调出去一段时间,可是在他还没下定决心的时候,一纸调令却忽然从首都发了下来。 当看到调令时,陈子高曾经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多年来都一直在学校里,但是陈子高对官场上的一套是很清楚的,只要稍微寻思一下最近辩论的风潮,还有新闻日报这个时候借调杜言的用意,陈子高已经意识到也许上面的风向多少已经有了个定向,这其中的各种曲折虽然不是陈子高所能知道的,可一想到杜言在这件事情上做起的作用,陈子高也能猜想到,只要不出太多的问题,这对杜言来说也许就是一个真正一飞冲天的机会。而他显然因为犹豫,已经错失了与杜言更加接近的良机。 “小杜,要走了,送你几个字吧,”陈子高说着指了指桌上那副墨迹未干的字“小杜你还年轻,年轻有冲劲是好事,可也要注意分寸,这其中的利弊之分我想也不用我多说,送一副字,算是我对你的临别赠言。” 杜言走到桌前,看着那几个刚劲有力,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的“谨言慎行”四个字,他抬起头向陈子高微微鞠躬。 “谢谢校长,我一定记住您的教诲。” “哪里有什么教诲,就是一个老头子的唠叨。” 陈子高哈哈笑着,在和杜言又问了几句要做的准备和交接工作上的话之后,陈子高拿起了桌上的文件文件。 “我那就不打扰校长了。”杜言小心的拿起陈子高给他的那幅字,在向陈子高再次微微鞠躬之后,杜言转身走出了陈子高的办公室。 听着房门关上,过了一会陈子高慢慢放下了手里的文件,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看到杜言走出办公楼,而后头也没回的走远,陈子高摘下眼镜揉了揉眼角,然后发出一声连他自己似乎也不知其意的低低喃语:“可惜了,可惜了。” 对这次的忽然调动,杜言告诉家里的也只是暂时出差,因为他很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在“新闻日报”呆上很长时间的,这与其说是调动工作,不如说纯粹就是为正在大辩论的当口上,为让他能更加顺理成章的发表那些言论而做的权宜之计,只是他倒是没想到,为了这个理由居然会动用了借调函直接把他调到了首都。 由此可见,上层的斗争已经激烈到了什么地方。 所以杜言只是带了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就离开了家,他知道自己这次也真的只是“借调”。 在离开家之前头一天,他到了苏倩家。 自从上次华阳商场那件事后,顾卫芬对他和苏倩之间的事大概是真的彻底放弃了,虽然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可至少也不那么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 杜言这次却是给苏倩带来了一个消息。 早在十月的时候,随着苏联局势的变动,杜言就通过赵小云给乔洛蔚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大量的在东海市投资股票。 说起来杜言有时候真感到很无奈,虽然多出来的多年知识让他很清楚一些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因为自己选择的道路不同,却又不得不放弃一些原本可以更舒适的生活,不过既然这条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倒也不必抱怨。。 可是虽然如此,当苏联解体的消息传来,连带着全球股市发生动荡,而乔洛蔚却依照杜言和之前宋家智囊团的分析趁机向股市里发起进攻之后,杜言倒是问心无愧的和乔洛蔚签署了一份关于政策咨询报酬的合同。 这个合同是必须签署的,因为杜言知道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抓自己的小辫子。 所以,在又要离开平陵时,杜言把那份合同带回了家,在那份合同上很详细的标明,做为内地华昌集团的信息咨询,杜言将从乔洛蔚那里得到一笔大约十万元的原始股票,事实上当时乔洛蔚是问过杜言,是不是要十万元的现金报酬的,毕竟股票显然是无法保值的。 但是杜言却很“固执”的坚持要了股票,他这个举动让赵小云事后埋怨了好一阵,直到引得杜言笑话她胳膊肘往外拐,她才又气又羞的说:“将来赔了你可别哭。” 那份合同杜言留在了家里,而他则把另外一笔钱交给了苏倩,那是他之前写文章的稿费。 从上一世起,苏倩的人生似乎就和杜言纠缠在了一起,杜言记得很多年后,当他们的生活逐渐变好时苏倩也依旧只是把他和家庭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以至有一次同学聚会后,当杜言问苏倩,在那些她之前的同学朋友都在各个方面有所成就,再次见面相互炫耀,苏倩是否为把一生都放在自己和这个家的身上后悔时,苏倩却只是淡淡笑着说:“后悔什么啊,我不是已经有最好的家了吗?那还有什么可后悔的。” 杜言忘不了那时苏倩那种满足而又幸福的样子,这是两世的情缘,是不可抹去的相互依恋。 可杜言也希望苏倩的命运能发生一些改变,他不想就这么自私的让苏倩的一生就围在自己身边,他希望看到苏倩能有证明她的能力的机会,和能让她感到自豪的成就。 “你不是想自己试试你学的那些理论么,正好,就拿这些钱去试试吧。”杜言对当时满脸意外的苏倩说,虽然苏倩一再不接,可他还是坚持着把钱给了苏倩。 在离家的头一天,杜言意外的接到了来自省城的电话,电话是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秘书楚亦君打来的。 听着电话里楚亦君透露的一个消息,杜言只是淡然一笑,他想起了之前“真理”上那篇文章的题目《大浪淘沙,挽狂澜于既倒》。 杜言也不能不承认写这篇文章的人,可以说是笔力雄浑,气魄庞大,杜言甚至怀疑这篇文章很可能就是出自保守派中某位旗手人物的手笔。 想到大浪,杜言就又不禁想起了曾经见过的那些在著名的冲浪胜地挑战巨浪的人们。 大浪之前,勇士弄潮,只有最勇敢的人才能享受那个时刻的快感和兴奋,而那些面对危险最终退却的人,却是大浪淘沙,泥沙俱下,最终会因为胆怯懦弱,失去享受那种荣耀的机会。 九二年一月十日,办好了所有手续的杜言,离开了生活工作了将近一年的河西省省委党校,两天之后,他走进了位于首都西四条路的新闻日报社。 杜言知道自己时间真的很紧,因为就在不到一个月后,就要发生一件很重大的事件。 而这件大事,将直接关系着包括他在内,整个国家所有人的命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0章第四十九章新星 西四条十九号,一栋古朴的二层楼房,这里是《新闻日报》报社总编部。 如果只从门口经过,很多人会忽略这栋并不起眼的房子,可是只要稍微熟悉这里的人却都知道,这里是国内最大的党媒所在地,做为党的喉舌,很多决定国家命运的重大决策都是通过这里,向全国乃至世界传播出去。 也是从这里,一篇篇令有些人霎时登上天堂,而让另外一些人顷刻堕入地狱的文章纷纷诞生,可以说整个国家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和这栋不起眼的二层楼房息息相关,更是从这里保存的各种档案里,可以折射出这个国家曾经经历的种种风风雨雨,以及种种或诡异或神秘,甚至是荒诞离奇的政治悲喜剧。 在总编部后面的院子里,有一栋同样幽静的小楼,在这个寸土寸金的首都,这座看上去孤零零的小楼就显得有些闹中取静,而又透着些许的神秘。 事实上总编部的工作人员已经接到命令,没有得到允许不能擅自进入,就在命令下达的同时,小楼门口已经出现了两个值班武警,而且这种值班显然是全天候的,因为有人看到,就是在深夜里,灯火通明的小楼外,还有武警轮流游动的身影。 总编部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经历过这种事情,往往当国家需要出台某些重大决策,或者是在某些牵扯到国家命运的时刻,这栋小楼里都会积聚起一些特殊的人,这些人在干什么没人知道,但是往往不久之后,新闻日报的头版上,就会出现一篇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重量级文章。 杜言现在就在这栋小楼里,他刚到新闻日报总编部的时候,负责接待他的总编部人员是很有些怀疑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位圭言居然会是这么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半大孩子。 当然,在那些大多数须发皆白理论大家眼里,杜言的确也只能被看成是孩子,毕竟才刚刚过了二十五岁的他,在这个政治理论这个领域里,就未免太年轻了些。 事实上,事情发展到现在,杜言已经知道已经逐渐超出了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或者说从一开始他想的也只是挑起这场注定会引起全国政治理论界关注的风浪而已,接下来的,就已经不是他所能触及到的了。 所以当他在总编部耿副主编带领下,走进这栋神秘的小楼时候,看到来自首都大学,菁华大学,人民大学,财经学院,新闻日报写作班子,还有国务院办公厅政研室等等各个领域的专家学者时,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因为他知道,这边固然是热血沸腾,跃跃欲试,“那一边”估计这时候也是正摩拳擦掌,随时准备奋而迎敌。 果然,从第一天进来开始,除了因为杜言的年龄稍微引起了一些小小的骚动之外,这些几乎可以说是国内政论界最顶尖的笔杆子们,就立刻开始了紧张的工作。 分工是相当明确的,从一开始,已经分成几个不同小组的写作班子就开始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围绕着杜言和那位“搏涛”分别已经发表的文章,开始了正论,泛论,反论,推论,直至延伸出更多的足以打击对方,树立自己的各种论调和观点。 然后,这些观点会被汇总起来,再由各个写作班子中的主笔酝酿成各自不同的观点文章,随后再由杜言以这些观点文章为主要立论根据,发表出不论是声势还是观点,都被认为足以在理论上压垮对方的鸿篇巨著。 杜言相信,这一套过程对方显然也是这么做的,而且他也不能不承认,在这些专业的,或者不夸张的说,几乎就是一支笔顶的上一支军队的笔杆子们面前,他肚子里那点墨水的确是太不够看了。 好在从一开始,他那篇文章恰恰就是在举国上下正因为苏联的解体,而又出现了“红旗还能打多久”这种谁也不敢应战的时刻中脱颖而出,从而在“万马齐喑究可哀”的关键时刻,一举坚定了改革派理论阵营旗标式人物的地位! 所以虽然他的年龄让写作班子里很多人感到不可思议,但是在面对这些人的各种质疑时,杜言又能恰到好处扬长避短的把自己所知道的超出这个时代的的那些知识用上,所以他还是很快就获得了班子里那些老学究的渐渐认可。 最关键的,还是就如杜言当初设想的那样,真正该说的话,要放在最需要的时候说,而杜言知道,这个时候还没到。 那个时刻的到来,是在一月十八日“真理”上忽然一口气连篇累牍的刊登出以“搏涛”为首的六七篇保守派的文章,这些文章不但具有很强的理论性,而且其中已经隐约透出的阵阵杀气,令新闻日报总编部后院的这栋小楼里,不但为之气氛一凝,甚至可以说是噤若寒蝉。 “姓资还是姓社”“国家还是不是需要党的领导”?! 当这两个在国内任何人都不能不视之为禁区的疑问被提出来时,整个写作班子不禁集体噤声!整整一个下午,人们除了拿着这一期的“真理”不停的揣摩不停的斟酌,就没人提出要动笔去写,连人们之间说话也变得少了,一些人看其他人的眼神里已经露出了戒备,更有的人已经暗暗后悔,参加到这个原本以为大有裨益的临时写作班子里来。 而在这个时候,小楼里唯一还带着孜孜不倦的干劲,到处找资料,做记录,而且时不时的请教别人的,就是杜言了。 看到杜言依旧这么生气勃勃的样子,有些早年间经历过太多的老年人暗暗叹息,在他们眼里,这个年轻人的确有着非凡的政治敏感度,但是毕竟经验太少,经历过的挫折甚至是凶险也不多,所以还根本看不出来,最新这些“真理”上的文章背后,其实已经彻底抛弃了辩论的精神,而是以早年间上纲上线的方式,裸的发出了威胁。 姓资姓社?还要不要党的领导?这些话,都是能让人掉脑袋的呀! 一月十九日早晨,头天下了场很大的雪,头天睡的很晚的杜言却怎么也躺不住了,他起来穿上衣服,看着外面因为雪景显得比平时显得亮得早些的天色,杜言打开窗户深深的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然后出屋来到了走廊里。 走廊里很安静,那些原本因为上了岁数睡得少了早早起来的老人们,这时却好似商量好似的都没有出屋,看了这情景杜言只是微微一笑,他其实很清楚这些老人们的心思,经历的太多,见的也太多了,起起伏伏,荣辱一瞬,让这些老人不禁变得谨小慎微。 而以“搏涛”为首的“真理”那边的笔杆子们也的确厉害,在经历了几场大的论战之后,终于抛出了一个任何人都不敢轻触其锋的重磅炸弹,不,应该说是当量十足的原子弹! 一个工作人员拿着张传真纸从机要室走了出来,看到杜言他迎上去,同时把那张传真纸递给了他。 杜言知道,这些传真过来的都是些上层对写作班子提出的各种要求,以及对这场论战方向把握方面的论述要点。 不能不承认,写作班子中虽然不乏拥有一支如椽巨笔的理论高手,但是真要说涉及到这些上层决策方向的东西,却依旧只能是以刀笔吏的眼光去看待和解释,这大概就是所谓大师与匠师之间那看似简单,却往往穷其一生都未必能勘破的差距。 当接过那张传真纸看到上面内容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注意到杜言的手似乎微微一颤,可随后就恢复了神态。 杜言拿着那张传真纸认真仔细的看着,上面的字数不多,只是很简单的罗列了浅显的几条,如果和这些天不停收到的其他这样的写作命题放在一起,应该只能说是例行公事似的题目安排。 但就是这么一张纸拿在杜言手里,却让他有一种重若千钧的感觉! “确定坚持党的基本路线的方针;大胆尝试改革,坚持发展经济;确保改革开放,稳定社会秩序;探讨如何在坚定社会主义信念的同时,论证新时期新环境下社会主义的特性与共性区别与发展。” 杜言看着这张薄薄的传真纸,一次次的告诉自己要镇定。 看着传真纸下放落脚空白处,一个似乎用铅笔画出的并不规则,却十分醒目的问号,杜言终于逐渐冷静下来,他认真的把传真纸拿进办公室,随手推开桌子上胡乱摆放着的各种文件资料,他坐下来仔细端详着这张打印纸。 “小杜,又来新题目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走了过来,他的头发全白,不过看上去精神很好。 “海老,您看看这个题目。”杜言把传真纸递过去。 海老接过去看了看,眉头逐渐皱了起来:“论证新时期新环境的社会主义的特性与共性的区别与发展,哎呀小杜,这个题目可不太好写啊,国内形势你应该是知道的,社会主义的个性?这要是论证下去,不是要变成修正主义那套么,这是谁出的题目,这怎么可以呦。”海老说着有些气愤的把传真纸扔在了桌子上“社会主义的含义是可以随便修正定性的么?我看出这题目的人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对社会主义理论最根本的东西都没吃透,典型自以为是的庸才。” 听着海老毫不留情的褒贬出题的人,杜言微微有些发愣,他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海老,不过很快心中也就释然。 大师与匠师,虽只一字之差,这境界却的确是相距万里。 “那海老,这个题目我来写吧。”海老是核心理论写作小组的组长,杜言要接这个题目是要经过他的同意的。 海老看着杜言张张嘴,似是要劝阻他,可最终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低头去查找自己手里的资料,不再去看杜言。 杜言拿着那张传真纸离开了办公室,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那张传真纸摆在桌子上仔细看着,过了好一会,他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下一行早已经在心目中不知准备了多少次的一个题目——《论坚定不移的走社会主义道路,以及完善具有适合我国国情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一九九二年一月底,就在农历春节即将到来之前,在新闻日报总编部后院小楼里被“囚禁”了大半个月的那些理论精英们,终于“刑满释放”走了出来。 从走进这栋小楼开始,一直到出来的将近二十天,杜言都没有能离开这栋房子,所以当他踏出楼门,走到院子里时,回头看看那栋小楼,杜言隐约倒是有些依恋的心思了。 他知道自己以后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进这栋楼,而且从内心里他也不希望自己再有走进来的机会,因为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最终只能被定位在理论研究人员这种位置上。 尽管,这短短的二十多天对他来说,不止是受益匪浅,甚至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看着有几个老人居然弯腰抓起地上的雪搓起了雪球,杜言不禁微笑,能和这些在各个领域都堪称精华的人物共处,这对杜言来说是难得的机会,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所拥有的前世知识,是不可能有机会如此近的和这些甚至可以说是真正决定国家未来命运的人接触的,而在他们身上,他学到的东西很多很多,足够他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去消化理解。 那份依照题目写的关于社会主义特性的文章,在通过传真发出去之后就石沉大海,而杜言也根本没有再去过问。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些事即便你明知道会如何发展,可是谁又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呢,至少自己这梦醒重生,就改变了多少人原本早已注定了的命运?那今后,是不是会有更多的人会因为自己的改变,也跟着发生各种各样的改变呢? 杜言这时候忽然有种想要找个人喝酒的冲动,他略一犹豫翻出了之前宋嘉逸给他留的电话号码。 原定要在去年就结婚的宋嘉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婚期却是没定下来,根据赵小云透露的消息,宋嘉逸那位未婚妻的家里似乎也不是很着急,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托了下来。 这个结果当然是宋嘉逸愿意看到的,按照赵小云当时一边斜着眼睛瞪着杜言,一边略带鄙夷的说:“宋总隔段时间就来找欧小姐,每次欧小姐都那么高兴,我真奇怪她都怎么想的。”的那种说法,宋嘉逸其实应该是很享受这种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待遇,尽管那面红旗还没有完全插到他的家里去。 在此期间,宋嘉逸倒也经常和杜言联系,甚至还有一次来找过杜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杜言却总觉得宋嘉逸似乎有什么心事,而且他也注意到,宋嘉逸好像总是用一种揣摩人的姿态看他。 这虽然让杜言上了心思,多了些许顾忌,不过现在说起来倒是他和宋家最好的“蜜月期”,双方在合作的同时各取所需而又没有什么根本冲突,这也是杜言在想要喝酒时想到宋嘉逸的原因。 接电话的是个听上去很年轻的女人,在杜言自报家门后没一会,宋嘉逸的声音就从话筒另一边传了过来:“我估摸着你也差不多该放出来了,怎么,出来之后想散散心?让哥们给你安排一下?” “找个清静地方,坐坐就好。”杜言淡淡的说,宋嘉逸那略带纨绔的口气听上去有些陌生,这让杜言不禁猜想他身边的女人会是谁,因为以他对宋嘉逸不算很深的了解,这个二代可不是那么肤浅简单的人物。 “好吧,那就找个清静地方,”宋嘉逸说“有兴趣雪中赏园么?这时候泰和园应该算是清静地方了吧。” “好,那就泰和园。”杜言淡笑一声,他倒没想到宋嘉逸居然有雅兴在这个时候踏雪赏园林,而且还是著名的皇家园林。 “你等着吧,我让人去接你,”宋嘉逸说了一句,可接着他忽然冒出一句“恭喜你了,杜大秘。” 杜言微微一愣,可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忙音,他只能摇头笑着放下电话。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一辆桑塔纳停在了总编部外面,杜言走了出来,在上车之前他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身后这栋并不起眼的西式楼房,在深深的呼了一口清冷的空气后,杜言坐进了汽车。 泰和园位于原来的皇城西北,是前清晚期时修建的皇家园林,对于这座动用了海军军费修建的皇家园林,国人已经有太多的感慨和无奈,每当看到那一座座美轮美奂的宫殿,和集南北风格与一体,既拥有着北方雄浑,又渗透着南方婉约的园林景致,无数热血国人都不禁要问出一个最简单,可是又透着无数辛酸和屈辱的问题:“没有拱卫海疆的强大海军,再好的园子难道不是有一天都会为他人所有么?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个女人,究竟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 走在曲径通幽的青石小路上,看着路边那些光怪陆离,据说是当时远从太湖特地运来的假山石,杜言也不禁在想这个已经被无数人诘问过的问题。 “那位太后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也许对她来说,大清江山既然已经过了二百多年,那么就未尝没有再续二百年的道理,也许她早已看到了那些积重难返,所以干脆不如去享受末日的辉煌,也许,她只是为了彰显她的权力和所谓的皇家威仪,就如同现在的某些人,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江山也是只属于他们,旁人勿动吧。”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直到被人领进了一幢看上去美轮美奂,雕梁画柱尽显富贵的暖阁。 在刚才进园子的时候杜言已经注意到,车并不是从公共入口进来的,而是从一扇小门进入的。 而在杜言前世的记忆里,他曾经因为工作在首都居住过几年,在那期间他曾几次游历泰和园,可现在进来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不对外开放的。 暖阁的门一开,一股热气已经扑面而来,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打来厚重的皮面门帘迎接他的,却是欧小姐。 “欧小姐,这怎么敢当。”杜言立刻向欧小姐微笑致意,对欧小姐,他始终印象不错。看欧小姐的样子,似乎过的倒也不错,这让杜言也不能不佩服宋嘉逸这小子在哄女人这方面的确有一手。 “你有功了,应该的。”宋嘉逸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里看着杜言,他面前桌子上的酒菜看上去细腻精致,看到那些盛着酒菜的杯盘,杜言的眼角就是微微一跳,直觉告诉他,这些五龙探爪,胎釉精致的瓷器,未必就是仿造逼真的赝品。 酒是热的,菜是香的,杜言轻轻吃下去,心中却是另外一股滋味,自己是不是作对了呢?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就是在打击了某些要开倒车的势力的同时,又亲手为未来打造了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提供了更好的条件? 那么,自己在将来有朝一日要和这个利益集团发生碰撞的时候,又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和磨难? “杜言,我不能不承认,你是个天才。”宋嘉逸略带感叹的声音打断了杜言的深思,他抬起头,看到宋嘉逸正好用那种他已经熟悉了的探究眼神打量着自己。 “我只是运气好。”杜言说了句宋嘉逸永远不会真正明白的话。 “运气这东西说不清楚,”宋嘉逸喝了口欧小姐刚从一个盛满热水的青龙暖盒里倒出的温酒,然后他认真的看着杜言淡淡的说“这一次你真的要动动了,而且还是个能让你扬眉吐气的地方。” 杜言停下举起的酒杯,他看着宋嘉逸,看到宋嘉逸脸上若有所指的笑容,杜言微微抿抿嘴唇,继续举起酒杯,然后一口喝干。 从一九九二年二月初开始,就在整个神州大地正因为一场关乎道路的论战陷入茫然时,一位将近九十高龄的老人离开首都,开始了令整个世界为之关注的南巡! 在这次南巡中,老人提出了具有特色社会主义的理论,而就在老人南巡的同时,一篇题目为“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文章,忽然以专刊的形式出现在《新闻内参》上,很快这篇书名圭言的文章很快就被送到了当时正在东海市调研的老人手里。 对这篇文章的立意,老人予以了充分肯定,甚至当场即兴了些讲话,当这些讲话随着电视信号,报纸媒体铺天盖地的向着全国散去时,很多对政治有着很高敏感性的人意识到,一个由老人把持国家政治的时代即将结束,一个全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一九九二年三月二日,星期一,这天从早晨开始气氛就有些异样,到了十点左右,随着一辆桑塔纳开进院子,河西省太华市平陵县委以县委书记李培政为首,平陵党政官员们纷纷向停下的桑塔纳看去。 从车里下来的,是太华市市委组织部长冯浩,随着他下车的,是个年纪很轻,却很沉稳的年轻人。 看到年轻人,李培政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先是和冯浩握了握手,然后他向那个年轻人伸出手去:“欢迎回家小杜,我很高兴。” “李书记,应该是我感到高兴,又能在您的手下工作了。”杜言伸出双手和李培政紧紧握在一起。 在后面,郭松林神色阴沉,丁秉先淡然处之,涂向东若有所思,更多的人,则是震惊,羡慕,也有的暗暗不安。 在县委礼堂里,坐在下面的人都看着那个坐在主席台上显得最醒目的青年人,太华市委组织部长冯浩的声音在空旷的礼堂里回荡。 “根据河西省太华市组织部审核,评议,太华市委决议通过,任命杜言同志为平陵县新经济区区委主任,副处级待遇。同时市委建议……”念到这里,冯浩微微转头,用带有深意的眼神看了看坐在他右边郭松林身边的杜言“杜言同志担任河西省太华市平陵县委常委。” 听着冯浩的宣布,所有人的眼光再次聚焦在杜言的身上。 从梦醒之后屡历挫折,到蒙冤离开大青,离开平陵,甚至不得不离开太华,经历一年沉寂,就在很多人已经忘记他时,杜言忽然再次回到平陵,而这一次,他是新区主任,平陵县委常委! 这一年,杜言刚刚二十五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章第一章接风宴 任命会议结束之后,按照惯例,市委组织部长冯浩中午留下来吃饭。 下车伊始的时候,和冯浩一样还是客人,任命宣布之后,杜言自然就变成了平陵县的官员,要跟着其他县委领导一起向冯浩敬酒。 在国内,组织部之所以被称为是干部的娘家,这个说法是很贴切的。因为要进步就得首先要得到组织部的关注和重视,而如果能得到组织部长的注意,那对于一个干部来说,显然是间大好事。 同样的,在国内的政治中,人的事情又往往是最重要的,甚至在很多时候超过了钱,因为只要用对了人,钱几乎就不是个什么大问题。 所以饭局刚一开始,冯浩就成了所有人敬酒的焦点,虽然在座的大多数人其实还够不着让冯浩关注,不过多少都抱着侥幸心理的想法,让冯浩立刻被包围在中间,一时间推杯换盏,县委食堂里倒也显得一团和气。 冯浩的酒量不错,能直接靠得上边给他敬酒的也有十几位,虽然酒杯不大,可一轮下来还是脸不变色,这倒也是不简单。 在此期间有个颇为奇怪的现象引起了李培政的注意,他发现给杜言敬酒的除了县委办,下面一些乡镇领导,还有县直机关的干部,以及一些年轻人比较踊跃之外,四套班子里一些级别够了或是上了年纪的干部都很少给杜言敬酒。 这让李培政暗暗皱起了双眉,其实李培政也明白这些干部的心思,杜言毕竟太年轻,虽然按照履历上的说法,他应该已经到了二十五周岁,可实际上他今年也就是二十四岁刚过几个月。 如果这是战争年代也就罢了,或者是八十年代早期国家提倡大力提拔青年干部的时期都说得过去,那个时候因为刚刚经历过文革的动荡,国家几乎是百废待兴,拥有经验和水平的干部的缺乏几乎在全国是普遍现象,同时因为受到之前那将近二十年极端思潮的影响,一大批领导干部都有着很严重的思想问题,所以不能不启用拥有全新观念的年轻干部,那个时候,甚至出现过不到三十岁的地市级一把手,可是现在却不是这样的。 现在是个熬资历的时代,在全是由中年甚至是老年人组成的领导干部中,忽然出现一个二十来岁还显得乳臭未干的年轻娃娃,这不能不让一些人感到从心里无法接受。 也许对另外一些人来说则更加难以接受,因为今年实际才二十四岁的杜言,却已经完成了很多人一生都没有走完的道路,这实在是有点人比人气死人的意思。 至于其中有些人,则干脆对杜言的回来感到恐惧和不安,至少对县委办副主任老于来说,就是如此。 老于是前年杜言离开县委办时,推荐给李培政接替自己县委办副主任这个职务的,当时的老于早已经因为混了多年却连个副主任科员都没混上,正显得意志消沉。 杜言一句话老于忽然咸鱼翻身了,级别解决了,还担任了县委办副主任,这让老于的确很高兴也很感激杜言。 不过杜言出事之后,老于就疏远了他,既没有为杜言说过一句话,别人提到杜言时,老于还迫不及待的撇清关系,生怕自己受到连累,有时候还痛心疾首的说,真是没想到小杜会是这种人,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等等等等。 这话说的久了,自然就传到了李培政那里,因为这个李培政对老于也就有了看法。 在李培政看来,不说杜言没做这些事,就是真的有了问题,在还没调查清楚的时候老于这么说就不对。更何况别人落井下石也就罢了,你老于这么干就太不地道了,毕竟你能有今天还要多亏杜言。 因为这个,到了转年评议的时候,老于的正科莫名其妙的就丢了,这让老于愤懑以及,当他拐弯抹角的打听到,是李培政在他的评议上没有通融时,老于就心里窝了一团火。 他这团火当然不敢向李培政发,可对县委办里的人就不那么客气了,发了几次火之后,老于也就想到大概是自己说杜言的那些话引起了李培政的不满,在惶恐不安之余,老于渐渐的靠向了郭松林。 对老于这种举动,李培政是很清楚的,不过他并不后悔在老于评级别这件事上的不通融,其实他早就有心要撤换掉老于,当初杜言推荐老于接县委办副主任的职务,也只是因为当时没有合适人选的权宜之计而已。 只是现在老于却是真的害怕了,他万万没想到,杜言不但回来了,而且一下子成了新区主任,县委常委,虽然他大半时间应该还是在新区呆着,可追究是真正的县委领导啊! 想到这些老于的脸上就不停的冒着汗,他知道自己见势不好不但顺风转舵还落井下石的举动肯定早已经传到杜言耳朵里,想起当初传说冯超只是因为在鲤鱼居当面骂过杜言,最终就落得个身陷囹圄,甚至连带着他舅舅吴慎重都倒了霉,所以县委办副主任这位子才便宜自己那档子事,老于端着酒杯的手就开始不住的抖动起来。 老于心里这么想着,这酒就喝得有点闷,当旁边有几个县委办的年轻人拉着他要他带头去给杜言敬酒时,老于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就变得更沉更重了。 老于站了起来,可他还没来得及迈步,就看到杜言端着酒杯沿桌敬酒走了过来。 老于的心就开始极具的跳动,他不知道杜言会怎么对待他,可想想之前自己干的那些太不地道的事,他就感到从心口那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杜言端着酒杯沿桌敬着酒,他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也看到了很多之前就很熟悉的笑容,只是现在这些笑容又变得和以前不同。 杜言一桌桌的走着,按说他是县委领导,身边自然应该有人陪着倒酒还要挡酒,这个差事以前都是涂向东的,做为县委办主任,涂向东在县委常委里的排名原本最末,只是杜言来了之后,这某位的位子不论是资历还是职务,自然就归他了。 涂向东不能陪,可杜言又的确是领导,按规矩这个陪酒的差事就该落在县委办副主任的身上,可是现在陪在杜言身边的,却是大青乡现在的镇委办主任胡学聪。 胡学聪是在杜言离开大青乡之前,被杜言从镇中学调到镇委办接替去双堆担任镇长的老翟的,杜言忽然因为资金案而不得不离开大青乡,胡学聪的处境就变得尴尬起来,虽然从开始他甚至没来得及和杜言有个最起码的认识过程,可在别人眼里,胡学聪俨然就是杜言的人。 只是因为石长庚还没来得及再动一下胡学聪,新经济区已经挂起了牌子,而上任之后的刘家辉显然也是想到了之前胡老县长在当地的能量,所以对胡学聪倒是颇为笼络,胡学聪这个镇委办主任才继续当了下去。 而现在,胡学聪跟在杜言身后,其实也是心中戚戚,忐忑不安。 虽然是因为杜言自己的原因离开的大青乡,可胡学聪也算是半路换了东家,他不知道回来的杜言会不会还能信任他,而且从石长庚和郭松林差不多一样阴沉的脸上,胡学聪也能感觉到杜言给一些人带来的压力。 这就让胡学聪更是谨慎小心,毕竟现在的杜言不但是新区主任,还是县委常委,这可比年前忽然以治病为由离开平陵的刘家辉更难伺候了。 胡学聪一边想着一边跟在杜言身后,杜言现在的身份已经变了,所以当他走到每一桌时,不论心里都怎么想,可干部们都立刻纷纷站起来举起酒杯,而且因为之前杜言在县委大院呆的时间不短,很多人多少都和他打过交道,也就知道这位之前的杜大秘的酒量并不是很高,所以真正可劲敬酒的人并不多。 这就需要胡学聪眼神活一些,在给杜言蓄酒时,他时不时的注意着不同桌上的情景,譬如走到政协或是人大的桌边时,胡学聪就机灵的给杜言的杯子里少倒些酒,毕竟和这些老干部们喝酒点到为止,算是个意思。 到了一些下属局办的桌前时,胡学聪就把酒倒的稍微多些,虽然其中一些年轻人难免跃跃欲试,可杜言县领导的身份已经俨然把他和其他人 分开,这从很多干部自己见底,却并不强求杜言干杯就能看的出来。 只是到了县公安局这一桌时,略微有了点意外,在和刘老肥干了个满杯之后,看着桌子另一边一直看着自己的王连义,杜言从胡学聪手里拿过酒瓶绕过桌子,在很多人诧异的注视下,亲手为有些不知所措的王连义倒了满满一杯。 “连义,咱们两人喝一个。”杜言给自己也斟满然后对王连义举起了杯子,他这个举动让四周很多人不禁暗感奇怪,而多少知道其中原因的却是对王连义当初押对了宝羡慕不已。 “杜……主任,这可不敢当,”王连义脸上涨的通红,心里既激动又不安,他知道这杯酒喝下去自己脑门上就算是打上了个“杜”字标签,今后说好说歹也都要和杜言站一条船上了“杜主任,我干了您随意。” “哪那么多讲究,干了。”杜言举杯仰头,一口酒直接灌进喉咙,王连义连忙双手举杯也是仰头一口喝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坐在主桌上的郭松林就是一皱眉,他对面的县委组织部长廖坤则嘿嘿的笑着说:“小杜主任,还真是爱憎分明啊。” 听了廖坤的话,冯浩就有些疑惑的看向旁边的丁秉先,而丁秉先只是淡淡的说道:“为人做事不外天理人情,小杜这也算是性情使然,我觉得不错。” 郭松林又是一皱眉,廖坤就要说什么,可他旁边的涂向东好像没注意到他要开口似的插了话:“丁书记说的不错,当官又怎么样,当的连朋友都不敢认了,那这个官儿当的也太窝囊了些。” 而正轻轻抚摸面前酒杯边沿的李培政,只是平静的说了句:“小杜,讲人情。” 听了李培政的话,廖坤却是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打了个哈哈,然后拿起酒杯抿了口酒,一时间酒桌上略微有些发冷,只是李培政原本略显不快的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杜言高调的给王连义敬酒的举动,看似有些年轻人的意气,但是却已经无形中显露出一丝隐约强势,这让正为他有些担心的李培政不禁心里放松了不少。 郭松龄始终没怎么说过话,对于杜言的突然强势归来,他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是不相信的。 可是事实却又是明摆着的,郭松林是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一年当中,在杜言身上究竟都发生了,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现在的杜言和以前那个虽然同样显得沉稳,却依旧有着机灵跳脱性格的年轻人如同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最让郭松林感到意外的是,陪同杜言上任的,居然是做为市委组织部长的冯浩,这样一个上任规格,往往是只有县委书记或是县长才能享受的,而其他干部上任,即便是常委出个常务副部长陪同也就够了。 这就让郭松林在意外的同时更是感觉感到了压力,现在的平陵县委常委九个人,原本李培政,丁秉先再加上一个涂向东已经就是铁定的三票,而自己这边随着李培政一年多来的瓦解分化,优势已经不那么明显,如今居然又来了个杜言,这让郭松林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而真正让郭松林不安的,是直到头天市长任树强给他打了电话之后,他才知道新来的新区主任居然是杜言,而这个消息就连任树强也都是刚刚知道! 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想到这些,郭松林的神色就变得更低沉了些。 这时候杜言已经轻拍依旧脸色激动的王连义的肩膀让他坐下,因为喝的猛了些,他的脸颊 浮起一丝红色,胡学聪立刻低声问道:“主任,先回桌吃点东西吧。” “没什么,我酒量不大可这点酒还行,”杜言说着看了一眼胡学聪手里的酒瓶“青果酒,好东西啊。” “都是主任当初打下的基础啊。”胡学聪略微感慨的说,这一年多来青果酒不但在平陵本地早已经成了主打酒种,就是在太华甚至庆丰这样的城市也已经逐渐成了人们熟悉的酒品,只是临池的市场青果酒一时间还打不进去,毕竟不论工艺口味如何,临池也还有个自己的“一口白”顶着,而酒这东西在有些地方是很讲究个乡土劲的。 “走,差不多该去和县委办的大伙和一个了。”看着早已经注意自己动静的县委办那些人,杜言就是一笑,绕桌敬酒讲究个先外后内的规矩,杜言是当初从县委办出去的,现在又是县委领导,县委办的人对他来说当然就算是内了。 看到杜言走过来,县委办的一群干部立刻轰的站了起来,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曾经和杜言共过事,只是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犯了事就此倒霉的这个年轻人,再回来俨然是县委领导,和他们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得有些遥远。 杜言站在桌前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倒也有些感慨,看到李培政的秘书小陈他就稍微点点头,不过当和老于的眼神相遇时,他的神色就变得淡了下来。 桌上的人似乎也都感觉到什么,原本还很热闹的打招呼的声音也逐渐消失,人们只是看着杜言,这种奇怪的情景自然引起了其他桌上的注意,当看到站在杜言对面脸上神色尴尬的老于时,很多知道原因的人都慢慢放低了声音,有些离的远的干脆站了起来,一时间食堂里的气氛显得有些怪。 “大家干一杯,以后在工作上还需要大家的支持,”杜言把倒满的酒杯举起来,他向县委办的干部们扫了一眼,当他的眼神从老于脸上掠过时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老于这个人似的“在座的很多同志咱们算是熟人,也有些是初次见面,”说到这,杜言看了一眼两个陌生的青年男女,想来应该是去年毕业刚刚分配到县委办的“不论新知旧交,希望以后大家能配合我的工作。” 说着杜言举起酒杯,慢慢喝了下去。 干部们立刻跟着纷纷喝干杯里的酒,就是那个面容陌生,看上去没什么酒量面泛为难的年轻女孩,也不顾旁边男青年的暗示阻止,咬着牙一口喝干。 杜言略带欣赏的看了一眼那女孩,又看看她旁边急着为她拿水果压酒的青年,没说什么只是把空了的酒杯向这些干部微微一亮,然后转身向主桌走去。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老于。 刚刚回到主桌,早已经等得不耐烦的人武部董部长就拿着刚刚打开的一瓶青果酒绕过桌子走了过来。 “小杜,我知道你酒量差点,”董部长嘴上这么说,可脸上那样子却让杜言不由有点肝颤“这么着,这瓶咱俩分了我喝到这儿,”说着他就用手在瓶子大约三分之二的地方比划了一下“剩下的归你,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看着董部长那笑容可掬的神态,杜言只能暗暗苦笑,他知道这个酒自己是不能不喝的,一来以经赵友勋介绍与董部长建立的交情,二来这又牵扯到个军地关系,不论哪条他都是躲不开的。 看着董部长拿过两个大杯,杜言也只能暗暗咬牙,好在真要喝倒下也没关系,谁也不会第一天就抓他这个把柄,这也是国内官场的惯例。 虽然拿的是度数不高的青果酒,可当酒水下肚时,杜言还是感到在一阵如同石头般下坠之后的火辣气息,直到最后一口喝下去他立刻坐下,除了不停的摆手,却是只能听着董部长一边摇头一边唠叨:“这个小杜啊,人哪都好就是酒量太差,不够爷们。” “老董,小杜真喝多了,”坐在旁边的涂向东就为杜言打着圆场,然后他向早已经等在一旁的胡学聪打了个手势“学聪,扶杜主任去休息一下。” 胡学聪就抬手拉扶,而这时的杜言虽然已经有些酒意上涌,但倒是还心里清醒,他歉意的向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就在胡学聪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当经过县委办桌子的时候,忽然,随着椅子哗啦一声被用力拉开,满脸通红一嘴酒气的老于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杜,杜主任,请你听我说句话可以么?”老于口齿不清,身子摇晃的说着,他的手里还端着个半满的酒杯,但是因为身子摇晃,杯里的酒却有大半溅了出来,不但淋到他自己身上,还淋到了杜言的胸前。 “于主任,您喝多了。”胡学聪低声说着,他有意无意的隔在两人中间,同时飞快的向旁边有些发愣的县委办干部们使着眼色“快扶于主任去歇会儿。” “谁说我喝多了!”老于一声喊,霎时引起了整个食堂里的注意,而他也好像因为这声喊完全豁出去了,他一边推开要扶他的两个干部一边对杜言大声说“杜主任,我知道你因为以前的事恨着我呢!我也知道自己这个副主任也当不长了,那就今个把话都说开!” “老于,喝多了就到旁边歇着去,发什么酒疯。”涂向东站起来脸色阴沉的呵斥着老于“过来几个人扶他先去歇会。” “别碰我!”老于忽然大喊一声,他这声喊因为声音太大,不由把离他很近的那个年轻女孩吓得发出一声尖叫! 这却是又刺激了老于,他转过头看着那女孩,忽然指着她“呵呵呵”的不停笑了起来:“小柳,干嘛装的像没见过世面似的,谁不知道你那点事,以前咱们县委办又不是没过你这样的人,你打听打听以前那个薛雪芬不就是靠着陪领导睡觉上去的么?” “老于你闭嘴!”一直陪在女孩身边的年轻人霎时脸色通红,他一步冲过去抬手照着老于通红的脸上就是一拳,随着老于的身子向后栽倒,他身后的一个干部被他撞得一下趴在酒桌上,一时间酒潵菜溅,不亦乐乎! “都给我住手!” 一声沉闷却充满威严的呵斥从主桌上响起,人们不由回头看去,却看到李培政脸色低沉的看着这边,旁边冯浩似是没看到这一幕似的正拿着酒杯轻呷,而郭松林则始终一言不发,好像正在发生的这场闹剧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来两个人扶他出去醒醒酒,喝多了就歇着。”李培政声调低沉,虽然他只是扫了眼老于就转头去和冯浩说话,可是四周的人们却都知道,老于这个县委办副主任可能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样,大概是干到头了。 这让一些人不由一时间心里就活泛起来,看着被之前李培政的一声吼吓得似乎已经清醒了些的老于,人们的眼神渐渐变得冷淡起来。 杜言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看着眼前一幕,老于忽然跳出来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可是真正让他注意的却是老于最后说的那些话,看着那个捂着脸,紧靠在一个女干部怀里不住哭泣的女孩,有些酒意上涌的杜言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次重返平陵,看来也许并不如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章第二章回家 老于的忽然闹宴,让平陵的干部们很尴尬,在又意思着吃了点东西后,冯浩就站起来说自己下午市里还有个会,看看是不是就先这样。 李培政当然是顺势答应,老于的行为确实让平陵常委班子所有人脸上都不太挂的住。 即便是郭松林在老于被人搀着离开时看他的眼神也有些阴郁,毕竟平陵班子在对下面干部掌控方面出现的纰漏,落在冯浩这位市委领导眼里就是整个班子的问题,特别是老于做为县委办副主任的这种表现,很容易让市委领导对平陵干部的素质产生怀疑。 如果再联系到平陵班子内部矛盾,让市委领导认为老于今天的举动是有人挑唆借机闹事,那可就太被动了些。 其他人这时更是小心翼翼,看到李培政陪着冯浩离桌,干部们早就纷纷站起来,在一阵由杜向东暗暗示意下的掌声中,冯浩随便说了几句对平陵干部鼓励的话,就和李培政一起走出了县委院食堂。 老于虽然在酒桌上失了态,不过之前的工作倒还算到位,冯浩刚刚走出食堂,已经有县委招待所的一个责任人走过来等着,在李培政陪同下,冯浩上了早已等着的汽车。 县委招待所离县委大院并不远,不到几分钟车子就在一栋还算幽静的二层小楼前停下来,当要陪冯浩下车时,冯浩忽然回头对坐在旁边的李培政说了句让李培政在回去路上一直琢磨的话:“老李,平陵的班子搭配得还是很合理的。” 冯浩在下午上班的时候离开了平陵,县委常委们都到县委院里给他送行,这次杜言站在了包括他在内十个常委的最后,当轮到他握手时,冯浩淡淡的说了句:“以后新区发展要加速,也要多服从县委县政府的安排和指导。” “谢谢您的指示冯部长,今后工作一定遵循您的指导。”杜言脸上挂着微笑,只是眼神中也是淡淡的,他知道冯浩这是在暗暗点他,根据他之前听到的消息,冯浩虽然不算是市长任树强的人,可至少两个人走的比较近,这也是让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比较恼火的一件事,人事财权两大铁臂有一个不是很听自己的,这当然让崔建斌很恼火的,只是冯浩背景也是不弱,崔建斌却也一时拿他没辙。 看着桑塔纳开出县委大院消失在远处路上,站在院子里的几个人慢慢转身,郭松林没说什么就已经抬腿向办公楼里走去,在他旁边,组织部长廖坤,宣传部长老徐,县纪委书记黄国志和常务副县长耿真也跟他身边走进了办公楼。 看到郭松林也不到招呼就离开,郭松龄并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他只是看着那几个人的背影看了一会,然后回头对杜言说:“小杜,你也是刚回来,中午又喝了那么多酒,这样吧,下午你放半天假先回家休息一下,至于你在县委院里的房子回头让人给你送钥匙去,你看怎么样。” “李书记,那我就先回去安排一下,不瞒您说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回家一趟呢,”杜言笑了起来,他知道在李培政面前不需要显得太生份,而且在别人眼里他原本就是李培政的铁杆,倒也没必要刻意表现什么“至于房子要不就先放放吧,我准备明天就去大青乡,这快一年没回去了,心里着急啊。” “工作要做,生活也要注意,”李培政挥了挥手“房子就给你安排了,回来的时候也能有个单独休息看文件的地方,找你谈工作的人肯定不少,打扰家里人不太好。至于大青乡那边也不急着一两天的,这样吧明天你到县委来,你过来的有些急,办公室也没怎么布置,下午让向东再找人给你收拾一下办公室,这边安排好了,你后天再回大青乡。” 听李培政这么说,杜言也就不再吱声,上了级别就要享受相应待遇,这已经是国内官场的规矩,如果太过特立独行,那不是清高而是表现自己,故意和其他人过不去。 李培政说完就又吩咐了两句让杜言回家休息好的话,然后转身向办公楼走去,涂向东也打了个招呼跟在后面,老董因为人武部有些事早早就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杜言和今天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丁秉先。 丁秉先背着双手走过来,他也不说话只是和杜言并肩在院子里慢慢走着,直到走到县委大院门口,他才停下来神色平和的说:“小杜,今天你做的有点过了。” 听丁秉先开口就这么说,杜言就是一笑,他知道丁秉先这话指的是酒席上他高调给王连义敬酒,和随后故意冷落老于的举动。 在别人看来杜言这么做无疑就是摆明车马给某些人看,颇有点第一天就划下线来要人站队的意思,这种举动说起来其实并不理智。但是事后想来,却又不能不承认,以杜言原本年轻气盛的年龄和之前所遭遇的那些事,如果显得过于老成不动声色,反而会让一些人对他心生忌讳。 相反,他这种直来直去的举动,显得颇为光明磊落,而且他高调给王连义敬酒,可说是当着全县官员的面捧了王连义一下,也为别人以后投靠他树起了一个十分显眼的标杆。 至少对一些年轻干部来说,王连义的例子就是告诉他们:跟着杜主任走,有风光的机会! 长久以来在官场上的起伏,和在挫折之后沉寂多年的修身养性,让丁秉先早已看透很多事情,他做事看似没了棱角,可实际上却早已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现在他这开口就是直指杜言做事的利弊,换成别人是绝不会这样的,可他却偏偏说了,而且他还很有把握杜言是不会因为这个心有芥蒂的。 当然,如果杜言真的就因为他这一句话就存了什么心思,丁秉先也就算是探出杜言的深浅,自然也就没了以后。 “丁书记,我也是无奈之举啊,”杜言露出个苦笑“我这次回来看着是衣锦还乡无限风光,可这风光背后却是万千险峰横当面,稍有差池那就是要落得个灰头土脸了。” 丁秉先缓缓点头说道:“你能看清这个也算不错,年轻人意气风发就容易举止轻浮,你很好,很好啊。” “丁叔,晚上我去您那蹭顿饭,顺便和宏伟聚聚,可有阵子没见到他了。”杜言就改了称呼,前几次赶着回家都没遇到丁宏伟,一打听却是这小子不知道怎么说的,终于说动了丁秉先让他在县文化馆停薪留职,然后带着丁秉先给他的几万块钱再加上平时他自己积攒的一些积蓄,到南方做生意去了。 “晚上就算了,也不急着这一半天的,”丁秉先脸上露出了笑容“先回家看看,前几天宏伟去你家拜年,回来就说你家里人真是有些着急的,说这大过年的也不知道你到哪去了,还担心你又遇到什么事了。”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家里这段日子应该是很着急的。因为要写关于论战的稿子,特别是因为其中一些稿件牵扯到南巡讲话精神,为了保密当时整个写作班子不但不能离开新闻报社总编部后面那栋小楼,连电话也是禁止往外打的。 虽然他出来之后立刻和家里联系,可是因为很多原因,他也无法说清楚,随后又立刻投入了那篇关于青年干部的提拔问题的文章筹备之中,当一切终于有了结果时,不但过了年,而且早已经过了正月十五。 现在,其实他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家里,听丁秉先这么一说,他也就不再掩饰,打了个招呼后就向县委大门外走去。 胡学聪早就在县委大院外路边的一辆崭新的桑塔纳上等着,三镇新区的乡镇干部们在酒席过后就已经被打发了回去,县里现在只留下胡学聪,石长庚因为过年陪着他老婆回外地老家了,不但没赶上新主任履职,甚至到现在可能还不知道来的新主任居然就是当初被撤职的杜言。 看到杜言和丁秉先出来胡学聪就下车站在车门旁边,看两人说完杜言走过来,胡学聪伸手打开了车门。 看着几乎全新的桑塔纳杜言就微微一皱眉。 注意到杜言这个表情的胡学聪就小声说:“这是年前刘主任批条子刚买的,为的就是来了投资商或是商机领导的时候有个用处,平时区里是不用的,”说到这他开玩笑的说“主任您第一天回来坐坐也是应该的,以后您还得坐咱们那辆老吉普啊。” 听胡学聪这么说,杜言也就不说什么,只是当他坐进桑塔纳后座,闻着车里味道还很浓的塑料味,他就忽然笑了一下。 胡学聪是一直注意杜言神色的,酒席上杜言的举动已经让他感到这位重新回来执掌新区权柄的主任不好伺候,他不知道杜言为什么会没来由的发笑,看到杜言没说什么,就低声吩咐司机开车。 杜言笑,是因为他想到了年前离开的刘家辉。 在论战最激烈的时候,除了战火正鏖的理论界,当时全国官场可说是一片沉寂,无数人在密切关注着这场关乎国家方向的大论战的同时,也在为自己该走什么路子暗暗焦虑。 特别是当“姓资姓社”“还要不要党的领导”这几个不亚于原子弹威力的质疑提出来时,保守派那种挟原则制高点,以泰山压顶之势横扫而来的巨大威胁,让很多人都感到了莫名恐惧! 很多地方都开始动摇,甚至就是以开放滩头著称的南方某省,也在刚刚过年后的一月出台了“关于全省加强经济领域计划与指导方针”的文件。一些在内地的海外投资商也不禁顾虑重重,不但一些正在谈判的项目搁置下来,甚至已经启动或是正在运作的投资项目,也有的在考虑是否撤资的问题。 刘家辉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以治病的名义离开了新区,离开了平陵,想来这固然是他自己的意思,也应该是他老子河西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刘鼎的授意。 对刘家辉这种早先就纯粹是下来镀金的干部来说,新区主任这个职务就是典型的飞来凤凰,意外收获。能在将来的履历上有这么不错的一笔固然是锦上添花,如果有了风吹草动早早见势不妙抽身离开,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只是刘家辉费心思花钱买的这辆车,还没来得及享受就便宜了杜言,这让杜言不禁既感到好笑,又略为世事无常有些感慨。 这时候的刘家辉应该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吧,只是人生就是如此,机会也许很多可真正能把握住的却是寥寥无几。 而且杜言也不相信刘家辉能真的把新区经济搞上去,也许官场那套刘家辉因为家学渊源玩的很顺,可要说搞地方建设带着大家脱贫致富,杜言还真是连眼角都不带刘大少一眼的。 杜言这么想着,桑塔纳却是忽然慢了下来,之前喝下去的酒劲还没有过去,车这么一晃杜言就有些头晕。 “怎么回事?”胡学聪低声问了一句旁边的司机,司机是借的大青乡酒厂的,因为常年往县城跑,所以知道不少事。 胡学聪回头看到杜言用手揉着额头,虽然前面路上闹闹哄哄围着的一群人和他没关系,可第一次陪领导坐车就遇到这种事,胡学聪心里就有些恼火。 “还能什么事,老重机厂的工人呗,”司机抬手按了下喇叭,可路上的人群却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这些老重机厂的工人以前多傲啊,现在落魄了,真是三十年风水轮流转啊。”司机说着又是用力按了两下喇叭,似乎是在为自己这两句嘲讽话助威,不过尖利的喇叭声却是让杜言的头更疼了些。 “老重机厂的工人?”杜言从后座上透过挡风玻璃向前看去。 外面的街上,一群人正围在一栋临街房子前吵吵闹闹,几个看上去像是带头的人一边大声领着喊着什么,一边似乎还在劝导和组织四周显然情绪很激动的人们,不让他们做出太过火的举动。 杜言摇下车窗,随着冷风他立刻听到了一阵虽不整齐却颇有气势的大喊: “反对变相开除!” “反对私卖公家财产!” “重机厂是我们的,我们要工作要吃饭!” “我们要自己的家!资本家从平陵滚出去!” 那些人显然很激动,哄哄闹闹的人群不但挡住了道路,也引来更多人的围观,一时间整条街道都被堵得严严实实。 重机厂工人似乎还算冷静,虽然情绪很激动,却没有过激的举动,杜言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围在那栋房子前面,因为人群聚集,也看不清那房子门口隐约可见的一块牌子写的什么单位名称。 胡学聪从后视镜里看到杜言神色有些发沉,再看司机因为不耐烦又要按喇叭他就打手势阻止,也许是因为杜言年龄的太年轻,又偏偏长了一副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小些的面孔,即便是小心翼翼胡学聪有时候也会忽略他的身份。 可现在看着脸色低沉的杜言,胡学聪忽然意识到,坐在自己后面的,可不是个普通青年人,也不只是新区主任,而是一位平陵县委常委。 “老重机厂工人闹了多长时间了?”杜言开口问。 “不知道呢杜主任,这些以前吃铁饭碗的,现在饭碗一砸就闹腾上了,您可不知道他们以前多狂呢,别说镇子上的,就是县城人他们都看不上,”司机撇撇嘴“我以前有个亲戚就是老重机厂的,张嘴闭嘴自己是国家工人,屁!现在还不是照旧满世界找饭辙去?” “老薛,少说两句没用的,杜主任问你答话就行了。”胡学聪额头有些发涨,他从杜言瞥过来的一眼中已经看出对这个司机的一丝不满,这时候他脑子里已经在想该去哪找个替换的了。 “从旁边胡同穿过去,那宽超,出去之后沿着小青河边走就行了。”杜言淡淡的说了句,他摇上车窗,看着已经被隔绝在车外却依旧隐约可以听到不住喊话的那些工人,杜言靠在车座上看着桑塔纳的车顶,一时间除了汽车行驶发出的声响,桑塔纳里一片寂静。 当汽车开进胡同口时,立刻引起了居住在附近的人家注意。 这里是以前老重机厂的职工宿舍区,虽然后来也陆续搬进来了一些其他地方的人,可绝大多数依旧是老重机厂的工人。也正因为这样,这片工人居住区常年也不会有一辆汽车进来,更不会有如此崭新,在这个时候的人们眼里就是高档轿车的桑塔纳出现。 看着桑塔纳最终停在老杜家的门口,纷纷从街上,窗户里,院门,还有围墙上看过来的人就又是一阵低声议论。 老杜家这一年多来可说是成了这一片的话题,先是出了个出息儿子,着实风光了一阵,可接着没风光多久就出了事。虽说都是多年同事又是邻里邻居,可各种风言风语加上人们本就喜欢说三道四的习惯,老杜家的事早就传得到处都是。 虽然最终老杜家小子听说是给放出来了,可个好好镇长还是让人给撸了。而且尽管有人见过杜言回家,可一来人们自然对他躲着远,二来将近一年了杜言也没回家几次,就更没人能说清楚这小一年下来老杜家的小子究竟在哪工作。 有的就说早就给开除了公职,只是老杜家一家子好脸面不愿意承认,可也有人说杜家小子好像攀上高枝儿发达了,听说在省里什么地方上班,总之这一年来各种流言蜚语就没停过,现在看着一辆崭新的轿车停在老杜家门口,四邻八居的这好奇心可就都上来了,一时间远远近近的胡同里都是盯着桑塔纳的人。 车子刚刚停下,杜家的院门就和前面的车门一起打开了,杜菲一下从院子里跳了出来,她上身穿着那件苏倩织的毛衣,下身一条水磨兰的牛仔裤,却是把青春女大学生的活泼气息完全展露出来。 她显然是早就等着了,听到门口汽车的声音就立刻开门冲了出来,只是她刚要开口却看到一个中年人从桑塔纳的副驾驶座上下来,杜菲就是不由一愣,可随后透过车窗她惊喜的看到了坐在后面的杜言。 随着胡学聪打开车门,杜言从车子里走了下来,他原本是要自己开车门的,但是看到胡学聪麻利的下车赶着给自己开门的举动也就没继续动,胡学聪的心思他也明白,适当的让下面的人服务一下,也能让下面的人放心。 “哥!”杜菲早已按捺不住的这声喊终于迸发了出来!她整个人几乎是跳起来的向杜言身上扑去,如果杜言不是早有准备立刻扶住她,杜菲这一下足能把他撞倒在身后的车顶上! “哥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这么长时间连个电话都不打啊!”杜菲不住的喊着。 年前杜言只说因为工作需要暂时到首都去些日子,可是这一去就是两个月!期间不但没有来封信,更是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让杜家和苏倩都急得不得了。 为这个杜菲找到了赵小云打听,可除了被告知因为特殊原因杜言不方便和家里联系之外,什么其他消息都没有,这反而让杜家更加担心不已,甚至有一次顾卫芬又找上了门,虽然这次顾卫芬没大吵大闹,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觉得杜言这动不动就不见踪影的太不踏实,苏倩跟着她自己不放心。 顾卫芬这话虽然有点不好听,可这次杜家也不能不承认人家是为自己女儿好,说的倒也在理。 就在这个时候,杜言的电话终于来了,而且让杜振海高兴的是,电话里杜言告诉他自己这次是要回平陵工作,而且连回家的日子也定了下来。 九十年代初期,党政机关职务公示还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程序,而除了一些真正关心时事的人,在一个县城里是很少有人去关注县委是否多了一个常委的。 所以杜振海一家只是为儿子终于有了个稳定的工作安排感到高兴,却始终不知道杜言这次回来究竟干什么工作。 杜菲站在院门口用力抱着哥哥的胳膊,却并不急着进院子,她要让那些整天碎嘴子的街坊邻居们看看,自己哥哥是不是象他们说的那样是让人家给开除没了工作的,更重要的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理直气壮的抱着哥哥的手臂,在这短短的一刻,杜菲觉得说不出的高兴! 至于哥哥居然是坐着桑塔纳回来,甚至还象电影电视里的高级干部一样有人给开车门,杜菲则更是感到有种说不出的骄傲自豪。 看着满脸喜悦的杜菲,小女孩的心思杜言自然很明白,他也不催促只是任由杜菲故意拉着他站在院子门口,给那些四周看热闹的人炫耀,直到因为发冷不由打了个喷嚏,杜言才笑着拍拍杜菲的头顶,同时招呼着胡学聪进院。 “主任,我就不打扰您一家聚会了,我先回去做些准备,明天早晨我再来。”胡学聪没有进院子,他说的倒是实话,有些事还要他急着安排,譬如找一个合适点的司机…… 杜言也就没再让,又说了几句话看着胡学聪上车离开,杜言拉着激动过后只剩哆嗦的杜菲走进了自家院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早已经站在院子里静静等着他的苏倩。 雪压枝桠的梨花树下,身穿一件米黄色毛绒外套的苏倩脸上浮现着一丝混合着期待,甜蜜,还有淡淡羞涩的笑容,因为天冷发红的嘴唇与她白皙的皮肤映衬得更加鲜艳,已经初具少妇韵味的身材看上去更加丰盈饱满,当杜言走到她面前时,苏倩伸出手拉了拉他敞开的领口。 “中午喝酒了?也不注意些,天冷感冒了怎么办?” 听着苏倩着平淡中却透着关心的埋怨,杜言心头那阵久别重逢的爱意更加浓烈,他不顾苏倩悄悄挣扎,拉住为他整理衣领的手轻轻放唇边亲吻用力亲吻了一下。 “快放手,小菲都看见了。”苏倩只能羞涩的低声说,可是看着杜言眼中的爱意,她却又一时间舍不得把手抽回来。 “随便你们吧,”杜菲无奈的从两个人旁边走过去,可接着她又不甘心的回过头提醒着“我可告诉你们,爸妈就在屋里看着呢。” 杜菲的话让苏倩霎时满脸通红,她一下抽回手捂着脸转身跑进了杜言的屋子。 “总有一天等你有男朋友的时候我也去破坏你们。”杜言对着妹妹“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又无奈的伸出手拉着杜菲向正屋走去。 进了正屋门,看到早已等着的杜振海夫妻,杜言喉咙微耸,心中一阵激动,年来的种种坎坷欺负,最终变成了一句简单而充满感情的话:“爸妈,我回家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章第三章分分合合官场事 初春的早晨,空气中还有着深深的凉意,杜言是听到母亲在院子打扫的声音醒来的。 睁开眼睛看到头上熟悉的房顶,再听着外面笤帚扫雪发出的“哗哗”声响,杜言有种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还是少年上学时候的日子。 在那些时候,桑淑兰都是不论冬夏每天早早起来打扫院子,杜言也总是在这个时候醒来。 外面天色还只是蒙蒙亮,杜言并不急着起床,他要先想些事情。 昨天一家子好好吃了顿饭之后,杜言又陪着父母说了很长时间的话。当听说杜言不但重新会了新区担任了主任,而且居然进了县委常委时,不论是杜振海夫妻还是苏倩,都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不到二十五周岁的副处级县委常委,这也太吓人了,如果不是白天送杜言回家的人那么恭敬的样子,他们甚至不能相信杜言说的是真的。 杜言当然不会告诉他们,虽然自己这个现在进步的的确快的有点超出常理,可是对那些背景深厚的红二代,红三代来说却是毫不奇怪的。毕竟在杜振海这一代人的想法里,是不会相信也不愿意相信理应属于人民的权力是可以由少数人世袭这样一个现实的。 不过兴奋之后,杜振海就再次提醒儿子,这官必须当的要踏实更要对得起良心,而桑淑兰则在旁边有意无意的问儿子,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的事给办了。 这让坐在旁边的苏倩不禁脸上泛红低下头去,杜菲却是闷着头只是一个劲的夹菜往嘴里送。 杜言想了一下,他知道母亲是很喜欢苏倩的,自然希望自己能尽快结婚也就了了一段心事。可现在他刚刚回来,虽然对新区也算是轻车熟路,可位置不同环境也就变了,在局面还没有打开时,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顾得上结婚这种大事。 所以他就说刚回来要放放,桑淑兰就有些着急,不过她也知道儿子这次回来上任,多少是犯了有些人的嫉恨,如果再急着结婚太过张扬也是不好。 饭后好不容易熬着帮着家人收拾完了碗筷桌子,杜言就拉着苏倩往自己屋里去,苏倩虽然很不好意思也也倒随他去了,杜菲原本很想跟在后面的,却被桑淑兰一声呵斥从后面揪住梳好的很新潮的公主辫给拽了回去。 苏倩走的很晚,虽然因为家里人都在不敢太过放肆,可那种压抑中小心翼翼的感觉,更是让久别重逢的两个人有种莫名的刺激,以至在苏倩离开时看到恰好从屋里出来的杜菲,脸上不禁阵阵发烫。 想到头天晚上的情景,杜言就不禁露出笑容,可当他想到随后即将面临的局面,他却又不能不为之沉思。 在很多人看来,杜言的回来不论是对他还是李培政都是个充分利好的消息,随着他进入县常委,李培政对县委的控制将会达到一个新的高度,虽然不能说平陵从此就是李培政说了算,可也差不多了。 但是杜言却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说郭松林手里依旧有着常委会上的好几张铁票,就是市里也不会愿意看到平陵出现一言堂的情景。也许正是因为这个,自己才在被指定担任新区主任的同时,颇为意外的又被市里挂上了个县委常委,这一切的目的还是在于平衡。 想到这些再也躺不住的杜言起身穿衣,打开屋门时一阵冷风吹来,让他的头脑更是为之一清。 包括他,现在平陵县委有十个常委,这显然不符合组织规定,那么接下来是调走一个人还是再增加呢?调走似乎不太可能,不是换届年市里或是其他区县也没有多余的位子,那么就要增加了,会是谁呢? 看到儿子站在门口发愣,桑淑兰原本要叫一声接着就停了下来,在她想来儿子脑子里想的自然是大事,这时候打断他的思路是不好的。 杜言没有等胡学聪,以现在的路况从大青到县城要开小一个钟头,胡学聪应该不会来的太早,他洗漱完之后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因为没看到父亲就问了一句,才知道杜振海早早就出了门,桑淑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刚一出远门他就看到了停在家门不远处巷子里的一辆桑塔纳,看到从车里下来的胡学聪,杜言略感意外。而上车之后看到司机座上一个陌生的年轻人,杜言就又是一愣,随后对着胡学聪点了点头。 胡学聪就放下了心,昨天回去之后他就连夜找了人,之前那个司机也是暂时从酒厂借调过来的,打发走倒也不难,只是这个新找的司机也是暂时的,要立刻找个固定的开小车的司机,倒是有些让胡学聪为难了。 现在正是上班高峰期,平陵虽然是县城和大城市比不了,但是因为太华两个很大的国营企业老重机厂和三零七厂都在平陵,这两个厂子的工人数量又都是几千人,所以这个时候街道上就显得很拥挤了。 因为事先已经得到过胡学聪的叮嘱,虽然车子有时候只能慢慢往前蹭,可司机倒是也没胡乱鸣笛,再看着杜言倒也不着急的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看了起来,胡学聪就暗暗舒了口气。 杜言看的是苏倩昨天给他带来的一份合同,原本这些东西他应该昨天在家里就看的,只是一来陪着父母吃饭说话的时间已经晚了,二来回到自己屋里之后,杜言就根本没有了看合同的心思,而苏倩也好不到哪去,虽然开始还很正经的和他讨论那合同上的条款,可随着杜言手口并用的在她身上一阵爬山越岭,苏倩的身体也是越来越热越来越软,到了后来随着杜言的手顺着她滑润的小腹探进内衣,苏倩也就再也没了继续看合同的心思。 之后送走苏倩,杜言却是酒意和困意一起上来,再看合同上的内容就变得困难了许多,而且说起来这份合同也实在让他有些头痛。 年前听他的建议把自己投入东海股市的乔洛蔚不知怎么的和苏倩有了来往,而且听说苏倩学的就是财务金融这类的专业,就邀请苏倩到自己的公司工作。 苏倩就有些犹豫,她隐约能猜出乔洛蔚背景来历不简单,而且又帮助过杜言,如果跟着她干应该是不错的,可是这毕竟关系到今后前途,她就想和杜言好好商量。 可不知道是真的看中了苏倩在财务方面的能力,还是另有原因,虽然苏倩还没有答复,乔洛蔚却已经让人给她送来了一份聘用合同。从这份合同上的条款看,即便是杜言也实在找不出拒绝这么一份优渥待遇工作的理由,只说那可以得到公司百分之一股份一条,杜言就觉得乔洛蔚这简直就是在白送钱。 乔洛蔚究竟抱着什么心思接近苏倩的,杜言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对于所谓夫人路线,秘书路线等等方式疏通官员的办法,杜言听说的太多了,只是以乔洛蔚的背景是用不着这么曲意接近苏倩的,毕竟有什么事直接与杜言谈也许更省事。 这么想着,车子却已经不知不觉的停在了离县委大院不远的一条街边,胡学聪回过身来看着杜言:“主任,您看是不是先在这下车,走过去不太引人注意。” 杜言放下文件看了看胡学聪,他不能不承认胡学聪不但机灵,而且很能揣摩人的心思。提前赶着进城在家门口等着领导这种小事上固然是个态度,在这种关乎领导形象的事情上能做主提醒也是个态度,而领导在意的恰恰大多就是这么个态度问题。 “老胡,你在镇中学一呆就是十来年,有点收获吧。”杜言没有急着下车,他边收拾文件边淡淡的问。 胡学聪一愣,杜言忽然把他从镇中学调到镇政府是很出人意料的,有人就说这是杜言和陈老梗之间有了疙瘩,故意用被陈老梗当初压下去的胡学聪给陈老梗上眼药,可胡学聪却知道事情并非如此。不过杜言现在这一问,他却又不明白是个什么意思。 不能领会领导意图就是大忌,十年沉寂已经让胡学聪从当年的热血青年变得稳重不少,他一边琢磨杜言说这话的意图,一边就谦虚的笑着说:“那时候年轻冲动,磨练一下总是好的 ,这也是老陈书记对我的关怀。” 杜言就点点头没说什么,他打开车门下了车,在走到驾驶座门边时,他微微低头看着摇下车窗的胡学聪:“学聪,磨练得沉稳是个收获,不过我希望这十年来没把你的锐气也磨掉,如果那样,才真是让老陈书记失望。这样吧,你先回去晚上也不用接我了,明天早晨再来接我。” 说完他就穿过马路向着前面的县委大院走去,只留下后面车里的胡学聪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刚刚走进县委大院,杜言就感觉到一丝略显奇怪的气氛,和他一起走进大院的一些干部见到他后虽然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可其中隐约透着丝畏惧,当他走进县委办公楼的大门,看到正背着手站在大厅里盯着墙上的工作章程出神的涂向东时,杜言就知道他这时在等自己,否则一位堂堂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没事看什么工作章程。 “涂主任,来的挺早啊,”杜言走过去打着招呼“在温故知新么?” “有时候温故知新也是好事,至少能提醒人该随时警醒自己,”涂向东扭头看看杜言,然后随口问“杜主任如果没什么事先到我那做会儿怎么样?李书记昨天接到个电话,今天在早晨去市里了,估计要到下午才能回来呢。” 杜言心头一动,他知道涂向东有话要对自己说,于是就点点头和涂向东并肩上楼,在经过县委办一室的门口时,从恰好敞开又关闭的门缝间,他看到最里面县委办副主任的椅子上,是空的。 涂向东的办公室还是老样子,简单,规矩,完全符合一个县级领导干部办公室应有的布置,以前每次杜言进来都要不由自主的想:在这样一个房间里,即便最有个性的人,时间长了也会变得中庸而又世故吧。 而这也正是杜言对涂向东看不透的地方之一,他很难想象在被这些由规则组成的面具掩饰下的涂向东,究竟有着一副什么样的真面目。 “老于昨天下午托人送来了张假条,说是喝酒太多胃病的老毛病又犯了,要去市里看病请段时间的假,我批了。”涂向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到杜言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继续说“老于的工作暂时由我先带着,如果他看病的时间太长,就要考虑找人接替一下他。” 杜言暗皱了下眉头,老于之前的举动在很多人看来已经算是自暴自弃,这个副主任估计是也干到头了,这么一来肯定有很多人对这个位子跃跃欲试。尽管老于还不会立刻就被按下去,可是提前找路子拜菩萨的肯定不少,看来涂向东这边也有人走动过了。 至于自己,毕竟才上来,别人也知道应该在常委会上暂时没什么发言权,所以也就免了。 只是涂向东一上来就和自己提这个话题,是希望自己支持他的人选还是至少不反对? 对与涂向东的关系,杜言从不认为能和与李培政或是丁秉先相比。与涂向东完全就是一种相互合作相互利用,而不是那种多少因为志同道合才会走到一起的。所以这时候涂向东提到副主任的人选,杜言就知道他是在争取自己的支持。 “涂主任已经有人选了么?”杜言不置可否的问“我才回来,这一走就是近一年,很多情况也不了解。” “杜主任谦虚了,别说平陵就是太华你也是人缘很广很熟悉的么,”涂向东奇怪的笑了一下“譬如市委张副书记,就在昨天打电话的时候提到你,说你不但年轻有动力更有新想法新思维,是个很特别的年轻同志啊。” 听了这话,杜言就又是不禁暗暗皱眉,领导说一个干部年轻有新想法可不是什么好话,如果再加上特别这个说法,那差不多就是直接被打入另册的了,而这位张副书记,无疑就是张涛的老爹张文亮。 涂向东告诉自己这些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提醒自己,即便看着扬眉吐气了,可也不要太过得意,还有就是提醒李培政,不要因为自己来了就认为可以与郭松林一较长短,不再重视他了呢? 杜言心头飞快的想着,透过茶杯里袅袅升起的水雾,他觉得涂向东那张脸似乎显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从涂向东办公室里出来,杜言在走廊里慢慢走着。当走到丁秉先办公室外时,他意外地听到了丁秉先的一阵笑声,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外,在他心目中丁秉先一向是那种性格淡泊,心目不形于色的人。 轻轻敲门之后杜言打开房门,让他更有些奇怪的是,那个昨天被老于惹哭的年轻女孩就站在丁秉先的桌前,而丁秉先正看着她呵呵笑着。 “丁书记,您忙呢?”杜言说着随手把房门敞开,虽然这个季节并不是敞房门的时候。 “杜主任来了,正好,你来开导开导小柳,”丁秉先没有站起来依旧坐在椅子里,他看着那个叫小柳的女孩依旧笑容不减“别人说的也许你不服,杜主任可是真正经历过挫折的,说起来你们两个差不多大,可杜主任受的那些冤枉比你昨天那点小委屈可要大的多。” 听了丁秉先的话,女孩就抹了下眼角,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杜言,可又接着对丁秉先说:“丁,丁书记这能比么,杜主任是男的,这种关系到名声的事他又不在乎。”说到这,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急忙又对一旁的杜言解释着“杜主任我不是说你不在乎名声,我是说你不在乎这种名声,也不是……” 看着小柳着急的样子杜言不禁想笑,他也猜到小柳应该是为昨天吃饭时老于的话想不开来找丁秉先的,看她现在这不知所措又急着辩白的样子,杜言也觉得老于当时实在是无理取闹随口胡说,这个女孩现在这,显然就是还没学会如何逢迎领导那套呢。 “好了小柳,你先回去吧,老于昨天也是喝多了,你还不知道这人喝多了是什么样?你爸不就是没事就要喝,可一喝就喝醉的那种?” 杜言看了眼小柳,他能从丁秉先的话里听出这女孩应该也是有些背景的,想想也是,能毕业之后就分配到县委办的多少都是有些来历的。 小柳也知道领导们要谈工作不好继续打扰,只好委委屈屈的告辞离开,看着房门关紧,丁秉先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淡去,他抬手示意杜言坐下,然后用手指轻敲桌面,一时间办公室里一片沉寂。 “老李去市里了,”丁秉先开了口“听说是去参加一个中央关于加强社会稳定与治安管理的文件精神的会议。” “涂主任和我已经说了。”杜言回答着,关于丁秉先说的这个文件精神,其实他比很多人都更加清楚,毕竟形成中央这个决议的重要原因,是南巡老人对打击各种社会犯罪的重点讲话,而这个讲话稿的蓝本几乎就是杜言起草的。 “看来中央要有大动作了,”丁秉先停下敲击桌子的动作,然后他忽然说“小杜,你不要等了今天就回新区去,老李回来我就说那边有事需要你去解决。” 杜言慢慢站了起来,他张嘴要说什么,却被丁秉先摆手拦下:“新区那边的事情的确很多,刘家辉走的又急,要你发愁的事多着呢,你的主要精力和职责还是在新区上。” 杜言无声的点点头,可要出门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着丁秉先:“丁叔,县里这边……” “你不用担心,”看到杜言露出的隐隐担忧丁秉先只是一笑“记住了小言,你的路这才开始,平陵也不是你唯一的目标,所以你也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个大院里,以后能让你折腾的地方有的是。” 杜言默默点头,他知道丁秉先这是在把自己从县委大院子这个混进来难,可想混出去就更难的泥潭里摘出去,而且也正如丁秉先说的新区才是他的职责所在,另外丁秉先话里隐藏的意思也很明显,不论平陵这边有什么变化,只要他把新区牢牢抓在手里,就足以在今后的变化中站稳脚跟。 看着杜言告辞离开,丁秉先略微沉吟随后拿起桌上的电话,在对方接了电话后,他对着话筒恭敬的说:“老领导,您有时间么,我想和您汇报一些事情。” 出了丁秉先的办公室,杜言略一沉思就决定听从丁秉先的提议尽早赶回新区,虽然只是两天可他已经感觉到县委里有着一种很不稳定的气氛。 从昨天吃饭就可以看出,随着他的到来,明面上十个常委已经分成了两派,而具体到每个人却又因为各种原因与别人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 李培政当然是希望自己的到来能帮助他一挽在常委会上始终处于弱势的局面,而涂向东却因为自己的回来,产生了在李培政派系中会被边缘化的危机感,正因为这个涂向东才借着提出新的县委办副主任人选的名义试探自己的底限。 而丁秉先,应该是已经看出这其中的问题了吧,所以他才建议自己尽早离开县委,把精力投放到新区建设上去,只有这样即便将来有什么变化,也能居于不败之地。 杜言微微有些头疼,他知道自己这次回来显然会改变一些事,和一些人的关系也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可是他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开始有了这么多事,接下来新区那边会如何,他还不清楚呢。 “杜主任,可找到您了。”一个看上去面熟的男人隔着老远就打着招呼走了过来,走近之后杜言才认出这人是以前县委办二室的老马,说起来这老马倒是和老于经历近似,也是沉底多少年的老机关,平时蔫不出火不进的混日子,可看他现在这样,杜言就觉得这县委大院也许真是到了春暖花开狗熊撒欢的好季节了。 “杜主任您的房子我给你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立刻让人改改。”老马笑呵呵的说着,那种热情劲不知道的会认为杜言的房子就是他送的。 “真是麻烦你了老马,其实我也不着急,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要在新区那边的。”杜言随口说,他知道老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老马接着就压低了声音:“杜主任,您今天晚上要是有时间,我请您吃饭,”说着他看了眼杜言,有接了一句“涂主任也来,我请两位领导到鲤鱼居喝酒。” 杜言看了看老马那张在他印象里原本始终无精打采,可现在看起来却是精神百倍的脸,现在看来涂向东要推荐的就是老马了,怪不得老马一脸铁树开花第二春的样子。 “老马,新区那边有事,今天晚上我就不去了,”杜言淡淡的说,既然已经决定听丁秉先的建议暂时跳出这个泥潭不碰其中的是非,那么就要尽快和很多事撇开关系,至于什么时候再搀和进来,那就要看形势了“这么着吧,代我和涂主任道个歉。” 老马就一脸笑容的点着头,领导说有事那就一定是有事的,至于说老马的意思也算是表达到了,想来以县委大院里谣传的涂主任和杜主任的关系,老马觉得自己这县委办副主任的椅子差不多算是稳拿把掐的了。 因为已经打发胡学聪先回大青乡,杜言也只能先回家打个招呼,听说杜言这就走,桑淑兰就立刻赶着给儿子做饭,杜振海已经回来了,不过因为杜言赶着出门,杜振海虽然好像有话要说,可最后也只是叮嘱几句其他的没说什么。 杜菲可就有点不高兴,她还想和哥哥多呆一些时候的,否则她早就提前回省城学校去了,不过在杜言答应下次带她去大青乡玩一阵后,这才勉强露出笑脸。 给苏倩的单位打了电话,不巧的是苏倩陪同领导到下面做新年审核去了,无奈之下杜言只好收拾东西,中午的时候县邮政局来了个副局长,说是按照县委办的通知,要在县委领导家里安装电话,这是先来看看线路安排和约定安装日期的。 这又高兴坏了杜菲,说起来虽然现在省城里也有私人家庭安装了电话,可那高达五六千元的初装费和每个月不菲的话费,却是让省城里的绝大多数家庭也望而却步的。 杜振海开始并不同意,认为这是在以权谋私,可那位副局长就解释说这是按照县委办下达的正式文件办的,是正经公事不是以权谋私,而且如果没有电话耽误了工作,杜主任也是有责任的。 这么一说杜振海也就不再吱声,只是看着那位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头顶已经光秃秃的副局长满脸堆笑和儿子说话的样子,杜振海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发堵。 吃了中饭,杜言离开了家,从县城到大青乡的交通这一年多来算是已经有了不错的发展,原本出城每天两趟的公交车变成了上下午各两趟,进城的更多些,虽然路况依旧很不好,可至少一些最难走的路面做了铺整,由此可见,平陵对新区还是很重视的。 只是,这样的重视却依旧不是让杜言满意的那种,而且杜言相信,不要说是平陵,就是整个太华甚至是河西省,迄今为止也没有人真正能领会新区在未来所处的地位和应该发挥的作用。 下午,天逐渐黑下来的时候,坐在摇晃的公交车上的杜言看到了远处隐约中的大青乡镇,看着那片片熟悉的精致,杜言心中不由涌起一丝欣慰。 不知道怎么的,他脑子里这时候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句很应景,可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别扭的熟悉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4章第四章杜主任的虾兵蟹将 下了车,杜言沿着新修的一条路边看边走,看的出来,这一年当中大青乡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临街的商户变得多了起来,人们的衣服也比一年前整齐花样也多了,特别是公交车站前,那个很大的青果酒的广告牌子十分显眼,看上去倒是多少有些声势。 杜言向镇委会方向走去,虽然新区已经建立,不过据他所知,不论是大青乡还是平陵,实际上都没有真正发挥出“三镇一地新经济区”这个名字的真正作用,人们提到新区其实就是指得大青乡,这从进了镇子之后只看到青果酒厂的广告,却始终没看到有关双堆和琉璃集的介绍就能看出来。 “老板,发财啊。” 一个声音忽然从路边传来,杜言回头看去,一个个子不高,身上披着件旧军大衣的中年男人正冲着自己笑。 这个人杜言不认识,在大青乡的时间太短,镇上很多人他是不认识的,不过绝大多数人倒是认识他,特别是经常在街面上混的,这个人看到他却没有认出来,倒是让杜言有些奇怪。 “老板,来买酒的?”这个男人边说边摸口袋,然后掏出一盒皱巴巴的当地烟。 “看看,买酒,也买别的。”杜言用普通话应着,看这人的意思他就猜到大概是那些在街面上来给来生意的人牵线的,只是这个人显然不知道他是谁。 “还买别的?”中年男人眼睛一亮,他打量了下杜言,因为穿的是之前从首都买的衣服,虽然样式在杜言看来还是老了些,可在内地乡下杜言这身打扮已经足以引起轰动,也怪不得刚下车这个人跟上来了“老板,是不是买琉璃集瓷砖的?” “你们这里也买琉璃集的瓷砖?”杜言随口问,之前他还在为没有在街上见到任何有关琉璃集的提示感到奇怪,现在看来应该是还不算太坏。 “我们这当然卖了,”中年男人就呵呵笑着“老板我和你说,你要去琉璃集买说不定就吃亏了,他们那的人要价不低,这么着,我带你去个地方,保证价格低东西也实惠。” 听中年男人说到这,杜言大体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人显然是抢在琉璃集人的前面牵线拉生意的,只是看来这个人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本钱,估计也只是给别人跑腿。 想通这些,杜言心里更是有些不快,在他当初的设想中,不论大青乡还是琉璃集或者是双堆镇,都是未来经济新区的一部分,相互依赖互补然后发挥总体优势才是未来新区真正起作用的地方,毕竟单独一个小小的乡镇,是不可能承担未来跨省经济桥的杠杆作用的。 可现在看来事情显然并不乐观,三镇内部的不协调从这个拉生意的人身上就可以看出来,更别说其他的更关键的合作与统一的发展。 “你们这么干不怕琉璃集那边的人不高兴?”杜言一边跟着中年男人走着随口问“我要的瓷砖数可是大,你这从中间卡一关,我吃亏啊。” “哎呦老板哪能啊,”中年男人就立刻解释着“我们这的价格保您满意,到地方您就知道了,再说我们也不是私人买卖,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镇政府机关。”男人说着还挺挺腰,那样子倒是颇有点告诉杜言,别拿村长不当干部的意思。 “朱老蔫,又搭串子了?”街上几个人经过,看到那个男人和杜言站在一起,就远远的吆喝了一句,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那些人也没怎么注意杜言的长相。 “你才搭串子呢,你婆娘才搭串子呢。”那男人不满的回了两句,引起了街对面那几个人哈哈的哄笑,他飞快的扫眼杜言,看杜言似乎没听懂这句当地话的意思,他才松了口气。 杜言就暗暗一笑,他其实知道搭串子就是北方一些地方说的找冤大头的意思,他倒也并不急,而且这个人说的什么镇政府机关倒是引起他的注意,毕竟大青乡是个小地方,如果有人打着镇政府的名义诈骗,那简直就是找死,除非真有那么回事。 想到这个杜言就跟着这个叫朱老蔫的人沿着街道向前走,而当朱老蔫指着不远处一所门口挂着块木头牌子的房子时,仔细看着那块牌子上的字迹,杜言一时间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新经济区经济指导小组”,看着这牌子杜言觉得有些啼笑皆非,他怎么也没想到,朱老蔫最后会把他带到这来。 “这是整个新区办公的地方,老板你知道新区是什么吗,就是能管大青琉璃集的地方,对了还有双堆都归这管,你说我能骗你吗?”朱老蔫神气的问。 “是么,三个镇都归这管?”杜言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朱老蔫,同时他心里无奈的叹口气,如果真能那样就好了,可惜现在看来情况是不妙啊。 杜言不再理朱老蔫,他向挂着布门帘子的经指小组的房子走去,就在他刚刚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挑起门帘时,他就听到屋子里忽然响起一个饱含愤怒的熟悉声音:“四有,你这么干太不地道了吧?!” “老翟叔,你说我咋不地道了?”陈四有的声音虽然没火可似乎也好不到哪去“老翟叔我知道你和梅书记是老好又是亲家,你当然向着他们说话,可你也想想我们,我们这边十几二十口子人呢,没娘疼没爹爱的,过年发点福利都只有一半,我不再想办法给大家找点出路喝西北风啊?” “那你就抢行市?琉璃集那边有生意你们就抢客,仗着老客都得在大青下车你们直接就抢人,这不是不地道是什么?”老翟的声音有些闷,可倒是出乎杜言的意料,在他印象里老翟虽然不是一棍子打不出个屁也差不多,没想到也有发火的时候。 “老翟叔,我是抢客了,可也没就亏了琉璃集吧,你自己去问问,我给他们的价继续压他们答不答应,再说我们这边也是出人出力的,又没拦着不让他们自己卖瓷砖,只能怪琉璃集的人没本事折腾,还不许我们吃饭了?”陈四有就有些真的恼了,说到这,似乎感觉到门口吹来的冷风,他不耐烦的大声问“谁呀,门都没关好,怕掩着尾巴啊。” 听到陈四有的话杜言就轻轻挑起门帘,屋里明亮的灯光让他不由微微眯起眼睛,当他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陈四有和老翟脸上愕然的表情。 “怎么,这才不到一年就不认识我了?”杜言笑着问。 “杜镇长!”两个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而屋里其他一直旁观两人吵架的镇干部们也是立刻纷纷走上来,不过除了老翟和陈四有,其他人却都很恭敬的叫着“杜主任” 杜言向几个干部摆了摆手,他做完这个动作后就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做作了些,可看着那些干部好像更加恭敬的样子,杜言就不禁觉得也许认为没有什么改变的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吧。 杜言扫了眼站在旁边的老翟和陈四有,看到从后面跟进来有些无措的看着眼前一幕的朱老蔫,他就回头对两个人说:“都还没吃饭吧,今天我刚回来咱们出去吃一顿。” 陈四有是很机灵的,他知道杜言肯定听到了他们的争吵,这是要给他们说合的,当着其他人的面自然不方面,而说起来做为杜言在大青乡的嫡系,自己两个人却吵了起来,估计杜镇长心里肯定不高兴。 “那就去小鲤鱼居吧,”老翟更机灵他赶紧接口,而且还不忘借着介绍缓和气氛“就是县里那个沈老板开的鲤鱼居,他常年在这两边跑来跑去的,又看到客人多了,干脆就在这又开了家小鲤鱼居,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杜言点点头,对沈和福的眼光,杜言其实是很佩服的。在前世,沈和福就提前看准了三零七厂搬迁之后带来的商机,一咬牙把整个鲤鱼居都抵押上去搞了笔款子买下了三零七厂厂院里的大片废弃厂房,当时很多人认为他疯了,那些厂房完全在厂院内部,又不临街不是等着死赔么? 可谁知道,三零七厂搬迁之后引发的县城改造风让沈和福那些废弃厂房一下成了香饽饽,只这一笔,沈和福就赚了个满盆满钵。 “那就去小鲤鱼居吃,也尝尝和县城的鲤鱼居有没有区别。”杜言说了句后头前就走,只留下屋里一群镇干部立刻议论起来。 小鲤鱼居和老鲤鱼居的菜有什么区别倒是没看出来,不过一个俏丽老板娘的出现,让杜言看出了原来老沈开这个小鲤鱼居的目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知道这老板娘是镇上的一个寡妇,自己带着个孩子开了家小卖部,因为长相俏丽自然有些谣言,也算是镇上一些青壮男人整天惦记的目标,只是没想到一年不见却是让沈和福给饭馆子里藏了娇。 老板娘原本就认识杜言,而且杜镇长又杀回来的消息也已经在镇上传开,所以看到杜言时虽然有些意外可很快就热情的上来招呼,她眼神很活看到后面老翟和陈四有的脸色不太对,就在引着客人进了单间之后随便说了两句就告辞离开,出来之后就叮嘱了送菜的服务员几句,然后她稍一琢磨,看看时间估计沈和福还在饭店,就走到前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 老板娘一走,单间里安静下来,老翟和陈四有都闷头喝茶。 过了一会杜言慢慢开了口:“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镇长……”看陈四有没有开口的意思,老翟就说了话,可接下来他却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无奈的叹口气。 “镇长,是我抢了琉璃集的生意,”陈四有说话了,话一出口他就不再有什么顾忌“镇长您是知道这个经指小组是怎么来的,石书记从一开始就没按着好心啊。” “不要说不着边的,”杜言打断了陈四有,看到陈四有望向自己时先是错愕接着渐渐露出不安的神色,杜言暗叹一声,这还只是个县委常委“说事别带人,别提没用的。” “那好,就说事!”陈四有点点头,杜言这次忽然回到新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陈四有很清楚,而且比其他人更清楚的是,他知道杜言对经指小组有着不同的期望“现在小组里大家真是闲着没事干,说是经济指导可谁都不听,又没有个像样的文件规定小组该管那摊,搞的大家心里着急,之前刘主任从头到尾就来过一次,也没确定究竟我们该干些什么,搞得一些人要回原单位可人家又不要,连过年福利都只有一半,结果大家合计着,既然是新区的经济指导小组,总和几个镇子的厂子有瓜葛吧,咱也不能去讨饭,干脆就搞个生意介绍,至少从当中赚点过年分红总可以吧。” “过年分红?你们那是过年分红么,常年分红差不多,”老翟哼了一声闷闷的说“四有,你们那边苦大家知道,可你也不能那么干吧,再说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人,那个朱老蔫,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夏天才回来你就找了他,结果他就堵在车站边上,有客人就往你这边拉,搞的琉璃集都没单客去了。” “老翟叔,你这话我不爱听,”陈四有把手里的茶往桌子上一放“朱老蔫人是不咋地,可他脑子活肯办事,再说琉璃集的人也可以这么干么,他们不就是吃不了这个苦么?” “那你介绍托运呢,算怎么回事?”老翟就恼火的问“原本货到双堆,然后由我们配货发出去这就挺好,可你干脆就是拉客介绍加上配货直接自己全包了,这独食你也吃的下去?” 陈四有就有些恼火,只是两个人刚要继续吵,却被带着服务员敲门进来的老板娘打断了。 杜言始终没有说话,他拦下两个人自己默默拿起桌上的青果酒,然后给他们分别斟上,看着渐渐有些不安的两人,杜言淡淡的说:“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决这方面的问题,三镇一地经济区绝对不是这么搞的,以前怎么干的我不管,不过这次我既然来了就得按照之前规划的那样发展。”说到这,杜言看了一眼陈四有“四有,你这件事我今天表个态,你在这件事上可以以说五五分成对错各一半。在这之前有多少你个人利益在里面我不问了,”说到这他抬手拦下要开口的陈四有“我说不问就不问,可从现在开始以经指小组要发挥的作用,我就要求你们必须能做到我对小组成员的要求,否则要么离开,要么由县纪委和你们谈话。” 陈四有脸色不禁有些发白,他没想到杜言会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而且他也明显感觉到现在的杜言和之前当镇长时又是不同,他觉得在杜言面前就和在其他县委领导面前一样,有着一股压力。 “至于你老翟,”杜言看着似乎比他皱之前胖了一圈的老翟有些好笑“看得出来你这段时间是包养的不错,每天过的舒心吧。” “别提了镇长还舒心呢,我都快闷死了,”老翟就是一阵苦笑“一个镇委办副书记整天没事就是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人家眼里我就是个混日子的,这次您回来了干脆还是把我调回来吧。” “怎么?嫌镇委办副书记官小,到我这要官来了?”杜言淡淡一笑“说起来我这个新区主任还真是光杆司令,新区管委会一年多了还没真正搭起架子,要办事的人也的确少不了,可惜老翟啊,只是这个管委会里还真没你的位置。”看到老翟听到这话脸上一呆,杜言继续说“有人说过双堆镇就是万年不动的双龟镇,我这次过来就是要让这个万年不动也折腾一下,所以老翟你就是再不愿意也得给我在双堆呆下去,直到你让双龟镇这个外号让人忘了。” 杜言的话让坐在他两边的两个人眼中渐渐露出了异样的神色,他们直到杜言所说的每一句话只要仔细一想就能意识到其中有着态度能引起他们联想的东西,不论是他透露出的即将开始的对新区管委会的大手笔变动,还是暗示对双堆人事的看法,这里面的意思都让两个人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 “镇长,石书记和彭书记的关系有点问题,”逐渐冷静下来的老翟忽然说话,而且一开口就是直指一些事情的关键,似乎在这一刻他又当回了他的镇委办主任“当初您走了之后,彭书记是认定自己就能当上镇长了,可是没想到是刘镇长上去了,而且还兼了新区主任,彭书记就和刘主任走的近了,听说在镇委会上,石书记的几次提议都被刘主任给拦了,其中彭书记的事不少,这次刘主任走了,彭书记就想着当这个镇长,只是好像石书记那边……” 看着老翟说到这若有深意的样子杜言点点头,他知道老翟这时候提这个固然是为了给自己介绍最近的情况,可多少也有着毛遂自荐的想法,毕竟自己现在已经是县委领导,即便在县委里还没有可能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可至少向其他领导提出建议还是可以的。 “老翟,该考虑的我都会考虑,”杜言说“你们记住,做好自己的工作,特别是那些最根本的最扎实的工作,不要搞花架子,地基打好了,将来起多大的房子就随我们的意思了。” 老翟就微微点点头,他今年快四十五了,之前对能不能在下去前熬一任镇长甚而是镇委书记感到迷茫,杜言把他从大青乡调到双堆,顺便职务上提了一下,他自然是很感激的,而现在随着杜言回来机会也变得越来越大,他自然心里就有了更大的想法,只是之前杜言的话虽然没有说透,他却已经隐约意识到某些可能,现在看来杜言早在一年前调动他时就已经有了某种计划,只是半途出了那档子事,可现在看来对杜镇长来说那件祸事却变成了好事,而老翟则从杜言升迁中看到了更大的希望。 陈四有也在心里琢磨,他之前肯主动提出到谁都不看好的经指小组去,就是看准了这其中的步子,只是杜言忽然黯然离开平陵让他变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虽然杜言之前提醒他要能踏的下心,耐得住寂寞,可没了指望的陈四有也就顾不得那多,仗着脑子活又是陈家老族的子弟,他就借着经指小组的名义开始干了起来。 对他们的这些动作,不论是刘家辉还是石长庚都是很清楚的,只是没有人愿意去管这些当初就是被排挤出来的人,现在杜言回来了,从杜言的话里,陈四有听出了这位年轻领导的野心,这让有些自暴自弃的陈四有立刻觉得又有了希望。 “四有,回去之后好好琢磨一下,”杜言对陈四有说“我刚才说你五五分成对错一半,是说你虽然抢其他镇子生意这种做法不对,可你能有充分联合三镇资源统一使用的观念是很好的,这样吧你把这些想法都写出来,不要怕被人说是务虚大话,有什么想法尽管写,明天早晨送到我住的地方来。老翟你也是,你说的让双堆成为其他两个镇的流通中心这个想法的确很好,就把这些写出来明天和四有一起给我送过来。” 两个人立刻不住点头,看着吃的差不多了,两个人陪着杜言走出单间。 “杜主任,”早就注意着的老板娘走了过来,看到杜言要掏钱她就是一笑“我们沈老板刚打电话过来说这顿饭他请了,只是没能赶上给您接风真是不好意思。他让我给你道个歉,说赶着明天就过来,一定要再请您吃顿饭祝贺您高升。” 听这能说会道的小寡妇一说,杜言稍一沉吟也就作罢,清廉不清廉的倒不在这上面。 出了小鲤鱼居,杜言才忽然想到自己今天还没有个落脚地方,之前那间房子肯定早不归自己,彭俊家开的旅馆他也不想去,他就回头找陈四有,想要让他给自己到镇委会去安排个住处。 就在他刚要开口还没出声时,漆黑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声很刺耳的汽车喇叭声,随着车灯亮起,杜言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熟悉的三菱帕杰罗,还有隐约能看到的,坐在驾驶座上身材俏丽的熟悉身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5章第五章大舅哥 帕杰罗在高低不平的路面上颠簸起伏的开着,两个强光大灯随着车身抖动,在前面不时晃起一道道的光影。 除非了车子发动机的声响,车里的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这么耗着过一阵,车子开出了大青乡开上空旷的野外公路时,赵小云的眼睛也都是一直盯着前面,始终看也不看一眼杜言。 杜言就有些郁闷,他忍了好一阵后终于忍耐不住,趁着赵小云集中精神看着路面,就悄悄抬起了手。 “拿开爪子!”赵小云一声呵斥,吓得杜言立刻就收回了手去,他讪讪的看了眼赵小云,看到她的眼神依旧只是盯着前面,在过了一会后还是忍不住又伸出手向赵小云腰上摸去。 “我哥要和你谈谈,”赵小云也不看杜言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可这句话却好像比什么都管用,杜言一下僵住,然后就老实的缩回身子,车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这却让赵小云反而不高兴起来“你干什么?就那么不愿意见我哥?别忘了如果不是我哥救你,你早让那些纪委的给打残了。” “我这个,我这个不是有点心虚么?你说你哥对我不错,可我就有点对不住他了。”杜言舔着脸看着赵小云,虽然车里光线暗淡,可他还是看到了赵小云变得微红的脸色,从侧面看着赵小云那虽然穿着皮夹克却依旧凹凸有致的体型,杜言脑子一热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 “你要死啊,我正开车呢。”赵小云慌乱的想要挣开,可因为双手扶着方向盘,整个身子就变得没有了设防,而杜言的手又是很果断的覆盖在她胸前,一时间慌了手脚的赵小云把着方向盘的手也不听使唤起来,帕杰罗在路上立刻如喝醉了的酒鬼一样摇摇晃晃的走起了之字线,好在这条路本就没有来往车辆,而杜言干脆也伸出手把着方向盘让帕杰罗向路边的树林里开去,这让原本凭本事完全可以不把杜言放在眼里的赵小云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摇摇晃晃的帕杰罗终于停了下来,杜言熄掉车灯,两个人一下陷入了充满暧昧的黑暗之中。 “小云,”杜言的声音在赵小云耳边轻轻响起,微带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上,渗进耳孔让赵小云的身子不由一阵发软“我挺想你的。” 杜言这句话让原本还想挣扎一下赵小云一下软了下来,她把头靠在杜言的肩膀上发出一声透着苦恼的叹息:“杜言,我们以后怎么办啊。” 看着在月光下脸上浮动着一层淡淡光昏的赵小云,杜言原本已经被挑起的慢慢冷却下来,他把赵小云搂在怀里两个靠在座椅上两个人看着外面皎洁月光下的树林。 “小云,我是个混蛋,”杜言轻声说“我有时候举得特别对不住你也对不住苏倩,你们都是好女孩子,可我不是好男人。” “你也知道自己不是好人?”赵小云略微抬头瞪了眼杜言,可接着把头又靠在他肩膀上“有时候我就想你如果真逼急了我,干脆就一枪毙了你,然后再给我自己一枪,什么麻烦都解决了。” “你还真狠,不过你忍心这么干么,不心疼?”杜言略带挑逗的问着,同时他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沿着赵小云的腰侧滑动起来,可马上就被赵小云一把死死抓住,重新按在自己的腰边上。 “心疼的人有的是,还轮不到我,”赵小云酸酸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打量着杜言的脸,她那样子让杜言有点发毛“我可告诉你见了我哥老实点,我哥眼光厉害着呢,要是让他看出什么来,说不定他真能一枪打死你,到那时候心疼你的人再有本事也救不活个死人了。” “你胡说什么呢,”杜言伸手在赵小云脸上拧了一把“你哥要是知道我成了他的妹夫,说不定还挺高兴呢。” “呸,你是谁的妹夫?”赵小云气恼的抬手要打杜言,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同时她的嘴唇被杜言火热的双唇覆盖,胸前高耸的山峦也陷入了一双魔掌之中。 黑暗带来的隐蔽让两个人可以避开那不敢面对的现实,陷入偷情般刺激的两个人逐渐变得意乱情迷,随着杜言的手不住的抚摸,赵小云觉得身子越来越热,心也越来越不安,她络的争论他看的多了“军队的作战能力在于能否适应他们要面对的战争,而不是一味强调自己的特性,美军能够做到用随时调整自己军队的步骤来适应和控制战场,这才是他们真正厉害的地方,另外就是士兵对战争残酷性的承受能力,这不是靠单纯的军事训练和革命献身主义宣传就可以的,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士兵不是真正的士兵。”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学问渊博,不但笔杆子硬,对军事学也是一套套的,”赵友勋淡笑了一下,他把猎枪递给杜言“别光说不练,打几枪再说。” “算了吧,我还就是嘴把式,”杜言摇摇手“赵大队今天兴致不错,这么早就出来打猎了?” “我心里不太痛快的时候就喜欢出来打打猎。” 赵友勋淡淡的说,他把猎枪挂在肩上对杜言打了个手势,两个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下慢慢走着,孙晓鹏则机灵的在后面很远的地方跟着。 “杜言,我昨天说的话你还记得么?”赵友勋忽然问。 “你是说关于命运的那个话题?”杜言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赵友勋为什么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看样子他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人。 “宋团长牺牲的时候我就在他旁边,”赵友勋缓缓的说,他似乎在这一刻回到了当时让他无法忘记的时刻“也许真是命吧,当时我们奉命死守一个山头等待增援,可增援的部队迟迟不到,我们就一直死守,直到全团都快拼光了增援部队才赶来,可宋团长没等到那个时候,他为了掩护我被一颗弹片掀飞了半个脑袋。” 杜言不禁感到一丝意外,他知道赵友勋应该和宋家来关系不浅,从赵小云与乔洛蔚的关系上就能看出,只是他倒没想到宋家来居然是赵友勋的救命恩人。 可接下来赵友勋的一句话,让杜言更是大感意外:“你知道指挥增援部队的是谁么?是宋嘉逸。” 杜言的嘴张了张,到了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宋嘉逸似乎总是躲着乔洛蔚,无论宋嘉逸在这件事上怎么没有私心,可说起来他的确是亏欠乔洛蔚了。 然而,赵友勋似乎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意思,就在杜言认为该听的都听到后,他停下脚步看着杜言淡然的说:“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宋部长心目里的继承人不是宋嘉逸,是宋家来。” 杜言的心霎时一紧!他愕然的看着赵友勋,一股凉气不由从后背直接窜上脖颈! 杜言知道赵友勋说的宋部长就是宋嘉逸的父亲宋展程,也是宋家家长宋老最得意的儿子。 宋展程在下南方的时候与人生下了宋家来,之后回京奉命结婚又生下了宋嘉逸,不知道为什么,宋展程心目中继承自己家族势力的并非嫡出的宋嘉逸而是宋家来。 宋家来在前线因为增援延误阵亡,而当时指挥增援的却恰恰是宋家来同父异母的弟弟宋嘉逸! 杜言觉得自己听到的这些事有些太过出乎他的医疗,而且他也不能不怀疑赵友勋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对他一个外人说。 好像看出杜言的怀疑,赵友勋忽然叹了口气:“杜言,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至少做人有骨气肯担当,只是有些地方你很让我失望,至少你在女人方面没什么定力。” 杜言的脸色立刻一白,他飞快的看了眼赵友勋,结果就发现赵友勋正用一种透着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时间他先是脑袋嗡的一声,随后就轻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和赵小云那点猫腻,还是让这个当哥哥的给发现了。 “你以为那点酒就能醉倒我?”一旦说开也就不再掩饰的赵友勋脸上露出了愤怒“小云是我妹妹,她那样子我还看不出来?再说我刚离开你们俩就,就……” 想起头天因为看到妹妹神色似乎不对起了疑心,随后就看到妹妹班扶半抱的把杜言送进房间,随后虽然妹妹很快出来,可那种脸上通红,神色慌张一看就知道在里面没干什么好事的样子,赵友勋握起拳头就要向杜言打去,可最后一咬牙还是忍住了“你说吧,和我妹妹怎么办?” “我有女朋友的,”杜言无奈的摇摇头,其实早知道总有一天会这样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突然“我不可能对不起我女朋友,至于小云我到现在和她还是清白的,可赵大队我也告诉你,对小云我也很喜欢。” “你也很喜欢?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你是宋……”赵友勋说到这终于忍住没说出来,他转过身看着别的地方也不理会杜言,过了好一阵他吐出一口长气“杜言,你要面对现实,你不是那些可以为所欲为没人管得了人。至少现在不是,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到了那个位置,和小云两人又是真心我可以不管,可现在这种情况对你对她都没好处,跟何况这里面还有个……” 说到这赵友勋忽然停下,他奇怪的看着杜言,过了一会伸出手用手指对杜言点着:“你小子行,行,我就看看你小子能折腾到什么地步,不过我可告诉你,你混不好就别想和小云继续来往,我不能让我妹妹不明不白的跟着你,还有你小子给我记住了,你要是敢随便占我妹妹便宜,别怪我赵友勋翻脸不认人。” 说完,赵友勋理也不理神色尴尬的杜言,扛着猎枪向山下走去。 看着赵友勋的背影,杜言先是叹口气,接着又觉得一阵轻松:这大舅哥的一关,暂时算是妥过去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6章第六章渐行渐远渐奈何 大青乡镇委会里,石长庚闷着头抽烟,他是昨天晚上才刚从外地回来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回来之后听到的却是一个他怎么也无法相信的消息。 说起来对新区主任这个职务,石长庚心里是矛盾重重。 当初刚说要建立新区的时候,在他想来做为大青乡的党委书记,新区主任原本就应该是自己来做,只是之前提出新区构想的是杜言,而后又有了个刘家辉,这么一晃下来一年时间过去了,他都没个机会。 年前刘家辉匆匆以治病名义离开平陵时,石长庚是很有机会的,只是在那种时候新区主任这位位子又成了烫手山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石长庚也是犹犹豫豫,到了后来闹的凶了,他甚至有些怕这个主任的担子落在自己头上,成了替刘家辉顶缸的,所以就找个陪老婆回老家的借口远远躲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这政治上的事是东边天晴西边雨,风云忽变之下随着南巡讲话,国内局势为之一变,等石长庚再回来,这主任的椅子不但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物,而且还是一个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人。 当初在资金案突发时,石长庚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看着坐在桌子正中的杜言,石长庚就有些说不出的恼火。 他向对面的彭俊瞥了一眼,看到彭俊在和他对视了一下后就避开了眼神,石长庚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杜言走后石长庚和彭俊原本短暂的蜜月期就过去了,彭俊显然是相当这个镇长的,只是刘家辉先是一下跳出来挡了他的路,接着就又兼了新区主任的职,而石长庚为了能控制住大青乡,也不停的从其他人那里剥夺他们的权力,这就引起了彭俊的不满,现在两个人虽然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可也是矛盾不断,早已没有了之前通力合作对付杜言时的默契。 只是现在杜言忽然以新区主任,更以县委常委之势强势归来,这让石长庚就感到了说不出巨大压力,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他就去找了彭俊,只是他不明白的是,彭俊似乎对他的主动示好并没有什么兴趣,反而显得颇为冷淡,现在又是一副理也不理的样子,这让石长庚觉得有些心里发堵。 杜言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虽然早已经都知道了他要来,可见到他时候镇委办里的人们还是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当初被纪委带走的杜镇长摇身一变成了县委领导新区主任,谁也不知道这次他再回来,是要首先用谁开刀祭旗,所以人们就变得谨慎的很多。 而杜言刚进镇委院就显露出了强势态度,他看了看表随后就宣布召开会议,当宣传组长老麻开口嘀咕着快到中午吃饭时间的时候,杜言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理也没理就走进了办公室,这让老麻不禁脸上一阵发热。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只是和大青乡的同志座谈一下,”杜言第一句话出口,就让在座的几个人脸上变得神色各异起来。 只是和大青乡的同志座谈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石长庚脑子里飞快的转着,他和杜言的眼神碰在一起,看到的却是一个淡淡的笑容,再看杜言看其他的人神色,石长庚忽然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和杜言平起平坐,之前刘家辉虽然也是新区主任,可更多的还有着大青乡镇长的身份,至少石长庚还能和他抗衡一下,而现在的杜言却完全一副把他当下属的神色,也许在杜言眼里,自己已经再也不是能和他平起平坐的人了。 “新区要发展这句话说的已经很久了,可是我这次回来没看到应有的局面,反而看到了为了三镇为了各自的小利益相互拆台相互矛盾,”杜言的神色随着他的话变得严峻起来,他的眼神在几个人脸上扫过,即便看到石长庚时也没有任何停留“老胡你记录一下,今天下午一点半要召开新区镇级领导会议,凡是在家的都要按时参加,中午就通知下去。” “是主任。”胡伟平飞快记录着,听到杜言的吩咐就利落的回应,多年的磨砺让他很清楚自己该在什么时候表现又该在什么时候收敛,在这杜主任上任立威之时,自己就得小心配合。 “同志们,我们都知道在新区里大青乡是三镇当中的关键,所以我也在这里提前和大家打个招呼,下午的会议我会主要倾听关于大青乡这一年来的发展规划,石书记,我想这些还要麻烦你了,毕竟这一个多月来你是书记镇长一身挑啊。”杜言微微侧头向石长庚笑了笑。 石长庚就不由自主的点点头然后就是一呆,他知道自己在潜意识中已经被杜言的气势压倒,毕竟现在杜言的身份已经和之前不同,县委领导的身份让自己和他已经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石长庚又看向彭俊,他发现彭俊一直默默喝着茶,杜言点到他的时候他就抬起头很正式的回答一些问题,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往自己这边看上一眼。 这时候石长庚已经差不多明白了彭俊的心思,也许彭俊从县里开会回来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了现在的杜言眼光和身份的不同,那么对彭俊来说,与其和自己联合起来对抗一位县委常委,不如干脆就谨守本分做好自己的事,毕竟镇长的位子还是空的,自己也不可能长期代理下去,和杜言搞好关系未必就没有盼头。 石长庚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他昨天回家听到消息后辗转反侧的折腾了一夜后,他没想到遇到的却是这么一个结果,自己煞费苦心的想着该如何去对付强势归来的杜言,可人家早已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许这时候杜言心里想的,早已经是怎么和县委里那些大佬扳腕子的事了。 石长庚这么想着心中虽然郁闷,却又有种莫名的轻松,从听到消息后压在心头的那块石头似乎已经慢慢消失,虽然知道杜言归来肯定是要立威的,可想到只要自己和彭俊一样摆好心态,未必也就过不了关。 会议很短,当杜言宣布散会时,几个人纷纷站起来却又不由自主看向杜言,看到他没有起身而是低声和石长庚还有彭俊说话,其他人才纷纷走出办公室,这短短的会议已经无形中确定了一个形式,人们这时看待杜言的眼神也已经变了,他们明白现在的杜言和他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上,当他们还在为大青乡这一亩三分地的权力争来夺取的时候,杜言看到的却可能是更远的东西。 散会之后,杜言以下午要开会的名义婉拒了中午干部们给他接风的邀请,不过倒是答应会后晚饭在小鲤鱼居和三镇的领导一起聚聚。 彭俊很机灵的没提出在自己老婆开的饭店里吃饭这茬,他知道一来杜言和那位县里的沈老板似乎关系不浅,二来也也明白和杜言毕竟之前有着不小的矛盾,事情要一点点来,倒也不急在一时。 杜言现在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新区主任办公室,大青乡一年来的发展还是不小的,至少这镇委会是做了一番的翻修,除了老房子,还在旁边拓出块地方建起了栋二层小楼。 看着还没完工的办公楼,杜言估计这应该也是刘大少的手笔,只是和那辆桑塔纳一样,现在都一股脑的便宜了自己。 杜言告诉别人自己要稍微休息一下,然后他就走进了办公室,看着桌子上摊开的电话记录,他伸出手指在本子上慢慢划过,然后无声的合上了记录本。 从昨天他离开县城到现在,平陵县委给大青只有几个关于琐事的电话记录,这些还在其次,真正重要的是,应该昨天下午就从市里回来的李培政始终没有来电话。 杜言坐在办公桌后面,用手肘直着桌子两眼盯着眼前的电话好一阵的沉默。 房门敲响,胡学聪随后走了进来,胡伟平的这个儿子经过在镇委办一年的磨练已经变得沉稳了不少,看到杜言的神色,胡学聪就小心翼翼的把饭菜放下,然后轻轻关上门。 杜言拿起筷子吃了几口,然后慢慢放下,在又沉吟一会后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县里丁秉先的办公室。 杜言知道丁秉先吃饭是很讲究的,虽然是平陵人,可他口味比较淡,吃不惯食堂的饭菜,所以如果不是聚餐应酬,每天都是由丁宏伟的母亲给他做,而且他吃饭也喜欢安静,这个时候应该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话筒里传来了丁秉先一贯带着礼貌声音:“你好我是丁秉先。” “丁书记您好,我是杜言,”杜言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摆正自己的位置“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上任伊始,能有什么汇报的,”丁秉先淡淡的说,他的口气听上去略带调侃又透着一丝深意“小杜,有时候做事不要太顾及,你这个人有个优点就是念旧,不过这个优点有时候就会变成缺点,所以要做大事就要看准了就做下去,瞻前顾后是大忌。” “谢谢您丁书记,”杜言点点头,他知道丁秉先这是在点拨自己“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真的知道了?”丁秉先在电话了问了一句,随后笑了声接着说“老李这次去市里带回来个消息,一会你自己问他吧,这个时候他应该在自己办公室呢。” “好的丁书记,那我就挂了。”杜言说了一句,等电话里传来忙音后他重新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响了几声后电话里传来了李培政低沉的声音:“我是李培政,哪位?” “李书记,我是新区的杜言。”杜言知道李培政办公室里的电话应该是有来电显示的,听到这么问他就很正式的回答“您现在有时间么,我想向您汇报一下工作。” 电话里略微沉默了一小会,随后李培政那特有的低沉声音传了过来:“小杜,你这么急着回新区,我没想到。” 杜言就不禁微微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在第二天没有等李培政回来就擅自回了新区,这让李培政已经多少有了些想法,不过正如丁秉先说的那样,杜言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虽然挂着个县委领导的名义,可实际上只是人们心目中的一张决议票而已,虽然这张决议票对无数人来说已经是穷一生都未必能拿到手的,可对杜言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 而且平陵这趟浑水也的确太深,随着自己的到来,权力分割也就变得更加复杂,至少从丁秉先给他透出的消息看,市里有些人显然是不想看到平陵的平衡被打破的。 “李书记,新区这边工作重任务急,已经耽误的时间就要赶回来,否则我们新区之前的优势就会失去了,”杜言平静的回答“据我所知临池和庆丰两市也已经在今年开始启动他们的新区建设,如果我们再不能把握机会,平陵的发展就会滞后,对太华来说也不是好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李培政那边的声音依旧有些低沉“小杜,我昨天在市里听了有关领导转达的一个消息,市委可能会在近期再给平陵增加一个常委名额,可能会提一个政法委书记。” 听着李培政似乎略显疲惫的声音,杜言心里不禁有些歉疚,他知道李培政是很希望自己能在平陵帮他一下的,可是他这个想法对现在的杜言来说却是弊大于利。 不要说做为新区主任杜言的主要精力都在新区建设上,就是以现在平陵的局势看,他也不适合卷入纯粹的政治斗争中去,因为只要稍微了解一点杜言这次调动背景的人都会知道,这里面可能牵扯到的人应该可以说是来头不小,如果在平陵杜言表现出过于支持或是反对谁,未必就不会让别人认做是上面某些人的指示和想法,如果那样牵扯的面就会很广,这是杜言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另外关键的是,李培政固然想为平陵做些事,可不论是他还是其他很多人,在心里始终还是把新区当成是展现政绩的一个工具,或者说他们并没有真正意识到新区在未来内地经济当中会产生重大作用,这才是杜言和李培政之间会产生分歧的根本原因。 事实上这个分歧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出现,当初杜言在向李培政阐述新区观念时,李培政的兴趣就不大或者说是不够重视,如果不是后来因为市里下大力气发展,新区也只是一个小小的陪衬,尽管杜言有信心很快就能通过宋家从更高层得到支持,可事情也许就是另一个样子了。 “李书记,新区需要发展,只有新区大力发展才会带动整个平陵的经济,”杜言平静的说,他知道李培政对这些现在看来还太过虚幻的东西听不进多少,可他还是想做些努力“我相信新区会成为平陵的经济增长点,甚至可以成为一种模式在其他地方推广,这就需要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小杜,你对新区看来信心不小啊,”李培政淡笑一声,从电话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杜言知道自己之前的话应该是没有起太大作用“你认为新区将来是怎么定位的,给我简单说说。” “李书记,我认为新区未来的影响绝不只是太华,”杜言开口就没有留余地,他知道如果不能引起李培政的注意和支持,自己的工作想要展开是很困难的“有些人认为新区只是发展平陵的经济,可是我认为也许有一天新区和平陵之间的关系会调过来,平陵可能会成为新区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做为未来新区后勤保障的一个基地。” 电话里一阵沉默,杜言知道李培政显然是对自己这话感到过度意外而在考虑该怎么说,他就耐心等待着。 “小杜,你的信心的确不小,”李培政说话了,他那低沉的声音似乎略带一丝波动“不过我想知道你这个信心是怎么来的,你要明白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整个平陵的发展规划都可能会发生变化。小杜,你能给我透给底么,这些话是你个人的想法还是有什么其他方面的根据。” 杜言沉吟了一下,他之所以对李培政说这些,也是希望李培政能在支持自己的同时,理解自己为什么不想趟平陵这趟浑水的原因,正如丁秉先所说,念旧是他的优点,可有时候也许就是他的短处。 “李书记,这些只是我个人观点,”杜言终于慢慢开口,他听出话筒里似乎隐约有一声叹息,可他还是接着说“现在新区需要发展,也只有发展了才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这对整个平陵的发展也有好处,我相信这是我们都希望看到的。” 电话里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李培政带着威严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杜言同志。” 说完,随着那边话筒撂下,杜言耳边响起了一阵“嘟嘟”的忙音。 杜言慢慢放下电话,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随后发出一声轻轻叹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7章第七章立威新区 当杜言放下电话的时候,在电话的另一边,李培政也正陷入深思之中 杜言没有和他打招呼就回大青乡,让他感到很意外,或者说有点难以接受。 在之前听说杜言回到平陵时,李培政不但感到很高兴,甚至多少有些得意。一年多来,虽然局面已经打开,可是面对已经在平陵经营了多年的郭松林,李培政有时候还是感到有些压力不小。 这主要是因为郭松林的势力固然不容忽视,可是主要的还是郭松林继承了之前老书记在平陵的那些根基,而且因为是当地人,郭松林有着先天的巨大的优势。 在李培政想来,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杜言才会回到平陵。而且据李培政所知,现在的杜言显然有着旁人所没有的关系和背景,这让他就更是看好在杜言来了之后自己对平陵的控制。 但是杜言在到任第二天就直接回到大青乡的举动,却发出了很明显的不想在平陵这滩浑水里搅合的信号,这让李培政不但大感意外,更是觉得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 另外一个消息也让李培政感到了更大的压力,杜言这次到平陵任职,显然触到了市里某些人的神经,也许他们有着和李培政之前一样的想法,认为杜言一定会热衷于在平陵帮助李培政和郭松林打擂台,这显然是不符合市里某些领导的意图,所以很快的就在杜言刚刚来到平陵的第二天,李培政就被叫到市里,被告知为了符合组织规定,平陵班子会在近期再增加一位常委,而根据中央最近下发的加强社会综合治理,加大打击各类犯罪行为的精神,这位常委会是一位政法委书记。 这让原本认为已经掌握了主动的李培政意识到,市里有人不想看到自己在与郭松林的斗争中占据上风,所以这位政法委书记的人选当然就不会是能符合自己意图的人,再想想提到这位政法委书记人选时,市里领导一再强调的要求掌握平陵当地情况这个条件,李培政估计着这个人选显然是刘老肥无疑了。 想起刘老肥,李培政就有些恼火,整个平陵官场都知道那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除了整天紧紧守住自己公安局那一亩三分地之外,据说他倒是很少做太出格的事。不过尽管如此李培政已经接到了有关他的不少举报信,虽然举报的事情大小都有,而且有些的还有些玄,可是因为其中绝大部分是匿名信,所以李培政也不是很重视,除了一些实名举报的要转到有关部分去调查一下外,绝大多数也就没了下文,而即便是那些责成有关部门去调查的,也大多是个查无实据。 几次下来,刘老肥反而更狂了,他公开说那些举报他的是当初被他抓过的犯罪分子,因为和他有私怨所以才诬告举报,虽然他这这也有着明显打击报复的意思,可是因为查不到实据,李培政也就只好任由他继续再县局局长这个位子上呆下去。 另外李培政也不想太过逼迫刘老肥,至少现在刘老肥还只是依仗着自己公安局长的权力坐观局面,如果太过逼迫说不定他就会彻底倒向郭松林。 而李培政可以暂时容忍一个和郭松林走得近的县委办副主任,却实在无法接受一个强力部门的公安局长投到郭松林那边。 现在,杜言的态度让李培政感到失望,这让他不禁暗暗感叹世事无常,谁能想到本应该是自己最大臂助的人,不但没有能帮到自己,反而随着他的到来,让平陵的常委会产生了更多的异数。 李培政再次拿起电话想把丁秉先叫过来,可停了一下后慢慢放下了话筒,丁秉先在杜言到了平陵后却显得并不很热衷的态度现在想来,却是显然已经预见到了这种局面,而且杜言之前在电话里的那些解释,也让开始有些愤怒的李培政慢慢冷静下来。 到了这时李培政已经逐渐想通,杜言的确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在他遇到危险时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年轻秘书,随着地位眼光的不同,杜言显然是要发出属于他自己的声音,而自己和杜言的关系也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上下级,很大程度上将会是一种平等的合作关系,这个无论李培政是不是愿意承认,都已经是个事实。 丁秉先显然已经看到了这一点,或者说这也是丁秉先希望看到的,李培政有一种预感,似乎丁秉先对杜言比对自己更看好。这从当初杜言卷入资金案时,从丁秉先认为杜言不会为了区区几十万就自毁前程的断语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李培政慢慢坐下,他需要好好考虑考虑,平陵最近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隐约觉得,也许一年多来微妙的局面,会随着杜言的回来发生巨大变化,只是这个变化显然不是李培政自己之前能想到的而已。 下午一点半,当杜言走进大青乡返修之后的会议室时,他看到会场上已经坐上了大约二十多个人,这些人都是三镇所有在家的镇委会成员,除了琉璃集的一位副镇长因为下村蹲点之外,三镇的所有镇级干部全出席了。 原本这样的会议往往是一点半开会,两点人也不见得人全到齐,可是这一次却是不同,一来之前在县里的接风宴上,杜言的举动已经让很多人感觉到他这次回来似乎来者不善,其次胡伟平在分别给各镇打电话时已经一再重申,杜主任要求所有人必须按时出席。 这让三镇的干部们自然想到杜主任第一次主持三镇会议,难免可能要新官上任,却不知道这三把火却是会先烧到谁的头上。 走进会场,杜言就注意到原本应该横排排列的座椅却是围着桌子形成了一个狭长的马蹄形,除了露出缺口顶端三个座位,所有座椅都是安排在两边,坐不下的就坐在两侧靠墙的椅子上。 看到这情景,杜言就暗暗一笑,他知道这一定是胡伟平的特意设计,这样一来原本可以在小主席台上一长串桌子后面落座的人,也就只能和别人一起坐在两边,而中间的位置如果不是安排一把椅子未免太过突异,也许胡伟平还真就那么做了。 不过即便这样,当杜言坐下时,看着旁边椅子被安排的离得很远,甚至都快到了桌子边的石长庚那张沉沉的脸,杜言就有种想笑的感觉,他倒是没想到,胡伟平看似谨慎小心的一个人,一旦耍起小手腕来也是不容小视。 其实当初胡伟平如果不是锋芒太露,才让陈老梗硬是压了下去一闷就是十多年,说不定现在至少在大青乡也是个了不得的风云人物呢。 会议由胡伟平主持,这原本应该是彭俊的活,不过因为杜言在一开始就制定胡伟平,别人也就没了话,而且他们看胡伟平的眼神也多少有了些变化,原本以为胡伟平会因为之前“大节不保”跟了刘家辉会遭到杜言的忌讳,可现在看来杜言却是依旧很器重胡伟平,甚至有人已经在背地里暗暗猜测,杜言会不会扶胡伟平当上大青乡的镇长,尽管这个可能实在不大。 当胡伟平宣布会议议程时,杜言注意到双堆镇的孙奇志和刘旺似乎有些眼神飘忽,特别是当宣读到要求各镇介绍这一年来在新区发展中的部署与完成情况时,刘旺显然有些发愣,他看看旁边的孙奇志好像要从孙奇志那得到某种启示和鼓励,可是孙奇志的神色却让他失望了,一时间双堆的干部那边隐隐有些躁动。 首先介绍的自然大青乡,这次彭俊找到了机会,他声情并茂的讲述着,在一些他认为关键的地方还加上些手势予以强调,听着他那热情洋溢干劲十足的讲话,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个平时没事只想着如何踩着别人往上爬的人。 当彭俊讲完时,他就看着杜言,看到杜言随着他的发言也做完记录之后轻轻带头鼓掌,彭俊终于略微松了口气然后笑着坐了下来。 接下来的是琉璃集,和彭俊多少还要矜持一点不能太过明显的拍马屁不同,之前因为宋嘉逸一笔投资差点给吓得背过气去的梅毛洞梅书记,一上来就是完全毫不掩饰的对杜主任一番歌功颂德。 “我们去年用半年的时间就整修了所有的小烧窑,又建了五座罐子窑,今年准备再建五座,说起来我们琉璃集现在是发了,可怎么发的?”梅书记挑着黑漆漆的两道眉毛问四周的人“如果没有杜主任当初拉来资金我们能干什么?没有杜主任又是找专家又是给我们琉璃集的素磁做宣传,谁知道我们那穷地方弯腰就能捡到宝啊?这次杜主任回来了,咱们就得跟着杜主任干,回头杜主任您还得去我们琉璃集给我们支支招,我老梅不听别人哼哼,更不怕别人背后挖墙脚抽梯子,可就是服您。” 说着,梅书记有意无意的向着坐在后排的陈四有看了一眼,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声。 看到老梅那对陈四有苦大仇深的样子,杜言有点无奈,说起来陈四有他们经指小组干的事也的确有些不地道,倒也难怪老梅在会上都要甩上两句,不过这也让杜言更加意识到这一年来三镇之间根本就没有个有效的合作互补的发展趋势,这也正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会场上有点冷,却是原本应该轮到的双堆那边迟迟没有人站起来发言,杜言的脸上渐渐挂起了一层寒霜。 他的眼神掠过双堆的干部最后落在孙奇志的脸上,看着似乎脸色憋得通红的孙奇志,杜言淡淡的开口说道:“孙书记,关于你们双堆这一年的情况你能大体讲一下么?” “杜主任,我可以讲一下,”孙奇志忽然站了起来,他先是看看两边,当看到老翟时他发出一声低哼:“杜主任,我要先说说我们双堆的历史。” “孙书记,今天会议时间有限,”彭俊忽然开口,他说这话时撒了眼杜言,杜言脸上没有因为孙奇志显然要出叉头的话有什么异样,可石长庚却微皱起了双眉,彭俊估计石长庚是很愿意看到有人出头和杜言叫板的,所以他这个样子显然是对自己出面拦孙奇志的话不满,不过彭俊也不在乎“说些具体的主要问题就是了。杜主任会给我们大家做出指示的。” “彭副书记,我这是在向杜主任汇报,好像没必要得到你的允许吧。”孙奇志脸色黑黑的问着彭俊,他特意加重的副字,却一下戳中了彭俊的痛处,一时间彭俊的脸同样憋的通红,会议室里的气氛显得紧张起来。 “这个会议就是畅所欲言,孙书记你说。”杜言脸色平静,不过他看着孙奇志的眼神却不是很好。 “杜主任,说起来在座的都知道,我们双堆镇以前是属庆丰管的,后来重新区划才归到平陵,这满打满算也不到六年,”孙奇志迎着杜言的眼神说道,他现在这样子倒是很出乎一些人的意料,谁都没想到有名的“双龟镇”的书记,忽然就做起不平之鸣了“可以说双堆就是个后娘养的,要资源没资源要支持没支持,都说我们那里是三市交界,其实就是三不管,再加上我们双堆的干部也的确不争气,这新区的后腿我们是拖了,可我们现在有困难也是事实啊,杜主任,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双堆也出个好办法,等我们象大青琉璃集似的也发展起来了,您就是换个人来当这书记镇长的也成。” 说完,孙奇志就一屁股坐下来,抓起桌上的烟盒拿出一支点上默默抽了起来。 会议室里就有些发静,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孙奇志前面说的其实都不过是场面话,真正关键的还是最后那一句。 之前杜言通过李培政把老翟调到双堆后,随着新区的消息传来,很多人就已经隐约猜到杜言的意图,在暗暗诧异与杜言的胃口之大时,人们也想看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 可谁知道杜言半途出事了,老翟的处境就立刻变得尴尬起来,这次杜言回来的消息一传开,最高兴的应该就算是老翟了,而且很多人也认为杜言就算是弥补老翟这段时间的委屈,也肯定会给他安排个更不错的差事,这么一想双堆的干部问题就变得敏感起来,孙奇志这个时候提这个,未必就没有借着抱怨试探杜言心思的意思。 杜言默默看着孙奇志,之前涂向东把双堆镇叫成双龟镇时,杜言还认为他只是在单纯的讽刺孙奇志和刘旺两个人消极混日子,现在想来涂向东的话里,未必没有暗指这两个人善于隐忍的一面。现在看来孙奇志似乎更精明一些,他显然已经意识到用那种混日子的办法未必奏效时,立刻高调表态,倒是先把主动权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不要说双堆的问题还暂时解决不了,就是真的解决了他们这书记镇长的让他这些话一说,倒是不方便就真的给换掉了。 看来即便是乡镇干部,也都是斗争经验丰富,不那么好对付的,只是,这些手段对杜言来说没有用! “看来今天的主要问题是出在双堆了?”杜言一字一句的问,他扫视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然后把抬手指了指门外“大家进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外面那块牌子上写的什么?是经济新区,在你们看来也许还分大青,琉璃集和双堆,可不论是按行政规划还是外人眼里,我们就是经济新区,是一个整体。” 杜言翻开之前记录的本子,一边看着上面的记录一边逐条说着:“大青酒厂,你们认为自己只要琉璃集为你们配套生产的酒瓶就够了,你们想过没有,以素磁的名声和历史底蕴,你们难道就不能专门试制出某种能与素磁相互衬托,相辅相成,能衬托出传统档次的酒品么?至于琉璃集,我很奇怪这一年来你们所说的发财都指的是什么?建了几处烧窑?盖了点房子,村子里路面平整了一下就算是富裕了?你们说自己那地方是弯腰就能捡到宝,可你们知道素磁能带来的效益有多大么?又知道你们现在的小打小闹在未来的市场里能翻起多大的浪花么?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不能尽快改变这种小富即安的心态,那也只是把宝贝捡起来又白送给别人了。” 看到彭俊和老梅似乎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杜言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他知道不说现在的人们思想观念本身就不够开放,即便是在后世开放的时代,要让这些人明白双赢这个道理也是很难的,国人的习惯是更喜欢独吃,哪怕根本吃不下去或是宁可被撑到,也不愿意把自己原本就吞不下的利益和别人分享。 这是个最致命的短处,但是却又偏偏是杜言必须予以打破的,为了打破这种思维定式,他不惜要用更加严厉的方式。 “至于说到双堆,”杜言的口气骤然变得严厉起来,他的眼神向双堆的干部们扫去,在看到孙奇志和刘旺时停也没停一路扫视过去,然后才收回眼神继续说“在你们的眼里,其他地方都是给政策给优惠才发展起来的,那我问你们,你们自己既然知道地处三市交界你们自己又做了什么?你们充分利用自己这个地理上得天独厚的优势了么?你们的干部做到问心无愧的为群众办事而不是整天只想着如何混日子么?!” 杜言毫不留情的质问着,说到这他合上本子语调严厉的说:“我会把有关情况向县委汇报,至于双堆的干部结构是否符合新区发展的需要县委会有一个决议,这不是在座任何一个人能说了算的,更不是可以赌气就撂摊子说怪话的!” 杜言的声音异常严厉,他再次看向孙奇志,看到孙奇志略微有些发白的脸,杜言心里已经给他下了个“没有担当”的断语。 “今天会议结束之后我会下去在每个人蹲点,有困难当时说,能解决的问题咱们当场解决,”杜言站起来看着会场里的干部“南方有个申城速度,那么咱们就在河西省搞一个新区速度,我是希望我们所有人都能跟上这个新区速度的,否则等待落后者的就是淘汰。” 杜言的话让会场里的人不由全都一惊,他们不知道杜主任要如何搞这个新区速度,可是很多人想来绝对不会是什么舒服的事,而另外一些如老翟和陈四有这些人则暗暗高兴,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杜主任不发威则已,一旦发威县委领导的 气势立刻展现出来,看着站在那里俯视所有人的年轻领导,一些自认算是杜主任心腹的人,不禁兴奋不已。 会议在胡伟平的主持下继续进行,不过气氛却和开始时又不一样,一些人开始主动发言,即便是坐在两边靠墙的干部也有的举起手来要求说上几句。 看到逐渐活跃起来的气氛杜言略感满意,就在他认真听取来自干部们发言时,胡学聪忽然打开会议室的房门走了进来,他走到杜言身边低声耳语了两句,杜言就向旁边的石长庚微微示意,然后跟着胡学聪走出会议室。 “县委的紧急电话,是涂主任打来的,要您立刻接一下。”胡学聪边走边低声说。 杜言快步走进办公室,刚刚拿起话筒放在耳边,就听到了里面传出涂向东的声音:“杜主任么,我是涂向东。” “我是杜言,有什么事情么涂主任?”杜言沉声问,他知道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涂向东不会特意吩咐胡学聪让他立刻接。 “你立刻回县里一趟,重机厂那边出事了。” 果不其然,涂向东开口就说了句让杜言心头一震的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8章第八章诡异的常委扩大会 听说重机厂出了事,杜言的心不由一沉! 虽然电话里说不清楚,可涂向东还是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情况。 老重机厂是平陵最大的企业,曾经是平陵重工产业的象征,可近年来已经成了个巨大包袱,特别是随着最近几年国内产业结构的变化,早在两年多前响应上级号召实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的老重机厂不但没有走出困境,反而更加深陷泥潭,这些杜言在一年前给李培政的报告里已经提到,当时李培政虽然觉得杜言说的未免有些危言耸听,可还是表示了一定程度的重视。 只是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 年前,老重机厂按照市里做出的决议开始推行了拆分方案,可是这似乎引起了工人们的不满,两天前工人们聚集到负责这次拆分方案的一个驻厂会计事务所前示威,虽然后来经过劝阻散了,可是谁能想到今天重机厂的工人们在听说那个事务所的人要来评估资产时,就在那些人进了厂子后锁了厂院大门,把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和一些厂领导都堵在了重机厂的厂院里。 听着涂向东说的经过,杜言不由想起了两天前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那一幕,想来当时那些老重机厂的工人应该就是在涂向东电话里说的那个会计事务所的门口在示威。 杜言在放下电话后回到了会议室,看到正在议论的干部们纷纷向他望来,他宣布会议结束之后,立刻带着胡伟平走出了会议室。 杜言没有坐那辆桑塔纳,对他来说那辆车太招摇了,虽然和动辄不把几十万的奥迪一百放在眼里的乔洛蔚比起来桑塔纳实在已经很低调,可在县城里就未免有些显眼,另外以大青乡到平陵的路况,坐低矮的桑塔纳还不如坐镇上的老吉普舒服。 车子在路上颠簸着,杜言则紧皱双眉。做为老重机厂工人家庭出身的子女,杜言对老重机厂是有些感情的。但是他也知道随着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和计划经济的逐渐淡化,象老重机厂和三零七厂这样带着浓重计划经济时代特色的国企或是军工企业,在今后的改革中会变得越来越举步维艰甚至是陷入彻底的困境,现在的矛盾也只是刚刚开始,再过两年,随着北方三省重工基地的纷纷陷落,国内将进入一个巨大的痛苦阶段。 而这个阶段绝不像某些高层对那些做出牺牲的工人承诺的那样,只是短暂的阵痛,而是一个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摆脱出来的万丈深渊! 自己能做什么?杜言闭着眼睛寻思着,自己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新区主任,在这些关系平陵上千家庭,几万人未来的事情上该做些什么? 在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胡伟平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杜言,虽然他只听说是老重机厂发生了些事情,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了,可在他对杜言虽然时间虽短但很深刻的印象当中,杜言尽管年轻却是个不但稳健,甚至有些深沉得让他不安的人,现在从杜言紧皱的双眉胡伟平猜到,发生的事情应该是很严重的。 吉普车刚进县城,胡伟平就感觉到一阵紧张的气息,看着在街口指挥交通的交警和不时跟着跑来跑去的协警,胡伟平不由微微侧身看了看后面的杜言。 “去县委,”杜言想了一下说道,他知道把他叫回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去解决老重机厂的问题,而是要召开一次县委紧急会议,而且在没有完全搞清楚情况之前他也不打算发表意见,尽管他心里很着急,可接着他又吩咐道:“伟平你把我送到县委之后就到老重机厂那边走走,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记住少说多听。” 胡伟平默默点点头,他倒是没想到杜言似乎对老重机厂那边的事情这么重视,想来在接下来的会议上,也许杜主任并不只是想做个旁听的陪衬。 到县委大院时,看到院子里杂乱的停着的那些车,杜言就猜到事情也许比他想的还要严重,还没有走进会议室,他已经听到郭松林声调严厉的声音:“必须严惩带头肇事的人,老重机厂工人么的这种行为是公然和政府机关为敌,如果不严惩就是纵容包庇,会开个最坏的头。” 听到郭松林的话告一段落,杜言推门走进去,迎着会议室里望过来的几十双眼睛,杜言略微扫了一下,发现除了所有的常委之外,负责县工业的副县长,工会主席,工商局长,财政局长还有县政府宣传办主任以及一些其他部门的干部黑压压的一片,而在这些人当中最显眼的,是俨然打横坐在常委桌最顶端的公安局长刘老肥,而且很巧合的是,刘老肥的位子恰好就在常委中敬佩末座的杜言旁边。 杜言穿过让开道理的几个干部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慢慢坐下,看着向自己点头致意的刘老肥,杜言微微点点头,他知道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刘老肥很快就要以政法委书记的身份进入常委,这让杜言似乎看到了县委大院里在未来会发生的更多的风风雨雨,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人们暂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从郭松林那异常严厉的态度上,杜言可以猜到也许重机厂那边发生的事情比想的要更加复杂。 看到杜言坐下,郭松林就继续言辞激烈的说:“工人们为什么会闹起来?当中显然是有人在挑拨,有人在唯恐天下不乱,唯恐平陵大好的局面不乱,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找出这些捣乱份子,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只有这样工人才能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能明白是受了别人的利用。” “松林县长,现在就下定语说是有人在挑拨还太早了些吧,”丁秉先开口了,这倒是让很多人感到有些意外,在人们心目中丁秉先大多数时候都很少发言的,虽然很多人知道丁秉先与李培政关系不错,可是因为他很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人们对做为三把手的丁秉先的存在感,有时候还不如常务副县长耿真强,可是没想到就是在这么一件突发事件上,丁秉先却忽然打破自己以前从不主动发言的习惯,而且开口就是直接对郭松林的意见提出了反对。 “工人为什么拦截那些来厂的外部人员,还有为什么连厂领导一起拦下了,我认为这里面也许有些问题,这些问题也不是简单的就靠对某些人的打压就能解决的,这会引起工人很大的反感,最好是能用温和的方式解决,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工人,不能一味采取强硬手段,这同样会造成很大的影响嘛。”丁秉先淡淡的声调和郭松林的严厉腔调形成了强烈对比,一时间会议室里有些发闷,人们没想到一个重机厂事件,却让县委二三把手之前发生了分歧,而且这分歧的性质多少还有些严重,毕竟这里面牵扯到了一个很敏感的与工人的冲突问题。 “我赞成郭县长的意见,”组织部长廖坤雷打不动的站在了郭松林一边,对廖坤来说每次表态不在原则,只看站队“工人有问题有情况可以反应,但是这种公然对抗政府,给政府添麻烦的举动是绝对不能纵容的,对主要有关人员我认为必须要严肃处理,必要时候移交司法部门。” 廖坤的话一说完,宣传部长老徐也立刻发表了态度,虽然按照次序是不应该由他发言的,可这个时候他却是抢在前面表示了对郭松林的支持。 纪委书记黄国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捻灭了手里的烟头,然后用重重的语气说了句:“我认为对发生的事情应该采取必要手段。”然后就又点上一颗烟抽了起来,这倒是颇为符合他平时少言寡语的性格。 只是黄国志这话究竟该怎么理解,却又让人一时没有了个头脑,什么样的手段叫必要手段,又该有个什么样的尺度?却是没想到这位纪委书记在这个时候玩起了太极,想到这些,人们纷纷望向看黄国志的眼神就有些奇怪。 “我认为应该谨慎些,”出人意料的是,常务副县长耿真却是表现出了不同的看法,这就又让人们感到有些意外,虽然做为从其他地方下派的常务副县长耿真和郭松林不是一派,可在工作上耿真还是一向比较支持和配合郭松林的,只是这一次却忽然有了不同声音,再加上之前丁秉先的忽然发言,谁也没想到随着一场突发事件,平陵的官场也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工人们的行为也许有些过激,可毕竟还没有做出太大的出格举动,如果这个时候处理过重会不会引发反弹?大家都知道,下个月郜省长就要到我们太华来视察,在此期间如果在我们平陵发生了严重事件就很被动了。” 耿真的话让很多人不由一愣,其实在座的都知道下个月河西省省长郜克要下来视察,这不但对平陵,甚至是对太华都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也正是因为这个,在听说重机厂工人闹事后,平陵县委一时间草木皆兵,而郭松林更是直接喊出了要严惩的话。 只是耿真这话一出口,郭松林的脸上就不太好看了,之前黄国志和稀泥的举动已经让他有些恼火,只是黄国志做为纪委干部,总是杜少有些自己的性,他和郭松林的关系与廖坤老徐不同,更多的是盟友而不是纯粹的上下级,这个郭松林倒也没有办法。 可是耿真这明显的反对就让郭松林有点受不了了,常务副县长在县委扩大会议上公开反对县长的意见,这对郭松林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他能感觉的出来,从黄国志发言开始,会议室里的气氛就有些不对头,再到耿真直接提出反对,人们看自己的眼神就更是意味深长,要知道这里面有些人还是第一次参加县委扩大会议,如果把这种原本只是很罕见的意外当成常委会上经常发生的情况,那对郭松林来说影响可就太大了。 “我认为应该严惩!”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不过当人们看向发言的涂向东时,很多人已经因为意外露出愕然的神色。 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在玩集体大反水?人们的兴趣立刻来了,众所周知,涂向东自此投靠了李培政之后就是李培政最忠诚的追随者,在有些时候他甚至和廖坤一样,在关乎表态的时候,是属于那种无原则的支持和反对的。可在这个关键时候,涂向东居然公开支持郭松林,这不能不让人们在意外之余感到兴奋莫名,没想到这次县委扩大会议会开成这个样子。 人们注意到李培政在听到涂向东这句话后,神色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不过李培政心里怎么想的,就没人知道了。 涂向东说了这么一句后就停下来,他不是在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对他来说能不被人注意才是最好的,他是在等待人们在心理上接受他这个表态,毕竟在太过诧异的情绪下,也许他的话反而不会被人听的进去。 “中央最近发表的关于打击各种社会犯罪的文件已经下发到我们县了,我想大家也都已经看了,我认为虽然重机厂的工人闹事还不算是犯罪行为,可至少算是妨碍社会治安,这个说法对么刘局长?”涂向东边说边向杜言旁边的刘老肥问了一句,看到刘老肥立刻点点头,也不等他开口说话,涂向东继续说“不论是出于对平陵社会治安的负责还是一个月后郜省长要来我们太华视察的需要,对重机厂的工人都不能采取太过软弱的态度,当然我们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打击面过大,那会影响干群关系,可也不能任由他们就这么胡闹下去,所以我认为应该对主要肇事人予以相应的惩罚。” 涂向东说完就看向桌子对面的人武部长老董,尽管在这种事上老董大多是投弃权票,可是在会议上表态的过程还是要有的。 但是老董好像没注意到涂向东的提示,他低着头喝着茶也不接话,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我想问一个问题,”到了这时,杜言知道该由自己发言了,当他开口时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向他投来,即便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李培政也从桌子尽头抬起头看着他“重机厂的工人为什么会闹事,这个情况在座的哪位能够介绍一下。” 会议室里立刻一静,虽然之前涂向东把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可杜言从涂向东的介绍中却隐约发现事情似乎有些蹊跷,为什么工人会和去评估重机厂资产的会计事务所的人员发生冲突,这个情况涂向东只是一带而过,等到了会场时杜言更是渐渐发现,不论是支持采取强硬手段的还是建议谨慎的,都只是就着重机厂工人闹事这件事情表态,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彻底解决问题的建议,这就让杜言已经猜到,这件事背后肯定有着什么让整个平陵常委会都为之顾忌的原因。 做为一个经历过后世太多事情的人,杜言很清楚“改制”这个预示着巨大利益分割的蛋糕后面都有些什么样的龌龊与肮脏,再看到听到自己的问题后虽然声色不同,可却都不接自己话茬的常委时,杜言已经可以确定,这其中的水肯定很深。 “工人闹事甚至锁了厂门,这种行为显然是很严重的,”杜言继续说“可是如果我们因为工人的这种行为就做出某种定性,是不是也是不负责任?我们当中有谁去和工人们正式沟通过么?马主席,这方面工会是怎么个态度?” 杜言的忽然询问,让坐在后排正盯着房间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县工会主席马姐不禁就是一愣。对她这个除了在节假日出来下到各个厂子走访慰问一下,遇到一些劳资纠纷就和和稀泥,实在不行就干脆推给别的部门,平时几乎闲得差不多把各种毛衣花样都玩遍了的工会主席来说,重机厂发生的事情根本就不在她的理解范围之内。 看着马姐愣愣的站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的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杜言对着她往下按了按手让她坐下,然后向看向他的常委们说:“我认为对工人们不能采取过激行动,更不能随便上升到破坏,煽动,教唆这种定性问题上去,那样就是我们自己主动的把工人往对立面上推,这绝对不是我们应该做的,至于说到打击各类社会犯罪,这里面有个区别犯罪性质的问题,另外请大家不要忘了,这个文件是由南巡讲话精神里引申出来的,而在南巡讲话里还有更重要的一段,那就是坚持走社会主义道路,简直工人阶级当家做主的本质。打击犯罪也是在围绕保证这个本质的基础上才提出来的。” 说到这杜言不易察觉的撇了下嘴唇,说起来要是有人和他在这个问题上辩论,他是很不愿意胜之不武的,毕竟那份讲话精神的底稿就是由他起草,后世多年的经验更是让他在底稿中加入了很多自己的看法,和对未来可能会出现的问题的警惕性词句,如果有人想借这个说事,他是绝对来者不拒的。 “杜言同志,你说的有些重了,”宣传部长老徐笑着对杜言说,他这张招牌式的笑脸让人很容易把他当成个没心没肺的人,可实际上老徐不但脑瓜子活笔底下也是异常的狠辣“我们这里没有人给工人定性么,毕竟这还是人民内部矛盾,可是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麻痹大意说不定就会上了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的当,要知道我们的历史教训是深刻的,忘记这些历史教训就意味着……” “背叛?” 杜言忽然开口打断了老徐,他这个举动让会议室里的人都不禁一愣,有人心里已经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标签直接给杜言贴了上去,毕竟在常委会,特别是常委扩大会上,公然打断另一位常委的发言不但不符合组织原则,更突显出极其的不成熟。 “徐部长,请问你说的一小撮人是怎么界定的,在没有到现场调查研究的情况下就断言有一小撮,你这是不是主观臆断,是不是不负责任?另外你说有一小撮,那么请问你哪些是一小撮,哪些是大多数?还是在你认为当中只要参与这次事件的都是那一小撮里的?如果那样请问你徐部长,你把平陵县委的立场放在什么位置上?”杜言开口就不停下,他几次看到老徐要张嘴说话却理也不理,同时他的眼神迅速扫过桌上的其他人,看到郭松林阴沉的脸和李培政不动声色的样子,杜言心头飞快的寻思,可嘴上却始终没停“另外,你说到历史的教训,徐部长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待历史的,可我知道就在两年前国家需要工人阶级的时候,工人阶级坚定的站在了党的一边,而现在到你这里却变成了历史教训,请问难道在你看来,工人阶级现在与我们的关系就是敌对的么?还是你自认工人阶级已经不能起到代表我们党先进性的先锋队作用?” 杜言一通诘问霎时让老徐脸色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嘴巴这么毒,更可恶的是他居然上纲上线的说自己对工人阶级有敌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可绝不能让他把这话坐实,如果一个县宣传部长有思想问题的谣言传出去,不论结果如何对他来说都是可怕的。 老徐张口就要和杜言争执,看到这一幕终于忍耐不住的李培政发出一声沉沉的哼声。 不能不承认,一把手的权威在这一刻立刻彰显了出来,会场里霎时一片寂静,除了有人因为紧张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发出的轻微声响外,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我们这是要解决问题,重机厂现在还大门紧闭,难道要就这么扯皮下去?”李培政脸色低沉,自从上任以来他很少发脾气,可是这一次他心头怒火熊熊,一个月后郜省长视察的消息已经让他感到压力很大,可是谁能想到在节骨眼上又出了这种事,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党委扩大会议上,第一次正式参加会议的杜言居然突然发难,虽然打击的对象是郭松林手下的人,但是这种明显把常委内部的不团结暴露出来的举动,却是让李培政不禁心头大怒。 他向杜言看去,看到杜言并不回避的迎过来的眼神,李培政心中又是掠过一丝疑惑,他这时候真的看不懂这个年轻人了,而对杜言之前那种看似不成熟的表现,他更是觉得一时间难以把握其中脉络。 可是当前的局势让他没有时间却继续猜测自己这个前秘书的想法:“杜言同志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们要先调查清楚事情经过,不过也绝对不能允许封堵厂门这种事继续下去,刘局长,”李培政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刘老肥打了个招呼“立刻组织警力到重机厂维持秩序,想办法把被困人员解救出来,记住在这期间我们的干警必须保持克制不能让事件激化。” “李书记您放心,我们县局已经在重机厂附近做好准备了,只等县委下达命令!”刘老肥立刻站起来大声说着,虽然身体肥胖可他的腰杆倒是挺得很直,特有的大嗓门在整个会议室里显得异常洪亮。 “我赞成杜主任的看法。”刚才一直低头喝茶的人武部老董忽然开口了,说完他就接着低头喝茶。可这却足以让会场里人们暗暗愕然,按理说做为一把手的李培政发言之后就算是拍板了,其他人已经没有必要再发言,更何况除非涉及军队方面,人武部在地方事务上一向是保持沉默的。 可今天这事怎么了?先是原本很清晰的两派人马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给自己这边的人拆台,然后是个第一次参加常委会的毛头小子不按规矩出牌差点闹出事来,最后人武部长来了这么一手揭底站队? 乱了,全乱了! 李培政暗皱双眉,自从来到平陵之后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虽然一直以来郭松林依仗本地势力隐隐占据上风,可大体上对常委会的控制李培政还是能做到,可今天看来,不但所谓控制没了影子,甚至就是郭松林也显然被这突然的变化给搞得有些莫名其妙。 是重机厂的事情真的太复杂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李培政心里琢磨的同时向着旁边的丁秉先看去。 丁秉先意识到李培政的眼神,他抬起头和李培政对视一眼,随后发出一声咳嗽引起了会场上人们的注意:“我认为最好县委派一位同志到重机厂去了解一下情况,杜言同志说的对啊,没有调查研究是不能轻下定语的,另外也需要一位县里的领导同志坐镇,毕竟干警在解救被困人员的时候可能会与工人发生摩擦,这就需要有一位县委领导在场控制。” 说到这,丁秉先已经注意到人们看他的神色有些奇怪,说起来这也难免,仔细想想就知道,这种事情书记不能出头,县长也不能出头,其他的县委领导要不各管一摊,要不就是不够资格,要说干这个最合适的,恰恰就是负责党群关系的副书记丁秉先自己。 可这种事大家都是躲都来不及,丁秉先这是怎么了,居然自己给自己下套? 今天这常委扩大会,开的可是够邪门的。 丁秉先却是心中苦笑,其实他早知道这种事自己是绝对躲不开的,既然这样不如干脆主动揽下来。 “李书记,如果县委信任,我愿意去和重机厂的工人们沟通一下。”杜言忽然开口,在所有人都还莫名其妙时,他继续说道“也许在座的有人知道,我本人就是老重机厂的家属子弟,虽然说在这件事上由我出面处理好像不太方便,但是我个人认为正因为我对老重机厂的情况很熟悉,所以做起工作来就更合适一下。” 李培政默默的看着杜言,他承认现在自己是真的已经摸不着杜言的心思了,如果说之前杜言亟不可待的离开平陵是不愿意趟浑水,那现在他这种举动又是什么? “杜主任理论水平很高,又是在省党校工作过,对于这种情况还是能把握的,我认为可以。”廖坤瞥了眼郭松林后就立刻开口,他还真怕李培政不同意。 “我也同意。”老徐闷声说,他没想到自己当着那么多人面让个毛孩子给抢白了一通,还没个反驳的机会,现在看到杜言脑袋发昏的主动往个大坑里跳,老徐就觉得如果不帮着推一把,自己都对不起自己。 黄国志和耿真对望了一眼,然后也就纷纷点头,而老董只是看着杜言,看到杜言看过来坚定眼神,就举了举手,然后继续闷头喝茶。 事情到了这个时候,涂向东倒是不好在说什么了,他在看向杜言的时候眼中先是露出一丝疑惑,随后也举起手,同时他看向了桌子尽头的李培政和丁秉先。 丁秉先拿起了桌上的茶杯,他对着杯中轻吹了吹,看着水中起起伏伏的一根叶杆,丁秉先暗叹一声放下了杯子:“我也同意杜言同志代表县委处理相关问题。” “那好,小杜你就代表县委去重机厂一趟,要冷静对待,谨慎处理,”李培政对杜言说,看着态度从容站起来的杜言,有一阵李培政觉得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刚刚来到自己身边当秘书的小青年,这让他不禁心生感慨,略微沉吟叮嘱了一句:“自己当心些。” “谢谢您李书记,我会记住的。”杜言向李培政点点头,随后转身向会议室外走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9章第九章厂资之争 老重机厂位于平陵县小青河的对岸,多年前,这里完全是一片荒凉的旷野,当时的平陵县也还不到现在县城一半大,随着国家关于建设大三线的号召,重机厂和负责精密电子器材制造的三零七厂先后迁到了平陵,从此之后风风雨雨几十年,这两个厂子逐渐在平陵扎根发展,也和平陵逐渐融合在一起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远远看去,就可以看到老重机厂里那两座因为年久失修锈迹斑斑早已废弃的高塔门吊,远远望去,那两座大型门吊就如同两个沉默的蹒跚巨人,这么多年来见证了重机厂曾经的辉煌,也见证了随着时代的变迁而逐渐走向没落的每一步。 杜言坐在车里一言不发,坐在他旁边的刘老肥则是不停的用手里的对讲机与下面的人联系着,虽然是还没出正月,可是他的额头上却是一片汗水,显得那颗肥肥的脑袋似乎更是硕大。 杜言默默看着车外,平陵是个小县城,重机厂又是平陵的大企业,所以这个时候估计全城的人差不多都已经知道老重机厂出了事,看着街上人们那种议论纷纷奔走相告的样子,杜言心里一阵沉重。 重机厂几千人加上他们的家属,在平陵这样一个县城里造成的影响绝对是令人恐怖的,而杜言更不会忘记在离开县委大院时,丁秉先从会议室里出来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小杜,看来你是真的准备做博浪一击了,”当时站在台阶上的丁秉先看着杜言,神色间略带感慨“也好,我劝你收敛低调那是老成持重,不过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没了朝气,如果那样你也让人失望。”说着丁秉先转过身抬头看着身后的县委楼微微摇摇头“在这里时间太久了,人的神啊魂啊的也变得没了根骨,年轻好年轻好啊。” 丁秉先倒背双手看着杜言略微点头,然后他压低声音说:“小杜,这次重机厂那边会发生问题,其中有些原因可能和资产评估有关,这里面的事很复杂,你一定要谨慎小心。” 丁秉先的话说的并不很透,可杜言已经隐约听出其中的问题结症在哪里,再一联想后世听到的那些关于改制过程中的种种传闻,他已经差不多猜测到这其中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底细。 警车飞快的在街上疾驶,沿着小青河边的沿河公路一直开下去,当警车快要上通向对岸的青河桥时,路边忽然跑出来一个人向着警车不住的摆手。 “找死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警察探出半个头大声骂着,杜言皱了皱眉,可只是从刘老肥身前探过身子对拦下警车胡伟平低声说:“伟平,上车。” 那个警察就有些尴尬,警车上也就能坐四个人,虽然后座可以挤一下,可他也知道万万没有让领导都挤后座的,所以他就悻悻的下了车,看着被他刚刚呵斥的这个中年人一头钻进警车坐到了副驾驶座上。 胡伟平上了车后对着杜言旁边的刘老肥打了个招呼,刘老肥就露出了个笑容,之前对这个大青乡的镇委办主任他当然不认识,可是杜言到任那天的酒宴上这个人始终陪在杜言身边,自然就引起了县里干部们的注意,再加上杜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王连义敬酒,平陵的干部也就有了个印象,那就是杜主任对和他贴心的人,那是很够意思的。 “主任,您怎么过来了?”胡伟平问着,因为当着刘老肥有些话他就没说。杜言让他到重机厂这边来探听一下发生了什么,当他打听到了些东西想要给在县委的杜言去电话时,得到的消息却是杜言带领县公安局的干警来解决重机厂的问题来了。 这让胡伟平不禁大吃一惊,他万万也没想到县委居然让杜言出头来解决这个问题,听到这个消息时胡伟平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在给杜主任下套! 他想联系杜言让他回绝这个安排,可是得到的回答是杜主任已经随队出门了,胡伟平无奈之下只好跑到通往重机厂必经之路的青河桥边上等着杜言。 “县委的安排的工作,”杜言知道胡伟平有话不方便讲,他就对刘老肥说“这样吧,县局的同志先过去,我的车在后面跟着,有情况尽快通知我。” 刘老肥也知道在开始疏通之前杜言也的确不适合就出来,所以就把自己的对讲机交给了胡伟平,说是有情况会立刻向杜主任汇报。 杜言点点头就下了车,他原本就不希望和刘老肥坐在一辆车上,胡伟平的出现也给了他一个借口。看着立刻向前开去的一串警车,杜言略一迟疑然后坐进了跟上来的老吉普。 “主任,你怎么过来了?”胡伟平还是这句话,只是这次口气里隐约带着一丝埋怨。 虽然胡伟平跟着杜言的时间并不长,可他对杜言的认识却是比别人都深的多,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深沉的让他感到可怕。 不论是到任第一天对王连义还是老于截然不同的态度还是之后对新区干部们的手腕,胡伟平都觉得杜言每一步似乎都是早已想好了,这就让他相信,如果杜言不是自己愿意,即便别人想把这件事往他身上推,也是不会容易的。可现在想来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抱着要搀和这件事的心思,否则他也不会让自己去打听老重机厂的情况。 “伟平,说说都听到什么了?”杜言没理会胡伟平的抱怨问着。 “听说是由于对老重机厂的资产评估上有了问题才闹起来的,还有就是工厂综合处好像要收回职工宿舍重新分配,这两件事也巧了都混在一起就闹出事来了。”胡伟平简单的介绍,他知道既然杜言已经决定搀和这趟浑水,那他的职责就是尽量提供能供杜言参考的消息“还有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可靠,”胡伟平说到这犹豫了一下,毕竟消息的真假可能会影响到杜言对整件事的判断。 “说说,可靠不可靠的先放一边。”杜言说,只是他虽然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是上了心,很多所谓谣言其实本身就有着某种依据,只是在传播中被无限夸大罢了。 “附近好多人都在说,这次评估是有人在做手脚,那个会计事务所就是来估亏的。”胡伟平小心翼翼的说“而且还有人说,他们的来头很硬可具体是哪的没人说的清楚。” 杜言默默点头,他这时已经大体明白当他在常委会上问到事情的具体经过时,几个常委却都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看着这个会计事务所的确不简单。“ 这么想的时候,车子已经开上了通向老重机厂的水泥路,看着路边一片枯草丛生的样,杜言暗暗叹息,老重机厂真的是没落下去了。 还没有开到厂门口,离得远远的一阵杂乱的哄喊声已经迎面传来,杜言示意吉普靠边然后下了车,看着远处那被拥挤得人群紧紧堵塞的厂门,胡伟平不禁有些担心的看着杜言。 原本很宽阔的重机厂门口,这时却是根本看不到那两扇很有特色的镶有红星的大门,里里外外耸动的人头有远处看去一片黑压压的,因为压抑的情绪和明显透着从众心理的驱使,大批穿着老重机厂制服的工人们时不时的来回奔跑,一时间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要跑来跑去,只是每当一个地方响起一阵喊叫时,就会有人跟着跑过去,然后再有一个地方爆发出动骚动引起另外的哄闹喧嚣。 忽然,一声凄厉的警笛声从人群中间响起,随着人潮轰的一下退去,杜言远远看到刘老肥站在敞开顶盖的警察上,拿着话筒对四周的工人大声喊着:“按照社会治安处罚条例,你们关闭厂门非法拘禁进厂人员,已经处罚了有关法律,如果你们再不打开厂门,县局就要采取必要措施。” “有什么措施?!是不是要把我们都抓起来啊?”人群里有人喊了一声,立刻四周响起一片相应“你们是不是人民警察,你们要抓工人么?” “我们不会随便抓人,可是解救被困人员是我们的责任,如果你们还不立刻散开回到厂里去,我们就要采取必要措施了。”刘老肥额头出汗,他的牙咬的咯咯的,其实他早就想让准备好的警察冲击厂院,只是之前李培政的吩咐让他有所顾忌,而杜言这次跟着来也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不敢轻举妄动。 “大家别听他的,我看到青河桥那边已经藏了一大批警察了,好像还有武警,他们是来抓人的!” 一个年轻人的喊声立刻引起一片慌乱,在这种根本没有办法能证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的时候,人们本能的更愿意相信那些对他们不利的消息。 “不能放那些人走,他们是来倒卖老重机厂的,”有人就跟着喊“到时候我们大家都得丢饭碗,连房子都要收走了,让我们怎么活?” “不能放!”“把那些人揪出来让他们说清楚!” 人们发出阵阵呐喊,群情激昂之下,厂院里的工人开始向离厂院大门不远的一栋老式楼房围去。看到那栋楼房直接挂在外面看上去就好像飞机登机梯似的铁楼梯,杜言就认出那应该是厂综合处所在地。 “老裴保护好房子里的人!”刘老肥抓起对讲机对着综合处的方向大声喊着,综合处裸露在外的走廊上立刻出现了几个警察,看着涌到楼下的工人他们纷纷举起手里拿着的警棍器械! 冲在最前面的工人立刻刹住脚步,而后面的人纷纷涌来推着前面的人向警察的警戒线逼去,一时间双方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警察开始挥舞手里的警棍,而工人们原本面对警察的畏惧也开始渐渐变成了愤怒和躁动。 双方间的冲突,一触即发! “刘局长,请你把对讲机对着扩音器。”杜言拿起了对讲机,他这时还在人群外,所以就用对讲机和刘老肥联系,同时穿过人群向警车走去。 刘老肥立刻把对讲机对准了扩音器,这个时候杜言愿意接手是他最高兴的。 “大家静一静!”杜言大声说,虽然通过对讲机发出的声音显得奇怪,但是这却也引起了正对峙双方的注意,杜言这时已经走到了警车边,他从刘老肥手里拿过扩音器翻身一下跳上了警车的前机盖“大家冷静一下,我是平陵县委常委,新区主任杜言,大家有什么情况可以现在就和我说!你们这么直接和公安干警对峙是不对的!” “哪来的毛孩子,还充县里领导?”一个工人在人群里喊着“不来个领导就算了,还让个毛孩子骗我们,我们不答应!” “不答应,让县里领导来解决问题,我们要见李书记郭县长!”人群中又是一阵呐喊。 “怎么,你们不相信我是县委常委?那我问你们,你们认识刘局长吧,他总不是假的吧,让他来说两句。”杜言把话筒递给了刘老肥。 刘老肥接过话筒也想学着杜言那样子跳上车盖,可实在太胖也只能站在车里大声喊:“没错,这是县里刚来的杜主任,县委常委新区主任。” 刘老肥的话还是很有些作用的,一来工人们相信他这个公安局长不会说假话,而来警察的威慑本身就让人们有些发憷,一时间虽然依旧因为杜言的年轻觉得不靠谱,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小了些。 “好了,大家有什么情况可以对我说了,我相信咱们老重机厂的工人师傅们是通情达理的,你们锁厂门堵干警不也是为了反应情况么,现在有了这个机会,就可以说说了!”杜言举着话筒对人群大声喊。 “那个杜主任,我们和你反应情况你能做主么?还是让李书记郭县长来吧。”虽然承认了杜言领导的身份,可是看着那张年轻的娃娃脸,人们还是不放心,就有人干脆这么不客气的直接问了出来。 “我就是受李书记郭县长还有县委的委托来和大家谈的,”杜言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说“再说既然大家都是在工厂里工作很长时间的老人,那就该知道组织原则,就算是李书记郭县长来了,也只能听取大家提出的意见,然后由常委会讨论解决,这是组织规定。如果谁当时就告诉你能解决还立刻拍板,那我告诉你,他那是嘴把式拿你当二愣子蒙呢。”说着杜言从车盖子上跳下来,顺手推开就要挡在他面前的两个警察,向人群里走去。 “大家有什么话尽管对我说,老重机厂的工人都是好样的,不瞒大家, 我就是老重机厂工人家庭子弟,我父亲是机加工段的杜振海,有认识的么?” “你是老杜段长的儿子?”一个年轻工人边问边上下打量着杜言,可他眼里却露出不信任的样子“听说老杜段长的儿子因为贪污出事让国家给抓了,你怎么在这?” 听着这年轻工人的话,四周人群一阵哗然!人们纷纷向前挤来,更有人大喊声:“他要没问题能让人抓了么?现在出来了还升官了,他能为我们工人说话?” “不能听他的!”“不能听,他们都是一伙的!” 原本情绪稍微稳定下的工人立刻爆发出更多的喊声,面对这种局面杜言也不由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自己的事情居然传的那么广,老机械厂的人都知道了,不过这时他已经来不及为自己做什么结实,他必须想办法尽快控制住这种情况。 更糟糕的是,他看到远处刘老肥正拿起对讲机继续喊话,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控制局面也许刘老肥真的 就要调动准备好的武警了。 “小高你给我住嘴!”一声暴吼忽然从人群里响起,随着人们纷纷让开,杜言意外的看到父亲杜振海大步走了过来。 杜振海的脸上满是愤怒,因为气愤露在衣服外的皮肤都是通红通红的,走起步来那种虎虎生风的样子,让那个之前质问的杜言的年轻工人不由有些神色发虚。 “大家听着,杜言是我杜振海的儿子,我就问大家一句,信不信我杜振海会有个贪污的儿子?还是信不过国家会让一个有错误的人继续当干部?”杜振海大声问着,他伸手把杜言的肩膀用力揽住,然后他回头对杜言说“别人说什么我不管,儿子我相信你没做亏心事!” 杜振海的话让四周的工人不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杜振海的声望在老重机厂是有目共睹的,做为退伍之后最早建厂时的老工人,杜振海这一代人几乎把一生都奉献给了老重机厂,而杜振海更是其中表现最为突出的一员,看着杜振海对儿子的信任,工人们不由就有些拿不定主意,而杜振海最后一句话也恰恰说中了工人们的心思,国家难道会让一个有错误甚至犯罪的人继续当干部么? 这么一想工人们的情绪渐渐冷却下来,这却是让杜言意外之余暗暗心惊,他没想到父亲会忽然出现,同时更没想到关于自己的谣言会传得这么广。 另外他也暗暗庆幸,这个时候的工人还是很单纯的,如果在后世,也许就会有人说“没错误的人才当不成干部”吧。 “好了,大家对我可能有点误会,这个我可以理解,但是也请你们注意,在没有任何凭据下就指责别人贪污,这在法律上叫诽谤,”杜言的口气变得严厉起来,之前的意外让他刚刚在工人心目中树立起来的一点形象动摇不少,必须借着父亲的出现尽快重树威严“我还可以告诉你们,对我个人的诽谤我可以不计较,但是对于领导干部的诽谤这牵扯到平陵县委的威信和形象问题。” 听到杜言的话,工人们不禁露出了一丝畏惧,之前闹得最凶的那个年轻工人更是不住向人群里钻去。 看到工人们的情绪略微平静,杜言立刻抓紧时间穿过人群走到了厂门前,看着紧锁的厂门,他向几个看上去跟上来像是带头的工人说:“你们这么做不好,锁上大门就万事大吉了?还是你们要让老重机厂就这么耗下去?对大家都有什么好处?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 “杜,杜主任,我们也是没办法,”一个工人皱着眉说“我们就是想让县里领导来看看,老重机厂不能就这么没了吧。” “那就更要打开大门,你们把人家会计事务所的人堵在里面,就是有理也变没理了。”杜言的神色严厉起来。 这个时代的群众对领导依旧有着很深的畏惧,听到杜言的话,几个工人不禁露出不安的神色。 “打开厂门,既然有理怕什么,大家摆在明面上说吗!”杜言一挥手然后直视着对面一个看上去岁数不小的老工人,他之前注意到这个老工人是和父亲一起过来的,而旁人对他的态度也和对父亲一样很尊敬。 “杜主任说的对,我们有理怕,打开厂门。”老工人犹豫了一下之后终于对旁边的工人说,借着他对杜言说“杜主任,我是总装车间的副主任我姓苟,大伙这次堵厂院不是要闹事,是要讨个说法。” “苟主任,我听说过您,和我父亲一起进厂的老前辈,而且你们两人也是整个河西省唯一同一个厂子获得省先进个人的典型。”杜言伸手和他握了握,他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父亲曾经说过,这个人因为他这个姓可是没少闹笑话,年轻时候叫小苟,岁数到了叫老苟,以至连他老婆都指着老苟父子俩说家里有两条狗,一条小狗一条老狗。 可是这丝毫不影响老苟在工人中的声望,和父亲一样,老苟就是那种把一辈子都交给老重机厂的人。 走进厂门的那一刻,杜言心中也是略有感慨,在他的记忆里老重机厂后来还是被贱卖了。一百五十万,只有区区一百五十万!一个价值尽亿的重机工厂就卖给了个人,而这在之后盛行起来的那场瓜分国有资产的盛宴中,既不是开始,也绝对不是结束! 在用力敲了好几下后,综合处紧闭的房门才微微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杜言和那些工人,里面的人就吓了一跳,如果不是看到旁边还站着个警察,估计早就立刻关上房门了。 带着几个工人代表,杜言走进综合处的二楼,这地方他以前因为要求修房子来过,在走进一间比较大的办公室,看到里面围拢的一群人时,他估计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个会计事务所的了。 看到杜言几个人走进来,那些人不由有些惊慌,当有人介绍杜言是平陵县委常委来解决问题时,这些人先是不信,随后一个头发梳理的十分整齐,自称姓孟神色倨傲的男人立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开口就是一口正宗的京片子:“我说你们这地方是怎么回事啊?我们是来给你们做评估的,是来帮你们的,你们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工人围攻我们?这叫什么事?杜主任是吧,我可和你说,我们迈腾事务所在首都那可是数一数二的正规事务所,和我们谈生意的人多了去了,根本没见过你们这地方这样人,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你说什么?!”一个壮年工人一下走上一步,随后立刻被杜振海呵斥住。杜言向他看了眼觉得眼熟也没想起来。 “隋先生,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杜言淡淡的说,对于这些事务所的人他其实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工人说的那个评估报告“我们的工人听说你们在给重机厂做评估的时候有故意压低资产的行为,这才会发生一些误会,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能做个较为合理的解释,这样大家才好相互沟通相互谅解么。” “杜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的评估是有保密规定的,在没有正式报告之前是不能有任何泄露的,这是对客户的负责。”姓孟的脸色一变,之前他之所以看杜言带着警察来解救他们就变得嚣张起来,倒也的确有恃无恐,在京城多年的深厚背景和这次委托他的人的实力,让他相信这些内地小县城里的干部肯定是要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 “你对客服负责是应该的,不过你的评估报告的真实程度也需要经过我们的检验吧,另外平陵重机厂是国营企业,国营企业的含义你懂么?”说到这里杜言盯在他脸上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他慢慢转过身指着身后那些工人“按照我国生产资料所有制,平陵重机厂属于他们每个人,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有权对你们的评估报告提出质疑。现在你们的到来引起了工人们的强烈反应,虽然我们有责任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对这件事情的处理也必须要考虑到事情的实际原因,所以我要求你们提供造成这次事件的证据,这并不妨碍你们对客户的承诺。” 孟姓男人愕然的看着杜言,做为人精的他这时已经猜到杜言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目的就是冲着自己手里的评估报告来的! 可是交出评估报告?一想到上面那些数据,孟姓男人相信不要说让专业的会计核算,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份报告根本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东西。 “等一下,我要打个电话。”孟姓男人忽然神色一动,语气强硬的说,看到杜言点头同意他就拿起桌上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没过一会他脸上泛着得意的笑容把电话递向杜言“你来接一下。” 工人们就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给谁的打的电话,可看他那样子似乎来头不小。 杜言接过话筒报上自己名字,电话里先是一阵沉默,随后传来个压抑的沉沉声音:“原来是新区的杜主任啊,我是太华市委副书记张文亮。”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0章第十章寸步不让 听着电话里似乎平淡,却隐隐透着压力的声音,杜言脑子里飞快闪过张涛那张嚣张的脸,还有电视上和张涛酷似的张文亮道貌岸然的神色。 “张书记,您好。”杜言声调镇定的开口了“请问您有什么指示?” “杜言同志,我想知道平陵重机厂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张文亮的声音很平和,听上去似乎并没有带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只是他问这话时那种听似的不经意却已经透露出了隐约不满。 “张书记请等一下,”杜言拿着话筒向房间里的人说“请大家暂时离开一下。” 工人们立刻纷纷向屋外走去,事务所的其他人也跟着离开,只有那个姓孟的男人却干脆坐了下来,一脸挑衅讥讽的看着杜言。 “我说所有人离开,”杜言看着姓孟的男人冷冷的说“现在立刻清场。” 姓孟的男人一下跳了起来喊着:“我就在这儿,我要和李书记说话!” “杜主任现在就让你走!”一个警察走过来抓住姓孟的肩膀,就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叫喊时,已经硬拽着他把他拖出了房间。 “张书记,现在说话方便了。”杜言对着话筒淡淡的说,他听到话筒里隐约传来一声呼气声,他知道张文亮一定在话筒把这边刚刚发生事情听得一清二楚,而且应该气得不轻,可杜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上来他就没打算让张文亮当软柿子捏“张书记,我想迈腾事务所的孟先生刚才已经和您介绍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杜言开口就没有给张文亮寻找借口的余地。当听说是来电话的是张文亮时,杜言心头原本的那一丝疑惑已经变得逐渐清晰起来,同时对于县委会上那种诡异的气氛也终于有了一丝了解。 做为市管企业,重机厂的资产评估显然是得到了市委的允许,而从那个姓孟的直接给张文亮打电话就可以猜测出张文亮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更重要的还有就是在这次显然的确有着某种猫腻的评估中,张文亮也许在其中就扮演着什么角色。 “张书记,重机厂的工人对迈腾事务所提出的评估报告有疑问,这关系到重机厂几千工人今后的生计和国有资产的价值问题,为了平息工人们的情绪,我要求迈腾事务所把相关评估报告公开出来,同时请求市委同意允许第三方予以监督性评估。”杜言一口气说出了他的想法,他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张文亮把话堵死,否则即便想要从迈腾那边找出什么蛛丝马迹也变得困难重重了。 “杜言同志,你是去解决问题的,谁允许你答应工人提出的条件的?”张文亮的声调立刻高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等自己开口,这个毛头小子上来就来了这么一手“另外重机厂是市管企业,你们平陵有什么权力要求人家公布评估结果,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平陵县委的意思?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市委还有没有上级?”张文亮的声音到了最后已经变得无比严厉,虽然他本人没有在面前,可杜言也能想象到他的那种样子。 ”对不起张书记您可能误会了,对于市委的决定我是赞成的,我只是对于迈腾事务所的评估表示怀疑。至于您说这是谁的意思,我承认这是我个人想法,不过李书记也请您明白,平陵重机厂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占平陵总人口大约十分之一,这些人现在已经是地道的平陵人,他们的生活直接影响到平陵的社会稳定,所以我不能不予以重视。”杜言虽然语调平和,但是口气里却丝毫不让,他知道在这件事上既然已经和张文亮碰上,那就绝对没有再退回去的可能。 “杜言,你这是典型的目无上级,”张文亮的口气已经变得狰狞起来,和杜言一样的心思,既然已经对上那么他就绝对没有向下级让步的可能“这件事我会和平陵县委打招呼,现在你必须立刻安排人护送迈腾事务所的有关人员离开重机厂,在此期间他们的安全要由你负责,如果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迈腾的人员可以离开,”杜言寸步不让的说“可是评估报告必须要经过第三方重新审评,张书记您应该知道老重机厂的工人都是国营企业出身,自身觉悟都很高,他们对任何可能导致国家财产损失的行为都是绝对不能允许的,如果不能公开评估报告,一旦造成工人越级集体上访,这将是一个很严重的事件,特别是如果在郜省长即将到我们太华视察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请问张书记,这个责任由谁来负?” “杜言!你太狂妄了!你这是公然和市委决议最对!”张文亮终于忍耐不住了,做为领导不动声色固然是必备条件,但是一旦真的有一个下属直面挑战他的权威时,除非他有绝对把握能抬手就捏死对方,否则这种被直接无视的屈辱,要比被一个不识进退的下属顶撞更加让领导难以接受,因为这说明对方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杜言,从种种迹象表明,显然是有着某种很难说清楚的背景,而他现在的这种态度才是让张文亮难以忍受的。 “对不起张书记我重申一遍,对市委的决议我坚决支持,但是对迈腾的评估结果我有权表示怀疑,平陵重机厂的几千工人更有权表示怀疑,”说完,杜言把话筒微微离开耳朵,然后用平静的口气问道“您还有什么指示么?如果没有我这就去解决相关问题了。” 说完,杜言也不管话筒里传来的张文亮的咆哮,“咔嚓”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撕破了脸那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更何况杜言相信即便没有这件事,只从自己与张涛之间的恩怨,张文亮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好感,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矛盾公开出来,而且这样一来说不定还有着更精彩的在后面。 走出办公室,杜言看到站在走廊里的人群。 “杜主任,迈腾的人都在那边的屋子里呢。”之前那个把姓孟的男人拽出去的警察挤过人群来到杜言面前报告着。 “做的不错,”杜言看着这个警察觉得面熟,随后想了起来“你是西市场所的吧,所长是王连义?” “是的,杜主任,”那个警察因为杜言认出自己感到很激动“我之前在西市场所,现在调到青河桥所了,我叫井浩之。” “小井,不错。”杜言说了一句,这句话让比他岁数还大的“小井”不由又是一阵激动。 虽然屋里说什么外面听着不是很清楚,可从那断断续续的声音里外面的人也能听出杜主任和电话里的人应该谈的并不好,而那个姓孟的男人虽然被警察赶了出去,可他那依旧嚣张的样子也让这些工人猜到,打电话的人应该来头不小,说不定还是什么大领导。 “杜主任,怎么样?”老苟师傅有些担忧的看着杜言,在厂里那么多年他也知道一旦领导下了命令,那就是很难更改更不允许违背的。 看着杜言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的神色,老苟师傅的心其实已经渐渐凉了,毕竟杜言年纪轻轻前途无量,又怎么会愿意随便为了重机厂自毁前程。 “苟师傅,您和我爸是厂里的老前辈,您愿意听我一句话么?” 杜言这句问话让老苟师傅的心更凉了,他有些愣愣的看着杜言,然后无奈的叹口气:“杜主任你是让我们放他们走是么?” “大家心情是好的,可私自拘禁是违法行为,这个如果严格说起来已经触犯了法律,”杜言对工人们严厉的说“可是大家提出来的问题也必须解决,我们老重机厂这么多年为国家做过贡献,一钉一铆都在大家心里装着谁也不能侵吞,对于大家提出来的评估问题我会直接向县委汇报,这个请大家放心。如果必要我们还要邀请各位工人师傅参与到评估小组里来,毕竟做为工厂的主人大家有发言权的。” “杜主任你是说,这事没完?”一个工人眼睛有些亮了起来。 “对,评估是个很详细也需要时间的工作,不可能随便来几个人写写画画就出个结果,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就来个二次评估,甚至要请第三方来监督整个评估过程,这在国外是很普遍的。”杜言笑着对那个工人说,接着他留出了为难的神色“不过大家也要理解县里的难处,毕竟重机厂是市管企业,很多问题县里只能协调,不过请大家相信县里一定会尽最大努力的。” “县里解决不了么?那我们就去找市里!”一个年轻工人高声喊了一声“我们到市里去反应问题。” “对,去市里反应问题!” 当群众的情绪一旦激动起来时,只有有人站出来一声号召,一个也许并不合理甚至不现实的建议都可能会被视为是解决问题的良方,而多年来反应问题找领导这种不知道延续多少年的解决方式,在这个时候就变成了一个看似万能的好办法。 在工人中,也有些人似乎感觉到这个建议有些不妥,譬如杜振海,但是更大的声音却压下了他和那些老成持重的老工人们的声音,而且在他们本心里也并不认为找到市里就一定是错的,只是怕造成更大的影响而已,所以他们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越来越高的呼声中。 “同志们,这样不好!”杜言从一个警察手里拿过话筒大声说,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嗡嗡作响,一下子盖住了工人们的声音“在县里还没有解决问题之前大家去市里这是越级告状,是影响很坏的,我相信这也不是大家的初衷。我向大家保证,如果县里解决不了问题我不会拦着大家,不过请大家给县里一点时间,而且在这个同时,重机厂的评估工作保证会在让大家满意的情况下展开。” “还有我们的家属区呢?厂里要收回我们的房子,还说要搞什么新的房产权改革,我们住了几十年的房子难道就这么没了?”一个中年工人忽然大喊着,他手指着走廊尽头一扇半开的房门大声问着,那房门就立刻砰的一声关上了“问问他们,问问综合处的人怎么说的,他们要我们自己花钱买现在住的房子,这合理么?” “这位同志,你这是今天的第二个大问题了,”杜言对那个工人点点头“关于综合处要收回家属区的房子这件事我听说了,我相信厂里应该会和大家协调好的,今天也不可能一下解决这么多问题。这样吧,大家还是选出几个代表,然后和厂里进行谈判,而县里给大家做一个仲人,怎么样?” “县里不会偏着厂里吧?”又是那个中年工人大声问了一句,看到杜言向他看过来,他就有些畏惧的向后退了退。 “这位师傅你别忘了我也是老重机厂的子弟,大家住的什么房,谁家怎么样我也清楚,”杜言说完先是一笑,随后脸色慢慢严肃起来“不过我也请大家注意,既然要和县里沟通那就要按照规矩来,现在我要求大家让出路来,让会计事务所的人离开,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老重机厂的工人是讲道理的。” 杜言的话让工人们不由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老苟师傅向杜言要过了话筒对着有些犹豫的工人们大声喊起了话:“大家都听到了,杜主任已经答应了大家对厂子的评估要重新做,大家都知道这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利益,还有就是家属区房子问题,杜主任也已经做出了答复,现在就要看我们自己怎么做了,我们大家别给重机厂丢人,让出路来配合县里的工作。” 工人们开始沉默,接着开始有人向两边让开,随后让开的人越来越多,终于里面一直偷偷看着外面形势的人打开了房门,几个事务所的工作人员在孟姓男人的带领下,有些战战兢兢的从人群让开的过道中间走了过来。 “你们可以离开,但是你们关于重机厂的评估资料要留下,”杜言冷冷的说,既然抓住了张文亮的蛛丝马迹那就不能轻易松手,虽然杜言根本没指望就凭这么点不着边际的东西,就能扳倒张文亮这个市委副书记,不过想来这么一份文件放在自己手里,总是能让张文亮心里不舒服的。 最重要的是,这份文件是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要过来的,张文亮就是想在当中做手脚也不太可能。 那个姓孟的男人憋着眼神和杜言对视了一会,终于无奈的交出了几个厚厚的卷宗,在打开核对无误后,杜言当即让人拿来封条缝上卷宗,同时用笔覆盖整个封条和卷宗接口处写上了“平陵重机厂封”这几个字。 “这些资料我会带回县委,同时也希望你们不要有什么顾虑,先在平陵休息几天,也许新的评估工作很快就会开始。”杜言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他这笑看在那几个迈腾事务所的人眼里,却好像是无尽的讥讽。 当杜言坐的汽车离开重机厂时,杜言坐在车里看着外面依旧稀稀落落站在厂院里的工人,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重机厂的领导都没见一个人出来,而且负责去找这些领导的胡伟平回来说,厂办大楼的门是锁着的,不要说正副厂长,就是厂办主任都根本没见到。 这让杜言在对重机厂的现状感到无奈的同时,却对这次事件有了更深的想法。从厂里的主要领导避不露面联想到县委会上那过于奇怪的局面,杜言觉得自己也许已经无意中踏进了某个很深的漩涡之中。 杜言的车回到县委大院的时候,院子里原来那些各个机关的车辆已经消失不见,整个县委大院里显得异常的安静,甚至静得有些让人感到不安。 胡伟平下了车之后有些担心的看着杜言,回来的时候刘老肥找了个借口坐了其他的车,从这点上就可以感觉到味道不对,现在再看着县委大院这异乎寻常的平静,胡伟平已经感觉到一阵山雨欲来之前的压抑气息。 下车的时候杜言深深吸了口气,他抬起头看着已经略显破旧的平陵县委楼,想起之间丁秉先说的那句“在这里时间太久了,人的神啊魂啊的也变得没了根骨”,心里不由一阵感慨。 自己如果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时间久了,会不会神啊魂啊的也没了根骨呢?杜言心里这么问着自己,随后摇摇头,这时候想这些未免多余,他接下来要面对的,可不只是某一个人的愤怒,而是整个平陵县委的雷霆之怒。 在这股雷霆后面,可能还有着要更令人恐怖的愤怒,那也许就是某位来自首都的达官贵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1章第十一章当为则为 走到李培政办公室门外时,秘书看到杜言立刻站了起来似乎要说什么,可接着又几步绕过桌子来到门口轻敲了两下打开房门走进去。 办公室里传来李培政平静的声音:“是杜主任吧,请他进来。” 听着这简单的一句话,杜言却感觉到了自己和李培政之间那似乎越来越远的距离。走进房间,杜言看到李培政正坐在搬到窗前的椅子里看着窗外,听到身后的声音,李培政慢慢转过头看了看杜言,然后招手示意他做到旁边的沙发上。 “小杜,我们认识有一年多了吧,”李培政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感慨,他没有看杜言依旧注意着外面院子里已经略显绿意的树枝“时间过的好快,我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给我看了一篇文章,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咱们认识了。” “李书记,对您给予我的帮助我是不会忘记的,没有您的提拔支持就没有现在的我。”杜言诚恳的说,虽然重来的优势让杜言相信即便当时没有李培政这个机会,自己依旧可以拥有足够多的机会,也绝不会再如上一世那么平庸碌碌,但是也正如他所说,李培政的支持也的确在某种程度上造就了现在的他“李书记,我同样没有忘记在我去大青乡之前您叮嘱我的,做为一个干部应该遵守的最基本的原则和为人的道理。” 李培政轻轻点点头,他身后摸了下口袋,杜言就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烟盒抖出一支为他点上,看着杜言这个习惯的动作,李培政眼中闪过一丝温情。 “小杜,你和张书记的儿子有矛盾是么?”李培政吸了口烟后轻声问,看到杜言望过来的眼神,他轻笑一声“很多事我还是知道的,而且平陵也就这么点,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几个人一传就大家都听到了。” 杜言就点点头,他知道张文亮应该是已经给平陵这边打了电话,这从自己刚进县委大院时就感觉到的那种怪异气氛里感觉的出来,按理说自己去解决老重机厂的问题,应该在回来的时候向县委会汇报,可以现在不但那些列席参加的干部一个不见,连常委们也都没了踪影,想来在自己撂下电话到回来的这段时间里,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 “李书记,我和张涛之间的确有矛盾,不过这其中无关个人恩怨,”杜言神色严肃“我这次去老重机厂发现了很多问题,其中有一些如果再不解决可能会发展成很严重的社会问题。” 李培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示意杜言继续说下去。 “李书记,老重机厂的工人们围堵了市里派去做评估的有关人员,这件事不简单,或者说因为已经发展到了连工人们都无法容忍的地步了,”杜言说着把之前迈腾留下的资料放在桌子上“这些东西我想请有经验的会计事务所审核一下,李书记您知道,我们的群众一向是最容易满足的,但得能够接受工人们不会轻易干预厂里上层决议,但是这次发生这种情况就说明其中可能已经发生了某种问题,我认为要求由第三方会计部门重新审核,这既是平息工人情绪需要,也是我们对老重机厂几千工人上万家属负责的态度。” 李培政始终平静的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杜言,他伸出手指在封闭的档案袋上轻轻敲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看着杜言问道:“小杜,你要知道重机厂只是驻平陵的市管企业,而迈腾事务所是市里直接委托的资产审核组织,你这么做是公然违背市委市政府决议的,你知道么?” “我知道。”杜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站在李培政旁边一起看着窗外已经初显绿意,却又依旧枝桠嶙峋的树枝用一种坚定的声调说“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我已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知道可能会因此带来的后果,可是李书记,也许正因为您之前对我的教诲还有我作为一个人的基本责任,我才要这么干的。李书记,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做些事吧,总是要有些时候即便明知道对自己可能是有害无利可必须去做的事情吧。” “小杜啊,你……”李培政微微仰头看着身边的杜言却一时间说不出来什么,他一时间觉得自己在杜言面前就如同现在自己坐着而杜言站着一样,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杜言的脸“张书记刚才来电话了,他那已经不是发脾气,而是直接指责平陵县委对市里决定老重机厂改制的决议有抵触情绪,这是很严重的立场问题,小杜你要做好准备,张书记可能最近几天就下来,这一趟可是来者不善啊。” “李书记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这件事我可以表态完全是我个人行为,与平陵县委对市里决议的态度没有任何关系。”杜言淡淡的说。 “小杜,不要意气用事,”李培政略微有些生气,他站了起来走回办公桌前“做为县委常委你的态度很大程度上反应了平陵县委在这件事上的立场,这是谁也无法回避的,张书记下来之后该打板子还是该摘帽子,这些也是市里的态度绝对不是与你个人之见有什么恩怨,这个你也要理解。” “我知道的李书记,”杜言点点头随后问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李书记我就去把这份评估报告暂时归档,然后等着后续调查结果,您看可以么?” 李培政看着杜言沉默了一会,终于无声的点了点头,看着杜言拿着档案袋走出办公室,李培政先是轻轻叹息一声,犹豫了一下后,终于拿起了桌上的电话拨通了省城彤阳的号码:“曲部长我是培政啊,有个情况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看到从李培政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杜言,经过的人就不由神色各异,常委扩大会开到一半因为市委张书记打来的电话戛然而止的消息早已经传遍整个大院,这个时候看到杜言,很多人已经在心里琢磨,可能平陵就要出一位任期最短的县委常委了。 “杜主任,回来了?”副县长耿真从对面走了过来,看到杜言耿真就哈哈笑着打着招呼,两个人站在走廊中间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然后耿真才好像想起了有什么工作还没完,招呼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耿真背影杜言不禁若有所思,耿真的办公室在二楼靠政府部门那一侧,没事他也不会就随便跑到走廊上来穷溜达,就是有事大多也是在电话里和人讲或者是让他手下的办事员去办,而且杜言也不相信大冬天的耿真会跑到走廊上来喝凉风,所以能这么巧的自己刚出来就遇到耿真,那才是见鬼了呢。 常务副县长耿真今年三十七岁,在县级干部里这个年龄不上不下,可如果不抓紧点就有些紧张了,做为一个外来户耿真据说也是有些门道的,有人就说他到平陵来就是盯着接郭松林县长的位置,现在看来这位耿副县长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至少在这个时候还敢冒头,就可见要不胆气可嘉要不就是别有所图。 敲开丁秉先的房门,杜言看到的却是另一副情景,丁秉先正在奋笔挥毫,看到杜言进来丁秉先左手随便一指椅子,然后就继续写下去。 杜言没有坐下而是走到桌边看着丁秉先写字,看到那虽然字格规矩,但是勾划之间隐有狰狞的字迹,杜言不禁露出笑容。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杜言轻声念着随后轻轻鼓了下掌“丁叔这字真是越写越有气度越写越显老而弥坚啊。” “老而弥坚,我今年才四十出头岁呦,”丁秉先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古人说,人过七十还有个小张狂,你这是在说我老了?” “不敢不敢,丁叔宝刀未老后生自愧不如。”杜言随口说着,接着却是想起一件丁秉先的秘事,不由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了眼丁秉先。 在杜言前世记忆里,应该就是在大约这个时候,丁宏伟遇到件很郁闷的事,如果不是国家有计划生育政策,他老爹差点让他升级当哥哥。 “小言,压力不小吧。”丁秉先问了一句,看到杜言神色依旧没有露出什么异样,丁秉先心里不由略显感慨,眼前的年轻人已经愈见成熟,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青涩少年“市里张副书记来了电话,雷霆之怒隔着电话听筒也是能感觉到地。” 听着丁秉先特意咬文嚼字的声调,杜言默默点点头,张文亮的愤怒可想而知,这不只是因为他市委副书记的权威受到了轻视,更重要的是其中可能隐藏的猫腻被人触及时的敏感反应,毕竟现在这个时候肆意侵吞如此巨额的国家资产还是很敏感的事情,难免会有些做贼心虚,及至几年之后随着所谓改制大潮的来临,公然侵吞国家资产就变成了一场几乎半公开的盛宴,而伴随着这场盛宴的,则是某些高位者冠冕堂皇信誓旦旦的赌咒誓言。 “小杜,你确定这里面有事?”丁秉先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一直以来不论面对什么情况他都能做到风轻云淡,甚至在遭受到仕途上最大挫折的时候他也能坦然处之,而现在丁秉先虽然依旧看似随意,可眼中那隐约闪动的精光却说明他对这件事看得有多重。 “确定丁叔,这是关系到整个重机厂上亿资产和上万人职工家属命运的问题,丁叔,这可是牵扯到上万人的大事,是会影响到整个平陵稳定的啊,”说到正事杜言也严肃起来“我这就把评估报告暂时存档,然后请求安排第三方做审议估算,丁叔,我相信老重机厂的资产肯定是被刻意低估了,只是我现在不明白的是工人是怎么知道的,譬如就拿我爸来说,虽然他们这些老一辈的工人的确很关心厂子,可要说他们知道这个估算对厂子有什么样的损失,他们不太可能意识到的,这里面会不会……” “评估小组里有人在做事,”丁秉先淡淡的说了一声“要知道某些人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听到这话,杜言就笑了笑随口说:“刚才我过来路上遇到耿副县长了,还随便聊了几句。” “好巧啊,”丁秉先也是一笑“小杜你知道么,张副书记的电话刚一打过来,郭县长那边也接了个电话,然后郭县长就提议县委会暂时休会,小杜啊,看来你真是捅了马蜂窝了,怎么这次怕了么?” “丁叔,您这字写的真是越来越好了。”杜言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然后顺手就把墨迹未干的宣纸轻轻裹起夹在了肋下“得了,算是送我了,真要让人给罢了官,我就靠卖丁叔的字养活自己。” “无赖。”丁秉先用手指点着杜言笑骂一声之后露出一丝欲言又止的神色。 似乎知道丁秉先要问什么,杜言接着说道:“我刚才和李书记汇报了,在这件事上,我相信李书记的原则性和立场。” 丁秉先默默点点头就挥手示意,杜言知道这是在打发自己了,也不再说别的打个招呼悄然退出。 当房门关紧后,一直面色平和的丁秉先忽然挥起手臂,“砰”的一声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 杜言把密封的评估报告交给了档案室,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负责档案室的正是那个在接风宴上被老于骂哭的小柳。 看到杜言,小柳脸上就有些发红,她慌乱的查看封口完整之后在封条上加盖了临时存档章,然后就匆匆忙忙开具收条,整个过程都低着头,似乎怕杜言看到她的脸似的。 小柳的样子让杜言有点好笑,看着还如此单纯的女孩,想起后世那些为上位升职,从一进单位就抱着接近领导,关心领导,甚至与领导零距离的女人,杜言也只能感慨世事无常变化快了。 杜言没有再去其他常委那里,在重机厂和张文亮的对抗估计这时候不但平陵官场,就是市里也已经传开。在这件事上,郭松林也好耿真也罢,不论他们都抱着什么目的,杜言相信在一开始他们应该都是作壁上观的,这从郭松林接了电话之后就建议暂时休会能看出来,显然是得到了指示不要搀和,而耿真那有点故意显露出的示好,也未必就不是受了背后什么人的指点,想来现在太华市应该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或许张副书记的这次平陵之行还有其他变数也未必可知。 刚一走出县委楼,杜言就看到胡伟平立刻从传达室里出来迎了上来,让人有些意外的是,胡伟平抢皱起前面替杜言打开车门,这个动作让院子里的人看了不禁微微有些侧目,说起来就是李书记也没这么大的谱吧,还要镇委办主任给开车门? 杜言看了眼胡伟平,没说什么上了吉普,看着随后开走的车子背影,县委大院里人不禁暗暗议论纷纷。 而这时坐在车子里的杜言,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有些话说的要大义凛然,不过他可也没真死抱着要和张文亮死磕的念头。 至少在这个时候直接就和张文亮对上并不明智,毕竟张文亮是市委副书记,做为下属公然抗拒上级,即便再有一百个理由最终也只会落个不是。 对于抗拒上级的下属,是没有领导会喜欢的,在这个问题上不能循规蹈矩的下属,即便再优秀也没用,甚至越是优秀越是可能会受到打压。 这和所谓对错没有一点关系,而是一个是否对权威服从的问题。 因杜言却就这么干了,可这其中的玄奥又有几个人能看清楚呢? 杜言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知道父亲应该正在家里等着他,而且他也要向父亲问一些事。 杜振海果然在家,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一向从不喝酒的杜振海却让桑淑兰做了一桌子菜,还开了一瓶酒。 看到杜言回家,杜振海只是让儿子坐到桌上,在喝了两杯之后,杜振海给桑淑兰斟上了慢慢一杯。 “淑兰,这杯我敬你,”杜振海对桑淑兰说“谢谢你给我教育出个好儿子,咱家小言今天没给咱老杜家丢人,这和你的功劳分不开。” 桑淑兰接过酒却是很豪气的一口喝了下去,当年铁姑娘队队长的风采在这一刻展露无遗:“振海你这可是夸我了,小言是你教出来的,儿子能作对事也是你平时做人当的榜样。” 说着,桑淑兰给丈夫和儿子都斟满酒,然后很认真的对杜言说:“小言记住了,如果这次因为这件事丢了官也别抱怨,最多和你爸一起进厂子干工人,当初我们也没指望你当什么大官,现在也一样。” “妈,如果我真因为这件事丢了官,以后就是想进厂当工人也当不了了,”杜言却是呵呵笑了起来“到时候重机厂一关门,连我爸都得下岗。” “不会这么严重吧,”杜振海有些意外的看着儿子,到现在他依旧不太相信有些传言说的那样重机厂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不是说这次评估虽然低估了重机厂的资产,可还是要有外国人投资么?大家伙不满意的是如果资产低估了,那厂子一旦和外国合资,不但所有权有了问题连厂名都要改了,这个别说我们这些老工人受不了,就是些有责任心的青工也不愿意啊,可怎么听你说的倒是更严重了呢。” 看到父亲不解的神色,杜言心里之前的那个疑惑就变得更重了,正如他对丁秉先说的那样,老重机厂的工人应该是并不清楚这次评估背后真正的意图,现在看来他们之所以动起来也的确是有人给他们吹风透气的结果,而这个人显然也并不想让工人们知道真相,只是想利用工人们对厂子多年感情的情绪而已。 “爸,你和我说说是谁告诉你们这次资产评估被压低了的?”尽管没抱着什么希望,可杜言还是问了一下。 “也说不好是谁说的,一下就这么传开了,结果老苟他们就找了我还有一些其他厂子里的老人去问厂领导,可厂领导们根本不正面回答,还说这是市里的决定,结果事情越闹越大最后变成了这个样子。” 听着父亲这么说,杜言默默点头,他之前估计这是厂里高层中有人透露的消息,现在看来其中应该还有其他问题。 外面院门响起了敲门声,桑淑兰就要起身开门,却被杜言忽然叫住。 “妈,等一下,”杜言一边说一边顺手把自己的杯碗收到一边,看着父母愕然的神色他就一笑“我回自己屋去,如果是找我的就说我没回家直接去新区了。” 桑淑兰一愣然后就似乎明白的点点头,看到儿子进了自己屋子,她才向院门口走去。 回到屋里的杜言没有开灯,他坐在黑暗之中看着外面院子里进来的几个人先是和桑淑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进了正屋。 让杜言倒是略感意外的是,邮电局居然这么快就安装好了电话,这让他不禁心生感慨,看来这全心全意为领导服务的精神,真是从一开始就根深蒂固的植入我们干部的心里了。 杜言拿起了电话,在黑暗中拨通了号码,一阵“嘟嘟”声后,他听到了电话另一边传来的干练明快的熟悉声音:“你好,我是赵小云。” “小云,晚上在干什么?”原本想说正事的杜言,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好像在调戏人,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和其他人在一起都能显得老成持重的他,一旦和赵小云说话就好像立刻变了个人似的。 电话里就一阵沉默,就在杜言以为接着电话就要被挂断时,话筒里传来赵小云略显冷淡的声音:“你还打电话来干什么,不怕我哥找上你?” “小云,你哥和你说了?”杜言轻轻问觉得心头一阵愧疚,他知道赵友勋一定把他说不会放弃苏倩的话对赵小云说了,这让他很是鄙视了一把自己这个大舅哥。 “他是我哥当然关心我,不像有些人吃着占着还盯着,关心的人多了去了。”赵小云虽然想尽量让声调平和些,可那浓浓的酸味却是从电话里都能感觉的出来。 “你可别冤枉人,我只是吃着占着可没盯着,你说我盯谁了?”杜言轻笑着,他很喜欢赵小云这种带着酸味的样子,想到她那种神色再想到她身穿军装时的英姿,杜言忽然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还能盯谁,不就是……”赵小云说一句就立刻停下,然后哼了一声“吃着占着还不够啊,真让你盯上的也进了你的嘴那还了得。” “小云,回头再和你说亲热话,我这次有点正经事和你说。” “呸,谁要听你那些下流话,”赵小云脸上就是一红,其实她是很原因听杜言对她说那些有时候闹得她面红耳赤恨不得打他一顿的轻薄话的,只是现在想到杜言的处境她就轻轻叹口气“你没事也不找我,我都快成你的秘书了,说吧什么事。” “你能替我查查首都迈腾会计事务所的来历背景么,还有再替我找一个可靠性好业务性强的会计事务所。”杜言轻声说。 “迈腾?” 赵小云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这让杜言意识到可能有戏:“你知道这个事务所?” “当然知道,这家会计事务所挺大的,据说是机械部隋部长一个亲戚开的背景不小,因为和机械部关系深,这段时间趁着部委合并做资产估算挺活跃的。” “哦,还真是条大鱼啊。”杜言笑了起来,他虽然已经大体猜测到事情应该是这么个路数,只是没想到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妄为,或者说还没完全学会后世那种所谓空壳,托管,甚至是内外勾结那套的把戏,更多的只是裸的毫无技术含量的掠夺。 “这个事务所和你有关系?”赵小云问道“你小心点,机械部隋部长虽然还不算什么,可他背后的人厉害着呢,就是宋家也不想轻易得罪。” “可是如果他们的举动触犯到宋家的利益呢?”杜言淡淡的问,他相信赵小云还是愿意向他提供一些关于宋家的消息的。 “那当然就是两回事,”赵小云的口气立刻变了“宋家也许不愿意招惹他们,可要是他们触犯到宋家,宋家也不怕。” “怎么听着你就是宋家人似的,别忘了,你是我老杜家的媳妇。”杜言故意生气的说。 “鬼才是你老杜家媳妇呢,”赵小云几乎喊起来,接着好像立刻压下声音“你别气我了,你告诉你那边的情况我看看怎么帮你。” “这次可能你自己不行,我想和乔总见一面。”杜言说。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赵小云忽然气呼呼的说“还说你没,没……” “怎么了,小云?”杜言问了一句“小云你仔细听着,这次真的很重要,至于是福是祸就看接下来怎么办了。” 听到杜言说的严重,赵小云也渐渐冷静下来,她仔细和杜言在电话里打听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当听说市委副书记张文亮亲自出面时,赵小云沉默了一下说道:“看来事情真的有些复杂,我这就和宋总说。” “好的小云,下次见面我奖励你……”杜言低声说几句。 “去死吧,你个臭流氓!”电话里的赵小云又是大喊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2章第十二章经略新区 杜言是在第二天早晨离开的家,原本他是想去找苏倩的,只是想到现在这种局面,也只能遥望佳人居处空叹息了。 之前头天晚上来的那些人是重机厂的一批工人代表,果然是来找杜言的,只是被杜振海夫妻给打发了回去。 这个时候杜言当然不会见他们,实际上杜言知道从这些工人那里应该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了,这次工人所以会动起来,看来的确如丁秉先所说,就和平陵县委李对杜言这次处理重机厂聚众事件一样,评估小组里也不是铁板一块,显然那些风声是有人故意透露给工人们,只是散布消息的人很精明,没留下什么把柄就把消息传得沸沸扬扬,想来这个时候整个太华市都有不少人正为这件事头疼吧。 杜言早晨先是去了趟县委,看到整个县委就好像根本没发生头天那件事似的,他就干脆和李培政打了个招呼直接坐车回了新区。 张文亮什么时候很来平陵,杜言这时候并不关心,他现在想的只是如何搞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至于老重机厂,杜言相信事情应该还不会很快解决,至少这里面会有多少人卷进来,还是个未知数呢。 大青乡的人显然也已经听说了县里发生的事情,杜言中午回到镇委会的时候,恰好站在门口的彭俊看着杜言露出的是一种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 对彭俊来说,之前和石长庚短暂的合作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特别是随着刘家辉走后,石长庚的变得越来越强烈,这让彭俊感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杜言的这次回来让彭俊似乎看到了希望,特别是从第一天开始杜言露出的那种完全已经和他们不在一个档次上的态度,让彭俊觉得自己的机会可能已经来了。 之前和杜言有冲突如何,背后使过绊子又怎么样,彭俊其实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的,他知道自己和县委办副主任老于不同,自己是以前就和杜言关系不好,如今倒戈倒也没有什么顾忌。 而老于却是靠着杜言才上去,可在杜言倒霉的时候反咬一口,直冲这一点如果杜言真要玩什么宰相肚量放过老于,就未必是什么好事。 所以彭俊在杜言刚刚上任第一天就露出了明显靠向新主任的意思,可让彭俊郁闷的是,你杜主任也争气点啊,这刚刚上任,主任的椅子还没坐热呢,你和市委副书记较什么劲?老重机厂又有你的什么?至于那么往前冲么? 这么想着的彭俊,看到杜言的时候真有种想过去狠狠敲打杜言脑袋的冲动。 “彭镇长这是要去哪啊?”杜言看着脸色难看的彭俊笑着问,他知道这时候镇上有些人是要看自己笑话的,至少刚进院子的时候,已经看到石长庚那边好像有点热闹。 “这不是依照主任的指示,下去做些调查么?”彭俊就对杜言咧咧嘴,他这时候还真有点为难不知道对杜言该用什么态度,如果换成之前听说杜言可能要倒霉,他要么直接鼓掌要么作壁上观都无所谓,可现在不要说不能这么干,就是想显得冷淡点也不能太明显,毕竟刚有风吹草动就变脸,是会招人恨的。更何况这小杜主任之前那起起伏伏的经历也实在让人没谱,彭俊一时间倒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主任,如果没事我就下去看看,要跑几个村子呢。” “那你忙吧。”杜言点点头,看着彭俊打个招呼后赶紧就走的样,杜言暗暗摇摇头,这个彭俊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稍微有点动静就熬不住了,看来以后还得靠自己手下那帮人,他靠不住。 杜言边想边走进办公室,刚坐下没多久胡伟平的儿子胡学聪就推门走了进来。 胡学聪自从被杜言调到镇委办之后,开始对杜言是没什么好感的,后来随着他老子胡伟平成了镇办主任,他倒是慢慢稳当了些,只是年轻人的毛躁却不是很快就能改掉,胡伟平也知道这不是随便教就能教会的,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胡伟平无疑成了杜言身边最受重用的人之一,胡学聪对杜言的怨气自然也就没了,倒是这两天看着四周的人明显变了样的态度,胡学聪大有扬眉吐气的感觉。 刚一进门胡学聪就对着杜言指了指对面石长庚办公室的方向:“主任,那边从昨天开始可热闹了,连铁主任都过去汇报工作了。”说着这话,胡学聪就微微撇撇嘴“都是见风使舵,没什么出息。” “不要胡说,”杜言斥责了一声胡学聪“学聪,以后说话注意点,对领导要尊重,更不能随便评论领导。” 说着杜言就觉得这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有点不对味,再看着胡学聪听到这话后脸上露出的奇怪表情,杜言就觉得自己还真是没资格这么批评人,毕竟现在全县上下都知道自己是最不懂尊重领导的了。 “主任,我听说您直接在电话里就训了市委张副书记一通是么?” 看着胡学聪那满脸好奇,一肚子八卦的样,杜言暗暗叹口气,自己这顶撞领导的名声算是落实了,只从大青乡这么快就知道就能看出来,这里面固然是因为人们好奇心重喜欢乱传有关,可未必就没有有心人在其中兴风作浪。 “不要听他们胡说,先做好自己工作,”杜言吩咐着,对大青乡这边发生的事其实他已经猜到,对这些乡镇干部来说,捧红顶白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就拿彭俊来说,他只是因为还有个要当镇长的念想,而他之前又和石长庚处的不好,所以才会依旧想着和自己搞好关系,可是如果自己这边真的倒下去了,也许他就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自己的人“学聪,去把四有叫来。” 看着点了个头就转身走出去的胡学聪,杜言摇头笑了笑。 陈四有不但来的很快,还带来了一份经指小组连夜起草的新区发展大纲,看着大纲上潦草的字迹,还有陈四有略显通红的眼睛,杜言知道他这一夜显然没睡。 “四有,很快就要有你们经指小组忙的了,”杜言对进来陈四有说,似乎没有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记住,这次要做到的就是尽快推动三镇合并的步子,我们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如果再不加快进度,也许我们之前的优势就完全没了,要知道临池和庆丰那边,人家可是快马加鞭的干着呢。” “主任您,没事吧?”陈四有终于开口问了出来,他脸上显出一丝担忧“现在大家都说您得罪了市里张书记,这对您可不太好。听说张书记那个人……” “四有,有时间多考虑一下你们经指小组的工作,不要听外面那些风言风语,”杜言打断了陈四有的话“至于我和张书记之间只是工作上有点小分歧,什么叫得罪?为什么大家不能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而是只听信这些谣言呢?我看真是得好好整顿一下了。”说着杜言似乎好笑的摇摇头“一会你出去的时候顺便让胡主任过来一下,我要让他下午安排个会,看来大家还是没把心思用正啊。” 说着杜言示意陈四有坐下,开始认真看他带来的那份发展大纲。 不能不承认,陈四有的发展大纲还是有些东西的,看到关于集中三镇富余劳力推动合办工厂的一条时,杜言似乎想起什么,他抬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外面那栋还没有完工的新镇委办的楼房,想了想后在大纲上随手写下了“建立一体化与一条龙的政府办公体系,争取最大限度的保证政务流程效率化”这么一段话。 当再看到关于扶植各镇特色产业一段时,他又加上一句“要尽最大限度的发挥经指小组的作用,为新区建设提供有力的发展建议,同时要建立有系统的新区经济发展方向,从中短期开始,为新区宏观建设确立长远目标。” 写到这,陈四有发现杜言嘴角似乎微微一翘,那样子倒好像是在笑。 杜言看的很快,他大体上翻阅着整个大纲,有些地方想到了就划下重点,有些地方则随笔添上一些建议,当他把大纲还给陈四有时,看着那些经过他改正标注的地方,陈四有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 “主任,这个是不是太大了点?”陈四有有些发蒙,虽然杜言写的批注不多,可他却已经发现其中包含的东西却太多了,只从“为新区宏观建设确立长远目标”这一项,他就感到头皮有些发麻。这哪里是被外人视为专门安排冷板凳的经济指导小组,简直就是一个缩小了的镇委办,或者干脆说是一个小型新区管委会。 “我要的就是这个太大,”杜言看着陈四有“四有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有信心承担这个职责么?” 陈四有愣了愣,他是少数能猜到杜言对经指小组想法的人,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想到杜言对经指小组的期望会是这么大,怪不得从一年前杜言还没离开的时候就时不时的叮嘱经指小组的人要多注意国家关于经济政策方面的东西,甚至在陈四有调到经指小组前还向他提出“要能沉的住气,甘当陪衬”的说法,原来其中却是有着这么大的心思! “主任,我怕我们做不好啊,”陈四有这倒不是谦虚,既然已经知道杜言的想法,他自然就要提出有力的建议“您也知道我们那几个人都是什么水平,这种事我们干起来真是挺困难的。” “也不是就只让你们干,我要的是你们那个指导小组的架子,还有你陈四有,”杜言指了指陈四有“其实你们这一年干的不错嘛,以小组的名义卡琉璃集的烧瓷销路,包销一部分大青乡酒厂的青果酒,甚至还截了双堆不少的送货路线,你们能的很啊。” “主任,我这个,我不是已经检讨了么。”陈四有脸色发红的嘟囔着,他没想到杜言忽然折腾起了小账,这可不是他心目中的杜主任。 “我要的就是你们这种思路,”杜言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你们能把新区资源整体看待就是个很不错的眼光,三镇一地不是说说的,必须总体规划总体实施,你们只要把这种思路逐渐变成整个新区的规划发展,那就算是完成我对你们的预期的三分之一的希望了。” “才三分之一?”陈四有脑袋有点大,在他想来就只这一项如果实现了,就已经足够让经指小组一下变成新区最炙手可热的部门了,可在杜主任看来,好像还不满足。 “你们将来的作用打着呢,只是现在说这些还太早,只要能完成这些目标就已经不错,”杜言指指大纲“回去之后按我修改的地方重新酝酿一下,记住要做到脚踏实地却又高屋建瓴。” 看着杜言眼中的那丝期待,陈四有用力点点头心里有股难掩的激动,他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或者干脆说是赌对了! 只要杜主任在,经指小组的好日子看来是不远了。 下午开会的时候,杜言到的很早,在别人都还没到时他已经早早到了会议室,看着陆陆续续进来的干部,杜言慢慢把腕上的手表摘下来摆在了桌子上,看到他这个样子,那些进来时还说说笑笑的干部们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会议时间是下午两点,但是当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却是不见石长庚的影子,看到几个镇领导相互对视又时不时的瞥上一眼那把空空的椅子,杜言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桌上不住走动的表枝。 终于,两点到了。 杜言拿起手表戴上,然后开始发言:“胡主任你记录一下,从今天开始建立一个规定,新区会议时间观念要加强,具体时间要精确到分钟,任何人没有提前打招呼无故迟到的就算缺席,需要表决的会议按自动弃权记录。” 干部们霎时暗抽一口冷气,杜言这是第二次正式主持会议,如果说第一次是展示他做为县委常委新区主任的权威,那这第二次就是气势汹汹,咄咄逼人! 这和以前那个见人总是笑呵呵的小杜镇长真是截然不同了! “还有个建议,”杜言说到这时停了一下,他看了看会议室里的干部,这屋子里人不少,除了围坐在桌前的还有坐在两边后排的,至少二十多口“从今天开始,为了尽快推动新区统一建设,经指小组要派人参与所有关于新区规划建设项目的调研,目的就是为了收集资料为新区提出参考。” 杜言这话一出,四周立刻一阵低声议论,经指小组是个什么处境这里所有人都知道,那都是些万年冷板凳啊,不但大青乡的,连双堆和琉璃集一些安排不下或是不受待见都给扔到经指小组来了,可这怎么一下子就翻了身成了香饽饽了? 参与所有新区项目的调研,还向新区提出参考?这不成了小管委会了?杜言这是要干什么?直接架空各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吧? 双堆的孙奇志眼神就有些不对,可看到其他人不说话,他也就跟着沉默,这个时候谁出头谁倒霉。 房门一响,石长庚走了进来,他先是习惯的看一样坐在靠门口的宣传组长老麻,和镇组织科长张凤起与他只是政治上的同盟不同,说起来老麻这段时间算是他的铁杆手下了,结果他就看到老麻向他望过来时的脸色不对。 “对不起我来晚了,有点事耽误。”石长庚对桌上的人打了个招呼,又破例向坐在靠墙的那些干部露出个微笑,这倒是让有些人感到有点受宠若惊。 “胡主任,把刚才的会议决议给石书记念一下。”杜言对胡伟平说。 石长庚开始还有些愕然,当他听着胡伟平把之前的两个决定重复一遍之后,他的脸上先是露出了诧异随后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因为之前没通知,所以这一次石书记的迟到可以不做记录,”杜言淡淡的说“不过从下次会议开始,任何人如果无故迟到,那么就请他不要再进来了,因为这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石长庚张了张嘴可没说话,只是坐在椅子里拿起一支烟默默点上,然后狠狠吸了一口。 “新区要发展那么就要有新的规章制度,而且制度也不是挂在墙上的,”杜言看着屋里的人“新区建立一年,可是我们做的很不够,譬如有些外地客人来我们这里都不知道该去哪,该找谁,更不知道一个小小的购销合同要经过几道手续,这是绝对不行的。” 说到这杜言看了看外面正在建设的办公楼:“所以我有个建议,那就是在大青乡建立一个综合行政中心,一个合同绕着全镇跑,买个农机配件要找十几个人这种局面必须改善,所有新区智能部门要在一起合署办公,新区管委会的作用是服务不只是管理,要争取让客人在一个地方就把所有事都办了。” 听着杜言的话,几个镇的干部不禁露出了愕然的神色,他们不知道杜言究竟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总是提出这种新鲜花样来呢? “杜主任你提出来的这个合署办公的想法是不错,”石长庚看了一眼杜言,然后接着问“可场地呢,这么一大摊子事需要的人手也不少吧,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笔钱盖这么一栋合署办公的地点,要不主任到县里去要一下经费?” 看着石长庚那种和蔼的脸,杜言无声的笑了笑:“地方我们早有,就用新建的镇委楼吧。” “什么?”不但石长庚,连大青乡其他人也都变了神色,这新镇委楼可是镇上干部等了多少年才建起来的,在这一点上干部们对刘家辉还是很感激的,至少刘主任做了点好事,可杜言一句话就要把新镇委楼改成什么综合行政中心,这可是一下触了所有干部的g点! 一时间群情激昂,人们望向杜言的眼神也变得难看起来。 “大家是不是觉得好不容易能享享福了,让我一句话就给搅黄了太不近人情?”杜言笑着问,他早知道会有这种情况“我要说的是并不是完全占用新镇委楼,一层可以通过改造形成我说的综合行政中心,二层做为我们的半公地点。” “可是就是那样地方也不够啊,”张凤起皱着眉说“其实当初还想建个三层呢,只是经费不够才建二层楼的,如果再让出一层去,办公地点就太挤了。” “可我们办公为的是什么?建立新区就是为了有更大的办公地点?”杜言毫不客气的反驳了张凤起“下一步新区要快速发展,就必须有个更加快速的行政效率,否则人家谁会跑到我们这里来整天和我们扯皮?” “另外,可能大家迄今为止依旧认为新区不过是个名义,还是各镇自己拉投资找客户,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以后新区要逐步实现统一结构统一管理,我们最终的目的,是实现三镇的经济一体化。” 会议开的很快,和其他会议比起来,很多人觉得和以前比,一个盹都还没打完就已经过去。 其实整个会议都差不多只是杜言在发言,对于他这种显得异常强势的态度,石长庚从心里感到既愤怒又无奈,杜言县委常委的巨大帽子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对抗,会议结束之后他就一头扎进自己办公室抄起电话给郭松林打了过去。 可是让石长庚感到意外的是,郭松林的态度却和以前不同,显得说不出的暧昧,除了叮嘱石长庚要注意团结同志之外,根本没说什么实质的东西,更没有了以前对他那种绝对支持的倾向。 一时间石长庚觉得好像脚下的板子被人抽走了似的显得空落落的,如果没有了郭松林的支持,自己又怎么能和拥有县委常委身份的杜言抗衡呢。 其实对杜言的决定,大青乡的干部都是不太满意的,毕竟这多少触及到了大家的利益,只是一来这种事毕竟不是原则问题,不能拿到台面上说,二来看其他两个镇干部的心思,却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就更是不能公然反对了。 对双堆和琉璃集的干部来说,大青乡新建的这栋镇委楼简直就好像是从他们身上割下来的肉,对大青这种偏袒自肥他们早就心里有气,现在看到杜言一句话就断了大青干部们进新楼的念想,自然是高兴的很。 杜言也正是因为明白几个镇干部们的这种心思,才会做出这种决定。而且他也知道,在老重机厂的事情尘埃落定之前,郭松林是不会轻易有什么举动的,因为这个时候的郭松林,说不定还正惦记看出好戏呢。 杜言是没有时间继续等待的,他已经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临池和庆丰显然已经有人开始关注最近这段时间来的政策,同样已经开始大张旗鼓的推行起了新区计划,这对杜言不能不说是一个压力。 镇委新楼的建设这时候已经进入尾声,不多杜言等不及新楼建成就开始推行起了他的综合行政中心的计划。 气氛就变得敏感起来,人们知道杜主任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直接鼓捣出个综合行政中心,还有就是忽然变得重要起来的经指小组,一时间几个镇的干部纷纷奔走联系,都想着怎么才能想办法混进这两个一看就是大有前途的地方去。 杜言自然知道干部们的这种心思,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增加编制的好机会,可随着杜言宣布行政中心只从现有干部当中抽调,绝不多增加一个人时,竞争的激烈也就可想而知了。 胡伟平家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人蹲点守候的等着胡伟平回家,然后就遮遮掩掩的提着各种各样的大包小包想办法挤进胡家的家门,毕竟现在人所尽知,胡主任可是杜主任面前的第一红人。 而陈四有干脆就从家里躲了出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这个经指小组代理组长,摇身一变就从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变成了人们眼中的权贵人物,在实在忍受不住那些长辈亲戚为自家孩子絮叨的烦恼之后,陈四有干脆跑到杜言的住所躲了起来。 杜言抽空给苏倩打了电话,从回来到现在还有和苏倩见面让他感到心里很歉疚,电话里两个人不停的说着话,听着苏倩的声音,杜言感到心里好像流淌过春天的小青河的河水般显得十分平静。 可是杜言也听的出来,对他成了县委领导这件事,苏倩并不愿意去过多触及,她只是不停吩咐杜言注意身体不要太累,还说等他回来自己要给他做好吃的补补身子,这句原本很平常的关心话却又引起杜言的一阵调笑,直到苏倩透着薄怒的呵斥了一顿,杜言才停了望梅止渴的占口舌便宜。 “你自己当心点,”在快要结束通话时,苏倩忽然说“我听说了些事,也不知道真假,可杜言你记住,只要你做的是对的就去做,不论以后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苏倩的话让杜言心中一阵感动,他轻轻的说:“谢谢你倩倩,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许没有我,能帮你的人更多,”苏倩忽然轻叹一声,随后说了句“自己注意。”就撂下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的忙音,杜言也是不禁暗叹,他隐约感到苏倩应该知道了什么,可又不敢肯定。 可他刚刚放下话筒,电话立刻又响了起来。 杜言再次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涂向东平静的声音:“小杜你准备一下,明天市委张副书记到平陵视察。” 终于来了!看着外面的镇委办新楼,杜言心里默默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3章第十三章风雨欲来 听涂向东说张文亮要在第二天到平陵,杜言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其实对张文亮很是鄙夷了一阵。 按照惯例,领导到下面视察总是要提前几天通知到的,这固然是为了让下面的人做好对领导接待工作的准备,可也是给下面的人一个招呼,该做的尽快做,该盖的尽快盖,不要到时候让双方都不好下台。 这种惯例已经成了国内官场的习俗,事实上这也未必不是古今中外皆通,除非专门就是找麻烦来的,否则不会有人轻易破坏这其中的默契。 张文亮显然就是那个找麻烦的,他在下来视察之前的头天下午很晚的时候才让人通知平陵这边,而他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直在新区,只是这通折腾,就已经足够自己受的了。 连这种小伎俩都用上了,这张副书记还真是有仇必报啊。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可手里没停的拿起了电话拨通了赵小云的电话。 可是电话响了很久却没人接听,杜言只好拨通了很少打的华阳商厦在彤阳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一个声调甜美的年轻声音传了过来:“您好,这里是华阳办事处,请问您找谁?” “您好,我找赵小云,请问她在么?”杜言有些奇怪,他记得这个电话号码应该是赵小云办公室的,只是怎么接电话的却是别人,不过仔细一听这声音还略微有些熟,只是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赵经理现在不在,您是哪位,需要留言么?”那个熟悉的声音很礼貌的问着。 “那就麻烦转告她,有个叫杜言的人找过她。”杜言有些失望,这时候他还真是怀念到处都是手机的时代。 “杜言?”对方的声音不由一下提高,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似的“您是杜言?平陵的杜言?” 我很出名么?杜言心里想着就回答道:“对,我是杜言,请问你是?” “我是小朱啊,你不记得我了?”对方有些激动问“我是栖凤山宾馆的小朱,你上次帮过我的。” “小朱?”杜言一愣终于想起来,一年多前自己在栖凤山宾馆曾经为一个女孩向乔洛蔚说过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早就忘了这件事,只是没想到却忽然在电话里重新遇到了“真没想是你,你现在在华阳么?” “是的,我从栖凤山那边调到华阳了,那时候多亏你为我说情,”小朱有些激动的说“谢谢你,谢谢你。” “你当时也帮过我啊,”杜言笑了笑,他倒是没想到乔洛蔚把小朱调到了华阳商厦这边“对了小朱,赵主任去哪了?” “赵主任去首都了,要过几天回来,我这几天就是暂时代替她,”小朱说着然后略感迟疑的问“你和赵主任,现在很熟么?” “她帮过我不少忙,”杜言说着,心里略感失望“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回头再说。” “好的杜言,哪天有时间到彤阳来告诉我一声,我请你吃饭。” 小朱刚刚说完,电话另一边传来了个让杜言略感意外的声音“杜言,杜言来电话了?” “乔总,对不起,打扰到您了,”话筒里传来小朱不安的声音“是,就是上次您见的那个杜言,他找赵主任。” 略微沉默之后,话筒里传来了乔洛蔚似是略显意外的声音:“杜言,是你么?” “乔总?”听到乔洛蔚的声音,杜言应了一声。 除了之前在彤阳华阳商厦的意外邂逅,这一年来他和乔洛蔚几乎就没怎么见过面,甚至连电话都没有几个,乔洛蔚在的他生活里似乎一下就消失了。 可是杜言却又不能不承认,自己能走到现在这一步,又好像在每个角落里都有着乔洛蔚的身影,不论是自己进入省党校,还是能通过冯子明在年初那场大辩论中成为改革派幕后写作班子里的中坚人物,每件事上似乎都可以感觉到乔洛蔚在其中的作用。 可是就和宋嘉逸总是躲着乔洛蔚一样,乔洛蔚好像也在一直躲着他,这让杜言不能不感到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现在,听的哦啊乔洛蔚的声音,杜言心里那阵莫名的失落好像一下变淡了:“乔总,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乔洛蔚的声调似乎又回归平淡,两个人就那么拿着话筒默默无声的沉吟了一会,乔洛蔚才开口说:“你是找小云的么?” “我找小云打听些事情,”杜言倒也不瞒着,她估计乔洛蔚即便还不是很清楚自己和赵小云之间那点猫腻,可大概也看出什么了,而且关于老重机厂的事情更多的是与乔洛蔚有关“是关于平陵重机厂重新评估的事情,我怀疑这里面有人在侵吞国家资产,而且平陵重机厂还只是个开始,或者说是某些人的试水之作,毕竟河西省这样的大型企业很多,这种行为对河西以至整个内陆经济发展的影响您应该很清楚,我想这对于华昌集团来说也不是件好事吧。” “你这么认为的么?”乔洛蔚轻声问了一句,不过听上去倒好像是在自语,然后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随后乔洛蔚好像下了决心似的说“有时间你到彤阳来一趟,我们当面谈谈这件事。” “可以,不过乔总,重机厂这边的压力很大,太华有人正亟不可待的要尽快结束这次评估,”杜言加重了语气“如果能尽快进行二次审核评估,也许还有新的转机,否则太华市委的决定平陵是必须执行的。” “听说你公然和太华的领导发生了冲突?”乔洛蔚的询问有些出乎杜言意料,他没想到乔洛蔚他的情况这么了解,想来应该是从赵小云那里听说的。 “是市委副书记张文亮,就是上次咱们在华阳商场见到的那个张涛的爸爸。”杜言说了一句 “我知道。”乔洛蔚接口说,可随后又解释似的道“我知道张文亮这个人,他是机械部部长隋建超的姐夫。” “那个首都来的迈腾事务所和张文亮的关系似乎不浅,所以我怀疑其中可能会有些事,”杜言没有把话说的太透,可他相信以乔洛蔚的聪明应该是能想到其中关节的“张副书记支持尽快结束评估,这对平陵这边的压力很大。” “我知道了,”乔洛蔚的声音又变得淡淡的,在又是一阵沉默之后,乔洛蔚忽然开口“杜言,你和小云以后准备怎么办?” 杜言一下有点发懵, 他没想到乔洛蔚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杜言,你有女朋友而且听说人很好,你和小云以后能有什么结果?”乔洛蔚的声音听上去显得有些落寞而无奈“如果你不能给小云一个好的归宿就放过小云吧,她是个好女孩子,不能就这么不清不白的跟着你,更不能就这么一辈子吧。” 杜言沉默着,他其实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洛蔚,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梦醒之后的他完全和前生那个专情的自己不同了,在前世,即便是面对韩冰那样一个令人为之心动的女孩,可杜言与她之间也没有最终突破那层无法挽回的界限。 杜言还记得,当听说韩冰那最后决绝的举动时,曾经一个人跑到个谁也找不到自己的地方,在彻底释放出了压抑之后发出的声嘶力竭的痛哭! 到了那个时候,杜言才知道韩冰在自己心目中是多么的重要,那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甚至让他攥紧拳头的指甲把手掌割破也感觉不到疼痛。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梦醒而来的杜言对令他心动的女性怎么也有着无法割舍而去的感觉,似乎总是怕只要看不到就会彻底失去一样。 “乔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杜言想了想之后说“如果小云想离开我,我会理解她的,可是我们之间的事并不需要旁人提出建议。” “我不是旁人!”对任何事好像都总能淡然处之的乔洛蔚难得发火了,从话筒里杜言听出乔洛蔚的声调显得很激动“你这么做是不负责任,你对得起你女朋友么?” “我的确对不起苏倩,”杜言叹了口气,想到似乎永远默默支持自己,好像从他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只是关注自己的苏倩,杜言内心里升起阵阵愧疚“可是我也喜欢小云,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乔洛蔚似乎被问住了,她停了一下后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杜言,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乔洛蔚就挂断了电话。 杜言苦笑一声,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在即将面临张文亮的非难与打击之前,却是和乔洛蔚聊起了感情上的话题,不过通过这次电话,他觉得自己和乔洛蔚之间原本已经渐渐疏离的关系却又变得近了一些。 而且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与苏倩和赵小云之间的感情纠纷的原因,杜言倒是有一种可以把心里那些无法对别人诉说的话,对乔洛蔚倾诉的冲动。 只是当看到桌子上摆放的陈四有重新整理的关于新区发展的报告之后,杜言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能一味陷入儿女情长之中的,毕竟一场巨大的风暴就要在第二天来临。 杜言看了看表,已经快晚上七点了,这让他对张文亮玩的那些把戏就更厌恶,要知道即便这个时候自己赶回平陵,到家也快深更半夜了,明天早晨还要赶着准备迎接市里领导,也许这正是张文亮希望看到的,至少他人还没到,就先让自己闹个手忙脚乱。 杜言略一寻思就走出房间,既然张文亮这么着急的来平陵准备施威,那自己也不能让张副书记失望! 镇上的老吉普很不巧的坏了,杜言就到镇委办找胡学聪要了车钥匙,找司机已经太晚,杜言干脆自己开着桑塔纳回平陵。 从大青乡到平陵的道路这一年多来虽然已经经过修缮,可有些地方依旧显得坑坑洼洼很难走,想到如果要完全实现自己心目中三镇一地的新区建设,至少这条路就要投下一笔钱好好修修,杜言就在脑子开始琢磨,该怎么去找这笔修路的经费。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杜言没有打扰父母,回到自己屋里他略微沉吟之后拿起电话,拨通了丁秉先的家。 接电话的是丁宏伟,听到杜言的声音丁宏伟很高兴,可听到杜言随后说找他老子,丁宏伟就有些恼火:“我说杜言,你现在和以前真不一样了,你说你没事当什么官啊?实在不行咱们两个一起去南方做生意多好,我告诉你啊,南方那真是遍地黄金。” “黄金到处都有,只看你能不能找到,”杜言笑着说,他知道丁宏伟这段时间倒是折腾的不善,看来是赚了点钱,事实上就是在前世丁宏伟的脑瓜也是很活的,在杜言的朋友中,他是第一个有车族,也是第一个千万富翁,而且还是第一个移民加拿大的,也就是在给丁宏伟的践行宴上,杜言才一醉重生“宏伟,南方虽然机会多可总有市场饱和的一天,到那时候说不定南方人会到咱们内地讨生活呢。好了,把电话给丁叔,我有正经事和他说。” “又搞你们的阴谋诡计,”丁宏伟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接着就大声喊了起来“爸,县委常委新区杜主任的电话,你接么?” 听到话筒里丁宏伟似乎闷哼一声,杜言就莞尔一笑,丁秉先为人豁达,和儿子之间颇为随意,这点倒是和杜言的老子杜振海不同。 “丁叔,这么晚了还耽误您休息,”杜言客套一声后就转入正题“丁叔,这次张文亮下来您怎么看?” “来着不善,”丁秉先言简意赅却又透着一丝淡淡讥讽“张副书记这次可不只是要和你小杜主任掰掰腕子,他这是敲山震虎意在沛公,只是让你赶上了而已。” “我也这么想,”杜言笑了起来“重机厂改制闹出这么个乱子,而工人们得到消息有这么及时,不能不说是有人在其中做事。看来张副书记是要借着我颗脑袋祭旗了。” “所以你更要当心,”丁秉先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小杜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李书记的秘书,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工作人员,而是平陵县委常委,”说到这丁秉先好像笑了一声“这个还用我提醒,你小杜主任上任伊始就摆足了架势,这次改制更是直接和市委领导对阵,好威风好煞气啊。” “丁叔您损我了,”杜言有些无奈的笑笑,他知道这是丁秉先在提醒自己,也该到了收敛低调的时候了,只是面临的事情真的能让他低调收敛么,杜言却是不大相信的“既然李书记要来,我总是要正面对待不能回避躲闪啊。” “小言,刚则易折,”丁秉劝了一句可随后说了句不着边的话“最近我对太极是兴趣盎然啊,特别是对其中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的神髓很向往,小言有时间你也学学?有好处。” “谢谢您丁叔,有时间一定向您学习。”杜言轻声说了一句,在和丁秉先又随便聊了几句后他撂下了电话。 和丁秉先的这次通话让杜言又看清了一些事情,丁秉先的分析很正确,张文亮这次亟不可待的下来固然是气势汹汹来意不善,可是这未必就不是他恼羞成怒之后的举动,看来自己要找第三方对重机厂资产进行重新审议评估的举动,的确是深深触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这让杜言相信第二天的那场暴风雨来得一定十分猛烈。 杜言关上灯,在黑暗中摸索着从靠床边的柜子上拿出一张唱片,这些唱片摆放的位置他太熟悉了,以至在黑暗中也不会拿错。 杜言屋里有一架老式留声机,这是杜振海早年间在机械厂的一个朋友送给他的,虽然经历了文革的动荡,可杜振海却始终保存着这架留声机和那些在当时视如禁品的唱片。 留声机保养的很好,虽然唱片因为时间久了有些杂音,可是当探针轻轻放在上面的磁道上时,随着一阵似乎直击心灵深处的曲调,一首杜言无比熟悉的贝多芬第九交响曲在黑暗的房间里响起。 第二天的清晨,看到儿子从自己房里出来的桑淑兰没有感到意外,昨天晚上她隐约听到了杜言房间里传来的乐曲声,这让桑淑兰知道儿子回来了,而且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否则不会放那首外国曲子。 吃了母亲早已准备好的早点,杜言到了县委大院。 因为已经知道张副书记要下来视察,县委大院里的人来的都很早,看到杜言人们的神色就有些各自不同,很多人立刻远远避开,有的人则是一副欲言又止却又绝不靠前的样子。 对这些人,杜言倒也明白他们的心思,捧红顶白踩落魄原本就是官场风气,现在自己眼看着要倒霉,很多人当然是避之唯恐不及,而有些胆子大的却又想借这机会烧个冷灶和自己套套近乎,只是要他们真的和自己显得亲热些却又是绝对不肯干的。 走进县委楼,在楼梯上杜言遇到了组织部长廖坤,廖坤还是那么一副酸不溜丢的样子,看着杜言他打着哈哈说:“小杜主任你现在真是忙啊,是昨天晚上接到通知赶过来的?” “廖部长也不轻松啊,”杜言淡淡一笑“做为县委组织部长,这政府方面的工作倒是做的更适合你,我看回头建议李书记向市里打个报告,让你转到政府那边当个副县长倒是不错。” 廖坤的脸上就是一僵,虽然他是郭松林的人这个全县皆知,可是杜言的话却让廖坤不禁心头一跳,这话如果让李培政听去动了心思,真的给市里打报告把自己调动一下那可是糟糕了。常务副县长现在是耿真,自然没有让出位子的可能,可李培政未必没有想把自己挤出平陵的想法,没想到这小杜还是真毒,搞不好他还真有可能给李培政出这个馊主意。 虽然看着他们有了点矛盾,可毕竟关系不一般,真要那样即便这次杜言因为得罪了张文亮躲不过去会受到打击,可只要他还是在平陵县委常委位子上一天,就未必不会帮着李培政调理自己。 廖坤哈哈笑了笑,然后就快走几步向二楼走去,在楼梯口他看到了正好站在上面向下看着的郭松林,他就打了个招呼:“县长您早来了。” 廖坤和郭松林大招呼的时候从来不带姓,为的就是显示自己和郭松林的关系不一般。 “杜主任这是晚上赶过来的?”让人意外的是郭松林点了点头后就和跟着走上来的杜言说上了话,这不但让廖坤大感意外,更让正赶着上班的的人们面露诧异。 “没办法,市里通知的太晚,只能连夜赶回来了。”杜言笑着说,市里临时通知的时间问题涂向东在电话里已经提过,杜言也觉得既然张文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自己也没必要故显大度。 “是啊,太仓促了让咱们有些措手不及啊,”郭松林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就看看手表“咱们还真得动作快点,估计张副书记十点就到了。” 听着郭松林这一口一个“咱们”,不但旁边的人,连廖坤都有点犯楞,什么时候郭县长和杜言这小子变成“咱们”了? 九点左右,大致做好准备的平陵的干部们逐渐聚集到了县委大院里,这个时候还没流行到辖区边界迎接领导的习惯,不过平陵党政人协的四套班子全都聚集到一起,人数倒也蔚为可观。 这时候就可以看出谁和谁亲近,谁是谁圈子里的人了。 廖坤和宣传部长老徐陪在郭松林身边,时不时的和黄国志还有耿真说话。涂向东在安排工作的同时也总是尽量陪着李培政与丁秉先。 杜言站在李培政和丁秉先对面,几个人成了一个圈子,倒是准常委刘老肥单独一人和人武部长老董说的热闹,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个时候刘老肥的身份有点尴尬。 十点的时候,几辆汽车开进了平陵县委大院,早已得到消息的平陵干部们按照各自的位置站好等待着。 车门过了一会才从两侧打开,两个人分别从奥迪里走了下来,看到从第二辆的奥迪上下来的张文亮,李培政当先走过去伸出了双手。 “欢迎您张书记,您一路辛苦了,”李培政握着张文亮的手说“我代表平陵二十万群众欢迎您来平陵视察指导工作。” “视察不敢当,我是来学习的,学习一下平陵干部敢于表述态度的勇敢精神。”张文亮脸上挂着笑容,可一开口霎时让整个平陵县委大院原本就不高的温度骤降几分。说完张文亮一双透着凌厉的眼睛扫过众人,眼神直接落在了杜言的脸上“我说的对么,小杜主任?” 正在有些出神的看着和张文亮同时下车的那个年轻女人的杜言“啊”了一声,他倒是没想到张文亮下车伊始就开门见山的给自己个下马威,感觉着整个大院明明暗暗上百道目光的注意,还有那个绕过奥迪站在张文亮身后的年轻女人略带异样的眼神,杜言微微笑了笑:“您真是夸奖了,平陵干部也就只有这么一点优点,张副书记。” 听着杜言故意把‘副’字念得很重,院子里的人们不由都是暗抽一口凉气!这小杜主任,是真要和市委副书记死磕了! 看着杜言脸上平静的神色,张文亮笑容逐渐隐去,站在他身后的年轻女人则有些好奇打量着杜言,心里却是在暗暗琢磨:“看不出来,这小流氓还真是硬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4章第十四章不买账 杜言没想到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会和张文亮一起下来。 看到楚亦兰,杜言有点头疼。一年多前两个人的首次邂逅很是让人难忘,尽管之后两个人几乎就再没有什么交集,可是多多少少有时候杜言陪着李培政去市里的时候,还是能见到楚亦兰的。 也许是第一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太恶劣,楚亦兰从来就没给过杜言什么好脸色,现在再看到她和张文亮一起下来,杜言就觉得这次还真是冤家聚头,都赶一块了。 当握手的时候,张文亮又是出了个幺蛾子,在经过人武部老徐来到杜言面前时,张文亮好像忽然看到站在杜言身后的刘老肥似的哈哈笑着打着招呼,然后就好像没有看到杜言似的快走两步走过去和刘老肥握了握手,这个动作让院子里的人不由又是大吃一惊。 人们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已经不只是意外,有些人甚至替杜言难堪! 毕竟这是正式场合,而张文亮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杜言来了个下不来台,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杜言站在原地没动,他的脸色平静,似乎根本没看到张文亮从他身前经过,就在张文亮放开刘老肥的手回头向他看去时,杜言忽然向前一步向跟在张文亮身后的楚亦兰露出了笑容。 “欢迎您来视察,楚秘书长,”杜言说着伸出双手,也不管楚亦兰愿不愿意就一把抓住死不放开“平陵这边问题不少,到时候还希望楚秘书长多多指导。” 楚亦兰脸上闪过一丝愕然神色随后就归为平静,杜言死抓着自己的手就不不放开的上下乱摇,让楚亦兰不禁脸色微红却又一时间没办法发作。 站在旁边的张文亮的脸上却已经变得难看起来。 杜言就这么拦着楚亦兰就是不撒手,后面的人又不能越过楚亦兰跟上去,这么一来的结果,就是搞的张文亮单独一人往前走也不是,停下来等杜言得瑟完了也不是。 那种被凉在那儿,进退两难的感觉,让张文亮真是心里发堵却又说不出来! “楚秘书长,上次您和华昌的宋总交流时候的指示我到现在还记得,我记得您说过……”杜言虽然终于放开了楚亦兰光滑细腻的小手,可嘴上还是说个没完,却是根本不管被单独晒在前面的张文亮,这让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看出来,杜言这是故意给张文亮难堪了。 这小杜主任也太睚眦必报了吧,这简直就是公然打张副书记的脸啊! 指示你个大头鬼!楚亦兰心里暗骂,她没想到杜言居然这么阴损的借着自己让张文亮难堪。 “杜主任,我们以后有时间谈可以么?”楚亦兰无奈的开口提醒了一句,虽然已经看出杜言这是借着自己和张文亮较劲,这让她心里恨得牙痒痒却又没有办法,特别是这小流氓刚才抓着自己的手死不放开,虽然是形势使然,可也的确让他占了便宜,所以楚亦兰说话的时候脸色就不那么好看。 而且让她心里更恨的是,抬头一看这小子居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正俩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端详,那德行让楚亦兰真有种火冒三丈却又没处发泄的郁闷。 “楚秘书长,我冒昧的打听一下,”杜言居然得瑟上没完了“不知道您和省委梁部长的秘书楚亦君是什么关系啊?” “你认识我哥?”楚亦兰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哦,楚秘书长还真是和楚哥有关系,怪不得我觉得你们长的那么象呢。”杜言这就要借题发挥的继续说下去。 就在这时李培政终于走了过来,他一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杜言,一边笑了笑说:“杜主任有兴趣以后再向楚秘书长讨教,现在天冷的很啊,大家还是进去说话吧。” “哦,对不起李书记,我倒忘了这个,大家进去说话。”杜言说着呵呵一笑就向后退去,然后伸手向跟在楚亦兰身后的市里干部伸出了手,那种样子就好像刚才根本没发生这么一段似的。 张文亮站在那死死盯着杜言看了一会,然后他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在接下来和其他平陵干部握手的过程中,人们看到张副书记脸上再也没出现一丝笑容。 而凡是和杜言握手的人,则都是握过之后立刻就跑,好像生怕被杜言盯上似的。 平陵的条件并不很好,虽然县政府办公楼已经建起来,一些政府部门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往那边迁,可大会议室还是用之前合署办公时候的老礼堂。 这个时候老礼堂里已经坐满了全县来自各个部门的干部,当张文亮在李培政的陪同下走进来时,不需要有人引头,整个礼堂里立刻响起了长时间热烈的掌声。 到了这时张文亮的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他一边和李培政一起慢慢鼓掌向前走着,一边看着经过的那些干部不住点头,看上去倒是颇有点领导干部下来视察的架势,这个时候大家好像都忘记了刚刚在县委院里发生的那个插曲,在下面干部们看来,不论是张副书记还是县委领导们,可以说是说关系和睦其乐融融。 只是很多人在看到杜言走上主席台落座时,神色才多少有了些变化,稍微知道内情的人就不由自主的又看向坐在中间的张文亮,倒好像是要在两个人的脸上看出什么不同的端倪。 会议由丁秉先主持,司空见惯的开场白结束,丁秉先宣布“现在请市委常委,市委张副书记做重要指示”,会场里立刻再次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只是坐在前排的干部们发现,当丁秉先说道张副书记这个称呼时,台上的领导们似乎神色多少都有点奇怪。 张文亮的口才很好,或者说这是国内干部们的必修课。在拿着秘书写的稿子念了几段,让台下的干部们以为也不过是形式主义的走走过场时,张文亮忽然放下稿子,声调一变! “我们是在进行一场没有先例的开创革命,是在做任何前人都没有做过的事,是在探索一条新路!”张文亮的口气透出强硬,他的眼睛扫视整个会场,虽然这种扫视不过是泛泛一晃,但是却让很多人觉得似乎就是在看自己,这也是国内官场领导干部的一个绝活“改革是要有牺牲的,是要有取舍的,为什么就有人看不到这些?难道抱着老观念老思想固步自封不求进取就是对党的事业负责么?” 张文亮的声音原本就很大,再经过扩音器的放大,一时间整个礼堂里完全被他那充满咄咄逼人气势的声浪覆盖,听着这显然已经是意有所指的话,坐在下面的干部们不由暗暗心惊,有些人更是不由自主的看向坐在主席台靠边的杜言。 “我们当中有些干部,原本年轻有干劲,应该是改革开放大潮中的先锋力量,可是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干部却成了改革的阻力,改革的绊脚石!”张文亮声调强硬的继续发挥“平陵重机厂是怎么回事?!那么一个大包袱在座的都知道吧,年年靠贷款,年年有亏损,难道这样的企业还不动大手术?为什么有人就是反对?!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个人原因?是不是因为水平不够,眼光短浅就看不到改革的必然性?大家都已经看过关于首长南巡讲话的文件了,难道还不思进取?”张文亮的眼神以前排为基线开始向后眼神,被他看到的人都不由微微避开,这让他感到很满意“对于改革的阻力,对于绊脚石必须拿下!特别是那些借着为工人说话,利用工人不明真相的盲目给自己捞名声赚分数的,更是坚决不能用!” 听到这话,整个礼堂里的人不由都是一震!虽然很多人已经猜到张文亮这次是来者不善,可谁也没想到居然就在干部大会上公然说出了这么重的话。 做为市委副书记,太华市的第三把手,话说到这个份上,杜言的政治生命似乎可以说已经算是被打上了终结的标签。 “领导干部要有全局观念,不能因为一时眼前的一点温情主义就放弃大局观,这是很不负责任的,”张文亮显然不想就此停下来“工人做出些牺牲,可我们的企业发展了,这点牺牲算什么。我相信工人们会理解的,当初我们的党闹革命的时候牺牲了多少仁人志士,难道他们都不理解?所以说我们现在应该向前看,决不能停止不前,更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风吹草动就退回去,这是对党的事业的不忠,是立场问题!” 张文亮的话让干部们又是一惊,毕竟立场问题在国内的严重程度是有目共睹的,即便犯了再大的错误,只要不牵扯到立场问题总是还有个回旋,可是一旦立场出了问题,那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 坐在张文亮旁边的楚亦兰暗暗皱了下眉头,她也早已听说这次张文亮下来是冲着杜言来的,说起来楚亦兰还有点幸灾乐祸,对杜言她是没有一点好感的,每当想起一年多前在书店里杜言递给自己人体模特画册时的情景,她都感到火冒三丈。 可是张文亮这话还是让楚亦兰略感意外,她没想到张文亮不只是批评,听这话的意思是大有要把杜言一棍子打死的劲头。 这让楚亦兰在意外之余有些不太理解,而且刚才杜言很出她意料的提到了楚亦君,而且话里话外似乎和楚亦君关系还不浅,这让楚亦兰不禁微微有点替杜言担心。 “改革要有牺牲,这是必然现象,为什么不能接受?工人们只看到眼前利益,难道平陵的干部就不能因势利导的给他们做出表率,而是要随着某些人的指挥棒转?”张文亮是越说越有气势,忽然的,他挥起手来在桌子上“砰”的狠狠一拍,巨大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礼堂上空响起“对于不能贯彻市委精神的干部,对于那些别用有心的人,坚决不能用,该拿下的就要拿下绝不手软!” 整个会场一片死寂,尽管礼堂里有几百人,可是一时间却好像掉根针都能听到,扩音器里传来的只有张文亮因为讲话发出的重重呼吸声,那每一声呼吸就如同一座座的大山,向着全场的干部们迎头压去。 张文亮端起了水杯,他慢慢的喝了一口,喇叭里就传出他咽下茶水时发出的咕咚一声,然后他慢吞吞的盖上盖子,眼神向着旁边的李培政看了看:“市委相信平陵大多数同志还是好的,只是极少数人在这里面造成了不好影响,关于这个培政同志你做为平陵的班长要有认识,不要有包袱,不过我希望你们也要吸取教训,要清楚的意识到纯洁我们的干部队伍的重要性。” 李培政默默点点头,他看到张文亮似乎笑了笑,接着张文亮忽然打了个哈哈:“我这一通话可能让有些人害怕了,不过大家放心,对能贯彻和遵循市委意图,能真正领会市委精神的干部,市委还是信任的,还是靠得住嘛。” 说着张文亮就指了指坐在下面第一排的刘老肥:“不说别人,平陵县公安局的刘志辉同志就是个表率,他能坚决贯彻市委意图,在关于平陵重机厂工人闹事这件事上,就能做到坚持原则决不向少数别有用心的人妥协,他做到很好啊。”张文亮一边说一边向台下的刘老肥点点头,看到刘老肥因为激动涨红的脸,他和善的笑了笑“对志辉同志这样的干部我们就要大力提拔,相反,对那些不顾改革大局只会一味迁就守旧思想,甚至是刻意与改革为难的人,我们就要考虑到他们是不是适合继续在领导岗位上工作。” 听到张文亮几句话之后就把话题扯回来,原本刚刚放松一点的气氛就变得又紧张起来,前排的干部也就罢了,后面的人不禁纷纷交头接耳,说起来还很少有领导干部把话说的这么直接,这让人们意识到,看来张副书记是铁了心要拿下杜言了。 “好了,我也说了不少,关于市委的精神也已经传达下来了,毕竟我是客人不能喧宾夺主么。”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张文亮露出了笑容,对于张弛有度这种小手段他自认还是能把握的住的“接下来大家可以说说具体的问题么,关于平陵重机厂的改革怎么继续下去,该由谁负责和评估小组联系,大家都可以谈谈么。” 听着张文亮这听似随意,实际上却是拍板决定的话,正端着茶杯的李培政挑了挑眉梢,他慢慢放下杯子,看着张文亮看过来的眼神微微点点头,就在他刚要开口讲话时,一个县委办的干部快步走上主席台,在涂向东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涂向东不经意的看了看李培政,然后站起来向走下主席台,他这个动作让李培政心里不由就是一动,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拿起稿子念了起来,虽然张文亮后来那些话早已经脱离了之前会议的议题要点,可是李培政却是不能就跟着立刻应上去,而且他也必须借着这段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回应张文亮这有些过于猛烈的反应。 涂向东出去没多久就重新回来了,不过他虽然脸色依旧平静,但是就近的人却能看出他略攒的眉梢,而且让很多人感到意外的是,涂向东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是从主席台的另一边上去,走到杜言身边低声打了个招呼。 在全场瞩目之下,杜言站了起来,他和涂向东一起走下主席台穿过过道向门外走去,在此期间,所有人的眼神都不由自主的向着他的方向看去,一时间低声私语在会场里此起彼伏。 张文亮看了看旁边的楚亦兰示意了一下,虽然隐约知道杜言和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似乎有些关系,可他并不相信梁本初就会轻易为杜言出头,更何况省委毕竟离的还远,而且即便梁本初真的和杜言有什么瓜葛,也不会轻易破坏官场规矩直接过问太华的事。 楚亦兰就站起来走下主席台,这倒是又引起了下面干部们的注意,女干部原本就是被人议论的焦点,而象楚亦兰这么年轻而且漂亮的有些过分的市委副秘书长,更是整个太华官场永恒的话题。 在私下里,很多人猜测楚亦兰是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的情妇,也有的说她是省里某位大人物的禁脔,这从楚亦兰始终没有结婚就能看的出来,而现在这么近距离的看,楚亦兰那异乎寻常的美貌就更是让很多人议论纷纷。 对这些议论楚亦兰早已经习惯,她神色平静的走出会场,当推开厚重的礼堂大门的刹那,随着一阵透过走廊窗户迎面照来的刺眼阳光,一阵高亢的喧闹声从礼堂外面灌进了楚亦兰的耳朵。 楚亦兰立刻快步走到走廊的窗前,看到县委大院外面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她的心就不由一震,这种情景她见过不止一次。 而这种上级领导干部下来视察时的群众集会告状,不论是对平陵本地还是对上级领导,都可以说是最不希望看到的! 楚亦兰没有走出礼堂,她看到杜言和涂向东就站在县委大院门口,而杜言手里正拿着一个话筒向着聚集在外面的人群喊话。 “同志们,你们是重机厂的老工人了,有些还是我的长辈,我只想问大家一句,你们是要解决问题还是发泄情绪?”杜言拿着话筒大声问着“现在里面正在召开很重要的会议,请大家不要干扰县委的工作,有问题可以谈,可你们这么堵在门口影响不好。” “杜主任,你答应过我们要重新评估厂子的,可怎么听说还要把厂子卖了,你这不是骗人么?”一个年轻工人大声喊着,他似乎也不怕被人认出,还向前挤了挤“杜主任,我是重机厂的青工班长,连续两年市级青年突击手,我不怕打击报复,我就想问问你,你说的话还算数不?” “你叫林国庆对不?” 杜言忽然开口问,这让那个年轻工人先是一愣,然后就点点头:“对,没想到杜主任也认识我,那就请你回答我这个问题,为什么还要卖掉重机厂?” “林国庆,你这个市级青年突击手不够格啊,”杜言看着年轻工人笑了一下“看来你要多学习一下了,我们平陵重机厂以后要发展可不只是自己技术好就行,还得会管理会带着大家提高效率。” “厂子都要贱卖了,还提什么以后?”林国庆气愤的大声说“到时候大家都没了工作,日子怎么过,以后怎么办?” “谁告诉你没工作了?谁告诉你重机厂要贱卖了?林国庆,你这话要负责任的!” 杜言忽然神色一变,他一步踏上一把椅子举着话筒向黑压压的工人们大声说:“既然大家来了咱们就简单说说,老重机厂是个什么底子大家都清楚,那是国家资产也是大家生活的根本,老重机厂现在是有很大困难,可也有优势。那就是多少年来积攒下来的技术经验,就是现在在这里的工人,这个优势我们不可能丢了。有人说厂子要贱卖了,以后大家要下岗失业了,我在这里给大家交给底,只要我杜言在平陵县委常委位置上一天,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老重机厂有困难需要注入资金是事实,有诚意和我们合作的我们欢迎,可如果想趁人之危那就绝对不行。” “杜主任,你说了算么?不是听说市里有领导非要卖了老重机厂么?到时候市里一个命令下来,你说的还有什么用?”那个叫林国庆的青工依旧不相信的大声问着,他的话也立刻得到了后面很多工人的相应,毕竟对工人们来说,市委领导就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是不可能抗拒的。 “林国庆,你听谁说的市里领导要卖老重机厂?”杜言低头看着林国庆“再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工厂是全民所有制么?你这话可是有立场问题。” 杜言的话让林国庆就是一愣,对他这种工人来说当然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有了立场问题,不过他也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话。 “老重机厂的情况是不是严重,我们大家都很清楚,”杜言端起话筒继续向工人们说“设备老化技术落后,又不能根据市场需要及时开发新产品,这些都是现实问题,就是不承认也摆在那儿,我说的对不对?” “可就卖厂子么?就没别的路了?”一个老工人情绪激动的喊了起来“我干了快四十年了,是看着老重机厂一步步过来的,就这么卖了?” “当然不是简单的卖厂子,大家有情绪可以理解,可也要分清情况,”杜言跳下椅子走到那个老工人面前“咱们重机厂有的是技术积累,还有一大批熟练的技术工人,不止是重机厂还有三零七厂也是这样,现在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不好过就不过了?我们需要的不只是资金,还有全新的技术,所以说不论是合股还是技术注资,这些都是我们需要的,我们不能固步自封,更不能盲目的排斥外来资金,那样也是不对的。” 杜言一边说一边慢慢向前走,随着工人们不由自主的分开道路,杜言渐渐走到了人群中间。 “大家的情绪我理解,可是也要清楚的明白一个道理,我们不是拒绝改制,而是要看怎么改,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杜言在平陵县委一天,就不会让贱卖工厂这种事发生,我们欢迎客观公正的评估和有诚意的合作,可绝不允许有人乘人之危侵占国家资产!” “好!!” 随着杜言的话音落下,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叫好声!人们不由向前挤去,很多人向杜言伸出了手,随着一声声“杜主任”的呼喊,一些青年工人甚至要把杜言托起来。 “请大家冷静一下,冷静一下!”站在人群外的涂向东赶紧拿起话筒大声喊着“现在里面在开会,大家有什么意见建议的可以提,不要再聚集了,这样影响不好。” “杜主任你说的算么?”林国庆又挤到杜言面前大声问,他却没想到杜言把手里的话筒举到了他的嘴边,他这声疑问立刻在人群上空传开。 “不是我说的算不算,而是这是国家的政策,是改革的趋势,这不是某个人能改变的,所以我说你这个青年突击手不够格,以后厂子发展了,你如果还只是个人技术高,最多也就当一辈子的技术标兵,想成为管理人才可就难了。” “我也没指望当什么管理人才。”林国庆嘟囔了一句,他这话通过话筒立刻被四周的工人听到,却是引来一阵哄笑。 “那可不行,以后重机厂要靠老师傅的技术,可更多的要靠你们这些技术青工,更要靠这些技术和先进的管理经验结合起来,这才是我们的优势,”杜言对四周的工人们说“不过这些都是在工厂发展之后的事,现在请大家按涂主任的安排散一散,里面正在开会,有问题我们会在以后适当的时候解决,老苟师傅,还有各位重机厂的老师傅们,带着大家都先回去吧,请相信县委县政府是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原本情绪激动的工人们开始低声议论了起来,一些有声望的老工人开始疏导,虽然还有些工人依旧感到不满,可是随着那些老工人和一些青年骨干的劝说,工人们开始慢慢退去,随着离开的人越来越多,县委大院门口终于慢慢安静了下来。 杜言始终站在门口和经过身边的每个工人打着招呼,直到涂向东走到他的身边。 “小杜,”涂向东看着慢慢散去的人群低声说“你的风头有点过了。” “那涂主任你为什么把我叫出来?”杜言转头看了眼涂向东,看着涂向东那始终不动声色的表情,杜言摇摇头“涂主任,你这是在冒险,这可真不象你。” “那我该是什么样?”涂向东嘴角牵动了一下“说起来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是什么样,你又怎么知道,不过小杜,这一次我可是下了决心的。” 杜言没有回答的点点头,他知道涂向东这句似乎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多少年来涂向东能稳坐钓鱼台的在县委办主任这个敏感的位置上干了这么些年,秘诀就是绝不单纯站队。 对涂向东来说,他的身份很简单,就是县委的大管家,不论是谁坐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他都是一心一意忠心耿耿,正是这种举动让他的身份显得十分超然而又稳稳当当。 只是这种态度的结果就是,没有一个县委书记真正把涂向东视为自己人,而这似乎也正是涂向东毅力追究的结果。 现在,涂向东却是主动向不但位置低于自己,而且还正处于风暴当中的杜言露出了出人意料的报效意图,这让杜言也不能不佩服他这种罕见的魄力。 至于涂向东的这个报效有多少诚心,杜言并不想去探究,对涂向东的心思他很清楚,对涂向东来说现在看似正处与动荡中的自己,未必不是一个潜力股,杜言相信只要自己不倒而且还能一路前进,涂向东就不会离开,相反,如果自己倒下,那么涂向东就会是第一个舍弃自己的人。 当县委大院门口终于清静下来时,杜言转身向礼堂走去,看到站在走廊窗口望着外面的楚亦兰,杜言没有理会直接向里面走。 “杜主任,”楚亦兰开口叫住杜言“我想问一下,你觉得自己这么解决问题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的么,楚秘书长?”杜言看着楚亦兰,这时候他的眼中没有了让楚亦兰觉得轻佻的神色,相反那种严肃中甚至带着的一丝激愤让楚亦兰不由一愣“楚秘书长,对你们这些市里的领导来说,老重机厂不过是个包袱和一堆可大可小的数字,可对靠厂子生活吃饭的几万平陵人来说,那就是饭碗和生活,多少人是要靠它养家糊口的!” 说到这里,杜言忽然用一种厌烦的眼神看了看楚亦兰,对楚亦兰这种背景深厚,从一开始就远离基层在机关里熬资历,然后有了机会就提拔起来的干部来说,他们怎么能明白底层人民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杜言那并不掩饰的眼神让楚亦兰不禁觉得心头愤怒,她看的出杜言脸上那种对自己明显的不屑,那种样子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根本不懂事的小女孩,这让楚亦兰觉得心头火起,原本因为刚刚看到的一幕而对杜言略微的有所改观,立刻无影无踪。 “杜主任,你刚才的那些话并不符合一个县委领导的身份,”楚亦兰声调冷淡的说“你那些话是很欠考虑,甚至是有很严重的问题的。” “那楚秘书长就把这个情况向张副书记报告吧,”杜言不耐烦的回敬了一句“我相信张副书记是很愿意听阿斗这个情况的。” 说完,他理也不理愣在那里的楚亦兰,拉开礼堂的门走了进去。 楚亦兰愣愣的站在走廊里,她没想到这个小流氓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这么嘴硬,难道他不知道张文亮能在公开会议上把话说到这份上,显然是已经下了要把他拿下的决心了么? 楚亦兰咬了咬牙,就要跟着走进会场,可在抓住门把之后她却又停了下来。 在想了想后她转身走出礼堂,来到一个办公室里, 里面两个正在闲聊的干部立刻毕恭毕敬的迎上来,在看到她要打电话就跟着赶紧避了出去。 楚亦兰拿着话筒略微沉吟,随后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楚亦君,哪位?”对方开口询问。 “哥,是我。”楚亦兰开口说。 “小兰?”电话里的人问了一句“有事么?” “哥,你认识平陵一个叫杜言的人么?”楚亦兰轻声问。 “杜言?你问他干什么?”楚亦君有些意外的问,随后又立刻接上一句“你是不是和他有什么瓜葛了?” “哥你这是什么话?”楚亦兰有些恼火的说。 “不是,哥说错了,”自知口误的楚亦君笑了笑,可接着他的语气略微变得严肃起来“我是问你怎么忽然问到他了?” “我现在在平陵,”楚亦兰说道“这边关于一个工厂改制出现了些问题,我是跟着市委张副书记一起过来的,哥你真的认识杜言?” 电话里的楚亦君略微沉默后才开口说道:“小兰,有些事不太方便在电话里说,这里面有些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我的,关于杜言的事尽量少搀和。” “什么?”楚亦兰大感意外的问了一句,她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个回答。 “听哥的没错,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有些东西甚至就是爸都没有完全掌握。”楚亦君略带忧虑的声调冲话筒里传过来“特别是这个时候更要远离麻烦,还有小兰我也正有事要找你呢,”楚亦君接着说“爸那边已经发了话,也许最近你就要动一下。” “去哪?”楚亦兰并不感到意外的问着。 “很凑巧,就是你现在呆的地方。”楚亦君似是略带感慨的说了一句。 “平陵?”楚亦兰红润的嘴唇不禁微微张开,就是在这时,她忽然透过窗户看到一辆三菱帕杰罗一路呼啸着冲进了县委大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5章第十五章打脸! 楚亦兰隔着窗户有些意外的看着开进县委大院的帕杰罗。 这么嚣张的在一级党政大院里开车楚亦兰还真是没见过,虽然在她或是张文亮眼里平陵县委是下级,可毕竟是一个县党机关办公所在地,这让楚亦兰不由就挑了一下漂亮的眉毛。 帕杰罗在县委院子里转了个圈就停了下来,很凑巧的是,正停在了楚亦兰所在的办公室外面。 突然出现的帕杰罗也把县委大院里的工作人员们吓了一跳,毕竟聚集的工人们才刚刚散去,再听着礼堂里正隐约传来的持续掌声,看来会议就要提前结束,眼看领导们就要出来,要是在这当口出什么事,可不是他们能担得起的。 所以立刻就有几个人向着帕杰罗的方向跑了过来。 从窗户里看着这一切的楚亦兰也是心中略紧,虽然她是以市委领导的名义下来的,可主要还是陪同张文亮,尽管到了现在她也明白为什么会就要她跟着下来,估计也和下一步自己要动一动有关,可毕竟做为市委副秘书长,她对张文亮此行的安全是有一定责任的。 楚亦兰立刻走出办公室向帕杰罗走去,几个工作人员已经来到了帕杰罗前面,看到楚亦兰他们更是心中紧张,毕竟在市委副秘书长面前如果出了乱子,那可真得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帕杰罗的前后车门同时打开了,让车前的几个人不禁大感意外的是,从车上下来的是居然是两个年轻女孩。 楚亦兰不禁感到颇为意外,她没想到把车开得这么嚣张的居然是两个女孩子,而且仔细看会发现,其中那个上身穿着雪白防寒服,下身一条水磨牛仔裤,脚上蹬着双可爱的白色翻毛雪地靴,把一头长发梳成两个高高的公主辫的漂亮女孩,也许还没成年呢。 “你们找人?”一个年轻干部有些愕然的问着,同时他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对面这两个年轻少女,看到那个漂亮得出奇的小女孩好奇的四周打量然后看向他,年轻干部脸上微热望向一旁,却又因为和另一个身材异常火爆的少女的眼神对视不禁有些心跳。 “小云姐,县委就是这个样子?这条件可够差的。”年轻女孩却是理也不理问话的干部,她一边把一双虎头虎脑的雪地靴不住的在地上交替跺着,一边好奇的打量四周问着同伴。只不过她这话让几个平陵的干部一阵难堪,虽说平陵在太华是最落后的一个县,可还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就说出来的。 “所以不让你来,”开车的少女有些络新闻中曝光的一些边远地方令人难以置信的苦难生活,杜言看了看车外“有些地方一家人只有一条裤子,有些地方要卖儿卖女,还有些地方为了生活,男的走上邪路,女的……,”杜言摇摇头“佳雯,平陵是艰苦,可和那些地方比起来算是好的,可是如果不做些什么,也许很快那种情况就会在平陵出现了。” 说到这里杜言轻轻叹了口气,他想起再过两年北方三省重工业基地全线沦陷之后,那些整个城市都往往靠着一个大型企业生存的地方顷刻间陷入的困境,再想到无数的家庭为了生计而做出的种种无奈选择,杜言忽然觉得自己之前所信奉的“穷达”的人生信条在慢慢崩溃。 似乎受到杜言情绪的传染,虽然她依旧不太相信杜言所形容的那些东西,宋佳雯的情绪还是慢慢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她说道:“我这次来是看我嫂子还有小婉姐的,正好小云姐回首都就带我过来了。” 杜言微微点点头,自从宋嘉逸传出订婚的消息之后,欧小婉就离开了首都到了河西,只是杜言一直没有机会见到她而已,现在听宋佳雯这么一说,杜言倒是觉得宋家的人对欧小婉还不算绝情,至少宋佳雯和欧小婉的关系应该不错。 至于乔洛蔚,现在的杜言反而感到有些奇怪了,看乔洛蔚现在的架势,似乎倒像是并没有如他之前猜测的那样被排挤出宋家核心,而且从很多蛛丝马迹看,乔洛蔚也并非只是因为是宋家来的妻子才得以成为宋家核心人物,乔洛蔚本身似乎也是背景不浅。 “这次张文亮倒是来势汹汹,”在杜言上了车之后就一直没和他说话的赵小云终于开口了“不过这倒是应了你之前的猜测,而且乔总也说平陵重机厂是他们为将来下手做准备的一个试点。” “一场盛宴,”杜言低声说了句只有他自己能真正领悟的话“小云我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办好了。”赵小云心里堵着气的说,对杜言那种就好像使唤自己理所当然似的口气,赵小云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这混蛋是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放肆了“我找了个实力不逊迈腾的财务公司,他们应该能帮你做那个评估,名字叫云鹏财务。” “云是小云姐的云,”宋佳雯笑着插嘴说“鹏是海鹏哥的鹏,海鹏哥是邱伯伯的儿子,是小云姐的未婚夫。” 听到宋佳雯这话,杜言的心霎时一紧,他从后视镜里向赵小云看去,而正在开车的赵小云不知道怎么的,手里的方向盘不由一晃,帕杰罗在路上走开了之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6章第十六章盛宴将启 赵小云的车一向开的很快,所以她手里这么一打滑,帕杰罗立刻在画了条很大的弧线,这让坐在她旁边的宋佳雯吓得不由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如果不是路上这个时候没车,说不定就已经出了事故。 “做好,别乱动!”赵小云不知道是因为心情不好,还是为了掩饰什么,她不耐烦的对因为车子忽然晃动紧抓住前排座椅靠背的杜言低喝了一声,然后她转头向旁边有些发愣的宋佳雯说:“以后别提邱海鹏,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小云姐,”宋佳雯有点怯怯的看着赵小云,说起来在家里人人都宠着惯着的宋家小公主,却是难得的对赵小云有些畏惧“不是说友勋哥也一直让你快点和海鹏哥早点订婚,然后早点结婚么?” “我哥是我哥,我是我。”赵小云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的杜言,然后好像自语似的说“我以后就跟着乔总,不结婚不嫁人。” “小云姐,你是个独身主义者?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宋佳雯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然后又转身对后面的杜言说“你没见过海鹏哥,他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前几年毕业之后就出国学习财经贸易,据说还拿过美国常青藤大学联盟的奖学金呢。” “哦,高材生啊,”杜言嘟囔了一句,说起来他倒是知道美国常青藤大学联盟的奖学金,说起来和那些纯粹就是混文凭甚至是被称为野鸡大学的海归派比起来,常青藤大学联盟的奖学金可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还是海龟。”杜言又嘟囔了一句。 “海龟?”宋佳雯有些奇怪的问“什么海龟?” “海外归来的精英啊,”杜言把身子靠在座椅上看着赵小云的后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次还真是麻烦了你。” 似乎感觉到杜言从背后投射过来的眼光,赵小云不时的抬头看看后视镜,看到杜言一直盯着自己后背看,她似是对宋佳雯,实际另有所指的说:“我哥是自己混乱做主,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和你海鹏哥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除非你真是个独身主义者,否则象海鹏哥那么好的男朋友到哪找去,再说不是听友勋哥说赵伯伯也同意这门婚事么?” “佳雯,我都说了,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赵小云有些懊恼,她抬起头看到杜言正看向车外,心里不由一堵,脚下就狠狠踩下油门“坐稳了!” 随着她这一声低喝,帕杰罗的发动机立刻发出咆哮,突然加速让杜言的身子不由猛的向后仰倒在靠背上,而宋佳雯则有些发傻的看着前面挡风玻璃外扑面而来,又飞快掠过的街道和树木。 帕杰罗就这么飞奔似的向前开着,赵小云因为心里有气就不再说话,而宋佳雯也显然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倒是变得老实了不少,而杜言自从听说赵小云忽然有了未婚夫之后,就默不作声,一时间除了汽车行驶的声音,车里就听不到任何其他声音。 汽车很快顺着小青河边开上了通向县城西边的公路,说起来这一年多来平陵的变化还是有些的,至少西市场这边的就显得比以前热闹了很多,特别是这一年多来沿着着小青河的一带已经逐渐形成了气候,原来的西市场已经容纳不下那么多的商户,更多的人开始在小青河边寻找房子门帘。 “我们先去鲤鱼居吃饭,”杜言终于开口了,他看得出来赵小云脸上冷淡的神色,想来是因为自己对她有了未婚夫似乎不理不睬的态度感到不快“佳雯还没吃过河西菜吧,这次好好尝尝。” “我只要有个地方先暖和一下就行了,”宋佳雯脸上有些发白,她不知道赵小云怎么就忽然闹起了脾气,对赵小云很熟悉的她知道,赵小云每次都是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开快车,不过似乎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也开快车“小云姐,咱们歇会吧。” 看着宋佳雯可怜兮兮的样子,赵小云无奈的点点头,她有些懊恼的看了看已经打开车门下了车的杜言,和宋佳雯一起跟在后面向鲤鱼居走去。 杜言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打量着鲤鱼居门前空地上停着的那些车,他知道今天当然看不出来什么,那些县里的干部们这个时候应该正在参加欢迎张文亮的宴会,不过虽然这样,看着鲤鱼居外虽然档次不高,可挤得倒是满满当当的那些车子,杜言暗暗点点头。 这老沈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子,鲤鱼居倒是越办越红火了,杜言心里一边想一边带头走进了鲤鱼居的大门,刚一进去一股热气就迎面而来,同时阵阵喧闹立刻传进了耳朵。 鲤鱼居比一年多前杜言见到的又有了些变化,除了大堂和前后打通,通向后面小青河的那一块之外,在一边原来靠墙的地方还扩出了一个不小的侧厅,而且很显眼的是,原来通向二楼的只有一道的楼梯却是变成了左右两道,看上去倒是已经颇有点正规酒楼的样子了。 看到杜言几个人进来,一个服务员很热情的走了上去招呼,这让杜言觉得老沈还真是会做生意,虽然只是这普通的打个招呼,可在这个时候却是很少有人能想到的。 “还有单间么?”杜言问了一句。 “您来巧了,要是换成别的日子可没有,今天有好几个呢,”那个女服务员边说边领头向前走着“今天听说来了视察的领导,县里干部都去欢迎领导了,要不我们这儿这个点根本没有空间的。” 杜言点点头,沈和福会做生意他早就知道,只从他能那么快就在大青投本开分店就能看出这个人眼光不浅,而且据杜言所知沈和福很快就要有一个不晓得 动作,这让杜言觉得沈和福实在不是个简单人物。 因为这次并没打算惊扰沈和福,又急着赶路,所以杜言只是简单的点了几个菜。刚刚点完菜,脱了羽绒服露出一身淡青色牛仔小马甲的宋佳雯忽然脸上红红的站了起来说道:“小云姐我出去一下。” “要我陪你一起去么?”赵小云问道。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宋佳雯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看到她这样子杜言刚一发愣,赵小云已经哼了一声:“看什么,又动坏心思?” “胡说什么呢,”杜言淡淡的说,他这样子让赵小云心里恨得牙痒痒的“我在琢磨事呢。” “你能琢磨什么好事,又打谁家姑娘主意呢吧。”赵小云不知道怎么的看到杜言这个样子心里就是不痛快“对了你女朋友怎么样了?这次张文亮来平陵找你麻烦,你那个丈母娘不会又反悔了吧。” “我从回平陵之后还没见过倩倩呢。”杜言随口回答。 “信你才怪,就你那德行能忍的住?”赵小云酸酸的横了杜言了一眼,可就在她忽然觉得不妙时,杜言的身子已经挪到她的面前一把揽在她的腰上,同时炙热的嘴唇一下覆盖在她的唇瓣上。 “你真要死啊!当心让佳雯看到!”赵小云立刻惊慌的挣扎起来,可杜言的手却揽得太紧,当他终于放手时,赵小云已经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你疯了,总有一天我非让你害死不可。” “要怪就怪我大舅哥去,他太不地道,”杜言看着被自己的吻得脸色通红的赵小云呵呵笑着“我原来还想着他怎么就那么好心放过咱们了呢,原来背地里打着要釜底抽薪的念头,他以为只要让你结婚了就万事大吉了,真是不地道啊。” “亏你说的出口,”赵小云有些愤怒的盯着杜言“我哥怎么的也是为我好,哪象你整天不是想着怎么占我便宜就是想着让我给你干这干那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那你就和那个海龟结婚吧,我也没拦着你啊,”杜言坐回到自己椅子里,到了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这口气里其实酸味一点不比赵小云少,而且到了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赵小云之间真的是既困难又不现实,不说以赵小云似乎颇为深厚的家庭背景,只说现在这种时代和自己的身份,就根本没有能让自己左拥右抱的机会,正如赵友勋所说,自己现在不是那些可以为所欲为却没人能管得了的一群人中的一个,就如同宋嘉逸宋佳雯的父亲,在年前调任国家计划委员会主任的宋国平一样,他不但可以风流,还可以在生下如宋家来那样的私生子后大力培养,而自己只要一步走错就可能会因为所谓生活作风问题而堕入地狱。 这就如同后世有人讥讽的那样,同样的女人在领导面前跳钢管舞叫艺术,在农民工面前跳就叫色情,这是国情使然,而自己显然还没到赵友勋所说的那个他可以不管不问的地步。 这么想着,原来对赵友勋的那点怨气倒是慢慢的消了一些,想想也能理解,换成杜言自己又怎么能容忍杜菲去给别的男人当情人呢? 可尽管这么想,但是对赵友勋玩的这手釜底抽薪,杜言还真是有点应付不过来,看着赵小云急急忙忙的从包里拿出手帕擦着被自己吻过的嘴唇,杜言微微撇了下嘴:“有什么了不得的,就算让佳雯那小孩子看到又怎么样,她懂什么?再说你哥哥真逼急了我,我给他也来个釜底抽薪。” “你要干什么?”赵小云警惕的看了眼杜言“我哥哥很厉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到时候我给他来个生米做成熟饭,让他提前当舅舅。”杜言坏坏的看着赵小云。 “你敢!”赵小云说着却是不由向后缩了一下,当她感觉到后腰和椅背隔着某个硬邦邦的东西时,她才忽然想到,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怕了这个混蛋了? “好了不逗你了,”杜言有些兴趣索然的摇摇头,赵小云忽然有了未婚夫的事实让他觉得心情变得不好起来“说说你那个云鹏财务吧,他们能接下重机厂的审核评估么,我想你应该提前和他们说过这其中牵扯到的那些人了吧。” 看到杜言忽然说起正事,赵小云略感失落,赵友勋坚持给她牵线的心思她也清楚,甚至她也想过也许应该就这么顺其自然的和邱海鹏发展下去,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每当想到杜言她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里发痛的感觉。 “海鹏的父亲和我父亲是老战友,”赵小云低声说,她偷偷看了眼杜言“你还一直没问过我父亲是谁呢?” “我想你父亲总不会是普通一兵吧?”杜言苦笑一声,很久之前他就知道,所谓平等不过是纸面上用来歌颂的东西而已,就如同乔洛蔚能和宋家来结婚绝对不只是因为他们两个真心相爱那么简单一样,赵小云做为一个保镖能在宋家有这么大的权力,而她的哥哥赵友勋能成为那样一支部队的主官,这些都已经说明他们的出身绝不是普通的军人家庭那么简单。 “我父亲现在已经离休了,”赵小云有些赌气的说“他参加反击战的时候指挥的部队里,就是乔总丈夫宋家来的那个营,”说到这赵小云脸上露出一丝黯然“从前线回来之后他就调到闲职了,前几年副师级离休。” 杜言微微一愕,他隐约猜测到了赵小云父亲之所以如此际遇,应该与宋家来的死有着不小的关系。也许对宋家来说,没能保护好宋家看好的继承人,赵小云的父亲应该是难辞其咎的。 “小云……”杜言开口说了一声,就在他要继续说什么时,外面忽然传来了“啊”的一声很尖利的叫喊! “佳雯!”赵小云和杜言同时叫了起来,出声的同时赵小云已经动作动作敏捷的跳过身边的椅子一把推开房门向外冲去! 杜言冲出房门的时候,看到的是赵小云正向着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慌的宋佳雯和她面前一个男人冲去,就在他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时,赵小云已经一把抓住那个男人的胳膊,随着她整个身子以腰为轴摆臀甩腿猛然横扫,那个男人已经平平的飞了起来,在一声大叫声中翻滚着顺着楼梯栽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正在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们不由大吃一惊,人们纷纷站起来看着那个栽下楼去一时爬不起来的男人,再看到站在楼口的赵小云,不禁立刻围拢过来。 “小云姐!”看到赵小云的宋佳雯立刻发出一声委屈的喊声,她脸色苍白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却见厚实的牛仔马甲的侧面却已经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佳雯你没受伤吧,”赵小云抱着宋佳雯的肩膀仔细看着,然后在她身上一阵乱摸“告诉我伤到哪了?” “没有,可吓我一跳。”宋佳雯神色惊慌的说“我刚过来,就觉得衣服旁边一拽,低头一看这个人拿着刀正割我衣服。” “让我收拾他。”赵小云弯腰抓起那个男人掉在地上的刀子,那是一柄手磨的短刀,看来是做为专门割人衣服偷窃钱包用的。 这时候整个楼梯口已经围满了人,因为谁也没注意是怎么回事,看到拿着明晃晃的刀子从楼上下来的赵小云,人们不禁一阵骚动。 那个男人已经爬了起来,他看到赵小云从楼上下来,就不禁有些发慌,再看到旁边围观的人,他忽然大声喊了起来:“要杀人了,这女人要杀人了!” 这一喊,四周的人不由立刻向旁边闪去,那个人一看有机可乘转身就跑! “哪跑!”赵小云顺手甩掉手里的刀子,伸手向腰后摸去,就在杜言看到这一幕要开口阻止时,随着鲤鱼居的两扇大门被忽然打来,两个警察突然迎面闯了进来,同时出手一下把那个刚刚跑到门口的男人按到在地! “看你还往哪跑,这个日子眼上给我们找麻烦,你活腻味了?”一个警察一边用力撅着那个男人的胳膊一边骂着,接着他还不忘回头向鲤鱼居门外大声喊着“王所,我们把串六子堵着了!” “堵着了?”一个领导摸样的警察带着几个手下走了进来,他看到被按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指了指“先关所里去,今天县里有命令,所有犯过事的都先看起来,回头再说。” 说着这个警察习惯的打量了一下四周,当他的眼神看到走下楼梯的杜言时,先是一愣随后张了张嘴。 “连义,有任务啊?”杜言向一脸意外的王连义笑了笑问着。 “杜……您怎么在这?”王连义愕然的问,虽然这话原本不是他该问的,可他也的确感到太奇怪了,市委张副书记下来视察他是知道的,虽然不是很清楚究竟为什么,可从有些传言里他听说这次好像是向着杜主任来的,这还让他有些担心,之前还去找走的很近的县财政局长龚业荣打听了一下,毕竟老龚也算是和杜主任一样,都归李书记这条线上的人。 因为张文亮的突击视察,从早晨开始王连义就带着人在西市场这片不停的巡逻生怕出事,一听说一个惯偷串六子出现在了鲤鱼居附近,他立刻带人赶了过来,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却在这里见到了杜言。 杜主任怎么会在这儿?王连义不住寻思着,可当他看到站在杜言身边的一大一小两个美人时,王所长脑子里立刻就没转悠什么好事。 所以他这“杜主任”就没叫出口来,而且还立刻看看四周,然后向着杜言望去,那意思很清楚,是看杜言要怎么解决。 说起来杜言连市委副书记都不陪,而是在鲤鱼居里陪着这这么样的两个美人,而且看那样子好像小美人还受了点委屈,再看看串六子那狼狈相,脑瓜子里只是这么一转悠,已经大体明白发生了什么,同时王所长心里也就暗暗下了心思。 “连义,回头说。”杜言说了一句,他到没想到吃顿饭却是事情不少,看来这鲤鱼居还真是个是非地,心里想着他就回过头,却是看到鲤鱼居的老板沈和福已经走了过来。 “王所,您怎么过来了,有任务?”沈和福却是并不多看杜言一眼,只是和王连义说话,这让杜言不由深深看了看他,心想这老沈倒是知道深浅,明白这个时候和自己打招呼不方便。 “县局搞突击治理,”王连义漫不经心的说“沈老板耽误你生意了,我们这边完事也该走了。” “王所那我就不耽误你公事了,以后所里的同志多过来啊,有你们保护我做生意也放心。”沈和福呵呵笑着说。 就在这时,杜言已经向赵小云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跟着向外走去。 当出来时看到那个服务员看到他们似乎要开口说话,沈和福就伸手一拽,出了鲤鱼居之后,又看到王连义单独留下远远站在那里往这边张望,赵小云就狠狠瞪了一眼杜言:“都是你的狐朋狗友吧?” “这叫革命同志,”杜言纠正了一下“所谓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呢,何况是志同道合的呢?” “都不是好东西。”赵小云随口说了一句,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杜言这个样子未免太过随便,想到这个她就不禁有点心虚的看看旁边的宋佳雯。 果然,宋佳雯正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们两个人。 看到杜言他们走过来,王连义立刻迎了上去。 自从接风宴之后,至少在平陵县公安局里,“王所长是杜主任的人”这个说法已经是人尽皆知的,杜言当着全县上百干部的面抬举王连义的段子,更是成了近来平陵官场上的一个话题。 王连义知道自己脑门上现在刻的就是个杜字,可以说他已经捆在了杜言的这辆车上,所以自认算是杜言嫡系的王连义说起话来也就没了什么顾忌。 “杜主任,您说吧让我怎么办?”王连义悄悄回头看了眼那个让他觉得眼晕的小美人,这么小就长得这么祸国殃民的,将来还了得。怪不得杜主任连张副书记都扔一边了。再一想之前好像小美人受的惊吓,估计杜主任这是不可能放过串六子了。 看着王连义那只要自己下令就可能对串六子下黑手的样,杜言心里却并没有感到多么高兴。 “连义,我记得你是警校科班毕业,”杜言看着王连义,虽然知道在一个大染缸里想要清白并不容易,可他从心里不希望这个自己看好的年轻派出所长染上太多的黑暗“连义啊,你可不只是当个所长就完的,以后我还希望你能当县局局长,甚至是市局局长呢。连义你那份心意我领了,该怎么办怎么办。” 看到杜言脸上认真的神色,王连义才确定杜主任说的是真的,他就点点头,就在他刚要开口说话时,他身边的对讲机忽然响了起来:“王所,王所!听到了么?” “收到,什么事?” “王所,局里来了电话,让我们马上到县界帮助交警大队疏通道路,市里领导要经过那里。” “好的,我知道了。”王连义向杜言苦笑了一声“杜主任,我得走了。” “忙自己的去吧,我们也得走了,”杜言笑了笑。 看着王连义离开,杜言却是回头向赵小云无奈的摇摇头:“看来咱们还得饿一顿,到前面去吃吧。” “用不着,不是有你那些狐朋狗友么?”赵小云说着向远处鲤鱼居靠近小青河的地方使了个眼色,杜言顺着看去,却是看到沈和福正走了过来。 “杜主任您来了怎么也不给我打个招呼,”沈和福习惯的哈哈笑着“您还没吃饭吧,咱到里面去,就是委屈杜主任和两位小姐走走后门。” “算了老沈,我们还有事,”杜言对沈和福说“给我们带上点路上吃的就行,还有老沈,等我回来有些事和你说。” 听到杜言的话,沈和福就点点头, 他虽然不知道杜言究竟要和他说什么,可杜言现在县委领导的身份却是让他不能不小心谨慎,虽然听说好像市里有些领导对杜言似乎有些看法,但是沈和福却有着另外的想法。 在沈和福来说,只从杜言在一年多前给三镇提出了一些泛泛的计划,就应运而生了大青乡酒厂和琉璃集的瓷厂这一点看,杜言就有着别人所没有的头脑,更何况能在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失败的时候翻身重起,这更是普通人无法做到的。 沈和福一直相信,自己能有今天正是因为信奉多个朋友多条路的这种想法,所以杜言要找他有事,不论是什么他都会认真的听,甚至还要认真的办。 帕杰罗重新开上道路,不过这次开车的却是杜言,赵小云和宋佳雯坐在后面很不文雅的在吃沈和福给准备的热腾腾的熟食,那味道窜进杜言鼻子,就让他的肚子不由发出咕咕叫声。 似乎故意在气杜言,赵小云用两个手指轻轻撕开熏鸡的鸡肉小口的咬了下说了声:“真香。” 从后视镜里看到杜言抿抿嘴唇的样子,赵小云就露出了坏坏的笑容。 “张文亮那么急着回太华干什么?”杜言忽然开口问。 “你以为我这次回首都就只是为了给你找一个评估事务所?”赵小云放下手里的食物爬到杜言的座椅后背上“告诉你,也许很快太华就有新的变化了。” 听到赵小云的话,杜言没有开口,他默默的看着前面的道路,心里却在琢磨,自己鼓动宋家参与到这场即将开始的对国有资产的掠夺盛宴中来,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自己是不是已经犯下了个巨大的错误? 如果说在这场盛宴中,以某位政府首要为代表的那个巨大的利益集团是一群贪婪的恶狼,那么以宋家为首的那些已经深深渗透进国家经济命脉中的庞大势力,不就是另外一头更加可怕的老虎么? 那么自己呢,在这场不见血腥的杀戮掠夺中,又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又能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权力!一切都是权力,没有权力自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么?有能改变什么? 在这时,杜言第一次深深感到从内心深处对权力的渴望! “坐稳!”杜言说了一句,他张开双手,随后轻握方向盘,挂档,随着油门被一脚踩到头,帕杰罗如出柙的猛虎,向着前面猛冲而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7章第十七章强大的寡妇乔 从平陵到太华的路不远近,可是对撒了欢的帕杰罗来说却也不是什么问题,天刚刚擦黑,帕杰罗就已经开上了进入太华市区的环城公路,说起来这条环城公路是当初崔建斌担任太华市委书记后搞的第一个大动作,不过也是唯一一个。这条路从立项到通车用了四年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崔建斌逐渐掌握了太华的局面,只是他这个人却也是公认太过保守,或者说如很多人暗地里说的那样,收成有余而魄力不足,环城公路成了他在太华留下的一个印记,却也成了消耗掉他一生中最后一点激情的东西。 杜言一边开车一边这么想着,关于崔建斌他大多数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各种传闻,特别是前世时有时候在和李培政的闲聊中,能稍微听到一些关于崔建斌的事情,说起来这个人给杜言唯一的印象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切求稳。 平陵发生的事情崔建斌是个什么态度,杜言一时间还无法掌握,相反倒是市长任树强颇为意外的举动虽然有些出乎杜言意料,不过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张文亮强势登上太华第三把手的位置,这对太华原本虽然略显沉闷,但是却还能大体保持平衡的政治格局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按照官场上多年来的环境使然,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是不可能没有背后靠山的,所以张文亮虽然是机械部部长隋建超的女婿,可如果想在太华有所发展也只能按部就班的一步步来,如果他这么做,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往往也是不会轻易破坏官场规矩,却得罪他这个大有前途的常务副市长。 可是之前说起来倒也还算低调的张文亮,却突然就从常务副市长连续越过前面排名的几个人就成了太华的第三把手,这就不能不引起崔建斌和任树强等人的注意了,毕竟维护太华官场的平衡不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更是他们背后势力达成妥协的结果。 另外外界也早有传闻说崔建斌的身体一向不好,最多干满这一届就要退下去了,到时候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接替崔建斌的自然就是作为二把手的市长任树强。 正因为这个,张文亮的异军突起当然就引起了各个方面的注意。 想到这些,开着车的杜言轻轻一笑,在国内政坛上讲究的就是个平衡,而不论是张文亮还是他背后的人,这次干的可是有点不太讲究规矩,只是仔细想想倒也大体能明白这其中的缘故,甚至杜言能想到,也许这里面就有着他这个原本完全可以被忽略不计的小小蝴蝶煽动翅膀造成的结果。 早在年初时南巡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时,杜言忽然以笔名在新闻内参上发表的那篇标题为“雏凤清于老凤声”的文章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这篇看似简单的文章在后来引起的轰动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深深了解一些内幕的人却知道,这篇文章很可能就是那位老人的授意,至于项庄舞剑志在何人,却是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 现在看来,某些人却是在这当中未免有些着急了,杜言虽然还不能完全猜测到其中的关键,可想想只是一个地区中型规模重机厂的改制却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甚至惊动了一位市委三把手亲自出面弹压,也可见其中背后所有的牵扯。 杜言这么想着心里忽然有种说不出的躁动,自己的确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蝴蝶,在某些大人物眼里也许甚至可以忽略,但是这对自己来说却是恰逢其会,依仗着所拥有的多出别人对历史二十年的走向优势,在未来自己就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情来。 想通这些杜言深深吐出一口气,之前压抑在心头的那种面对某些庞然大物的无力感一时间消失不见,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后面正低声交谈的两个大小美女,在一笑之后忽然再次踩下油门,帕杰罗立刻呼啸起来向着逐渐被夜色笼罩的太华市区开去。 华昌集团在太华的办事处设在小斜街上,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当初在修这条街道的时候,因为需要随着地势建设,所以整条街和街上的房子就不由自主的全是斜着的,这在太华这座以中规中矩建设的工业城市里来说,是很特别的一个另类。 看到整条小斜街奇特的建造结构,杜言心里不禁感慨万千,在当初刚一听说太华办事处居然设在小斜街上时,他的心就是一跳,所以尽管早已经知道,可也许是出于某种莫名的心理,杜言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现在站在街口看着街道两边那向着一侧整齐的斜斜而出的房子,杜言心中又是浮起一丝难以平静的波澜。 “云鹏财务的人还没到呢,”代替杜言开车的赵小云说,悄悄看了眼后边正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的宋佳雯,她压低声音说“邱海鹏没来,来的是他手下的一个得力助手。”说完,赵小云就脸色通红的立刻看着前面。 杜言知道赵小云是看自己神色有异误会了,不过她这么一解释杜言心里倒是也就不那么别扭,他看着小斜街上热闹的人群,同时心里不由想:这个时候韩冰在干什么?是不是正在上学,还是已经回家,在自家院子里摆弄那些花花草草的,就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可随后杜言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怎么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自己熟悉的那个韩冰,现在的韩冰应该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样子,而且这个季节,又怎么可能在院子里摆弄花草? 赵小云一边开车一边看着旁边的杜言,其实自从宋佳雯说出了邱海鹏的事之后,她就有种隐约不安,她怕杜言因为邱海鹏的出现而产生误会,至于说起来杜言有没有这个误会的资格,她却又不愿意去想。 车子终于在一所虽然略显老旧,气势却颇为壮观的俄式建筑前停了下来,看着门前颇为醒目的金属铭牌,杜言就是一笑,这种所谓的公司和办事处在这个时代遍地都是,只是象华昌这样的集团,背后所拥有的实力和巨大背景,绝对不是那些皮包公司能比的。或者说,现在已经如同巨无霸似的华昌,和之后那个不论是在信息,还是在地产,甚而是在其他各行各业中已经形成巨大网络的庞然大物比起来,也还只是初具规模却还没有完全成型而已。 随着赵小云走进办事处,杜言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他刚有些疑惑的略微一愣,对面那个年轻的女子已经几步迎了上来对赵小云云说:“赵经理,您回来了?乔总等你们一阵了。” “乔总来了?”杜言和赵小云不约而同的愕然问了一句,说起来乔洛蔚头天晚上还在彤阳,怎么今天就到了太华?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却看到赵小云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我又招这丫头哪了?干嘛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杜言心里嘟囔着,不过他很快就忘了这个,和已经认出的小朱打着招呼,杜言倒是没想到和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子还能再次见面。 “赵经理,杜主任,宋小姐,请随我来。” 小朱显然还保持着在栖凤山宾馆时的素质,看到她在前面步态从容的走着,杜言刚刚跟上两步就居然感觉到旁边赵小云那恶狠狠的眼神。 “这丫头吃错药了?”杜言心里琢磨着,不过虽然这么想,脚底下可就慢了一慢。 走进一个房间时,乔洛蔚正在喝茶,看着坐在藤椅里端着精致的茶杯,杯中升起的袅袅淡雾笼罩住乔洛蔚半边细腻精致的脸庞,那淡如云山的细细黛眉轻轻挑起,睫毛下掩盖住一双虽然总是淡泊清冷,却又似乎永远笼着一层淡淡忧郁的佳人,杜言有那么一阵略微有些出神。 “嫂子!”早已等不及的宋佳雯立刻就跑上几步,然后伸出双手一把抱住了乔洛蔚的腰。 “佳雯。”乔洛蔚一向淡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她轻轻放下茶杯,把宋佳雯搂在怀里仔细打量着“佳雯,这半年多不见你真快成大姑娘了,长的是越来越漂亮了。” “嫂子,你才漂亮呢,我刚才差点看呆了,”宋佳雯仔细打量着乔洛蔚“嫂子你刚才的样子要是让那些艺术家看到,一定非要追着画下来不可,简直太美了,能迷倒一大片男人呢。” “胡说什么呢,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迷不迷的,这话要是让老爷子听了还了得?”乔洛蔚笑着说。 “所以我才来找你和小婉姐啊,家里太闷了,对了小婉姐呢?怎么没看到她?”宋佳雯又叫了起来。 “小婉有点事没来,回头到了彤阳你就见到她了,”乔洛蔚笑着说,然后她看向一直赏心悦目的看着这两大美人相拥说笑的杜言,不过她的眼神就变得淡下去不少“杜主任路上辛苦了。” “不辛苦,应该的。”杜言随口应了一句,可眼神一瞟就看到走到一旁的赵小云听着他这话直皱眉,这丫头一定是那个来了,否则我怎么说什么她都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杜言觉得自己找到答案了。 刚刚坐下一会聊了几句,小朱就走了进来询问赵经理和客人是先休息一下,还是先去吃饭,这倒是让在路上吃的并不踏实的宋佳雯立刻嚷嚷着肚子饿了。 “正好,那就先吃饭,”乔洛蔚点点头,随后对杜言说“有关情况你可以和小云带来的那些财务人员沟通,他们应该能给你提供一定的帮助。” 乔洛蔚似乎并不急着和杜言讨论关于重机厂的事,而杜言从赵小云那里听出可能事情会有变化之后也就沉稳下来,他这时候已经决定先抱着静观动静的想法,想来他现在的这种心思,倒是和开始时候任树强对郭松林吩咐的那样,先看看再说。 只是这个时候的杜言,不论是否要放下看看,都已经是处于漩涡的中心,至于这个漩涡究竟会把多少人卷进去,现在一时还看不出来。 吃饭之前,杜言分别给县里和大青都打了电话,毕竟自己这趟出来的有些仓促,更何况是在那种局面下,难免会有人有些想法。只是自己这上午刚当着几乎全县中层干部的面打了张文亮的脸,下午就一下子跑到了太华,这种事会引起什么样的猜疑谣言,他却是也管不了了。 那些云鹏财务的工作人员却不是和赵小云一路回来的,因为他们坐的是先到彤阳的火车,要倒车之后才能到太华,所以要到后半夜才能到了。 小朱很会办事,她安排的地方并不大,就在办事处靠边上的一个房间,桌子大小也适中,看上去倒也显得多了些随和少了些场面上应酬的气氛。 吃饭的时候宋佳雯倒是很老实,秉承着大家庭寝不言食不语的家训,其实很多早期的老革命家都是家境殷实,有些更是书香门第,商宦巨贾,只是为了需要才一再渲染他们做为无产阶级的出身,而不得不尽量掩饰他们真正的家庭背景,否则也就不会有所谓的红色资本家了。 宋家显然就是这种有着鲜明政治符号意义的红色资本家的代表,也正因为这样,宋老爷子才会在功成之后明智的的身退,因为他很清楚掌握一个国家真正命脉的关键究竟是什么。 乔洛蔚吃的很少,大多只吃些清淡的菜,这让杜言不由自主的就看看她那柔细的腰身,说起来以前每次见乔洛蔚她大多是穿着外套,今天因为是在房间里,所以她就穿得随意了一些,看着乔洛蔚扎在裙子里显露出来的淡白色衬衫下的腰肢,杜言不禁在想她究竟有没有一百斤。 乔洛蔚似乎感觉到了杜言的眼神,她就停下来落落大方的抬头看向杜言,这倒让杜言有些意外,特别是注意到赵小云就瞪过来的眼神,杜言只能低下头去吃碗里的饭。 “杜主任,你关于平陵重机厂的一些想法我和一些人说了说,”乔洛蔚放下筷子淡淡的说,杜言注意到,她现在是称呼自己为杜主任而不是电话里那样直呼名字,这让杜言觉得原来两个人似乎逐渐恢复的融洽又变得隔阂起来“我想有人对平陵重机厂的改制过程和相关程序很感兴趣,你能写出一份详尽的报告来么?” 又要拿我当枪使?杜言心里嘀咕一句,他知道平陵重机厂这点看似不大的小事,因为背后牵扯到的却是某些利益集团在将来如何在整个改制大潮中分一杯羹的探路之举,所以自然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再加上自己这有意无意的把宋家,以及与宋家有关的潜伏得更深的利益集团牵扯进来,将来这场利益争夺的戏码,势必会上演的更加精彩。 也许,也只有这样,才能就着各个势力之间那你争我夺的较量,形成一种虽然并不美好,却至少还能相互制约的格局吧。 只是虽然这是他希望看到的,杜言却也不愿意就这么甘心的给别人当枪使。 “写一份报告是很容易的,只是即便有了一套完善的体系,如果没有人去执行也是不行的”杜言也放下筷子说,他看到乔洛蔚似乎若有所思的微微歪歪头,那种一晃之间清冷淡去,却露出一丝小儿女样的神态,让杜言不禁一愣,可他立刻接着说下去“我认为现在需要的是建立一个专门的改制部门,对需要改制的企业进行政府监督,市场参与的公开化改制,而不是简单的完全由上级部门规定甚至是行政指令式的强制改制,这是最可能会滋生问题的。” “杜言!”乔洛蔚忽然开口打断了杜言的话,接着她轻轻的说“你这个想法在这里说说就算了,不要随便和别人说。”说到这她的眼睛在杜言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缓缓挪开,只是眼神中的那种忧郁却似乎显得更浓了些。 杜言无声的一笑,他当然知道乔洛蔚这话里的意思,这原本就是个敏感话题,即便乔洛蔚不叮嘱他也不会傻到去满世界嚷嚷,那纯粹是政治自杀! 只是乔洛蔚的叮嘱让他的心微微一热,想起之前居然会和乔洛蔚在电话里讨论自己与苏倩和赵小云的感情纠纷,他就觉得和乔洛蔚之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淡淡默契。 “杜言,你要搞资本市场化?”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宋佳雯忽然开口,她有些奇怪的看看杜言,又转头看看乔洛蔚,然后说“我有一次听爸和冯教授说话的时候就提到过你这种说法,虽然我不太明白,可我想意思差不多。”说到这,她向乔洛蔚小声说“当时爸的脸色很不好看呢。” “佳雯,这次来住几天啊?”乔洛蔚问道,她那种淡泊的神色让宋佳雯把接着要说下去的话就咽了回去。 “我请假了,最多回去找人补补课,”宋佳雯笑着向乔洛蔚边上靠了靠,说起来也奇怪,对这个性格淡泊的嫂子她却是始终很依恋“让我多呆几天么,好嫂子。” “那就多呆几天,明天和我一起回彤阳,顺便去看你小婉姐,”乔洛蔚说着就抬手看看手表,然后很文雅的拿起桌上的手帕擦擦嘴角“我吃好了,你们随意。”说着她却又想杜言看了一眼“杜主任,我明天早晨就回彤阳,如果你还有什么事可以吃完饭之后和我说,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她略微点头向门外走去。 “嫂子我也吃好了,我和你一起走。”宋佳雯就喊了一声立刻跟了上去。 饭桌上一下子只剩下杜言和赵小云,这倒让两个人觉得有些怪异,特别是赵小云脸上就怪怪的,看到杜言向她看过来她就立刻眼睛一瞪,低声警告着:“我告诉你可别乱来,否则我和你翻脸。” “你怎么知道我要乱来,大姑娘家的整天就想着羞人不羞人?”杜言坏笑了一下,看到赵小云让他噎得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脸色憋得通红,他就立刻又哄了起来“好了好了,我规规矩矩的行了吧,再说一会还要去见乔总,我也不敢乱来不是。” 原本听到他这话略微气平了些的赵小云听到后来就脸色又是一变,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一时间那种样子倒让杜言有种好像她很委屈似的错觉。 “你要去见乔总就快点,不早了,太晚了不合适。”赵小云说了一句也站了起来“我去问一下乔总,看她现在是不是方便。” 再次见到乔洛蔚,杜言发现她身上披上了一条长长的羊毛披肩,说起来这种打扮在这个时代还是很新潮的,而且看着围着披肩安静的坐在藤椅里的乔洛蔚,杜言觉得就好像是看到了书中描述的那些深宅大院里文静淡雅的少奶奶。 只是杜言知道,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绝对不是那些只会享受生活的少奶奶能比的,她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让人无法想象的庞然大物。 “杜言,对你提到的那个为了资改设定的部门,有什么详细的想法么?”乔洛蔚问着杜言。 “资改只是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职能,我想这个部门完全可以做为深化改革的一个总体机构,做为提供政策和发展计划的参谋部,改革不是零打碎敲,如果不能有一个制定和指导统一规划的机构,很可能就会变成一种谁也控制不住的趋势。” “一个制定和知道统一规划的机构?”乔洛蔚重复了一遍,她的眼睛仔细注视着杜言,过了一会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我错了,你这些建议对我说没用。” “如果对桥总说都没有,那我还找谁说去?”杜言随口想开个玩笑,可接下来就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略显轻佻了。 不过乔洛蔚似乎并不在意,她又是用那种让杜言为之发愣的神态歪头想了想,然后淡淡的说:“也许你应该和嘉逸说,或者和我他爸爸说。” “宋主任?”杜言看了看乔洛蔚,他发现说这话的时候乔洛蔚的眼神却是看着窗外,似乎这一刻她的心思都在想些谁也触及不到的东西。 “嘉逸不喜欢受到束缚,”乔洛蔚的声音显得幽然“这点和家来不一样,家来天生就有一种向上奋斗的劲头,这一点很受他爸爸喜欢。” 杜言默默的听着,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宋家人自己说关于宋家的事,没想到的是,说这些的却是乔洛蔚。 “嘉逸有一阵很迷茫,他一直在家里胡混,带着一群他那些朋友到处打架生事,就象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乔洛蔚把披巾围拢在肩头声调平静的说“有几次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宋家的人,早就把他关进监狱了。” “嘉逸做人豪气,”杜言说“也许那就是他的性格。” “是性格么?”乔洛蔚看着杜言问了一句,然后不置可否的摇摇头“他和家来真的不一样,可惜你没见过家来,说起来你们两个……” 说到这,乔洛蔚停下来又是摇摇头,她站起来走到桌边拿起了电话开始拨号。 看着拿着听筒的乔洛蔚的侧脸,杜言心头微微轻跳,他从没这么仔细的打量过乔洛蔚,看着她那细挺的鼻梁,长长的睫毛,还有轮廓鲜明的下巴,杜言心里不禁对宋家来能拥有这样一位佳人羡慕不已,同时也对乔洛蔚如此年轻却已经孤居独守感动阵阵悯然。 不过让杜言在感叹乔洛蔚美丽的同时,又有点好笑的发现,乔洛蔚的下巴一直在轻轻蠕动,却又好像在刻意忍着什么,就在他猜测乔洛蔚究竟能忍多久时,乔洛蔚终于抬手捂住嘴打了个哈欠。 似乎意识到杜言在笑,乔洛蔚就扭过头略带嗔怒的瞥了杜言一眼,这却让杜言再次见到了她那难得一见的别样仪态。 电话接通了,乔洛蔚开始说话,而她的第一句话让杜言心头一跳:“爸,我是洛蔚,关于前几天我说的那个河西机械厂的事情,还有些情况要向您汇报一下。” 电话听筒里隐隐传出了对方的声音,乔洛蔚微应几声后说道:“小云找了个财会事务所要给那个机械厂重新审评,您看?” 电话里继续说了几句,乔洛蔚脸上就略微露出一丝讶然,她扭头看看杜言然后继续听着,直到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爸,我会妥善处理这件事的,在那之前我会尽量注意有关问题,您放心。” 撂下电话,乔洛蔚回头看着杜言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说:“已经可以确定,很快就会有人下来调查平陵机械厂的事,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再管了,也许很快就会有一些变化。” 听到乔洛蔚的话杜言点点头,之前赵小云也说过会有变化,可是分量和乔洛蔚比起来那是截然不同的! 变化,哪里的变化?平陵?太华?还是整个河西省?一想到不到距离河西省省长郜克来太华视察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而在这个时候下来人调查关于平陵机械厂的事,杜言就觉得事情可能已经开始彻底脱离出了这件事本身的意义,也许一场谁都始料不及的碰撞就要在河西发生了! “我明天就回彤阳,”乔洛蔚继续说“那些财会事务所的人你也不用和他们见面了,回去之后只要好好搞好你的新区建设就行了。” 说到这,乔洛蔚抬手掩住嘴,可还是克制不住的打了个哈欠,随后她的脸微微一红:“我有点累了,先去休息了。”说完,她有些急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看着乔洛蔚的背影杜言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才告诉乔洛蔚张文亮要来,而乔洛蔚在上午就出现在太华,而在见了自己之后第二天就要回到彤阳。这说明她这次来完全是为了自己的事,几百公里这么赶过来,看着乔洛蔚略显疲倦的背影,杜言不禁脱口而出:“谢谢你,洛蔚。” 乔洛蔚一下停住脚步,她有些惊讶的回头看了看杜言,似乎对他叫自己的名字有些意外,然后她的眼神又变得清冷淡泊,不过声调里却透着一丝感慨:“杜言,你先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你和你的女朋友还有小云,以后可怎么办啊。”说完她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房间。 乔洛蔚的话让刚刚感到心头些许异样的杜言差点栽一个跟头,看着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乔洛蔚的背影,杜言张张嘴,可接着无奈的 叹了口气。 是呀,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8章第十八章太华风起 张文亮坐在椅子里默默的出着神,他手里的烟已经烧掉了很长一段,可他始终动都没动。看到他这个样子,刚刚走进来的秘书就显得更加谨慎,他手脚麻利的走到桌前低声对张文亮说:“张书记,崔书记那边刚刚打电话过来,说请您过去一下。” 张文亮的手微微一动,已经很长的烟灰就落在了地上。 崔建斌有个习惯,那就是从来不主动给别人打电话,每当他有事要找谁的时候,总是让秘书通知对方或者对方身边的人,这个习惯即便是对做为市长的任树强也不例外。 不过也不能不承认这是崔建斌的一种驾驭整个太华局面的手腕,只是这小小的一个小手腕,就让他的地位显得超然,让即便是身为市长,又一向强势的任树强也不能不在无形中矮了他一头。 张文亮其实对崔建斌这种小花活并不待见,在他看来崔建斌现在不过是占着市委书记位子的一个符号,也许不到明年他就得给别人让出那把已经坐了六年的椅子,只是究竟是谁会坐上去,现在看来就稍微有些不太确定了。 张文亮心里想着,可却也不敢怠慢,他知道别看崔建斌这个人一直以来总是显得那么沉默寡言,特别是去年动了一次手术之后,就更是不那么管事了,可毕竟他身为市委书记,而且在太华经营六年,也是亲信故吏一大堆,自己还是不要轻易去捋崔建斌的虎须。 特别是这个时候。 张文亮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平陵之行,会是以一种让很多人议论纷纷的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的。 张文亮是在接到市委突然打来的电话之后急匆匆的赶回太华的,一路上他甚至没有心情去看坐在旁边的楚亦兰,要知道来的时候他可是好好饱了一路的眼福,如果不是因为顾忌楚亦兰那有些异乎寻常的背景家世,说不定这次平陵之行就让他得尝早想一亲芳容的夙愿了。 电话是崔建斌的秘书打来的,虽然说的不多,可是却以崔建斌的名义很明确的告诉了张文亮,让他放放重机厂的事,先回市里再说。 这话让张文亮一路上始终不断的在琢磨,而在回到太华之后,他却被通知崔建斌正在会见一个来自欧洲的参观团。 这让张文亮又是一阵揣摩,他知道崔建斌因为身体问题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这种活动了,而且这样的参观团更多的也应该是政府那边的事情,所以在张文亮看来崔建斌与其说是以为工作无法抽身,不如说是狠狠凉了他一把。 这让张文亮在诧异之余,更是疑惑不已。 他不知道一向沉默低调的崔建斌为什么会忽然显现出这么强势的一面,在琢磨了一阵不得其意之后,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渐渐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他下平陵的上午,河西省委办公厅忽然给崔建斌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河西省委办公厅主任江为柱,虽然没有人知道江为柱究竟和崔建斌说了些什么,可崔建斌随后就让人给张文亮去了电话,让他结束在平陵的视察回到市里来。 只是虽然有了答案,可张文亮却又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现在听说崔建斌终于“有了时间”,他自然要打起精神去面对这位看似已经无足轻重,可只要稍一动作,就能让人感到压力的太华一把。 从办公室里出来,张文亮在走廊上远远的看到了刚从市委秘书长刘志办公室里出来的楚亦兰,他就有些贪婪的多看了两眼。 对楚亦兰,张文亮是有些野心的,和他现在暗地里养着的一个女人比,楚亦兰有着完全不同的另外的气质,那不但是典型的事业型女人特有的成熟,还有着某种大家闺秀的恬静,如果不是对楚亦兰的背景知道些底细,张文亮早就想办法下手了。 不过虽然这样,每当有机会的时候他都会想办法接近这个年轻漂亮的副秘书长,一来是的确被她的美貌吸引,二来也是希望有机会拉拢拉拢她,如果能在市委大院里有一位副秘书长是自己的人,总是一件好事。 楚亦兰走过来时低声打了个招呼,对张文亮她不是很了解,做为市委副秘书长她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对外联系和接待,这也是官场惯例,似乎当花瓶就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最适合的工作,所以她还兼着市委接待办的主任,只是平时的工作都是由副主任去做而已。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楚亦兰稍微有些忙,省长郜克即将到太华视察消息,让很多人都感到压力重重,虽然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市委秘书长刘志已经不止一次的亲自过问有关的接待工作的细节问题,这让楚亦兰也是感到压力倍增,负担不小。 其实不只是刘志还有楚亦兰,整个太华都对郜克的即将到来感到压力重重,也正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在听说平陵重机厂出现了工人抵制工厂资改,甚至有人喊着要告到市里甚至省里之后,张文亮得以借机发挥。准备以市委的名义强制命令平陵方面对这次事件予以处理。 只是崔建斌的一个电话,让原本默许张文亮的这次以市委名义决定的处理变得虎头蛇尾,这让张文亮就不能不担心是不是其中出了什么问题。 崔建斌的办公室在市委大楼的一侧,这里比较安静,而且阳光充足,很适合做过手术不久的崔建斌在办公之余休养身体。 自从一年多前一场大病做了手术之后,崔建斌已经有些时候没有管市里的事情了,对这个人口不到一百三十玩的城市来说,崔建斌这个市委书记甚至已经被很多人遗忘,即便是市委大院里,人们也很少见到崔建斌的身影。甚至在有些人的心目中,崔建斌已经淡出了太华的政治中心。 只有当走进他的办公室时,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慢悠悠的摆弄着窗前花草的背影,张文亮才忽然想到,也许崔建斌从来就没真正离开过太华的权力核心,只不过因为身体的原因,或者是老谋深算才一直蛰伏,但是一旦他有所举动,那就可能不会是动一动那么简单了。 崔建斌的秘书小邓为张文亮沏上茶之后就悄悄退了出去,说起来小邓也是崔建斌才从市委办那边找来的,他之前的秘书已经被安排到下面一个县去当了副县长,这也是人们认为崔建斌自认在太华已经是时日无多,要为身边人找出路的一个信号。 “崔书记您找我有事啊?”张文亮笑着坐在沙发上问着,在对待崔建斌的态度上,张文亮一向是既保持距离又不会怠慢,毕竟在他看来崔建斌在太华的时间已经不会很长,只要熬走了这个药罐子,随着任树强接任市委书记,自己当然是水涨船高的也就接了任树强市长的宝座,只是现在看来崔建斌似乎在临走之前还要有点活动。 “张书记,这次下去感觉怎么样啊?”崔建斌坐到椅子里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张文亮,这也是他驭下的一种手段,除了任树强,他很少让人坐自己办公桌对面那把椅子,而且对别人总是称呼职务,而不是叫名字。 “崔书记,问题很多,问题很大啊。” 张文亮故意加重语气,同时他观察着崔建斌的神态,只是让他失望的是,崔建斌似乎不为所动,只是拿起桌子上的眼镜布很仔细的擦着手里的眼镜。 “崔书记现在看来,这是有一部分人在故意煽动工人抵制市委市政府的决议,我觉得这次事件的性质是很严重的,特别是平陵县委当中一些人的思想问题,是这次事件的关键,”张文亮字斟句酌的说着,他感觉不到崔建斌在这件事上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立场,仔细想想他甚至发现,似乎在这件事上自始至终崔建斌都没有过一次真正的表态“崔书记,现在太华经济形势是严峻的,老旧重破是整个太华老企业的典型现状,如果不能在这种局面下杀出一条血路来,根本就没有继续发展的可能,所以我认为对那些阻挠改革的人,应该敲打一下。” “是呀,老旧重破举步维艰啊。”崔建斌说了一句,他把手里的眼镜放下,抬头看着张文亮“张书记,太华那边的事情先放放,关于平陵重机厂的改制需要有个新的方式方法,工人们不理解那就要让他们理解,不能采取太过激烈的手段,至于平岭县委在这件事上的态度,我认为是有责任的,毕竟市委的决议是要执行的么。这样吧,这个问题在常委扩大会上讨论讨论,让市工业局的人也参加一下,看看这个问题该怎么处理。” “那重机厂的改制?”张文亮有些着急了,他没想到崔建斌会是这么一种和稀泥似的解决方法,对平陵县委在这件事上的态度予以讨论?这可不是他真正希望看到的,对杜言虽然他恨之入骨,可除了因为他儿子那点小事之外,如果杜言不去妨碍重机厂改制,他是懒得去搭理那个毛头小子的。 可现在看来,即便是为了维护市委决议的权威性对平陵县委,或者说是对杜言本人予以一定的处理,可最重要的改制却无形中要停顿下来了。 这是张文亮绝对不希望看到的! “张书记,郜克省长下个月就要下太华来视察了,”崔建斌又拿起了眼镜,开始轻轻擦拭起来,只是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却落在张文亮的脸上“在这件事上我们力求的是一个稳字,不能因为平陵的问题造成不好的结果,更不能在郜克省长即将到来的时候出现问题,这需要提升到一个高度上看,不只是太华在领导心目中的形象问题,更是一个是否能让领导认为我们太华市委在改革当中是有战斗力的问题。” 张文亮沉默了下来,他知道崔建斌显然是在力求平稳,对崔建斌来说,时候能在接下来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让太华平稳过渡是个很关键的事情,毕竟如果顺利,也许他就能在完全退下去之前到省里去短暂的过渡一下,最后捞个副部级待遇退下去,一来看着好看,二来也算是为自己以后的日子争取了个好待遇。 可是这样一来,崔建斌显然就是最不愿意看到太华局面出现动荡的人,而平陵重机厂这种事更是他最为忌讳的。 张文亮嘴巴有些发干,他就端起面前桌上的杯子喝了一茶,就在他要放下杯子时,坐在办公桌后的崔建斌忽然用漫不经心的口气说道:“另外,省委办公厅的江主任给我打了个电话,省里可能在最近这几天就派人下来,调查关于平陵重机厂的改制问题。” 张文亮拿着杯子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他抬头向崔建斌望去,看到的却是崔建斌一直在擦着他手里实际上已经很干净的眼镜。 只是当崔建斌终于停下来戴上眼镜之后,他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却又被眼镜片微微的反光遮掩住了。 到了这时,张文亮才算渐渐明白过来,崔建斌让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个事情,这让张文亮在诧异之余又不禁心头顿起疑云,他想起之前虽然打电话探听消息时虽然听说了省里似乎有人对太华方面的改制的问题提出了一些疑问,可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省委办公厅主任江为柱给崔建斌的电话里会直接提到平陵重机厂。 虽然平陵重机厂的规模不小,可在省里的眼光看来就应该不算什么了,但是正因为这不算什么却还特意提到,张文亮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着崔建斌那始终不露丝毫情绪的脸,张文亮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大病初愈,似乎整天无所事事的市委书记,其实深沉的可怕,再联想到之前在他提出处理平陵这件事上虽然表示默认,却又好像并不很积极的任树强,张文亮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被人耍了一把。 什么时候崔建斌和任树强两个人合穿一条裤子了? 从崔建斌那里出来之后,张文亮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对任树强一向表现出的强势,张文亮是早有领教的,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将来是要接任树强市长位置的,他有时候真想和任树强直接抗抗,毕竟做为市委副书记第三把手,他不但必须发出自己的声音,更要让太华的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只是任树强在太华几年来也是树大根深,再加上因为崔建斌的身体状况问题,也给了任树强培养亲信的机会,而张文亮毕竟根基尚浅,而且更重要的是,张文亮知道自己老丈人把他安置到太华这个重工业基地城市来,志不在一市一地的得失,所以如果任树强做的不太过分,他也不会和任树强陷入一场消耗战里去。 只是现在这个局面太过怪异了,崔建斌和任树强这两个平时势如水火的人,居然在平陵重机厂改制这件事上表现出了让人意外的一致,而自己这个原本和这件事有着巨大利益关系的人,却好像一下被蒙在鼓里,任由他们两个在背后搞起了小动作。 张文亮心里琢磨着就觉得不舒服,就在他想着给远在首都的隋家人打电话打听一下消息时,刚回到办公室,他的秘书就急匆匆的迎了上来。 “张书记您的电话,首都来的已经打了两次了。” “那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张文亮一时气得想也没想就呵斥了一句,可随后他才想到自己一直在崔建斌的办公室,秘书就是想通知他也不可能。 张文亮不耐的挥了挥手走进里间办公室,刚刚拿起电话拨好号码,那边就已经有人接通。 “文亮么,我是隋光远。”电话那边的人开口说,听到自己小舅子的声音,张文亮却不由微微坐直身子,隋光远是机械部长隋建超的独子,虽然年龄要比张文亮小几岁,却深得隋建超的新任,这不只是因为隋光远是他的儿子,更因为隋光远的确堪称是可造之材,毕竟能在刚刚四十出头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家部级大型国企里担任副总的人,即便是再有背景,如果本身能力不强也是不行的。 而张文亮对自己这个小舅子也是暗暗害怕,甚至有时候比对自己的老丈人还害怕,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出了问题,也许老丈人还会看在女儿面上对他网开一面,而这个做事狠辣的小舅子却是绝不会轻易饶了自己的。 “光远,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么?”张文亮小心的问。 “文亮,你们那边的一个重机厂改制是不是出了岔子?”隋光远开门见山的问,听到电话里张文亮似是一滞的呼吸,他也不管只是继续说下去“首都这边有人把这事给捅上来了,可能你们那边很快就有人下去做调查,虽然这件事并不大,而且也只是你们河西自己内查,可这里面牵扯到了某些人。据我所知这次可能会有人借着这件事搞动作,文亮你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不会,我这边一切都是按照组织程序和市委市政府的决议办事,”张文亮肯定的说,这一点他还是有把握的“只是我不明白,这纯粹就是件小事,怎么就有人想要搞风搞雨的么?这么点小事就算翻了天能得到什么好处?” “文亮不要小看这件事,”电话那边的隋光远对张文亮这种不以为然显露出了一丝不满“也许你认为是小事,可就是这种小事往往能出大差错,据我所知这件事是宋家的人给捅出来的,原本一件小事可奇怪的是立刻就有些老家伙们跟着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应该知道那些人的能量,不要掉以轻心。” 听到说是宋家的人挑起的事情,张文亮不禁发出意外“咦”的一声,这引起了隋光远的注意,在追问之下当他听说了宋佳雯出现在平陵时,隋光远不禁略微沉默。 “光远,怎么有问题么?”张文亮追问着,他必须要知道一些事情之后会怎么发展,让他想不到的是一个做为探试水深水浅的小小重机厂,却莫名其妙的引出来一大堆从没想到的人物的关注。 隋光远提到那些老家伙的时候张文亮的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他当然知道所谓的老家伙们都是些什么人,而且这些人在国内政治版图上又具有着什么样的巨大影响力。 现在重机厂改制的事情居然引起了这些人的关注,而再有个让人无法探究深浅的宋家在其中搅局,张文亮就觉得事情可能要糟糕。 “宋家的大儿媳妇乔洛蔚听说就在河西,”隋光远终于开口说“我听小波说过,他和张涛年前在彤阳遇到过乔洛蔚,只是那时候我没怎么太注意,而且小波当时因为张涛的事和乔洛蔚因为起了点冲突,所以我也就只当是他们无意中起了些纠纷,现在看来事情不简单,宋家可能心思不小也盯上内地了,否则他们不会把乔洛蔚放到河西去,要知道乔洛蔚可是……” 说到这隋光远停了下来,他觉得有些不着边际的话倒也没必要和张文亮说,而且说起来在他心目中,始终是不怎么看得上自己这个姐夫的。 “小涛和宋家的大儿媳妇起了纠纷?我怎么没听小涛说过?”张文亮头就有点大,对宋家他了解的不多,可也知道绝对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至于宋家的大儿媳妇是个什么概念,只要想想连隋光远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可见分量如何了。 这让张文亮不禁心里不安,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样子他很清楚,在为事情越牵扯越多头疼不已的同时,他也暗恨儿子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和自己说,还要隋光远这个舅舅提醒自己。 “听小波说,好像是因为张涛和别人争风吃醋才引出来的乔洛蔚,那个人好像和乔洛蔚关系不浅,而且当时河西组织部梁本初的秘书也出头了。”隋光远轻描淡写的说,不过他这话听在张文亮耳朵里却是一个接一个的炸雷“对了,那个和张涛起冲突的人也是你们太华的干部,好像姓杜。” “杜言?!”张文亮急急的问了一句。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隋光远不在意的说了句之后就改变了话题“文亮你注意点,这次下你们太华调查的人,很可能和老爷子不太对路,你自己小心点,不要出什么岔子。” “杜言,”放下电话的张文亮嘴里念着这个让他感到异常别扭的名字,过了好一会他狠狠吐出一口长气“那就让我看看你究竟玩的什么把戏。”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19章第十九章前世因缘 三月,这个时候的南方应该已经是虽然乍暖还凉却生机勃勃,而北方却大多还是春寒料峭寒风刺骨,即便不如东北三省那样还是漫天飞雪,可河西省的三月也还是很冷的。 杜言慢慢的走在小斜街的石头路上,踩着那被多年的风雨已经冲刷得棱角光滑的路面,杜言边走边打量着路边一栋栋临街而建的房子。 小斜街是太华最老的街道之一,据说早年间几大重工业企业依照当时的最高指示迁入内地的时候,太华之所以被选中,固然是因为这里的地理位置符合战备需要,也是因为太华是内地城市中少有的原本就有着一定工业基础的城市之一。 虽然规模不大,可在更早的时候太华就已经初具做为一个工业城市的规模,小斜街就是当初太华一座炼钢厂的高级职员们居住的地方,虽然后来房子被国家收回,又被重新分配,不过这里的建筑却是很多都保留了早期时候的风格,这即便是在后来小斜街扩建的时候,也是没有动过太多的。 原本听说乔洛蔚要回彤阳,杜言是要送她一下的,可是让他失望的是乔洛蔚却早早的就走了,她来的匆匆走的也急,除了宋佳雯之外她还带走了赵小云,而且似乎一夜之间她又变成了以前初次见面时那种清冷淡泊的样子,和杜言分手的时候也是神色冷冷的,并没有露出太多的情绪。 因为她这种姿态,宋佳雯和赵小云也就不能和杜言说太多的话,特别是赵小云,除了在离开的时候趁着别人不注意和杜言多对视了几眼外,更是没有和他多说一句话,这让原本觉得身边很热闹的杜言一下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不习惯。 按照乔洛蔚的叮嘱,杜言并没有再和那些从首都来的财会事务所的人见面,他知道事情应该已经不是用再找一个审核复查的会计事务所那么简单,既然平陵的事情已经被有心人盯上,哪怕只是一个规模不大的重机厂,也会让某些人从当中榨出几两油来的。 说起来国内政治就是如此,往往最简单的事情背后隐藏的却总是最复杂的原因,或者说即便原本简单,可是只要牵扯到政治利益,就能变得复杂化。 杜言原本是准备在乔洛蔚他们离开之后也回平陵的,但是一个从平陵打到办事处的电话却把他留在了太华。 电话是涂向东打来的,在电话里涂向东告诉杜言,李培政中午就会到天华,让杜言到市委和李培政会合。 说完之后,涂向东接着就用很随意的口气说道:“张副书记昨天中午还没吃完饭就离开了平陵,昨天晚上李书记接到了市委刘志秘书长传达市委崔书记的电话,好像电话里提到了你,小杜你做个准备。” 杜言就默默点点头,他知道涂向东告诉自己这些固然是提醒自己,可也算是向自己表明立场的一个“投名状”。也许涂向东这个人很有心机,或者干脆说他靠向自己的目的并不单纯,可是现在杜言在平陵的常委里却是需要这么一个盟友。 也许涂向东也真是因为看清了他的处境才会主动表示友好,毕竟这个时候雪中送炭要比将来有朝一日锦上添花有用的多,只是这么一来涂向东就未免太过冒险了些,如果杜言真的倒下去了,那么对涂向东的影响肯定很大。 也正因为如此,杜言一时间想不透涂向东为什么会如此肯定的选择靠向自己,毕竟即便没有这次与张文亮的冲突,可在平陵杜言也只算是一个新贵,还远远不能和李培政或是郭松林这样的平陵大佬相比。 杜言这么想着脚下却是没停,时间还早,估计李培政还要些时候才能到太华,所以杜言就离开办事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走着走着他就沿着一条街道向一条小巷走去。 杜言顺着小巷向前走着,看着经过的那些似曾相识却又好像只在梦中见过的房屋院落,他的心越来越激动,当远远看到两扇半胸高的铁栏小门时,杜言停下了脚步。 杜言就那么站在小巷里看着那两扇小门内院子里隐约可见的房子,他想象着这个时候房子的人正在做什么,也在想象着那个这个时和他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人儿又在做什么。 过了好一阵杜言微微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会到这儿来,说起来在前世他也没有走进过这个院子,至于说和院子里的那个人儿,现在即便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呢? 杜言一时间有些兴致索然,他刚刚转身准备离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让他停了下来。 虽然知道不可能那么巧,可杜言转过身时还是感觉到心头在狂跳,当他看到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推着自行车从院子里出来时,杜言的呼吸不禁一滞。 这是个长相端正颇为清秀的男人,高挺的鼻梁和饱满的额头让他看上去十分精神,一副黑框眼镜和很干净的制服虽然略显老气却并不古板,可以看得出来这个人年轻时一定是个很受女性喜欢的帅气小伙子。 看到站在不远处望过来的杜言,这个男人微微一愣,然后推着车继续向前走,当来到杜言面前时他停下来打量了一下杜言,然后微笑着问道:“请问你找谁?” 杜言看着韩秋实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激动,尽管他从没真正和韩秋实见过面,可他却很清楚眼前这个人的情况,因为他是韩冰的父亲。 “请问韩冠中韩老爷子住这里么?”杜言开口问了一句的同时心中无比感慨,他终于和韩秋实说话了,尽管这是在两世为人之后。 “你找我父亲?”中年人打量了一下杜言笑了笑“年轻人,你不会也是慕我父亲之名来的吧。” “对,我早就对韩老爷子很敬佩了,特地来拜访。”杜言立刻接了一句,虽然这话说得文不文白不白的有些别扭,可他知道韩秋实应该能明白自己的意思,同时他不由向那两扇齐胸高的铁栏门里的院子看去,上一世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更没有理由走进这个院子,那么现在呢? “你也想和向我父亲拜师学武术?”韩秋实笑了笑同时摇摇头“年轻人回去好好上学吧,将来找个好工作才是正理,别胡思乱想了。” 说着他又摇摇头推着自行车越过杜言向前走去。 杜言默默的看着韩秋实走远,他再回过头看了看那个院子,自己还是和上一世一样,根本没有机会走进这个院子么?或者自己和那个人儿的缘分,也只是止于梦幻般的前世么? 杜言心里想着心头不由浮起一阵落寞,他转过身向来路走去,只留下清晨的阳光投射在小巷墙角那长长的影子。 “妈妈,那是谁呀?”一个女孩站在窗前看着院外走远的年轻人的身影,回过头向同样向院子外张望了一样的母亲问。 “没谁,准又是要和你爷爷学武术的小青年,”钱素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后转身帮着女儿收拾“现在的小青年都不学点正经的,看了几个武打电影就要学武术,整天打打闹闹的有什么出息。” “才不是呢,学好武术就不怕别人欺负了,我们学校的男生就不敢欺负我。”女孩说着得意的仰仰脖子,接着就被母亲在头上套上了一件肥大的毛衣。 “整天和你爷爷学武术有什么用,以后看你怎么办,”钱素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不过这话她是不敢当着公公的面说的“好了开下来穿鞋,还要去你姥姥家呢。” “知道了。”女孩身子一蹦就从靠窗的小床上跳到地上,蹬上一双漂亮的红色小皮鞋,甩动着梳得满满的一头小碎辫向着屋子外跑去。 “走慢点,别磕着。”钱素在后面喊了一声,接着无奈的摇摇头“小祖宗,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离开小斜街,杜言有些恍惚的慢慢向前走着,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韩冰家的院子外去。要干什么呢?是想见到韩冰么?见到了又怎么样?她现在应该才十岁,还只是一个小孩子,难道自己要跑去对她说,你以后不许仗着家传的武术欺负人,更不许仗着学过功夫的底子去学什么钢管舞? 杜言猛然甩甩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早晨清冷的空气。 就当在自己这一世中从没遇到过韩冰,就当从没有过一个和自己虽然年龄差距很大,可却燃烧出无限情火的女孩有过一场令人难忘的情缘。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觉得自己似乎放松了不少,可是当他回头向那条巷子看去时,他却觉得自己内心中一块从来没有被碰触过的地方,似乎就那么悄悄的留在了那条小巷里。 要从小斜街到太华市委大楼,又很长一段的路,当公交车在经过幸福路的时候,透过车窗杜言看到了辉煌夜总会那两扇金黄色的大门。 虽然是白天,既没有霓虹灯又没有外面停车上上排得满满的各种车辆,可“辉煌”那两扇金色大门在阳光的照射下还是显得异常刺眼。 杜言倒是听说这两扇大门是辉煌装修的时候重新安装的,之前的大门已经在宋嘉逸调动部队砸了辉煌的时候也彻底打烂了。 辉煌的老板曾振平那一次算是吃了个大亏,而杜言因为之后很多事情缠身,甚至都没再怎么听过关于曾振平的消息,可是杜言知道那也不过是自己没有机会而已,随着与太华之间越来越多的往来,也许总有一天自己要和这位将来有“太华小组织部长”之称的曾老板对面的时候。 杜言到太华市委大楼的时候还有些早,这个时候市委大楼所处的街道虽然已经是太华市的中心地带,可还没有如同麦当劳那样可以供人消磨时间的地方,而且杜言从涂向东那里听出,李培政这次被崔建斌找来应该是很突然的事,所以李培政很希望能在见崔建斌之前和自己见面商量一下,所以才约定中午在市委外面见面,这样一来自己当然不好先去市委。 杜言就沿着街道向前慢悠悠的走着,同时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变得安静下来,之前和韩秋实的见面让他原本已经渐渐淡忘如梦的前世,又似乎变得真实起来,一想到韩冰那充满青春靓丽的朝气和另类作风,杜言不禁心头浮起一丝久已淡忘的柔情。 自己和韩冰大概这一世是不会再有什么际遇了,因为不只是因为自己已经走上了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更重要的是自己绝对不会允许曾振平有伤害到韩冰的机会!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就感到一股信心油然而生,如果说前世的他因为无法帮助韩冰,最终看着她用那么惨烈的方式维护了自己最终的尊严,那么这一世他相信自己完全有能力去弥补当初的遗憾。 感到时间似乎已经不早,杜言停下脚步抬腕看了看手表,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从他停留的一间服装店门里走出来的一个熟悉身影。 杜言本能的歪头看了看,立刻就看到了手里提着大包小包,一脸愕然的望着他的楚亦兰。 “楚秘书长真巧,”看到楚亦兰,杜言就随口打了个招呼“买东西啊?” 楚亦兰愕然的看着站在店门口的杜言,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个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人,看到杜言的眼神向她手里的东西望来,她脸上一红本能的把那些东西向身后一挡,可随后才想起自己这么做未免显得太欲盖弥彰,也完全没必要。 “杜主任还真是神出鬼没,这送人一下就送到太华来了,”楚亦兰回了一句,对于有大小两个美人来找杜言这种事,楚亦兰虽然觉得有些荒唐,可一想到他在自己心目中之前的印象也就觉得很正常了“我记得今天不是星期天吧。” “楚秘书长不也出来买东西么?”杜言说着眼神就越过楚亦兰的肩头看了看她身后的店铺,然后他就明白为什么楚亦兰看到他时是那种样子。 虽然这个时候还没兴起所谓女士店,可随着市场的需要,一些城市里还是出现了一些以女性客人为主要对象的店铺,这样店大多装修的颇为时髦,也成为了当时一些家境殷实的女性顾客光顾的好地方,毕竟有些东西还是在这里购买比较方便。 听到杜言暗指自己工作时间出来购物,楚亦兰就暗暗骂了一句,说起来她这个市委副秘书长如果不是有接待工作,平时也的确没什么太多的事情,另外因为关于她的各种传言,很多太过复杂或者要承担责任的工作也不敢交给她,反而是楚亦兰自己不得不经常主动去找活干。 不过因为她在市委的工作主要就是对外接待,这也让楚亦兰的时间显得比其他人自由了不少,只是她很少利用这种自由离开工作岗位,可是谁想到只是这么一次,就莫名其妙的让杜言给撞上了,而且还是在这么尴尬的地方。 “楚秘书长,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您了,”杜言在楚亦兰刚要开口就说一句,随后也不管楚亦兰是什么反应,转身就向市委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杜言倒也不是怕了楚亦兰,只是一想到她是楚亦君的妹妹,也就不好再让她难堪,更何况她是市委副秘书长,虽然两个人级别相同可总还是有个上下级的关系,真要惹恼了这位出副秘书长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说起来楚亦君曾经帮过自己,总不能拿出对付张文亮那套去对付楚亦兰。 杜言在距市委不远的地方看到了停在路边的平陵县委的汽车,看到站在车边正四下打量的李培政的秘书小李,杜言微微抬手引起了他的注意,然后走过去钻进了小李打开的后车门。 看到杜言上车,司机也下了车和小李向路边走去,车里只剩下正在默默沉思的李培政和上车之后并不开口的杜言。 “小杜,崔书记说要见见咱们两人,”李培政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手指在腿上轻轻敲着,看到杜言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他就继续说下去“市委关于给平陵增加一名常委的说法差不多已经定调了,也许在下个月就要宣布。” 杜言默默点头,按照组织规定,一级常委会的人数必须是偶数,这固然是为了便于决议的时候判断表决,更多的是为了出于建立起派系之间对抗与平衡的关系,所谓政治就是在斗争中求发展,这个“斗”的根本,最终也不过为了“争”的目的罢了。 “小杜,原本我以为你这次回来能帮我进一步打开平陵的局面,”李培政看了眼杜言,然后缓缓的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点上一支烟吸了起来“现在看来也许平陵的局面可能会变得更复杂。” 杜言依旧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李培政能说出这句话,显然是对自己回到平陵之后的表现感到了极度的失望,这让杜言在感到无奈的同时也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谁又能想到自己和从梦醒之后就视为倚靠的李培政,最终会走到这么一种地步呢。 “李书记,对您我永远是尊敬的,”看着李培政默默的吸着烟,杜言终于开口了“您的正直和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气一直是我的楷模,在这一点上不论将来如何我都会以您为师。” “可是你还是决定走自己的路对么?”李培政淡淡的说“我知道你对我在这次重机厂的事上没有支持你有想法,不过你也要明白这其中的厉害,更要明白重机厂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政治上不能犯错误,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啊。” 说到这李培政有些奇怪的看着杜言,虽然对杜言现在究竟和以宋家为主的那些上层究竟有多深的关系还不清楚,可是对杜言在政治走向的把握上所拥有的异乎寻常的敏感,李培政却是早有领教。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个,李培政却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杜言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犯下这样的错误,难道他不知道随着南巡讲话的出台,改革已经成为了一列谁也无法阻止,否则就会被碾为齑粉的高速列车么? “李书记,很多时候有些事是必须做的,”杜言看着车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否则当有一天发现不能不做的时候,可能已经晚了。” 李培政看着杜言的侧脸,过了好一阵他轻轻叹息一声说:“小杜,你好自为之吧。” 再一次走进太华市委办公楼,这一次杜言的感觉和以前任何一次却都是截然不同。 以前他每次随着李培政走进这栋大楼的时候,都是很谨慎的跟随在李培政的身后,而且几乎没有什么人真正注意到他,而现在当他略微错后半步跟在李培政身边时,看着迎面而来的那些市委的干部们,他却能感觉到人们向他望过来的神色各异的眼光。 在这一刻,李培政反而倒不是人们关注的焦点了,毕竟这个时候整个太华官场都已经知道,挟雷霆之势下了一趟平陵的张文亮,不但没有在平陵杜言那里占到什么便宜,反而莫名其妙的卷旗息鼓而归。 只是这一个消息,不论其中究竟有多少曲折或是传言,已经足够让整个太华官场为之侧目! 崔建斌的秘书小邓好像早就等着似的,看到李培政和杜言他就立刻迎了上来,也许是很清楚做为留守秘书的尴尬,小邓的态度很谦虚,丝毫没有其他领导秘书那种看似谦逊实际倨傲的影子,而是更加稳重和态度得体,只是在望向杜言的时候那种既好奇又隐约带着一丝嫉妒的神色,才让小邓显得还不够成熟。 看到走进办公室的两个人,正在看文件的崔建斌抬起头摘下眼镜,他略显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双眼只是直视着站在距离办公桌不远的两个人。 “培政同志辛苦了,坐吧”过了一会崔建斌才开口说话,不过也只是和李培政打了个招呼,至于杜言他却没有搭理。 “崔书记,您这次找我们来有什么重要指示么?”坐下之后李培政谨慎的问,崔建斌平静的神色让他无法揣测到这位市委书记究竟对平陵刚刚发生的事是个什么态度,也许只能从他对杜言不理不睬的态度上略微猜测到一点。 “培政同志,关于郜克省长要下来视察这件事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崔建斌拿起桌子上的眼镜布,慢条斯理的擦着原本就很干净的眼镜“你们平陵是个什么态度啊?” 李培政心头一晃,河西省省长郜克要下太华视察这件事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早已通知下来,这让整个太华上上下下立刻变得紧张起来,按理说对郜克视察最为紧张的不是做为太华一把的崔建斌,反而应该是是市长任树强,毕竟崔建斌差不多已经是快靠边站享清福的人了,而郜克对太华究竟会有个什么样的印象,却是关系着任树强是否能顺利接替崔建斌的关键。 只是现在崔建斌忽然开口这么一问,却是让李培政不禁隐隐不安。因为李培政可以想象得到,这个时候的崔建斌应该是最不希望太华出什么大波澜的,也只有平稳的交替过渡,崔建斌才可以在接下来调入闲职之后,赶着在退休前级别再上一步的机会。 否则如果给省里领导个给后任扔下堆烂摊子的印象,那对崔建斌今后几年是否能如愿以偿也是很有影响的。 这么一想李培政就心中犯难,他知道崔建斌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好话,而自己做为县委书记没能在重机厂这件事上和市委保持一致,应该也是很让崔建斌不满的。 李培政略微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杜言,虽然杜言现在和他不但渐行渐远,而且今后两个人之间的裂痕也许会变得越来越大,可是不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对平陵局面的需要,他都不希望杜言就这么简单的被排挤掉,这对李培政来说没有丝毫好处。 “崔书记,我们把郜省长这次下来视察当成全县第一等的大事,也当成一个政治任务看待,在这一点上市委可以放心,”说了个开头之后,李培政心中暗叹,他知道真正艰难的这才开始“另外崔书记我向您汇报一下,在平陵重机厂这件事上,做为平陵的一把手,我对没有能贯彻市委的精神和指示负有领导责任,”李培政字斟句酌的说“在这件事上我们平陵县委犯了不顾大局的本位主义错误,不过崔书记这里面有一些具体情况需要向您汇报一下。” 崔建斌微微摆摆手阻止了李培政接下来的话,他把眼镜放下,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打量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 “培政同志,具体情况如何解决是你们平陵县委的工作我这里不干预,”崔建斌的眼神转向杜言,一直平静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威严“我想问你们的是,太华市委的权威还要不要维护?市委的决议还要不要执行?平陵还是不是在太华市委的领导之下?!” 连续三个诘问,李培政霎时感到手心湿润,他早已想到即将面临的会是一场风暴,只是当真的面对崔建斌听似平和,却句句都直点死穴的质问时,李培政才发现自己要面对的是多么无形却巨大的压力! “崔书记,平陵县委是坚决执行太华市委的决议的,在这一点上我可以以我的党性担保,”李培政神色端正的说,他知道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有任何含糊“不过崔书记,平陵重机厂的情况的确比较特殊,这里面牵扯到几乎整个平陵各个方面的情况,特别是几千职工和他们的家属,这的确需要市里给我们一定的时间做工作,不过您放心,我们知道应该怎么办,一定在郜克省长下来视察前把问题解决掉。” 听着李培政的话,崔建斌不置可否的伸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然后他第一次把眼神正是望向杜言。 “杜言同志,我们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吧,”崔建斌缓缓地问,看到杜言要站起来他就抬手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据我所知你不但是太华,甚至是河西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更是最年轻的县委常委。这是很难得的,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有人对你是否能担负现在的职责有疑虑,现在看来这些疑虑还是很有根据的。”说到这,崔建斌停了下来,他仔细的观察着杜言的表情,看到杜言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露出什么失态的神色,他就继续说下去“关于你在平陵重机厂问题上对市委决议的抵触,我已经看了有关报告,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 看着崔建斌即便说出这么凶险的话可始终神色不动,甚至连语气都依旧那么平静无常的样子,杜言忽然觉得以前听到的那些关于崔建斌的传言未免有些好笑,崔建斌也许因为身体情况的确已经无法适应正常的工作压力,但是他这个人却绝对不容忽视。 甚至也许就在太华很多人因为崔建斌的身体问题而蠢蠢欲动的时候,这个始终低调的市委书记正在旁边冷冷的看着他们,而那些上蹿下跳的人也许始终无法摆脱出他的手掌心。 崔建斌,才是太华官场上最能隐忍的一个人吧! “崔书记,对市委的决议我们当然是支持的,只是平陵重机厂的问题太严重,其中有些情况甚至是触目惊心,”杜言向崔建斌说,乔洛蔚所说的的会有人下来调查的事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开始还不知道,而现在崔建斌却已经压倒面前,这让杜言也感到了空前压力,只是和李培政不同的是,杜言同时也在琢磨,在这件事上崔建斌究竟是站在谁的一边,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崔书记,重机厂工人们对评估过程中的一些情况提出质疑,我认为如果置之不理可能会激发工人们的不满情绪,这会酿成很不好的后果,毕竟在郜克省长视察的前夕如果发生某些突发事件影响是很不好的。” 李培政手心再次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甚至有些难以遏制的微微转头看了眼杜言,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敢用这种隐约带着威胁的口气对崔建说话。 如果说之前杜言和张文亮的冲突也许还有可能缓和化解,那么公然对抗市委书记,甚至是隐隐的要挟那就真是不知死活了。 在国内这种官场环境下,不要说杜言只是普通的干部,即便是如宋家那样背景深厚的红色子弟,如果不能依照官场惯例,也只有一个惨淡收场的份。 崔建斌脸上的神色依旧平静,并没有因为杜言的这些话发怒,他打开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却并不点上,只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放了回去。 “你认为重机厂改制在具体操作上有问题么?”崔建斌问了一句,不过他显然也不指望杜言回答他这个问题“在太华安排大型企业试点改制是省里决定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这一点我相信你们也很清楚,在改制当中出现一些这样那样的问题也是在所难免的,这绝对不是阻止改制的借口和理由。” “当然崔书记,改革是个必然趋势,这一点在年初的首长讲话精神里已经完全指出了,”杜言神色不动,到这时他越来越发觉摸不清崔建斌的意图,如果说崔建斌完全支持张文亮他是不相信的,因为杜言知道张文亮的岳父隋建超是属于刚刚兴起的典型的新改一派,而崔建斌却是个老式干部,最主要的是这个时候的崔建斌除了力图维护太华的平稳之外,又怎么可能会在眼看就要下去的时候搅进这么一趟谁也说不清底细的混水里呢?正因为这个,杜言才有把握对崔建斌说出那种话,因为他知道崔建斌应该是能分清其中轻重的,只是既然这样崔建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崔书记,我们只是希望重机厂试点的过程更有说服力,同时有一个能保证改革顺利进行的环境,这也是保证改革健康发展的必要先决条件。” 办公室里一下陷入了沉寂,崔建斌不说话,李培政两个人也只能等着,看到崔建斌站了起来,两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平陵重机厂,”崔建斌语气略微加重“关于厂子评估报告的问题你们有证据么?怎么就确定其中一定有问题呢?” 听到崔建斌的话李培政就不由略微一怔,他一边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一边说:“工人们对评估的结果有质疑,我们也考虑过是不是可以再进行一次新的评估,当然我们是相信之前的评估单位的,只是重新再来至少能证明之前的评估是完全公正的,这也是为了做通工人们的工作。” “那你们又怎么保证第二次评估是准确的呢?”崔建斌再一次问到,他看看李培政又看看杜言“我认为你们在对这件事上有先入为主的主观臆想,这是很不好的,即便要进行重新审核,也不能带着这种态度去做,那会让工作很难进行下去的。” 说着,崔建斌走回桌前坐下来看着李培政淡淡的说:“这样吧,在这件事上市委的态度是明确坚决的,对平陵重机厂的改制必须推行下去,这个没有商量,至于具体操作上我认为可以找一个合适的同志参与进来。虽然重机厂是市管单位,可毕竟和驻厂在平陵,只是这个同志要做的 是参与而不是干预,这方面既要做到尽职尽责也要做到明白事理。” 到了这时,李培政才终于明白了崔建斌的意图,他的脑子飞快的转着,想到这个所谓参与的人会在这件事上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更想到随着这件事的发展,又会对整个平陵的局面有什么样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李培政意识到,崔建斌的最终目的还是稳定和平衡!否则他完全可以以下达命令的方式直接指定某个他属意的人,而不是用这种暗示的方式说出。 因为李培政可以想象,随着崔建斌对平陵重机厂事物的插手,也许之前一直一副作壁上观姿态的任树强,也许紧跟着就会做出什么反应了。 “既然这样,崔书记我建议成立一个和市里的评估小组连署工作的审核小组,至于这个小组的人选问题,您有什么指示么?”李培政问了一句。 “你们的这个建议不错,”崔建斌依旧是那么神色平静“至于人选你们自己定,只不过我给一个意见,为了不影响改制的正常进行,人选问题上要尽量考虑与这件事没有太多利害冲突,或者是没有太多个人主观思想在里面的同志比较适合,毕竟你们只是配合审核,并非是直接参与。” 杜言看到李培政脸颊习惯性的抽搐了一下后才开口说:“崔书记,为了保证改制能顺利进行,我个人推荐耿真同志担任这个审核小组组长的职务。” “你们的具体人选,你们自己安排嘛。”崔建斌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他看向杜言“另外关于你们的那个开发区,我正有件事要和你们说。” 说着崔建斌从文件栏里拿出一份文件,放在桌上向李培政推了推:“今年的申城春交会就要开始了,市里对此很重视,决定由负责工业的邝副市长带队参加,你们新区这次准备派谁跟着去一趟啊?” 听着崔建斌这再明白不过的暗示,李培政回头略带惋惜的看了眼杜言,他知道杜言这次不但完全错过了一个原本应该属于他的绝好机会,更可能会因为随着参加春交会而被彻底架空,毕竟杜言刚刚上任,在还没有完全掌握新区大权的时候就被安排出去,也许当他回来时,新区已经完全变了样。 “崔书记,这次春交会既然这么重要,我想代表新区亲自走一趟。” 让崔建斌和李培政都大感意外的是,杜言主动提了出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0章第二十章蝴蝶效应 直到走出市委大楼,李培政都在奇怪杜言为什么要主动提出参加申城春交会。 在李培政看来,崔建斌的意图是很明显的,如果说让副县长耿真而不是杜言加入重机厂的评估小组还算是一种平衡手段,那么借着春交会的名义把杜言调开那就纯粹是要给杜言点颜色看了。 坐在车里,李培政看杜言的眼神有些无奈也有些惋惜,说起来杜言可说是他在平陵的第一个亲信,和丁秉先与他虽然是朋友,可更多的是合作关系不同,杜言纯粹是他手下的人,也是他曾经一度最为信任的人。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杜言这次回来之后却好像一下变了很多,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与李培政有任何冲突,可是李培政却有一种感觉,就是也许这么发展下去,两个人总有一天会走到对立面上去。 李培政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可他也知道这不是谁能决定的,从那天杜言没有等他回来就离开平陵去了新区的时候起,李培政就知道杜言已经再也不是之前自己身边那个忠心耿耿的秘书,而是一个和常委会上的其他人没有区别的共事者了。 “小杜,你这次去了申城之后,准备让谁代你先管着新区啊?”李培政看似不经意的问着,他这么问时心里也是无奈,可是形势就是如此,并不是他是否愿意的问题,既然崔建斌又要把杜言边缘化的想法,那么李培政就不能看着杜言离开后新区这块肥肉落在别人的嘴里。 “新区那边长庚书记还是可以管起来的,”杜言微微一笑,看到他这笑容,李培政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好像一根刺扎在心里似的“另外新区毕竟是三镇一地组成的,长庚书记一个人可能无法完全把握,我看可以让新区的经济指导小组做为具体的职能部门,经指小组是长庚书记当初搞起来的,现在帮他做具体工作应该算是人尽其才吧。” 李培政点点头,对于新区的经指小组他是听说过的,他也隐约听到过这个当初的临时编制机构是石长庚用来打击异己的流放地,这还曾经一度让李培政对石长庚有了些看法,只是现在他怎么也不明白,杜言在主动提出参加申交会的同时,不但推荐了他之前在大青的对手代替自己,甚至还推荐了石长庚自己筹备起来的经指小组,难道杜言真的算是破罐子破摔决定放弃了? 李培政实在想不明白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蹊跷,不过杜言随后说出来的话让他一下顾不得再去想那些事情:“李书记,关于这次重机厂重新评估,我想向您提个建议,我认为在这件事上您最好向曲部长汇报一下。” 李培政神色一顿,他扭头看了看杜言,沉默了一会后默默的点点头。看来真的需要给曲向东打个电话了。 天黑的时候,汽车开进了平陵县城,杜言谢绝了李培政要让送自己回家的好意,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车。 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杜言呼出一口长气,看来一切还真的如乔洛蔚所说的那样,重机厂这件事已经彻底惊动了某些人,这其中除了张文亮背后的隋建超,也许还有些根本就是连杜言都没有想到的某些集团派系。 乔洛蔚当时是怎么说来着?回去管好你的新区?杜言暗暗琢磨微微摇头,这一次自己还真的很听乔洛蔚的话,甚至听话的有些过分,不但不跟着搀和,干脆主动把自己发配到申城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应该会很热闹吧,杜言心里暗暗琢磨,虽然不知道省里最终会又谁牵头对重机厂进行重新审核,可是有一点杜言知道,这里面的水太深,绝不是现在的自己能搀和的,如果非要跟着趟这趟浑水,最终的结果很可能就是成了某些人的替罪羊。 该收手时就收手,风头太劲不是好事,杜言琢磨着上了一辆公交车,只是当车子开出一段时候听到售票员报站名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上的这趟车并不是回家,却是去苏倩家的方向。 原本以为回到平陵就可以和苏倩长相厮守,可是谁想到却是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想想回来已经快有半个月了,可和苏倩除了电话却是一直没有机会联系,这让杜言心中阵阵歉疚。 如果这趟去了申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另外,也该是按之前自己早已想好的计划,为苏倩做些安排的时候了。想到这个杜言打消了下车的念头。 到苏倩家门外的时候,杜言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开门的是顾卫芬,看到杜言她就是一愣,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婶子,苏倩在家么?”杜言向顾卫芬点点头,不论顾卫芬如何也总是苏倩的母亲,他不能对长辈失了礼貌,这虽然无奈可也是为人根本。 “在,在。”顾卫芬就立刻点点头,然后半转开身子给杜言让出路来,同时好像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杜言有些迟疑的说“小杜啊,你可是一直没来呀,我听说你早就回平陵了?” 听着顾卫芬这似是讨好又像是在抱怨的话,杜言歉意的笑了笑,他能明白这个时候顾卫芬对他的心思大概就是既畏又怕吧,毕竟过去的顾卫芬的确是太过分了些,这就让现在面对杜言的时候难免提心吊胆。 “杜言!”一个略带惊喜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听到声响的苏倩立刻从自己屋里走出来,看到杜言她的脸上就不禁露出意外,惊喜,还有隐约不安的神色,直到看到站在一边的顾卫芬的脸上还算平静,她才赶紧走上几步来到杜言面前认真的打量着他“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倩倩,这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来看你,”虽然当着顾卫芬的面不能过分,可杜言还是拉住了面露羞涩的苏倩的手“今天刚回来,我来看看你。” 苏倩微微咬着嘴唇点着头,她认真的打量着杜言,说起来自从年前最后见过一次之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面,这漫长的相思有时候让苏倩就不禁感到不安,心中更是充满了猜疑,她不能忘记赵小云那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身影,每当想到杜言可能会被赵小云那充满青春朝气的独特气质所吸引时,苏倩就从心里泛起阵阵莫名的痛苦。 现在看到杜言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直以来的委屈和不安似乎一下消失不见,虽然当着顾卫芬的面,可苏倩也同样紧紧握住了杜言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是谁来了?”苏倩的父亲苏国忠端着酒杯从自己屋里走了出来,看到杜言他就是一愣。 “苏伯伯您好。”杜言微微鞠了个躬,对苏国忠这个岳父杜言还是很尊重的,虽然他与杜言的关系也并不亲近,可对杜言和女儿的交往倒也并不反对,这让杜言在很多年之后都一直心存感激。 “小杜啊,这么晚过来有事?”苏国忠随口问了一句。 他这话让站在一边的顾卫芬立刻不安的看了眼杜言,对着丈夫埋怨道:“什么小杜小杜的,多喝了两杯就满嘴胡说八道的,让别人听到了多不好。”说着她回过头看着杜言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你别在意,倩倩她爸就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的不知道个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苏国忠把手里的酒一口喝干,不在乎的挥了挥手“怎么着,我还得管自己的女婿叫杜书记还是杜主任的?” “爸!”苏倩脸上霎时一红,可眼中却是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别胡说了。” “怎么和你爸说话呢?”苏国忠呵了苏倩一句,接着又对杜言说“我说小杜啊我正要说你呢,怎么回来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来家里,是不是当了领导看不上我们家倩倩了?” 看到苏国忠脸上通红的样子,杜言有点头疼,说起来这个岳父就好喝那么一口,可偏偏酒量又不大,在杜言前世的记忆里,每次陪苏国忠喝酒对他都是一场折磨,因为苏国忠喝多了之后就总是说个不停而且越劝越厉害,每当这个时候杜言都只能当他的听客,直到他的酒劲下去不可。 “倩倩,你爸又喝多了,我扶他回去,你和,和……你们进自己屋里说话吧。”顾卫芬看到势头不妙就立刻对女儿使个眼色,然后连说带劝的扶着丈夫进了自己房间,接着就关上了房门。 “我说你又喝多了犯糊涂是不,”进了屋之后的顾卫芬狠狠的把苏国忠扔到椅子上“你以为杜言还是过去那个穷小子?人家现在是县委领导了,你这么喝五喝六的真要惹恼了他来个甩手走人,你让咱们家闺女以后怎么办?” “你才犯糊涂了,”苏国忠慢条斯理的拿起旁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上一杯,他这个时候看上去一点喝醉的意思都没有“你也知道这小子是县委领导了,等哪天要是哪个大领导看上他想招个女婿,那时候咱家倩倩哭都来不及,所以现在就得趁早把他们的事砸瓷实了,我现在把话挑明了,就是逼着他快点娶咱们家倩倩。” “对啊,是这么个理呢,”顾卫芬有些诧异的看着丈夫“我说怎么平时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花花肠子?” “我的花花肠子多了,也就你看不出来。”苏国忠撇撇嘴“可惜我在单位里是不得志,要不然混的不比别人差。” “那还不容易,让倩倩找杜言说一句,还不是立刻就给你这个老丈人安排个好地方?”顾卫芬说着转身就要出屋“我这就叫倩倩去。” “回来!”苏国忠呵了一声“你现在去干什么?人家小两口正亲热着呢。”说着他喝下一口酒呵呵笑着“不着急慢慢来,看不出来啊,咱家倩倩还是真有眼光,硬是早就看出杜言这小子是个能依靠的主,不错,不错。” 就在苏国忠对女儿的眼光大加赞赏时,进了苏倩房间里的两个人刚刚关上房门就紧紧拥抱在一起! 长久的相思都化成了阵阵情火,被搂得腰身发痛的苏倩几乎完全瘫痪在杜言的怀里,当杜言的舌头挑开她的嘴唇轻轻探究时,苏倩不由发出一声压抑的“哼”声。 这一声却是引起了杜言心底那股早已压抑许久的火焰,他的一只手在苏倩背后的曲线间用力抚摸,另一只手则向着苏倩胸前高耸的峰峦攀去。 “别,让爸他们听到,”苏倩赶紧抓住杜言的手,同时不安的小声说,她是真有些害怕杜言会在家里就胡来,而且一想起每次都被他折腾得快散架的惨相,苏倩就有种既害怕又期待的奇怪感觉“你老实点。” “好,那就老实点,”杜言笑了笑,他停下来微微身子靠后认真打量着苏倩,看着苏倩似乎略显消瘦的脸庞杜言心中掠过一丝歉疚,他温柔的探身在苏倩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这么长时间不来看你,你怪不怪我?” “怪,”苏倩老老实实的说,可说完之后又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我一点不懂,更帮不上你什么忙,有时候想你是不是把我忘了,不过现在看你来了就放心了。” 杜言的心突的一震,同时脸色发白,如果苏倩抱怨或者说些怄气的话也就罢了,可是听着她简简单单的只是说“放心了”,却让他有一种比听到苏倩的抱怨更加不安的感觉。 看到杜言的神色,苏倩也不禁微微脸色一滞,她伸出手用修长的指尖轻轻触摸杜言的脸颊,看到杜言似乎要开口说话,她双手交叠捂住杜言的嘴,然后只是轻轻摇着头:“不要说,我也不想听,有些事这样就挺好的,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对不起。”杜言一把把苏倩揽进怀里,他这个时候觉得好惭愧,甚至觉得在苏倩面前无地自容,可是听着苏倩轻揽着他的头,好像是在哄孩子似的不停的说“不要紧,不要紧”,他的心就慢慢的平静下来,然后整个人完全依偎在坐在床头的苏倩怀里。 苏倩纤细修长的手指插进杜言浓密的头发轻轻梳理着,看着杜言满脸疲惫的神色,她微微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头顶:“杜言你在外面工作累了就回家来,我在家里等着你。” “倩倩。”杜言握住苏倩的手轻轻吻着,他很熟悉这双手,就如同真有宿命一般,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牵着这双手走了过来,而且也是这双手在他一生中最低潮的时候始终与他紧紧相牵,不离不弃。这让杜言在此时对自己的一些安排甚至有些犹豫起来。 杜言知道也许对苏倩来说,一个温暖而又平和的家才是她最希望得到的,而不是自己要给她安排的未来。可是杜言却又没有其他办法,他知道从自己的命运改变那一刻起,他身边人的命运也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可能就是苏倩。 “倩倩,我和你说个事,”杜言坐直身子,他这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我想让你辞职。” “辞职?”苏倩有些意外的问。 “对,”杜言认真的看着苏倩“我想让你去东海市。” “去东海?”苏倩愕然的看着杜言,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是我去东海干什么?” “你不是对股票感兴趣么?”杜言说着瞥了一眼旁边桌子上摆着的一些金融书籍,和两本这个时候还很稀少的股票操作的书“我想让你先到东海去一趟,在那好好学习一下具体的东西,炒股票可不是只看书就能会的。” “可是,我们手里根本没有本钱啊,”苏倩不解的看着杜言“难道你要让我用之前给我的那些稿费?如果赔了怎么办,再说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杜言微微一笑“而且我也不是让你一个人去,那样我也不放心。” “那你想怎么样?”苏倩不解的看着杜言,她心里有些不安,一向恬静简单的她除了有一副父母给的出众容貌之外,完全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女孩子,虽然也有梦想,可是她更希望能和心爱的人过简单却踏实的生活,现在听着杜言忽然要让她做一些以前虽然憧憬,可却从没真正认为会去做的事,苏倩不禁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不安。 “这个你现在先不用管,不过要做好准备,等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杜言把苏倩的手合在一起轻轻握住“倩倩,有时候我们不能不改变自己的生活,这不是我们自己愿不愿意,而是环境让我们不得不改变。” 看着杜言认真的神色,苏倩略有所悟的微微点头,她能感觉出杜言这次回来和以前有着很大的变化,至于变成了什么样她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只是隐隐的,苏倩觉得杜言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哪怕是被老师无数次的批评,被同学集体起哄嘲笑,可依旧固执的每天陪着她上下学的小男孩,也不再是那个不论自己的母亲如何数落,依旧不肯放弃自己的年轻人。 “杜言,你很累么?”苏倩轻轻的问。 杜言微微点点头,他把头轻轻抵在苏倩的肩头,闻着从她身上传来的幽幽体香,轻声说:“有时候很累,可要做的事情也太多。倩倩你能帮帮我么?” 苏倩发出一声轻“嗯”,她感受着杜言在她脖颈上的轻吻,低声说:“我会帮你的,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太累。” 听着苏倩的话,杜言心中升起一片柔情,虽然知道苏倩会听从自己的安排,可是想到一向喜欢平静生活的苏倩为了自己,却肯做出那么大的改变,他还是不禁心头激动,满腔情意不禁随着嘴唇印在苏倩的唇上迸发出来。 从苏倩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回到家,杜言只能和以往一样不打扰父母悄悄的回到自己屋里,只是刚刚开灯,正屋就有了动静。 看到儿子回来,桑淑兰自然很高兴,她急着跑到厨房做了碗鸡蛋挂面,看着儿子吃的香甜她就不停的笑,当无意中看到杜言衣服上一根长长的头发,她小声问道:“去倩倩那了?” 看到儿子不好意思的点头,桑淑兰笑得就更高兴,对苏倩她是真的很喜欢,只是当听说杜言很快就要出远门时,她才有些不快的嘟囔了一句:“怎么当了领导还要出门啊?” “那妈你说,当了领导就不出差了,说不定将来我要是当了中央首长还得出国访问呢?”杜言开着玩笑。 “你小子官瘾还不小,都当县委领导了还不知足,还想当中央首长?”桑淑兰伸出手指敲了敲儿子的脑门,接着又正色说“小言我话说在前面,不论你将来当了什么官,对倩倩绝不能变心,要不我饶不了你这个陈世美。” “妈你放心,我这辈子也不会对倩倩变心的。”杜言向母亲保证着,同时也在心里暗暗这么告诉自己。 直到忙呼了好一阵,桑淑兰才回自己的屋子,看到时间已经快十点了,杜言有些犹豫,可一想到白天与崔建斌见面的情景,他还是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乔洛蔚在彤阳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就接通了,随后话筒里传来了乔洛蔚的声音:“喂,哪一位?” 听着话筒里那与以往不同略显疏懒的声音,杜言脑海里就不禁浮现出乔洛蔚倚靠在床边,姿态慵懒的样子。 鬼使神差的,他之前要开口称呼的乔总,在下一刻变成了“洛蔚,是我,杜言。” 电话那边的乔洛蔚似乎微微吸了口气,接着就传来一阵轻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接着乔洛蔚那比平时略显随意的清冷声调传了过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乔总,有些事又要打扰你了,”杜言也变得冷静下来,他觉得自己刚才完全是因为与苏倩缠绵却又不得温存才有些失态,只是听着乔洛蔚那清冷的声调,他的心中有种莫名的失落“今天太华的崔书记召见了我和李书记,崔书记提到了平陵重机厂的改制和资产评估的问题,看来在资产重新审核这件事上他是很积极的。” “好快啊,看来河西省有些人和上面的关系很密切啊,”乔洛蔚淡淡的说,然后她的口气略微加重“杜言,记住我昨天对你说的话,管好你自己的新区,这件事别搀和。” “我想搀和也搀和不进去了,崔书记让我随邝副市长的考察团参加申交会,也许这两天就走。”杜言苦笑一声。 乔洛蔚似乎略显意外的“哦?”了一声,随后说道:“那对你倒是件好事,现在平陵重机厂这件事已经变得有些复杂了,这个时候离开平陵倒也不错。”说到这儿乔洛蔚似乎琢磨什么的停了一下然后说“这次虽然是河西省自查,可下去调查的负责人是关键。如果我得到的消息没错,省里核查小组的组长应该是省工业厅副厅长朱庆豪。” 似乎怕杜言没有明白,乔洛蔚接下来点了一句:“这个朱庆豪是杨伟权提上来的,他之前在临池担任过主管工业的副市长。” 听乔洛蔚这么一说,杜言就是一愣,他想到常务副县长耿真正是从临池那边过来的交流干部,再一想到崔建斌之前几乎就是指名道姓的点耿真的名,他一时间不禁感到有些意外,如果不是崔建斌暗示由耿真加入重机厂调查,谁能想到一向以稳重低调的崔建斌,居然会是那个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杨伟权的一路人呢? 杜言就不禁一阵暗暗感叹,崔建斌几年前忽然从中央部委空降太华,在此之前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哪一派系的。 只是就在人们猜想着他会给太华的官场带来什么时,崔建斌却意外的生了一场大病,可仔细想想即便没有那场病这个人平时也低调的出奇,这显然是不符合一个空降干部的作风的。 而就是在崔建斌到了太华两年之后杨伟权来到了河西。现在看来,崔建斌很可能是杨家为杨伟权在河西安排的开路先锋。而为了不引起对手的注意,崔建斌一直都是异常的低调。 只是那场意外的大病让崔建斌对太华的控制变得艰难起来,而任树强的到来更是让崔建斌在面对不利局面时变得异常隐忍,毕竟任树强的背后,就是那个足以和杨伟权一争胜负的人。 可是崔建斌毕竟是杨伟权的前锋,虽然隐忍却绝不放弃,当太华重机厂这个机会出现,隐忍许久的崔建斌终于发力了! 想到这些,杜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到了这时他才觉得自己开始真正的接触前世那场不但惊动河西,甚至对未来国家的政局都有着巨大影响的政治地震的真相! 而且他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这只小小蝴蝶翅膀的扇动,究竟带来了多么巨大的连锁反应! “乔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杜言由衷的说了一句,接着他漫不经心的说“另外乔总,不知道你对东海市的股市有没有兴趣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1章第二十一章运筹平陵 “股市?”乔洛蔚有些奇怪的问,对杜言如此跳跃的思维方式她感到有些适应不过来,可她还是继续问道“你有什么建议么?” “乔总,我想以华昌集团的实力和背景,对国内刚刚开始运行的股票市场的情况是了解的,”杜言有条理的分析着,他知道要想引起乔洛蔚的注意就必须拿住足够多的实际东西来,他相信自己提供的东西一定能引起乔洛蔚甚至是整个华昌集团高层的关注“现在国内股票市场刚刚起步,为了尽快形成气候,很可能是一个放水养鱼的环境,不过这样的环境虽然可以很快的把股市概念在国内推广起来,可是就难免会产生一些负面作用,我想上面也不希望国内股市是以一种不健康的方式运行吧。” “看来你还真是涉猎广泛,”乔洛蔚不知是赞许还是嘲讽的说了一句,然后她好像意识到自己这口气有些随意,就略微加重声调“你认为国内股票市场的现有环境会带来不好的结果,这个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要看到现在这种局面也只是暂时的,一旦市场形成规模自然也就会有相应的规范出现,这个你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杜言略微沉默一下,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在现在很多人看来的确未免是杞人忧天,毕竟国内股票市场刚刚形成,即便是一些对金融颇为在行的专家,也认为在初期放开政策甚至是适当的允许某些可以接受的违规操作也是可以的,而人们却不知道,股市就如同一头刚刚降生的小兽,如果不能从开始就约束住它本性中贪婪的一面,那么当它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给它套上制约的锁链,更何况国内特殊的政治环境,更是可能会成为形成这种贪婪的根源。 可也正是这种特殊时代的背景环境,让杜言看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是如果他只是小富即安也就罢了,以他对国内股市大体的走向了解,总是能有所斩获。但是现在杜言却已经不再这么想,对他来说,更大的前景或者干脆说是野心正在逐渐形成。 “乔总,我听说为了鼓励尽快形成股票市场,东海市以行政命令的方式给政府和企业人员配购股票,”杜言继续说“我知道这也是一种尽快推广的方法,可是我听说就有人在市场上向这些人低价购买这些配购股票,我想这个应该不是东海市希望看到的吧。” “哦?你听到什么了?”乔洛蔚的声调变得严肃起来,多年接触高层练就的政治敏感让乔洛蔚似乎听出了杜言话里的某些意思“你是说有人在有意和东海市的股票市场打对台?”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可是我觉得既然是新鲜事物,总会有人觉得不能接受,毕竟改革是要触犯到某些人的利益的。”杜言虽然说得略显含糊,可他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清楚“我觉得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提出一些建议和看法,只是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更不擅长金融操作,所以也只能是随便说说。” “嗯,是这样?”乔洛蔚微微嗯了一声,她倒是没想到杜言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忽然对千里之外的东海感上了兴趣,关键是虽然只是泛泛而谈,乔洛蔚却已经隐约意识到杜言在暗指些什么,而且她也听的出,在这件事上杜言似乎并不想太张扬冒头“这个问题我会想想,如果你有什么建议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对金融可是外行,不过苏倩在这方面倒是有些专长,”杜言终于说出了他的用意“其实对那些私下收购股票的行为也不能就认为是有什么用意,也许有些人的确看准了形势,只是乔总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有前景的市场么?” “滑头。”电话另一边的乔洛蔚心里闪过这个词,到了这时她算是渐渐听出了杜言的意思,显然他是在提出了某个建议的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这可和以前只是单纯的付出不同了,可回头一想乔洛蔚却又发现,似乎从一开始杜言那看似不图回报的付出最终都多少会得到丰厚的收益,这从他短短一年半的时间就从一个小秘书成为了县委常委就能看出来。 “你想让苏倩到东海市去?”乔洛蔚问了一句,虽然明知道接下来这句话似乎有些不妥,可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想把苏倩远远打发走,省的碍你的事啊?” 虽然隔着电话,可杜言的脸还是红了,他没想到乔洛蔚会问这么句话,这让杜言既尴尬又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在感情上的烦恼连父母都不能说,却反而是这个时而疏远时而亲近的人,却是异常的清楚。 “杜言,你这样对她们两个都不好,”乔洛蔚轻轻叹口气,不说公事的时候她的态度就略微显得柔和了些“我看得出来小云这些日子有心事,我想你女朋友也不是傻子,你这样脚踩两只船将来也许就是两头空啊。” “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杜言烦恼的挠挠头,有时候他还真想就做出个选择,可不论怎么选择他都有一种似乎舍弃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的痛苦,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苏倩固然是他绝对不能放弃的,而赵小云在他心目中地位也变得无比重要“洛蔚,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不知道是因为杜言又称呼自己名字有些不快,还是因为这个问题也实在无法回答,乔洛蔚那边停了一下,然后就传来她淡淡清冷的声音“我困了,先睡了。” 说完,随着“咔”的一声脆响,随后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杜言拿着话筒出了一回神,然后慢慢放下,乔洛蔚最后的几句话让他原本因为计划顺利的好心情变得有些失落 躺在床上他一直辗转反侧,直到天快亮时,杜言都没有睡着,乔洛蔚那句话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你是不是想把苏倩远远打发走,省的碍你的事?” 早晨的时候,杜言给新区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胡学聪,听的出来胡学聪在接到电话之后有些小小的激动,想来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已经在整个平陵传来,杜言也能想到石长庚甚至是彭俊这两天可能又有所举动,只是这些人现在的小动作杜言已经不放在心上。 “杜主任,石书记这两天连续开了几个会,话题都是加强党委对大青乡领导方面的。”胡学聪小心翼翼的汇报着“最后昨天晚上那个会他直接提到新区现在的党建工作很不让人满意,说要向县里提议加大基层支部的力量。” “石书记说的很对啊,加强基层党支部的带头作用,这是我们的重中之重。”杜言对胡学聪说“小胡,以后这种汇报就不用了,这是长庚书记工作职权范围内的事。” “好的杜主任,”胡学聪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了一声“杜主任您有什么具体指示么?” “你给区里通知一下就说我下午晚些时候回去,另外让你父亲通知经指小组有关负责人,都不要出去,晚上我要开个会。”杜言吩咐着,在参加申城春交会之前,该做些具体的准备了。 杜言没有急着回平陵,不过也没有去县委,昨天他已经和李培政打了招呼,而且现在想来随着省里会派人下来调查重机厂的消息传来,想来现在人们关注的重点已经是忽然被安置到审核小组里的耿真。 毕竟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省里下来审核小组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风向可能已经变化,而进入审核小组的却是常务副县长耿真,而不是原本挑起这件事的杜言,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市里领导是个什么态度了。 想来很多人这个时候对自己是避之唯恐不及,杜言沿着小青河的河岸走着,看着虽然已经寒风彻骨,可毕竟已经渐显绿色的岸堤,杜言暗暗微笑。 远远看到远处鲤鱼居从后房檐直接通向小青河拦下的一道竹篱笆,杜言就加快了脚步,在家里的时候他就已经让胡学聪去打听过,他知道这个时候沈和福是在县城里的。 看到杜言,沈和福依旧是那么热情,虽然县里这两天风言风语的传说杜主任得罪了市里的张副书记,这主任快要当不长了,而且连那天为张副书记接风杜主任都没去,可沈和福却丝毫不以为意。 在鲤鱼居二楼办公室里,看着为自己倒上茶水,然后坐到对面认真等着自己开口的沈和福,杜言心中暗暗点头。 沈和福能在之后多少年最终从众多的竞争对手中绞杀出来,进而一举成为平陵以至在太华都说得上话的当地富豪,自然是有着他不同一般的眼光和魄力。 尽管杜言也听说过沈和福后来与成为了县委书记的郭松林关系不浅,甚至还挂上了任树强的关系,可是在任树强和郭松林纷纷倒台之后,沈和福却没有象任树强的便宜小舅子曾振平和当时已经成了郭松林铁杆打手的冯超那样,随着靠山的垮掉就倒下去,而是在一阵风浪之后却依旧能在商场耸立,只从这一点看,就可见沈和福的审时度势和厉害手腕! 对沈和福这样的人,杜言说不上好感也谈不上恶感,在国内经商如果想要做大就不可能不涉及到一些灰色领域,和西方资本积累的初期就是血淋淋的事实一样,国内同样也是充满了各种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老板,我这次来是想给你提个建议,”杜言开门见山,和沈和福这种人说话就得干脆,见利起意是他这种人的本性“不知道你对三零七厂那块地有没有兴趣?” 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的沈和福神色就是微微一愣,他慢慢拿起桌上的茶杯,借着喝茶的机会寻思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杜主任,怎么提到三零七厂了?那可是军工保密单位,您这话问的我可有点害怕。” “原来沈老板没有兴趣,那就算了,”杜言拿起茶杯淡淡的说“毕竟是快两百亩的地,沈老板大概还吃不下来。” 听到杜言这话,沈和福拿着茶杯的手就顿了顿,他有些诧异的看着杜言,略微试探的问:“杜主任,三零七厂没那么大吧,就是把后面的几个厂房加起来也就只有几十亩,您说的这个二百亩是不是有点?” 杜言抬头看着沈和福面露微笑也不说话,他那眼神却是让沈和福觉得似乎自己的所有秘密全都已经暴露无遗似的。 “杜主任,您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沈和福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他知道杜言这个时候找上门来直接就提三零七厂的事,如果不是有了什么准确的消息是不可能的,现在他想知道的只是杜言究竟有什么打算,是准备从中分上一份,还是只是想打打秋风。 “老沈啊,你的买卖做的不小,可你的格局有点小,”杜言把茶杯放在桌上,顺手把茶壶往桌子中间一推“你说你这鲤鱼居环境不错,手艺地道,可为什么县里把招待工作安排给了县食堂,你说你缺的是什么?” 沈和福略微一愣然后苦笑一声,说起来这也是沈和福这个大能人一直无奈的一件事,几年来他一直争取要让县里把鲤鱼居指定为县招待点,钱没少花,礼没少送,可就是没有个结果,这一来二去的他这份心也就冷下来了。 “老沈,你这鲤鱼居的位置太偏僻了,如果要接待上级领导,县里怎么可能带到你这儿来?再说三零七厂那边也是破破烂烂,谁又愿意让领导看到这种样子?”杜言也不管沈和福是什么表情,就接着说下去“我知道你心胸不小,为了这个甚至想博个大的,告诉我老沈,你是不是把鲤鱼居都抵押出去筹款子了?” 沈和福始终镇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知道他抵押鲤鱼居的事! “你是想拿下三零七厂后面那片围墙,然后准备用贷款建临街门脸房吧?”杜言不留余地的揭穿着沈和福的小算盘。 事实上在后世这也的确是沈和福真正起步的开始,利用抵押鲤鱼居筹来的款项,沈和福一口气吃下了三零七厂后院将近四百多米的围墙,然后他用筹来的款项建起了一条几百米的临街商业带。 这个举动在当时绝对堪称是罕见的大手笔,很多人甚至认为沈和福是发疯了,毕竟平陵做为一个县城根本没有那么大的商业市场,而且据说当时沈和福不但把鲤鱼居,连他家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而且还借了私人的高息贷款,可以说完全是把一生的家当都押在了三零七厂的那块地上。 对沈和福当时的这举动,即便是很多年之后依然有很多人争论不已,有人说沈和福是利用了政策的漏洞,也有人说他是用金钱打通了某些关节,得到了内部消息,甚至有人说沈和福纯粹就是走运。 可是不论如何,那条几百米厂的临街商业带成了沈和福走向传奇的第一个台阶,随着把门面房铺面以分租的方式租赁出去,在带动起了三零七厂后街的商业气氛之后,沈和福毅然把眼光投向了三零七厂厂院里那些早已停产废弃的厂房。 以自己所拥有的整片门面房的租赁权为抵押,沈和福再次筹到了一笔资金,开始大量收购三零七厂的厂房,随后就在人们还没有明白他要这些废旧厂房干什么时,随着商业街环境形成的动力,平陵西市场商业区项目终于确定了下来,一时间沈和福手里的土地顷刻间变得炙手可热,寸土寸金。 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以一片小小的三零七厂的临街围墙的拆改为契机,沈和福利用他手里并不丰厚的土地和极少的资金为资本,以小博大,在平陵撬动起了一个巨大的市场,从而开始了他的个人传奇。 看着现在眼前面带微笑,似乎总是一团和气的沈和福,杜言也不能不承认,这个人绝对是个资本运作方面的人才! 只是对于后来沈和福不但能顺利的底价拿下三零七厂的厂房,甚至能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平陵商业区项目的选址,杜言认为就绝对不只是这个沈老板的才气问题,更多的原因只能是到了那个时候,沈和福已经于郭松林有了瓜葛,这其中究竟有多少银弹铺路的猫腻,杜言倒也不想去寻思了。 “老沈啊,三零七厂后街那片围墙是块风水宝地不假,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你不能一下把整个三零七厂厂院里的那些废弃厂房拿过来,将来一旦这块地全片开发,那你前面的那些门脸房可就成了大障碍了。”杜言看着沈和福问道。 沈和福有些诧异的看着杜言,这时候的他自然还没有到要打那些废弃厂房主意的时候,只是因为看到随着西市场的逐渐兴旺,县城西关这一片已经渐渐形成了一股商业气候,所以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沈和福才下了这么大的本钱,又打通了三零七厂几个主要负责人的关节,才决定压上全部身家。 可现在听杜言的意思,不但对他暗中做的那些举动了如指掌而且还另有说法,这就让沈和福在暗暗心惊之余又不禁多了份心思。 “杜主任,不瞒您说,我的确是看上了三零七厂后街那块地方,”到了这个地步沈和福也就不再遮遮掩掩,快刀快马的把话说开了“我觉得现在西市场一带的商贩已经快饱和了,一些小商户把摊子都摆到了大街上,有实力的大商户又租不到摊位,所以我就琢磨着是不是另外找块地方,盖些门脸房往外租。” “不只是这么简单吧,”杜言对着沈和福淡淡一笑“你现在搞临街门脸房,将来一旦整个三零七厂后院的闲置地需要开发,你那些门脸房怎么办?你现在抱着的就是要先占先得的心思,其实你看上的是三零七的厂院对不?” 沈和福愕然的看着杜言,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老婆不可能泄露出去,他甚至怀疑自己家里出了内鬼,怎么这杜主任知道的这么清楚呢? “老沈我还是那句话,你志气不小,野心也大,可格局还是不够,你只想着建成一条商业街,可你想没想过,彻底改造一片城区?”杜言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改造城区?”沈和福这回是真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之前他还以为杜言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要趁着自己还没拿到那片临街地面在里面搀和一下呢,可现在看却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杜主任,您说的改造城区是指的哪啊?” “整个三零七厂不过是几十亩占地,只不过因为是保密单位,而且有些电子产品需要有足够大的存放和实验空间,所以才占地很大,”看沈和福似乎已经被自己的话完全吸引,杜言开始说到正题“所以说实际上三零七厂本身真正需要占用的地方并不多,而且这些年来三零七厂的效益不好这也是众所周知的,如果能把整片三零七厂的厂院拿过来,再加上厂院周围那些闲置的地块,那就至少是二百来亩地,最主要的是,老沈你不觉得平陵的城区有点太老旧了么?” 听了杜言的话,沈和福就不禁陷入了沉思。 九二年的平陵,除了在经济上不但是全市垫底,就是在河西省也是落后区县之一,更重要的是,平陵县城虽然不能说是破破烂烂,可绝对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土得掉渣的小地方。 东西两条主街成了平陵的标志性街道,两条主街结合处的平陵县委大院和附近的几个商店组成的中心区是之前唯一还算热闹的地方。 而现在西市场这边逐渐形成的商业气候却又显得很不正规,真是因为这个,才让沈和福兴起了要冒险投资,搞一个小商业区的想法,只是一来手头能筹集的资金的确紧张,二来沈和福也多了个心眼,如果贸贸然提出吞下三零七厂后厂院那些厂房,说不定不但不能成功,反而会引起厂子方面的注意,如果趁机加价那自己可就成了冤大头。 所以他先提出在厂后院围墙那里修建一片门脸房出租,这样一来无形中就把整个三零七厂的后院包围了起来,趁着这个机会,他再筹集一批资金,同时因为厂后院对外的通路已经被门脸房阻住,能够利用的价值自然也就低了不少,这样一来将来他再动那些厂房的念头时,自然也就容易的多。 只是如果按照杜言所说的,那形势就完全变了样,如果县里真的准备把三零七厂迁走,同时再连带着统一规划整个厂区和附近闲置土地,那可就是个大举动,如果那样自己手里的那片门脸房在将来的新城区改造里虽然也能收益颇丰,却是不太可能占据主要位置了,毕竟现在看来,三零七厂后院几乎就是杜言所说的那片规划区域最边缘的地方。 沈和福的脑子里不禁开始琢磨,他不知道杜言的话有多少可靠,之前因为消息灵通,他已经听说自从得罪了市里的张副书记之后,杜言可能要在新区呆不住了,这让他对杜言这些话的真实性感到怀疑。 而且他也感到疑虑的是,以平陵这个落后县城的局面,大规模的城区改造究竟有多大的可能? 看着沈和福那犹豫不决的神色,杜言已经猜到了他的心思。说起来这个时候任谁也不会相信,整个太华会在之后几年当中进入一个大的城乡扩建的快车道。 在杜言记忆里,接替崔建斌的任树强是这个大举动的始作俑者,不过公平的讲,说任树强好大喜功也好,说他是拍脑袋乱决策也罢,城乡扩建化却是的确是未来几年的一个趋势,而且就是这样一个趋势,不但带动了整个国内市场,甚至从根本上开始向以房地产为主导的经济膨胀的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下去! 只是虽然知道未来的趋势走向,杜言却不想只是顺势而为的从当中简单的捞取好处。 在记忆里,不论是任树强还是后来成了县委书记的郭松林,他们搞城乡扩建的本意更多的是为了自己头顶上的政绩光环,而且其中还有着这样那样的官商勾结和各种各样的灰色交易,这就让整个城乡扩建变成了唯利是图的乱哄哄的大杂烩,譬如辉煌夜总会的曾振平,就是仗着他姐姐曾静与任树强那暧昧的关系,在这场大杂烩中一举暴富的人之一。 而且也正因为这样,这场城乡扩建就变成杂乱无章,很多地方不但没有长远规划,甚至连短期眼光都没有,以至出现了才建成了短短四年的一个商场就因为妨碍下一期规划,不得不强行推倒的例子。 更重要的是,在这期间一些刚刚兴起的房地产商借着用银弹打开的道路获得了大量的土地批单,然后就无限期的让土地闲置下去,这样一来就人为的促成了土地紧张的局面,然后随着地价不住攀升,各地房市就如同脱缰野马般一路飙升。 在杜言想来,既然赶上这么一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只是该如何做却是要好好想想。 “老沈,我建议你先冷静一下,如果现在只是投资门脸房当然你还是能赚的不少,不过和真正的大头比起来我想你也能明白这当中的差距,还有就是你也该知道,三零七厂后院那片地方地势虽然好,可毕竟是整片西关靠偏的位置,如果有一天城区改建,你认为你只是堵住后院围墙那一片,就真的有用了么,”杜言说着顺着放在桌子中间的茶壶边沿微微一绕“新城区是要与老城区结合起来才行的,倒时候按照规划你那片门脸房就恰好是新城区最靠外的一条界线,到那时候你认为还会有多少人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租你的门面房?” 沈和福静静的听着,他的眼光紧紧盯在桌子上的茶壶上,到了现在除了不知道这个城乡改建究竟有几分真实之外,杜言说的其他东西,沈和福已经完全认可了。 眼光独到始终是沈和福的长处,就如同早在几年前就在还算僻静的小青河边开了这家鲤鱼居一样,沈和福对在三零七厂后街建立商业街的前景的眼光也是异常独到。 唯一局限沈和福的,也就是如杜言所说的“大局观”,而这个大局观可不是随便说说就能有的,除了需要缜密的思维和独到的眼光,更多的还是要有一个能够足够看清整个局面的平台。 沈和福站的不高当然有些东西就看不到,可这并不意味着别人肯点拨他之后看的就不远,所以杜言的话一说,他就立刻意识到,如果一切真如杜言所说的那样,也许整个局面真都会有一个大的变化。 “杜主任,别怪我唠叨,我想问问这个想法是不是县里的意思?”沈和福开口问,他知道这么问是很不礼貌的,可是这其中毕竟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沈和福不能不小心翼翼“还有,我也不瞒您,我这一次真的是把所有血本都压上去了,我的手里已经没有一分钱,如果您要是让我再继续投资,我也是根本拿不出来了。” 沈和福觉得还是先把话说清楚为好,想到杜言特地跑到他这里来给他透露这么一个消息,可不是只为了送他一个人情的。 杜言微微点头,他知道沈和福说的是实话,不过他真正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要沈和福再投多少钱,毕竟即便沈和福有更雄厚的资金能吃下更多的地块,可是和杜言自己也没有多大关系。 真正关键的,是由沈和福引起的那场不但撬动平陵,甚至连太华都有所影响的房地产多米诺效应。 “老沈,关于这件事是不是可靠你自己捉摸,至于你说的资金方面这个也不着急,我还有点事,可能离开平陵一段时间,等我回来咱们再商量一下。” 杜言对沈和福笑着说,他知道自己刚才一番话其实是真的进了沈和福的心,以沈和福那敏锐的如同猎犬一样的商业嗅觉,即便原本没有这么一档子事,只要有人能给他略微指点一下都能立刻有所启迪,更何况自己几乎已经把今后几年整个平陵地区城建方面的发展趋势,差不多都已经透露给他了呢? 杜言相信沈和福吃了这个饵,那是怎么也不会再吐出来的了。 看杜言露出要走的样子,沈和福就站起来送,他到这时实际上差不多已经确定杜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只是多年做生意的经验也告诉他,杜言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向他透露,显然是有个某种目的。 而且他清楚的记得,就在刚才他说到自己根本没有资金吃下杜言所说的那么大的一块地皮时,杜主任似乎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离开沈和福的鲤鱼居,杜言坐上了开往新区的公交车。感觉着路上时平时颠的坑坑洼洼,杜言开始琢磨是不是该重新修一条从新区到县城的公路了。 大青的青果酒厂自从开业以来这将近两年多来,效益的确是很见成效的,不但整个平陵的市场现在早就已经被青果酒占领,连紧邻几个县甚至是太华也都已经占据了不小的一块地盘。 可是这也只是达到了杜言最初的目标而已,至于琉璃集的烧瓷厂,效益虽然也不错可却比酒厂差了不少,至于这个杜言却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事实上烧瓷厂真正的春天还没有来。 九二年的时候,室内装饰在国内的市场还很小,很多地方始终以廉价低档的装潢为主,至于说到建筑装饰陶瓷,更还是一个颇为新颖的建筑领域,或者可以说不论是高档还是低档的建筑陶瓷市场,都还完全掌握在国外合资企业的手里。 这是个技术问题,可更多的却依旧是个观念问题,这让杜言下定了决心要好好在这个前景远大的市场还没有被真正发现之前好好打个时间差,对自己超前的意识带来的优势,杜言是很有信心的。 回到新区已经很晚,可在小鲤鱼居的一个大间里,他指定要见的那些人依旧还在等着他,走进房间看到正在闲聊的那些手下,杜言点头打了个招呼。 胡学聪很机灵,他是分别通知的这些人,所以虽然些人都聚在了一起,可却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看到杜言进屋,房间里的几个人就纷纷站了起来。 “大家都坐下吧,随意点。”杜言说着就看了看离他坐的最进的几个人,胡伟平,老翟,陈四有,琉璃集的书记老梅,还有大庆酒厂的厂长陈大好,另外就是几个经指小组里被陈四有视为可用得上的干部,这些人可以说是杜言在新区真正的嫡系,也可以说是他早已在培养的新区班底。 “可能大家已经听说了,我过几天就去南方,这段时间新区的工作暂时由长庚书记代管。”杜言开门见山,同时认真的观察着这些人的神色,在这个时候是真正能看出每个人心思的,也只有这样一个时候,才能真正明白谁是在关键时刻能站出来挑起大梁,谁又是可以在旁边作为辅助,而谁根本就不能指望。 “主任,新区是您一手创建的,虽然您有一段时间不在,可是大家都清楚之前您在新区建立之前的那些工作,还有刘主任在任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老翟慢条斯理的说“您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主任,老翟叔说的对,新区这边没人能翻了天去。”陈四有的话就说的比较直,同时他回头向四周看了看,似是在要别人附和,又好像在看是不是有人对他的话有所怀疑。 “新区经济要发展,这个是关键,”杜言向陈四有抬手示意“这次我去申城春交会,主要是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引进的项目。你们留在家里要注意的,就是我之前给你们提出来的三镇一地的新区整合问题,之前那种各自为战是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如果不能把三镇一地的资源优势发挥出来,我们做的一切都是空的。”说到这,他向琉璃集的老梅看去。 “老梅,我知道你们琉璃集最近日子过的好了点,可这远远不够,最主要的是你们不能完全发挥琉璃集素磁的真正作用,我在来的路上看到有些拉建瓷的大货车过去,也许你们认为已经赚了一大笔,可在我看来你们是把金砖往人家怀里塞,这个我回头会想办法帮你们解决。至于你,大好,”杜言看向这时候看上去一身行头打扮倒是颇有点典型农民企业家形象的陈大好“在加大生产力度的同时,该是考虑让酒厂转移生产方向的时候了。” “主任,说的转移生产方向究竟是什么意思啊,我总是想不明白,”陈大好大大咧咧的问“说起来咱们青果酒现在可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四邻八县的都到咱们这来买酒,前些日子甚至还有临池的客人来呢。” 看着陈大好那似乎不以为然的神色,杜言心中暗暗想,也许在这里的很多人都是如陈大好这么想吧。 从一开始建立青果酒厂时,很多人都很自觉的把青果酒视为平陵低档本地酒看待,最多当成太华的本地酒已经算是了不起了。 可杜言的心思却从没放在平陵或是太华,他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青果酒这个品牌打造成北方内地酒中的精品,正因为这个,早在一年多前他就让陈大好开始用过去流传下来的老秘方试制勾兑不同的品级味道,只是因为忽然遇到了意外,所以才不得不中途停了下来。 时隔一年,青果酒厂的效益越来越好,可也因为如此,不论是陈大好还是一些其他干部,可能就难免有一种小富即安,不思进取的想法,而这,却是杜言绝对不想看到的! “大好,在商场上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杜言并不希望陈大好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想法,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做就行了,有人适合运筹帷幄,而有些人则更适合冲锋陷阵“这段时间以来,我们搞的那些老秘方酒的进度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 被杜言说了几句,陈大好脸上有些发红,不过一提到青果酒,他的精神立刻就来了。 “主任,这段时间我们按照老秘方连续试制出了好几种不同口味的好东西,都是地道的好玩意,不过就是那个工艺工序还有需要的窖藏条件太复杂,根本没办法成批的生产啊。”陈大好有些挠头的说“您也知道,现在普通的青果酒就是全天开足了劲也供不应求,可如果做那些老秘方酒,就冲那个时间产量,咱们非赔死不可。” “大有,你说黄金为什么值钱?”杜言看着发牢骚的陈大有微微笑着。 “当然是因为少啊,多的和铁疙瘩似的就不值钱了。”陈大有随口说了一句,接着他若有所悟的张了张嘴。 “对,就是因为少,稀者为贵就是这么个道理,说起来如果你真的把那些老秘方酒每天几十吨的酿出来,那就不值钱了。”杜言说着转头向老梅看去“另外以前琉璃集专门起胚设计的那些专用的酒瓶,我想应该是到了可以用上的时候了,你们认为这样一瓶酒,将来是不是会有市场?” 陈大有有些错愕的和老梅对看了一眼,早在一年多前,那些由杜言亲自设计花样的样胚烧出来的酒瓶他们是亲眼见过的,不能不承认,除了独特的造型之外,杜言不计成本的要求降低素磁杂质的要求,让那些酒瓶看上去本身就如同一件件的艺术品,想到那些拿到阳光下一照,甚至能看到里面酒液影子的包装酒瓶,陈大有有些拿不准的说道:“那,那至少也得几十块吧?” 看到陈大有犹豫不决的样子,杜言就有些想笑,他想起了一年多前把一瓶试制的秘方青果酒送给李培政的时候,李培政对这这种酒的价格猜测也差不多时,杜言就知道现在的很多人,显然还不能真正明白所谓高档酒,究竟意味着什么。 “大有记住,你酿出来的老秘方酒一吨也不许随便往外卖,否则我直接找你这个厂长是问。”杜言神色严峻的说了一句。 杜言的碰头会开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其实并不符合组织原则,甚至如果真要深究起来,那就是个拉小集团的罪名,只是迫于现在的形势他却是不得不这么干。 当会议结束人们纷纷离开之后,看着特意留下来的胡伟平,杜言让他陪着自己向住处走去。 在会上,胡伟平显得很低调,除非别人和他说话,他都只是在默默的倾听,事实上这个时候他在担任着一个记录者的身份,而记录的方法就只能是他那颇为让人惊讶的记忆力,毕竟这种私下里的聚会,是不方便有落在纸面上的会议记录的。 “伟平,我这次离开之后新区的协调工作就都交给你了,”杜言虽然没有点名,可他相信胡伟平应该是能明白自己所说的协调指的是什么“经指小组那边你要多关照些,毕竟四有还年轻,至于总的方面就和我刚才说的那样,按大家商量好的去做,记住八个字,戒急戒躁暂避锋芒,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再说。” 听着杜言的吩咐,胡伟平就抹蜜点头,他虽然不知道杜言为什么在这种被打击报复的当口还能如此镇定自若,可是想想杜主任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就不禁觉得和以前那被纪委直接带走可依旧来个翻盘比起来,这次的事情似乎真的倒不算什么了。 这是第二天,看到和杜言做工作交接的石长庚脸上的笑容,胡伟平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杜言小圈子里居中协调的联络人,肩上的担子绝对不轻。 而到了四月一日,按通知到太华市政府报到时,杜言才知道,这次春交会考察团的副团长,居然是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2章第二十二章又一个太子爷 列车在铁轨上发着阵阵单调的轰隆声向前行驶着,那种摇摇晃晃中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在这已是春意盎然的下午显得异常强烈,杜言坐在卧铺车厢外走廊靠窗的椅子上,看着外面匆匆掠过的片片风景,心中却是在想着在自己离开之前所做的那些安排。 除了开了个小圈子里的会议,把自己离开之后新区的调子定下来之外,杜言终于做出了关键的决定,让苏倩在单位里办了停薪留职。 为了这个,顾卫芬是很不高兴的。在顾卫芬看来,杜言成了县委常委,那自己一家就更算是一脚踏进了官家门,那是怎么也不能再离开的,不但如此,如果不是苏倩的父亲劝阻,她更是早就撺掇着苏倩给她爸爸也调动一个好工作了。 没有想到,还指望着女儿能接着男朋友的光混个更好的工作,至少也要是个事业编制,可谁想到杜言居然暗地里鼓动着女儿办了停薪留职,这让顾卫芬知道之后就又是一通大哭大闹,吵个没完。 可这次苏倩却没听顾卫芬的话,她很倔强的告诉顾卫芬,停薪留职是自己的决定,当她顺便告诉家里已经决定去东海市求发展时,顾卫芬完全被女儿这胆大包天的行为吓住了。 倒是苏倩的父亲苏国忠,在听了女儿的话之后犹豫再三终于点了头,苏国忠已经看出来女儿这次是真铁了心了,而且在听说女儿是去东海市给一家大公司工作之后,苏国忠的心思也就活了起来。 苏国忠也知道女儿做出这个决定,其中肯定有杜言的原因,虽然不明白杜言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仔细一想杜言在这两年中就从一个小小的文化馆小干事变成了副处级的县委常委,手握实权的新区主任,苏国忠就觉得杜言这么安排肯定是有着某种别人不能想透的打算。 所以在安抚了顾卫芬之后,苏国忠算是默许了苏倩停薪留职的决定。 于此同时,杜言也已经和乔洛蔚商量好,把苏倩安排在华昌集团在东海市的办事处,而按照杜言与乔洛蔚之前商议的结果,苏倩在东海市的工作就是暂时负责做一些关于股票市场的调查。 杜言有信心引起乔洛蔚对股票市场的兴趣,虽然在他的记忆里华昌集团由于特殊的背景一直没有上市,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华昌对股市这个到处都是肥肉的新兴市场没有兴趣,实际上宋家的老爷子早在旧社会的时候就是一个鼓捣金融资本的行家,甚至正是由宋家老爷子策划,对当时的国统区展开了行之有效的金融战,为最终瓦解敌人的经济体系起到了关键作用。 可也许正因为如此,华昌在国内股市上反而显得很低调,甚至可以说是远而敬之,这不能不让杜言在纳闷之余心生警惕,他知道宋老爷子也许正是因为太了解国内的经济内幕,反而不愿意自己的儿女掺和进这场往往最终是有败无胜的赌局,不过杜言也知道,做为宋家颇为优秀的第三代,不论是宋嘉逸还是乔洛蔚,应该更多的是从利益角度去看待股市这个在国内还刚刚兴起的东西,这从他和乔洛蔚通过电话之后没有两天,就接到她答应让苏倩去东海市就可以看出来。 到了这时,杜言已经隐约猜到宋家让乔洛蔚到河西省来的原因,按理说宋嘉逸其实才是来河西省最合适的人选,只是宋嘉逸毕竟是宋家响当当的大少爷,如果让他到河西省来,很可能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发现宋家准备在内地做的那些事,这对于一向低调又总是喜欢抢占先机的宋家来说并没有好处。 而乔洛蔚就显得低调的多,这位宋家的大少奶奶据说很少在京城的上流圈子里出现,再加上她的丈夫宋家来独特的身份,就更是显得神秘而又不易被外人所知,更重要的是,乔洛蔚显然拥有着足以担当这一重任的能力,这为宋家在未来 振兴内地的跨省经济桥的战略上抢占先机奠定了异常深厚的基础。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个,乔洛蔚才会对平陵重机厂的改制产生了那么大的兴趣,毕竟这件事对宋家在未来的内地战略有着非同一般的影响。 也许宋家缺少的正是这样一个插手河西省的机会吧,杜言心里琢磨着。想到之前听到的宋嘉逸的父亲国家计委主任宋国平与乔洛蔚的通话,他忽然觉得也许正在河西发生的事情,正是宋国平希望看到的,毕竟在杜言关于后世的记忆里,当时时任国家计主任的宋国平,与现在正以副总理的身份主政国务院的那一位,关系似乎颇为微妙。 想到这些,杜言微微有些烦恼,他知道机械工业部部长隋建超是那位关于大部改制的积极拥护者,事实上工业口几大部委合了又分分了又合的折腾了好几次之后,隋建超却始终稳坐钓鱼台,谁也动不了他,只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隋建超之所以那么坚定的支持大部改制,说他没有得到保证他权力的许诺,杜言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而这一次,隋建超的女婿张文亮在平陵重机厂改制上所做的一切也让杜言隐约看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脉络,那就是某些人显然已经对内地重工业基地产生了兴趣,而这种兴趣的背后,是巨大的利益链条。 杜言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要说根本没有资格和这些人对抗,甚至如果是想做仗马一鸣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个身败名裂,可是现在局势却已经起了个很大的变化,如果说之前宋家虽然也看重了内地的发展趋势,从而早早就由宋嘉逸和乔洛蔚开始试探着在内地打开局面的话,那么现在的宋家,显然已经深深的搅进了河西省这场争夺利益的狩猎场里,同时随着杜言引动重机厂改制审评这件小事引起的蝴蝶效应,从崔建斌下令让耿真参加审核小组开始,包括河西省常务副省长杨伟权在内的国内上层势力,已经开始了一场激烈的角逐。 杜言深深的吸了口气,现在的局面正是他希望看到的,虽然他自己现在还无法与这些庞大的利益集团抗衡,可是他却成功的引起了几个不同集团之间的争夺。 所谓的平衡也就是在这种争夺之中形成的,在谁也无法奈何谁的情况下,正因为这种斗争中的平衡,某些人的吃相才不会太难看。 想到这些杜言嘴角挂起一丝微笑,他想起了之前乔洛蔚叮嘱他不让他再插手管重机厂的事情,想来那时候乔洛蔚已经知道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而她的叮嘱现在回忆起来可见是颇具善意的。 只是即便聪明如乔洛蔚,也不会真正明白杜言为什么要把苏倩送到东海市去,虽然她多少算是猜到了一点。 在离开之前,杜言叮嘱苏倩到了东海市一定要做几件事,这其中一件就是拜访他在沪大一位老师,而这件事的重要性对杜言来说丝毫不逊于让苏倩在华昌集团的名义下,展开对那些所谓行政股票进行低价吸纳。 杜言清楚的记得,就是大约在这个时候,沪大一位材料力学方面的权威教授,结合当时国内最先进的技术,研制成功了一种具有高度自动化的数控陶瓷机床,这种设备不但在材料精密加工度上达到国内所从未达到的高度,即便是在当时的国际上,也堪称一枝独秀。 可是僵硬的体制和更多不能为人道的原因,却最终导致这种原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国内材料力学和自动化技术上一个台阶的尖端设备明珠暗投,只能孤独的被抛弃在大学研究所仓库里。 而在这是,一家美国公司却敏锐的发现了这种数控机床在高精度设备加工甚至是某些军事工业领域里惊人的潜力,而那位奔走疾呼,最终不得志而郁郁寡欢的沪大教授,在无奈之下接受了这家美国公司的邀请,带着自己身边几个核心的研究人员远赴北美,最终连人带技术,成为了人家的囊中之物。 杜言还记得,多少年之后,在无意中看到一份国外关于前沿应用技术的杂志时,他看到了这位教授的名字,虽然那时候这位教授已经不再主持研究工作,可是由他带出去的那个研究团队,却已经在美国在高精度陶瓷材料加工领域完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创新和突破,最终在为美国智能武器的陶瓷导体电池轻型化的技术突破上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杜言默默想着,既然重来一次,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而那位教授研究出的那台陶瓷数控机床,则让杜言似乎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金矿。 杜言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他记得这个时候,那位教授的研究应该正是处于焦头烂额的时候,千辛万苦制造出来的样机也已经完成了等比例放样模具的制造,说起来杜言还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曾经因为好奇经常到那位教授的研究室去看那些当时还只是用单链数据程序操作的设备。 只是现在那个倔强的老头和他那些一腔热血的助手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东西,最终却只落得个凄凄惨惨无人问经的下场。 杜言记得很清楚,为了那台精密陶瓷加工机床,沪大自动化和材料所的领导曾经被搞得焦头烂额,一边是一群满脑子知识却不通世故的高智商顽固,一边是已经得到上面招呼的学院高层,杜言就曾经亲眼见到过为了躲那些缠着自己要经费,要研制指标的科研人员,而不得不绕道走的研究所领导。 “那就让我来接这个烫手山芋吧。”杜言轻轻自语着。 早在梦醒之初,杜言就牢牢记住了沪大那台数控陶瓷精密机床,只不过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机会,更没有实力去接触那些东西,毕竟巨额的研究经费和手里没有权力让他虽然对国家与这项件尖端项目失之交臂感到惋惜,可也办法。 现在却已经不同了,虽然只是刚刚回到新区,可杜言完全有信心控制好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事实上他在新区的根基早在一年多前就已经打下,随着大青的酒厂和琉璃集的瓷窑逐渐走上正轨,越来越宽裕的手头已经足以为他提供一个很好的环境,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完全有名义去接近和召集那些研究人员,毕竟琉璃集现在也是远近闻名的一个瓷窑产地,而他完全可以利用所谓研制新型陶瓷的名义和那些研究人员谈。 想到这些杜言心里有些小小的得意,谁又能想到在他大力发展琉璃集瓷窑的同时,心里会有着这么一个长远的计划呢? 想到这些杜言就不禁微微笑出声来,可接着他的脸色就是一僵,因为很不巧的,就在他露出那种怎么看怎么会让人觉得不太正经的笑容时,从旁边卧铺的上铺下来的一个人影恰恰进入了他的视线,而由于那个人正好是顺着梯子下来,她那弓腰翘起的臀部正好落在了杜言眼里。 因为要用力踏着梯子向下走,而火车正在急速行驶,所以楚亦兰是很小心的抓着梯子向下迈步,因为全身绷紧,合体的女式西装裤就紧急蹦在了身上,随着上下交替迈步,紧贴在腰臀下的裤子把一个近乎完美的曲线完全衬托出来,特别是那隆起的两丘之间略显清晰的臀线,更是让人看了不禁心头火起。 也就是在这时,杜言发出了一声听上去颇为得意的笑声,听到笑声楚亦兰立刻回过头,正好就看到了杜言贼眉鼠眼的盯着自己臀部眉开眼笑的样子。 楚亦兰心头霎时升起一团怒火,她的双脚“咚”的一声狠狠落在车厢地板上,再狠狠的瞪了杜言一眼后转身向着车厢尽头的洗手间走去。 看着楚亦兰的背影,杜言愣愣的出了一会神,过了一会才张口嘀咕了句:“我真是冤啊。” 楚亦兰气呼呼的站在洗手池前不停的洗着手,她实在没想到那个小流氓居然敢明目张胆的用那种猥琐的眼神看她。 虽然说官场上的漂亮女人始终是被议论的对象,可是到现在为止,关于楚亦兰的传闻还不是很多。 尽管也有些人在背地里对她有这样那样的议论,可是因为她一向工作生活都很严谨,倒也没有多少让人说道的地方,而真正了解她身份的人,则更是不会去随便说她的长短,所以楚亦兰虽然也知道背后有人编自己的各种谣言,却并不在意。 可楚亦兰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陵来的小流氓居然胆大包天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用那么猥琐的眼神看自己,甚至敢笑出声来,想起以前每次见到这小子都好像在不干好事,楚亦兰就觉得奇怪,真不知道究竟是谁看重了这个小流氓,把这小子给提上来的。 “不是个好东西。”楚亦兰嘴里嘟囔了一句,自从知道了自己有可能会被下放的消息,她就开始注意起了平陵的情况。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却真是吓一跳,平陵不只是全市三县一区中最落后的一个,甚至是整个河西省都数一数二的贫困县。单是挂在国家级扶贫名单上的乡镇就至少有十几个,更糟糕的是,原本还能支撑平陵县城经济的两个国企企业,平陵重机厂和三零七精密电子器材厂,这几年也是每况愈下,令平陵原本就相形见肘的经济局面雪上加霜。 这样一幅局面让楚亦兰看了之后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她能想象自己下去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一片惨象,这让她不禁怀疑自己父亲的这个决定究竟有什么样的用意,毕竟从早先的安排看,楚亦兰走的仕途路线显然是一条颇为平稳的终南捷径。 在大学毕业之后就分配到省团委工作,之后又在省工会经过一年过度,在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为了正科级,接着就是下到太华市委担任市委副秘书长,同时级别也就顺理成章的提升了半格,以至还不到二十六岁就成为了太华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在这段时间里,楚亦兰始终认为自己可能会在市委多呆上几年,然后在升到正处之后下放到某个区县担任区长或是县长,当然如果机会好,也许就可以直接担任区委或是县委书记。 可是现在,父亲却忽然让她到平陵那个最贫困,现在看来是非也最多的地方去,这让楚亦兰觉得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而且让楚亦兰感到不舒服的是,一直以来她一直以自己是太华甚至是整个河西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自豪,可是莫名其妙的,却忽然出了个杜言,居然在不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成了副处,这让楚亦兰曾经很是不痛快了一阵。 现在再一想到刚才杜言从背后看着自己时的那种笑容,楚亦兰就有想一脚踢上去的冲动。 想到一脚踢上去,楚亦兰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小流氓,也不怕看到眼睛里拔不出来,回头有你好受的。” 心里这么想着,楚亦兰就渐渐消了气,她从洗手间走回来的时候看到杜言已经回了自己的卧铺,想来暂时是不敢见她了,而楚亦兰也好像没事人似的,虽然在之后的路上对杜言没有什么好脸色,却也相安无事没有找他的茬。 这倒是让杜言颇为意外,虽然他无意中看到了些不该看的东西,可楚亦兰的大度着实让他觉得不愧是当领导的,这胸襟这肚量这身材,那都是没得说的。 这倒是让杜言对楚亦兰有了另外一个认识,同时他想到了赵小云,如果这种事换成了赵小云,结果很可能要么就是被暴打一顿,要么干脆就可能会被她拔出手枪顶到脑门上。 一想到那个有着严重暴力倾向的女军官,杜言就觉得自己其实也挺邪恶的,至少那种要征服一匹烈马的心思,绝对纯洁不到哪里去。 这次太华组团参加申城春交会的领导,是市里负责工业的邝副市长,对这位副市长杜言最深的印象就是有一次在开会讲话的时候,用二声和四声连续说了将近一百多个“啊”,可整篇讲话却几乎没有一句能落在实处指出问题的东西。 对于老邝这种典型的假大空干部,杜言除了觉得无奈也没有任何办法,国内的政治气氛熏染出了这么一批干部,如果说他们还有一项能起的作用,也就是在表演上已经个个都足以问鼎世界艺术大奖,而老邝无疑是这种演员里颇为合格的一个。 实际上杜言对这次春交会也并不看好,他自然知道崔建斌把他匆匆忙忙的塞进洽商团,只不过是为了把他远远支走,不让他在接下来的老重机厂资产评估上再有什么意外之举。 从这一点上,杜言已经看出崔建斌在这件事上的态度颇为暧昧,至于让耿真参加进审核小组,这显然是为了趁机在这件事上拿捏什么把柄,毕竟如果崔建斌真是杨伟平早先安插到河西的钉子,那么他显然是很愿意看到张文亮背后的某些人在这件事被抓住小辫子的。 只是杜言虽然一路上这么分析,可是因为也都只是自己的臆想也不敢肯定,毕竟这里面的水太深,崔建斌和张文亮本身不但代表着太华的两股势力,更重要的是他们背后的那些人。 而在这其中,做为市长的任树强却又似乎在两个人中间游刃有余,至少从一向喜欢搞风搞雨的郭松林在重机厂这件事上几乎从不发表意见就可以看出,任树强现在颇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申城,南方开放的门户,从八十年代开始,随着改革开放打开国门,申城成为了整个中华大地最早接触外部世界的地方。 如果说首都是政治中心,东海市是金融中心,那么申城就是一个这两个城市的混合体,所谓不到首都不知道官小,不到申城不知道钱少,固然是说明了这座城市堪称是全国经济最发达的代表,可也是在这里,随着与外界接触,各种各样以前闭关锁国时没有接触过的新鲜思维也在这座城市生根发芽。 太华洽商团到达申城的时候,刚一下火车,一阵扑面而来的出人意料的热浪就让习惯了北方气候的一群人感到有些受不了,虽然随着南行人们已经逐渐脱下了身上的厚衣服,可这种出乎意料的温差还是让有些人立刻脱下了身上的外套。 楚亦兰已经换上了一身浅灰色的套装,一件合身短身上衣配上包裹着下身的套裙,她那干练庄重却又容貌出众的外表,不但让太华洽商团里人纷纷瞩目,就是经过身边的陌生人也都不时向她望去。 副市长老邝看着楚亦兰微微眯眯眼睛,老邝虽然不是很清楚楚亦兰的背景,可是也知道这位市委副秘书长来历不凡,而这次之所以由她担任副团长,听崔建斌的意思,倒似乎隐约着点出,在申城她颇有门路。 老邝对这个倒是不很在意,毕竟楚亦兰除了是市委副秘书长之外还兼任着市委招待办主任的衔,在老邝想来,即便楚亦兰自己不亲自主持市委招待办,可从太华驻申城办事处的人那里,自然可以比其他人更了解申城这边的情况。 杜言提着行李默默跟在队伍的后面,团里十几个人却是大多都躲着他,人们都知道杜言是在得罪了市委副书记张文亮之后被贬到洽商团里来的,说不定这次回去之后新区主任的帽子也就丢了,自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当口和他接近。 九十年代初的申城火车站规模还不很大,不过因为是南方以至全国开放的窗口,每天汇集到这里梦想着在号称天堂般的特区一圆美梦的人却是很多,所以下来车的太华洽商团很快就都融汇在人潮当中。 杜言跟在楚亦兰身后向前一步步的挪动着,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人潮,杜言心中不禁颇为感慨。 前世他为了谋生曾经南下申城,正因为这个他很清楚在这座承载着无数人美梦的城市光鲜的背后,都隐藏着些什么样的东西。 人们不住的向前晃悠着,似乎出站口在这一刻显得是那么遥远,当终于出了火车站来到广场上时,杜言才感觉到里面的衣服已经被汗湿透,他看到前面的楚亦兰一边用手帕轻拭脸上的汗水一边到处寻找着其他人。 过了好一阵,太华洽商团的人才聚集到一起,这时候他们一个个显得精疲力尽,特别是两手空空可还是不住喘气的邝副市长,好像随时都会一屁股坐地上似的。 “驻申办的人呢,都在哪?还有咱们的车呢?”老邝不住的擦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因为要顾忌到领导的形象,即便是热得早已经出了一身汗,可他还是照旧衣着笔挺,只是那件藏青色的双排扣西服却是早已经挤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一条领带更是早已经歪到了一边。 就在老邝正有些不满的时候,远远的从站前外广场的方向,一个身材不高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还离得很远,他就已经向着人群中的老邝伸出了双手。 “邝市长,欢迎您来申城,一路辛苦了。”这个男人跑到老邝面前先是停了一下,当老邝略显犹豫的伸出手之后,他就紧紧握住不住摇晃“我代表驻申办的同志欢迎邝市长和所有太华的同志们。” “邝市长,这位是我们太华驻申办主任毛继海同志。”楚亦兰向老邝介绍着。 被毛继海握着手,老邝鼻子里微微哼了两声,在和其他几个洽商团的主要领导握过手后,楚亦兰就向毛继海低声问到:“咱们驻什办的车在哪?” 楚亦兰这么一问,毛继海的脸上就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楚秘书长,咱们得走到外广场去才能上车,大家是不是这就过去?” “走过去?那得多远?”老邝没说什么,可他的秘书却有些不快的问了一句,同时他抬手指着从不远处一出口开出来的一辆轿车问道“那辆车怎么就能进来?” “那辆车是有专用通行证的,”毛继海脸上的尴尬更深了,然后他略微压低声音对楚亦兰说“楚秘书长,咱们太华驻申办还申请不下来这种通行证,您看?” 毛继海的声音虽然低,可旁边的几个人还是听到了,老邝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狠狠的瞪了眼毛继海,再看看那辆正要经过他们的身边的轿车,虽然没有说什么,可脸上的神色却是异常难看。 就在这时,那辆正经过他们身边的轿车忽然停了下来,随着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夹克的年轻人从车里钻了出来,然后大步向着楚亦兰走去。 “亦兰,好久不见了。”这个年轻人向楚亦兰笑着说。 “子明,你怎么来了?”楚亦兰显然有些意外,她那漂亮的眉毛不易察觉的微微一皱,可接着就露出了微笑“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你。” “不是没想到,我可是专门来接你的,”年轻人笑着说同时向楚亦兰伸出手,在握住之后却并不立刻放开,而是接着说“听说你要来申城的消息之后,我就一直盼着呢,今天我是特地过来接你的。”说着向太华众人看了看,然后又看了眼远处外广场上大片等待的车辆“是不是车子过不来?” 听到年轻人这么问,楚亦兰趁着回头的机会从那个年轻人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有些为难的点点头:“没办法,我们的车进不来,这么多人还带着行李。” “怎么不早说。”年轻人笑了笑,他回身向跟在身后的一个人低声说了几句。 那个人立刻快步向在广场入口巡逻的两个警察走去,在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之后,那个人走了回来对年轻人低声说了两句话。 “亦兰,让你们的车过来吧,大家在这站着也够累的,一路上很辛苦吧。”年轻人说着同时向太华众人扫了一眼,只不过那种眼神却是显得很空泛,根本就没有真正在看某个人,然后他就继续和楚亦兰说话,再也不理会太华众人。 老邝脸色一片阴沉,虽然他在太华不是常委,可在市政府毕竟是排名靠前的副市长,但是现在这个年轻人却是根本连和他说话的精神都没有,虽然刚才也看到了,他那辆车居然是从车站里开出来的,想想就能知道,都能把车子直接开到站台上去,可见来头不小,可被轻视的愤怒还是让老邝感到说不出的心口发堵。 “子明,谢谢你了,”楚亦兰暗暗叹口气,她回头向站在旁边的毛继海说了几句话,看着毛继海立刻向外广场跑去,楚亦兰略微犹豫对那个年轻人说“子明,我得跟领导一起先去驻申办,要不等有时间咱们再联系?” “没关系,我现在也没事,要不我就陪你走一趟,等你那边安顿下来之后,咱们两个人一起去见我妈?”年轻人似乎根本不在意楚亦兰隐约的拒绝,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只是那种透着不容置疑的样子,却明显袒露出他的心思。 “肖阿姨还好吧,我挺想她的,”听到年轻人提到他的母亲,楚亦兰的口气似乎有所松动,可她还是继续说“我来的仓促,什么都没带,空手登门太不好意思了。这样吧,等我把大家安顿好之后,明天我就去登门拜访肖阿姨。” “亦兰,怎么你还和我们家生分上了,我妈整天想着你呢,说要看看你长大之后是不是变得更漂亮了。”年轻人似乎根本不容楚亦兰回绝,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向身后的轿车指了指,似乎是要楚亦兰现在就上车随他走。 看到楚亦兰脸上露出了不悦之色,邝副市长觉得自己不能不出面了,虽然知道对方肯定来头不小,可一来不能就这么看着人家把楚亦兰带走不出头,二来这个年轻人的狂妄也激怒了他。 老邝向前走上几步,脸上勉强挂起一丝笑容对楚亦兰问道:“楚秘书长,没想到你在申城还有熟人啊。” “哦,我来介绍一下,”看到老邝出头为自己解围,楚亦兰暗暗舒口气,她顺势向后退开一步和那个年轻人拉来了距离“这位是我们太华市的邝副市长,这位是……” “洪子明,”年轻人不等楚亦兰说完就自己介绍着,不过虽然他在向老邝说话,可他却是看也不看老邝伸出来尴尬的僵在那里的手。 老邝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这让他觉得当着这么多下面的人一时间脸上一片通红。 老邝的秘书就走了过来,就在这时,跟在年轻人身边的那个人向前一步对满脸通红的老邝说:“明少的母亲的是申城的市委肖书记。” 听到这句话老邝就是一愣,随后好像想起什么之后,原本通红的脸霎时变得一白,他神色愕然的看着洪子明,在张嘴含糊的打了个招呼之后,尴尬的向楚亦兰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楚秘书长,驻申办那边也不是很忙,既然你遇到了熟人,那就不忙着过去,不着急,不着急。” 说着老邝就又向洪子明点点头,然后立刻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正开过来的驻申办的中巴车走去。 跟在身后的太华干部们到了这时自然再明白不过,这个叫洪子明的年轻人,显然是申城某个高官的儿子,再一想申城做为副省级城市,说不定这个人的母亲可能就是一位副部级高官时,那些原本还想为楚亦兰出头的干部,立刻纷纷掉头,跟在老邝后面向着中巴车走去。 楚亦兰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她没想到自己一直在躲避的这个人却是怎么也没躲开,虽然这次申城之行让她已经隐约猜到可能又要受到这个人的纠缠,可她之前还幻想着申城这么大,不太可能就让他碰到。可是谁想到他居然会在火车站等着自己! 看着那些避祸似的走开的干部,楚亦兰心里感到了一丝无奈,她知道在洪子明巨大背景的压力下,这些同事是不可能再为自己出头了,而她虽然可以坚持拒绝和洪子明一起离开,可一想到一些让她无法摆脱的原因,她却又实在无法开口。 就在楚亦兰无奈的迈步向那辆轿车走去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她背后响起:“楚秘书长,您让我赶的那份文件我还没写完呢,咱们这都到申城了,时间不等人啊。” 听到这句话,楚亦兰迈出的步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有些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去,看到杜言正好像一脸着急的看着她。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这张脸忽然变得不那么讨厌了。 “对,那份文件很重要,小杜你怎么还没赶出来,”楚亦兰脸上略带责怪的问了一句,然后转头对洪子明歉意的说“子明没办法,我们来的太仓促了,好多文件还在火车上赶着都没写完,如果再耽误可就真误事了,要不这样我今天先去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明天去拜访肖阿姨你看怎么样?” 洪子明默不作声的看了看远处的杜言,然后收回眼神对楚亦兰笑了笑说:“工作要紧,如果我就这么非要拉你走,让我妈知道了也非说我不可,那就明天,明天我亲自来接你。” 说着他伸出手,把身子略显僵硬的楚亦兰额头上的一丝碎发捋顺,然后再次向着远处的杜言看了一眼,随后转身钻进了轿车扬长而去。 楚亦兰回头看了看杜言没说什么走上了中巴车,迎着人们异样的眼神她发现包括老邝在内都把中巴车的后排座椅坐得满满的,而前面几排则完全空着。 楚亦兰慢慢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当她看到随后坐到对面的杜言时,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探究的神色,她仔细的打量着杜言,心里却是感到说不出的奇怪。 她不相信杜言看不出连老邝都惧怕洪子明的事实,而自己和杜言显然更是没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帮自己的交情,但是杜言却偏偏就是帮了她。 车子在街上开着,听着后面隐隐约约的低声议论,楚亦兰心头泛起一丝难言的苦涩,她抬起头看着似乎对外面的街景颇感兴趣的杜言,过了好一阵终于低声问着:“你知道你今天得罪的是谁么?” “知道,”杜言收回眼神,他的目光落在楚亦兰那绝美的脸上凝视了一阵,然后用平静淡然的口气说“申城市委副书记肖爱红的独生儿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3章第二十三章血腥回忆 楚亦兰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她没想到杜言居然对洪子明的身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这就让她觉得更不可思议,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杜言在明知洪子明的身份之后,还会做出那种不智的举动。 迎着楚亦兰的眼神,杜言和她对望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着车外的街景,他知道这个时候楚亦兰一定感到很奇怪,不过杜言也不准备对她解释。 实际上,如果换成别人,杜言也许真的也不会轻易趟这个浑水,毕竟为了一个和自己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的女人,却得罪一位市委书记的儿子,显然是很犯傻的行为,可是当他听说那位“明少”是肖爱红的儿子时,杜言却决定出手了! 做为粤东省省会城市的市委副书记,肖爱红虽然身为女人却是一个不但名声响当当,手腕更是堪称老辣的人物。 在前世,杜言曾经为了生计在申城讨过一段时间的生活,就是在那段时间里,他亲眼见到了做为申城市委第三号人物的肖爱红那辛辣甚至堪称狠毒的手段。 九十年代的粤东,做为改革开放的桥头堡已经度过了开始时候生涩的阶段,开始向着成熟,或者说是更加残酷的方向发展。 经过了百十年代虽然追逐财富却依旧多少保持着淳朴的作风不同,整个社会从九十年代初开始,已经逐渐向着一个堕落的深渊滑去。 而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随着大批的外商进入这片土地,先是为了单纯追求经济效益而给予那些外资商人的超国民待遇,随后就是渐渐愈演愈烈肆无忌惮的官商勾结,与为了维护这个利益集团而干出的种种勾当。 而肖爱红无疑是这些官员中最为突出,也最为心狠手辣的一个。 在杜言记忆当中,当初他来申城的时候,也就差不多在这个时候,申城曾经发生过一次规模很大的劳资纠纷,在那次纠纷中,忍受不住厂方压榨的工人在忍无可忍之下拍出代表与厂方谈判,希望改善工人工作时间和劳动条件。在被拒绝之后,工人们采取了停工的手段的。而厂方的反应则是立刻给申城市政府打了电话。 当时杜言恰好就在距离那个工厂不远的另外一家企业工作,他记得很清楚,就在一个温暖的春天的日子里,他却看到了从没想到会在自己国家里发生的可怕一幕! 杜言记得那天远远看到一车车的公安和武警驶向那个闹事的厂子,当他们好奇的要去看看时却被在设置的路障挡了下来,可是尽管离的还远,但是看着那些手持警棍盾牌的武警公安,还是能感觉到一阵阵紧张的气息。 杜言当时和几个不错的同时远远的看着,就在他们把这一切都只当成一场好戏的时候,随着忽然从厂院里传来的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他看到那些武警公安挥舞起手里的棍棒向着厂子里冲了进去! 当时的杜言看不到厂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能从里面传出来的一阵阵惊慌的叫喊,痛苦的嘶吼,还有高音喇叭不停的叫嚣里感觉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 骚乱究竟持续了多长时间杜言已经记不得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的,是随着那阵阵令人胆寒的喊叫声,远远能听到一个高音喇叭里传来的那刺耳的尖利吼叫:“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嘛?!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性质嘛?你们是在罢工!是在破坏改革!是在和政府为敌!凡是和政府为敌的!绝不会有好下场!” 直到很久之后,当他悄悄经过工厂大门时,从那被严密把守的铁门缝隙中,他看到了厂院里满地凌乱踩丢的鞋子,撕扯破烂的工服,还有地上保安正在用水匆匆洗刷的斑斑血迹…… 而这一切的惨象,正是当时身为申城市委副书记的肖爱红下的命令! 可是令人感到可怕的是,这样一起重大的事件不但国内其他地方不知道,甚至连申城日报上也是连一个字都没有登出来,如果杜言当时不是就在那个工厂附近不远的地方,根本就不知道曾经发生过这样一件可怕的事情。 直到很多年之后,随着网络的兴起,这场在九十年代初发生的才终于被曝光出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内幕曝光,当时下令对工人进行镇压的肖爱红终于慢慢浮出了水面,也是到了那时才暴露出,当时做为一个大型国企的老总的洪子明,依仗着手头的权势大量洗钱,在把整个企业彻底搞垮之后,带着大笔贪污来的巨款,到了澳洲过上了神仙般的奢华生活,而他的母亲肖爱红,当时却已经退居二线进了全国人大,优哉游哉的担任了一份闲职。 想到这些的杜言深深吸了口气,他转头看看对面的楚亦兰,看到她那陷入深思略带忧郁的眼神,杜言心中微微一叹。 楚亦兰也许是那种因为背景深厚而仕途通畅的所谓二代,可是到现在为止杜言却没有看到她有什么过分越格的行为,联想到她那个身为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却同样为人低调的哥哥楚亦君,在杜言心目中,这对兄妹显然要比那个号称申城一霸的洪子明好的多了。 对洪子明,前世的杜言自然没有机会接触,可只是申城街头巷尾的各种传说也已经足以让人对这位申城的太子党有了个大致印象。 和肖爱红不同,洪子明的父亲并非政府官员,而是北方一位大型国企的老总,说起来有意思的是,这位肖书记的“贤外助”却真是他儿子的好榜样,不但吃喝嫖赌样样在行,最出名的是,他在席卷了整整十几亿赃款之后,带着一个包养的小情人叛逃美国,成了整个九十年代最为轰动的事件之一! 一想到这些杜言心中不禁浮起一阵说不出的厌恶,楚亦兰也许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官宦子弟,可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如肖爱红那一家子一样,成为了依仗着权势附着在人民身上,吸允民脂民膏的寄生虫,从这一点上看,杜言觉得楚亦兰算是可爱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就不由再次向楚亦兰看去,却看到她恰好也正向自己望来,他就微微点点头,不过他从楚亦兰眼中到的却是一丝怜悯。 楚亦兰的确为杜言感到可惜,她没想到在所有人都不肯帮她的时候杜言会出面,这让她在意外的同时略微感动,不过她也知道杜言这么做无疑是给自己惹下了大祸。 对洪子明的性格十分熟悉的楚亦兰知道,以洪子明的心胸狭窄是不可能放过任何与他为敌的人的,说起来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现在虽然已经退居二线,可依旧还有些影响,楚亦兰甚至相信洪子明可能早就对自己下了手。 “谢谢你。”楚亦兰终于低声开口说了一句,她知道坐在后面的那些人这时候应该正盯着自己,自己这么和杜言说话说不定就会引起什么样的谣言,可她觉得既然杜言帮了自己就不能不提醒他“你还是尽快回太华吧,洪子明那个人心眼小,说不定哪天就找你麻烦。” “那你呢?不怕洪子明找你麻烦?”杜言问了一句,看到楚亦兰微咬着嘴唇别过头去,杜言摇了摇头“再说我又没犯错,他能把我怎么样?”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楚亦兰有些恼火的看着杜言,她不知道该怎么对杜言说洪子明做的那些事,可同时也奇怪杜言怎么会明知道洪子明是肖爱红的儿子时还敢去得罪他“你知不知道凡是得罪他的人,他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 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杜言心里暗暗说,他记得在后世曝光了关于那一家的事情之后关于洪子明的一些传说,虽然其中很多难免有杜撰的成份,可他相信其中一大部分都是真的,其中就包括曾经有一次只因为一个交警拦了洪子明的车,就被他和同伴当街毒打以至留下残疾的恶劣行径。 也许在楚亦兰面前为了博得美人心,洪子明还能保持一点风度,可在其他时候,这个依仗着他那跋扈母亲的性格和好色父亲基因的二世祖,绝对是一个令人既厌恶又畏惧的可怕人物。 “到驻申办之后你别耽误,立刻买车票回去,我会找邝市长说的。”楚亦兰低声说,不论是因为杜言和她哥哥认识,还是因为刚刚帮了她,楚亦兰觉得自己都不能就这么不管杜言。 杜言有些诧异的看着楚亦兰,他倒是没想到楚亦兰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只不过他却不想就这么走了,因为就在刚才他忽然想起了在记忆里上一世发生的那件似乎就是在今年的这个时候,因为在后世披露的那些秘辛里,他记得肖爱红在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曾经恶狠狠的说:“为了确保春交会的顺利进行和减不利影响,对那些聚众闹事的刁民,我们的武警和公安人员要敢于下手,必要时候要敢于开枪!” 想到这些,杜言微微闭上眼睛,他不想让楚亦兰从自己的眼神里看出情绪,不过这时他的心却是正在不停的翻腾。 肖爱红最终得到了个善终,即便她的丈夫卷巨款私逃,即便她的儿子在家族式的继承了那家大型国企之后,最终侵吞了大量资产导致那家大型国企破产,几万人就此没了生计,而洪子明则用那些侵吞的巨额赃款在澳洲建起了巨大豪宅,过上了奢侈的生活,可肖爱红却依旧是以一个省部级的待遇安然退下。 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呢?只因为她拥有权力么? “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杜言向楚亦兰笑了笑“毕竟申城不是他洪大公子的天下。”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厉害呢?”楚亦兰有些急了,她没想到这个小流氓居然这么倔强,虽然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可楚亦兰还是不希望他因为自己的原因倒霉“你以为自己是谁?你知道他们家有多大的势力么?” 看着楚亦兰焦急的神色,杜言刚要开口,就在这时,坐在后面陪着老邝的毛继海晃晃悠悠的走过来,指着前面说:“咱们到地方了。” 杜言闭上嘴向着楚亦兰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时候他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对付那位嚣张的洪大公子,早在车站他出声为楚亦兰解围时,他的脑子里已经隐约产生了一个念头,只是当时他还无法说清,可这一路上他却已经想通了其中的脉络,只是这一切却并不需要向楚亦兰说而已。 太华驻申办是一座规模不很大的三星级酒店,现在酒店除了保留五层以上的一部分房间做为驻申办用房之外,其他部分已经以自负盈亏的方式把驻申办的酒店业务承包给了毛继海。 只是看看这个酒店兴旺的样子,再想想毛继海每年上缴给市里的那点承包费,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毛继海死也不肯离开驻申办这一亩三分地了。 从中巴车上下来的太华干部们,明显和杜言更加疏远,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他在太华吃不开才疏远他,现在这一路上经过毛继海的描述,他们已经知道杜言刚刚得罪的那位洪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更是不敢和杜言来往。 这种疏远很快就表现在分配房间上,当按照两个人一个房间分配的时,居然没有人愿意和杜言分在一起,这倒是便宜了杜言单独一个人住了个大间,待遇和老邝倒是相等了。 楚亦兰心事重重的简单收拾了一下就从房间里出来,她虽然爱干净,可也没有办法,做为本身就是负责接待工作的市委副秘书长和洽商团副团长,都必须顶起场面。更何况刚一下车就遇到洪子明这件事,让她总是心头不安。 楚亦兰知道那外表温和,实际心狠手辣的洪子明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么想着她就出了房间,就在她刚刚走到电梯口要下一层大堂时,她看到杜言恰好从自己房间里走了出来。 就在她看到杜言刚要开口说话时,从身边落地窗里,楚亦兰忽然看到一辆警车飞快的开进了酒店的停车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4章第二十四章恐高症 看到开进停车场的警车,楚亦兰的心就是一动,她一边向杜言做了个等待的手势,一边走到楼层的前台拿起电话。 她刚刚拿起电话拨通电话,就听到话筒一阵杂乱的声音和阵阵掺杂这申城当地口音的质问声。 楚亦兰立刻放下电话,她歪头看了看站在自己房门口的杜言,再看看正在电梯门顶上不住向上攀升的楼层数字,稍一犹豫后她快走几步,话也不说,一把拉起杜言沿着紧急通道向楼上走去。 “楚秘书长,有什么事么?”虽然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杜言还是开口问到。 “别多话,跟我走!”楚亦兰一边走一边闷声说。 七楼是驻申办的办公地点,当然还有几个更大间的高档房间,是作为专门接待贵宾的所谓总统套间,老邝就住在其中一个房间里,只是楚亦兰知道之前老邝已经打过招呼,要休息一会,所以上楼之后除了楼层前台的一个服务员,整个走廊里都静悄悄的。 看到有人,楚亦兰就放开拉着杜言的手,她也不说话只是神色严肃的看了一眼那个服务员,冷冷的说:“把七零二的房间钥匙给我。” 服务员立刻诚惶诚恐的拿出了钥匙,因为楚亦兰是市委负责接待方面的副秘书长,所以毛继海早已经叮嘱整个驻申办,对这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长,一定要小心谨慎,伺候到家,毕竟得罪了市里其他领导也许还有个回旋余地,得罪了顶头上司,也许驻申办主任这个宝座就坐不稳了,毕竟盯着这块肥肉的人实在太多了。 楚亦兰带着杜言走到七零二的房门前用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大约有着二十多平米的客厅和一个卧室的房间,虽然地方不大,可是装饰的却是颇为豪华,难得的是,房间一角居然有一个摆满各种酒类的小型吧台,靠墙的地方还有一套看上去样式颇为新潮的音响。 杜言知道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香港那边过来的,看到楚亦兰走进房间之后就闷声坐在沙发上,杜言也不说话,默默的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里。 楚亦兰脸色不太好看,她虽然已经猜到洪子明不会善罢甘休,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些人刚刚到驻申办,他就让人找上门来,甚至还是警察,这让楚亦兰在感觉到他霸道的同时,更是感到阵阵畏惧。 楚亦兰歪头看了看杜言,之前她已经从她哥哥河西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秘书楚亦君那里听说了些关于杜言的事,楚亦君显然因为妹妹就要到平陵任职有些担心,他不但提到了梁本初似乎对杜言颇有好感的事情,也提醒着妹妹,杜言与宋家那似乎有些说不清楚的关系。 楚亦兰还记得,在电话里哥哥颇为担心的说:“小妹,平陵那边比较复杂,现在看来已经有很多人借着平陵的一些小事在背后兴风作浪,也许很快太华那边就会有大的变动。还有你下去之后最好不要与杜言发生矛盾,这个人的背景太复杂牵扯的也太多,在局面没有明朗之前,对他最好既不要亲近也不要冷淡。” 说完这些楚亦君似乎还有些不放心,特意加重语气说了一句:“这是爸的意思。” 楚亦兰在听到哥哥这句话时,是很诧异的,她知道楚亦君绝不会无聊到冒用自家老父的名义骗她,那么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眼前这个小小的区县下面的新区主任,居然已经受到了父亲那种层次的人的注意。 楚亦兰实在有些不明白这里面的关节,虽然楚亦君提到似乎京城宋家的人对这个年轻人颇为关注,可这应该也不至于让哥哥说出这种含糊其辞的话吧。 想到宋家,楚亦兰不由想起了之前回家时她的父亲,河西省人大主任楚广臣对她说的那些话。 对于父亲,楚亦兰除了尊敬还有一丝崇拜,在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来没因为什么事情犹豫过,不论是前几年做为河西省委副书记,还是后来退居二线之后进入省人大担任人大主任,父亲的性格都是那么沉稳踏实,正因为这个,楚亦兰更相信父亲绝不会无的放矢的危言耸听。 “小兰啊,你下去之后不要随便说话,更不要轻易站队,你要记住,平陵那个地方不但是你第一次正式接触基层的,也可能会成为你走上另外一个高度的台阶。”当时楚广臣很慈爱的看着女儿“你要明白一件事,现在的平陵已经在不自不觉当中成了两种思潮斗争的策源地,我这个时候把你放下去其实是很冒险的。不过我相信以你的理解和能力是能分清其中轻重的。可惜啊,亦臣现在是梁本初的秘书,这个时候放下去就太敏感了,否则我倒是很想让你们两个都去沾沾……” 沾沾什么呢?熟悉父亲性格的楚亦兰知道既然父亲没说明,那就是打听不出来的,只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就在她以为父亲没有什么要再叮嘱的时候,楚广臣忽然看似随意的说了句:“去了平陵不要和那个叫杜言的太接近,现在有些事还看不清楚呢。” 正是这句话,让楚亦兰就是上了火车之后都一直在头脑里萦绕不去,她不明白的是,如果说哥哥是因为听说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对杜言青睐有加所以对他还算看重的话,那做为省部级的父亲,怎么会也对这个小小的新区主任如此看重,甚至到要特意吩咐自己女儿的地步? 楚亦兰心里想着就不由又向杜言看了一眼,这一次却正好和杜言一双望过来的眼睛对上。 虽然楚亦兰没说什么,可从她忽然把自己带上七楼,杜言已经隐约猜到可能发生的事情。 虽然不如楚亦兰那样对洪子明了解,可以从后世那些曝光的各种传闻,他却是对这位衙内的行径颇为熟悉。 说起来关于洪子明他倒是听说过一个谁也说不出来源的小道消息,那就是洪子明其实不是现在的东北北钢集团老总洪学理的儿子,而是肖爱红和某位中央大佬的私生子,只不过当初在怀孕之后,为了掩饰那位大佬才急匆匆让小情人和自己的秘书洪学理结了婚。 不过洪学理虽然成了喜当爹的便宜老子,可那位大佬倒也没亏待这位堪比雷锋的接盘侠,放出去之后没有几年,洪学理俨然就成为了著名的北钢集团的省部级老总。 只是这样的小道消息倒也没有出处,所以也只是市井茶余饭后的谈资。只不过现在想来,不论洪子明究竟是谁的种,他那嚣张跋扈甚至肆意妄为的性格,却显然都是继承了他妈肖爱红的遗传。 “是不是有人找我麻烦了?”杜言对楚亦兰笑了笑“是那位明少吧?” “你倒是不傻,”楚亦兰微微哼了一声,其实在她心目中中,杜言和洪子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杜言没有洪子明那么大的权势,可两个人显然都是很让她讨厌的那种流氓“你得罪了洪子明,看来这次春交会是参加不了了,等一会我就让人给你买回去的车票,快点离开申城这个是非地。” 看着楚亦兰略带忧郁的神色,杜言把身子向后靠在沙发里,他认真的打量着楚亦兰。 不能不承认,楚亦兰是个漂亮的一塌糊涂的女人,也许是因为没有结婚的缘故,她的身材没有如成熟女人那样引人遐思的丰腴,反而多了一丝挺拔和俏丽,只是这些都在她那常年精干而过于端庄的外表下被掩饰了,也只有在她出神的时候,看着她无意识的用修长的手指托着下巴沉思时,才能隐约看到隐藏在那种大气端庄后的另一幅神态。 在杜言印象中,楚亦兰似乎从没穿过套装之外的任何衣服,她的服色总是偏素,虽然不会过于夸张的一身标准黑,可也总是让人有一种不敢亲近的冷淡。 只是她这种冷淡和乔洛蔚却又是不同,如果说楚亦兰更多的是一种因为身份职业而养成的冷淡,那么乔洛蔚就好像是天生就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清冷,那是一种已经和她的身体完全融合在一起的气息,有时候杜言甚至在想,不知道乔洛蔚和宋家来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样子,如果是这样,那宋家来又怎么能忍受的了? 看到杜言看着自己的脸出身,楚亦兰微微有些着恼,她倒是听说过这个小流氓搞经济颇有一套,甚至在被调离之后一年之后,都能靠着之前留下的那点可怜底子让新区维持运转,可她一想起每次见到这小子都不是在看色情杂志,就是在和女人厮混,到了后来居然还敢偷看她,楚亦兰就觉得这个小流氓实在是让人讨厌。 “楚秘书长你想让我会平陵?”看到楚亦兰似乎有些生气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楚亦兰讨厌他,让他走固然是因为要避开洪子明的一番好意,可未必也没有要趁机摆脱他,来个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可我的工作还没完成了,更何况参加这次春交会是市里的安排,我什么都不干刚过来就回去,我也没法向市里交代啊。” 看杜言似乎一点都不着急,楚亦兰不禁心头发恨,对洪子明的跋扈性格颇为熟悉的她知道,洪子明对得罪过他的人从来都是眦睚必报,如果不能让杜言尽快离开,只要让他找到就肯定是个大麻烦。 而父亲和哥哥之前的话让楚亦兰感到顾虑不小,一想起哥哥的叮嘱和父亲的暗示,她就觉得事情真的让人有些头疼。 一阵隐约吵闹声从门外传来,坐在椅子里的两个人就不禁一愣,楚亦兰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向外看去,却发现几个警察刚刚上了七楼,正向那个前台服务员询问什么。 楚亦兰就不禁心头一惊,她知道那个服务员不可能为了他们掩饰下去,只要警察多追问几句,也许就会说出他们的下落。 楚亦兰原本以为那些警察虽然是洪子明叫来找杜言麻烦的,看杜言不再也就回去了。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样,从那些警察的态度上看,洪子明这次是真的要狠狠教训一下那个破坏了他好事的家伙。 楚亦兰略一沉思就转身向杜言做了个手势,她也来不及说什么带着杜言向里面的卧房走去,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进门之后才发现卧房对面的还有一扇小门。 楚亦兰用钥匙打开那扇小门带着杜言穿过卧房,却见在向房间和外探出的大片玻璃幕墙之间。一道铁楼梯盘旋着向楼下伸去。 杜言倒是听说过这座三星级酒店早年间是申城本地一家企业的招待所,想来这道铁扶梯应该是过去那种招待所经常有的挂在楼外的疏散通道,只是重新装修的时候,连扶梯一起被包裹在了玻璃幕墙的里面。 楚亦兰略看着盘旋向下的铁扶梯微沉吟了一下,就在这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已经在外面响起! 她略一犹豫还是当先向下走去,杜言立刻反手关上那扇看起来颇为结识的房门,不过在关门之前,他用力一拧,掰断了还插在钥匙孔里的钥匙。 杜言跟在楚亦兰身后向下走去,也许是因为穿着高跟鞋,楚亦兰走在一级级的铁楼梯上显得有些缓慢,看着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杜言虽然心里有点着急,可也不能催她。 只是当走到拐弯处时,他才有些意外的发现楚亦兰的脸色发白,呼吸显得十分急促。 她有恐高症?杜言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他立刻疾走几步追上楚亦兰“楚秘书长还是我走在前面吧。”杜言说着就从刚刚让开一边楼梯的楚亦兰身边越过走到了前面。 看着越过自己在前面几步走着的杜言的背影,楚亦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她的确是有很严重的恐高症,之前从上面下来到时候,她的手脚甚至已经有些发麻。 虽然不知道杜言是否因为发现了她的这个毛病才主动走在前面,可这时候她倒也是暗暗感激这个小流氓,否则再走下去看着楼梯外的高空,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一时脚软坐在地上。 楚亦兰刚松口气,上面通卧室的房门忽然发出猛烈声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一吓,楚亦兰不禁脚下发慌,高跟鞋在铁楼梯上就是一拧! 随着惊叫,楚亦兰不由自主向前扑去,她的身子一下撞在杜言的后背上,两个人沿着楼梯就滚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5章第二十五章军区大院 忽然被从后面压过来的楚亦兰撞到背上的杜言,不由自主的向前一爬,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无法站稳,沿着楼梯就滚了下去! 身子向下翻滚时,杜言感觉到后背撞到铁梯边沿的剧痛,可是在翻滚落第一次转过身来时,他本能的伸开手,一把抱住了正压在他身上的楚亦兰。 “砰”的一下,杜言觉得后背就好像被闷锤砸到似的,巨大的撞击让他一口气没喘上来,不由发出一声闷哼,同时楚亦兰的身子这时狠狠压了下来,前后夹击带来的冲撞让杜言的嘴里终于痛苦的喊了一声“妈呀!” 不过这还不算最糟糕的,糟糕的是,因为惯性,已经倒在转弯平台上的两个人的身子不由向着有着巨大空口的栏杆外面滑去! 杜言立刻伸手乱抓,当上半身都已经快滑出平台时他的右手才一把抓住手边的一根立柱,可他这一抓身子就不由向左荡开,杜言立刻伸出腿,用左脚脚踝狠狠向着旁边的立柱一伸,随着脚踝撞上立柱传来的一阵彻骨的剧痛,两个人外滑的势头终于停了下来! “楚秘书长,你快起来!”杜言不过上疼痛大声催促着,身上压着一个人,而小半个身子还悬在外面,杜言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眼前就有些黑乎乎的。 “我,我动不了,我不敢动。”楚亦兰几乎快哭出来似的紧紧搂着杜言就是不肯撒手,因为是脸朝下,她从杜言肩头看到下面的地面不由一阵头晕目眩,双手不有自主的紧紧抱住杜言的脖子“我真的动不了了!” 听着上面房间猛烈的砸门声,再听着耳边楚亦兰那惊惧的叫喊,杜言终于忍耐不住大喊了一声:“闭嘴!笨女人你想害死咱们两个么!” “不是,可我动不了了!”这时候的楚亦兰再也没有平时市委副秘书长的端庄冷淡,有的只是一个受到惊吓女人的惊恐万状。 “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身子向后退!”杜言觉得后背不但疼痛甚至已经发麻,只靠腰力硬是挺着支撑的身子这时候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 听了杜言话的楚亦兰立刻紧紧闭上眼睛,她摸索着趴伏在杜言身上向下退去,因为闭着眼睛,甚至连手摸到了什么地方都不清楚,直到在按着杜言的身子用力站起时,听到杜言发出的一声略带痛苦的哼声,她才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的手正压在杜言肚子下面的某个部位。 “快拉我上去。”杜言向有些发呆的楚亦兰叫着,他实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那么冷静的市委副秘书长居然会因为恐高症惹出这么大的麻烦“我快坚持不住了!” 听到杜言提醒,楚亦兰立刻手忙脚乱的用力把杜言往栏杆里面拉! 站起来的杜言顾不上说别的一把拽住楚亦兰就接着向楼梯下面跑,也许是刚刚吓坏了的缘故,一路下来楚亦兰居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跟着杜言跑下了那么高的楼梯。 太华驻申办的前身是个老招待所,这道夸在楼侧的铁楼梯原本是做为紧急疏散用的,自从被驻申办接手之后很是大大的修缮了一下,而当时负责装修的,就是楚亦兰。 出于当时某位市委领导的暗示,这道楼梯不但在做外墙装修的时候被保留下来,连卧室里通向楼梯的房门都没有堵上,而楼梯下面则有一扇可以从里面打开的通向酒店后院的小门。 楚亦兰怎么也没想到,这原本是做为领导可能会有特殊需要时才保留的便利条件,却是在今天便宜了杜言和她自己,只是当他们从那扇小门出来,经过后院到了街上之后,楚亦兰才有些迟疑起来。 可看着两个人皱皱巴巴的衣服,楚亦兰也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让别人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 略一沉思之后,楚亦兰向着路边伸手,拦下一辆出租之后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同时向杜言示意跟上。 “去省军区大院。”楚亦兰说完看了眼的旁边的杜言,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出租在街上开着,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当车经过一个转弯的路口时,楚亦兰听到了随着车身旋转,身子向旁边闪动碰到车门的杜言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 楚亦兰回过头,看到杜言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这让她想起在楼梯上杜言受的伤。 “怎么了?”楚亦兰问道,想起之前杜言在摔下楼梯之前转过身时却是揽住自己,自己才不至于碰伤,楚亦兰对杜言的印象倒是一时间有了些许改观。 “没什么,可能是刚才抓栏杆的时候扭到了。”杜言虽然说的轻松,可他头上正在冒出的冷汗却让楚亦兰看的很清楚。 事实上这个时候杜言只觉得整条手臂不但钻心的疼痛,而且连带着胸口也是稍一呼吸就感到说不出的发闷。 他知道自己可能不只是手臂扭伤,也许在楚亦兰落下来撞到他身上时已经伤到了胸口。 在前世,原本对武术并不感兴趣的杜言因为和韩冰的邂逅而略微涉猎了这方面的知识,而且因为韩冰的缘故,他倒是对中医多少有了些了解。 和后世一些激烈的反对者不同,虽然杜言也认为那些把武术中医这些国粹吹的神乎其神的传说有些太不着边际,可他并不盲目反对,反而认为国粹之中依旧有很多值得借鉴甚而是发扬的长处。 因为看过一些中医推拿方面书籍,杜言知道刚才楚亦兰那一撞可能已经多少受了点内伤,至少现在胸口里那口憋闷异常的难受让他觉得呼吸渐渐有些发紧。 “师傅开快一点可以么?”看到杜言脸上隐隐的痛苦,楚亦兰着急的向前座的司机说。 “街上差哥很厉害,不方便开快的啦。”司机操着典型的南方普通话拉着长声说着,同时他从后视镜里不停看着坐在后面的杜言“你男朋友是不是喝多了,别吐我车上,很麻烦的。” “没,他没喝酒。”楚亦兰微微皱了下眉后才回答,她看看把身子靠在车座上不住喘息的杜言,心中一时间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楚亦兰从没想过杜言会帮她,虽然只是在车站帮她摆脱了洪子明的纠缠,可却也因为这个给他自己带来了个不小的麻烦,以楚亦兰对洪子明的了解,是不可能那么轻易放过杜言的,所以她才急着想让杜言尽快离开申城回太华。 可是谁想到洪子明居然眦睚必报到刚一离开就迫不及待的让人来找杜言的麻烦,更想不到的是,最后却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看着杜言闭着眼睛神色痛苦的样,楚亦兰心里暗暗着急,她虽然不知道杜言究竟伤的如何,可从他脸上不住趟下的汗珠肯一看出,他绝不是装的。 “杜……”杜什么呢?叫杜主任太生分,毕竟人家是为自己惹上的麻烦。叫小杜显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领导,叫杜言两个人之间还没那个交情,所以犹豫一下后楚亦兰略过称呼继续说“谢谢你之前帮我。” 杜言有些艰难的微微摇头,这个时候他觉得楚亦兰显得有点唠叨,甚至不只是楚亦兰,连不时响动的汽车的发动机声都显得那么吵闹,他这时只想有个地方躺下,让自己心里憋住的那口气缓上来。 摇摇晃晃,因为胸口气闷显有些头晕的杜言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接着他觉得随着身子一紧,自己被人从出租车里扶了出来。 杜言慢慢喘口气睁开眼睛,看到自己站在一座二层小洋楼的前面,在他面前,楚亦兰正和一个看上去比她年龄略大些的少妇站在一起,旁边扶着他的,是一个年轻的士兵。 “大嫂,真是麻烦你了。”楚亦兰拉着那个少妇的说着话,她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让杜言觉得颇为罕见,说起来如果仔细想想,在杜言记忆里,楚副秘书长露过的笑脸,比乔洛蔚的还少。 “前几天就听说你要来了,你声哥还叮嘱了几次呢,没想到这说来就来了,怎么也没提前打个电话?”少妇热情的说着,只是是和楚亦兰说话,可她的眼神却是不时的向杜言瞥过来。 楚亦兰却是看出这位大嫂显然是误会了自己和杜言的关系,只是这个时候也没法说清楚,她只能略微含糊的说:“大嫂,这位是我同事杜言,他有些不舒服,能不能先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原本也和出租司机一样认为杜言是喝多了的少妇就不由一愣,再看到杜言脸上隐约的痛苦神色,她一边吩咐那个士兵先把杜言扶进屋子,一边拉着楚亦兰略微离开几步走到旁边,低声问道:“小兰这是怎么回事?” 楚亦兰轻轻叹口气,虽然早在来申城之前就想到可能会遇到洪子明的纠缠,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大嫂,这事回头再说,我这个同事之前在帮我的时候受了点伤,最好能快点找大夫给他看看,我怕时间长了会耽误。” “没问题,这里也不方便咱们先进去说,我这就给大院卫生室打电话。”少妇看楚亦兰显得有些着急,就一边轻声安慰一边拉着她走进小楼。 杜言被扶到客厅里之后坐在了椅子上,这时的他就觉得胸口开始一阵阵如火般的发热,略通医理的他知道,这是因为呼吸不畅导致的肺部失压,只是只要他用力一呼吸,那种闷涨的疼痛感就立刻充斥胸口。 杜言暗暗咬着牙,他没想到这次参加春交会,居然下车伊就和洪子明那个二世祖发生了冲突,回头再想想一路上也许正是因为自己看了楚亦兰漂亮的臀部才会遇到这种事,杜言也只能暗暗苦笑的想,这可真是六月债还得快。 进了客厅之后,那个少妇走到靠墙边的一个桌前拿起了,趁着这个机会,楚亦兰低声对坐在椅子里的杜言说:“这儿是粤东省军区滕司令员的家,这位是滕司令员的儿媳妇,一会你说话的时候注意些。” 正说着,少妇已经打完电话,她回到沙发前和楚亦兰一起坐下,然后轻声问:“小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这位同事怎么还帮你的时候受伤了?” 楚亦兰有些无奈的轻叹一声,她先是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杜言,然后简单的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又是洪子明那小子?”少妇微微撇了一下嘴“说起来别看我们住在军区大院里,关于那小子的事听的就太多了,这小子仗着他妈的势力在申城里胡作非为,听说前些日子,就因为有个交警拦了他的车让他没了面子,他和好几个狐朋狗友当街硬是把那个交警的腰椎给打断了,后来还给扒了警服。一个好好小伙子就这么毁了。” 听到少妇这话,楚亦兰脸上不由露出一丝不安,她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杜言,想想杜言为了自己栽了洪子明的面子,她不禁更加担忧。 正说着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随后那个士兵带着两个身穿军装外罩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 省军区大院卫生室的效率显然很高,在经过一阵简单的诊断之后,那个军医对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少妇和楚亦兰笑着说:“现在看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胸部受到重物撞击可能出现了小规模的肺隔膜损伤,另外就是肩膀受了些伤,估计是骨骼拉伤性的错位,总的来说没有并不严重,住院养几天应该就没问题了。” 送走了大夫,楚亦兰不禁微微有些为难的看着杜言,因为之前过于紧急她也没有细想就是把杜言带到了这里,现在看来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小兰,要不先把你这位同事送到军区医院吧,一来养伤二来那里也清静。”少妇轻声提醒着。 楚亦兰听到这个带着暗示的提醒就心头一动,她知道这是在提醒她省军区医院那边比较偏僻,虽然洪子明手眼通点,可应该一时间也不会找到那里。 楚亦兰微微点头,做为一位市委副秘书长,一旦冷静下来她就能很清楚的判断形势,想到现在不论是治疗的需要,还是为了避开洪子明那个混世魔王,杜言都显然不能再回到驻申办,她就干脆的点了点头:“大嫂那就麻烦你给安排一下了。” “说什么麻烦,只要你以后常来就行,”少妇笑着说完,转身都正要努力站起来的杜言说“看不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倒是很仗义,明知道洪子明那小子的厉害还敢去招惹他。说,是不是看上我们小兰,想要来个横刀夺爱啊?” 听到这句神来之笔般的质问,楚亦兰不由“啊”的叫了一声,而扶着椅子扶手刚站起来的杜言,脚底下一软,就又坐回到了椅子里。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6章第二十六章冷遇 “大嫂你胡说什么啊!”楚亦兰脸上霎时浮现出一层红晕,她拉着少妇向后退开几步,低声说“我和他真的只是同事关系,他是我们太华下面一县的领导,我们这次是来参加春交会的,你千万别误会。” 看到楚亦兰虽然略带羞涩可已经微微皱起的双眉,对她颇为熟悉的少妇却是一愣,她看的出来楚亦兰是很认真的,这让她倒是有些好奇起来。 “你们真的没有什么?”少妇轻声问“那他怎么那么帮你,甚至还为你受伤了?” “这都是巧合,完全是因为洪子明太跋扈了,他居然让警察来找我们麻烦。”楚亦兰大约说明了一下,不过她却只是简单的说,他们在躲避警察的时候杜言才受的伤,却没有提那些既危险又容易让人误会的细节。 “哦,那可真是难得。”少妇听完之后望向杜言的眼神就略微显得淡了一些,不过却是又有一丝佩服“还别说,明知道洪子明不好惹还敢招惹他,你的确是个有正义感的同志。” “我只是看他不顺眼,”听着少妇虽然还是颇为赞许却已经隐隐带着一丝官腔的口气,杜言淡淡的回答。他知道之前少妇之所以对他说话那么客气,只是因为误会自己和楚亦兰有什么关系,现在说清楚了,态度自然也就有些变得不一样起来。 楚亦兰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杜言,以她对少妇的了解,当然明白这位大嫂哪里都好就是略微有些势利,对下面的人喜欢端架子,看到她对杜言的态度的变化,楚亦兰暗暗向杜言递出一个歉疚的眼神。 看到楚亦兰的神色,杜言只是络上看到过她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肖爱红已经退居二线,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尽管年事已高,可从照片上依旧能隐约找到过去年轻时的风韵,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看似颇为文雅的女性,会是一个叫嚣着要向民众大打出手甚至开枪的人。 不过杜言也知道,很多外表正气凛然大气磅礴的所谓伟人,其实内心里究竟有什么样的阴暗不但不是外人,甚至即便是长期在他身边的人也无法了解,更何况是肖爱红这种典型的政治官僚? 不过想到这里,杜欢的心却是忽然一动,在一刹那他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下来仔细琢磨着,甚至连楚亦兰以为他身体不适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都没有注意。 杜言记得在后世有传言说,洪子明之所以在他的父亲携款私逃国外之后,还能成为大型国企北钢老总,和有传言说他是肖爱红和某个中央大佬的私生子有着莫大关系。 这就如同后世某位民营企业家被人子乌虚有的传为某位中央大佬的孙子,而为了财富,那位企业家居然也就是顺便给自己奶奶找了个便宜老伴一样,关于洪子明的出身传言未必就是真的,可是之所以会有这种传言,也正说明肖爱红和那位中央大佬之间的关系不浅。 事实上,肖爱红能在申城如此跋扈,而到了后来升任粤东省委常委之后更是权势滔天,并且最终得了个善终,与那位如今地位正是蒸蒸日上的中央大佬,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让杜言在意的,是那位大佬与滕世高之间恰好出于矛盾的两个阵营。 “我们回去,”杜言忽然对楚亦兰说“去会会那位洪大公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7章冤家路窄 申城一座颇为僻静的会所内,洪子明脸色阴沉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胖子,在他旁边,两个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洪子明的坏脾气是很出名的,稍不如意就会对对他看不顺眼的人拳脚相加,而且他一向心狠手辣,即便是对女人也没有一丝怜悯,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看到被他折磨的女人痛苦的样子,变得更加变本加厉。 虽然洪子明没有说话,可站在他面前的胖子却看着他的神色额头不住冒汗,那种诚惶诚恐的样儿,连见上司的时候都没这么紧张过。 “明少,这个真没想到啊,”胖子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擦了下额头,看到洪子明瞪着他,他就立刻把手帕收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我就是按您交代的派了两个人去太华驻申办找那个姓杜的麻烦,谁知道……” “谁知道你派去的那几个笨蛋把事情搞砸了是么?”洪子明冷冷的问,看到胖子有些委屈的点点头,洪子明忽然抓起身边桌上的摆着的酒杯狠狠向着那个胖子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酒杯砸到胖子的胸口随后落在铺着地毯的地上滚向一边,殷红的酒水立刻沿着胖子的警服流下来! “你是猪啊?!告诉你悄悄的整那小子,可你的人去了之后就一通咋呼,现在人不见了,你说怎么办?”洪子明狠狠的骂着那个胖子“我告诉你孙胖子,姓杜的那个小子死活我不管,要是楚家丫头出了事,我扒了你的皮!” “明少,您放心我一定把他们找出来,一定!”孙胖子不住点头哈腰的说着,他不住的擦着脑门上不知道是酒水还是汗水的一片湿渍,看到洪子明脸色微微好了些,他才小心翼翼的说“明少,我看事情也不见得就一定难办,他们总得回住处吧,我让人盯着他们只要有了消息立刻就给您来信。明少您放心,不就是个内地土包子么,在咱们申城还能跑到哪去,”胖警察不住点头哈腰“等找到他直接把他送拘留所,让他在里面一直住到春交会结束,您就放心好了。” “嗯,就这么办吧,找到了好好教训那小子一下。”洪子明冷冷的看着胖警察“再把事办砸了别说当分局长,就是副局长也别想干了。” 洪子明狠狠的瞪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孙胖子,如果不是平时这小子还算有点用,他根本就懒得理这种小角色。 做为申城市委第三把手的儿子,洪子明却是比申城市委书记的儿子更加嚣张。虽然申城是粤东的省会,所有粤东大佬都在申城,但是洪子明的嚣张跋扈却丝毫没有顾忌。 看着小心翼翼的退出去的那个分局副局长,洪子明微微撇撇嘴。在申城,洪子明的话有时候比一些正式的官员还管用,不论是那些大小衙内还是一些下面的小官小吏,很多人都以能搭上洪大公子这条线为荣,这就让洪子明在申城拥有着一股绝对不弱的势力。 洪子明重新从桌上拿起一个杯子轻轻倒上酒,看着殷红的酒水,他就想起了楚亦兰那红润的嘴唇,说起来洪子明玩过的女人实在不少,除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就是一些出身不错的官员家的名媛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只有楚亦兰让他感到了困难。 可也真是因为无法轻易得到,洪子明就对楚亦兰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也正因为这个,他就对那个叫杜言的小子感到说不出的厌恶。虽然已经知道了那个和楚亦兰一起从警察手里逃走的内地的土包子,应该和楚亦兰没有什么关系,可洪子明还是暗暗下定决心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姓杜的小子。 至于那个人是河西的一个副处级干部,洪子明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刚才出去的那个分局的副局长可是个正经八板的正科级干部,在他洪大公子面前不还是和条狗差不多么? 洪子明把就酒杯举到鼻子前轻轻嗅了嗅,他这是从那些在申城居住的洋人那里学来的调调,据说这样能让自己显得更有绅士风度和小资情调。 就在洪子明举着酒杯要喝下一口酒时,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的衣着得体,很是干净,特别是他那梳理得一丝不苟光泽照人的头发,看上去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 看到这个人,洪子明的眉头微微一皱。 “子明,今天挺清闲啊,”青年男子进来之后很随意的坐在洪子明对面,看到滚落地上的酒杯和地毯上的酒水,他虽然瞥了一眼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肖书记让我给你带个信,这两天稍微消停点,毕竟春交会来往的人比较多,尽量低调些。” 听到这个人抬出自己的母亲,洪子明的双眉皱的就更深了。 这个人是洪子明的母亲肖爱红的秘书霍晓峰,说起来这个霍晓峰虽然在申城这个水深得出奇的地方不算什么,可却因为深得肖爱红的新任而颇有点实权。而且因为很会来事,即便是洪子明也不会轻易得罪他。 “子明,这次肖书记是很认真的,”霍晓峰微微身子前倾,似是在推心置腹的说“有些事你不了解,现在肖书记和那边的关系很紧张,最近你还是小心些,毕竟如果让那边抓到把柄就不太好了。” 洪子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他知道这个霍晓峰很会来事,自从成为母亲的秘书之后因为眼神活,脑子快很受肖爱红的赏识,不过这也正是让洪子明心里不痛快的地方,因为多多少少洪子明也听说过一些母亲和这个小白脸之间的一些闲言碎语。 “劳霍秘操心了,麻烦你回去告诉我妈,我现在就是个老实孩子,绝不会给她惹事的。”洪子明瞥了一眼霍晓峰,不过他知道霍晓峰这个时候不跟在母亲身边,而是来到会馆,肯定还有这其他的事,所以说完之后他就直直的看着霍晓峰,等着他的下文。 “子明啊,肖书记这次让我来还有件事,”霍晓芬笑呵呵的说,似乎根本看不出洪子明看他的眼神里那种略带轻蔑的神色“肖书记想晚上和你一起吃饭,只是她也知道如果给你打电话,你大多是不愿意回去的,没办法我只好来催架了,子明,肖书记可是给我下了死命令,你可别为难哥哥,得让哥哥我交差啊。” 看着霍晓峰那亲热的表情,洪子明心里一阵腻味,即便他不太清楚肖爱红和这个小白脸究竟有没有什么暧昧关系,可他也不喜欢洪晓峰这个人。 霍晓峰做为肖爱红的秘书,在很多时候可以说就代表着肖爱红,而洪子明知道这个小白脸正是利用了这个机会,很是自己捞了不少好处,只是虽然霍晓峰手伸的挺长,可还没妨碍到他儿子。可即便这样洪子明还是觉得霍晓峰有时候看上去很讨厌,特别是他现在这种笑容,总让洪子明有种似乎自己干了些什么,他都心里有数似的。 事实上霍晓峰也的确在暗地里帮着洪子明摆平过不少麻烦事,而且据洪子明所知,他也很识相的从没把这些事对肖爱红说过。 可即便如此洪子明还是觉得心里不那么舒服。 “又是什么事?”洪子明有些恼火的看着霍晓峰那张脸,不过虽然他很嚣张可毕竟不笨,还是知道对霍晓峰不能太过得罪,而且霍晓峰也的确帮他做了不少事,其中有些甚至很有些见不得人,这也是让洪子明虽然很讨厌霍晓峰,却又不能对他太过分的原因之一。 “来了几位客人,肖书记想让你见见。”霍晓峰始终笑容满面,似乎根本不在乎洪子明对他不冷不热的那种态度。 “又是来提亲的?”洪子明哼了一声,他倒是知道母亲肖爱红对他的婚事很上心,或者应该说是想用他的婚事做笔交易,不过霍晓峰很不愿意早早受到婚姻的约束,对于来说来,一夜几次郎的艳福还没享够,怎么可能因为母亲的政治利益,就和某个不论是长相还是身材,都不能和他的那些猎艳目标相比的女人结婚呢。 “这次保你满意,”霍晓峰举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在举起杯的时候,看着洪子明望向他的眼神中露出的嘲笑轻蔑,霍晓峰却是微一眨眼就扔到了脑后“这次女家的来头据说不小,具体情况回家之后肖书记会告诉你的。” 洪子明皱紧了眉头,之前的几次相亲已经让他见识了不少那些背景深厚可长相却着实让他闹心的女人,现在想来这个将要介绍给他的女人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一想到楚亦兰,洪子明心里就立刻涌起一团火,也许是因为刚喝了酒的缘故,他也不管坐在旁边的霍晓峰,一把拽过坐在旁边的一个女人把她按在自己腿上,手就向着她短裙下的开缝摸去。 女人显然没有想到洪子明会忽然向自己动手,身子不由有些发僵,这让洪子明心里一阵不痛快,他在女人衣服下的手忽然一动,随着女人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呻吟,他脸上露出了略带得意的笑容。 霍晓峰暗暗皱眉,对洪子明这肆无忌惮的举动他从心里看不上,如果不是因为洪子明是肖爱红的儿子,他早就不愿意管这个混世魔王那些破事了。 不过反过来想想,正是因为自己帮着洪子明暗地里摆平了不少那些猥琐事,洪子明才会即便对自己没什么好印象可也不会轻易下绊子。 自己虽然得肖爱红的信任,可洪子明毕竟是肖爱红的儿子,如果洪子明真的在肖爱红那里说长道短,对霍晓峰来说就很不妙了,疏不间亲的道理霍晓峰是很清楚的。 看着洪子明肆无忌惮的在那里玩弄怀里的女人,霍晓峰只当看不到,他倒也不怕这个时候有人进来看到自己这个市委副书记的秘书出现这种地方,这个会所可以说在申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都堪称得上是背景深厚,根本不用担心会有不开眼的人查到这里。 “还有啊子明,你前些日子让我给办的那几张条子,我都已经和海关打过招呼了,”霍晓峰笑着说,看到洪子明投过来的询问的眼神,霍晓峰微微摆摆手“放心,没说你是明少要的,只说是下面几个区县准备自己改善一下办公条件,要换一批车,所以直接在海关直接就走个了平税的批条。” 听到霍晓峰的话,洪子明原本冷淡的神色略微变得温和了一些,虽然洪子明是个典型的纨绔,可是他倒也不是只知道到处惹是生非,看着别人家的干部子女借着父母的大树大把敛财,他倒也在没事的时候跟着倒腾一下,譬如最近他听说美国的雪佛兰子弹头汽车颇为抢手,他就立刻找人倒了一批,而过关审批之类的手续就是由霍晓峰替他办的。 听说那批汽车的手续办的很顺利,洪子明的心情变得好了点,他向另一个女人对着洪晓峰做了个手势,看到那女人立刻机灵的坐到霍晓峰身边,洪子明难得的露出了个笑容。 看到霍晓峰却是微微向旁边坐了坐,洪子明就撇撇嘴:“霍大秘,你也不用那么正经吧,在这儿就是图个轻松愉快,你看看你整天这个样子,哪像个才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子明啊,我是真玩不了这个啊,这要是回去让人一闻身上有女人香水味,那我不就倒霉了么?”霍晓峰脸上挂着苦笑,看到洪子明听了自己这话哈哈大笑,他也并不着恼“子明,咱看看差不多就先回去吧,肖书记那边等着呢。” “你可真扫兴,”洪子明不快的瞪了一眼霍晓峰,然后顺手把怀里的女人推到一边打发了出去“好吧,我喝完这杯酒就走。” 说着,洪子明举起酒杯一口喝干。 “我说霍大秘,你也给我透个风,这次又是哪家千金啊,说好了,如果长相太难看我可是连见都不不见的。”坐进车里之后,洪子明向霍晓峰打听着,说起来他也知道能让母亲派霍晓峰亲自来找自己回家的客人,应该不会是什么背景简单的家庭,只不过一想起那些长得歪瓜裂枣的千金小姐,再想想楚亦兰,洪子明就觉得心里不甘。 只是洪子明也知道,母亲是不可能同意自己娶楚亦兰的,毕竟楚亦兰的父亲虽然身份不一定比肖爱红差,可毕竟双方属于不同圈子,甚至还隐隐算是政敌,如果不是几年前很巧合的肖爱红帮过楚亦兰父亲的忙,算是楚家欠了个人情,两家甚至是没有什么直接来往的,可即便如此,要说娶楚亦兰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这里面的厉害洪子明还是明白的。 “放心子明,这次绝对包你满意,”霍晓峰的口风很紧,不过看到洪大少爷脸上露出的不快,霍晓峰又无奈的苦笑一声“子明你就别逼我了,其实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女家很不简单,在首都是根深蒂固啊。” “哦?”洪子明这下来了兴趣,如果说在粤东或者其他地方是一方掌权人物,他倒也并不太在意,毕竟早有消息今年换届之后,他老妈肖爱红就要进省政府担任副省长,可如果说在首都都敢说根深蒂固,那就真的很不简单的了。 毕竟所谓不到南方不知道钱少,不到首都不知道官小,能在权贵满城的首都堪称翘首的,那还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只要长相过的去就见见。”洪子明斜了一眼霍晓峰,他知道虽然霍晓峰背地里也没少伸手,可在对待自己这方面倒也还说算说的过去,再看在他刚刚为自己解决了一批汽车过关批条的面上,他也就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洪子明那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霍晓峰暗暗撇撇嘴,他知道洪子明看不上他,可他更看不上洪子明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如果不是因为肖爱红是他母亲,霍晓峰早就狠狠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纨绔子弟了。 一想到就是这么个玩意只是因为生得好就一世无忧,更是要金钱有金钱,要女人有女人,霍晓峰就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平衡,可他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露出一点的不满,不要说洪子明那眦睚必报的性格,他母亲肖爱红更是那种绝对容不得别人对自己有丝毫违逆或是不满的,一想起肖爱红对付对手时的狠辣手段,霍晓峰心里就不由暗暗心惊。 一阵滴滴的响声从霍晓峰腰间响起,他立刻拿出呼机看了看,看到上面的内容之后,霍晓峰忽然微一皱眉,然后抬头看了看洪子明。 “怎么,有事?”洪子明问道。 “子明,河西省一个市里的驻申办是不是有人得罪你了?”霍晓峰小心翼翼的问,他知道这位大少不但脾气不好,更是混蛋的很,如果怀疑有人打他的小报告,他会连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恨上,然后就是无休无止的找茬,虽然他并不怕洪子明,可也不愿意因为一点小事得罪他。 “你怎么知道的,有人说小话是不?”洪子明脸上立刻露出了一股狠色“谁说的告诉我,胆子真不小,背后整我的小话。” “你别着急子明,是因为河西驻申办那边打了电话给市里,估计是那个市的驻申办把这件事报告了省驻申办了。”霍晓峰立刻解释着,他可是知道洪子明那翻脸不认人的习性,当然也就犯不着去给自己惹事。 “太华那边的人有人告状?”洪子明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然后就打开车窗扔了出去“也没什么,就是有个不长眼的土包子想和我较较劲,我就是找了两人教训教训他。怎么,有人为他们出头?” “现在还不太清楚,不过好像这事让河西省驻申办知道了,就给市里来了电话,询问是怎么回事。”听到洪子明承认和太华驻申办的事有关,霍晓峰就略微有些头疼。 随着春交会的到来,整个申城都显得异常紧张。就在不久前,肖爱红甚至亲自带队去平息了一场工人罢工的,那次的事让当时跟在肖爱红身边的霍晓峰不但印象深刻更是触目惊心,虽然早就知道自己这位女老板心狠手辣,可他还是被肖爱红对付工人们的手段吓到了。 正因为这个,霍晓芬自然担心一直和肖爱红很不对路的某些市委市政府的官员会不会借着这次事件说事,更担心某些人把主意打到一向以嚣张著称的洪子明身上去。 肖爱红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却毕竟是市委副书记,她做事固然狠辣,可心思却也颇为缜密。霍晓峰的及时提醒让她意识到儿子的确是自己的一个很大的弱点,对洪子明干过的那些事其实心知肚明的肖爱红很清楚,如果真要是有心人想要找自己的麻烦,洪子明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难得的机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一个来自首都家庭背景异常深厚的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当打听清楚那个女孩的来历之后,肖爱红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尽快制造机会让儿子和这个女孩见上一面。 肖爱红相信,以这个女孩那漂亮的容貌,即便是对女人十分挑剔的儿子见了之后也很可能会被她迷住的。 “子明,我不是说你,这个时候不要太张扬了,”霍晓峰试探着劝着洪子明“你也知道肖书记和那边的关系现在是越来越紧张了,如果真要是让人盯上了,对肖书记是很不利的。” “有什么了不起,在申城还能让他们反了天去?”洪子明鄙视的瞪了霍晓峰一眼“我说霍大秘,你也当了这么多年的秘书了,就不能腰杆子直起来点,只要有我妈在,你怕什么?” “呵呵,子明你别放在心上我这也是职业病了,也是啊,有肖书记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霍晓峰打了个哈哈,不过在看向洪子明时眼光中却是一片轻蔑。 汽车在申城著名的白天鹅宾馆的门前停下,刚刚走下车,洪子明的眼前就不由一亮。 一个年龄不大,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孩正站在宾馆的门口东张西望,她那包裹在水磨兰的牛仔裤下的双腿显得异常笔直而又修长,过细的腰身把翘挺的臀部衬托得圆润而又紧绷,一件丝质的白色长领衬衫很随意的半掩在牛仔裤的腰身里,显得一双胸前的蓓蕾被挤压得更加醒目。 这个女孩的年纪不大,可那种还略带青涩却又渐显成熟的青春气息却让洪子明心中一阵躁动,看到女孩身边没有人,他就向女孩身边走过去。 “小姐,你一个人在等谁啊?”洪子明向女孩露出了个笑容,经验丰富的他看的出来,这个女孩应该是出身规矩人家,而且看她那举手投足间隐约气质,应该是家庭出身很好的大家闺秀。 不过洪子明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即便是申城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又怎么样,照旧不放在他洪大少的眼里。 “你有事么?”女孩一张嘴就是一口流利好听的京片子,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打量了一下自认摆出最潇洒姿势的洪子明,然后扭过头看也不看,只是向着远处车道上张望。 洪子明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可接着微微一笑,他回头看了看停在身后的卡迪拉克,然后把身子微微向后靠去:“小姐,你是在等人么,如果有急事我可以用我的车送你。” 似乎因为洪子明挡了视线有些恼火的女孩露出了不快的神色,不过她却还是没有理洪子明,而是绕过挡在身前的洪子明和他的卡迪拉克,向前走去。 “小姐,明少和你说话呢。”洪子明那个司机兼保镖的手下看到自家老板吃瘪,一步走上去挡在女孩面前。 女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怒气,她那双大眼睛瞪在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保镖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一丝不安和畏惧。 就在那个保镖要抬手去拉女孩的时候,随着他耳边一阵风声响起,一道黑影猛然间在他眼前一闪! 接着,保镖伸出的右臂就被人一把抓住,随着顺势一扭,他的手臂立刻被人拧到背后,随后脑袋狠狠撞在了卡迪拉克突出的机头盖上! “小云姐!”看着忽然出现的一个身材火爆,似乎全身充满力量的长腿美女,女孩发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声。 而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的洪子明刚一愣神,接着就看到了跟在那个突然出现的长腿美女身后的一个人。 “是你?!” “是你?!” 看着对方,杜言和洪子明不约而同的问了一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8章申城屠刀 看到杜言,洪子明这一刻有种要抓狂的感觉,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内地来的土包子居然两次出来坏了自己的好事。 洪子明脸色阴沉的看着杜言,同时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不知道从哪出来的长腿美女竟然那么轻松的摆平了自己的司机。 别人不知道,洪子明却很清楚自己这个司机的本事,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退伍侦察兵出身的司机兼保镖,就这么被一个身材爆好的女人给制服了! 要知道他这个手下除了当司机和保镖之外,有时候还做为他的打手甚至是和别人赌拳的拳手,可是现在他这个得力手下却被人象死狗似的死死按在汽车前机盖上,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这让洪子明不禁在意外之余又感到有些好奇。 看着赵小云那一身利落的打扮和刚刚显露出来的身手,洪子明隐约猜到赵小云可能和自己的司机一样,也是个保镖的身份。 想到这个,他就不禁对宋佳雯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再看到宋佳雯在走到赵小云身边之后就和杜言打了个招呼,他心里不禁暗暗琢磨,这个内地来的土包子和这两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赵小云依旧把那个司机狠狠按在汽车机盖子上,对她来说,保护宋家人的安全是她首要的任务,之前远远就看到洪子明纠缠宋佳雯,再看到洪子明的司机对宋佳雯动手,赵小云立刻就出手制服了那个司机。 之前虽然看到洪子明对宋嘉逸纠缠不清,却始终站在门口没过问的一个酒店领班赶紧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宋佳雯,看到宋佳雯那张漂亮得让人吃惊的脸,领班心里不由暗暗想,难怪明少对这小丫头纠缠呢,小小年纪就是个大美人啊。 心里想着,领班满面堆笑的对赵小云说:“这位小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这里是正经酒店,你们这么一闹我们很难做的”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这位小姐,您不认识明少吧,明少可是申城的名人,您还是别惹麻烦了。” 听到领班的话,赵小云微微皱了皱弯月般的双眉,她歪头看了眼脸色阴沉一直盯着杜言的洪子明,可她手上却是丝毫没放松,反而稍微用力,随着被压在车盖上的司机发出一声哼叫,赵小云嘴角挂起一丝轻蔑。 看到这一幕,洪子明心头不禁大怒,他怎么也想到在领班已经说明自己身份之后,这个女人还是敢这么挑衅,这让他心里不禁暗骂。 可他这个时候更关心的是忽然出现的杜言,他不明白杜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楚亦兰又到哪去了? “我当是谁,”洪子明看着杜言冷冷的说“原来是太华的同志,我听说有警察去太华驻申办找你麻烦去了?要不要我替你想想办法?毕竟你和亦兰是同事,看在亦兰的面上我也该帮帮你的忙。” 杜言心里暗骂洪子明心思阴毒,洪子明这话听上去虽然好像是在故意卖乖,可只要稍微想想就会发现,这未必不是在挑拨离间。虽然洪子明还不清楚他和赵小云的关系,可一上来就当着一个女人的面扯到其他女人,总是能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的。 果然赵小云就向杜言看过来,看着她眼神里那种只有自己能明白的意思,再一想到这个姑奶奶吃醋时的坏脾气,杜言对洪子明就更是从心里讨厌。 “明少还真关心我们太华,我们刚到申城就让人上门服务,”杜言同样冷冷的和洪子明对视着,对这个典型的官二代他没有任何好感,一想到后世披露的关于洪子明侵吞巨额财富,在澳洲修建豪宅,已经那些关于他的糜烂奢侈的生活,杜言就对面前这个一副精英外表,内心里却是满腹龌龊的官少爷从心底里感到厌恶“楚秘书长让我转达她对你的谢意。” “你没和亦兰在一起?我怎么听说你们两个人一起走了?”洪子明漫不经心的说,同时他回头向赵小云微微一笑“这位小姐,请您放开我的司机可以么,刚才真是误会。” “小云姐,放了他吧,”宋佳雯对赵小云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如果他把你怎么样了,他早就不能站在这儿了。”赵小云手下稍微放松,可接着向前一推,那个司机立刻踉跄着向前栽了几步。他刚一站稳就转过身来,但是当看到赵小云的右手忽然向被短皮夹克掩盖的腰后摸去时,出于多年训练的本能,那个司机立刻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把手放在背后的赵小云。 “算你识相。”赵小云慢慢抽回了手,既然那个司机知道深浅,她倒也不会故意把事闹大,可如果他还不知进退,赵小云是不在意让他尝尝厉害的。 “子明。” 跟在后面的霍晓峰到了这时才走过来,他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宋佳雯和赵小云,对于洪子明的嚣张跋扈他早就习惯了,所以之前虽然看到洪子明纠缠宋佳雯可他也并不在意,只不过他毕竟是市委副书记的秘书,如果和洪子明这种当街都敢调戏女孩子的纨绔少爷走在一起毕竟有些不方便,所以他才故意落在了后面。 现在看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对,霍晓峰就立刻走了过来,他还没忘记肖爱红让他带洪子明是来干什么的,看到洪子明居然在宾馆门口和女孩子纠缠不清,他除了暗骂洪子明是个混蛋之外,却又没有办法。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霍晓峰向宋佳雯呵呵笑着,他眼光很准看的出来这个年纪虽小却异常漂亮的女孩,应该才是关键,所以他干脆直接和宋佳雯说话“这位小姐别误会,我这个朋友就是为人热情,做事喜欢直来直去的,我看没必要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吧。” 霍晓峰说着同时看了看杜言,虽然洪子明的话没说清楚,可他已经听出洪子明和这个年轻人之间显然有矛盾,再一想之前接到的那个消息,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年轻人是谁。 对杜言这样的小人物,霍晓峰根本就看不上。而且他对洪子明为了楚亦兰大动干戈也有些不满,做为肖爱红的秘书霍晓峰很清楚,楚亦兰虽然出身门第也不错,可肖爱红是不可能同意洪子明与楚亦兰之间发生太深关系的,这里面牵扯到一个根本的派系圈子之间的矛盾问题。 所以对洪子明和这个内地来的年轻人的争风吃醋,霍晓峰根本就不想过问。 只是现在洪子明在酒店门口这么一闹,却是让霍晓峰有些为难,他知道洪子明依仗着肖爱红的宠爱一向肆无忌惮,可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地方,如果太过张扬就不好了。 宋佳雯看向赵小云,说起来虽然她是宋家第三代中最受宋老爷子宠爱的孩子,可宋佳雯却知道在这种时候应该由赵小云出面。 赵小云瞥了眼洪子明,这时候她已经隐约猜到这个人是谁,可正因为这个猜测她的心头更加恼火。 “对不起,请问你是谁?”赵小云丝毫不给霍晓峰打圆场的机会,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个看上去就像个小白脸似的家伙是什么身份,可一想到是和洪子明在一起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再一想到原本今天陪着宋佳雯来白天鹅宾馆的原因,她就也已经差不多猜到了霍晓峰的身份。 听到赵小云的质问,霍晓峰暗暗皱眉,他知道这个女人是有意为难,可是如果不说明身份却又怕对方不依不饶的把事情闹大,虽然即便事情真闹大了他们也并不在乎,可毕竟今天这个场合很不方便。 一想到要是让一会要见的客人听说这种事,霍晓峰就觉得洪子明真是不知死活,居然在相亲的时候还不忘调戏女人。 “佳雯!” 一个略显夸张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几个人不由向声音来处看去,却是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正急急的走过来,她那双露在半袖外套外的胖手就好像是镶在滚圆的胳臂上似的。 在她身后不远处,一个身穿黑色西装,头发略显灰白,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正在一个三十来岁,秘书模样的人陪同下缓缓走过来。 远远看到宋佳雯,胖女人就伸开两臂做出要拥抱的样子,可走到半途之后她却有些意外的停了一下,然后神情古怪的看着这几个人。 “你们这两个孩子可真好,自己这就见面了,倒是把我这个媒人扔到一边去了,”胖女人说着几步走到宋佳雯面前,伸出白白肥肥的一条胳膊揽着宋佳雯的肩膀,然后向洪子明呵呵笑着“子明,这次你刘姨没骗你吧,佳雯是不是个大美女?” 听到胖女人的话,洪子明脸上霎时露出了诧异和尴尬的神色,他意外的看了眼宋佳雯然后转头望向霍晓峰,可他从霍晓峰脸上看到的却是同样的意外,这让他相信霍晓峰显然也是根本不知道今天要见的那位大小姐,居然就是眼前这个他刚刚纠缠不休的女孩。 “怎么,你们这是……”胖女人似乎也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她左右看了看,就在她要再次开口时,那个神情严肃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 “佳雯啊,你们早到了?” 男人边问边看了眼洪子明,杜言注意到这个人看洪子明的眼神里并没有太多在意的神色,似乎并不把洪子明放在眼里,这让他不由心头念转,琢磨着这个人是谁。 “程伯伯。”宋佳雯走到中年男人面前轻轻叫了一声,然后她忽然回头看了眼洪子明,神态间却是露出了一丝畏惧。 “怎么了佳雯?”中年男人皱了皱眉头,他看似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洪子明,不过这一眼却是让一向跋扈的洪子明脸色微微一变。 “没什么程伯伯,我想先回去了。” 宋佳雯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却是又看了一眼洪子明,这么一来即便是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的人也看出,显然刚刚双方之间发生了一些事情。 而宋佳雯那楚楚可怜的样,让旁边即便是对她那古灵精怪的性格十分清楚的杜言,也不禁暗暗摇头暗想,女人真是天生的演员。 “子明,你是怎么回事?”中年男人原本就对洪子明的纨绔习性很熟悉,现在再看到宋佳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即便不清楚也能大体猜到洪子明之前没干什么好事。 洪子明显然对中年男人有些畏惧,他脸上挂着一丝勉强的笑容刚要开口,站在他旁边的霍晓峰已经接了话:“程书记,事情是这样的,刚才子明下车的时候有点急,无意中冒犯了这位小姐,这不是刚要向她道歉,您二位就过来了。” “是么,子明?”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同时他的眼神向旁边洪子明那看上去略显狼狈的司机瞥了一眼。 “对对,刚才是我失礼了,我这就象佳雯小姐道歉。”洪子明在霍晓峰的暗示下立刻醒悟过来,他上前一步向着宋佳雯微微鞠躬,看上去态度倒是颇为诚恳,似乎和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衙内根本不是一个人。 这倒是让站在旁边的杜言也不能不佩服,这小子不愧是政治家庭养大的,随机应变的本事还真不简单。 中年男人略攒的眉头微微散开,他转身向着宋佳雯笑了一下:“佳雯啊,既然今天你不太舒服,那就先回去歇着,明天到伯伯家来,让你伯母给你做肉松粽子吃。” “好的程伯伯,明天我和小云姐一起过去,吃伯母做的肉松粽子。”宋佳雯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那种样子倒颇有些天真烂漫,让人根本想不到她在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暗暗阴了洪子明一把。 看着宋佳雯那青春靓丽的样子,中年男人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头深深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赵小云和杜言,随后做了个让他们随意的手势。 宋佳雯又和胖女人唠唠叨叨的说了几句话后,才又打了个招呼,然后在赵小云和杜言的陪伴下笑呵呵的转身向停在不远处的一辆尼桑公爵王走去。 中年男人始终面露微笑的目视着他们,直到车子开走,他脸上的神色慢慢变得毫无表情,在回头看了眼略显不安的洪子明后,他倒背双手转身向宾馆大门走去。 洪子明这时的神色已经憋的通红,他狠狠的回头瞪了一眼已经看不到影子的公爵王,然后立刻快走几步向中年男人身后追去:“程叔叔您听我说。” 听到洪子明从后面追上来,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回过头也不开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赶上来的洪子明,这让原本要解释什么的洪子明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的向旁边的霍晓峰看去,希望这个机灵鬼能帮自己打个圆场。 可这个时候的霍晓峰心里更是暗暗叫苦,在这个一向沉默寡言,可在整个申城只要一提却让很多人都胆战心惊的人物面前,即便是平时颇受肖爱红宠信的他,也是暗暗心惊,局促不安。 就在几个人都不禁心里打鼓时,中年男人严肃的脸上难得又出现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看在洪子明眼里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子明啊,你今年不小了吧,”中年男人淡淡的说“该做些正经事了,回头我和肖书记说说,看看是不是让你到你父亲的集团里锻炼些日子。” 说完,他也不理听了这话一下变得目瞪口呆的洪子明,转身走进了刚刚开启的电梯。 看着慢慢关上的电梯门,洪子明好像才忽然明白了中年男人这话的意思,他转过头看着霍晓峰,一脸惊慌的说:“霍秘,霍哥,你这次可一定要帮我,如果我妈真把我送北边去,那我可就惨了。” 看着洪子明一脸惊慌的样,霍晓峰心里一阵鄙视,可他脸上却是绝不带出来,只是一个劲的安慰着这位大少爷。 电梯里,站在丈夫身边的胖女人忍了好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说:“怀民,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也知道子明他妈那么宠他,这要是……” “要是什么?”程怀民从电梯的倒影里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的秘书,看到秘书正闷头看着手里一份不知道哪来的文件,他声音低沉的说“不用看也知道他刚才肯定在门口没干什么好事,你知道他要是不但没能相上亲还得罪了宋家的人,会是什么后果么?” “宋家是有钱,可也不至于多了不得吧,毕竟宋老爷子早就享清福了,说起来我倒是觉得宋家那孩子找子明也算是不错了,毕竟子明他妈明年就能进省委省政府了,”胖女人唠唠叨叨的说,接着她也从倒影里看了眼秘书之后小声说“怀民,你明年呢?一会问问肖书记?” 听到老婆的话,程怀民先是一攒眉头,接着发出一声轻轻冷哼:“不至于多了不起?我可以告诉你,宋佳雯是宋家小辈里最受宋老爷子喜欢的,如果子明真冒犯了那丫头,惹急了宋家老爷子,谁也保不住他。”说着他微微吐出一口气面无表情的说“都说宋家没落了,呵呵,谁知道呢。” 这时,正坐在公爵王里听着宋佳雯恼火的抱怨怎么被邀来玩变成了相亲的杜言,忽然眼睛微微一眯,转头看向正驾驶着汽车的赵小云:“那个人姓程?申城政法委书记程怀民?” 看到赵小云默认的神色,杜言把头靠向座椅,他倒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巧的就遇到了这个时候号称肖爱红第一铁杆盟友的程怀民。 对程怀民的大名,不但杜言,就是全国其他地方早就是如雷贯耳,正是这位申城的政法委书记,在一年多前申城对当地贪腐官员限时投案的规定时间过期之后,在申城官场掀起了一场席卷一切的廉政风暴。 只要是被程怀民盯上的官员,几乎没有能幸免的,这固然是因为这些官员本身的确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斑斑劣迹,可实际上真正原因,是他是当时刚从中央空降到申城担任专职副书记的肖爱红的有力盟友和臂助。 而这场廉政风暴,也就成了肖爱红趁机树威和为安插自己人扫清障碍的政治工具,在廉政的旗号下,程怀民挥舞起了手里的纪委大棒,横扫整个申城官场,从此不但为肖爱红打开了在申城的局面,更是一举确立了自己身为肖爱红圈子里第一膀臂的身份地位。 真是这些并非最重要的,真正让杜言印象深刻的,是做为肖爱红和她背后那股势力向滕家发起进攻的先锋,正是程怀民亲自捉刀,掀开了震动整个华夏大地的汽车走私案的序幕! 从而最终为不久之后逐渐改变国内政治格局的变动,找到了一个再好也没有的契机。 有点意思,看来这次申城真是没白来啊。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嘴角就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而他这个笑容,恰好被正爬在赵小云座椅背上的宋佳雯看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29章宋氏谋主 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赵小云并没有在城里停留,而是开着车一路出城,向着乡下开去。 这让杜言倒是有些奇怪,在他想来即便赵小云能吃苦,可从小娇生惯养的宋佳雯一定是要住在设施齐全的酒店宾馆里才对的,可现在看来,一路行来看到的却都是很普通的南方乡村,这都是引起了杜言的兴趣。 这个时候的申城已经可以说是全国改革开放的龙头,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都早已经远远比内地的发展显示出了迅猛的优势,只从经过的那些村庄就可以看出,这让杜言不禁暗暗感叹,虽然在他的带动下平陵正在以新区为依托飞快的发展,但是当真要比较时才会发现,即便是申城的乡下,都有着太华那种城市所络上出现的那些关于他对经济还有政治时局的片言只语,杜言觉得自己的这个险是可以冒的。 “年轻人,看得出来你看书很杂啊,”宋佑勃淡淡笑了笑,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在杜言脸上扫过,看着杜言望着自己的镇定眼神,之前的一丝猜疑渐渐变成了兴趣“既然你知道我那时候写的那些东西,那你知道后来我怎么样了么?” 宋佑勃的问题让杜言停顿了一下,对宋佑勃在六十年代时的一些遭遇,他也只是略有耳闻却是并不很清楚,看着宋佑勃似是颇感兴趣的样子,杜言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因为得意就胡乱瞎说,面对这样一位老人,唯一正确的就是实话实说。 “二爷爷,我只听说过您在文革时期受到了冲击,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杜言小心谨慎的回答“只是在我想来,这和您之前写的那些文章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不知道说的对不对。” 宋佑勃缓缓喝了口茶,把精细的盖碗放在桌上后轻笑一声说:“那些时候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不过现在还能有年轻人记得我以前那些东西,倒也算是难得了。” 说着宋佑勃转头看了一眼赵小云,看似漫不经心的说:“小云,看来你眼光不错啊。” 赵小云的脸先是一红,接着却立刻变白,她不安的抬头和宋佑勃对视了一下,接着就低下头去。 “二爷爷,都说了杜言不是小云姐的男朋友,”宋佳雯在一旁却是摇起了头“再说小云姐还有海鹏哥呢,他们才是一对呢。” “是么。”宋佑勃看着宋佳雯问了一句哈哈笑了,却也不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让有些坐立不安的赵小云暗暗松了口气。 借着之前那个叫小高的年轻人端着个托盘走进来之际,赵小云立刻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杜言一眼,看到杜言脸上居然挂着一丝笑意,赵小云气得不禁暗暗咬牙,却又不敢有什么过分举动。 叫小高的年轻人端着的木头托盘里摆放着几个竹杯,虽然每个杯子上都盖着一片蕉叶,可在他刚一进屋,一阵颇为奇特的味道已经飘进了杜言的鼻子。 那是一种不同于其他茶叶的味道,虽然也是清香宜人,却有隐约含着某种无法掩盖的苦涩味道,当蕉叶移开,竹杯中一泓深墨色的暗波显露出来时,那种苦涩味道就显得更加明显。 到了这时,看着宋佳雯露出的满脸为难的样子,杜言才明白为什么在听到宋佑勃要请他们喝他的宝贝茶时,宋大小姐会露出那种不情不愿的神色来。 “苦为甘之源,甘为苦之果,甘苦甘苦就是这个道理,”宋佑勃看着宋佳雯一脸委屈的样子端着竹杯,只是笑呵呵的看着自己的侄孙女“小雯啊,所谓忆苦思甜,为的就是让人明白其中的差距,否则即便是再甘甜的东西,吃的久了也是食同嚼蜡,自然也就不会有感激之心了。” 正端着杯子的听到宋佑勃的话心中不由一动,他抬起头看着宋佑勃,迎上的却恰好正是老人望过来的那双令他捉摸不透的眼神。 “二爷爷,您的苦茶我也喝了,现在该听我诉诉苦了吧,”宋佳雯咬着牙喝下一口苦的让她觉得舌头都麻了的茶水之后,放下杯子对宋佑勃说“您知道么,我刚才让人欺负了。” 正喝着茶的杜言和赵小云听了宋佳雯这话就不由一惊,两个人立刻同时向宋佑勃看去。 “怎么回事小雯,有人欺负你?”宋佑勃微微一愣,不过他却是向赵小云望去“小云,是怎么回事?” “二爷爷,是洪子明,”赵小云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回答“当时小雯正在白天鹅酒店门口,洪子明无故纠缠小雯,我当时恰好赶到,看到洪子明的司机正拦着小雯,就教训了他一下。” “洪子明?肖爱红的儿子?”宋佑勃慢慢放下竹杯,手指在在桌子轻轻敲着,看到赵小云点点头,老人的嘴角渐渐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肖爱红最近很活跃啊,电视上有影,电台里有声,报纸上有文章,工作的很积极嘛。” 说完,老人扶着椅子要站起来,他身边那个年轻人要伸手搀扶,却被他轻轻推开:“小高,我说了多少遍了,我还没到要人扶着走来走去的地步,你这么一扶说不定倒把我扶老了。” 听着老人带着些抱怨口气的话,小高却是呵呵一笑,不过倒是向后退开也没再坚持。 “小高,给市委办打个电话,”老人继续淡淡的说,只是他的眼神却逐渐从和蔼慢慢变得严厉起来“告诉市委办,就说我明天早晨要见肖书记,让她把日程时间调一下。” 老人的话让杜言心里不由打了个突,,以他平时的工作经验,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人或事,事先安排好的工作日程是绝不会轻易变动的,因为一个小小的调整牵连的就会是后面一连串的事情,而他还只是一个副处级经济区的主任。 至于做为一个副省级城市的市委副书记的工作安排的重要性,杜言即便不是很清楚也能想象的到,而现在眼前这位老人却是要一个电话就要让如肖爱红这般嚣张跋扈的人改变工作日程等着他,只从这一点,就不能不说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如果说之前杜言还认为宋佑勃是一位经济界泰斗,或者说是宋家的首席谋主,那么现在他已经意识到,这位老人背后所拥有的巨大能量,绝不只是宋家第一谋主这么简单。 因为即便还不是很清楚内幕,可杜言也知道,宋家老爷子与肖爱红背后那位的关系虽然还算平和,但是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而做为对方阵营中一员大将的肖爱红,是完全没有必要那么迁就宋佑勃的。 那么,唯一能解释的,就是宋佑勃显然还有着足以让肖爱红为之忌讳,甚至是退让的背景。 “那个洪子明不是个好人,一看就是个纨绔子弟,这种人我在首都见得多了,没想到在申城又碰到了,”宋佳雯有些气恼的说“二爷爷您知道么,最可气的是,程伯伯家的程伯母居然还想给我和那个小子做媒呢。” “程怀民的老婆么?”宋佑勃这时已经收起了之前那种神色,他看了眼杜言,然后笑着说“程怀民这个人是个人精,可惜啊再精明的人也容易犯糊涂,他这一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娶个笨蛋老婆。” 正喝茶的杜言有些愕然的看着宋佑勃,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老人居然会说出这么句话来,更让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以宋佑勃饱经风霜的年龄和沉稳,却怎么会当着自己这个头一次见面的外人如此评价一位市政法委书记。 似乎看到杜言疑惑的神色,宋佑勃向着杜言露出了个笑容:“小杜啊,既然你提到了我之前写的那些文章,我现在也想向你请教个问题。” “二爷爷,这可不敢,”杜言立刻站起来恭敬的说“我之前可是班门弄斧,您有什么指教请尽管指点。” 宋佑勃似乎对杜言的谦虚颇为满意,他轻轻捋着银白色的胡须看着杜言略微点头,然后对刚刚打完电话走进来的小高说:“小高,去把书房桌上那几份简报拿来。” 小高看了眼杜言然后转身向外走去,没过一会拿着几份似是裁剪过的简报走了进来。 宋佑勃接过简报随便翻了翻,然后一笑示意杜言走到自己面前递给了他。 当看到简报上那几篇标题醒目的文章时,杜言的心不由一阵狂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之前写的那些文章居然会出现在宋佑勃的家里,而且从清晰的分类和附在文章旁边粘贴的那些批注上,可以看出简报的主人的确是很认真的在看这些文章。 杜言有些愕然的看着宋佑勃,如果说刚刚之前宋佳雯和赵小云把他带到宋家老宅来纯粹是一时兴起的巧合,那么看了这些简报之后,杜言自然不会再认为宋佑勃身边会有自己写的文章,也是巧合了。 “二爷爷您这是……”杜言有些拿不准宋佑勃的意思,在这样一位人物面前他觉得既然不明白就干脆承认,否则只会让人家看不上自己“我写的这些东西怎么您这里也会有呢?” “说起来不新鲜,这都是洛蔚给我收集的。” 宋佑勃看似理所当然的回答却是让杜言又是一愣,他没想到这其中居然还牵扯到了乔洛蔚,这让他差点忍不住回头去看身后的赵小云。 “所以小杜,不瞒你说,你刚一进来我就认出了你,只是我倒是没想到你还知道我以前写的那些文章,这倒真是出人意料啊。” 宋佑勃说着随意的哈哈一笑,这却让杜言不禁心中暗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刚进门,人家对自己却已经完全了解,一想到刚才幸亏只是就着宋佑勃的文章发挥,而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就不由一阵后怕。 可是随后,杜言心底不禁升起一股暖流,一想到乔洛蔚把自己居然推荐给了宋佑勃,而乔洛蔚自身的身份却又偏偏那么敏感,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感激之情在心头涌动。 “不过小杜我这里提醒你一下,你知道自己某些观点其实是很危险的么?”宋佑勃的脸色忽然一正,他那双似乎能看透尘世的眼睛盯在杜言的脸上“你知道你这些观点一出来,得罪了多少人么?” “二爷爷,说实话我很清楚自己这些文章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只是我认为这是有必要的,毕竟我们国家正出于一个最关键的时刻,如果没有人肯站出来说几句话,也许以后就没有就会再说了。” 杜言同样正色看着宋佑勃,他知道如果说之前只是初试,那么自己能否最终借着宋家这棵大树一路青云,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0章借势 “对了杜言,你和洪子明也好像有点不对付吧,” 宋佳雯忽然想起什么的问着,而且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向宋佑勃看了一眼。 看着宋佑勃似是不在意的望过来,杜言心中迅速琢磨一下后点头说道:“有些矛盾,也没什么意思。” 在宋佳雯的追问下,杜言把自己与洪子明之前的矛盾简单的讲了一下,尽管也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当中有些事情不能说的太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赵小云投过来的那能杀人的眼光。 宋佑勃并没有说什么意见,对他这样的人来说,杜言那点事实在不算什么。他之所以动了些火气,与其说是因为听说宋佳雯被欺负了,还不如说是有着其他别人无法看清的原因。 只是宋佳雯显然不想就这么放过洪子明,特别是在从杜言那里听说洪子明居然只是因为杜言妨碍了他约会女人,就让警察去找杜言的麻烦,宋佳雯不禁更是生气。 她提出要杜言和她一起去程怀民的家,虽然这个建议受到了赵小云的反对,可是宋佳雯这一次却是很固执,而就在这时,一直没有理会的宋佑勃却忽然淡淡的说了句“该开饭了”。 看到宋佑勃好像根本没听到宋佳雯和赵小云的争执,在小高的陪同下转身向后堂走去,杜言就已经知道了宋佑勃对这件事的态度,而一直反对的赵小云也立刻闭上了嘴。 宋佑勃虽然年纪大了,和其他老人不同的是胃口很好,作息时间也很稳定,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吃得饱睡得香,只是毕竟年事已高,口味自然也就偏淡一些,不过在饭桌上宋佑勃倒是没有太多规矩,并不像有些大家族的老辈人那样非要讲个食不言寝不语,反而他的谈兴很浓。 只是他身边那个叫小高的年轻人却是早早的就向宋佳雯暗示了几次,看到小高连续使过来的眼神,宋佳雯虽然还想和二爷爷多说些话,可最终还是乖乖的吃饱之后,跟在宋佑勃的后面,陪着他在深远幽静的老屋院子里慢慢走着。 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就在他要告辞离开的时候,宋佑勃看了看早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随口邀请他在宋家老屋住上一夜,这个邀请让杜言真是既意外又有些受宠若惊了。 虽然拥有着超越时代的见识,但是杜言很清楚自己与宋佑勃这种人之间的差距,那是除了真正接触之前他从没真正接触过的高层秘辛之外,还有多年见识的沉淀与积累,在这方面,杜言很谦虚的承认自己和宋佑勃之间是有着很大距离的。至于那些真正关系到上层之间斗争的东西,虽然后世已经有很多都披露了出来,但是毕竟无法与做为当事人的这些人所经历的一切相比,从这一点上说,杜言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只是如果想要真正融入那些所谓的圈子,能得到宋佑勃这种人的点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其实即便宋佑勃不和他说什么,对杜言来说能在在宋家老屋住上一夜本身就已经是个难得的缘分。他相信,就冲着今天这一晚,明天即便他自己回到太华驻申办,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麻烦了。 只是杜言还是给河西省驻申办打了个电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楚亦兰应该就在省驻申办。 果然电话拨通后杜言刚刚说出自己是谁,楚亦兰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 “楚秘书长,很抱歉,白天的时候走的有点急,”杜言很有礼貌的说,之前因为是情况紧张而和楚亦兰之间发生了那种颇为奇妙的接触,杜言知道如果自己不知深浅的以为因为这个就和人家有什么和别人不同的关系显得随便,那就有点不知好歹了,毕竟像楚亦兰这种干部家庭出身,自己本身又是体制内干部的人,应该是有着很强的自制力的“我现在在一个长辈家里,今天就不回去了。另外之前给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烦,真是抱歉。” 电话里稍微沉寂了一下,随后传来楚亦兰平静而略显疏离的声音:“杜主任,应该是我表示歉意,因为我的缘故给你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困难,你放心我已经和省驻申办的领导汇报了一下情况,省驻申办领导也很理解你平陵那边工作太忙的苦衷,明天早晨你直接来省驻申办拿机票就行了,明天下午的飞机直接回彤阳。” 听说居然已经给自己准备了返回河西省的飞机票,杜言不禁对楚亦兰干净果断的作风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之前因为受到滕世元儿媳妇的冷遇一气而走虽然看上去有些鲁莽,可实际上杜言是因为知道了那是滕世元的家,而避之唯恐不及,可是楚亦兰自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故。 在离开省军区大院后,在楚亦兰建议下两个人来到了省驻申办,这么做固然是如楚亦兰所说是因为防止回到太华驻申办可能会与那些找麻烦的警察遭遇,实际上也是为了暂时避开那些显然正准备看好戏的太华干部们。 而且隐约的,在进入省驻申办之后杜言注意到,楚亦兰对这里十分熟悉,而省驻申办的干部们对楚亦兰也是恭敬有加,相比起来似乎省驻申办显得更象楚亦兰的地盘。 杜言知道楚亦兰把自己带到省驻申办的目的,除了想暂时回避不惹麻烦之外,更多的原因可能就是要接着这种高调姿态给太华的干部们看个样子,让他们知道一下她在省里的背景分量,也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让那些原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太华干部们少搬弄些是非。 只是让杜言感到很意外的是,在省驻申办他居然遇到了赵小云,这让他觉得世界似乎真的有些小。 只不过后来杜言也就明白了,做为当时可以说是国内最受关注的申城春交会,以宋家居于商界的身份又怎么会不予关注,而赵小云之所以会出现在河西省驻申办,却是因为宋家在彤阳投资的结果,只是一个华阳商厦在彤阳所造成的影响,赵小云做为乔洛蔚在河西省的半个代理人,也已经足够受到河西省驻申办注意。 所以在远隔千里的申城再次见到这位长腿美女,也实在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唯一让杜言有些为难的,是赵小云不由分说拉上他就走,而他也的确因为很多原因需要和赵小云私下里说一些事,所以当时就很不够义气的把楚副秘书长一个人扔在了省驻申办。 现在听到楚亦兰那四平八稳完全不露痕迹的,就完全把之前的事情略过,甚至还为自己找了个可以立刻离开的借口,杜言也不能不佩服干部家庭培养出来的子女的确在很多地方上有着不同一般的水平,也许除了洪子明这样的真正纨绔,干部子女能比普通平民出身的人更容易高升的原因,固然和他们拥有着巨大人脉有关,其中他们自身依靠先天优势培养出的能力也的确是不能忽视的。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对电话里的楚亦兰说:“对不起楚秘书长,明天我还不能回太华,这边还有些事没有完,另外明天我还要陪长辈去拜访一位领导,所以明天我就不去拿机票了。” “什么?”楚亦兰的声音终于有了些波动,电话的她似乎深吸了口气之后才继续说“杜主任请你明白,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你这个时候还随便去见什么人,也许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杜言听出楚亦兰是以为自己想要通过关系找人向洪子明说情,不过杜言并不想对楚亦兰做解释,毕竟宋佑勃这条线有点太唬人,到现在为止,杜言都还没有真正摸清宋佑勃背后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势力和背景,想来这其中甚至可能牵扯到整个宋家的势力基础。 而且,杜言也不可能告诉楚亦兰,自己明天实际上并不是陪什么领导,而是要和宋佳雯一起去见程怀民! 就如同即便是李培政或是丁秉先也不可能把自己所有背景关系都告诉杜言一样,杜言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所有关系都告诉别人,更不用说是原本就只是泛泛之交的楚亦兰。 在官场上能多有一条路线就意味着可能多一个机遇,这种难得的资源是绝对不可能轻易和他人分享的,虽然因为与梁本初的秘书楚亦君关系不错的原因,杜言对楚亦兰多少与对其他人不同,可官场上一切事都得留个后手,毕竟当初梁本初刚来河西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的时候,就为了站稳脚跟拉拢刘家辉的父亲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刘鼎而牺牲过杜言。 虽然后来梁本初借着在省委党校视察的时候,当着众多教职学员很是给足了杜言面子,可是杜言却深深知道那只是因为对梁本初来说,不论是宋家还是他背后的势力都认为自己还有些用处,在内心深处梁本初未必真拿自己当回事。如果再次出现需要交易的时候,梁本初完全可能毫不犹豫的再卖自己一次。 所谓打铁还靠自身硬,要想不成为政治博弈中被抛弃的棋子,就必须力争上游,直到有朝一日从棋局中跳出来,从棋子变成一个下棋人。 杜言这样想着,同时却在听着楚亦兰尽量克制的质问,他不能不承认楚亦兰在控制情绪方面做的很好,虽然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可楚亦兰还是把语气放的很平和,不让对方感觉出她其实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只是杜言已经下了决心,能借着这个机会接触程怀民的良机是怎么也不能放过的,所以他在应付着楚亦兰几句之后,找了个空隙说了两句场面话就直接挂了电话。 “向楚副秘书长汇报工作呢?”赵小云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杜言就暗暗咬了下牙,他倒是没想到赵小云胆子这么大,居然大晚上的敢单独到自己房间来,这倒和开始来到宋家老屋时那种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有些太不一样了。 “这不是刚向赵主任汇报完么,总有个前后次序不是么。”杜言转过身来就露出了笑脸,只是看到赵小云那冷冷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幽默有点冷“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人家怕惹事急着赶我回太华呢,连飞机票都替我买好了。” “哼,以后你向她汇报工作的机会多的是,也不在乎这么点时间吧。” 赵小云随口说出的话,却是让杜言心头一动,他看着赵小云问道:“楚亦兰要来平陵了?你怎么知道……” 说到这儿,杜言不禁一笑,对赵小云或者说是乔洛蔚这样的人来说,一个市级干部的人事调动自然不可能瞒得住她们,特别还是做为宋家向内地发展的桥头堡这么重要的地方,甚至可能楚亦兰的调动这件事里都有着他们在背后操作的影子。 “楚亦兰我以前在太华见过,行为做事最讲究规矩,象你这种不正经的人她最讨厌,以后有你受的。”赵小云盯着杜言说。 “那我对你可是经常不正经,你怎么不讨厌我啊?”杜言坏笑着说了一句,然后在赵小云看出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开口时,伸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你胆子好大,知道这是哪么?”赵小云低声呵斥着“我告诉你,要是让二老爷子看到了,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副处,你就是副厅也没救。” “那你怎么不拦着我呢,别告诉我你躲不开,我可知道你的本事,如果你自己不愿意,就是几个我也别想沾你身子吧。”杜言说着双手开始在赵小云身上轻轻抚摸,感觉着赵小云的身体的时而绷紧时而轻颤,他把脸轻轻埋进赵小云的肩窝,闻着她发丝间清爽的薄荷洗发水的味道。 “你真不怕那我怕什么,最多给打发回到我哥哥身边去,当一辈子老姑娘。”赵小云发狠似的说,她的手几次抚按到杜言脖子下某处脉络,只是虽然对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知道不会真的伤到杜言只会让他老实点,可始终都没狠得下心。 “当什么老姑娘啊,给我去当媳妇吧。”杜言笑着说。 “那好,你和苏倩断了我就直接找乔总说咱们的事。”赵小云冷冷的推开杜言,看到杜言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她哼了一声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一闻到那种独特的味道,赵小云立刻一皱眉把刚刚举起的竹杯放在了桌上“你真行,虽说二老爷子的苦茶从不轻易给人喝,可你也真喝的下去?” “老爷子说的好,所谓忆苦思甜,就是为了用苦来衬托甜,有时候为了感觉到甜,即便原本不苦也要刻意做出苦来的。”杜言说着从桌上拿起竹杯,稍略皱眉一口喝了下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1章斗志! “我不懂你们这些哑谜,我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明天去程怀民那里要说什么?”赵小云平视着杜言。 说起来在杜言眼里,赵小云哪都挺好,就是身高让他有些无奈。 虽说前挺后翘异常火爆的高腰长腿实在是堪称极品,而且他每每陶醉其中。可即便不穿高跟鞋也几乎和他同齐的身高,让杜言每次抱着她时虽然异常,可却总有那么种满足不了内心中那种充满邪恶的控制欲的感觉。 特别是每当赵小云和他面对面时,那种平视让杜言就有些挫败感,只不过往往在这种时候他也就会从心底里产生一种奇特的征服欲,也许正是这种奇怪的感觉,才会让他对赵小云有着异乎寻常的奇妙感觉。 看着赵小云几乎就要碰到自己脸的小巧鼻尖,杜言克制住要立刻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认真的回答道:“你认为二老爷子为什么同意我和佳雯一起去见程怀民?” “不是为了去告洪子明的状?”赵小云开口问着,然后她微微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所谓敲山震虎,未必就是真要把那只母老虎如何,不过总是要让她知道知道,做事别太过分,”说到这杜言伸出手把赵小云轻轻揽进怀里“不过我这次去也不是纯粹得罪人,总是要带着点见面礼才能去敲人家的山门不是。” “你是因为怕洪子明那小子继续纠缠楚亦兰吧,看不出来你胃口还真不小。”赵小云伸手要摆脱出杜言的怀抱,可是当她胸前的一个高挺的山峰被杜言的手一把盖住时,她的身子一下软了下来,她嘴里发出轻轻呻吟,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去,这样一来她那翘挺的身材就显得更加突出“小流氓,你就不怕老爷子看到?” “老爷子早就看出来了吧,”杜言低下头轻轻一边轻吻着赵小云因为头颅后仰而展现出的白皙脖颈,一边低声说“老爷子的眼神可是毒的很,要说没看出你那样子我才不信呢。” “那你还敢……哎呦,别咬我耳朵,痒,”赵小云把头向一边歪去,可是却躲不开杜言喊着她耳垂带来的阵阵酸麻,只是她还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尽量忍着难受问道“你要和程怀民说什么?我可警告你,程怀民可不是张文亮随便你捏扁捏圆那种人,你知道栽在他手里的的人有多少,经他手送进监狱甚至判了死刑的干部都好几个。” “我当然知道程怀民是个什么人,”杜言笑了笑,他虽然不会告诉赵小云自己对程怀民的认识也许比她还深,不过他也知道赵小云这次来显然是受了某种使命,他倒也并不在意把自己的想法对她说,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没有资格与肖爱红讨价还价,这就需要借助宋佳雯或者干脆说是宋佑勃的势,而且他相信宋佑勃显然也早已经猜到他的目的,所以才会让赵小云来打听清楚“据我所知,肖爱红可能会对申城的某些人动手,只不过她还不知道,她儿子洪子明也牵扯在里面。” “哦,有这种事?”还在喘息的赵小云就是一愣,可接着她就愕然发现,杜言的手居然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顺着她的衣领探了进去,接下来就很熟练的一把握住了内衣里面峰顶上一颗已经异常坚硬的宝石! “你要死啊,”赵小云一把抓住杜言的手往外拉,可是两个人这么来回一争执,那颗原本就已坚挺发硬的宝石在杜言的手心里来回摩擦,虽然还隔着一层布料,可那种感觉已经让赵小云霎时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快出来,你这个小流氓,我毙了你!” “反正都是死,那还不如死之前捞个够本,”杜言故意在赵小云耳边说着,看到赵小云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惊慌,杜言这才得意的轻轻抽出手来“丫头你记住了,以后再不听话就这么罚你。” “呸,总有一天我让你害死,”赵小云一摆脱杜言的怀抱就立刻整理身上的衣服,可怎么整理她都觉得好像无法掩饰两个人刚刚干了些什么“真让你害死了,这要是让佳雯看到我以后还有什么脸管她啊。” “那就不管,”杜言的神色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他伸出手缓缓的把赵小云揽进怀里却只是拥着她,这让赵小云微微放心了些“小云你别忘了,你毕竟不是宋家人,即便和宋家关系再深总有一天要离开宋家的,你现在陷进宋家的事情越多对你将来越没有好处,难道你真的想让宋家为了不至于你以后对别人泄露他们的那些事,对你做出什么举动来么?” 听到杜言的话,赵小云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虽然这个动作很细微,可杜言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手不由用力拥紧赵小云高翘的腰肢,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小云不论以后如何我绝不会把你让给别人,真要是有那么一天就是宋家的人我也不答应,最多不过是个鱼死网破罢了。” “你别胡说,谁说要把我给别人了,话真难听,”赵小云低声说着,然后她把头轻轻依偎在杜言肩头,这让杜言倒是有些意外,仔细想想这倒是赵小云第一次主动投怀送抱“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我们家和宋家已经分不开了,我爸,我哥还有我,和宋家想分也分不开,宋家光彩了我们跟着沾光,宋家败落了我们一起倒霉。” 听着赵小云那略带无奈的诉说,杜言也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象宋家这种门阀巨宦,依附在他们周围的那些小家族其实和旧时的包衣奴才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那种几代延续下来的依附者,不论是否愿意都早已经和这些门阀家族绑在一起,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真不是个人意志能够改变的。 这倒让杜言想起了很多年前某位折戟异国的副统帅,在那些跟随他一路走下去直到最后身败名裂的高级将领中,未必没有心怀二志的,可是不论是从历史沿革还是从后来的集团圈子讲,那些人即便真的想摆脱出来也是不可能的,如果非要摆脱甚至可能会遭到几个方面的致命打击。 从这点上说,某位之前做为副统帅左膀右臂,却早早就撒手人寰的空军大佬倒是颇为幸运,至少是得了个善终,没最终落个身败名裂。 而赵小云又怎么能和那些人比呢,虽然在外人看来赵小云显得异常风光,可是如果真到了如杜言所说的那种时候,宋家是绝不会愿意看到这个知道他们太多事情的女人离开他们的控制,嫁为他人妇的。 那么会怎么样呢?想到某些可能杜言的心就不禁暗暗震颤,即便不相信宋家会做出什么太过极端的举动,那么绝大多数可能就是让赵小云和宋家的某个子侄结婚,甚至干脆就让她成为某个宋家大佬的女人! 也只有这样才不会担心她泄露宋家的秘密。 这是杜言绝不能接受的! “小云,不用担心,我会保护你的,”杜言搂着赵小云的身子轻轻摇晃,就好像在哄着一个孩子入睡“我总有一天会让不论任何人都不敢打你的主意,答应我,到了那时候成为我的女人好么?” “那苏倩呢,你把她怎么办?”赵小云依偎在杜言怀里低声问。 “苏倩,”杜言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后他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对不起小云,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将来咱们三个人该怎么办。” 听着杜言充满歉疚的回答,赵小云没有生气,她看着杜言的脸停了一会,然后出乎意料的在他唇上吻了一下:“如果你现在赌咒发誓的说只爱我,我反而不相信了。我知道你现在说的是实话就够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你去好好睡觉,明天还有大事等着你去做呢。” 听到赵小云温柔的话,杜言忍不住轻轻吻住她的嘴唇,这个时候两个人的心中难得的是那么平静,这种平静直到伴随着杜言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杜言很早就起了床,只是当他从客房的院子里出来后,却是看到宋佑勃的秘书小高已经站在庭外的小路上,似是在等着他。 “杜主任,请跟我来。”小高向杜言露出个笑容,然后头前带路向主屋走去。 在主屋里,杜言见到了红光满面的宋佑勃,看到杜言,宋佑勃做了个随意坐下的手势,在看到杜言很自然的拿起摆放在旁边酸枝木茶几上的苦味茶喝了一口后,宋佑勃发出一声轻轻叹息。 “小杜,你虽然没见过,可应该听说过洛蔚的丈夫家来吧,”宋佑勃问了一句后也不等杜言回答就继续说下去“说起来家来深得他父亲的喜欢,原因就是家来不论是性格还是处事上都很象国平,只是谁也没想到家里会去的那么早,否则现在哪有杨家和王家小子什么事!” 杜言默默的听着,他知道宋佑勃说的杨家和王家小子,分别指的是现任河西省常务副省长的杨伟权和农业部副部长王炳臣,对于杨伟权的情况杜言知道的已经不少,而对王炳臣他则是更多是从后世的了解,不过不论如何杜言都知道,这两个人不但是分别代表着各自家族和背后的集团势力的新一代未来的领军人物,更是未来争夺最高位置的有力竞争人选。 可是就是这样两个人物,在眼前这位老人嘴里却只是两个小子,这让杜言不能不佩服眼前老人的豪气,而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眼前这位老人并不是信口开河自不量力,而是的确有着能发出如此评价的身份名堂。 “可惜啊,嘉逸为人跳脱不喜欢从政,不过那也好,以他的性格真要是从政不论是与国与己都没什么好处,”宋佑勃发出一声略带无奈的叹息,然后捋着胡须打量着杜言,过了一会忽然开口说“你不错,很不错。” 说完,宋佑勃站起身来,在向杜言露出个微笑之后迈步向院子里走去。 “杜主任,佳雯的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小高没有跟上去,而是走到杜言面前笑着拿出一张名片递向杜言“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时间大家多联系。” 杜言双手接过名片看了看,却看到上面除了“高玉兵”三个字和下面的一个在这个时代颇为抢眼的大哥大号码之外,没有任何头衔和称谓。 杜言很郑重的收好名片,然后拿出本子写下自己在平陵的电话号码,然后又在下面特意写上了家里的电话号码:“高哥,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家里电话知道的人不多,如果有需要兄弟的时候就打过来。” 高玉兵呵呵笑着和杜言用力握手,然后他迎着杜言穿过两道院子,直到送出宋家老宅门口才停下来。 赵小云开来的那辆公爵王在已经停在门口,看到杜言出来,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宋佳雯就打开车门,然后她钻出车子有些奇怪的看着站在台阶上相互道别的两个人。 直到车子启动之后,宋佳雯才转过身看着坐在后面的杜言说道:“倒是没看出来,高玉兵对你还挺客气。” “怎么,你不喜欢这位高秘书?”杜言从宋佳雯的声调里听出了些许端倪,就随口问。 “哼,高玉兵这个人特滑头也特狂气,仗着在二爷爷身边谁都看不起。”宋佳雯微微撇撇嘴。 看着宋佳雯那可爱的样子,杜言就是微微一笑。只是对于宋佳雯对高玉兵的评价,他却是并不以为然。 如果是其他人的秘书,也许会如宋佳雯所说的那样仗着领导撑腰滑头而且张扬,但是做为宋佑勃的身边人,如果也是如此那么就不太可能了。 虽然接触不多,可杜言觉得对宋佑勃的认识已经很深,他不信以宋佑勃的识人之力会让个轻浮张狂的人留在身边。 自从动乱之后宋佑勃直到渐近新世纪时才重新出山,那时他已是将近九旬的老人,只冲这份隐忍,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秘书张扬轻狂呢? 如果高玉兵真的似宋佳雯所说的那样,这其中就未必没有宋佑勃在故意指示手下故显张狂,做给外人看的意思。 “咱们现在去哪?”一直没说话的赵小云问道。 “先去逛逛申城,”杜言笑着说“然后晚上我们去拜访程怀民。” 说到这里,再想着头天晚上赵小云对程怀民的描述,不知怎么的杜言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昂扬斗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2章程怀民 夕阳落下的余晖把远处鳞次栉比的高耸建筑涂上了一层深深的金色,看上去令这座虽然异常繁忙,可是却多少有些浮华的城市笼罩上了一丝沉稳。 杜言有些乏累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时而从反光镜里看着正倒腾身边零碎的宋佳雯,说起来虽然对女孩子逛街的本事早有领教,可杜言还是不能不承认在这方面自己准备的的确不足。 至少应该事先准备一双软点的鞋,杜言心里暗暗想着,他实在难以想象宋佳雯怎么能一直不停的走啊走的,她不但逛了这个时候已经在申城颇有名气的几条高档商场云集的街道,甚至还到申城有名的水货街上去了逛了一大圈。 以宋佳雯的家世,杜言不相信她要是想要什么国外的东西还弄不到手,只是看着不知疲倦不停的在一个个摊子上跑来跑去的小丫头,再看看如果不是因为身负保护之责,早就跃跃欲试的赵小云,杜言只能感叹逛街实在是女人最不可理解的天性之一。 对于申城,杜言并不陌生,梦醒之前他曾经在这里度过将近五年的时光,甚至就是民享路这一片,他也曾经因为工作的原因来过两次,只是他从没想到过,自己有一天能以客人的身份走上这条街道。 民享路有申城第一路之称,倒不是因为这条街道有多么繁华,实际上这条街道很清静,而且也很少能见到申城其他地方经常出现的那些豪华的房车或是跑车,在这条街上出现最多的是国内政府部门常见的奥迪和桑塔纳,倒是一些平时在街上异常嚣张的豪华车,到了民享路上之后就变得老实了很多,而且街上的交通警也对这些豪车盯得很严,丝毫不象其他地方似的,对司机的态度与车子的价格成正比。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民享路是申城市委市政府机关居住区。 在省委省政府所在地当父母官,可以说完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就如同做为河西省省会的彤阳,做为彤阳市委书记张升的日子要比做为市长的韩家奇好过不少,毕竟张升的头上挂着个省委副书记,省委常委的头衔,这就让张升的日子好过很多,而韩家奇就没那么幸运了,有时候能否伺候好省委省政府的那些老爷,比是否能当好他的市长更重要。 在国内这种情形似乎很普遍,自古以来就有“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的说法,只是这个惯例却并不适合粤东省的申城。 做为国内最早开放的地区,或者说是自从建国以来一直是唯一对外半开国门的申城,有着特殊的政治地位,这样一来申城市委的分量就显得异常重要,这从不但申城市委书记是粤东省委常委,甚至连申城市长都是粤东省政府常委这一特例就可以看出来。 民享路就如同一个颇大的“中”字,除了中间一条主路之外,两边还有两条环形的街道,分别叫民享东路和民享西路,申城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们就分别住在这个被巨大的“中”字环形路包围的两侧别墅群里。 赵小云的公爵王开进民享路主街的时候,设在路边岗亭里的交警已经飞快的记下了车号,然后通过步话机把这辆外来车辆的情况通报给了里面的同事,所以虽然开进这条街道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什么阻隔,可是公爵王一路开过来,却是早已经被严密的盯上了。 车子开进民享路,杜言明显感觉到了车速放慢,这让他不由微微一笑,做为一个女孩子赵小云有时候的确很嚣张,可是她却绝对不笨,该什么时候谨慎她分的很清楚,所以当公爵王刚刚开上通向民享东路的岔道,就看到远处站在路边的两个警察抬手示意时,赵小云很配合的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经过一阵询问,公爵王继续向前面的岔路开去,而杜言发现从这里开始街上的车辆明显少了很多,而时不时的可以看到有武警在路边站岗。 “申城市委的干部们倒是挺会摆谱的,连首都都没这么夸张,整条街都让他们给占了。”坐在后面的宋佳雯忽然开口说了一句,然后微微撇撇嘴。 看到她这副有些小愤青的样,杜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宋佳雯虽然和很多高官家庭的孩子不太一样,可是毕竟还是没有真正认识社会。对于整天生活在那个圈子里的她来说,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些中央领导们时不时的看似与普通民众打成一片的亲民秀背后,究竟都有着什么样的表演,至于那些领导们时不时真的不知道其中的虚伪,却是根本没有人去在意,或者就如有人说的那样,正是因为上有所好,才会有下必逐之的闹剧。 公爵王顺着街道向里面开去,杜言注意到越往里面走就显得越清静,当车子开到一片用不高的围墙围起来的院外时,一个早已等在院门口的年轻人立刻几步迎了上来。 “佳雯小姐您来了,程书记和刘院长已经等你们好久了。”虽然看到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杜言就是一愣,可程怀民的秘书立刻就满面笑容的对宋佳雯说,同时他也不忘向赵小云点头致意,虽然没有和杜言说话,却也微微点头,神色中却是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这倒是让杜言对程怀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秘书注意了几分。 如果说司机是领导的腿子,那么秘书无疑就是领导的面子。 在很多时候秘书的表现往往就可以从侧面展现出一个领导的修养和素质,虽然这么说并不全对,却是也有一定道理的,至少很难让人想象一个嚣张的领导会有一个谦逊的秘书。 反过来说,一个秘书能显得举止得体而又明白事理,至少说明当领导的在这些细节上很看重。 当然杜言也知道,程怀民的秘书能对自己这样也是因为自己是和宋佳雯来的有关,如果这时候他只是以一个普通干部的身份出现,也许就是另外一个样子了。 “麻烦你了,孙秘书,”宋佳雯轻轻点头,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却是和刚才完全不同,虽然依旧透着青春少女的活泼,可是举止却变得端庄起来,看上去倒是颇有大家闺秀的做派。 宋佳雯的这个举动看在杜言眼里,却是另有一番想法。 这个姓孙的秘书自然应该是程怀民的亲信,而据杜言所知宋佳雯的性格是很开朗的,那么她原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注意仪表,而她现在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宋家和程怀民的关系应该并非很亲密,至少从宋佳雯的举止上看,是分远近亲疏的。 想到这些杜言心头就是一动,在他记忆中程怀民做为肖爱红在申城的盟友和第一打手,之后的结局似乎并不是很好,在肖爱红进入粤东省委之后,程怀民曾经有过一段短暂时间的辉煌,可在肖爱红离开粤东没多久,程怀民就被逐渐边缘化,而随着国内政局的变化,粤东这块原本属于当今一号派系政治版图中的重地失守之后,程怀民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了,直到后来虽然他看清形势选择了退让,可也许是之前得罪的人太多,最终还是没能摆脱那些早就恨他如果的对手们的报复,最终落得了个凄凄惨惨的下场。 而让人奇怪的是,从程怀民逐渐走麦城开始,肖爱红却从没听说过为程怀民出过一次头,似乎她就那么看着程怀民逐渐的没落下去。 前世的时候在看到关于这方面的传言时,杜言只是觉得奇怪,却毕竟因为离那个圈子太远猜测不到其中的原因,而现在随着逐渐认识了很多事,杜言却是已经渐渐发现了其中的一些关键。 也许,程怀民与肖爱红之间的隔阂,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杜言心中这么想着,程怀民的秘书已经带着赵小云在院门口登记,然后在他的引导下,公爵王开进了这片由森森绿木环绕包围的大院深处。 拐了几个弯,公爵王终于在一栋西式小楼前停了下来,看到站在小楼院门口的一个胖胖的身影,杜言立刻认出那就是程怀民的老婆,听程怀民的秘书刚才说过,似乎这个女人姓刘,还是什么地方的院长。 “佳雯啊,你可来了,”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宋佳雯,程怀民的老婆就用略显夸张的岭南口音说着走了过来,她伸出胖胖的胳膊揽住宋佳雯的腰身不住上下打量,然后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看看,看看,你这孩子怎么生的,就是水灵啊,怪不得子明那孩子第一眼看到你就丢了魂似的,你知道么,你走了之后子明那叫一个后悔啊,一个劲的让我找你想向你道歉,我看那孩子是害了相思病了。” “程伯母,您能不提那个洪子明么,我可是来吃您做的肉松粽子的,”宋佳雯脸上露出不快,可话说的却是很讨人喜欢,这倒是挡了程怀民老婆的话头,却也没怎么让她脸上挂不住,随后宋佳雯又回身指着身后的杜言和赵小云说“程伯母,我还带来两个朋友,一起来吃您做的粽子,欢迎不?” “佳雯的朋友啊,当然欢迎了。”胖女人说着向赵小云和杜言看了看,以她的经验只是稍一打量已经看出,赵小云虽然穿的简单,可装束得体,难得的是那衣服一看就是手工量身定做,而杜言穿的就是一身普通的大路货了,这让她看两个人的眼神就不由微微有些不同。 程怀民老婆这种细微变化并没有逃出杜言的眼神,联想到宋佑勃对程怀民夫妻的评价,杜言先是觉得好笑,接着不禁对宋佑勃的消息灵通暗暗心动。 看来这位自从文革之后似乎因为受到挫折而深居潜出不问世事的老人,显然是口不对心,别有一番其他心思的。 从进入这个院子之后杜言就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和以前面对梁本初不同,虽然程怀民不论职位权柄都还不如梁本初,可是杜言却是提醒自己更要打起精神,面对这个连宋佑勃都说他是个人精的人物。 因为当初面对梁本初,毕竟更多的是双方多少有些默契,而现在这个程怀民不但和杜言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反而因为洪子明的关系,两个人之间可说是有些矛盾,而杜言要与程怀民说的,恰恰就是颇为敏感的洪子明的事情。 这就让杜言不能不随时提醒自己,在和程怀民这种老狐狸打交道时,必须要十二万分的谨慎小心。 程怀民并没有从楼里出来,而是只让他的老婆在门口迎接客人,不论如何他也是正厅级干部,虽然宋佳雯身世显赫,可毕竟也只是个宋家三代受宠的后辈,程怀民总是要矜持一些,否则让旁人看了,还以为他为了攀高枝儿,亟不可待的连起码的体面都不要了。 程怀民的家布置的淡雅而又不失朴素,倒是颇为符合他做为政法委书记的身份。 看到宋佳雯她们进来,正坐在客厅长沙发上看报的程怀民站起来露出了笑容。 说起来程怀民的长相很是不错,如果不是因为身为政法委书记整天面色严肃,程怀民完全称得上是个颇有魅力的中年男人,至少单是论外表,杜言觉得能与程怀民比肩的,也就是韩冰的父亲韩秋实。 “程伯伯,您好,”宋佳雯微微鞠躬,然后把手里提着的一个小小的盒子送到程怀民面前“一点小小礼物,程伯伯您别笑话。”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了?”程怀民看了眼盒子却是没接笑着说“再说你送的贿赂我也不敢收啊,这要是让宋老爷子知道了,我可是罪过不小。” “这可不是贿赂,再说我爷爷就是知道了也没什么,他要是真生气,就让他找我二爷爷好了。” “这怎么说?”程怀民虽然神色不动,可一直认真观察的杜言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语气似乎有些许波动。 “这是我二爷爷要我给您带来的,我二爷爷总不会是要贿赂你程伯伯吧。”宋佳雯顽皮的问。 “是佑勃老的馈赠?”程怀民神色有些变化,他伸手接过盒子轻轻打开,展现在杜言面前的却是一块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长条石头,看那样子倒有些象是个随手抓来压什么东西的。 “还真是这块石头,”程怀民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还有点激动,他把石头从盒子里拿出来反复看了又看,然后发出一声轻叹“时间过的还真是快啊,这都多少年了,也就这块石头一点没变啊。” 说完,他似乎有些唏嘘的微微摇摇头,然后把石头放在桌上,这才向宋佳雯身后的杜言和赵小云露出询问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3章申城攻略(上) “程伯伯,小云姐你以前在首都见过的,”宋佳雯简单介绍了赵小云之后就指着杜言“我介绍一下,这是杜言,河西太华市新经济区主任。” 听到宋佳雯只用忽略掉了平陵就把自己无形中抬到了“市级领导”的位置上,杜言也不能承认即便宋佳雯年龄还小,可毕竟是见过大世面,更懂得官场规矩的官宦人家的子弟,这话说的很是有些水平。 “您好,程书记。”杜言微微躬身向程怀民致意,虽然宋佳雯给他“提了级”,可不论是做为太华干部的级别还是做为官场上的后生晚辈,杜言对程怀民表现出应有的尊重都是应该的。在这点上说,反而是如宋佳雯这种没有官场身份的们,在这种场合里会显得更随意一些。 程怀民略显矜持的伸手和杜言搭了搭,以他的身份这么做倒是很正常,如果过于热情那就反而没了体统。 “程伯伯,这次我到老宅去看二爷爷,二爷爷就特地提到您和刘阿姨。”宋佳雯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里露着只有杜言和赵小云能明白含义的笑容。 而程怀民的老婆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在看到丈夫显出关注的神色之后,才赶紧用她那有些蹩脚的岭南普通话说:“怎么还让二老爷子关照,我们应该去拜老翁的么。” 程怀民显然没有注意老婆在说什么,他看似不经意却是颇为认真的等着宋佳雯说出下面的话。 只是宋佳雯却是并不接这个茬,她只是和程怀民的老婆说起了话,直到过了一会她好像才想起来似的回头看着杜言问道:“二爷爷说什么来着,你倒是和程伯伯说啊。” 听宋佳雯这么一说,程怀民看向杜言的眼神略显不同,虽然杜言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地市级干部”这让程怀民有些在意,可毕竟年轻有为青春得意的官宦子弟太多了,特别是在人员众多背景庞大的中央部委当中,不声不响就在三十岁前爬到处级的年轻人很是不少,所以程怀民倒也并不特别注意。 只是宋佳雯这话让他的心不由一动,再看看宋佳雯对杜言说话时那种随意的口气,他就在心里暗暗揣测,首都高官中,有哪个是姓杜,而且还和宋家关系不错的。 杜言倒是也没想到宋佳雯会忽然把话茬扔给自己,好在他一直认真的听着,于是就接着宋佳雯的话茬说道:“二爷爷对程书记在申城的工作还是关注的,而且他说您能这么顺利的工作,与刘阿姨的支持也是分不开的。” 说到这里,杜言心头忽然一动,他注意到程怀民在说话的时候手却无意的抚摸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块石头,而虽然杜言对珍石奇趣这些东西并不在行,可他也能看出那的确只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头。 可是程怀民的动作和之前见到这块石头时短暂流露的情绪,却说明这块石头显然有些来历,再想到宋佑勃多年前文革时期的那些遭遇,杜言似乎在这瞬间抓到了什么。 时间已经不容他继续细想,杜言决定冒一次险! 想到这,他用一种纯粹是转达的口气平静的说道:“二爷爷还说,人老了有时候就容易想些过去的事,想起来就觉得能到现在真是不容易,怀民不错。” 听到这话,程怀民始终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短暂的波动,他的眼神不由掠过放在手边的那块石头,然后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 接着他的神色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而且还露出了惯常的那种微笑:“小雯啊,你们难得来一次,你刘阿姨可是一直等着你吃她做的肉松粽子呢,这么着吧,咱们先吃饭,有话吃完饭再说。” 宋佳雯笑着点点头,看到刘阿姨站起来要去厨房,她就站起来拉起赵小云非要一起跟进去不可。 “你跟进去只会捣乱,你做的粽子还能吃么?”看着宋佳雯嚷着要亲手做几个粽子,杜言随口说了她一句。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首都蓝点迪厅里和宋佳雯那一场热舞之后,虽然一直没再见到她,可杜言却对这个出身显赫却并不骄纵的女孩印象不错,说起来和后世那些动辄炫富,要么拼爹的二代三代们比起来,这个时候的宋佳雯除了有些叛逆期的调皮之外,倒也没有什么让人反感的地方,所以杜言和她说话却也随意。 可是他这话听在程怀民耳朵里却产生了另外的意思,他若有所思的看看眼前两个年轻人,然后笑着说:“让她们去鼓捣吧,最多搞砸了出去吃,随便她们高兴。” 听程怀民这么说,杜言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他也察觉到程怀民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自己两个人,这让杜言立刻变得警惕起来,说起来借宋佑勃的势趁机和程怀民接触是一回事,如果因为让程怀民误会,而传出自己和宋佳雯有什么关系的传言去,那就不但得不偿失,甚至可能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在这一点上,杜言看得很清楚。 “小杜啊,你在太华负责新经济区?”客厅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程怀民随口问着。 “是的程书记,新区主要在太华市的平陵县境内,说起来虽然新区已经建立起来一段时间了,可在招商引资方面还是有很多欠缺,我们也还只能停留在利用当地现有资源这个档次上,虽然我们有很大的资源和地理优势,可是如果没有上规模的资本注入,一切都还是问题不小的。” 听到杜言介绍自己的工作,程怀民一边打量眼前的年轻人心里猜测着他和宋家的关系,一边微微点头:“你这次来是参加春交会的?” “也是,”杜言先是点点头,接着露出个略带深意的笑容“也不是。” “那是来见佳雯的?”程怀民似是开玩笑的随口问道。 “不不,程书记您误会了,”杜言知道自己这番动作已经引起了程怀民的注意,他立刻见好就收不让程怀民有其他想法,说起来让赵友勋当大舅子他倒也还不怎么担心,可是一想到如果宋嘉逸听到他成了自己大舅子的谣言,那麻烦可就大了“我这次来是顺便为新区搞几辆车,我们自己用不起,可至少还要撑撑场面,如果有外资企业来考察,我们总不能让人家和我们一起坐老吉普吧,所以区里狠狠心拿出笔钱。我也不怕让您知道,听说申城有比较便宜的进口车,我先来看看。” 杜言说着暗暗观察着程怀民的神色,果然,听到杜言提到进口车,程怀民脸上的神色就是微微一动。 “便宜的进口车,那不就是走私的么,现在有人管那个叫水货,名字倒是起的好听,”程怀民淡淡的问“那种车你们接过来也是麻烦,手续不全还要长途运输,路上稍微检查严点就会出纰漏。” “程书记您说的对,这些问题真不少,我们开始也有些担心,不过听说这边卖车的人路子很广,不但能保证车型车量,连手续都能凑全,”说到这,杜言看到程怀民无意识的从桌上拿起烟盒,他就走上去顺手拿起旁边的打火机,故意漫不经心的随手一甩,用一个很花哨的动作打着了火给程怀民点上,然后他接着用有些失望的口气说“不过如果我这次不来倒好了,这次一来原本可以谈成的也没戏了。” “哦?怎么回事?”看着杜言似乎不经意的耍弄手里的打火机,对杜言身份更是心存疑惑的程怀民问道。 虽然这个时代有些新鲜玩意已经随着开放早已经在南方兴起,但是即便是那些首先富裕起来的人群,绝大多数不但没有摆脱暴发户的心态,很多人还照旧显得土的掉渣,时尚或者说是小资情调在这个时期还并不流行,所以当程怀民看到杜言居然那么娴熟的玩弄火机时,他不由想起了那些他见过的真正公子哥们。再想到杜言与宋佳雯显得颇为随便的态度,这让他对杜言的出身背景却是想的更多了。 “也许我和卖主天生犯克,这不刚到申城还不认识呢就为点小事打起来了,再加上昨天在白天鹅宾馆和他又犯了冲,估计他是不可能把车卖给我了。” “等等,你说什么?”程怀民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向前一倾,然后眼神炯炯的看着杜言“你说的那个卖主是谁?” “这个……”杜言故意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程怀民,然后低声说“具体是不是我也不肯定,不过当中介绍的人说,线是这个人给牵的,多少总是要走他这条路子,”看到程怀民露出的略显低沉的神色,杜言有些为难的说“就是洪子明,不过我也只是听人介绍,究竟是不是他倒也不肯定。” “哦,那就是说也不过是个传言,”程怀民的口气显得淡淡的,只是他看着杜言的眼神略显严厉“小杜啊,工作上的事还是多做些实际工作比较好,只要你们那里条件优厚,就不愁来不来投资嘛,相反就算有了好车可没有具体的建设规划,更没有实际优惠的向观众政策,人家资本家也不会把钱往你们那边扔,脚踏实地最要紧的。” “您指出的对程书记,说起来我这次来申城也算是有了些经验,看来的确还是发展就是硬道理,”听到程怀民这隐约暗示,杜言知道这个话题也就该到此打住了,他随口借用南巡讲话里那句著名的话给自己找了个岔头,看到程怀民听到这句话后若有所思的望过来,杜言笑着解释道“首长讲话我们那里是学习的很认真的,所以几乎每个干部都能从讲话里借鉴引用几句。” 程怀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看着他始终神色平静的表情,杜言却知道这个时候程怀民的心里一定很不平静。 让杜言略微有些意外的是,程怀民的老婆虽然看着不是那么聪明,甚至连申城一个区医院的副院长的位子都可能是因为程怀民的缘故才坐上去的,可是她做饭却的确有几把刷子。 而且因为毕竟是领导的爱人,待人接物时间长了自然眼皮子也不浅,尽管一开始对杜言并不怎么看得上眼,可从宋佳雯与赵小云和杜言颇为随意的关系,以及丈夫居然难得的和这个年轻人聊了会儿天这点事上,程怀民的老婆倒是看出了些东西,所以在吃饭的时候她对杜言的态度就改善了不少。 只是这顿饭吃的也实在有些索然无味,程怀民始终是闷声不语,他老婆虽然和宋佳雯还有赵小云说说笑笑,可因为程怀民的沉默不苟言笑就显得有些沉闷,而因为并不熟悉,她和杜言更是没什么太多可以说得上来的,只是当听说杜言居然是在宋家老屋住了一夜之后,她的态度就显得更加亲近了一些,而且隐隐约约的,还把杜言和宋佳雯扯到一起,这让原本就面色严肃的程怀民似乎就有些更加神色阴沉。 这么一顿饭吃下来,时间自然也就过的很快,当吃饭饭后又闲聊了几句告辞离开时,程怀民颇为出人意料的把他们从客厅送到门厅才停住脚步。 “小杜,你引用首长那句发展才是硬道理就用的很好关键还是做好自己的工作。”在分手时,程怀民对杜言若有深意的说。 “我一定记住您的教诲,程书记。”杜言向程怀民微微躬身,在握手时他感觉到程怀民的手比之间见面时显得用力了不少。 坐进公爵王,在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坐在后排的宋佳雯忽然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虚伪。” 从后视镜里看到宋佳雯恰好正是看着自己说出的这话,杜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以宋佳雯这样的女孩子,虽然出身官宦豪族,可毕竟年轻,而且也正因为她显赫的出身,就难免会有着些许的骄纵之气,自然也就看不惯官场上的那些上下级之间溜须拍马的虚伪做作。 特别是在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为了通过程怀民想与洪子明化解矛盾之后,就更是看不惯自己的这种刻意讨好了。也许在宋佳雯的眼里,现在的自己和那些逢迎溜须之辈也没什么区别了。 杜言却并不想做解释,宋佳雯显赫的家族背景让她可以无视别人,可做为从底层上来的杜言却是绝不会如她这么天真。 只是这次来见程怀民却不是为了通过他和洪子明和解,虽然洪子明依仗着肖爱红在申城堪称一霸,可是杜言却并没有把他放在心里。 杜言很清楚,对洪子明这种纨绔子弟来说,如果没有了家里的权势,那么就真的什么都不是,甚至也许会比普通平民子弟更加凄惨。 他今天来见程怀民,虽然只是点到即止,可他相信以程怀民的心机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显然是有意透露关于洪子明参与走私汽车的事情。 号称九十年代初最大的汽车走私案的结果,就是牵扯到了虽然已经退居二线,可不论是在军中还是在中顾委里,都拥有着巨大声望的滕世高,进而以这个为契机,倒是了不论是军内还是政坛上,整个西南政治格局的巨大变化。 甚至也正是由于这件事,最终成为了令中顾委两届而终的导火索。 至于说这个时候洪子明是不是真的在进行着某笔走私汽车的交易,杜言却并不担心,在后世披露出的那些往事秘辛中,杜言早就知道这个时候的洪子明,正依靠肖爱红的势力肆无忌惮的在走私汽车这个买卖上赚得风生水起,即便现在他手头没有恰好正在倒卖的汽车,可他也一定早已涉足其中了。 再联想到后世曝光的关于洪子明的简历,应该差不多正是不久之后,也就是汽车走私案被破获不久之后的事,杜言也就差不多长猜到,这可能就是肖爱红为了让洪子明躲避风头的结果。 程怀民会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肖爱红呢?杜言心里暗暗琢磨了一下。如果说如他所猜想的那样,前世时程怀民正是因为在查出这起牵扯甚广的汽车走私案时,由于没有及时发现洪子明牵扯其中而使得肖爱红不得不让儿子远避北方,才会导致两个人之间的隔阂,那么这一次杜言可以说是帮助程怀民补上了这个导致他与肖爱红产生裂痕的漏洞。 杜言相信,只冲这个程怀民也算是不大不小的欠了自己一个人情,更幸运的是,在宋家老屋意外度过的一晚,令他手里的筹码变得更多,对他与宋家关系的揣测令程怀民不但对杜言的话更加重视,同时也势必要更多一份对这是否是宋家人授意的揣摩心思。 这正是杜言所需要的,如果说之前在见了滕世元的儿媳妇想到了汽车走私案,进而想到了可以通过楚亦兰接触肖爱红,那么现在通过宋家人给程怀民传递出去消息的办法,则让杜言更加满意。 和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一样,滕世高在这一世显然也要因为牵扯进汽车走私案而黯然离开政治中心,进而接下来就是导致国内权力结构的一连串的巨大震动。 杜言对这个结果是很清楚的,虽然在他看来,不论是在这场斗争中高奏凯歌一路向前的胜利者,还是一败涂地就此落魄的那群人,本质上都完全一路货色,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就此站在注定胜利的一方。 而现在,随着与堪称宋家智囊的宋佑勃的见面,杜言在某些人的心目中的分量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想到这里,杜言心头一动微微转头看向旁边的赵小云,宋佳雯也许会不知轻重的把自己随便带到宋家老屋,可杜言相信以赵小云的谨慎却是不会犯下这种明显错误的。 可赵小云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甚至给自己任何提出拒绝的暗示,那说明什么?难道不正说明自己这次的宋家老屋之行,其实不过是顺理成章甚至是早被允许的么? 那么是谁能让宋佑勃答应肯见自己呢?杜言首先想到的是乔洛蔚,可随后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乔洛蔚虽然在宋家颇受信任,但是毕竟身份太过特殊,在这样的事上更是不便出头为自己说话,这其中的微妙可说是不足为外人道,所以乔洛蔚在这件事上即便有心帮助自己,也不过是向宋佑勃提上一提,真要能让宋佑勃这样的人肯答应,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那还会是谁?杜言心里琢磨一阵之后干脆放弃。 既然宋家肯让他见宋佑勃,那么显然意味着已经有人开始真正关注自己。这对杜言来说自然是好事,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让他越发相信明白这点。 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却发现宋佳雯已经靠在车座角落里闭着眼睛打上了盹,杜言的眼神望向车外,看着外面已经一片漆黑的夜晚,他心中却在想,今天这个晚上的申城,注定要有很多人无法入睡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34章申城攻略(下) 回到省驻申办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 赵小云并没有直接把杜言送到省驻申办门口,而是在不远处的一个街头拐角停下来了车。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些让人手忙脚乱,谁也没能想到,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甚至是公费旅游的一次出差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事来,杜言可以想象现在太华驻申办里的那些人会如何议论纷纷,至于现在太华那边是不是已经得到消息,那就已经不是杜言需要关心的了,他现在关注的只是随时可能发生的那场大事。 比较起来省驻申办要气派的多,因为资金充足,河西省不但在申城寸土寸金的中华路上买下了一栋规模颇大的七层酒店,而且后来还把酒店后面的一片平房买了下来,经过拆迁整修之后,建起了一栋规格很高的小二楼,以做为接待省里领导的小招。 出乎杜言意料,当走进酒店的前厅时,他无意中看到坐在旁边咖啡厅里的楚亦兰,看着坐在落地窗前的椅子里,正愣愣的看着外面街景的楚亦兰,杜言倒是觉得这个时候卸掉伪装的市委副秘书长,要显得更恬静也更象个女人。 杜言略微犹豫就要上楼,可他这一停留就引起了楚亦兰的注意,这个时候酒店里原本已经很静,忽然进来一个人就有些显眼。 看到杜言,楚亦兰的嘴唇微微蠕动了一下,可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杜言就不能再装作没看见这么上楼了,他走进咖啡厅坐到楚亦兰对面,看到桌子上两个空空的糖包,杜言知道楚亦兰在这里应该已经坐了些时候了。 “还没休息啊,楚秘书长?”杜言开口问道,看到楚亦兰那似乎没有表情,却又带着探究的眼神望过来,杜言干脆坐到了她的对面,好让她把自己看得更清楚。 说起来杜言倒是真没想到,楚亦兰居然是河西省前任省委书记楚平的女儿,如果不是赵小云在回来的路上告诉了他这个消息,杜言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位典型的要来平陵和自己共事。 这也让杜言感到很奇怪! 对于楚平,以前杜言可以说除了知道他是现任河西省委书记冯振怀的前任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印象,倒是后来,从一些有关河西省过去的报道中才知道,前几年曾经一度炒得颇为红火的河西省铁路项目,正是在楚平任期内立项的,只是颇为遗憾的是,因为资金原因,这个千辛万苦才最终得到中央部委同意的大型铁路项目,在开工之后没多久就偏偏赶上了国家开始紧缩银根的积极干预的金融政策。 只是这么一来,成了河西省最大的烂尾工程的全省铁路项目也就成了楚平给后人留下的最后一个大的举动,虽然实际上这个铁路项目真正开始实行的时候,楚平已经从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下来进了省人大养老,可做为历任河西省委书记“之一”,除了这个半路夭折的铁路工程,楚平给后世留下的印象就实在没有什么了。 也许正因为他的工作并不出彩,在书记任期满届之后,楚平并没有能再上一个台阶的享受到人大或是政协的副国级待遇,而是就地在河西省当了省人大主任,算是就此走上了发挥余热的二线领导岗位。 对于这么一位看似略显平庸的省委书记,杜言自然没有什么太深刻的印象,如果不是因为河西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原因,和楚平的儿子楚亦君多少有些来往,杜言甚至想不到自己还和这位楚主任能有什么交际,只是现在看来事情就有些微妙了。 做到楚平这种一方诸侯的省部级领导,在任上的时候给家里人安排个不错的岗位,退下来之前再向组织提点要求给子女的级别提上一提,怎么说也是无可厚非,不算过分。 毕竟所谓人走茶凉也要看是什么事,在没有妨碍到别人的时候,没有人真的愿意去做那种既惠而不费卖了人情,又无缘无故的得罪了老领导的缺德事,毕竟省人大主任还是省里四套班子的大佬之一,更何况前任书记的余威多少还在,亲支近派更是不容忽视,做的太绝了,难免会让旁人心里有相反。 所以不论是楚亦君还是楚亦兰,如果就被安排到某个省委直属机关或是下面县市里任个实职,都不会有什么太过眨眼的地方,按照当下比较时兴的一种领导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的流行说法,这种小小的特殊实在不算什么事。 只是楚平却并没有这么干,他把自己的儿子楚亦君安排给了梁本初当秘书,而据赵小云说,楚亦兰更是要不久之后调到平陵这个漩涡里来,这一系列的举动,就让杜言觉得实在不能把楚平的这些安排看的那么简单了。 杜言自己是秘书出身,也正因为这样他更是清楚领导对做为自己身边人的秘书的重视,至少没有一个领导愿意用出身复杂,社会关系暧昧的人当秘书。 如果单是从这一点说,梁本初就实在没有理由用楚亦君这个前任省委书记的儿子给自己当秘书,毕竟梁本初是从中央空降下来的,不太可能一上来就用某一派系领军人物的儿子当自己的秘书,即便他和这个人同属一派也不可能做的这么明显。 可梁本初却是偏偏用了楚亦君做秘书,这已经是很奇怪的,至于一直在太华担任省委副秘书长的楚亦兰,更是在这种时候传出有可能会到平陵任职的消息,杜言相信如果这其中没有得到楚平的同意甚至支持,那是怎么也不太可能的。 因为人人都知道这个时候的平陵明显就是个大坑,太华的领导们再怎么大胆妄为,也是不敢就那么明着把楚平的女儿往这个坑里推的。 这么想起来,如果说楚平这位卸任的前省委书记,在河西省现在看起来实在是一团糊涂的政局漩涡中没搀和进一腿,杜言实在不能相信。 也正因为如此,看到现在楚亦兰的样子,杜言觉得有必要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探探这位楚大小姐的心思。 杜言心里这么琢磨,眼神就不由停留在楚亦兰的身上,这么一看,他才发现这位楚副秘书长的身材着实不错。 因为是晚上,楚亦兰换上了一身颇为随意的衣服,四月初的申城已经颇为温暖,所以她的上身只穿了件深蓝色的丝绒罩衫,略带松紧的罩衫下摆扎在一条格子裙里,一条很宽的腰带系在腰上,令他的腰身看上去显得丰满而又不失起伏。 因为端起咖啡杯的手臂上扬,楚亦兰胸口的衣服被略微撑紧,这么一来那件深蓝色的丝绒罩衫就把她的胸口绷得如同一片波澜起伏的蓝色海洋,那两团波峰之间的深谷看上去就好像海洋中无法看透的海沟。 放下杯子的楚亦兰似乎意识到杜言的眼神不对,她脸上浮起了一层寒霜,不过过了一会不知道怎么的,她脸上的不满的神色缓缓褪去,同时她望着杜言沉默了一阵后,淡淡的开口说了一句:“看不出来,崔书记对你还是很关注的。” 听到楚亦兰这句没来由的话,杜言的心立刻一跳,他知道楚亦兰说的崔书记,应该就是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 说起来一想到崔建斌在关键时刻把自己从平陵调开,甚至连留在太华似乎都不放心的打发到南方来,要说心里没有怨气就是杜言自己也不信,不过他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在这件事上崔建斌做的完全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相反还有个大胆任用年轻干部的好理由在其中,至于这么做纯粹是为了把杜言从对平陵重机厂的资产审核中调开的事实,却是人尽皆知,却完全无法拿上台面来说的。 这就是所谓阳谋,而凡是能把这种手段运用得得心应手的,除了需要极强的心计,更重要的就是要让这种即便你明知道是个套也要往里面跳的手段得以实现,那就需要足够能让对手无法摆脱的权力。 否则,即便有设计得再好的手段,对方不予理睬那也不过是枉费心机。 想到这里杜言忽然觉得自己以前似乎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国内官场最关键的条件,权力! 杜言总认为自己应该去做一些不令自己遗憾的事情,可实际上几次起伏下来,他才发现要想做成事情的一切关键,还是在于手中权力的大小。 在这一刻,杜言面对这楚亦兰清丽的面容,心中却在不停翻腾,想到不论是崔建斌还是张文亮只要随便动动手指自己就要穷于应付,甚至就是面前这位看似除了性格略显冷硬,可看上去秀色可餐的楚副秘书长,都可以因为随时会调到平陵,而对自己的处境产生影响,杜言就不能不承认,权力这个东西在现实中真是既令人畏惧,又让人垂涎。 “白天我给市里打了电话,”楚亦兰看着杜言的眼睛,然后略显不快的皱了皱眉,她发现杜言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对她说的话也是不那么上心的样子,这让楚亦兰觉得自己有些没有面子“关于你暂时留在省驻申办做好太华的华昌集团在申城招商工作的联络人,我已经和崔书记汇报了。” 听了楚亦兰这话,杜言嘴角微微向上一翘想要笑,可看到楚亦兰严肃的表情,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笑出来,可能会因为让楚大小姐感到难堪而令她恼羞成怒。 得罪一个楚亦兰倒在其次,可一想到不久之后她就要到平陵,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主管上级,杜言就觉得自己还是收敛些比较好。 只是他脸上的那个表情已经略微显露了出来,这看在常年在机关里察言观色的楚亦兰眼里,想想也能猜出杜言这个时候其实是在暗暗发笑。 这让楚亦兰又是一阵恼火,实际上白天她在向崔建斌汇报工作时,已经知道邝副市长早早就已经把太华驻申办发生的事情向崔建斌做了汇报,或者说是告了个不大不小的刁状。 这倒也不是邝副市长对楚亦兰有什么敌意,只不过做为市长任树强的手下,邝副市长几次多少都从楚亦兰那吃过点亏,这次楚亦兰刚抵申城就遇到这么件事,自然让邝副市长感觉抓住了把柄,那自然是要告上一状。 另外楚亦兰也能猜到,虽然对这次申城春交会的商贸洽谈并不抱太大希望,可邝副市长还是希望这件小小的政绩算在他自己的头上,所以借着这件事打击一下楚亦兰,从而表现招商引资是自己的功劳的心思,倒是也能理解。 所以当楚亦兰向崔建斌汇报的时候,她是有思想准备要受到一次狠狠批评的。 只是楚亦兰没想到,崔建斌似乎对他们在申城的事情并不很关心,相反,当她借着在省驻申办遇到赵小云的事,说成是自己和杜言与太华洽商团分开是为了为太华华昌集团在申城招商引资加强服务时,崔建斌低沉而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这让楚亦兰在松了口气后又有些疑惑,只是当她接下来汇报其他事情时,崔建斌一句听似并不经意的话引起了楚亦兰的注意。 “杜言同志和你还算配合吧,在工作上你要多多指导他一下,华昌那边的事他比较熟悉一些,就让他多负责一下吧。”崔建斌当时看似随意的说。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就此忽略了这看似平常的吩咐,可是听到这个的楚亦兰却是不禁心中闪过几个念头,虽然她只是副秘书长,可毕竟几年下来对市委里领导们的习性多少是熟悉的,更何况常年在父亲身边的熏染,也让她本能的练就了狠敏感的政治嗅觉。 以楚亦兰对崔建斌的了解,她不相信崔建斌会无缘无故的关心一个下面县里的干部,尽管这个干部年轻有为,可崔建斌也绝地不会对他有他太大的关心。 现在崔建斌这看似随意,可仔细琢磨却可以发现隐约透着关注的询问,让楚亦兰对杜言立刻有了新的认识。 联想到自己可能随时会下到平陵,楚亦兰在放下崔建斌的电话之后,就立刻给家里去了电话。 自从到了太华之后,除了周末回家,楚亦兰平时很少给家里打电话的,当听到父亲的声音时,几天来的委屈在那一刻似乎就要爆发出来,可她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在申城发生了什么,更不想让父亲因为洪子明的缘故陷入为难。 当楚亦兰简单的诉说了一下自己在申城的情况,然后就把崔建斌电话里的那些话转述之后,电话那边有一会略微沉寂,随后才传来的楚平略显沙哑的声音:“小兰,有些事情我不对你说,是因为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原因在对事情做出判断的时候受到影响,毕竟我们这些老人有些事情脱不开身的,可你们年轻人不同,甚至你和你哥哥都不同,你哥哥是注定要在河西这个漩涡里打滚的,否则我也不会把他推荐给梁本初,而你即便是去了平陵,也还有个回旋余地,只是现在看来,有些事不是想的那么简单……” 楚亦兰记得父亲说这些话时那种略带落寞的声调,即便远隔千里,从话筒里传来的父亲的声音也让她感到一丝暖意,可父亲那些话的内容却让她暗暗担心。 现在看着眼前的杜言,楚亦兰很难相信,这么一个年轻人会如父亲在电话里叮嘱自己的那样,会是正在太华,以至河西省上演的一出大戏中的关键人物之一,尽管之前她的哥哥楚亦君已经叮嘱过她,可她还是有些难以相信。 只是想起父亲的叮嘱,她还是遵照楚平的吩咐淡淡的说:“崔书记对你的工作很关心,之前还在电话里特意问到你是否适应在这边的环境。”说到这,楚亦兰认真的看着杜言的脸,不过她这次却是有些失望了,杜言脸上除了认真倾听,没有任何其他表情,那样子倒是很像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 楚亦兰决定不再和杜言打哑谜,虽然知道这么直接的说出来似乎略显唐突,可一想到自己即将下放平陵,再想到崔建斌对杜言似乎略显异常的关注,楚亦兰觉得还是如父亲叮嘱的那样,近况把一些事情说清更好。 “平陵的丁书记以前在省里工作的时候我也见过,”楚亦兰声调平静的说,她看到杜言果然因为自己这句话露出了略显意外的神色,她就心中略感满意的暗暗点点头“丁书记以前在省里的时候,曾经在我父亲手下工作。” 杜言微微点了点头,到了这时,他才终于知道丁秉先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虽然长期以来很多人都说当初丁秉先在省里工作的时候背后有人支持,可倒让人想不到居然会是楚平,算算日子,杜言忽然想起,那应该正是楚平担任主管全省工业经济工作的副书记的时候,当时的丁秉先恰好就在省计划厅。 只是怎么也让人无法明白的是,如果是这样,当丁秉先最失落的时候,楚平怎么又会对他不闻不问,任由他被调回平陵老家呢? 想到这些,杜言心里暗暗感到纳闷,可他知道除非直接去问丁秉先,否则这种事可能即便是楚亦兰大概也不清楚。 “你对我父亲是谁一点都不好奇么?”楚亦兰拿起桌上的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还是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也不是早就知道,也是刚刚才听说,”杜言随口回答“有机会代我问楚书记好。” 听到杜言这好像只是随口问候的态度,想起不论是哥哥似乎对这个年轻人那忌讳如深的态度,还是崔建斌那异乎寻常的关注,楚亦兰甚至有种想要开口问他“你究竟是谁?”的冲动。 一声很重的钟声从大堂里传来,楚亦兰本能的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当发现已经十点时一丝倦容不由袭上她的面颊,她优雅的微微抬起手遮掩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看到杜言识趣的站起来,她也就是顺势和杜言打了个招呼,听到杜言说要再坐一会也就不再理会他,独自转身向电梯走去。 看着楚亦兰的背影,杜言略微沉思之后向远处吧台边的服务员招招手,在要了一杯咖啡后他一个人学着楚亦兰的样子,面对着落地窗外似乎已经陷入沉睡的申城微微出起了神。 楚亦兰忽然向他公开自己的背景这的确让杜言有些意外,至于说丁秉先早先实际上是楚平线上的人,则更是让他没有想到。不过这一切和楚亦兰透露的崔建斌很关心他这个消息联系起来,杜言却隐隐觉得自己已经抓住了某条似乎一直若隐若现的线。 如果说楚平在后世除了因为铁路项目意外落空给人留下的只是一个中庸书记的印象,那么在当下,楚平之前主导的铁路项目实际上也还只是停留在有待审批的申请立项阶段。 而在这个时候,楚平却先后把自己的儿子推荐给梁本初,随后又让女儿下放到穷乡僻壤的平陵,这让杜言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切只是巧合。 或者说,也许就如同自己之前无意中搅动了重机厂改制引发了后面那么多事情一样,实际上平陵的变化和逐渐展现出来的在未来跨省经济桥战略中的作用,恰恰改变了原本应该已经敢于沉寂的楚平的想法! 平陵这个地方,真的是风云聚会之地啊。杜言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他端起桌上的咖啡杯刚还喝上一口,一阵由远及近的隐约警笛声打破了夜色中的沉寂,随着闪着刺目警灯光亮的警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几个警察立刻从车里跳了下来,走进了酒店。 杜言慢悠悠的喝着咖啡,看着那几个警察在询问了前台一阵之后就上了电梯,他回头向落地窗外看了看。 没过多久,随着电梯门再次打开,在还停留在大堂里的客人和酒店员工们诧异的注视下,一个看上去虽然穿的西装革履,可样子还是略显狼狈的男人被带了出来,在他身后,还有个衣衫不整浓妆艳抹的女人狼狈畏惧的跟在后面。 只是让包括这个女人在内的很多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警察只是把那个商人摸样的人押进了警车,当那个女人可怜兮兮的要跟着上车时,警车的门却砰的一声关上了。 在四周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在从敞开的车窗隐约可以听到那个男人大声的问“你们不是抓我嫖娼么?怎么她没事?”的隐隐质问声中,刺耳的警笛声再次响起,随着警灯的闪耀,警车一路呼啸着离开酒店,向着夜色中开去。 看着远去的警车,听着更远处似乎隐隐此起彼伏的警笛声,杜言轻轻笑了起来,他知道随着自己把洪子明涉嫌倒卖走私汽车的消息透露给程怀民,那场原本应该在春交会结束后才会开始的打击走私汽车的行动,必定已经提前展开。 不论是程怀民还是肖爱红,他们都绝对不能让这件事牵扯到洪子明,而夜长梦多的消息他们更是清楚,这就注定这场打击走私汽车案会有个速战速决的解决方式。 现在看来,自己之后几天的日子,应该也会截然不同了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五章清晨即起 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叫醒了正睡的很沉的杜言,从略显含糊的梦境中醒来,一时间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杜言不由伸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脑袋。 也许是因为头天晚上喝了太多咖啡的缘故,杜言昨天夜里失眠了,快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不过这倒让他有了时间去好好回忆一下这两年来发生的事情。 梦醒之后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这个时候正是陷入命运低谷的他,却正走在一条和前世截然不同的陌生道路上,随着人生轨迹的改变,这条路前面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以捉摸。 床头的电话铃声依旧顽固的响个不停,杜言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他拿起话筒,里面传来了楚亦兰略带不耐的声音:“怎么才接电话?” “昨天睡晚了。”杜言含糊的回答。 “你赶紧准备一下,我们今天要去参加春交会报名登记,”楚亦兰的声调虽然不冷,却略显疏远,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像几天前两个人的那些共同经历就没有发生过似的,说道这儿她接着补充了一句“我刚和邝副市长通过电话,我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了,其他城市的代表团很多早就报名了。” “好的楚秘书长。”杜言的声调略微有些生硬,说起来从昨天晚上开始楚亦兰对他就不冷不热的,这让他对这位楚大小姐多少有些反感。 放下电话,杜言坐起身子匆匆穿好衣服,不过接下来坐在床边,开始仔细回忆头天晚上和楚亦兰之间的谈话。 虽然头天晚上两个人的交谈并不多,可楚亦兰隐约提到她的父亲楚平和丁秉先之间似乎不浅的关系,这自然引起了杜言的注意,再加上她暗示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对杜言的关注,这两件事让杜言已经意识到,楚亦兰这是在为她即将到平陵任职做准备了。 一直以来,虽然有传言说丁秉先的再次复出和省里某位领导有关,可因为深知李培政和丁秉先的关系,所以在杜言的心目中,始终认为丁秉先是由于李培政的力劝才重新振作起来的。 可现在杜言已经不那么认为了,楚亦兰即将到平陵任职的消息让他意识到,丁秉先能重踏仕途这其中应该多少有着楚平的关系,联想到近一年多来平陵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杜言渐渐明白,平陵的重要性似乎已经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如果说平陵重机厂的改制还只是某些人要借着机会试探水深水浅,那么随着跨省经济桥项目的逐渐落实,以太华为中心的,一个联接内地经济区块的枢纽作用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关注,而平陵则无疑就是这个经济枢纽的个核心。 平陵的重要性正在逐渐凸现出来,虽然总体经济水平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提高,可杜言相信对于那些熟知未来几年国家对内地发展政策的人来说,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如果不能提早安插进自己的人,那么将来分蛋糕的时候,自然也就得不到实惠。 楚平这个时候把女儿调到平陵,这显然是抱着摘桃子的心思,这一点想来稍微清楚这其中事情的人也都知道,虽然楚平这么做多少有些吃相难看,可想到他能够让儿子成为梁本初的秘书,由此可见楚平应该并不是他外表给人的印象那样,只是个水平平庸的前任省委书记。 相反,这个人差不多堪称老奸巨猾,更是眼光深远,这只从他在任上一直是联省铁路项目的积极提倡者就可以看出来。 只是杜言也很清楚的知道,虽然现在的河西省省长,当初时任省委副书记的郜克是楚平这个联省铁路项目的大力支持者,可楚平这个雄心勃勃的联省铁路项目,注定是个无法实现的梦想。 只要再过两年,随着国家宏观经济调控的加强,联省铁路项目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束之高阁,无疾而终。 如果是以前,对于这么一个结果杜言也许会和很多人一样,认为这只是国家总的宏观调控下一个必然的结果,但是随着梦醒的经历,杜言却对这个结论有了和以前不同的看法,甚至随着接触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已经开始在暗暗琢磨,这件从很多年后看其实是一件对发展内地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大型项目,为什么就会在两年后就那么毫无征兆,却又不容置疑的被否决掉? 而事实是,直到新世纪之后,楚平当初的这个项目计划再次被人提了出来,只是到了那个时候,这个明显已经落后与当时内地经济环境的举措,成了重复建设的典型。 这样一个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项目,因为当时的河西省为了避免被其他省份甩得越来越远,不得不从原本就很紧缺的省财政中抽调出并不富裕的资金,用比当初楚平提出的要高得多的投资,尽量与在当时已经成型的内地跨省经济桥网络连通起来。 只不过那时的河西省早已经失去了原本可以垂手可得的先机,以至不得不用更高的代价去适应别人的游戏规则,这就导致河西省这个原本坐拥无限财富的资源大省,不得不一次次的在国内的利益集团们分享果实的时候,一次次的成为了被任意用来交易和分割的肥肉。 想着这些,杜言就不禁微微揉揉脑袋,他没想到一个小小平陵的变化,却逐渐引出这么一连串看似毫不相干,可只要仔细琢磨就会发现不但牵扯很广,甚至已经有着矛头隐隐指向现在国内某些高层的迹象! 楚平的儿子楚亦君会成为梁本初的秘书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事情,现在楚平又把女儿送到平陵,如果说这位看似过气的省委书记没有什么心思,杜言那是怎么也不肯信的,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楚平显然和现在已经逐渐在河西省站住脚跟的宋家多少有了某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 而让杜言真正在意的,是即将到太华视察的河西省省长郜克,至少在联省铁路项目这件事上,与当初任省委书记的楚平是站在一起的。而郜克会在现在这个时候选择到正逐渐凸显出拥有极强的地理优势的太华视察,如果说和如今省里正在积极向中央提请立项的联省铁路项目没有关系,杜言真是怎么也不能相信! 可这恰恰正是杜言最为担心的! 一想到当初楚平提出的原本可以让河西省在未来的内陆经济桥战略中起到关键作用的联省铁路项目最终却被砍掉,杜言意识到,做出这么一个决定的那些人,绝不是因为无知短视才会做下这种决定,想到河西省在后来多少年一直如同输血般为周边和南方省份提供低阶段资源,杜言已经渐渐明白,联省铁路项目的下马和楚平最终悄无声息的退居二线,其中牵扯到的,会是怎么样的利益博弈。 可是现在,郜克似乎大有就着楚平当初的这个计划为自己在河西省省长任内的政绩大书一笔的势头,而他的突破口显然是在太华。 杜言知道,按照传言当初担任河西省副书记的郜克原本是接替楚平的有力竞争人选,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个人交易在其中暂且不说,只从为了能让铁路项目能在自己离任之后继续顺利推行,楚平也很愿意推举郜克接自己的班。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终接替楚平河西省委书记职务的却是从中央空降下来的冯振怀,只从这一点上看,郜克与冯振怀之间是不可能没有矛盾的。 郜克虽然因为竞争省委书记失利落了下风,可他的年龄却并不很大,如果在这一任上能有所成就,那么下届换届的时候就未必没有机会在于冯振怀一较高下,实在不行也还有异地提升,到别的省去担任省委书记的机会。 可这对冯振怀来说就不同了,做为一个空降书记,按照很多人的说法他的到来其实不过是中央一种权衡之计,毕竟当时竞争河西省委书记这把宝座的人个个都不容小视,在那种时刻为了平衡关系冯振怀才有了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也正因为如此,冯振怀如果不能在自己的第一个任期内迅速树立威望建立起有效的权威,那么他的处境就会变得很微妙了,虽然省市党委书记连任两届几乎已经成了惯例,但是因为能力问题或是派系斗争而只任一届就要换地方的也未尝没有,而凡是这样被调动的干部,几乎已经意味着仕途之路已经走到了终点。 那么冯振怀为了能在与郜克的对抗中胜利,借着某些利益集团不希望河西省脱离出他们的控制,对郜克寄予希望的联省铁路项目予以打压就成了很大的可能。而受到这种打压直接影响最大的,势必是平陵以至太华的发展! 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杜言很难想象在郜克对太华产生了浓厚兴趣之后,冯振怀会只在铁路项目上给郜克使绊子,也许在冯振怀看来,整个太华的变化都可能会成为郜克向自己挑战的资本,那么冯振怀会怎么干就不难想象的。 更重要的是,那些在前一世为了自身利益不惜牺牲河西省经济发展的利益集团,一旦真正意识到太华在未来内陆跨省经济桥政策中的重要作用,就未必不可能会故技重施,再次利用手里的权力,做出阻止河西省发展的事情来。 甚至即便是为了冲顶而对政绩十分重视的杨伟民,也可能会在这种关系到众多方面利益的博弈当中选择牺牲河西省的利益,毕竟对杨伟民来说,在河西省的政治经历,不过是他仕途进步必不可少的阶梯,而不是某种必须完成的使命。 坐在床上想着这些的杜言感到额头隐隐作痛,他有时候也告诉自己这些想法也许只是杞人忧天,或者事情完全和他想象的不同,可是前世的那些经历和后来多年的事实却一次次提醒他,自己的这些想法也许恰恰正印证了多年后的很多事情。 就如同崔建斌最终被确定实际上是杨家给杨伟民在河西省安排的前锋一样,杜言内心里知道自己的分析也许已经很接近真正的现实。 那么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郜克的太华之行已经越来越近,而他现在却无奈的在远隔千里的申城,即便想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办法,自己难道有机会去搅入冯振怀与郜克这种级别的斗争么,更勿论这其中还有着远比这场斗争复杂得多的各方势力之间的博弈。 杜言轻轻叹息一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即便是在当初面对崔建斌时,他也没有这种茫然的无力感,这就如同站在拳坛上面对一个强大无比的对手,他即便已经完全看透对方出击的方式,可是在不成比例的力量悬殊面前,他却依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对自己拳打脚踢,却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能这样!”杜言心里一阵厌烦,他随后挥拳狠狠砸在身边的床头柜上,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床头柜上的一支钢笔被震得滚落地上。 杜言苦笑着弯腰拾起地上的钢笔随手放好,当他的眼神不经意的掠过床头柜上摆放的敞开来缺了一页的笔记本时,他的眼睛不由一亮。 这缺少的一页正是之前他与宋佑勃的秘书小高互留电话时随手撕下来写上自己号码的,这让杜言不禁想到了在这一切其中看似颇为低调,却隐隐的总是能看到影子的宋家。 如果说随着改革逐渐形成的由权钱结合而形成的特权阶级,在这场遏取财富的盛宴中都赚了个钵满盘满,那么伴随着着这种权力掠夺的,则是底层大众对这些特权阶级看得越来越透彻,和越来越刻骨的憎恨。 虽然权贵们从来没有因为底层民众的这种憎恨感到过良心上的不安而有所收敛,可这种财富越多名声越坏的结果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一种得失交换。 而就在这些捞取了财富却坏了名声的权贵之中,即便是某些根正苗红的伟人后代也是在所难免,可是就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集团里,却也并非完全如此。 宋家就是这少有的例外之一,即便是在后世信息发达的网络时代,宋家的异常低调给他们带来的除了还算不错的名声之外,就是更多实际上的利益和便利。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六章庙堂之微 在杜言的记忆中,在进入新世纪之后,宋家在各个领域中的潜在利益已经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而这一切都是宋老爷子早在几十年前决定远离权力中枢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的。 可是虽然这样,却并不意味着宋家就甘于退让,恰恰相反,做为让出那看上去炙手可热可实际上在国内这种环境下,随时都会化为泡影的权力的交换,宋家不论是在早期的动乱争权,还是在之后的改革开放中,不但始终如不老松柏一样以特立独行而挺立不倒,更在国内建立起了一个不论是谁主宰这个国家,却都绝对不能予以忽视的由经济秩序奠定基础的庞大体系。 也正是因为这样,宋嘉逸才能得以在即便是上层当中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能早早的明了国家未来的经济发展脉络,更是独具慧眼的看到了平陵以至太华在未来可能起到的巨大作用和非凡潜力。 事实证明宋家的眼光绝对独到,随着时间推移,平陵乃至太华的作用正在逐渐凸显,郜克这次的太华之行就是一个明证,那么既然如此,宋家难道会眼看着一个可能成为他们对内地经济发展产生巨大影响的根据地,就因为某些人的权力内斗而就此沉沦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不要说宋家那些把家族和集团利益看得重于一切的大佬,就是宋嘉逸和乔洛蔚,也绝对不会看着他们辛苦经营的一切就这么化为乌有! 想通这个,杜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心头淤积的烦闷瞬间消失不见,只是随着逐渐想到更多的东西,他的笑容也渐渐变得透着深意。 宋家会怎么做是一回事,但是杜言却并不想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宋家的身上。 杜言知道,如果说不论是宋嘉逸还是乔洛蔚因为和他多少有些交情还算对他坦诚,可是当关乎宋家利益的时候,他们就绝对只是纯粹的宋家人,而那位他刚刚见过的宋氏谋主宋佑勃虽然看起来对他颇为赏识,可是在这种层面的人眼中,也许归根结底自己什么都不是! 说起这个杜言也只能感到沮丧,因为他清楚的明白,这无关出身亲疏,只因为现在的他根本什么都不是,如果自己没有能力站在一个能引起他们这些人注意的高度,即便宋佑勃再欣赏自己,也是不会考虑到他的感受和处境的。 那么杜言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论是否愿意都要把宋家拉近这个漩涡之中,在这场关乎太华以至河西省的斗争博弈里,宋家如果想要获得足够多的利益,就必须打破他们始终信奉的那种居于幕后,静观变化的做派。 能让宋家改变这种习惯的关键,则是现在几乎已经完全淡出河西权力核心的楚平。而如何引起楚平的关注,现在则有一个千载难逢的人选,楚亦兰! 想到楚亦兰,杜言不禁微微一笑,想通了前后关键的他这时已经隐约猜到,楚亦兰这个时候到平陵任职固然是因为楚平准备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让女儿抓上一笔可观的政绩,可更多的原因是一种向宋家展示决心的表态。 而且在他这种异乎寻常的举动背后,也许更有着郜克试图与宋家大佬们接触甚至投靠的试探在其中。 毕竟即便在任内拿到了响当当的政绩,可在下届是否能如愿接任省委书记还是个很大的疑问,而如果能借着联省铁路项目与宋家搭上关系,那对郜克来说就完全是一举两得的大好事了,即便在下届争夺之中无法如愿,依靠宋家的关系,调到其他省份担任省委书记的机会也是大了不少。 “如意算盘啊。”杜言喃喃的说了一句,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即便看清了郜克这一步棋,可看上去实际上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联系到太华和平陵,他就清楚的意识到,那些看似遥不可及的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却已经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甚至是息息相关的厉害关系。 站在洗漱台前的杜言一边琢磨一边看着墙上镜子里的自己,他倒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在某个早晨,为省部级这种层面的斗争绞尽脑汁,只是当他仔细一想觉得这实在有些不着边际可又不得不想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急急的敲门声! “杜言,你完事了没有?”楚亦兰显得颇为不耐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当杜言用手巾擦着脸打开房门时,看到的是一个早已经穿戴整齐的白领丽人。 “你怎么这么慢,比个女人还磨蹭。”楚亦兰不满的看着杜言。 说起来昨天晚上她实在有些恼火,虽然是按照父亲的意图才向杜言透露自己的家世还有与丁秉先的关系,可是看着杜言那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的样子,楚亦兰就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 对杜言,虽然早先之前的那些恶劣印象已经淡去不少,可楚亦兰实在对他说不上有什么好感。 在楚亦兰看来,这个掉吃浪荡怎么看都不像个机关干部的人,做为一个县委常委不但不合适,甚至连提拔他的人的能力都值得怀疑。尽管上次张文亮视察平陵的时候,杜言在平息重机厂工人上访事件中表现的颇为引人注意,可随后他在对待张文亮时那种异乎寻常的嚣张跋扈,让楚亦兰刚刚产生的那点好印象立刻荡然无存。 只是现在,楚亦兰对杜言的看法变得有些模糊起来,虽然只是短短两天,可是两个人的共同经历让她感到与杜言之间变得有些关系复杂,虽然他们现在依旧只是同事关系,可楚亦兰知道,这个时候不但洽商团,也许连远在千里之外的太华都已经传出某些关于两个人之间的谣言了。 父亲是不是已经听到了什么,只是没有问呢?楚亦兰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以她对父亲的了解,她知道即便真的听到什么父亲也不会主动问起来。 说起来在关于她的个人问题上,楚亦兰对父亲有着说不出的感激。因为不论是身居省委书记的高位,还是处境最艰难的时候,做为父亲的楚平,也从没提出过要用女儿的终身幸福来换取自己仕途上的利益! 只是莫名其妙的可能会和这个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杜言牵扯到一起,想到这个楚亦兰甚至对自己调任平陵有种隐约的不安,这让她这位即便是在市委大院里也驾轻就熟的副秘书长感到真是有些莫名其妙到了家。 现在看着杜言那一副还不以为意的散漫样子,想起早些时候邝副市长在电话里那听似随意,可语气之间还是透着某种暧昧的口气,楚亦兰就觉得这趟申城之行真是自己的一场劫难。 “杜主任,请你遵守一下时间观念好不好?”在坐进车里之后,楚亦兰终于忍耐不住的说了一句。 这辆车是从省驻申办借来的,对前任省委书记的千金,省驻申办主任的礼数还是到位的,不说楚平毕竟还是省人大主任,单是以省长郜克和楚平的关系说,人走茶凉这种事也至少现在还轮不到楚家身上。 更何况楚亦兰本身年纪轻轻也已经是地市级的副秘书长,这将来前景如何更是不可捉摸。毕竟现在留情面,将来好见面的官场习俗,大家还是都懂的。 看着楚亦兰微微皱着眉头的样子,杜言想笑却还是忍住了,他能猜到现在估计已经是谣言满天飞,毕竟自己和楚亦兰从太华驻申办出来之后很快就到了省驻申办,可毕竟经过洪子明这么一闹,有些事情不但是说不清楚,更是会让人越想越多心的。 那些人会说什么呢?自己为了楚亦兰和申城一少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估计不会到这么邪乎的地步,可估计也好听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杜言忽然微微一皱眉,他想到如果这些无聊的谣言传回太华,会不会就因此影响到楚亦兰到平陵任职这件事,如果是这样那就实在得不偿失,更不是杜言愿意看到的了。 只有和平陵紧紧联系到一起的楚亦兰,才会在毒牙将来的计划中起到重要作用,如果只因为这些谣言就导致她与任职平陵失之交臂,那么这样的结局就太糟糕了。 “秘书长,华昌赵经理她们是不是和我们一起到会展中心去?”杜言问了一句,其实他是知道赵小云已经单独走了,只是如果表现的对赵小云的行踪太过熟悉就不太正常了,毕竟在某些事情上女人的直觉实在有些可怕。 “赵经理好像提前走了,”楚亦兰随口回答着,因为是坐人家的车,她也实在不方便对杜言表现出太多的不满“听说华昌有重要人物要参见这次春交会,大概她是去提前做准备的。” “秘书长,我看是不是这样,咱们两个人毕竟是为驻太华的投资企业在春交会上的活动服务的,如果咱们都不在一旦有了问题就没有人负责协调,要不到和邝市长他们会合登记的事由你来办,我呢,就直接去会展区里转转,反正到时候你们帮我把参展证带来就行,人去多了也只是几个人办事没必要么。” 在杜言说这些话时,楚亦兰一直默默的看着他,听他说完,楚亦兰略微沉吟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发出“嗯”的一个单音,虽然这声听似不太在意的回答好像有些冷漠,可是杜言的眼角却在扫过楚亦兰放在腿上的手时发现,她原本略握的右手在那一刻微微松了开来。 倚仗着是省驻申办车牌照,虽然通向春交会会展中心的交通管制比较严,可车子还是顺利的进入了会展中心里面的停车场,在半路上和楚亦兰越好在太华展区见面之后,杜言下了车独自随着不停涌动,好像一眼看不到头的人群向会展中心里面走去。 和其他地区的春季交易会比较起来,申城春交会有着明显久远得多的历史,只是按照惯例,原本应该在每年二月份召开的本届春交会,却因为老人的南巡延迟到了四月。 而南方的四月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很热,看着那些已经早早穿上了夏季衣衫的年轻时尚的女孩们,望着那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花花一片的美腿森林,杜言真实的感受到了南方开放的思想和普通民众超前的意识。 杜言知道,正是这种意识才是南方的经济得以迅速腾飞,而南方的思想也更加开放进步的原因,和这种已经深深的渗入普罗大众的思维中的进步比较起来,北方内地的封闭落后就显得尤为突出,甚至正是这种意识上的落后差异,越往后越显露出问题的严重,以至逐渐的与南方发达地区的距离变得越来越大。 看着眼前情景,杜言轻叹一声,技术差距可以通过追赶弥补,就如同他已经让苏倩趁着这趟去东海的机会,去找到他所知道的那位沪大教授和他的研究团队,一旦找到不论采取什么样的方法,他一定要想办法把那些宝贝连人带机器的收入自己麾下。 可是意识上的巨大差距,就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改变的了了,甚至即便将来有朝一日他走上了更高的位置,如果不能从根本上改变普通民众那种思想上的保守落后,引发他们自己主动追求创新的意志,那一切依旧是举步维艰,难以为继的。 毕竟所谓人力有穷极,杜言不是万事通,更不是救世主。 远远看到标着河西省标志的展区的大块铭牌,杜言向前走去,就在他刚刚走进河西省展区,沿着两边都是河西省各个市县的展区的噪杂通道向前走去时,旁边一个展台前忽然走过一个身影。 看着那个身材提拔,长相英俊,侧脸看上去异常熟悉的中年干部,杜言不由暗暗一愣,同时心里暗道:“他怎么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七章嚣张女人 看到韩秋实,杜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会在千里之外的申城遇到韩冰的父亲。 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正在收拾展台上文件的韩秋实抬起头,先是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杜言,然后就露出了笑容。 “小伙子是你啊,”韩秋实向杜言笑着说“没想到你也在申城,怎么,在这上学么?” “已经工作一段时间了……”听到韩秋实的询问,杜言回答的时候不禁露出无奈的苦笑。 也许是天生显得年轻,杜言的外貌给人的感觉总是比实际年龄小上不少,即便是在平陵,开始的时候就曾经出现过一些单位的门卫以为他是还在上学的学生,把他拦在门外的经历,虽然这种事情很快就是没有再发生,可杜言自己也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这张看上去明显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几岁的脸,的确是给他带来了不少的烦恼。 这时杜言已经想起来,前世曾经听韩冰说过,韩秋实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太华市政府工作的,只是让杜言有些奇怪的是,他记得很清楚,太华市这次的招商团里显然没有韩秋实。 “小伙子,在哪工作,也是咱们太华?”韩秋实随口问着,对这个挺懂礼貌的年轻人,韩秋实的印象不错,虽然觉得他要和自家老父学武术的举动略微有些不务正业,可他倒也并不讨厌“怎么,还惦记着和我父亲学武术?” 看着韩秋实俊朗的脸,杜言心头浮起一阵似真似幻的迷茫,从这张脸上他似乎看到了多少年后的韩冰,说起来到现在杜言还记得,韩冰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长的象父亲,而那个时候的杜言,也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过,韩冰的父亲韩秋实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曾经从韩冰那里看到过韩秋实的照片,可现在,看着对面的韩秋实,杜言不能不承认,韩冰的父亲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中年人。 “我在下面的县里工作,”杜言笑着点头,看到韩秋实正在搬两个似乎有些沉重的盒子,他顺着帮着搬起一个,因为和楚亦兰说好分头走,他倒也不是很着急,毕竟如果两个人先后到场,可能就又要引起一些议论了,而且看样子和韩秋实也是顺路,他就一边和韩秋实说话一起跟着向前走去“这次是随市里的招商团来参加春交会的。” “哦,是么?”韩秋实停顿一下问了一句。 杜言注意到,听到这话的韩秋实略微一愣之际似乎隐约露出些许异样神色,可只是一晃,他就又恢复了笑呵呵的神情“年轻人多磨练有好处,说不定这次出来就是要磨练培养的好机会。” “那个我可没想过。”杜言略微苦笑一声,想起自己这次被崔建斌借着参加春交会的名义给从平陵直接赶出来,想来接下来那些人在平陵肯定会有不小的动作,虽然在离开之前已经在新区做好了安排,可是想到崔建斌的老谋深算和张文亮那明显的意图,杜言还是能感觉到那一阵阵难以抗衡的压力。 如果说这次春交会有什么收获,那就是意外的与宋佑勃的见面和与程怀民的接触,只是虽然能与这些人多少建立起联系的确称得上是了不起的进步,可以杜言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说,这些看似可以通向更高台阶的关系,却依旧起不到什么作用。 不要说这些人和河西省没有什么直接关系,所以还不太可能帮得上他,即便是在河西省,因为杜言现在的层次还太低,也根本还和人家够不上关系。 而且真要说到拉关系,也许和河西省人大主任楚平接近反而更容易些,至少楚亦兰到平陵任职的时候,只要和她搞好关系,那和楚平之间多少也算是有了个间接的联系。 而且从头天晚上楚亦兰的言语之间看,杜言可以肯定楚平把楚亦兰安排到平陵,显然是有着某种深意,而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东西可以被他利用,那就要看接下来事情会怎么发展了。 楚平早先就已经把儿子楚亦君安排到了河西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身边,而以杜言所知道的梁本初与宋家那似乎颇为紧密的关系,楚平已经可以说与宋家挂上了钩,让楚亦兰到平陵工作,也不过是楚平向宋家表示出的更明确的信号而已。 至于说头天楚亦兰透露的楚平与丁秉先之间的关系,在杜言看来这固然是多少有向他示好的意思,可未必也不是某种变相的警告。 至少,楚平是在提醒他,在平陵以至太华,自己还是有足以能代替他成为与宋家讨价还价的人选的。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跟在韩秋实身后穿过一块巨大的落地横幅走到展台后面,让他略感意外的是他注意到这个展台是河西省政府在春交会上的展台,看来韩秋实现在的工作单位和他记忆中韩冰告诉他的,似乎多少有些出入。 “韩干事,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一个透着不耐烦,却是满口京片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顺着声音望去,杜言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正满脸不不耐的看着韩秋实,他手里拿着一本看上去像是卷起来的书似的东西,正不住的在手上拍打,看到韩秋实两个人走过来,他皱着双眉不住抱怨着。 “韩干事,你们河西这边的人做事都这么拖拖拉拉的么?魏小姐的时间原本就很宝贵,再加上下来的任务又这么紧,如果耽误了进程,领导那边批评下来大家都不好办吧。”那个男人说着向韩秋实身后的杜言看了看,同时眉头皱的更紧了“我说韩干事,你们这边的工作做的真不到位,配合程度不够就算了,还竟是打发些年轻人过来,你说这些年轻人除了影响魏小姐的活动,还能干什么?” 看到这一幕,杜言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韩秋实,他看到韩秋实虽然看上去平静,可是神色间却略显阴沉,似乎是正在克制着心里的情绪。 “刘指导,没必要这么大的火气吧,”韩秋实终于开口了,他似乎是压下了心头的不快,只是虽然神色平静,声音却略微有些冷漠“我们河西当然是全力配合首都来的同志做好工作的,再说这也是提升我们河西知名度的好事,怎么会不关心你们的工作呢。” “那就快点吧,魏小姐等得都急了,”中年人看到韩秋实虽然口气不是很热情,可至少态度还算不错,脸上略微显得缓和了一些“我说韩干事,不是我故意为难你,魏小姐原本的安排是很满的,你也知道,最近魏小姐接了不少有影响的活动,说起来不论哪个拿出来都不比你们河西这边给的条件差,只不过魏小姐是抱着回报家乡的心思,再加上刘部长一再邀请实在不好推脱,要不然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们河西省占这个便宜吧。” 听着中年人一个劲的唠叨,韩秋实原本还算平静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阴沉,他回头看了看杜言,然后用力露出一丝笑容:“谢谢你了小杜,这些东西给我吧。” 说着他刚要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下去接杜言手里的盒子,那个中年人却又已经继续说:“韩干事你们来了两个人,正好帮着把那边的东西搬过去吧,时间实在是太赶了,来不及了。” 听了那个刘指导的话,韩秋实微一皱眉刚要说什么,杜言已经笑着摇摇头说:“没关系的韩干事,现在我也不忙,先帮你把东西搬过去再说。” 说着他向那那个刘指导指的几个大箱子走去,就在他刚刚走出两步时,听到了身旁的韩秋实发出的一声似有似无的轻轻叹息。 听到这声叹息,杜言转过身恰好看到了韩秋实脸上浮现出的一丝说不出的落寞,这让杜言不禁略微有些诧异。 在杜言的记忆当中,每当韩冰提到她的父亲时,除了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明显恋父情结的崇拜之外,就是她总是提到的父亲那从不向苦难低头的乐观,而虽然只是两次接触,可杜言也可以从韩秋实的身上感觉到韩冰所说的那种乐观和豁达。 也许是出身传统家庭的原因,即便是到了很久之后显得充满了古灵精怪,可是一旦平静下来,杜言总是能隐约的感受到韩冰身上有着一种似是早已经形成习惯的委婉与宁静。 也许正是这种委婉宁静,居然会出现在以好动甚至是有些另类的韩冰身上的极具反差产生的怪异矛盾,深深的吸引住了那个时候的杜言,而且也许正是这种虽然外表充满了玩世不恭和随心所欲,可内心中却始终保持着传统的自尊自爱的观念,才让韩冰在面对自己无法抗衡的命运的时候,宁可使用那种令人心痛的极端方式,来保护属于自己的最后的尊严。 想到这些的杜言心头没来由的一阵刺痛,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一世是不是还会与韩冰相见,但是一想到将来有一天韩冰要面对那种残酷命运时,一阵说不出的难受就让他恨不得有种想立刻找到她,并且把她揽在怀里好好保护的冲动。 “小杜,你怎么了,不舒服么,要不你先忙自己的事情去吧。”看到杜言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神色的韩秋实有些关心的问着,他不想让这个看上去颇有好感的年轻人因为现在的自己遇到麻烦,所以准备找个理由把杜言打发走,想起之前领导安排工作时故意把自己安排来照顾这些从首都来的客人,他就已经知道这其实不过是变相给自己小鞋穿而已。 “没事韩干事,我也不忙。”杜言说着双手用力搬起一个很重箱子,同时他有些奇怪的又看了韩秋实一眼。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经过,可从刚才两个人的对话杜言可以猜到,那个中年人所说的魏小姐也许是河西省政府请来帮着在春交会上做宣传的什么人,说起来这种宣传方式现在也只是刚刚兴起,却不知道是哪个颇有超前意识的人想出来的主意。 只是让杜言在意的是,以韩秋实工作多年的资历,即便这种招待客人的工作安排给了他,可至少也应该还有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份工作,可现在看来却不但好像只有韩秋实自己在,而且从那个刘指导的态度看,显然对韩秋实也并不客气,这就让人不禁有些奇怪了。 再联想到刚刚听到的韩秋实那所有若无的一声叹息,杜言甚至已经可以肯定,韩秋实现在的处境,显然不是很好。 “小杜,谢谢了你。” 跟上来的韩秋实对杜言笑着说,他的脸上这时又恢复了之前那平淡却透着爽朗的神情,似乎之前从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快从没出现过似的。 看到这个样子的韩秋实,杜言忽然意识到,也许这就是韩秋实在回家之后给家人留下的印象,不论在工作中遇到什么样的挫折,一旦回到家里面对家人时,他总是显得那么轻松,就如同自己第一次在韩家院外看到他推着自行车走出家门时那样,一切的烦恼和不快,都绝不会让家人看到,更不会让她们为自己担心。 想到这个的杜言心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眼前的韩秋实稳重成熟而又承担着做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在韩冰的眼里父亲不但是万能的,更是她心目中的精神支柱。 也正因为这样,当多年之后这个精神支柱轰然倒下时,几乎彻底崩溃的韩冰,才会以那种可怕而极端的方式,来狠狠的报复给她的家庭带来巨大灾难的那些人。 杜言这么一边想着一边跟着韩秋实沿着展台后面的几座临时搭建的帐篷之间的小道向前走着,当他们来到一个小小的隔间前时,一个女人不满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河西这边的人是怎么搞的,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让我过来,过来了也安排好接待,随便找个小干事就打发我了,在这么下去我直接走人。” 听到隔间里传来的话,杜言不禁一皱眉头,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位魏小姐是何方神圣,可只听这些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反感。 “魏小姐您别着急,现在韩干事正想办法协调呢,”一个略显焦急的年轻女声从隔间里传出来“我这就去找韩干事说,再给您安排其他休息的地方。” “不用了,你们也就能提供这样的条件了,以前我走出去的时候就说过这辈子也不想回河西来,天生的穷地方养了一群穷要饭的,几百年也改不了的穷命!”女人声调中那种鄙夷即便是从外面也能感觉的到。 隔间的布帘猛的掀起,一个年轻女孩从里面扑了出来,因为太急,那个人根本没看路直接向门外冲来,当她看到面前的韩秋实时因为意外不禁随着“啊”的一声大叫想要停住前冲的势头,却因为用力过猛不由身子向前一栽就直接向着韩秋实身上撞来! 一直站在门口听着的韩秋实忽然身子向旁边一闪,他宽阔的肩膀似是无意的向那个年轻女孩前冲的肩头一碰,随着这轻轻一撞,那个女孩向前猛冲的势头却是不由一缓,伴着一声轻叫,女孩的脚下终于停了下来。 “小柯,走路注意点。”韩秋实淡淡的看了一眼那个满面通红,眼中还噙着眼泪的女孩。 “韩干事……”年轻女孩似乎要说什么,却被韩秋实打了个手势阻止住了。 这时,杜言看到韩秋实一直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似乎已经被磨得快要没了,一双很浓的眉毛已经紧紧拧在一起。 在后世,韩冰的容貌曾经不止一次的让杜言感到失神,而这一切的功劳自然要归功于优良的血统,韩秋实的长相不可谓不英俊,在这一点上说杜言还真是自叹不如,只是现在的韩秋实脸上却是已经挂上了一层寒霜,那似乎就是怒气已经忍耐到了极限的预兆,这让杜言不禁暗暗琢磨,如果里面的人再说什么,可能韩秋实就真的会忍耐不住了。 就在这时,隔间的布帘忽然挑起,随着一阵香气,一个看上去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这个女人长的原本很漂亮,只是她脸上那种好像就是在找人麻烦的别扭样却是破坏了原本还算不俗的容貌,这让她化了妆的脸看上去显得略微有些走形。 看着这个脸型看上去有些面熟的年轻女人,杜言略一寻思,才想起这个女人似乎是当下正在逐渐走火的一个女明星,只是在杜言记忆里,现在的她还只算是崭露头角,名气并不是很大,要再过上一段时日,这个女星才会变得红的发紫。 只不过她究竟是怎么火的,却不是现在的人能想象的到的了,至少在当下这个还把女明星的外表和内心容易混为一谈的时代,绝大多数普通人是想象不到这些女星背后都有着什么样的故事,更不会想到就如眼前这位女明星一样,在她背后站着的,究竟是都是些什么人。 看到韩秋实,这位如今正红火起来的女星显然一愣,可随后扭头准备从韩秋实身边走过去。 “魏小姐,我们河西省对你很有诚意的,”韩秋实忽然开口了,和之前那种随和的神情不同,他现在虽然声调平淡,可却透出一种凝重“我们也很感谢你回报家乡的行动,所以为你这次出行提供了我们认为力所能及的便利条件,如果还有设么要求你可以提出来,不过同时也请你注意你的言行,河西省毕竟是你的家乡,你这么说不觉得不合适么?” 韩秋实冷冷的看着这个年轻女人,说起来他的耐性的确已经快要磨没了,从被莫名其妙的从太华市政府调到省文化厅坐冷板凳那天起,他不但深深感到了人情冷暖,更感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甚至以前一些和他堪称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和他疏远了。 而在工作中,自从来到文化厅之后,他就受到了各种打压,而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自己在单位无意中得罪了一个据说与市委副书记刘文亮关系很暧昧的女人。 韩秋实知道这次自己的被安排来接待这位有名难缠的女明星,其实就是单位里有人在给自己穿小鞋,只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现在颇为当红的女明星会是这么样一个人,不但完全和她在舞台上的形象不一样,甚至看上去连最起码的休养都没有,这让原本就已经心头压抑的韩秋实不禁有种无法忍耐的气愤。 似乎没想到韩秋实会忽然对自己用这种态度说话,年轻女人先是有些愕然的看着他,然后脸上就露出了愤怒的神色! “你这是什么态度?”年轻女人愤怒的瞪着韩秋实“我是你们河西省招商团请来的客人,是你们请我来为你们做宣传的,你现在这种态度我绝对不能接受!”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向闻声而来的那个刘指导招了招手:“刘指导你过来一下,看来我们留在这儿也是没什么用了,我们回去吧!” “早就该回去了,”刘指导看着韩秋实埂了埂脖子“和这帮内地的土包子就没什么可说的,原本过来就是看人情帮他们一把,他们倒还拿起来了,走着哥几个!” 那个刘指导说完向着韩秋实瞪了一眼,转身就走。 看到这一幕,杜言也不禁皱起了双眉,他听的出来这些人似乎是河西省某个高官请来的,也正因为这样,这些人才会这么嚣张跋扈。 之前他和楚亦兰虽然到了省驻申办,可因为来去匆匆,他们并没有见到这些人,也许这些人根本就没住在驻申办的酒店里,只不过现在这种情景,让杜言看了却是心头火起。 不说这个外表靓丽,可实际上只是个趋炎附势的女人后来曾经暴露出的那些让人恶心的各种传闻,只是她现在这种嚣张的态度,就让杜言不禁感到厌恶。 连带着,甚至是对决定邀请她的人也产生了反感,只是看着这个女人略微一想之后,杜言心头不禁闪过一个念头。 决定邀请这个女人的那位省里的领导,未必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正的目的,也许只是为了讨好这个女人身后的那一位罢了,毕竟仔细回忆一下,按照后世曝出来的那些传闻,这个现在正逐渐走红国内的女星,差不多也正是这个时候被某位达官显贵看中,从此开始了她所谓的辉煌生涯。 而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那位邀请这个女人来为河西省招商团宣传助威的省领导,就未必只是出于纯粹的工作需要,说不定纯粹就是想借着邀请这个女人,和上面那位拉关系。 这么一想,杜言不禁开始为韩秋实的处境担心起来。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严厉的声音,从另一边响了起来:“韩干事,你这是什么态度?!” 听到这声呵斥,韩秋实俊朗的脸上霎时一阴,而循着声音看去,杜言看到两个人正向这边走来,前面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胖子正走的飞快。 这个人有着一个谁也忽视不了的大肚子,也许是做作也许是真的着急,他一边走一边不住的用手抹着光秃秃的额头,当他走到那个魏小姐的面前时,原本满是怒气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满脸微笑,那种瞬间的变化让人不能不对他这门功夫感到由衷的佩服。 自从这个人出现,韩秋实就没有再看那位魏小姐,他只是低声安慰旁边还在不住哭泣的年轻女工作人员。 而当那个胖子跑到魏小姐面前道歉时,站在旁边的杜言却一直看着跟在这个胖子身后不紧不慢走过来的那个年轻干部。 看着那个在看到他之后,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微笑向他微微点头,随后走过来的年轻干部,杜言心里不禁暗想:“今天还真是邪门,总是能碰上熟人。” 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杜言伸出手和那个年轻干部用力握在一起。 “还真是巧,真没想到在这遇到,最近还好么杜主任?” 刘家辉面含微笑的伸手和杜言紧紧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有力量,也很热情,丝毫没有一点在看到夺走自己位置的敌人应有的那种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八章出头 看到刘家辉居然和跟在韩秋实身后的那个年轻人握手,不论是正在一直不住对魏小姐道歉的胖男人,还是韩秋实都不禁有些愕然的看过来。 胖子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虽然刘家辉刚刚到省文化厅工作没多久,可是关于他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鼎的独子的消息,却早已经在省文化厅传开。 而且让很多人眼红的是,刘家辉刚到文化厅,就担任了厅纪检组监察室主任,这让很多人虽然眼红的要命,可却也毫无办法。 毕竟刘家辉在下面的时候就已经是实职副处,虽然有消息说他这次从下面上到省里多少有些内幕,可从他老子刘鼎稍微运作就把他立刻安排到了文化厅主持厅监察室主任看来,刘家辉的挪动显然不是什么坏事,这就让那些机关里的干部们自然对他小心谨慎起来,毕竟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将来的前途自然是未可限量。 只是出人意料的是,谁也没想到刘家辉会忽然对一个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年轻人客气起来,这自然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老何,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刘家辉回过头向胖男人打了个招呼“这位是咱们省太华市平陵县委常委,新区杜言杜主任,这位是省文化厅社会文化处处长何国良何处长。” 听到刘家辉的介绍,何国良胖胖的脸上就是不禁一愣,他似是有些不信似的打量了下杜言,然后脸上立刻挂上了那种似乎一下子就突然出现的笑容,同时立刻伸出了双手:“杜主任,久仰大名啊,没想到居然在申城见到了,这可真是幸会了。” 看着何国良那好像可以随意变化的脸,杜言不禁暗暗摇头,说起来常在机关里混的老人们,多少都有这么份见人做事的本事,可如这位何处长一样脸上说变就变的,那可真不是一般的本事能形容的了。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却并不怠慢,他和何处长一边握手一边笑着说:“何处长您可不要这么说,您是老同志,我们应该向您学习。” “杜主任真是谦虚了,河西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这可是走到哪都了不得的啊,”何国良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打量着杜言的脸,那样子倒好像是要把杜言看个清楚似的“现在谁不知道太华的平陵是个了不得的地方,出能人,更出政绩啊。” 何国良的话让杜言不禁微微一愣,他倒不是没想到会有人知道自己,毕竟正如何国良所说,全省最年轻的实职副处,只是这个头衔就已经足以让人引起别人的关注,只是从何国良的话里,杜言却隐约听出某种说不出味道的东西,这么想着他就不禁向旁边一直微笑的刘家辉看去。 如果说刘家辉对失去新区主任这个位置一点怨恨都没有,杜言是绝对不相信的,他很清楚,对刘家辉这样的人来说,一切好条件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虽然几乎每一步都是依靠着深厚的家庭背景,可在他们心目中,却认为这一切不但完全是理所当然,甚至还会把自己所获得的所有好处,视为是自己凭借能力换取来的。 就如同后世某位党国大佬的子女曾经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掌控价值几百亿的国企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样,杜言相信对刘家辉来说,他是绝对不会认为自己成为新区主任是抢了别人的位置。 相反,杜言也相信,虽然刘家辉是自己因为看到风向不对,找了个养病的借口从新区抽身离开,可一旦发现判断错误,那么对于接替他成为新区主任的自己,一定是从心里就有着无法形容的憎恨的。 这么一想,再稍一回味何国良话里那耐人寻味的口气,杜言已经完全可以确定,这位何处长显然是刘家辉,或者说是他父亲,河西省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刘鼎的关系很密切。 至少在知道他是谁之后,就可以立刻用这种带着意有所指的态度面对他,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浅。 想通这个的杜言,嘴角就不禁挂上了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他知道如国良这样的老油条,都能这么明显的露出对自己的敌意,这固然是何国良在变着法的向刘家辉示好,也由此可见刘家辉对自己已经恨到了什么地步。 事实上,换成任何人也绝对不会相信他们两个人之间会没有芥蒂,既然这样除了在外人面前需要那些维持虚伪的团结之外,他们两个人之间,可以说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共处的地方。 想通这些的杜言已经觉得有些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只是看到站在旁边正用意外和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韩秋实,杜言心中不禁掠过一丝担忧。 他已经能感觉到韩秋实的处境似乎有些艰难,而刚刚自己又是和韩秋实一起走过来,即便这只是巧合,可是他相信以刘家辉的心思和这位何处长的表现看,未必就不可能会把韩秋实和自己之间画上某些符号,这对如今正处境艰难的韩秋实来说,绝对是没有一点好处的雪上加霜。 想到这些杜言暗暗叹息一声,他虽然已经下定决心,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原因对韩冰和她的家人造成什么影响,可以就好像命运的刻意戏耍,在不知不觉当中,他和韩家再次发生了那种似乎牵扯不断的关系。 “何处长,我们的事还没说完呢,”魏小姐忽然提高嗓门说了一句,她不快的盯了一眼杜言,对杜言忽然抢了自己的风头,魏小姐有些恼火,只是当她看向刘家辉时,她的眼神却又变得温和了些“刘主任,河西这边的态度可不太好啊,好像并不欢迎我们吧。” “是啊,刘主任,你们这边的干部素质很不好,特别是对待魏小姐这样的知名演员,不但不积极配合还有不满情绪,这样下去会很影响河西省在领导心目中的印象的。”刘指导在旁边也不住的敲着边鼓,同时他的眼神略带讥讽的向韩秋实还有他旁边那个有些惊慌的女干部看去,那种意思自然是在说事情就出在这两个人的身上。 听到刘指导的话,刘家辉的双眉不禁皱了起来,他向韩秋实看了一眼,然后回头望向何国良。 刘家辉这个举动让旁边的何国良已经大体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他原本看向韩秋实时就已经颇为严厉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一想到这位魏小姐原本就是刘家辉的父亲刘鼎通过关系才联系上的,再加上隐约传闻中这位魏小姐和某位上层大佬之间那隐隐约约的暧昧关系,何国良看着韩秋实就不禁有一种要咬他几口的冲动! “韩干事,你们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何国良再也顾不上杜言这个“外人”还站在一边,就满脸怒容的向韩秋实发起了脾气“我们这次来之前厅里不是已经专门下了文件,一再重申要配合好省里在这次春交会上的活动,可是你们不但工作做的不到位,还用这种态度对待省里请来帮助我们的客人,你这种行为不但是工作态度不端正,而且你这个同志的思想问题更是很严重。”说到这,他又向韩秋实旁边那个已经吓得满脸苍白的年轻女干部斥责着“小柯,你是新同志,就应该虚心学习谨慎工作,可你现在这种娇小姐的思想很成问题,魏小姐是省里请来的客人,你不能做好工作还搬弄是非,你要就此做出深刻检讨。” “处长,我,我没有啊,我工作是很认真的,对韩小姐也很礼貌,我真的没搬弄是非……” 听到一向就以对待下属苛刻的何处长这么一说,原本就已经十分紧张的小柯,这时脸色已经一片苍白,她张开嘴不知所措的辩解着,同时无助的向旁边的韩秋实望去,似是要他来为自己作证。 “柯晓娟同志,你认为我批评你批评的错了么?”看到小柯居然当着人的面反驳自己,何国良胖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怒容,他伸出短粗的手指指着小柯,大声的对韩秋实说“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手底下的人,不认错还顶撞领导!” “我没……没顶撞领导……”年轻的女干部这时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她有些失神的向韩秋实抬起手,似乎是想要抓住韩秋实的袖子,可却又怕什么不敢去碰他。 “何处长,小柯的工作没有问题,”韩秋实忍耐着沉声说,他看的出何国良这纯粹就是杀鸡儆猴,如果自己不出声也许还不至于太过难堪,可只要开口那就肯定正中何国良的下怀,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韩秋实已经知道即便自己忍耐一时,之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更何况他也实在看不下去了“魏小姐提出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我们能提供的条件水平,另外何处长我也要向你汇报一下,我认为虽然是邀请来为我们省的招商引资做宣传的,但是对某些人一些过分甚至是伤害我们河西人感情的言论,也应该有提出反驳的需要。” “你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韩秋实的话,魏小姐原本化了妆的脸上霎时一片通红,她几步冲到韩秋实面前,死死盯着眼前这张原本之前她还颇有好感的俊朗面孔“我告诉你,别说你只是个小小的机关干事,就是那些首都里的科长处长都没有人敢这么和我说话的!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让你连这个小破干事都当不成,直接回老家要饭去!” 听到魏小姐嚣张的叫嚣,韩秋实原本压制的激愤不由充斥胸口,许久来所受到的不公待遇已经让他感到越来越难以忍耐,为了不让亲人担心,每当回到家里的时候他都要强颜欢笑,而在单位则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坚持下去。 而现在,眼前这么一个女演员居然也用这么嚣张的口气威胁自己,甚至叫嚣着要让自己连工作都干不成?! 啥时间,韩秋实只觉得胸口一阵说不出的郁堵,满腔愤懑令他眼中闪过一丝凌厉,一双修长的双手不由自主紧握起来! “啪啪啪!”随着鼓掌,一个充满讥讽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的真好。” 看到眼前一幕,站在旁边始终沉默的杜言终于开口了! 杜言的忽然开口,让同样看着这一幕的刘家辉先是一愣,接着眼中就掠过一抹喜悦。 被杜言忽然鼓掌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魏小姐愕然的向杜言看去,之前她只顾着向何国良抱怨,虽然后来看到何国良随着刘家辉与这个年轻人相互握手,可对于她这种的确见惯了各种世面,而在首都更是因为与某位大佬关系暧昧而与不少高官有所来往的人来说,根本没把这个河西省来的年轻人放在眼里。 现在听着这年轻人这明显带着讽刺,而脸上更是干脆直接露出鄙夷神色的话,魏小姐先是一阵错愕,然后这种错愕就变成了满腔怒火! “何处长,这是怎么回事?!”魏小姐的嗓音几乎变了调“这就是你们河西的干部?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是不是对派我来协助你们的上级领导有意见!” 魏小姐这话一出,何国良原本还陪着笑的脸上霎时一片苍白,虽然对这位魏小姐究竟和上面哪位大佬有关系还不太清楚,可他知道这个女演员是他绝对惹不起的! 更何况,就连旁边那位背景深厚的刘主任都对这位魏小姐礼让几分,现在杜言一句话就彻底得罪了她,自己夹在当中,这不是要跟着一起倒霉么? 想到这里,原本就对杜言有着看法的何国良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看着冷冷的说:“杜主任,这是我们省文化厅工作范围里的事情,你也很忙吧,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看到何国良这么毫不掩饰的下了逐客令,杜言却并不理会,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后看着韩秋实点点头,然后口气淡淡的对何国良说:“何处长,按理说这的确是你们工作范围内的事,可是因为这位魏小姐之前的那些话的确伤害到了我们全省河西人的感情,做为一个河西人,我认为我还是有权力说出自己的看法的。” 说完,杜言转头向那位脸色铁青的魏小姐看了一眼,随后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谁听了都能明白无误的感觉到的轻蔑哼声。 “魏小姐,你是一个文艺工作者,可你之前的那些言行完全和你工作的性质不符,你说河西省都是穷鬼,是要饭的,我记得你自己就是河西人吧,只不过你现在离开了河西省,立刻就变得高贵了?还是在你的心目中,成了所谓上等人就看不起其他地方的普通人?”杜言冷冷的看着魏小姐,他对这个女人没有丝毫好感,更重要的是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女人后来依仗着她背后那位大佬,不但在整个文艺界称王称霸,更是利用权势干了很多甚至可以说是伤天害理的事“另外,你用这种口气威胁一个政府工作人员,我想请问,你是依仗谁的势力?我想任何一位领导也没有给你这种可以随便决定别人命运的权力吧,你这种行为说轻点叫不自量力,说重了就是在故意给领导抹黑!” 魏小姐愣愣的看着杜言,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不但敢讥讽她,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留情面的呵斥自己,看到闻讯而来正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工作人员,她那张因为气恼而扭曲的脸上,变得难看无比,一张吐了厚厚口红的嘴唇因为颤抖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何处长,这个人是怎么回事?”看到魏小姐气的几乎晕过去,刘指导立刻指着杜言向着何国良喊了起来“魏小姐是什么身份?他敢这么对魏小姐说话,何处长,你今天要是不处理这个人,事情就没完,要不然我们告到中央首长那去!” “刘指导,这不太好吧……”何国良说着向杜言狠狠瞪去,他怎么也想到杜言不但忽然开口,甚至一上来就毫不留情的狠狠打击魏小姐,看着魏小姐那铁青的脸,在听着刘指导的叫嚣,想起关于这个女人背后的那些传说,他真有一种想和杜言拼命的冲动! 而听着刘指导的话,杜言却差点笑出声来,他看了一眼几乎就要吃了自己似的何国良,回过头向韩秋实伸出了手。 “之前没机会,现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太华市平陵县委常委,平陵新区主任杜言,”杜言几乎一字一句的说“秋实同志,不论别人怎么说,我在这里向你表示感谢,感谢你以一个河西人的身份维护了我们河西省的尊严,我相信任何一个有尊严的人都不会允许别人恶意污蔑自己的家乡,更不会因为某些人打着领导的旗号,利用子乌须有的名义就向歪风邪气低头。” 听到杜言的话,韩秋实同样愣愣的看着杜言,对于魏小姐是否与上面某些大佬有着关系,韩秋实并不清楚,可是他却知道不但自己的顶头上司何国良,就是旁边那位据说厅里背景深厚的督查室主任刘家辉,对她也是客客气气,似乎唯恐有所怠慢,可是现在这位忽然从刚毕业的大学生变成了副处级的新区主任的年轻人,却好像是根本不当一回事似的对那个女人严厉斥责,甚至用这种明显不符合官场规矩的方式向自己表示出了善意,这让韩秋实固然是受宠若惊,可更是疑惑重重。 他不知道这位杜主任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维护,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对自家老父的尊重而爱屋及乌?可这个唯一可能的理由,即便是韩秋实自己也觉得实在不靠谱。 而更让不但韩秋实,甚至是旁边冷眼看好戏的刘家辉都没有想到的是,当满心疑惑的韩秋实伸手和杜言握在一起时,杜言接下来说的话: “秋实同志,我听说你以前是在省工业厅工作过的,我相信你在地区工业化建设方面一定有自己的见解,如果可能,欢迎你到我们新区来一展抱负。” 这是拉拢!毫不掩饰的拉拢!更是挑衅!目中无人的挑衅! 看到杜言当着自己的面,就说出来给韩秋实安排出路的话,何国良几乎要被杜言这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举动气疯了! 他心里在这一刻已经下定决心,别说杜言也许只是为了较劲随便说说,就是真要有心调动韩秋实,只要自己还在社会文化处处长这个位子上呆着,韩秋实这辈子也别想挪窝! 而这时的韩秋实,借着握手传来的力道,已经感受到杜言传递给自己的一股让他虽然依旧莫名,却能感觉到的诚意。 “谢谢你杜主任,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在您的领导下工作!”韩秋实同样用力回握,不论杜言是出于什么目的,可韩秋实知道自己必须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明确的回应。 也许,自己的将来真的会有转机? 虽然清楚的知道这样的想法实在有些不现实,可是在一刹那,韩秋实的心中却是不禁浮起了这样的一丝幻想。 而在与此同时,杜言心中也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多难,哪怕是欠下乔洛蔚一个大大的人情,也一定要帮着韩秋实从省文化厅这个泥潭里跳出来! 想到这里,杜言和韩秋实握在一起的手更加用力! 然而,就在两个人刚刚放开紧握的双手,旁边的人正为这出人意料的一幕有些发愣时,一个略带着夸张惊喜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的过道上响了起来:“魏小姐,是魏小姐么?” 听到这声音,人们纷纷看去,却看到一个大约五十多岁的官员摸样的人正面露意外似的走过来,当他走到魏小姐面前后,就用一种略带责备似的口气说:“魏小姐,你在省团这边怎么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啊,要不是过来办点事,我可就错过了啊。” “请问你是?”脸色难看的魏小姐看着对方有些疑惑的问,因为对方看上去应该是个地位不低的官员,她这个时候虽然心情坏极,倒也不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魏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因为魏小姐没认出自己感到太过难堪“我是河西省太华市副市长邝达夫啊,去年秋天在首都开全国市级工业汇报会议上,你来做过慰问演出,之后我们一起吃过饭,还记得吗?” “对对,邝市长,”魏小姐先是含糊的点着头,然后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对方问道“邝市长,你说你在哪个市?” “太华。” 看到魏小姐露出认真的神态,邝副市长心中不禁暗暗欣喜,他还记得上次参加全国会议时,曾经看到即便是身为机械部部长的隋建超,对这个女人的态度都挺尊敬,再想到某些隐约传闻,邝副市长脸的笑容更浓了。 邝副市长在太华已经干了四年副市长,到头来连个常务都没混上,这当然让他着急,之前在首都看到了这个似乎来头不小的魏小姐他就上了心,只是没机会和人家搭讪。 现在难得遇到,如果能和这个女人搞好关系,也许就是条不可多得的上升之路。 “原来是太华,”魏小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斜着眼睛向杜言瞥了一下,然后冷冷的说“邝市长,我对太华是很有好感的,只是某些个别人就是例外了,真没想到太华还有那样的干部。” 魏小姐忽然变了脸色让邝副市长不禁一愣,一想之前她看向杜言的那种眼神,邝副市长的脸上的笑容一下变得荡然无存,他回过头冷冷的向杜言看去,同时毫不客气的问道:“杜言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看到邝副市长对着杜言厉声质问,不但魏小姐,连何国良的脸上也隐约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而跟邝副市长身后看着这一幕的楚亦兰,不禁心头闪过一丝担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三十九章杜主任不是软柿子 楚亦兰暗皱着双眉,站在满脸不快的邝副市长身后看着不远处的杜言。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和他刚刚分手没多久,杜言这边就又出了岔子,这让原本已经因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很烦恼的楚亦兰感到说不出的恼火。 邝副市长因为是政府那边的人,对他的为人楚亦兰并不很了解,可她多少听说过这个人还是很热衷权位的,一看到他对魏小姐那小心谨慎,甚至有点刻意讨好,楚亦兰就猜测到这位魏小姐显然有着不小的背景。 而之前因为洪子明的事,邝副市长就已经对杜言和楚亦兰有了不小的看法,这从她回到招商团之后人们对她的暧昧态度就能看出来,毕竟如果邝副市长没有什么表示,这些人又怎么敢对她这个市委副秘书长耍脸色呢? 这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市政府那边的那些干部,从那些人看她的眼神,楚亦兰甚至能多少猜到他们心里都在转些什么样的龌龊念头。 “这是怎么回事啊,杜主任?”邝副市长脸上的神色似是缓和了一些,不过他的声调却显得很冷淡。 这让在场的人立刻看出,在邝副市长心目中,杜言虽然是新区主任,一位堂堂的县委常委,却显然是不能和魏小姐这种手眼通点的人比较的。 这让原本满脸怒气的微笑里不由感到心中得意,脸上的怒气也自然变得少了一些,同时心里对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副市长倒是多了些好感,虽然也知道对方是因为自己背后大人物的原因才刻意巴结自己,可心里却依旧是说不出的得意。 她偷偷向旁边的那个刘指导使了个眼色,看到这个眼色,刘指导立刻心领神会的向前几步,对着邝副市长伸出手:“您好,邝副市长,我姓刘,是魏小姐的同事,也是这次河西文艺宣传活动的总指导,关于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和您说一下。” “您好您好,”邝副市长立刻也伸出了手,虽然在他心目中其实并不怎么把这个所谓指导放在眼里,可是因为是魏小姐的同事,他自然不能怠慢“请问刘指导,刚才发生了什么?” 听到邝副市长开口就直接问刘指导发生了什么,而不是继续向杜言质问,旁边稍微聪明点的人都已经明白,邝副市长这显然是准备接着听这个刘指导的介绍偏听偏信了,否则按照常理是怎么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听自己这边人的介绍,而是去听显然杜言起了冲突的一方的说辞。 看到刘指导就要说话,楚亦兰终于忍不住开口对邝副市长说:“邝市长,在这里不太方便,不论发生了什么事,这都是咱们河西内部的问题,让别人看到不太好吧。” 听楚亦兰这么一说,邝副市长不禁微微有些犹豫,其实他当着这么多人质问杜言,也只是要给魏小姐一个面子,博魏小姐的好感,楚亦兰这么一说,让他自然也意识到在这种地方公然质问自己市里的一个干部的确不太合适。 心里这么想着,他就向魏小姐看去,想找个借口看是不是先缓一下。 魏小姐原本已经露出笑容的脸上就是一沉,她斜眦了一眼楚亦兰,心里就更是不痛快。说起来她心里也很清楚,这些河西的官员之所以拼命巴结自己,只不过是因为自己身后的那尊大神而已,对她本人,也许这些男人自己还不一定揣着什么下作念头呢。 看到楚亦兰虽然只是随便站在那里,却自然而言的就显露出一种职业女性和明显受过良好教育的优雅气质,这让魏小姐心里立刻升起一股说不出来的邪火! “邝市长,这位是谁啊,”魏小姐冷冷的问,同时她故意上下打量着楚亦兰,想从她身上挑出点毛病,不过她很快就失望了,除了似乎有些强势多少失去了女性特有的魅力之外,她从楚亦兰身上挑不出什么毛病,而且多少见识过一些大场面的魏小姐也已经看出,这个眉目颇显妩媚,可看上去似乎因为略显严肃而多少掩饰了些美丽的女干部,应该不是那种她经常见到的领导身边的花瓶“看来你们太华的干部还真是都挺特别的,和领导说话都这样么?” 说着她回头向旁边一直看着这一幕的刘家辉瞪了一眼。 说起来魏小姐这时候对刘家辉多少有些怨气,她没想到这位原本应该替自己说话出头的刘大少居然玩起了作壁上观,屁都不放一个,眼看着自己被一个小地方来的“小干部”一通疏落,这股气自然让她觉得刘家辉是在故意看自己的笑话。 看到魏小姐瞪过来的眼神,刘家辉心里暗暗皱眉,对魏小姐的来历他自然比其他人清楚不少,所以如果是别人顶撞了她,刘家辉是不介意为她出头争脸卖个小人情的,只是现在出来的却是杜言,这就让刘家辉不太好出面了。 别说他虽然是省文化厅监察室主任,而杜言是一位副处级县区主任双方根本不相统辖,只因为杜言是接替他的后任这件事上,刘家辉甚至有点后悔跟着何国良一起过来淌这趟浑水了。 “邝市长,您好,”站在旁边的韩秋实忽然开口了。他白皙的脸上略显微红,一双直直的浓眉微微皱在一起,声调虽然略微急促却显得很坚定“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省文化厅干事,我叫韩秋实。” “哦?”听到韩秋实的自我介绍,邝副市长略感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脸色阴沉的何国良,他倒是认识何国良,所以对这个忽然冒出来自我介绍的省文化厅干部的举动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伸出手和韩秋实轻轻握了一下“韩干事,你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是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当人事,所以我想向邝市长介绍一下事情的经过。”韩秋实继续说,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必须站出来了。 “韩干事,这里都是领导,用得着你说明情况么?”何国良真有点想咬韩秋实一口的恨劲,虽然他和刘家辉站在一条线上,可现在看来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了,原本应该对杜言恨之入骨的刘家辉没主动出头,当他看到邝副市长身后的楚亦兰时,他就觉得这件事好像更是有点不太简单。 因为巧合,他曾经在一次无意中看到过楚亦兰和现任的人大主任楚平走在一起,看到楚平和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亲热的神态,何国良当时自然立刻没往好处想,可后来当他知道这个女人居然是一个身居要职的市委副秘书长,而且又恰好姓楚时,他就知道这女人即便不是楚平的女儿也是侄女之类的近亲。 现在看到楚亦兰虽然只是说了一句话,却无疑替杜言解了围,何国良就知道这里面也许就牵扯到太华市内部的派系斗争。 想到楚亦兰的背景,何国良都有点后悔为这点小事闹的这么大了,魏小姐即便再手眼通天,可那都太不着边际了。楚家却是河西的坐地虎,而楚平也只是刚退下去没有两年,不但影响力依旧很大,而且据说甚至还几次和省长郜克联手,很是和省委书记冯振怀掰了几次手腕,如果这个楚家的女人和杜言有什么关系,自己得罪了杜言,那就真是不智了。 特别是一想到杜言能年纪轻轻就当了新区主任,甚至据说还是顶走了刘家辉接的位置,何国良就觉得自己那颗比别人大上一圈的脑袋有点更大了。 看着何国良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杜言心里既想笑又觉得无奈,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演员,只因为她背后有着某个和她关系暧昧的大佬,居然就让这么多堂堂的国家干部不但小心伺候,甚至是提心吊胆,这种裸的对权力的讨好依附和其背后的腐烂味道,让杜言在这一刻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邝市长,还是让魏小姐自己说说为什么吧,”杜言冷冷的看着邝副市长,说起来别说这位副市长其实在平陵也不是什么多受人重视的实权人物,即便是市委副书记张文亮又如何“我想魏小姐一定愿意说说她都是怎么看待河西省的。” 听到杜言这讥讽的口气,在场的人脸上都露出了奇怪的表情,魏小姐的脸上这时已经是而铁青时而通红,她没想到这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愣头青不但当面顶撞自己,甚至连他的上司似乎都不买账,这让她真有种想要撒泼却又不知道该找谁去发火的感觉。 看着魏小姐那张神色不停变换的脸,邝副市长也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许不是个很好的巴结魏小姐的机会,只是现在都已经这样了,怎么也不能因为杜言和楚亦兰的几句话就卷旗息鼓,这不但让他面子上过不起,更重要的是说不定魏小姐还会因为这个恨上自己呢。 已经骑虎难下的邝副市长面色阴沉的盯着杜言,说起来他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处,自己混了这么多年才熬到个副厅,这其中的辛酸苦辣更是不为外人所知,这让他对眼前的年轻人本能的就有一种反感,还有就是旁边的楚亦兰,只不过是因为家境背景的关系,就已经是副处级的市委副秘书长。 不过就在这时,邝副市长忽然注意到了旁边一直沉默的刘家辉。 刘家辉的父亲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老邝很清楚,而且关于之前刘家辉的新区主任是让杜言顶替了的事他不但有所耳闻,甚至还私下里因为这个打听过杜言究竟是什么来路,居然能从刘大少的虎口里拔了这个大牙。 不过后来得到的消息却是杜言只是出身普通,之所以能顶替刘家辉,完全是因为机缘巧合,或者干脆说是刘大少自己出了昏招,把好好的新区主任的位子白白让了出去,所以杜言才拣了个现成便宜。 想到这个,看到站在旁边虽然好像不理不睬的刘家辉,邝副市长心思却已经动了起来,如果能借着这个打击杜言的机会博得刘家胡的好感,进而和他的老子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刘鼎搭上关系,那才是真正的近水楼台。 再看着杜言和楚亦兰,邝副市长就觉得似乎是对自己的一种无声的讽刺,这让他从一开始就很不高兴,现在看到楚亦兰又替杜言说话,他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接着似是有意无意的说:“楚秘书长,这两天你和杜主任是忙了一些,不过我想不能因为这个把个人判断带到工作当中来吧。” 楚亦兰脸上露出了一末殷红,或者干脆说是一丝愤怒!她怎么也没想到,邝副市长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情的直接暗示她和杜言之间有什么暧昧,这可以说根本不是一个领导干部应该说的话,可是看着邝副市长那张已经沉下来的脸,楚亦兰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再在外人面前为杜言说话,否则他并不介意说出更多让旁人会发生误会的话。 楚亦兰眼中隐藏着愤怒,她实在想不到一位副市长居然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威胁自己,虽然知道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人,可是私下传是一回事,一旦这种事被拿到台面上来说,那就很可能会影响到她的前途,甚至父亲为她安排的到平陵任职的事都有可能泡汤。 看到楚亦兰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邝副市长暗暗得意的哼了一声,虽然楚亦兰背景深厚自己本身也是身居要职,可邝副市长相信正因为这个她才更会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就不信楚亦兰会为了杜言宁可冒着出现流言蜚语的风险正面得罪自己。 何况,不是已经有传言说楚亦兰就要下放到下面去任职了么,相信这个时候的她是最不希望出现什么负面新闻的。 “杜主任,不论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希望你向魏小姐道歉,”邝副市长用居高临下的口气对杜言说“魏小姐是为了回报家乡才在百忙之中来为我们做宣传的,只这一点就应该得到所有人的尊重,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做为河西和太华的干部,你的表现直接影响到我们太华甚至河西对外的形象,”说到这里,他转身立刻露出笑脸对魏小姐说“魏小姐,我们的一些干部素质上需要锻炼,您是在首都工作的国家级艺术家,希望您能多多包涵,也希望您能依然为我们河西省大力宣传啊。” 看到邝副市长那满面笑容的样子,魏小姐原本沉沉的脸色终于慢慢挂上了一点笑容,她先是和邝副市长笑着应酬了几句,然后就斜着眼睛向杜言看去,这个时候她已经差不多忘了韩秋实那个小人物,只想看看这位刚才还那么得意的新区主任怎么向自己道歉的样子。 所有人都向杜言看去,人们的眼神中有讥讽,有嘲笑,有冷漠,也有无奈。 身在官场的人都知道,不论私下里斗得多么厉害,可是在明面上是绝对不允许公然违背更不许顶撞领导的!这是一个最基本的官场禁忌,不论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原因,公然违抗顶撞领导的人都会被所有人打入另册,然后被贴上不可重用的标签。 因为这么做是在挑战做为官场生存的根本,而国内官场能维持下来,依靠的就是这些绝对不允许违背的规矩! 楚亦兰看着杜言,心里略微有些为他难受。因为几天来的奇特遭遇,虽然和杜言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刻意距离,可在楚亦兰看来,杜言显然要比其他人可靠一些,而且因为就要到平陵工作,楚亦兰也愿意把杜言视为自己在平陵期间的一个盟友。 现在看到杜言面临这样的局面,楚亦兰不由为他有些担心起来,如果杜言因为一时的年轻冲动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那么等待他的就会是官场上绝对避免不了的打击,甚至就是她的父亲楚平,也绝不会为了这样的杜言出头说话的,因为杜言触犯的是所有官场人都必须遵守的游戏规则。 在人们的注视下,杜言向魏小姐看了看,看着那张带着讥讽嘲笑的脸,杜言面色平静,没人能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然后,在人们的注视下,他转身向一脸愤懑却无可奈何的韩秋实再次伸出了手:“秋实同志,刚才我说邀请你去我们新区工作,你个人有什么想法么?” 听到杜言忽然在这个时候旧话重提,韩秋实先是一愣,看着脸上露出笑容的杜言,韩秋实随后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和杜言紧紧握在一起。 到了这个时候,韩秋实已经大致猜到了自己之后的结果,也许回到河西之后自己很快就会被再次调动,也许是省厅档案科,甚至可能是下面某个文化馆之类的地方,不过现在看着这个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甚至要当面向那个嚣张的势利女人道歉的年轻主任,韩秋实觉得自己那点委屈真的不算什么了。 “杜主任,如果真有那个机会,我韩秋实别的不敢保证,在工作上你完全可以相信我,我愿意成为您手下的一个兵。”韩秋实毫不保留的表了态。 “谢谢你秋实同志,”杜言和韩秋实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随后他转身向旁边看热闹的何国良说“何处长,韩干事的调令很快就会下来,希望你能支持我们平陵的工作。” “等调令下来再说吧,杜主任。”何国良嘴角挂起一丝嘲笑,他这时觉得杜言就是在死撑面子了,至于韩秋实他已经打好注意,回去之后就把他调到下面的哪个社区文化站去,让他后半辈子就和那些老头老太太的熬日子直到退休。 杜言说完之后这才再次向魏小姐转身走去,当他走到魏小姐面前时,他静静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 在近处仔细看,这个女人长的还是不错的,只是也许因为太会钻营,自然而然的有一种略显油滑的感觉,这就多少破坏了她原本给人的那种青春玉女的形象。 “杜主任,魏小姐很忙的,”刘指导在旁边幸灾乐祸的说,然后他故意拉着长声学着当下颇为流行的港台调子说“你也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可以啦?” 杜言歪头斜眦了一眼满脸嘲讽的刘指导,忽然冷冷的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禁愕然! “你!”刘指导伸出手指着杜言,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魏小姐原本挂着的得意笑容立刻僵住,她没想到这个小青年居然狂妄到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就骂刘指导,所谓打狗还看主人呢,这不是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么? 她张嘴就要说话,可是当她看到杜言向她望过来的眼神时却一下愣住,那不止是一种充满不屑,甚至是根本不把她当回事的眼神,这种眼神对她来说其实很熟悉,那是某些她即便想拼命巴结也靠不上前去的人看待她的神色,在那些人眼里,即便是红透半边天的她,其实不过是一群供他们取乐的工具而已。 “魏小姐,我记得你应该在首都艺术团工作是不?”杜言冷冷的看着魏小姐“那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谭老。” “谭老,哪个谭老?”魏小姐有些疑惑的问。 “谭为仁谭老,现在在国家新闻内刊担任文艺副主编。”杜言淡淡的问。 听到杜言的话,魏小姐脸上霎时一白,她当然知道杜言说的这位谭老是谁,说起来这位谭老不但是首都艺术团创始人,更是国内文艺界久负盛名的艺术评论家,可以说在艺术圈里,只要能让谭老点上名字的,那绝对可以说是鱼跃龙门。 相反,如果某人被谭老批评了,那可能就意味着这个人在文艺圈里的路已经走到了头,因为谭老不止是位文艺评论家,更是有着深厚官方背景的新闻内刊的文艺副主编,而在国内的特殊环境下,这个时候的文艺界还无法和政治完全摆脱关系,特别是如魏小姐这种依旧属于体制内的演员,更是完全依附在体制这个巨大的保护伞下才能发展的。 “你,你怎么会认识谭老?”魏小姐咬着牙问着,她希望杜言只是在吓唬她,也许只是从什么地方听说过谭老的名字,所以情急之下拿出来想要过关。 “认识不认识打个电话不就知道了,”杜言不再看魏小姐一眼,他从自己随身的包里拿出笔记本翻了翻,然后回头向韩秋实说“秋实,麻烦你记一下这个号码,打电话过去。” 韩秋实立刻走过去看了看笔记本上的号码,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无疑就算是彻底得罪了何国良,只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余地可说了。 虽然认为杜言应该不会蒙骗,可看了号码,韩秋实还是不由自主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首都的号码?” “这是谭老办公室的号码,”杜言淡淡一笑“告诉对方就说我是杜言。” 这个时候的通讯虽然技术还比较落后,不过申交会的准备还是很到位的,至少省级洽谈部门的展区都有接通的外接电话,看到韩秋实转身走进一个隔间,所有人都不由向杜言看去,而魏小姐脸上这时则是一青一白,阴沉不定。 过了没一会,韩秋实从隔间里走了出来,不过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奇怪,看杜言的眼神也有些好像摸不着头脑。 “杜主任,那边请您接电话,”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韩秋实忽然提高声调说到“是谭老本人接的电话。” 听到韩秋实这么说,所有人不禁全都一惊! 虽然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谭老究竟是什么人,可刚才杜言说的国家新闻内刊这个单位却是所有人全都知道的,那是党和国家的喉舌,是国内最有影响力的官方媒体,是真正直通天听的部门,而新闻内刊的文艺副主编又是个什么概念? 感受着旁边的人望向自己的那些复杂眼神,在和韩秋实错身而过时,杜言伸手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秋实,不错。” 说完,杜言转身向魏小姐露出了个略带嘲讽的笑容:“魏小姐,咱们一起去接谭老的电话吧。” “不,我不接谭老的电话。”魏小姐这时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变了样,她很清楚,即便自己再有后台,可是在人家眼里却始终只是玩物,如果自己被谭老点了名,她的那个后台再宠她,却绝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她出头。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她们这种女人永远只会是玩物,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去向谭老那种文艺界的政坛名宿出面说项,而她之所以能受到那位大人物的重视,也不过是因为之前闯下的小小的名气,如果连这点名气都没有了,那么他对自己的兴趣很快就会消失,毕竟比自己漂亮又有潜力的女演员,实在是太多了。 “魏小姐,让谭老等着是很不礼貌的,”杜言淡淡的说,他不想给这个女人留什么余地,倒不是他睚眦必报,而是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有给别人留余地,对这种人,他并不介意狠狠敲打一下“我想说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没有人知道脚下沉重的魏小姐跟着杜言进去之后说了什么,只是过了一会之后,当两个人从隔间里出来后,人们看到魏小姐脸上强挂笑容的跟在后面,当她看到邝副市长那充满探究的眼神时,她却是先停了一下,然后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转身向韩秋实身后那个文化厅的女工作人员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我之前的态度不好,请你原谅!”魏小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已经一片发紫,那种似乎随时都会爆发却又尽力压抑的扭曲,让旁边的人看了不禁觉得是那么陌生。 而旁边的人,则被魏小姐这忽如其来的举动,搞的一片呆愣。 那个女工作人员也被魏小姐这忽然的举动吓到了,她本能的想向旁边闪开,可却因为韩秋实就在旁边躲也不是,应也不是,一时间她的脸色同样一片通红。 “邝市长,魏小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错误,”杜言却是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算了,从崔建斌借机把自己从平陵调开起,所有人似乎都认为自己是好捏的软柿子,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是原本就应该年轻气盛的青年干部,如果自己这个时候不趁机展示出一些若有若无的背景和强势的一面,说不定那些人还真以为自己好欺负“您看我还需要向魏小姐道歉么?” 看着杜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这个时候的邝副市长觉得那简直就是两根针在扎他的脸,而杜言的话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的直接打他的脸! 对杜言在首都有什么关系邝副市长不清楚,可也不太担心,毕竟首都还远的很,即便有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直接插手到太华来的,地方有地方的官场规矩,你再有背景也不能坏了大家的规矩。 可现在杜言这种至少表面没有翻脸,可却毫不留情面的疑问,却让邝副市长觉得简直就是直接在抽他的脸。 邝副市长脸色黑黑的看着杜言,他这个时候真是有点连肠子都悔青了,原本以为可以有个借机向魏小姐搭话的机会,却没想到最后落这么个结果,看杜言那意思,显然是不准备给自己留面子了,这真是让他恼火到了极点。 “杜主任,什么道歉不道歉的,都是误会么,”站在旁边的刘家辉这时终于开口了,他笑呵呵走过来拉住了杜言的手“魏小姐是咱们河西出去的著名演员,河西就是魏小姐的娘家,你杜主任也算是娘家人了,那还有什么道不道歉的,大家太见外了吧。” “就是就是,一点误会哈哈一笑就过去了,不至于这么较真嘛。”何国良也打着哈哈走了过来,他这时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完全得罪这位杜主任,看来能年纪轻轻就当上新区主任,绝不是那么简单,更不别说那把椅子还是从刘大少的手里硬抢过去的。 邝副市长脸上难看的表情慢慢缓和了下来,他暗中感激的看了一眼刘家辉,如果不是刘家辉出面打圆场,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下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姓杜的混小子居然就这么不留情面的直接就把他顶到了墙角。 “既然都是误会,那就算了,小杜啊我不是说你,魏小姐虽然是咱们河西出去的,可毕竟离开了那么多年,咱们还是要把人家当客人看待嘛,一些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总不能让人家说咱们河西太随便了吧。”邝副市长打了个哈哈之后,故意用一种看似埋怨却透着随意的口气说。 “哎呦邝市长,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着,真把我当外人了?”这时已经完全恢复神情的魏小姐故显嗔色的问着,不过那种表情却是让邝副市长看了不禁心头一热,只不过却是不敢露在面上,不只是因为旁边那么多人看着,更重要的是,虽然看上去这次魏小姐吃了瘪,可传言里她背后那位却是他邝副市长绝对得罪不起的。 “哪能啊,河西是魏小姐的娘家,这个谁能不认啊,这么着吧,晚上我们太华团请客,给魏小姐赔罪行不?”邝副市长就着魏小姐的话茬就接了下去,说起来他对魏小姐背后的关系还是很看重的,能有这样一个机会,是怎么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邝市长,抢我们省文化厅的买卖不是,魏小姐可是我们省厅请来的,晚上都安排好了,干脆你们都过来,大家一起热闹一下吧。” 何国良立刻上前凑趣,一时间看上去刚才的不愉快似乎完全不见了踪影,完全是一团和气。 看着眼前一幕,那个年轻的省文化厅女干部愕然的向韩秋实望去,她怎么也想不到,刚才还是一副随时都会翻脸的情景,可稍过一会这些人居然就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些事根本就没发生过似的,这让这个刚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女孩不禁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韩秋实同样有些感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虽然在机关里已经呆了很久,可是也许是因为受到老父的影响,韩秋实始终无法接受那种已经渗透进机关干部骨髓里的东西。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种多年来由传统延续下来的观念,始终让韩秋实无法融入那种令他格格不入的气氛之中,哪怕多少年的机关经验让他明白,有棱角的人,是根本无法容与这个环境的,可他却还是无法彻底释怀。 楚亦兰同样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她感兴趣的是杜言。 杜言虽然好像是因为宋家的关系才成为的新区主任,可是他本身却并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背景,关于这些资料她早已经从很多渠道得到了证实,既然要到平陵任职,对平陵的主要领导当然是要认真研究。 而杜言这个忽然间就冒出来的平陵政治新星,更是她需要关注的重点,毕竟这个人似乎和宋家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和宋家达成某种联系,则是她这次任职平陵最为关键的一环。 可是现在看来,杜言在忽然间显露出的个人关系却让楚亦兰感到有些疑惑了,她不明白纯粹工人家庭出身的杜言怎么会和新闻内刊副主编这种不但在国内新闻界堪称翘首,更是有着深厚官方背景的重要人物拉上关系的。 这让楚亦兰觉得这个年轻干部也许并不只是如她父亲说的那样,只是宋家在河西一颗虽然颇为有用,却并非至关重要的棋子。 “杜主任,晚上大家一起聚聚怎么样啊?”何国良的胖脸上挂着笑容,国内官场就是如此,即便刚才还斗得你死我活,可只要一转脸大家就可以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一派团结景象,如果你学不会这些,那只能说明你的政治素质不够。 “如果邝市长参加,我一定到,”杜言淡淡一笑,看到邝副市长听了这话之后原本还略带不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杜言的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向上一翘,心中不禁暗想,老邝啊,虽然都快退二线了,还是太重名利了些。 这么想着,杜言的眼神却向楚亦兰看过去,虽然在看到魏小姐之后,他其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对付这个女人,可楚亦兰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出面说话,不论出于什么心思,还是让他有些感动的。 “楚秘书长,晚上大家一起聚聚吧。”刘家辉向着楚亦兰露出了个略带深意的笑容,对这位省人大主任的千金,刘家辉其实是很看重的,只是楚家似乎颇为低调,而刘家辉自己在平陵的时候也不是很张扬,所以真正接触的机会反而少了许多。 “好啊,正好我和杜主任都住在省驻申办,到时候一定叨扰。”楚亦兰淡笑答着,她猜到刘家辉应该多少听说了自己两人住进省驻申办的消息,这种事是想瞒也瞒不住的,既然这样不如干脆承认,反而让某些人没了借口。 心里这么想着,楚亦兰脸上却挂着习惯性的笑容,只是也许因为她常年来给人的感觉始终是那么不易接近,所以虽然看上去却并不是很热情。 看着楚亦兰的神色,刘家辉心里却是另有想法,虽然关于楚亦兰和杜言头两天奇怪的住进省驻申办的事他不是很清楚,可是他还是多少听到了些谣言。 这让刘家辉不禁心中开始琢磨起来,对于自家老子和梁本初走的比较近刘家辉当然很清楚,可是这并不能让他容忍杜言“夺走”自己新区主任这个位置。 现在再看到楚亦兰居然也和杜言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刘家辉心里就更是觉得难受。 而就在这时,随着一阵隐约喧嚣,几个领导模样的人,在一群干部的簇拥下从远处展区的走廊里走了过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章哥真的很低调 如果一群人走在一起,要认出谁是领导其实很容易。 在国内官场上,在领导面前有些错误你即便犯了也许还有弥补的机会,可有些错误如果犯了那就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了,其中在公开场合的站位和排序那是重中之重。 领导永远是要在最中间也是最显眼的地方的,而且当领导走路的时候,跟在旁边的人就更是讲究,既不能走在前面抢了领导风头,更不能太过落后,让领导等你甚至还得回身照顾你,同时还得随时做出聆听领导指示的认真样子。 所以这么一来,远远看到一群人走来过来,前面有人扛着摄像机拍摄,后边有人拿着小本子随时记录,两侧陪同的人员就好像学会了螃蟹技能,横着身子风骚走位般的簇拥着几个人,邝副市长他们立刻就意识到这些人来头不小,甚至可能就是申城主办方的主要领导。 “处长,是申城市委的领导,”一个眼神不错的省厅工作人员急急的对何国良说“我看到前面那个记者好像是申城电视台的新闻主持人小童小姐。” “哦?”何国良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之后向刘家辉看去,这个时候他当然要唯刘家辉马首是瞻,如果看到其他领导就显得太热情,说不定刘大少就会对他有想法“刘主任,你看?” “申城的领导啊,咱们准备一下。”刘家辉点点头,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哪位领导过来视察,可这种准备是必须的,即便人家只是从自己这边一晃而过,可如果怠慢了那就是大问题,更何况申城原本就是副省级城市,申城领导和自己这边的省团带团领导平级,更是怠慢不得。 “楚秘书长,那咱们也回去准备一下?”邝副市长回头对楚亦兰说,他也有点着急,毕竟太华洽商团这边原本准备的就不充足,更何况内地城市一向落后,如果准备的差了,说不定就让人家笑话。 “好的邝市长,那咱们先回去。”楚亦兰点点头,她向杜言微微使个眼色,准备趁机拉他快点离开。 “邝市长,不用着急走啊,”站在旁边的魏小姐忽然开口了,她之前也一直在看着那群走过来的人,当看到走在队伍前面一个手拿话筒的年轻女人时,她脸上忽然露出了略显得意的笑容“我和申城市台的小童认识,邝市长刘主任,要不等他们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说不定还能有机会给你们在申城电视台做个专访,那对宣传河西招商引资也算是个不错的介绍吧?” “可以么?魏小姐?”邝副市长脸上露出一丝喜悦,虽然在太华市里就没人看好这次参加申交会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可如果真的能在申城电视台上露个脸,说不定还就真能吸引来一些投资商,这对邝副市长来说绝对是个出头露脸的好机会。 “当然可以了,我出面和他们说,就是申城电视台的台长也得给几分面子,”魏小姐脸上露出个略显得意的笑容,同时她偷偷看了一眼杜言,同时眼中掠过一丝恨意,她绝对不能容忍这个人让自己丢的那么大一个人,只要有机会一点要想办法把这个场子找回来,现在看来机会还就来了。 魏小姐说着,同时向刘家辉看了一眼,因为刘家辉开始装聋作哑,所以她连刘家辉也跟着一起恨上了,现在看到刘家辉要回去做准备迎接申城那边过来视察的领导,她才故意出声阻止邝副市长,为的就是让刘家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感到难受。 就在这时,那群人已经走近,因为一群人这么走过来很显眼,原本在过道上的各地厂商早已经纷纷让出道路,人们站在过道两边等待着领导经过。 杜言站在河西省洽商团那些工作人员当中,刘家辉已经让人去请带团过来的一位副省长,说起来倒是有些意思,和太华一样,河西省招商团的团长也是一位就要退二线的副省长,由此可见,从上至下河西省对这次申城春交会上能有什么好成绩,都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 当欧副省长闻讯匆匆从后面赶过来的时候,那些申城的领导已经快要走到跟前了,欧副省长就立向前几步,当他看到站在工作人员前面的魏小姐时,虽然略微一愣,可也没有说什么,而是迎着已经看到他们,正缓步走来的那几位申城方面的领导露出了笑容。 在看到欧副省长出现在河西团前面时,那些走过来的人群里,早有陪同的工作人员向走在前面的几位领导低声提醒。 站在人群里的杜言却颇为意外的发现,在陪同人员中,俨然有头天刚刚拜访过的程怀民。 “欧省长,远道而来照顾不周啊。”正在和欧省长握手的,是粤东省委常委,粤东省常务副省长彭博,说起来虽然申交会是以申城名义举办,可是因为申城位数副省级,而申交会实际上更是粤东做为展示特区速度,改革开放成果的重要窗口,所以历届申交会都格外受到粤东省委的关注。 只是以前,来申交会上视察的大多是粤东的一位专职副书记,而这次却是由身为常务副省长的彭博出面,却是让人多少有些意外。 “彭省长,您客气了,我们河西省团这次来虽然说是招商引资,可更多是来学习的,特区速度,了不得啊。” 欧副省长也是面对微笑,只是他这笑容里多少却是掺杂着一些敷衍,虽然都是副省长,可一个是年富力强,仕途蒸蒸日上的常务,而另一个则是就要退居二线的老朽,这其中的差距即便是外人也是可以看出来的,如果不站在一起也就罢了,现在站在一起这么一比,欧副省长自然心头感到有些索然无趣。 “欧省长您才是谦虚,说起来咱们内地省份资源丰富得天独厚,我们沿海看着眼馋啊,以后咱们还是要多多沟通互通有无嘛。” 彭博笑着不住和欧副省长握着手,就在这时,站在欧副省长身后不远处的魏小姐忽然向前两步,向着正拿着话筒站在彭博附近的那个女记者提高声调打了个招呼:“小童,你在这儿啊?” 听到魏小姐这忽如其来的一声招呼,正在看着两位省长交流沟通的人们不由自主的向她看了过去,同时两个脸色严肃身材魁梧的“工作人员”立刻靠了过去。 “魏,魏小姐?”那个女记者有些意外的看着魏小姐,她虽然刚才已经注意到魏小姐在河西团的人群前面站着,可却没有想到她会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自己打招呼,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有点惊慌的向同样看过来的两位省长望去。 “原来是魏小姐啊,”到了这时,好像才注意到魏小姐的彭博向她扫了一眼,在那两个工作人员闻声退下后,他向魏小姐点了点头“魏小姐这是来参加演出的么?” “彭省长认识魏小姐?”欧副省长笑着问,他开始还暗暗责怪身边的工作人员怎么不知深浅的居然让魏小姐站到了队伍前面,现在看到彭博居然也认识这位现在颇为当红的歌星,倒是让他觉得也许可以借着这个多和彭博联络一下“魏小姐是我们河西人,这次是来为家乡站脚助威的,彭省长可是要多多照顾哦?” “欧省长哪的话,兄弟省么,应该相互帮助,”彭博看了魏小姐一眼之后就不再理她,而是继续和欧副省长笑着交谈起来。 魏小姐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白,她之前只以为是申城的领导来视察会场,所以才想借着机会给自己争回点面子,可没想到过来的领导却是粤东的常务副省长彭博,虽然她也在首都见过这位副省长,可她还没狂妄到认为彭博也会给自己多大的面子。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彭博却是真的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她就那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站在离两位领导不远的地方,到了这时她才发现,在这些真正的高官眼里,自己真的什么都不是。 而就在这时,一个出人意料的情景出现了。 站在彭博稍后位置上的程怀民,忽然走了出来,在人们的注视当中,他不紧不慢的走到站在外围的河西干部们面前,向着站在人群里的杜言招了招手。 “小杜,过来。” 顺着程怀民的手势,人们的眼神不禁同时向着杜言投去,甚至连正在交谈的两位领导也不由停下来向这边望了过来! 程怀民的举动也让杜言略感意外,可接着他立刻释然,在人们的注视下,杜言大步穿过人群走到程怀民面前微一躬身,然后笑着说:“程书记,您好。” 听到杜言的称呼,程怀民脸上浮起一丝略带深意的笑容:“小杜啊,怎么生分了,昨天还说你陈阿姨做的肉粽子好吃呢。” 听到程怀民这么一说,旁边的人不禁露出愕然神色,虽然有些人还不知道程怀民是谁,可从他站在离彭博不远的位置上看,就知道显然是粤东或是申城这边的主要领导,而认识程怀民的人更是感到不可思议,谁也想不到这位申城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居然会对一个河西小小的干部这么和颜悦色,甚至话里还透着几丝私人交情的味道。 看到程怀民这个样子,心里已经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杜言暗暗欣喜,他知道程怀民这么做,是在还之前自己给他透露的洪子明走私汽车的人情,既然有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绝对不能放过。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脸上就从严肃变得轻松起来,同时用一种恭敬而又略带亲近的口气说:“程叔,现在您这不是领导么,在领导面前我哪能那么不知道进退啊。” “滑头。”程怀民用手指着杜言微微点了点,嘴角微微一翘算是露出了个笑容。 旁边的人这时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滑头”这个词让领导说出来固然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可也要看在什么地方说,现在程怀民虽然看似随意这么一开口,可这其中的意思那就大了去了。 能让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种口气说话的,其中是什么含义,那也就不用解释了。 “怀民,遇到熟人了?”站在不远处的彭博笑着问。 “一个晚辈,在河西工作,不太成气。”程怀民说着向杜言点点头,转身走回到彭博身后,而彭博也向着杜言这边扫了一眼,然后继续和欧副省长交谈起来。 退回到人群里的杜言明显感觉到了四周人们望过来的眼神的变化,他知道程怀民这么做的意思,算是已经还了自己的人情,虽然觉得未免有些不值,可杜言也知道以现在自己的地位,程怀民这简单的几句话已经可以说是受益良多,更重要的是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对他来说不亚于及时雨。 感觉到身旁楚亦兰望过来的略带疑惑的眼神,杜言向她看过去,同时露出了个微笑,他知道楚亦兰现在一定对他感到有些奇怪,毕竟自己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这一点她不可能不知道,之前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在向自己透露关于丁秉先与她父亲楚平之间的关系时,显得那么居高临下,颇有一股是在向自己施恩的感觉。 可是现在程怀民和自己忽然演了这么出戏之后,杜言相信楚亦兰一定在感到意外的同时,在重新琢磨与自己该如何相处了。 杜言心里暗暗高兴,不过脸上却是依旧一片平静,他知道这时候别人一定都在揣摩自己的根底,而虽然程怀民演了这么一出戏后也许觉得已经还了自己人情,可杜言却并不想就这么断了和程怀民之间的关系,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猜错,也许程怀民和宋佑勃之间有着某种颇为微妙的关系,如果自己运用的好,那么这层关系很可能就成为自己与程怀民之间的纽带。 也许现在自己与程怀民之间还有着根本无法逾越的巨大差距,而即便有了这层关系也不见得能立刻起到什么作用,可杜言却有自信总有一天这种关系能起到作用,而他也相信,既然以宋佑勃的眼光,还能对程怀民这么关注,那么这个人也许迟早就会起到很大作用。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两位领导之间短暂的交流已经结束,在一阵掌声之中,彭博一行人继续向前走去,而刚刚转身走回来的欧副省长看到站在人群里的杜言,略一沉吟随即向他招了招手。 “小杜是吧,来来。” 在一众羡慕嫉妒的注视下,杜言再次穿过人群走到前面站到了欧副省长面前。 “省长,您好。” 听着杜言直接把姓省了的称呼,欧副省长心里略微感舒服,他脸上挂起一丝笑容问着:“年轻人在哪工作啊?” “报告省长,我在太华工作。”杜言轻松而又不失恭敬的回答,他这种轻松态度倒是当已经先入为主的欧副省长觉得很正常。 “省长,小杜在我们太华担任经济新区的新区主任。” 邝副市长满面笑容的在旁边介绍着,他这时心底多少有些七上八下,虽然程怀民的举动让他很意外,可毕竟双方各处两地,他倒是并不很担心,可是看到欧副省长忽然对杜言有了兴趣,邝副市长心里就不太踏实了。 虽然杜言只是副处而自己是副厅相差两级,可杜言今年才二十五岁,自己却已经快要退下去了,这么一想,邝副市长心里开始有点打鼓。 “新区?太华的平陵经济新区?” 听到邝副市长的介绍,欧副省长微显意外的看了一眼杜言,平陵?这地方水可深啊! “对对,省长对我们太华的情况真是了解。”邝副市长脸上挂着笑容,可心里却更是不安,欧副省长知道平陵县倒是没什么,可是一开口就提到平陵新区,这里面的事可就值得回味了,至少这说明既然平陵的经济新区已经在省里挂了号了,那杜言这个新区主任,必然也是入了某些省里大佬的法眼。 想到这些,邝副市长真想抬手抽自己一嘴巴! “小杜啊,你和申城的程书记认识?”欧副省长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省长,我和程书记也不是很熟,就是长辈之间有点交情。”杜言笑着说,这种时候有些事说的越含糊越容易让人琢磨,要的也是这种效果。 “这样啊,”欧副省长淡淡的应了一句,他似是不经意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依旧脸色尴尬的魏小姐,然后接着说“小杜啊,咱们河西省招商团这次的任务不轻啊,省委省政府很关注我们招商引资的成绩,既然你和申城这边有些关系,就该为省里多分担一些嘛,你看看能不能和程书记说说,让申城电视台给咱们河西做个宣传专访,现在讲究酒香也怕巷子深么,多宣传一下我们河西的招商环境还有丰富资源是好事,小杜啊,这个可是组织上给你的政治任务哦。” 欧副省长的话让杜言真的不禁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老欧居然这么快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看来能当上副省长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只是让他去找程怀民?杜言心里暗暗苦笑,他知道之前程怀民的举动固然是还他人情,可其实也包含着某种和他划清界限的隐意,在自己完全没有站在某种足以让程怀民重视的台阶上时,程怀民显然并不想让他借着洪子明那件事和自己有太多的牵扯。 人情如同提款机,取一次少一次,而程怀民这一次就算是完全还了自己的人情,如果不识趣的再去叨扰人家,不但势必让人家看轻,甚至可能会被视为不知进退。 难道这么快就要用到宋佑勃的关系去联系程怀民?杜言心里飞快的闪过这个念头,可是他立刻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宋佑勃这层关系绝对是重量级的,可也绝对不能轻易使用,甚至更不能轻易碰触,因为也许就在这个时候,宋佑勃也在观察自己,如果自己只因为一点点的困难就轻易动用宋佑勃这种重量级后援,那么在宋佑勃的眼里,自己也许很快就会被打上不堪造就的标签。 杜言心里这么飞快寻思着,可脸上却依旧保持平静,迎着欧副省长望过来的眼神,杜言微笑着回答:“省长,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办成,不过我向您保证,一定尽力去办。” “好的小杜,好好去办,办成了给你记一功。”欧副省长说完,在旁边的人意外的注视下,抬手轻轻拍了拍杜言的胳膊,然后转身向前走去。 “小杜,好好干,不要辜负了省领导的希望。”欧副省长刚刚离开,邝副市长就伸出手和杜言握在一起,同时脸上洋溢着笑容“小杜啊,这次就看你的了,别说我们太华团,就是省招商团也指望你来帮大忙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们一定全力配合你。” “对,杜主任,只要能完成欧省长提出的要求,我们文化厅这边也一定全力配合,有苦难尽管提出来。”何国良也凑上来呵呵笑着,他那种胖胖的脸看上去充满热枕。 看着眼前这些热情的面孔,杜言心里不禁暗暗冷笑,他知道这些人其实正在看自己的笑话,所谓捧杀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对这些人来说,事情办成了有他们一份辅助之功,如果没办成,那一切责任就完全是他的。想到这些杜言不禁心中恼火,这些人干工作没本事,可要说整人玩权术,一个赛着一个的精明。 杜言的眼神向旁边掠起,恰好和楚亦兰略带担忧的眼神碰触,虽然知道楚亦兰的担忧也许并非是完全为他着想,可杜言心里多少还是觉得有一丝安慰,至少身边的人还不是完全那么冷漠。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尽量掩饰住心头的厌恶,同时向邝副市长表示了感谢之后,以这就去办事的借口立刻脱身。 他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唯一能找的也只有赵小云,虽然这么一来可能会被那丫头趁机吃的死死的,可只要先过了眼前这一关,杜言相信自己还是有重占上风的机会的。 赵小云她们的展区距离河西省招商团稍微远一些,也许是刻意为了有所区别,虽然也在河西招商团的区域里,可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公司的巨大铭牌,那样子就好像是在大声告诉旁人自己是谁。 在一个很小的隔间里,杜言见到了正忙得不亦乐乎的赵小云。 说起来赵小云也真是可怜,因为乔洛蔚这段时间就好像失踪了似的,赵小云就完全成了乔洛蔚的代理人,虽然不可能象乔洛蔚那样以精密得令人叹服的方式运作公司,可是赵小云还是尽心尽力的执行着乔洛蔚留下来的所有指令。只是这么一来,原本一向只需要动手的女保镖,却不得不被迫着开始动脑子了。 “不行!”赵小云冷冷的说。 “小云,你真的不帮我?”杜言无奈的看着赵小云。 “亏你说的出口,你要让我给自己找竞争对手么?”赵小云恼火的看着杜言。 “小云,你难道认为宋家可以垄断河西的资源?”杜言好笑的问“我想如果宋家老爷子也是你这种想法,估计宋家早在几十年前就完了。” “你损我?”赵小云脸色通红,她刚要抬手却已经被早有准备的杜言一把抱住“你快松手,别在这胡闹。” 赵小云不安的低声喊着,同时眼睛不住瞥着隔间不住晃动的白色帆布门帘。 “小云,程怀民这次算是还了我人情,可也算是把我推到风口上了,能不能过这关可就全靠你了。”杜言苦笑着说“还有就是这次肖爱红可能会再上一个台阶,你回头对乔总说,让宋家多注意在东海的投资,也许……我是说也许,‘那边’可能会有动静。” 看到杜言边说边向头顶指了指,赵小云脸色不禁一变,她当然知道杜言在暗示什么,这让她不禁暗暗琢磨,如果真如杜言预料的那样,那么可能不但申城,甚至整个国内的政局都会发生变化! 感觉到赵小云的紧张,杜言两臂微微用力把她抱在怀里。 “小云,你给乔总把这些话带到就行,让乔总和宋家老爷子去说,相信老爷子会有个决定的。”杜言说着伸手抚摸了一下赵小云滑腻的脸颊“老婆你说说,我这个消息够不够让你帮我的?” “谁是你老婆?”虽然被杜言抱着感到很高兴,可赵小云还是因为担心被人撞到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那好吧,我就帮你这一次。” 说到这里,赵小云忽然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杜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让苏倩到东海去了?” 原本一脸得意的杜言神色立刻垮了下来,他有些心虚的看着赵小云,过了一会才挠了挠脑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让苏倩去东海,也是想让她发挥自己的特长,你知道么,她对金融交易这种东西有种天生的敏锐。” 听着杜言的胡扯,赵小云只是默不作声的歪头看着他,直到杜言开始有些不安时,她才下定决心似的点点头:“你放心,我答应你就一定帮你。” 杜言是满腹狐疑离开的,虽然赵小云的神情让他有点心里没底,可以他对赵小云性情的了解,知道只要答应了不论怎么样,赵小云总是会言出必行的。 只是这一次让杜言没有想到的是,赵小云的言出必行似乎有些过了份。 “请问,河西省太华市平陵新区杜主任在么?”听到这个略带粤东特有腔调的普通话,正和几个同事商量工作的杜言抬起头向外望去,当他看到一张似乎熟悉漂亮面孔时,随着刺眼的闪光灯,一个话筒已经直接伸到了他的面前“请问你是杜主任么?” “对,我是杜言,请问你们是……” “您好杜主任,”面前的漂亮女人笑着说“我是申城电视台经济节目主持人小童,今天您是我们申交会新星节目采访对象,请您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说几句话可以吗?” 望着眼前这个叫小童的女记者漂亮的脸,再看着旁边一群满脸羡慕嫉恨的同事,到了这时杜言才想明白了赵小云在答应帮助自己时,脸上那种古怪的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着伸到脸前的话筒,杜言这时候只想说一句:“哥真的很低调。” 只是,这次的采访却注定不能成功,就在杜言正在烦恼该怎么对付眼前这个女主持人的时候,楚亦兰忽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楚亦兰脸上异样的神色,杜言刚刚一愣,楚亦兰已经不顾正在采访稍微招呼了一下后把他拉到一边。 “杜主任,市委崔书记刚刚来的电话,要你立刻返回太华。”楚亦兰压低声音急促的说“重机厂调查小组那边,出事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一章小杜又成香饽饽 列车在不住的摇晃中发出单调的咣当咣当的声响,坐在硬座车厢里的杜言这时则正陷入沉思之中。 当楚亦兰告诉他平陵重机厂改制调查小组那边出事了的时候,当时杜言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猛然一跳! 虽然也想到过也许重机厂那边的调查不但不可能一帆风顺,甚至也许会出现有头无尾的结果,可是杜言还是没想到那些人居然会胆子大到那种地步。 之前为了能掌握确凿证据,杜言带人查封的那些重机厂的那些评估报告,已经完全移交给了县委机要室存档,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就是那些被他亲手交到县委机要室里的那些评估报告,却忽然间莫名其妙的不翼而飞了! 做为县委机要室机要员的小柳,也就是之前在他初回平陵任职的接风宴上,被县委办副主任老于惊吓到的那个新分配来的年轻女干部,根本无法说清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在文件交接纪录上有着杜言明明白白的交接签字,这份文件就好像从没存在过似的凭空消失! 调查已经一下子陷入了困境,而接到要他立刻返回平陵的电话之后,杜言已经隐约猜到,也许有些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因为过于急促,太华驻申办的工作人员没有买到从申城到彤阳的火车硬卧票,虽然随后就有人省驻申办的人说省办有申城火车站常年保留的软卧票,可杜言却拒绝了这明显的好意。 自己这次申城之行可以说已经出足了风头,虽然很多人还不知道与程怀民趁机抬举自己比较起来,其实自己得罪了申城一少的事更是壮举,可这也已经算是颇为抢眼,如果再不知道收敛那就不太好了,更何况是这种时候更得谨慎小心。 杜言甚至有种预感,这次返回平陵,也许事情会有更多惊人的变化。 在下午上火车之前,楚亦兰又告诉了杜言一个略微出人意料的消息,申城市委副书记肖爱红忽然派了个她身边的亲信来找楚亦兰,拐弯抹角的为洪子明之前的举动做了些解释,在交谈中楚亦兰才知道,洪子明已经于当天早晨就忽然乘飞机离开了申城去了首都。 这让楚亦兰终于暗松了一口气,毕竟对楚亦兰来说,能从洪子明的纠缠中摆脱出来是个好消息,至于一向溺爱儿子的肖爱红怎么会忽然想到向自己做解释,楚亦兰却是一时间想不明白。 而且,让楚亦兰有些奇怪的是,肖爱红派来的那个人话里话外的似乎都在询问杜言的情况,这让楚亦兰感到意外,她发现在杜言身上发生的奇怪事情越来越多,这固然让她对杜言有了一丝好奇,可也让她对自己即将赴任平陵介意了不少。 稍微了解情况的人都知道,平陵的水不是一般的深,现在看来不只是县委县政府里那些有着各自背景派系的干部们不简单,就是这个据说工人家庭出身的小青年的背后,似乎也有着足以惊人的关系背景。 杜言并不清楚楚亦兰的心思,当听说洪子明就那么急急忙忙的离开申城后,杜言只是暗暗一笑,他当然知道这是肖爱红为了保护儿子做出的举动,想来程怀民已经把关于洪子明参与走私汽车的消息透露给了肖爱红。 这么一来,程怀民这次似乎不会再如曾经发生的那样,因为这次打击走私汽车得罪了肖爱红而导致两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 但是杜言并不这么看,而且他也根本无意去帮助这两个人抹平他们之间的分歧,相反,杜言更愿意看到程怀民与肖爱红之间出现矛盾。 只不过现在看来,那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杜言知道,其实随着这件事,一根刺大概已经种在了他们中间,至少对于肖爱红来说,程怀民虽然最终还是通知了她,可是却是在事情就要爆发前的最后时刻,这不但让洪子明走的手忙脚乱狼狈以及,而且应该很是损失了一大笔钱。 而程怀民这种举动,往好了说是在示好,往坏里想未必不是趁机展示自身的存在,以肖爱红那种权力欲极强的女人,又怎么能容忍别人这么挑战她的权威? 更重要的是,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撑坏名与宋佑勃之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可杜言却能猜到,宋佑勃在这种时候让宋佳雯给程怀民送去那块石头,肯定有着某种深意。 现在的程怀民,也许正是心绪不定的时候,而对杜言来说,现在的他和程怀民之间还有着很大的差距,可这并不意味着今后就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也许到了再次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的处境已经都截然不同了吧。 要说这次春交会唯一让杜言有什么遗憾的,就是不但没有见到宋嘉逸,甚至连乔洛蔚都没有见到。 杜言不相信宋家会对春交会不感兴趣,而且因为想到了那场国内政局的变动正是从申城引发,杜言就更是不相信宋家的人会对申城这边的事情那么不关心,这从宋佳雯出现在申城就可以看的出来, 只是让杜言没有想到的是,最终宋家出面见自己的,却是他绝对出乎他意料的宋家谋主宋佑勃。 自己这是否算是真正入了宋家大佬们的法眼呢?杜言暗暗琢磨着,他并不介意旁人把自己当成宋家一派看待,只是不论是他自己还是宋家的人都心中明白,他从来没真正算过宋家一派,不论是做为宋家长孙的宋嘉逸,还是做为宋家在河西省重要一环的梁本初,似乎他都和他们若有若无的保持着某种距离。 这次的申城之行见到宋佑勃,让杜言第一次真正见到了宋家大佬级的人物,同时,也意味着他开始真正逐渐融入宋家的圈子。 虽然因为过于仓促没有享受上硬卧,不过太华驻申办的人还是为杜言搞到了一张当天从申城直达彤阳的特快硬座票,经过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颠簸,当转天太阳西下的时候,杜言已经站在了彤阳火车站外的大街上。 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刚刚走出车站,他就看到正在出站口外的广场上,一个年轻人手里高举的牌子上一行醒目黑字“太华平陵杜言同志”。 杜言向那个年轻人走去,看到他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杜言对着他笑了一下:“你好,我是杜言,请问你是?” “你是,杜主任?”年轻人有些不相信的打量着这个看上去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这也太年轻了吧,刚毕业的大学生? 杜言有点无奈的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给对方看了看,这种事他遇到的太多了,这让他有时候真的有点为自己的娃娃脸感到苦恼。 “您好杜主任,我是市委驻省办的工作人员,我姓寇,您就叫我小寇吧。”年轻人立刻脸上浮起笑容,再也找不到之前那种满脸怀疑的样子,更是张嘴一个一个您,闭嘴一口一个自称小寇的,那种样子倒让杜言不禁想起了太华和河西省驻申办的那些油滑的干部们,看来这些在外地办事处里的干部,果然都是一个比一个还精。 “杜主任,市里已经给您安排了车,崔书记亲自打电话过来叮嘱,说您到了彤阳之后立刻直接把您送回市里去。”小寇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打量这位看上去实在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说起来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虽然因为多年来体弱多病,而市长任树强又过于强势好像显得不够强硬,可是在绝大多数干部眼里,却依旧是那种高不可攀的感觉,而眼前这年轻人却能让崔书记亲自打电话过来关照,可见虽然年轻却绝不是普通人能比的,这就让小寇更加小心起来。 “哦,那咱们也别耽误了,这就走吧。”杜言点点头,崔建斌的特意关照不但没有让他感到有什么欣喜,相反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更多了一层猜测。 崔建斌无疑是杨伟权之前就安排到河西来的先锋,可是由于种种原因,崔建斌却并没有完成杨伟权交付给他的任务,两届市委书记下来,他都没有能完全控制住太华的局面,反而让任树强这个强势市长后来居上的占去了不少地盘。 在之前崔建斌为了让耿真接替自己成为重机厂调查小组成员,耍了个手腕把自己直接从太华打发出去的时候,杜言就已经猜到这其中也许就有着杨伟权的意思,毕竟以杨伟权的眼光,如果看不出重机厂这件事上有着多少猫腻,那他这个杨家新一代的领军人物的位子估计早就被人抢走了。 崔建斌应该就是因为杨伟权的示意,才会这么急着把耿真推出来,只是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有点过于着急,被封存的原始评估资料不翼而飞,这不但让整个调查陷入困境,更让人意识到,调查显然已经触及到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甚至也许就是直接触到了某些人的痛处。 崔建斌这个时候直接下令把自己召回太华,绝对不只是为了那份评估报告,那么这里面究竟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呢? 从彤阳到太华走公路要将近四个小时,这让杜言倒是又不禁想起了楚亦兰的父亲楚平在任时提出来的联省铁路项目。 楚平当初提出这个项目的目的,固然是想要做出一个大大的政绩,可从当时的局面看倒也的确是个能让河西的经济发展上一台阶的实绩。只是当初出于各个方面利益的考虑,河西省最终成为了利益争夺下的牺牲品。 虽然多少年之后联省铁路项目再次被人提出来,可是时过境迁,不但这个项目本身已经不再符合当时的经济发展要求,甚至还成为了重复建设的代表,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指责和质疑。 杜言记得,在楚平那个雄心勃勃的早期规划中,太华曾经被视为是联省铁路项目中的一个很重要的节点,现在看来当时其实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太华在整个河西省位置上的重要。 只是受到当时眼光的局限,还很少有人看得更远的意识到太华不但在河西,甚至在整个内陆经济发展中所起到的巨大作用。 而杜言恰恰就有着这个别人绝对无法比较的优势! 平陵还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杜言心里暗暗琢磨着,从联省铁路想到楚平,自然也就想到了丁秉先。 一直以来杜言始终认为丁秉先是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人,可与楚亦兰一席交谈让他的这个看法也彻底颠覆了。 丁秉先固然是因为仕途受阻才回到平陵,可却未必就真的是心灰意冷的看破世俗,只是大概因为在前一世楚平一直没有翻盘的机会,才最终变得心灰意冷的沉寂下去。 现在因为平陵的变化和宋家的介入,楚平再次开始展露出不肯服输的心迹,那么做为楚平当初颇为看好的干部,丁秉先重新振作起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坐在车里,杜言不住捉摸着平陵以至太华和河西现在的局势,一路想来他略感意外的发现,不知不觉的平陵已经成了很多关系到省里势力较量的一个关键性的地方,有意无意的几股不同力量正围绕着平陵这个小小的地方,展开着一场令人眼花缭乱的斗争。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车子进入了太华市,说起来小寇考虑的倒是比较周到,在彤阳的时候他已经在车上好了一些吃的,虽然在路上吃东西不是很舒服,可至少能勉强填饱肚子。 车子开进太华市委大院,下车时杜言注意到了在停车场上停着的太华二号车。 任树强在这儿?杜言心里微微一动。 到现在为止杜言还没有和任树强直接接触过,不过因为辉煌夜总会的老板曾振平的缘故,他知道自己与任树强也许迟早会站在对立面。 太华的市委和市政府相距并不远,虽然任树强这个市长是有名的强势,可崔建斌毕竟是市委书记,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才行。所以如果有事需要见面,任树强还是要过来见崔建斌的。 在五楼崔建斌办公室外的走廊里,杜言有些意外的见到了市委秘书长刘志,看到杜言,刘志那种一向严肃的脸上似乎略微一愣,然后缓缓的走了过来。 “秘书长,您好。”杜言伸出双手和刘志微微握了一下,他知道刘志和原来的市委副书记曲向山关系不错,原来市里有着一些传言说,曲向山升到省里之后刘志会接替他市委副书记的职务,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却忽然半路杀出个张文亮,硬生生卡了刘志向上的路子。 “平陵,小杜?”刘志言简意赅的问了一句。稍微熟悉刘志的人都知道这位市委秘书长不但平时沉默寡言,而且做事异常严谨,就有人见到过他毫不客气的批评据说背景很大的楚亦兰。 在市委大院里,一些年轻干部对刘秘书长甚至比对崔书记还畏惧,毕竟市委大院也不算小,崔建斌对那些年轻干部也不可能完全认识,可刘志不同,他不但认识整个市委大院里的每一个人,甚至连下面区县的一些直属机关的主要负责人也能记得很清楚。 杜言也听说过关于刘志被张文亮抢了位子的传言,只是他并不太注意,而且也不想借着这样的机会和刘志有什么太深的接触,毕竟到了刘志这种地位,即便心里对张文亮已经恨之入骨,可也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暴露出内心里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刘志能一直坐在太华市委秘书长这个位子上,也可见多少是得到崔建斌认可的,否则即便再不够强势,崔建斌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市委大管家会是个和自己有二心的人。 只是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原本以为打过招呼后就会离开的刘志,却好像忽然来了兴致,就这么站在崔建斌办公室外的走廊上和杜言说开了话。 “小杜,你们平陵新区挺有声色,听说当初建设新区的想法是你提出的,年轻人不错,有些水平。”刘志声调淡淡的说,如果不是早听说过他的性格比较严肃,很可能会让人以为他这话其实是在批评。 崔建斌的办公室是由两个并排的房间组成的,虽然有分别出入的房门,可一般人要见崔建斌都要先经过外间的秘书室。 这么一来,进进出出的人就实在不少,虽然这个时候已经下班,但是因为崔建斌还没走,他的秘书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看到刘志走到门口,崔建斌的秘书原本已经从桌子后面站起来准备迎接,可看到刘志和杜言就站在走廊里交谈起来,这倒让崔建斌的秘书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继续那么站着。 不过好在他这个尴尬的时间也并不长,随着房门响动,任树强从崔建斌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任市长。” 崔建斌的秘书立刻上前招呼了一声,这也是为了提醒站在门外的那两个人,当秘书的就要有这种八面玲珑的机灵,虽然是市委一秘,可端架子也要看对谁,这种时候如果他不主动提醒外面两个人,不但会让他们对他心生不满,就是任树强也可能会认为他是在趁机搞挑拨的小动作。 别说任树强是市长,而刘志更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要整同样都是游刃有余,就是那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杜言似乎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至少关于市委副书记张文亮硬是让这位小杜主任给削了面子的传闻,早就已经在太华官场不是什么秘密了。 看到站在门口的刘志,任树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当他看向杜言时眼中却是略微带过一丝深意。 “市长,,这位是平陵的新区主任杜言。”刘志站在旁边做着介绍。 “杜言同志啊,”任树强脸上的神色很平静,在和杜言握手的时候还略微带着一丝笑容“你们新区那边的工作不错,经济发展的趋势也很好,特别是最近一年平陵在市里的进步也是很令人瞩目的嘛。” 听了任树强的话,崔建斌的秘书眼中不禁露出一丝混杂着羡慕和嫉妒的神色,他已经给崔建斌当了几年秘书了,自然有着想要放出去的心思,现在看到同为秘书出身,起步还不如自己的杜言如今不但已经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俨然大小是太华一路诸侯的样子,难免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而刘志原本严肃的脸上先是不易察觉的崩了一下下巴,然后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平陵现在的成绩是在市委市政府领导的正确指导下完成的,我们新区也一样,是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关心和帮助才有了一点发展,实在说不上是做了什么工作。” 杜言的回答滴水不漏,任树强在崔建斌的办公室可以随便说这些话,可如果他不立刻有一个端正的态度,那么不等他离开市委大楼,可能就会传出他在市里主要领导面前争功抢利的谣言了。 可即便这样,杜言也多少有些头疼,就和刘志忽然和他主动说话就已经让经过的很多干部看在眼里一样,任树强这看似随意的两句话,特别是在这种时候,说不定就会引起更多的猜忌来。 一想到这种时候,杜言心头忽然一动,可任树强这是已经在和刘志打了个招呼后离开。 同时,刘志那始终好像都只是一个声调的声音从旁边响起:“好好干,小杜。” 说着,刘志也不等杜言回答,沿着走廊向着任树强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着刘志的背影,杜言忽然发觉虽然自己一直小心谨慎,可稍不注意还是让人给摆了一道。 自己为什么会忽然从申交会上被召回来,这些人应该是早就一清二楚,估计这个时候想看崔建斌笑话的人肯定不少。 即便任树强和自己的邂逅是个巧合,可刘志的出现就不太可能那么巧了,毕竟堂堂市委秘书长也不会在市委大楼里闲着没事到处闲逛。 任树强是肯定想看崔建斌笑话的,可刘志演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杜言心里虽然疑惑重重,可还是笑着询问崔建斌的秘书,这个时候崔建斌是不是有时间。 崔建斌的秘书推门走进里间请示,过了一阵之后他出来笑着对杜言说:“杜主任,崔书记请你进去。” 杜言谢了一声之后推门向办公室里走去,不过他注意到,在这之前崔建斌的秘书进去请示的时间,略微有些长。 崔建斌依旧象之前那样坐在办公桌的后面,他手里拿着支笔在桌上的文件上低头不住的写着什么,对站在办公桌前两米开外的杜言也不理睬,过了大约几分钟之后,他才放下笔,慢慢从文件上抬起头,看着一直垂手站在前面的杜言。 “坐。”崔建斌的声音低沉,而且略微有点沙哑。 “谢谢书记。”杜言这才坐到侧面的沙发上,然后他再次抬起头来和崔建斌对视着。 “重机厂那边的事,你已经听说了吧?”崔建斌说话的速度很慢,而且双眼一直注视着杜言。 “我已经听楚副秘书长介绍了一些大致情况,”杜言承认道,他知道即便说还不清楚崔建斌也不会相信,即便转达消息的楚亦兰不会告诉自己,这一路上自己也未必不会从其他地方听说这件事。 事实上,杜言在听到楚亦兰的转达之后,立刻从申城给涂向东打了电话,而涂向东除了大致说了下情况之外,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据说负责调档查阅那份文件的,是耿副县长。” “谁也没有想到会忽然出现这种事,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一份那么重要的文件不翼而飞了。”崔建斌沉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现在发生的一切和他无关,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却是无法知道了。 这件事如果牵扯到了耿真,那么推荐耿真做为平陵方面参与调查的崔建斌的处境就很微妙了,毕竟重机厂是在他任市委书记期间出现了问题,而那份评估报告上可是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的巨额亏损,而做为市属企业,之前平陵重机厂的书记厂长又都是崔建斌提名任命的。 这几件事一旦联系起来,杜言甚至可以肯定,这件事也许就是针对崔建斌来的! “杜言同志,你做为曾经参与重机厂问题的干部,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呢?”崔建斌还是那么缓慢的问着,据说他之前做过肺部切除手术,所以一旦长时间讲话就会出现呼吸急促的问题,这也是为什么除非必要,崔建斌手术之后很少出席各种公开场合聚会的原因。 “书记,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不过我们当时是直接从重机厂那边拿来那份报告,所以可以肯定是很重要的证据。”杜言字斟句酌的说。 “杜言同志,之前重机厂的问题因为牵扯到厂里的一部分工人的不冷静态度,市里为了维护社会稳定不能不采取一些必要措施,而当时你的处理方式虽然暂时缓解了一部分矛盾,可毕竟是消极被动的,市委主要领导做出暂时不让你再参与重机厂处理事件的决定,是对重机厂负责也是对你的关心和爱护。”崔建斌缓缓的说。 “书记,我感谢领导对我的关心。”杜言的态度很端正,到了这时他已经大体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甚至他也已经猜到,为什么之前在崔建斌的办公室外面,刘志和任树强会分别各自上演了那么一出。 看来,崔大书记的日子过的的确有点困难了,不但做为市长的任树强抓住了机会毫不犹豫的开始行动,就是做为市委秘书长的刘志,似乎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或者说,刘志从一开始就对崔建斌有了想法? 不过想想也是,按照传言,当初刘志之所以没有能接替曲向山成为市委副书记,这里面固然有张文亮空降下来抢了他位置的原因,可多少也与崔建斌并没有在关键时刻替他说话有着很大关系。 “杜言同志,因为工作关系,市委决定暂时把耿真同志从重机厂调查小组里调回到平陵这边来,”崔建斌看着杜言继续说“他的工作由你来接替,你有什么要求嘛?” “我服从市委的决定。”杜言回答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山雨欲来 从崔建斌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杜言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这个时候的市委办公楼里已经很安静,除了值班人员显得空空荡荡的。 杜言顺着宽大的楼梯向下走着,听着阵阵脚步的回音,心里却在想着之前和崔建斌的会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杜,才走啊?” 杜言回过头,看到市委秘书长刘志正提着公文包缓缓走来,他的脸上虽然已经略显严肃,可声调倒也平和。 “秘书长您也刚下班啊?”杜言笑着问。 “没办法,领导还没走,我这个当秘书长的不能离开岗位啊。”刘志好像略带感慨的的说。 杜言。 看着远去的桑塔纳,杜言心里念头连闪,他想起之前崔建斌对他说起的关于耿真的事情。 他记得崔建斌在提到耿真的时候很平淡的带了过去,这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杜言的注意,毕竟耿真是崔建斌一系的人,即便耿真因为工作失误而令崔建斌不满,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在看到了耿真坐在曾振平的车里之后,杜言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耿真怎么会和曾振平搞到了一起,不过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太华的官场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二章山雨欲来 从崔建斌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杜言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这个时候的市委办公楼里已经很安静,除了值班人员显得空空荡荡的。 杜言顺着宽大的楼梯向下走着,听着阵阵脚步的回音,心里却在想着之前和崔建斌的会面。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传来:“小杜,才走啊?” 杜言回过头,看到市委秘书长刘志正提着公文包缓缓走来,他的脸上虽然已经略显严肃,可声调倒也平和。 “秘书长您也刚下班啊?”杜言笑着问。 “没办法,领导还没走,我这个当秘书长的不能离开岗位啊。”刘志好像略带感慨的的说。 杜言。 看着远去的桑塔纳,杜言心里念头连闪,他想起之前崔建斌对他说起的关于耿真的事情。 他记得崔建斌在提到耿真的时候很平淡的带了过去,这在当时并没有引起杜言的注意,毕竟耿真是崔建斌一系的人,即便耿真因为工作失误而令崔建斌不满,那也是他们自己的事。 可在看到了耿真坐在曾振平的车里之后,杜言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 他不知道耿真怎么会和曾振平搞到了一起,不过他已经隐隐感觉到,太华的官场正在酝酿着一场风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三章曾家姐弟 耿真坐在沙发里,眼睛注视着摆在面前桌上酒杯里色泽鲜红的红酒。 他并不喜欢这种西洋玩意,他更喜欢度数高的白酒,只不过既然来了“辉煌”,那也就只能客随主便了。 这是耿真第一次来“辉煌”,看着包间里华丽的装饰,听着从门外传来的隐约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他微微皱起双眉。 “耿县长不太习惯这种地方吧,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坐在他对面的曾振平舒服的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微微摇晃,同时脸上挂着微笑的问。 看到曾振平脸上的笑容,耿真觉得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似的,感到身上说不出的不自在。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而不得不被迫和这个人打交道。 曾振明今年刚刚三十出头,不过虽然他年纪不很大,可在社会上厮混的时间却已经不短。 而且虽然以前只是小打小闹,可曾振平脑子活人头熟,一来二去的在太华黑白两道也混出了个不打不小的名声。 自从他姐姐曾静当上了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之后,曾振平的生意就做的更是风生水起了。 由曾静牵线,曾振平先是以很低的价格盘下了位于太华最中心地区的一片老机关楼,然后再以这片机关楼为抵押,在银行搞到了一笔几乎算是免息的贷款,然后这家太华最大的“辉煌”夜总会就开张了。 虽然政府对夜总会这种行业管理的一想很严,可在历次扫黄运动中,“辉煌”都一向很顺,尽管开始遇到过一些小麻烦,可很快就摆平了。 一来二去的,人们也就知道“辉煌”的后台不是一般的硬,而随着曾静在市政府越来越受到任树强的重用,而曾振平甚至还混上了个政协委员的牌子,“辉煌”就更是顺风顺水,毕竟后面的大后台可是以强势著称的任市长,整个太华谁不知道,得罪了崔书记也许还没什么,可如果得罪了任市长,那仕途差不多就算走到头了。 “曾老板,曾局长什么时候来?”耿真虽然外表平和,可暗地里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觉得这个夜总会就好像是一个巨大的蜘蛛网,自己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就越有陷进去的危险,尽管实际上他已经陷进来了。 “不着急耿县长,你难得来一趟,先好好轻松一下,”曾振平说着举起酒杯向耿真晃了一下“要不要找两个女孩子过来陪你说说话,呆坐着很没意义啊。” “不用。”耿真立刻回绝了,同时他用略带警惕的眼神看了看曾振平,说起来如果不是已经走到这一步,他是绝不愿意和曾振平这种背景复杂的人有来外的,即便他是曾静的弟弟也不行。 曾振平暗暗撇撇嘴,对耿真这种做派他其实很看不上,如果不是因为他姐姐曾静一再说要他好好招待好耿真,他早就把这个人单独扔在包间里不闻不问了。 不过曾振平也知道,如果耿真真的一点纰漏没有,自己也不可能和他一起坐在这个包间里了。 房门响起,一个三十多岁,相貌端庄的女人走进了包间。她就是曾振平的姐姐,太华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曾静。 看到曾静走进包间,耿真的眉毛挑了一下,他本能的想站起来,可最后提醒自己不要太沉不住气。 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耿真,曾静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她向站起来迎接自己的曾振平点点头说:“振平,你下面不是还有事么?先去忙你的吧。” 曾振平看了一眼耿真,和曾静打了个招呼走出了包间,随着房门关紧,喧嚣的声浪也被隔在了外面。 “耿县长,先在这里谢谢你,你能来辉煌我很高兴,这说明我们之间还是可以深谈一下的。”曾静坐到之前曾振平坐过的地方,优雅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端起来看了看成色,向耿真举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轻抿了一口。 看着曾静扬起头来时露在翻领衬衫外的白皙脖颈,耿真微微扭过头去,对于这位据说颇受任树强赏识的市政府机管局女局长他是早有耳闻了,只是以前没有真正打过交道,现在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充满成熟气质的女性,耿真倒是多少明白了任树强对这个女人赏识的原因。 这个女人,除了长相不错之外,应该不只是那种单纯的花瓶。 “曾局长你太客气了,大家都知道任市长对你的信任,我想这次任市长让你请我来,一定是有什么指示吧?”耿真问道。 听到耿真开口就提到任树强,曾静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她慢慢放下杯子向耿真望去,随后微微一笑:“耿县长您误会,只是我自己想和您多交流一下,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要在平陵也开一家“辉煌”,我想您是常务副县长,在有些地方就要请您多多关照一下。” 耿真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倒是也没指望刚一见面曾静就承认是任树强要见他,实际上耿真自己也知道,虽然这次见面实际上就是任树强给自己的一个强烈的信号,可是不到一定时候任树强本人是不会轻易出面的。 “耿县长,关于我振平在平陵开夜总会的事,就请你多多帮忙了。”曾静面含微笑的说“你大概也听说过,我父母去世的早,家里就这么一个弟弟,他又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就只能依靠我这个姐姐了,现在平陵那边的发展很喜人,振平就想着要在平陵发展一下,我在平陵那边没什么熟人,正好振平说和你比较熟,就拉我出来帮他说一下,以后振平在平陵那边就要靠耿县长多多照顾了。” “曾局长您真是谦虚,曾老板有你这么一位姐姐,就是在太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谁不知道曾局长是很得任市长器重的。”耿真打着哈哈,他注意到在自己提到任树强的时候曾静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这让他对这个女人的不简单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 “耿县长这是说的哪的话,县官还不如现管,更何况耿县长是地地道道的常务副县长,振平真要是去平陵,那是一定要在耿县长的地盘上吃饭了,”曾静笑呵呵的回答着,然后她似乎有意无意的说“对了耿县长,我听说平陵的李书记和省宣传部曲副部长关系很好啊,之前好像有消息说,曲副部长是有意要调李书记去省里工作的,你听说这件事了么?” 曾静的话让耿真不由一愣,他自然听说说过李培政是之前的太华市委副书记,现在的省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一边的人,那么曾静说的曲向山有可能会调李培政到省里去,倒是也有几分可信。 只是这么一来,平陵县委书记的位子自然也就空了出来。 现在能接替李培政县委书记人,数数也就不过那么一两个,县长郭松林自然是首选,而接下来的就是副书记丁秉先。不论他们两个人谁上位,都会有一个很让人眼馋的空缺。 在国内这种人多位少的官场当中,不论是有人升职还是丢官,都意味着会牵扯到下面一大批人的动静,除非上级直接空降下来一个补空的,否则这就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耿真知道曾静对自己说这些话的原因,如果自己选择投靠任树强,那么任树强就可以在之后平陵出现空缺的时候为自己争上一争,否则他不但不会帮自己说话,很可能在关键的时候还给自己下绊子。 毕竟不论自己是接替郭松林的县长或是丁秉先的县委副书记的位置,任树强的意见都是很重要的。 “曾局长,怎么有意思到我们平陵来工作么?”耿真故意曲解曾静的的意思“如果那样我是很欢迎的,能能曾局长这样有能力的女中豪杰公事,那是我的荣幸啊。” 看耿真顾左右而言他,曾静并不着恼,她知道耿真是在和自己比耐力,这让她觉得耿真倒也的确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关于耿真与崔建斌的关系,之前很多人都并不很了解。 尽管人们也注意到耿真是从当初崔建斌当市长的城市调过来的,可因为两个人先后调动的时间相差很长,虽然有人想过耿真可能会和崔建斌多少有些关系,却始终没见过他们有太多的来往,而且一直以来他和郭松林不但没有发生过冲突,反而显得很配合,至少曾静从没听郭松林说过耿真和他对着干。 所以谁也没想到他和崔建斌之间会有什么瓜葛。 直到平陵重机厂这件事出了之后,在关乎可能将来会演变成处理平陵以至太华的企业改制,这么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弃的大蛋糕的工作分配时,崔建斌才忽然出头,借着杜言与张文亮之间的矛盾,一锤定音的把杜言从资产评估调查小组里踢了出去,然后干净利落的把耿真安插进了调查小组。 到了这时,人们不但才恍然大悟耿真原来是崔建斌的人,更是终于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崔建斌对重机厂改制出现的问题始终不闻不问,原来他们的一切目的却是在这里。 只是明白归明白,崔建斌毕竟是市委书记,而杜言也的确是与张文亮发生了很严重的矛盾,这在太华官场上也几乎就是公开的秘密。 所以崔建斌这么处理,尽管人人都知道不过是利用这件事把自己的手下安插进了调查小组的借口,可崔建斌做的却也让旁人说不出什么。 只是这么一来,人们也终于知道了一向看上去对各方都是态度暧昧的耿真背后站着的是谁。 “耿县长开玩笑了,我倒是真有点干够了这个伺候人的活,只是就算想下去,也轮不到我啊,”说到这儿曾静原本端庄的脸上微微掠过一丝不快“我可是听说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对你们那边的某个位子有兴趣,耿县长听说了么?” 耿真微微一愣,他之前的确倒是听说楚亦兰有可能会到平陵工作,说起来这种人事方面的事虽然复杂,可也恰恰是最不容易保密的,关于楚亦兰可能会到平陵任职的消息这段时间已经悄然传开,至于究竟是什么职务,一时间却还没有人能确定下来。 对楚亦兰的那些传言,耿真多少是听说过的,虽然不知道真假,可他知道楚亦兰和眼前的曾静一样,肯定都是大有背景的人物,而且他可以肯定,这种背景还和他与崔建斌之间纯粹的派系里的上下级不同,其中肯定是有着很亲厚的私人原因,这就让他不能不认真考虑曾静的话了。 如果楚亦兰真的到平陵任职,那么会是什么职务?县政府党组副县长?这样的位子虽然说起来和她市委副秘书长的地位倒也相符,而且对于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处级别的女干部来说,正好是下来镀金的好机会,可那毕竟是对所谓普通的女干部而言。 对楚亦兰这种据说有着很强背景的人来说,这样的一个职务可对她来说完全不稀罕,甚至可能还会认为就是在吃苦。 那么楚亦兰下来会怎么安排,难道让她当政法委书记? 这个念头只是一晃就被耿真立刻扔到了一边,不要说迄今为止国内还没出现过女政法委书记,至少刘老肥是平陵下任政法委书记的说法,可说是从市里就已经定下来了。 想到这里,耿真终于开始觉得有些坐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所以会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之前被曾振平抓住小辫子的不得已,不过尽管这样他还是想要尽量保持些体面。 而且耿真也知道,既然曾振平在抓到自己小辫子之后没有揭发自己,而是趁机提出要挟,那么至少说明自己对曾振平或是他背后的人还是有用的,既然这样,耿真觉得总还有趁机翻本的机会,至少要让那些人知道自己也不是可以随便拿捏的。 可现在曾静的话让耿真真正感觉到了威胁! 如果李培政真如传言那样离开平陵,接替他县委书记位子的要么是郭松林,要不就是丁秉先,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他这个在县常委里排名相对靠后的常务副县长。 同样如果楚亦兰到了平陵,耿真不相信她会只愿意担任一个非常委副县长,而现在县委常委里的位子却根本没有可以能给她空出来的,那么她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耿真屁股下这把常务副县长的宝座! 这么一想,耿真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已经被彻底边缘化了。 看到耿真脸上微微闪过的一丝不自然的神色,曾静嘴角露出了笑容,她知道现在的耿真肯定不能再和开始那样显得冷静而又矜持了。 不过曾静却并不想让耿真立刻踏实下来,她话题一转就又说起了曾振平在平陵建夜总会的事。 “耿县长你大概也知道,振平的脾气比较野,有时候不太听话,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心不下,所以到了平陵之后我希望你能好好帮我照顾他,毕竟他不在我的身边,总是让人不放心。”曾静好像真的很担心似的对耿真说,那种样子看上去倒也的确有几分是认真的。 “曾局长说哪的话,振平可是个有本事的人,这个我是深有体会啊,”耿真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如果说之前他对曾振平的忌讳很深,那么现在在这对姐弟两人面前,他都觉得有些有劲使不上“当然如果振平到平陵去发展,我一定会尽绵薄之力的。” “那就先谢谢耿县长了,能有你在平陵帮我盯着振平,我在太华这边也就放心了。”曾静点点头,露出个笑容。 随后她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曾振平的事才找来的耿真,在得到了耿真的许诺之后就不再提其他的事,只是和耿真一边喝着酒一边随意说笑。 耿真心不在焉的和曾静说着闲话,他不知道这女人究竟要什么时候才会让自己和任树强正式见面,说起来原本他以为曾静应该也是很着急的,毕竟他是可以撬动崔建斌这棵看上去不是很壮实,可根子却依旧不浅的大树的关键。 可现在看来曾静不但沉得住气,而且倒好像是在等着他先开口。 直到最后耿真也没有从曾静那里得到更多的口风,当他看时间不早不得不略感失望的告辞离开时,刚刚走出包间就遇到了从走廊里迎面而来的曾振平。 “怎么,耿县长这就走,时间还早呢,”曾振平哈哈笑着说。 “不早了,明天还有个会要参加。”耿真拒绝了曾振平要派车送他的提议。随便打了个招呼就向楼下走去。 看着远去的耿真,曾振平原本笑呵呵的脸慢慢沉了下来,他走进包间看到姐姐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红酒,他就坐到曾静对面,向着门口的方向微微撇了下嘴:“装什么正经,如果不是让咱们抓到他之前给重机厂的那些干部牵线,往外地倒卖设备的把柄,他现在估计连辉煌都不肯进来呢,再拿架子回头就把他那些丑事都给他折腾出来。” “振平,别那么沉不住气,”曾静看着弟弟微微皱眉“耿真这次肯过来,就说明他其实已经服软了,只不过一来还好个面子,二来他这也是待价而沽,毕竟出面的是我不是任市长,他好歹也是个常务副县长,之前又是崔建斌的人,真要让他靠过来甚至还要反咬崔建斌一口,没有足够的好处他是不肯干的。” “姐,你真的认为重机厂那些丢失的评估报告耿真知道在哪?”曾振平微皱着眉头问到“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啊,说起来如果他自己私藏了那些报告,那不就等于把自己顶到前头去了么,耿真这小子不会这么傻吧。” “振平你还是没明白,那些报告不是关键,”曾静摇摇头“那份报告到了现在实际上已经无足轻重,这次省里派人下来调查重机厂的事情,这本身就是一个信号,说明重机厂的改制不但已经引起了省里的注意,更是牵扯到了很多方面的利益,这个和你说也一时间说不太清楚,你只要记住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一旦耿真咬住重机厂多年亏损不但是由于崔建斌的人事安排问题,更是因为这里面牵扯到有利益关系,那崔建斌在太华就没多少日子好呆了,就算最后他说清楚了,可至少在上面领导的心目里已经有了个问号,再加上他的身体状况有那个样子,到时候只要省里任市长的领导稍微使劲,任市长就有机会顶替崔建斌,毕竟崔建斌的书记差不多也已经干到头了,咱们只不过是再推他一把而已。” “那姐你呢,任市长当了市委书记,你能怎么样?”曾振平笑着问。 “振平,这不是你该问的,”曾静脸上原本若有若无的笑容忽然不见,她认真的看着曾振平,过了一会之后淡淡的说“振平,我刚才对耿真说你要到平陵去做生意,这也不是托词,我觉得你最好这段时间还是先离开太华比较好,说起来平陵这地方虽然现在看上去还不太起眼,可如果仔细琢磨一下就能看出来,这地方实在是不简单,你如果真的能在平陵扎下脚跟,对你以后一定会大有好处。” “姐,是任市长想让我走么?”曾振平慢慢靠在沙发里,神色淡然的看着对面的曾静“我知道他认为现在正是他向书记宝座冲锋的时候,所以他怕我给他惹麻烦,对么?” “振平,有些事你真的是能不碰最好,”曾静的声调里透着一丝担忧“我知道你这个夜总会里多少有些擦边的东西,当然了,我也知道干这行的没这些事儿就不赚钱,可振平,你一定要把握住分寸,有些事做了我和任市长能给你挡下来,可有些事一旦沾了那可是谁都保不了你。” “姐你放心,如果真有了事绝不会牵扯到你,”曾振平略带讽刺的一笑,看到曾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他立刻举起酒杯对着曾静一晃“姐你别生气,我就是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过姐我也得提醒你一句,任市长对你再好,你也得多个心眼,毕竟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而且他这个人官瘾很大,真要有一天遇了事,他未必肯为了你舍得那些东西。” 曾静微微摇摇头举起杯子喝干了里面的红酒,然后无声的叹了口气。 “振平,有些事你还是不明白,树强这个人的确野心不小而且很喜欢钱,可就因为这个他才需要我。”曾静点上一颗烟吸了一口之后轻轻吐了个烟圈“振平,有些人他的秘密不能告诉老婆孩子,却能告诉情妇,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是因为情妇对他来说就已经是个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了,既然连这个都是秘密,那他还有什么要瞒着的。我对树强来说就是这种秘密,而且和他老婆比起来我对他更有用,除了不能给他生孩子,我能做他老婆根本做不到的事。更别说是在事业上了,这个我心里有数。” “可是……” “你不用担心振平,”曾静打断了曾振平的话“倒是我要提醒你,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得小心,别看现在崔建斌好像是泥菩萨过河,可他毕竟当了不少年的市委书记,一旦他发现局势对他不利,他肯定不会轻易认输的,所以我让你这段时间先离开太华到平陵去,一来是为了少惹麻烦,二来平陵这地方将来说不定就是块风水宝地。你先到那边去站稳脚跟,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好机会。” “姐你说的好机会是指的什么?”曾振平有些兴奋的问,他知道曾静既然在任树强身边,消息自然是比谁都灵通,现在听曾静这么一说,他意识到曾静让他去平陵绝不只是为了让他远离太华这个是非地。 “有消息说,平陵的新区会扩建规模,整个县城都会归纳到一次大的城建改造计划里,”曾静把吸剩下的烟蒂在烟缸里轻轻粘灭“振平,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树强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曾振平若有所悟的微微点头,然后想起什么的对曾静说:“姐,我听说崔建斌把那个杜言找回来了,你看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杜言啊,”曾静脸上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崔建斌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能成大气的人物,可他在官场上混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些事其实看得还是很透的,他这次把杜言调回来,至少说明他已经感觉到耿真不太可靠了。” “那是当然了,老耿这次连那么重要的评估报告都给’搞丢了‘,至少算是个重大失误啊。”曾振平呵呵笑了笑“说起来也奇怪,我到现在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耿真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敢私藏那份报告呢,他之前究竟是想把那份报告交给谁?” “振平,你别去管那份报告,”曾静微微眯起眼看着曾振平,对这个弟弟她太熟悉了“其实那份报告并根本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唯一能起到的作用也只是证明重机厂的资产被严重低估了,可如果真是这样对咱们来说倒不是什么好事,毕竟如果重机厂的资产真的按照实际情况重新评估,将来平陵城建改造的时候,重机厂就可能成了一个大阻力。”说到这曾静又点上一颗烟,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捻灭在烟灰缸里“我们注意那份报告,是因为耿真可能从当中发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才想到瞒报,只不过当初杜言是按照正式归档的方式存在平陵县委档案室的,所以他这次算是冒着丢官的风险在办事,因为这个,树强才想拿到那份报告看看究竟里面有什么值得耿真下这么大的注。” “也许是崔建斌……” 似乎知道曾振平要说什么,曾静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不可能,崔建斌这个人其实野心很大,如果不是因为身体状况让他已经没什么可争的余地,他的心不比树强小,就是到了现在他也还不死心呢,从这次他把杜言叫回来就看得出来,他这是要用杜言当棍子好好敲打一下太华的一些人。” 曾静的话却是让曾振平很不以为然,他摇摇头轻蔑的说:“姐你也太看得起那个杜言了,不就是因为写了几篇文章正好迎合了现在的一些风气么,不说在太华,就是在平陵也还排不上他吧。” 曾静皱了皱眉,她知道曾振平对杜言没好感还是因为前年那件“辉煌”被砸的事,她还记得当时自己苦苦劝说才劝住了已经暴跳如雷的曾振平。 如果说当时劝住曾振平只是因为砸辉煌的是当地的军队,那事后她在打听了那些闹事的人的来历之后,就更是为自己当时劝住了曾振平感到庆幸。 虽然之后辉煌依旧照开,可曾静不止一次的提醒曾振平要注意低调,同时她也打听清楚,当时和宋嘉逸一起出现在辉煌的另一个人,正是那时还只是李培政秘书的杜言! 当时的曾静并没有把杜言放在眼里,虽然他是李培政秘书以及与宋嘉逸看上去有些来往的举动让曾静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简单,可很快她就把杜言忘在了脑后。 特别是没过多久,杜言先是受到调查,随后干脆离开平陵,曾静也就把这个人渐渐淡忘了。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就在她几乎记不起来这个年轻人的时候,杜言不但忽然回到了平陵,更是一下子成了县委常委。 这让曾静不能不开始注意这个年轻人,而当她真的注意之后她才有些愕然的发现,这个之前被很多人忽视淡忘的年轻人绝不是那么简单的。 至少在曾静看来,杜言那看似没有什么靠山的背后,却有着很多旁人一时无法说清的关系脉络。 也许崔建斌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决定重新用杜言的?曾静琢磨了一下,她觉得自己这个想法也许正是关键所在,特别是当她想起临来之前,任树强对她提到在崔建斌的办公室见到杜言的事,她觉得自己对那个年轻人的判断应该是没错的。 至少她相信任树强的眼光,是不会轻易看错人的。 “振平,你这次去平陵要记住不要轻易和杜言起冲突,”曾静郑重其事的叮嘱着弟弟“而且你也不要和郭松林有太多的联系,尽量和他保持距离。” “郭松林不是和任市长走的很近么?”曾振平有些奇怪的看着曾静。 “就因为这个我才让你和郭松林保持距离,一旦平陵的城改项目确定了,咱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项目拿下来,这方面不需要你操心我会和树强想办法。倒是郭松林,”说到这曾静微微皱起双眉“虽然他在树强面前很听话,可这个人不简单,特别是他这些年在平陵倒是和树强在太华似的,往身边拉了不少的干部,李培政已经去了平陵两年,可到现在也只能算是站住了脚跟,从这就可以看出郭松林这个人的厉害。” 说到这,曾静忽然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不过这次崔建斌把杜言调回来就有好戏看了,重机厂之前的领导班子原本就是崔建斌定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连省里都已经重视起来了,崔建斌现在把杜言调回来就是要做做样子,他这是既想用杜言好好敲打一下有些人,又想借着这件事让省里看到他对重机厂事件的处理决心。不过这么一来那位小杜主任算是让他推到风口上了,所以这个时候振平你绝对不要有什么轻举妄动,就看着他们在平陵闹,最好是杜言那个愣头青不管不顾的把整个平陵官场闹翻天才叫好。” 看着曾静脸上露出的笑容,曾振平默默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虽然在社会上混的很开,可要说官场上那套东西,不要说是任树强,就是曾静也根本比不了。 不过虽然对于这些看起来让人觉得弯弯绕的东西不在行,可曾振平却不但不是傻子,反而还有着很精密的头脑,琢磨着曾静刚刚提到的平陵的城区改造,他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正如曾静所说,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就在自己面前。 “姐,我明天就去平陵看看,”曾振平拿起酒杯给自己和曾静都倒上满满一杯红酒“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弃,那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你知道就好,”曾静拿起酒杯和曾振平轻轻碰了一下“你去了平陵之后倒是可以和耿真多接触一下。” “是呀,至少让耿副县长明白,脚踩两条船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能办到的。”曾振平嘲讽的说完,一口喝下了满杯的红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四章隔阂 杜言从市委招待所的房间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市委招待所主任老侯正在楼下的大厅门口带着一群人忙忙活活。 以前在给李培政当秘书的时候,杜言曾经有几次陪着李培政住过市委招待所,对这个总是对人笑眯眯的候主任,杜言的印象很深。 在市委里,有传言说以前老侯在市政府那边工作的时候,曾经和曾静争过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的位子,最终的结果就是曾静在市长任树强的支持下顺利当上了局长,而老侯则被直接安排到了市政府信访办去当了个受累不讨好的副主任。 后来老侯想办法托关系,借着曾经在当时的副书记曲向山手下工作过的一段香火情,总算是从市政府那边跳到了市委,虽然级别没变可也当上了市委招待所的主任,这让老侯很是感激曲向山,也因为这个,老侯和李培政的关系处的也不错,顺带着对杜言也多少看着顺眼一些。 “杜主任,稀客啊。”看到杜言,老侯老远就伸出双手,在用力握了一阵之后老侯笑眯眯的说“杜主任最近挺忙的吧,你可是好长时间没关照我们市委招待所了。” 看着老侯那略带深意的笑容,杜言笑道:“侯主任你可别损我,你接待的不是省里就是市里的领导,我一个下面县里的小干部,可不敢当你侯主任这么问候。” “杜主任你这可不叫谦虚啊,”老侯故意板起脸说“谦虚过分就是骄傲,说起来在这太华谁不知道,你杜主任要是小干部,那别人怎么说?不说别的,就是一个重机厂那边的事……杜主任,威风不小啊。” 听老侯这意有所指的暗示,杜言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对老侯这种油得成精的人他是很熟悉的,从曲向山已经离开太华很长时间,可他这个市委招待所主任却依旧做得悠然自得就能看出这个人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现在听老侯用这种颇为明显的话暗点自己之前因为重机厂的事彻底削了张文亮面子的事,杜言就知道老侯应该是听说了什么。 想想也是,老侯做为市委招待所主任,只是各种消息来源就比别人广的多,说不定老侯更是早已经通晓了崔建斌把自己调回来的原因。 “侯主任这是忙什么呢?”杜言没有接老侯的话茬,这个时候太敏感,多说少说都是错,干脆不如不说。 看杜言并没有要接自己话茬的意思,老侯脸上隐约掠过一丝失望,不过他接着就又变得笑容满面,同时回头看着正在大厅里忙活干活的手下,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还能干什么,郜省长下月初就来咱们太华视察了,别的部门也许还不太着急,我这市委招待所可是真正的如临大敌啊,这不还差了小一个月呢就开始折腾,老弟你不干这个你是不知道啊,我最怕的就是有上级领导来视察,特别是省里的大领导,那是一天不来这根弦就得崩一天,除非事情过去了,否则不定什么地方一眼看不到就是漏子,领导面前没小事,郜省长一天不来我是一天不得消停。” “侯主任你这才叫得便宜卖乖呢,”看着老侯那有点夸张的表情,杜言笑着说“要说咱们太华最有机会接近领导的就是你侯主任,就算省里领导下来视察,可别人想和领导们见一面都难,你整天都能围着领导转还不知足?” “得,老弟你要这么说,咱俩换换怎么样,我去你那当土皇帝,你来干这个伺候人的活儿。”老侯好像有些不高兴似的说,不过杜言知道他这也只是故意这样,为的就是让人觉得他老侯不拿你当外人,这也是老侯圆滑的地方所在。果然接着老侯就略微压低声音对杜言说“老弟,这次郜省长来咱们太华视察,好像曲部长可能会跟着一起回来看看,你知道这个信了吧?” “大概是吧。”杜言淡淡的说,可心里却是微微一震。 郜克来太华视察,做为原来的太华市委副书记,又是现在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的曲向山陪同一起过来,这与公与私原本都是很正常的事,可不论是还没离开太华之前,还是在申城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对他提起过这件事,甚至连楚亦兰都没有透露一点消息,这就让杜言心里有些想法了。 从表面看,曲向山是否会陪着郜克一起回来似乎并不重要,可是只要稍微熟悉国内官场规则的人就知道,这里面隐藏的事可就太多了。 因为曲向山毕竟是从太华出去的人,说太华的干部都是他的老部下也并不为过。所以与情与理他是否会跟着一起来太华就显然变得很重要了,因为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牵扯到郜克会怎么看待太华的干部,更怎么看待太华的整个官场。 如果郜克这次下来是只是走走过场也就罢了,可如果他有心借着重机厂这件事在太华趁机掀起个风浪,那太华官场上很多人的命运也许就要依仗曲向山来缓解这个风浪带来的冲击。 毕竟曲向山对太华的情况很熟悉,而且做为这次下来视察的宣传部门的主要领导,他也应该大体上知道郜克对太华干部的态度口径,在这种关键时刻,只要他事先对谁小小提点一下,那就有机会躲开成为郜克新任省长后祭旗立威的倒霉蛋。 相反,以曲向山对太华这些干部的熟悉,不说他在郜克面前嘴巴偏上一偏,只要来个不闻不问任由郜克去发现那些问题,那很可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陷入被动,甚至可能就此触了郜省长的霉头。 想来现在这样这个时候,太华有些人应该已经多少听说了曲向山会陪着郜克一起回来的消息,甚至可能有些人已经在暗中受到了曲向山的指点,可是杜言却事先连这个风声都没有听到,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是因为他被崔建斌调离太华进了春交会的招商团才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个消息,那是说不通的,因为毕竟他新区主任的职务还在,新区还是归他管理,而且即便是当初崔建斌调离他的原因,更多的也只是为了想让耿真趁机抢走他那个属于太华市的调查小组成员的位子而已。 还是说郜克到了太华不会到新区视察,所以没有必要告诉他? 杜言觉得这样的理由完全是不可能的,新区在省里或者干脆说是在某些人心目中的地位究竟如何,杜言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可以肯定郜克这次视察甚至也许很大部分就是冲着新区去的! 可即便这样,却没有人事先告诉他关于曲向山会陪同一起下来的消息! 心里这么琢磨,杜言就和老侯随意说了几句话离开了市委招待所,他已经意识到看似简单,从这件事已经多少可以看出某些人的心思。 至少李培政和丁秉先在这件事上并没有向自己透露一星半点的消息。 杜言回到平陵的时候已经快中午,看看就要到吃饭的时候,他就给家里去了电话,让他略感意外的是,接电话的是杜菲。 “哥,你已经回来了?这么快!” 听说杜言已经回到平陵,杜菲高兴的喊了起来,那种样子即便隔着电话线杜言也能想象的到。 “小菲你怎么没上学?”杜言在电话里奇怪的问,对杜菲的学业他是很上心的,之前如果不是崔建斌直接派人把他从彤阳火车站接回了太华,他原本是想去彤阳大学看看杜菲的。 “哥你怎么在电话里就训人啊,”杜菲有些不高兴的说,借着却又立刻解释“这几天我们学校有个社会活动,我原本要参加的,可因为有些事我就没参加,干脆自己放假回家住两天。” “什么事?”杜言随口问着,他倒不是非要问个为什么,只是他并不希望杜菲是那种一旦考进大学就高喊“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混日子的大学生。 “哥你回家再说吧,在电话里说不方便。”听着杜菲的声调,杜言心中一动,想起之前自己大学里的情景,他不禁猜想杜菲所说的没参加的原因,会不会和男孩子有关。 半个多小时之后,杜言走进了自家的院子,看着听到院门响一下就从自己屋里跑出来的杜菲,杜言先是不禁一愣,随后露出了略显无奈的笑容。 杜菲身上穿着一件不论在这个季节还是这个时代,都多少显得有些离经叛道的短袖羊绒衫,除了两截露在外面异常雪白的手臂,最让杜言感到抢眼的,就是那件羊绒衫用一颗纽扣分开,却又分为上下两段的领子。 因为羊绒衫的领子原本开的很大,可是却又偏偏在领尖上用一颗纽扣扣死,这么一来,杜菲胸前那对已经颇具规模的饱满高峰就把羊绒衫高高的顶了起来,以至虽然扣紧可下面却又开叉的衣领被大大的挣开,露出了雪白胸口中间一条隐约可见的沟壑。 看到杜言站在门口向自己的胸前看来,杜菲不禁得意得暗暗一攥拳头! 其实这件衣服她原本不但不敢穿,甚至不敢让父母看到的只能藏起来,可在接到哥哥电话之后杜菲鬼使神差的回到自己屋里就穿了起来,只是一开始她在外面罩了一件外套,直到听到院门响时才终于鼓起勇气从屋里跑了出来。 “小菲,是你哥回来了么?”正在屋里忙着包饺子的桑淑兰问了一句,听到杜菲含糊的应了一声,她先是向外走了两步,可看着手里还拿着饺子皮就又提高嗓门对外面说“小菲,你先帮你哥收拾一下,我这走不开。” “妈,您别忙活了,”杜言一边用手向杜菲一指,一边快步走进正屋对正忙活的桑淑兰说“我随便吃点歇一会,下午还得去县委那边。” “你这孩子就象你爸,就是闲不住。”桑淑兰看着儿子就露出了笑容,虽然随后就因为看到杜菲那件实在扎眼的衣服脸色立刻一怔,却是被杜言接下来的话又吸引了注意力。 “爸最近挺忙么?”杜言问着,他知道杜振海已经被重机厂的工人们推举为新的评估小组的监督员,尽管知道这种事最后往往流于形式,可他倒是想先从父亲那里打听一下最近调查小组的近况。 虽然丢失评估报告这种事固然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可杜言还是觉得其中有些事未免太过刻意,毕竟对耿真来说这件事关系到他的大好前程。 可迄今为止,就杜言所知,耿真除了因为工作失误的理由而被调离调查小组,却没有任何其他相关处分的消息。 而真正让杜言在意的,是他在头天晚上无意中看到的耿真坐在曾振平车里那件事。 “你爸干什么我不知道,可就是整天不见他人影,看他那忙劲快赶上国家领导人了。”桑淑兰疏落了一句丈夫,接着眼睛一瞪就又向躲在杜言身后的杜菲看去“你这丫头……” “妈,您先歇会,我和小菲包就行了。”杜言立刻又开口打断了桑淑兰的话头,同时趁着转身向杜菲使了个眼色“小菲你换件在家穿的衣服,别把新衣服蹭脏了。” 听哥哥一说,杜菲趁势转身就跑出正屋,在出门的时候她还不由回头对着杜言把眼睛眯成个半弯的月亮露出调皮的笑容,同时心里不由得意的想:还是哥哥疼我。 “小言,你太惯着她了,”桑淑兰自然明白杜言是帮杜菲躲自己的疏落,看着女儿回头时那种高兴的神色,桑淑兰先是无声的叹口气,随后略带犹豫的看了看杜言“小言,有个事呢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提提……” “妈您说。”杜言卷起袖子搅着盆里的肉馅。 “小菲好像有男朋友了,”刚一开口,看到杜言不禁一愣的桑淑兰就又说“不是不是,是有个男孩子好像喜欢上小菲了。” “哦,那小菲是怎么想的,”杜言停下手里的活问着,随后他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小菲才上大一,这过年才十九啊,小了点。” 这么说着,杜言脸上却是不禁露出了一丝奇怪神情。 他忽然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才开始理解赵友勋的心情,说起来还别提赵友勋因为赵小云和自己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暴跳如雷,就是现在的自己,一听说杜菲可能有男朋友了,都好像有点觉得心里有种怪怪的不舒服。 “小菲好像对那男孩子不太看得上眼,”桑淑兰神色古怪的看着杜言“说起来那孩子你也认识,就是县委李书记的儿子,叫李一鸣的那个?” “李书记的儿子?”杜言愕然的看着母亲,他怎么也没想到追求杜菲的居然是李培政的儿子李一鸣。 “是啊,那孩子和小菲一届,也考进彤阳大学了,”桑淑兰一边说一边透过窗户看着杜菲房间的方向“这段日子他经常和小菲坐一趟车回家,有一次我去去车站接小菲,就看到那孩子和小菲说说笑笑的。” “妈,说说笑笑不一定是男女朋友吧。”杜言不以为然的笑了笑。 “那不是男女朋友为什么说说笑笑的?”桑淑兰立刻反驳儿子“我和你爸处对象那会儿,别说说说笑笑了,就是并排走一起都不敢,哪象现在年轻人当这么那么多人在街上就手拉手的。” 听母亲这么说,杜言不禁想起了后世经常可以在网上看到的,那些被曝光的在公共场合肆无忌惮举止亲热甚至是各种各样的门事件,只是现在他顾不上多想这些而是急急的问:“怎么?妈你看见小菲和李一鸣手拉手?” 看到儿子一脸只能用气急败坏来形容的表情,桑淑兰心里暗暗叹气,她是真想让自家儿女成双配对的,可缘分这个东西就是怪,而且苏倩也的确是个好女孩,只是看到杜言那种神情,桑淑兰也觉得有些无奈。 “那倒不是,所以我说看上去倒是李书记的孩子上赶着想追小菲呢,”桑淑兰摇摇头“那男孩子有两次来咱家找过小菲,可小菲对他不太爱搭理,而且这次小菲请假在家,好像也是因为李书记家那孩子。” “怎么回事?”听母亲这么说杜言微微皱了皱眉,他倒不是担心李一鸣可能会对杜菲怎么样,而是有点不能肯定杜菲与李一鸣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已经换好衣服进来的杜菲接了一句,她看上带着丝气鼓鼓的样子“那小子整天没事缠着我,这次我们校和青湖大学搞两省大学一年级交流会,原本我都报名想参加了,结果他也参加了还非要和我分一个小组,我一烦就干脆请假回家了。” “你对李一鸣不太喜欢啊?”杜言笑着问杜菲。 “小毛孩一个谁喜欢。”杜菲微微撇撇嘴。 “你才多大,叫人家小毛孩,说不定人家比你还大呢。”杜言被妹妹的样子逗乐了,其实对于李一鸣这孩子他并不反感,虽然觉得不够成熟有些叛逆,可毕竟都从这个年龄走过来的,所以杜言倒也能理解 “反正我就是觉得他不顺眼,”杜菲微微咬着嘴唇“整天有点什么事都露在脸上,闹得全班都知道有个小毛孩喜欢我了。” “一鸣那孩子说起来还不错……”杜言随口说,可随后他就被抬起头看着他的杜菲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杜菲原本健康红晕的脸色这时一片白色,迎着他的眼神中甚至隐隐有一丝无法说清的悲愤。 “哥你是不是想让我尽快找个男朋友,然后过两年就早早嫁出去?”杜菲一字一句的问,那种样子让旁边的桑淑兰看了都不由因为诧异停下了手里的活。 看着杜菲那说不出是严肃还是冷漠的神色,杜言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微微摇摇头:“小菲,你还不明白哥的心思?别说你现在还小,就是再过一两年真谈男朋友了,也得我这个当哥哥的先过过眼,如果过不了我这一关就是条件再好也别想娶走我妹妹。” “那要是你看着行的呢,我就得嫁出去?”杜菲依旧不依不饶的问,同时她的眼睛紧紧和杜言对视着,那种样子让杜言不禁有种好像再次面对纪委干部拷问的感觉。 “小菲,别和你哥拌嘴赶紧干活,你哥下午还得去县里工作呢。”桑淑兰终于看不过眼的为儿子解围,不过看着低下头去默默包饺子的女儿,桑淑兰心里还是无奈的暗暗叹口气。 下午一点半,杜言走进了县委大院,还隔着很远刚刚走进院子,他就已经感觉到隐约的一丝异样。当他走进略显陈旧的县委办公楼时,看到遇到的几个干部在看到他后,虽然脸上也挂着笑容,可却都不知不觉的要么紧走要么落后的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就在心里暗暗感慨,这官场当中的风向变换还真是让人既捉摸不透又感慨良多。 杜言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论是在平陵还是在太华的很多干部眼里,都已经成了一个怪胎。 原本应该做为李培政一系的自己,却在回到平陵之后与李培政之间变得若即若离,接着就是在平陵重机厂这件事上显得过于激进,似乎完全没有考虑做为官场干部应有的低调,更是在随后不但毫无顾忌的和张文亮几乎是在公开场合掰了一下手腕,更是很削了张文亮的面子。 这凡此种种的表现,可以说已经和人们熟悉的官场上的那一套完全格格不入,而现在就在这么一个敏感的时候,自己又按照崔建斌的指示回来接替耿真在调查小组里的工作。 杜言相信这个时候在别人眼里,自己可以说不但彻彻底底的得罪了一大批人,更是可能会因为接下来的事最终闹个人仰马翻得不偿失吧。 杜言没有理会四周注视过来的眼神,他向李培政的办公室走去。 看到杜言进来,李培政的秘书小陈立刻站了起来,虽说外面多少有些传言说好像李书记和杜主任之间发生了些隔阂,可做为秘书小陈却很清楚不论人前人后,李书记都从来没透露出过一点对杜主任有意见的意思,而且有时候在闲来说话的时候,小陈还曾听李书记无意中提到过以前杜主任在他身边时的一些事情,这让小陈感觉到,李书记对杜主任还是很看重的。 “杜主任,李书记现在正好有空,你自己进去吧。”小陈笑着说。 “这样不好,还是麻烦你进去和书记说一声吧。”杜言谢绝了小陈的好意,其实以前小陈曾经一度叫他杜哥的,可在担任了县委常委之后小陈就开始改口叫杜主任,杜言知道这是小陈在区分开两个人之间的上下级关系,既然人家知道进退,自己当然也不能越俎代庖的不把人家放在眼里。 小陈脸上露出了微笑,他知道杜言这么做是在表示对自己的尊重,他走进里面的房间,没过一会出来之后笑着说:“杜主任进去吧,李书记在等你呢。” 说完,小陈好像想起什么的对着杜言露出微笑随口说:“杜主任,你不在李书记就总是想起你,前几天说闲话的时候还提到以前和你一起下去喝青果酒的事呢。” 看着小陈说这话时自然而然露出的羡慕表情,杜言淡淡的笑了笑,他经过小陈身边时抬起了手,先是停了一下随后在小陈肩膀上微微一拍,然后向房门走去。 只是小陈没有注意到,在推开房门前的那一刹那,杜言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以杜言对李培政性情的了解他知道,虽然李培政是个念旧的人,可也是个真正的官场干部,而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庸人。 既然自己与李培政之间已经发生了隔阂,那么除非这种隔阂能够消弭,否则李培政是不会因为之前双方的交情就婆婆妈妈的。 而他越是在小陈面前提起以前自己的事,其实这越是说明李培政真的很怀念之前两个人工作相处的那段时光。 可同样的,越是如此也越说明李培政已经逐渐放弃了对自己可能会重新和他站在一起的希望。 李培政的房间依旧是那么简单而中庸,看到李培政看到他进来之后伸手去拿桌上的烟盒,杜言习惯的走过去拿起旁边的火机打着之后给他点上。 李培政无声的点点头,示意杜言坐到自己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深吸一口烟然后用力吐出之后,李培政才开口问:“崔书记应该已经对你说了把你调回来的原因了吧。” “大体原因崔书记已经给我说过了。”杜言简明扼要的回答,他看到李培政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神情似乎变得更加凝重,就停下来等着。 “耿副县长暂时先回到县政府这边来,不过先不安排工作,当然有些事情需要具体调查之后才能做出决定。” 杜言默默点头,他知道李培政这是在暗示对耿真的处理,毕竟现在评估报告丢失的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可最轻耿真估计也得背个失职的处分,这对于还年轻的耿真来说虽然不是灭顶之灾,可应该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 更何况如果调查的结果发现耿真与这次证据丢失事件有关,那么事情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也许这就是耿真仕途上的一个致命的坎。 只是,真的调查的清楚么?杜言不但不抱什么希望,甚至干脆就不认为会有个真正的结果出来。 毕竟有太多的人不希望看到那份报告再次出现,甚至即便是想借着这件事掀起风浪来的一些人,实际上也并不希望真相真正的大白于公众面前。 毕竟这里面牵扯到的,已经不是某些人中饱私囊之类的小事,而是可能会彻底动摇群众心目中干部和政府的形象问题。在这样所谓的“大是大非”面前,即便是斗得你死我活的派系,也往往会不约而同的相互妥协,最终为了维持政府形象达成某些默契。 这么一想,杜言忽然觉得耿真是个聪明人,也许他就是看准了这其中的奥妙才敢于大胆的去做,甚至可能从这件事之后,他在某些人的眼中恰恰就成为了最会领会和贯彻领导意图的那种人。 “小杜,你准备怎么干?” 李培政问道,透过烟雾看着坐在对面的杜言,李培政不能不承认自己现在已经看不透面前的年轻人了,实际上从杜言进入省委党校那时起,李培政就开始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和自己之间出现的某种距离,只是那时候他还认为只是由于站着的高度不同才会出现这种感觉,可是从杜言再次回到平陵之后,李培政才真正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那已经无法弥补裂痕的存在。 “李书记,调查小组的工作现在进行到哪我还不太清楚,所以具体工作我要了解之后才能向您汇报。”杜言这么回答的时候心里也是暗暗叹息,他知道李培政一定对他这个回答感到失望。 尽管外表看来,自己因为是崔建斌提议调回来参加调查小组的,按理说应该与李培政之间能有一个和睦相处甚至是趁机弥补两个人之前裂痕的机会,毕竟通过曲向山的关系,李培政和崔建斌都是常务副省长杨伟民一系的人,而自己现在又在为崔建斌做事。 可实际上两个人却都知道,崔建斌之所以把杜言调回来,只是一来想尽量为他自己挽回岌岌可危的地位,二来趁机利用杜言当棍子对某些人来一通敲山震虎。 也就是说,在崔建斌眼里杜言不但不是他的人,更是一个一旦利用完就有可能被立刻抛弃的工具,而崔建斌的这种心思,其他人心里未必不明白。 至少从始终没有人向杜言透露,曲向山会陪着郜克下来视察这件事上就能看的出来。 李培政微微点点头,他其实也没指望杜言能真的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相信杜言不可能不清楚他的处境,所以看着自己这个前任秘书,李培政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小杜,想过动动么?”略微琢磨了一下之后,李培政终于开口问道。 “谢谢您,书记。”杜言原本平静的声音里略微混进一丝感动,他知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李培政能问他这么一句已经算是很难得。 再想到之前自己被诬陷的时候李培政对自己的帮助,杜言心中也不禁在感慨之余有所触动“书记,我已经决定先回新区做一些安排,然后就开始参加调查小组的工作。” 听到杜言的话,李培政默默点点头,他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严肃的神色,他知道杜言这话是在暗示他要重新掌握新区,这也可以说算是杜言答应崔建斌接替耿真在调查小组位置的一个交换。 “明天常委会上我会提一下这个。”李培政淡淡的说,之前虽然把杜言从新区调出来甚至让他暂时离开太华,可杜言新区主任的名义却始终还在,这次他回到平陵当然顺理成章的要重新主持新区工作,只是这原本看似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有之前杜言与张文亮的矛盾,就显得多少有些麻烦, 不过李培政倒也不担心在常委会上会有人反对自己这个提议,毕竟现在太多的人都在等着看平陵重机厂这出好戏究竟怎么演下去,而杜言的回来无疑预示着这场好戏的就要开始了。 而这场好戏背后的赌注,很可能就是被崔建斌坐了将近七年的那把市委书记的宝座! 感觉到办公室里忽然变得沉寂下来的一丝难掩的尴尬,杜言慢慢站了起来,他知道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看着李培政,杜言伸出了手。 这其实不太符合官场规矩,握手这种事看似简单,可其中却是大有奥妙,懂规矩的干部都知道不能主动向领导伸手,要等到领导抬起手却又还没完全伸出来时,立刻双手奉上迎着领导握上去,这种时机的把握要掌握得炉火垂青固然很难,可要是做不到这种地步那在官场上出乖露丑是小事,可耽误了前程就不得了了。 虽然同为县委常委,可杜言毕竟是下级,他这个主动伸出手自然不符合官场规矩。 但是李培政却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他站起来认真的看着杜言,然后同样无声的伸出手和杜言握在一起! “小杜,重机厂几个亿的国家财产和近万工人还有他们家属的将来,拜托了!” 看着李培政眼中凝重的神色,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力量,杜言用力握了握,同样神态凝重的回答:“请您放心李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 从李培政办公室里走出来,杜言恰好在外面的秘书室里看到了正等着的县财政局长龚业荣。 看到杜言,龚业荣不禁微微一愣,在脸上晃过一丝尴尬后立刻脸上露出了笑容。 “杜主任,您从申城回来了?还真是快啊。”龚业荣呵呵笑着。 杜言也笑着伸出手和龚业荣握了握随便聊了几句,看着龚业荣脸上那看似恭敬可总感觉空荡荡的笑容,杜言也是心有感慨。 他之前在刚刚回到平陵的时候已经听胡伟平说过,龚业荣曾经卡了几次新区申请的经费报告,虽然开始看起来是针对之前的新区主任刘家辉,而且在杜言接手之后龚业荣已经答应把那几份拨款报告批下来了,可没过多久之后,随着杜言与李培政之间关系似乎变得微妙起来,那几份拨款报告就又没了下文。 杜言当然知道做为在平陵最早投靠李培政的干部,龚业荣算得上是李培政的铁杆,说起来龚业荣能下决心投靠李培政,还是杜言推了他一把。 可也因为他这个财政局长是依仗着李培政拿下了之前县长郭松林手下的人才当上的,所以龚业荣才更清楚自己是完全没有回旋余地,只能跟着李培政走下去的。 所以一旦发觉杜言与李培政的关系出了问题,就在旁人还在默默观察的时候,龚业荣就第一个冲了出来。 “龚局长,新区要求的拨款报告可是已经打了几次,你龚局长可一直是稳坐钓鱼台雷打不动啊。”杜言面露微笑,可话里的意思却让龚业荣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艰难起来。 “杜主任,您知道现在县里的财政的确是紧张啊,特别是最近中央又下文一再重申要卡住拨款这个口子,”龚业荣尽量笑着说,看到杜言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立刻接着说“杜主任您放心,我回去之后一定想办法,就算再有困难也要克服,不能拖了新区建设的后腿。” “希望如此啊龚局长,”杜言淡淡一笑,接着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龚局长,我听说你们财政局有位副局长姓谢是么,听说是位业务水平很高的同志啊,看来你们财政局真是人才济济了不得啊。” 说完,杜言再不理会脸上露出一丝愕然的龚业荣,向着门外走去。 龚业荣回过头愣愣的着杜言的背影,他脑子里飞快的寻思着,他先是奇怪杜言怎么会注意县财政局一个排名靠后的副局长,接着他就忽然想到杜言那个不久前刚刚辞职的女朋友苏倩不就在财政局工作么? 难道老谢通过苏倩和杜言拉上关系了?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龚业荣鼻尖开始冒汗,之前因为李培政与杜言有了矛盾,他才要卡一下新区。 在龚业荣心里,始终认为杜言是李培政秘书,所以他觉得自己不用怕杜言,可到了现在他才忽然意识到,杜言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对他见面都要笑呵呵的书记秘书,而是和李培政在县委常委会上都可以抗衡一番的县委常委了! “杜主任!” 一声呼唤让正下楼的停住脚步,他回过头,看到了一张俏丽却充满忧郁的脸。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五章回新区 杜言抬头看着隔着几个楼梯,正站在上面向下看着他的年轻女干部。 “小楚,有事吗?”杜言不动声色的问。 这个女干部正是县委办机要室的小楚,对这个女孩,杜言倒是印象很深,因为在杜言到平陵赴任的接风宴上,原来的县委办副主任老于就是因为借酒撒风对她出言不逊,才最终让他自己走到了绝路。 “杜主任,听说您这次是来调查重机厂丢失的那份报告的,是么?”小楚神色慌张的问,她看上去很不安,说话的时候一双手不自主的就紧紧握在一起,她欲言又止的眼神中透出的几丝顾忌和不信任,似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来打扰这位年轻的县委领导。 杜言微微皱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才刚从申城回来两天,倒好像整个平陵甚至太华的官场都知道自己是回来干什么的了。 “小楚,有什么情况你可以直接向调查小组汇报,关于这方面的工作,我现在不方便过问。”杜言淡淡的对小楚说。 有一会儿,小楚好像露出一丝失望,可神色又好像松了口气,她咬了咬嘴唇然后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从杜言身边默默走了过去。 看着小楚的背影杜言略微沉吟一下,他能感觉的出来小楚似乎有什么要对他说的话,不过他却没有叫住小楚。 杜言很清楚这种时候肯定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不论他实际上是什么态度,可只要有任何一点举动,都会成为某些人借机生事的把柄。 也许崔建斌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决定重新使用他的。 杜言知道,这次丢失报告的事件对崔建斌来说尽管的确很被动,可却还没有发展到能撼动他市委书记宝座的地步,毕竟迄今为止对耿真丢失文件不但没有定性,甚至连应有的调查都没有正式展开。 让杜言在意的是他之前看到耿真与曾振平在一起那件事,他不了解耿真在崔建斌的太华一系里究竟占据什么样的地位,一旦他倒戈又会对崔建斌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过从曾振平出面拉拢耿真就可以看出,耿真手里可能真的有某些对崔建斌不利的证据。 至少耿真如果公然背叛崔建斌,对崔建斌原本就已经不太牢固的破么?杜言心里琢磨。 崔建斌在这个时候把杜言调回来,意图显然很明显,就是要利用杜言现在可以说与太华各个派系都没有什么关系的特点,要好好闹上一闹。 甚至崔建斌也许想的更多,他这么安排也未必没有给人一种自己受到对手打击,进而故意把事情闹大,引起省里关注的想法。 这样一来省里就会发现崔建斌的处境是多么艰难,虽然这么做很是有损崔建斌市委书记的威信,可一来崔建斌这个市委书记的确已经做的是举步维艰,二来做为杨伟平早先安排到河西省来的先锋,崔建斌因为能力问题,其实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如果他在这件事上再不尽量遏制任树强趁机扩大权力的举动,将来他也的确很难向杨伟平交代。 而他这么做,也并非完全处于被动,至少对省里来说,崔建斌怎么说也是太华的市委书记,省里未必愿意看到任树强就那么压着崔建斌,毕竟一个班子里任何一方太过强势并非是什么好事。 “耿真……”杜言心里暗暗琢磨,现在表面上看似乎一切关键都在这位常务副县长的身上,不论是丢失的评估报告还是耿真个人的态度。 可杜言知道,那份评估报告不过是这一切的一个小小的引子,他相信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把那份报告放在眼里,那只是他们双方之间明争暗斗许久之后,终于彻底摊牌的一个小小信号。 杜言轻轻叹了口气,重机厂那么多工人和他们的家庭的命运,却在这个时候成了某些人勾心斗角的工具,而他也成为了这场政治倾轧中的一份子。 杜言走出县委办公楼,看到一辆熟悉的老吉普停在院子里。 看到他出来,新区区委办主任胡伟平从老吉普里出来迎着他走了过来。 “主任,欢迎你回来,这趟出去辛苦了。”胡伟平面带微笑,这位之前的镇办中学的校长,不论什么时候都总是显得那么沉稳,任何人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都不会想到当初大青乡的老支书陈老梗会因为怕他不知进退意气用事,硬是死死的压了他十年。 “伟平啊,其实我也没走几天吧,”杜言看着胡伟平那种郑重其事的淡淡一笑,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上了车之后,他先是随口问了一下胡伟平工作上的事,看到胡伟平始终有条不紊的回答,杜言沉默了一下后才平静的问“最近这些天区里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到胡伟平向自己看来,杜言微微摇摇头:“伟平啊,如果没事你是不会这么流水账式的汇报的。” 听杜言这么一说,胡伟平露出一丝苦笑,虽然头天接到杜言从家里打的电话时已经知道杜言回来,,可他还是决定到今天迎接杜言的时候才当面汇报。 这固然是因为电话里很多事情无法说清,还有就是胡伟平考虑到杜言刚刚回家,不想那么快就破坏他的心情。 “是这样的主任,最近一段日子石书记的工作热情很高,特别是对新区的一些干部也比较关心。” 听胡伟平这么一说,杜言没有出声,他知道所谓工作热情很高其实就是手伸的有些长,而关心一些干部自然就是在拉拢人心。 石长庚不会老老实实的当他的镇书记,这一点杜言早就知道,特别是在新区成立之后,石长庚又是最有希望成为新区主任的人选之一。 虽说对了解内情的杜言来说,很清楚新区主任这位位置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在石长庚头上,可石长庚自己显然不会这么看,至少在他想来,他还是有一定竞争实力的。 所以这么一来,趁着杜言离开搞些小动作这原本就不足为奇,不过杜言这才离开几天他就亟不可待的要伸手,这倒是让杜言觉得石长庚未免太性急了些。 “石书记前几天和老梅书记一起去了趟彤阳,听说是石书记找到了个大客户,还有大前天他邀四有一起出去吃饭,还一起去镇子后山打了圈野物。”胡伟平看似不经意的说。 看到杜言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胡伟平继续道:“这几天石书记开会的次数也稍微多了些,不过大多都是提到要发展新区,只是石书记好像对之前新区的发展速度有些意见,石书记认为既然新区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政策,又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足够重视,为了尽快发展就应该加快步伐,最好是尽快先从形成一个以加工业和开采业为主的环节开始推动新区建设。” “哦,石书记在这方面有具体计划么?”杜言略感意外的问,他倒是没想到虽然显然有要和自己对着干的意思,可石长庚却也的确从实际工作上开始为新区想办法了,这倒是让杜言对石长庚的印象多少有了些改观。 “石书记认为琉璃集那边特有的粘土土质比较有潜力,他认为可以大力推广开采粘土向外销售,另外还有就是他认为素磁的成秞技术可以换取一部分外资……” “等一下,你说什么?”杜言忽然打断胡伟平“你是说石书记要用现在素窑的成秞技术吸引外资是么?” “是的杜主任,这是我要向您汇报的主要情况。”胡伟平微微坐直身子,他这个动作让杜言心中暗暗注意,因为一段时间来他已经发现,尽管实际上坐姿一向很端正,可只要是说到认为重要的东西时,胡伟平就会这么不由自主的重新矫正一下坐的姿势。 “主任,石书记前段时间与市商委那边介绍来的一位港商进行了接洽,那位港商似乎就是做陶瓷生意的,他对琉璃集的素窑很感兴趣,曾经亲自去看过,而且好像还有投资的意向,在这方面市商委也很积极,专门找过石书记希望他能把那位港商留下来。” 听着胡伟平认真的汇报,杜言暗暗点头,他对胡伟平的信任固然是因为来自于可以说胡伟平就是因为他的赏识才得以重新有了机会,更重要的是十来年的磨练让胡伟平的心态的确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之前那个甚至还意识不到轻言妄语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祸害的莽撞干部,到现在即便是在汇报做为对手的石长庚的举动时,也依旧能尽量不因为个人看法而不偏不倚的做出不会干扰领导判断的说明,从这些上说,杜言还真是有些佩服陈老梗那个看上去没什么文化,可实际上却真是把很多事都看透的老头了。 “那家港发公司很看好素窑的前景,他们认为我们的素磁如果只是作为工艺陶瓷发展是没有太大市场效应的,相反如果能以我们特有的陶土资源作为投资,使用他们提供的烧制技术,就可以在高级建材市场上有一定的发展,所以他们提出的条件是要求我们提供陶土和人员场地,他们提供技术设备,然后由他们负责开辟市场。” 听着胡伟平的介绍,杜言轻轻点头却没有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已经大体能猜到那家港发公司正在玩些什么手段了。 其实说出去并不稀奇,由于国内消息的闭塞,即便是一些比较发达的城市在这个时候也对所谓港台市场有着莫名的神秘感,在绝大多数人印象中,海外那些地方除了摩天大楼高速公路以及所谓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生活方式,却并没有太多更真实的印象。 至于说到市场,那就更是两眼一抹黑。 那家港发公司,也正是利用了这种信息隔膜才敢提出那样的条件。所谓提供技术和设备应该就是些国外早已淘汰甚至是报废的东西,实际上这种手法玩的更高的是国内某些有着深厚背景的“官倒”。 在杜言记忆里,就曾经发生过某位大佬的老婆下属的进出口公司,把国外报废的机器直接从粉碎厂以废品价格买回来,然后转手以所谓先进设备名义高价卖给国内某机械厂的事情,也正因为这个,那个机械厂在浪费了大量资金,而又接受了这么一批根本不能使用的废品之后,再也无法维持下去导致工厂破产大批工人就此失业! 现在想来,这个港发公司能被市商委这么大力推荐,看来其中也不太可能只是港商那么简单。 “这个港发公司的代表还在新区么?”杜言问道。 “还在,不过今天好像去市里了,”胡伟平停了一下继续说“好像是市委刘秘书长邀请去的。” “刘志?”杜言轻声说了一句,他倒是没想到这里面却牵扯到了市委秘书长刘志,在杜言印象中,虽然刘志这个人沉默寡言心机略深,可做事还是很循规蹈矩的,毕竟虽然在外人眼里名义上是市委领导,可更多的只是市委的大管家,这个位置本身就比较敏感,而崔建斌似乎又对刘志不那么待见,刘志这个市委秘书长当起来自然更是小心谨慎。 所以当听说港发公司居然会和刘志扯上关系时,杜言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 难道自己注定就是要和领导对着干的么?杜言不禁有些想苦笑。 说起来如果当初张文亮不是因为他儿子张涛故意刁难,杜言也是并不愿意和一位市委副书记正面冲突的。 一个县委常委公然和市委副书记叫板,看着似乎威风,可不论成败对杜言来说都是得不偿失的。 至少只一个“不尊重领导”的评价,就足够他在冷板凳上坐下去了。 老吉普在路上不停颠簸着,看着路边不住倒退的树木,杜言心里也是思绪连连。 新区从建立到现在已经两年,可是真正效果却并不显著,这固然和两年来实际上新区发展一直处于停滞有关,更重要的是杜言发现一个让他感到无奈的现象,那就是不论是平陵还是太华,似乎都把新区当成了一个可以无限提款的提款机。 在那些人的眼里,新区的经济发展似乎完全成了证明财政收入的筹码,而很少有人去认真想过要把新区变成一个可以发挥更大作用的催化器。 “人亡政息,人亡政息啊……” 把头靠在座椅上的杜言闭上眼睛,心中不无感慨的叹息着,他知道那些官员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国内这种人亡政息的政治环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那些人眼中看来,不论新区搞的如何好,只要有一天政策稍有变动就可能会一夜之间被打回原型,而新区能得到省里的关注,也显然只不过是某些省里领导另眼相看,而一旦相关领导离开现有岗位,那么还有谁会再去关心那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呢? 既然这样,如果不能借着新区可以造血的好时机狠狠多抓些政绩,那就真是在官场上白混了那么多年了。 杜言心头暗暗叹息,他知道有着这种心思的人很多,甚至连李培政也未尝没有要用新区为平陵补缺的想法。 这也只能说是这个时代干部固有的思维方式,虽然不能就说这种态度是错的,可杜言却深深知道,正是因为这种竭泽而渔的短视做法,令很多原本就根基虚弱刚刚起步的国内新兴产业,不但举步维艰,更要面临来自各个方面的盘剥。 杜言暗暗轻声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时候单是自己感叹是没用的,至少在新区里,石长庚引来的那个港商就够他应付一阵的。 这个时代的港商在很多内地官员的眼中,是依旧还没有完全摆脱掉某种光环的,甚至就是多年之后港台商人的“超国民”地位其实也始终没有什么变化。 就如同之前在申城曾经看到当地政府会出动武警帮助港商镇压罢工工人一样,在更对的内地官员眼里,包括港商在内的所有外商,除了给他们带来了经济发展的好处之外,更多的似乎可以给他们带来某种政治上的好处。 正因为这种种原因,杜言能想象到那位港发公司的代表为什么会得到市委秘书长刘志的接待,毕竟想想也能猜到,做为内地省份的一个地级市,不但能吸引来外商,更能与外商建立起某种良好的关系,在这越来越被重视的改革开放的打环境下显然就是一笔很明显的政绩,而做为市委秘书长的刘志说起来倒也的确是个最适合与外商接触的人物。 毕竟虽然联系港澳台来宾这种事属于统战部长来管,可如果市委秘书长出头,那不但显得太华更加重视,而且又显得并不有份。 只是关于那个港发公司究竟是什么来头,杜言一时间却是没有办法去核对,这个时候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赵小云。 这让杜言不禁有些汗颜,他没想到自己对赵小云的依赖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是仔细想想自从梦醒之后除了刚好一开始做李培政秘书那阵,之后的自己似乎与赵小云变成了一种不但理不清反而越来越复杂的关系,特别是经过了这一次申城之行后,他发觉自己居然对赵小云产生了一种更加强烈的独占欲,这让杜言觉得自己都觉得越来越无法理解这种情绪了。 “先回区里。”杜言低声说了一句,他知道因为有司机在,胡伟平一定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没有向自己说明,可只刚才那些汇报里他就差不多可以肯定,石长庚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的动作不小。 只是他依旧显得有些急躁了,杜言相信石长庚这么干固然是急着要趁着自己离开这段时间赶紧抓权,更重要的,也许就是因为听说了那个港发公司与县里或是市里某些领导的关系。 下午二点多,车子终于开进了大青乡,远远的新区办公楼前出现了早已等待的人群,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吉普车还没完全停稳,大青乡镇委副书记彭俊已经第一个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杜言从车里走了下来,看着彭俊脸上露出的似是颇为欣喜的表情,他略一寻思就不禁暗暗一笑。 看来这石书记的本事还真是不小,至少彭副书记最近的日子可能不那么好过呢。 “主任,您可回来了,”彭俊伸出双手和杜言握在一起,听着他这连姓都直接省去了的称呼,站在后面的干部们脸上不禁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主任啊,这些日子大家可一直盼着您快点回来呢,区里工作太复杂离不开主任您的指导啊。” “老彭你这是说哪的话,地球离了谁都照旧转啊,”杜言和彭俊一边握着说一边开着玩笑,彭俊的话他是压根不信,而且他也知道彭俊这一番做作的目的也只是为了给某些人看而已,既然这样他也不在意跟着做做戏“再说现在可是石书记主持工作,我这次回来还有其他工作,这个我可要事先说清楚哦。” “知道知道,听说了主任,您这次回来是有更重要的工作。”彭俊故意先前倾着身子低声说,那样子在别人看来就如同两个人在说什么体己话,这一番做作下来,倒是让后面那些原本只是看热闹的干部们心里没了底。 仔细想想也是,石长庚在杜言走后成了新区代理主任,这段时间他干了些什么稍微眼神活的人也都明白,而石长庚和彭俊之间的矛盾也是越演越烈。 特别是就在几天前,石长庚在会议上找了个借口要查大青乡种子站的帐,而大青乡种子站站长正是彭俊的本家弟弟。 这让彭俊不但恼火更是不安,毕竟这里面多少有他一些事,如果石长庚真的要下狠心往深里挖,未必就不会牵扯到他的身上。 所以当听说杜言忽然回到平陵时,彭俊心里那股高兴劲就不用提了,不但回家之后狠狠的把他那个开饭馆的老婆好好折腾了一番,事后居然还躺床上哼起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小调。 “主任,石书记去做调研了,今天就我带大家来迎接您。”看到杜言向后面人群看,彭俊自然忘不了给石长庚上眼药。 你石长庚早不调研晚不调研,赶着这个时候拍屁股走人,这不就是故意给人甩脸子看么,既然这样我老彭不帮你说道说道又怎么对得住你石书记呢。 “石书记很忙啊,不过我回来的也太仓促,而且这次市里还有新的工作安排,我就先回来看看,区里工作暂时还是要由石书记负责的,”杜言一边和彭俊说着一边和迎上来的干部们一一握着手,当看到陈四有望过来的眼神时,杜言轻轻一笑“这么着吧,过两个小时咱们开个会,我听听大家对最近工作的看法和遇到的问题。石书记然后下去调研,不过也也派个人同志他一下,不过如果太忙就不用急着赶回来了。” “好,就这么办,”彭俊脸上的笑容就象要开花了,他听的出来杜主任那话的意思就是干脆把石长庚给甩到一边,看来石书记想玩小动作的消息杜主任已经知道了,这刚一回来就要给石书记点颜色看看“伟平就辛苦你先别休息带着区委的几个年轻人安排一下会议,还有通知有关人员。” 彭俊急急的向跟在后面的胡伟平吩咐着,看到胡伟平默默点点头,他就有上前一步拉着胡伟平的手摇了几摇:“老胡我知道你辛苦啊,可杜主任这刚回来就忙着投入工作咱们就得更用心才行,这么着吧,下班之后都去我那个小店,晚上这顿我请。” “彭书记看您说的,为领导工作是我的职责。”胡伟平谦逊的笑了笑,他知道彭俊是因为自己是杜言的亲信才会这么可以亲近自己,只是对于彭俊这种有些过于做作的举动,胡伟平虽然已经变得豁达许多,却依旧从心里感到不以为然。 站在旁边的陈四有看着彭俊的样子,却干脆微微撇了撇嘴。 彭俊却似乎并不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他和杜言一起向办公楼里走去,直到来到办公室外才打了个招呼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走进离开了一段时间的办公室,杜言倒是略有感慨,他没想到这段时间会发生这么多事,而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可能更严重。 杜言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沉思,这期间胡伟平的儿子胡学聪送了一次茶水后就悄悄带上门退了出去,可是没多久胡学聪就又轻轻推门走了进来。 “书记,外面有客人要见您。”胡学聪低声说。 “是谁?”杜言略感好奇的问,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刚刚回来就有人来找他。 “是鲤鱼居的沈老板,”胡学聪说,看到杜言向他看过去,胡学聪立刻解释道“沈老板这些日子天天来区委打听您是不是回来了,可没有人给他通风报信。” “是么?” 杜言一笑,他想起之前自己曾经向沈和福透露过关于平陵三零七电子厂院后面那片门面房的事,沈和福几乎把所有家底都砸在了那片门脸房上,想来这段时间他必定是坐立不安的。 想到这个杜言心头忽然一动,他看看手表:“离开会还有点时间,请老沈进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六章石长庚的反击 沈和福走进杜言办公室的时候,杜言注意到他步履间虽然掩饰却依旧能看出的一丝胡乱。 杜言知道这段时间以来对沈和福意味什么,他相信之前自己在鲤鱼居似明似暗的点了沈和福一下关于三零七厂的那一大片厂院在未来的规划之后,沈和福一定真正的下了心思。 对沈和福的眼光和嗅觉,杜言还是很佩服的。 杜言记得就是在大约这个时候,沈和福就以非凡的眼光看出了之后平陵城改规划中三零七厂那片地方的重要性。因为这个,沈和福不惜把全部身家都赌在了三零七厂厂院后面的那一大片门面房上。 随后,就着那片门面房获得的巨额回报,沈和福开始了他的事业,也真正挤入了平陵最有影响的一群人当中。 当时沈和福的这个决定即便是在很多年之后,依旧被人所津津乐道,而那时候的他的事业则早已经做到太华,只是在后来因为与曾振平的较量中,被暗中获得当时的市委书记任树强支持的曾振平狠狠的打击了一下,以至不得不无奈的撤出太华远走南方,否则沈和福在太华影响绝不会比曾振平弱。 “杜主任,我可是早就等着您回来了,”沈和福坐到杜言办公桌的对面,他手里除了拿着一个手包之外还有一个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大纸袋子,看到胡学聪端着茶进来,沈和福就立刻把那个纸袋打来,把里面卷成长筒的一大卷纸张摆在了办公桌上“杜主任,这是我带来的一份东西,想请您看看。” 看到沈和福这么谨慎,杜言只是微微一笑,他知道也没必要去提醒沈和福,即便这么看似避嫌的做给别人看,可只要是看到他提着那个纸袋进来的人,就是胡学聪去替他解释,在别人眼里也是说不清楚的。 不过刚一看到在桌子上铺展开来的那个纸卷,杜言的注意就完全被上面画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是一幅平面规划图,只是稍微琢磨一下杜言已经知道图上画的,正是现在三零七厂厂院那片地方,而以沈和福现在盘下的那片门脸房前的后街为界,整个三零七厂厂院内的土地,就如同一个巨大的三角形般,出现在平陵县城的西边,与现在以县委县政府为中心区的县城东面街道,恰好成为了遥遥相对的两个点。 “老沈,你这是找谁帮你画的?”杜言仔细看了看规划图之后笑着问,他相信以沈和福肚子里的墨水,应该还没有这个水平,而且让他略感诧异的是,这幅规划图虽然看上去还只是草图,可是从一些细小的标注上可以看出,画这幅图的人已经充分考虑到了这个三角地带所具有的特征和应该突出的特点,所以一些设施的安排更多考虑的是让人舒适的感觉,如果仔细琢磨,甚至多少已经有了后世专用商业区的特征。 “我的一个表弟,在省规划院工作,”沈和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这个时候的商人还没有到那种只要有了钱就完全目空一切的地步,而对于文化人更是多少还保持着某种莫名的敬仰“我表弟称得上是个能人,他只是听我一说,就差不多明白了我的意思,然后再给他一看咱们平陵的地图,他就参考着画了这么个东西。” 杜言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之前的话的确已经让沈和福动了心,更难得的是沈和福不但敏锐的抓住了自己透露的那些消息当中的关键东西,更是很快就嗅到了其中隐藏着的机会。 “老沈你要知道,如果三零七厂这片地真的要开发,你现在手里的那点资金是根本不够资格接下来这么一个大摊子的。”杜言淡淡的说,他知道以沈和福那天生冒险的精神,肯定是又要玩以小博大那套,不过他并不想让沈和福这么玩下去,因为经历过后世经验的杜言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以小博大固然要依靠高超的资本运走手腕,可实际上更多靠的还是各种各样的关系。 就如同后世的曾振平,就是依靠暗地里任树强的支持,从银行拿到足够多的低息贷款,然后再把由这些贷款建起的房地产返押给银行,以套取更多的贷款。 利用这种滚雪球似的方式,曾振平几乎一夜之间成为了太华市炙手可热的人物,可是这种完全依靠暗箱操作方式获得的资金链却是异常脆弱,更重要的是他的一切都紧紧绑在了任树强的身上,任树强在仕途上的起伏涨落,成为了他事业的晴雨表。 只是曾振平幸运的是,一直到他看到势头不对携带巨款逃到了国外之前,任树强的仕途之路都一直很顺,也真是因为这样,曾振平才得以在很短时间里就积累起了数量可观的财富。 杜言不希望沈和福也这么干,而且他知道以沈和福的聪明,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允许他这么干。 那么沈和福接下来的就只有再打他自己那片门脸房的主意了。 果然,沈和福看到杜言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先是满意的笑了一下,然后一沓厚厚的文件。 “杜主任,这是我盘下来的所有门面房的租赁合同的复印件,”沈和福把那厚厚一大摞复印件摆在桌子上“我计算了一下,一年下来的总租金额共计是二十七万七千九百一十,杜主任你看是不是可以……” “老沈,你这是要用那片门脸房的租赁权做抵押了?” 杜言看着眼前的复印件也是暗暗感慨,他倒是没想到老沈这家伙果然是个会玩钱的好手,只是这里外一倒手差不多就能一年净赚二十几万。 九十年代初期二十几万是什么概念,杜言仔细琢磨一下也不禁暗暗摇头,同时心里却是更加下定了一定要把沈和福这个会搂钱的耙子紧紧拉到自己这边来的心思。 “不是完全用这些做抵押,”沈和福的眼神微微一闪,他从其中拿出几分复印件轻轻推到杜言面前“杜主任,在这不方便,这几间门面房的租金合同原件回头我给您送家里去,这是五万的。” 杜言看看桌上的那几份复印件,又抬头看看沈和福,抬手慢慢把它们推了回去,他这个举动让沈和福先是一愣接着眼中露出了一丝闪烁。 杜言知道沈和福这时心里显然是不安的,如果自己接了那几分合同也就算了,可这一没接下来老沈心里多少就有些没底了。 “老沈你别多心,”杜言微微摆摆手“说句实话看你这么赚钱我也的确羡慕,可你要明白有些钱我是不能碰的,倒是你以后在城改工程上干的越好,就已经帮了我的大忙了。” 听着杜言的话,沈和福微微点点头,同时他心里暗暗回味之后,却是不能不佩服这小杜主任年纪轻轻就把事情看得这么透,更是懂得和以后大好仕途比起来,如果栽在眼前这点小利上面那就的确是太不划算了。 看到沈和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杜言点点头,他喜欢和这种明白人办事,至少这种人知道在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老沈关于你的资金问题,我想和你提个醒,”杜言看着沈和福,他知道沈和福这个时候应该既然已经下决心接手三零七厂那片厂院,那就一定会全力以赴,那股热情说不定反而比自己倒要更高涨,可正因为这样杜言觉得有必要让沈和福先清醒一下“老沈,你如果只是想靠大博小的办法拉动资金链,那对你是很不利的。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大多数时候是要依靠上面政策的,而国家一旦收缩资金不允许轻易放贷,银行就会立刻找你催款,那种时候你怎么办?” “可现在银行贷款不是挺容易的么?”沈和福脸上先是掠过一丝不以为然,可一想说这话的是杜言就不禁心头又是一紧“杜主任,你是不是听说什么风声了?政策要有变动?” “我不是说政策变动,”看着沈和福略显担忧的神色杜言只能这么安慰着他,尽管杜言很清楚自己前面的那些话其实不过是把几年后发生的事提前透露了点口风,一想到几年后国家政策大变,银根紧缩,无数原本依靠贷款上马的工程项目不但纷纷下马,更是让很多已经进行到一半的项目因为资金吃紧而被中途叫停,举国上下为之损失几达千亿,杜言也只能在不透露更多的时候,提醒沈和福注意了“我是说你的资金链绝对不能只靠重复抵押这种单一的方式运作,否则是很危险的。” “可是杜主任你也知道,我的家底都已经押进去了,还上哪找资金啊。”沈和福不禁露出为难的神色。 其实杜言说的这些沈和福自己也很清楚,只是正如他所说的,他已经是把整个身家性命都已经压在了那批门脸房上,却是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了。 “你想过使用外来资金么?”杜言轻轻点了一下,看到沈和福的神情一愣,杜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这样吧老沈你先回去,等有时间我和你好好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说着杜言站了起来。 沈和福虽然心里有千百个问题要问,可也知道该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只是想着杜言对他说的话,却又实在想不出个头绪。 不过在离开杜言办公室的时候他就下了决心,既然杜言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不论是否能想办法争取到资金,都是一定要好好干一番的,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这小杜主任看来是要趁着三零七厂那片城改的机会,好好表现一下。 送走了沈和福,杜言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 他仔细回味了一下和沈和福的交谈,说起来就在沈和福进门前他的心头还只是有一个大体模糊的影子,可是随着和沈和福关于三零七厂厂院改造的深入交谈,他心底里那个原本模糊的想法也变得渐渐清晰了起来。 和平陵重机厂一样,三零七厂的工人同样面临着困境,因为全工企业转型而被当成包袱的三零七厂最近几年更是苦难重重。 而现在一个峰回路转的机会恰好就出现在了眼前。 杜言心里琢磨着就拿起桌上的电话,当他本能的要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时,他才想起来这个号码的主人,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申城呢。 “小云……”杜言嘴里轻轻念了一声,他的眼前不由出现了赵小云那迷人的身影。 一声轻轻敲门声响起,接着胡学聪探进半个身子:“主任,时间到了,大家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之前那些想法其实也只是个模糊的印象,要想理顺还需要再仔细酝酿,而且如果那些想法真的可行,那么他要找的就不可能会是赵小云,而是乔洛蔚了。 杜言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看到他进来会议室里霎时一静。 杜言不紧不慢的绕过常常的会议桌,看到坐在和他并排,位置却很靠边的石长庚,杜言向他一笑。 杜言早就猜到石长庚不可能真的走远,只是为了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如同迎接上级似的迎接他,所以才找了个借口跑到了外面。 只是一听说开会,石长庚自然也就呆不住了,这段时间他干了些什么他自己自然心里有数,现在看杜言刚一回来就召开会议,石长庚的心里自然不会踏实。 看着石长庚脸上挤出的勉强笑容,杜言却是不再理他,坐下来之后杜言向着旁边的彭俊点了点头。 “同志们,现在开会!”彭俊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着“首先让咱们用掌声再次欢迎杜主任这次远赴申城顺利归来……” 看着彭俊那故意抬高的调子,石长庚的脸变得更阴沉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会这么快就回来了,更重要的是从头天他从郭松林那里听来的消息,杜言这次回来居然是市委书记崔建斌亲自点的名。 这让石长庚心里说不出的憋气,怎么也没想到好容易有个机会顶替杜言,却又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打回了原型,更糟糕的是杜言如果真要追究这些日子他干的那些事,可就真的要糟糕了。 石长庚心里不住琢磨着该怎么对付杜言的反击,而坐在旁边的彭俊却不管这个时候正忐忑不安的他。就在做为会议主持人的胡伟平刚刚宣布完会议日程,彭俊已经首先开始向石长庚发起了进攻。 “同志们,今天是杜主任第一天回来主持工作,我就先简单的介绍一下最近这几天的有关情况,”彭俊斜眼瞥了下石长庚,拿着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一边敲一边说“头前说好,我今天是要不怕得罪人的!” 彭俊的话一出口,会议室里的空气就不禁一凝!很多人不由向杜言看去。 其实在人们心里面,早就把彭俊这一番做作看做是杜言的指使,只不过很多人都没想到,这刚回来第一天杜言就亟不可待的把彭俊这根棍子敲到了石长庚的头上! 石长庚脸色阴沉的看着彭俊,以前他和彭俊两人联手对付杜言的时候,石长庚是很高兴看到彭俊那有点胡搅蛮缠的劲头的。 可却没想到峰回路转局势完全变了样,现在要面对这股胡搅蛮缠劲头的换成了他自己。 “同志们,我们知道三镇一地经济发展是杜主任根据咱们三镇的具体情况做出的一个长远规划,在座的所有人也都是这个规划的参与者,之前因为杜主任没有亲自抓我们新区,三镇一地的发展趋势并不好,现在随着主任亲自挂帅,我们的形势已经越来越好了么。”彭俊大声说着,同时还不忘向杜言露出个笑容,可接着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不过我今天在这里请问一下在座的有些镇干部,你们是真的按照杜主任的要求去做的么?是不是因为自己一个地方的利益就破坏三镇一地总体规划的发展?” 彭俊说着眼神缓缓掠过坐在对面脸上露出不安神色的琉璃集书记老梅的脸,看到老梅躲闪的眼神,彭俊的精神就更足了。 “梅书记,你们琉璃集随便就和外商洽谈关于向外包销陶土,请问你们向杜主任汇报了么?” 听彭俊果然向自己开刀,原本就心里恍惚的老梅书记更是不安,他捏着双手不住相互揉着,当他抬起头向坐在桌子尽头的石长庚看去时,却又因为与石长庚的眼神交汇立刻闪开。 “老梅书记,你们那里有什么具体情况可以说说么,”杜言淡淡的说,对老梅这种干部,杜言其实并不很指望,他知道对这些人来说,谁来当新区主任并不重要,他们是只管上面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做就是了“关于陶土外销,琉璃集是不是已经和港商有了具体的合同啊?” “杜主任,这个事,这个事……”老梅额头上已经开始有点冒汗,他想了半天可还是把眼前求助似的向石长庚投去。 石长庚暗暗叹口气,他没想到老梅会这么没有担当,不过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对老梅来说只不过是听谁的招呼而已。 之前杜言离开之后自己算是新区一把,老梅听自己的当然很正常,现在杜言回来了,老梅重新投向杜言也是理所当然。 “杜主任,关于琉璃集外销陶土的事我可以说明一下,”石长庚知道自己必须出头了,如果在这件事上再不开口老梅固然会就此恨上自己,旁边那些人也只会更轻视自己,只不过石长庚心里倒也并不惊慌,因为他手里还有另外一张王牌“港发公司是市商委介绍来的港商,市委领导也是很重视的,据说这个港发公司在海外有很大的陶瓷制造产业,我想大家都知道,我们的素磁算是老传统老工艺,可是却不符合现在市场的需求么,既然这样为什么不能借鸡下蛋,甚至是直接外销原材料呢?这样不但缩短了我们的生产周期获得了更多的利润,而且也有助于海外华人公司于内地的联系,特别是可以开辟港商与我们太华的更多方面的联系,这也是市委领导一再重申,要求我们与港发公司做好洽谈沟通的原因,这不论是与公与私还是于我们太华平陵都是好事么。倒是彭书记啊,我觉得你的观念跟不上改革的潮流了,只看着我们自己这一堆一块就看不到更大的局面。” 听着石长庚这夹枪带棒的话,彭俊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更糟糕的是听石长庚一口一个市委领导,却是让他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杜言默默的听着,他自然知道石长庚这是在敲山震虎的向他示威,而这个港发公司与太华市某些领导的关系,则在这里面成了关键。 杜言习惯的从口袋里拿出了赵小云之前送给他的那个zippo打火机,在手里漫不经心的摆弄着,同时他的心中不住的飞快琢磨着石长庚的话。 除了市委秘书长刘志,港发公司究竟与太华市里的那些领导有关,杜言对此还不清楚,想到现在太华市里的局面,杜言意识到其中可能更加复杂的关系。 石长庚得意的看了眼正拿出烟来闷头抽着的彭俊心里说:姓彭的,别以为抱上小杜的粗腿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这就是你不识时务的下场。 心里这么想着,石长庚不由向坐在旁边的杜言看了一眼,随后他就是微微一愣。 杜言这时已经停下玩弄手里的火机,正面含微笑的看着他。 “石书记说的很好啊,我们应该解放思想,我认为我们需要和港发公司深入交流一下,也许可以摸索出一条新的合作路子,”杜言说着随意对坐在稍远处的胡伟平说“伟平你安排一下,找时间约港发公司代表到区委来一下,我亲自和他们谈一谈。”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七章杜言,你个臭流氓! 石长庚有些愕然的看着杜言,他怎么也想不到杜言不但没有和彭俊一起对他插手琉璃集的人发起进攻,看上去倒好像是对这件事还很满意。 不过石长庚相信这肯定不正常的,只是他一时间拿不准杜言究竟要从什么地方打开突破口。 “同志们,关于新区发展的问题,我在这里重申一遍,”杜言把手里摆弄的火机慢慢放在桌上,眼神掠过面前的每一个人“我们的宗旨就是只要是对新区建设有帮助的,我们就会予以支持和采纳,在这一点上我对石书记的把握就很赞成。” 杜言的话让会议室里干部们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片奇怪神色,没有人想到杜言居然会这么盛赞石长庚,而即便是头脑最不灵活的人,也知道石长庚在这段杜言不在的日子里,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那么积极主动的。 “对于石书记开拓思想的方式我是很赞成的,当然也许在具体某些方法上需要再考虑的详细点,但是总的思路是值的肯定的。”杜言依旧不紧不慢的说,他可以感觉到人们投到他脸上的眼神充满了疑惑,这其中有两个人最为明显。 一个是彭俊,而另一个就是石长庚本人。 甚至临到走出会议室,石长庚都摸不清杜言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着单独留在会议室里端着杯默默喝茶的杜言,石长庚却有一种隐约的陌生感,在他看来,这次的申城之行让杜言看上去更有些让人摸不清的。 杜言看着坐在不远处的彭俊,看到彭俊一颗倒着一颗的抽着烟,杜言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杜主任,老石这是故意用市委领导压人!”彭俊终于忍耐不住了,他先是狠狠吐出一口烟圈,然后眨了眨略微发痛的眼睛对杜言说“这明摆着就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说是上级领导重视安排的,问问哪些工作不是都说是上级领导重视的,可哪件不是那么回事?” “老彭,不要有情绪,”杜言微微抬手打断了彭俊的话“石书记这么做也是为了新区发展着想。” “他?我看没那个好心……”彭俊嘟囔了一句,随后把椅子向前拉了拉,向杜言靠过来说“主任你知道么,据说老石这次可是真攀上高枝了,那个港发公司的代表好像和市委刘秘书长关系很不一般,这段时间老石是整天围着那个香港老板跑前跑后的,前些日子还特地陪着他跑了趟市里。” 看着彭俊满脸不忿的样子,杜言只是略微点点头,他知道彭俊现在这么向自己这边靠也是没有办法。石长庚站稳脚跟之后就开始了对彭俊的打击,连续几次交手之后彭俊显然就处在了下风,加上石长庚不但是大青乡的一把手,还有县长郭松林在背后给他撑腰,想来彭俊的日子过得很憋屈的。 “书记,我认为现在新区的环境有些不对,有些人对新区的大好局面看不顺眼,要搅风搅雨。”彭俊哼了一声又拿起一根烟点上“不说别的,前几天老石把种子站的小彭给拿下来了。” 看到杜言听到他这话向他看过来,彭俊立刻直了直身子。 “杜主任,我知道你也许认为小彭是我本家侄子所以我才护着他。这个我承认,可主任啊事情不只是那么简单啊。 ” 看到杜言露出询问的神色,彭俊向前挪了挪身子略微压低声音说:“书记,这段时间老石不但经常去找琉璃集的老梅,还没事就往经指小组跑,老石这是想干什么的大家可心里都有数。主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杜言抬头看了眼彭俊,看着彭俊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神色,杜言点点头却没说什么。 满腹心事的彭俊因为心里有事,在出门的时候连恰好推门进来的胡学聪向他打招呼都没有注意。 “主任,郭县长来了电话,要找您。”胡学聪对也站起来要离开会议室的杜言说。 杜言立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看着放在桌上的话筒,他略一沉吟拿了起来:“郭县长么,您好,我是杜言。” “小杜啊,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回来了也来不及到我这来打一晃啊。”电话里传来了郭松林听上去好似说家常话似的声音,不过杜言却可以从那语气里听出郭松林对自己的那一丝不满。 “对不起啊郭县长,因为太仓促了,毕竟新区这边挤压的事情比较多,而且因为这次回来的情况有点特殊,所以我考虑着在理清一些问题之后向您做个汇报。”杜言不紧不慢的说,他知道郭松林绝不是只是因为自己对他的态度就打这个电话过来,毕竟从一开始自己就和他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大家能维持表面团结已经是尽了本分,郭松林也不是这么不会看不清路数的人。 果然,郭松林接下来只是打了个哈哈就话题一转:“小杜啊,有个情况我和你通个气,因为下个月郜省长就要下来视察,所以县里决定对一些可能会出现问题的地区采取专项治理严格控管。你也知道你们新区人员成份比较复杂,特别是还牵扯到一些境外人士,这里面就更要加强注意,毕竟如果出了意外事件对我们平陵就会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我刚刚和县局刘局长打了个招呼,让他到你们那里去专门走走看看,加强专项治理方面的一些措施,不过话说回来新区毕竟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所以小杜我这里先给你打个招呼了。” “谢谢您的关心郭县长,我会配合好刘局长的。”杜言谨慎的答着,在又和郭松林随便说了几句话后,他放下话筒的心中却在飞快的转起了念头。 郭松林忽然决定让刘老肥以加强控管的名义进入新区,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内情?想到郭松林有意无意的提到境外人士,杜言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个港发公司。 新区从建立起来到现在,实际上真正引进的外资并不多,更多的还是经过整合之后以当地资源向外扩展的市场。 多经历的一次人生经验让杜言清楚的意识到,单纯的引进外资其实在很多时候已经变成了各地政府为了彰显政绩采取的手段,随着以经济发展为考核干部的标准的出现,这种纯粹为了政绩而努力的结果,最终在很多地方不但演变成了数字游戏,甚至还出现了假招商假引资。 所以新区从建立之初开始,就更加注重内部企业和市场的开发。甚至就是在刘家辉当主任的时候,因为之前杜言已经把新区发展的这种结构调子定了下来,刘家辉虽然很有心思要多引进几家外资,可也只能是顺着杜言之前的路数去走。 所以,尽管新区也的确从其他地方引进了一些适应本地发展的注入资金,可更多的还是原来以三镇一地发展为目标的本地企业,这么一想,郭松龄之前的那些话就显得有些过于牵强了。 杜言心里暗暗琢磨,他知道郭松林一直想拉拢刘老肥,而刘老肥则俨然一副待价而沽的样子,虽然表面上和郭松林走的比较近,可是和李培政那边却也是并不疏远。 现在想来,刘老肥肯到新区来走这一趟,倒是好像已经和郭松林有了什么交易。 杜言并不怕刘老肥来找什么茬,说起来他虽然对刘老肥没好感,甚至因为知道这个人几年之后最终会身陷囹圄所以才刻意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可现在看来刘老肥也只是想在几个县委领导之中找个平衡,倒也还没做出什么令人不容的事。 可是尽管这样,杜言却依旧不放心,他拿起电话拨通了王连义的号码。 “连义,我是杜言,”杜言平静的说,听到话筒另一边的王连义立刻略带兴奋的应了一声,杜言不禁微微一笑,说起来王连义当初能在他最困难的时候依旧站在他的一边,不论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个人情杜言是怎么也不会忘的“有时间么,到我新区这边来一下,老沈在新区又开了家小鲤鱼居,菜做的倒是还挺地道,不比县城里的鲤鱼居差,过来捧捧场?” “好啊,能和杜主任一起捧老沈的场子,那是老沈的福气了。”王连义呵呵笑着,随后他略微压低声音说“正好杜主任,我也正有些事要和您说说,要不今天下午我就过去?” “好啊,来吧。”杜言说完之后放下了电话,他知道王连义所说的也许就是刘老肥要来新区的那件事,想到崔建斌把自己调回来的原因,杜言忽然觉得也许这次所谓的专项治理,也许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连义很麻利,天刚擦黑的时候他就到了大青乡。看着从警车里钻出来的王连义,杜言微微一笑走上去和他握了握手。 “连义,今天咱们好好喝一顿,说起来从我回来到现在咱们还没真正聚过呢。”杜言对略显拘束的王连义笑着说,他知道王连义因为他现在的身份多少变得有些疏离,这虽然让他无奈可也是事实,也只能尽量随着接触慢慢再试着恢复之前那种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杜主任,您是领导当然工作很忙的,”王连义笑着说,看到杜言并不说什么场面话,顺势坐进他的车子,王连义暗中略微疏了口气。 说起来自从杜言回来,王连义虽然有几次和他见过,可私下里见面的次数反而少了,随着杜言身份的变化,王连义再见到杜言的时候已经不能再和以前一样说说笑笑,现在看到杜言依旧和以前一样,王连义心里自然舒服了不少。 沈和福这次难得的是以正大光明的名义来了趟大青乡。之前他老婆已经有所耳闻听说他在大青乡的小鲤鱼居里养了个小的,只是一来多少年的夫妻,二来沈和福虽然外面有了人,可对她和孩子倒是依旧很好,所以虽然哭闹了几次可也没有办法的只能默认了。 只是这么一来沈和福毕竟有些心虚,来大青乡的时候多少要遮遮掩掩,可这次他是以和杜言谈公事的名义来的,所以不但理直气壮,看到杜言和王连义进门,老沈一高兴干脆还自己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当初让他闯出了名号的拿手菜。 看到小鲤鱼居漂亮的老板娘,王连义就很是鄙视了沈和福一把,不过见杜言并不在意的样子,王连义倒也不好拿沈和福这事太过开涮了。 几杯酒下来,看出两个人要说正经事的沈和福找了个借口带着自己的小情人离开了,随后胡学聪也找了个借口出了包间,看到房门关严,王连义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起来。 “杜主任,这次老刘是来者不善啊,”王连义对杜言说“听说昨天晚上老刘被叫到郭县长那去了,今天早晨给全县各所开会的时候,他除了略微提了一下县城里的治安之外,就是不住的提新区的人员复杂性和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事件。还一再提到要在郜省长视察前对新区进行一次大的综合治理,这个事新区所的葛所长向您汇报了么?” 杜言微微摇摇头,他之前在接到郭松林电话之后就想到了新区派出所的葛所长,虽然他回来的比较突然,而且一回来就召开了会议,可直到王连义的到来,新区派出所的葛所长不但没有露面,甚至没有给他打一个电话。 “听说新区所的老葛和老刘的关系不一般,”王连义看着杜言的神色提了一句“之前刘家辉在新区的时候好像就想过要换人,可都让老刘给顶回去了,看来老刘对新区所这把椅子看的挺重。” “连义,你在车站所呆多久了?”杜言忽然问了一句。 王连义心头一动,他的眼神中隐隐露出一丝兴奋,不过还是尽量冷静的答道:“杜主任您还不知道么,从代所长到所长干了快两年了。” “两年不短了,”杜言淡淡笑了笑,说起来他和王连义的仕途之路开始的时间差不多,而当初两个人认识的时候,王连义已经是派出所副所长,而他还只是个刚刚上任的县委书记秘书。不过两年的时间却发生了巨大变化,王连义成了所长,而杜言却已经是县委常委,新区主任“想过动一下么?” “一切听主任您的安排。”王连义尽量压制着心头的激动,自从当初的接风宴上杜言公开给他敬酒那个时候起,王连义就知道自己已经算是踏上了杜言这条船,现在杜言这么说,话里的意思多少已经很明白了。 “刘局很快会正式担任县政法委书记,在这个时候有些比较大的治理活动也是可以理解的,”看到王连义略显无奈的神情,杜言继续说“这次对新区的治理我认为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些事晚做不如早做,新区的治安也的确需要重视,真到了出了问题再治理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了。” “可这次老刘这么干就是对着主任你来的啊,我听让人说这次主任你回来是为了重机厂那边的事,所以你这刚回来他们就开始找茬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的工作是一回事,治理还是要治理的,”杜言打断了王连义的话头“连义我这次叫你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知道一下你自己的想法,因为随着刘局担任县政法委书记,县局那边可能会有个些动静,之前我让你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有什么其他的举动,也是为了你好,你明白么?” “我知道的,”王连义点点头“我听主任你的安排。” “老刘准备什么时候下新区来?”杜言问道。 “大概就这两天,听他在会上分布的工作看,主要治理对象应该还是新区最近开始出现的一些性质相对复杂的娱乐和公共场所,不过有点奇怪的是,他还特地提到了有其他背景的新区投资者,这个倒是有些奇怪,说起来以前县局对来县里投资的投资商在政策上还是很照顾的,这次老刘有点一反常态啊。” 听王连义这么说,杜言赞许的笑了笑。虽然因为王连义对他的支持很感激,可如果王连义自己本身能力有限,杜言也只能做到尽量帮他走到一定程度而已,毕竟再有机遇,一个人能否真正走到更高位置,还是要看个人能力。 现在看到王连义有着这么敏感的政治嗅觉,杜言倒是从心里感到一丝欣慰。 “连义,最近这段时间把所里的工作做好,记住工作一定要踏实。”杜言轻轻点了一句,他相信王连义应该能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王连义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他知道杜言这是在暗示自己可能在不久之后职务方面的变动,说起来虽然在当初接风宴之后就知道,只要杜言不倒,跟着杜主任肯定会有出人头地的日子,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幸福会来的这么突然:“您放心吧杜主任,我知道应该怎么做。” 杜言点点头不再说这个话题,有些事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 好像知道房里的正事已经说完了,胡学聪很“凑巧”的办完事走了进来,再又喝了一阵之后,沈和福也找了个空进了包间,几个人推杯换盏的倒是喝了个尽兴,只是王连义因为喝的太多,却是只能在大青乡找地方留宿了。 看着喝得有些醉眼朦胧的王连义,原本要让胡学聪安排他到新区招待所住下的杜言却是心头一动,他走到前台拿起电话给彭俊老婆开的小旅馆打过去订了个房间,随后让胡学聪送已经有些脚下发飘的王连义过去。 “告诉老彭的爱人,这是县里的王所长,不要怠慢了。”杜言吩咐着胡学聪,他知道胡学聪应该能明白自己这么安排的用意,果然看到胡学聪机灵的点点头,杜言不禁微微一笑“学聪好好干,别让你爸失望。” “我知道的杜主任。”胡学聪一边扶着王连义往外走,一边低声对杜言说。 看王连义他们走远,杜言向陪在旁边的沈和福看了一眼:“老沈,白天我和你说的那件事你有个想法了么?” 听杜言这么一问,沈和福好像琢磨一下似的,然后略为用力的点点头:“我想过了杜主任,你说的那个事如果真成了,不但在平陵就是在太华也是个了不得的大举动,只是我现在担心的是这么大一块肉,能轮到咱们吃么?” 沈和福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眼中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神色。 看着沈和福的眼神,杜言心里也不能不佩服沈和福对事情看的那么透的本事,对这个白手起家,将来在太华可以说是占有举足轻重一席之地的人物,杜言从来没看低过。 在杜言心目中,沈和福在有些地方比很多人的位置都重,对这个在一开始凭着一套打政策擦边球的办法迅速积累起了原始资本,进而飞快的进入扩张期的资本运作老手,杜言始终认为他唯一缺少的只是运气。 毕竟他后来之所以一败涂地,只是因为遇到了背景很硬,甚至在太华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似的曾振平。 杜言始终相信,如果是公平竞争沈和福完全有能力彻底击败曾振平,只不过在国内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关系靠山决定了一切,所以当沈和福与曾振平正面冲突时,其实却已经是个未战局已定的结果了。 “老沈,这件事你不用担心,县里虽然现在还没有把城改计划提上日程,可是这也只是迟早的事,另外你也应该明白,虽然你眼光很好一下就看中了三零七厂厂院后面那条街将来的好处,可是如果三零七厂那一片不改造,你门脸房前面的后马路再火旺也只是小打小闹。” 看到沈和福听了自己这话脸上就是一暗,杜言心中暗笑,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的时候沈和福之所以坚持压上全部家当买下三零七厂后街围墙改建门脸房,就是看准了三零七厂那片荒废许久的厂院在将来的潜力。 只不过在前世,虽然眼光独到的看准了那片地方所蕴藏的巨大潜力,可因为不能和当时平陵县里的头头脑脑的拉上关系,所以最终沈和福也只能是苦苦支撑,直到县里包括三零七厂厂院在内的县城东区的改造项目立项之后,他那片门脸房才真正展现出价值,而且在别人吃的差不多的时候多少捞上了些好处。 只是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因为平陵县城改造项目,沈和福与曾振平结下了冤仇,也为将来他最终被曾振平击败黯然退出太华埋下了祸根。 “老沈你白天给我看的那个城改计划的确不错,不过有个问题你发现没有,如果按照那个计划去做,整个县城东区和现在县委县政府所在的西城区之间就会有很大一片老城不能动,时间一长这片地方就会变成三不管,”杜言对沈和福打了个手势让他陪着自己出了小鲤鱼居,沿着已经点起了街灯的马路向前边走边说“老沈你的计划要考虑到长远些,我知道你这么规划为的是突出你那片门脸房位置,可你想过没有,这会不会将来出现一个重复建设的问题?” “可杜主任,我这也是按照您的设想去搞的,”沈和福无奈的摇摇头,同时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再说杜主任,按我这个规划建议看,从立项到审批,整个手续下来没一年都别想办完的,到那时候杜主任说不定早就高升到市里去了。” 听沈和福这么一说,杜言不禁暗暗摇头,他知道沈和福这话固然有些逢迎讨好的意思,可多少也说明了沈和福心里的想法。 很显然沈和福是把他对新城城改如此热心当成了单纯的捞政绩,而沈和福自己显然是想在从中得到好处的同时向杜言示好。 所谓资本与权力的结合,其实就是这么简单,杜言倒是没想到沈和福居然这么早就懂得这么做的好处。可惜的是尽管沈和福有着比这个时代的人要远的多的眼光,他将来要面对的对手,却是背后有市委书记撑腰的曾振平,这就注定了沈和福的必然失败。 “老沈,有些事你可能还不明白,”杜言看着沈和福那张精明的脸淡淡的说“那就回家之后躺床上垫高枕头好好想想,如果你真的想帮我该怎么做。” 说完,杜言抬手轻轻拍了拍沈和福的肩膀,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杜言沿着略显昏暗的街道向前走着,王连义带来的消息让他心里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郭松林虽然没有搞突然袭击的就直接派刘老肥下到新区来,而是事先给他打了招呼,可毕竟这已经是在既成事实之后的事。更重要的是,王连义透露的关于新区派出所所长老葛的异常举动。 新区派出所长老葛是新区建立之后才从县里调来的,不过那时候杜言已经离开新区。 对老葛杜言并不熟悉,虽然知道是从县里调过来的,那么多少应该是因为有着很硬的靠山才抢到了个肥缺,可杜言倒是没想到老葛居然会和刘老肥走的那么近,而且还显然并不把自己这个主任放在眼里,以至连布置了针对新区的综合治理行动之后,他都没有来和自己通个气。 杜言捉摸着就不禁想起了之前的大青乡所所长老窦,老窦没能捞到新区所长的肥差,为这个据说还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情绪,后来因为和老葛的关系搞的实在不好,被调到了双堆接替那边已经快退休的老所长,这多少也有着点变相降职的意思。 只不过杜言虽然决定如果是老窦当所长应该还算让自己放心,可认真说起来老窦也并不是个合适人选,另外虽然对老葛已经有了看法,可要说随便让老葛挪窝也不太容易,毕竟公安独成系统,地方上却是并不好插手。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就微微有些头疼,他倒是没想到自己刚一回来就遇到这么多让人头疼的事情,特别是再一想到很快就要面对重机厂那摊子既理不清更不允许理清的乱麻,杜言就有种脑袋发痛的感觉。 “揉着脑袋又想什么坏主意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杜言一愣朝着暗处看去。 从杜言住的屋外昏暗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当走到亮处时,那个人投过来的身影恰好映在了杜言的胸前。 “小云?”杜言意外的看着站在对面,手里拿着个文件包,刻意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的赵小云“你怎么来了?” “看你说的,我不能来么?”赵小云冷冷的看着杜言“可不是么,你都回家了当然就用不着我了,所以看见我就烦了是不是。” 听赵小云这么一说,杜言只能苦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如果聪明就千万别和女人拌嘴,否则最后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小云,我是真没想到啊,咱们前天才分手不是吗,”杜言说着向赵小云走去,却立刻被赵小云警告的眼神制止住“你还没吃饭吧,先到我屋里歇会,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我吃过了,”赵小云冷冷的说,看到杜言看过来的眼神,她微微扭开头“我在我哥那吃了,我是来找你有点事的。” “先进屋,站在外面不方便。”杜言说着用钥匙打开房门,回头看看低着头跟在后面的赵小云,暗笑了一声,头前走进了屋子。 看着半敞的房门,赵小云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虽然和杜言已经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这种单独相处的机会,可每当这种时候她都会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莫名紧张。 “进来啊,站在外面干什么?”杜言在屋里探出半个身子催了一句,然后转身走进了屋里。 看到杜言这种自然的神色,赵小云就又不禁暗骂自己胡思乱想。 也许这个混蛋今天不会那么坏?赵小云心里这么想着还是拉开门走了进去。 接着,随着眼前一花,她的身子一下被躲在门旁的杜言抱住!同时房门被杜言从她腰间伸到背后的手顺势带上。 “你疯了,快放开我!让人看到!”赵小云愤恨的抬手按在杜言肩头微微用力。 看到杜言脸上立刻露出痛苦的神色,她不禁心头一软手上就没了力道,可接下来她的腰就再次被杜言用力抱住,同时嘴里要发出的呵斥也被一个深吻完全堵了回去。 杜言的双手在赵小云的背后紧紧合拢在一起,感觉着赵小云在怀里有力的挣扎和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身体的摩擦,杜言不禁感觉到一团热火在身体里不住燃烧,这让他不由腰间用力向赵小云的股间挤去。 赵小云敏锐的感觉到了杜言身体的变化,因为小腹下那奇怪的触感,她本能的动了动身子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她很快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后,赵小云先是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杜言,接着原来因为热吻而不由自主揽上杜言脖子的双手立刻在杜言背后的肩胛两侧用力一压,随着一声惨叫,杜言立刻松开双手向地上瘫去。 赵小云一把拉住了就要倒在地上的杜言,不过她的手臂却伸得直直的,尽量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这个小流氓,亏我连夜坐车刚回来就来看你,”赵小云满面通红的瞪着杜言,她没想到杜言现在胆子越来越大,想起这个混蛋居然用那个坏东西不停的顶自己,赵小云就有一种想要揍他一顿的冲动“要是让我哥知道你这么欺负我,他一定饶不了你!” 听到赵小云提到赵友勋,杜言不禁尴尬的笑了一下,说起来他对这个大舅子多少还是有些憷头的。 “小云,你急着赶回来有事么?”看着赵小云退开两步没好气的收拾身上的衣服,杜言腆着脸笑着问“是不是我刚一走就想我了?” 赵小云没好气的给了杜言一个白眼,然后气鼓鼓的弯腰拾起两个人相互缠绵时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文件包:“申城那边的招商其实只要上了正轨有人盯着就可以了,是乔总让我赶回来的。” “乔总让你来找我?什么事?”杜言的神色一正,对乔洛蔚的安排他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虽然乔洛蔚是个女人,可杜言知道她背后所拥有的其实是宋家,甚至可能还有别的什么势力,这从她与河西省组织部长梁本初看上去并不简单的关系就能看出来。 赵小云有些无奈的看着一分钟前还对她“耍流氓”,而现在就立刻变得认真起来的杜言,打开文件包从里面拿出了一沓文件。 “这是乔总刚刚拿到的一份关于国家计委对内地大中型国营企业下达的改制文件,她原本传给我让我给你看看,可正好你赶回来了,我想通过电话告诉你又不方便,所以就直接给送过来了。”赵小云说完把文件放在桌上,然后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看着赵小云略显疲惫的神色,杜言心中先是升起一阵怜惜,他没想到赵小云为了这么一份文件就连夜坐车从申城回来,想到她为了自己长途跋涉,杜言心中不由更是感到阵阵歉疚。 “小云,真是辛苦你了,”杜言说着走到伸出双手轻轻捧起赵小云的脸,却没有再胡闹,而是难得的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印“我看文件,你去休息一会。” 看着杜言满脸怜爱的样子,赵小云却不尽没来由的鼻子一酸,她想把头扭到一旁,却又被杜言轻轻扳过来,在和杜言四目相望的对视了一阵后,她终于发出一声轻轻的哭泣。 “好了小云,别哭了,你这样子让人看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杜言笑着打趣,却没想到好像恰恰触到了赵小云的伤心处,随着一声更大的哭声,赵小云干脆趴在桌上哭个不停起来。 杜言只能无奈的站在一边看着,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真是说什么都没用。就在他感到头疼的时候,赵小云却忽然停了哭声抬起了头。 虽然眼睛依旧有些发红,而且脸上还挂着没有擦去的泪珠,可赵小云似乎已经冷静下来,她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轻轻擦了擦脸,然后站起来走到旁边的面盆架前打上一瓢清水洗起了脸。 杜言无奈的摇摇头,他知道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别开口,看着赵小云洗完脸转身坐到一旁,扭着头也不看他,杜言拿起了桌上的文件开始看了起来。 赵小云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屋子的一个角落,可是没过多久她终于忍不住轻轻转过头向杜言看去,随后她就看到了杜言紧皱在一起的双眉,还有一丝似乎抑制不住,随时都会爆发的愤怒! “啪!”的一声,杜言忽然把手里的文件狠狠摔在桌上!那声音之大让赵小云不禁一愣。 赵小云有些意外站起来,虽然她知道乔洛蔚要她专程把这份文件给杜言看,其中肯定有着某些重要原因,可她却还不明白为什么杜言看了文件之后会是这种神情。 “怎么了?这文件有问题么?”赵小云走到杜言身边轻声问着。 “掠夺,这是真正的掠夺!”杜言愤怒的说,他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头涌起,可是却又找不到宣泄的地方,他抬起头用一种让赵小云感到不安的眼神看着她,然后抓起桌上的暖瓶想要倒水,却发现暖瓶是空的。 “我去做水。”赵小云转身向厨房走去,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的杜言,她居然有种隐约畏惧。 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杜言又拿起了桌上的文件,这次他看的很细,随着逐字逐句的反复推敲,他原本紧皱在一起的双眉慢慢疏散开来,当赵小云从厨房路出来时,看到杜言正一手拿着文件轻轻念着,一只手上却正不停的耍弄着那个她买给他的zippo打火机。 “掠夺啊,这是真正的掠夺。”杜言一边看一边不由自主轻轻吐出的话引起了赵小云的注意,她走到杜言身边微微弯腰和他一起看着那份文件。 “看看这段小云,”杜言的手指轻轻在文件上划了一下“为了丰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组成因素,在保持公有,集体制度的同时,要大力支持和推广内地大中型国营的所有制改革,要支持和鼓励企业内部人员通过所有制改革为处于苦难阶段企业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举动,要允许在必要时采取适当的分离掉企业资产组成中不合理的部分,为企业的改制减轻阻力……”念到这里,杜言的声调开始加重“仔细看看小云,要允许在必要时采取适当的分离掉企业资产组成中不合理的部分。” 杜言的手指在那行字上微微划动,同时他的呼吸在渐渐加重。 “你知道这段话意味着什么吗?”杜言回头看着赵小云,看到她犹豫的微微点头,杜言轻叹一声“就这么一段话,得有多少国家资产白白的被人吞了,又有多少工人丢工作没饭碗,这简直就是在犯罪……” “别胡说!”赵小云脸色忽然一变,她有些紧张的看着杜言“你知道这个文件是以谁的名义下发的么?你这话要是传出去知道是什么后果么?” 杜言点了点头,他把赵小云的脸捧到面前,然后轻轻吻着她略显火热的嘴唇轻声说:“我知道的,现在的我说什么都没有用,我根本斗不过他们。他们不是一个人,而是整整一个集团,我如果现在去反对他们,除了粉身碎骨什么都做不到。” “杜言你别吓我,”赵小云紧张的把杜言的头紧紧按在自己饱满的胸前“你干什么我都支持你,可你别干傻事行么,答应我千万别干傻事!” “对不起小云,我现在真是没用,”杜言轻轻叹息了一声“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就随着他们干下去,至少在平陵不行!” 杜言从赵小云的怀抱里离开,他怜惜的轻吻了一下赵小云的嘴唇,然后重新拿起了那份文件仔细看着。 过了很久之后,杜言的眼神忽然一亮,他抬起头看着正关心的看着他的赵小云笑了笑说道:“小云,你回去之后和你哥说说,我想让他帮我一个忙。” “你要干什么?”赵小云有些紧张的问,虽然她知道杜言应该不会傻到干出什么蠢事,可是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以前每次看到他这种表情时就会发生很多让她想起来就不安的事,赵小云就不禁心里有些打鼓。 “我想找我大舅哥借个人用用,”杜言微微笑了笑,看到赵小云听到他这话后脸上露出的羞涩神情,杜言先是一愣忽的不禁哈哈大笑“小云你瞎想什么呢,我要是想借你‘用’,还用得着告诉你哥么?” “杜言!你个臭流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八章漩涡 张文亮脸色阴沉的走进任树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市政府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曾静正从任树强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 看到张文亮,曾静叫了一声“张书记”,然后又向任树强请示了几句就走出了办公室。 当曾静从张文亮身边经过时,张文亮闻到了从她身上传来的一阵幽香,这让张文亮不由微微回头向曾静离开的背影看了一眼。 对曾静这个尤物,张文亮当初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不是没动过心思,只不过几次试探下来曾静却是对他始终不理不睬,这让张文亮很是不高兴。 可是听说曾静和任树强之间有着某种暧昧关系的消息之后,张文亮最后选择了退缩。 张文亮不想因为一个女人而使得他与任树强之间原本微妙的关系变得糟糕起来。 在外人看来,他这个原本由常务副市长一跃而成的太华市第三把手的市委副书记,与做为市长的任树强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私下甚至有传言说,任树强与张文亮之间有着某种默契。 那就是任树强一旦接替崔建斌担任市委书记,张文亮就可以坐到市长宝座上。 这样的传言在整个太华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以至连崔建斌身边的秘书都曾经把这个传言向崔建斌透露过,可是只有当事人的张文亮自己明白,任树强和他之间却并不如外面想的那么合作愉快。 甚至在在空降到太华担任常务副市长之前,张文亮就早已听说过任树强以强硬著称的名声,这让他虽然有一个身为机械工业部部长岳父的背景,可还是在当常务副市长的时候小心谨慎。 就是担任市委副书记之后,张文亮也很明智的没有去轻易触犯任树强的权威。而且在很多时候他还颇为聪明的向任树强这位强势市长一次次的抛出橄榄枝。 张文亮很清楚自己虽然依仗着自家老丈人的背景,在一年多前趁着河西省上层地震的机会当上了市委副书记,可毕竟不但根基尚浅,更重要的是虽然崔建斌看上去没有什么能力,可毕竟是市委书记。 至于崔建斌的背后,是河西省委的常务副省长杨伟明,这个号称迄今为止有希望成为全国最年轻的省长,也是最有希望成为未来登顶的人物! 而张文亮的老丈人机械工业部部长隋建超的后台,则恰恰正是杨伟权的死对头,号称与杨家一向势不两立的王家最杰出的人物,现在在农业部担任副部长的王炳臣! 虽然崔建斌始终没有把张文亮的到来当做一回事,甚至就是他当上了市委副书记,俨然已经是太华三把手之后,崔建斌也从和他发生什么太大的冲突,可是张文亮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特别是在平陵重机厂出事之后,虽然崔建斌的举动可说是完全站在了维护他这个市委领导的立场上,可是张文亮始终觉得崔建斌那张好像永远显得木讷呆板的面孔背后,有着什么让他说不出来的东西。 这让张文亮从一开始对崔建斌的轻视中慢慢谨慎起来,而这么一来他与任树强的合作就变得更加重要了。 可是让张文亮没有想到的是,任树强会忽然对崔建斌发起了进攻,当听说耿真丢失了那份当初被杜言查封的重机厂的评估报告之后,张文亮就意识到这可能会成为任树强向崔建斌发难的机会。 而对张文亮来说,在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希望出现什么节外生枝,毕竟虽然这的确是趁机扳倒崔建斌的好时机,可是重机厂牵扯的东西却太多,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崔建斌逼得太厉害,事情闹大未必对任何一方来说未必就是好事。 而正如张文亮当心的那样,当他听说崔建斌为了打破困境居然把杜言调回来之后,张文亮就知道,事情可能真的麻烦了! 正因为这样,张文亮在升任市委副书记之后,第一次主动走进了任树强在市政府的办公室。 “市长,关于平陵重机厂那边的一些情况我向和你汇报一下,”张文亮原本略显低沉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他知道面对任树强这种强势人物只有放低身段才行。尽管他心里不痛快,可是一想到当下的局面,张文亮也只能勉强自己放低姿态“我想市长你已经听说了一些问题吧。” “张书记说的是什么情况?”任树强端起茶杯轻轻吹吹浮在水面上的闲的整暇以待。 “市长,过些天我有个亲戚从首都过来,如果您有时间我给您介绍介绍,大家认识一下怎么样?”张文亮终于甩出了最后的底牌,看着任树强脸上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张文亮也只好收起想拿捏一把的心思,继续说道“也不是外人,就是我的内弟光远。” “一重集团的隋总么?”任树强慢慢把烟在烟缸里捻死,看着张文亮微微点头,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之后点了点头“好啊,咱们太华原本就是老工业基础的城市,能和一重这样的老大哥企业搞好关系,对我们太华的发展是有好处的。这样吧老张,等隋总到了我以市里的名义给他接风。” “那不太好吧,光远也只是来看看我们一家子,大家都是自己人,要不市长到时候带着嫂子和孩子一起来聚聚?”张文亮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手牌算是打对了,这从任树强的态度的变化可以看的出来。 “那好,到时候咱们一起到红林山庄聚一聚。”任树强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浅笑,他知道张文亮肯为自己介绍隋光远,显然是看中了这次自己是要真的对付崔建斌,所以既想趁机浑水摸鱼的捞点好处,又不想把事情搞大,毕竟对重机厂的改制,张文亮的态度明显很暧昧。 联想到他的内弟隋光远是第一重工集团的副总,而张文亮的岳父隋建超更是机械工业部部长,任树强甚至已经可以肯定,在平陵重机厂改制这个事情上,隋家肯定有着某些说不清的关系。 看着张文亮站起来告辞,任树强破例把他送到了门口,这倒是让坐在外间的秘书有些奇怪,据他所知在太华市里,还真没几个人能让任市长送到门口的。 不过张文亮刚刚转身离开,任树强脸上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他回到屋里拿起电话拨通之后说了两句,没过一会,随着房门响起,曾静款款的走了进来。 “市长。”曾静很认真的坐到任树强桌对面的椅子里,虽然外间关于他们两个的谣言已经不少,可是当工作的时候,曾静却总是能保持很冷静态度,这也是任树强喜欢她的原因之一,因为曾静并不是那种单纯的花瓶。 “耿真那边的事怎么样了?”任树强问道。 “耿真还有些犹豫,”曾静微微皱皱眉“他好像是担心一旦把证据交出来我们会把他踢到一边,所以现在他是死抓着那些证据不放,”说到这儿曾静看了一眼任树强“市长,我有些怀疑耿真手里是不是真的有有用的材料,毕竟到现在为止我们也只是听他自己这么说,万一……” “你是担心耿真想趁机抬抬自己的身价,还是担心他只是在演戏?”任树强问了一句后摇摇头“耿真没这么大的胆子,他知道如果骗我们对他来说会是个什么下场,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张文亮会找到耿真,如果那样事情就不太好办了。” “刚才张文亮来是干什么?”曾静轻声问了一句,看到任树强望过来的阴沉眼神,她却并不紧张,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而她也知道任树强喜欢她的恰恰就是这一点。 “张文亮开出条件了,他要给我引见隋建超的儿子隋光远,”任树强把头靠在椅背上,曾静站起来走到他背后用手轻轻给他揉着太阳穴“看来隋家是想让重机厂这件事大事化小,为了这个他们甚至可以放弃这次趁机打击崔建斌的好机会。”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答应他们?”曾静把任树强的头摆放在自己的胸前,同时用额头轻轻顶着他的头顶,这个女人很懂得该在什么时候表现的勤快精干,而又在什么时候展现女人的魅力。 “哪有那么轻巧的,”任树强闭上眼享受着女人带给他的温柔“我老任能做到一市的市长,那就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何况这是我扳倒崔建斌最好的机会,以后说不定不但没这样的好机会了,可能还会出叉头呢。” “出叉头?”曾静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的是啊,谁能想到太华这个地方还真让人给盯上了,这么看来郜省长这次下来,说不定也不是那么简单了。” “当然不简单,”任树强做个手势让曾静停下来坐回到自己对面的椅子里“郜省长这次下来视察,很可能是要有个大动作,前段时间彤阳张书记给我透露过一个消息,就是郜省长好像重新对之前楚平担任省委书记时候搞的那个联省铁路计划感上了兴趣,这次郜克下来说不定就和这件事有关。” “楚平?”曾静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任树强,从楚平她自然想到了楚亦兰,而据她观察任树强对那位到现在为止依旧待字闺中的楚副秘书长是很有些想法的。 “别乱想,”任树强略微不满的瞪了一眼曾静,看到曾静的神色立刻变得庄重起来,他满意的笑了笑,只要不耽误正事,女人时不时的吃点小醋他并不在意,而且这么一来反而还正说明自己在她们心目中的地位“郜克早年间与楚平关系很亲密,说他是楚平的门生也不为过,只不过楚平最终没能再上一步,这对郜克来说就有点麻烦了。听说除了楚平,郜克在上面没有什么太硬的关系,现在想想郜克这是要借着楚平当初没搞起来的联省铁路计划打个翻身仗。” “那咱们怎么办?”曾静略感忧虑的看着任树强“现在看来不论是郜克还是隋家都盯上太华这块地方了,如果你在这个时候有了大动作,会不会有什么不利啊?” 听曾静这么一说,任树强微微点点头,说起来虽然他有几个女人,可是最喜欢曾静的原因还是因为她除了能满足他的上的之外,也的确是个能帮他出谋划策甚至身体力行的人物。 “小静你再和耿真联系一下,告诉他我要和他见面。”任树强想了想沉声说到。 “你要直接和他见面,这方便么?”曾静有些担心的问“崔建斌虽然对耿真已经不再信任,可是毕竟他们曾经是一条路上的,万一要是耿真又想回头那可就……” “他想回头就那么容易?”任树强冷笑了一声“告诉振平给耿真加加码,让他明白这么这么拖下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他真的不在乎后半辈子在监狱里面呆着,那就让振平把手上的东西直接交给纪委。”说到这,任树强慢慢站起来,却是忽然抬手一把抓在曾静高挺的胸部上一阵揉捏“放心吧小宝贝,耿真聪明着呢,年纪轻轻的常务副县长前途远大,如果不是要卖个高价,他也不敢这么干。” 随着任树强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曾静不禁发出一声声压抑的低吟,她眼中蒙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这个时候的曾静已经不是外人面前那个机敏干练的市政府机管局局长,而是一个纯粹的女人。 杜言站在两扇红色的大门前仔细看了看门牌。确定没错,这就是重机厂核查小组的临时办公地点。 这里是距县委大院不远处的一处小院子,以前是属于县农委林业科的,现在成了核查小组的办公所在地。 杜言走进院子,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立刻从门房走了出来,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杜言,然后用有些戒备的口气问道:“你找谁啊?” “请问这里是重机厂核查小组么?”杜言问道。 “是啊,你找谁?”男人脸上依旧一副防备阶级敌人的样子,同时还不住的向杜言身后打量。 “我是来报到的,”杜言笑着拿出工作证,看到对方接过去之后打开看了看却并没有让开道理的意思,杜言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我是平陵县委常委新区主任杜言,我找朱厅长。” “县委常委?”中年人不信的看看工作证上的相片,再仔细看看杜言,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的神情。 “同志你可以告诉我朱厅长在哪间屋么?”杜言从依旧面带怀疑的中年人手里拿回工作证问道。 “哦,朱厅长啊,在东屋呢。”中年人随口应了一句,看着杜言向院子东屋走去的背影,他微微摇摇头嘴里低声嘀咕着“这小县城还真是怪啊,走了个毛头副县长,来了个小不点的常委区主任。” 重机厂核查小组组长,是河西省工业厅副厅长朱庆豪。早在核查小组还没正式成立的时候,杜言已经从乔洛蔚那里知道,朱庆豪是常务副省长杨伟权提拔起来的,而且让人注意的是,朱庆豪也和耿真一样,都是原来临池的干部。 朱庆豪今年四十九岁,个子不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看过杜言的工作证之后,他随口说了两句欢迎的场面话之后,脸色就慢慢阴沉了下来。 “杜言同志,我想你已经知道之前耿真同志调离核查小组的原因了,”朱庆豪语调低沉的说“认真的说起来,在还没有确定那份评估报告丢失性质之前,核查小组是不应该再接受平陵方面的干部参与进来的。” 杜言微微点点头,他知道虽然自己刚来就被这么迎头泼了一碰冷水,可认真说起来朱庆豪这么说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朱庆豪这么说只是走个过场还是另有缘由,就不是他能知道的了。 看到杜言恭敬的神色,朱庆豪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温和。 “不过小杜啊,我是听说过你的,咱们河西省迄今为止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又是县委常委,年轻人后生可畏啊,”朱庆豪说着抬手轻轻拍了拍杜言的胳膊“另外听说关于重机厂改制当中出现的一些重大问题也是你发现的?这很好啊,年轻人能坚持原则就很难得,所以这次崔书记提议由你接替耿真同志,小组领导经过研究之后还是同意了,希望你不要让大家失望,更不要让崔书记失望。” 听到最后这句话,杜言心头一动。 崔建斌属于杨伟权的人,这是他已经知道的了,而眼前这位朱副厅长既然是杨伟权提起来的,那么当然和杨伟权的关系也是不同一般。 更重要的是,据乔洛蔚透露,重机厂改制的事情显然已经受到了更高层的重视,从杨伟权费劲手段让朱庆豪下来,而作为隋家在太华代表的张文亮一直试图压制这一系列的情景看,如果自己没有猜错,围绕着重机厂改制调查这件事,真正博弈的双方可能已经超出了河西省这个层次,甚至有可能已经完全变成了杨伟权与隋家背后那位号称王家三少的现任农业部副部长王炳臣之间的较量! 而这两个人背后,更是有着两个甚至几个不同的巨大利益集团之间的相互倾轧! 想通这一点的杜言不由心中暗暗唏嘘,他怎么也没想到远在内地的一个规模并不很大的企业改制,会变成一场派系斗争的导火索,现在想来,怪不得之前乔洛蔚在听说自己被崔建斌“发配”到申城时,会说出离开未必不是好事那种话。 这种层面上的较量,的确是不但已经超出了大多数人的想象,甚至哪怕只是稍微贴近一点,都有可能会被绞进那个巨大的漩涡,最终可能连点渣都留不下来! 可自己却在偏偏就是在这种时候不但搅合进来了,甚至还被放到了漩涡正中央的位置,难怪乔洛蔚会让赵小云连夜给自己送来那份关于内地国企改革的文件,那应该正是因为乔洛蔚在知道自己被调会太华之后,可能要面临什么样的巨大危机吧。 想到这些的杜言心中不禁微微升起一丝难言的思绪,他始终不知道在乔洛蔚的心中,对自己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和自己与赵小云之间那近乎孽缘的纠缠不同,乔洛蔚始终对他若即若离,甚至每当他大起胆子要靠近她时,她却都会立刻跑开。 这让杜言有时候很烦恼,甚至会有些生气,可是每当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乔洛蔚的帮助却总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不论是她本人还是通过别人,杜言总是能感觉到那个总是透着一丝淡淡清冷的年轻女人,似乎一直在远方默默的注视着自己。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四十九章审核小组 重机厂改制核查小组虽然是个临时机构,可是级别不但很高,人员配备也很全面,除了做为组长的省工业厅副厅长朱庆豪,还有省财政厅和省计委各下派的两位处长担任副组长,另外省工业厅,省财政厅,省计委,以及省纪委还各有两位参与主持工作的副处级巡查员,再加上其他工作人员林林总总的算下来,也有个二十多口人了。 所以虽然杜言的到来有些突然,可也并没有引起的其他人太多的关注,除了他有些略显突兀的年轻让这些省机关里的油条们浮想联翩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让杜言觉得注意的,是人们似乎对那份至少名义上至关重要的评估报告的丢失并不在意,甚至当听说他是代表平陵县委方面接替耿真工作之后,人们也只是露出“知道了”的那种神情,却是丝毫没有如之前朱庆豪说的那样,会对平陵方面的干部表现出原本应有的猜忌和顾虑。 这让杜言隐隐感觉到了什么,联想到之前看到耿真与曾振平曾经坐在一辆车里,杜言可以肯定,不论是对太华或是省里来说,重机厂的命运如何根本就不在他们的心上,那些人想的只是如何利用这件事做文章。 想通这些的杜言心中感到阵阵无奈,当初在听说省里决定派下来核查小组的时候,虽然知道最终未必就会真的有什么好结果,可他还是多少抱着一丝希望。 可现在的情景让杜言不但感到失望,更感到愤怒。 “杜主任,你们平陵这边的老百姓还真是彪悍啊,”一个打扮的颇为俏丽,大约二十六七岁的少妇走到杜言桌前坐下来笑吟吟的看着他,她的眼神中透着好奇“我们当天刚到地方,不知道怎么的重机厂的工人就知道了,然后一下子就把院子为围了,如果不是你们县局的同志来的快,还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听了少妇这话,杜言才明白为什么之前自己进院的时候门口那个门卫会那么紧张,不过想想之前重机厂工人们堵在县委大院门口的情景,他倒是也能明白这些从省里机关下来的干部们为什么会这么紧张了。 “工人们都是为了重机厂好,很多老工人从建厂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他们是和重机厂一起走过来的。”杜言笑了笑,少妇是省财政厅的干部,叫白鸥,只是在开始开口称呼她白姐的时候,杜言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后世某个和这个称呼谐音近似的另一个女性名字,说起来那个名字在那个网络盛行的时代,对于万千宅男来说,却是耳熟能详绝不陌生。 “平陵重机厂问题真的很严重么?”白鸥略微压低声音对杜言问道“我们下来之前就听说问题不小,这些日子重机厂工人总是不停的派代表过来要求核查小组立刻给出结果,真有点怕他们了。” “怎么,核查小组里安排重机厂工人参与么?”杜言轻轻皱眉,虽然知道在很多时候让工人代表参与这种核查更多的只是做做样子,可他却没想到从一开始核查小组就没准备让工人参加进来。 “让他们进来能有什么用,账目他们看的懂么?财产折算他们知道怎么做么?”白鸥微微撇撇嘴,然后接着有些好奇的的看着杜言“对了杜主任,我可是听说了,你是咱们河西省到现在为止最年轻的县处干部,前途无量啊。” “白姐你开玩笑了,”杜言低下头默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虽然核查小组只是临时组建,可各种办公设备却是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辆专用汽车,只是这些看在杜言眼里,却变成了无声的讽刺“我也只是运气好而已,说起来还是你们上面省机关里藏龙卧虎啊。” 杜言说着看了一眼白鸥,他可以肯定这个女人绝不会如外表看上去那么天真,能在大机关里混的人,即便不是个个都是人精,可也绝不会蠢到哪里去。 果然,白鸥停了一会之后就又开口说:“杜主任,我们虽然在平陵也呆了些日子,可毕竟对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这样吧,你看是不是一会咱们一起出去吃个饭,苗处长想和你好好了解一下情况。” 听到白鸥这么说,杜言不由抬头看了看她,他知道所谓的苗处长就是核查小组两位副组长之一的省财政厅苗处长,只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这刚刚报到,就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更重要的是杜言很清楚,虽然自己是副处,看上去级别只比苗处长低半级,可是不论是实权还是地位,那是怎么也不能和省财政厅的处长相比的。 这么一来就有些奇怪了,堂堂省财政厅的处长会特意打发人请自己这个县委副处吃饭?看来这里面还真是有些道道。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却是爽快的点头答应。 看到杜言接受了邀请,白鸥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她又和杜言随便聊了两句之后就回到了自己桌前。 杜言慢慢的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他原本以为头一天来不可能看出什么太多的东西,不过从白鸥替苗处长邀请自己吃饭,他倒是看出这个核查小组不但并不象之前想的那么风平浪静,其中反而有着某种隐隐的暗潮在涌动。 调查小组的工作时间不固定,就在杜言收拾完东西,又和几个干部认识了一下之后,白鸥已经陪着一个头顶牛山童童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杜言知道他就是核查小组副组长,省财政厅的苗处长。 苗处长看上去很随和,一点不象地方干部们认为的那些省机关厅局里那些官位不大,脾气不小的官老爷,看到杜言站起来迎接他,他先是呵呵一笑,随即伸手拉住杜言的手不住的摇晃:“杜主任,我可是久仰大名,咱们河西省最年轻的县处干部,最年轻的县委常委,最有前途的新区主任,来不得啊。” 听着苗处长的夸奖,原本和杜言坐在一起聊天的几个干部不禁露出了诧异的神色,虽然他们也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个年轻人的事,可他们却没想到,省财政厅里手握实权的苗处长,却也对这个年轻人这么推崇备至。 这么一来,旁边的人看杜言的眼神却是多少发生了些变化。 虽说能进这个核查小组的,多少都有着不小的背景,毕竟有消息说这个核查小组如果这次的工作令省里领导满意,很可能会在将来发展成一个常设机构,所以因为这个这些人都很是经过了一番竞争才挤了进来,可能让苗处长如此看重的人,显然就不只是有背景靠山硬那么简单了。 看着苗主任脸上的笑容,杜言心里却是暗暗摇头,他虽然还不知道苗处长这么做给人看的目的是什么,可他能肯定这个苗处长的这么一番做作却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很多时候与其说枪打的是出头鸟,不如说打的是那些被推出去的鸟。 杜言知道老苗这么一番举动之后,自己在核查小组里显然就成了备受关注的人物,更重要的是,现在看来这个小组里的人员并不只是部门不同那么简单。 很凑巧的,苗处长自然而然的选中了鲤鱼居。 看到杜言走进鲤鱼居门厅时,正好从楼上下来的沈和福先是一愣,再看到和杜言一起走进来的苗处长一行人,就立刻迎了上去。 “杜主任,您今天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鲤鱼居来了。”沈和福笑着打着招呼。 “和几位朋友过来吃个饭,”杜言随口答着。 “看来杜主任是鲤鱼居的常客啊,”苗处长哈哈笑着,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丝轻松,之前听了关于杜言一些传言,他还真是有点担心这位年轻的副处级干部是那种脑筋不开窍的所谓热血青年,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倒是放心了下来,看到杜言正在叮嘱沈和福,苗处长走上去故意用一种透着亲近的口气说道“杜主任咱们今天可说好了,这顿饭我请,就当是为你杜主任进咱们核查小组接风了。” 说着苗处长向跟在旁边的白鸥一使眼色,就拉起杜言走进了楼上的包间。 而过了一会,随着服务员端上一道道的菜肴,再看到由沈和福亲自拿进来的两瓶五粮液和一瓶经过杜言亲手设计包装的青果至尊御酿,杜言看向苗处长的眼神就变得微妙起来。 “杜主任,来,咱们先碰一杯,”苗处长丝毫不在意杜言看他的神态,在给杜言满满斟上一杯之后,他举起酒杯向杜言示意“敬我们河西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县委领导。” “苗处长,这可是不敢当啊,”杜言端起酒杯,却并没有喝,他先是扫了一眼旁边的白鸥,然后对苗处长说“不论级别职务,还是年龄,都该是我敬您才对,您这杯酒我可是真不敢接。” 苗处长举着杯子的手微微僵在空中,他没想到这个小青年这么难伺候,刚才还谈笑风生这一转脸说起话来来却是绵里藏针,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发硬。 说起来他堂堂的省财政厅处长,不要说是一个县里干部,就是一些市级领导,见了他之后也是要笑脸相迎的,想到这个原本苗处长心里就已经有些暗暗不快,再看到杜言居然这么不上道,他的脸色就变得略显难看起来。 坐在旁边的白鸥看到这一幕,立刻举起手里的酒杯向着两个人微微一晃:“杜主任,您这话可不对哦,要说级别职务,在这里我是最低了,再说我是个女人,杜主任您不会连我敬的酒都不喝吧。” 看到白鸥打圆场,苗处长的脸上略微变得自然了些,他把酒杯放在桌上看着杜言,看到杜言微微慢慢端起了杯子,苗处长暗暗撇了撇嘴,心里暗骂:“装什么清高,还不是个让女人几句话就降住的货色。” 杜言看着白鸥举着酒杯望着自己的那种眼神中,却似多少有些可怜的样子,虽然知道她这个样未必不是装出来的,可看着旁边苗处长虎视眈眈的神色,杜言还是慢慢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看着杜言喝下了自己敬的酒,白鸥暗暗松了口气,她偷偷向苗处长看了一眼,然后暗一咬牙举起酒杯仰头喝干了手里的酒。 “好,看来还是我们小白有面子啊,得了咱们也别这么敬来敬去的,大家随意,随意。”苗处长打了个哈哈,似乎刚才的尴尬根本没有发生,在喝了几巡酒之后,他借着夹菜向白鸥使了个眼色。 看着白鸥找了借口出门,杜言知道今天晚上真正的戏码就要上场了。 “杜主任,我呢在省里工作,你在县里,今天咱们能坐在这里也算是个缘分,”苗处长轻轻摆弄着面前的酒杯,看到杜言无声的点点头,苗处长呵呵一笑把椅子向前拉了拉“不瞒你老弟说,今天除了给你接风之外还有个事要和你老弟打个招呼。” “苗处长有什么事尽管说。”杜言面带微笑的说,虽然还不知道这位苗处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杜言可以肯定他要说的事情不会简单。 “是这样的,我这次来之前,省厅的领导特意嘱咐,要我们下来之后多和平陵当地的同志联系交流,特别是在关于保护重机厂国家资产方面做出重要贡献的同志,更要是深入沟通,”苗处长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慢慢嚼着,同时他暗暗观察着杜言脸上的神色,看到杜言始终不动声色的样子,苗处长暗一皱眉随后继续笑着说“说起来你老弟可能都不相信,你现在可是名声在外,连省里一些领导都听说了你的大名啊,年轻有为,年轻有为。” 苗处长说着对着杜言微微挑了挑大拇指,看到杜言听到这话却依旧神色淡然,苗处长倒也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端起酒杯笑眯眯的喝起了自己的小酒。 杜言同样微笑着端起了酒杯,他知道苗处长把自己拉出来当然不是因为省里某位领导赏识自己就想拉上关系,毕竟即便真如他所说有某位省里领导对自己另眼相看,对于苗处长这种位高权重的干部来说,其实也不会很在意。 看到杜言似乎并没有要接话茬的意思,苗处长又暗自皱了皱眉头,他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虽然年轻却是这么沉得住气,看来还是要自己先开口。 “杜主任,有个情况我和你说一下,”苗处长的神态变得略微带上了一丝官腔“关于平陵重机厂那边,省里有关领导是有一定的指示方针的,另外之前有些情况因为比较复杂你们地方上的同志不太清楚,所以可能难免出现了一些误会。” “苗处长你说的是哪些情况,”杜言神色淡然的看着苗主任“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下?” 看杜言终于开口询问,苗处长脸上的神情略微缓和了一些:“杜主任,我想你也清楚,这些年咱们河西省的经济效益虽然有了不小的提高,可是和沿海省份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差距,可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并不比其他省少。特别是一些特殊情况需要资金的时候就是省厅也不可能那么快就能拿出款子来,省厅也有省厅的难处啊。” 杜言无声的点点头,这时候他已经隐约猜到苗处长找上自己的原因了。 果然,苗处长接下来终于道出了实情:“杜主任,其实事情也很简单,历年来下面企业上缴的利润多少是要留下来一点做为应急备用的,这就和你们下面县市自留地的小金库一样,平陵重机厂在这方面也是有一定贡献的,这种事咱们大家都清楚,只不过这次因为改制搞资产清算,有些东西就不太好说了,所以希望你杜主任多多帮忙了。”苗处长说着向杜言露出个带有深意的笑容。 果然是这样,杜言心里暗暗想。其实从苗处长异乎寻常的露出亲近的时候起,他就隐隐猜到了这个可能,现在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杜言心中却是不住的转着念头。 小金库可以说是各级财政公开的秘密,从企业本身到各级政府,几乎所有部门都会给自己留下那么一笔开销,正如苗处长说的那样,这样一笔钱往往就是那些有着特殊用途,而又不好报账时最合适的资金来源,尽管对于小金库的整治不知道出台了多少个政令,可实际上这种国内经济特有的现象却始终是屡禁不止。 可是随着资产清算,省财政厅截留重机厂资金的事却显然有暴露的可能,虽然杜言相信以省财政厅的手段,这种事最终还是会掩盖下去,可想来省财政厅里的人也应该多少听说了关于平陵重机厂改制背后牵扯到那些风风雨雨。 也正是因为这个,苗处长才会屈尊降贵和自己好说好商量的把这件事拿上台面吧。 杜言心里想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他知道这个时候任何表态都并不明智,而且他也已经隐约猜到,重机厂所谓被省财政厅截留下来的小金库资金,绝不会象苗处长表面上说的那么简单,这其中牵扯到的,也许就有更加黑暗的东西! “苗处长,关于这个我不好现在给你答复,你也知道重机厂的事情闹的很大,据说连中央都有领导过问,”杜言对苗处长笑着说,看到苗处长听到他这话脸上露出的一丝不快,杜言并不以为意,他猜到这件事上也许苗处长多少已经牵扯在里面,可要说是老苗自己假传令箭想要遮掩这种事,杜言相信他还没那个胆子“苗处长,要不这件事我先向李书记汇报一下,毕竟这不但关系到一个大型企业,更牵扯到平陵上万工人和几万家属,苗处长,这种事你我都不好担待吧。” 听到杜言的话,苗处长光秃秃的脑门的头皮微微颤了一下。杜言的话恰恰说中了他的心事,截留企业利润这种事虽然对堂堂省财政厅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种事毕竟是所有人都这么干。 可一旦落在个人身上,想想那一笔笔吓人的数目,苗处长也知道自己的肩膀担不下来。 看着杜言露出要走的神色,苗处长慢慢站了起来,虽然心里对杜言这明显推诿搪塞的举动不满意,可他脸上还是尽量满面笑容。 正如他自己所说,对这个年轻人他的确是早有耳闻,更重要的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县委常委的毛头小子,苗处长摸不清他的底细。 轻易得罪自己不清楚底细的人,这绝不是一个官场老手的习惯,苗处长当然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所以当两个人从包间里出来的时候,苗处长已经摆脱了心中的暗自不满,和杜言谈笑风生的一起走下了鲤鱼居的二楼。 看到两个人下楼,正坐在楼下大堂里百无聊赖的看着鱼缸里来回游动的鲤鱼的白鸥立刻站了起来,她询问的眼神从苗处长脸上扫过,不过嘴里却是和杜言随口打着招呼。 虽然苗处长倒是颇为热情,可直到分手杜言始终没有再接苗处长这个岔,不过他倒也没有露出拒绝的意思,这让苗处长在离开的时候心里多少好过了点。 站在鲤鱼居的门口看着远处夜色里重机厂高耸的两座烟囱,杜言心中暗暗叹息一声,他知道在重机厂资产核算这件事上,自己迟早是要与这些来自各方的大大小小的对手直接面对,虽然知道这种提前的碰撞对现在还没有掌握足够话语权的自己并非有利,可一想到重机厂那些翘首以盼的工人,杜言心里就无法安宁。 看看天色已经很晚,杜言就打消了回鲤鱼居和沈和福谈谈的心思,就在他转身准备向自家方向走去时,随着两道醒目的车灯光的闪耀,一辆熟悉的三菱帕杰罗在他面前戛然而止。 看到赵小云的车,杜言脸上本能的露出了笑容,可他刚刚上前两步,帕杰罗副驾驶座的车门却忽然打来,一个身穿军装的婀娜身影从车里一闪而出。 同时随着帕杰罗后座车门打来,一个让杜言见了就不禁多少心里有些发虚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赵……大哥。”看着赵友勋,杜言发出一声略显尴尬的笑容,可随后当他看到从驾驶座方向的车门里出来的一个年轻健壮的士兵时,杜言的眼睛不禁一亮。 “杜主任!”孙晓鹏干净利落的向杜言抬手敬礼。 “晓鹏!”杜言高兴的用力拍了拍孙晓鹏的肩膀。 “好了,你要的人我给你送来了,”和杜言握手的时候,赵友勋神色冷冷的说“你可要记住了,晓鹏可是我手底下最得力的兵,你可别亏待了他。” “你放心赵大哥,晓鹏能来帮我,对我来说就太好了。”杜言和赵友勋说着话,却是向始终默默站在一旁的赵小云露出了个感激而又透着暧昧的眼神。 因为当着赵友勋,赵小云只能向杜言翻了个白眼。 看这妹妹和眼前这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小子之间眉来眼去的德行,赵友勋也只能无奈的叹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章论仕 虽然很想和赵小云继续多呆一会,可是看到赵友勋那好像要吃人的样子,杜言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当着这个大舅哥的面去和赵小云勾勾搭搭。 而赵友勋似乎也并不想让妹妹和杜言有太多在一起的机会,在又叮嘱了孙晓鹏几句之后,赵友勋向赵小云使了个眼色,然后独自一人先坐进了车里。 “你自己小心点。”赵小云在和杜言错身而过时低声说,她虽然不清楚杜言为什么会忽然向赵友勋提出要借用孙晓鹏,可赵小云能感觉的到,杜言似乎是在计划着什么。 看着消失在远处的帕杰罗,杜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他想不到赵小云这么快就帮他把孙晓鹏给弄了过来,想起赵友临走叮嘱孙晓鹏时流露出的那种关切,杜言估计赵友勋心里说不定怎么恨他呢。 “晓鹏,先找个住的地方,”看着同样望着远去的帕杰罗出神的孙晓鹏,杜言温和的说“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回头和你好好说说。” “报告杜主任,大队长临行前已经命令我,我一切听从杜主任安排。”孙晓鹏腰杆笔直的对杜言说,然后他脸上忽然露出一个顽皮的笑容“杜主任,大队长说了如果在你这呆着委屈,我还可以回去的。” 听了孙晓鹏这明显和前面截然不同的回答,杜言不禁轻声失笑。 说起来从第一次见到孙晓鹏的时候起,杜言就对这个严谨而不是机敏的年轻士兵有着一丝好感,特别是在他在从纪委审查脱身之后到了彤阳,由孙晓鹏奉命保护他安全的那些日子,杜言对这个机灵的年轻士兵更是颇为喜欢。 和很多给人呆板而又不知变通的军人印象不同,孙晓鹏不但做事谨慎而又不失机灵跳脱,这让他给杜言留下的印象很深,现在看着这个虎头虎脑的年轻士兵笑呵呵的站在面前,杜言心里不禁有了一丝踏实的感觉。 王连义带来的消息让杜言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他刚刚回来郭松林就指示刘老肥针对新区进行综合治理的举动,还有新区派出所长老葛的暧昧态度,都让杜言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虽然公安始终自成系统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管辖体制,但是强力部门始终掌握在各级地方一把手手里,却是早已经成了国内官场的惯例。 不能控制强力部门的一把手,只能证明缺少掌控能力! 不过杜言在这个时候不惜向赵友勋张嘴要来孙晓鹏,除了未来要加强对新区派出所的控制之外,却是还有着眼前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对耿真与任树强之间那莫名其妙的关系,杜言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孙晓鹏的到来让他看到了一个希望。 按杜言意思,孙晓鹏以转业军人的名义,被王连义安排进了西市场派出所当了个治安员,至于真正的转业手续,却是要赵友勋之后替他办了。 在这期间,赵友勋破天荒的和杜言打电话联系过两次,话语之间对孙晓鹏的将来颇为关心,这也让杜言明白了赵友勋对孙晓鹏的确是很看重,同时也更能体会到赵小云替他从赵友勋手里抢来这个宝贝疙瘩,是多么的尽力而且不容易。 杜言很想用自己的方式好好谢谢赵小云,可赵小云自从那天匆匆见面之后却是再也没了消息,这倒是让杜言很是无奈。 因为审核小组只是临时机构,所以在第一天报到之后杜言就回到了新区,不过他还是把苗主任提出的那件事向李培政做了汇报。 听着杜言的汇报,培政默默点上一根烟,他的双眉皱得紧紧的,因为一口口的用力吸烟,李培政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 “李书记,您得注意身体。”杜言看着明显消瘦的李培政有些担心的说,虽然和李培政的关系已经再也回不到以前那种情景,可看到李培政因为焦虑而变得略显憔悴的神态,杜言还是忍不住从心里感到一丝难过。 无论如何,李培政对杜言都可以说是施惠良多,特别是当初在受到诬陷,其他人对杜言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李培政能站出来仗义执言,只是这一点杜言对李培政就从心里感激不尽。 只是杜言也知道,由于见识和眼光的限制,李培政毕竟是已经烙上这个时代干部的烙印,在面对新的事务和很多现在可以看到巨大利益,可在将来却会变成无法挽回的损失的选择时,李培政依旧摆脱不了时代的禁锢。 就如同现在,杜言就已经很明白的向他点出了如果按苗处长说的那样,在重新评估的时候为省财政厅开绿灯抹平被截留的利润,会让重机厂未来的处境变得更糟时,李培政却依旧有些犹豫,甚至还透着一丝不信。 “小杜我知道你对这种行为很不满,其实从个人角度说我也很反感这种事情,”李培政捻灭了手里的烟蒂无奈的苦笑一声“可你也要知道,省财政厅那是个什么部门,那可是捏着全省钱袋子的老爷衙门,别说咱们一个平陵县,就是市里对他们也是不敢轻易得罪的,否则以后别说争取一些扶植款项,就是正常的财政拨款也不好拿了。” “这个我当然清楚,可是李书记您知道么,如果抹平这块漏洞,那么将来一旦重机厂进行全员改制,最终受到伤害的就是几千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杜言无奈的解释着“这些人一旦失业不但会给我们平陵造成巨大压力,更可能会导致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个损失现在看不出来,可将来甚至是可怕的。” “小杜,你说的有些过了吧,”李培政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杜言,虽然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如从前,可李培政还是很赏识杜言的,也正因为如此听到这番话他不禁略微替杜言有些担心“我知道你对政策的敏锐程度很准确,可是你也不能太悲观了,改制也是为了提高效率加快建设,国家怎么会让工人失业呢。你这种话对我说说就算了,出去不要随便讲,被有心人听去了不好。” 杜言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李培政这是因为对他还念着旧情的善意提醒,可让他从心里感到无奈的是,李培政并不相信他已经透露出的那些关于未来的暗示。 其实不止是李培政,虽然改制已经在北方三省首先展开,而且开刀的目标首先对准了那些在这场浪潮前最无力自保的工人,可即便如此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依旧不相信国家会真的让大批工人丢掉饭碗,甚至就是那些已经面临失业的工人,也始终相信下岗只是暂时,将来会变得更好的美好宣传。 这一切的隐患现在还根本看不出来,直到几年之后,当巨大里利益集团已经形成气候,再也不需要掩饰的时候,那些为改革作出巨大牺牲的普通人才会真正明白,自己所付出的一切,换来的不过是少数人的一场分赃盛宴。 想到这些,杜言明白从李培政这里显然是得不到什么帮助了,他无奈的站起来准备告辞,却被李培政轻声叫住。 “小杜,有个事我想和你说说,”李培政眼中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对杜言他始终还是很喜爱的,虽然两个人早已经是渐行渐远而且分歧也越来越大,但是从私心里讲这却并不影响他对杜言个人的喜爱“我家那个混小子,就是一鸣啊,不是和你妹妹杜菲在一个学校上学么,这小子上了大学别的没学会,倒先学会害相思病了,好像他对你们家杜菲有点意思,小杜你看看这件事……” 看着李培政无奈的神色,杜言也不禁露出一个苦笑,他倒是听说了李一鸣对杜菲似乎颇有意思,只是杜菲却好像根本没把李一鸣放在眼里,现在听李培政说到这件事,杜言略一沉吟随后笑着说:“我看这件事就随他们去吧,现在的年轻人比我上学那阵可是开放的多,如果他们自己觉得合适就随他们吧。” “小杜,听你这口气就好像和我一样都是老头子了,”李培政呵呵笑了笑“别忘了你今年可是才二十五,还没结婚呢。”说到这,李培政就跟着问了一句“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处的时间可是不短了。” 听李培政一提,杜言心头不禁晃过苏倩那楚楚动人的身影,说起来自从听从杜言的提议去了东海市之后,虽然也时不时的联系,可是却也已经有段时间时间没见。 “再等等吧,现在新区和重机厂那边的工作都挺忙的,”杜言略带无奈的笑了笑“我女朋友现在又去了东海市,估计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所以还是再等等。” 李培政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后,杜言告辞走出了李培政的办公室。 虽然平时都是在新区,可杜言在县委楼里有一间办公室,只是因为经常用不着也就没有给他在县委里安排俗称通讯员的秘书,只是每当他到县委的时候,县委办会有人临时负责他这边的工作。 从李培政那里告辞,杜言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在走廊上他却恰好看到刘老肥从对面走过来。 县公安局已经派出专项治理小组下新区工作,而据王连义透露,新区派出所所长老葛一上来就和治理小组打的火热,而且还有意无意在一些公开场合抱怨说,新区现在是只关注经济发展,却忽视社会治安,甚至有些干部还充当了恶势力的保护伞,以至一些投机倒把的坏分子现在在新区都敢横着走了。 杜言当然知道老葛这是在向刘老肥表忠心,毕竟经过了将近两年的传言之后,已经可以确定,县政法委书记这把宝座,最终是要由刘老肥来坐了。 “杜主任,见你一面真难啊。”刘老肥隔着老远就伸出了两只胖手,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很坦诚,不认识的人往往想不到这个人内心里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思。 “刘局,下次见面我是不是要叫你刘书记了?”杜言呵呵一笑,对刘老肥他没有丝毫好感,更不想和这个人有太多的牵扯,因为他知道以刘老肥的习性,迟早有一天会走上那条不归路,现在他只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那真要托您吉言了,”刘老肥打了个哈哈,借着略微压低声音说“杜主任我和你通个气,这次专项治理小组下去发现了点问题,小组的意思是把情况报上来,让我给压住了。你看看是不是先你们新区自己解决一下,毕竟大家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走那些过场嘛。” “那真是感激不尽了刘局,这个人情我记下来了。”杜言也压低声音说着,同时心里却是琢磨刘老肥这是在闹哪一出。 杜言当然不相信刘老肥会好心的给自己通风报信,那么说起来他这么做显然就是有目的的了。 果然,听杜言这么一说,刘老肥两个被肥肉挤在一起的小眼睛里就露出了笑意:“杜主任说哪的话,咱们谁和谁啊,再说郭县长对你杜主任也是很关心的,就冲郭县长的面子,我老刘也得帮你这个忙不是。” 杜言暗暗点点头,他知道这才是刘老肥的本意,再想想新区那边发生的情况,和石长庚似乎因为那个港发公司和市委秘书长刘志搭上关系的事,杜言意识到郭松林是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无论如何刘局你是帮了我了,这么着吧,有空咱们就去鲤鱼居好好聚聚,可也有段时间咱们没好好吃顿饭了,”杜言笑着和刘老肥敷衍着。 看着刘老肥似乎心满意足的离开,杜言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而他还没来得及坐下,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杜言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了丁秉先淡泊的声音:“小杜,有时间么,晚上到家里来坐坐,宏伟也回来了,闹着要去你家找你。” “好的丁书记,正好也好长时间没见宏伟了,最近他忙什么呢?”杜言答道。 “还不是胡折腾,”电话里传来丁秉先似是抱怨,却略带得意的声音“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在家,说是和一些朋友在外面做生意,我是不管他的,随他去了好了,那就说好了晚上我让你婶子给你包饺子。” 杜言应了一声,等电话里传来忙音,他才一边思忖一边把话筒缓缓放下。 如果说丁秉先以前在杜言心目中是个淡泊名利,甚至因为心灰意冷而不问世事的人,现在他却是再也不能这么认为了。 当从楚亦兰那里听说了关于丁秉先的事情之后,丁秉先在杜言心目中的形象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当他仔细回味之后杜言忽然发现,如果说在前世的记忆里,丁秉先到老最终一生混迹人间是出于无奈,那么现在的丁秉先则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也许是随着楚平不甘寂寞的原因才让丁秉先再次有了想要搏取一番的动力,或者是因为郜克重新启动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的决定,让丁秉先看到了新的希望,总之现在的丁秉先绝不如很多人眼中看到的那么与世无争,相反,在平陵这场越来越显得错综复杂的权力争夺中,似乎始终处身事外的丁秉先,却是这场斗争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 不知怎么的,一个奇怪的念头忽然从杜言心头闪过,他略一琢磨看看时间,就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之后接通了,听着从话筒里传来的熟悉的“你好”,杜言心中的一个角落里不禁浮起一丝说不出的温暖。 因为没有听到声音,对方再次询问了一声:”你好,请问是哪位?” “倩倩,是我。”杜言轻声说。 “杜言,”话筒里立刻传来了苏倩略带意外的喜悦声音“怎么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想你了,”杜言微微一笑“这段时间过的还好么?” “不好,”苏倩略带赌气似的说,随后轻声说“我就是想你,在这边工作的时候还好,一闲下来就想你。” 听着苏倩的声音,杜言心中那块被触及的柔软就慢慢扩散开来,当初他决定让苏倩去东海市工作的时候,虽然考虑更多的是希望苏倩能在将来成为他有力的臂助,可多少也有着一些希望她与赵小云能尽量分开的私心。 杜言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这两个女孩子究竟更喜欢哪一个,如果说因为两世的缘分,他与苏倩早已经是注定不可分割的一个整体,那么他和赵小云之间就如同两块无限吸引的巨大磁石,那种吸引的力量是那么强大,以至即便是在赵友勋这种实际上手眼通天的巨大压力面前,也无法让他舍弃赵小云。 正因为这个,每当想起这些杜言心中都有着说不住的内疚,同样的内疚越深,他对这两个女孩子的喜爱却也越难以割舍。 听着苏倩说着分别后的点点滴滴,杜言能从苏倩的声调里听出一丝疲惫,这让他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倩倩,你不是感到有些累了,如果真的累了就回来吧。” 电话里一阵沉默,随后过了一会,苏倩的声音传来:“我想留在这,杜言你知道么,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想看看我自己是不是能做好这些事。” “不要太勉强自己。”杜言轻声说,苏倩的性格他是了解的,这个外表柔顺的女孩却是有着一颗旁人想象不到的坚强的心,就如同前世记忆中她顶着巨大压力最终和自己走到一起,而且还一度支撑起了整个家的负担一样,他相信一旦给她机会,以苏倩的顽强和聪明,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做的差。 话筒里传来苏倩的轻轻“嗯”声,那种似是带着甜腻鼻音的声音让杜言不禁想起了每次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时发出的那种令他兴奋莫名的呻吟,这让杜言不禁有种把持不住的冲动。 虽然很想在电话里多说些温存的话,可杜言还是很快克制住了心头的,他略微放低声音对电话那边的苏倩说:“倩倩你帮我做件事,记住不要引起人的注意。” “什么事?”苏倩的精神似乎一下提了起来,自从听从杜言的安排到了东海市之后,虽然的确学到了很多以前从没接触过更没想到过的东西,可苏倩却始终认为和与杜言在一起相比,那些新鲜而又刺激的事物就显得索然无趣了。 现在听到杜言郑重其事的声音,苏倩意识杜言让自己离开他来到东海市,终于开始起作用了。 “你帮我查一下华昌在东海的公司与丁宏伟的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业务上的联系?”杜言低声吩咐着。 “丁宏伟?你要查他?”苏倩有些意外的问,在苏倩心目中,杜言与丁宏伟的交情应该是那种让人羡慕的铁哥们,可现在杜言却要让她帮着调查丁宏伟,这让苏倩既感到意外又有些不安“杜言,出什么事了,你和宏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们可是好朋友啊。” “倩倩你别紧张,”杜言安慰着苏倩“我只是想把有些事搞清楚,现在平陵这边情况有些复杂,我需要多了解一些情况,你不同担心。” “杜言,要不你也来东海吧,”苏倩犹豫着说“说起来到现在我还奇怪呢,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那么准的就猜到证券交易这种新东西一定会有发展,之前你让我在这里做小额证券财务代理,连乔总都不是很看好的。可证券交易所正式挂牌之后,事务所的业务一下就火旺起来了。杜言既然你有这方面的天分,不如干脆我们一起做这个吧,别当那个官了。” 听着苏倩略带忧郁的声音,杜言轻轻叹息一声。之前他决定让苏倩到东海市闯荡,看重的就是证券交易这个在这个时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还完全陌生的领域。 而他的切入点也是旁人想不到的,他并没有让苏倩依靠炒股票这种方式追求一夜暴富,而是把眼光放在了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人注意,而在今后却有着无穷潜力的证券代理这个业务上。 当初他在向乔洛蔚建议宋家在适当时候把资本向金融市场倾斜的同时,实际上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看似不起眼,可却有着巨大潜力的市场。 在这个时代,对绝大多数因为摊派不得不购买原始股的企业职工和政府工作人员来说,那些花花绿绿的股票证券丝毫不比一张废报纸贵重多少,正因为这样,很多人都满不在乎的把手里的股票转让给别人。 而正是那些决定这些金融政策的操纵者,利用人们的这种茫然无知采取各种手段捞到了巨额财富。 所以当苏倩拿着杜言从乔洛蔚那里得到的股金和自己的积蓄到了东海市,开始按照杜言的安排以华昌名下子公司的名义注册小额证券代理事务所时,乔洛蔚对杜言的这个决定也是颇为疑惑。 虽然早就知道杜言似乎有着某种异乎寻常的预见性,可即便是乔洛蔚也认为杜言这次似乎是有些失误了,毕竟以宋家所拥有的巨大财富和背后影响着的资本市场看来,这种小额证券代理事务所不但是小打小闹,在效率上讲更是得不偿失。 但是,短短几个月之后发生的事情却让乔洛蔚开始改变了之前的想法,虽然苏倩的事务所的业务对在东海市的华昌分公司来说,依旧是微不足道并不起眼,可透过始终关注着杜言,进而对苏倩抱着莫名情绪的赵小云,乔洛蔚还是渐渐的感觉到了杜言如此安排的真正意义所在。 事实上,如果让苏倩的母亲顾卫芬知道自家女儿现在的身家,可能第一个反应就是当场遇到。 “倩倩,有些事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听着电话里苏倩略带哀怨的声音,杜言轻轻叹息,因为比任何人都清楚国家未来的方向,所以他就更明白所谓财富和资本在这个国家所拥有的地位和真正的意义,至少在国内,不论来路是否正当,任何单纯的财富始终都如建立在浮沙上的城堡一样,唯一的命运只能是成为权力者们需要时的可口菜肴,而他要做的就是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同时如果可能,他希望自己有一天能改变这种情况“也许有一天我们不得不这么做,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想继续走下去,倩倩你会支持我么?” “你知道我一定支持你,”听筒里苏倩略带娇柔的说,随后她说道“那好吧,你等我的电话。” “对了,倩倩,”杜言想起件事提醒到“你在东海那边买个传呼机吧,回头把号码告诉我,这样联系起来方便。” “那东西好贵的,要好几千呢。”苏倩有些犹豫的说,虽然随着全国首家交易市场正是挂牌营业,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事务所的业务就发生了巨大变化,可一说到寻呼机那令人咋舌的价格,她还是不禁感到舍不得。 “我的苏大小姐,你现在都身价不菲了难道还舍不得那点小钱?”杜言有些好笑“说不定将来我真的要是让人家给罢了官,到时候还要靠你养活呢。” “那我倒想你现在就被罢官,然后就到东海来代替我,我在家里给你做饭洗衣服。”苏倩略显期待似的说。 “哪有盼着自己男人丢官的,还做饭洗衣服,是不是还要加上一条带孩子?”杜言呵呵笑了笑,随后心头忽然一热低声说“倩倩,我爱你。” “我也爱你,杜言,”苏倩轻声回答“只爱你一个人。” 在放下话筒时,回想着苏倩最后那句话,杜言心中的歉疚却是更深了。他知道苏倩对他和赵小云之间那暧昧不清的关系应该是清楚的,只是苏倩最终却选择了忽视,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她爱杜言。 可是这种爱却好似给杜言的心头压上了一块无形的重石,甚至连只要想想都有着难以承受的心头负担。 在前世,他与韩冰之间那异乎寻常的关系曾经给苏倩带的伤害究竟有多大,他始终不敢去探究。 而重活一次之后,他却又鬼使神差的与赵小云上演了一出双方都欲罢不能的感情纠葛。 “我从来不是个好男人啊……”杜言在心里轻轻叹息着,不论前世还是今生,杜言发现自己欠苏倩的都太多太多了。 下午下班的时候,杜言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家吃了,听母亲在电话里抱怨家里又剩她一个人,杜言就不禁微微一笑。 杜振海自从被工人们推举为代表之后,就整天忙着和大家伙一起为重机厂出谋划策,而且一些之前就已经被劝退或是拿一半工资回家待业的工人,也有一些人回来参与关于重机厂改制的呼吁当中,这么一来杜振海倒成了大忙人,而且听说最近一些日子他还和一些颇有威望的老工人积极组织起来,为一些家中贫困的工人家庭出主意想办法的帮着他们找些能养家糊口的活干。 这倒让杜言想起了后世那些再就业培训中心,只不过那种再就业中心因为是政府创办,虽然的确缓解和帮助了一部分失业工人,可始终是因为摆脱不了机关部门那些常年累计下来的陈规陋习,而显得效率低下。 有些地方的再就业中心,更是干脆就变成了聋子的耳朵。 杜言一路这么琢磨着,当来到丁秉先家的时候,正好看都一辆蓝鸟轿车在丁秉先家院门口停了下来。 蓝鸟车的出现显然引起了四周邻居们的注意,虽然都知道丁书记的儿子据说在南方做生意,可看到从车里下来的丁宏伟,还有一个打扮得颇为时尚俏丽的年轻女孩时,人们的眼神还是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哎呦,真是少见啊,杜大主任!”隔着老远,丁宏伟就夸张的叫了一声,然后就在杜言还没来得及回答时,他几步走上来忽然拦腰一把抱住杜言猛的向上一举“你小子还记得到我们家来啊!” 在四周人们的诧异注视下,终于闹够了的丁宏伟放开了杜言,可还是搂着他的肩膀不住的摇晃:“我说你是怎么回事,这当了领导就真的脱离群众了?你说当初咱们上学的时候一起在彤阳大街上看美女的那个杜言到哪去了,看看你现在这身打扮,都快成小老头了。” 听丁宏伟一个劲的满嘴胡扯,杜言只能无奈苦笑。 对于丁宏伟,杜言始终有着很深的感情,而且虽然因为各自走的路子不同,很多时候再也不能和以前那样和丁宏伟整天的胡混日子,可看着丁宏伟那真挚的笑容,杜言心里还是感到暖烘烘的。 这倒让他想起了听人说过,在自己上任的接风宴上,涂向东说的那句“当官又怎么样,当的连朋友都不敢认了,那这个官儿当的也太窝囊了些。”。 想到这个,杜言不禁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站在后面正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女孩,然后低声问:“怎么,女朋友都领家来了?” “呵呵,”丁宏伟的表情一下变得有些发傻了,他回头看看女孩然后小声说“认识些日子了,我们挺谈的来,就带回来给我爸妈见见。” 杜言听了点点头,他知道如果只是逢场作戏,丁宏伟肯定没有那个胆子把女孩带回家,现在看来他倒是真的有了心思。 “小瑶来见见,以前常和你提过的杜言,我好朋友。”丁宏伟揽着杜言的肩膀介绍着“我可和你说,别看他今年和我一样大,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县委常委了。” 说着丁宏伟放开杜言,走到女孩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笑呵呵的对杜言说:“陆瑶,我女朋友,现在在彤阳电视台当见习主播,怎么样漂亮吧。” 女孩向杜言露出了一丝客气的微笑,也许是因为在省城电视台见过不少大场面的缘故,虽然略显好奇的打量杜言,却也没有露出太多的差异。 看着这个叫陆瑶的年轻女孩,有一阵,杜言觉得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因为之前并没有认真的看,所以他并没有认出这个女孩,而且也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眼前人的容貌也已经变得模糊了。 可当丁宏伟介绍她是省城电视台的见习主持人,再听说她叫陆言,尘封多年的记忆就一下子再次涌上了杜言的心头。 “你好,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宏伟差不多天天都提到你。”陆瑶微笑着伸出手,虽然觉得眼前这个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的神情似乎有些严肃的过分,可想到也许是因为身份使然不得不表现的庄重些,也就心里释然了。 “你好陆小姐,”杜言伸出手和陆瑶握了握,他这时已经控制住了情绪,虽然因为看到陆瑶而令他不由又想起了记忆里那痛苦的回忆,可他还是尽量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他一定没说过我什么好话。” “看看,小人心思了不是,”丁宏伟撇撇嘴“我可是一直说你的好话,不信问问我家小瑶。” “别胡说,”陆瑶先是脸上微红,接着略显不安的对杜言解释着“杜主任你别在意,宏伟他就这样,没里没面的。” “陆小姐,说起这个我可能比你还清楚。” 杜言笑了笑刚一接话,却早已经被丁宏伟一把拉住向着院子里走去:“进屋说,站在这给人展览啊。” 说着他头前一步迈进院门接着却是一愣,在院子的花架下,丁秉先正坐在长条石凳子上,手里拿着个茶杯默默的喝茶。 “爸,我回来了。”丁宏伟难得变得老老实实,他站在丁秉先面前偷眼看着丁秉先脸上的神色,同时手伸到后面向陆瑶招了招“爸,这是陆瑶,是我女朋友。” “丁伯伯好。”陆瑶虽然尽量显得落落大方,可还是稍显拘谨的行了个理,轻声说。 “好好,”丁秉先放下茶杯站起来,他看着很罕见的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的儿子,再看看站在他旁边的陆瑶,淡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好了,你妈知道你要回家出去买菜了,我也把小杜叫咱家来,大家一起聚聚。” “那太好了,还是爸你想的周到,我还说可能又没机会见到杜言呢。”丁宏伟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父子之间平时很随便,但是看到父亲对自己的女朋友似乎还算满意的样子,丁宏伟心头的石头才算放下来。 听丁宏伟这么一说,丁秉先就越过儿子两人,向后面正整理之前被丁宏伟的拥抱弄乱衣服的杜言看了看。 “宏伟你先带小陆去房间里收拾一下,我和杜言说几句话。”丁秉先说道。 原本就恨不得立刻从老子身边开溜的丁宏伟理也不理杜言,拉起陆瑶就向屋里跑去,看着他们的背影丁秉先轻声一笑,接着回头看向杜言。 “小杜,我今天让你来原本是有个事和你说一下,可没想到宏伟这小子不声不响的突然带个女朋友回来,”丁秉先有些无奈的摇头笑笑,接着神色一正“这样吧我长话短说,你大概也知道宏伟这两年一直在做生意,可有些情况我没告诉你,之前是我认为没有必要,现在看来需要和你说清楚一下。” 杜言默默的点点头,他已经猜到丁秉先要和自己说什么,这让他在略感意外之后随即释然。 他能在知道了楚平与丁秉先的关系,而联想到丁宏伟这两年的生意能做的那么顺与宋家有关,丁秉先又怎么会想不到他能把这一切联系起来呢? 以丁秉先总是谋而后动的性格,他应该已经猜到了杜言意识到这其中关系的可能。 即便杜言还没有想到,仔细想想丁秉先向他坦露这一切,也可以说是一种姿态。 “小杜,宏伟和你不一样,他性子太直,做事也太莽撞不是个走仕途的料,”丁秉先为杜言沏上一杯茶“其实他是不是做生意发大财我并不关心,只要过的好就行,现在看来这孩子倒是挺让我满意,只是唯一让我担心的,是这孩子不知收敛。” 丁秉先说着看看杜言,看到杜言微微点头,他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当初楚书记那是雄心万丈,可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看到了。我那时候在省计委,算是支持楚书记联省铁路规划的铁硬分子,当然是跟着一起倒霉,可我没想到世事弄人,借着培政的光我有了个东山再起的机会,只不过现在接替楚书记完成联省铁路计划的是郜省长。” 说到这,丁秉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淡淡的说:“可郜省长毕竟不是楚书记。” 听到这话,杜言心头一动,他知道丁秉先这是在暗暗点醒自己。 郜克可以继承楚平在河西省的势力,也可以完成楚平当初没有实现的宏愿,可郜克和楚平是两个人。 郜克有自己的政治理想和抱负,他不可能完全走楚平的路,更何况现在要推广联省铁路计划的郜克正是踌躇满志,甚至有问鼎省委书记的野心。 而当初的楚平在提出这个计划时却是应者寥寥,甚至到了最后连为他尽心尽力,摇旗呐喊的丁秉先都没能保住! 看到杜言默不作声的轻轻品着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丁秉先就给他轻轻蓄上,看着杯子里不住旋转晃动的叶梗,丁秉先说道:“这人生就如同喝茶一样,各自饮水冷暖自知,小杜我之前劝你不要搀和进平陵的政治斗争,那是因为你只要把自己的新区搞好了,不论发生什么都是你自己响当当的政绩,这个别人抢不走也赖不走。可现在不同了,不论是新区,平陵甚至是太华都已经卷进太多的事里面了,就是想独善其身也不可能,既然这样怎么办?” 杜言抬起头向丁秉先看去,如果说之前他因为对丁秉先的态度有所疑虑,现在从他决定公开承认丁宏伟与宋家的生意往来看,丁秉先显然是决定不再保留。 这让杜言不禁回想起之前自己还没有担任李培政秘书时,丁秉先不时耳提面授时的情景。 “小杜,你和宏伟不一样,”丁秉先忽然露出个奇怪笑容“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在仕途上很有天分,你在很多事情上把握的很准确,虽然这次崔书记给你出了个不小的难题,可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想办法度过这个坎,你好像天生就是吃当官这碗饭的。” “丁叔,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杜言苦笑一声“我现在的处境您还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现在是进退两难,”丁秉先站起来在花架下慢慢踱着步,过了一会他停下来好像不认识似的上下打量着杜言,随后微微摇头“小杜啊,你知道你在别人眼里最大的问题,也是最让人不放心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丁叔?”杜言好奇的问,他倒是没想过这个。 “不是年龄问题,虽然大家都说你是全省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可实际上省厅局面你这个年龄,这个级别的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别人都不如你那么显眼而已,”丁秉先认真的看着杜言,一字一句的说“所以说你让人不放心的不是年轻,而是你这个人太干净。” 杜言先是一愕,随后他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我想我明白了,丁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一章河边巧遇 陆瑶虽然出身省城,而且因为工作关系也见过不少大世面,可毕竟是第一次到丁宏伟家,虽然丁宏伟一再叮嘱她,自己一家人都是很随和的,可依旧难免显得有些拘谨。 看到随着丁宏伟从屋里走出来的陆瑶,丁秉先就停了和杜言的谈话,他招手示意两个人到自己面前,在又上下打量了一阵儿子后,丁秉先微微一笑。 “小陆啊,我不知道你究竟看上宏伟什么了,不过我提前和你说一声,我这个儿子不是什么好东西。” 丁秉先的一句话让陆瑶不禁有些目瞪口呆,她怎么也想不到一位县委领导居然会对儿子第一次登门的女朋友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而旁边的杜言虽然心中有事,可听了丁秉先这话之后,也不禁轻声失笑。 “爸你怎么这么说啊,你这不是毁我吗?”丁宏伟有些不忿的对老子叫着“人家谁不是说自己儿子多好多好啊,怎么到你这就变了。” 丁秉先的脸上还是神色淡然,似乎之前的话并不是他说的,可随后他的脸上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宏伟,我这么说是因为你把女朋友带家来了,既然这样我就多说两句,小陆,宏伟人呢比较轻浮,所以我早就说过他不适合做机关工作,可我自己的儿子我清楚,他虽然有时候调皮捣蛋,却是个讲义气明道理的人,今天我这个当父亲的可以说句夸口的话,宏伟以后不会亏待你。” 陆瑶脸上露出一丝昏红,她微微扭头看了看立刻露出满脸笑容,对着自己老子呵呵讪笑的丁宏伟,轻轻点头。 站在旁边的杜言默默的听着,他知道丁秉先这话其实更多是给他听的。凭多年的交情,还有前后前世的过往,他当然清楚丁宏伟的性格,他相信即便丁宏伟与宋家做生意,应该也不会有着什么其他的东在里面,而且这很可能就是丁秉先的安排。 丁秉先这么做,大概一来是为了响应楚平要与宋家挂上关系的步骤,二来估计也是要为丁宏伟留一条退路。 想到这儿,杜言心头微微一动,丁秉先虽然重新出山担任了县委副书记,可将近两年他却始终很少发出自己声音,甚至一度被人忽视,在外人眼里,丁秉先似乎除了每天拿着他那个硕大的茶杯在县委大院里转来转去之外,几乎没干过什么实事,以至有人说,丁秉先是完全把他在平陵通讯混日子那套照搬到县委来了。 可以杜言对丁秉先的了解,他却始终不信丁秉先会真的就此昏昏浩浩的度过他今后的仕途之路,现在看到丁秉先在夸奖丁宏伟时那似乎略显放心的样子,杜言心中不禁闪过一个念头,莫非丁秉先已经决定有所动作了吗? 在回家的路上,杜言的脑海里都在不停的转着这个念头,这甚至让他对因为偶遇陆瑶而勾起了前世尘封多年往事的心思,都不禁有些淡了。 想起陆瑶,杜言心中不禁浮起一丝苦涩,他还记得就是在后世那个令他终身难忘的夜晚,在听到韩冰用那种激烈的方式捍卫自己的尊严时,正是通过电视,他看到了当时已经是太华著名的新闻外景主持人的陆瑶的身影,可是满屏的解说和晃动的镜头都不能令他心中那种巨大的痛苦减轻多少,而在不久之后当他和因为那件可怕的事情跟踪报道终于找到他的陆瑶见面时,面对这位女新闻人提出的种种问题,他却无法做出回答。 “韩冰。”杜的心却还是不能立言心里低声呼唤着这个名字,现在的韩冰应该还在上学,她现在还只是个天真无邪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不点,可是多年之后的韩冰,却是个能颠倒众生,甚至能让当时已经迈入中年的他不禁为之深深着迷的绝代尤物。 因为见到陆瑶而引起心事的杜言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头躁动,虽然早已经告诉自己,重生一次的自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再去搅进韩冰的生活。 可是他也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一世绝对不能让在韩冰身上出现的悲剧再次发生! 而要想阻止那场悲剧,唯一的办法就是早早铲除曾振平这颗毒瘤,而要想铲除曾振平,就无疑要面对任树强这座大山。 杜言心里清楚,以自己现在的力量要想对付市长任树强是不可能的,可也许是因为河西省现在的局势已经和他前世所知道的已经不同,现在的任树强虽然十分强势,却没有能如他记忆中那样把崔建斌死死压住。甚至在有些地方,崔建斌还有着不小的反击之力。 只是一个重机厂评估报告事件却是让崔建斌变得异常被动,如果是平时也许他还能勉强招架,可是在省长郜克就要来太华视察的前夕发生这种事,不论是做为市委书记,还是做为当初点名让耿真进入审核小组的领导,崔建斌都无疑变得很被动了。 杜言一边顺着小青河岸向自己方向走一边琢磨着,这个时候的小青河两岸虽然还没有如后世一样已经建起可供人游玩休闲的岸堤公园,可也已经是年轻情侣们经常光顾的地方,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四月下旬,一路走来倒是可以看到岸边树丛里隐约闪动的绰绰人影。 看到这一幕杜言原本思绪连连的心情不禁为之一松,这倒是让他想起了这片岸堤上曾经出现过的不少趣闻,说起来从最近几年开始,这里不但成了情侣们的天堂,更是成了某些野鸳鸯私会的圣地,这倒是曾经一度成了当地派出所联防队发财的源头。 正这么想着,不远处的草丛里就传来了一阵低吟和嘈杂的声音,就在杜言刚想着这一对儿的动作也太激烈了点的时候,远处沿河的小道上忽然闪过几道手电动的光亮,同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着这边奔来。 树丛里正在亲热的人们显然受到了惊吓,随着人影闪动,一对对衣衫不整的男女慌慌张张的纷纷跑了出来,而就在杜言前面不远处刚刚发出声响的草丛里,两个看上去颇为年轻的男女也慌乱的冲出来,迎着杜言的方向跑了过来。 那两个人跑过来后,却是与杜言打了个照面,看到杜言两个人不禁一时间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 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杜言也有些意外的道:“小楚?” 见杜言已经认出自己,小楚原本通红的脸上霎时一片雪白,她紧紧抓着还没完全扣上的衣领,扭着身子把头完全埋在旁边男人的身后。 “杜主任……”男的脸色也是很难看,他不安的看着杜言,又回过头惊惧的看向远处追过来的联防队。 杜言这时已经认出,这个男的正是在他上任的接风宴上为小楚出头和老于争吵的那个年轻人。 “把衣服整理好。”杜言低声呵斥着,同时顺手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塞到那个年轻人手里。 “你们几个站住!”远远的一个联防队员一边用手电象机关枪似的来回扫着一边跑了过来“看你们往哪跑!” “你们干什么?”杜言象是刚刚被打断了话头似的向那个联防队员看去,当他看到跟着跑过来的几个人中的孙晓鹏时,他露出了笑容。 “杜主任?”跟着跑过来的孙晓鹏故意疑惑的叫了一声,看到带头的联防队员疑惑的看向他,孙晓鹏压低声音对他说“是新区的杜主任。” 那个联防队头头先是一愣,接着响起什么的微微张开嘴,他虽然来的晚可也听说过所长王连义和新区的杜主任的关系绝对不一般,特别是这位杜主任更是县委领导,对他们来说绝对是顶天的人物。 “杜主任您好,我姓常,是西市场派出所联防队队长,正在这巡逻呢,”小头头不安的解释着,看到杜言手里拿着的文件更是灵机一动“天黑,没看到您几位正在这工作呢,实在对不起杜主任。”小头头干脆就替杜言找了个借口,虽然以他的经验早已看出旁边这两个男女不止是行迹差不多就是给抓了个现行,可现在他干脆就装着什么都没看到。 “原来是西市场所的同志,你们也真是辛苦,这么晚了还出来巡逻啊,”杜言暗忍着笑说着,他当然知道这些联防队员显然借着巡逻的名义来河边抓野鸳鸯创收了“我们几个同事在谈些工作,你们看……” “我们这就走,不打扰杜主任的工作了。”小头头立刻应着。 “让其他同志先回去吧,老常啊,咱们聊聊。”杜言说道。 听杜言这么一说,那个联防队长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兴奋,早就知道王所长和杜主任的关系不一般,而且现在所里还有传言说王所长可能会高升,如果误打误撞的让杜主任看中了自己,那将来王所长真的高升了,说不定自己就有盼头了。 想到这,联防队长立刻回头对孙晓鹏吩咐着:“小孙,你先带大家回所里吧,我这听杜主任有工作安排。” 看这个队长当着自己的面给孙晓鹏安排工作,杜言心里一乐,说起来这小子倒是不傻,看到孙晓鹏认识自己,不论其中是什么原因就先和孙晓鹏拉上关系,按理说孙晓鹏才到联防队几天,又怎么有资格带队呢? 看着其他人走远,杜言对这个姓常的联防队员问道:“老常啊,你们这次出来王所长知道吗?” 听杜言这么一问,老常额头上霎时出了一层冷汗,虽然没混过官场可在底层多年的混迹也让他明白这话是怎么也不好回答的。 说知道,那就等于是把王连义给卖了,虽然早知道杜主任和王所长关系那叫一个铁,杜主任不会用这件事敲打王所长,可让王连义知道自己在领导面前把他卖出去,那绝对不会有他好果子吃。 可如果说不知道,那也绝不是好事,单是一个擅自行动的名义,就足够他丢饭碗的。 到了这时老常已经知道杜主任这是明明白白的在敲打自己,今天这件事要是听人传出去,估计首先倒霉的就是自己,可是毕竟其他人也都看到这个了,这人多嘴杂的,更何况这种花花事又怎么掩盖? 想到这,老常就对着杜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老常,我也知道你为难,这样吧,回头我让你们王所长给你的工作安排一下,还有你们联防队最近也太辛苦了,让你们王所长写个报告交到新区来,大家的条件也该改善一下了。”杜言笑着对老常说。 老常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他倒没想到杜言不但没再继续逼自己,反而还主动提出给联防队改善条件,虽然知道这其实和封口费差不多,可至少杜主任这算是很明白的告诉了自己该怎么做。 “您放心杜主任,有您的关心我们西市场联防队一定努力工作,”老常赶紧表态,同时不忘加上一句“还有绝不给领导添乱。” 看到这个老常这么识时务,杜言笑着点点头,他当然知道要想封住这么多张嘴并不容易,不过这些人应该不认识小楚两个人,至于自己,他相信王连义和孙晓鹏有办法把事情摆平。 直到老常走远,一直站在旁边惊慌不安的两个人才走过来,小楚因为害羞始终低着头,而那个年轻的干部脸上涨的通红,只能看着杜言感激的说:“杜主任,谢谢你,谢谢……” 看着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满脸感激的样子,杜言不禁轻声失笑。 “以后多注意一下,在外面小心点,下次可能就没这么走运了。”杜言叮嘱了一句,说着他看了一眼始终把头挡在年轻人身后的小楚,觉得没有必要再留下来,就从年轻人手里拿过那份之前做为掩饰的文件放进公文包里,准备离开。 “杜主任,”那个年轻干部忽然叫了一声,同时他好像下定决心似的把小楚从身后拉到前面,低声说“杜主任,我们有个情况要和您汇报。” 杜言慢慢转过身看着神情不安的看着自己的小楚,之前在刚刚回来的第一天在县委大楼里小楚就曾经似乎有什么话要和他说,可当时杜言没有接她这个话茬,那是因为一来他还不了解情况,二来在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自己稍有异动可能就会成为某些人利用的把柄。 之后小楚再也没有出现,而根据杜言从审核小组那里了解的情况,在评估报告丢失之后,调查小组曾经找过小楚谈话,小楚当时一口咬定当时的确是已经把报告交给了耿真。 奇怪的是,耿真并不矢口否认,而是坚持说报告的确是由于他的失误丢失的,这个也是导致崔建斌对耿真产生猜忌的原因。 原本杜言已经对从小楚那里找到突破不再抱有希望,可谁也没想到今天晚上这意外的一幕,却似乎让事情又发生了某种变化。 “杜主任,您可能还不认识我,”看到杜言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些许陌生,年轻人立刻自我介绍着“我是县委办二室干事,我叫张为民。” 杜言点点头,对这个年轻人他多少有些印象,去年年底刚和小楚一起分到平陵县委的大学生,据说在县委办二室里算是个小秀才,只不过因为有点恃才傲物,所以多少不是很受领导的喜欢。 至少涂向东就是因为这个,把他安排到了专门负责编写各种报告宣传之类的县委办二室,而没有安排在更容易接近领导的一室工作。 “杜主任,我和小楚,我们从上学的时候就是男女朋友了……”张为民说到这的时候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楚。 “等等,在这儿说话不方便,咱们去那边。”杜言想了想之后向远处还显得灯火通明的鲤鱼居指了指,说起来随着鲤鱼居的兴旺,以鲤鱼居为中心逐渐已经形成气候的县城西区,倒是已经多少有了点纯粹的休闲商业区的味道,。 沿着小青河河边,一直来到鲤鱼居后面被圈起来的钓鱼池前,在服务员摆上了一壶热茶退下去之后,杜言才对坐在对面的两个人问道:“有什么情况你们现在可以和我说了。” 听杜言这么一问,小楚原本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脸颊却又是一阵煞白,她看了一眼张为民,然后再次深深的低下头。 “杜主任,我们要向组织反应情况!”张为民的情绪忽然变得激烈起来,他呼呼的喘着粗气,在看了一眼神色淡然杜言之后,终于开口说:“我要告常务副县长耿真,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流氓!”张为民似乎豁出去似的说“耿真趁着去机要室要文件就他们两个人的机会,欺负楚琳!” 听张为民这么一说,杜言原本刚刚端起茶杯的手略微在空中停了一下,然后他继续把茶杯放在唇边轻抿了一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二章命中注定的较量 杜言默默喝着茶,张为民的话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耿真这个人为人如何杜言并不清楚,现在听张为民忽然指责耿真对楚琳有不轨行为,他也只是听着。 “杜主任,我知道这种事没凭没据的说出来不管用,可我就是受不了这口气,”张为民压抑着自己的声调对杜言说“以前楚琳就和我说过耿真有时候去机要室的时候对她有点太随便,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领导关心,或者是耿副县长不拘小节,可后来,也就是说丢了评估报告的那次,我是亲眼看到他要对楚琳无礼,当时我气得差点打死他!” “等一下,你是说你当时看到耿副县长那么干了?”杜言抬头看了一眼张为民“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向领导汇报,而且后来调查小组找小楚谈话的时候,这个情况为什么不说出来?” “杜主任,这种事丢人啊,说出去以后楚琳还怎么在县委待下去,以后我们可怎么面对外人,再说这要是让我爸妈知道了,以后怎么办?” 张为民气呼呼的说,他伸手用力揽住楚琳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她,不过杜言却敏锐的发现在他做这个动作时,楚琳却似是有意无意的挣扎了一下,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只是立刻就被他再次用力揽着。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杜言不由认真打量了一下张伟明,他承认张为民的确是个外表看上去颇为阳光的年轻人,只是由于在官场已经呆的时间不短,杜言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也不算差,所以隐约的他看得出,张为民有些话似乎说的不尽不实。 “杜主任,我们原本想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毕竟耿真是常务副县长,只要他不太过分我们也不想惹麻烦。可谁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张为民义愤填膺的说“现在楚琳因为那份评估报告丢了,不但被调离了机要室还被停了职,这样下去估计连工作都保不住了,杜主任我们也是没办法才决定向您汇报的,只是能不能请您给我们保密啊,这要是传出去……” “你是因为小楚的工作问题才决定向组织汇报的?”杜言淡淡的问,看到张为民用力点点头,他想了想“这样吧,你说情况我需要核查一下,当然我们会在为小楚的名誉保密的情况下核查,如果有了结果我会再找你们。” 看杜言露出了结束谈话的意思,张为民识趣的站了起来,他向楚琳示意着向杜言微微鞠躬告辞,然后两个人从后门离开了鲤鱼居的钓鱼场。 看着他们的背影,杜言略微沉吟着,他倒是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件事,不过仔细想想即便今天遇不到,也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也会找上自己,杜言有一种预感,张为民不但没有把全部实情告诉自己,也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隐瞒了下来。 看来,终于是用到孙晓鹏的时候了,杜言心里这么琢磨着。 因为刘老肥以省长郜克即将视察的名义搞起了专项治理,所以在接到杜言的电话之后,王连义就立刻安排孙晓鹏以支援专项治理的名义到了新区。 让杜言有点没想到的是,只不过两天不见,孙晓鹏居然已经被提拔成了联防队的小组长,这里面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之前老常看到杜言似乎和孙晓鹏之间认识的缘故。 “晓鹏,相不到你现在倒是官运亨通了,”杜言笑着打趣。 “还不是因为前天晚上我那一句话,还别说,回去之后老常对我的态度立刻就是大变样,之前他看我新去,可是一直找我麻烦。”孙晓鹏呵呵笑着。 杜言微微点头,他虽然安排孙晓鹏进了西市场所,可为了以后方便却叮嘱王连义不但没有透露他和孙晓鹏之间的关系,连王连义自己平时和孙晓鹏也并没有什么来往,而孙晓鹏也的确能忍得下来,想来刚进联防队的时候,应该是没少受到老常那种老滑头的排挤。 “晓鹏,你帮我盯住一个人,就是那天晚上你们在小青河边见到的那对青年男女,如果可能最好两个人都注意,实在顾不过来就以男的为主,男的叫张为民,女的叫楚琳,都是县委办里的工作人员”说到这杜言看了一眼孙晓鹏“那天晚上灯光不好,可能你认不出来他们了需要我给你指点一下么?” “放心吧杜主任,我在部队上干的可就是这种活。”孙晓鹏呵呵一笑,却是并不做太多解释。 杜言微微点头,他知道关于赵友勋那支部队的情况应该是有很多特殊而又需要保密的东西,孙晓鹏虽然已经到了自己身边,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对自己说的。 “注意他们和什么人来往,特别是都见了什么人,如果可能尽量拍下照片,”杜言说着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照相机,这还是他上次去首都的时候买的,一看到这个相机,倒是让他想起了当初自己用县文化馆的相机初试身手时的情景“发现什么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杜主任,”孙晓鹏接过相机点点头,却没有问为什么。 “还有晓鹏,关于你转业之后的工作问题我想和你说说,”杜言对孙晓鹏继续说“你的转业手续下来之后我想安排你进新区派出所,你有什么意见么?” “我一切听首长安排。”孙晓鹏依旧爽快的回答着。 说起来杜言先把孙晓鹏安排到西市场派出所也不过是为了不想让他太显眼的一个过渡,最终的目的还是希望孙晓鹏能进入新区派出所。 对于现在的新区主任老葛,杜言根本就不放心。 而就如同应验了杜言的预感一样,刚刚过了几天,陈四有忽然找到杜言告诉了他一个很出人意料的消息。 “主任,老葛这是要翻天啊,他把朱老蔫给抓了!”刚一进门就气得大叫的陈四有也不管还在屋里的胡伟平,一屁股坐在杜言对面的椅子里“主任你说,这老葛是不是存心要和咱们过不去,现在到处都传开了,说新区派出所只听县局的不听区委的。” “四有,注意你说的话。”杜言微微皱眉,陈四有虽然有干劲,可杜言也发现他毕竟年轻,在很多事情依旧表现的不够成熟,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新区的干部几乎都是当初从三镇提拔起来的,不论是大局观还是经验阅历都多少显得没有分量,这固然需要锻炼,可也和个人的性格能力有着很大关系,至少在杜言心目中,陈四有虽然是个能冲锋的好兵,却并不意味着就是新区经指小组合格的带头人。 “主任,老葛最近的举动的确有些反常,”胡伟平为陈四有倒了一杯水,然后又给杜言蓄满之后坐到另一边的椅子里“平心论,朱老蔫那个人的确招人恨,不说别的,就是双堆和琉璃集的人就恨不得揍他一顿,”胡伟平说着看到杜言望着陈四有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也不禁发出一声轻笑“当然要说这朱老蔫也真是有本事,在镇子上截客户那叫一个绝,而且最让人说不出去什么的,是他虽然嘴头子活,可要是较起真来还真抓不到他把柄。” “那当然,我早和他说过,截客户是他本事,可要是玩虚的骗人,我就把他赶出大青去,”陈四有略显得意接下话茬,可随后对杜言忿忿的说“可老葛说他是投机倒把,还说有人告到了派出所,结果在大街上就把朱老蔫给抓走了。” “是谁告了朱老蔫?”杜言略有所思的问道,他记得朱老蔫就是当初他刚回新区时在大青乡街上,把他当成买瓷砖的客户的那个人。说起来虽然正如胡伟平说的那样很多人的确对朱老蔫很不满,可也的确抓不到他的把柄,而且听说他现在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甚至已经不再需要整天在街上乱转,而且还多少有了些常年的回头客户。 “听说是从市里来的一批人,说是朱老蔫蒙他们的钱搞诈骗,”陈四有说到这微微皱了皱眉“如果他真这么干那可是够瞎眼的,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他,可如果是老葛借着这个茬搞事……” “不论是因为什么,你不要去干预,”杜言向陈四有叮嘱了一句,他知道陈四有多少和朱老蔫之间有些瓜葛,现在看来老葛抓主老蔫的目的,未必不是有人想敲山震虎,如果可能甚至可能是想借着机会动动陈四有,同时也是要给他一个好看“回去带好你的经指小组,现在区里的工作越来越重,你的主要方向也是在那边,记住四有,饭要一口口的吃,眼光也要放远一些。” 看着陈四有不甘不愿的离开,杜言心里略感无奈。 现在的新区已经完全展开,虽然和他设想中三镇一地的一体化发展还有着不小的差距,可一个大致架子已经形成。但是正因为这样,杜言才逐渐发现自己手下却是极缺得心应手的人才。 胡伟平虽然踏实,可更多的是在机关文案,而且因为多年的坎坷经历,有时候未免过于瞻前顾后不够积极。陈四有干劲十足却不够稳健难以控制全局,老翟么,能帮他把双堆那个万年不动的局面搅合得有些活力已经是难得,至于彭俊,杜言很清楚,一旦自己有朝一日遇到挫折,或者是石长庚能给他许下足够多的好处,彭俊可能就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咬自己一口的人。 而新区管委会里其他干部们,只能是跟着杜言的意图去做,不要说没有自己的主见,更多的是完全听从上级领导安排的惯性。 这让杜言不禁对现在新区的局面感到暗暗担忧,他知道如果要让新区发挥真正的作用,现在的这种局面完全不能指望。虽然青果酒和素磁经过两年来多的时间已经成为了太华本地的一个牌子,可真正要想发展起来,只靠眼前这种方式,是无法实现他的目标的。 在一联想到陈四有说的关于朱老蔫的事,杜言略一考虑对等在旁边的胡伟平说:“伟平你去查一下,那些告朱老蔫的市里人都是些什么背景,记住,要仔细点。” 胡伟平点点头,在陈四有提到那些人时他就已经注意,只是杜言没有说到,他却不方便越俎代庖。 胡伟平倒是很快就查清楚了那几个人的来历,说起来倒也简单,因为这些人似乎并不只是简单的要在新区进货做买卖,而是先在平陵县城里租下了几间房子,随后又在新区找了个门面,看上去倒像是要常年住下来的样子。 而当看到金鼎贸易这个名字时,杜言看着这个虽然略显俗气,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心里却是有种对宿命般命运的感叹。 金鼎贸易,正是后来在太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曾振平的公司。只不过都了后期,这个公司已经改名叫做金鼎集团,成为了太华地区横跨娱乐,地产,边贸等等几个行业的航母级集团。 而当时的曾振平,更是依仗着任树强的支持和手里雄厚的财力,成为了太华黑白两道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在官场上曾振平同样是影响很大,以至有小组织部长这样一个外号。 看来自己与任树强之间的斗争是注定的,杜言心里暗暗琢磨。 尽管从一开始就知道和任树强既然不能成为同道,那么总有一天会发生冲突碰撞,可杜言也明白在自己羽翼没有丰满之前提前和任树强发生冲突是很不明智的举动,所以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尽量避免和任树强的正面碰撞。 可是现在看来,任树强显然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新区在未来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所以早早的就安排曾振平向新区伸出了触角,仔细想想也能明白,以任树强没有太过强硬的背景,却依旧能常年压着崔建斌的能力看,又怎么会看不出新区在未来的作用呢? 看来老葛动手抓朱老蔫这一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任树强准备向新区渗透的用意也已经是昭然若揭。 就在杜言还在琢磨接下来任树强会有什么举动时,桌上的电话忽然响起。 “小杜,我是郭松林。”电话里传来郭松林总是显得很随和的声音“有个情况我想先和你说一下。” “您有什么指示郭县长?”已经隐约猜到郭松林意图的杜言平静的问着,要来的总是得来。 “是这样的,市局最近在搞专项治理的时候向我反应,说你们新区有些干部和一些社会上的投机倒把份子关系密切,根据群众举报,其中一些人的问题比较严重,这里面也涉及到了新区的一些领导干部,这个情况希望你们新区管委会认真核查,如果属实就要严肃处理。”说到后面,郭松林的声调变得严厉起来。 “郭县长,请您放心,如果有这种情况我们新区一定不会姑息,”杜言淡淡的回答,可随后他忽然接着说道“我们不会放过一个有问题的干部,也不会冤枉一个守纪律的干部。” “那就很好,杜主任,我等着你们新区管委会的答复。”郭松林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在放下电话之后,郭松林看着坐在对面,满脸微笑的刘老肥微微摇了摇头“太年轻,还是太年轻啊。” 而在电话另一边,在听到话筒里传来忙音之后,杜言拨通了丁秉先的号码。 “丁书记,有些情况我想向您汇报一下。”杜言言简意赅的向丁秉先诉说着在新区最近发生的情况。 一直沉默的听着电话的丁秉先很少打断杜言的话,只是在一些关键地方问一些问题,在听完杜言陈述之后,丁秉先沉默了一阵,然后才缓缓的说:“小杜,你个人是什么意见?” “丁书记,关于新区当中有干部与社会人员共同牟利这个事情,我认为是应该一分为二的看待的,新区虽然建立两年,可才刚刚正式走上正轨,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些还没有明确结论的问题就拿下一些人,我担心可能会影响新区的发展。另外,郜省长就要下来视察了……” 听到杜言提到郜克,在电话那边的丁秉先似乎是发出一个轻微却略显含糊的声音,不过他却没有打断杜言,只是在过了一阵之后,他才一字一句般的说到:“小杜,关于新区的建设和发展,我可以告诉你,有关领导是很重视的,不过我也希望你能掌握好新区的干部队伍,否则不但很多工作无法展开,可能还会影响到整个新区甚至是平陵的发展局面。” 听到丁秉先这带着明显暗示的话,杜言露出了个笑容,联想到之前丁秉先似对丁宏伟的安排,他不由从心里有种想要看看这位沉寂多年的官场老将会怎么一展威风的渴望。 几天后的四月二十七日,杜言接到县委办主任涂向东的通知,要他转天到县委参加关于专项治理的会议, 当晚,孙晓鹏忽然连夜赶到新区。 看着虽然略显疲惫却颇为兴奋的孙晓鹏,杜言笑着问:“看你这样应该是给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吧?” “都在这里面了。”孙晓鹏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 让杜言略感奇怪的是,孙晓鹏很快从里面挑出了一张上面几个人他都不认识的相片递给了他。 “这次可是抓到条大鱼,”孙晓鹏指着照片上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中年人“就冲他,我都能直接当刑警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三章战斗前夜 杜言不解的看着孙晓鹏给他的那张照片,这上面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我今天刚拍下来的照片,正要向您汇报呢,这个人应该是赵爱国,”孙晓鹏说道,看到杜言还是一脸疑惑,孙晓鹏提醒道“杜主任你还记得前年在彤阳,你曾经和彤阳仙阁区区委书记钱志成的儿子钱小成发生冲突的时候,钱小成不是让仙阁区的一个派出所所长找你和赵主任的麻烦,后来在调查当中发现他是毒贩。” “是那个赵爱国?”杜言意外的看着孙晓鹏,如果孙晓鹏不提,他甚至早已经把那个人彻底忘了“晓鹏,你怎么认出这个人的?” “当时他在被调查的时候从省厅逃跑,因为担心他会回来找你们报复,所以我看过他的照片。”孙晓鹏笑着说“不过这两年他的外表有点变化,留了胡子,不过不离十就是他。” “那时候看过照片你就把他的容貌记下来了?”杜言诧异的看着孙晓鹏,他知道孙晓鹏是赵友勋培养出的精英人物,可却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辨别和记忆人物外貌特征是我以前的训练科目,”孙晓鹏不以为意的笑着说“说起来这次除了这个赵爱国,倒是真的发现了些奇怪的事。” 说着孙晓鹏把一张张的照片按照一定的顺序在杜言面前排列了起来。 “这个张为民果然不是那么简单,”赵晓鹏指着照片说“他前几天曾经和耿副县长见过面,而且好像两个人还吵了起来,后来有一次我看到和那个叫楚琳的女人又一起去见过耿副县长,之后您看看。”孙晓鹏把一张照片放到了杜言面前“就在昨天我发现有人跟踪张为民,为了查清楚究竟是谁我就跟着他们到了住处,结果就发现了赵爱国。” “你是说,在张为民和耿真见面而且争吵之后,有人跟踪张为民么?”看到孙晓鹏点点头,杜言看着照片用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同时他的心中不住琢磨着其中的缘由。 “知道他们为什么争吵么?”杜言问道。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不过好像是耿真很急着从张为民手里要回什么东西,而张为民提出条件。”孙晓鹏说“上次他们三个人见面的地方是在县城外面的一个饭馆里,我当时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只是因为来往的人太多不太方便靠近,不过就在他们分手没多久,我就发现那几个人开始跟踪张为民。” 杜言可以肯定,张为民之前没有对自己说真话,他与耿真之间肯定有着更复杂的关系,至于说他因为发现耿真要对楚琳施暴才决定向自己告发耿真,杜言却并不相信。 “杜主任,好像耿真已经和张为民约好还会见面,只不过我当时跟着不能太近,具体在什么地方会面就不太清楚了。”孙晓鹏说。 “哦,具体时间知道么?”杜言问道,耿真因为评估报告丢失的原因,现在正暂时以休息的名义停职在家。 “这个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发现他们分手之后,有两个人开始跟踪张为民一直到他家。”孙晓鹏指了指一张照片“我就又在后面跟着他们,结果看到他们后来进了葫芦巷里的一处房子里,赵爱国就是在那等着他们。” “葫芦巷?”杜言略有所思的问了一句,然后从旁边桌子抽屉里拿出之前胡伟平给他的那份关于金鼎贸易的调查,上面金鼎贸易在平陵的登记地点,俨然是葫芦巷三十号。 “会有这么巧?”杜言发出一声低咦,虽然很多事情也许有巧合,可这件事就未免巧的太过分了。而据他所知,曾振平能迅速在太华暴富起来,除了依靠任树强之外,和一些黑社会有这个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到了后来,他自己已经俨然成了河西省黑道上一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曾振平可能会和赵爱国这样的毒枭有瓜葛杜言并不奇怪,只是他一时间想不明白赵爱国的人又怎么会去跟踪张为民。 以耿真这种前途似锦的年轻官员,难道会和赵爱国这种毒枭有关系? “对了杜主任,我想可能之前我判断有误,”依旧在仔细分析那些照片的孙晓鹏忽然说“我想那几个人开始不是跟踪张为民,而是在跟踪耿真。” “哦?”杜言疑惑的看着孙晓鹏。 “那是因为开始这些人并没有出现,他们是尾随耿真来的,不过他们显然不想让耿真发现自己,我想他们可能和耿真一样都是冲着张为民手里的什么东西才来的。”孙晓鹏想了想之后肯定的说“他们应该是在发现东西并不在耿真手里之后,才改为跟踪张为民。” “他们也需要耿真急需的那件东西?”杜言心头忽然一动,他隐约已经猜到那些人是在找什么了。 “这个赵爱国怎么办,杜主任?这个人可是个危险分子?”孙晓鹏问着。 “这样晓鹏,你抓紧时间把情况向连义汇报,怎么发现赵爱国的你自己找个理由,接下来的事连义会处理的。”杜言向孙晓鹏吩咐着“至于张为民和耿真,暂时先放一放。” 杜言看着照片上略显模糊的张爱国的身影,心里略微有些焦急,郜克下来视察的日子越来越急,可却忽然在平陵县内发现了一个全国通缉的重大毒贩,而这个人曾是个多年的派出所长,对警察的手段不但了解甚至十分熟悉。 想到这些杜言甚至有些隐约紧张起来,他克制住了自己打电话的冲动,他知道如果是自己出面那么很多事情也许就变得更复杂,而孙晓鹏是联防队员,又是退伍军人,即便上级询问起来也可以有很好的理由解释。 想到这里,杜言忽然心中一动,他对孙晓鹏说:“晓鹏,明天我去县里开会。你告诉连义,如果确定了赵爱国的情况让他你明天上午找县局的胡副局长。” 孙晓鹏点点头,他知道胡副局长是县局的常务副局长,据这些天在派出所里听到的传言,胡副局长和刘老肥之间不是很对付。 而关键是,胡副局长虽然能力不是很强,可因为是常务副局长,所以手里掌握着县公安局最得力的部门刑警队! 孙晓鹏隐约猜到,杜言这是要趁机向县局渗透了。 看到孙晓鹏离开,杜言不禁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听说的那些消息,看来其中事情的关键还是张为民手里掌握的东西。 不论是耿真还是和曾振平有关的金鼎那些人,都对张为民手里的那些东西感兴趣,而能让耿真这么着急,甚至直接和张为民发生口角冲突,而又似乎和楚琳有关的,应该绝不只是张为民对他说的三个人之间的纠纷。 “是那份评估报告?”杜言自语着说出了心中猜想的答案“那份评估报告难道在张为民手里,那耿真不等于是狠狠的把任树强耍了一把吗?”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先是觉得有些不太可能,可随后就发现这个想法其实是最接近事实的! 耿真和楚琳之间的关系显然并不如张为民说的那么简单,想到当初老于借着撒酒疯大骂楚琳,似乎这里面未必没有原因。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很清楚了,张为民不知道使用什么手段掌握了楚琳和耿真之间的把柄,同时他从楚琳那里拿到了那份至少在名义上十分重要评估报告,做为要挟耿真的工具。 毕竟不论报告丢失的责任再谁,耿真和楚琳的关系一旦曝光,对耿真来说都是致命打击。 而耿真这个人也的确不简单,在这种不利的局面下,他居然还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的办法,干脆用这件事向任树强发出了某种似乎要和崔建斌决裂的信号。 至少不论任树强和耿真是怎么联系上的,在任树强看来,丢失报告似乎是耿真自己导演的趁机向他拜山的一出戏。 同时实际上手里并没有真货的耿真,又和张为民联系,希望在任树强发现真相之前从张为民那里拿回那份报告。 耿真,你还是真是不简单。可惜啊…… 杜言摇摇头,估计耿真怎么也没想到曾振平不但暗中派人监视他,甚至还使用了黑社会里的人物,毕竟不论是这个时代的风气,还是耿真这种常年混迹官场的人看来,和黑社会牵扯上关系都是既不明智,又还显得有些遥远的事。 逐渐理清了这其中微妙的杜言也不禁暗暗感慨,他能想象到张为民之前可能对耿真提出了什么条件,在耿真无法满足他时,他就在恰好和自己偶遇时做出决定把宝押在自己身上,利用向自己告发的机会,准备和自己这个接替耿真在调查小组里的职务的新区主任攀上关系。 杜言也不能不承认张为民做事的确是颇有点见机行事,当机立断的魄力,只是他同样没想到会有曾振平的人牵扯进去,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 正在琢磨的杜言被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他拿起话筒询问了一声,电话里立刻传来了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杜主任么,我是县委办张伟明啊,我还有些重要情况,想单独向您汇报,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听到张为民的话,杜言一笑,他知道张为民这是要下定决心攀自己这颗大树了。 “这样吧,明天中午我们约个地方见面。”杜言说道。说完,他放下电话靠在椅子里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明天,还真是一个让人期待的好日子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四章交易(上) 杜言走进县委大院的时候,天空中恰好响起了一声很闷的雷声。 原本上午还很清朗的天空,这个时候却是阴云密布,略显闷湿的天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县委楼门口,杜言看到组织部长廖坤正眯着眼睛盯着楼前面花坛里的花出神,看到杜言走过来,廖坤露出了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 “杜主任来的真早啊,”廖坤对杜言笑着说。 “廖部长不是更早么?”杜言微微一笑,廖坤是郭松林的铁杆打手,从当李培政秘书的时候起,杜言就知道每次在和李培政发生冲突的时候,廖坤都往往是冲在最前面。 现在廖坤的这种态度,看在杜言眼里自然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廖部长,杜主任你们都比我早啊。”宣传部长老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院子外面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远远的看到站在楼下的两个人,老朽脸上就挂起了一片笑容,那样子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老徐啊,看来你得多锻炼了,看看杜主任,年轻有为精力旺盛,将来是年轻人的天下啊。”廖坤打着哈哈和老徐一起向楼里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转身对杜言说“走啊杜主任,快开会了。” 杜言点点头,看着前面两个人谈笑风生的样,他已经意识到今天这个会看来是场鸿门宴了。 在会议室外的小间里,杜言一眼就看到正坐在角落椅子上低头看着手里文件的刘老肥。 看到几个人进来,刘老肥站起来打了个招呼,虽然早已风传开就要担任政法委书记,可因为还没正式上任,所以这个时候刘老肥的处境略微有些尴尬,特别是在召开这种带着专项题目的会议时,他既不能象其他列席会议的干部一样跟着某位领导后面,又不能象一些被临时找来解答问题的干部那样,就在会议室外面等着,所以刘老肥这个时候只能提前来了之后在角落找个地方先眯着了。 看到刘老肥,廖坤却是上前几步一把拉住他的胖手一边拉着家常一边不住摇晃,那种样子倒是比和一些其他常委见面时还亲热几分。 几个人一起走进会议室,杜言和刘老肥打了个招呼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他知道今天这个会其实绝大多数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从刘老肥在按照郭松林的安排针对新区展开专项整治的那个时候起,杜言就知道刘老肥在经过了长期的摇摆之后,终于决定站在郭松林一边。 杜言倒是也能明白刘老肥这么选择的想法,看样子任树强接替崔建斌的声势已经越来越盛,而郭松林是任树强手下大将,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趁热把香烧好了,这以后可就不那么好靠前了。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脸上不禁浮起一丝笑容。如果是昨天之前刘老肥这么干也许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小的麻烦,可经过昨天孙晓鹏的汇报之后,杜言不但已经心中有数,甚至对今天的会议有着一丝期盼。 涂向东坐到杜言旁边,他今天进会议室略微显得有点晚,这倒是和他以前的风格略显不同。 “怎么涂主任,遇到苦难了?”杜言看着涂向东脸上露出略带阴郁的神色随口问。 “遇到点小麻烦,哎,干我这个工作就是没办法,随时随地得为领导们服好务啊。”涂向东似是有些烦恼的摇摇头,然后看了一眼杜言,看似随意的说“现在的年轻人就是不能踏实工作,特别是一些年轻女同志,在县委办里都觉得不合适,稍微遇到点工作上的挫折就非要嚷着调走不可。” 听涂向东这么一说,杜言不禁向他看了一眼。 杜言知道涂向东这个老狐狸是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对别人说他工作上的事,特别是有关他管的县委办那摊子事的是是非非。 再一想涂向东话里意有所指的暗示,杜言猜到了他说的应该是楚琳。 想到这里,杜言不禁又看了一眼涂向东,说起来涂向东在很多地方和太华市委秘书长刘志很近似,他们都是那种尽量不引人注意,更不会随意抢领导风头的人。可他们对自己管的那摊事不但全都心明眼亮,甚至很多暗地里发生的事都逃不过他们的那双眼睛。 涂向东是不是在暗示自己知道关于楚琳的什么事呢?或者是他对耿真与楚琳之前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其实已经洞若明火? 杜言没有开口,这个时候他还不能把心里的决定向涂向东完全坦露,不只是因为地方不方便,更重要的是他也需要看看刘老肥究竟向郭松林那边靠的有多近。 开会的人陆续到来,郭松林走进会议室的时候,看到中间的椅子是空的,他就抬手看看手表,然后向涂向东望了过来。 涂向东知道郭松林的意思,他站起身准备离开会议室的时候,随着墙上钟表的时针走到九点整,李培政推门走了进来。 看到李培政,郭松林笑着伸出手,虽然就在一栋楼里,可场面上的样子还是要做,而至于私下里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倒也不必过于做作。 和郭松林握了握手之后,李培政走到自己座位上做了下来,他向着面前一扫,当看到杜言时,李培政的眼神不易察觉的略微停顿了一下。 再看到桌子变空出来的一把椅子,李培政的心情就变得更加有些低沉,那是常务副县长耿真的位子。 耿真因为丢失重要文件而被暂时停职,所以这次会议他是没有来参加的。 由于耿真的问题,市委书记崔建斌的处境变得微妙起来,虽然到了这个时候李培政才知道崔建斌与杨伟平之前的关系,可李培政毕竟始终自认是原来的太华市委副书记,现在的河西省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一条线上的人,所以即便知道了崔建斌的来路,可两人走的也不是很近。 这固然和人的远近亲疏有关,更重要的是这其中还多少牵扯到杨家内部里某些支系纠纷。 可现在的局面是,随着崔建斌的地位动摇,任树强变得越来越强势,而郭松林依仗着任树强更是露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气势。 “同志们,开会了。”李培政向涂向东示意了一下,听着涂向东开始宣布会议议程,他的眼神就不禁再次向杜言瞥了过去。 今天这个会的目的是什么,其实不用说明大家也都早已经知道,刘老肥以按照县长郭松林指示的名义展开的针对社会复杂人员的专项治理,却是有绝大部分针对新区! 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县局就已经做了一份报告,而这份报告里不但对新区的治安治理提出了很大的疑问,其中俨然还用暗示的方式,暗指新区某些干部与社会人员之间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而这些干部无一不是杜言在新区的得力手下。 这么明显的手段李培政当然看得出来,在为新区治安感到恼火的同时,他也不能不认真考虑,县公安局能这么快的就准备出这么一份报告,那么杜言在其中是不是有所牵连,而又牵连了多少。 现在的李培政看杜言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没有想到杜言重新回到平陵之后,和自己却是反而变得疏远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的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之前那种相互信任相互支持的地步了。 李培政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他没想到自己和杜言会走到这一步,仔细想来这固然和两个人行事做为各自不同有关,可更多的应该还是由于所处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变化。 之前的杜言是他的秘书,可以说与他是容损共俱的关系,可现在的杜言虽然在常委会上的声音还不是很大,可却已经俨然是握着一张选择票的一路诸侯,正是这种变化让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了。 “同志们,这是县公安局刚刚给县委递交的关于这次专项治理的结果报告,”涂向东把报告一份份的摆放在常委们的面前,当他绕着圈子来到杜言面前,把报告放在桌上时,手指有意无意的在上面轻轻敲了敲。 翻开报告,杜言很快就看到在涉及到新区治安隐患和社会复杂人员专项治理的栏目上,朱老蔫的名字俨然打击之列,不过真正引起杜言注意的,是在后面一段意有所指的暗示,朱老蔫是在背后有人支持和纵容之下,才得以在新区长期混迹于社会上,同时还形成了以朱老蔫为首的一批强截客户,扰乱市场的不稳定分子。 “看来问题很大啊,”刚刚翻开那份报告看了几眼,廖坤就第一个跳了出来,他先是向郭松林看了一眼,然后说道“从这份报告看,我们的一些干部的确是出现了不小的问题,这个朱老蔫,怎么就这么嚣张的,他能这么做是受到谁的指使,是谁在给他当后台?这不能不说是我们组织部门在之前对这些问题干部审查的时候出现了失误,我在这里先向组织做个检讨。” 听廖坤一上来就先揽责任,人们看他的眼神就有些奇怪,李培政端着茶杯默默喝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廖坤等他下面继续发言,涂向东低着头用笔在本子上慢慢画着什么,而人武部长老董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不满的神色,只是在看到杜言好像始终不为所动的样子,老董略一沉吟就没说什么。 “李书记,做为县组织部长我是有一定责任的,”廖坤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借着他用中指关节在摆在桌上的那份报告上敲得“咚咚”的响“关于组织部门的责任我不会回避,可我也要请问一下,对于提拔这样的人,我们的一些领导干部是怎么把关的?又是怎么使用的,我认为这才关键。” 廖坤说完用手把报告向前一推,然后眼神在其他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对李培政说:“李书记,我认为是不是应该直接询问一下刘局长,毕竟他是直接负责治理工作的。” 看到廖坤这不顾一切冲锋在前的样儿,郭松林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他知道廖坤这上来就大包大揽的把事情全抖开,甚至干脆跳过之前几个人商量的一些步骤,要把刘老肥推出来的举动多少有点直接了些,可想想现在对自己有利的局面,郭松林也认为的确没有必要在一些小事上太过纠缠了。 “李书记,听听一线同志的具体反应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宣传部长老徐跟着说了一声“我们在一些宣传工作上为了掌握真实材料,也是要从主要负责工作的同志那里了解情况的。” 老徐说完飞快的看了一眼李培政,看到李培政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可似乎也并没有因为他这话露出不满的神色,他暗暗松了口气。 说起来虽然头天已经接到了郭松林要他在今天会议上和廖坤配合的命令,可如果李培政真的露出不满的意思,老徐多少心里是有些打鼓的,可现在看到李培政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而不快,再一想到之前早已听说过的李培政与杜言之间似乎关系变得十分微妙的那些传言,老徐原本提着的心就放下来了。 “李书记,你看是不是让刘局长直接汇报一下具体情况啊?”郭松林低声对李培政问到。 李培政略微沉吟随后点点头,让刘老肥列席会议原本就是定好的,再看到郭松林的人上来就气势汹汹,李培政不禁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杜言。 虽然与杜言之间的关系不但已经略显疏远,甚而有些地方还出现了些很微妙的冲突,可不论与公与私,李培政都并不希望杜言栽跟头。 郭松林接着任树强在市里攻势正盛的时候同样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这还是自李培政来到平陵站稳脚跟之后很少见的情况。 李培政看着杜言的眼神略显复杂,同时他有些奇怪的微微转头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丁秉先看了一眼。 其实不只是李培政,其他人也对丁秉先今天异常沉默的态度感到很奇怪。 平陵地方也就那么大,人们之间的关系也就不是什么秘密。杜言和丁秉先的儿子是从小到大的朋友这件事,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 所以虽然丁秉先是李培政最忠实的盟友,可即便是李培政与杜言之间出现了隔阂,丁秉先如果依旧支持杜言,也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可今天的丁秉先却是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这原本就已经让人有些奇怪,再看到廖坤和老徐先后借着新区出现的一些情况向杜言发起了进攻,可丁秉先却依旧沉默不语,这不能不让人想到很多东西。 是丁秉先决定放弃杜言,还是真的无法反驳?如果这样,那杜言这次可不太好过关了。 廖坤眼中闪过了一丝兴奋,虽然他第一个开炮,可实际上不论是廖坤自己还是郭松林其实都没指望着一上来就能把杜言逼到死角里,毕竟朱老蔫这件事不过是个引子,即便借着这件事能把陈四有牵扯出来,进而打击一下对陈四有十分重用的杜言,可总是小事一桩,如果指望靠着这么点小问题就扳倒一位县委常委,那就好笑了。 可现在看了丁秉先的态度,廖坤却是一下兴奋起来,说不定这次还能有什么更大收获。 “那就请志辉同志介绍一下情况吧,”李培政终于点了点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丁秉先会默认现在这种局面,他是知道事不可为还是另有原因?虽然心里这么想,李培政还是同意了让刘老肥发言“志辉同志,说说具体情况。” 听到李培政最后这句看似随意的吩咐,杜言的目光越过桌子向他投过来,眼中闪过了一丝淡淡的感动,李培政这是在暗示刘老肥就事论事的汇报,不要所以牵扯过多。 虽然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冷了下来是事实,可李培政能在这个时候还能为他说句话,杜言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暖意。 “啪”的一下,刘老肥肥胖的身子立刻站了起来,同时还很罕见的向在座的常委们敬了个礼,他这番举动让一直沉默的丁秉先第一次有了点反应,他不经意的微微皱了下眉头。 李培政的脸色也变得略显阴沉起来,刘老肥上来就这么做作的玩了一手,看来接下来肯定是来者不善了。 “各位领导,我汇报一下县局这次排查治理的有关结果……”刘老肥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一份报告念了起来,除了前面一些关系不大的情况之外,当提到新区治理情况时,人们立刻注意起来。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和群众举报,这个朱老蔫在大青乡拥有一定的势力,他以招揽客户的名义强行截拦来往的正常经商人员,同时依仗一些当地干部的支持,强行制定价格垄断市场,对于不肯和他们合作的外地商人,采取威胁恐吓的方法,这种行为已经对新区的治安环境造成了很大的威胁,我们认为这是一种带有黑恶性质的有组织犯罪。” 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紧张! 桌边几个人脸上各自露出不同神色,虽然也想到郭松林这是要借着新区的事趁机敲打杜言,可刘老肥居然一下就把这么一件看似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升到黑恶势力这个高度,那事情可就不那么简单了。 上纲上线这种事虽然已经是过去多少年前的事,可在座的除了杜言,几乎人人都经历过那种时代,也正因为如此,刘老肥的一句话,让很多人不禁都暗抽一口冷气。 郭松林是要下决心给小杜点颜色看看,而刘老肥这也是死了心的站在郭县长一边,把小杜往死里得罪了。 武装部长老董有些错愕疑惑的向杜言看去,同样一直在听没有发言纪委书记黄志国,则翻开手手的本子开始写起什么来。 李培政的心头猛然一跳,他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郭松林这是真抱着要趁机扳倒杜言的心思? 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寂,人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说话,就是在表态了。 “看来新区干部的问题还真是不小啊……” 终于打破沉寂的是丁秉先,而他这话一出口,就让其他人又是一愣。 丁秉先难道不但不维护杜言,还要反过来和他为难,这到底是怎么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五章交易(下) “我认为在新区干部的使用上需要注意一些问题,不能因为某些人有能力就不加甄别的使用,我们还是要看一个干部的综合素质,特别是在操守方面,这是关系到我们的干部在群众当中的威望和信用的大事。”丁秉先依旧不徐不缓慢条斯理的说,他和杜言的一眼神在空中交汇,然后并不掩饰的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我建议查一查,那个朱老蔫交给县局,至于报告里说的可能会牵扯到的一些干部,我建议由纪委牵头调查一下,毕竟有群众举报那就要走一下程序么,这也是对我们的干部负责。” 纪委书记黄志国默默点点头却没说话,在常委会上黄志国很少发言,这让人很难猜测出他究竟会站在谁的一边,也许正是这种看似置身事外的态度,让不论是李培政还是郭松林都对他手里那张票十分重视,这也是黄志国左右逢源的手段。 “丁书记说的不错啊,查一下也未必是坏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郭松林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收获,他真没想到丁秉先不知道因为什么今天居然不但不反对,还反过来主动提出对新区的调查,虽然他很快意识到这未必不是一招丢车保帅的,可只要有了这个口子,接下来可就好办多了。 更何况,他今天真正目的并不在此。 “那就查一下,”李培政暗自皱眉向丁秉先看一眼,他虽然也想到这可能是丁秉先以进为退的一招,可一想到这么做无疑助长了郭松林的气势,他的心里不禁略感不满“不过我也要提醒一下,现在我们正在加快新区建设,新区完全个全新事务,有些事情难免会多少出现一些偏差,在调查当中我们纪委的同志一定要把工作做到实处,要客观公正,既不能放过问题,也不能寒了在基层工作的同志的心。” 黄志国再次点点头,同时手里的笔在本子的一个名字上画了个圈。 “接下来的议题是一个任命,”涂向东看着会议议程面无表情的说“关于现政府办副主任王品同志调任县财政局副局长的人事讨论。” 听到这个议题,会议室里气氛就又是一滞! 历来官场上原本就是人的事情大如天,更何况是财政局副局长这种要害部门?听到这个,人们的神色不禁为之一动。 “同志们,我介绍一下王品同志的简历,”听到涂向东的话,廖坤就笑着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文件开始念了起来“王品同志,生于……” 李培政默默的听着,对于王品这个人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虽然王品明面上郭松林走的倒也不算近,可实际上如何却不是很清楚。 自从当初刚来平陵的时候,在杜言帮助下借着审核小金库的事一举拿下县财政局,又让第一个投靠过来的龚业荣牢牢掌握了这个实权部门,可李培政知道郭松林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现在看来他是要趁着任树强在市里大占上风的时候把自己的人重新安插进财政局里去。 “关于王品同志的情况大体就是这样,”廖坤终于念完了材料,他向李培政点了点头,然后一脸轻松的把身子靠在椅背上,双眼不住打量着其他人。 李培政向丁秉先看了一眼,对于丁秉先刚才的举动他有些不解,不过当他看到丁秉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杜言,李培政的心就不禁一动。 他一扭头,恰好看到郭松林面露浅笑的正与杜言微微对视,这让李培政心头霎时暗惊,随后他就听到了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谁也没想到,第一个赞成的居然会是公认和郭松林不睦的杜言! 会议室里一下变得异常安静,即便是在发言之后已经退回到后排靠墙椅子坐着的刘老肥,也不由微微坐直身子满面愕然的向杜言看去。 郭松林刚刚指使人对杜言的手下穷追猛打,可随后杜言却对郭松林一边的人事提名表示赞成,这里面意味着什么? 李培政尽量掩饰着心中的震动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 老董满面愕然,黄志国依旧神色不变的低头专注面前的笔记本,和老董一样廖坤和老徐脸上也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而涂向东却好像就是个尽职的秘书般,只是不停的做着会议记录。 至于丁秉先,李培政从他脸上却什么都看不出来,这让李培政更感到疑惑,对于自己这个老同学,他觉得是越来越看不清楚了,如果说以前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还很默契,可李培政却发现,随着新区建立,丁秉先似乎有些一些变化。 郭松林脸上挂着微笑,看来这小杜主任还是很识时务的,刚刚轻敲了他一下,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就对了嘛,年轻人就该守本分,真要没头没脑的瞎撞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郭松林心里琢磨着同时眼角略带怜悯的扫了一眼脸色阴沉的李培政,老李啊,看来你这个书记真是快当到头了,连自己过去的秘书都不和你一心了。 郭松林想着就向廖坤使了个眼色,他相信廖坤能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 看到郭松林的眼神廖坤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说到:“我是赞成王品同志担任财政局副局长的,说起来王品同志不论的工作经验是没有问题的。”说着他看了一眼杜言“这倒让我要说个题外话,我们的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在工作当中因为方式方法问题会多少出现一些纰漏和失误,这在很多程度上和工作经验有关,特别是一些刚刚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有干劲可没经验需要加强学习,所以我认为这一期县里组织的青干培训班的规模应该扩大一下,鉴于新区是新兴事物,我看名额可以多分给新区几个,至于具体人选就由杜主任决定吧。” 看着杜言向廖坤一笑,随后微微点头,李培政这时才一下明白过来:原来是这样! 毫无疑问,县公安局的报告里关于朱老蔫背后有人撑腰的事是事实,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陈四有,而杜言对这件事应该也是心里有数。 所以,杜言才会选择在财政局副局长人选上向郭松林妥协,而换取的就是借着让陈四有进县青干培训班躲开这次风波。 那么丁秉先在这里面又扮演什么角色?李培政向旁边的丁秉先看去,可让他失望的是丁秉先的眼神没有和他交汇。 这一刻,李培政忽然觉得自己居然是那么孤独,来到平陵两年结果却是这个样子,不但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秘书在关键时候选择站在郭松林的一边,连自己当初力挺重新出山的朋友都选择了沉默。 李培政外表平静,可他内心里除了震动就是意外,他不解的看着杜言,不明白从什么时候起杜言发生了这样的变化,这还是当初自己身边那个机灵却又不失正义感的青年秘书么? “李书记,是不是表决一下?”郭松林从旁边漫不经心似的问道。 李培政再次环视了一下,他知道郭松林这么说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在向他宣示现在谁才是平陵县委的老大!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事情变成这个样子了?李培政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即便惨败他也不能露出一点沮丧的神色,就让自己看看究竟败成什么样子吧。 “那么同意王品同志担任县财政局副局长的,请举手。” 郭松林刚说完,廖坤已经首先举起了手,随后宣传部长老徐也举起了手。 “老黄,你是什么态度?”廖坤对坐在对面的黄志国问到,他倒不是非要黄志国表态,而是对黄志国那始终游离于其他人的态度不满,如果人武部长老董总是选择中立是因为他的身份使然,在廖坤看来黄志国未免有些装腔作势。 “我弃权。”黄志国头也不抬的回答。 “我也弃权。”老董没按平时常委会上总是他最后一个表态的惯例,而是直接表了态,对他来说只要不牵扯到部队方面的事情,关于地方上的事物他是没兴趣理会的。 “我同意。”杜言慢慢举起手,看着李培政毫无表情的脸,杜言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政治就是这个样子,利益交换已经成了官场上的规矩,而且他这次选择支持郭松林固然是因为陈四有的缘故,更重要的是之前丁秉先的话对他触动很大。 在官场上,人如果太干净了,其实就意味着根本没有真正融入官场这个大染缸,更不用提进入某些圈子。 郭松林的眼神向涂向东瞥去,对涂向东这个伺候了几任书记的老官场他很清楚,知道涂向东绝不会干对自己没利的事。 可是,让郭松林略感意外的是,感觉到他眼神的涂向东向他看了一眼之后,却很平淡的回答: “我弃权。” 弃权?! 郭松林先是奇怪的看着涂向东,随后露出了一丝笑容。 而李培政在听到涂向东的话之后,原本始终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 他的脸颊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端起茶杯放到嘴边,随着举起杯子,他脸上的表情完全被杯子挡住。 除了因为停职而没到场的耿真和还没有投票权的刘老肥,在座的九个常委,居然有三个弃权,这在以前可是根本没发生过的事。 涂向东说完那句话之后就又开始在记录本上写着什么,不过他却是微微向杜言看了一眼,就在刚才他隐约向杜言露出询问的神情时,杜言却并没有给他什么暗示。 这让他发觉,杜言虽然没有要他和自己一样选择支持,可也没暗示他要反对,正因为这样涂向东在深思熟虑之后,选择了对他来说最稳妥的办法。 而随着涂向东的弃权,实际上表决已经出了结果。 看着郭松林稳操胜券的举起手,丁秉先向在座的人笑了笑说道:“看来我这一票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不过咱们还是走完组织规定吧。” 随后丁秉先淡淡的说:“我反对。” 李培政向丁秉先看了一眼,他不知道丁秉先这个时候选择支持自己,究竟是真的出于支持还是纯粹为自己保住最后的面子,可不论是哪种结果,都不能不承认自己的这次惨败! 在平陵两年,却忽然出现这样一种结果,这是李培政怎么也无法接受的,他向杜言望过去,看到杜言投过来的似是略带歉意的眼神,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李培政的秘书小陈一步冲了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县公安局的警察。 “怎么回事!不知道正在开会么?!”心情正糟的李培政不由神色严厉的对小陈呵斥着。 “李书记,是县公安局的同志,”小陈不安的回答,他还从没见过虽然严肃可一向态度平和的李书记这个样子“他们说有很重要的情况要向刘局长汇报。” 刘老肥一边诧异的站起来向那个警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姚?”一边回头向李培政解释“李书记这是我们县局刑警队副队长姚强同志。” “刘局长,刚才刚接到报告,在我们县发现了公安部发布的重要通缉犯赵爱国。”姚强紧走几步来到刘老肥面前低声汇报着。 “赵爱国?”刘老肥脸上霎时露出诧异的神色。对那个以派出所长身份为掩护的大毒枭,整个河西省公安系统没有不知道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出现在自己的平陵。 “刘局长,发生什么事了?”李培政也意识到刘老肥的神色有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心里却是莫名其妙的一松,虽然这次表决的惨败已经注定,可这突然的变故却是意外的抵消了郭松林的气势。 “李书记,县局的同志在我们平陵发现了一个公安部发布的重要通缉犯。”刘老肥脸色奇怪的报告着,刚刚听姚强说县局副局长老胡居然已经下令让刑警队出动,这让刘老肥心里很不痛快,虽然做为副局长在必要时候有权调动刑警队,可老胡这种根本不和他打招呼的态度让刘老肥隐约感觉到味道有点不对。 听了刘老肥的报告,会议室里的人都不禁一惊,在省长郜克即将视察的前夕发生这种事,如果一个处理不好,不要说平陵,就是太华都可能会有一批人跟着倒霉! “情况很严重么?”李培政急急的问。 “这是个很危险的贩毒分子,而且,对我们公安的侦破手段很熟悉,”刘老肥没有说出赵爱国以前曾经是派出所长,他担心李培政会借机对自己敲打,趁机发泄刚才投票失利的怒火。 “那绝对不能掉以轻心,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让事态扩大,”李培政说着已经绕过桌子,他走到姚强用力握住姚强的手“姚副队长,平陵人民群众和国家财产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姚强脸上露出了意外而又激动的神色,他怎么也没想到因为情况紧急来县委找刘老肥汇报,居然会变成和县委书记的邂逅,他立刻一挺腰杆大声回答:“请李书记放心,我们县公安局一定不会让领导失望!” “不要让十几万平平陵群众失望才是。”李培政说一句后对刘老肥说“刘局长,你现在立刻回县局指挥,一定要保证不能让犯罪分子逃掉。” 李培政的话让刘老肥心中一苦,他知道李培政最终还是找到了敲打自己的机会。 刘老肥暗暗咬着牙点点头,他知道这次如果顺利抓到赵爱国固然是奇功一件,可是万一要是让他逃了,李培政就有可能借题发挥,特别是在自己就要上政法委书记这个关键时刻,这件事绝对是非同小可! “那就这样,情况紧急,会就先开到这儿吧。”李培政向做记录的涂向东看了看,随后在又扫了杜言一眼之后,转身向着会议室外走去。 看着李培政的背影,杜言沉思了一下,他知道今天发生的事,让他与李培政之间原本最后一点可能恢复关系的纽带也断裂了,从此之后两个人真的是形同路人了。 “杜主任,下午有时间么,我想和你聊聊关于青干班培训的人员问题。”廖坤对杜言说。 “对不起廖部长,我还有事,要不回头找时间我给你打电话。”杜言神色淡然的回绝了廖坤。 廖坤脸上露出了一丝挂不住的恼火,他没想到杜言在明显露出服软的意思之后还这么不识趣,这让他不禁从心里暗骂。 “小杜主任是大忙人啊,连我有时候都得看他有没有空。”郭松林呵呵笑着走了过来,他并不希望廖坤在这个时候因为一点面子上的小事得罪了杜言,而且在内心里,郭松林对杜言的看法其实和对廖坤不同。 郭松林手下并不缺给他摇旗呐喊的人,可是却缺少一个真正能在政绩方面对他有用的帮手,在现在这种用经济效益衡量干部能力的标准越来越重要的时候,郭松林已经明显感觉缺少得心应手的手下。 杜言的能力他是看重的,而且他也并不介意如果杜言肯投到自己这边来重用杜言,所以看到场面有些僵,他就走过来打起了圆场。 “郭县长,丁书记,我新区那边还有点事就先回去了。”杜言点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和其他人招呼一声之后转身走出了会议室,他还要去见张为民。 “小杜主任还是这么有性格。”廖坤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暗骂“装什么清高,如果不是抓住你的把柄,你能乖乖听话?大家不还都是一个德行。” “只要都是为了工作,就没有关系嘛,”郭松林一边开解廖坤一边转头向正要和黄志国一起走出会议室的丁秉先打着招呼“丁书记听说你的棋下的那是出神入化,号称打遍全县无敌手,怎么样,有时间咱们杀一盘?” 丁秉先淡笑了一声说:“郭县长你这就外行了,我那叫什么打遍全县无敌手,你想想别人和我下棋还能赢了我么?不过是陪着我解解闷,反正我一天到晚也没事可做。” 郭松林眼光一闪,他看了一眼站在丁秉先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黄志国,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我估计以后丁书记的工作一定很忙,到时候说不定想找你下棋也不容易了。” “希望如此啊。”丁秉先微微一笑,然后抬手向郭松林略一示意就和黄志国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混到一起去了?”廖坤看着两人背影有些不解的低声说。 郭松林回头看了看廖坤没说什么,可暗里却是不由皱眉不已。 廖坤对郭松林忠心耿耿是不错,可要说能力却让郭松林很失望,这让郭松林对要招揽杜言的心思变得更盛。 走出会议室,杜言就看到了似是凑巧出现在走廊里的张为民。 约好见面地点后,杜言走出了县委大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六章失算 杜言顺着县委大院的后围墙缓缓走着,和张为民约好的地方是离县委大院不远却颇为僻静的一个街口,从县委大院到那里走路只需要十几分钟。 杜言对张为民没什么好感,他知道张为民这种人在机关里很多。这些人平时会装得老老实实甚至一点不起眼,可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会忽然冒出来狠狠咬你一口。 只是现在,杜言需要张为民手里的东西。 除了那份重机厂的评估报告之外,张为民还掌握着耿真的什么把柄呢?杜言仔细琢磨着,想到在评估报告丢失之后耿真居然异乎寻常的承认是自己搞丢的文件,杜言不禁感到很奇怪。 说起来让杜言感到纳闷的是,对于丢失了评估报告这件事,耿真原本只要矢口否认就可以,可他却自己承认了下来,想到这个杜言就觉得,如果不是张为民真的掌握了耿真一些更多的把柄,那就是其中还有其他隐情。 四月底的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有些热,杜言顺着路边已初显葱绿的树荫向前走着,同时他的心里琢磨着刚刚开过的常委会。 这时候李培政的心情应该很坏吧,杜言有些络也还没有覆盖的到,所以即便赵爱国已经逃出了抓捕的大网,可他也一时间没有机会通知他的那些手下。 既然这样,杜言稍一琢磨,就做出那些劫持张为民的歹徒的去向,应该如自己推测的那样并没有变化。 当来到县城北边出城的路口时,杜言看到一辆绿色吉普正和一辆检查过往车辆的警车停在一起,杜言能感觉到这次刘老肥显然是下了狠心,只是对杜言来说,赵爱国的事就扔给刘老肥去发愁,他现在首要做的是找到张为民。 看着老董从吉普车里下来,杜言招呼孙晓鹏停下车迎了上去:“对不起董部长,情况紧急有些事回头我再和你说。” “没关系,我一接到赵大队的电话就立刻开车出来了。”老董没有问理由,之前赵友勋给他打来的电话只让他帮着杜言找辆车在城北等着,却根本没有说是因为什么,这虽然让老董心里纳闷,可他知道有些事不问为妙。 “谢谢你董部长,就麻烦你把警车还给连义了。”杜言和老董用力握了握,他原本和赵友勋约好,借用老董的车和他合会,现在虽然孙晓鹏开来了一辆警车,可为了不至于太扎眼,他还是和孙晓鹏换乘了老董的吉普。 “开车晓鹏,我们去琉璃集和赵大队会合。”杜言看着前面沉声说到,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杜主任你肯定那些劫走张为民的人去了琉璃集?”在开出一段时间之后孙晓鹏终于开口问。 “我不是很确定,不过我注意到那辆劫走张为民的面包车的车胎和车身上的泥,全是只有琉璃集才有的素磁陶土。”杜言看着前面的路沉沉的说。 孙晓鹏熟练的驾驶着吉普车在路上飞奔,直到看见一辆停在一条岔路上的卡车和卡车边来回走动的赵友勋,杜言才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七章非常手段 赵友勋带来的几个手下都没有穿军装,而且他开来的也是一辆很不起眼的东风卡车。看到这些穿着便衣,看上去似乎和普通到琉璃集购买的陶瓷的外地买卖人没什么区别的士兵,杜言不能不承认赵友勋想的很周到。 以杜言隐约对赵友勋那支部队的了解,要从当中挑选一些身手过硬的精英自然不是问题,可因为常年习惯,那些士兵难免会在举止中露出军人特有的气质和举动,这就很容易打草惊蛇,而眼前这些士兵看上去丝毫找不出会让人怀疑的痕迹,这就让杜言在对赵友勋的细心暗自佩服的同时,也对他带领的这支部队有了更大的兴趣。 赵家了,一旦他们听到风声,可能会销毁证据,甚至可能会杀人。” 赵友勋微微点点头,他倒是没想到杜言对事情的严重性看的很明白,在他印象里杜言始终是个有些油滑的小官僚,在这一点上赵友勋和他妹妹赵小云倒是颇为一致。 所以当听到杜言说那些劫持张为民的歹徒可能会杀人时,他略带意外的看了看杜言,随后转身敲了敲身后车厢的靠板。 靠板上的一个小门立刻拉开,一个士兵的脸出现在小门前。 赵友勋低声吩咐着,虽然隐约听到几句,可赵友勋说的一些奇怪的词汇却让杜言摸不着头脑,他估计着这应该是某种军用暗语,想到这,他又不禁想去了上次去赵友勋驻地时,曾经看到过赵小云车上安放的那个可以识别身份的变频信号装置,看来赵友勋真是掌握着一支虎狼之师啊! 东风卡车还没开进琉璃集,远远的就可以看到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和人流,这个时候正是琉璃集生意开始变得繁忙起来的季节,想想新区几乎每个月都上一个台阶的财政收入,杜言在为自己这小小的成绩略感欣慰的同时,也变得更加警惕起来。 这么一块好吃的肥肉,如果说别人看着不眼馋,那才叫奇怪了呢。 赵友勋那些手下下了车后很快就消失在人流里,而赵友勋则从口袋里拿出几块钱递给孙晓鹏:“晓鹏,帮我去买包烟。” 孙晓鹏机灵的接过钱下车向路边一个小卖部走去,车里一下变得沉寂起来。 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赵友勋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没有开封的烟,撕开封纸拿出一颗先是递给杜言,看杜言微微摇头,他就把烟放在嘴里点着了火。 在深吸一口之后,赵友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 “你知道我妹妹其实有男朋友么?”赵友勋开口问道。 在赵友勋的眼神的盯视下,杜言和他对视着:“小云从没说过自己有男朋友。” “我妹妹的男朋友是我爸一个老战友的儿子,”赵友勋却不理杜言的话,只是自己说下去“他们从小在一起,而且那个小伙子很能干,从美国留学回来之后现在自己开了个公司,每年赚的钱我也不知道有多少,不过我相信以他的能力一定能让小云过上好日子。” 杜言默默的听着,想起之前宋佳雯曾经提到那个叫“海鹏哥”的海归派,他知道赵友勋应该是没有骗他。 只是,虽然赵友勋这么说,但是要让他放弃赵小云,却是决定不行! “赵哥,你这次帮我,是不是就算让我放弃小云的条件?”杜言面无表情的看着赵友勋,他的手已经放在车门把上,他的态度很明显,如果赵友勋开口说是,那他就会立刻下车走人,即便因为这个无法找到张为民,更拿不到关于耿真与任树强之间相互勾结的证据,他也绝不会妥协! 赵友勋看着杜言的脸,他深吸了一口烟,然后拉下车窗把剩下的半根烟扔出车外。 “我是要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决定走这一步,那不论以后怎么样你都没有退路了。”赵友勋淡淡的说“我一直希望小云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我不图她将来的男人多了不起,只要能让小云过上安稳日子就行。”说到这,赵友勋歪头看着杜言“可我没想到她不但这个做不到,甚至连个起码的名分都不能拿到。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你们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虽然她有个不怎么样的妈,可你们的感情的确很好。” 听着赵友勋的话,杜言的心暗暗震动,他知道赵友勋不会那么轻易就放弃拆撒他和赵小云,而以赵友勋的背景和手段,不要说是苏倩那种普通人,估计就是一些政府官员的底细,他如果想知道也不会太难。 “你不要以为我是威胁你,”赵友勋略带不满的看了眼脸上露出愤怒神情的杜言“我不会对你女朋友怎么样,我只是提醒你。” “提醒?”杜言不解的看着赵友勋。 “别告诉我你让我帮忙的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如果那样你完全可以找平陵县局的人。”赵友勋神色间略带调侃的说,停了一下他打量着杜言“我很奇怪小云怎么就会看上你了,你这个人外表看上去很老实,可实际上不但油滑,而且胆子不小也很现实。” “可我还没现实到用小云做交换。”杜言淡淡的说。 “这也是我还愿意帮你的地方,”赵友勋哼了一声,随即神色一正“不过杜言我提醒你,还是那句话既然你已经决定这么干那就没退路了,我虽然不知道这个张为民对你究竟有什么用处,可你也应该清楚如果你现在干的这一切让人发现,你以后的前途就彻底完了。” “我知道。”杜言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动用赵友勋这个力量就是因为这个,而且隐约间他还有不想和宋家有太深的纠缠不清关系的想法。 和宋家合作是一回事,可如果牵扯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将来是不好脱身的。 可现在他也的确已经没有办法,如果不能尽快掌握耿真的把柄,那么崔建斌固然形势不妙,重要的是平陵以至太华的局面都可能会被打破。 那对于杜言一直试图阻止的,张文亮一伙人对平陵重机厂的掠夺式改制是十分不利的。 “你好自为之吧。”赵友勋叹了口气,他没有在说什么而是摇下车窗看向车外正走过来的孙晓鹏。 孙晓鹏走到车前低声报告着:“杜主任,大队长,有消息了,目标在镇东边的一所房子里,是个独院。” 听到孙晓鹏先招呼杜言,赵友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对孙晓鹏他是很爱护的,如果不是赵小云替杜言苦苦相求,他还真是舍不得自己得力手下。 现在看到孙晓鹏能这么快就适应当下的身份,赵友勋的心也多少略感安慰。 “盯住目标,等命令行动。”赵友勋吩咐一句之后回头向杜言说“我看你还是不要露面了,你不是说已经提醒县局赵爱国可能会在新区吗,这个时候估计刑警队已经到了大青了,难免他们不会也来琉璃集。” 杜言默默点头,他知道赵友勋的猜测是对的,自己刚刚不久之前还在县城里,而现在就出现在琉璃集,虽说做为新区主任关注治安也是无可厚非,可张为民的事以后总有要透露出来的时候,到了那时一旦被有心人注意到自己当时就在琉璃集,事情可能就会很糟糕了。 出去的几个士兵已经陆续回来,孙晓鹏开着卡车随着来往的运货车辆向着镇东的方向开着。 “你的确有些本事,”赵友勋看着一路上的情景忽然对杜言说“这里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听到赵友勋的赞赏,杜言却只微微一笑,他知道赵友勋虽然看似称赞他在新区所做的工作,可实际上话音里却是透出一丝浅浅的不屑,也许在他们这些有着深厚背景的人眼中,自己这不过只是小打小闹。 卡车停在距离那个囚禁张为民的院子有些远的一个斜坡上,从这里可以居高临下把院子里的情景看到很清楚。 赵友勋拿出一副军用望远镜透过车窗对着院子观察了一阵,然后递给杜言。 院子里没有人,除了几只鸡不住的来回走着在地上找食,显得很安静。 “怎么没人?”杜言有些奇怪的问。 “没人才是问题,”赵友勋淡然一笑“你没注意么,院子里的屋门都是关着的,看看这地方的地形就知道屋里肯定不通风,这个季节关着屋门不奇怪么?” 听赵友勋这么一解释杜言才点点头,他知道在这方面自己实在是个门外汉,看到孙晓鹏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不禁低声吩咐:“晓鹏注意自己的安全,这些人可都是些亡命徒。” “谢谢您杜主任,”孙晓鹏脸上露出个调皮的微笑“您放心,我一定把张为民和我自己都囫囵个的给您带回来。” “少贫嘴,”赵友勋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告诉后面那帮小子动作麻利点,除了人质之外主要是要找到杜主任说的那些证据。” “是,大队长。”孙晓鹏本能的挺直了身子回答一声,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紧接着随着后面车身一阵摇动,几个身穿便衣的士兵分散开来,迅速向着斜坡下的那个院子走去。 “杜言,记住你之前说过的话,”赵友勋盯着下面的院子,同时对杜言说到“既然你决定走这条路,那你最好干出个样子,否则就是让小云怨恨一辈子我也不能让她受委屈。” 杜言刚要回答,手里紧握着对讲机的赵友勋忽然发出一声低声命令:“行动!”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八章风动 因为是白天又是在斜坡上,杜言清楚的看到那几个身穿便衣的士兵分散之后分别向着坡下农家院子走去。可很快那几个士兵就不见了踪影。 杜言有点焦急的向车窗外看着,注意到赵友勋好像并不很担心的样子,这让他多少放松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又微微皱上了双眉。 “你是在想抓到那些人之后怎么和平陵县局的人交代吗?”看到杜言皱眉,赵友勋问了一句。 杜言微摇了摇头:“这个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过去,我是在想这件事的影响。” 听杜言这么一说,赵友勋的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崔建斌是有名的软蛋,任树强这次看来是要把崔建斌往死里整了。”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赵友勋,对于赵友勋居然对太华的局势了解的这么清楚,他先是略感意外,随后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原因。 宋家当初选择平陵或是说太华这个地方做为他们向内地发展的前站,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赵友勋对太华的政局如此了解就可以看出来,宋家的心思不可谓不大。 “别这么看我,你要不是有把握也不会找我帮忙,”赵友勋斜眼瞥了下杜言,略带讽刺的说“你们这些混政府的我还不知道,整天就想着怎么阴别人呢,你这次拿到了耿真的把柄,是不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敲他一下啊。” 听赵友勋这么说,杜言刚摇摇头说了句“我没这么想过,”看赵友勋立刻露出不信的神色,他就接着说“实际上是借着这件事敲耿真也没用,他如果死心塌地的要往任树强那边靠,我等于是连任树强一起得罪了,现在的我还招惹不起任树强。” “那以后呢?”赵友勋看似略显兴趣,实际上语气里却透着压迫“别忘了你答应过小云要让她过上好日子,可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就没那资格知道么?” 杜言点点头,赵友勋的话虽然难听,可却是实话。以赵友勋的家庭背景来说,就是杜言明媒正娶赵小云都会觉得委屈了她,更何况两个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那是绝对不能想象的。 杜言一直怀疑自己这个便宜大舅子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从上次听说他偷偷摸摸准备来个釜底抽薪的给赵小云找男朋友就可以看出,赵友勋虽然嘴上不再说反对他和赵小云来往,可暗地里不定玩什么把戏呢。 和大舅子斗心眼原本就让人头疼,更何况是这么个不省油的大舅子,杜言真有点脑袋疼。 “人抓到之后你就别管了,”赵友勋透过车窗看着山坡下面依旧显得很平静的院子说到“我会让人把那些歹徒送到平陵县局去,就说是我的人训练的时候偶然听说这些人和通缉令上的逃犯有瓜葛才抓捕他们的,至于你要的那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张为民手里有耿真的把柄。” 杜言微皱双眉,说起来他也有些为难,张为民手里的证据虽然可以证明耿真做过什么,可是这样一来的消息在平陵这种地方是不可能掩盖住的,到了下午,整个县城里已经是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看着十字路口上来回巡视的警察和明显增多的联防队,各种谣言立刻在县城里四处横飞起来。 杜言回到县委大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看到办公楼里依旧灯火通明,杜言暗暗摇头。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抓捕行动,可因为牵扯到省长郜克的视察,事情一下就变得复杂起来了。这个时候估计整个县委李没有几个人能安静的渡过这个夜晚了。 走进会议室,一股浓烈的烟味呛得杜言咳嗽了一声,看到围坐在桌子四周的几个人,杜言明显感觉都一丝沉闷的气息。 他刚刚在涂向东旁边坐下来,涂向东就小声对他说:“市里领导知道这边的事了,市公安局已经派人下来,而且任市长也打电话过来专门询问事情的经过。” 杜言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任树强在这个时候直接搀和这件事。 难道任树强知道曾振平让人威胁张为民的事,而这里面又牵扯到了通缉赵爱国,所以准备干预么? 杜言略一寻思又觉得不太可能,以任树强现在的地位,如果和赵爱国这种亡命徒牵扯到了一起,那是最不智的举动。 甚至即便是曾振平,杜言也没指望能通过赵爱国这件事就把他直接牵连进来,以曾振平在社会上的多年经验,是不会愚蠢到在使用不光彩手段的时候自己站到前面去的,他只会在背后操纵,一旦出了事也自然会有人替他顶岗背黑锅。 “任市长发了很大的火,”涂向东继续低声说“看样子市里的压力也不小。” 杜言点点头,他也觉得这样才更符合事实,毕竟任树强再惦记着要扳倒崔建斌,可应该还没丧心病狂到完全不择手段的地步,官场倾轧和勾结在逃贩毒通缉犯怎么也是两码事,任树强不可能分不清这其中的利弊。 只是这么一来,趁机扳倒任树强的机会却又没有了,这让杜言不禁暗暗有些感到可惜。 感觉着会议室里凝重的气氛,杜言也能猜测到这个时候不论是对李培政还是郭松林来说,这段时间多可以说是最难熬的。 毕竟一个在公安部挂号的重大通缉犯在平陵逃脱,这不论怎么说都是平陵县局的重大失误,再加上恰逢郜克视察的前夕,想来即便是市里也会感到压力巨大的。 “县公安局是怎么回事?”办公室里的沉默被忽然打破,李培政的声音在屋里回荡“一个公安部通缉的重大毒贩,居然会在我们平陵县局全力抓捕下漏网了,县公安局的工作是怎么做的?主要领导该负什么样的责任?” 听着李培政虽然不点名,可矛头却十分明显的指责,郭松林捻灭了手里的烟沉声说:“毒贩逃跑这的确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特别是在这种时候,不过我们大家也知道,临时做出抓捕决定的是县局下面的负责人,当时刘局长正在列席常委会,这方面的责任要是追究也应该追究当时在场的直接责任人吧。” “平时的工作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能起到作用么,看来还是平时的工作做得不够,才在临战时刻影响行动啊。”丁秉先淡淡的说“看来还是要加强政法方面的工作,特别是一些强力部门的业务能力,随着经济发展这方面也的确是越来越重要了,需要加大力度和投入啊。” 郭松林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丁秉先,他不知道丁秉先为什么会忽然说出这么一套话,这话看似在打刘老肥的屁股,可话里话外却又好像在为将来的政法委工作加担子增权力。 可丁秉先即便和李培政不是完全站在一起的,可什么时候变得会为他郭松林说话了?丁秉先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奇怪,这两天连续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人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再加上从早晨到晚上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更是让人觉得实在是摸不着头绪。 既然风向有点怪,那还是少说话,看看风头再决定该怎么办,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这个赵爱国一定要抓到。”李培政沉沉的说,他的眼神从几个人脸上掠过心里暗暗感到一阵窝火。 正如郭松林说的那样,虽然抓捕失败刘老肥总是要承担一定的领导责任,可当时做出决定的时候刘老肥的确是不知道,只这一点就足以让刘老肥躲过一个主要领导责任的追求,而且李培政也隐约听说过,下令让刑警队抓捕赵爱国的县局副局长老胡和刘老肥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很好,看来这次老胡不但没能借机会和刘老肥掰掰手腕,搞不好还会让刘老肥给趁机搞倒,进而把县公安局完全控制在自己手里。 想到这,李培政不禁觉得有些懊恼,虽然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考虑这些问题,可他还是不禁琢磨着在这件事上怎么想想办法,不至于让刘老肥乘胜追击,让郭松林那边借着这件事,完全占了主动。 “这件事必须严查,谁那里出的问题就由谁负责,绝不姑息。”郭松林似乎不想让事情就这么结束,他的口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这个赵爱国能在刑警队行动之前听到风声,是不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知道具体行动的人都有谁?这要严查!” 郭松林的话让会议室里的人都不禁暗暗一惊,有的人直接想到,也许这次县局的老胡是要倒霉了。 杜言坐在桌子尽头沉默的听着郭松林的发言,原本应该很顺利的一次行动居然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听到郭松林说要严查参与行动的人,他想到的却是更多。 老胡能下定决心在刘老肥不在的时候调动刑警队展开抓捕行动,这固然是因为看准了这是一次立功露脸的机会,还有就是因为王连义的说项。 如果处理老胡,那么王连义甚至是孙晓鹏都可能会被牵扯进去,想到这里杜言不禁抬头看了眼丁秉先。 丁秉先这时候也恰好向他看来,迎着杜言望过去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摇摇头。 杜言有些奇怪的看着丁秉先,这时候他也和郭松林一样有些奇怪丁秉先的目的,至少丁秉先之前的发言显然对就要担任政法委书记的刘老肥很有利,虽说丁秉先和李培政之间并不如杜言之前想的那么亲近,可丁秉先也完全没有必要靠向郭松林那一边。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人们不由向门口看去,看到满头大汗走进来的刘老肥,人们都露出关切的神色。 “刘局长辛苦了,事情怎么样?”李培政问道,做为县委书记不论心里怎么想的,面对这种事他都比任何人更关心事情的结果。 “李书记,我是来做检讨的。”刘老肥一上来姿态放的就很低,可他这话停在李培政耳朵里,却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恼火“县局现在已经发动了所有警力和联防队,整个县城的交通要道都已经被控制了,不过因为罪犯很狡猾,暂时还没有消息。”说到这,刘老肥摘下帽子擦了擦油乎乎的额头“我要想县委领导做检讨,在这件事上我没有能及时控制和指挥,结果导致罪犯逃跑了,我希望县委和市局领导能对我的错误进行处理。” “老刘啊,不能这么说么,你当时在开会,虽说因为事态紧急县局的有关领导没有通知你就出动刑警队抓捕罪犯可以理解,可毕竟是在行动中出了纰漏,该谁负责的还是要由谁负责,”廖坤从旁边插话道“如果出了事就必须领导负责,下面具体工作出了问题的倒没事,那在座的不是都跑不了?那工作还怎么做?您说是不是啊李书记?” 看着廖坤皮笑肉不笑的脸,李培政神色阴沉的低哼了一声,他到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郭松林那边的步步紧逼,丁秉先若即若离的暧昧态度,还有听到的关于市里可能会出现的人事变动带来的各种影响,这都让李培政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老刘,罪犯究竟能不能抓到就看你的了。”郭松林吸了口烟后皱着眉说,虽然这次事情看上去好像对刘老肥没什么影响,而且还是个能让刘老肥趁机控制整个县局的绝好机会,可因为时间不对,郭松林也还是希望能尽快把事情摆平,毕竟郜克这座大山死死压在心头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市局派来的同志估计哈巴你快就能到了,”刘老肥这个时候也不敢太过分,毕竟赵爱国的逃脱他是负有一定的领导责任的,而现在又正好是他要升政法委书记的时候,虽然暗中庆幸老胡的擅自做主算是帮了他的大忙,可刘老肥心里也多少有些不安“市局方面派来的都是精兵强将,只要赵爱国还在平陵,就一定能抓到他。” 刘老肥说完之后习惯的呵呵笑了一声,可他的话却是让在座的几个常委心里不由都闪过一个念头“即便受到上级的批评,可只要赵爱国真的不在平陵了,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在几个人心里闪过,李培政的秘书小于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李书记,市公安局派来的同志到了。” 李培政立刻站起来带头迎了出去。 在走廊里,几个身穿便装的男人正等在那里,为首的是个大约四十出头的中年人。看到李培政,他就先伸出了手:“李书记打扰了。” “邓处长亲自带队过来,让我放心不少啊,”李培政和中年人用力握了握,然后他回头给跟在身后的平陵干部们介绍着“大家来见见,这是市局治安处邓处长。” “李书记,邓局现在是市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大队长。”旁边一个刑警低声提醒了一句。 “哦,那真是太好了,邓局长亲自下来,这说明市局对我们平陵的支持啊。”李培政笑了笑,同时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脸色略显难看的刘老肥。 市公安局派出一位兼任刑警队大队长的副局长来平陵,由此可见太华市里对这件事的重视,这么一来刘老肥似乎就不是那么好蒙混过去了。 市公安局的人很认真,只和平陵干部打了个招呼算是见面之后,就立刻要求刘老肥给他们的介绍具体情况,看着那些明显要比县刑警队干练得多的干警们,平陵的干部也只能相互苦笑,敬候佳音了。 按照计划,杜言原本是应该当天返回新区的,可因为忽然出现的意外,做为县委常委他必须因为随后可能出现问题的参与紧急会议,所以只好留在县城。 因为是小县城消息传的快,当杜言走进家门的时候,他就看到了满脸紧张神色的桑淑兰。 “小言,那个罪犯还没抓到么?”吃饭的时候杜振海皱着眉问“要不要发动全县的民兵一起找啊,这要是以前根本就跑不了,现在闹的满城风雨的还抓不住,搞的到处都是谣言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是公安局里的人给报的信呢。” “是呀小言,听说那个通缉犯是个大毒贩子,手里还有枪,究竟抓的住么?”桑淑兰焦虑的问,因为儿子是县委领导,她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这件事和儿子就有了关系,抓不住罪犯当然也对儿子有很大的影响。 “妈你放心,没那么悬乎,”杜言安慰着母亲“一个毒贩而已,再说市里也已经派来不少有经验的干警,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那就好,现在外面真是人心惶惶的,”听儿子一说,桑淑兰这才放下心的开始吃饭。 可是才刚刚吃了几口,就被忽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 杜言走过去拿起话筒,电话里随即传来了涂向东的声音:“杜主任,有个事通知你一下,明天早晨会有市里领导来县里视察,请你做个准备。” “谢谢你涂主任。”杜言回了一声,放下电话他心中不禁略微有些奇怪,涂向东在电话里没有给他任何暗示,如果不是说话不方便,那就是涂向东也不知道要来视察的领导究竟是什么意图。 就在他正在琢磨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杜言拿起话筒,丁秉先缓慢而淡薄的声音响了起来:“小杜你听说了吧,明天市里有领导要下来?” “听说了丁书记。”杜言应道。 “小杜,做个准备,可能平陵的人事会有些变动。”丁秉先声调平淡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杜言略微沉默,虽然已经知道平陵的格局最近会发生一些重大变故,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时,似乎还是让人不禁觉得有些突兀。 放下电话,杜言仔细想了想,虽说太华市一直想对平陵的人事安排有个调整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可因为牵扯的方方面面的东西太多,所以一直是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甚至就是刘老肥的政法委书记的任命也是一拖再拖,一直由丁秉先兼任,这就说明各个方面似乎还在相互较量,没有个最终的结果。 可现在,太华市却在郜克即将下来视察前夕忽然做出了决定,这让杜言意识到,不但关于平陵人事方面的博弈可能已经最终有了个结果,而且也将是郜克在担任了一年多省长之后,终于开始发出自己声音的前兆! 四月三十日早晨,早早来到县委大院的杜言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办公楼前的涂向东,因为其他人还都还没到,所以除了为迎接市里领导匆匆来回忙碌的工作人员,就只有涂向东一个人如同检查卫生似的,在办公楼的第二级台阶上低着头来回踱着步。 看到杜言,涂向东点了点头,然后又向县委大院外的大街上看了一眼。 其实来的时候杜言就已经注意到,县委大院前面十字路口边停了一辆警车,这在以前是没有过的。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参与迎接市委领导的干部们也陆续的到来,只是和往常不同,因为头天发生的事情早已经传开,所以人们的情绪也就无形中显得低沉了不少。 看到满脸疲倦的刘老肥时,人们的眼神不禁都略显异样。 至于耿真的出现,则让整个大院里气氛变得很奇怪。 耿真因为正在停职,原本不该参与这样的接待工作,所以他的出现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更引开一串猜测。 可是耿真好像并不在意别人的眼神,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院子一角,既不说话也不看别人,只是杜言注意到,总在有意无意间,耿真的眼神却是都不由自主的飘向县委办公楼右边的一个窗户,那里正是县委办机要室。 上午九点,一辆公爵王开进了平陵县委大院。 随着车子停稳,太华市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绍军从车里缓缓走了下来。 和他一起下车的,是一身浅灰色职业装,平静中透着干练的楚亦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五十九章楚副县长 看着和市委组织部长邵军一起下车的楚亦兰,杜言唇角动了一下。 好像是有所感应,楚亦兰这时抬头望来,恰好看到了他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容。 由李培政带头,平陵的干部们依序与邵军和楚亦兰握手,虽然关于楚亦兰即将任职平陵的消息早不是什么秘密,可是究竟她会担任什么职务,却始终是个谜。 只是现在看到正在停职的耿真的出现,人们的心里也就是隐约猜到了个结果。 当楚亦兰走到杜言面前,杜言微笑着伸出手和楚亦兰握在一起时,这个情景却是引起了旁边人们的纷纷侧目。 楚亦兰今年二十八岁,曾经号称太华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只是她的这个记录却被杜言打破了! 一个小小的县城里有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处级干部已经是很受人关注的事,如果一下子就出现两个,而且似乎还有可能都是县委常委,这就足以引起人们的议论了。 小杜主任的不吃亏是早已经出名的,只是楚副秘书长也不是省油的灯。不说她背后显然颇为强硬的靠山,就是她本人,在太华市委担任副秘书长这段时间,也已经让很多人看到了她干练精细的一面。 这样两个可以说是风头正劲的年轻干部碰到了一起,却是让旁边的人都不由暗暗纳闷,这平陵究竟有什么好的,就非都得往这旮旯里扎堆么? “欢迎您楚秘书长。”杜言微笑着说,不过这次他倒是没象上回一下耍无赖的死抓着楚亦兰的小手不放,而且他也感觉的出来,楚亦兰的手和他刚刚一碰就立刻缩了回去,同时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了一丝警惕的神色,那样子倒好像真怕杜言再不依不饶抓住就拼命揩油似的。 “杜主任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楚亦兰露出个淡淡的微笑“之前在申城谢谢你的帮忙了。” 听到楚亦兰主动提到申城的事,杜言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她。 说起来这次回来之后他才真正发现楚平的能量,比他想象的要大的多。 至少关于他和楚亦兰在申城发生的那些事,迄今为止还没有在平陵听到什么传闻,虽然知道这种事多少总是瞒不过去,总有一天会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可楚亦兰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平陵,如果不是市里发生了什么变化,那就是楚家知道即便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可依旧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这究竟是楚平太自信了,还是借着这个展现他楚家在河西省依旧有着一手遮天的能量?杜言感到有些想不明白。 楚亦兰自己主动提到申城的事,让杜言在多少有些意外的同时,也暗暗感到楚亦兰的来者不善,至少楚亦兰很明显的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 “楚秘书长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杜言随口应了一句之后才发现这话回的似乎有点不对味,果然,楚亦兰原本面露微笑的脸上先是微微一顿,接着就慢慢沉了下来。 看着随后就先前走去的楚亦兰,杜言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这位楚秘书长,而且还很快就要一起共事,这让杜言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在申城干的那些事,一下变得有些不尴不尬起来。 坐在主席台上的楚亦兰很吸引人,事实上在整个太华官场上她都是个不小的名人,年轻,漂亮,据说有很强的靠山,又曾是太华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这当中任何一点在官场上都足以引起别人的关注,如果再结合在一起,那么想不引出话题都不容易。 市委组织部长邵军坐在主席台的正中央,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声调平缓的念着,那是楚亦兰的履历,主席台下上百双眼睛这个时候都注意着邵军,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绝大部分的人,除了在看坐在邵军旁边的楚亦兰,就是在象坐在丁秉先旁边的耿真看去。 耿真的脸色很平静,在台下众多人的注视下,他依旧能不动声色,只是当他在众多注视中看到一双关心的眼睛时,他的神色才略微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根据太华市委的决议,任命楚亦兰同志为平陵县委常委,县政府常务副县长……”念到这里,邵军停了一下,听到下面传来的一阵轻轻的杂声,他微微转头向坐在旁边的李培政看去。 李培政抬了抬手做了个安静的收拾,会场里立刻静了下来,这种效果让他感到满意,于是回过头向邵军微笑着点点头。 “原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耿真同志不再担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邵军继续念着手里的文件,听到下面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他慢慢抬起头看了眼会场“现在请楚亦兰同志做一下自我介绍。” “同志们,大家好……” 看着楚亦兰开始讲话,坐在最靠右的杜言向台下看了看,很快他就注意到在下面聚精会神的听着楚亦兰讲话的干部当中,有一个人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台上某个人的身上,这个人就是楚琳,她注意的自然是耿真。 杜言微微叹口气,不论耿真与楚琳之间是怎么发生的,这当中是不是有着什么交易,可这次市里下来的任命对他们来说 都是最坏的消息。 耿真已经不可能再留在平陵,至少现在平陵没有适合他的位置。而且不论他是以什么样的名义被调走,对耿真都绝不是好事,这可以从邵军的人事宣布中看的出来,在宣布耿真去向的“不再担任”后面,却并没有加上看似惯例,却十分重要的“另有任用”这样的字眼,这本身就已经足以引起人们的诸多猜测,而后邵军在宣读完任命之后,就直接让楚亦兰讲话,却没有给耿真在平陵的工作做出一个哪怕是最小的评价! 这对哪怕只是稍有机关工作经验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都已经很清楚,更何况能坐在这里的这些干部,虽然只是这个庞大体制中最底层的一群,却也恰恰是这个体系中混得最油滑的一群。 所以这时候下面干部们对耿真的去向不但已经再也不关心,甚至看也不看一眼,以免让台上的某位领导无意中看到了,以为自己对耿真抱着同情,那可真是冤枉到家了。 看着台下的楚琳,杜言有些无奈,楚琳无疑是个年轻漂亮很容易引人注意的女孩,只是这些优势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她的致命伤。 看到已经有人注意到楚琳异样的神色,想来耿真与她的暧昧关系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开,而且杜言也不相信他们的暧昧关系就真的那么隐秘而不被人发现,只是之前耿真是大权在握的常务副县长,所以除了张为民那种利欲熏心而又对楚琳有着特殊心思的人,其他人当然也就只是私下里偷偷议论,可今后楚琳的日子显然就不会好过了。 “……我希望能与同志们一起,在以培政书记为班长的平陵县委的领导下,为我们平陵的发展,为三十万平陵人民的生活和未来一起努力!” 楚亦兰的声音提高,当她最后一句说出时,会场里立刻爆发出一片掌声! 而在慢慢抬起手跟着一起鼓掌的时候,杜言注意到坐在靠近自己这边的郭松林的脸上,却是略显一丝阴郁。 楚亦兰的讲话里,只提到了以李培政为代表的县委,却并没有提到以郭松林为首的县政府,而楚亦兰本人又恰恰是常务副县长,这不能不让人对这位楚副县长的到来会给平陵的官场格局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感到疑惑。 邵军在宣布完任命之后就再也没有发言,看着李培政代表平陵县委又发表了一通对楚亦兰的到来表示欢迎的讲话之后,邵军就略作示意,随后在李培政的陪同下离开会场。 不过,就在他站起来从左侧经过欢送他的平陵县委常委的身边时,邵军在耿真的面前停了下来,他略微打量了一下耿真,然后淡淡的说:“耿真同志,太华市委的领导对你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所以希望你能在以后的工作中有更好的表现。” 说完,邵军就转身顺着主席台的台阶向下走去。 在这时,所有人的视线都随着邵军的动作转移着,只有耿真,在听完邵军的话之后,一个人呆呆的站在主席台上,目光发愣的注视着空中,那眼神里有的,只是一片空白。 邵军没有在平陵多呆,虽然李培政一再挽留他吃过中午饭后再走,可邵军却还是坚持离开。 实际上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有心情吃饭,楚亦兰的到来已经引起了太多的猜测,特别是由于在关于耿真去向方面显得那么模糊,就更是让人们议论纷纷。 看到平陵的常委干部们聚在一起,耿真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曾经意气风发的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看着四周人们望向他的眼神,和那些稍一接触又立刻避开的样子,耿真心里不禁一阵凄凉。 “耿县长,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涂向东慢慢走了过来,到了这时再装模作样也没有必要,看到耿真神色不对,他走过去低声提醒“关于工作上的事情先不着急,等有时间了再和楚县长交接也可以。” 听着涂向东这听似好意,可实际上却颇为明显的逐客令,耿真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愤懑,可他也知道涂向东这么做固然是工作,也未尝不是在为处境尴尬的他找个台阶。 看着耿真和涂向东说了几句之后神情落寞的向县委院外走去,杜言不由向站在不远角落的楚琳看去,看着楚琳脸上那同样绝望的神情,杜言不禁轻摇了下头。 为楚亦兰的接风宴是在县委招待所开的。 对耿真以身体不适的名义没有出席,没有人多说一句。在所有人心目中,虽然只是隔了几个小时,可耿真却已经意味着成为了过去。不论之前与他关系如何,这个时候人们的更关心的,是那位刚刚到任的年轻漂亮的女副县长,这就是官场上的人情冷暖,虽然显得残酷,可是却又很现实。 在喝酒的时候,杜言倒是见识了楚亦兰强悍的一面,虽然因为是女干部多少受些照顾,可是至少同为常委的几个人的酒是不能不喝的,而楚亦兰显然也是在酒桌上颇练出了一番经验,所以在谢过了李培政事先叮嘱的大家随意的好意之后,她还是杯到酒干的连续和几个常委各碰了个满杯。 只是当她经过前面几个人,准备举起手里的小酒杯和廖坤碰杯时,却被廖坤忽然拦住了。 “楚副县长,之前你是客人,大家要表示对你的欢迎,现在这酒已经喝过一阵了,大家可就都是平陵人了,”廖坤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了一个很大的杯子慢慢斟满“这酒就当是楚副县长正式成为我们平陵人的证明,怎么样啊?” 楚亦兰尖细的眉梢微微一挑,虽然想到了在酒桌上被为难也是难免的,可她却没想廖坤上来就这么咄咄逼人,这让她心里有些不快,可看着眼前廖坤似笑非笑的眼神,再看到旁边人看过来的目光,她还是伸手接过了酒杯。 “老廖,楚县长喝不了那么多,你可别为难人家。”李培政看似随意的笑着说,同时看了看楚亦兰,对于楚亦兰的背景他虽然隐约知道,可具体的却并不清楚,只是楚亦兰在任命会议上的发言倒是博得了他的一丝好感,虽然不知道楚亦兰为什么会在刚到平陵之后就表现出对他的支持和靠拢的意思,可如果能在这种时候有一个和自己走得近的常委,这对李培政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李书记您说哪的话啊,我可不敢难为楚县长,这以后还得请楚县长多多照顾呢。”廖坤说着轻轻一笑,然后向端着酒杯的楚亦兰说“楚副县长如果喝不了也没关系,慢慢来,以后咱们有的是机会。” 丁秉先默默的看着这一幕,可他并不想出声阻止。 虽说之前在太华市委担任副秘书长,可对楚亦兰来说任职平陵才是她第一次真正在基层工作,而这种区县里的基层工作肯定和看上去四平八稳的市委大楼里不一样,可以说,这一级的官场正是整个国内官场的一个缩影。 楚亦兰如果不能在区县这一级基层机构里锻炼摔打出来,不要说是丁秉先不再看好她,就是她的父亲楚平最多将来给她找一个能安安稳稳往上高升的位置,只是也不会再把太大的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听着嘴里喷着酒气的廖坤这听似随意,可不但继续拿话挤兑,甚至还隐含暧昧的话,楚亦兰神色不动的点点头:“廖部长这真是强人所难啊,不过说的也对,既然是平陵人,那就该有个表示,我先干为敬。” 说着,楚亦兰慢慢把酒杯举到唇边,稍一停顿,随后一口喝干! “好!”廖坤喝了声彩,同时眼角却是先向站在旁边微笑不语的郭松林看了一眼,接着又向宣传部长老徐瞥去。 看到廖坤的眼神,老徐就从桌上拿起另一个已经斟满的大杯,可他还没来得及把杯端起来,却是被站在旁边的杜言忽然撞了一下肩膀,手里的酒立刻撒了个满地都是! “哎呦,老徐对不住,”杜言摸着脑门不住摇头“你看我这刚喝两杯就顶不住了。” 杜言说着却是先前一步,向着楚亦兰举起了一个同样大小斟得慢慢的酒杯。 “楚县长,廖部长那杯是宣布你正式算是平陵人了,我这杯就算是为你在平陵以后的工作生活预祝成功,他那杯是掀盖,算是预告,我这杯就当是为楚县长今天这酒是接底,怎么样?”杜言一边笑呵呵的说,一边把酒杯抵到了楚亦兰面前。楚亦兰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虽然她听出杜言这话里隐约有着为她封了后面酒路的意思,可是看着那满满一杯青果酒,她还是心里不由隐约有些不痛快。 只是旁边的人固然看着,杜言也总是一番好意,更重要的是一想到临来之前父亲给她打的电话,和她能在今天而不是郜克视察之后才能到平陵任职的真正原因,楚亦兰还是接过杜言递过来的酒杯,略微憋气举到唇边! 当酒水进唇的时候,楚亦兰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诧异,她的眼角向脸上似笑非笑的杜言瞥去,可接着就一口喝下了杯子里的酒。 看到楚亦兰喝完酒,老徐就要继续上前,可是这时丁秉先已经站了起来,他手里端着一杯茶水,却是向楚亦兰轻轻一笑:“亦兰,别人的酒你喝了那是为你接风,我这杯茶就当是为你醒酒了。” 丁秉先话一出口,四周气氛不禁一凝! 做为平陵县委三把手,丁秉先一直以来给人的印象其实很淡,甚至很多人往往都会忽视他这个负责党群的专职副书记。 可是现在,当着平陵这么多人的面,丁秉先开口就对一位刚刚到任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用这种口气说话,那意思明显就是在向其他人宣布,我们是自己人! 只这一句,就让在场所有人不禁暗想,丁秉先,终于要有所举动了么? 而这个时候,在四周人们脸色各异的注视下,楚亦兰接过丁秉先递过来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下了杯中的茶水。 “谢谢您,丁叔。”楚亦兰的回答,让四周的人更是目瞪口呆! 站在楚亦兰身边,闻着她身上掺杂着青果酒和一缕淡香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奇特味道,看着她和丁秉先这明显如同双簧一般的表演,杜言不禁觉得自己之前用白开水混着青果酒给楚亦兰喝,倒好像有点多此一举。 看来楚亦兰这次来平陵,不但根本没想着要低调行事,甚至在一开始就亮了底牌。 因为是女领导,很多地方的确不方便,为了这个涂向东特地从县招待所里找了个女服务员配给楚亦兰,然后在酒席结束时,涂向东找了个机会把那个女服务员介绍给了楚亦兰。 看着楚亦兰似乎对他的安排还算满意,涂向东暗暗松了口气,对他来说这个县委办主任实在是不好当,虽然也挂着个县委领导的名义,可实际上也只是个县委管家,这上面的婆婆哪个伺候不好都是个事儿,更何况是楚亦兰这种来历很大,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婆婆呢。 虽然一直有人帮着挡酒,可因为多喝了几杯,楚亦兰虽然开始还能控制自己,可后来也有些头晕了,在四周的干部握手告别之后,她又和李培政在休息室里聊了几句就找了个了借口告辞。 直到走出小招食堂,走上一条通向的后面住所的小路时,楚亦兰才开始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头晕。 “楚县长,您是不是先歇歇?”旁边看上去颇为机灵的女服务员略微有些胆怯的问。 这个叫张萌的年轻女孩之前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安排到楚县长身边工作,开始听说给一位县委领导负责生活,张萌在紧张之余又忍不住的兴奋,毕竟早听说过一些之前的服务员因为曾经为领导服务,一下子就变成了金凤凰,只是没想到这位领导不但是女的,而且还这么年轻,更是这么漂亮,倒是一时间让这个满脑子变凤凰的女孩有些感到失落了。 “不用,我就是有点喝风,稍微缓缓就好。”楚亦兰摇摇头,就是吐也得回到住所关起门来吐,否则这人就丢大了,更何况是女干部。 楚亦兰牢牢记着临行前父亲的教诲,到了地方上,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记住自己是个县级干部,同时忘记自己是楚平的女儿! 楚亦兰心里这么想着,就咬咬牙忍下了心头的难受继续向前走。 和其他男领导不同,因为楚亦兰是女干部,她住处不但要舒适,同时也要考虑到方便,再加上楚亦兰来的仓促,所以在给她安排住所的时候,就让涂向东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仔细斟酌之后,涂向东把楚亦兰的住所暂时安排在了县委小招靠后的一处房子里,这里因为清静,之前曾经是李培政暂住的地方,李培政搬家之后,这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住过。 县委小招后面其他几座房子还住着县里之前退下来的几位老领导,几乎都是全家住在一起,虽然他们已经不再担任领导职务,可因为多年影响和留下的关系交情,倒是也没有人真的拉下脸来让他们搬家走人,毕竟那么做不但招老领导的恨,也会让在职的领导有看法。 一个人一旦给领导留下势利刻薄的印象,那可就真的很不妙了。 楚亦兰的住所和其他房子隔着一排一人多高的竹栅栏,因为之前是李培政住过的地方,所以房子的规模相对宽绰一些,很凑巧的是栅栏另一边住的就是耿真。 不过耿真很快也就要卸任离开,倒也不会出现两位前后任常务副县长见面之后的那份尴尬。 在楚亦兰眼里,平陵的县委小招当然和太华的小招无法相比,不过她并不计较这些。 对于父亲对自己所抱的期望,楚亦兰很清楚。 之前在酒席上廖坤的举动已经让她感觉到这次来平陵似乎不会一帆风顺,联想到之前哥哥楚亦君给她的提醒,和父亲楚平虽然没有说透,可隐约露出的要她在平陵这个各路势力都看好的地方好好奋斗一番的叮嘱。 正因为这样,虽然觉得自己这次来到平陵肯定要面临不小的压力,甚至是很强的对手,可是楚亦兰也知道这的确是个有一番做为的大好机会。 张萌在一间有着两个房间的房子前停下,她摸黑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一个沉闷却震耳的声音忽然从栅栏另一边的房子里响起! 楚亦兰先是一愣,随即脱口惊呼:“有人开枪!”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章县委院里的命案 楚亦兰不但见过枪,而且还亲自打过那么几次。 所以张萌因为那声大响吓得刚发出一声惊呼,楚亦兰在震惊过后已经本能的用力一推,和张萌两个人一起撞进了屋里! 晚上显得异常响亮的枪声也惊动了县委家属院里的其他人。 当很多人还在纳闷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住在前面不远处的人武部长老董! “是枪声!” 正在和杜言下棋的老董几乎在听到枪声的同时如同弹簧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先是愕然的听了一下,然后向杜言打了个手势,两个人一起跑到门口。 “真的是枪声?”杜言的心头不由一震,看着老董脸上骇然的神色,两个人心里不由同时闪过一声身影“赵爱国?!” 老董转身几步走回屋里一把抓起了桌上的电话,谁都想不到县委家属院里会有出现开枪这种事,一想到院子里住的都是县委县政府的干部,老董的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汗。 “县局吗?赶快派人到县委家属院来,这里有人开枪,立刻派人过来!”拨通电话的老董气急败坏的对话筒里吼着“我是谁?我是董学勤!” 对着电话吼完之后,老董抓起衣服向杜言一挥手两个人立刻出门向着枪声传来的大致方向寻去。 当走出院子时,老董向前紧走几步,抢在了杜言前面,在明知道是枪声,而且恰恰正有个危险的毒枭可能会在附近出没之下,老董这么做,这让杜言不禁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应该就在前面那几间房子,”老董就着暗淡的星光向远处暗影里的几栋房子看了看,然会回头对杜言说“杜主任,你到院门口去看看,等县局的人到了带他们进来。” “董部长,都到这儿了当然是咱们两人一起去看看。”杜言摇摇头,他知道老董是一片好意,可在感激之余他却不能就这么把老董一个人扔下自己跑到后面,更何况看着老董示意的方向,想起之前涂向东和他说过的给楚亦兰安排的住处,杜言心里不禁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楚亦兰如果在平陵出了事儿,那不只是做为她父亲的楚平不可能善罢甘休,甚至连刚刚升任省长的郜克都不会答应! 可以说,随着突然提前任职平陵,楚亦兰已经成了楚平或是郜克一方在太华的代言人。 而这样的一个刚刚到任的常务副县长如果出了事,别说李培政担不起,就是太华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如果不摘下几顶乌纱帽,都是交代不过去的。 “好吧,咱们一起去,不过你一定得听我指挥!”有着军人风格的老董稍一犹豫就做了决定,他带着杜言沿着路边的树荫向前走着,同时有些遗憾的低声说“可惜枪放武装部了,要是带出来就好了。” “确定是这个地方吗?”杜言看着前面一片黑暗中隐约闪动的灯光不由有些紧张,压低声音对老董问道。 “没错,离这应该不远的,”老董的额头上也隐见汗水,没有人会想到居然在县委家属院里有人开枪,因为一时间还没有人意识到那是枪声所以院子里还显得很平静,可是一旦有人发现,那么肯定会是一片混乱。 老董再次看了看杜言,他觉得自己之前应该坚持让杜言留在后面,如果真如担心的那样,是赵爱国潜入了县委家属院,那一切可就真的麻烦了! 看到老董再次张了张嘴,杜言立刻意识到他要说什么,可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怎么样都已经没有打退堂鼓的机会,看着前面两栋一明一暗矗立在不远处竹栅栏后面的房子,杜言朝着老董摇了摇头:“董部长咱都到这了,没什么可说的。” 老董无声的点点头,他知道杜言说的的确是事实,到了这个时候即便想要后退也没了什么机会,如果真是那两栋房子里有人开枪,做为县武装部长的他,就有责任为了保护县委家属院里所有人的安全做点什么。 老董哈着腰从树荫里向前慢慢走着,多年军事训练的素质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看着老董虽然略显缓慢却异常谨慎的动作,跟在后面的杜言只能在心里暗暗希望楚亦兰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对面的闪着灯光的房子拉近的窗帘后面忽然闪过一个身影,老董立刻俯下身子,同时向身后的做了个手势,杜言跟着蹲了下来。 这时候杜言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紧张让他感到身上有些凉飕飕的,不过这其中也掺杂一丝兴奋,他知道虽然现在的举动有些危险,可是却是一个难得的和老董加深联系的机会,这与之前两个人只是政治上的合作不同,经历过这种非常情况之后的关系,肯定是牢固得多的。 “那是耿真家。”老董低声对杜言说,他同时回头向杜言看去,耿真白天刚刚丢了常务副县长的位子,现在附近忽然发生枪击事件,这让老董立刻想的多了起来。 “快看!” 杜言忽然低呼一声,老董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立刻看到耿真家原本紧闭的窗帘似乎被微微扯开一条缝隙,灯光从里面泄了出来,隐约可以看到窗帘后面有一个向外窥视的身影。 就在这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已经隐隐传来。 “是县局的人。”老董的声音里透着吐了一口气的轻松,到了这时他才感到身上因为过于紧张而始终紧绷的肌肉有些发痛“咱们先等等吧,让县局的人处理这里的事。” “看来真是耿真家出事了?”老董看着显然因为也听到了警笛声立刻拉近窗帘的耿真家的窗户低声说,而他没有注意到杜言紧皱双眉的眼神却是更多的向着耿真家旁边处在黑暗中的楚亦兰的住所看去。 刺耳的警笛声打破夜色,原本因为之前莫名其妙的巨大声响已经被惊动的县委家属院的人们,看到呼啸而至的警车,不禁纷纷从家里出来看个究竟。 说起来警车在县委家属院里这么横冲直闯的事,还真是从来没发生过呢。一时间人们在远处不禁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从自家房子里走出来的郭松林满面怒色的盯着刚从一辆警车上匆匆下来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警察“胡副局长,县局的人怎么搞到县委家属院来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报告郭县长,是董部长给县局下的指示,”县局副局长老胡几步跑到郭松林面前敬了个礼,然后他压低声音报告着“是这样的郭县长,董部长在电话里说县委家属院里可能发生了开枪事件,在接到董部长的电话之后我就带着正好在附近刑警队的同志过来了。” “开枪?刚才那是开枪?”郭松林脸上的神色一滞,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忽然发生这种事,想来老董也不可能会用这种事乱下命令,再一想起就在刚才响起的那一声莫名其妙却又让人隐约不安的响声,郭松林脸上的神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那你们还等什么,立刻处理问题。” “是,郭县长!”老胡又是一个立正转身就走,虽然他知道郭松林发在自己身上的这怒气未免有些冤枉,可这个时候老胡自己却是恨不得立刻远远躲开郭县长,毕竟白天围捕赵爱国的失利让他已经十分难堪,特别是一想到自己白天瞒着刘老肥擅自调动刑警队的举动,老胡就更是心里打鼓忐忑不安。 人人都知道刘老肥是郭县长的人,老胡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让郭松林提起他白天那场失败的围捕,如果真让刘老肥借机抓了自己的把柄,那可就糟了。 “关掉警笛警灯!”身后的郭松林忽然压低着声音呵斥了一句“还想事情闹的不够大是不是?” “是,立刻关掉警笛警灯!”反应过来的老胡立刻向刑警队员们命令着,这时候他的额头上也已经见汗,其实在接到报告听说县委家属院里可能发生了开枪事件之后,正在附近的他几乎也是一下子就想到了正在潜逃的赵爱国,正因为这样为了能尽快赶到现场,尽管知道这样张扬可能会引起县委领导们的不满,可他还是让刑警队打开警笛警灯,拼了命似的赶了过来,毕竟如果这次再让刘老肥抢了先,别说一直惦记着的局长宝座,就是现在这个副局长的位置也可能不保了。 可是老胡的命令刚刚下去,随着一辆警车迅速开进县委家属院,还没等车子完全停稳,刘老肥已经打开车门,艰难的从车里跳了出来。 “刘局长,你来的正好,”看到刘老肥郭松林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老胡他并不信任“立刻控制现场,注意不要让闲杂人员靠近,你给我记住了这儿可是县委家属院,不允许出一点纰漏的。” “请您放心郭县长,我知道该怎么办!”刘老肥点点头,他回头瞥了一眼站在后面的老胡,理也没理的开始布置起来。 到这时,郭松林看着因为住的稍远,这时才闻讯赶过来的李培政,嘴角先是隐约闪过一丝得意笑意,然后才迎着李培政走过去,和他解释刚刚发生的事情。 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个矫健的身影迅速的躲过众多来回奔跑忙碌的干警和四周围观的人群,接着晚上夜色的掩护,向着家属院深处奔去。 听到警笛而松了一口气的老董向杜言做了个回去的手势,到了这时候也的确不再需要他们。 就在这时,杜言忽然看到身穿联防制服的孙晓鹏从树丛阴影里闪了出来。 “董部长,杜主任,”孙晓鹏打了个招呼,见老董打量他,孙晓鹏机灵的说“杜主任,王所长跟着刘局长他们一起过来了。他让我先来看看。” 听孙晓鹏这么一说,老董就不再注意,西市场所所长王连义和杜言的关系,那差不多是人尽皆知的。 看到孙晓鹏,杜言一直悬着的心一下放了下来,他借着和孙晓鹏说话的机会缓下脚步,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孙晓鹏立刻点点头,他向着不远处耿真的房子看了一眼,然后故意提高声音应了一声后迅速转身离开。 刘老肥见到老董的时候因为看到和老董站在一起的杜言,就先是一愣接着就几步赶了上去。 “董部长,我接到局里的报告就赶过来了,您是不是给说说情况?”刘老肥对老董问着,同时他还不忘向杜言点点头,对于杜言在最近常委会上发生的微妙变化和整个常委会如今演变的局面,刘老肥很清楚,所以这个时候他认为还是和杜言相安无事最好。 老董简单的介绍着,虽然他很谨慎的没有直接指出就是耿真家出了事,可刘老肥从他的话里还是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董部长,李书记他们过来了,我先过去一下。”看着远远走来的李培政和其他纷纷赶到县委领导们,杜言低声说了一句,他迎着李培政一行人走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李培政紧锁双眉沉声低问,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天之中会发生这么多事,而这一切都是在省长郜克就要下来视察的前夕,这让李培政甚至有种似乎大难临头的错觉。 “好像是耿副县长家里出事了。”杜言低声说,到了这时候自然也没什么可遮着掩着的了,外面闹的这么大,可耿真家却是窗帘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电话都不接,明显已经出了事。 “楚县长就住在耿县长隔壁。”因为家住的稍远,刚刚闻讯赶来一头汗水的涂向东忽然低声说了一句,这让旁边几个人不禁都大吃一惊。 “怎么搞的!这是谁安排的?!”即便是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到李培政的脸色铁青“如果楚亦兰同志出了意外,我们平陵班子所有人都难辞其咎!” “李书记,要不要立刻让刘局长命令刑警队行动?”宣传部长老徐脸色微白的看着李培政,虽然从来也没和李培政走到过一起,可刚刚李培政的这句话却是恰好击中了老徐的软肋,那位来头不小的楚副县长刚刚到任如果就出了事,说不定那就真是整个平陵班子的灭顶之灾了。、 一想到自己的前程可能不保,这个时候的老徐真有点恨不得李书记立刻拿出乾坤独断的气魄,不论如何也要大干一场。 郭松林暗暗瞪了一眼老徐,对老徐这种临事就荒的举动他从心里不痛快,同时看到老徐稍有风吹草动就略显动摇,甚至把希望寄托在李培政身上,这让郭松林对他更是有所不满。 “李书记,郭县长,”刘老肥急急的跑了过来“我们已经布置好了人手,现在等着命令了。” “确定是耿真同志的家出事了吗?”李培政再次问道。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错了,就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刘老肥回答着。 刘老肥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间,随着从耿真家方向传来的又是一声“砰”的大响,正在接近的刑警队队员们立刻纷纷扑到在地! “开枪了!”“卧倒!”“后退后退!” 一时间到处都是喊声,人们慌张的要不蹲下,要不躲避,即便是离得很远的干部们也不由纷纷躲到身旁的警车后面。 “外面的人听着,你们耿副县长在我手里,还有他他的姘头!”屋里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如果不想他们死就立刻撤掉包围!” “屋里的人你已经被包围了,跑不掉的,缴械投降可以争取政府的宽大……” “砰!”刘老肥拿着话筒大声喊出的话却被又一声枪响生生打断! “别浪费时间了,这套咱们都玩过!”随着窗帘一闪,两个紧贴在一起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口。 “是赵爱国!”尽管早已经猜到,可刘老肥还是不禁发出一声低呼。 谁也没想到赵爱国在被严密围捕之下不但逃了出来,甚至还隐藏在了常务副县长耿真的家里,而更是让人想不到的是,被赵爱国用来当做挡箭牌的,居然是很多人都认识的县委办档案室的办事员楚琳! 人影一闪之后立刻消失在窗户后面,一时间平陵干部们的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起来,赵爱国出现在耿真家已经让人异常被动,而这其中居然还牵扯到了一个年轻女人,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真是让人已经无话可说。 “楚县长那边怎么样了?”李培政忽然低声问,看现在这种局面,不论结果如何,耿真的前途应该已经算是彻底完了。既然这样,真正应该关心的,自然是比他重要得多的楚亦兰。 “因为离耿县长家太近,我们的刑警同志刚才才从后面绕进去看过,”一直跟在后面的老胡有些莫名其妙的说“不过房子里没人,是空的。” “什么?没人?”李培政不禁大吃一惊,他愕然的回头看了一眼同样满脸意外的涂向东,然后对老胡追问道“你确定县局的同志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吗,不会有遗漏?” “都找过了,派过去的都是老刑警。”老胡这时也是额头冒汗,看到几个领导瞪过来透着另有深意的眼神,他想了想之后摇了摇头“楚县长应该不在耿县长那边,否则赵爱国早就已经用楚县长威胁了。” “楚县长今天才到任,赵爱国不认识她。”郭松林脸色铁青的说到。 听到郭松林的话,几个人的神色同样变得难看以及。想想都让人害怕,耿真也就罢了,毕竟他已经注定是个失败者,可如果让赵爱国抓到了楚亦兰,那事情可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即便最终能安全的把楚亦兰救出来,这个影响也已经是根本无法挽回的,更何况以赵爱国的疯狂,真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那可真是差不多要把河西翻个底朝天了! 正在前面和赵爱国交涉的刘老肥忽然跑了回来,他满脸汗水,警服甚至都完全贴在了肥胖的身子上。 “歹徒要我们给他们提供车辆,还有十万现金。”刘老肥喘息着报告着。 “这绝不行!”郭松林忽然开口“不论是谁被他们抓了都不能放他们走,这是关系到我们平陵社会稳定,不论因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破坏平陵社会稳定的大局,这个不能含糊!” 李培政默默点点头,在这件事上他和郭松林出现了惊人的一致:“绝对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老刘,必要时候让刑警队的同志采取手段强攻。” “是!”刘老肥闷声应了一声,到了这时耿真和楚琳的安危在所谓大局面前,已经根本变得微不足道! 在安排的时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而这时的杜言却并不紧张,他知道如果楚亦兰真的已经被赵爱国劫持,那么孙晓鹏肯定会来向自己报告,而赵爱国之所以会潜伏到耿真家,大概就是因为要借着耿真和楚琳的事勒索他们,所以从一开始赵爱国的目标也只是耿真和楚琳而已。 至于对赵爱国和楚琳的结果,虽然他也能想到那两个人之间也许有很多不为人所知的故事,已经不是这个时候的杜言该去关心的了。 一切开始的都是那么突然!随着前面黑暗中人影闪动和破门后忽然响起的一阵激烈枪声,人们的心霎时揪在一起! 枪声很短暂就停止了下来,当刘老肥满脸兴奋的跑过来时,几个人几乎同时向他问道:“楚县长在里面吗?!” “不在,楚县长没在里面!”刘老肥喘着粗气回答到,然后停了一下他才说“不过,耿县长和那个女人都……都遇难了。” “是嘛。”李培政的神色微微一怔,然后发出了这么一句不知其意的反问。 “里面有两个歹徒,都已经被我们击毙,不过他们在这之前先向耿县长他们开了枪。”刘老肥满脸懊悔似的报告着“这是我们县局的失职,我们没保护好耿县长,李书记郭县长,我请求县委给我处分。不过县局的同志都是好样的,请县委能……” “你们做的已经不错了,”李培政叹了口气,他回头看了眼旁边的郭松林,一时间杜言从两个人的眼中都看到了“这样也好”的含义。 “可是楚县长现在在哪啊?”一直紧张不安的涂向东忽然大声问,这让所有人又是不禁一惊。 “我在这儿!” 随着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楚亦兰忽然出现在了人们身后不远的地方,在她稍后的地方,丁秉先正不紧不慢的跟着走过来。 “我刚才去丁书记家陪他散步了,耽误了这么大的事真是对不起。”楚亦兰向神色各异的看着她的平陵干部们解释着,只是当她的眼神与杜言相遇时,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奇妙的神色。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一章又见交易 三辆轿车缓缓的开进了平陵县委大院,看着从第二辆车里下来的任树强脸上阴沉的神色,原本就异常安静的县委院里的气氛不禁显得有些更加紧张。 和任树强同车而来的,是太华市委宣传部长老苏,不过这位看上去更像个老学究似的宣传部长,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一点市委领导的派头,那种跟在任树强身后默不作声的样子,还不如那位从前面一辆车里急着下车照顾上下的市政府副秘书长。 看到任树强,和李培政并肩站在一起的市委组织部长邵军首先走了过去。 邵军头天因为喝多了一些,所以就留在了平陵过夜,可也因为如此也让他赶上了头天晚上的倒霉事。 任树强虽然飞扬跋扈,甚至连做为市委书记的崔建斌都不放在眼里,可当着下面县里的干部,他的态度倒是不错,看着眼睛里渗着血丝的邵军,任树强走上去伸出手和他紧紧握在一起。 “辛苦了,老邵!” “任市长,您能赶过来太好了。”邵军说这话时的声音不高,可足够让后面的人听到了。听着邵军这话,平陵的干部们不禁心中各有想法。 和邵军握过手之后,任树强脸上刚刚缓和点的神色立刻变得阴沉起来,他冷冷的看了看邵军身后以李培政为首的平陵干部,随后一言不发穿过迎接的几个人,大步走进了县委楼。 会议室里,任树强坐在中间,他的眼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缓缓闪过,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是那种令人窒息的逼视已经令人们不禁心里打鼓,暗暗心惊。 扫视了一番后,任树强的眼光最后停留在了坐在后排靠墙边的刘老肥身上。 “县局的同志能不能再说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听到任树强忽然直接点自己的名,刘老肥先是一愣随后立刻站起来,他没想到任树强上来没问别人,甚至连市里派来的邓局长都没问就先问到自己头上,这种时候不在市长面前混个脸熟,就是对不起自己啊。 这么想着,刘老肥也在激动之余立刻用透着紧张的口气回答:“报告市长,具体发案过程是这样的……” “等一下,我不想听刑侦调查课,”任树强开口打断了刘老肥“我只想知道,你们在破获这起恶性案件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譬如耿真同志与那几个歹徒之间有什么关系,那个在当场同时遇害的女人又和这件事有什么牵连?” 听到任树强这么一问,刘老肥的脑门上立刻见了汗,房间里的人们则心头急跳! 难道任树强真要借着这件事彻底和崔建斌摊牌? “报告市长,具体情况正在,正在继续调查,其中有些情况暂时不是很清楚,所以……”刘老肥声音变得干巴巴起来,到了现在他才发现,这个脸熟还真不是随便混的,时机不对别说没好处,搞不好就可能是鸡飞蛋打。 “市长,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些证据,证明这件事似乎和县局内部人员有关。”一直不说话的市公安局副局长老邓忽然发言,而且他一开口就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内部问题?”任树强看着老邓“能在这里说一下吗?”、 “具体情况就如刘局长说的,的确还需要正视调查,不过我们发现歹徒似乎对县局布局围捕的消息掌握的很早,而且从我们在案发现场的情况看,歹徒出逃的时候虽然仓促,不过是在有了准备之后才逃离藏匿地点的,这显然是有人提前就给他们打电话通风报信,正因为这个所以他们才能提前逃脱。”老邓说到这忽然停下来,他的眼神向着坐在桌子远处的某人身上微微一瞥,然后说到“根据从县电话局的记录结果看,他们接的电话是从平陵新区打出来的。” 老邓话一出口,整个会议室里气氛就是一凝!人们不由自主的向杜言看去。 老邓的话,让杜言也先是一愣,随后心里不由一动。 给赵爱国报信的电话是从新区打出去的?那会是谁? 杜言脑海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就是曾振平在新区的那个金鼎公司办事处里的人给赵爱国通风报信,说起来以曾振平的社会背景,即便这个时候他自己还没直接涉黑,可是和黑社会的关系也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更何况在杜言记忆当中,几年之后的曾振平俨然就是太华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 所以如果说他和赵爱国这种人有牵连,杜言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杜言脑子里稍微一过,随后就被他否定了,因为这次来的不是崔建斌,而是任树强。 如果金鼎公司的人真的在这件事上直接牵扯到了赵爱国的逃脱,那么以任树强在太华几乎一手遮天的势力,就不可能不立刻听到风声。 那么,这次任树强来平陵的目的就一定是为曾振平或者说是为曾静摆脱麻烦,而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老邓靠向哪边,都不太可能直接当着任树强和这么多下面区县干部的面,把金鼎公司牵扯进来。 果然,杜言刚刚这么一想,任树强已经开口问到:“老邓你是说,有人在新区给歹徒通风报信?” 看着任树强脸上始终阴沉却没有什么变化的神色,杜言觉得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某种可能。 “邓局长,你介绍的情况可以肯定吗?”任树强有追问了一句。 “可以肯定,而且我们市局连夜派人到新区做了调查,”说到这儿,老邓干练的脸上露出一丝略显轻松的笑容“调查过程很顺利,虽然报信的人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不过他大概也没想到歹徒会这么快就被发现,而且最终没能逃掉,所以我们根据电话局的记录,已经找到了打出那个电话的地点和具体嫌疑人,估计现在市局的同志已经实施了抓捕行动。” 老邓说着忽然转头向正一脸愕然的看着他的刘老肥说:“对不起刘局长,因为办案需要我们没提前通知县局的同志。” “邓局长您说哪的话,工作需要这是必须的,”刘老肥勉强对着老邓挤出个笑容,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出现这样的发展,可是一想起老邓之前说泄露消息的是县局内部的人员,刘老肥的心头不禁立刻浮起一丝不安,他犹豫了一下后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邓局长,我能问一下嫌疑人是谁吗?” “可以,”老邓干脆的答应了一声后转头对任树强说“我们发现给赵爱国通风报信的是新区派出所所长郭运平。” 刘老肥肥胖的脸上霎时一滞!他愕然的看着老邓,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合上因为意外长大的嘴巴。 “任市长,根据市局同志在现场发现的各种证物的推断,郭运平不但向赵爱国通风报信,同时为了帮助赵爱国在可能无法逃离平陵的时候得以自保,还向他提供了有关县里某些领导的一些情况,这样赵爱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决定铤而走险潜进了县委家属院,采取极端方式劫持了耿真同志,只是因为耿真同志当时反应激烈,才会出现了开枪的意外,导致了赵爱国的计划失败。” 听着老邓看似推论,可语气当中却已经透着案件定性的口气,坐在远处的杜言不禁暗暗摇头。 事实已经很明显,不论耿真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可他做为崔建斌的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耿真死的如此蹊跷甚至可以说是很不名誉,这不论是对于崔建斌个人还是平陵县委甚至是整个太华市,都可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在这种恰逢郜克即将到来的前夕,不要说崔建斌,就是任树强面对发生这种事都可以说是相当被动。 而对任树强来说,这其中恰恰又关系到了曾振平的金鼎公司,如果真的深挖下去,这里面就未必不会把曾家姐弟牵扯进去,甚而可能会牵扯到任树强自己。 所以面对这种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之下,崔任两人做了一次彻底的交易,而这场交易的唯一牺牲品,就是给赵爱国通风报信的新区派出所长老郭! “同志们,看来现在案情的经过大致已经清楚了,但是这还不够。”任树强向老邓点了点头,他的声音依旧低沉而又显得充满压力,这让刚刚还因为老邓的这一番叙述略显放松的气氛又变得压抑起来。 “关于耿真同志的后事,市里会有一个解决方案,不过在这之前,不论是市里还是平陵,对这件的处理都要谨慎再谨慎,”说到这儿任树强向坐在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市委宣传部长老苏说“苏部长,在这件事上就要劳烦你们宣传部门了,一个县委领导在家遇害,而且当时还有个年轻女人在场,这样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上级会对我们太华的干部怎么看?群众会怎么说?在这个时候,不论是市里还是平陵的宣传部门,都必须要做到声音一致,口径相同。你认为呢,老苏?” “对,任市长的指示十分明确,关于一些错误的谣言我们应该予以纠正,这是我们宣传部门的职责,”老苏点了点头,他向远处的平陵宣传部长老徐看了一眼“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大力宣传平陵的正面作用,不但把关于这次事件的各种不利谣言压住,更要树立起一个全新的形象。” “郜克省长很快就要下来,这是郜省长上任之后的第一次下基层,不论是对太华还是下面的区县,这都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任树强的口气逐渐变得强硬起来“我可以在这里明确的告诉在座的所有同志,郜省长的这次视察关系到我们太华市两县一区的未来发展,如果任何人在这个时候制造不稳定因素,不论他是谁,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动机,是干部的要坚决拿下,如果是普通群众,就要采取必要手段,决不允许任何不稳定因素影响我们太华团结发展的现有局面!” 任树强说到这里停下来,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阴沉的凌厉,在这一刻,即便是做为一直紧跟他的郭松林,都不禁心中骤然一惊,暗自不安。 任树强没有在平陵呆多久,连饭都没吃,不到中午他就乘车离开,和他一起离开的是市委宣传部长邵军,而宣传部长老苏却是留了下来,他要和县委宣传部长老徐商量,在这种时候该怎么想办法利用宣传机器,尽量挽回可能造成的各种负面影响。 可是这一切显然有些徒劳。 常务副县长在自己家里被在层层围捕中安然逃脱的歹徒劫持,随后遇害!而和他一起遇害的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这样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已经在平陵这个不大的县城里传开! 所有街头巷尾都在流传着这个显然最能刺激人们好奇心的爆炸性新闻,而且随着流传的消息越来越广,各种版本的内容也是变得越来越光怪陆离,甚至到了后来,已经没有人去真正关心事情的真相,反而只对那些流传得神乎其神的各种故事段子乐此不疲,津津乐道。 新区派出所长老郭是早晨的时候被市局的人悄悄抓捕之后就直接送到市里去的,这期间甚至是到了中午新区派出所发现老郭一直没见人影,随后接到了县里的电话才知道的。 这个消息立刻让整个新区就象炸锅似的热闹了起来! 一直以来很多人都知道老郭虽然是区派出所长,可似乎并不怎么太听小杜主任的话,现在老郭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这让很多人不明真相的人不禁遐想连篇,一时间“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小杜主任,要不别说乌纱帽,可能连脑袋都保不住”的传言,倒是在新区里传了开来。 老郭被抓,最高兴的当然是陈四有,在听到消息之后陈四有立刻找到了区委办主任胡伟平。 看着陈四有那一脸兴奋的样子,胡伟平却在倒了一杯茶水之后默默的独自一人喝了起来。 “我的胡主任,胡叔叔,您倒是给个话啊,”陈四有几乎是哀求似的说“老郭之前把朱老蔫给关进去为的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不是明摆着就是对着杜主任和咱们来的吗,现在老郭把自己折进去了,你还不赶紧找派出所让他们把朱老蔫给放出来?” 看着陈四有焦急的神色,胡伟平慢慢放下手里的茶杯,然后淡淡的说:“四有,你认为现在这个时候放朱老蔫出来合适吗?”看到陈四有一愣,胡伟平继续说“现在县里肯定是乱得一团糟,老郭是怎么回事咱们还不清楚,所以现在这个时候咱们最好的是什么都不干,越乱的时候越要沉住气。别忘了杜主任现在还在县里,他没来电话就说明这里面的事可能不那么简单。” “这能有什么事?” 陈四有有些不耐说了一句,就在他还要说什么时,房门忽然从外面推开,让人略感意外的是,很久已经没在县委办露面的大青乡老支书陈老梗一步闯了进来。 “老梗叔,您今天怎么过来了,有事啊?”胡伟平立刻站起来迎了上去,对这位压了自己将近十年的老书记,这个时候的胡伟平有的却只是感激。 “伟平,你没做主把朱老蔫放出来吧?”陈老梗一边说一边瞪了眼旁边的陈四有,看到陈四有要张嘴说话,陈老梗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不懂事的,幸亏我之前去你那边找你,听说你到伟平这儿来了就知道你要不安分。” “您打我干什么啊,”陈四有懊恼可又不敢顶嘴,只能嘴里不住嘟囔“老郭都进去了,他当初关朱老蔫就纯粹是找茬,现在放出来不是正好吗?” “你懂个屁!”陈老梗的怒气一下被陈四有激了起来“这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郭是抓起来了,上面马上就得调查他以前那些事,到时候工作组下来一问,看你把朱老蔫给私自放了,那时候你怎么交代?别以为人是老郭抓的你放了就没事。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小心懂不?真要是给杜主任惹了大麻烦,看我怎么收拾你。” “哪来那么多穷道道……”陈四有嘴里依旧嘟囔,可他的声音却已经明显低了不少,在看到胡伟平使过来的一个眼神之后,陈四有立刻抓了个空跑出了办公室。 看到走出去的陈四有虽然还不承认,可明显却已经是鸭子的嘴肉烂嘴不烂,陈老梗不禁叹了口气,随后他回头对胡伟平说:“伟平啊,我没看错你,这次你没脑子发热。四有这孩子现在还太年轻,以后你这个当叔的要多管管他啊。” “老梗叔看您说的,要不是您这么多年来一直护着我,我可能早就惹出事来了,”胡伟平有些感慨的说“说实话以前我还真觉得您是和我过不起,可现在看来,那时候我的确是年轻冲动,没有您这么多年的磨练,我可能现在还是改不了那些臭脾气呢。” “那和我没关系,那是因为你自己是这块材料,”陈老梗呵呵一笑,他坐下来然后略为压低声音问“伟平,现在县里这么乱,杜主任不在,现在区里可就你能压得住事,你可不能乱了分寸。” “我知道的老梗叔,”胡伟平点点头,随后他略一沉吟终于还是开口问到“老梗叔,你是干了多少年的老基层书记了,您给说说这次咱们平陵……” 陈老梗微微抬手制止了胡伟平的话想了想,看着胡伟平带着求教神色的表情,陈老梗稍微寻思了一下后说道:“看来这平陵的天,搞不好是要变一变了啊。” 杜言坐在鲤鱼居的二楼,和他坐在一起的,除了车站派出所所长王连义,鲤鱼居的老板沈和福之外,还有一个很少出现的孙晓鹏。 让孙晓鹏公开出现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是杜言经过考虑之后决定的。 虽然之前曾经想过让孙晓鹏这颗暗棋一直保持低调,只在需要的时候才使用,可是从耿真事件上,杜言却是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现实,那就是不论在暗地里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在面对拥有绝对实力的对手时,这些小手段却往往是根本不堪一击的。 在现在的环境下,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都无疑属于这种拥有绝对实力的人物,所以正因为这样,他们才能在一旦决定该如何做之后,可以完全不顾事实的以自己的意志去决定一些事情所谓的真相。 即便人人都知道这些真相是多么虚假,可在面对一位市委书记和一位市长的联手实力面前,都只能任由他们擅自决定,予取予求。 当然,杜言也知道,崔建斌和任树强也不可能通过这件事就握手言和,相反他们之间的斗争会变得更加激烈,如果不是这次事件让他们两个人都有着不为人知的把柄在里面,也许现在这个时候借着这次事件,两个人的斗争已经有了个彻底解决的结果了。 正因为这样的考虑,杜言才决定让孙晓鹏正式在自己的小圈子里露面,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着其他的安排。 “胡局长还真是会拿架子啊,”王连义看了看手表,有些不满的说“估计现在正想着怎么开庆功会,把咱们这事都给忘了吧。” “别着急连义,”杜言淡淡一笑,他很清楚王连义的心思,王连义显然是有些担心一旦和市局的副局长老胡搭上关系之后,自己在杜言心目中的地位就未免会落了一些,毕竟在一位县委常委眼里,一个派出所长和县局靠前的副局长比起来,轻重如何是显而易见的,这么想着杜言继续说“有些人来的晚些也没什么关系。” 听杜言这么一说,王连义的心里变得舒服了些,仔细想想也倒是,自己毕竟和杜主任的关系不一般,不说当初杜主任还是小杜秘书的时候两个人就关系密切,只说自己在杜主任最需要朋友的时候的那份坚持,再想想杜主任回来之后对自己的态度,要说杜主任即便以后会更依靠老胡,可也应该不会冷落了自己。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忽然从外面响起,一直闷头喝茶似乎从开始就没听到两人说话的沈和福立刻站起来走出了包间。 随后走廊里就传来了沈和福先是打着招呼,随后略带意外的询问:“胡局长您来了,哦,请问这位是……” “老沈,杜主任已经来了吧,”县公安局副局长老胡略显粗犷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我说老沈啊,你这次可是招呼错了,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平陵新任县委常委,楚副县长。” 听到外面老胡的介绍,原本只是闻讯站起来的王连义先是看了眼同样似乎有点意外的杜言,然后立刻几步走到了门口。 随着一丝略显清香的气息飘进来,楚亦兰首先走进了包间,在向站的笔直的王连义略微点头之后,看着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挂着一丝微笑的杜言,楚亦兰脸上同样露出了个平静的微笑。 “杜主任,没想到我会来吧,”楚亦兰笑着对杜言说,随后不等杜言回答,她又继续说下去“我是在路上遇到胡局长就随便聊了几句,听说你这边请客,我正好也没地方找饭辙就跟着来蹭饭了,不知道杜主任欢迎不欢迎啊。” “楚县长看你说的,这可是求之不得,除了接风宴,楚县长在咱们平陵的第一个饭局肯赏脸,真是我们荣幸了。”杜言随口说着,却是看到楚亦兰向他有意无意的瞪了一眼,他一愣之后倒也觉得自己这话虽然说的无心了,可仔细一琢磨,却似乎怎么听都有点调笑的味道。 看到老胡来了,王连义变得严肃了不少,而自始至终都站在角落里的孙晓鹏,则很自觉的保持着沉默。 老胡看到孙晓鹏虽然有些奇怪,却也并没有露出什么神色。他知道杜言让这么个年轻人参加今天的酒席,显然是有原因的。 “小孙也在啊。”楚亦兰忽然向孙晓鹏打了个招呼,这让除了杜言外的几个人大感意外,老胡更是暗暗庆幸之前没露出不满,能让两位县委常委看的上眼的人,怎么说都肯定不简单。 几巡酒之后,沈和福找个借口出了雅间,随着气氛逐渐平静下来,老胡眼神开始在两位常委之间来回巡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楚亦兰会忽然要主动参加杜言的宴请,说起来这在官场上是很不符合规矩。 毕竟初来乍到就贸然参加别人圈子里的聚会,很容易让旁人误会。 而让老胡更意外的是,楚亦兰接下来说的一句话:“我刚才听市局里一位认识的同志说,郭运平的案子,好像和县局里有的人有些牵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二章苏倩归来 楚亦兰的话,让在座的几个人不禁全都神色暗动。 郭运平是刘老肥的人,这不但在县局,就是对平陵官场上的人和事稍微熟悉一点的都知道。 因为这个,虽然杜言在新区可说是一言九鼎,可对区派出所却始终是莫可奈何,否则朱老蔫也不会被郭运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抓了起来,甚至还隐约有要趁机整一整陈四有给杜言点颜色看看的意思。 如果说郭运平这么干里面没有刘老肥的授意,自然是没有人会相信。 而刘老肥现在越来越明显的露出紧跟郭松林的步子,这也是让旁观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这么一来做为平陵强力部门的县局已经差不多完全控制在了郭松林的手里。 可是现在楚亦兰的话里透露出的消息,却是让几个人都不能不有了点各自的想法。 原本的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的老胡不由坐直了身子,他先是看了眼杜言,然后又小心的向楚亦兰看去。 当初在听了王连义关于赵爱国出现的报告之后,老胡也很是犹豫了一阵,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经刘老肥就擅自动用刑警队,这无论如何都是个很冒险的举动。 如果成功了自然前途光明,可一旦失败,以刘老肥的秉性,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仔细。 不过自古富贵险中求,在犹豫之后老胡终于抵挡不住成功后会带来的巨大利益的诱惑,一咬牙就把刑警队拉了出去。 当赵爱国逃脱的消息传来时,当时的老胡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以为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搞不好可能帽子不保。 只是谁也没想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局,虽然实在是有些让人惊心动魄,可最终也还算是皆大欢喜。赵爱国被成功击毙,而且还连带出了郭运平这个刘老肥的亲信手下,而经过王连义的暗示,老胡也已经知道暗示自己行动的,是杜言。 能和一位县委常委搭上关系,这让老胡的心思就变得更活动了。 刘老肥要接任政法委书记的消息早在年前就已经传开,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任命迟迟未到,可大多数人认定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当初市委副书记张文亮当着全县干部的面公开点刘老肥的名,而且言语中很有些引为骄傲的意思,虽然很多人也知道刘老肥未必就是张文亮的人,可由此也可见市里对刘老肥的印象不错。 老胡惦记的是刘老肥担任政法委书记之后那把局长宝座,怎么说也不能好事都让你老刘一个人占了吧,进了常委成了县委领导,这县局局长的位子总是要让出来给后面等着接班的人吧。 可是现在楚亦兰隐约露出的口风却是让老胡的心思开始发生转变,虽然当着杜言他不好显得和楚亦兰过于靠近,可是他眼中露出的那种热忱却是已经流露了出来。 杜言端着酒杯默默喝了一口,他知道楚亦兰今天这么不顾官场习俗到自己这边来“蹭饭”,肯定是其意很深,现在一听楚亦兰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老胡,却没有开口。 楚亦兰倒也并不想卖关子,她夹了口菜尝了尝就放下筷子继续说:“郭运平除了和赵爱国有关系,似乎还有其他的不少问题,这里面牵扯到了一些人,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才刚到平陵,很多人事方面情况不了解。” “说的也是啊,楚县长也是刚刚上任,当然以楚县长的能力,只要理顺了关系,很快就能驾轻就熟,”杜言似乎并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说下去,他向楚亦兰举起了酒杯“来,楚县长我敬你一杯,祝你未来在平陵的工作一切顺利。” 看着杜言举起的杯子里的青果酒,楚亦兰不禁想起了之前在接风宴上他暗地里把酒换成了白开水给自己解围的事,再之后更是不禁想起了在自己面临危险时,忽然出现的孙晓鹏,和孙晓鹏对自己说,是按杜主任的命令来救自己的情景。 想到这些楚亦兰不由看了眼端着酒杯满面笑容的杜言,和坐在一旁看上去并不显眼却很机灵的孙晓鹏。 孙晓鹏是什么人,楚亦兰能够隐约猜到,毕竟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可她奇怪的是杜言居然为了救她肯让原本应该低调的孙晓鹏暴露,不过从现在孙晓鹏公开坐在这里,楚亦兰也多少能猜出点杜言的心思了。 我这就当算是多少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吧。楚亦兰想着举起酒杯和杜言轻碰之后一口喝下,然后她看着孙晓鹏似是无意间的问到:“小孙你现在在哪个单位工作啊?” “报告楚县长,我现在在车站派出所担任治安协管员。”孙晓鹏立刻起立报告着。 “晓鹏别这么紧张,在座的都不是外人,放松点。”杜言一句话让其他几个人看孙晓鹏的眼神又是一变。 这话里固然是在暗示别人孙晓鹏算是杜言的亲信,可后面那句”都不是外人“,就已经很明显的是划下了圈子。 杜主任已经表明了态度,接下来就看你是不是识相了。 楚亦兰借着夹菜的机会抬头看了眼杜言,就恰好看到杜言正用同样带着深意的眼神望着自己。 楚亦兰心头不禁略微有些恼火,她知道杜言这么明显的态度里多少有些挟恩求报的意思,可自己不但的确是受了他的恩惠,而且这个恩惠说起来还真是不小。 想起和张萌在黑暗中躲在房子里时的那种恐惧感,尽管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可每当想起来时,楚亦兰还是不由暗暗心惊。 老胡略感不安的偷偷瞥了一眼楚亦兰,在他想来,王连义是杜言的人那是全县皆知的事当然没有关系,而自己和杜言却是刚刚搭上关系,如果没有其他人在座,他当然愿意听到杜言这句明显招揽的话。 可现在当着一位刚刚到任的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杜主任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说了出来,这不只是招揽,听着多少就有些嚣张跋扈,甚至似乎是在警告楚亦兰手别伸的太长的意思了。 如果这个时候接茬,楚副县长会怎么看自己?老胡手心有些出汗了。 不过老胡毕竟也是老油条,他稍一琢磨就想到了办法。 “小孙现在在车站所当治安员?”老胡上下打量着孙晓鹏“看样子是部队下来的吧?” “报告胡局,我刚复员,以前在部队上当过侦察兵,”孙晓鹏半真半假的说,然后又故意看了一眼杜言“杜主任说让我在县局里当个治安员,锻炼锻炼。” “当过侦察兵?那可是部队里的尖子,怎么就这么浪费了?”老胡说着回头对杜言道“杜主任我不是喝多了埋怨您啊,您是公事公办,可公事公办也讲个具体情况不是。再说小孙这样部队下来的尖子绝对是人才,您要是这么浪费不如交给我,我让他进刑警队行不?” “晓鹏才从部队下来,地方上的情况还摸不透,先让他在车站所锻炼一下没坏处,回头我再给他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如果他不满意,我就把他交给你老胡,到时候愿意让他干什么就随你了。”杜言打着哈哈说。 “好,杜主任,咱们就一言为定,到时候可别说我抢你身边的宝贝。”老胡故意哈哈笑了起来。 看着老胡这一番做作,楚亦兰嘴角微微挂起一丝浅笑,她知道老胡今天能做到这样也算是难得,毕竟当着自己的面不好显得太过明白,所以就用要重用孙晓鹏来表明态度。 老胡这么做原本倒也没错,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杜言和楚亦兰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他这种看似面面俱到,却实际含糊其辞的态度,给杜言唯一的印象,只能是这个人外表粗犷内里圆滑,并不可靠。 楚亦兰起身告辞的时候,杜言站起来送她,看着杜言伸出的手,楚亦兰不禁想起上次陪同张文亮到平陵视察的时候,借着和自己握手的机会,杜言给张文亮难堪那件事。 当时杜言一边满脸无赖的死抓着楚亦兰的手不放,一边云山雾罩满嘴跑火车的说个没完,想到这些楚亦兰不禁在握手的时候用力狠狠握了一下! 回味着手上那被攥得真有点发疼的感觉,看着楚亦兰款款离开的背影,杜言心里不禁暗想,楚副县长虽然已经不是楚副秘书长了,可这记仇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楚亦兰离开之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变得轻松了不少。 沈和福不但又进了包间,而且还叫来了自家老婆和两个看上去长相颇为漂亮的服务员。 老胡也变得活跃了起来,各种荤素段子一个接着一个,惹得在座的几个女人半羞半喜的笑个不停。 只是在听了楚亦兰的话之后,老胡的心思却早已经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在终于酒足饭饱之后,借着和杜言一起在大堂里休息,老胡终于忍耐不住低声问道:“杜主任,您看刘局这次……” “胡局长,你们这次抓捕赵爱国的行动做的不错啊,抓住战机行动及时,”杜言微微一笑“至于说赵爱国逃跑,那是因为郭运平通风报信防不胜防,可整个县局在抓捕行动中的表现就是市里的领导也是十分认可的,”说到这,杜言略带深意的说“所以老胡啊,安心工作,组织上会有个合适安排的。” 听着杜言的话,老胡呵呵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今天也就只算是和杜主任搭上了线,这是不是值得杜主任的提拔,还就得看自己的表现了。 “杜主任,小孙是个人才,”老胡知道该是自己有个表现的时候了“现在新区那边因为郭运平出事了,正缺人手,我捉摸着先在县局里把小孙的编制问题解决了,然后放到新区锻炼一下先从基层干警做起,有机会了就提一提,您看怎么样?” 看着老胡脸上询问的神色,杜言略微寻思了一下,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郭运平因为赵爱国的原因进了大牢,这个意外的收获是杜言之前没有想到了,一直以来虽然知道郭运平依仗着与刘老肥的关系,对自己一直阳奉阴违,可因为公安与地方毕竟不相统属,所以杜言也一时没有办法。 甚至就连郭运平为了帮金鼎公司找借口抓了朱老蔫,然后暗自对付陈四有,杜言也只能通过和郭松林之间的交易把事情摆平,可现在郭运平已经当啷入狱,那么空下来的新区派出所长的位置,杜言就不会再允许有人在新区插进来! 孙晓鹏当然不可能立刻担任新区派出所长,可只要把他提前安置到新区就足够了,至于所长人选,杜言却是已经想到一个办法。 看到王连义走过来,杜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沙发:“来歇会连义。” 王连义很随意的坐了下来,长期和杜言相处,他已经多少了解了杜言平时的一些习惯,王连义知道这个时候如果显得过于拘谨,反而会显得两个人之间有些生分了。 “连义,你们所的副所长我记得姓鲍是吧?”杜言问道。 “对,老鲍,鲍庆石,”王连义说“主任,问他有事啊?” “你觉得他工作能力怎么样?” 听杜言这么一问,王连义沉吟一下想了想随后点点头:“工作能力不错,主要是老鲍这个人比较踏实,为人不错。” “那就好,”杜言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坐在旁边的老胡说“胡局长,关于新区派出所所长的人选问题,就麻烦你多费心了。” 听着杜言的话,老胡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算是自己进了杜主任圈子之后的第一件大事,以后自己在杜主任心目中是个什么位置,有多大的分量,就看这次自己能不能顺利拿下新区派出所长这把椅子了! 因为耿真的事件,杜言这几天一直在县里耽误,随着事情逐渐平息,四天之后杜言终于回到了新区。 看着那些迎接自己的新区干部,杜言明显感觉到了某些不同。 石长庚变得沉默了不少,彭俊显得更张扬了,而陈四有虽然被陈老梗狠狠训了一通,可在见到杜言的时候,还是不由露出了些许眉飞色舞的样子,至于双堆镇的副书记老翟也变得比以前活跃了不少,一时间整个新区杜主任小圈子里的人,似乎都是一番春风得意。 唯一没有变化,依旧谨守本分的,是区委办主任胡伟平。 “老胡,那个港发公司的人还没有来吗?”坐在办公室里,杜言问正在帮他收拾文件的胡伟平。 “还没有,之前他们倒是曾经主动提出过要来和您详细洽谈一下关于包购琉璃集陶土的事,可因为前些日子因为县里的那些事耽误了,然后他们就再也没提出过这方面的交涉。” 听着胡伟平简明扼要的介绍,杜言无声的点点头。 之前因为石长庚擅自与港发公司洽谈包购陶土的事,杜言已经听说这个港发公司与市里某些领导似乎有着某些说不清扯不断的关系,虽然到现在为止似乎也只是提到一个市委秘书长刘志,可杜言却知道,以刘志那种出了名谨慎的人,是不太可能这么高调的支持一家港资公司的。、 那么刘志在这件事上究竟扮演什么角色呢?是纯粹的为了捞政绩才和这家公司合作,还是刘志自己也只是一个挡箭牌,他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 “主任,那个港发公司我查了一下,不是什么很大的公司,注册资金才三十万,”胡伟平小心的提醒。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胡伟平这是在暗示他,以这么点的注册资本的小公司,要么就是石长庚拉大旗作虎皮的胡乱瞎用刘志的名义,要么根本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皮包公司。 石长庚会胆子大到胡乱借用市委秘书长的名义?杜言不相信石长庚会蠢到这个地步,毕竟他是当地干部,和那些走江湖玩诈术的骗子不同,这样的谎言很快就会被揭穿,而一旦揭穿就是郭松林也保不住他。 那么会不会是个只有空壳的皮包公司呢?杜言心里捉摸着,可是在认真看了港发公司和石长庚签署的意向书之后,他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按照意向书上的条款,合同一旦签订之后,港发公司与新区之间的每笔生意都是现货付账,并没有拖欠,而且其中很详细的还申明,港发公司会先支付一定数额的运费,如果说这是皮包公司,那么这样的合同显然不会让港发公司从当中获得什么好处。 究竟是怎么回事?杜言心里暗自寻思,事情因为牵扯到了刘志,这就无疑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正在深思的杜言,被外面街上传来的一阵争吵声惊醒,他有些不快的抬头看了眼站在旁边的胡伟平。 自从新区建立之后,随着市场越来越大,虽然新区的经济快速发展起来,可治安问题也变得逐渐严重,小到各种社会纠纷,大到一些越来越猖獗的欺行霸市,打架斗殴都一直屡禁不止,说起来,这也是杜言对郭运平不满的原因之一。 “我去看看。”看到杜言脸上的神色,胡伟平先是走到窗前向外看了看,然后立刻走出办公室。 不过很快,胡伟平就又走了回来,在他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而他的脸上则挂着一丝略微奇怪的笑容,看到杜言向他露出询问的神色,胡伟平就微微一笑,然后让到一边。 站在胡伟平后面的一个身影,就出现在了杜言面前。 “倩倩?”杜言意外的看着站在门口的苏倩“是你?!” “是我,”看着因为意有些目瞪口呆似的杜言,一身白色衣裙的苏倩笑容里掩饰不住的流淌出一丝柔情“回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三章嫁给我 “回来了。” 这么一句话听着,就好像只是刚刚出门没有一会儿,进门的时候随意的打了个招呼。 可是从当中,杜言却听出了那只有他和苏倩两个人才能真正体味到的淡淡离愁和相聚后的温馨。 胡伟平很识趣的退了出去,然后轻轻带上门,办公室里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无声对视的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杜言慢慢走到苏倩面前仔细看着她,然后伸出双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猛的用力把她拖进自己的怀里! “杜言……”苏倩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吟,可柔嫩的嘴唇随后就被覆盖,在唇舌碰触的刹那,分别的离愁顷刻间融化在浓浓的爱意之中。 许久之后两个不住缠绵的人才缓缓分开,看着自己身上原本整齐的衣服变得扭扭歪歪,苏倩原本已经绯红的脸上不禁显得更是艳丽。 “你看你,这样子我怎么出去?”苏倩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整理衣服,可她的下颌却被杜言轻轻托起“别再胡闹了……” “倩倩,你变了不少。”杜言轻声说。 听杜言这么一说,苏倩的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略感得意的神色。 苏倩原本就长得颇为美丽,因为性格文静,更是早就在平陵远近闻名的美人,而一段时间来的都市生活和被杜言有意潜移默化的培养,让苏倩更是发生了显著的变化,这时的苏倩,文静舒雅之中隐约透着成功女性特有的那种平和中的自信和雍容。 “变得让你更喜欢了还是不喜欢了呢?”苏倩的嘴唇略微调皮的撅了一下问,随后她主动伸出两臂攀在杜言脖子上认真看着杜言的眼睛“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就是这次不是因为工作,我也忍不住要立刻回来见你了。”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没来个电话?”杜言轻笑着问,至于之前苏倩问的那个问题,他就选择性的忘掉了,那种问题真是不论怎么回答都是费力不讨好的。 “对了,你猜猜我这次带谁回来了?”苏倩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奇特的笑容,那样子倒似是有种做了什么事情后想获得大人表扬的孩子的神色。 “谁?”杜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问,苏倩这话问的有些不着边际,一时间他倒真是想不到会有谁能苏倩露出这种神色来。 “你让我到东海去干什么来着?”苏倩笑着提醒。 “等等,你是说……你真的把他给弄来了?!”杜言先是一愣,看到苏倩笑眯眯的鼓励眼神,随即恍然大悟的一下把苏倩紧紧搂在怀里“我太喜欢你了我的宝贝!” “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让外面的人听到。”苏倩有些气笑不得的挣扎着,看着身上刚刚整理好的衣服再次变得皱皱巴巴,她有些懊恼的抬起手做出个要打人的动作,可手掌落在杜言的脸上,却变成了轻轻的抚摸“杜言,我一直想快点完成你让我办的那些事然后回来见你。你知道吗,不管我在外面做多大事赚多少钱,可我一直想着你。不知道你一个人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又因为工作有什么烦心事了,还有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我了。” “倩倩,”杜言有些激动的把苏倩轻揽在怀里,他知道苏倩其实是个很敏感的女孩,而且她的性格也很恬静,想到为了让她能帮助自己而把她送到东海市那个充满了各种机遇,可也充满了各种是非漩涡的喧嚣世界里,杜言不禁心中感到一阵内疚“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做那些你不喜欢的事,如果你觉得累了那就回家,在家里给我做饭,洗衣服,以后看孩子,只当我的老婆可以吗?” “你想的美呢,”苏倩先是呵呵一下,随后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也想这样啊,可现在事情一做起来了就回不了头了,杜言你能想象这么短的时间我都在东海做了些什么吗?估计说出来能吓到你。” 看着苏倩略显得意的神色,杜言却只是淡淡一笑,他当然能想到苏倩都做了些什么,因为那都是他提前给苏倩安排的,只要苏倩按部就班的按照他的指示去做,那么不但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就聚集起一笔颇为可观的财富,更重要的是,在很快就要到来的一场场因为种种原因而导致的金融风波中,可以很巧妙的避开那些让很多大鳄都无法逃避的灭顶之灾。 不过这个时候杜言的心思却已经完全落在了苏倩刚刚提到的那个人身上,而苏倩也已经看出杜言那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还是带你去见见人吧,看你现在这样也没心思和我说话。”苏倩微微撅了撅嘴唇,这让杜言差点又有点色令智昏,不过想等两个人独处时的旖旎情景,杜言还是忍住再次把苏倩搂进怀里冲动,在略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看到坐在外间办公桌后煞有介事的在看文件的胡伟平,杜言轻轻一笑,那原本应该是胡学聪的位置,想来胡伟平觉得屋里有些动静可能属于“少儿不宜”,所以就把儿子打发走,自己暂时当了回门岗。 看到杜言脸上古怪的笑容,苏倩原本刚刚平复下来的羞涩立刻浮上了脸颊,她向胡伟平微微点了点头,然后把半边身子靠在杜言身后,一时间看上去完全像个没了主意的恋爱中的青春女孩。 “主任,外面还有几位一起来的客人,”胡伟平在和苏倩打了个招呼后,神色自然的对杜言说,同时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刚才小苏她们要进来的时候和门口的门卫发生了点误会。” 杜言点点头,新区建立之后经济的确是有了很长足的发展,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新区的干部们也就不由自主的滋长出了一丝骄狂。 这一点杜言甚至在县里开会的时候都隐约听人提到过,县里其他一些乡镇的干部就说过,新区的干部平时口气大架子足,很有点全县老子第一的优越感,说起来这固然和新区这两年逐渐形成的良好经济形势有关,可杜言也听到些传言说,这是典型的“有什么班长带什么兵”,新区杜主任为人不吃亏,带出来的手下也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 “老胡,回头开个会,组织区里的干部学习一下,看来区里的工作风气得好好管一下了,”杜言一边和胡伟平顺着楼梯走下去,一边随口说“这个就交给长庚书记去办吧。” 胡伟平的脚下微微一顿,随后就点点头跟着了上去。 苏倩跟在两个人后面,看着杜言的背影,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沉思的神色。 当初刘家辉离开之后,给新区留下了两件东西,一个是辆他自己一次都没摸上坐的桑塔纳轿车,一个就是现在的新办公楼。 桑塔纳轿车让杜言当成了的新区的接待车,平时如果不是来了什么有分量的投资商,就是杜言自己也依旧是做那辆开起来摇摇晃晃的老吉普,而新办公楼也在杜言的力主之下,一楼变成了不但是太华市,就是整个河西省也是独一份的对外综合服务楼。 刚刚走下楼梯,杜言就看到了坐在围着柱子造成一圈的椅子里的一位大约五十来岁,身上透着儒雅气质的中年人。 看到苏倩下来,中年人身边的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立刻站了起来,他的眼神只是落在苏倩的身上,对其他人始终看也不看。 “我来介绍一下,”苏倩向前快走几步“这位是东海交大的方季卿方教授,这位是方教授的助手吕晓光,方教授,这就是我之前和您说过的平陵县委常委,太华市新区杜言杜主任,这位是新区区委办胡主任。” 听到苏倩介绍,似乎是因为杜言的过于年轻,方季卿略感意外的打量了一下杜言,不过看到跟在胡伟平对杜言的态度,再想到苏倩在东海市的现状,虽然觉得这位“平陵县委常委,太华市新区主任”未免年轻的有些过分,和他印象中机关干部的形象大有不同,可还是礼貌的伸出手和杜言握了握。 “苏小姐,您一直说内地有个地方可以为方老师的研究提供足够条件,说的就是这儿?”那个叫吕晓光的年轻人在握手之后故意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问到“这地方可是有点偏僻啊,方老师的研究是现在真正的高科技技术,这里的条件能满足方老师的要求吗?” 听着吕晓光好不客气的质疑,胡伟平微微皱起了双眉,以他多年为人处世的经验自然早已看出这个吕晓光显然对苏倩有着心思,只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胡伟平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虽然正如陈老梗所说,他可以说是杜言在新区的第一亲信,可截至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也还只是停留在工作关系上,要想发展到私人关系,还需要些时候和机会。 只是虽然不知道这位方季卿方教授究竟研究的什么,可从苏倩把他从东海市那么大老远的请来,而杜言立刻就见他的情景看,胡伟平也能猜到这个方教授对杜言来说一定是大有作用的。 “吕先生刚来可能不清楚,我们新区虽然和东海那样大城市没法比,可我们杜主任可不简单,不但把新区搞得有声有色,而且还有很多创新,只要需要,我们就一定能提供能让方教授满意的条件。”胡伟平淡笑着说。 “胡主任,可能你不清楚方教授研究的都是些什么项目,而且说起来我觉得你们这里也的确没有能让方教授的研究课题发挥作用的地方,说起来毕竟迄今为止国内还不能提供能让方教授的研究成功便成实用阶段的条件。” 吕晓光依旧不依不饶的说,同时他的眼神挑衅似的看着杜言,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据说最近这段时间在东海市的证券行业崭露头角苏小姐,这时候看着杜言的那种眼神,只要稍微聪明点的都能明白其中包含着什么含义。 “方教授,看来吕先生是您的经纪人啊。”杜言忽然笑着对方季卿说。 “杜主任开玩笑了,我又不是那些走穴的歌星,哪有什么经纪人。”方季卿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幽默,这倒是让胡伟平有些意外,在他印象中这种大教授应该是很严肃,而且无比神秘的那种人。 听着方季卿略带俏皮的话,杜言却是并不意外,在他记忆里方季卿就是这么一个人,博学却并不古板。 杜言记得,方季卿的讲课生动有趣,往往在讲课的时候还会用一些小幽默和小风趣带动课堂气氛,而他更是鼓励学生能举一反三,也正是因为这个,当时很多学生喜欢旁听这位方教授的课,也正是因为这个杜言才会对他的研究记忆深刻。 “这样吧方教授,您几位刚到就先休息一下,晚上我给几位接风,顺便好好聊聊您的高强度陶瓷材料怎么克服导体过载的能耗问题,怎么样?” “等等杜主任!”方季卿一把拉住杜言,这个时候的他可一点都不象之前那么儒雅风趣了“你刚才说什么?导体过载能搞问题?你懂这个?” “方教授,据我所知您研究的应该是属于应用科学领域里的工业精密陶瓷数控技术,这属于材料应用方面很尖端的一个项目,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您的研究没有得到重视,是不是这样?” 杜言没有回答方季卿之前的问题,却提出了另外的问题,看着方季卿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化,杜言心中不禁暗笑。 “方教授您先回去休息,晚上咱们再好好谈。”杜言说着也不管方季卿是不是答应,就吩咐胡伟平安排方季卿和他身边的两个助手的住处,看着方季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杜言不由暗暗得意。 对方季卿现在的处境杜言当然很清楚,这个时候的方季卿因为不得志,研究的项目又因为很多原因不能推广应用,因此自然影响了他继续研究下去的步骤,正是因为这个,如果没有什么变化,两年之后因为对国内环境的心灰意冷,方季卿将会应邀远赴美国,然后在美国继续研究他的超高强度特种陶瓷数控技术。 而再过不了几年,当国内发现方季卿的研究在各个领域所拥有的重要性时才会后悔莫及,特别是当美国的一个军用技术研究室在方季卿的特种陶瓷数控技术基础上研制出新一代陶瓷反应装甲之后,国内曾经是一片哗然,随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相互指责! 可是现在的方季卿还不是那么显眼,或者说因为某些技术方面的难度问题,他的心思还没有完全因为外界的原因受到太多干扰,只是在听到杜言居然随口就提到了他研究的瓶颈问题时,这位在生活中风趣随和,可在治学研究上却以严谨著称的教授,自然难免大为动容。 看到自己下的饵立刻就见了效,杜言却是不着急了,对付方季卿这种人就得要若即若离,可又偏偏能搔到他的痒处,想来到吃饭的时候为止,这位方大教授是别想好好休息了。 “人我可是给你骗来了,能不能留下可就看你自己的了。”看着方季卿他们离开,苏倩小声说。 “你不但骗来了位大教授,还顺便给我带来个情敌,”杜言故意拉下脸说“那个叫吕晓光的,我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胡说什么,”苏倩先是怕杜言误会的有点紧张,随后看到杜言眼中并不掩饰的笑意,就轻轻白了他一眼“那个吕晓光是方教授的学生和助手,我去拜访方教授的时候认识的他,结果他就整天没完没了的缠着人,我可是从没真正理过他。” “我当然知道,”看到苏倩略带委屈的样子,原本开玩笑的杜言心里立刻感到一阵歉疚和心疼“我知道你的眼里看的是我,也只有我。” “那你呢,你的眼里……”苏倩随口问了一句,可随后就停了下来。 看着苏倩眼中刹那闪过的那丝略带悲伤的无奈,杜言的心不禁猛的一抽,如果不是站在大厅里,他有种要立刻把苏倩揽进怀里再也不放开的冲动! “我是直接过来的,还没回家和我妈说一声呢。”看到杜言露出的愧疚神色,苏倩乖巧的低声说。 “那明天我陪你回去,我想差不多也该是向你们家正式介绍我的时候了,”杜言笑了笑。 “介绍什么,不是早就都认识了吗?”心中一跳的苏倩声音略微有些发干,她隐约意识到杜言要说什么们因为紧张她的双手不禁紧紧攥在一起。 “以前我是以你男朋友的身份去的,这次回去我希望能变成你们老苏家的女婿。”杜言低声对苏倩说。 “你,你说的是真的?!”苏倩的脸上先是一白,借着立刻泛起一片激动的红晕。 “当然是真的,我们也该结婚了,再不结婚我怕你妈又有什么心思了。”杜言半真半假的说,说起来看到这个吕晓光,他就不由想起了张文亮的儿子张涛,随后就又想起了自己那位堪称极品的岳母大人。 想到自己母亲,苏倩也不禁暗暗叹口气,虽说杜言现在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县委常委,可以顾卫芬那心思不定,势利现实的态度,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真的出什么幺蛾子。 至少苏倩知道,在顾卫芬的眼里,东海市大学里的助教那肯定是无比神秘又高不可攀的,谁也不能保证就因为这种纯粹对大城市的盲目幻想,和对大学助教这种头衔的崇拜,会不会她就又给自己和杜言之间出什么难题。 “明天我们就回县里去,”杜言对苏倩说,然后他压低声音小声说“今天晚上咱们好好说说话。” “嗯……” 苏倩低低的应了一声,那声音里透出的甜腻,让杜言不禁先是心里一颤,随后不由抬头看看还挂在头顶老高的太阳,暗暗嘟囔着“怎么还真没早啊。” 当天晚上在沈和福的小鲤鱼居,杜言和胡伟平代表新区招待了方季卿一行,不过整个宴席大体上却是分成了两个圈子。 只喝了几杯酒之后,方季卿就来着杜言坐到一边开始讨论起关于他的研究的问题,当听说杜言居然也是东海大学毕业时,方季卿显得更加热情,而杜言给他提出的一些虽然看上去有些含糊,却恰恰正好触及他研究瓶颈的关键建议,让方季卿在兴奋之余更是兴趣盎然,甚至到了后来他干脆直接对杜言说:“我说小杜啊,我看你当官太可惜了,干脆和我去做学问算了,咱们一起把项目做起来,那也是人生一番作为啊。” 听着方季卿的话,杜言只能无奈苦笑,他当然不能对方季卿说,不要说自己的这点相关知识纯粹就是皮毛,即便真的有这方面的专长,如果自己不能利用做官的途径为他们的研究创造出有利的环境条件,那么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研究出来的东西被束之高阁,而多少人的呕心沥血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方季卿这边聊的热闹,另一边吕晓光也和苏倩说个没完,对这位据说单独一人闯荡东海市,而现在似乎已经颇有成就的女强人,吕晓光觉得自己越来越着迷了。 虽说好像那位杜主任是她的男朋友,可吕晓光相信,以苏倩已经见识过东海花花世界的眼光,以及自己不俗的身份和家世,苏倩又怎么可能会再看上一个内地的土干部呢? 只是让吕晓光讨厌的是,那个姓胡的区委办主任却总是不识相的插进来搅局,整整一晚不是给他劝酒,就是时不时的替姓杜的吹牛,这让吕晓光整个晚上无聊之余,有感到说不出的憋屈。 终于,在胡伟平安排好方季卿一行人的休息,回到杜言的住所做了一番汇报之后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了默默无语,相互对视的两个人。 苏倩有些紧张的站起来似乎要离开,可又缓缓坐下,她不安的时不时的看看房门,似乎怕会有人随时进来,当她偶然扭过头与杜言炙热的眼神相遇时,她的脸颊立刻变得通红一片。 “我回去休息了,”虽然知道这话说着连她自己都不信,可苏倩还是小声说“我在你这儿呆的时间太长影响不好。” “有什么影响啊,我们可是夫妻,”杜言呵呵笑着,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苏倩显得特别有意思“难道我们还不能过夫妻生活了?” “谁和你是夫妻,我们还没领证呢,”苏倩虽然瞪了一眼杜言,可听着他的话,自己的身子却已经微微发软发热“你们这里人多嘴杂的,当心有人打个小报告说你生活作风有问题。” “打小报告?”杜言把身子靠在床变,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微歪着头看着苏倩“敢打小报告的我今天已经把他送到培训班去了,如果有人还不听话,我也不介意把培训班扩大一点。” “你说的是那个,长庚书记吧,他不是大青乡的书记吗?”苏倩小声问着,她轻轻捧起杜言的脸仔细看着他“杜言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说不出来哪点不一样,可我不喜欢你这种变化。” “倩倩,不论我以后怎么变,可我对你是不会变的。”杜言伸手缓缓的解开苏倩上衣的扣子,当一截洁白修长的脖颈和一片细腻的酥胸袒露在他的面前时,杜言轻轻低下头,用嘴唇缓慢而温柔的吸允着那片透着甜美味道的如雪肌肤。 炙热的嘴唇带来的刺激令苏倩的肌肤霎时泛起了一层玫瑰般的红晕,她的身子微微颤抖,随着杜言的双手绕过纤细的腰身在她身后合拢并微微用力,苏倩的上身不禁不由自主的向后弯曲,同时她胸前的一对峰峦如诱人的果实般凸显在杜言眼前。 “倩,答应我,”当两个人的身体结合在一起的瞬间,杜言在苏倩耳畔轻声说“嫁给我吧。” 一时间,苏倩感觉到了杜言那即便分离许久依旧深浓的爱意,伴随着杜言那阵阵如浪潮般袭来的激情爱意,在攀上激情的刹那,苏倩终于吐出了令杜言无比喜悦的回答:“我答应,我答应你,我要嫁给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四章多事平陵 第二天早晨,当方季卿天刚亮就起来兴致勃勃的赶到区委会时,却看到杜言正坐在院子里和胡伟平聊天。 “杜主任你起的还真早,”方季卿有些意外的问,他一边说一边揉着太阳穴“我说杜主任啊,你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我老头子可是被你害苦了,回去之后可就没睡好,一直琢磨昨天晚上和你聊的那些事。怎么样,有兴趣继续聊聊吗?” 听方季卿虽然无意却是恰好说中事实,即便脸皮很厚杜言还是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昨天整整一晚他都没有放过苏倩,长久的离别酝酿积攒的激情在一次次的欢好中不停的释放,当一切归于终于平静时,苏倩早已经是筋软骨酥,汗香淋漓。 只是毕竟两个人还没有正式结婚,虽然对他们的关系人人尽知,可苏倩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更重要的是苏倩不想因为这事对杜言产生影响,所以虽然觉得身上疲惫不堪,可苏倩睡的还是很警醒,早早的就离开了杜言的房间回到了胡伟平给她安排的隔壁的屋里。 杜言却是虽然“奋战”了几乎一夜,可天一亮就立刻起来了,正如方季卿说的那样,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苏倩终于回到自己身边,想到两个人经过这几年的辛苦周折终于可以一尝夙愿,再想到的苏倩不但完全按自己之前安排的那样,终于在东海市站住脚跟事业也是蒸蒸日上,甚至还真的把方季卿这个宝贝给挖到平陵来了,杜言就怎么也睡不着,一早就赶到了区委办。 不过不论杜言来虽然早,可胡伟平却依旧是按照惯例第一个到的人。 “方教授,今天可不行了,我得到县里去办些事,这样吧我让胡主任陪着你们到处转转,看看我们新区,也请方教授吕先生多提宝贵意见,等我回来之后咱们再好好聊聊。”杜言脸上挂着抱歉的笑容解释着。 说起来其实这时候他的心思一点不比方季卿轻松,一想到很快要到苏倩家去正式求亲,杜言就觉得自己这小心肝多少有点发颤,不知道为什么,一向不怎么让他看得上眼的顾卫芬的形象,这个时候不但变得异常高大,甚至还充满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苏倩虽然尽量早起,可当她看到站在院子里聊天的几个人时,她的脸上还是不由微微发红。 吕晓光有些失落的看着苏倩脸上那隐带妩媚的样子,这明显是个刚刚受到爱情滋润的女性所特有的美好容姿,只是看着苏倩现在的样子,吕晓光的脸上却是一片阴沉。 对吕晓光那点小心思,杜言倒是也很清楚,只是在暗暗得意自己老婆的确魅力不小的同时,他却并没有盲目轻敌。 吕晓光也许只是小人物,可这种人却又是典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他在方季卿身边总是起些坏影响,倒是也颇为让人头疼。 看着杜言和吕晓光握手之后随即冷淡下来的脸色,胡伟平就上了心思,尽管不知道为什么杜主任对这位方教授如此关注,似乎还是让他的未婚妻想办法从东海市引荐来的,不过想到杜主任一向从不做亏本买卖,胡伟平就在心里打了主意,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位方教授伺候好。 至于吕晓光,说起来不论是与公与私,这个方教授的助手都似乎对杜主任的计划没起什么好作用,胡伟平这么想着,就对吕晓光加了份小心。 看到胡伟平在和方季卿说话的时候又时不时的应付吕晓光,杜言就知道胡伟平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暗示,说起来能有胡伟平这么一个知心知意的手下的确很舒服,很多事甚至不需要你刻意安排他就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 更重要的是,胡伟平又很明白分寸,知道什么事归他管,什么事不该多搀和,这和那些稍一身为领导亲信就不知进退,为了逢迎领导只会一味向前靠的人不同,胡伟平对自己该处于什么位置十分清楚,所谓远近适当,亲疏有别,在这方面胡伟平可说是已经通晓其中滋味。 看着胡伟平,杜言不由想起了涂向东,甚而想起了丁秉先。 如果说胡伟平是以这些细致工作逐渐确立了的地位,那么涂向东则是靠精明的审时度势始终让自己处于风暴之外,只是正因为如此,涂向东虽然先后伺候了几任县委书记,可却没有一个人把他视为心腹。所以尽管县委办主任的宝座坐的很稳,可涂向东的仕途也注定到此为止,不会再有大的发展。 至于丁秉先,杜言到现在觉得已经有些看不透这个人! 杜言甚至觉得,即便当初李培政没有来平陵,丁秉先的人生轨迹也会发生一个巨大变化,只不过那种变化也许就不是现在的他能想象的了,至于说在他记忆里,上一世的丁秉先为什么一直赋闲家中再也没有侧身仕途,杜言略一寻思之后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在上一世,河西省最终因为种种原因,错过了跨省经济桥这个对内地各省来说都异常重要的政策倾斜的机会,同样因此导致楚平早年间雄心勃勃设想的联省铁路项目再也没有得到新的重视,即便是做为被楚平大力扶植起来的省长郜克,也再也没有因为这个巨大项目带来的连锁反应,启用某些楚平之前的人手。 丁秉先就是在那种背景之下,逐渐沉沦最终失去了再次在仕途上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而现在,丁秉先不但有了另一个难得的机会,甚至因为机缘巧合,与楚平的女儿一起在平陵这个风云际会的地方一展抱负,这让杜言不禁为人生际遇的变化万千而暗暗感叹。 这一切的变化是来自谁呢?是自己造成的吗?如果自己当初不遇到宋嘉逸,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而自己与丁秉先以后的关系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如同和李培政一样,最终因为各自道路不同分道扬镳? 杜言想到这里心中暗叹一声,他向苏倩看去,恰好看到苏倩正向他望来的眼神,两人视线交汇,随后同时露出了个谁也说不清楚却又了然于胸的微笑。 就在杜言因为人生际遇而触景生情时,这时候的丁秉先正坐在自家的葡萄架下喝着早茶。 丁秉先一向有早起的习惯,不论冬夏他都起得很早,然后会沏上一壶茶水喝完之后才去上班。 以前在平陵通讯工作的时候,因为那就是个无所事事的清水衙门,所以丁秉先有时候干脆到单位去和他的早茶,而且往往是一喝就是一上午。 如今却是已经不同,丁秉先虽然在内心里并不想有什么太大变化,可多少也和当初在平陵通讯的时候不一样了。 “哎,辛苦操劳只为功利啊。”丁秉先轻轻叹息一声,他拿起石桌上的茶杯刚刚喝了一口,听到房门一响,丁宏伟从屋里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爸你又早起了。”丁宏伟随便问了一句之后一屁股坐在丁秉先对面,拿起个杯子给自己沏了满满的一杯茶水。 “水太满容易流出来。”丁秉先看了一眼儿子,随后漫不经心的说。 “爸你别和我打哑谜,我不是杜言,不习惯你们这些当官的整天云山雾罩,您直说吧,是不是又要训我。”丁宏伟一边说眼神却是一边向屋里瞥。 “别这么没出息,不就是一晚上没见吗。”丁秉先嘴角露出个笑容,说起来他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道德先生,丁宏伟昨天带着女朋友回来了,所说丁家的房子不小,可半夜里丁宏伟偷偷摸摸的往陆瑶屋里钻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东西引起的响动,丁秉先夫妻却是都听到了。 丁宏伟呵呵笑了起来,他自然是不怕自家老子说什么,可以说丁宏伟后来养成的所遇而安的性子,很大原因就是受到丁秉先的影响。 “宏伟,你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了?”丁秉先不经意的问。 “不错啊,”提到生意,丁宏伟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爸你知道吗,现在不论是东海还是沿海其他地方,人家那才叫一个发展迅速,咱们内地根本比不了。不说别的,我听说杜言的女朋友苏倩在东海就发了。” “苏倩?”丁秉先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我听说她辞职之后到东海去了,也是下海做生意了?” “爸你还不知道啊,苏倩现在可不只是做生意,人家现在都快成东海市的金融女强人了。”丁宏伟有些羡慕咋咋嘴“我听说她开始到东海的时候就是租了一间小屋,然后就开始做东海市当地各个企业内部配发证券的代理买卖这个活儿,爸你知道内部配发证券是什么吗?” “听说过,”丁秉先微微点点头“是各个单位的企业内部股票吧,听说是东海市政府以行政命令要求企事业工作人员必须购买的。” “爸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丁宏伟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神色“东海好多企事业都发了这种内部证券,不过据说效果不怎么好,如果不是政府行政命令,单位职工们根本就不愿意要那些花花绿绿不值钱的玩意。” “你说苏倩到了东海之后就开始干这个?”丁秉先又问了一句。 “是啊,也不知道苏倩是怎么想的,哎,其实是不知道杜言是怎么想的,苏倩肯定是听了他的话才辞职去的东海,”丁宏伟继续说“不过我听说在这件事上宋家的人帮了苏倩不少,就是那位乔总,好像苏倩一开始的代理办事处就是挂在乔总在东海市的公司名下的,而且也是乔总给她介绍了一些东海大企业的客户,然后她就开始做起来了。” 丁宏伟说着说着就又露出了羡慕的神色:“爸你知道吗,没过多久苏倩就不在以前她呆的那间小屋子里了,现在她在东海的江东金融区有一间办公室了,你知道那地方一年要多少租金吗?爸你听我说……” 丁秉先微微抬起手打断了丁宏伟的话头,他先是默默喝下一口茶,然后抬头看着儿子。 看到丁秉先这个态度,丁宏伟只好乖乖的闭上了嘴,虽然父子之间关系融洽,而且丁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可丁宏伟知道,只要自家老子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那就意味着其实他已经把自己彻底看透了。 “你也想学苏倩做那个金融代理的买卖是吗?”丁秉先慢条斯理的问。 “呵呵,爸,那个是真来钱啊,而且说起来也风光,叫什么金融财务顾问中心,一听就特提精神。” “不行。”丁秉先理也不理的开口就绝了丁宏伟的心思“这个你想都别想,老老实实在南方做你的生意,就算这样只要你老实本分不犯糊涂,现在赚的钱已经足够你以后生活无忧的了,所以你没必要搀和这事。” “爸,为什么啊?你看人家苏倩……”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丁秉先的声音难得的严厉起来,他看着一脸愕然的丁宏伟,再看看站在屋门里面因为听到动静正向院子里看的陆瑶,丁秉先轻轻叹了口气“宏伟,有些事我不能和你说的太深,因为你一来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说了你也不懂,二来你太随意嘴上没个把门的,和你说了我也不放心。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别人发财是别人的事,哪怕苏倩将来能把东海市给买下来那是人家的缘法,这个边你不能碰,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将来你得吃大亏。” 丁宏伟的嘴唇动了动,他显然还是有些不甘心,只是以他对自家老子的了解也知道,别看平时丁秉先对他这个儿子不是那么严厉,甚至有时候还有点没大没小的,可一旦认真起来,那绝对是说一不二,谁也别想让他改主意的。 “可我不明白啊爸,你不让我干这个也成,可你至少得和我说说为什么吧。”丁宏伟还是决定再努力一下。 丁秉先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拿起了旁边桌上的书包:“没时间了,我去先去上班回来再和你细说一下,不过在这之前你先自己好好琢磨一下,想想为什么苏倩能做的事你绝对做不了,”说到这儿,丁秉先慈爱的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儿子,如果你真能琢磨出里面这点道道,我也就放心你以后了。” 看着丁秉先走出院子,丁宏伟发着愣神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嘀咕了一句“什么和什么啊”之后,莫名其妙的转身进了屋。 丁秉先平时喜欢走着去上班,现在这个时候虽然还没到后世那种芝麻绿豆大的官就架子十足威风八面的地步,可一位在全县排名第三的县委副书记,也是个了不得的名人,而丁秉先在之前担任平陵通讯的主编的时候是有名的好脾气,甚至即便是担任了县委副书记,可有空也还会跑到后山去和以前那些老棋友们杀上几盘。 所以虽然一路上认出他的人不少,除了一些恨不得立刻在副书记面前混脸熟的人规规矩矩的走过来,大多熟人可只是随口打个招呼。 丁秉先喜欢这种随意轻松的环境,有时候想想他甚至对当初答应李培政再次出来工作是不是正确都感到怀疑,只是他也知道从郜克决定重新启动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那一刻起,不论自己怎么想的,现在的一切其实上已经注定了。 丁秉先沿着小青河不紧不慢走着,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的机器轰鸣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知道那是三零七厂正在搬迁改造。 说到三零七厂,丁秉先心里不禁有些许感慨,因为改制矛盾,人们的注意力之前都被重机厂那边吸引了,而实际上有着相同问题的企业绝不止重机厂一家,三零七厂就属于和重机厂一样正陷入困境的国家企业,只不过重机厂毕竟还有着雄厚的底子和多少还能维持得住的市场。 而三零七厂因为以前是军工企业,随着国家对军工行业的缩水式控制,三零七厂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到了现在,三零七厂甚至要靠卖厂房和地皮维持工人们的生活费了。 丁秉先微微皱着眉头,他倒是想起了不久之前杜言似乎有意无意的提到过要利用三零七厂那片很大的厂区土地做文章,以此盘活三零七厂,甚至好像还提到可以利用那种方式做为解决重机厂改制中工人们的出路问题,只是随着突然出现的耿真事件,正常工作就一下子被彻底耽误了。 想到耿真,丁秉先只能轻轻叹息一声,耿真无疑是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手下一员大将,可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耿真却与崔建斌之间发生了某种隔阂,这不止是之前耿真莫名其妙的宣称丢失了评估报告,更重要的是,耿真的事已经过了快一个星期,可到现在为止,市里不但还没有个明确的表态,甚至连耿真的后事,市里也只是派了一个排名靠后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参加而已,至于市委方面,则是一个参加的人都没有。 这固然是因为耿真死的实在是不名誉,更重要的是崔建斌是在利用这种态度告诉别人,不要用耿真的事打什么主意! 如果说以前的崔建斌在很多事情上表现的有些能力不足或者说有些过于瞻前顾后,那么在耿真事件上,崔建斌难得的表现出了一种坚决,只是这种坚决在很多人眼里看来,显得多少有些冷酷凉薄。 迎面又有一个过来的人和丁秉先打了个招呼,丁秉先随意应了一声。就在他要和那个人错身而过时,那人忽然一把抓住了丁秉先的胳膊! 紧接着,从旁边忽然冲出了一个身影,随着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喊,一个中年女人猛的跪在了丁秉先的面前,抱住他的腿发出了凄惨的哭号:“冤枉啊!丁书记你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女儿楚琳死的冤啊!” 随着这声哭喊,那个抓住丁秉先胳膊的男人也爆发出了沉闷却透着绝望的大声哀叫:“丁书记啊,你得给我做主啊!” “老楚,你们这是干什么?!” 清醒过来的丁秉先低声呵斥着,他这时已经认出来,这两个人正是楚琳的父母! 说起来楚琳的父亲和丁秉先早年间在一起工作过一段时间,因为这个,楚琳在毕业回到平陵进县委办的时候丁秉先多少帮了些忙。 因为牵扯到耿真,在经过考虑之后当初按照县委决定,去楚琳家解决问题的是涂向东。 根据涂向东回来时的汇报,楚家的人显然无法接受楚琳是因为意外被牵扯进去的理由,以至当时就显得情绪很激动。 只是虽然也已经做好了可能会有变化的考虑,丁秉先却的确没想到,楚家的人会在自己上班的路上忽然找上自己! 楚琳的父亲神色用手紧紧抓着丁秉先的袖子,他的两眼通红,一张略显倔强脸崩得紧紧的,因为激动他的嘴唇不住颤抖,听到丁秉先的的话,他就只是不住的摇头。 “丁书记,我们是不甘心哪!不甘心孩子都去了还背着一声脏水啊!”还能控制住情绪的老楚压低声音说“小琳这孩子你知道,不是那种不守本身的啊,可就有人说我们家小琳是和人鬼混才招来的杀身之祸。昨天晚上耿家的人到我们家来,他们把我们小琳的灵堂给砸了!”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的老楚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憋闷许久的哀嚎“丁书记,你得为我们家楚琳说句公道话啊!” “耿家的人?”丁秉先的双眉立刻皱了起来,他怎么也没想到耿真家的人会干出这种事,之前因为担心耿真的家人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市里曾经专门派人到他家做工作,可谁也没有想到,耿家的人会突然到楚琳家闹事。 “丁书记!你可得给我们家楚琳做主啊!”虽然丁秉先退后一步,可是楚琳的母亲立刻又一把抓住了丁秉先的露腿,只是不停的哭喊“他们耿家的人不讲理啊,砸了我们小琳的灵堂,这是安心让我们小琳在地底下也不得安生的绝户事啊!” “老楚,让你家里的冷静点,我看你们两口子才是死了都不让楚琳有个好名声,这种事非得闹的满城风雨所有人都知道?”丁秉先一甩袖子对老楚狠狠的训了一句。 听丁秉先这么一说,稍微清醒过来的老楚本能的回头看看远远围在四周的人群,随后忽的一把拉起自己老婆,双眼却是死死盯着丁秉先一字一句的说:“丁书记,我老楚不让你为难!可我今天也把话撂在这,如果他耿家不给我们家小琳个说法,我就是拼命也和他耿家没完!” 说完,他拽着老婆转身就走,只留下后面看着他们背影独自沉思的丁秉先。 因为楚家的人半路出现,丁秉先难得的迟到了,当他刚刚走上二楼,就看到了早已经站在楼梯口的涂向东。 “向东,耿家的人是怎么回事?”丁秉先开口就问,他知道以涂向东一向机灵的耳目,自己半路遇到的事他一定已经提前知道了。 “我正要向您汇报呢,丁书记,”涂向东随着丁秉先走进了办公室“李书记已经知道了,昨天耿真老婆娘家的一些人到了楚琳家,不但把楚琳的灵堂砸了,还有人往楚家门口扔了一堆破鞋。” “哦?”丁秉先皱了皱眉,这个他到没听说,不过想来楚琳的父亲毕竟还没脑子发热到当着街上人的面把这么丢人的事也说出来“耿家的人现在在哪?” “我们怕耿家的人再闹事,知道之后连夜出去找,现在他们已经都被安排到县委招待所了,”说到这里涂向东压低了声音“耿家的人话里话外说,耿真是因为得罪了人才遇害的,虽然没明说可话里的意思是耿真是为人顶缸才死的。” “胡闹!”一向以随和著称的丁秉先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愤怒“他们想干什么?是怕事情闹的不够大还是嫌耿真死的还不够丢人?是不是非得把他那点事都抖出来,让耿真落个身败名裂才甘心啊?” 看着丁秉先脸上愤怒的神色,涂向东暗暗叹了口气,如果说听到耿家的人闹事之后,李培政的愤怒更多的是考虑影响问题,那么丁秉先的愤怒明显就是有着更深的意思在里面。 在郜克即将视察的前夕闹这么一出,而耿家的人还露出那样的口风,这不论是对太华市还是做为市委书记的崔建斌本人,都如同致命一击! 而对丁秉先来说,更重要的是,上任伊始的第一次视察就遇到这种事,郜克会怎么想他这个平陵县委副书记? 而当杜言和苏倩中午到了县城,听到楚琳家发生的事情之后,杜言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究竟是谁要把这趟水给搅混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五章得偿所愿? 见到走进家门的苏倩,顾卫芬先是一愣,借着就立刻大哭起来。 看到母亲这个样儿,原本满脸喜悦的苏倩也不由搂着顾卫芬一块掉起了眼泪,这倒让站在一边杜言多少有些尴尬。 想想毕竟是自己鼓动人家闺女离家,而且还趁机占尽了便宜,原本看到顾卫芬时的那点小小不快,也随着苏倩的哭声烟消云散了。 倒是苏倩的父亲苏国忠在看着女儿回来高兴了一阵之后,就拉着杜言开始坐到了一边。 苏国忠是常年酒不离口的,看到杜言他就把有拿出一个杯子斟满了递到杜言面前。 “叔,您尝尝这个,”杜言知道苏国忠的脾气,所以干脆把自己带来的四瓶青果酒直接摆到桌上,还顺手打开了一瓶“这是我们大青的酒厂新酿的“一品真”,您给尝尝,您可是品酒的行家。” “一品真?你们还给酒封了品级啊?”苏国忠一边说一边亟不可待的扯开封口把精细的酒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有些愕然的看看杜言“你们这酒的味不浓啊,可香气真是不错。” “叔,现在喝酒和以前不一样了,讲究的是个品位,”杜言说着看着苏国忠闭起眼睛回味酒香的样子,心里暗暗琢磨自己之前的想法看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叔,我和您商量个事啊。” 听杜言这么一说,原本正和女儿哭哭笑笑的顾卫芬就立刻停了下来,她的眼神在女儿和杜言脸上不住来回巡视,看到苏倩露出羞涩的神色,虽然心里已经多少有了准备,可顾卫芬还是一下子觉得好像触到了心里某个一直在回避的刺痛。 苏国忠慢慢睁开眼,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杜言,那样子让杜言居然多少有些紧张起来“小杜啊,有什么话要和叔说就尽管说。” “叔,是有几件事,要不我先说您的?”杜言决定耍个小聪明,或者干脆说是想让自己先冷静下来,看到苏国忠听到这话的意外神色,杜言笑了笑“叔,我想聘请您当我们新区青果酒厂的品酒师,您觉得怎么样?” “品酒师?”苏国忠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虽说以杜言现在的身份给老丈人找份不错的闲差实在不算什么,可听到这么“高端”的名字,苏国忠还是多少有些意外。 “品酒师?那不就是专门整天喝酒的吗?”顾卫芬有些不满的插了一句,同时在说话时又偷偷看了眼杜言的脸色,现在她对这个“女婿”可是已经多少有些害怕了“你苏叔现在已经整天和酒没完了,这要是当了什么品酒师,还不得泡在酒缸里?” “你懂什么,品酒师人家那是高级知识分子,你以为随便谁都能干啊?”苏国忠呵斥了一声老婆,然后看着杜言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说小杜啊,你叔我就是好这么一口,可你也知道我喝的那都是些什么货色,还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喝上你送来的那些好酒,怎么?就苏叔这样也能当品酒师?小杜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惦记着先腐蚀你苏叔,然后有什么心思啊?” 杜言额头微微有点出汗,虽然早知道苏国忠不好对付,可没想到自己这老岳父还真是个精明人,自己这点曲线的心思刚一露出来就让人家给看了个清楚。 “苏叔,苏婶,那我就直说了,我请你们答应我和倩倩结婚。”看到最终还是躲不开那临头一刀,杜言干脆挑明了。 “倩倩这是真的?”尽管早有准备顾卫芬还是意外的看向苏倩,看到女儿脸色通红的转身跑进了自己房间,顾卫芬有些无措的又看向听了杜言的话就沉默下来苏国忠“老苏……” 苏国忠抬手止住了顾卫芬的话头,他认真的打量着杜言,直到看得杜言脑门有些见汗了,他才开口问道:“小杜,你和倩倩的事我们也都知道……” 听苏国忠这么一说,杜言心里就是一跳不禁琢磨,难道苏国忠已经知道自己把人家女儿不但早已经吃进肚子里,甚至还食髓知味的吃了又吃? “小杜你的为人我们也清楚,就因为这个我不反对你和我们家倩倩来往,”苏国忠继续说,这个时候在杜言眼里,这位不论是前生还是今世的老丈人,那种气势真是一点不比他见过的那些省市领导们差“小杜,你今天这算是正式求亲了,我就是想问一句,你能保证将来不变心吗?” 听苏国忠这么一问,杜言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他站起来先是向顾卫芬微微点头,然后很规矩的站在苏国忠面前说:“苏叔苏婶,我在您两位长辈面前可以保证,我这辈子也不会辜负苏倩的,不论将来我做了什么工作担任了什么职务,我对苏倩的感情都是摆在第一位的。” 听着杜言的话,顾卫芬原本绷着的脸慢慢缓和了下来,她看看丈夫再看看杜言,犹豫了一下张了张嘴之后扔下一句:“你们看着办吧。”就忽然捂住了嘴转身进了苏倩的房间。 “唉,养了多少年的闺女啊,一下子就成了人家媳妇,唉,”苏国忠叹了口气拿起了桌上的空酒杯,却是端着抬头看了眼杜言“怎么,闺女都给你了,给老丈人倒杯酒不应该啊?” “啊,应该应该,”喜出望外的杜言立刻拿起酒瓶给苏国忠满满的斟上“谢谢您,爸!” “你小子真会顺杆爬,不愧是当官的料啊。”听到杜言叫的这声“爸”,苏国忠哈哈大笑起来。 外面笑声朗朗,房间里,顾卫芬和苏倩这对母女却是正搂在一起相对垂泪。 “倩倩你真想清楚了?”顾卫芬揽着女儿轻轻拍着苏倩柔嫩的肩膀“你这一答应以后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你不再想想了?” “妈,我想清楚了,早就想清楚了,”苏倩虽然脸上挂着泪水,可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却是毫不掩饰的“杜言对我好,我也喜欢他,我不图他以后当什么大官,只要他对我好就行,再说我在东海这段时间虽然短,可赚的钱已经足够我们以后生活的了,就算他将来当官不如意,我们也可以做生意养活自己。” “倩倩啊,可我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啊,你也知道杜言他……”顾卫芬有些担心的看看女儿,可看到苏倩那种坚决的神色,她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也知道你们两个是真好,可杜言心思大啊,他今年才二十五就当了县委领导,以后这官肯定还得升,要是以后他变了心怎么办,你还记得那个叫赵小云的吗?杜言不是听说和她走得挺近的?” “妈,赵小云是华昌的乔总安排和杜言联系的中间人,他们有联系都是工作上的,你别乱想。”苏倩轻声解释,虽然找小云和杜言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始终是她心中一个隐隐的痛,可在母亲面前苏倩却维护着杜言,因为她知道以顾卫芬冲动而不经大脑的脾气,也许就会不顾后果的把这件事给扯到外面去,这对杜言来说显然是很不利的。 “那杜菲呢?那可不是个省油灯,你又不是看不出来那小丫头对她哥揣着什么心思,”顾卫芬依旧忧心忡忡,想到女儿嫁过去之后可能会遇到的各种麻烦,她就在为女儿终于有了个归宿的同时心里又不禁矛盾丛生“小姑嫂子原本就处不来,何况杜家又和别人家不一样,杜菲如果真因为吃醋和你过不去,你以后日子可就难过了。” “妈,让你说的好像杜言多讨女孩子喜欢似的,如果那样你怎么以前还那么反对我和他来往呢,”苏倩有些无奈的说,她看得出顾卫芬的确是在为她担心,这让苏倩想起之前母亲虽然蛮横甚至有时候根本不讲理的背后,却是真心对自己未来的担忧,想到这苏倩更加用力抱紧了母亲“妈你放心吧,我现在和小菲关系不错,再说小菲现在岁数还小,就是孩子心思,将来等大些了我和杜言给她找给般配的男朋友也就没事了。” 看着女儿提到将来时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憧憬神色,顾卫芬轻轻叹口气:“你既然都下了心思了,我这当妈的也管不了了,这么着吧,回头你让杜言给他爸妈捎个信,两家长辈见见面,让你爸和他爸就把这事给定下来吧。” 说到这儿,顾卫芬先是一顿,接着眼泪就一下流了下来,看到母亲的样子,苏倩也不禁悲从中来,一股说不出味道的辛酸,让她不禁伏在母亲的怀里痛哭出声。 中午是在苏倩家吃的饭,看着一边在厨房里做饭,一边时不时的抹一把眼泪的那对母女,苏国忠和杜言不禁相顾苦笑。 “小杜啊,你算是走运的,当初我上苏倩姥姥家去求婚,那就差隔着二里地一步一个头了,”喝着‘一品春’咋吧着味道的苏国忠小声对杜言说“那才叫过五关斩六将,你小子现在这点难处算什么啊。” “爸您说的是,”杜言这时候顺眉顺眼的,姿态放的叫一个低“说起来我正要和您说说呢,我准备把大青的酒厂扩建,您以前在县供销做过,您看看是不是到时候能帮着咱们酒厂想想办法?” “你想把大青的酒厂搬到县里来?”苏国忠有些意外的看着杜言“你心思真不小啊,说吧让爸怎么帮你?” 听着苏国忠这时候就俨然以老丈人自居,正端着菜走过来的苏倩脸上微微一红,同时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眼杜言。 在东海市一段时间的磨练让苏倩的眼界大开,虽然知道杜言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可是想到如果父亲真的胡乱出主意,甚至可能会倚仗是杜言的岳父干涉酒厂的工作,给杜言带来不好的影响,苏倩不禁心里暗暗担心。 特别是一想到来的路上听到的关于耿真和楚琳的那些传言,苏倩心中就更是略显忐忑。 “不是搬到咱们县上来,”杜言摇摇头“我想把酒厂扩建到临池去。” “临池?”苏国忠有些愕然的看着杜言“你的心思也太大了吧,临池可是有‘一口白’啊,那可是临池多少年的老牌子,你想把他们打败可是不容易。” “我没想打败‘一口白’,”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想法现在估计还没有人能看透,不过面前的苏国忠却恰好正是他推行自己那个雄心勃勃计划的好人选“您先到酒厂工作,到时候我和您细说。” 听杜言这么一说,苏国忠也就点点头,反正自己是杜言的老丈人,杜言怎么也得好好给自己安排个合适的差事,一想到这些,苏国忠就看看在厨房和老婆正忙活的女儿,我老苏就是命好,养了个好闺女啊。 吃饭完后,杜言却是把苏倩留下没让她和自己一起回家,他知道苏家肯定还有很多事,而且他也要回家先和自己父母事先说一下。 和苏倩定好晚上到家里见面之后,杜言离开了苏倩家。 杜言脚下轻松的缓缓在街上走着,这次苏倩回来不但让他终于能一尝两人的夙愿,而且居然还把方季卿给连哄带骗的拐了来,这的确让杜言喜出望外。 不过他也知道,如果是以苏倩自己的能力即便她口吐莲花,方季卿也不会那么轻易答应和她到内地这种穷乡僻壤来的,想来其中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想到这里,杜言不禁想起了头天晚上方季卿曾经无意中透露的东海大学最近接受了来自社会上的几笔无偿资助事。 想到这些,杜言停下脚步,看到路边的一个公用电话亭他走过去拿起话筒,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下就接通了,随即电话里传来了一个标准的问候声:“您好,这里是华阳集团彤阳办事处,请问您是哪一位?” “小朱,我是杜言。”杜言微微一笑,每次听到小朱这标准的问候声,他都会想起栖凤山宾馆里那个谨慎小心的女服务员,只是现在的小朱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杜主任,您好,”话筒里传来了透着喜悦的声音“您是找赵主任吗?” 听到小朱还用之前对赵小云的称呼,这让杜言隐隐感觉到小朱应该不只是赵小云的手下,也可以算是宋家或是乔洛蔚的亲信。 如果说赵小云是乔洛蔚的助理,那么小朱就是赵小云助理的助理。 “赵主任在吗?”杜言轻声问,他觉得也没必要可以掩饰,仔细想想就知道,连顾卫芬都知道他和赵小云之间多少有些暧昧,以宋家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呢。 只是迄今为止宋家对他和赵小云之间的那点事始终保持不闻不问的态度,这倒让杜言有些拿不准宋家究竟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赵小云有个未婚夫,这个杜言是知道的,可到现在为止也没见某个男人跑到自己面前暴跳如雷或者是要抓奸夫淫妇,这么一想忽然让杜言觉得,自己似乎比耿真要幸运不少。 “真不巧杜主任,赵主任昨天出门了,”话筒里传来小朱略带遗憾的声音“她之前也没说她去哪,不过你可以打她的传呼机号和她联系,号码是……” 拿笔几下赵小云的传呼号,杜言看着那个号码微微一笑。 传呼机这个时候在沿海地区已经很普及,虽然过不了两年很快就会被大哥大甚而是之后的数字电话代替,不过在当下这个年代,能拥有一部传呼就是身份的象征,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内地的通讯业务相较沿海地区发展的缓慢不少,除了省会,也只有一些大城市建立基站覆盖面积并不大,至少太华市到了今年年初才开始建设第一个传呼基站。 杜言把赵小云的传呼号收好,就在他要转身离开时,后面传来了一个略显犹豫的声音:“杜,杜言?” 杜言闻声回头,却是看到一个年轻少妇抱着孩子真站在自己身后不远的地方。 “王丽清?”杜言略感意外的打了个招呼,这个少妇正是他以前的同学孙峰的妻子,也是他和苏倩的中学同学“是你啊,孙峰呢?” 看到杜言随意的样子,原本有些犹豫神色的王丽清也露出了略显轻松的笑容,可听他问到孙峰,王丽清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孙峰现在正到处找活呢,你知道的吧,重机厂已经完全停工了。” 杜言默默点点头,尽管当初那份关于重机厂资产的评估报告是有人出于私心而故意低估资本,可重机厂的前景举步维艰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据杜言所知,即便是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最多两年之后重机厂依旧会因为沉重的负担和无法适应市场变化,以及某些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私心而陷入困境,尽万工人依旧会陷入失业的痛苦深渊之中。 到了那时,重机厂最终还是被人以破产平账的名义白白的成为了改制浪潮下的牺牲品。 “还是你当初看的准啊,没进工厂去了文化馆,现在你可是县委领导了,”王丽清有些羡慕的看着杜言,看到杜言脸上没有什么异样,她就略带忿忿的接着说“我们家孙峰就是个傻蛋,整天除了咋咋呼呼什么都不会。” 听着王丽清的话,杜言心头暗叹一声。 际遇不同,人和人之间也会变得不同,杜言还记得在前世自己最落魄的时候也曾经这样在街上见到过孙峰夫妻,那时候重机厂的工人虽然同样也已经被下岗的阴影困扰,可在看到自己的惨象之后,孙峰夫妻依旧露出了略带自傲的得意,可现在却已经完全颠倒过来。 “对了,孙峰最近和你家老爷子走的挺近,”王丽清的眼中闪过一丝充满希冀的光亮“杜,杜言,你能帮孙峰找个工作吗?” “我考虑一下,孙峰的技术还是很过关的,这个我知道。”杜言点点头说到,看到王丽清脸上掠过的失望,杜言只能心里苦笑,想想自己也的确变了不少,和老同学说话也不由自主的带着官腔,怪不得赵小云总是把自己叫做小官僚呢。 看着抱着孩子走远的王丽清,杜言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重机厂的改制风波还没有平息,参与改制调查的耿真却又出了事,想来这个时候不但平陵和太华,甚至可能连省里对耿真的死也是猜忌重重,毕竟这里面的确牵扯到了很多人,而耿真过于意外的死亡,很难让人不怀疑这是一个巧合。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人想借着耿真的死兴风作浪。 平陵县城原本就不大,所以耿家的人大闹楚家,甚至砸了楚琳灵堂的事,只不过一夜之间早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杜言和苏倩甚至还没进苏倩家门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消息,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顾卫芬在吃饭的时候也是绘声绘色的把听来的谣言大肆宣扬了一番,如果不是苏国忠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了她,估计顾卫芬会一直借着这件事旁敲侧击好好敲打一下杜言。 想到顾卫芬在说到耿真家里有老婆还在外面沾花惹草时那种咬牙切齿的样子,再想到自己和赵小云之间那不清不楚的关系,杜言觉得自己其实还真是没有谴责耿真的资格,只是现在耿真已经成了死鬼,评估报告这时候估计正放在梁本初的保险柜里。 想到梁本初,杜言不禁想到了楚亦兰。 评估报告送到了梁本初那里,紧接着楚亦兰忽然空降平陵,如果说这其中没有关联,是怎么也不能让人相信的,杜言边走边捉摸着,紧皱的双眉微微跳了一下。 杜言当初之所以选择把评估报告交给梁本初,就是因为梁本初与宋家那颇为微妙的关系,可现在从楚亦兰突击任命看,显然梁本初在接到评估报告之后与楚平通了风。 以楚平在河西依旧保存的关系看,只不过让女儿原本已经定下来的任职时间稍微提前是完全可以办到,这么一来楚亦兰就可以在掌握了平陵重机厂改制内幕这张王牌之后走马上任,这可以说就是为楚亦兰的仕途买了保险的一步棋! 可这还在其次,再一想到郜克即将下来视察,而楚亦兰又偏偏在这个时候攥着重机厂改制的小辫子下到平陵,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杜言甚至差点为这步看似突兀,却是环环相扣的棋叫出一声“好!”来。 毫无疑问面对这种局面,估计不论是崔建斌背后的河西常务副省长杨伟权,还是刘文亮那位做机械工业部长的岳父隋建超,这个时候应该都正是举棋不定,进退若谷吧。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就不住暗暗叹息,谁能想到一个小小内地县城里的工厂改制会引出那么多的人和事,这其中的幕后博弈甚至可能会到最上层的某些人物。 走到家门口要抬手敲自家院门时,胡同对面空地上的一个庞然大物引起了杜言注意。 当慢慢扭过头,看清楚那辆停在胡同对面无比熟悉的三菱帕杰罗时,杜言就觉得脑袋有点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六章情到深处 看到杜言,听到院门响声走到院子里的杜菲先是对着屋了喊了一声“妈,我哥回来了!”然后她向前几步伸手一把拉住了杜言的衣袖。 “哥,你回来的真是时候,”杜菲高兴的拉着杜言向屋里走“是不是就知道我们今天也回家啊?” ,虽然看到院外那辆帕杰罗已经想到应该是赵小云也来了,可听杜菲说“我们”的时候,杜言还是觉得原本已经有些大的脑袋隐隐有些发疼。 如果是其他时候,虽然多少可能会有些尴尬,可即便赵小云和苏倩遇到还能有些周旋,可今天这个日子实在是有些不妙,一想到苏倩晚上会到自己家里来,而在这之前得把自己已经去过苏倩家正式求婚的事情告诉父母,杜言就觉得自己真该在这之前翻翻黄历。 心里有些发苦可又无可奈何的杜言被杜菲拉着进了正屋,当看到闻讯站起来迎着他的赵小云时,杜言不禁微微一愣。 赵小云身上穿着军装,多年的训练让她即便是随意的站着也显出一种令人耳目一新飒爽气息,尽管这个时代的军装款式和后世不能相比,穿在赵小云身上却依旧散发出一种充满独特魅力的气息。 “小言,今天可真巧,你们都赶着今天回来了。”见儿子进屋,桑淑兰先是随口说了一声,然后就略显奇怪的微微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小云。 赵小云显然注意到了桑淑兰这个动作,虽然她的脸上看上去神色不动,可对她已经颇为熟悉的杜言,却从她微微绷紧的嘴角注意到,赵小云这时候显然是已经有些羞恼了。 如果是以前,杜言是最喜欢看到赵小云的这种有趣样子的,只是现在看着赵小云的神色,杜言却觉得脑门微微有些发凉,想来是脑门已经让冷汗浸湿了。 “小菲你怎么上学,是不是逃学了?”杜言一边似是随意的和赵小云打了个招呼,一边就借着教训杜菲转移着母亲的注意,说起来桑淑兰虽然性格直爽,丝毫不减当年铁姑娘队长的作风,可要说起八卦神经来却也是丝毫不比其他女人差,只从她刚才看赵小云的那个眼神就可以看出,在桑淑兰看来赵小云和儿子之间,肯定是有着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谁逃学了,我请了假的,”杜菲有些不快的看着哥哥“是不是你恨不得我一年都不会回来才好啊。我都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只要你别耽误功课就行,”也只是为了转移母亲注意随口一说的杜言微微摇摇头,之后才转身向赵小云不经意似的问“小云,这次过来有事吗?” “有些事要办,”赵小云点点头,她这时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平静“其实我正要去新区找你,正好你回来也巧了。” “哦?”赵小云要来平陵,这个赵友勋前几天就已经说过,只是杜言却没想到她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而且还是直接和杜菲一起先到了自己家。 “妈,我和小云先到我屋里去谈点工作,”杜言心头一转就对桑淑兰说“下午苏倩过来看你和我爸,”说到这儿,杜言一咬牙继续说“我们想和你们说点事儿。” 听到儿子的话,桑淑兰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就不禁看了一眼赵小云。 想想也是,儿子的正牌女朋友要过来,可儿子却和这么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官独自在屋子里,这要是让苏倩看到了会怎么想?更何况从杜言那句话的暗示里,桑淑兰也已经隐约猜到他们要说的是什么。 “我事情不多,一会就走,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杜主任。”赵小云神色不动的说。 一听赵小云的称呼,杜言就知道要糟,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总是得想办法先应付过去才是。 他勉强向赵小云露出了笑脸,然后头前带路向自己屋里走去。 看着他们两个人进屋,杜菲抬腿就要跟过去,却是被桑淑兰一把从身后拽住了衣领硬是拉了回来:“你这丫头跟着添什么乱,没看你哥现在正为难吗?” “呵呵,想不到我哥还真有本事,连小云姐都泡上了,”杜菲小声的嬉笑着“妈你说是苏倩好还是小云姐好?” “大姑娘家哪学来的这些混话,”桑淑兰抬手作势要打女儿,可随后看着对面杜言的房间,不禁又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这可怎么说的,没女朋友就没有,这一有还不是一个,这可怎么办啊。” 跟着杜言走进房间的赵小云进屋之后就停在了门口,她冷冷的看着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歉意的杜言沉默了一会后,冷冷的说:“我来就是告诉你,这次郜克下来视察,乔总会跟着一起过来。” “乔总跟着一起过来?”杜言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赵小云,说起来不论是乔洛蔚还是宋嘉逸可以说都是异常低调,说起来这也是宋家多少年的风格,甚至到了后世那些被称为拼爹拼爷的时代,尽管网络上不住的爆出各种二代三代的消息,可宋家却很少被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来。 不过想想如堪称宋家谋主的宋佑勃那样,可说是对整个国家的未来走向都多少有着种种影响的人,却是在多年之后才被人逐渐知晓这点上看,宋家一贯不图虚名的风格也的确给他们带来了无数好处。 只是既然这样,为什么乔洛蔚会一反常态的与注定会引起各方注意的郜克一起到太华来呢? “乔总这是跟着郜克的经济视察团一起过来的,”赵小云依旧声调冷淡的说“郜克这次下来视察肯定要做个大的姿态,听说除了跟着下来的政府部门的官员,单是一些河西省工商界的考察代表就不少。”到这儿赵小云看了眼杜言,脸上露出个略显讥讽的神色“说起来你这次算是送了郜克一个很大的人情,让郜省长的这次视察一下子底气足了不少。” 杜言知道赵小云说的是关于把评估报告派人送到梁本初手里的事,这也让杜言再一次证明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很显然,梁本初已经和郜克或者说是郜克背后的楚平达成了某种协议,正因为如此,才会有楚亦兰突击任职这档子事。 “这次乔总这次也只是以普通河西省工商界代表的身份跟着一起下来,其他人不知道她的身份,”赵小云继续说“还有就是宋总前段时间打电话,让我转告说请你到首都去。”说到这儿,赵小云微微别过头“他要结婚了。” “嘉逸要结婚了,是和那位……”杜言问了一句之后就停了下来,他不由想起了宋嘉逸的那位叫欧小婉的秘书,想象这个时候的欧小婉的孤寂痛苦,杜言不禁向赵小云看去。 “看我干什么?”赵小云别着头看着墙角“小婉姐过些日子就出国了,估计可能以后也不会回来了,这样也好走了一了百了。” “小云。”杜言向前一步,却是立刻被赵小云严厉的眼神制止。 “别过来,告诉你今天我可是带着枪的!”赵小云神色冷冷的看着杜言“你真逼急了我,我在苏倩面前死给你看!” “对不起小云。” 杜言停下来看着赵小云,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些什么,可是看着赵小云那看似强硬却掩盖不住内心激动与悲伤的样子,杜言从心底里涌起阵阵怜惜,到了这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无法在苏倩和赵小云之间分出一个轻重来,和苏倩的两世情缘与和赵小云那起伏不断却是充满默契暗中激情,这时在他的心中不住碰撞着。 “你也要和苏倩结婚了是吗?”赵小云开口问,看到杜言脸上闪过的不安神色,赵小云露出个苦笑“乔总之前就和我说了,苏倩现在可不得了了,东海市金融圈里小有名气的女强人,而且据乔总说,苏倩做的那个小额证券代理甚至连宋家一些人都已经注意上了。乔总就说,虽说这些都是你给她出的主意,可看来你的女朋友也的确真有本事。” “倩倩的确很出乎我的意料,”听赵小云很坦诚的赞美苏倩,杜言略微有些尴尬“我一直以来都认为她只能当个贤妻良母,现在看来是我以前小看了她,她和你一样,都是我最喜欢也最心疼的女人。” “别扯上我,你欺负的我还不够吗?”看到杜言要靠过来,赵小云的神色立刻变得严厉起来,可是这次却是没有把杜言吓住,相反,当杜言伸出手先是轻触她的面颊,随后双手顺着被军装包裹的曲线优美的身形落在她那惊人纤细的腰身上时,赵小云的身子先是不由略感畏惧的向后一缩,随后就被杜言一把拉进了怀里。 “你又发疯了,苏倩下午就来了,”赵小云想要把话说的严厉一些,可是话一出口却是怎么听都有种让人产生歧义的感觉,看到近在咫尺的杜言在听到她这话后脸上划过的古怪笑容,赵小云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你就不能放过我吗,我们这样叫什么?” “我不知道小云,可你让我放过你我真的做不到,”杜言轻吻赵小云因为挣扎而有些凌乱的发鬓,当他的嘴唇落在赵小云的唇上时,他感到赵小云原本拍打他后背的双手忽然用力一紧“小云,我们以前一定有一段孽缘,否则怎么就在这辈子遇到了呢?” “杜言让我走吧,苏倩以后会帮你的,还有乔总,你知道乔总以前帮了你多少吗?”被杜言吻得呼吸急促的赵小云一边轻轻扭动身体,一边急促的说“你感觉不出来乔总对你不一样吗,可你怎么就爱缠着我?” “这个时候不要说别人,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只有我们。”杜言用力亲吻着怀里的人儿,赵小云的话让他感到不安,或者说是在刻意回避,不论是和对他来说一心挚爱的苏倩,还是似乎总是若即若离却又好像从没真正离开过身边的乔洛蔚,听到她们的名字,都让杜言有种莫名的负罪感。 “杜言,你觉得真的只有我们两个吗?” 赵小云透着无奈的声音在杜言耳边响起,这让已经杜言的心不禁微微一凉,他终于缓缓放开赵小云,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杜言慢慢坐下,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小云,你要我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赵小云退后一步,她低头慢慢的收拾着自己凌乱的军装,她的动作缓慢而认真,好像能就这么一直收拾下去似的,可是她终于还是有收拾完的时候,当她抬起头来时,杜言看到赵小云的神色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杜言,以后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不过我记得你曾经说过,绝不会把我让给别人。杜言,我不想落个象小婉姐那样的结果,可我也不想成为你以后的负担。所以我要你好好想想,如果你不想放我走应该怎么做。” 听着赵小云难得如此冷静而又现实的看待两人之间的关系和未来,杜言原本有些沮丧的心逐渐变得活跃起来。 正如赵小云所说,现在还有那么多的事在等着自己,儿女固然情长,可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地位这一切最终不过只是泡影。 “小云,我发现你有当个贤内助的潜质,”杜言脸上挂上了笑容“好吧,就如你说的为了不放你走,我也应该加把劲了。” 不过赵小云还是走了。 尽管在内心里多少次告诉自己应该坚强些,甚至干脆就放纵下留下来,至少不能像个被敌人吓倒逃兵般,还没有见到敌人就早早的逃离阵地,可理智还是告诉赵小云,如果执意留下来会给杜言带来什么样的烦恼。 所以她早早的离开了杜家,就如同一个最终没有敢和对手碰面的士兵一样逃离了她的阵地。 只是当把车开出一段停在路边之后,赵小云坐在车里呆呆的发了一阵愣神,随后几滴泪水无声的落在了方向盘上。 当天晚饭前,苏倩来到了杜家,已经接到消息杜振海特意提前回了家。 这段时间以来杜振海俨然成了重机厂资产审核小组的主要工人代表,虽然重机厂重新审核的步骤实际上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可至少已经按部就班的重新开始。 杜振海成了大忙人,在很多工人眼里他因为有个当县委领导的儿子,以至在他们心目中杜振海成了保证工人利益的金字招牌。 所以如果不是听桑淑兰说晚上苏倩过来,可能是要商量和儿子结婚的事,杜振海还抽不出时间来呢。 看着略带羞涩却又隐露幸福神色的苏倩,和多少因为白天的事还有些掩饰尴尬的儿子,桑淑兰又是高兴又是无奈。 她是过来人,赵小云走时那种看似平静可却透着幽怨的神色,桑淑兰不是看不出来,甚至尽管赵小云已经很是仔细的收拾了一番,可在一些小细节上,桑淑兰也能猜出两个人在杜言房里肯定不是管起门纯聊天那么简单。 现在看着和杜言并排坐在面前的苏倩,桑淑兰就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杜言,而让桑淑兰不放心的,除了儿子惹下的那些麻烦之后,就是坐在旁边同样不让她省心的女儿。 “爸妈,我和倩倩商量了,准备过些日子就去领结婚证。”杜言在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坐在旁边的苏倩身子微微颤抖,他伸出右手攥住苏倩的左手,感觉着手心里那略显发热的温度,杜言不由转头看着身边低着头的女孩。 这就是自己两世结缘的妻子,是上一世曾经和自己不离不弃同甘共苦的另一半,而这一世自己将和她继续因缘。 在这一刻,杜言觉得自己真的是很幸福。如果说随着梦醒重生而改变了命运令他感到满足,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和这一刻比较起来,却是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倩倩,你父母答应你们的事了?”虽然早知道结果,可杜振海还是按照规矩问了一句,看到苏倩无声的微微点头,杜振海就露出了笑容“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吧,明天我和杜言妈去你们家正式提亲,到时候就把你们结婚的日子给定下来。” 苏倩这时候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幸福来的太快甚至让她有些害怕,就在刚才虽然明知道自己和杜言的事,杜言的父母不可能反对,可那一刻的紧张还是让她感到手心出汗,可当她微微抬头看到旁边杜言望着自己微笑的样子时,苏倩似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杜言,真的要结婚了! 桑淑兰从身边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她先是轻瞥了一眼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却是不住在杜言和苏倩脸上看来看去的苏菲,然后缓缓打开了盒子。 让人略感意外的是,盒子里放的是用一根细银链子,上面穿着的一颗钻了个洞的子弹! 苏倩不解的看看杜言,然后望着桑淑兰。 “倩倩,关于小言的出身你是早就知道的,”桑淑兰慈爱的看着苏倩“说起来我喜欢你这孩子就是因为你虽然知道小言的出身,可从来没嫌弃过他,你是个好孩子的,小言遇到你是他的福分。” 桑淑兰说着从盒子拿出了那个银链子,看到桑淑兰这个动作,杜言心中忽然一酸,有种想要掉泪的冲动。 就在前世,桑淑兰也曾经这样在自己和苏倩结婚之前拿出了这个银链子,而那个时候不论是杜言的处境和现在相比,却是恍如隔世。 “当初我和你爸是在一场大地震的时候捡到小言的,当时太华很多地方都受了灾又正赶上动乱,根本没地方去找他父母的下落,也许……”桑淑兰说到这停下来“当时我们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其他东西,我们也想了不少办法可一直没找到他的父母,你也知道咱们太华有不少军工单位,有些单位就是从外地迁过来的,那种时候根本分不清谁对谁,所以我们就收留了小言,没过多久咱全家就随着重机厂到了太华。” “倩倩啊,”杜振海接下来话茬“小言是我们杜家的儿子,这个说到哪都是我们杜家儿子,不过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也是小言应该做的,我们估计是没机会帮他了。现在把这个交给你,你是他媳妇,这以后小言是不是能有机会再见到他的亲人就由你来帮着他了。” 看着杜振海夫妻脸上凝重的神色,原本还脸上羞涩的苏倩站了起来,她和杜言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默契的一起缓缓在杜振海夫妻面前跪下。 “爸妈你们放心,杜言的以后就交给我了,你们养育了他这么多年给了他一个家,以后我也会好好待他,我们一起孝顺你们二老。” 听着苏倩的话,桑淑兰的眼中慢慢蒙上了一层泪水,她伸手轻轻摸了摸苏倩的脸颊,然后拉着她站起来,而旁边杜振海则一把拉起杜言,同时用略带严厉的口气说:“这么大的人,又是个县委领导怎么随便就下跪啊。” “爸你这就说错了,”杜言想笑却是觉得鼻子微微发酸“跪父母天经地义,说到哪也不犯法。” 杜振海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在儿子肩膀上拍了一拍! 杜菲始终坐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渐渐的,她脸上原本还留着的一丝不忿悄悄褪去,一双灵动的眼睛这时已经变得微微发红。 “倩倩姐,”杜菲走过来拉住苏倩的手“我以前有为难你的地方你别放在心上,以后你就是我嫂子了,你和我哥一定会幸福的。” “小菲!”苏倩高兴的一把抱住杜菲,说起来对这个小姑子她的确多少还有些担心,毕竟杜菲对杜言的感情她心里一清二楚,现在听到杜菲这充满祝福的话,苏倩心中那点担心也烟消云散。 和苏倩一起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杜言把那个装在盒子里的银链子取了出来,然后他在苏倩面色微红中轻轻解开她上衣的扣子,很温柔的把银链挂到苏倩的脖子上。 “杜言你这是干什么?这是你父母给你留下的,以后说不定还得靠着它找家人呢。”苏倩略感意外的说。 “我的家就在这儿,以后也是你的家,还是我们孩子的家,”杜言轻吻着苏倩裸露的肩膀和锁骨间那腻滑的肌肤“我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可我感激他们生下了我,还给了留下了这件东西,这样我就能把它交给你,以后你就戴着它。” 听着杜言在耳边的轻语,苏倩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面前男人对自己的浓浓爱恋,她知道这个时候的杜言是只爱自己的。 “只要你爱我,”苏倩低声用杜言听不到的声音自语着“其他的事不要让我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七章省长郜克 一长串由轿车,旅行车和几辆几步组成的车队行驶在彤太省道上,远远的在前面公路上,一辆警车正闪着警灯开道,而在车队最前面,太华市公安局长尧白斌正坐在一辆警车里时不时的拿起身边的对讲机,和前面开道的警车联系着。 这是河西省省长郜克视察太华市的车队。 虽然很多河西本土干部都把他看做是继楚平之后河西干部的领头人,可是郜克却出人意料的在上任之后显得异常低调。 和国内其他地方一样,河西省多年来一直处于一种本土干部和外来干部相互平衡的局面之下,为了保持这种局面,时不时的会有外地干部调入调出,或是直接从中央空降,只是由于或许如内地干部普遍的地域观念太强的习惯,多年来尽管国内政局发生着这样那样的变化,河西省的政治局面总的来说还是以本土为主要力量维持下了这样的格局。、 只是直到上一任市委书记楚平卸任的时候却多少有了些变化。 楚平卸任之后,接替他省委书记职务的,并不是当时人人看好的郜克,而是当时时任省委副书记的冯振怀。 冯振华是一年多前从中央部委空降下来的干部,尽管当初他刚到河西的时候人们就谣传他是盯着楚平身子下面那把省委书记宝座来的,可毕竟还是有很多人认为这不太可能。 毕竟郜克做为河西省少壮一派的干部在当时崭露头角,锐意进取,堪称是河西本土派系楚平之后新的一代领军人物。因为有楚平的支持,郜克在当时堪称是将来接替楚平最有力的竞争人选。 可是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的原因,最终笑到最后的却是冯振怀。而郜克则是在楚平调任省人大主任,而冯振怀已经担任了整整一年多省委书记之后,才接替之前年龄到点的前任,成为了河西省的省长。 也许是之前呼声太高可最终落败带来的教训,郜克在接任省长之后变得低调了很多,在工作上他在很多地方并没有改变他的前任遗留下来需要继续延续的安排,至于在与冯振怀的相处上,虽然作为本土干部的代表难免与冯振怀会在很多事情上有不同观点,可是在大致方向上,郜克始终与冯振怀保持着一致。 这让一些原本对郜克抱着希望的本土干部多少有些失望,甚至有人在背地里讽刺郜克怕了,快要变成冯振怀的应声虫了。 可是很快,郜克终于在人们的各种疑惑猜忌中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做为一省省长他打出的第一套组合拳就雄心勃勃,正是前任省委书记楚平因为未能完成,一直引以为憾的联省铁路项目计划! 正因为要推动联省铁路项目计划,郜克才会把担任省长之后的第一次正式视察的地点定在了太华市,因为做为对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十分熟悉的他来说,太华在这个计划中拥有什么样的地位,郜克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而更重要的是,随着这两年国内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高的对跨省经济桥的呼声,一个连接沿海和内地以至通过西亚连接遥远的欧亚大陆的宏大经济项目正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在这个可以说体现着国家未来重大经济战略决心的蓝图上,随着各种看似让人并不关注,可一旦连接起来就变得引人注目的原因,太华这个在国内毫不起眼的小地方,却已经逐渐变成了一个似有似无的关键节点。 “可惜楚书记出师未捷啊,”郜克曾经这样暗地里为楚平感到不公,可他也知道,如果没有楚平之前的黯然退下,也不会有自己现在可以一展抱负的机会,对这个,郜克心中在感激之余多少有些惭愧。 所以正因为如此,对于楚平的子女,郜克就多少变得更加关注了些,楚亦君如今在梁本初的身边担任秘书,而楚亦兰却是被楚平利用关系从太华突击调任平陵担任常务副县长,这个,郜克不但知道,还是亲自关照过的。 而郜克对楚平的如此安排也是多少有些一些好奇,毕竟换车其他人,也许就会把调任平陵的人换成当哥哥的楚亦君,而楚平却偏偏把女儿送到了平陵,这让郜克在略感意外之余,却又对楚平的深谋远虑暗暗佩服。 车队很快就进入了太华市,因为早已提前做好准备,所以车队一路通顺,在通过一个个不停闪着绿灯的路口之后,车队开进了太华市市委大院。 在市委大楼的台阶前,由太华市委常委和市委主要直属机关干部组成的迎接队伍紧盯着缓缓开进大院的车队,当车队停下,一辆中型旅行车的车门缓缓打开时,站在队伍前面的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和市长任树强各自向前象征性的走了一步,然后停下来望着车门。 首先从车上下来的是郜克的秘书,在很谨慎的站在车边之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下车来,崔建斌和任树强认识,这个人是省政府办公厅副主任。 当郜克从车里下来的时候,原本肃静的市委大院里立刻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到了今年郜克还不到五十岁,这对于一位只差一步就可以登上一省封疆的干部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好时候,虽然冯振怀的出现暂时阻挡了郜克上升的路子,但是对于郜克来说,还有时间足够他重新振作一展抱负。 看到走上来远远伸出双手的崔建斌,郜克微笑着和他握在一起。 这个时候崔建斌终于体现出了做为市委书记的突出地位,虽然任树强也和他同样都站在最前面,而且两个人差不多同时走到郜克面前,可是郜克却是除了和崔建斌握手之后还说了几句话之外,当看到任树强时,却只是在崔建斌的例行引荐之后握了握手,随后就开始和其他太华的干部依次握手。 虽然只是匆匆而过,可很多人还是隐约感觉到了郜克对任树强的冷淡,至少是陌生,这让人们不禁一边热烈鼓掌一边暗自相互用眼神传递着这个消息,难道郜省长对任市长不是很认可?如果这样,事情可就有些微妙了。 按照排序,站在迎接队伍第三位的就是太华市委副书记张文亮,只是这位隋家的乘龙快婿这个时候在郜克面前也是毕恭毕敬,小心谨慎,丝毫不敢露出一点会引起郜克不满的态度。 在郜克到来之前,张文亮已经接到首都老丈人那边的几个电话,其中最让他不安的不是老丈人隋建超听似严厉的指示,而是他的小舅子隋光远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隋光远叮嘱张文亮一定要在郜克视察期间小心谨慎,更要注意不能让那些有关改制的风言风语被郜克听去。 虽然这个叮嘱让张文亮很是为难,毕竟他根本不可能阻止郜克想要听什么看什么,可在郜克到来之前,他还是费尽心机做了各种安排。 有一点让张文亮还算放心的是,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在关乎太华在省领导心目中印象这件事上是惊人的一致,正是因为如此,当耿真事件传出来后,崔建斌首先在市委常委会上实事求是严令查办,而随后任树强就遥相呼应的指出,在查办的同时,对任何借机煽动编造谣言的行为,要严查深究绝不手软。 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张文亮觉得小舅子的叮嘱还是不用担心的,毕竟虽然矛盾重重,可在藏脏水捂盖子这件事上,甚至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崔建斌和任树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把一起都掩盖下去了。 郜克这次视察带的队伍人数略微有些大,除了省政府的有关干部之外,还有一个由驻河西省的内外资企业代表组成的省内经济考察团,虽然这个考察团在有些人眼里多少有些演戏的成份,可也可见郜克对这次太华之行有着很高的重视。 考察团很快被市政协和市政府工商局的干部们引到了另外的地方暂时休息,而郜克则在崔建斌的亲自引领下,和一众干部走进了一间早已布置得一尘不染的会议室里。 听着再一次响起的例行公事似的掌声,和崔建斌的开场白结束之后,在中间坐下来的郜克微微抬手示意掌声停下,他认真的看了看围着桌子坐着的干部,开始用略带地方口音,却颇为标准的普通话平静的讲起话来。 而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很对不住啊同志们,我这次是来挑毛病的。” 听着郜克神色安静,语气平和,可说出的却让人窒息的话,原本就安静异常的会议室里,更是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坐在最中间的郜克。 “同志们,对于太华最近发生的一些情况,振怀书记和省委省政府都是清楚的,今天我到太华来就是要听听你们对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情况的解决方法,还有就是我希望认真听取一下咱们太华干部对未来在河西省新的经济形势下的自我安排,”郜克的声音虽然略低却很厚重,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太华的干部们,随后他继续说下去“崔书记,接下来请你安排一下对太华现有情况的介绍吧。” 看着郜克那始终平和的神色,崔建斌虽然尽力冷静的按部就班的开始按照早已准备好的报告念了起来,可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不到之前因为郜克对任树强那有意无意的冷落所带来的小小痛快。 相反,坐在他旁边的任树强虽然同样也是忐忑不安,可看着崔建斌脖子后面隐隐出现的汗水的,任树强的心里却是暗自庆幸的同时不禁有些幸灾乐祸。 因为与太华干部的见面会议,中午安排的聚餐时间比平时就晚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看着那些经济考察团里那些不乏大腹便便的商人们坐在那里饥肠辘辘却又不得不一边看着桌上的菜肴,一边听着中间主席上那些官老爷们轮着圈的讲话,一些作陪的太华干部就不禁暗自好笑。 在很多太华干部看来,郜克带着这些省内的公司代表到太华来,虽然的确能给太华的经济带来不少好处,可这些人也显然是一堆烫手山芋。 只要想想就明白,能挤进这个考察团的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这些人虽然都是商人,可谁也不能保证里面就没有手眼通天的人物,这样一群人一下子挤到太华,这对太华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是没人能说清楚。 另外,很多人也认为郜克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显示他是一位肯为经济发展做实事的省长罢了,虽说在这个时代政治表演这种事还有些新鲜,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却是人人都懂。 现在看来,看来郜省长是选择要在经济建设上展示一下他这三把火的威风了。 让一些干部感到意外的是,在酒席上,郜克显得很平易近人,虽然没有其他桌的人敢跑去给郜克敬酒,但是每当陪在旁边的太华干部们敬酒时,郜克都至少会浅尝一口表示回敬,甚至当太华市委市政府人大政协几套班子的领导分别各自代表自己班子向郜克敬酒时,郜克不但很有风度的站起来回敬,而且都是一口喝干随后向会场微举示意。 这个样子让很多干部不禁渐渐的从开始的紧张担心之余慢慢轻松了下来,他们虽然也看出主桌上的领导们似乎神色并不是那么轻松,可想来是因为陪在省长身边,自然就不能太过放松。 而在主桌上,郜克虽然神色悠然谈笑风生,但是和他坐在一起的太华干部们却个个心中忐忑,暗自不安。 在见面会上,郜克在说了那几句开场白之后就没有再发言,他只是认真听取着太华方面的汇报,不论是崔建斌关于太华的总体情况,任树强的经济发展,还是张文亮的政治思想建设方面的东西,郜克脸上的神色都说明他听的很仔细很认真,而不是在走形式,这让太华的干部们更是心中不安,有的人真是暗暗惶恐,不知道这位郜省长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难道,上任以来蛰伏许久之后,郜省长这首先立威之举就要在应在太华这一亩三分地上? 这么想着,主桌上的气氛就在谨慎之余,未免略显沉闷。 就在这时,跟随着郜克一起来的几个工商考察团的代表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虽然除非是享受超国民待遇的外商或是港澳台同胞,这个时代官员对商人依然有着根深蒂固的轻视,可是却没有人敢对这些商人有任何小瞧。 能进这个考察团就已经可见这些人各自背景深厚,而这几个敢凑过来给郜克敬酒的商人,那肯定更是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背景。 太华的干部们立刻纷纷站了起来,不论这些人在将来时候否在太华落脚,或是还说不准将来是会成为太华的财神爷还是惹事精,可现在这个面子是必须要给的。 在一起向郜克致意敬酒之后,那些商人代表开始和太华的干部们交流起来,看着人们相互低声交谈,坐下来的郜克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 “省长,您看是不是……”坐在郜克身边的省政府副秘书长老许看看时间差不多就低声请示着,看到郜克微微点头,老许就向崔建斌暗自示意了一下。 崔建斌立刻心领神会的再次了端起了酒杯:“同志们朋友们,让我们大家举杯,再次为郜省长首次视察就莅临我们太华表示感激,预祝郜省长视察顺利,预祝我们太华在省委省政府,在冯书记郜省长的带领指导下,获得更大的成功!” 崔建斌的话一结束,一时间空中举起一片酒杯,在人们的注视下,郜克慢慢站起来让旁边的秘书为自己斟满,随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按照早就做好的安排,郜克在崔建斌的单独陪同下住进了太华市委小招,让包括任树强略微在意的是,崔建斌在送郜克进了房间之后并没有很快出来,而是在过了将近半个多小时之后才离开郜克的房间。 这个举动让任树强心里多少打了个突,而张文亮则在暗自揣摩郜克究竟和崔建斌说了些什么之后,却又一时间难以把握其中关节。 难道崔建斌这次碰到这么大的坎还没事?张文亮心里捉摸着,心里就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而这个举动看在其他人的眼里,却是明显透出“看来省里对崔书记还是看重”的意思,这么一想,当崔建斌从郜克房间里走出来时,原本站在小招天井里聊天的太华的干部们,就远远的纷纷让到两边,给崔建斌留出了一条道路。 看着那些远远望着自己的太华干部,崔建斌忍住了回头向那个房间看上一眼的冲动,而是迈着比平时有力得多的步伐穿过人群,当他走到任树强面前时,崔建斌向任树强露出个微笑:“市长啊,上午郜省长在会上的指示咱们都听到了,那趁着郜省长休息的这点时间,咱们开个会,看怎么落实省长的指示。” 听到崔建斌的话,任树强默默点了点头。 而在房间里,略微洗漱了一下的郜克坐下来稍微休息了一会后,先是拿出一份文件从头至尾的仔细看了一下,然后略微沉吟,接着吩咐守在旁边的秘书:“去到考察团那边看看乔总现在是不是时间方便,如果方便请她过来一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八章宋氏所 乔洛蔚神色悠然的走在太华市委小招绿树成荫的石头小路上,她的步子不快,高跟鞋踩在坚硬的石子地上发出的清脆响声,让走在前面带路的秘书略微有些失神。 这个秘书是郜克当上省长之后不久才到郜克身边工作的,和郜克以前的几任秘书比较起来,这个姓薛的秘书虽然在工作上颇得郜克的赏识,可多少和这位大老板还有些隔阂。 这也是很正常,随着身份的变化,领导与秘书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不同的变化,越是往上,秘书与领导之间的关系也就变得越公私分明,秘书想要不但在工作上成为领导的自己人,更要在私人关系上成为领导的自己人也就越难。 对于身后这位不论美貌还是气质都堪称上佳的年轻女人与郜省长之间是什么关系,薛秘书虽然心中有着很大的好奇,可他却知道这是绝对不能胡乱打听的,而且不但如此,在去到考察团那边找乔洛蔚的时候,薛秘书还是特意注意自己的言行,既要完成郜克的吩咐,又要在和乔洛蔚交谈时不会让旁边那些一个比一个精明的商人们看出什么异样,这的确是个很不容易的工作。 不过即便如此,当郜克这位省府第一秘出现在考察团休息的宾馆时,还是立刻引起了那些眼明手快的代表们的注意,虽然最终很巧妙的摆脱了出来,可在和乔洛蔚离开宾馆时,他们的行踪还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乔总,请您稍微等一下,我看看郜省长现在有没有时间,”在郜克的房间外,薛秘书习惯的说。 乔洛蔚点了点头,当看到薛秘书向站在走廊尽头的两名服务员看去时,乔洛蔚嘴角挂上一丝浅笑。 看来郜克这个秘书和郜克之间应该还不是很熟,至少从他还多少有些顾忌就可以看出来,他不但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对郜克的脾气秉性也并非很了解,乔洛蔚对薛秘书多少有了些了解。 薛秘书刚进房间很快就又出来,他的语气比之前显得更加恭敬,看着乔洛蔚的神态中也从之前虽然尊敬可多少有些冷漠变得态度很低,略带恭维。 直到乔洛蔚走进房间和郜克寒暄几句,然后在沏好茶水之后就退出房间来到走廊上,薛秘书才微微吐了口气。 刚才在进屋请示的时候,听到乔洛蔚已经到了门外,正在看着文件的郜克就放下了手里的文件,而且一边站起来一边随口说“快请乔总进来。” 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却是让薛秘书暗吃一惊,因为从这跟随郜克以来虽然时间还不长,可薛秘书这是看到郜克除了省委书记冯振怀之外,第一次主动站起来迎接客人。 这让薛秘书之前心里那点隐藏的小猜测立刻烟消云散,他知道如果这位乔总和自己老板真的有什么暧昧,那么郜克就不可能是这种态度,既然如此能让一省之长这么正式而又看重的人物,她的身份即便不是呼之欲出,可也不难猜到,肯定是某些手眼通天的人物。 看着薛秘书退出房间,郜克就伸手请乔洛蔚坐下,不过他自己却并在打横的主位坐下,而是坐到了和乔洛蔚面对面的另一边沙发上。 看着郜克在自己对面坐下,乔洛蔚心中就暗暗注意。 郜克的姿态明显放的很低,这至少已经透露出郜克显然是个很现实的人,当发现自己的确需要和别人合作的时候,虽然身居省部级高位,可依旧能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处境,这让乔洛蔚对之前看到的那些关于对郜克个人性格和施政风格的分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同时,郜克也在认真的打量着乔洛蔚。 眼前这个年轻美貌,虽然透着些许令人不易靠近的清冷,却有着高雅气质的女人,也许称得上是河西省,甚至是西北诸省中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女人了。 自从第一家华阳商厦在彤阳开业之后,华阳就以一种迅速的方式在以河西省为中心的几个内地省份中发展起来。 借着明显比其他同类百货零售商更加先进的理念,和很多在当今人们眼中看来甚至是标新立异的奇特经营方式,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华阳集团已经连续分别在西北三省的省会城市拥有了几家虽然规模各异,可是却都有着明显的“华阳气质”的连锁商城。 这么一来华阳集团自然就引起了不论是商界还是各地政府的注意,不过华阳集团的老总却是异常低调,除各地连锁商城都有着各自的代理人,几乎很少有人见过这个忽然出现在内地的零售连锁集团的幕后老板,虽然很多人到处打听,可最多也就是知道这个华阳集团老板是个女人而已。 乔洛蔚的异常低调的确给她省了很多事,甚至连这次参加考察团,乔洛蔚也只是以华阳集团派出的代表身份参与,不过即便如此也引起了很多同行的商界代表们的注意,这固然是因为乔洛蔚背后华阳集团的招牌,同样也是因为乔洛蔚异常美貌的外表,和那令人不禁着迷的气质。 可是郜克却知道,眼前这个年轻女人不论是她身后的背景还是她个人的能力,绝对要比被外界传得沸沸扬扬的传言精彩的多,也更让人敬畏的多,至少即便他身为一省之长,可当要真正要和乔洛蔚面对时,也要放下姿态认真对待。 “乔总,这次过来太华看看,是不是有些什么想法?” 郜克开门见山的问到,宋家的大少奶奶如此低调的跟着自己一起来到太华,这其中隐含的意思郜克自然也是明白,而且就在不久前梁本初给自己送来的那份关于太华下面重机厂的改制问题的报告,已经足以让郜克借着这件事多少做了些文章,这对于刚刚担任省长的郜克来说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很秦楚。 既然这样,郜克自然倒也不会介意对宋家投桃报李,更何况这位乔总虽然年轻又是女人,可的确是堪称点石成金的女能人,如果能在做出回报的同时不但和宋家建立起一个更加稳定的关系,更能借着宋家强大的背景和在经济领域令人敬畏的潜力,实现自己在河西省经济前景上的抱负,对郜克来说也是何乐而不为的。 郜克有自己的政治抱负和野心,他虽然继承了楚平在河西省的势力,可他绝不是楚平第二。乔洛蔚想起了赵小云转述的杜言的话,这让她对杜言洞悉敏锐的观察力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郜省长,华阳集团现在的发展已经有些过快,以内地现有的经济发展水平,华阳把现有业务集中在几个主要省份的省会城市的计划是暂时不会有什么变化的,这次我跟着到太华来也只是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其他值得发展的新兴产业,毕竟华阳到现在为止还只是零售经营,我个人说起来对实业发展多少有些想法,而且据我所知以太华的现有条件,在很多基础产业上还是很有潜力的。” “哦,这倒是很让人感兴趣的,乔总如果做起实业来,那手笔肯定不小。”郜克认真的看着乔洛蔚,对乔洛蔚说的每句话他都十分认真的听着,当他听到乔洛蔚提到太华的基础产业时,郜克的右手手指轻轻敲点了一下沙发扶手。 “乔总,你认为以太华现在的情况,发展基础重工产业合适吗?”郜克神色不动问着,对于河西本省的重工产业面临的巨大困难,做为省长的郜克十分清楚,正因为这样在决定以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为基石创造自己任内的经济政绩的同时,郜克对正逐渐在全国各地推行起来的大型国企,特别是基础重工国企的改制有着更大的关注。 现在听到乔洛蔚开口就提到基础产业,这让郜克先是暗抽一口凉气,借着心中不禁活泛起来! 如果乔洛蔚现在这些话不是她个人的看法观点,而是她背后宋家的意图,那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郜克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右手手指又是轻轻一动。 “郜省长,关于太华市下属单位的改制问题我想您已经听说一些情况,”乔洛蔚缓缓从随身的小皮包中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摆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这是华阳的一份简易意向书,也是华昌集团政策研究小组的一个研究报告,如果您有兴趣可以简单参考一下。” “华昌?”郜克立刻意识到乔洛蔚话中前后对公司称谓的不同。 华阳与华昌虽然只是名称上只有一字之差,可其中含义却有着明显的千差万别,如果说华阳是乔洛蔚个人的舞台,那么华昌就是整个宋家的世界! “郜省长,以前楚书记曾经两次向中央提出过联省铁路计划,可都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下来了。”乔洛蔚忽然改变了话题,可郜克在听到她这话之后,神色却是变得逐渐严肃起来。 楚平因为联省铁路计划的最终夭折始终耿耿于怀,即便是转到人大之后,每当和郜克独处提到这个都是遗憾之意溢于言表。 至于在一些多少熟悉其中内幕的人看来,任职最后几年的楚平更是因为坚持联省铁路计划而得罪了某些人,否则以当时楚平的年龄资历,在任期满了之后未必没有再向上争取,挪动半步的机会。 而郜克上任之后一来为了树立个人形象,而来为了尽快整顿起之前楚平留下来的势力为己所用,恰恰就是在大力鼓吹联省铁路计划,现在听到乔洛蔚忽然提到当初楚平的际遇,这让郜克不能不认真对待。 “郜省长,以河西的技术能力,推行联省铁路计划并不困难。” 乔洛蔚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话已经真正引起了这位郜省长的注意,说起来从进门之后虽然郜克的态度放的很低,可乔洛蔚还是能隐隐感觉到郜克身上多多少少透出的那么一丝傲气。 想想倒也难怪,即便是放在全国,以郜克现在的年龄能成为一省之长也可以说是足以自傲,随意即便是很现实的放低了姿态,可傲气多少也是有的。 “河西不缺技术,可郜省长您别怪我说的有点难听,在资金方面不要说是一个河西,就是内地其他省份也很难满足这个计划所需要的资金。”乔洛蔚的声音虽轻却明,丝毫没有因为坐在面前的是一位省长而有所犹豫。 听到乔洛蔚的话,郜克微微点头,他知道乔洛蔚说的完全是实情,当初楚平提出这个计划时就是被中央有关部委以计划需要的缺口过大,根本无法满足资金保障为由给回绝的,尽管其中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很多人心知肚明,可资金问题也的确是个不争的事实。 “那么乔总,你有什么建议吗?”郜克说着眼神却是瞟向了乔洛蔚放在茶几上的那份文件。 “是这样的,郜省长不知道您对中央最近提出的以发展内地经济为目标的跨省经济桥战略有什么看法吗?”乔洛蔚轻声着问,看到郜克向她望过来,乔洛蔚继续说“其实联省铁路计划和中央这次提出的内地发展战略可以说在很多地方上都是有着共同点的,在这方面据说连中央的一些领导都说,看来西北有能人,至少这发展经济的意识是走在中央前面了。” 听乔洛蔚这么一说,郜克严肃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个笑容,可随后笑容就慢慢隐去。 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之所以夭折,楚平又怎么会郁郁不得志的去了人大,这些郜克比其他人清楚的多。听到乔洛蔚提到有中央领导说西北有能人,郜克不但不感到高兴,反而有种隐约的如荆在背的感觉。 看来这就是宋家开出的条件了,看着桌上那份文件,郜克心里暗暗琢磨,他知道乔洛蔚带来的这份文件很可能就是宋家愿意向他提供援助的条件,而从乔洛蔚的话里,郜克已经明确听出,宋家显然是盯上了西北内陆诸省那雄厚而恰逢困境的基础重工产业! 好大的胃口,郜克心中轻叹一声。 吞下西北内陆地区的基础重工产业,这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可郜克知道如果宋家真的下了这个决心,那么就未必不会如愿以偿。 虽然盯着这一块块肥肉的肯定不止宋家,可是迄今为止在国内,能和宋家掰手腕的毕竟不多。 “对了郜省长,可能您已经听说了,我们家嘉逸最近很快就要结婚了,说起来老爷子对嘉逸是抱着很大希望的,到时候如果郜省长有空,欢迎郜省长光临嘉逸的婚礼。”乔洛蔚忽然说。 郜克的手指又是微微一动,他认真的看着乔洛蔚,在确定乔洛蔚的话并非单纯的客套,而是透着某种明显含义之后,郜克脸上露出了微笑,他轻轻点头,同时抬起手看了看手表。 乔洛蔚于是站起来告辞,看着郜克在站起相送的同时,拿起了茶几上的那份文件放在身侧,乔洛蔚始终略显清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微笑。 一直站在走廊里的薛秘书听到门声就立刻走过去,当他看到郜克居然亲自把乔洛蔚送出房门时,薛秘书始终不动声色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讶。 看到郜克和乔洛蔚在门口依然说了两句话,薛秘书就立刻停下脚步,同时回头看看走廊尽头同样正看着这边的两个女服务员。 不过郜克似乎并不在意,在和乔洛蔚又客气了几句之后,他才示意薛秘书代自己送客人离开。 当经过那两个服务员时,薛秘书明显感觉到她们的眼神随着乔洛蔚的身影略微移动,这让薛秘书心里不禁对太华这边工作人员的素质立刻看得低了不少,所以当把乔洛蔚送出小招,转身回到里面时,看着站在楼下门厅边上,正对着自己面露微笑的太华市委招待所主任老侯时,薛秘书脸上的神色就不禁微微有些阴沉。 “侯主任是吧,”薛秘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易近人些,可不论是他身为省府一秘的身份还是他现在脸上的神色,都让正一脸笑容的老侯心里立刻咯噔一下“郜省长在太华这段时间要麻烦了你的,郜省长喜欢清静,没必要的时候不需要太多人在旁边,麻烦你给安排一下吧。” 说完,薛秘书稍一点头,转身走进了小招。 老侯愣愣的看着薛秘书的背影,接着他神色一变脸色发白的用走调的声音对跟在旁边的招待所副主任低声吼着:“是谁在郜省长那边值班的?给我叫过来!” 乔洛蔚慢慢在石子小路上走着,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的声响在安静的午后显得清脆却略显单调。 阳光从两边浓密的树荫缝隙中投射过来,在小路上射出一片片明暗不一的光影,低头看着一道阳光正透过树荫撒在她面前的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乔洛蔚鬼使神差的轻轻向前一步,一双秀美的长腿就恰好站在那片光影里,露在裙子底摆下包裹着肉色丝袜的腿上立刻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光昏。 乔洛蔚站在那片光影里停留了一下,感受着略显发热的阳光照在腿上的感觉,她慢慢回过头向着市委小招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分手时郜克那礼貌的出门送客的举动,在乔洛蔚看来却是有着更深的含义。 这里是什么地方?太华市委小招,即便这里的工作人员个个能做到守口如瓶,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可在这种地方要保守什么秘密就完全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郜克的秘书来考察团这边找人的时候,估计各种猜测就已经传开,而乔洛蔚是宋家大少奶奶的事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至于临走时郜克再来了这么一手出门送客,乔洛蔚能猜到,很快关于郜克和宋家搭上关系的传言就会在整个河西省传遍了。 想到这些,乔洛蔚清冷的脸上微微挂上一丝说不出意味的神色,郜克的骨子里果然是有着和楚平截然不同的政客特性,如果说在楚平的心里多少还保留着一丝过去读书人的小傲气,那么郜克就是一个真正的政治动物。 “郜克真是个天生的政客,倒是和那个小官僚差不多,”乔洛蔚心里想着,眼前不禁闪过一个身影,可随后她的心就不由一跳“我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那么久不见,他说不定早把我给忘了。” 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烦躁的乔洛蔚微微皱起眉,她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走去,当她走到正等着她的车前,要弯腰进车时,一阵混乱的喊叫声忽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乔洛蔚停下来向声音的来处看去,虽然隔着几片建筑,可她还是隐约听出,那是从太华市政府方向传来的声音。 “老赵,把车开过去看看。”乔洛蔚坐进车里向吩咐司机。 司机立刻发动汽车,在熟练的打轮在原地转了个圈后,却是顺着市委大院围墙边的公路向相反方向开去。 坐在车里的乔洛蔚并不询问,老赵是宋家专门为她配备的,平时除了开车还负责保护她的安全,当知道她要来太华时,老赵已经提前来摸过路线。 汽车沿着太华市委大院后围墙外的一条僻静马路向市政府那边开去,可出乎老赵意外的是没开出多久,就被停在路中央的一辆警车给拦了下来。 乔洛蔚没有让老赵自报身份,而是让车子停在了路边,看着远处市政府方向的路面上影影绰绰不住晃动的人群,和几辆从旁边掠过闪着警灯却没有打开警笛的警车,乔洛蔚清冷的脸上闪过一缕沉思。 “老赵去问一下怎么回事。”乔洛蔚吩咐道。 似乎有些担心的老赵要说什么,可看到乔洛蔚的神色立刻下车,没过多久就打听了回来。 “乔总,市政府那边好像是有人在示威请愿,”老赵说“听说是太华市里几个效益不好的国企单位的工人听说了有省里的大领导下来视察,借着这个机会情愿上访,现在太华市局已经把路给封了。” 乔洛蔚没说什么点点头,隔着车窗又看了一会后,她才吩咐老赵开车离开。 警车一辆辆的从乔洛蔚的坐车旁边掠过,似乎一时间整个太华的警察都集中在了这条并不长的马路上。 可即便如此,在市委小招里的郜克最终还是知道了工人请愿的事。 听着薛秘书的汇报,正在看乔洛蔚那份文件的郜克,脸色一片阴沉。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六十九章太华不眠夜 任树强坐在漆黑的办公室里的默默的发着愣神,甚至连曾静摸黑走进来都没有注意。 看到任树强这个样子,曾静站在门口略微停了一下,然后缓步绕过办公桌走到任树强的身后。 借着月光,曾静看到任树强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空中,可眼神却是始终不动,在曾静记忆里,还没见过这样的任树强。 任树强在太华市一向以大权独揽令人侧目,几年来即便崔建斌身为市委书记,可很多人都知道太华说话最有用的,是任市长。 这除了任树强为人强势大权独揽之外,还有就是任树强在太华培植势力,安插手下的结果。多年来虽然不能说整个太华市完全是任树强的天下,可不论是在市委常委里面,还是在下面区县和市里各个单位,都很有一批人跟在任树强后面站脚助威摇旗呐喊。 可是今天,任树强却陷入了从没有过的危机之中。 先是做为接替崔建斌呼声最高的人,郜克对他那不冷不热的态度已经引起旁人注意,更致命的是在下午居然出现了有工人到市政府集会请愿这种出人意料的突发事件! 工人们最终是被劝离了,可是这件事所带来的影响却是所有人都心里清楚的! 在上级领导视察期间发生在市政府前聚众请愿的突发事件,这对任何一个市长来说都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击,更何况这是郜克担任省长之后的第一次下来视察,只从郜克不但自己下来,还带来了那些工商考察团就可以知道,郜克对于这次视察和对在太华首次对外展示他的施政方针,是多么重视!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却出现了那种事,任树强忘不了当他闻讯赶到市政府时,崔建斌当众面神色严厉,口气强硬的训斥的那种样子。 这是崔建斌第一次如此毫不顾忌,甚至在任树强看来是胆大妄为的训斥他,而且还当着那么多下面的干部,当时任树强就感觉到那些干部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当市政府秘书长出去经过将近一个多小时的劝阻,终于把那些工人劝离之后回来汇报时,任树强能感觉到一向对自己唯命是从的秘书长,在汇报的时候神态间却是更多的注意着崔建斌的反应。 在那一刻,任树强忽然觉得有一种忙碌多年,手中却一下子变得空空如也的错觉。 尽管一直被自己压制,可崔建斌毕竟是市委书记,是太华理所当然的班长,这个本身就是一个让任何人都不能不承认的不争事实,以至这个权威只要稍微使用,就足以让旁人看清,谁才是太华的当家人。 任树强已经多少年没遇到过这样的挫折了,除了当初他踌躇满志的试图问鼎市委书记宝座,却被忽然空降下来的崔建斌生生抢过去的那次之外,任树强从没想到自己会再次面临这样的挫折。 曾静不动神色的站在任树强身后给他揉着太阳穴,每次遇到事情任树强都会让她用这种方式帮他放松,只是这一次任树强却没有和以前一样,很快就从麻烦当中摆脱出来,而是毫无所觉的只是坐在椅子里独自出神。 “任市长,事情严重吗?”曾静低声在任树强耳边问,看到黑暗中任树强的眼神一晃,曾静停下来绕到他旁边又接着问“白天的事会不会是崔建斌搞的鬼?” “不会,”任树强肯定的摇摇头“老崔这个人我清楚,他就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提到崔建斌,任树强的声调里透着习惯了的轻蔑,只是听在曾静耳朵里,这原本代表任树强一贯强势的声调,现在却略微显得有点空洞。 “那郜省长那边……”曾静继续小心的问。 按照之前的安排,郜克下午应该召开一个太华市方面下面职能部门和当地工商界的联合座谈会,然后是视察市政府以及太华市的一些主要机关单位。 可是因为出了市政府聚众请愿的突发事件,除了座谈会照旧召开之外,视察机关单位的行程却不得不临时做了些修改。 整个下午,郜克似乎并不知道在近在咫尺的市政府那边发生了什么,在参加座谈会的时候,他的发言简洁明了,而且还在快要结束的时候,还临时提出了让他带来的考察团代表们和当地工商界代表自由交流,让整个座谈会变成了一个小型招商会。 这让原本始终忐忑不安的太华干部们多少放下了悬着的心,可是当座谈会结束之后,市委秘书长刘志和郜克的秘书联系,准备按照修改过的行程安排,请郜克视察太华的机关单位时,郜克的秘书却以郜克身体有些不适的名义干脆拒绝了。 到了这时人们已经知道,郜克不但显然早已经知道了刚刚发生的事件,而且从他的秘书只用了这么简单的借口就回绝了太华方面的安排看,郜克显然已经对太华方面十分不满了! “振平最近的生意做的怎么样?”任树强忽然开口问。 曾静的心扑通一跳,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依仗着容貌,聪明和女人天生的优势,曾静在付出很多之后也得到了大多数旁人得不到的东西,如果说她有什么弱点,那就是弟弟曾振平了。 “振平最近很规矩的,”曾静认真的说,虽然做为眼前这个男人的情妇已经有好几年,可曾静却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这个男人,尽管他所有的那些事情都差不多经过她的手,甚至连那几张数额巨大的存折都放在她的家里,而不是他老婆那里“我是不是提醒他最近小心点。” “小心点吧,看来有人正盯着呢,”任树强微微点头,这时候他的眼神渐渐坚定,又变回了那个在太华市一言九鼎的强势市长“小静,我知道振平这段时间生意做的大起来了,听说他在平陵的公司搞的挺有声色啊?” “平陵那边现在很热闹,振平看着是个机会所以就提前过去打个基础,毕竟总做夜总会这种行业也不是长久之计,”曾静解释着,看到任树强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曾静的心略微平和下来“是不是那边的公司有问题,如果必要我就让振平停下来?” “还没到那个时候,”任树强摇摇头“这次耿真出了事,所说巧不巧的多少牵扯到了振平在太华的公司,不过毕竟和他没有直接关系,另外虽然这是件坏事,可倒是让我抓到了老崔的小辫子,倒也算是好事一件。” “可崔书记不是也盯上了金鼎?”曾静微微皱眉问到。 “盯上就盯上,大家手里相互有把柄才好办事,所以我说这次工人闹事不是老崔让人干的,别说他还没那个胆量,就是有他也不会傻到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任树强微微撇了下嘴“我要是倒了,他也未必就能得好,不过最近告诉振平小心点,毕竟是这种时候,如果必要就先让夜总会暂时停业几天,树大招风。” 说完,任树强伸出手把曾静搂进怀里:“小静你告诉振平,赚钱是好事,不过别为了钱让自己栽进去,那就不划算了。” “我知道了任市长,”曾静很识趣的点点头,这个女人能在一路磕磕绊绊中过来,但是始终能抓住机会,是和她知道什么时候能依靠自身资本捞取好处,可什么时候又该谨守本分,小心翼翼有着很大的关系,任树强喜欢和信任她的原因也在于此“可那是谁在搞鬼,这些人的胆子真不小,毕竟是在郜克的眼皮底下耍花样。”曾静接着疑惑的问。 “看来这太华市里是要不太平了。”任树强没有回答曾静的话,而是从桌上摸索着拿起一支烟,黑暗中一点火光亮起,随后变成了一个幽幽的光点。 就在任树强和曾静为白天的事忧心忡忡的时候,太华市委书记崔建斌正坐在郜克住所会客厅外间的休息室里,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郜克的秘书陪着他喝着茶。 “崔书记,这是郜省长平时最喜欢喝的墨菊花茶,味道不错提神爽口,您尝尝。”薛秘书举起杯子对崔建斌微微示意了一下。 郜克在回到住所之后又吩咐人把他找来,这虽然多少有些出乎崔建斌的意料,可在崔建斌想来肯定是因为下午在市政府那边发生的事。 如果说这个时候对任树强的处境不感到幸灾乐祸,即便是崔建斌自己也是不信的,只是一想到这关系到郜克如何看待整个太华市,崔建斌就觉得和任树强之间的冲突,还是暂时划为“人民内部矛盾”更合适。 崔建斌是南方人,他其实喝不惯这种味道略浓,更为北方人偏爱的花茶,只是在薛秘书面前他当然不会露出来,反而还微饮细品之后就对茶的味道赞不绝口。 听着崔建斌的话,薛秘书脸上就挂着矜持的笑容和他慢慢聊着,虽然看到崔建斌的眼神几次向会客厅的房门飘去,他却并不理会。 可是忽然的,一直在和崔建斌低声闲谈的薛秘书的神色微微一动,他站起来同时抬手向崔建斌示意做了个手势,然后就快步走到通向会客厅的房门口。 随着房门打来,郜克略显爽朗的笑声从屋里传来,这让崔建斌有些意外,虽然之前听薛秘书说郜克在会客,可是他却怎么也想不出这太华还有谁能让自己这个市委书记等上那么久,甚至崔建斌认为郜克是在通过这种举动向他表示对下午发生的事情的不满。 可现在听着郜克的小声,崔建斌却是有些糊涂了,当他看到和郜克先后做出来的一位透着神态雍容,气质清冷的年轻女人时,他不禁更是有些疑惑不解。 “建斌同志来了,”看到崔佳斌,郜克脸上的笑容虽然略显淡去,不过却也和颜悦色“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华阳集团乔董事长,全省著名的华阳连锁商厦的老板,真正的大资本家啊。” 听到郜克一说,崔建斌立刻走上前伸出手,虽然在握手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乔洛蔚稍沾即去的略显冷淡,可崔建斌心里却并没有因此就感到不快。 考察团的那些代表能跟着郜克的队伍一起下来,就说明这些人绝不是普通工商界精英那么简单,这其中固然有些人是纯粹靠着财大气粗的不菲身家才能引起郜克的注意,可同样也至少说明这些商人是多少与郜克这边的关系走的比较近的。 而华阳集团不但在河西,即便在其他内地省份也已经逐渐站住脚跟,打开市场,这就足以说明华阳集团来头不小。 更何况郜克让他在这个时候见到这位华阳集团的董事长,崔建斌相信这绝不是无意之举。 “郜省长,那我就不打扰您工作了。”乔洛蔚向郜克告辞,随后向崔建斌略微示意之后在薛秘书的陪同下转身离开,而崔建斌注意到,离开时乔洛蔚并没有主动与郜克握手,而郜克的脸上则始终透着一丝淡淡笑容。 乔洛蔚离开后,郜克向崔建斌示意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进了会客室,让崔建斌注意的是,会客室一侧的两组沙发上对面摆放的两个茶杯。 郜克慢慢走到打横的沙发上坐下,等薛秘书回来换过新的茶水然后悄然退出之后,郜克才对崔建斌说:“建斌同志,你也知道我们河西是有名的资源大户,经济穷户。特别是一些大型国企,最近几年成了省里的老大难问题,请你来也是为了关于太华几个国企的情况,现在我想听你说一说。” 听郜克这么一说,崔建斌的心头就是一跳!虽然知道关于太华国企改制的事很可能是这次郜克下来视察的主要目的之一,可当事情临头时崔建斌才忽然意识到白天发生的请愿事件,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任树强,都可能会成为一道过不去的坎! 想到这里,看着神色不动端着杯子默默饮茶的郜克,原本已经做好深刻检讨的心理准备的崔建斌,一时间不禁暗暗惊心。 但是对郜克提出的问题却又不能不回答,所以崔建斌在心里勉强整理了一下头绪之后,开始按部就班的向郜克做起了汇报。 郜克默默的听着,他并不打断崔建斌的话,虽然有时候似乎在某些地方会抬起头看一眼崔建斌,似是在提醒他说的更详细一点,可却始终保持着做为一个听众的自觉。 虽然还不清楚郜克对白天发生的事有什么样的反应,可至少能听自己的解释,这让崔建斌的心里多少放松了一点。 崔建斌的汇报时间不长,因为他之前就已经听说过郜克似乎并不喜欢那种长篇大论,只是当他说完之后等着郜克的反应时,房间里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郜克没有立刻开口,他端着茶轻轻喝了两口,在回味了一下其中略带苦涩的香气之后,他才缓缓的说:“建斌书记,关于太华未来几年的经济发展,你有什么想法吗?” 听到郜克的话,崔建斌的心里就不禁一亮,他虽然还不肯定郜克这话里是不是在暗示他的书记宝座还很稳固,可至少这对他来说听上去是个好消息,再联想到做为常务副省长的杨伟权在省里逐渐发出的越来越有力的声音,崔建斌就觉得,虽然最近风波不少,可自己的地位似乎还是颇为牢固的。 毕竟和自己比起来,任树强虽然在太华经营多年,可却因为在上面没有什么太强的靠山,难免就显得有些后力不继了。 只是现在遇到工人请愿的事,如果不能尽快提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法,不要说是在郜克面前,就是杨伟权也多少会对自己有些看法。 “省长,我们会对国企职工加强思想工作树立大局观,同时尽量为广大工人同志们解决当前急需的问题,确保企业正常工作,社会秩序稳定有序……”崔建斌立刻回答着,看到郜克脸上表情平淡,他接着说“另外我们会尽量为企业摆脱困境做工作想办法,至少这次省长带来的考察团就和太华的工商界已经建立起了不错的联系,我相信在省长的大力倡导和支持之下,这一定是个很好的开端。” 崔建斌说完就认真的看着郜克,当看到郜克微微点头之后,他的心里在紧张之余,终于微微松了口气。 “好吧,建斌同志,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郜克看看表站了起来,在握手时他对崔建斌淡淡的说“回去之后和树强同志说一下,关于太华国有企业的未来,我希望太华的市委市政府能在将来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改变现有状况,交出一份让振怀书记和省委省政府满意的答卷。” 看着郜克不动声色的表情,原本心中略微踏实的崔建斌,却是不禁又是一阵心中忐忑。 而在崔建斌离开之后,郜克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了那份乔洛蔚给他的文件,看着上面《关于平陵重机厂改制重新评估审核报告》的标题,郜克用手指在文件上微微敲击思考了一会之后,拿起电话把守在外面的薛秘书叫了进来。 “小薛,明天是怎么安排的?”郜克问道。 “省长,按照之前的安排,明天上午要视察太华航空机电厂和太华修配公司,这两个分别是太华的国营和集体企业,下午参观太华工业博物馆和视察太华市委市政府直属机关,晚上……”薛秘书没有拿出本子,却很熟练的汇报着。 “那好,告诉他们稍微修改一下行程,”郜克吩咐着“上午的安排不变,下午的行程挪到日程的最后。” 薛秘书立刻拿出本子记录下来,当他翻到后面顺着顺序看到接下来的日程安排时,看到记录本上俨然写着“平陵”两个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章莅临 车队在太华通往平陵的道路上快速前进着。 这是一段很宽阔通畅的四车道公路,说起来这条可以把太华和周边两县连接起来的标准公路,可以算是崔建斌到太华之后唯一做成,也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政绩了。 崔建斌在到太华之后不是没尝试要独揽大局,只是因为任树强多年来在太华的根深蒂固,和因为他的到来阻止了任树强的上升路子,导致他们两个人从一开始就因为不可调和的巨大矛盾互斗内耗分散了精力,随后崔建斌又因为身体原因一病经年,更是给了任树强培养亲信发展势力的机会,所以才导致后来崔建斌完全被任树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 不过这次郜克的到来却是让崔建斌和那些少数站在他一边的干部似是看到了某种希望,特别是经过昨天的工人请愿事件之后,虽然崔建斌也知道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不小,甚至可能给郜克产生了负面印象,可毕竟工人们是去市政府请愿,这本身就是狠狠给了任树强近乎致命的一击,更何况崔建斌也知道自己之前因为耿真事件,早已经是四面楚歌,即便再糟糕也不过就是个调离太华,担任个闲职的结果,所以崔建斌反而放下了心里那患得患失的包袱,变得轻松了不少。 只是尽管如此,想起上午参观太华航空机电厂和太华修配公司时,郜克虽然没有透露出冷淡,但是在随后的与工人代表们交谈时那明显只是走过场,而没有体现出太多兴趣上看,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都知道,郜克显然对太华方面的工作已经表现出了某种不满。 想想也知道,做为上任第一站,而且又是随着逐渐被人关注的中央关于内地跨省经济桥战略中已经凸显出重要的城市,太华却先后出现了国企改制风波,和县处级领导干部被莫名卷进命案的意外,甚至在郜克视察期间居然还发生了工人聚集上访请愿的意外,这对想用太华做为展开自己施政抱负的标杆性城市的郜克,不能不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挫折。 “看来郜省长这次的太华之行不是很顺啊,”坐在车里,看着前面旅行轿的张文亮轻轻叹口气,他用眼角瞥了一下旁边一言不发的任树强接着说“但愿平陵那边不要再出什么事了,否则可真不好交代了。”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最多让平陵的工人再闹一次,虱多不要债多不愁无所谓了。”任树强忽然微微哼了一声,说起来他心里其实一直在怀疑头天工人请愿的事是张文亮搞的鬼,毕竟对张文亮来说,如果自己这个市长倒了,那么他是最有机会接任市长的,毕竟张文亮才提上来没多久,即便上面再有靠山,书记的宝座也轮不到他,所以与其拱倒崔建斌,等自己上了书记再给他滕出市长的宝座,不如干脆直接对自己下手。 真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任树强尽管一直不动声色,可在听了张文亮的话之后,一向嚣张的他还是忍不住小小的讽刺了一下张文亮。 听任树强这么一说,张文亮先是略感诧异的了眼任树强,接着就略带恍惚的微微张张嘴,虽然心中暗骂更不不想向任树强服软,可想起任树强一贯的作风,张文亮知道如果现在不说清楚,那以后麻烦就大了。 “市长,您是知道隋部长对重机厂的改造是十分重视的,这个时候最希望稳定的可能就是我喽。”张文亮故意露出了一个苦笑,看到任树强似为所动的神色,他接着说“真不知道究竟是谁想搅浑水啊。” 听着张文亮充满疑惑的话,任树强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把目光向着车外望去。 开在最前面的一辆警车上刺眼的警灯不住闪烁,虽然天气不热,可是坐在警察里的太华市公安局长老肖的额头上却一直在不停流汗。 头天在市政府发生的事不论是崔建斌还是任树强都是暴跳如雷,虽然市局及时调动了大批警力维持秩序,而且因为提前得到了通知,为了避免发生更大的事件,市局干警们不但尽了最大的努力保持了克制,更没有象平时那样采取过于简单粗暴的方式,可在劝离和阻拦请愿工人们的过程中,还是难免发生了一些摩擦冲突。 这让崔建斌一直以来压抑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这让老肖第一次真正见识了崔建斌做为市委书记的威严,同时也让他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一向和任树强做的不是很近,可平时因为对崔建斌的态度多少有些暧昧,崔建斌未必不会把自己看做是任树强那边人。 如果这次下平陵的过程中再出点什么事,想到这些尽管才五月,可老肖已经感到全身冷汗淋漓了。 远处路边两辆警车和站在警车旁边的几个干警引起了老肖的注意,他一边示意放慢车速一边仔细看了看,当发现站在警察边的是平陵县局副局长老胡时,老肖先是皱了一下双眉,可随后就伸手对着老胡他们用力一挥,示意平陵的车子立刻跟上来。 早早就在县界边等得有些焦急的老胡立刻招呼手下上车,在用对讲机告诉另一辆警车加速超前的赶到车队前面远处开道的同时,他催促着司机从车队旁边小心的一路超车,直到开到最前面,代替老肖成了整个车队的引导车。 九十年代初期,官场上那种接送上级领导要到辖界边恭迎的风气还没有风行,所以虽然一路上知道进入县城都可以看到被临时封堵的道路和路口,可郜克的车队却没有停留,一路畅通无阻的穿过大半个县城,开进了平陵县委大院。 县委大院里,早已经等待多时的平陵干部们看着缓缓开进院子的车队,不禁微微有些紧张。 这是平陵历史上第一次有这么高级的干部下来视察,在以前因为平陵地处偏远基础又差,即便是太华的领导一年都很少有几次下来视察,就如不久前曾经来过的任树强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耿真事件,他除了当初上任时曾经到平陵视察之外,除了每年必要的年节例行公事,就从来没到过平陵。 这次跟着郜克一起下来的人数照实不少,除了省里干部,特别是那些工商界代表就占了两辆大型旅行轿,小小的平陵县委大院立刻变得拥挤起来,有几辆车甚至不得不停在了县委院的外面,这让看到这种情景的市局局长老肖更是感到心中紧张。 毕竟就在不久前平陵还发生了持枪通缉要犯枪杀县委领导的大案,如果不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权力发言,老肖甚至想冒险请崔建斌要求郜克取消平陵之行。 当郜克乘坐的中旅轿刚刚缓慢平稳的停在距离平陵干部前面不远的地方,随着一阵车门开启,中旅轿前后车子的车门已经纷纷打开,跟随而来的省里和太华的干部纷纷从车里下来,然后却又井然有序的缓缓围拢到中旅轿的附近。 首先从中旅轿上下来的薛秘书,先是向站得略远的平陵干部们看了看然后向旁边闪去,他这个动作无疑是个明显的暗示,在李培政的带领下,平陵的干部们立刻向前迎上几步,在距中旅车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李培政注意到从其他车上下来的太华干部中,有着包括任树强在内的很多人却并没有见到崔建斌,这让他看向中旅轿的眼神不禁微微有些闪动,当看到崔建斌随着身穿一身黑色西装的郜克从中旅车上下来时,李培政的心里不由就是一动。 而站在他旁边的郭松林,在看到这一幕后则不动声色的向已经和其他干部一起来到中旅车旁的任树强看了一眼。 杜言站在平陵县委常委队列的最后面,他认真的看着远处正在崔建斌介绍下与李培政握手的郜克。 郜克今年不到五十,外表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显得还要年轻一些,和很多大腹便便的中年干部不同,郜克中等身材体型匀称,一身这个时代颇为流行的黑色双排扣西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很精神。 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那双在和人交谈时显得异常专注的,似乎能随时看穿人的眼睛。 杜言注意到,不论是郭松林,丁秉先还是楚亦兰,和他们握手时郜克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倒是对李培政,也许是因为他是县委书记的缘故,郜克一边听着他的介绍,一边时不时的和他多说了几句话。 只是当终于走到杜言面前时,也许是因为显得过于年轻的杜言站在一群相对岁数大些的干部中间显得过于显眼,郜克上下打量着他,始终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年轻人岁数不大啊,多大年龄了?”郜克忽然开口问,这让四周的省市干部都不禁一怔。 “报告省长,二十五岁。”杜言微微躬身清楚的回答着。 “建斌同志,你们太华干部年青化做的很不错啊,一个县委里就有两位年轻领导干部,这在咱们整个河西也是少见啊。”听到杜言的回答,郜克就转头对陪在旁边的崔建斌笑着说。 听郜克这么一说,崔建斌立刻笑着应道:“现在不是到处都提出要以经济发展为主要发展方向吗,省长您知道,我们太华是老工业城市,年轻干部的培养这几年也只是刚刚开始,很多地方还做的很不够。” “应该重视起来啊,”郜克回头对崔建斌说“干部年青化是老首长几年前提出来的我党干部建设的大事,为了推行建设方针老首长自己以身作者带头实行,这方面我们的确是应该多多注意,只要掌握的好,多让年轻人有冲一冲闯一闯的机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省长的指示正是我们以后干部建设的指导方向。”崔建斌立刻点头回应,在回答的同时他的心头不禁微微转着念头瞥了杜言一眼,难道郜克对杜言也已经有所耳闻,否则他之前在见到楚亦兰的时候怎么没表露出太多的好奇呢? 因为郜克的几句话,在接下来和其他省市领导握手时,杜言明显感觉到那些干部看自己时略显不同的眼神,甚至有几个干部还随口说了几句似是而非不着边际的赞许,这让杜言在应付的同时心中却是不禁暗暗苦笑。 如果不知道楚亦兰的来历,郜克这明显似是对他青眼有加的态度,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足以让杜言心中得意。可是在明明知道楚亦兰是楚平的女儿之后,杜言的心里却是十分清楚,刚才只是几句话之间,自己却是已经成了郜克为楚亦兰在将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工具。 楚平赶在郜克视察之前让女儿突击调任的目的,明显就是为了让楚亦兰赶上郜克视察的这趟末班政绩车,不论将来如何,只要郜克下定决心用平陵做为发展的样板标杆树起来,那么楚亦兰就算是铁定捞上了一把响当当的政绩。 而郜克当着这么多省市领导干部说的要加大培养青年干部的讲话,看似是见到自己之后有感而发,可实际只不过是为了给楚亦兰以后的发展铺路而已。 楚亦兰是楚平的女儿,提携楚亦兰就意味着是对楚平的回报,而楚亦兰的哥哥楚亦君又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梁本初的秘书,而以梁本初与宋家之间的关系看来,郜克不但皆好了梁本初,同样也在示好宋家。 只是可怜自己,却在成了郜克下车伊始就开始布局的挡箭牌,看着那些和自己握手时神色各异的省市领导,在感受着旁边平陵干部们略显异样的眼神,杜言也能想到自己很快就要在别人心目中成为众矢之的了。 只是我这么容易就能被当挡箭牌利用?杜言心里暗暗一晒,就在他这么想着时,一只细腻而略显清凉的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看到似乎永远是那么淡薄而又透着丝丝清冷疏远的乔洛蔚,杜言脸上不禁露出了微笑。 “乔总,我们有见面了。”杜言和乔洛蔚的手微微握在一起,虽然之前听赵小云说过乔洛蔚会跟着郜克的工商界考察团一起下来,可是当终于见到乔洛蔚本人时,杜言似乎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淡淡意外和惊艳。 “杜主任,好久不见。”乔洛蔚的脸上虽然依旧清冷,可她的声调却略显温和,只是当她注意到自己身前身后的人都不由向他们望过来时,乔洛蔚才意识到杜言握着自己手的时间似乎有点长了。 “杜主任,”感受着四周人们看过来的眼神,乔洛蔚心里忽然做出一个决定,她微微向前倾身,在四周人们的注意下,脸上挂着明显相互熟悉的笑容,却是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快放手,否则回头我告诉小云你占我便宜。” 杜言脸上的表情霎时一僵,看着乔洛蔚那罕见露出的一丝似是调皮却又带着些许嗔怒的神色,杜言终于有点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乔洛蔚的手。 而这一切看在和乔洛蔚一起来的考察团和一些省里干部的眼里,却是让很多人对这个原本已经因为郜克的几句话份外引人注意的年轻干部加上了小心。 正如乔洛蔚猜想的那样,从郜克让薛秘书请她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会面的那一刻起,乔洛蔚就成了整个考察团甚至是跟随郜克一起视察的省里干部们注意的人物。 虽然难免有人会胡思乱想的联想到一些不太正经的地方,但是大多数人却更多的猜测到乔洛蔚的背景肯定不一般。 到了郜克这种介乎封疆大吏级别的干部,一言一行之间很多时候更多的是大开大阖,这除了性格使然,也和他们所处的位置和眼界有关。 所以正因为如此,人们知道如果这位之前看似低调的乔总如果被郜克看重,那么原因很可能就是她背后有着足以能引起郜克关注的势力,而只要真的注意就不难发现,华阳集团之所以能在河西,甚至是内地诸省迅速站住脚跟发展起来,如果说背后没有一个庞大的足以能令一省之长的郜克也为之关注的庞大背景,是怎么也解释不通的。 所以,在乔洛蔚回到考察团之后,很多考察团里的人就已经一边悄悄探听这位神秘女富豪的来历,一边纷纷借着各种理由和机会和乔洛蔚接近。 而现在,当他们看到不但郜克,连乔洛蔚都似乎和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平陵小干部谈笑风生,似是颇为熟络之后,那些原本不是很把这些偏僻县城土包子们放在眼里的商人们就不禁对这个年轻人上了心思。 不但那些商人,甚至连其他一些领导,在看向杜言时也不禁在心中暗暗揣摩,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新区主任,究竟是个什么来历。 只是,这一幕落在站在不远处的楚亦兰眼里,却又是另一番味道了。 “这小流氓,真是色胆包天,禀性难移!”想起以前自己也曾经遭遇过这种事,楚亦兰心里就不禁暗骂了一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一章趁机抓权 对于郜克的视察,所有人都拭目以待,却又紧张万分! 早在一个星期前整个平陵就已经折腾起来,说好听点叫焕然一新,不好听那就是鸡飞狗跳。一时间上自负责卫生环境的副县长,下至居委会带着红箍的街道大妈,一双双火眼金睛差不多把整个平陵县城给扫了个遍。 因为之前不久发生的赵爱国事件,县局更是一片鹤唳风声,不但所有干警全部取消了公休,连协勤和社会治安员也全部披挂上阵,如临大敌。 而郜克修改行程表,在到达太华的第二天下午就忽然决定视察平陵的决定,不但让太华干部,更是让平陵的干部们在意外之余却也兴奋不已! 郜省长对平陵重视可以说是由此可见一斑,虽然之前就有传言说,郜克似乎有意把太华做为他担任省长之后彰显施政方针的试点,可现在看,郜省长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捡大头的抓,这个试点中的试点,毫无疑问的却是选在了早已引起各方注意的平陵县! 这让平陵的干部们似乎看到了希望,毕竟能让省长视为标杆的地区肯定容易出政绩,而政绩就是上升的阶梯,特别是随着最近越来越多的从上层传来的关于加强经济建设的声音,政绩这个以前并不起眼的词,现在却成了让干部们整天牵肠挂肚的事,而还有什么比在被省长树为标杆的地方工作,更容易获得政绩的? 也正因为如此,到了这时一些心思活泛的人也终于完全明白过来,楚亦兰为什么会比预料的时间更早的,忽然调职到平陵了。 很显然,不论在平陵这个地方真正干了多久,只要是在郜克视察之前下来那就是平陵的现任干部,只等郜省长对平陵的工作做了一番肯定称赞,做为为平陵做过贡献的干部中的一份子,这不但是实实在在板上钉钉的政绩,更是只要将来有机会,就能破格获得提拔的有力证明。 这桃子摘的也有点太明了吧?很多人想通这一节之后看楚亦兰的眼神有些怪异,毕竟不但这吃相未免让人侧目,能把摘桃子摘到这份上的,可见楚亦兰背后的靠山硬到什么地步。 虽然明显感觉到其他人望过来的眼神,楚亦兰尽管心中不快可并不如何在意,她知道其他人肯定对她有着这样那样的看法,甚至可能有些人想的还很脏,可这也是没办法。 楚平把她安排到平陵固然就是为了赶这班政绩车,可如果认为只是为了让自己女儿捞点政治资本好为以后提拔垫底,那也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些。 楚亦兰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很微妙,在上任之前楚平对她的叮嘱她记得很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讲,如果说郜克是楚平政治抱负的接班人,那么楚亦兰和她的哥哥楚亦君,无疑就是楚平与宋家之间的联系人。 虽然已经到了人大,可楚平用这种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分别放在与宋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地方的方式,显然有着想继续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占据一角的想法。 杜言随着人群来到了小招外,在这种场合他是没有资格靠前的,远远的看到崔建斌,任树强和张文亮以及两位省里和郜克一起下来干部陪着的郜克向小招的门厅走去。他就和其他一群干部一起站到了树荫下面。 郜克在走到门厅口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低声和跟在旁边的崔建斌低语了一声。 “培政同志,让松林县长和秉先书记也过来一下,”崔建斌回头向跟在后面的李培政低声说,在看向李培政的时候他的眼中闪着一丝精光,说起来虽然郜克也点了郭松林和丁秉先的名,可对崔建斌来说这依旧是个很强的信号,这说明郜克对平陵比想象中要重视的多。 因为是县委书记,李培政当然要扮演主人的身份陪同郜克,而郭松林虽然身为县长是不是能受到郜克的重视,却是要看郜克的心情。 现在郜克不但点了郭松林的名,甚至连作为副书记的丁秉先都有份能过来说几句话,郜克对平陵是个什么心思,那就真是让人值得注意了。 看到郭松林和丁秉先跟上去,后面很多干部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毕竟不要说县里,就是太华跟过来的一些市里的领导都还没份陪着郜省长一起进小招呢,谁都知道,这种事时候别说能搭上话,就是能在郜省长面前露一脸,那也是了不得的事了。 看到郭松林,崔建斌心里微微有些不快,虽然一直以来郭松林在他面前倒也算是规矩,可他毕竟是任树强的人,这让崔建斌从心里就对郭松林不待见。 至于郜克点丁秉先的名,这才是让郭松林感到有些奇怪的地方,他虽然也听说了楚亦兰到任那天接风宴上丁秉先就力挺楚亦兰的传言,可在崔建斌的心目中,一直没把丁秉先看得很重,至于楚亦兰和丁秉先是如何认识的,他也不想去太多的过问。 毕竟在崔建斌看来,楚亦兰这次下平陵纯粹就是赶着去捞政绩的,虽说由此可见楚亦兰的父亲楚平尽管已经去了人大,可依旧能量不小,但是崔建斌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不论是他还是其他人心里其实都已经认定,对楚亦兰这样有背景的年轻干部来说,平陵这种地方注定只是她政治生涯中的一块跳板。 可先是和楚亦兰似曾熟悉的关系,随后又是郜克亲自点名,这让崔建斌对丁秉先不能不重视起来,再看到任树强听到郜克点名后也同样向丁秉先看去时略显陌生似的神态,崔建斌立刻意识到自己之前固然忽视了丁秉先,可任树强以前也显然没有重视过这个人。 “郜书记,松林县长是平陵本地人,算是跟着平陵的发展一步步走过来的,至于秉先同志,以前在省建委工作过,后来又在平陵负责过一段时间的宣传工作,可以说是有理论有实践的实干型干部。”崔建斌向郜克介绍着,他这话倒也可以说是不偏不倚,至少在旁人听来,没有太过偏袒哪边的意思。 “平陵的干部,不错,”郜克微微点点头,随后伸手向门厅里微微一指“来,大家进来随便聊聊。” 看着郜克一行人在门口服务员的引导下消失在小招的门里,站在门口的涂向东终于终于暗暗喘了口气,他知道接下来这点时间至少不用自己再提心吊胆的了,向站在旁边的几个服务员又低声吩咐了一遍该注意的事情之后,涂向东穿过站在门口的那些干部,来到了正靠在一颗树下闭眼休息的杜言身边。 “受罪啊。”涂向东拿出一颗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然后又收了起来,看到他这个动作,杜言不禁想起县委办里一直由人说涂向东的烟瘾很大,可从来没在他身上闻到过烟味这件事。 “涂主任能和领导近距离接触,这可是妒煞多少人呢,”杜言对涂向东一笑。 “你老弟也开我玩笑,”涂向东瞪了杜言一眼,随后略微压低声音说“说起来你老弟才是让多少人羡慕不已啊,连郜省长那都挂了名的年轻干部,了不得啊。” “算了吧老涂,你这才是损人呢,”杜言略微苦笑一声“这给人陪绑挡箭的差事你要是羡慕要不要咱们两人换换?” 听杜言这么一说,涂向东就是轻声一笑,他看着站在不远处正和几个太华的干部交谈的楚亦兰,不禁略带感慨的微微摇头:“这争什么都别和命争啊,看看人家,下来不到半个月,这名声也有了政绩也抓了又是年轻女同志,真是前途似锦,说不定过不了两年再见面,咱就得规规矩矩叫人家一声领导了。” 听涂向东这略带酸味的话,杜言也向楚亦兰看去,不过正因为知道楚亦兰的背景,杜言对涂向东的话却反而认为不见得那么简单了。 杜言并不认为楚亦兰到平陵来纯粹就是为了捞政绩,至于说拿平陵当上升的跳板,这虽然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杜言却总觉得其中好像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看到有县委办的工作人员从县招待所方向小跑着过来,涂向东立刻打起精神走了过去,工商考察团的人已经早早被安排到了县招待所,虽然这些人只是商人,可因为谁也不能保证里面哪位就可能会成为平陵的财神爷,所有在对他们的招待上,涂向东同样不敢有丝毫大意。 五月份的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可一直站在空地上时间长了就不那么舒服了,只是因为不知道郜克会在小招里休息多久,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敢轻易离开,所以人们只能站在外面耐心等待。 楚亦兰在和几个早先在太华熟识的干部说了几句话后,慢慢的踱着步子走到了杜言面前。 看着楚亦兰露在翻领衬衣领口外那白皙的脖子上微微浮现的汗珠,杜言却是微微一笑,如果说其他人在这大热天里站在外面等着多少还算辛苦,那么楚亦兰的等待不但是物有所值,甚至可说是应有的付出。 只要是稍微了解点前因后果的明眼人就可以看出,郜克之前的那些话,听着似是指的是杜言,可实际上真正说的却是楚亦兰这个典型的“空降兵”。 所以当看楚亦兰走到杜言面前时,不少人的眼光就不由自主的向他们瞥去。 “楚县长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听到杜言这明显略带调侃的话,楚亦兰脸上隐约闪过一丝怒意,她没想到杜言居然这么不给她留面子。 “杜主任不也是春风得意吗,”楚亦兰虽然心里不快,却还是尽量让情绪平静下来“郜省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表演杜主任的年轻有为,估计很快杜主任就能得到上级领导的重用了。” “重用就算了,我倒希望能在平陵踏踏实实真正做点事,”杜言的神色间露出一丝严肃,他认真的看着楚亦兰“我是平陵人,我想看到的是平陵这块地方能真正发展起来,至少以后别人提到我,能说一句我杜言当这个小主任的时候能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就心满意足了。” “哦?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话说着容易可做起来难,看来杜主任的心胸不小啊。”楚亦兰和杜言对视着,看着杜言脸上让她略感陌生的那种严肃神色,楚亦兰心里感到有些迷惑,不知道他这些话究竟有几分是真的。 李培政几个人在小招里没有呆太长时间就走了出来,虽然他们的脸上看似神色平静,可善于察言观色的干部们还是从他们的神态间隐约发现,这十几分钟里,似乎发生了些什么事。 刚一走出小招,看到涂向东并不在附近的李培政不满的皱了下双眉,随后向守在门口的服务员询问涂向东的去向,当听说涂向东到县招待所那边去了之后,李培政回头和郭松林略一低语,随后就向走过来的平陵干部们招了招手走到一边。 “郜省长已经安排了下午的视察工作,”李培政向围在面前的几个人低声说,他这时双眉紧皱,而站在他旁边的郭松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要直接到重机厂去看看。” “啊,那不是要捅破天的地方吗?” 听李培政这么一说,老廖就不由低声嘟囔一句,听到他这话,几个人不禁同时向李培政望去。 “这是郜省长直接点名的地方,”李培政的声音低沉,他的目光略微一扫随后落在杜言脸上“小杜你现在和我说句实话,重机厂那边会不会出情况?” 随着李培政的疑问,几个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在杜言身上,即便是一向和杜言过不去的组织部长老廖和宣传部长老徐都不禁露出希冀的神色,似乎杜言这时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们命运! “李书记,我现在只能保证郜省长看到的,会是重机厂的真实情况。” “那不是要命啊?”老廖有些气急败坏的一声低喊,看到郭松林向他瞪过来,他虽然一停可还是接着说“昨天市里几个厂子的工人已经围过市政府了,这要是郜省长视察重机厂的时候在出这种事,咱们可就全都完了。” “李书记,是不是现在立刻让县局的干警立刻到重机厂去控制一下视察现场?至少把一些平时不安分的工人暂时隔离一下?”一向很少开口的纪委书记黄志国忽然说到,同时他向丁秉先望去。 “不行,这个时候控制工人可能会发生很糟糕的情况,”李培政一口否决了黄志国的建议,同时他向杜言看了一眼“小杜你现在就到重机厂去坐镇,记住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厂里的正常秩序,你对重机厂那边很熟,一定要让职工们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出现情况不论是对县里还是对重机厂,都没有任何好处。” 看着李培政严厉的眼神杜言稍一犹豫随后点了点头:“李书记我明白,不过我想请去重机厂维持秩序的县局干警能配合我的工作。” “这个你放心,”李培政向站在靠后始终默不作声的刘老肥示意了一下“刘局长你安排一下,告诉重机厂那边执勤的干警完全听从杜主任的安排。” 刘老肥默默点了点头,拿起对讲机走向一边。 “李书记,让胡副局长和我一起过去吧,有县局领导在那边便于统一指挥,”杜言开口说到。 郭松林嘴角动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在赵爱国事件当中牵扯出了新区派出所长老郭,这让这时候正处于上升关键时刻的刘老肥很是被动,众所周知老郭是李老肥的手下干将,而刘老肥在这个即将升任县政法委书记的关键时刻遇到这种事,这让刘老肥的将来多少蒙上了一层阴影。 刘老肥今年已经是奔五的人,科级局长也当了很长一段时间,如果到了这个年龄还不能挂上副处,那么等着他的也就只剩下熬点退休这条路了。 现在听到杜言开口就提出让县局副局长老胡和他一起去重机厂那边维持秩序,郭松林虽然心中不满,可也知道这不是争这些事的时候,而且刘老肥做为县局局长也的确走不开。 对杜言的要求李培政立刻点头同意,对现在的李培政来说,能保证重机厂那边不出事才是头等大事,虽然知道杜言这么干的本意显然是在趁机为老胡在县公安局里获得更大的权力,可一来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二来刘老肥一直紧跟郭松林,这也是让李培政始终心中不满的地方,看到县局里有人主动站出来让刘老肥后院起火,李培政也是乐见其成。 只是杜言居然借着这件事顺理成章的为老胡在县局里争取到更大的权力,李培政心里闪过一丝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通过对讲机与在县委不远的地方指挥的老胡联系上之后,杜言坐进了自己那辆老吉普开出县委大院。 不过当车子刚刚开上马路,路边一声清脆的喇叭响引起了杜言的注意,他抬头循声望去,恰好看到乔洛蔚站在一辆黑色轿车边正向着他这边看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二章过河就拆桥? 看到乔洛蔚,杜言略感意外。 从刚刚见面会面的时候杜言就已经看出来,不论是省里那些干部还是考察团的人,对乔洛蔚似乎都很注意,不过想想也知道,象乔洛蔚这么年轻,漂亮,气质俱佳的女富豪原本就是被人关注的焦点,只是他却不知道,乔洛蔚之所以受到注意,更主要的原因还是郜克之前的那一番有意做作。 “乔总,您有事?”杜言从车里探出头来向乔洛蔚问道,他知道以乔洛蔚的性格,没有事不会这么随意和人打招呼。 “你是去平陵重机厂吗?”乔洛蔚神色淡漠的问,如果不熟悉她的性格,会把她这种样子视为有意疏远,不过她下面的话却是和她的神情截然不同“我和你一起去,坐我的车方便一些。” 乔洛蔚的话让杜言先是一愣随后点点头,到这时他已经猜到乔洛蔚和郜克不但已经正式见面,可能还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否则郜克即便对平陵最近发生的事有所耳闻,也不会一上来就提出视察重机厂,再联想到赵小云之前曾经说过自己算是卖了郜克一个很大的人情,杜言已经肯定郜克这次一定是有备而来。 叮嘱了一句司机去通知老胡跟着赶上来,杜言上了乔洛蔚的车,他知道乔洛蔚显然有话要对他说。 看到坐到旁边之后,就侧着身子看着自己脸上神情的那双眼睛,乔洛蔚先是微攒眉梢,随后从身边的皮包里拿出了一份和之前在太华曾经给郜克的文件副本递到杜言手里。 “这是我们之前委托云鹏财务对平陵重机厂做的第二次资产评估报告,不过这个报告现在还只有几个人看过,要想做为真正的评估结果递交上去,还需要你们这边有关部门的批准。” “应该是审核小组的批准,”杜言轻声纠正着,他迅速翻了一下那份报告,当看到最后结论性的资产评估数字时,杜言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个略显有趣的笑容“乔总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只是按我们的协议做了份内的事,”乔洛蔚面色冷淡,可随后她的声音略显缓和看着杜言的眼神也变得柔和了些“这次郜省长下来视察,对重机厂的现状和未来是很重视的,在这件事上我希望你能小心些,郜省长这个人……”说到这里乔洛蔚停下来微微歪着头认真打量着杜言,看到杜言用不解的眼神向她望来,乔洛蔚把头扭向一边看着外面匆匆掠过的街景“总之你自己注意就是了。” 看着乔洛蔚如同透着清冷光泽的大理石雕塑般的侧脸轮廓,杜言回味着着她话里隐约透出的含义,无声的点了点头。 从县委大院到重机厂原本就不远,再加上在接到通知之后,通向重机厂的道路已经封了路,所以没过多久杜言他们就到了重机厂。 远远的杜言就看到县局副局长老胡正站在那座通向重机厂大门的桥边转来转去,当看到乔洛蔚的车时,已经从杜言司机那里听到听到消息的老胡立刻迎了上去。 在赵爱国事件之前,老胡虽然一直惦记着县局局长这把椅子,可在和刘老肥明里暗里的较量了几次之后老胡就老实了不少。虽说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个副科,可一想到刘老肥上面有着郭松林撑腰,老胡心里就没了什么指望。 可谁想到一个赵爱国事件不但让老胡搭上了杜言,而且随后因为新区派出所长老郭出事而隐约传出的对刘老肥不利的各种传言,更是让老胡看到了原本再也不敢去想的希望。 特别是这次县里特别安排他而不是刘老肥给郜克视察的车队开路,这让老胡早已经高兴得整整一夜没睡好,现在再听说让他协助杜言维持重机厂的秩序,好迎接郜克的视察,老胡这心里早已经高兴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杜主任您来了,”老胡老远就迎上去,看到和杜言一起下车的乔洛蔚他也只是一愣,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里想的只是怎么能在郜克视察的时候不出问题“杜主任您看接下来怎么安排,我立刻吩咐下去。” “胡局,治安保卫方面你是行家,我就不插手了,时间很紧郜省长很快就要过来了,你抓紧安排一下吧。” 杜言知道这个时候绝不是揽权瞎指挥的当口,李培政让他到重机厂这边打前站,这固然是因为他对重机厂的近况很熟悉,可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李培政也知道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所以干脆就拉下脸来把难题推给自己的以前的秘书了。 向着重机厂大门方向看了看,又回头向县委方向打量了一下,杜言心里暗暗想:“让今天这一关过去,就算是我报答李书记的提拔之恩了。” 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是把视察重机厂做为这次下太华的最后一站,这是因为重机厂虽然是平陵工业的代表,可原本就因为处境不好困难重重,更何况刚刚不久前发生的厂资纠纷更是让重机厂成了风口浪尖上的典型。 所以虽然无法阻止郜克对重机厂视察,可不论是太华还是平陵,还是希望能让郜克在看了其他地方多少有了些进步发展之后,最后才去挤那个要命的脓包。 可郜克忽然改变日程的举动实在出乎很多人的意料,特别是正在厂里严阵以待的厂领导们,虽然提前几天就连续奋战的组织工人们大搞卫生,把厂院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的折腾了一番,可接到郜克在下午刚到平陵立刻就要视察重机厂的消息之后,看着那些还聚集在厂子里的工人,几个书记厂长的汗立刻就流了下来。 所以当听说杜言到了之后,几个书记厂长立刻从办公室里出来,一路小跑的奔下楼梯把杜言硬是堵在了厂办大楼门前。 “杜主任,您可来了!”重机厂书记老邱就好像见到亲人似的几步走上去,伸出一双肥厚的手一把攥住杜言的右手不住摇晃“我们刚接到县委打过来的电话说郜省长马上就要过来,原本按安排不是明天下午郜省长才来我们重机厂吗?杜主任我们这边还没全准备好啊,这该留下来迎接郜省长的工人都还没到齐,其他工人也还没打发回家呢。” “为什么要把工人们打发回家?”杜言看着老邱微微皱眉,说起来他对这个老邱没有一点好感,在他的记忆里原本并非不可救药的重机厂,后来因为连年亏损而最终不得不以令人咋舌的平账方式,几近白送似的变成了某些人腰包里的摇钱树,而做为书记的老邱和一众厂长副厂长的高管,也摇身一变成了重机厂的股东发了大财。 这其中明明暗暗的手脚,老邱没少搀和。 “邱书记,重机厂的现有情况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再说原本就是因为出了问题上级才重视重机厂的,如果我们自己把问题给掩盖下去了,现在看着是过关了,可以后再出问题上级领导问起来咱们怎么交代?”杜言一边说一边和老邱一起走进厂办大楼。 杜言的话让原本看到他满脸兴奋的老邱神色不由慢慢阴沉下来,他看了眼旁边同样神色阴晴不定的厂长,回过头对杜言说:“杜主任,按理说咱们重机厂这边出了问题也该归市里管,毕竟重机厂是市属企业。不过因为厂里的工人大多是平陵本地人,这要是出了问题县里也不好交代吧?” 前世的时候重机厂就因为是市属企业,所以虽然发生了很多问题,平陵县里却是除了想办法安抚工人之外却又不能随便插手厂里的事情,甚至到了后来有时候事情闹大了干脆就来个问题上交,把问题推到市里去。 这种办法虽然会引起市里更大的反感,可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在杜言的记忆里,不论是李培政还是接任县委书记的郭松林,都往往是用这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办法搪塞敷衍。 可现在却已经不是这样,至少随着杜言的参与改变下,不但重机厂,甚至关乎平陵其他国有企业命运的审核小组已经应运而生。 “邱书记,我想你忘了评估小组现在还在平陵呢,”杜言提醒着,看到老邱的脸色又是一沉,杜言对跟在旁边的胡伟平吩咐着“通知所有重机厂方面参加审核小组的工人代表都到厂办大楼来,准备参加迎接郜省长。” 老邱脸上的神色立刻一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工人代表都是些什么人,让他感到气愤的是,当初闹出资产评估的风波之后,为了平息工人情绪,选出的那些参加审核小组,原本以为只是有名无实的工人代表,这段时间却是状况不少,难题频出,已经很让老邱和厂里一众高管头疼,现在听杜言说要让那些工人代表参加迎接郜克,老邱就不由心头一怒。 可就在他要开口反对时,却远远看到两辆汽车先后开进了厂院。 “来的这么快?!”大感意外的老邱不禁向杜言看去。 杜言也有些意外的仔细打量了一下,随即就认出那是改制审核小组的配车。 省工业厅副厅长朱庆豪是重机厂改制审核小组的负责人,虽然只是个挂名,但是因为郜克的到来,朱庆豪才在头天就赶到了平陵这边给审核小组坐镇,毕竟谁也不能保证郜克会不会忽然心血来潮的到审核小组那边去看看。 可在接到郜克下车伊始就要视察重机厂的消息之后,朱庆豪立刻意识到郜克这次显然对重机厂比想象中要重视的多,正因为这个他才立刻赶了过来。 “小杜你已经先过来了。”看到杜言,朱庆豪随意点了点头,对这个接替耿真的年轻人朱庆豪没什么太深的印象,虽然也听说过他似乎是因为写了几篇文章之后,得到了一些上面领导的注意才能年纪轻轻破格提拔到了县委常委,可因为这样的年轻干部在省里机关中并不少见,所以朱庆豪并不十分在意。 看到朱庆豪,老邱原本阴沉不定的神色再又是变了一下后立刻挂上了一丝笑容,他赶紧几步走过去和朱庆豪握手,同时他打量着跟着朱庆豪一起过来的审核小组的成员,心里不禁琢磨朱庆豪过来究竟是在打什么算盘。 郜克的提前造访的确让人们有些手忙脚乱,虽然厂院早已经在两天前就打扫得干干净净,而且欢迎领导的横幅也已经挂好,可一位副厂长还是因为临时摆放的花盆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忙活着派人重新安排,同时原本准备要在领导到来前才拿出来的新茶具也被匆匆忙忙的摆到铺着白色桌布的会议室里,不过看着这慌张凌乱的一切,让老邱最不放心的就是那些因为没有提前通知,无法临时组织回避的工人们。 看到老邱低声吩咐一位副厂长叮嘱各个车间的车间主任和工段长们管好自己手下的工人,杜言却只当没有看到,对他来说郜克这次下来首先视察重机厂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旁人无法明白的巨大胜利,至于接下来,他手里真正的重磅炸弹还没有扔出去呢! 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虽然很多人注意到了之前跟杜言一起坐车过来的乔洛蔚,却因为杜言没有介绍,也就没有人去和她打招呼,于是乔洛蔚一个人单独在厂院里缓缓走着看着,除了一只默默跟在她身后的那个司机,很快人们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漂亮的年轻少妇的存在。 快三点半的时候,先是随着公路上一阵由远及近的扩音喇叭的响声,没过多久一队汽车顺着小青河边的沿河公路疾驶而来,在初夏午后的阳光照射下,不停闪过的车窗反光即便是在隔着小青河的对岸,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车队刚刚驶上通向重机厂大门的水泥桥时,不知道在谁的带领下,早已经在桥边列队等待的人群,立刻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与此同时,一幅幅“热烈欢迎省领导莅临视察”和更大的“平陵重机厂全体工人热烈欢迎郜克省长指导工作”等等醒目字样的横幅在人群头顶晃动摇摆。 特别是随着几声沉闷而又有节凑的鼓点,几个膀阔腰圆的工人挥舞着缠着红绸子的鼓槌,在漆得猩红的蒙皮大鼓前拉开架势,奋力击锤! 一时间重机厂门前一片欢呼雀跃,好不热闹! 虽然朱庆豪是省厅副厅长级别高了至少半格,可因为老邱是重机厂厂长,所以朱庆豪和老邱并肩站在前面,当看到车子刚刚停稳,老邱就立刻走迎上去时,朱庆豪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微微闪过个不屑的神色。 “郜省长您好,我代表平陵重机厂全体工人,热烈欢迎您来我们重机厂视察指导工作。” 走下中旅轿的郜克看着站在车前的老邱,略微回头向陪在旁边的崔建斌露出了个询问的神色,当听崔建斌介绍说老邱是重机厂的党委书记时,郜克先是不置可否的微微点点头,随后才和早早就伸出双手的老邱微微握了握。 随后郜克想老邱身后望去,看到朱庆豪,郜克略一寻思就露出了个微笑:“省工业厅的老朱同志是吧,你也在这边啊。” 朱庆豪立刻伸出双手迎上去和郜克握手,虽然对郜克能很快记起自己这个省工业厅的副厅长有些受宠若惊,可一想到自己现在所处的地位和郜克对重机厂明显是有备而来的意图,朱庆豪心里那点刚刚升起来的得意立刻变得无影无踪,同时他的心里不由开始暗暗打鼓。 杜言原本是站在重机厂干部们后面的,虽说省长视察有位县委领导提前过来打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可这种事却是毕竟不宜张扬,所以杜言也就站得远远的,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乔洛蔚也穿过人群站到了他的旁边。 看着郜克和省里一行领导在人群的簇拥下缓缓走进厂院,杜言略感疲惫的微微晃了晃脑袋,连续几天来的紧张让他有种紧绷的这根弦就要断掉的感觉,只是郜克一天不来这根弦就得绷着,这倒是让他想起了市委招待所所长老侯那一脸无奈的表情。 眼前人影一晃,不知道什么时候郭松林出现在了杜言面前,这种场合即便身为县长,可郭松林也只能跟在后面,这时看到杜言面露疲惫,郭松林看了看前面还在缓缓移动的人群,向杜言露出了个略带深意的笑容。 “小杜我看你有些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听郭松林这么一说,站在杜言身后的胡伟平不禁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郭松林。 “小杜啊,有时候太急躁是不行的,”郭松林一边经过杜言身边一边好像不经意似的说“工作干的越多麻烦也就越多,到时候堵漏的还得是你自己。” 说完,郭松林呵呵一笑从杜言身边走过。 “主任……”听着郭松林这明显的暗示,一向是杜言不问从不主动开口的胡伟平低声说了一句,可随后下面的话就是杜言抬起的手拦住了。 “我有点累了,先在外面休息一下,”杜言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出好戏的乔洛蔚,随后对胡伟平说“有事通知我。” 胡伟平欲言又止,他也向乔洛蔚看过去,虽然不知道这位乔总和杜主任究竟是什么关系,可刚才郭松林那明显暗示李培政把重机厂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杜言的那些话,让胡伟平的心里不禁暗生警惕。 他知道,如果这些话被李培政听去,不论杜言是个什么反应,在李培政的心里肯定会有一个很不好的影响。 因为在任何听到这话的人来说,以杜言和郭松林之间原本的矛盾,如果杜言真的对李培政之前在重机厂这件事上的安排没有什么想法,郭松林又怎么能这么直来直去的挑拨他和李培政之间关系呢? 想到这些的胡伟平心中不禁掠过一阵不安,再看到杜言在听了郭松林的话之后连会议室都不去,这种千载难逢的能在省长面前露脸的机会都不要了,胡伟平的心里就更是一阵忐忑。 “没事伟平,”似乎知道胡伟平心里想什么,杜言对着他微微一笑“给我把杯里蓄满,估计一会我得喝不少水。” 就在满心疑惑的胡伟平把蓄满热水的杯子给在另一个房间看文件的杜言送过去没多久,站满干部工人却异常安静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略显嘈杂的响动。 一个向屋里略一探头的干部回头向走廊里低声喊着:“薛主任,杜主任在这呢!” 闻声进来的薛秘书急匆匆的走进了房间:“杜主任,你让我好找,郜省长要立刻见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三章省长面前秀一把 看着薛秘书脸上神色焦急的样子,杜言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他手里还拿着那份乔洛蔚在车上给他看的新评估报告。 “杜主任,郜省长正在等着你,”薛秘书心里暗暗着急,如果不是因为郜克吩咐的要见他,薛秘书根本不会对这个县城里的小干部这么和颜悦色,可即便如此见杜言慢条斯理的收拾手里的文件,薛秘书原本就因为没能马上找到人略显不快的脸上,变得有些阴沉“请你动作快一点。” 把评估报告收进身边的皮包,杜言的手指顺便在皮包里另一份文件上微微一划,随后他抬头向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薛秘书微微一笑:“咱们走吧,薛主任。” 重机厂办公楼里的小会议室虽然实际上并不小,可一下子站下几十口人也不能不让人感到有些狭窄,更何况前面还要空出一大来给领导让出地方,这么一来小会议室靠门的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不堪了。 只是屋里虽然人数不少,但是人们显得异常安静,更没有人随便乱动,以至杜言进去的时候,人群稍一骚动,就立刻引起了近百道目光同时向着门口望去。 薛秘书不紧不慢的穿过人群,不论什么时候他都要考虑自己河西政府一秘的身份,只是远远看到郜克向他们望过来,薛秘书原本如同量着走的步伐就立刻加快了不少。 “省长,平陵的杜主任已经来了。”薛秘书向站在一幅厂区平面图前的郜克小声说,随后他退向一边,同时向着身旁的杜言略使了个了眼神。 看着站在郜克面前的杜言,会议室里的很多人不禁神色各异,特别是站在后面的张文亮,从杜言进来开始就死死盯着他,看到郜克向杜言望去,张文亮的心就不禁一阵急跳。 “小杜同志,看来你还真是忙的很啊,”郜克看着杜言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他向站在旁边似是略显紧张的一个老工人说“老苟同志,你说的杜主任就是杜言同志吧?” “是的是的,郜省长,就是杜主任。”老工人立刻点点头,他显然因为郜克的身份感到十分紧张,在望了郜克一眼后向杜言略显不安的说:“杜主任,我自己说不清楚就和郜省长说你懂这里面的事。” 做为和杜振海一起被选为工人代表进入重机厂审核小组的小组成员,老苟虽然也全力为厂子出力,可和一向耿直的杜振海比起来却是好对付的对,正因为这样,重机厂书记老邱才把更好对付的老苟挑选出来接受郜克的接见。 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被老邱认为绝不会捅娄子的老苟,却让老邱大吃一惊! 事实上这也不能怪老苟,当郜克听说老苟是被工人们自行选出来,参加审核小组的工人代表之后,郜克出人意料的问了老苟一些让旁边不少人立刻紧张不已的问题。 而面对这些问题,老苟只是略一犹豫,就把杜言给出卖了。 这时,看到老苟用紧张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再看着郜克对自己投来的审视目光,杜言脸上浮起了一丝自信的笑容。 “杜言同志,我刚刚听了听有关重机厂改制方面的汇报,我听说你也是改制审核小组的成员?”郜克问了一句,看杜言闻声点头郜克继续说“对重机厂的改制省里也是很重视的,毕竟这关系到我们河西其他大中型国企未来可能要面临的一种局面,重机厂在改制上能不能成功,能不能成为一个标杆和一个参考,是关系到今后全省工业发展的一件大事。” 尽管知道对重机厂的重视,可郜克的话还是让四周的人不禁暗吃一惊,而看到郜克向杜言望去,人们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杜言的身上。 “杜言同志,说起来我我对你们那个审核小组倒是很感兴趣,你们审核小组的组成方式很新颖啊,有省厅,有地方,有厂方管理干部还有工人代表。谁都不能一手遮天,谁都得按章程办,这倒是个典型的群力群策的好办法。”说到这里郜克向杜言露出一丝微笑“小杜同志,说说你们当初是怎么想的,我可是听老苟师傅说了,让工人代表才加审核小组是你的建议,而且当初也是你第一个支持对重机厂的资产重新做出评估的?” 站在后面原本就心里有鬼的张文亮。听到郜克的话立刻心头一跳,他的双眼死死盯着杜言,因为紧张而额头上已经隐隐渗出一层汗水。 迎着郜克看似平和,却带着探究的眼神,杜言笑了笑,如果说还有人对郜克视察重机厂的真正目的一清二楚,那么杜言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省长,对重机厂派出审核小组是省领导的决策,朱厅长在我到审核小组报到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我明确的指导,至于之前发现重机厂的资产评估有问题,我也是在李书记和郭县长做出过明确安排之后才临时到重机厂做调查的,如果说我做了什么具体工作,那也是在县委县政府领导的支持和鼓励之下的一点成绩。” 杜言面不改色的开口就是一通歌功颂德,这些话让朱庆豪和其他审核小组的干部脸上不禁纷纷露出一丝微笑,至少在他们看来,这小杜主任虽然年轻倒是颇会来事,很是知道花花轿子人抬人,好饭不能吃独食的规矩。 可是他这话听在李培政和郭松林的耳朵里,却是完全变了意思。 特别是当人们略一琢磨就意识到,杜言的话里偏偏没有提到太华市委市政府的时候,很多人看向平陵干部们的眼神就不禁有些异样了。 郜克显然也注意到杜言话里那隐约透出的含义,他稍一沉吟之后点点头,然后向站在不远处虽然神色还算平静,可望向杜言的眼神却已经颇为不善的崔建斌招了招手:“建斌同志你来一下。” “省长您有什么指示?”崔建斌立刻走了过来。 “建斌同志,你们太华的这个审核小组是个新生事物,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改革的关键时刻,我们更是要为这种新生事物提供足够的环境和支持。” 郜克看似应景可稍微一深思就不禁让人心头大动的话,更是令原本就因为之前杜言那几句话感到心头发堵的崔建斌更是不快。 杜言在审核小组的建立上,提到了省里,提到了平陵,却偏偏没有提到太华市的市委市政府的领导,这其实无形中已经是在郜克面前告了一状,这让崔建斌心头有着说不出来的怒火,可在郜克面前他却不敢露出一丝不满。 “省长的指示真是切中要害,”崔建斌打起精神回答着,他真不知道杜言究竟是哪条筋搭错了,居然在省领导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大放厥词,只是虽然大恨,却只能藏在心底“在很多地方我们的确还需要继续开阔眼界,虽然已经改革这么多年,我们太华的干部还是如省长指示的那样,不能满足于眼前获得的小小成绩,应该在新生事物上有更大的步子。” 崔建斌虽然没有明说,可暗里却是差不多直接抢功劳的话,并没有让郜克感到太多反感,毕竟官场上的人都知道,吃独食固然招人恨,分好处的时候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那更是致命的错误。 所以郜克在看向杜言的眼神就微微有些变化,至少在郜克眼里这个年轻人显然在政治上还有些幼稚,否则即便是有再多的矛盾也不可能在这么公开的场合直接和自己的上级叫板,这在政治上叫幼稚,在领导眼里是不堪造就。 难道这个年轻人就只有这点水平?郜克不由略感意外的打量着杜言,同时向即便站在人群中,也依旧显得那么引人瞩目的乔洛蔚瞥了一眼。 “省长,请允许我再说明一下,”趁着崔建斌的话刚停郜克还没开口,杜言忽然再次发言,他这个明显不合规矩的举动让所有人不禁都大感意外“刚辞我提到这次审核小组的成立,离不开省领导和县委领导的大力支持,不过具体成立思想是来自太华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直接指示。” 亡羊补牢,是不是已经太晚了?就在人们心里琢磨着他这话的时候,杜言眼底闪过一丝略带狡猾的神色,他微微侧过身,抬手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张文亮:“譬如在重机厂因为评估状况出现问题的时候,市委张副书记及时下到我们平陵指导工作,特别是在一些关乎改革攻坚问题的大是大非上,张副书记在会议上明确表态,这是改革推进的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能拖改革的的后腿。正是张副书记这种勇往直前的大局观,正是在崔书记和任市长敢于开拓进取的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们的直接带领下,我们平陵重机厂广大干部工人,才敢迈出常识这种新生事物的勇气,”说到这,杜言几步走到满脸愕然还没反应过来的是怎么回事的张文亮面前,向着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您张副书记,谢谢您对我们平陵的无私支持,也谢谢您一直以来做为市委领导对我们的帮助。” 张文亮这时的脸色可以说是精彩之极,他怎么也想不到杜言会当着郜克的面说出这么一堆话来! 别说平陵,就是整个太华官场,谁不知道张文亮和杜言就是死对头?! 重机厂纠纷没几天,张文亮就跑到平陵为之前的评估结果站台,甚至在大会上就差公开点名要当场拿下杜言那些讲话,这时候还能让在场的很多人想起来就心有余悸,怎么着,杜言这就睁眼说瞎话的硬是把张文亮要一棍子打死他的那些话变成了对重机厂工人抵制变相贱卖的支持,对他小杜主任的支持了? 这也有点太滑头,太不要脸面了吧! 就在很多人心里还盘旋着这个念头时,张文亮的心里却早已经把杜言的祖宗八代都快骂进去了! 张文亮比任何人都清楚重机厂资产评估当中那点猫腻,甚至一些关于在太华究竟用哪个国有企业做先开刀试水探路的具体环节,还是他向他老丈人机械工业部长隋建超提供的。 可在杜言的嘴里就这么几句话一说,就变成自己反过来支持那些工人和自己作对了?! 虽说他老丈人不可能因为这小混蛋的几句话就对他这个女婿有什么看法,可王八好当气难受啊! 更何况这话头都让杜言当着这么多人给堵住了,将来如果自己再站出来反对,那显得是反复无常,郜克会怎么看自己,别人会怎么想自己? 看着当着郜克的面就阴了自己一把的杜言,张文亮的手微微发抖,不过他还是强迫自己的脸上挂上了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硬生生的伸出手和早已经把双手递过来的杜言僵硬的握了一下。 可让张文亮更为气愤的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张嘴说几句场面话,杜言就立刻抽回双手转身向任树强走去,硬是把他就那么晒在了当场! 这个场面落在太华和平陵干部们的眼里,唯一给人们留下的印象就是“小杜主任忒记仇!” 面对任树强和崔建斌,杜言的态度就变得诚恳老实了许多,他在分别向两位太华的市委市政府的老大鞠躬致敬之后,就乖乖的退到后面和老苟站在一起,不过即便这样,人们还是不由自主的向他瞥去,谁也想不到,郜克的这次视察居然变成了杜言的个人表演。 郜克在杜言开始演戏的时候就一直默默看着,当崔建斌和任树强看似谦虚可还是矜持的接受了杜言那“新生事物领导者”的称号时,郜克略显玩味的看着这颇为有趣的一幕。 郜克对张文亮并不熟悉,可他知道张文亮是机械工业部部长隋建超的女婿,也知道在这次改制当中张文亮代表的隋家在其中扮演了些什么角色。 如果说宋家在看中内地重工业集团的巨大潜力,想要伸出筷子捞走这块肥肉的同时,还能提供一个能让郜克满意的顾及到他政绩方针的计划,那么隋家和他们背后那些人的吃相就未免有些难看了。 郜克是有自己的政治抱负的,正处壮年不到五十岁的年龄,让他的野心绝不只止于一省省长这一步。 所以比较起来,与隋家可能会提出的那些小利相较,宋家提出的条件就更符合郜克这个时候的利益。 杜言这么明目张胆的阴张文亮,即便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可郜克也能猜出事情绝不可能如这小子说的那样?隋建超的女婿会为了重机厂一群工人的利益和自家老丈人作对? 骗鬼去吧! 郜克嘴角不禁挂起一丝莫名其妙的笑容,不过这笑容看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对杜言之前的汇报的赞许,虽然杜言后来那一番做作明显不符合官场规矩,可看着不论是郜省长还是崔书记任市长都是一脸和谐的笑容,小杜主任那点年轻气盛的冲动也在人们心目中变成了能领会领导意图的勇敢机智。 只有张文亮站在那里进不得退不得的身子发僵,他知道自己今天真是被这个一直和自己过不起的小兔崽子给生生阴了一把,可是当着郜克的面,张文亮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和张文亮似乎要吃了自己的眼神一碰,杜言忽然对着他咧嘴微微一笑。 既然已经都彻底撕破脸,那就没什么可顾忌的,明面上的团结是人人都必须遵守的,可在私下里就完全没有必要给对方留面子。 对于明知道没有妥协可能的对手,那就要找准机会一棍子打死!这就是官场法则! 似乎感受到旁边有人望过来的眼神,杜言一转头就看到乔洛蔚恰好正看着他。 “乔总,有事吗?”杜言露出了个自认还算帅气,却多少略显陌生的微笑,毕竟不论是他还是乔洛蔚都是旁人关注的焦点之一,除了张文亮未必没有别人正惦记着找他的碴子呢。 只是他这个笑容落在乔洛蔚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想起刚才他居然那么颠倒黑白的一通胡勒,乔洛蔚的心头不知怎么的就闪过赵小云提到他时候经常用的那个词:“真是个小流氓。” 一个小小插曲并没有耽误太多的时间,虽然在接见工人代表的时候出了点意外,不过接下来的视察就变得简单和正常的多了。 重机厂书记老邱头前带路领着一大群人在厂院里参观着,说起来平陵重机厂做为早先建设三线时打下的老底子,不但的确我有着厚重的历史,经过多少年的沉淀也的确留下了很深的技术积累,只是虽然这样,看着那些虽然经过特意擦拭,却从斑驳脱落的锈迹上依旧难掩老旧气息的机器设备,郜克脸上挂着的那一丝微笑也渐渐的消失不见了。 虽然已经到了午后,可厂院里的气温还是挺高,郜克感到有点热,就想抬手挑挑头上戴着的安全帽,可看到不远处正在不住拍摄的省台记者,他就停了这个动作,改为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这个动作立刻被早就伺机等待记者捕捉到,在飞快的拍下这个动作的同时,一篇“高温炎热之下,省长深入一线亲切慰问广大职工”的锦绣文章已经在这位秀才脑子成型了。 “建斌同志,重机厂的问题还是存在的,”郜克向跟在身边的崔建斌说,同时他向旁边的省政府秘书长示意“我看咱们回去得集中开个专题会议,就是关于省里的大中型国有企业的问题,现在看来问题不小,应该引起足够重视。” 秘书长微微点头,同时跟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已经飞快的在本子上记录下郜克的话,看到这一情景,崔建斌不禁向后面的张文亮看了一眼。 张文亮的脸色同样不好看,重机厂的问题引起了郜克的注意这个他早就知道,可按张文亮对郜克这次视察动机的理解,似乎无非就是新任伊始为了展现新领导新气象下来走走过场而已,即便发现了一些问题,可从郜克对太华的关注看,既然他向把太华做为自己任内的一个标杆树起来,那么即便有些问题,不但他会帮着太华解决,甚至必要的时候会为了维持这个标杆的形象作用,让事情大而化小才是正理。 可现在看来郜克却大有一种要揭盖子的势头,这不但让张文亮感到意外,就是崔建斌和任树强也不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真是杜言几句话就让郜克有了这种心思? 看着郜克背影,这个念头在任树强心里只是一晃就扔在一边。 郜克是什么人?如果不是早有想法,怎么会因为一个县委干部的话就改变初衷,可如果不是因为杜言,那唯一解释只能是郜克早就对重机厂问题有了看法! 想到这个,任树强心头一跳,他向陪在郜克身边这时正一脸认真的听着郜克指示的崔建斌看了看,心中暗道:“老崔,你就自求多福吧。” 而让很多人再次意外的是,当郜克离开时,原本要跟着他一起上车的薛秘书忽然留了下来,这不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薛秘书虽然不是从一开始就跟着郜克的,可做为省府一秘,在整个河西省的秘书圈子里,除了省委书记冯振怀的秘书,薛秘书都可以说是令人仰视,所以看到他上车之后又很快下来,人们的眼神不禁纷纷向他望去。 薛秘书挺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只是他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所以在稍一得意之后他就立刻加快步伐,在人们的注视下来到正和丁秉先低声交谈的杜言面前。 “杜主任,今天晚上有空吗,”在旁边一群竖起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观众”注视下,脸上挂着特有的矜持笑容的薛秘书问道“咱们一起吃个饭?”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四章各有盘算 听到薛秘书说要请杜言吃饭,站在旁边的人看过来的眼神就变得说不出的复杂起来。 再看到薛秘书一边说一边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本子和笔写了几个字之后撕下来递过去,然后很认真的告诉杜言,这是他在平陵的临时电话之后,四周人望向杜言的神色已经完全可以用精彩来形容。 虽然郜克在平陵最多也就是呆上两天,可平陵县委除了为郜克自己安排了一部保密电话之外,还为薛秘书也安排了一部专用电话。 做为县委常委,杜言如果要想得到薛秘书在平陵的电话号码当然很容易,可是这个号码如果是从薛秘书自己手里接过来,那意义就是完全不同了。 做为郜克的身边人,人们都很清楚薛秘书的分量,平时如果不是必要,做为省长秘书他就必须时刻跟在郜克身边,至于这种出外视察,那更是要紧随领导。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薛秘书不但单独留下还特意下车向杜言提出请他吃饭,即便是最迟钝的人,也知道这里面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事! 就如同梁本初的秘书楚亦君的一言一行代表是梁本初一样,薛秘书更是代表着省长郜克。 正因为这样,虽然只是在平陵临时使用的电话,可这个号码从薛秘书手里送出去,其背后的意义绝对能让人琢磨半天。 “谢谢你薛主任,还是我请你吃饭吧,晚上鲤鱼居怎么样?虽然和省里的名家比不了,倒也算是有点特色。”杜言微笑着和薛秘书握手。 “那好,晚上见。”薛秘书并没有纠缠与谁请客,其实这也根本不是主要的,既然意思已经传达,薛秘书就略一点头转身上了一辆等着他的汽车。 郜克的车队已经开出的重机厂,看着跟随而去的薛秘书的坐车后面扬起的一片尘土,杜言回过头向站在旁边一直默默看着这一幕的丁秉先望去。 “丁叔,有时间我去你那蹭点好茶怎么样?”杜言想丁秉先笑着说。 丁秉先平静的脸上挂上了一丝淡然微笑,他似乎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刚刚发生的事影响到的人,听到杜言的询问,丁秉先略一点头,随后好像是临时想起来似的开口问道:“听说苏倩回来了?要不你让她一起到我家去,尝尝我家藏的好茶。” 看丁秉先同意了,杜言就点点头,话的意思已经到了也就不用再多说。不过等他回过头时,他的双眉不禁一凝,不知道什么时候,乔洛蔚已经悄悄离开。 因为缩短了原本在太华的日程,所以在视察完重机厂之后,郜克下午有一小段时间是没有安排的,虽然平陵方面提出要在下午为迎接郜克的到来举办一个小小的欢迎会,但是却被郜克拒绝了。 到了郜克这种身份,对于那些抛头露脸的事原本就已经看得淡了不少,除了在一些重要的省市新闻的各种媒体报章上会看到他之外,平时能见他的人原本就少,更何况是在下面的县市。 这倒是很多人都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虽说接下来稍晚些时候,郜克要视察平陵的小青河治理情况,可至少这点时间能让很多人对郜克刚刚视察时的那些表态仔细琢磨一下。 在离开重机厂时郜克已经叮嘱崔建斌,说自己就直接回县委小招先休息一下,等到傍晚的时候再过来接他就是。 正因为这个,除了李培政和郭松林之外,平陵的干部们就都被无情的挡了驾,虽然很多人恨不得想在郜克面前多露上一小脸,可一想到郜省长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还没机会烧起来,那点想要混脸熟的心思也就缩了回去。 毕竟郜省长这上任伊始还未树威,如果因为想混脸熟而拂了郜省长哪片逆鳞,那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杜言在郜克离开之后没多久也离开了重机厂,想着临上车之前重机厂书记老邱那满面笑容,甚至在他上车时还作势遮了一下车蓬的样子,杜言就不禁为权力这种东西所能带来的种种好处感慨以及。 而当他的汽车开进县委大院刚刚停下,立刻就有个“恰好”经过的干部不但抢在胡伟平下车前,更是抢在其他人前面给他拉开车门时,杜言就觉得身边这点事有点变味了。 郜克虽然没有让其他人陪他回小招,但是却没有人真的认为这段时间就可以轻松无事,所以杜言刚刚走进二楼会议室,就看到太华市委秘书长刘志正对围在他面前的一群平陵的干部们讲话。 “记住一定要确保晚上小青河沿岸的治安环境,所有人要做到包干分片严防死守,谁的地段出事责任就有谁承担!”刘志神色严厉的面前干部吩咐着“我向你们大家已经听说了昨天市里发生的一些事,这就是个警示!所以绝对不允许在平陵再次出现那种意外情况,要把这当做政治任务的高度看待。” 看到杜言进门,刘志向着他微微招手示意:“杜言同志你过来一下。” 听刘志点杜言的名字,人们立刻让开,当经过廖坤的身边时候,杜言明显感觉到了廖坤透着嫉妒看过来的眼神。 “杜言同志,对于重机厂的情况我想听一听你的解释,”刘志原本就很严厉的神色忽然一沉,声音里更是透着一丝愤怒“我想知道你们选出来的工人代表是怎么回事?” 刘志的泰的胡让原本以为刘志会锦上添花的赞许一番杜言的人们不禁一愣,一时间原本嫉妒冷淡的眼神变得热烈起来,虽然依旧只是听着刘志的话,可人们这时的心情却是和刚才截然不同了。 廖坤向旁边的宣传部长老徐看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不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 小杜啊小杜,你风光的也差不多了,该走走背字了。 刘志神色严厉的看着和他对视的杜言,声音里透着阵阵寒意:“杜言同志,你应该很清楚这次郜省长视察的重要性,可是你们在挑选工人代表的时候是以什么标准为依据的?是放刁告状还是倚老卖老?”刘志说到这里停下来,眼神在四周干部们的脸上略微一扫“我知道重机厂的那个老苟师傅是老模范老标兵了,可老模范老标兵在本职工作上可以胜任,并不意味着就能完成组织交给的其他任务。你知道他在你来之前在郜省长面前说什么吗?他说重机厂的改制是败家!是胡闹!杜言同志,我想问问你,对这样的工人你们为什么还要让他去见郜省长,是不是有人想搞小动作?想博个仗马一鸣的诤臣名声?” 刘志毫不客气的口气让四周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谁也没想到一向以稳健著称的刘秘书长会忽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而对象还是刚刚在郜克面前出彩的杜言。 楚亦兰有些愕然的站在旁边的看着刘志,在她的印象里刘志一向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除了好得出奇的记忆力之外,刘志更多的时候就如同太华市委大楼里一架精密的人工计算机一样运转,楚亦兰从没见过他这种样子,更不要说是对下面区县的干部。 虽说正如刘志所说,老苟师傅的确在郜克接见的时候因为紧张激动说了几句并不合适的话,可楚亦兰还是想象不到刘志怎么会因为这个如此大动干戈。 杜言平静的听着刘志的呵斥,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忐忑不安,就如同刘志的话并非对他说的一样,这让刘志脸上的怒容更甚,不过他还是逐渐的平复下来微微摇头:“小杜啊,你是平陵县委常委是县领导,不是普通群众,你的觉悟和眼光应该比普通的职工干部更光更远一些,今天发生的事是个教训,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这件事,这对你将来的工作是有帮助的。” 刘志语重心长,可他的话却是让旁边的人们都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刘志这看似爱护的安慰,其实已经是把之前说的博诤臣名声的帽子直接扣到了杜言头上,只等他一离开,不论是不是如他说的那样,杜言这背后爱搞小动作的黑锅可就算是背定了! “秘书长,老苟师傅是审核小组的工人代表,这个是重机厂工人共同选举出来的,他们做为工人代表也是重机厂广大工人们的意愿。” 杜言不动声色的回答着,他当然知道刘志真正的意图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起那个港发公司独家收购琉璃集陶土的意向书一直被自己压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杜言就能想到,刘志这显然是在借题发挥。 只是小杜主任也不是善茬,当然不会让刘志就这么容易的把那么一顶帽子扣到自己脑袋上。 “杜言同志,你这个思想有问题啊,”刘志没想到杜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反驳自己,虽说杜言喜欢和领导对着干是出名的“工人选出的代表也要服从组织安排,也要理解组织精神,如果都由着他们的性子,晚上郜省长视察小青河治理的时候,你们这里是不是还要出个拦轿喊冤?” 刘志的话让杜言微微一笑,他微微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刘老肥笑着说:“这个秘书长您放心,县公安局的同志绝不会让这种意外情况发生的,是不是刘局长?” 是你个大头鬼!刘老肥差点破口大骂! 可是看着刘志顺着杜言的话茬看过来的略带怀疑的眼神,心里憋闷的想骂街的刘老肥只能一挺他的大肚子,向着刘志大声说:“秘书长请您放心,我们县公安局全体干警一定保证郜省长视察顺利。” 刘志略微皱着眉梢点了点头,他向似乎神色间一直透着说不出来的冷淡的杜言看一眼,在暗暗深呼出一口气后,又叮嘱了几句,随后带着跟来的几个干部离开了会议室。 经过刘志这么一出,原本想和杜言近乎一下干部们也不禁有些举棋不定起来,一想到刘志不太可能是自己就这么擅自做主的要给杜言扣上个搞小动作的帽子,四周人们看杜言的眼神就有些微微变了。 毕竟即便是真的在郜克面前出了个彩,可如果因为博省长眼球让顶头上司们给记恨上,那可就是太不妙了,毕竟郜克天高皇帝远,也不太可能因为只见过一面就为一个县里的副处级干部出头,这么一来一旦郜克离开,看来小杜主任的日子可就不太好过了。 想通这一层的干部们立刻纷纷各找借口远远离开,好在手头也的确都忙的要死,所以只一晃之间,整个办公室里就只剩下杜言和始终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楚亦兰。 “楚县长不忙去吗?” 杜言对着楚亦兰微微一笑,他并不知道他这自认很认真很君子的笑容,看在楚亦兰眼里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特别是一想到初次见面时他就给自己看那些黄色画报,楚亦兰就有种想大嘴巴甩过去的冲动。 “杜主任今天可真是风光的很啊。”楚亦兰说着微微把身子靠在后面的办公桌上,她并不知道因为这个动作似的腰身不由微微前挺,身上略显肥大的灰色职业装就略显紧绷的贴在了身上,一时间把她原本就颇为丰盈的身体曲线凸显得更加明显。 “楚县长您是在损我不?”杜言也学着楚亦兰的样子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说起来自从来到平陵之后,除了那次不请自来的蹭了顿莫名其妙的饭之外,他们两个人还没有独处的机会“说起来楚县长你应该请我吃饭才对,今天我可是为了你背了个不大不小的黑锅。” 听杜言这么一说,楚亦兰脸上多少略微有些发红。 虽说摘桃子这种事在官场上已经是司空见惯,可摘了人家的桃子还要让人家替自己背黑锅毕竟是有些不太厚道。 更何况楚亦兰很清楚眼前这个小杜主任可不是那些普通干部,从临来前她父亲楚平和哥哥楚亦君的话里,楚亦兰已经隐约猜到,虽然杜言自己没有什么背景,可因为种种原因,杜言似乎已经成了楚平甚至是郜克与某一方势力之间的一条特殊的纽带。 否则即便杜言再做什么仗马直言,以郜克的身份和高度,也不可能会对这个区县里的小干部有什么兴趣。 “那好啊,过几天我请你吃饭,”楚亦兰的脸上很快就恢复自然,她对杜言轻轻一笑“说起来平陵这边的很过工作我还不是很熟悉,如果能得到杜主任的帮助应该会有很大助益,不知道杜主任愿不愿意指点一二?” 琢磨着这话里的意思,杜言就向楚亦兰看了一眼。 如果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那明显就是有招揽之意,甚至即便是现在的楚亦兰也未必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女人天生的优势,虽然话中的含义十分明白,可也不会让人感到难以接受。 而且更重要的是,杜言知道楚亦兰这话绝不是随便说说,很显然她这是在借着自己要她请客的话茬,趁机对杜言做出了试探。 “有时间一定叨扰楚县长一顿,我先去看看外面安排的怎么样了。”杜言笑着微微向前倾身致意,这是这么一来他的眼神就自然而然落在了楚亦兰套装外翻的领口,看着因为双手环抱而不由被夹紧凹陷的那道深沟,杜言先是一愣,随后不禁抬头向楚亦兰露出个略带深意的笑容。 看到杜言那明显带着一丝坏意的笑容,楚亦兰先是一愣,当她本能的低头看到自己胸前的情景时,楚亦兰的脸上霎时浮起一丝怒火! 不过这时知道情况不妙的杜言早已向门口走去,只留下身后似乎就要杀了他的一双眼神! 小青河唐时称昭河,宋时为避赵讳改称青河,至清朝又因避清讳称回昭河,直到清亡再次改名青河,而后又为与同源的大青河区别,最终定名小青河。 小青河不止平陵的主河,同样也是太华的主要河流之一。 多年前为了建设国防,太华被选为了大三线城市,几乎是一夜之间,从全国各地聚集而来的建设大三线的工人,干部,技术人员和铁道兵,工程兵部队就纷纷云集太华。 多年之后,一座以军工和重工业为主的工业城市出现在了小青河边,钢厂的烟囱在冒出黑烟的同时把废渣成车的推入了与小青河直接相连的渣沟里,化工厂在为建设输送出化肥的同时也把大批的废水排入了小青河边的泄洪渠。 小青河的环境变得越来越糟糕,可是因为当时时代的局限和政治环境的禁锢,在那种时候既没有人想到,也没有人敢因为环境这么个微不足道的问题提出异议。 直到几年前在楚平任上,在小青河下游进入龙江入河口的一个地区发生了震动全省的地区饮用水污染事故之后,关于小青河以至全省各个主要工业城市沿岸环境治理话题的报告,才被摆到了有关领导的办公桌上。 对郜克究竟对治理小青河有多大的兴趣,杜言并不清楚。 至少在杜言看来,对郜克这种典型政客来说,环境治理这种投资巨大不见效益甚至还要担很大政治风险,更重要的是纯粹属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举动,显然是不符合他的要求的。 郜克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能为他迅速打开局面,带来效益的政绩。正因为这样他才在上任视察的第一站就来到太华,因为郜克很清楚太华能为他实现这个目标。 所以视察小青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其说是郜克想要向外人彰显一下他倡导的新省长新气象,不如说是要向某些人或者干脆说是某个人表明一种态度。 这个人,就是楚平。 当初那次饮用水污染事故虽然最终被压了下去,却也成了的楚平政治对手们用来攻讦他的把柄之一。 直到几年后当楚平任期将满,很有可能接着机会再向上迈上半步的关键时刻,那次事件就被他的对手们拿了出来大做文章,尽管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楚平之所以没有能迈上那关键半步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他那个联省铁路计划动了某些人的金饭碗,可对外来说,主要还是因为那次饮用水污染事件给他造成了致命的打击。 所以当郜克来到平陵之后就视察小青河的治理,这显然是在向把自己的政治遗产托付给他的楚平表明某种致敬或是态度。 更重要的,郜克的这一举动也无疑是在向整个河西省官场宣布,他是郜克政治资产继承人的同时,也在宣布楚平时代的结束和郜克时代的来临。 坐在鲤鱼居的单间里,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就不由微微摇摇头。 郜克无疑是个很有政治头脑又充满了干劲的人,这甚至让他联想到多年后东南某省的某位特立独行的封疆大吏。 只是现在的郜克却是和后来那位背靠大树,后援凶猛的封疆大吏无法相比,虽然那位封疆大吏现在还在胶东省的一个县里担任个不起眼的县委办主任。 想起那位如今还和自己级别相同的未来督抚,杜言也不禁有些感慨。 很多人现在都不可能想到,一些如今还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将来会成为左右国家命运的一少部分人之一,而在这些未来决定国家命运的人当中,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一个位子呢? 杜言默默想着,他知道这个听上去似乎太过自不量力想法,如果说出去肯定会让不知道多少人笑掉大牙,可杜言却很清楚,这样的想法未必就不能实现。 既然只是表明某种态度,郜克对小青河的视察也就是走个简单过场,所以他也就没有去搞什么深入群众,体察民情那套东西,这倒是让很多把心都提到嗓子眼的人大松了口气。 杜言是在郜克回去之后直接到的鲤鱼居,在提前定好的包间里,沈和福已经准备好了一壶上好的茶水,闻着那股淡淡的清香,杜言不由暗夸老沈的确是个将来做大买卖的材料。 自从决定开发那片三零七厂后面的围墙做门脸房之后,沈和福差不多可以说是把整个家当都直接砸了进去,杜言有时候很怀疑如果那片门脸房的生意办砸锅了,老沈会不会落得个一家子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的悲惨下场。 在全力以赴的筹建门脸房的同时,也许是受到杜言那个八百八十八贵族青果酒的启发,沈和福开始有意把鲤鱼居从起先的大众饭馆的档次上提高起来,虽然大堂里还是招待普通客人,可是包间却是已经分成了两种不同规格,除了之前的包间之外,原来打开来一道门户通向后面小青河当垂钓场子的空地上,已经又接出了两个更大的包间,不但包间的装修规模档次都明显比其他包间更高,甚至连这两个包间的服务员都看着和比其他的服务员更先水平。 “杜主任,这是真正的雨后毛尖,和咱们北方的花茶不一样,您尝尝。”沈和福向旁边的年轻服务员微微示意。 看着那动作娴熟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杜言不由就向长相漂亮,用干净修长的五指轻夹泥壶的女服务员看了一眼。 “新来的?”杜言向沈和福问道。 “也是咱平陵人,去年没考上大学,现在就在我这鲤鱼居专门负责后面这两包间。”沈和福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杜言的神色,看到杜言听了他这话后眼光再次留在那个女服务员身上,沈和福就向那个女孩微微使了个眼神。 “杜主任您请。”年轻女孩的青葱细指端起竹茶架上的紫砂小盅递到杜言面前,看到杜言向她看来,女孩不禁脸上微红轻轻垂下眼睑。 “老沈,不错啊,”杜言没有接杯子,而是指了指桌上示意女孩放下“说起来这雨前毛尖还就是得让年轻剔透的小姑娘摆弄才够味道,如果是让红楼梦里宝二爷说的须眉拙物大老爷们来做这个,那可就是毁东西了。” 听到杜言的话,沈和福立刻哈哈大笑起来,而站在旁边的年轻女孩则用略显意外又隐显疑惑的眼神看着杜言。 “小琪你可别觉得奇怪,”看到女孩的眼神沈和福就故意责备说“杜主任和其他那些当领导的可不一样,以前在给咱县委李书记当秘书的时候笔杆子那就叫一个硬,更是在国家党报上都写过文章的理论专家。” 沈和福的话让女孩眼中露出了一丝意外,她好奇的看着杜言,那样子让原本就心有所思的杜言不由更是想起了与她年龄相仿的妹妹杜菲。 “咱们聊聊吧。” 听杜言这么一说,原本还想再调笑几句的沈和福示意女孩退出包间,然后他向前拉了下椅子面露微笑的看着杜言。 “老沈,我想问问你,你有多大的胆子?” 可接下来,杜言这开口第一句话就吓了沈和福一跳!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五章薛秘书 沈和福脸色发白的看着杜言,多大的胆子?干什么的胆子? 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可沈和福的脑子里还是闪过了溜门撬锁,打家劫舍,逼良为娼,贩卖白面这些作奸犯科的勾当。 然后他暗一咬牙,低声问道:“杜主任,您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我老沈虽然是生意人也认识几个朋友,我是什么样的人您也知道!” 看着沈和福一副从容就义的样子,杜言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似乎这老沈是有了什么误会,估计这时候他肯定认为可能是要让他帮自己做了谁。 杜言有点啼笑皆非,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沈和福:“老沈啊,我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不过我现在还用不着你表忠心呢,我是问你有没有魄力把这鲤鱼居再做大些。” 听杜言这么一说,沈和福的脸上先是一松,随后就露出了一丝为难。 “杜主任,这个事可不容易啊,”沈和福皱着眉头看了看四周“您也知道我可以说把所有家当都砸在三零七厂那片门脸房上了,连这个鲤鱼居都抵押出去了,现在我可以说除了一堆房子已经一无所有了。” 看着沈和福那痛心疾首一再表白的样儿,杜言心里直摇头,想想再过二十年如果谁对别人说“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堆房子”,估计听了这话的人不是气得一巴掌抽过去,就是羡慕嫉妒恨的立刻吐血。 只不过在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初,象沈和福这样的人固然很少,可是能看到多年之后那一步的人又有谁? “老沈,你的鲤鱼居做的的确不错,可你不觉得做得再好,在咱们平陵这地方也没有太大发展吗?”杜言说着看了看手表,估计薛秘书可能就快到了,他对沈和福说:“你仔细琢磨一下,说不定这次就是你的一个机会。” 沈和福点点头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今天和杜言吃饭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可看杜言似乎对这顿饭颇为重视,所以老沈也打起精神提前做了些准备。 不过刚走到门口,沈和福似是想起什么的转过身向杜言说:“对了杜主任,有个话茬我和您说一下……” 八点整,薛秘书的身影出现在了鲤鱼居的门口,虽然并不认识他,可站在门口的沈和福立刻看出这个中年人不是一般人物。 那种常年在官场中浸淫多年所特有的沉稳,和做为上位者的矜持让薛秘书站在那里显得和其他人有着很大的区别,所以沈和福立刻就猜出这个人,应该就是杜言今天晚上的客人。 在暗示让人立刻去通知杜言的同时,沈和福笑容满面的走过去和薛秘书搭讪,随后当他看到杜言立刻从包间里出来和这个中年人只是略微寒暄,两个人就进了包间,沈和福就更加确定这个人来头肯定不小。 包间里,落座下来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薛秘书就拿着茶杯轻轻抿着新换上的雨前毛尖,他的眼神在手里的杯子和杜言的脸上来回巡视,眼神中透着一丝略显疏离的神色,和白天时候当着别人面与杜言攀谈时的样子截然不同。 杜言很清楚,薛秘书白天的那一番不过是做给别人看而已,对这位堪称河西省秘书圈里第二人的省长大秘来说,自己这个小小的区县干部其实根本不在他的眼里。 不过杜言也并不在意薛秘书的这种态度,毕竟对他来说,今天见面真正的目标,是郜克! 杜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慢慢推到薛秘书面前,然后他也端起桌上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 薛秘书心头略显不快,虽说这次见面其实是郜克授意,可在他想来郜克之所以会注意这么一个副处干部,更多的也只是因为他白天的那一番斗胆陈词,虽说这多少的确在郜克面前留下了个印象,可这样的干部自己也见过不少了,既然这样也没必要太过重视。 现在看到杜言这种胸有成竹的样,薛秘书心中不禁觉得这个年轻人未免有点狂妄,如果不是有郜克的吩咐,估计这时候他已经甩手走人了。 薛秘书拿起杜言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可当他看到封页上的标题时,原本面色平静的脸上就不禁隐约一变。 这份文件,他在郜克那里见过! 虽然每天有大量的文件需要省长批示,可除非真正重要的,大部分都是经过秘书部门过滤,真正需要郜克亲自阅览的东西,都是做为大秘的薛秘书亲自整理。 所以对于哪些文件是什么来历,薛秘书的心里都很清楚,甚至即便是一些领导干部临时给郜克带过来过目的文件,事后也是要由他登记归档。 而这份名为《平陵重型机械厂二次评估细则报告》的文件,却偏偏就不是经过他的手送到郜克那里,甚至不属于他整理归档的范围之中。 因为这个,在为郜克整理文件时,薛秘书才会对看到的这份评估报告有着很深的印象,因为他知道,能不经过他的手直接摆到郜克面前的东西,不论是文件本身还是送文件的人,都显然不一般。 现在这份在郜克那里的评估报告又出现在自己面前,而拿出报告的人则是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区县小干部,再一联想到郜克叮嘱自己要和这个年轻人的接触,薛秘书原本略显疏离的神色慢慢淡了下去。 “杜主任,这是……”薛秘书抬眼看了看杜言。 “薛处,这是前两天托朋友的关系刚做出来的一份报告,”看到薛秘书的态度有了变化,杜言也就坡下驴,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何况是省长大秘,这个分量杜言心里很清楚,不过即便这样他也没打算把话说的太清,有时候越是这样越能让别人摸不着脉“省长白天的指示很切中要害,重机厂的问题的确不少。” “是啊,平陵这边的情况的确比想的要复杂一些,”薛秘书缓缓点头,他看着杜言心里却在琢磨那份文件的来历,以他的经验,这种直接出现在郜克手里的东西,大多来历复杂背景深厚,现在杜言既然能同样也能拿出这份文件来,那至少说明他所谓的朋友,与郜克之间多少有着某种联系“杜主任,不知道你对现在重机厂的现状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来了,杜言心中一笑。 郜克想要用太华做为他新政的标杆这个想法固然已经差不多是人尽皆知,可平陵先后出现的一些情况却是给他此次太华之行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影。 至少头天太华几个国有企业工人的聚众请愿,让郜克的这次视察显然不那么圆满,如果再联想到重机厂前段时间引起的那些风波,即便是做为省长,郜克显然也是要谨慎小心。 毕竟楚平黯然离去的前车不远,这一点上郜克不会不加以考虑。 这么一来如何尽快解决重机厂的改制问题就成了关键,虽然在很多人看来郜克对重机厂的视察更多的只是树立形象的一次表演,可的确有些人明白,对郜克来说,如何彻底解决重机厂的难题是关乎他这个标杆是否能顺利竖起来的关键! “薛处,我这里有一份关于重机厂改制的想法,不知道考虑的是不是成熟,希望你能给斧正一下,”杜言说着从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写好的材料放到薛秘书面前“我可是听说过,你是菁华大学的高材生,在理论水平上可不一般。” 薛秘书矜持的一笑没说什么,不过杜言这话倒是让他不由想起了关于来之前临时看过的关于杜言的一些资料。 让他感到颇为意外的是,杜言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区县干部,他不但在新闻内参这种重量级党报上发表过几篇很是有影响的政论文章,更是和菁华大学有名的经济学方面的泰斗人物冯子明关系不浅,两个人甚至联名写过一些经济时论,这也是让薛秘书对杜言能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 一个能在新闻内参上发文章的区县干部?薛秘书心里一边琢磨一边缓缓翻着手里的资料,不过也只是看了两页之后,他的双眉略微一凝,随后放开。 “杜主任,你写的这个东西,能让我带回去仔细拜读一下吗?”薛秘书问到。 “当然了,还希望薛处多多指教,”杜言这时候的姿态放的很低,既然人家上道愿意直达上听,小杜主任当然也就该懂得几分恭敬“里面有些不成熟的地方,希望薛处能给斧正一下,说起来我这也是作业,交不了差不好办啊。” 薛秘书闻言心中一动,他仔细看着杜言,故意露出疑惑不解的神色? “哦,我这是应一位老师的要求写的,薛处你也知道这不学习就是不行啊,”杜言笑着说“有位菁华大学的老师要我写份关于最近很热门的企业改制方面的文章,算是我的进修论文,可这方面我真的不是很擅长,所以借这个机会请薛处你给看看,毕竟你在郜省长身边,对政策上的把握不是我们这些下面的干部能比的。” “菁华大学的老师?” 薛秘书虽然不动声色,可心里已经是一动,虽然他刚来到郜克身边不久还不是很着急,可按照国内官场上的规矩,秘书是不可能在领导身边太长时间的,他总是有要放出去的一天。 做为郜克的身边人,薛秘书对国家的政策发展方向自然要比一般人清楚的多,越来越把经济建设做为衡量领导干部政绩能力的趋势现在已经逐渐体现出来。 不论是实际上的政绩还是在经济理论建设方面的特长,只要能符合这方面的趋势,再以省长秘书的背景做为依靠,将来一旦外放,未必就不会直接一步到位的高配到地市级的党政机关担任领导工作。 杜言虽然没说那位菁华大学的老师的姓名,可薛秘书已经想到,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之前和杜言联名发表文章的冯子明。 冯子明是谁?那是国内现在炙手可热的经济界大腕!如果能和这个人攀上关系,那将来的好处绝对是想象不到的。 这些想法在薛秘书的脑海里只是一闪即过,而他看着杜言的眼神则又有一丝变化。 “杜主任这可有点为难我,”薛秘书第一次主动端起杯子向杜言微微举了举“你可是在国内经济圈里都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我在这方面可不擅长,拜读学习一下是可以的,非要让我说出个子丑演卯来,你这可真是为难我了。” “薛处你谦虚了,”杜言同样举杯回敬“我相信以你省长大秘的能力,肯定是游刃有余啊,到时候我要想论文过关,说不定还得借着您大名的光呢。” 杜言说着轻饮一口杯里的雨前毛尖,随后微微探身按下了桌边的一个小小按钮。 很快,随着脚步声包间的房门打开,那个叫小琪的年轻女孩端着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一对晶莹剔透,造型古朴的青玉色酒瓶引起了薛秘书的。 “薛处,咱们今天的闲话就聊到这,来尝尝我们平陵的土酒,”杜言微微一笑“我们平陵地方小,没什么太多的特车,这个青果酒也就勉强算是一样,薛处你可别嫌弃。” “杜主任开玩笑了,青果酒可不是土酒,连郜省长都说这酒的味道不错呢。” 知道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薛秘书不动声色的把那份资料放进了自己随身的包里,事实上他这次来见杜言的真正目的也正是奉郜克之名来探探这个年轻人的底,至于郜克为什么会对这个平陵小干部如此感兴趣,薛秘书并不知道,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次和杜言的会面,不但完成了郜克安排的任务,似乎还有可能对他自己有着出乎意料的好处。 对薛秘书称赞青果酒的话,杜言只是随意一笑并不在意,他把玩着酒杯面带玩味的看着随手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酒水的薛秘书,随后他满意的看到了薛秘书脸上闪过的一丝诧异。 “杜主任,这酒?”薛秘书有些奇怪的看着杜言。虽然跟着郜克的时间不长,可薛秘书却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之前虽然已经发觉端上来的青果酒和白天在迎接郜克的宴会上摆放的青果酒有些不同,可当酒水入口之后,薛秘书才意外的发觉,不论是初尝的味道还是余香后劲,都和白天喝的青果酒有着很大的不同。 “当然不一样,”杜言的身子向后一靠,面带笑意的对薛秘书说“白天酒桌上的虽然也算是青果酒里的上品,可和这个极品青果酒比起来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看到薛秘书听到这话露出意外的神色,杜言顺手拿起一个酒瓶微微一晃:“就只是这个瓶子的成本,就足够两瓶一品青果酒的售价,至于瓶子里的酒,整个大青酒厂十七个酒糟,一个月能酿出一吨已经算是高产了。薛处你说说,这样的酒能上白天的酒桌吗?” 听着杜言的话,薛秘书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化,他知道杜言话里的意思指的是什么。 在这个时代,虽然官场不但已经逐渐显露出来,可毕竟还没有如后世那样发展到明目张胆的地步,特别如郜克这种刚刚上任又年富力强有着雄心抱负的高级官员更是自珍羽毛。 至于那种动辄几千一瓶的茅台,五粮液满桌转,一顿公款吃喝就花掉几万十几万的事,在这个时代更还是闻所未闻,所以如果白天平陵方面真的把这么一批酒往欢迎郜克的酒席上一摆,那不但不可能赢得郜克的欢心,甚至完全可能适得其反。 “杜主任,你这可是害我啊,”薛秘书脸上露出个苦笑“估计这么一瓶酒比我一个月工资都贵吧?” “其实也不怎么贵,八百八十八一瓶,”杜言莞尔一笑,随后他就看到薛秘书的脸色微微一顿“酒嘛就是拿来喝的,虽然味道不错,可实际上真正让人觉得尊贵的不是酒的味道,而是它的价格。” 薛秘书神色一动,他听的出杜言话里有话。 “薛处,这次郜省长下来是我们平陵的荣幸,”杜言向站在旁边的小琪微微挥手示意离开“关于重机厂改制情况,我在刚才那份文件里已经有些阐述,这个就麻烦薛处转交郜省长了。不过从现在看,真正关键的除了工厂改制这件事之外,剩下的就是重机厂工人的安置问题,说起来之前出现的那些情况,主要还是关系到这方面的东西。” 薛秘书默默点点头,他知道杜言说的没错,之前太华市里国企工人聚集请愿的原因事后他也曾经想办法打听过,而听到的消息正如杜言所说,正是是由于牵扯到改制之后大批职工的安置问题,才会引起了那么大的反弹。 事实上随着经营环境的逐渐恶劣,河西省的大批国企都面临着差不多相同的问题,正是因为这样,做为当初主管经济的省委副书记,对全省经济状况十分熟悉的郜克,才要在担任省长之后希望尽快打破这种越来越不利的局面。 只是对于杜言的话,薛秘书多少还有些怀疑。毕竟虽然知道杜言曾经发表过一些经济方面的文章,可纯粹的理论是否能在实际中发挥作用,却还是未知数。 所以虽然知道杜言实际上恰恰说到了郜克一直忧心忡忡的东西,可薛秘书还是小心谨慎并不立刻接下话茬,毕竟他这次与杜言见面也只是奉郜克之名来探探路子而已。 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老板对这个年轻人究竟是抱着一种什么心思,薛秘书拿不准! 看到薛秘书神色淡漠,杜言也就点到而止,很多事情现在的他说出来还不会引起重视,除非他站到了某个高度上,否则很可能就是白费力气。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实际上薛秘书在来之前就已经陪着郜克吃过了,好在原本就不是为了吃饭,所以当看到时间差不多时,薛秘书就找了个理由起身告辞。 杜言和薛秘书一起走出包间,当来到走廊里时,旁边一个包间的房门忽然打开,一个矮胖身影一下子挡在了杜言面前! “杜主任,真是难得能见到您啊。”一个操着一口港台腔调的男人站在杜言面前大声说,虽然话说的似是客气,可肥胖的脸上挂着的一丝明显的不满却是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了他的心思。 就着灯光,杜言凝目望去,却发现这个人正是前些日子那家提出要独家收购琉璃集陶土业务的港发公司的港方代表,姓何,有个和某港台三级片演员相同的名字,叫何查理。 “何先生,您也在这吃饭?”杜言脸上挂着一丝微笑,虽然注意到旁边薛秘书似乎因为被人挡住略显不快,却是装作没有看到。 “杜主任,我是不能不到这吃饭!”何查理一脸戾气的说“我打听了好长时间才知道您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县里,经常到这来吃饭,所以我就在这天天等着。” 和查理原本就有着港台人那种说话比较张扬的习惯,再加上心里有火,往走廊里这么一站声音自然更是大了不少,一时间就有几个包间的门微微打开,有人向外探头看看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一扇包间门刚打开就立刻关上,从那一晃之间,杜言似乎看到了几个隐约熟悉的身影。 “何先生,我看咱们还是回头再说吧,你如果有事可以到新区办事处去和我谈,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我现在还有些事,”杜言转身向薛秘书一笑“薛处,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杜主任,”薛秘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他已经看出这个挡道的人似乎和杜言有些不快,不过他并不关心这些事“那我先……” “杜主任!你别再大话啦!”何查理拉着长声的南方调在走廊里回荡“你说让我去找你,我让小弟给你们新区办事处送的那份意向书你不是一直不肯给个回话吗?你们内地一再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这都大半个月了,你一直拖着我,我们港发公司是来内地帮助你们发展的,是你们的政府请我们过来的,你这种态度是不是不想和我们港发做生意啊!” 何查理恼火的说,随后又有些不耐烦的向一直和杜言说话理也不理他的薛秘书看了一眼:“我说这位先生,能麻烦你你让我和杜主任单独谈谈吗?我很急的呀。” 薛秘书有些愕然的看着何查理,自从当上郜克的秘书之后,还真是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过话。 “杜主任,这个人是怎么回事?”薛秘书皱着双眉压住火气沉声问道“他说是政府请他的,是哪的政府?” “没什么,一个港商,”杜言故意用不在意的口气回答“要包销我们整个新区琉璃集的陶土,那可是专门做平陵素磁的胚土。他要全部包购包销。” “做素磁的胚土?”薛秘书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之前两瓶价值八百八十八的极品青果酒给他带来的震撼还在脑子里盘旋,一想到杜言说过单是那做为包装的酒瓶造价就比招待郜克的一品青果酒的售价都高,薛秘书看向何查理的眼神就有些异样。 杜言的话显然有些激怒了何查理,他用一种趾高气扬的口气说道:“杜主任你别忘了是你们太华的刘秘书长请我们港发公司过来的,刘秘书长的安排你总不会不承认吧。” 当何查理提到刘秘书长时,薛秘书的双眼微微一眯,他不动声色的向旁边的杜言望了一眼,随后淡淡的说:“杜主任,要不你先忙,我就自己走了。” 杜言向薛秘书微微一笑,看着薛秘书也也再看何查理一眼,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杜言原本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 “何先生,关于港发公司的事今天刘秘书长已经和我说过了。” “我说是吧,”何查理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正是因为白天听刘志说已经狠狠教训了一通杜言,才敢这么咄咄逼人的挡了杜言的路“其实大家都是为了内地建设嘛,那你看这个合同?” “这样吧,明天你到新区办事处来见我,我这就安排人陪你去琉璃集看看具体情况,然后咱们就谈合同细节怎么样?” “不用啦,合同都在你那半个月了,签字不就可以了嘛?”何查理不耐烦的说。 “对不起啊何先生,你应该知道内地很多地方是要走个程序的,规定如此没有办法,”杜言故意无奈的摇摇头“也就是一两个小时的事,等你回来我们就签合同你看怎么样?” “你们内地人就是不爽快,做生意啦就是赚个快钱。”何查理不满的摇摇头“那明天我就过去,你可不要再大话啊?” “放心,刘秘书长安排的工作,我们新区一定会认真落实的。” 杜言把何查理送出鲤鱼居,看着他一脸得意的坐进汽车,杜言微微一笑转身走进大堂。 “倩倩,明天你带方教授到琉璃集去视察一下。”杜言给苏倩去了个电话。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六章准备战斗! 胡伟平这几天忙的有些脚不沾地,看着丈夫眼眶里隐隐透出的血丝,胡伟平的妻子不由一阵心疼。 “爸妈,我先走了,今天得提前早点到区里。”儿子胡学聪的声音从院子传来,随后还没等听到回应,院门一响胡学聪已经推着自行车匆匆离开了家。 “我也得赶紧走了,”胡伟平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中山装“今天可是关键。” “我说你们爷俩这是不要命了,还要身子骨吗?”胡伟平的妻子抱怨着“你说以前当镇中学校长的时候多清闲,现在可好当了个区委办主任,这一天到晚不着家有什么好的。” 对妻子的抱怨胡伟平只是一笑,他知道有些事说也说不清,更何况也无从说起。 ”对了,有人给咱家学聪说亲呢,”胡伟平的妻子想起来件头等大事,对她来说这种事是最重要不过的,至于丈夫和儿子这些天没日没夜的忙活,说是要为今天欢迎什么来视察的大领导做准备这种事,她是根本不关心的“还是县里的一个小姑娘,说起来咱学聪也有本事,都能让县里的小姑娘看上了。” 看着老婆一脸得意,胡伟平却是已经没有时间再听她唠叨,昨天在把杜言送回县委大院之后,胡伟平就立刻赶回了新区,安排最后的准备工作,直到半夜的两点多才回家。 才睡了几个小时,到了早晨还不到七点就已经收拾停当准备感到区委办,正如他所说今天是个关键时刻! 郜克将会在今天视察新区! 街上显得异常的干净,甚至干净的有些过分,丝毫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农村的乡镇街道,走上街上看着那些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走错一步就踩坏点什么似的村民,胡伟平不由微微摇头,远远看到几个胳膊上带着红箍的治安员来回巡视,时不时的要临街的一户户收起这个搬走那个,胡伟平的双眉就皱得越发有些紧。 然后,他在街口看到了同样转来转去正在巡视的彭俊。 今天彭俊换上了套难得一穿的黑色西装,虽然脚下的那双皮鞋样子略微显得有些老式,可却也擦得干干净净。 老远看到胡伟平,彭俊就打了个招呼。 “伟平啊,今天可是正日子,千万可别出什么问题,”彭俊习惯的想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可想起这是新穿上的又放了下来“你那么怎么样了?” “您放心彭镇长,大体上都安置好了。”胡伟平向彭俊一笑。 自从和杜言的关系发生了变化之后,彭俊对杜言身边人的态度也变了。 特别是胡伟平,彭俊很清楚胡伟平在杜言心目中的重要,而且胡伟平不但是镇委,更是新区区委之一,手里的一票分量十足,所以彭俊对胡伟平更是客气了不少。 石长庚被杜言借着整顿区里风气的名义打发到培训班去了,虽然还是天天上班,可石长庚现在似乎也已经知道想要和风头正劲的杜言扳手腕是得不偿失的,所以不论心里怎么想,石长庚最近一段时间倒是安静了不少。 胡伟平其实很明白彭俊的心思,早前和杜言对着干,后来发现势头不对就立刻调转了枪口。 杜言成了新区主任,石长庚还是大青乡的书记,而彭俊如愿以偿的当上了镇长,这原本也不错,只是人心总是难知足,现在看到石长庚的位子似乎有些不稳,彭俊原本安下来的心就又活动了。 只是这次他是想借着杜言这棵大树把石长庚给拉下去。 对于镇上这些勾心斗角,胡伟平其实并不关心,经过了多年的磨砺胡伟平已经变得很沉稳,而跟着杜言一段时间后,他的眼光也变得开阔了许多。 正如杜言有时候在听到几个镇上的干部们相互倾轧的消息之后,却是从来不放在心上一样,在胡伟平的眼里,一个大青乡镇委书记的位子真的不是那么吸引人了。 到了区委办的时候,胡伟平才发现自己来的其实不算早,除了儿子胡学聪之外已经来了不少人,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早早赶来的其他两个镇的书记镇长,连最近一段时间让杜言凉起来的石长庚都早早到了。 不过让胡伟平略微注意的是,石长庚虽然神色冷淡,可是眉目之间却隐约带着一丝兴奋,似乎有着某种按捺不住的喜悦,这和他最近处境可是不太符合。 只是虽然这引起了胡伟平的注意,但是因为还有太多事情摆在面前,胡伟平虽然心中疑惑可也没有太过上心。 彭俊现在对石长庚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早已经公开化,而基层斗争那种一向直来直去的风气,也让彭俊没耐心搞那种面上笑呵呵下面使绊子的把戏,所以他瞥了石长庚一眼之后就要离开。 可石长庚却好像并不想放过彭俊,他向彭俊露出个笑容,然后走了过去:“老彭啊,最近几天你挺忙的嘛。” 看石长庚居然上赶着挑事,彭俊虽然略感诧异可也不愿示弱,立刻还以颜色:“我哪有石书记闲在,培训班开的不错吧,听说你们那边整天就是喝喝小酒唠唠嗑的,小日子过的舒服啊。” 让彭俊有些诧异的是,对自己这么明显的讽刺,石长庚却是根本不为所动,他略带轻蔑的瞥了眼彭俊,甩了句“是呀,小日子舒服着呢,我都不想回来了。” 随后,石长庚倒背双手嘴里哼着“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向远处走去。 看着石长庚的背影,彭俊心里略微就有些犯嘀咕。 杜言压了港发公司那份包购陶土的意向书的事彭俊很清楚,之前还因为港发背后是市委秘书长刘志的原因,彭俊在这件事上就很暧昧没想太多搀和,只是谁也没想到杜言压下那份意向书之后却是一直风平浪静,而原本想借着刘志的势头反击的石长庚却没过多久,就被杜言打发到培训班和一群被精简下来的区干部们喝酒唠嗑去了。 可现在看到石长庚那得意洋洋的样儿,彭俊心里却是打起了鼓,想想石长庚毕竟是郭松林那边的人,而究竟他和刘志又有什么样的关系也说不清楚,彭俊就觉得自己之前有些毛躁了,毕竟在没有完全看清形势之前就和石长庚对着干,的确是未免有些莽撞了。 彭俊的脚下迈步,心里捉摸着找个什么话茬再和石长庚搭个话缓和一下刚才的气氛。 就在这时一辆桑塔纳开进了院子,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何查理,彭俊就是一愣。 何查理一直追着杜言签意向书的事彭俊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何查理居然会在今天也来搅合,一想到郜省长可能随时都会来视察,如果让他或是哪位省里领导看到纠缠不清的何查理,一下子,彭俊原本穿着全套西装就有些发热的身上,就让冷汗把里面的背心湿透了! “何先生,您这是过来有事?”彭俊难得没摆架子,因为以前何查理一直是和石长庚走的比较近,所以对这个香港人彭俊没什么好感。 “彭镇长啊,”带着特有粤调,何查理腆着大肚子走了过来“今天是你们杜主任请过来的啦,那份意向书你们拖的时间太长,也该办了。” 彭俊的心里就又是一跳,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杜言忽然同意了一直卡着港发公司的那个包销合同,可一想起刚才石长庚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彭俊的心里就开始嘀咕起来。 “何先生啊,今天省里来的领导要做重要视察,你看这样行不,您先去小鲤鱼居歇歇,回头等领导视察过去了,我叫人去那边请您?”彭俊的口气变得更恭敬了些,同时他的心里不住琢磨,这胳膊还是拧不过大腿,小杜主任看来是顶不住了。 “不用啦,杜主任说让你们新区这边派人陪我去琉璃集那边看看,然后就签合同,”何查理不耐烦的摇摇手“你们内地办事就是麻烦,直接签了合同不就好啦。” 说起来何查理还真是看不上内地这些土干部,如果不是因为某些不能为外人道的原因,他是打死也不愿意到这种穷旮旯来受罪的。 “如果是这样那也成,我马上就安排人陪您去琉璃集。”更加确定杜言已经顶不住刘志的彭俊心里立刻做了决定,虽然刚才的确在言语上顶撞了石长庚,可归根结底事情还是得落在这位何先生身上,相信只要把这件事办好了,即便石长庚对自己还多少有些不满,可总是要好的多,更何况如果能通过这位何先生和市委刘秘书长挂上钩,那就是更好了。 一边想着一边四处打量的彭俊,恰好看到了匆匆走过来的胡学聪。 “小胡来一下。” 彭俊招呼着,虽然知道胡学聪是杜言手下的红人,在这种能在领导面前露脸的时候安排出去不太好,不过他也顾不得什么,只要能伺候好这位何先生就比什么都好。 “小胡你陪何先生去琉璃集看一看,”看到胡学聪原本轻松的脸上微微一沉,自己也觉得做事有些不地道的彭俊接着说“别忘了中午赶着回来就行,下午省里领导还要视察下面,到时候可离不开你。” “这位胡同志咱们快一点吧,大家时间都很紧的。”何查理不耐烦的催促着。 胡学聪略一犹豫对彭俊说:“彭镇长我这手头还有点事先交给别人,回头我就过来。” 彭俊点点头,说起来他也是临时看到胡学聪才叫住他,实际上现在他已经多少有些后悔,一想到胡伟平听了这事之后心里肯定有想法,彭俊就有了换个人的心思,可胡学聪这时已经转身离开,彭俊倒是不好再叫住他了。 正在综合服务厅里巡视的胡伟平听了胡学聪对他说的话之后,看着儿子脸上的不忿,却只淡然提醒了句“路上注意。”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当儿子离开之后,隔着大厅窗户看着正站在院子里和何查理说话的彭俊,胡伟平微微摇了摇头。 “老彭啊,终究不是个成事的人物。”胡伟平在心里给彭俊下了定语。 新区是郜克这次太华之行的最后一站,因为种种原因对于这次新区视察,不论是崔建斌,任树强还是李培政郭松林都多少抱着些复杂的心情。 虽然郜克对太华的重视让太华干部们的确是高兴不已,可矛盾的是,在高兴之余他们却又不希望郜克的手伸的太长。 对新区,不论是崔佳斌还是任树强都多少有着某种独占欲,就如同看着一个能为自己带来好处的摇钱树被别人盯上一样,他们很清楚一旦郜克真的要直接插手新区,那么这棵摇钱树也就不再归他们所有了。 这从楚亦兰的到来就能多少看出一点端倪。 事实上在这短短两天里,有关楚亦兰可能会接替郭松林成为平陵县长的谣言已经传来,而从这几天郜克对崔建斌和任树强分别的态度上,更是有人猜测也许一向和任树强走的很近的郭松林,有可能就要动一动。 这种种传言让很多人议论纷纷却又抓不着头脑,不过关于另外一个传言却是很多人都意见一致,就是如果郜克真的对新区有了安排,杜言这个新区主任要么飞黄腾达,要么就可能和前次一样得挪挪窝了。 所以,坐在开往新区车上,很多人却是各怀心事。 从平陵县城到新区原本有一条县级公路,这还是依仗当初出身大青的老县长的余荫才修成的,只是因为多年来年久失修,随着新区这两年来的发展,这条三级公路开始难以承受运输压力。 当初杜言在刚刚调任大青乡的时候曾经向李培政提出要修建一条新的等级公路,可是因为后来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个想法就被一拖再拖,虽然因为需要修修补补的倒也的确多少比之前起了些作用,可随着新区越来越快的发展,这条路已经明显不堪重负。 虽然司机是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可中旅轿开在路上还是不由有些颠颠簸簸的,看着外面道路两边远处整片农地里稀稀拉拉正在插秧的村民,郜克脸上显出略有所思的神色。 郜克坐的中旅车是经过改装的,卸掉了靠门的两排座椅之后,空出来的地方安置了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小桌,郜克隔着小桌和车后排的其他人相对而坐,所以看到他这个样子,车里原本正在低声交谈了两个陪同视察的干部也停了下来,车里一时间除了发动机的声音,显得很安静。 看了一阵窗外的郜克收回目光,在问了问还有多远的路程之后,他从放在桌上皮包里拿出一份材料看了起来。 那正是杜言头天晚上给薛秘书的那份材料,看着上面罗列清晰的一条条建议方案,郜克的双眉却是时凝时散,有时候还会停下来拿起笔在上面圈点一番。 坐在不远处的薛秘书一直注意着郜克的动作,他很清楚,昨天晚上把这份材料交到郜克手里之后,郜克很少见的没有按照平时的作息时间按时休息,而是快到午夜才在薛秘书的督促下熄灯睡觉。 这让薛秘书感到很是惊讶,因为熟悉郜克生活习惯的他知道,除非是十分重要的工作或是文件,郜克是很少拉晚休息的。 《对国有企业改制步骤的几点看法与展望》,郜克仔细的看着手里的材料,他的手指有时候会在材料的某一部分停上一阵,有时候又会翻回去和前面一些地方做些对照,而更多的时候他会在看完一段后摘下眼睛,闭上眼睛寻思一阵时间。 郜克这是第二遍看这份材料的,头天晚上他虽然睡的比较晚,可有些地方看的还是不够详细,趁着在车上的时候他再次拿出这份材料,再次仔细看了起来。 薛秘书心里多少对杜言有些嫉妒,很显然郜克对这个年轻人交上来的东西很感兴趣,那也就是说,对这个年轻人的兴趣也不小。 在把这份材料给郜克送去之前,薛秘书多少也大致看了一下里面的内容,不过看过之后给他的印象却是写这个材料的人无疑是个胆大妄为的疯子。 薛秘书对其中几条建议可以说不但记忆犹新更是印象深刻,特别是关于以平陵重机厂做为例子提出的把整个重机厂一分为二,成立“平陵重型机械厂股份有限公司”和“平陵重机厂职工集体股份有限公司”的建议,让他看了之后不仅暗暗咋舌,更是对之前有关杜言因为在重机厂改制问题上与太华市委有关领导发生分歧的传言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因为如果以薛秘书对这份材料的认识程度来理解,其中的那些建议不但要比之前太华提出的重机厂的改制方案更加激进,甚至在有些地方,干脆就是完全以分拆方式,直接把原本重机厂包括设备和生产原料的所有资产,毫不保留的彻底剥离了出来! 这甚至要比用低价贱卖的方式还要直接,也更加令人感到胆寒! “好大的手笔,好大的胆子。”郜克这时心里也在转着这个念头,重机厂问题正是河西省国有大中企业当今面临难题的一个缩影,而在未来几年当中能否解决这个巨大难题,让河西省大型国企摆脱困境,就成为了衡量郜克在未来几年之后,是否能问鼎一任省委书记宝座的标杆! 对河西省委书记这个位置,郜克知道常务副省长杨伟权是势在必得,而杨家多年来内地诸省培养的势力也势必要全力帮助杨伟权登上这个省委书记的宝座。 正因为如此,在郜克心里他并不认为有必要一定要在河西这一地与杨伟权争个你死我活,毕竟虽然郜克已经是省长,可和杨伟权这种根正苗红的元老后代比起来,不但占不到任何优势,如果真的惹出杨伟权背后的人直接插手,对郜克来说就是大麻烦了。 毕竟楚平这个前车摆在那里,郜克不能不小心谨慎。 看着手里的材料,郜克不禁又想起了乔洛蔚。 乔洛蔚的意图很明显,宋家对内地成熟的重工体系有兴趣,而迈出的第一步无疑是要从河西开始,而这个时候这个叫杜言的年轻人就扔出了这么一份材料,这其中如果说没有什么关系,郜克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看来最终也不过如是,郜克心里暗暗琢磨,他这时已经几乎可以肯定杜言之前对重机厂改制的反对,其目的与其说是出于一个党员的原则或是正义感,不如说纯粹就是做为宋家在太华以至河西争利的先锋。 而他面对的对手,就是背后有着机械工业部长隋建超做为后台的张文亮。 只是,虽然已经这么认定,但是郜克还是不能不对杜言扔出的这份建议材料感到心惊之余,却又砰然心动。 特别是当他想起头天晚上薛秘书曾经和自己提到,杜言似乎有意把这份材料做为一份经济论文,通过一位国内著名的经济学家发表出去时,郜克不禁开始在心里暗暗估量,这么做会引来什么样的后果,以及这其中又会给自己带来些什么。 当车队前面远远出现一片片的民房时,始终开在前面的桑塔纳加快了速度和车队拉开了距离,在经过停在路边的几辆满载货箱的卡车时,和坐在第一辆货车驾驶室里的陈四有目光一对,杜言露出个轻声微笑。 不论郜克来新区是抱着什么心思,只是既然来了杜言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郜省长看看新区日新月异的发展固然重要,可适当的展现一下新区面临的困难也未必不是一种让领导重视的窍门,至少杜言已经打好了让郜克亲自体验一下新区交通困难的算盘。 果然,当经过那些路边的货车时,虽然货车早就按提前安排的那样靠边停靠,可因为路面狭窄路况不好,车队还是慢了不少。 从车窗里看着坐在后面开道警车上满面涨红的刘老肥,杜言只是嘴角一撇,却是依旧不紧不慢的让车子向前开着。 陪郜克坐在一辆车里的崔建斌脸色阴沉的看了眼旁边的李培政,虽然不知道这是杜言耍的一点小把戏,可他心里却是已经把杜言骂得狗血淋头。 “这是怎么搞的,新区这边为什么不提前清路?”崔建斌低声问着李培政“这么窄的路如果车队出了问题怎么办?” “崔书记,我这就下去解决。”李培政同样心里恼火,而且因为对杜言要更加熟悉,他甚至已经隐约猜到这可能是杜言搞的鬼。 “算了,能过去就行。”正看材料的郜克抬头看了眼车窗外面淡淡说了一句,随后又低下头继续看起了材料。 李培政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崔建斌,见崔建斌向他打了个作罢的手势,只好小心翼翼的坐回到后面自己的座位,只是当他透过车窗看到外面正站在一辆货车旁边的陈四有时,李培政先是一愣,随即一股怒火升上心头。 杜言的桑塔纳引导着车队徐徐开过镇上,看着异常干净的街道,郜克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旁边崔建斌。 感觉到郜克投过来的目光,崔建斌却是只能在心里苦笑,尽管人人都知道这种表面文章太过明显,可如果真的不做,那领导也许就又会有另一番想法。 至少一个不重视领导的帽子,就足够让多少人断了前程。 还离得很远,杜言就看到街口上的人群,看到站在最前面的石长庚,杜言就估计到这个出门远迎的主意应该是他出的。 这倒是让杜言对石长庚有了另一番看法,这石书记虽然干工作不咋地,对于迎来送往奉承领导却是无师自通,一路门清的很。 只是让石长庚失望的是,除了杜言的桑塔纳在人群前停住之外,随着一声短促的警笛声,刘老肥乘坐的开道警车沿着路口没有停留沿着路口向区委办的方向开去,在他后面整个车队也和迎接的人群擦身而过,一路驶去。 还在不停带头鼓掌的石长庚愕然的看着一辆辆从眼前经过的轿车,当他看到杜言透过落下的车窗向他招手时,石长庚的脸上已经一片发紫。 “老石,赶紧带队伍回去吧,郜省长那边等不得。”杜言扔下一句话,随后示意司机开车,当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石长庚被立刻闻声蜂拥回头的人群淹没时,杜言发出一声嗤笑。 石长庚几乎是跑着奔进了区委院子,不过当他好容易从人群里钻过去时,远远看到的,只是被一群大大小小的领导簇拥着走进综合楼的郜克背影。 听着杜言介绍新区综合办公楼的功能,郜克多少有些好奇起来,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脑子里倒是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至少这种把各种行政审批机关集中一处办公的方式,让他感到了颇为新奇, “办一张执照总共要盖二十二个章,除了必须在县里有关部门盖章之外,单是新区就要盖十四个,”杜言伸手指着综合楼大厅里的一溜玻璃橱窗似的登记口介绍着“现在在这里,只要手续齐全一次就能申请登记通过,而且因为是在大厅里公开办公,就有效杜绝了有些干部因为素质不高故意刁难,甚至借机吃拿卡要的歪风邪气。”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很新颖,节约时间又纠正风气,倒的确是一举多得。”郜克看着那些贴着各种部门铭牌的窗口微微点头,虽说这种方式看上去其实没有什么,可是一想到之前却从没有人想到,郜克就觉得这个年轻人还真是点子不少“不愧是新区,新生事物层出不穷啊。” “这些也是没办法,省长,”杜言故意露出个无奈的笑容“新区发展的快,好多外地客户到我们这里来办公,如果想不出节约时间的办法就得托着,为这个李书记郭县长没少批评我们,有时候还专门为我们想办法擦屁股。” “是啊,新生事物谁也没有经验,做领导干部的如果再不亲自想办法,那就只能让困难压垮了,在这方面平陵县委做的不错,敢想敢干勇于实践。” 郜克声音不大,可他的话却是效果显著,人们不禁略显羡慕的向李培政和稍微靠后郭松林望去。 看到郜克向自己看来,李培政立刻走上一步,他的心里激动不已,虽然知道杜言这话更多的只是官场上套话,可想到之前一段时间自己与杜言之间那隐约出现的裂痕,李培政不禁对杜言这个时候能在郜克面前为自己说话暗暗欣慰。 在李培政先是谦虚几句,随后同样不忘感谢一番太华市委市政府的正确领导和指示方针的时候,郜克却是望着杜言,心里琢磨着他提出那份令人欲罢不能的改制材料。 事实上这个时候郜克对新区已经兴致索然,真正引起他兴趣的,只有杜言那份可能关乎他如何应对乔洛蔚提议的改制报告。 “小杜,我听说你以前还写过一些经济学方面的文章,”郜克问着转头看看身边的薛秘书“是吗?” “是的省长,杜主任以前在新闻内参上发表过关于国内经济发展方面的一些文章。”明白郜克意图的薛秘书点头回答。 这一问一答让旁边的人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郜克会对一个区县干部的情况这么熟悉,特别是站在后面张文亮,听到这话更是心中暗惊。 “哦,那不错啊,”郜克看了看四周“年轻人就该有点魄力,说起来我倒是想听听你对新区建设的想法,回去的时候找个时间你和我说说。” 郜克话一出口,人们看杜言的眼神就变得暧昧起来。 这小杜烧了那炷高香,居然能被郜克看上,甚至还有能单独向省长汇报的好事? 杜言能感觉到这时候人们投射过来的眼神中夹带的那种种复杂的神色,特别是有些人,那种神色之间更多的除了嫉妒,应该还有说不出的恨意。 只是谁也不知道,一边回应郜克的吩咐,杜言一边在心里习惯的提醒自己:“准备战斗!”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七章何查理闹堂 谁也没有想到,这次郜克的平陵之行,居然成了杜言的个人秀。 从重机厂开始到新区,杜言的几次出彩让很多人从羡慕逐渐变成了嫉妒,原本人心就是这样,你可以得到好处却不能独占好处,毕竟实惠就那么一点,你都占去了别人怎么办? 郜克视察新区的时间只有一个上午,到了下午他就要直接返回太华,然后稍事休息,和当地党政领导座谈总结之后就要返回省城彤阳,这么一来时间原本就很急,再看到杜言这么恬不知耻玩命捞表现,赚脸熟,要说不恨他是不可能的。 不要说新区里如石长庚这样的人,就是平陵和太华有些人也对杜言这种吃独食的举动感到不满了。 你小杜主任有能力我们承认,可你也别太不给别人机会不是,大家都是出来混场面的,你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吃干抹净吧,不怕撑破肚皮? 至少太华市委秘书长刘志是这么想的。 刘志从开始知道杜言故意压下何查理那份合同之后,原本对杜言抱着的那么一点招揽的心思就已经淡下去了,更何况连续两个星期,虽然他让人给新区那边打了招呼,可杜言居然装聋作哑的根本不理不问不说,甚至还找了机会把石长庚给送到培训班喝茶聊天嗑瓜子去了。 这让原本一向沉稳的刘志也不禁很恼火,对于向石长庚这种小乡镇干部,刘志当然不会直接认识,可那个港发公司却是刘志想尽办法才引到太华来的,关键就是这个港发公司本身虽然很普通,可他们背后却有着一条让刘志一直想搭上的线,就因为这个,刘志才一直关心这件事。 可现在杜言却是一句话就把港发在新区的项目给卡了,而且让刘志气恼的是,杜言也不说不办可就是一直拖着,这让刘志不能不认为他这么干,纯粹就是针对自己! 只是刘志实在想不出来杜言究竟会因为什么和自己过不去,说起来虽然自己和杜言之间没什么太多交集,可也从来没有什么矛盾,甚至在杜言回来的时候,自己还露出过招揽之意,可这小混蛋怎么就一门心思的和自己过不去呢? 想不明白的刘志干脆不想了,正好一个工作人员走到他身边低声报告外面有人找他,刘志又不想看到杜言现在那得意的样子,所以干脆就从综合楼里出来,准备透口气。 可刘志刚刚走出综合楼大厅,就听到了外面院子里传来的一阵争吵声。 刘志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狠狠的瞪了身边神色不安的工作人员一眼,然后快步向前走去。 “你们挡在这里这是做什么,我是有问题要向你们这里负责的最高官员投诉的!”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刘志不由一愣,当他看到何查理时,刘志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 “刘秘书长啊,您在这里太好啦,”何查理看到走过来的刘志立刻提高嗓门喊了一句,随后他向挡在他面前的一个工作人员发出“哼”的一声“我来内地帮助你们发展建设,你们这种态度我是要投诉的。” “何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刘志脸上面前挂起一丝笑意,其实对这个傲慢嚣张的香港人他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恼火,只是一想到这个人背后自己一直惦记的那条线,他才一直忍耐下来“现在省里领导正在里面视察参观,有问题先等一等可以吗?” “刘秘书长,内地的干部是不是都爱大话啊?”看到工作人员见到刘志之后就立刻让开,同时还露出不安,何查理脸上更是挂起了傲慢的神色,因为他知道这位刘秘书长是有求于自己的“我在这里很长时间了,耽误的生意一大把啊,可你们这边的官员要么就是推脱,要么就是出难题,这还让人怎么做生意,怎么能对你们这个新区放心?” “何先生不要着急嘛,新区刚刚建立,很多地方还还来不及上马,难免会有些地方会有些纰漏,”刘志淡淡的说,因为郜克在里面,刘志也并不想让事情闹大“是不是新区这边招待不周啊,如果有这种情况我会严厉批评他们的。” 听着刘志的话,站在不远处的几个新区干部就不禁脸上变色。 随着九十年代初期中央提出的搁置争议,发展方向向经济建设倾斜的政策,经济指标已经越来越重的成为衡量干部政绩的一个重要标准,正因为这样郜克才会在乍一上任就无比重视省内大型国企工业的现状,而下面的地区县市更是骤然刮起一股以经济指标为唯一目标的旋风。 这么一来,能引进多少外资,能有多少投资建厂的项目立项就成了关键,特别是在这种时候,由于对外资的盲目信任甚至是盲目崇拜,有一个地方出过省里某位主要领导放下正常工作高规格接待一位台商,而这位所谓台商其实不过是对岸一个街边摆烧烤摊子的小贩这种笑话。 “刘秘书长啊,你是知道的啦,我这次到你们新区投资做生意是很有诚意的,可你们这边那位杜主任好像对我有成见啊。” 何查理拉着长声说,他并不笨,相反多少年生意场上的油滑让他早就看出这位刘秘书长对那位杜主任是有些意见的,正因为这样他才故意在头天对杜言用那种趾高气扬的口气说话,因为在内地几年做生意的经验告诉他,架子越是摆得十足,这些内地土包子越是拿你当个爷,而且因为有刘志的关系,自己越是态度倨傲,那位杜主任越会因为怕得罪了刘秘书长而迁就自己。 只是这一次何查理发现那个杜主任居然这么不上道,这就让他忍耐不住直接找上了刘志,而他相信,只要让刘志知道他这位市委秘书长大人的话,对一个小小的新区主任根本屁事不管,剩下的事就不用自己操心了。 “刘秘书长啊,我的手续都是齐全的,而且也按照你们新区的规定程式注册登记,可那位杜主任就是一直压着我的合同不肯签字,今天好容易答应我到琉璃集那边先具体看看,回来谈合同,可我过去一看,哎呀,那边早就有人先到了,刘秘书长,杜主任这不是在大话我吗,他根本就是没有和我们合作的诚意嘛。” 虽然知道何查理这么说是在挑拨,可刘志的心里还是感到一阵愤怒,昨天他借着说重机厂的事狠狠敲打了一下杜言,原本以为小杜会聪明点,所以他才让何查理再次去找杜言。 在刘志想来这次杜言肯定听支听呵的把事情办了,可谁知道杜言居然玩了这么一手。 “何先生,你保证你的手续都是齐全的吗?”刘志问道。 “肯定是啦,我在内地做了很久生意的,知道该有什么手续程式,”听刘志这么一问,何查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故意大声应着“可你们这位杜主任就是压着我的意向书,现在还安排其他人和我早就注标的项目抢生意,刘秘书长,如果平陵的新区没有诚意,我可以到别的地方去做生意,不都是支持内地建设嘛?” “何先生你冷静下来,不要着急,”刘志故意压低声音说“现在省里领导正在里面视察呢,闹起来影响不好。” “那更好,刘秘书长,如果你管不了这个事就请你们更高的行政长官来管,如果再不行我就离开太华,离开河西!”听了刘志暗示的何查理干脆扯开嗓门喊了起来“我是来支援内地建设的,你们平陵新区这种暗箱操作的行为是违法的,如果必要我要到更高级别的部门去上诉,到首都去上诉!” 听着何查理大喊大叫,刘志立刻不住的低声安慰,只是一边说他心里不由暗自道:小杜啊小杜,既然你不上道,那就别怪我了。 何查理原本嗓门就大,再加上因为省里领导都在,院子里就异常的安静,这么一来他的喊声立刻就传进了综合办公楼的大厅。 “我要去上诉,我要去告你们新区,你们这是暗箱操作,是官僚!” 一阵阵的叫喊声打断了郜克的指示,虽然暗箱操作这个词这时候在大陆还没有兴起,没有多少人明白其中含义,可官僚这些词却是人人都懂。 郜克不由停了下来,而原本站在圈子靠前的省政府段秘书长,已经面沉似水的穿过纷纷向门口看去的人群,向门外快步走去。 随后站在郜克身后的薛秘书也悄悄退开,穿过人群向走向门口。 “这是怎么回事?”段秘书长虽然声调还算平静,可他眼中闪过的怒意却是毫不掩饰,说起来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刘志的处境差不多,不论发生什么大事小情如果他这个秘书长不能想办法压下去,那就是他的失职,特别是这种时候,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搞不好就可能会变成政治事件,那对他来说搞不好就是个大坎。 “秘书长,怎么惊动您了。”刘志似乎脸上要勉强挂上一丝笑容却又笑不出来,那样子看上去倒好像是因为没有压住事感到尴尬。 “这边都要上告到首都去了,能听不见吗?”段秘书长脸色不善的回了一句,他看了一眼见到他之后虽然停下来,可那样子却是不依不饶的何查理,随后向刘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影响吗?” “秘书长,这位是从香港来咱们河西投资,支援内地建设的何查理先生。”刘志介绍着,这个时代的海外商人不论内里如何,只要投资就往往被冠上海外游子,支援建设的美名,这不但成了这些商人们的保护伞,也成了那些急于争取外资的地方政府为了吸引资金,不惜给予这些外商各种优惠的超国民待遇的借口。 “你好何先生,对你的爱国热情我们表示敬佩,”听完相互介绍,段秘书长和何查理握了握手,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请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何先生遇到困难了?” “哎呀,秘书长啊,”何查理拿出一块手帕擦着额头上油光淋淋的汗水不住摇着头“你们内地办事真是难啊,我一个意向书已经送过来半个多月了,你们那位杜主任一直压着可就是不给我批,今天好不容易答应我可以去看看项目现场,等我过去才知道,杜主任已经把我之前定标的那个项目私下里给了别人,那边的人都在看现场了,段秘书长啊,这是典型的违约,是没有信用啊,这样下去以后我们这些海外爱国人士还怎么能放心投资,怎么支援家乡建设啊。” 听着何查理拉着长声的抱怨,段秘书长的眉梢就渐渐拧在一起,他没想到里面郜克刚刚点名表扬了杜言,外面居然就出了这种事,这也太巧合了,可如果说这是有人故意安排,却又找不出个头绪。 段秘书长对这件事是否会对杜言产生影响丝毫不在意,可他却不能不对这件事可能会多少打击郜克的威信感到担心,毕竟郜克刚刚在众人面前表扬过杜言,就出了这种事,这也未免太打脸了。 “这样吧,老刘你安排个地方让何先生先休息一下,现在领导正在做重要指示不方便打扰,一会我让新区这边的有关干部过来问一下,”段秘书长笑着对何查理书“何先生你放心,对于支持祖国建设的海外爱国人士,我们是表示由衷欢迎的,我们的干部可能在工作中出现的问题,经过调查我们一定会认真处理,对您遇到的困难我们也会全力解决。” 看着段秘书长和颜悦色的表情,何查理脸上的愤怒就消去了不少,他原本就是生意场上的老油条,自然明白刘志这其实就是要借着自己港商的身份趁机整治一下那个不识抬举的杜言。 现在虽然段秘书长看上去神态轻松,可估计心里对那个姓杜的已经不定怎么反感,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何查理也就见好就收,毕竟他的目的是琉璃集的陶土包销生意,没必要非要为刘志拼命出头。 看着段秘书长看似和蔼的微笑,刘志心里暗自得意,这次小杜可是真要有大麻烦了。 “段秘书长啊,那我就等您和有关领导的好消息了……” 何查理伸出胖手和段秘书长握在一起,就在他要再说几句场面话时,一辆沾满灰尘的吉普车开进院子。 看到从车里下来的几个人,何查理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你们来的正好啦,段秘书长,我要投诉的就是他们,”何查理指着其中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向段秘书长说“我要投诉他们和平陵新区的有关人员,告他们暗箱操作,私下授予。” 段秘书长原本刚一舒展的眉梢立刻又拧在一起,他没想到原本可以安抚下去的事情会因为这几个人的忽然到来又发生了变化,这么一来他看向那几个人的神色就有些不好看。 “我是太华市委秘书长刘志,你们是什么人?”注意到段秘书长脸色的刘志首先开口问道。 “您好刘秘书长,”年轻女人落落大方的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递过去“我是东海顶点金融财务顾问中心的总经理,我叫苏倩。” 刘志略感愕然的接过那张名片,看着上面那一串名称和用手写体印上去的娟秀人名,刘志不由向旁边的何查理看了过去。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八章女神苏倩 在这个时代,东海在很多内地人眼里其实和香港没什么区别,都是那种既遥远又透着小资和摩登味道的地方。 而金融、财务、顾问、中心这这些词儿,就更是让人觉得陌生而又敬畏,如果把这些词凑合在一起,那就让很多人会觉得高不可攀了。 即便是身为一些内地省份里政府官员,对这些新鲜事物也往往有着莫名其妙的崇拜,正因为这个,才会出现省委领导郑重其事的接见一个在台湾街头摆烧烤的摊贩的闹剧。 看着手里的名片刘志略微有些诧异,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女人,略一犹豫刚要说话,旁边的何查理已经用他那特有的港台腔调愤愤的抢着开口: “你们押头仔啦,什么金融财务中心,大话内地人爽兮不,你们和平陵这边的人玩跳杠,我清楚的很。” 听着何查理那让人摸不着头脑夹杂着港台俚语的话,段秘书长微微看了一眼刘志,随后又向苏倩望过去。 苏倩并不知道刘志旁边这个没有说话的男人是谁,可她从这个人的神态举止上却可以肯定这个人应该是比刘志级别更高的官员。 再想起听说今天有省里领导来视察,如果说苏倩面对这样的高官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只是一来想到杜言的吩咐,苏倩就暗暗咬牙让自己冷静下来,二来离开内地去了东海之后,苏倩的眼光已经有了新的变化,特别是随着和乔洛蔚的接触,她似乎看到了另外的一个世界,尽管到了现在她也并不清楚乔洛蔚的真正来历,可她从乔洛蔚在东海这个不但在经济上虎踞龙盘,甚至在政治上都隐隐可与首都并驾齐驱的地方都能游刃有余上,已经隐约猜到乔洛蔚很可能就是来自传说中那些最为神秘的那一群人。 所以,正是来自这样的自信,面对段秘书长和刘志,苏倩心底的紧张很快就消失不见,她看着一脸愤愤的何查理神色平静却毫不退让的说:“何先生,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不过如果你再用这种毫无根据的指责污蔑顶点,我会考虑通过法律途径追究你的责任。” “好啊,要打官司啊!那就让你律师来吧。”何查理一边不依不饶的喊着,一边回头对刘志说“刘秘书长,我现在正式 要求向你们太华法院提起申诉。” 听说要打官司,刘志的脸上不禁一黑,他飞快的瞥了一眼旁边脸色特用难看之极的段秘书长,心里却是把何查理狠狠骂了一通! 刘志对何查理究竟为什么非要包销琉璃集的陶土一点不感兴趣,他只想一门心思的和何查理背后的那座靠山打上关系,另外因为何查理的港台商人的身份,一旦何查理的项目在太华落实,那就是刘志自己一份不小的政绩。 可现在听何查理喊着要打官司,这就让刘志心里咯噔一下! 国人对打官司这种事有着天生的忌讳,自古老百姓就有打死不告官的说法,甚至即便是身为政府官员的人,也把打官司进法院当成某种不得了的大事,如果这官司里再牵扯上港台同胞海外华人,那更是觉得好像就是捅破天了的大事! “苏,苏倩同志是不是?”刘志的声音有些低沉而透着的压迫,他看着苏倩用略带不快的口气说“你知道何先生是香港客商吗?他是来支援我们内地建设的,是爱国商人,你这种态度是很不好的,你知道这会产生什么影响吗?” 看着刘志露出的严厉神色,苏倩心里略微有些不安,她知道今天自己以检验陶土含量成份为名把方季卿带到琉璃集是杜言的主意,也已经听杜言说了这么做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不过她却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刘志这位市委秘书长,好像还有另外一位更大的政府高官。 苏倩心里隐隐紧张,可是一想到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自己因为紧张而退缩,那么杜言就会陷入被动甚至可能会被因此受到打击,苏倩的心就立刻变得坚强起来,一直以来都是杜言在为她做着安排,即便她在短短的时候里获得了很大的成功,可这一切都离不开杜言,自己只是按照他的步子走下来而已。 而在这一刻,苏倩发现自己终于能为杜言做些什么了! “刘秘书长,我想问一下,”苏倩举止大方的向刘志微微一笑“您说的影响是不是指这位何先生是香港商人的原因?如果是这样,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因为这位何先生是香港商人,太华市政府就可以不顾基本的商业公平故意偏袒,甚至只因为他是香港商人,就可以不要原则的牺牲太华自己的利益?” “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志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霎时一沉“我们和何先生的合作是基于互利互惠,同时何先生是抱着爱国热忱来内地投资的,我倒想问问你,你在何先生和平陵新区已经达成协议之后还参与进来,是受到谁的指使?” 听刘志直接问出这句话,苏倩心里一动。虽然头天晚上因为不太方便所以杜言没有详细的告诉她具体情况,可苏倩还是从电话里听出,杜言不但不想让这个何查理拿到陶土包销的合同,同时还想着借着今天这件事做一下文章,否则杜言就不会特意让自己在今天带着方季卿去取土样。 现在一听刘志这么问,虽然并不肯定刘志的本意,可苏倩已经意识到刘志显然是想把事情往杜言身上引。 “刘秘书长,您说这位何先生已经和平陵新区达成协议了,我觉得这未必吧,我们也是应平陵新区的邀请特地来做视察的,据我们所知迄今为止新区还没有和任何人签订合同,连基本的项目意向书都还没有签过吧,”苏倩说着看了一眼何查理“刚才在琉璃集这位何先生可是自己亲口说他和新区这边说好要签合同的,也就是说他们之间最多也只是有个合作意向,这个我没说错吧何先生?” “我,我没说……” “对,何先生是这么说的,我可以作证。”一直站在一边的胡学聪忽然走上来一步对刘志说。 “你是谁?”刘志口气不善的问了一句。 “您好刘秘书长,我是新区工作人员我叫胡学聪,今天就是我陪着何先生到琉璃集去看陶土土样的。”胡学聪机灵的回答。 “对了,他们认识!”何查理忽然想起什么的用手指着胡学聪和苏倩“我听他管这个女人叫苏小姐,他们之前就认识!” 刘志的眼睛一亮,他立刻狠狠瞪向胡学聪。 “是啊,我是认识苏小姐。”胡学聪的回答让几个人都不禁向他望去“苏小姐是陪这位东海大学的方教授一起来的,是要在我们新区做高技术建设的,杜主任对这个特别重视,方教授的住处还是我给收拾的呢。” 听到又牵扯出一位东海大学的教授,刘志就不禁皱起眉头向何查理看去,之前他也只是听何查理说新区有个地方当地的陶土是一种不错的原料,可以考虑包购包销。 在刘志看来,地上长出来土坷垃都能卖钱,而且是卖给港商,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而更重要的是如果能通过促成这个买卖与何查理背后那位据说手眼通天的香港大佬搭上关系,那可说是一举多得的大好事。 可现在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却是越搞越复杂,甚至是牵扯到了什么大学教授,这让刘志不禁隐约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控制了。 “刘秘书长吧,您好,我是东海大学理工学院的方季卿。” 下车之后就站在后面看着一切的方季卿慢慢走了过来,多年在大学象牙塔中专心做学问养成的气质中自然而然透出的那种对权贵的淡漠,让这位教授看上去有着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这也是杜言对这位学问人敬重的主要原因之一,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这种淡泊名利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却已经是越来越少。 看到刘志虽然和方季卿握手,可眼中却流露出一丝陌生和疑惑,方季卿身边的吕晓光立刻补充一句“方教授是享受*特殊津贴的教授,是我们东海大学的学术权威。” “哦?”听吕晓光这么一说,段秘书长终于开口了,他走过来热情的和方季卿握手:“您好方教授,欢迎您来我们河西。” “方教授,这位是我们河西省政府段秘书长,”刘志立刻介绍着,同时他的心里不住转着念头,一时间脑子里居然有些乱。 在这年头,*特殊津贴是个什么概念很多人还不明白,可是只从字面上就已经足以能让人为之敬畏,而从段秘书长一听到这个就亲自和这位方教授交谈就可以看出,那绝对是很不得了的事。 何查理显然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在他想来自己的海外爱国商人的牌子一直是无往不利,不要说在内地,就是在沿海城市,只要亮出港澳台同胞的身份,那也是绿灯大开,备受关照,可现在这些人居然把自己亮在一边去巴结一个内地老头子,这让何查理心里一阵的不痛快。 可何查理也听到了那个老头子是什么*特殊津贴专家,这多少让他收敛起之前的嚣张,同时心里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真遇到麻烦了,毕竟他心里打的那点小算盘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段秘书长,我是个做学问的,不是咱政府里的人,不用这么客气麻烦的,”听着段秘书长回头批评刘志怎么来了这么重要的客人都不知道,更没有能及时通知省委省政府有关部门,方季卿就笑着说“我这次过来主要应这位苏小姐的邀请来视察一下平陵新区这边的环境,看看能不能把我那个实验室里的一些研究项目转移到这边来。” “哦,方教授有研究项目可以在河西这边做吗?”段秘书长略感诧异的问,虽然彤阳大学彤阳是国内著名的名校,可与东海大学比较起来多少还是有些逊色,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位*特殊津贴专家能到河西来,那意义就更是非比寻常。 “是在平陵这边,”方季卿小小纠正了一下“今天就是苏小姐陪着我来看看土质样本的,虽然具体情况还需要经过试验,不过从琉璃集那边粗加工的一些陶瓷成品看,我觉得是符合我研究的材料要求的。” “这是好事啊,”段秘书长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苏倩“苏小姐应该也是河西人吧。” 看段秘书长已经听出自己的普通话里带着的河西口音,苏倩一笑点点头:“是的秘书长,我平陵人。” “哦?”段秘书长略带深意的看了一眼苏倩,之前何查理叫嚷着说新区和人搞暗箱操作,私下授予的话在他脑子里微微一晃。 看到段秘书长闻言之后的神色,刘志立刻心思一转随即开口:“方教授,关于您要在我们太华发展研究我们是万分欢迎啊,不过因为有些工作上的原因,您说的那个地方的当地陶土我们已经和这位香港来的何先生之间事先有了合作意向,所以这里面可能还要做些沟通。” “是啊,这位老先生,咱们都是要做生意的啦,可总有个先来后到嘛。”何查理立刻走上来,不过他的口气却是多少客气了许多,只是这么一来段秘书长心头却是难免闪过一丝不满。 “这位何先生,你说的合作是不是刚才在琉璃集和我们吵架时候说的要包销陶土?”方季卿有些好笑似的看着何查理,那种眼神让何查理有种似乎他的把戏就要被戳破的感觉。 “刘秘书长,我不清楚你们是怎么和这位何先生谈的,不过可以保证,任何坚持要谈成这笔生意的人,肯定是没按好心。” 方季卿在说这话时看了一眼旁边似乎略显心虚的苏倩,到了这时他已经大体猜到事情的脉络,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那个小青年拿来当挡箭牌,方季卿心里就有些生气,只是回头一想虽然被那个小青年利用,可倒也没什么损失,而且如果杜言真能实现之前说的那些东西,这点小小的利用根本就不算什么,方季卿也就心平气和下来了。 “老先生,你这是什么话?”何查理脸色霎时通红,他愤怒的向前一步就要扯开嗓门再次嚷嚷,可在看到刘志狠狠瞪来的眼神和段秘书长略显不快的神色后,他才面前压低声音,可还是气焰嚣张的说“我是正经生意人,你这么说我就要告你。” “段秘书长我先声明一下,我不会做生意,”方季卿并不理会何查理而是风轻云淡的对段秘书长说“可我知道如果琉璃集的土样符合我的材料要求,那就是一片宝地,而且我这次过去也看了用那种陶土粗加工出来的成品,就算是我这种不懂行的人也知道,那些做出来的东西绝对都是精品,这样的原材土料直接包购包销,这不是开玩笑吗?” 段秘书长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看向刘志,虽然听了这么久,可除了从一开始知道这里面有事之外,对于双方争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反而还一点都不清楚。 这也是国内官场的一向惯例,决定事物结果的不是事物本身,往往是双方的站队立场和斗争需要! 刘志同样有些疑惑的看了眼何查理,他不知道怎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陶土买卖就牵扯出这么多的事,可当他看到何查理肥胖的脸上露出的一丝忐忑时,刘志心里就不禁一愣。 “老先生,你话不是这么说的啊,”何查理请词夺理的说“你说那对你有用就是宝,可那只是对你啦,可对我来说不一样啊,你不能用自己那套放生意上说啊。” “可如果琉璃集的土壤不只是在特定的研究方面,在其他地方也有广泛的商业应用呢?”知道也许这些话题并不一定会引起这些当官的真正重视,苏倩决定祭出杜言告诉自己的关键杀手锏。 “段秘书长,几位领导,我想你们一定知道河西历史上著名的素磁吧,历史上著名的素磁就是在平陵这个地方烧制的,使用的底色胚土就是琉璃集当地的胚土,河西素磁能有那么独特的色泽很大程度就是依靠当地特殊的土质,而这种底色胚土也是其他很多陶瓷行业梦寐以求的原料,毕竟人工配置出来的胚土是怎么也不能和这种天然胚土相比的,可以说琉璃集的原土有着点石成金的价值!” “苏小姐你说的河西素磁,是不是从元朝之后就失传的那个素磁?”段秘书长忽然打断了苏倩的话,神色间有些激动。“就是那个素磁,”苏倩脸上露出了笑容,她知道事情终于有了决定性转变“我们在检查土样的时候在琉璃集见过很多小型烧窑,其中有很多人正在烧窑,而且据说琉璃集已经有人开始利用古方准备恢复失传的素磁,说事实段秘书长,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个。” 听苏倩不失时机的既透露出她的真正意图,又间接的解释了为什么她对琉璃集情况这么了解,段秘书长不由向她看了一看。 “何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琉璃集的陶土是平陵素磁的胚土吧,”看到段秘书长没有继续说什么,苏倩就向何查理问到,看到何查理脸上的一丝不安,苏倩露出了让旁人看了不禁炫目的微笑“大概刘秘书长是不清楚琉璃集陶土价值的,平陵素磁能在历史上那么有名,很大原因就是因为当地有着特殊成份的陶土土质,所以说即便不是因为方教授的研究项目,由于琉璃集陶土有着做为高档陶瓷胚土的独特性,也是真正具有一定独占性的高价值天然原材料。” 何查理这时的脸色已经异常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穷乡僻壤,消息闭塞的地方居然会有人和他一样知道琉璃集陶土的真正价值! 正如苏倩所说,因为是属于陶瓷行业罕见的纯天然底色胚土,不论是做为国际市场上的高档陶瓷装饰材料,还是做为纯粹的艺术奢侈品,琉璃集的原土都有着点石成金的非凡价值,甚至称之为打开财富之门的金钥匙也并不为过! 这些都是何查理费尽心思翻看了多少资料,走访了多少陶界名家之后才终于发现的线索。 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却彻底打破了他的梦想,这让何查理原本通红的脸色已经变得发自发黑,而他这种样子,就是干脆直接证明了苏倩所说的完全是真的! 段秘书长脸色阴沉的看了眼刘志,即便不知道刘志和这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可刘志之前解决问题的态度也让他略感不满,而就在这时,苏倩的一句话更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何先生我想知道,你是要以什么价格签下琉璃集所有原土的包购合同。” “这是商业机密,你无权知道!”何查理声音沉沉的说,同时他向刘志望去,试图希望刘志能再帮自己说句话。 可是何查理失望了,刘志看向他的眼光里有着只是有愤怒,随后刘志闪开了目光。 “报告秘书长,我知道。”胡学聪脸上挂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面对领导的紧张神色,不过他眼神里却是藏着说不出的兴奋。 看到段秘书长向自己微微点点头,胡学聪就接着说:“杜主任一直压着何先生的意向书是有原因的,他早就说过这个合同对新区不公平,是抢新区群众的钱。”说完这句,胡学聪才看了一眼已经快要晕倒的何查理“意向书上初步定的是每吨纯陶土四十元,杂土二十五元,如果定长期合同还要再按长期包购价格再议价。” “什么?!”始终不动声色的段秘书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怒意,他先是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开始变青和何查理,然后又慢慢转头看了眼同样一脸愕然的刘志,随后狠狠吐出了一句“败家子!” 刘志这时脸上的神色已经是说不出的难看,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何查理居然会给他搞出这么一出来! 迎着段秘书长严厉的眼神,刘志的身子就不由微微一震,他知道段秘书长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与何查理之间可能会有着某种关系,虽然迄今为止刘志自认算是走的正行的端,除了吃饭没有收何查理一点好处,更没有往自己口袋里揣一分钱,可如果领导的心里有了看法,即便自己再清廉又怎么说的清? 就在刘志的脑海里一片混乱的时候,一个让他全身发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秘书长,我认识这个人。” 廖秘书到了这时才缓缓的走了过来,他打量了一下何查理,然后对段秘书长恭敬的说:“昨天我和杜主任吃饭的时候遇到的他,当时他威胁杜主任签一个合同,还说这是市委刘秘书长吩咐过的。” 听了廖秘书的话,段秘书长扭头向刘志一看,随后他向方季卿微微一笑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过身去,理也不理已经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的刘志,脸色阴沉的转身向办公楼里走去! 一时间,无数透着复杂的眼神都集中在刘志的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七十九章华阳的时代 郜克离开平陵的当天下午,太华市召开了一个区县干部会议,在会议上崔建斌意气风发的发表了演说,这是他自从担任市委书记一来难得的一次表现,虽然以前每次他都也是这样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可不论是下面的听众还是崔建斌自己,都能感觉到那种讲话里的空洞和无趣。 甚至有时候崔建斌在讲话的时候,都感觉坐在旁边的任树强在用讽刺的眼神看着他,而这种感觉一旦根深蒂固就难以改变,最后这种感觉扩散到了所有人身上,以至人们每次看到崔建斌讲话,似乎都好像是在和某个隐形人在做没有休止的斗争。 可那天下午的崔建斌却是气度非凡,妙语连珠,完全控制了会场上的气氛,相反坐在他旁边的任树强却始终显得颇为低调,这让很多下面的干部看了在意外之余不禁议论纷纷,一想到郜省长这刚刚离开,崔建斌的精气神就显得截然不同,很多人不禁心里暗暗琢磨:“莫非崔婆婆这次真的还有戏?” 崔建斌外号“崔婆婆”,这原本不知道是哪个市政府那边的干部给起的,这原本是讽刺崔建斌做事瞻前顾后,没有担当,后来就一传十十传百的传了开来。 只是这个时候的崔建斌却是完全不同,颇有一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的气魄,不过他这一番举动看在李培政眼里,却是暗暗为他担忧不已。 崔建斌是杨伟权的人,知道这个底细的人并不多,可李培政却是从省委宣传部副部长曲向山那里知道的。 尽管李培政之前和曲向山走的更近,说起来并不算是崔建斌的嫡系,可总的来说他们还是站在一条线上的,现在看到崔建斌的样子,李培政不禁担心杨伟权如果知道了,会不会对崔建斌有什么想法。 任树强一直很低调,甚至轮到他讲话的时候也只是按部就班照本宣科的念稿子,和之前那种把会议完全当成他个人意志宣布会的举止截然不同,这就让人们更是有了想法。 以至会议结束之后,除了任树强的那些死党,很多以前一直看风的干部,都罕见的主动向崔建斌那边靠去,一时间“崔婆婆雄起”“任大树要倒”的谣言,在太华官场上四处横飞。 对于这种谣言,杜言不想搀和,他在中午郜克临走之前灵机一动,以纪念品的名义送给了郜克一件由琉璃集的老师傅们依照古方复制出的素磁中的珍品。 当时的郜克显得兴趣盎然,甚至是当着旁人的面开玩笑的说“你送我这么珍贵的东西,可你要是来省城我可拿不出能回礼的东西”。 尽管这句话让很多人又是一通羡慕不已,嫉妒非常,甚至是恨之入骨,可人们却知道这不过是郜省长平易近人的一个态度,即便小杜主任这次算是出尽了彩头,不过想来有生之年也未必就有机会再和郜省长见面,更勿论是让郜省长回礼这种事。 毕竟两人之间相差的距离太远,能有和郜省长说上话的机会,已经是你小杜主任祖坟冒烟了。 但是只有杜言自己清楚,他和郜克再次见面的机会,可能比他想的还要早呢。 端详着手里闪动着光泽的出戟尊,郜克发出一声轻声赞叹:“不愧是继承古方啊,的确有种厚重的历史感。” “省长,古志上说素磁以‘简拙素透,色釉天成’而得名,虽然现在的素磁还是模仿,可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很好的前景,”坐在郜克对面的段秘书长微笑着说“说起来我也算是小半个古瓷收藏家,只可惜玩了在这么些年,我们河西自己的宝贝反而连见都没见过。可惜毕竟是模仿,就是做出来也和真品不同啊。” 听着段秘书长后面略显失望的话,郜克把戟尊缓缓放在面前的桌子上:“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已经仿造出来了,而且如果能继续研究下去,未必不能成为我们河西的一个小小的成绩。” 郜克的话让还沉浸在对古瓷感慨中的段秘书长立刻清醒过来,他知道在郜克眼里这些东西的价值更多的还是体现在能为他将来在河西主政起到什么作用,至于其他的显然并不在郜克考虑之内。 “平陵那边搞的挺有声色,那个姓杜的小青年挺能折腾嘛。” 郜克似是随意说了这么一句,而坐在对面的段秘书长心里就略微一动。 郜克没有提到平陵县委县政府,甚至没有提到下面新区,而只是点了那个叫杜言的年轻人名字,这让段秘书长听来里面的意思就值得琢磨了。 郜省长这是要抬举那个姓杜的年轻人吗?段秘书长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这个想法也只是一晃而过,毕竟杜言的级别还低,即便郜克有想用一用的念头,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大动静,二来段秘书长认为还是不要随意出揣测领导的想法为好,多年的做官经验告诉他,领会领导意图要适度,过犹不及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好吧,就这样,麻烦秘书长把这次下去视察的有关精神让厅里的笔杆子们给总结一下,拿出个有针对性的东西来。”看到差不多了,郜克给段秘书长做了安排,而且很神奇的是,就在段秘书长刚刚站起的准备告辞时,薛秘书似乎时间拿捏的很准的轻轻敲门走了进来。 “省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等段秘书长离开,薛秘书向郜克报告着“根据您的吩咐,已经要求对方不要有太大的动静,而且您过去之后也一切从简,不要有什么过分正式的欢迎仪式,不过那边可能未必真这么安排。”说到这,薛秘书适当的露出个无奈的微笑,那种样子倒好像也能理解别人那种虽然省长大人这么吩咐,可对方绝对不敢有丝毫怠慢左右为难的苦衷。 听着薛秘书的汇报,郜克心里却是微一晒,薛秘书显然还不是很了解今天他要见的人的底细,所以才会露出这种看似理解,实际上却隐约透出一丝傲慢的神情。 其实薛秘书的这种样子倒是也可以理解,毕竟不论是谁要是和堂堂一位省长会面,都会感到紧张不安,特别是如果领导特意吩咐下来一切从简,那才叫真正让下面的人无所适从。 很多时候,领导交代下来的事没有办好固然令领导不满,可有时候如果认真履行领导吩咐,也未必能让领导高兴,特别是在这种接待方面,下面的人往往都是秉着宁可当时被骂上一顿,也不能因为真的不闻不问让领导觉得自己不被重视,而让人家给惦记上。 所谓官场上的小心无大错,四平八稳才是福,也就是在这种地方。 只是薛秘书这次显然表错了情,郜克很清楚,今天他要见的人,是不会为这些事情多操心的。 这是郜克从太华返回省城彤阳的第三天,对于郜克来说,这次太华之行的结果可以说是喜忧参半,虽然只是一个地级市,可是太华却是整个河西省现有经济环境的一个典型缩影。 传统老工业的式微和因此出现的已经预见苗头的社会矛盾,让郜克能想象到自己未来几年将要面临重重困境,特别是随着中央对党政权力职能工作越来越详细的划分,做为省长的郜克已经感觉到自己将要面对的可能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在这个时候,代表着宋家势力乔洛蔚的出现则更是让郜克感觉到,这河西省里变得异常复杂的政治形势。 做为接替楚平成为河西本土干部旗标人物的郜克很清楚,自己即便几年以后能顺利的成为省委书记,可也只能是异地任职,中央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位本土干部成为本省的封疆大吏,这已经是多少年形成的组织制度。 如果他能顺利担任省委书记,那么接替他这个省长位置的很明显会是现任常务副省长的杨伟权,说起来这位杨家的大公子能委曲求全的在河西这内地一带就是几年,目的不外乎就是为了能尽快把履历走的圆满一些,除非杨伟权的目标只是当上一任宰辅,否则如果他有着冲顶的野心,那么个人的履历就必须要圆满而又让人信服。 所以自常务而省长,再由省长而至省委书记,最终以一个丰富完整的履历做未来的冲顶一搏,显然是杨伟权现在最为关键的时刻。 正因为如此,杨家才在杨伟权还没有到河西的时候,就提前把崔建斌从邻省搞到河西来,做为杨伟权将来接手时的前锋,可惜崔建斌显然不是个能担大任的材料,最终却是被依靠太华本土干部最为后盾的任树强吃的死死的。 对杨家对杨伟权抱着多大的希望,其实只要稍微熟悉一点上面内幕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是这种话不但没有人会真的说出来,更重要的是,虽然杨家堪称真正的大佬,可是却未必就是不可动摇的。 至少就在河西,杨伟权也未必就是最有背景的人物。 郜克从抽屉里拿出那份之前乔洛蔚给他的平陵重机厂二次评估的报告再次翻开看了看。 对平陵重机厂的第一次评估中明显故意底估资产的行为,郜克虽然并不清楚经过,可他知道那件事背后有着机械工业部长隋建超的影子,而隋建超正是太华市委副书记张文亮的岳父,而在那次评估中反应最激烈的也就是张文亮。 到了郜克这种身份,看事往往是要从上至下垂直看的,而不会只看重某地某时的一件单独的事情。 联想到机械工业部几个月前曾经下发的,一份关于对部属系统内大中型国企经营状况的统计总结,郜克已经隐约闻到一股政治风向的味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家的人出现了! 郜克合上乔洛蔚的那份评估报告,心里却是不禁衡量着着隋建超背后的势力和宋家所代表的那个圈子之间,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样的选择取舍。 郜克是河西本土干部的,虽然在上面也有着属于自己能依靠的河西背景出身的老上级,可直接支持他的却还是楚平。 只是楚平的退下让郜克已经略显人单势孤,更何况上面的老上级毕竟也已经退下二线,眼看着也不管事了。 这样一来郜克要想在将来有再上一个台阶的雄心,重新选择一个足够能支持他的圈子就成了必须要面对的问题。 但是,站队这种一向最敏感的决心,却不是那么容易下的。 前人一步走错步步错的教训已经实在太多,甚至就是楚平的教训也是郜克未来进步的活教材。 而据郜克所知,虽然宋家是属于那种拥有旁人所不知道的真正根深蒂固的苍天大树,可隋建超背后的那位,却是有望成为一代宰辅的强势人物,特别是一想到那一位如今正牢牢控制着决定整个国家经济命脉的国家银行的大印,郜克心里就不禁犹豫不决起来。 而更重要的是,郜克隐约听说,隋建超背后那位,与如今已经入主农业部的王炳臣关系十分密切,而王炳臣不但是与杨伟权一样拥有着强大背景的红色后代,更重要是,这位虽然如今以低调著称,可据说年轻时却是名满四九城的风云人物的王三公子,是和杨伟权一样,被视为未来冲顶人物的热门人选之一! 至于杨伟权,郜克却是已经听说之前在视察彤阳市的经济发展时,特意点了华阳集团的名字,对华阳为彤阳以至河西的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很是赞许了一番。 面对这种一方是根深叶茂的国党元勋,一方是锐气正盛的精英新贵,而且似乎双方都各自与一位未来可能就会登顶的热门人物有着某种关系的微妙局面,郜克就不由在这两者之间感到一阵难以取舍。 “想不到这一个河西,居然成了几路大佬眼里的香饽饽,”郜克心中晒然,随后他略微一笑“来之安之,就看看再说吧。” 做了这么个决定,郜克觉得似乎心里轻松了一些,虽然将来如何现在想来还实在迷茫,不过以郜克的心性,却是一旦决定下来就不再犹豫。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郜克心里是信奉这个的,或者说这是楚平以自己的亲身教训,给他上的宝贵一课。 华阳商厦如今不但在彤阳,就是在整个内地都算是真正高档商场,或者说从一开始,乔洛蔚就决定把它打造成一个引领内地风尚的风向标。 正因为这个,在很多彤阳人看来,华阳无疑是个有些小资,甚至在一些老人眼里纯粹就是资产阶级腐朽生活的典范。 可是让彤阳人又感到意外的是,虽然华阳从一开始就定位高端,但是却又有着这个时代所没有的能让普通人同样享受到生活的温馨创意,譬如一楼下面大厅靠着落地玻璃窗边那一连串令经过的人都不由往里面瞥上一眼的冷饮厅,和位置靠里,虽然据说价格不菲,但是却有着这个时代难得的温馨气息的开放式咖啡室。 更难得的是,不知道是谁出的主义,在这里居然还有一个让孩子在里面玩耍的小型游乐园,虽然里面的玩具还有些单调,可是却因为可以把孩子暂时寄留在这里,让很多带着孩子出来逛街,却又因为孩子顽皮而不能安心购物的年轻夫妻感到异常方便。 这一切都让华阳显得与其他大型国营商场,或是虽然规模不小,却依旧观念落后的私营商场截然不同,而其中最为关键的是,尽管华阳有着那种在人们眼里显得异常高端,甚至略带奢华的感觉,但是华阳的服务却又有着任何其他地方都没有的对顾客的尊重。 正是因为这个,尽管时间不是很长,逐渐的华阳已经成为了彤阳商业区里一个标志性的中心地带,很多彤阳人都以在华阳购买东西感到自傲,而更多外地人则更是慕华阳之名而来。 看着华阳商厦大门中间那两扇旋转玻璃门,杜言就不禁露出微笑。 他还记得第一次带杜菲来的时候,杜菲就一直在那两扇门里转进转出,这让当时很多站在旁边看着新奇却有不好意思的女孩羡慕不已,然后就有人跟着一起转起来,以至后来跟着转圈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华阳的员工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 不过正是因为杜菲的小调皮,启发了杜言,让他在和乔洛蔚的建议里,提出了在商厦一楼建造儿童乐园的建议,而根据杜言的构想,整个商厦将来要扩建成一个以购物为主,集娱乐、餐饮、服务为一体的综合性大型中心。 只是这样的构想在这个时代还略显超前,而且以内地的生活水平,杜言相信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大的消费层面,不过对于未来杜言却并不担心,这固然是因为他很清楚未来的趋势,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这次到彤阳来,就是一个以自己的构想为依据,向某个方向发展的起步。 杜言心里想着就走进华阳商厦,看着商厦里很多是出于他的建议和启发而修造和装饰起来的,透着明显超越这个时代气息的环境搭配,和那些由他设计穿在服务员身上,看上去就能让女人暗生嫉妒,让男人不禁浮想联翩的合体套装,杜言就不禁嘴角露出个暧昧的笑容。 说起来华阳商厦服务员特有的四季款式套装制服,似乎不但已经成了华阳商厦的标志,更是成了的很多彤阳女性争相模仿的标准,一时间大街上似乎到处都是华阳商厦的女员工。 这无疑是替华阳做了免费广告,这曾经让杜言很是得意一阵,只是唯一让他遗憾的,是他提出要赵小云穿上华阳的制服给他看时,赵小云死都不肯。 杜言心里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走着,就在他走到华阳专门针对女性顾客开辟的“女性世界”附近时,一阵吵闹声忽然传来。 穿过围拢成一圈的人群杜言慢慢走过去,随后他就看到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的一家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章今时童稚,彼时伴侣 人群中间站着一对大约三十来岁的青年夫妻,虽然他们的衣着简朴,可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真称得上是郎才女貌,让站在四周的人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更引人注意的是,他们两个人中间还站着个身穿一件水蓝色小学校服,粉妆玉砌般的小女孩。 虽然这个女孩看上去也就只有七八岁大,而且穿的也只是十分普通的校服,可是因为继承了父母那异于常人的容貌,即便小小年纪却显得异常可爱,特别是这个时候,因为委屈而微微抬起头的她,一双大眼睛笼在长长的睫毛下面,让人看了不由相信,这么小就这么漂亮,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人胚子。 看到韩秋实夫妻,杜言不禁有些意外,而当他看到站在他们中间的女孩儿时,杜言心霎时抽紧! 韩冰,居然是韩冰! 就在这重新活过的一世,自己终于看到了韩冰,看到了那个在前世与自己有着理不清头绪,剪不断烦恼的孽缘般的韩冰! 杜言曾经想过自己可能会有一天再次见到韩冰,不过那应该只是在远远街上,或者是在韩冰的学校门口,而且那肯定要是很久之后,是在那个他所熟悉的韩冰已经长大成人的时候。 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见到这个时候的韩冰,一个还只有八岁时候,需要父母拉着双手,站在那里刚刚只到他腰上那么高的小人儿。 看着韩冰,杜言心里就不禁莫名一酸,一时间说不出的情愫让他不禁感到喉咙发堵,暗暗哽咽。 不过就在杜言因为感慨万千而心中情绪激动时,人群中一个很尖利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你们说这怎么办吧!” 听到这一声叫喊,杜言才注意到韩秋实夫妻对面站着的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在她旁边,还分别站着两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女。 这个女人身上半披着一件米黄色的大衣,不过这时大衣上却是沾了一大片五颜六色的雪糕,而这时杜言注意到韩冰的手里,却恰恰拿着一个只剩下小半杯的雪糕纸杯。 “对不起,真的是很抱歉。”韩秋实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不住的向那女人道歉。 “道歉就完事了?这衣服怎么算?”女人恼火的喊着“我正试衣服你小孩过来就撒我一身,这叫什么事?” “不是,是你转身时候碰到我的!”一个稚嫩却透着倔强的声音响起,这个声音停在杜言耳朵里,却是霎时拨动了他内心深处一根藏得很深很深的心弦。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讹你是不是?你们看看这孩子你们怎么教育的,从小就说瞎话,长大了还能学好?”中年女人暴跳如雷的向韩秋实吼了起来,她身边的两个男女也不由跟着在旁边帮腔。 “小冰,不许说谎话,做错了事就得承认。” 韩秋实依旧神情平静的教育着女儿,反而是旁边的钱素,听了那个女人的话,脸上霎时露出愤怒的神色。 “我没有……”韩冰盯着父亲嘴角微微向上一翘,然后小脑袋微微向旁边一歪和韩秋实对视着,看到这个熟悉的动作,旁边的杜言心中不禁就又是一酸,似乎看到了多年之后那个倔强,火辣,却又令他为之着迷的妖精。 “你看看,这孩子当着大人的面还说瞎话!” 女人气呼呼指着韩冰就要再说什么,可是她的话却被已经脸色愤怒的钱素厉声打断:“你凭什么就说我的孩子说瞎话?怎么就知道不是你胡说?” “你说什么?!”中年女人脸上霎时一片通红,她原本就看着眼前这一对显得异常引人注目的青年夫妻不顺眼,现在看着钱素那张漂亮精致的脸,一股邪火就从心里莫名的烧了起来“你说我说瞎话?你问问旁边的人,是谁说瞎话的?” “就是,马姐是什么人,会诬陷你一个小屁孩子?”站在中年女人旁边的女人大声帮着腔,同时还用胳膊肘顶了定身边的男人。 “对,事情我们都是看到的,就是这孩子在我们试衣服的时候跑过来,用手里的雪糕把衣服弄脏的。”男人也点着头说道,同时他上下打量韩秋实,也许是因为韩秋实身上隐约透出的那种常年在机关里工作养成的气质,中年男人就不仅多少有些猜测,看上去年纪不是很大的韩秋实,会是在哪里工作。 毕竟彤阳是省城,所有河西省的党政机关都在这里,如果因为没有摸清人家门路而得罪了什么人,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是回头一想,中年人就不禁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毕竟自己夫妻跟着的这位不是普通人物,眼前这对年轻夫妻即便是在某个机关里工作,也不会是什么大的干部。 最重要的是,马姐对这件被弄脏的衣服十分喜爱,而听商厦工作人员的介绍,似乎这件衣服商厦里就只有这么一件了。 “我没说谎!”童稚却似乎永远透着不屈的声音再次响起,韩冰白玉般小脸涨得通红,她的两个肉包子似的小拳头紧紧握在一起,虽然被母亲紧紧抓着,却是向前探出身子,对着那个男人愤怒的喊着:“你才说瞎话呢,明明是她转身的时候碰到我的!不信你们问她!” 韩冰伸手指向站在的一旁,正一边看着他们的吵架,一边一脸无助的打量那件大衣的商厦服务员。 韩冰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集中在服务员身上,这让那个服务员一时间不禁紧张起来。 “既然有人看到就好办了,”钱素一把拉着韩冰走到服务员面前,露出一个微笑“对不起啊,麻烦你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经过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服务员有些为难的看看双方,因为是在商厦里专门销售高档服装,所以她的眼光阅历要丰富的多,从刚才那对中年夫妻陪着那个女人走进来时的言谈举止,她就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显然来历不小,因为她能感觉到,虽然那个男人对这个女人显得恭恭敬敬,可是当他和其他人说话时,却是立刻展出了一种颐指气使的气势,那种感觉就让她不由想起那些商厦的高管经理们。 而这对带着孩子的年轻夫妻不论是衣着还是年轻,都显然不大可能是有什么大来历的人物,这从一开始就让这个服务员心里有了想法,不过让她为难的是,那件被搞脏的衣服不但是这个精品柜台唯一的一件,更是因为价格不菲差不多算是件压箱底的宝贝,一想到这件衣服的价格,女服务员又不禁既担心如果说是孩子碰脏的,这对年轻夫妻根本无法赔账,更因为明显是要说谎而感到左右为难。 一时间,女服务员的脸上就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特别是当她看到韩冰那双虽然童稚,却透着希望和期盼的紧紧盯着她的眼神时,女服务员更是觉得难以张嘴。 “小同志,你们商厦的黄经理现在在吗?”中年男人看到女服务员为难的神色,他就开口问道。 “黄经理?我们经理姓刘……”女服务员本能的想到了自己的部门经理,可随后她就想起什么的微微张开嘴,有些不确定的问“您说的,是我们商厦的黄总经理?” “对,老黄现在在吗?”看到女服务员脸上露出的不安神色,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虽然说起来事情其实并不大,可一想到在这么一件小事上居然能有机会为身后这位马姐办事,男人就不由暗暗高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套近乎的好机会。 “我,我不知道,我们总经理一般不下来的。”女服务员一边说一边向韩秋实夫妻看去,当她和韩冰那双天真而透着急切的眼神一对上,她的眼光就立刻往旁边扫去。 “那好,你们这里有内部电话吧,告诉我你们商厦的总机号,”中年男人自顾自的走到柜台后面,找到座机之后对女服务员略带不耐的说“总机号码是多少?” 女服务员立刻报出了号码,同时那个陪着马姐的女人也走过来,用略带嫌弃的口气说道:“怎么你们这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吗?你们华阳不是号称是服务最周到的地方吗?” “有,有椅子您等一下。”这时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两个服务员急匆匆的转身跑开,没有一会就搬着两把椅子跑了回来。 “马姐您坐会儿,站得时间长了别累着,”中年女人对马姐腆着笑脸说,同时她回头向正在打电话的男人嚷嚷着“老焦是回事啊,他们黄经理这么大的架子,请都请不来是吗?” 听到自己老婆的呵斥,男人脸上就露出了一丝怒火,不过他却是把这股怒气完全撒在了电话另一边的那个人身上:“告诉你们黄经理,我不管他是不是在开会,立刻到商厦二楼服装这边来解决问题!你告诉他我姓焦,就是前几天他请吃饭的那个姓焦的!” 男人说完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而伴随着这个声响,站在旁边的几个女服务员不禁身子一抖,眼中露出了不安和惊惧! 只是于此同时,一个并不掩饰的“噗嗤”笑声在人群里忽然响起。 听到这声笑,四周看热闹的人先是略微一愣,就有脑子快的立刻反应过来,接着其他人也就跟着明白,一时间四周的人们不由男人嗤笑连连,女人面红耳赤。 “噗~”即便身为当事人的韩秋实也不由发出一声轻笑,却被旁边钱素一边向正抬头一脸茫然看着爸爸的韩冰使个颜色,一边用手肘顶了一下丈夫,只是接着钱素自己却也忍不住脸色绯红的发出一声轻笑。 面对四周人们的笑声,焦姓男人先是发愣随后也明白过来,他略显微黑的脸上霎时一片发紫,同时他不安的向那个马姐看去,却是怕她听了这些之后会有什么不好相反。 马姐却不屑的瞪了一眼看热闹的人们,然后她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女人说“小娥啊,你也累了咱们就坐下来等,看他们商厦领导来了之后怎么说,这么点小事他们的人都不敢出来说话,我看他们这个华阳是该整顿一下了。” “马姐您说的对,连句实话都不敢说,华阳要这样的员工干什么,我看一会就让他们黄经理把人给辞了。”中年女人因为马姐让她坐下脸上立刻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她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闻言之后脸色大变的女服务员,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马姐身边的椅子里,同时转头向正发出笑声的人群骂了句:“一群流氓!”。 “这位女同志,你刚才说什么?”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人群里响起,人们不由巡声望去,当看到从人群里慢慢走出来的杜言时,韩秋实先是显得有些意外,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 杜言向韩秋实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经过他身边向那三个男女走去,只是当他经过韩冰身边时,眼角感觉到韩冰投过来的好奇疑惑的眼神,心中一阵说不出来的悲伤,让杜言险些停下脚步,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失声痛哭。 “你是谁?”焦姓干部向前一步略带警惕的看着杜言的。 今天杜言的穿着看上去丝毫不像个国家干部,反而更像个顽主。 虽说顽主这种皇城根的流行元素早在几年前就不那么时兴,可在内地很多地方,却依旧是被争相模仿的对象,只是杜言这种上身一件大体恤,下身一条水磨兰牛仔裤,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典型阳光大男孩的形象,在这个时候却是也被划归到了顽主这种在普通人眼里明显属于不正经人的那一群里了。 “这位,您姓焦是吗?”杜言这一开口,身后就又是传来一阵笑声“这位焦同志,我就是想问问,这位女同志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中年女人听杜言问到她就一下站了起来,她先是有些心虚的瞪着杜言,可当她看到几个保安正闻讯跑过来时,她就立刻变得胆子大了起来“刚才就是你笑的吧?什么东西,小流氓!” “你说什么?” 杜言一直平和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的脸上忽然一沉,他的双眼紧盯着那个女人,这让那位焦姓干部不禁立刻紧张起来,当他看到一个男人在几个保安的陪同下快步走过来时,他的眼睛忽然一亮,立刻大声喊着:“黄经理,这边!” “焦局长,真是您啊,”被称为黄经理的商厦经理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他远远伸出双手,当他握住焦局长伸出的右手后,他立刻热情的用力摇着“焦局长,您过来视察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我们这边可是连点茶水点心的都没准备,您看看,您这不是让我们为难嘛。” 听着黄经理听似抱怨,实则溜须的话,焦局长脸上划过一丝微笑,不过他很快就收敛笑容,神色一沉的对黄经理说:“黄经理,我记得前段时候咱们彤阳评选全市服务行业季度优秀单位的时候,可是你们华阳拿的锦旗,对不?” “对对,这完全是市委市政府和市工商局领导的关怀和帮助,我们才能拿到这个成绩。”黄经理呵呵笑着,不过他的眼神却是不经意的向坐在后面的那位马姐看去。 其实的确正在开会的黄经理在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虽然感觉这件事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一听人说那位焦局长夫妻是陪着另外一位似乎是干部家属的女人过来的,黄经理就不由上了心。 焦局长是彤阳市工商局的主管副局长,虽然级别只是处级,但是却是整个彤阳几十万大小商家的当家老爷,甚至就是如华阳这样根深叶茂大有靠山,也是不能不对这位焦局长恭敬有加。 而现在这位一向目中无人的焦局长不但自己站在一边,就是他那位以骄狂出名的老婆,虽然也是坐着,可那样子似乎也是小心翼翼的看着旁边那个女人的眼色,这种情景看在老于世故的黄经理眼里,自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几分。 “焦局长,是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在工作中出问题了?您尽管说,不论是谁我们都会严肃处理!”黄经理说完就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身后几个已经脸色发白的服务员。 人人都知道华阳不但工资待遇是很高的,而且还会对要在华阳工作的女孩进行一定程度的培训,而这些培训当中所学习的礼仪规范,和很多闻所未闻的新颖生活常识都让华阳的女孩子们逐渐变成了彤阳市的时尚代表,这让很多彤阳甚至是省内的外地女孩都趋之若鹜的赶来报名。 可是华阳也是严厉的,任何令顾客不满的行为都会受到公司内部的严厉处罚,而一旦引起顾客的正式投诉,就会面临丢饭碗的危险! 现在看到黄经理瞪过来的目光,几个女孩已经脸色发白,特别是那个卖衣服的女服务员,汗水已经把略显混乱的头发沾在了额头上。 “黄经理,我们这次来也就是以私人身份随便转转,买点东西,不用这么正式。”焦局长虽然这么说,可架子却是摆得十足,如果不是因为身后还有一位需要伺候的奶奶,他已经要习惯性的发表一番即兴演说了。 “对对,您这就叫深入群众,与民同乐,”黄经理打着哈哈笑了笑,然后才略微压低声音试探着问“焦局长,这边的情况是……” “也没什么,就是让个调皮孩子把这位马姐要买的衣服给弄脏了,您看看该怎么解决吧。”焦局长说完之后向老婆使了个眼色。 “是啊黄经理,你们这边服务员说这是店里唯一的一件,马姐是真喜欢,可让这么不知道那来的孩子给蹭脏了不说,还倒打一耙的讹我们,”焦局长老婆说着又狠狠瞪了站在一昂的杜言一眼“结果还惹得一群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跟着起哄,我说黄经理,你们这华阳真该好好整顿一下了,虽说是商厦,可也不能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面放吧,你让正经客人怎么看啊。” 焦局长的老婆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绢在眼前煽了煽,似乎这样一来就能扇走什么不好的味道。 黄经理暗一皱眉,其实他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只是原本只想做个和事老顺便看有没有机会结识一下某位高官贵妇,只是没想到却是让他遇上了这么件事,不过看着焦局长夫妻对那女人的神色,黄经理脑子里只是略微一转,已经回头向那几个服务员厉色问道:“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干净说清楚!” 就在黄经理这么说的时候,一直注意他的杜言已经发现他向那个服务员递过去的一个眼神,看到他这样,杜言不由暗暗一笑,只是他却不动声色继续冷眼看着。 “是,是这孩子碰的这个女客人!” 女服务员终于抬手咬牙指着正和妈妈低声说话的韩冰,当她看到韩冰因为听到她这话不禁微微发呆望过来的眼神时,她不禁扭过头去,却是不敢再和这个还不到她胸口高的小孩子对视。 “你说谎,你说谎!”到了这时才明白过来的韩冰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大叫,她不顾母亲紧紧抓住她的胳膊,整个身子猛得先前跳着向那女服务员扑去“你干嘛说谎!你怎么不说实话?你看见是她碰的我!你看见了!” “都这样了还说瞎话,当爹妈的怎么教育的,土包子。”坐在椅子上的马姐冷冷的甩了一句,可她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半杯冰冷的雪糕一下砸到了她的脸上! “哎呀!小兔崽子!”女人发出一声惊叫,她胡乱抹着雪糕,却是抹得满脸都是。 “你骂我妈妈,我要打你!” 在韩秋实因为分神向焦局长那边走去的瞬间,正被钱素紧紧揽在怀里的韩冰小小的身体,忽然从母亲的怀抱里猛然一窜,随着她身穿水蓝色校服裙的娇小身躯猛然向正胡乱抹着脸上雪糕的女人扑去,钱素不禁发出一声惊叫! 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伸出,韩冰的身子立刻被揽住,就在女孩叫嚷着又蹬又踹的发出一阵不甘的尖叫时,她的身子一下被搂紧了一个怀抱之中。 杜言紧紧抱着不住挣扎的韩冰,在这一刹那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忘记了自己怀里抱着的其实只是一个比他记忆中要小上十几岁的女童,更忘记了身边正在发生的一切。 不过只是一晃,杜言就清醒过来,他把韩冰向急急伸出双手的钱素递过去,然后他神色阴沉的转过身,向一脸愤怒,正指着钱素母子,对着韩秋实大声呵斥的焦局长走去。 “你干什么?”正在手忙脚乱的帮着马姐擦脸的焦局长老婆首先发现的不对劲,她一边扶着马姐,一边对走过来的杜言大声喊着“黄经理,让人快拦下这个小流氓!” 黄经理愕然的看着杜言,他虽然不知道这个年轻人又是谁,可局长夫人的话他是必须听的,所以他对站在四周的保安厉声吼着:“你们还愣住干什么,还不把他拦住?!” 因为一时慌乱而有些不知所措的保安们到了这时才清醒过来,他们向着杜言立刻一拥而上! “都给我站住!”一声高亢的呵斥从远处传来,那个声音很清脆,很响亮,却又透着难以掩饰的愤怒。 向声音来处望去,围观的人们不禁眼前就是一亮,随着穿过人群,三个气质各异,却都是异常俏丽的身影出现在走道上。 看到走过来的三个女人杜言有些奇怪。 赵小云的出现并不奇怪,做为乔洛蔚在河西的代理人,这位原来只需要考虑舞刀弄枪的女保镖,现在更多时候却是要和各类财务报表和盈利清单做斗争,可让杜言有些意外的是,之前来到河西就一直不见踪影的欧小姐,也和赵小云在一起。 而另一个让杜言有些意外的,却是那位之前在栖霞山宾馆见过的服务员小朱,只不过现在的小朱看上去却已经俨然是一副白领丽人的形象,绝不会有人想到就在两年前她还是个在栖霞山的宾馆里谨小慎微的服务员。 看到杜言,赵小云不施脂粉的清爽脸颊上掠过一丝奇特微笑,那样子让旁人看了眼前一亮,可看在对她无比熟悉的杜言眼里,却是从后背上冒起一股凉气。 对于杜言和苏倩的订婚,赵小云从来没说过什么,可她不说并不意味着心里就没有疙瘩,一想到赵小云那些有时候生猛无比的举动,杜言甚至有点后悔答应乔洛蔚的这次彤阳之行了。 “黄经理,这是?”焦局长横眉立目的对黄经理质问。 可他话还没说完,终于把脸上的冰糕擦干净的马姐,却忽然发出一声让旁人听了不由感到肉麻的亲热大叫:“欧小姐,您是欧小姐吧?!” 就在人们愕然注视下,马姐一下推开还扶着她焦局长的老婆,几步来到了站在赵小云身后的欧小姐面前,稍一犹豫,随后紧紧握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欧小姐的手。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一章喜怒之间为红颜 “欧小姐,没想到在这遇到您了,”马姐伸出黏糊糊的手和欧小姐握在一起,随后似乎感觉到欧小姐因为她脸上的粘腻,又立刻松开“哎呀,这个样子让欧小姐看到,真是的。” “您是马姐吧,工商总局苗处长的爱人?”欧小姐略一寻思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哎呀真没想到在河西见到您了。” “哎呦欧小姐难得还记得我们家老苗啊,”马姐原本因为眼前处境略显尴尬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虽然看到不远处的那一家子让她心里就升起一丝怒气,可是很快她就象忘了似的继续和欧小姐说话“欧小姐啊,可是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怎么这次到河西来了?哦,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老苗也到河西工作了。” “苗处长也到河西来了,那是高升了?”欧小姐笑着问,同时她巧妙的向旁边的赵小云看了一眼,看到赵小云虽然似乎是站在那里听她们说话,可神色间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欧小姐就心里无奈的叹息一声:这个小云,看到杜言就真不是什么都不顾了。 “马姐,这是怎么回事啊?”欧小姐故意装着不解的问,其实她和赵小云早就来了,而且也早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让她们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固然没有想到那个小女孩性子居然那么激烈,可更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一向不会轻举妄动的杜言,这个时候的举动却是大出他们的意料。 赵小云还记的杜言走向焦局长时的那种表情,她有种感觉,如果不是她及时何止那些保安,真不知道杜言会干出什么来! 杜言为什么会这样?赵小云想不明白,所以看着马姐对欧小姐那刻意巴结攀谈的样子,赵小云心里却是只想着问问杜言是怎么回事。 “马姐这是……”欧小姐又似是不解的看了看四周,同时她向赵小云微微使了个眼色。 赵小云微皱着双眉向黄经理问到:“黄经理,这是怎么回事?” “赵助理,事情是这样的,这个小女孩……”因为之前过于意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黄经理却是只顾得看焦局长的脸色,在他心目中虽然那位陪着赵助理来的欧小姐似乎来头不小,甚至能让令焦局长都毕恭毕敬的那位马女士曲意结交,可那毕竟是有些遥远的事,对他来说,让眼前的焦局长满意才是最重要的。 听着黄经理的介绍,赵小云就不由向韩冰看去,不过她的眼神只是寒冰稚嫩的身上略微一晃就看向钱素,然后她就不由瞥了一眼旁边的杜言。 这倒是也难怪赵小云多心,钱素是河西省歌舞剧团台柱演员,不论容貌还是身材都可以说绝对是上上之选,即便已经有了孩子,可不但无减丝毫美丽,反而更添了青涩少女所没有的成熟韵味,正因为这个,一想到杜言的一贯德行,赵小云不禁难免就有些想歪。 “赵助理,我认为我们商场应该追究这孩子的责任,”黄经理同时指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那个女服务员说“她看到了整个过程,说就是这孩子碰到这位客人才把衣服弄脏的。” “是这样吗?”赵小云向那个服务员看去,虽然她只是随便瞥了一眼,却让那个年轻女孩不由一哆嗦,毕竟在那女孩心目中,连高高在上的商厦老总都要认真应对的,可见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了。 “对,我看到是她碰到那位客人的,”女服务员先向黄经理看了看,然后又向还在和欧小婉寒暄的马姐看了一眼,然后对赵小云略显怯懦的点点头。 “你胡说,明明是她碰我的!”韩冰再次大喊起来,她用力想从母亲怀里挣扎出来,不过这次却是被钱素用力紧紧揽住,同时钱素一双透着愤怒的眼神向那女孩望去,让女孩不禁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说你这个同志,是怎么教育孩子的?”焦局长神色严厉的对韩秋实呵斥“你看看这个孩子,不但撒谎还这么调皮捣蛋,居然用雪糕砸人,你知道砸的是谁吗?!你们要为此负责的!” 焦局长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不在这种时候在马姐面前争个好印象那就太亏了。 马姐的丈夫苗局长原来是国家工商总局下面一个司的处长,这次从首都外放就到了河西省担任了河西省工商局的副局长,算是提了半格。 正因为这个,苗局长就成了焦局长的顶头上司,对这么一位来自首都手眼通天的上级,焦局长两口子当然要极尽的巴结,今天原本是焦局长的老婆单独陪着马姐出来买东西的,可焦局长半路上“很巧”的就和她们遇到了,然后两口子就一起陪着马姐来到了华阳,或者说,他们这次来就是准备安心给这位省工商局副局长的夫人当随身钱包来的。 马姐的丈夫苗局长原来是国家工商总局下面一个司的处长,这次从首都外放就到了河西省担任了河西省工商局的副局长,算是提了半格。 正因为这个,苗局长就成了焦局长的顶头上司,对这么一位来自首都手眼通天的上级,焦局长两口子当然要极尽的巴结,今天原本是焦局长的老婆单独陪着马姐出来买东西的,可焦局长半路上“很巧”的就和她们遇到了,然后两口子就一起陪着马姐来到了华阳,或者说,他们这次来就是准备安心给这位省工商局副局长的夫人当随身钱包来的。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马姐在试穿一件大衣的时候,却因为太过高兴一转身子,披在身上的大衣无巧不巧的甩在的了恰好经过的韩冰手里拿的冰糕杯子上! 不过虽然现在衣服毁了,可只要能为马姐出了这口气那也是功劳一件,而且让焦局长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在他们眼里趾高气扬的马姐居然对那位后来出现的年轻女人十分亲热,甚至还隐隐有着点讨好的意思,这让他更是在好奇的同时心动不已,难道今天真的是自己的好日子?说不定不但能在马姐面前一番表现,也许可能还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上某个更大的人物呢。 焦局长说着的同时,还不忘向站在一旁的杜言瞥了一眼,虽然赵小云喝止住了保安,不过他却认为也许是因为她刚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因为这个焦局长心里有些不满,不过看到这个身材火爆的年轻女人是和欧小婉一起来的,他也就没有露出太过不满的神色。 可即便这样,焦局长还是指着杜言对黄经理说:“还有这个人,帮着他们无理取闹,黄经理你看看放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华阳是彤阳商业界的代表,难道就不注意自身形象?” “我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言把手揣在口袋里看着焦局长“我是进来消费的顾客,你有什么权力管我是什么人?” “哪来的二流子,”焦局长愤怒的对黄经理说“黄经理你看看。” “焦局长您别生气,我这就让人把他轰出去,”黄经理一边说一边对旁边站着的保安们低声吼着“都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个人轰出去!” 保安们闻声立刻上前,看到这种情景,一直压抑着心头怒火的赵小云终于忍耐不住的爆发了! “站住!”赵小云愤怒的吼着,随后她转过身眼睛死死盯着一脸愕然的黄经理“黄明浩,你好大的胆子,你就是这么处理问题的?谁给你的权力驱赶顾客的?!” 赵小云的怒吼让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向她集中过来,而吼出了这一声后,赵小云却是狠狠的向着站在旁边的杜言瞪了一眼! 如果不是为了你,至于闹成这样?赵小云心里异常恼火想着,同时她略感狐疑的看看旁边的钱素母子心里想,如果让我知道你真是因为有什么歪心思才帮这一家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黄经理愕然的看着赵小云,他没想到虽然平时略显严厉,可一向从不对自己在商厦集团具体经营上加以干预的赵助理,却是忽然一反常态的对自己当众呵斥起来。 而且看样子她似乎是对自己处理事情的手法很是不满,这让黄经理大感意外,又觉得异常难堪! 说起来黄经理对赵小云这个乔洛蔚的助理并不以为然,虽然知道这个年轻女孩肯定是乔洛蔚的亲信,可他却自认因为在商业经营这个行业里做了多年颇为自傲,只是赵小云毕竟是老板的亲信,而且赵小云一向并不怎么干预他的工作,所以黄经理倒是还能接受这么一个钦差大臣压在自己头上。 可现在赵小云当众呵斥他的举动,不但让他觉得自己在员工们面前的威信受到了打击,更重要的他觉得赵小云这显然是想趁机从自己手里夺走在华阳的权力! “赵助理,我的处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事后提出来,不过我希望你不要妨碍我现在的工作!”黄经理脸色难看的说,说起来他是乔洛蔚从某沿海城市高薪挖来的,依靠着多年在商业经营上的丰富经验,他相信如果他和赵小云发生正面冲突,乔洛蔚在考虑到华阳的前景之后,最终还是会支持他的。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可以乘机把赵小云这个钦差大臣趁机挤走,尽管一向以来赵小云对他并不横加干涉,可他的心里毕竟始终不太痛快,更何况经过今天这次事情之后,他和赵小云之间是不可能再恢复以前那种相安无事的合作关系了。 “你的工作是保证华阳集团能够健康发展,可你现在处理问题的方式是在损害华阳的形象,你这个样子很让人怀疑你是不是胜任这个总经理的职务,关于这个我会向乔总汇报的。” 赵小云冷冷看着黄经理,其实她和黄经理之间原本并没有什么大的矛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看到杜言为那一家子出头,赵小云心里就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恼火,也许是因为钱素异乎寻常的漂亮,也许是因为关于杜言和苏倩就要领取结婚证的烦恼,赵小云忽然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么一来,黄经理的举动恰好成了一直无法找到宣泄口的赵小云用来发泄心中愤懑的最好目标! 赵小云的话让黄经理有些发愣,他想不到赵小云居然一开口就是往绝里说,虽然只是个助理的名义,可她是乔洛蔚直接派下来的啊! 赵小云的呵斥让黄经理脸色通红,而旁边的焦局长的神色已经变得难看以及,如果不是看到马姐似乎和与赵小云一起来的那个年轻女人似乎很熟,他早就大发雷霆了。 你即便再有靠山,可也该懂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看似是呵斥黄经理,可焦局长却觉得赵小云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抽在自己脸上! 只是,就在焦局长正要开口说话时,欧小姐的一句话却是让他立刻闭上了嘴:“小云你们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赵小云看也不看旁边满面愤怒的黄经理和神色难看的焦局长,转身向欧小姐那边走去,不过才走了两步,她忽然停下回头对一直双手揣兜,好像在看热闹似的杜言说:“还愣在那儿干嘛,没听小婉姐叫吗?” 赵小云这话一说,所有人霎时向着杜言看去,谁也没想到,原本以为这个多管闲事的小青年,原来和这几位看上去大有来历的年轻女人是认识的! 始终站在一旁的小朱低声对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吩咐了一声,保安们就立刻开始维持秩序,随着围观的人群被慢慢疏散,欧小姐略带微笑的向脸上虽然同样挂着笑容,却略显尴尬的马姐介绍着赵小云。 只是当介绍到杜言时,欧小姐却先是略微一顿,随后用略显淡然的声调说:“杜主任和宋总是好朋友。” 听了欧小姐的话,马姐脸上就是一滞。 欧小姐嘴里的宋总,自然就是宋嘉逸。 宋嘉逸行事低调,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不为人注意的人,恰恰相反,因为不在体制内而少了很多顾忌,宋嘉逸在很多时候反而处事更加洒脱随意,所以真因为如此,宋大少在首都的圈子里的名声就反而更加响亮,只是人们看到的往往是表面上宋家大少那嚣张跋扈的纨绔外表,却很少有人真正了解他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过即便只是表面上给人的印象,对马姐两口子这种人来说的,宋大少也已经绝对是那种高高在上的人物,否则马姐也不会连宋嘉逸的一个半公开的情人,都要曲意结交了。 而现在听到欧小姐说杜言是宋嘉逸的好朋友,马姐的心里就不禁立刻打起了鼓。 看着马姐那狐疑的神色,杜言却是神情冷淡,他回头向身后的和妻女站在一起,脸色虽然还算平静眼中却蕴藏着愤怒的韩秋实招手示意“秋实你过来,”接着他看了一眼韩冰“把孩子也带过来。” 钱素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丈夫,对这个看上去衣着略显时髦的年轻人出头帮忙她一直感到奇怪,虽然意识到可能和丈夫人认识,只是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没有时间询问韩秋实,现在看这个年龄比自己夫妻都要小上不少的年轻人口气托大的直接叫丈夫的名字,钱素虽然有些隐隐不满,可看到丈夫闻声立刻走了过去,钱素就抱着韩冰默默跟在了后面。 看着伏在钱素怀里正看着自己的韩冰,杜言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他放柔声音问道:“能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吗?” 问完这句,杜言心中却是一愣随即一阵酸楚,因为他忽然想到,多年之后自己与韩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也正是问了这么句话。 “我叫韩冰,”韩冰看了眼妈妈然后回答着,借着她忽然说“叔叔,你相信我吗,真不是我弄脏她的衣服的。” 杜言默默点点头,他向那个远远站在圈子外的女服务员看了一眼,随后对脸色阴沉的黄经理说:“我记得华阳是安装了全套的监控系统的吧,这里是高档服装区,肯定也安装了监控,只要调出来一看应该就可以了。” 黄经理闻言不由一愣,商家这个时候安装监控系统的还不多,华阳是彤阳首家安装全套的监控系统的大型商厦,关于这个甚至连华阳内部一些员工都不是很清楚,而杜言不但知道,而且还很明确的提到具体位置,这让黄经理不由向赵小云看了一眼。 “什么监控系统,没这个必要吧,”焦局长先是脸色难看的说,然后他向马姐看去,看到马姐脸上露出的尴尬神色,焦局长心里更是确定,这个年轻人肯定是来历不小,否则怎么连苗副厅长的爱人都露出那种犹豫不决的样子呢“都是小误会,何必呢?” “这件的衣服应该价格很贵吧,如果不能找出真正的责任人,受损失的可是华阳,”杜言神色冷淡的看着焦局长“还是说反正不用你们掏钱赔偿,是谁的责任就无所谓了?” 焦局长闻言脸色一暗,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居然这么不给面子,他飞快的向马姐瞥了一眼,看到马姐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焦局长心里就不由暗暗有了点底:“杜主任是吧,请问你是哪个单位的?” “哪个单位很重要吗?”杜言看着焦局长晒然一笑“谁对谁错不是看单位和职务的,是看事实。” 杜言说完回头向一直不开口的黄经理看了看:“调监控录像出来,谁是谁非一看就明白。” “你无权随意调看监控!”黄经理大声回答,他没想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年轻人居然来这么一手,之前赵小云让他受的气的却是在这个时候爆发了“监控录像是我们内部使用的,我们没有义务给你们看。” “那我有权看吗?”赵小云厉声质问“现在既然有人对你的处理提出疑问,那我就以乔总助理的身份调看监控录像。” “赵助理你!”黄经理脸上露出了怒火,他没想到赵小云不但一再和他过不去,甚至干脆直接和他对着干上了! “你在没有调看监控录像的情况下就偏听偏信,这本身就是问题,”冷冷说到这儿,杜言的眼神瞥过远处那个神色不安的女服务员,随后他忽然回头,紧紧盯向马姐。“不论是谁,随便指责一个孩子,你们以为没什么大不了是么?今天这个录像我看定了!如果我们发现事情和你们说的不符,凡是有关的,谁也别想事情就这么算了!” 听到杜言的话,马姐的脸色就是一白,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如此嚣张的年轻人是谁,可从他瞪过来的眼神里却看出他显然是认真的,再想到欧小姐说这个年轻人是宋嘉逸的朋友,马姐立刻琢磨,自己是不是好死不死的得罪了某位惹不得的衙内了。 “不过在调监控之前我再问一句,你们确定就是这孩子碰的你们?”杜言严厉的眼神向四周一扫,就在这时,那个一直局促不安的女服务员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根本没看见是怎么回事!” 女服务员双手捂着脸哭泣着,想靠到旁边同伴的肩膀上,可旁边的人却纷纷向一边躲去,感觉到一空的她不由蹲在地上双手捂脸低声哭泣。 “你没看到为什么要说是这孩子?你知道你这么说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伤害吗?!” 杜言并不为她的哭声所动,这些人因为怕自己受到牵连就毫不负责的指责一个才几岁的孩子时,其实已经把自己心底里的那点良心抛弃了。 想起被这些人指责时韩冰脸上那种无助委屈,他的心中不禁一阵说不出的悲愤,上一世韩冰那凄丽而令人扼腕的悲惨命运的影子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这一世再次见到韩冰,杜言已经下定决心,不论如何都不会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和委屈! “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是……”女服务员抬起头向黄经理望去,却看到脸色阴沉的黄经理的眼神正看向一边,这让她的心不由猛的一沉。 “我没什么可问的了。” 杜言冷冷冷的看了一眼脸上一红一白的马姐,虽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可是以他对韩冰的了解,他相信如果真的犯错韩冰会勇敢承认的,因为她就是那样的女孩,绝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而胆小怯懦,而且从现在的情景看,是否要调监控这时也已经完全不重要。 “黄,黄总……” 女孩惊恐不安的向黄经理露出了求助的神色要说什么,可赵小云却打断了她:“你不用说了,现在你就去财务那里结账,我们不会留用一个撒谎的人。” 女孩脸上霎时露出了惊愕的神色,她不敢置信的看着赵小云,当她惊恐的要向黄经理求情时,却是看到黄经理脸色漆黑的发出“哼!”的一声,谁也不理转身就走。 焦局长这时的神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真没想到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几个人留。 自己堂堂一个省城工商局局长,却是让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一通申斥,这种难堪让焦局长真想立刻翻脸,可是看着旁边马姐那张虽然同样沉得象水,可却始终一言不发的的样,焦局长终于明白,今天这个脸,看来是丢定了! 对马姐和焦局长敢怒不敢言的样,杜言却是并不搭理,他蹲下身子看着已经从母亲怀里滑到地上正看着他的韩冰面前,望着韩冰那双充满灵气的天真眼睛,想象着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她时,因为她那娴熟的技巧而令人为之惊艳的舞姿,杜言先是微微闭上眼睛让自己会到现实中来,然后他开口对韩冰说:“女孩子要文静些,不要动不动就打架,更不能动不动就泼人家一身,知道吗?” 韩冰的嘴角微微向下憋了一下,然后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微微点头。 “那个,欧小姐,我们还有点事,就不耽误你们了。”趁着这个机会,马姐小声向欧小姐说,她怎么也没想到好不容易出了首都,原本以为自家老头子成了一省的省厅副厅长,终于不用夹着尾巴做人能摆摆威风了,可谁想到竟然在河西这种乡下地方丢人现眼。 看杜言蹲着身子和韩冰认真的对话,那种明显根本就不想搭理自己一般人的样子,让马姐这时真想有个地缝钻进去。 杜言一直在细声细语的和韩冰说话,直到站在旁边韩秋实轻声咳嗽,他才站起来转身面对已经站在他面前的赵小云和欧小姐。 “你今天可是真威风啊。”赵小云脸色沉沉的看着杜言,和黄经理忽然爆发的冲突让她还要去解决,尽管在赵小云心里认为,华阳现在能有现在的成绩,其实很大部分是由于来自杜言之前给她们提供的那些建议,可因为牵扯到复杂的人事,她还是觉得略微有些头痛“为了你,可能华阳要换个总经理了。” 赵小云的话让韩秋实夫妻不由心头一跳,他们虽然家在太华,可因为韩秋实的工作原因,倒是经常在彤阳见面,对于号称如今彤阳最大的华阳商厦,他们自然也就十分熟悉。 虽然不知道华阳背后的老板是什么人,可即便猜猜也能想到如果没有强大的背景,又怎么可能建立起华阳集团? 可现在这位据说叫赵助理的年轻女孩居然说只为了杜言要换一位总经理,即便再淡泊名利,韩秋实夫妻也不禁为这话里的意思感到震动。 特别是韩秋实,之前在申城时与杜言的意外相遇,让他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可杜言因故而不得不提前返回太华,这就让他们一时失去了联系。 在一开始,随着省洽商团回到河西之后,韩秋实的处境还不是很糟,毕竟杜言在申交会上的表现让人看在眼里,所以虽然对韩秋实已经是反感以及,可都是还没有人把他怎么样。 可随着杜言那边没有音信,韩秋实的日子就渐渐变得难过起来,特别是最近,韩秋实干脆就被打发到了厅里的后勤部门帮忙去了。 这段时间里,韩秋实不是没有想多和杜言联系,可是一向耿直的性格,却让他宁可自己默默承受来自各方的压力,不但在家人面前依旧保持外表看上去那种淡泊无为,更是不愿意为了自己的事去和杜言的联系,轻易求人。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切却是这么巧合的在彤阳再次见到了杜言,而听着赵小云的话,再联想到刚才马姐她们的那种表现,韩秋实原本已经冷下去的心,就不由再次热了起来。 看着赵小云脸上的不快神色,杜言在心里暗暗纳闷她这是怎么了的同时,却是不以为意的呵呵一笑:“我说你们华阳这个总经理水平也够差劲的,连这么点危机公关都解决不了,真不知道是怎么请来的。” 听到杜言的话,站在旁边的小朱立刻露出不安,她向杜言极力使着眼色,可是却被赵小云看到狠狠瞪了一样。 “你如果对这个人选有意见可以对乔总说,”赵小云脸上露出个捉狭的微笑“人选是乔总决定的。” 听赵小云这么一说,杜言就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不过从这点上他倒是也发现了乔洛蔚在用人上的一些问题,至少对于如何管理如华阳这样近乎超越时代的大型商业集团,乔洛蔚多少还有些地方没有能完全把握住。 看来自己真的得找时间好好和乔洛蔚谈谈了,杜言心里这么想。然后他才向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的欧小姐微微点头:“欧小姐,您好。” “杜主任。”欧小姐笑着伸手和杜言相握,然后她很得体的向站在一旁的韩秋实一家望去。 “我来介绍一下。” 杜言趁机给双方做了个介绍,只是让他有点纳闷的是,赵小云似乎对韩秋实一家即便称不上不是很友好,至少多少有些冷淡,不过他这时却是顾不上这些,当看到欧小姐时,他已经想到可能会有什么事了。 果然就在他刚刚给双方介绍完,欧小姐就对他笑着说:“杜主任来的正是时候,有你的几位朋友还正想和你见见呢。”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二章纵论河西 杜言到彤阳来,赵小云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见面会是这种样子。 虽然绝不承认,可赵小云的确原本是想趁这个难得的机会与杜言聚上一聚的,可看着眼前一片烂摊子,赵小云的心情是怎么也好不起来了。 黄经理一怒而走显然在商场里引起了一阵躁动,一些部门经理在议论纷纷,毕竟黄经理在华阳的时间已经不短,而虽然人人知道赵小云位高权重,又是乔总派下来的代表,可毕竟平时从不管事,现在看到黄经理拂袖而去,下面的人不禁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在这种风口上究竟该抱谁的大腿。 赵小云虽然满心懊恼,却不能不去解决眼前的这些事情,其实真正让她恼火的是,杜言似乎对因为他造成的这种局面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相反他和那一家子人倒是谈的很高兴。 杜言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这次来彤阳原本就做好了要见某些重要人物的准备,只是见到欧小姐之后,他意识到也许要见的人可能比他之前想的还要重量一些。 欧小姐虽然因为宋嘉逸即将结婚而不得不离开首都到了河西,可据杜言所知,这两个人不但始终藕断丝连,而且从赵小云透露的欧小姐可能会到国外定居的消息,让杜言意识到,也许这里面的事不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宋家在国内究竟有多大的潜力,这个时候很多人并不清楚,虽然关于权贵阶层的各种小道消息已经逐渐浮出水面,渐渐的被世人所知,可宋家却始终隐藏在这些众多的权贵帷幕背后,甚至即便多年后进入发达的信息时代,宋家也始终是异常低调。 和其他那些红色家族比起来,宋家显然要冷静清醒的多,虽然同样是追求财富,宋家很清楚该如何趋利避害,更清楚应该如何让自己的财富得到安全保证,所以在几年前一批权贵后代们还在不择手段的疯狂敛财时,宋家却是沉下心思脚踏实地的先前发展。 如今,这种也许在有些人眼里毫无意义的举动似乎已经有了回报,随着向内地迈出坚实的步伐,一直蛰伏低调的宋家,似乎有正要一展抱负的迹象。 而就在这个时候,欧小姐却要离开国内,定居海外? 想到这些,杜言也不禁暗暗为宋家里那些能人的长远眼光感到唏嘘,一个家族能始终鼎立不倒,甚至即便是在面临近现代那几千年未有之大变化时,不但依旧能保留元气,甚至能够审时度势应机而上,这其中包含着的除了宋家当代长者们的智慧,更有着家族几代人对世态炎凉的参悟和领会。 杜言这么想着不禁略微有些出神,直到他感觉到衣袖被人轻轻拉扯。 “哥哥,哥哥,爸爸在和你说话呢。”韩冰有些不高兴的嘟囔着,之前看到爸爸和这个大哥哥说话却没得到回应,这一向把父亲视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人物的韩冰觉得有些不能忍受。 “冰冰别胡说,叫叔叔。”韩秋实笑着说了一句女儿,对杜言他这时是既抱着些许期望,又因为骨子里的耿直有些不太甘心就那么随意依附,只是看到女儿这么护着自己,想起身后的家庭,韩秋实就不能不面对现实“杜主任你别在意,这孩子在家里宠惯了。” “没什么,这孩子挺可爱的。”杜言说着轻轻拉起韩冰的小手,抚摸着她柔嫩细腻的肌肤,杜言不禁又想起那个多年后在自己面前展现出惊人妩媚的小妖精。 “秋实,我这次来省城是要办些事,时间有些忙咱们就先不细聊了,”杜言对韩秋实微微一笑,注意到韩秋实虽然神色平静可还是没有掩饰住的眼中失望,杜言从包里拿出纸笔随手写上了一个电话号码“之前我说要把你调到我们平陵去,只是因为临时有很多事就耽误下来了。这样,你过两天给我打电话,到时候咱们两人详细谈谈,只要你不嫌弃我们平陵是小县城就行。” 接过杜言递过来的纸片,韩秋实心里一块悬起的石头立刻落下,之前虽然在省厅里工作,可早就因为与四周格格不入而受到排挤,更何况经过申城之行后,韩秋实在省厅里的日子更是举步维艰,虽然平陵的确是个县城和省厅根本无法相比,可韩秋实早在申城的时候就知道,这位杜主任虽然年纪轻轻,背后却是实力雄厚,所以对他来说,能再次与杜言取得联系,也许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杜主任你是大忙人,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韩其实一手抱着韩冰一手伸出来和杜言握在一起,然后他对怀里的女儿吩咐着“来,和叔叔说再见。” 韩冰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杜言,听到父亲的话她默默犹豫一下,然后伸出手向着杜言微微一挥,开口却是说道:“哥哥再见。” 听到韩冰那带着稚嫩童音的称呼,杜言只觉得身子一软差点摔到地上,他苦笑着拦住韩秋实要呵斥女儿的举动,心里却是不禁暗想:“这小妖精现在就有这么大的杀伤力,怪不得多少年之后自己在面对长大之后的她时,每每都是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呢。” 在和钱素略微点头招呼之后,看着韩秋实一家子相拥离去,杜言心里浮起一阵他也说不清楚的感慨。 再世为人,他见到了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的韩秋实夫妻,更见到了在这个时代还只是一个幼稚童子的韩冰,这一切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就能改变这一家人未来的悲惨结局呢? 一定会的!望着走远那一家人,杜言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欧小姐现在的身份,是华昌公司驻驻河西省办事处专员,这个职务听上去倒是颇为唬人,可实际上却是整天无所事事。 不过欧小姐似乎很看得看,虽然彤阳无法和首都东海那样的沿海城市相比,不过好在历史悠久,有着玩不完的名胜古迹,所以欧小姐大多时间似乎都是在各种悠闲的享受中度过,至少她既不在华昌集团驻彤阳办事处上班,也很少在华阳这边露面。 坐在欧小姐开的车里,杜言默默看着窗外掠过的景致,时不时的微微侧脸看去,他可以看到欧小姐虽然并不十分出众,却胜在透着委婉气质脸颊上的神情。 杜言记得上次坐欧小姐的车还是在首都,也是那次,从宋嘉逸那里听说打了欧小姐就要离开首都的消息。 欧小姐就是那种典型大家族联姻下被抛弃的牺牲品,杜言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不过随后他就把这些东西驱出脑海,一来这是人家自己的私事,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这次要面见的人,很可能对自己将来的计划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汽车开上了一条杜言熟悉的山道,他知道这是通向栖霞山宾馆的路,一年多前他曾经从这里走过,而现在他再次来到了这里。 车子开进栖霞山宾馆似乎永远显得那么幽静的院子,远远的,杜言就看到了负手而立站在院子过道里宋嘉逸。 车子停稳,杜言刚从车里下来,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的宋嘉逸已经抬手微微鼓掌,做出一番欢迎姿态:“热烈欢迎杜主任驾临栖霞山视察。” 听着宋嘉逸的俏皮话,杜言不由向他看去。 宋嘉逸看上去似乎精神不错,心情很好,在说完这句俏皮话后,他才走上去伸手和杜言握在一起。 “嘉逸你这是损我还是害我?别说在你宋大少面前,就是在这栖霞山宾馆里任何一个人面前我都不敢称什么领导。”杜言笑着和宋嘉逸握在一起,只是他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是事实。杜言深深知道,不说能住在这里的人,即便是那些在这里工作的服务人员,都可能背景不浅。 听了杜言的话,宋嘉逸却是没有接茬,他伸手揽住绕过车子走到身边的欧小姐的纤腰,却是向杜言对着宾馆里面微微一指。 “走,进里面说。” 看到宋嘉逸并不忌讳的揽着欧小姐,杜言心里却又有一番感慨,宋嘉逸这么做固然是因为他身在体制之外,不需要顾忌太多,可也由此可见这栖霞山宾馆俨然就是远离外界的另一个圈子。 在这个圈子的眼中,外面那些需要普通大众遵守敬畏的世俗风气和法律规范显得那么渺小和微不足道,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权力! 栖霞山宾馆依旧是那么安静,走在丝毫听不到脚步声的红色地毯上,似乎有一种就要陷进去的感觉。 宋嘉逸似乎也略微收敛了一些,虽然一路上依旧和杜言交谈,不过他的声音略微也放低,直到在一个房间前停下来。 “小婉你先去休息一下吧。”宋嘉逸对欧小婉柔声说,和他五大三粗的外表比起来,这时候的宋嘉逸却是多少表现出一丝难得的温柔。 欧小姐温婉的轻应一声,然后和杜言微一点头转身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咱们进去,里面有人等你,”宋嘉逸向杜言说,随后有伸手搭在杜言肩膀上向他一笑“没事,你也认识,算是老熟人了。” 听宋嘉逸这么一说,杜言倒是有些好奇起来,随着房门打开,当他走进房间看到坐在房间沙发里的杨伟权时,杜言脸上露出一丝意外,可心中却是已经了然。 事情,原本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做为常务副省长,杨伟权来到河西的时间也已经快两年多了,在这段时间里,杨伟权虽然可以说是兢兢业业却也循规蹈矩,这和他之前在其他地方工作时那种雷厉风行的风格截然不同。 很显然,对于杨伟权来说,之前在工作上的表现为的就是能有尽快登上现在这个位置,而一旦达到目的,他接下来就需要老老实实等待时机就可以。 虽然郜克刚刚接任省长时间不长,看着杨伟权短时间内不太有能登上省长宝座的机会,但是只要以郜克的年龄和展示出的进取心,很多人都知道郜克的心思绝不会止于一任省长而终止。 而郜克要想早早实现他的政治报复,那就要从现在开始,而且以郜克的聪明也不会看不出来杨伟权能在河西蛰伏这么长时间,眼光自然是不止盯着他的省长宝座,甚至杨家已经早早的就在为他将来接替河西省省委书记做着准备了。 正因为如此,郜克一旦在河西省有所动作,杨伟权自然也不可能就那么干等时机,随着张文亮在太华的举动,杨家显然也已经意识到隋建超的意图,甚至可能已经发觉了与隋建超关系密切的王炳臣在其中的影子。 王炳臣和杨伟权一样,都可以说是红色后代中将来有望冲顶的热门人选,只是王炳臣始终在地方与部委的圈子里蛰伏,很多人对他并不熟悉。 而杨伟权则是从一开始就被杨家送到外面,随着从基层一步步上来,杨伟权不但有一大批杨家的老人看好,他自己也是培养出了不少得力手下。 不过虽然这两个人看似走的路子并不相同,但是随着地位逐渐提升,两个人可以选择的道路却是越来越少,简单的政绩已经不足以帮助他们登上更高的位置,到了这种时候,如果不能有一个真正足以能显出出类拔萃的大手笔,是不能让人信服的。 看来房间里的杨伟权,杜言已经肯定杨家显然是选择了和宋家合作这么一条出路,想来以杨家那些宿老的眼光,也不可能看不出宋家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棋,只是因为从一开始就做了各自不同的选择,所以即便知道以宋家那种低调的方式更适合发展,可杨家却显然是不可能走相同的道路。 但是这却并不妨碍合作,特别是在知道宋家对内地的基础重工业有着兴趣时,这对杨家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既能帮助杨伟权在河西尽快获得辉煌政绩,又能借着机会示好拉拢宋家的一举多得的好消息。 看到宋嘉逸两人进来,原本坐在杨伟权对面的一个中年人立刻站起身迎了上去。 “宋总。”中年人向宋嘉逸招呼了一声,然后神色淡漠的打量了一眼杜言。 “不用忙乎刘处长,都是自己人,”宋嘉逸从杜言肩膀上放下胳膊对他说“这位河西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刘主任。” “刘主任您好。”杜言伸出手和中年人微微一握,他知道这位刘主任应该就杨伟权的秘书,而省政府秘书二处,正是隶属杨伟权的秘书班子。 刘处长和杜言微微握着手,同时眼角向杨伟权看去,看到杨伟权也已经站起来,而且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就和杜言略一点头,退到一旁。 “伟权,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虽然知道杜言是认识杨伟权的,可宋嘉逸还是依着规矩来。 “不用了嘉逸,我们认识,”杨伟权打量着杜言淡笑着伸出手“太华平陵大青乡的镇长杜言,对吗?” “是的省长,您还记得我。” 杜言神色激动的和杨伟权握手,可在心里却是暗暗叹息,这杨家少爷也当真会拉拢人,如果不是自己对他们这些人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只冲他这句称呼,估计就已经高兴的忘了自己是谁。 杨伟权能在这里等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不过杨伟权在叫出他的身份时,并没有叫他现在的职务而是提前了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职务,这无疑是在暗示自己并没有忘记这个当初匆匆一见的小小镇长。 只从这点细节上,就可见杨伟权为人做事的细腻和擅于收敛人心的手腕,杜言相信如果自己现在真是个毛头小子或是普通干部,也许只冲这见面一句话,可能真的就会把自己卖给杨伟权了。 杨伟权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所以招呼了一下宋嘉逸之后,就示意杜言坐到自己对面,然后他故意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言。 “嘉逸我可是听说了,小杜主任在郜省长视察太华的时候一鸣惊人。”杨伟权的称呼有略有变化,不过‘小杜主任’这几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又和其他人的味道不同,似是带着丝随和,又似是隐约透出一股亲近,这让杜言在暗感杨伟权善用手腕的的同时也暗暗心惊,这个人不愧是久居上位的红色后代,当真是会巧妙的调动气氛。 “我也听说了,据说郜省长不但当面表扬了新区的建设,还提出有机会单独听听你关于平陵那边重机厂的改制建议,有这回事吗?”宋嘉逸随意的坐在沙发上开口问道。 杨伟权面露微笑的向宋嘉逸看了一眼,然后也转头向杜言露出个询问的神色。 “那都只是平时的工作,关于重机厂改制,那其实是一条绝路下的无奈之举,这也是我们河西当前很多大中型国有企业面临的现实局面。”杜言没有说平时场面上的套话,因为他知道杨伟平这么兴师动众的见自己,不是为了听那些空洞说辞的。 “绝路下的无奈之举,”胡伟平轻声重复着杜言的这句话,然后脸上神色略显严肃的沉声问“小杜,你这个说法是不是有些过了?或者只是太华那边一些企业的现状,虽然我们省现在形势不容乐观,可应该还没到那么严重吧。” “省长,具体情况我这里有个初步调查。”杜言从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文件,这是他之前托乔洛蔚给他找来的关于一些河西省大中国企的资料,除了一些做为掩饰的原本已经效益不佳的企业,其中一些关键情况是杜言根据对未来几年河西的经济走向的回忆,特意要求挑选出来的。 这些企业有的如今已经是处境艰难,有的虽然现在还不是很糟,可不出多久就会因为种种原因而面临困境,直到最后最终因为再也无法承受巨大压力而轰然倒下。 杨伟权拿起杜言恭敬的放在旁边小桌上的文件缓缓翻着,开始的时候他虽然看的也算认真可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可渐渐的,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这是你写的?” 在此期间杨伟权抬头看了一眼杜言,可随后就又低头看起手里的资料,随着越往后翻,他看每一页的时间越长,直到后来在其中某一页上干脆停顿下来。 “你这些资料的来源确定吗,其中会不会有些东西太过主观了?”在看了一阵之后直接翻到最后看了看的杨伟权抬头望着杜言,当他伸手去拿旁边的茶杯时,因为手指上传来的热度微微一烫,他才意识到之前因为看的时间的太长,刘主任已经把变冷的茶水重新换了一杯。 “省长,我可以保证这些资料是完全按照现实数据做的调查”杜言略微先前欠起身子“我们现在很多大中国企的现状是很糟糕的,譬如我们省里有名的省属东方红钢铁厂来说,这是我们省最大的炼钢厂,几乎承担全省百分之二十以上的炼钢产量,去年他们一年的钢产量是七十六万吨,这应该是一个很了不得的数字了,可是实际上为了维持钢厂的正常运行,紧紧去年下半年的六个月当中,他们就分别向银行申请了高达一亿两千万的经营贷款,再加上每年省里给东方红追加的各种资金,事实上东方红钢铁厂虽然有那么大的产出量,可实际情况却是生产的越多,亏损越大,因为生产产值根本无法和投资成本形成正比。” 杜言不慌不忙的回答着杨伟权的提问,他神情自若,丝毫不因为面对的是常务副省长而露出紧张不安的神色。 这固然是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更重要的是,杜言知道自己所说的,恰恰就是杨伟权在不久之后就会关注到的东西。 杜言记得,杨伟权在担任河西省常务副省长期间,引起最大争议的,正是对包括河西省东方红钢铁厂在内的十几家省内大型国企的政策执行上。 杨伟权显然是很想在做为副省长时做出一番成绩的,这样一来他才可以在将来郜克有机会向上一步之后接替郜克的位置。 和郜克这个河西本土干部不同,杨伟权做为来自首都的红色后代,拥有着天生的政治优势。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杨伟权就不由得在稳定踏实的蛰伏了很久之后,在关键时刻犯下了和其他很多同样有着深厚背景,只等着机会向上接位的干部相同的毛病。 这个毛病就是往往为了能按部就班的攀上当初计划好的位置,而不顾现实的在某些时候显得急功近利,特别越是在关乎换届的时候,就越是显得过于急躁。 杨伟权接任常务的时候正好是在两届中间一年多的时候,这样一来,只要他再熬上四年就完全有望接替郜克。 四年的时间看似不短,可实际上却是很紧,特别是杨伟权要是想在与其他有足够资格与他争夺未来那个位子的众多红色后代中脱颖而出,那就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如果稍有差池,耽误的就不是四年,而可能就会是后半生的命运! 正因为这个,杜言记得杨伟权就是差不多从这个时候,开始下大力气整顿省内的大型国有企业,试图想办法把那些逐渐向着困境滑落下去的企业挽救回来。 他显然是希冀借着这么一个实实在在拿得出手的政绩,来做为自己四年后角逐省长宝座的垫脚石。 不过正因为是这种急于求成的心思,未来的几年的杨伟权却一心只把重振河西省的工业视为关键,而几乎完全忽视了这些企业当中工人们的利益。 最终的结果,就是在杨伟权的好大喜功和有心人推波助澜之下,河西省的工业并没有真正走出困境,在表面上一副长足发展的盛景下,建立在牺牲了无数底层利益基础上的辉煌成为被人诟病的把柄,导致杨伟权最终在关键时刻一败涂地,从此一蹶不振! 现在,杜言坐在杨伟权对面,一边向他做着解释,一边注意着杨伟权若有所思的神情,这让杜言更加相信,这个时候的杨伟权,应该是已经注意到了东方红钢厂的问题,甚至有可能已经开始下手做了一番调查,而自己现在挑选东方红钢厂做为对自己意见的突破口,显然是恰好摸到了杨伟权的脉门! “小杜,东方红那边还不会这么糟糕吧。”杨伟权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问,而坐在他身后不远处听到他对杜言的称呼有所改变的刘主任,则是抬头看了眼杜言。 “省长,我这个资料已经还是有些乐观的了,事实上还可能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虽然杨伟权看似漫不经心,可杜言却知道其实他已经听进去了,否则他是不会特意为了这么点不同意见提出反驳的,看到这种情景,杜言决定在下一剂猛药! “哦,还有什么情况,小杜你可不要胃炎耸同哦。”杨伟权把身子靠在沙发里,脸上露出一个看似微笑,可实际上却隐含深沉的表情。 如果是别人,也许杨伟权这话已经足够把人吓得不轻了,可杜言却是除了坐的姿势略显端重了些外,脸上依旧是神情轻松。 “省长,我看今年本省工业发展展望上,曾经有这一条,希望在年内突破全省钢铁胚钢产量二百八十万吨,成品钢产量一百万吨,甚至有消息说到了明年,全省要在现有基础增长十到十三个百分点,”杜言胸有成竹的说“省里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心,我们都知道是因为现在全国都在大力发展基础建设,市场上钢铁的需求量在极具增加,所以东方红这样的企业即便因为生产设备陈旧,成本奇高,可还是在不停的生产……” 说到这,杜言停了下来,他看了一眼杨伟权,然后缓慢却有力的说:“但是省长,如果这种市场环境忽然发生变化呢?如果中央决定要煞一下全国这股基建风呢?到那时候象东方红钢厂这样的老企业,是根本经受不住任何风吹雨打的。” “等一下,你说中央会对现在全国的基建项目喊停?”杨伟权的眼睛忽然微微一眯,他本能的向坐在一旁的宋嘉逸望去,但是看到宋嘉逸摊开双手,露出不知情的神色之后,他就向杜言望去。 “省长,其实只要仔细看一下就可以发现,现在全国不论是国字号还是各省市自己基建项目可以说是四面开花,这绝对不是个很正常的局面,特别是我们河西省,是全国经济相对落后的省份,可在基建项目上却是一点都不比其他省少,”杜言说到这里注意到杨伟权向他瞥了一眼,他知道杨伟权这是想起了恰好这段时间被郜克重新提出来引起人们关注的联省铁路计划,他接着说“当然,有些关系到将来河西发展百年大计的项目还是有必要的,譬如现在全省都在讨论的联省铁路计划,可有些却是根本并不重要,甚至是重复建设的项目,这样的项目现在全国实在太多了,一旦将来中央改变政策,这些项目就面临着被叫停的风险,说起来最近我听到一些传言,虽然不知道真假,可已经足以应该引起我们的注意了。” “什么传言?”杨伟平依旧笑着问,不过他神色却依旧不以为然,毕竟一个处级干部又能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我之前偶然听说负责主管国家银行的商副总理好像对国有项目投资问题提出些意见,所以准备资料时候我就想,我们河西省那些投资项目如果忽然被叫停,象东方红这样的大型钢厂会不会一下子垮掉。” 杜言话音刚落,杨伟权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而刘处长则手腕一抖,钢笔落在了膝盖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三章美人来去 刘处长很快就从失态中清醒过来,他不动声色的探手拿起滚到脚下的钢笔,同时他的眼神飞快的在杨伟权脸上一掠。 杨伟权这时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他看着杜言露出个赞许的微笑,然后转头对旁边的宋嘉逸说:“嘉逸,小杜主任不简单啊,别看在平陵那种地方,不但对我们河西的经济发展,就连中央的精神都能说出个道理来,倒是有点隐居隆中,指点江山的意思,年轻人有志气啊。” 听到杨伟权的话,杜言立刻站起来露出一丝的诚惶诚恐的表情,他知道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就没有自己说话的份了,果然宋嘉逸哈哈一笑也站了起来。 “杨省长这可是有点太夸他了,年纪轻轻的如果骄傲起来可就不好了,”宋嘉逸说着看了看手表,然后向杨伟权伸出了手“杨省长你是大忙人,我们也不好太打扰你。这样吧,这几天我暂时还不会走,找时间等你有空了我请你吃饭,咱们再好好聚聚你看怎么样?” “那好啊,倒时候我让老刘和你那边的人联系一下,说起来咱们都是忙的很,不说别的,就是乔总我也是一年难得见上一次的,这还平时都在一座城市里呢,真是忙啊。”杨伟平笑呵呵的和宋嘉逸握过手后向杜言看去,同时伸出了右手“小杜主任到时候一定也过来,我可是还想听听你的高论呢。” “省长您真是夸我了,”杜言立刻伸出双手和杨伟权握在一起,那种样子倒是显出略带一丝兴奋过后拘谨“我刚才就是乱说一气,说的对不对的您别见怪。” “小杜主任这可不像刚才的你,谦虚过分可就是骄傲了,”杨伟权用略带批评又带着几丝赞许的口气说“这样吧,你把刚才你说的这些东西再整理一下,一定要注意证据的可靠和真实,整理好之后和老刘联系一下,到时候让他带过来给我看看。” 杨伟权说完向旁边的刘处长看了一眼,刘处长就拿出自己的名片递到了杜言手里,同时在不忘低声叮嘱一句:“杜主任,这是我办公室的号码,有重要事情可以和我联系。” 杜言很认真的接过来看了一眼,他知道刘处长这么吩咐其实就是在提醒他,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就不要轻易打这个电话。 不过杜言却是也并不怎么在意这个号码,事实上今天与杨伟权的见面,固然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多少还是有些出乎杜言意料的。 杨伟权显得很热情,他甚至还把宋嘉逸两个人送到了房间外厅的门内,才停下脚步让刘处长陪着两个人离开。 不过刘处长送走两个人回来后,却是看到杨伟权站在外厅的一张桌子前,一边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边神色低沉的默默沉思。 “省长,您看这事……”刘处长问了半句后不由停下来看着杨伟权脸上的神色。 “明杰你给首都老爷子那边打个电话,”杨伟权低声吩咐“问问老爷子,最近中央关于对大些基建项目和有关建设政策是不是可能会有什么新的精神,还有……”杨伟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向刘处长微微挥了挥手示意。 “还是我去吧。”杨伟权低声说了一句,随后走进了房间。 看着杨伟权的背影,刘处长心里不禁暗道:那个姓杜的小干部随便乱说一气,谁能想到就偏偏说到杨省长的心病了呢。 从杨伟权的房间出来,杜言和宋嘉逸顺着走廊先前走着,看宋嘉逸似乎并没有要叫上欧小姐的意思,杜言就不禁有些奇怪的向他看去。 “看我干什么?是不是怪我也没告诉你一声,就一下子就把你推到那位跟前去了?”宋嘉逸好笑的看着杜言“我可告诉你,你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能在那位面前露露面,混个脸熟吗?今天你可是欠了我个大人情,琢磨琢磨怎么还我吧。” 看着宋嘉逸那略带夸张,却似乎总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讥讽神情,杜言却只是嘴角一撇并不理他。 “怎么你不信吗?”宋嘉逸领着杜言走进一个房间,在酒吧前停下来倒了两杯红酒,递给杜言一杯“我知道你连郜克都见过,当然不在乎一位常务副省长,可你也别告诉我你连他是谁家的人都不知道。” “杨老爷子的得意公子,这个人人都知道。”杜言拿着红酒对着灯光微微一照,然后仰起头来一口喝干。 “有你这么喝红酒的吗,简直就是暴损天物。”宋嘉逸哈哈大笑,可随即他也一仰脖子来了个杯底朝天“好吧,我承认,这次忽然带你去见杨伟权的确是有点过分了,不过你也应该知道,这位杨公子在河西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当然了,河西原本就算半个杨家天下嘛。”杜言随口说了一句。 “是呀,不过也只是半个杨家天下,”宋嘉逸轻轻一笑放下了杯子“否则郜克怎么能容杨伟权这么擅专?” 做为开国元老之一,杨伟权的父亲杨老早年间在国内战争时期,曾经在内地几省领导过革命队伍,建国之后虽然杨老就进来首都,可之前的一部分老部下还是多少出自内地,正因为这样,虽然河西并非杨老一派直接的势力根据地,可多少与杨老以及他的派系有着或深或浅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这个,杨老才从一开始就把寄予很大希望的杨伟权送到内地来,随着逐步从基层走上来,杨伟权在河西可以说已经很是拥有一股势力了。 不过也正如宋嘉逸所说,杨家在河西省的实力毕竟还不是过于强大,否则以郜克的性格,虽然杨伟权背景深厚,可也不会允许他就轻易干涉自己的事。 至少这次如果郜克提前不知道,杨伟权也不会就那么擅自做主的就和杜言见面。 毕竟这次杜言来彤阳,是见郜克的。 “我什么时候见郜克?”杜言从酒吧里拿出一瓶啤酒,用牙齿咬开之后一口口的喝着“你不会告诉我郜克不再栖霞山吧。” “郜克还真就不在,”宋嘉逸双手一摊有些时代,也依旧没有一个准确的定数。 和其他人相比,宋家不过是这些众多权贵中的一个,而且可以说是颇为特立独行的一个,至少宋家在吃下那些多年积攒下来的巨大财富的同时,还没有完全彻底的把濒于绝境的广大工人一脚踢开。 正因为这样,多年之后宋家并没有被那累累骂名缠身,更因为懂得明哲保身的教训,宋家在无数被人诟病的红色后代中,始终保持着低调作风。 而也真是因为这个,杜言当初才会决定把宋家引入河西这场对公有财富的吞噬竞赛中来。 “还有件事,就是你那份改制方案,”说到这,赵小云用有些疑惑似的眼神看着杜言,那样子就好像不认识他似的“我不太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不但我不明白,连乔总也不明白,所以乔总已经把那份方案传给了二老爷子。” 杜言神色一怔随即不由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虽然乔洛蔚把改制方案传给宋佑勃,这可以说是很自然的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计划,可能会因为乔洛蔚的这个举动有被宋佑勃看穿的危险,杜言不禁当真有种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感慨了。 “杜言你确定你真的要在平陵重机厂推行那样一个方案吗?”赵小云略显担忧的问“我看过你的方案,把整个重机厂分成两个不同的股份公司,然后把重机厂的资产设备和人员完全分离开。杜言,你知道这么干是很冒险的吗?如果事情闹大了,那会给你惹大麻烦的。” 赵小云因为担忧身子不由微微前倾,这时她已经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很警惕的离这个人远远的,直到杜言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赵小云才警惕不对试图后退,可却已经晚了。 杜言轻轻揽着赵小云的身子,看着怀里的女孩脸上露出的似嗔似羞的神态,享受着赵小云火辣的身体与他身体的膜材带来的奇妙感觉,他轻轻低下头在赵小云的额上亲了一下。 “小云,你相信我吗?” 赵小云先是本能的点了点头,可借着立刻用力摇头,同时她换上一种似是看色狼似的眼神盯着杜言。 “你自己说我能相信你吗?” 赵小云扭动了一下身子想要挣扎出来,可这个动作让杜言心里一股原本就已经隐隐燃烧的莫名之火变得更加激烈,在找小云的的一声惊呼中,杜言忽然弯腰,把她整个人打横抱起,向着卧室走去。 “小流氓你胆子大了,你敢……”赵小云下面的话被一个深吻硬生生的堵了回去,她本能的把手探到杜言脖颈后面,就在她要在某个地方向下按去,让这个越来越胆大妄为的小流氓吃点苦头时,唇齿间杜言忽然探进的舌尖,让赵小云的手终于无力的垂了下来。 轻轻的吻着柔软的唇瓣,杜言伸手轻轻探进赵小云微敞的领口,当他发现因为他的抚摸赵小云胸前的肌肤泛起一片斑斑红晕时,他不禁在赵小云耳边轻声一笑:“小云,我看你比我还要着急啊。” 赵小云原本通红的脸上霎时变得有些发紫,她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的,愤怒的眼神死死的和杜言对视着。 “小流氓,今天随便你了,我看看你敢把我怎么样。”赵小云故意把手臂摆在头顶,做出一副任君采摘的样子,可她的双眼却是始终盯着杜言。 她这个样子倒是让杜言不由有些进退两难,看她虽然因为自己的手放在她的衣襟里脸上已经羞红得像个苹果,可依旧死死盯着自己,杜言不禁终于在一声透着痛苦的闷吼之后,把手抽了出来。 “小姑奶奶你究竟要我怎么样啊?”杜言揽着赵小云腰,半躺在她的身边。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赵小云用白眼球狠狠的瞪了一眼杜言“你可是马上就要有老婆的人了,你现在这么缠着我算什么?” 杜言脸上一苦,他知道苏倩的确是他和赵小云之间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是如果要他放弃苏倩,却是怎么也不可能的。 可是难道就要放弃赵小云吗? 杜言痛苦的仰躺身子看着房顶,他难以想象赵小云躺在其他男人怀里的样子,就如同一想到如果苏倩躺在其他男人怀里他真的就会疯掉一样。 看到杜言沮丧的神色,赵小云慢慢把身子侧过来蜷在他的怀里,听着杜言的心脏发出阵阵有力的声音,赵小云用低低的声音说:“我们不去想以后好吗,现在这样就挺好,我们什么都不想,不想苏倩,不想我哥,就只想现在。” 杜言轻轻搂住赵小云的肩头,手指在她柔润浓密的短发间轻轻滑动,说起来和赵小云在一起的很多时候,他更多的是被赵小云那令他着迷的火辣身材所吸引,就如同两个第一次发生暧昧时,因为酒精的缘故令两个人都陷入了那莫名的亢奋和充满禁忌的好奇中一样。 可现在杜言的心里却显得很平静,也许是赵小云的话让他的心情发生了变化,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两个人似乎都怕打破这美好的气氛,只是安静的享受着这短暂而令人温馨的时刻。 杜言醒来的时候,赵小云已经离开,感觉到胳膊阵阵发酸,杜言意识到这是头天夜里赵小云长时间枕着自己胳膊的缘故。 看着外面已经隐隐露出的光亮,杜言干脆不再睡了,冲了个温水澡之后杜言走出了房间。 三号楼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安静,即便是五月,可山上的早晨依旧清冷,远处更高的山峰上甚至还飘过阵阵淡淡薄雾。 杜言走出三号楼顺着被清晨雾气笼罩的小路向前缓缓的走着,他需要好好清醒一下,今天他要面对的,是比之前与郜克见面时更加需要小心谨慎的高玉兵。 也许高玉兵这本人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可是一想到他背后的宋佑勃,杜言就不禁提醒自己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才行! 远处小路上出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杜言注意到那时宋嘉逸和欧小姐,看着相偎相依缓缓走来的两个人,杜言心里暗暗感叹。 身份地位的不同造就了每个人不同的际遇,想到自己与赵小云那纠缠不清各自痛苦的苦恋,再看到宋嘉逸的洒脱随意,杜言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睡好了吗杜大秘?”始终这么叫宋嘉逸对着杜言微微一笑,他这神态看在杜言眼里就觉得好似是在暗示什么,不过当杜言刚要开口时,宋嘉逸已经继续说“机场那边已经来了电话,高玉兵大概再过两个小时就到了。” “乔总这次也会过来吗?”杜言问道。 听听到乔洛蔚,宋嘉逸脸上原本很随意的神色微微一滞,不过很快就他恢复过来:“对,不过这次主要还是由高玉兵和你谈。” 宋嘉逸正说着,旁边的欧小姐似乎因为有些冷抬手抱住了双肩,身子也微微缩了一下,宋嘉逸见了立刻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到了欧小姐的身上。 “小婉,我不是说了早晨山上凉,别出来最好吗?”宋嘉逸似是责备,可声音中的那种娇宠却是让欧小姐脸上露出了微笑。 “小婉怀孕了。”宋嘉逸忽然向杜言露出个孩子般透着自豪的微笑,这让欧小姐的脸霎时变得通红。 “那真是恭喜了。”杜言恍然大悟的说,到了这时他已经彻底明白为什么赵小云说欧小姐就要出国定居。 宋嘉逸的婚礼要在十月的时候举行,在那之前欧小姐将被送到国外,而且据赵小云说将不再回来。 可是看着现在满脸幸福的欧小姐,杜言就可以肯定欧小姐的出国绝不是被迫无奈那么简单,这固然是因为欧小姐怀孕,也许其中未必没有宋家老人们的安排。 让一个生育了宋家后代的女人做为宋家海外资产的代理人,这可以说是最为安全的办法之一。 宋家能在这多少年风风雨雨中坚持下来,与宋家每一代中都有足够聪明的领路人有着分不开的关系,如果以前有宋家两位老爷子,现在有宋嘉逸的父亲,那么下一代应该就是宋嘉逸和乔洛蔚。 想到乔洛蔚,杜言不由又想起了赵小云,进而想起了自己面临的那左右为难的局面。 “杜主任,小云下山了。”正在宋嘉逸搀扶下向山下走的欧小姐回头对后面的杜言,语含深意的说“她让我告诉你,别再找她了。” 听到欧小姐这句话,杜言的心猛然一抽,他能从这句话中感觉到赵小云似乎已经对他们两个人之间那永无休止的纠缠有些累了,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赵小云已经决定最终选择放弃这段没有结果,又让人感到爱得很累的苦恋。 “谢谢你欧小姐,”杜言的嘴角面前挂起一丝笑容,看到欧小姐似乎因为他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有些着急,杜言点了点头“我已经知道怎么办了。” “是吗?你知道就好了……”欧小姐欲言又止,随后一声无奈轻叹,在宋嘉逸搀扶下缓缓顺着山道走下。 上午十点多,一辆黑色轿车开到了栖霞山宾馆一号楼外,车门打开,乔洛蔚和一身黑色西装的高玉兵分别走下车来。 “宋总,又见面了。”见到宋嘉逸,高玉兵露出了笑容,不过他这笑容看在旁人眼里却总是有那么一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似乎总是让人觉得这个人难以亲近。 “高哥一路辛苦。”宋嘉逸也是难得露出了庄重的神色,那种样子似乎高玉兵并不是他嫡亲二爷爷的秘书,甚至之前他和杨伟权的相处,也显得要轻松自然的多。 随后,他就看到了乔洛蔚。 “大嫂,”宋嘉逸轻轻叫了一声,看到乔洛蔚闻声微微点头,宋嘉逸先是神情一黯,随即转身向身后的杜言却是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熟悉的爽快神色“来来,大家都是熟人,就不用在介绍了吧。” “杜主任,我可是不远千里只为会你,”不等杜言开口,高玉兵已经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只是他在说话的同时,一双透着审视的眼神却是在杜言的脸上不住巡视“二老爷子对杜主任可是没有忘记,更是给予很大的期望,杜主任可不要让老爷子失望啊。” 听着高玉兵这下车伊始就露出如此强势的姿态,杜言心里不禁暗暗揣摩他这究竟是提醒还是什么,只是让杜言略微感动有些疑惑的是,当听到高玉兵的话之后,站在旁边的乔洛蔚却是用略带责备的眼神轻轻瞥了一样高玉兵。 “高秘书您过誉了,我也希望自己不要让老爷子失望。”迎着高玉兵探究的眼神,杜言微微一笑。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四章纵横捭阖! 寒暄一阵,几个人一起走进了宾馆上了电梯。 走进宋嘉逸的套间,宋嘉逸直接走到酒吧前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酒,却是只给自己满上,然后他从酒柜角落里拿出一瓶街面上很常见的那种五毛钱一瓶的汽水,打开来倒到一个杯子里,拿给了乔洛蔚。 杜言注意到乔洛蔚接过汽水时似乎微微一怔,随即向宋嘉逸点点头。 高玉兵做事显得颇为单刀直入,大开大阖,或者说是在宋佑勃身边时间长了,自然而然的练成了一种由简入繁的干练。 刚刚坐下,高玉兵就从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放在膝盖上,同时他在向杜言微微一笑后,又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机放在身边。 “杜主任我声明一下,咱们这虽然是哥几个私下里随便聊聊,不过有些东西我还是要向老爷子汇报的,所以请见谅了。”说完之后,高玉兵按下了录音键。 对于高玉兵这种直接了当的风格,杜言报以微微一笑,到了宋佑勃这种身份地位,很多官场上的所谓禁忌规矩其实早已经不能再约束他,或者说他已经到了可以摆脱那些禁锢约束的地步,更由于特殊的身份,宋佑勃在很多事情上能做得更自由。 所以看到高玉兵这么直来直去,杜言并不以为意,如果高玉兵从一开始拉家常套近乎,他反而要多加小心一些了。 “杜主任,我之前看过你那个关于对河西某个国有中型企业的改制建议,”高玉兵说着象征性的随手翻了一下身边一份复印件,杜言注意到那正是自己当初给乔洛蔚的那份手写的改制报告,他记的乔洛蔚当时还笑话过他的字写的很难看“我首先想问一下,你对自己这份报告有什么样的评价。” 高玉兵这略微违反顺序的提问让正喝着红酒的宋嘉逸手里微微一顿,他从酒吧那边看过来,打量着对坐的那两个人。 “自我评价?”杜言想了想之后说“我觉得如果一定要有个评价,那就是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高玉兵的双眼注视着杜言停了一下之后,开始缓缓的说到:“杜主任,你在这份报告里提议对重机厂进行彻底改制,把厂子一分为二,分别成立平陵重机厂股份有限公司和平陵重机厂职工集体股份有限公司,原重机厂的主要设备和所需土地,债权债务,包括现有退休人员的医疗养老等等各种相关关系权责,都由股份公司全额继承,现在的平陵重机厂注销撤编,在岗职工转为职工集体股东,是不是这样?” “是的,”杜言微微点头“平陵总机厂的现状问题我在改制报告前面已经详细列举出来,我认为进行彻底改制是唯一出路。” “嗯,”高玉兵对杜言的这个断论未置可否,虽然那份文件就在他的手头,可除了开始象征式的翻动了一下,就再也没有看上一眼“杜主任,我记得你在这份建议里有这么一个分配方案,那就是由全部股东的职工集体继承重机厂的部分土地,其中包括部分车间、仓储、辅助办公用地,其中的可用面积不少于原厂在编土地的百分之四十,而重机厂股份公司生产所必需的用地,向职工集体股份公司租赁,租金按土地市价国债利率的一点三倍计算,另外根据职工集体股份有限公司的申请,重机厂股份公司可以划拨或出租部分非关键设备给职工集体公司,而最终划归职工集体的包括土地在内的的资产,在原重机厂注册资本上最低不超过百分之十五,最高不超过百分之二十。” 高玉兵看也不看随口复述着杜言那份改制计划里的数字,当说到这里时,他停下来向杜言望了一眼略微沉吟一下后,抬手关掉手边的录音机。 “杜主任,我现在以私人关系问你个问题,你放心这个就是咱们这屋里几个人说说,出门之后就没这事,”高玉兵脸上露出个略带轻快的笑容,这倒是让他看上去略显显得亲切了一点“做为基层领导干部,又是一位县委常委,杜主任你当然清楚我们国家的经济体制,我记得这个重机厂之前好像也有人提出过评估改制,不过那也只是单纯的引进技术资本,国家还是占有大比例股份的。可你这个建议是纯粹从根本上提出修改所有权,”说到这,高玉兵略微压低声音向杜言微微倾过身子“你知道你这个建议已经触及到基本的所有制问题了吗?” 迎着高玉兵的眼神,杜言微微点点头:“我很清楚这份建议的分量和里面所提到的东西,这个高秘书您不必存疑。” “那就好,”高玉兵微微直起腰,放在录音机按键上的手再次轻轻按下“那咱们就继续聊聊。” 乔洛蔚坐在距离两个人不远的地方默默的喝着手里的汽水,她有时会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杜言,有时候则又陷入沉思,虽然高玉兵手里的那份改制建议正是通过她的手送到宋佑勃那里的,可听着两个人之间的交谈,乔洛蔚还是再一次陷入某种疑惑甚至是隐约的不安之中。 做为红色家庭出身的乔洛蔚,比普通人自然清楚某些不为人知的事情,重要的是她更清楚某些事物的实质! 正因如此,听着两个人逐渐深入的交谈,乔洛蔚才会感到从内心深处发出的阵阵担忧。 “杜主任,按照你的这个建议,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把重机厂的资产分为了物产和人员两个部分,然后把这两个部分完全剥离开的变成两个的股份公司?”高玉兵沉声问,看到杜言默默点头承认,他继续说“在你的这个建议里,职工股份有限公司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劳务公司,拥有的是工人的劳力资本,而重机厂股份公司,拥有原来的重机厂资产,当然,你这里提到在细节划分的时候,职工公司要继承原重机厂的部分厂房厂院和仓储设备,不过我想知道的,你这样划分的目的是什么,我想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对于那些重机厂工人是很不公平的吗?” 高玉兵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象是回忆似的略微抬头想了想然后一笑:“杜主任我记得你好像曾经公开说过,对于任何以侵害工人利益为手段的改制,你都是绝对不能允许和同意的,甚至就是因为这个,平陵重机厂在重做资产评估的时候在你的倡议下,还有一部分工人自己选出来的代表进入了审核小组,是不是这样?” “对,”杜言一点头,看到高玉兵听到他这话之后向他投来一丝疑问的眼神,杜言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思绪,然后很缓慢的说“首先,重机厂股份公司在成立之后,就已经与原有职工自然脱离了人事关系,而双方可以通过签署某种协议,形成一种劳务购买机制,也就是说重机厂需要向职工股份有限公司以订立劳务合同的方式购买工人的劳动力,同时这个劳务购买机制是属于原重机厂撤销的前提条件,也就是说是属于强制型关系,双方不能有任何一方单独撕毁协议。” “不好意思杜主任,我打断一下,”高玉兵略带歉意的微微抬手打断杜言的话“如果按你这么说,那和原来工厂与工人的关系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了个名字而已。” 杜言闻声就一摇头:“当然不是这样高秘书,从法律意义上说,双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主体公司,双方之间有的是某种合同机制而不是从属或是内部关系,另外关于在职工公司的劳务购买的素质方面也是有一定保障的,譬如说改制后的三年里,购买劳动量的工资报酬要在原重机厂工资的基础上重新降低安排,这是为了尽最大努力降低成本,按照工人的具体技术能力划分等级。然后每个等级的工资最低按原重机厂工资总额的百分之六十五、六十、和五十分出档次。对于那些派遣出去的工人如果不服从厂方管理的,重机厂方面有权要求职工集体公司的派遣量,如果始终不能达到要求就做相应的减薪处理,直至对这个职工停止派发劳务合同。” 杜言说到这停下来,他觉得有些口渴就顺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两口,当他把杯子放下之后,坐在一旁的乔洛蔚端起红泥茶壶缓缓的为他蓄上了水。 这个情景落在远处的宋嘉逸眼中,让他不禁先是一愣,随后把手里剩下的红酒一口喝干。 高玉兵的手又伸向旁边的录音机,可随即又无所谓的一笑收了回去:“杜主任,你也知道咱们现在聊的这些东西是要给二老爷子过目的,所以有些事说透了最好,这样才能给老爷子们做个参考,也才不会因为咱们年轻人以后因为经验不足,办事鲁莽出了岔子,所以咱们今天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么样?” 杜言呵呵一笑应了一声,他把身子靠在沙发里看着高玉兵,同时心里暗暗佩服高玉兵不愧是宋佑勃身边调教出来的人物,不但言辞犀利,更是隐隐有股磅礴大气,估计不久之后,也许这位高秘书就可能要有一番作为了。 高玉兵这话听上去似乎平常,不过杜言却是听出高玉兵固然是在提醒自己老老实实,不要耍花枪,同时也是在暗示告诉他,完全没有必要顾忌什么,尽管敞开来说就是,即便说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宋佑勃那种真正的通天人物,要想碾死个小小的县处干部,那可真是连点事都不算,所以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想及这里,杜言在暗暗感慨所谓权谋在绝对实力面前都不过是雕虫小技的差别,同时心里却是更加提醒自己,面对这位不简单的高秘书要格外小心,至于背后的宋佑勃,这时候杜言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毕竟对于宋佑勃这样的人来说,他要面对和思考的,绝不只是眼前的种种现状而是未来几年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里可能会对国家造成重大影响的政治决策,所以任何一种思维或是主张到了他那里都会被剥去外面那些用道德,理念或是正当性为外衣的外壳,而去真正看待事物的本质,也就是对宋佑勃来说,没有所谓对错,重要的是有没有实际用途! 不过对高玉兵,杜言却不敢掉以丝毫轻心,高玉兵越是显出这种轻松随意的样子,杜言就越是提醒自己要冷静沉着,因为高玉兵很可能就在这种轻松的气氛里,忽然向他提出某个可能会引出很大麻烦的问题。 果然,杜言刚一点头,高玉兵就笑着问到:“杜主任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我看到你的建议上说,按这个设想成立的工人集体股份有限公司显然是由工人共同参股组建的,那我想问问你,你认为这样的一个公司应该怎么确保工人的利益,毕竟一旦原重机厂撤销,那么这些工人就等于和原单位脱离了关系,那么不论是否成立工人集体公司,其实都和被完全推向社会没有本质区别,我想知道你在解决了现有工人的劳动问题的同时,怎么解决他们将来的劳保问题,还有就是关于原来的重机厂退休工人的劳保问题你怎么解决,这些可都是息息相关的。” 听着高玉兵不动声色,却忽然提出这么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杜言在暗呼厉害的同时,心里却是不由闪过个奇怪的念头。 只是现在他顾不得想这些,而是顺着高玉兵的话介绍着:“职工集体公司实行的的确是股份制,这样做的原因和目的是为了从一开始的重机厂划分中能最为详细的区别出工人的具体利益,以前我们始终说国营企业就是国家所有,而集体企业就是大家所有,可这个概念实际上是很模糊的,而且一旦遇到如平陵重机厂这种需要进行彻底清算改制的企业,事情就变得很复杂了。” 杜言说着又习惯的端起桌上的茶杯,不过当他发现茶杯是满的时,他不由略显意外的向旁边的乔洛蔚看了一眼,可随即继续说下去。 “虽然和原厂脱离了关系,可工人之前的工龄,技术级别,获奖情况都要由职工集体统计计算然后变成贡献分数,这个分数是做为将来确定每个个人在公司里的股份数量的具体量化标准,譬如我知道重机厂有个青工标兵,他技术好有能力又肯钻研,据说他在水平定衡挤压机上的一个创造性修改,可以让一台机器的达标率提高几个百分点,这样的工人就可以在将来入股的时候多分到一些股份,这样就确保了工人的积极性,至少让人们明白,并非换了个名称就又是每天都拿那份死工资,有本事的人不但会多拿,甚至可以在每年公司半年分红的时候得到更高比例的分红。” 杜言认真的解释着,看到高玉兵在随手做着记录时有时候会停下来,杜言也就放缓下来,同时重新整理一下思绪,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之前一切的关键! “之前我们已经提到过,职工集体公司在原重机厂撤消后,应该获得在编土地的百分之四十,而重机厂股份公司在使用这些土地的时候要向职工集体公司支付土地租赁费用,这笔土地租金的收入的百分之八十,应该是做为每年的股份当期分红,其余的百分之二十就要做为职工的劳保互助积金。 至于原重机厂到了五十岁,而又没有到正式退休年龄的工人,可以选择在股份公司提前退休。按照其退休工资的百分之三十五预支生活费,直至达到退休年龄。 退休之后,他们可以每月领取由集体公司发放的百分比退休工资,不过这段时间里按月偿还之前的预支款,在完全偿还完毕之后,再按百分之百的退休工资全额领取,这样一来就可以完全缓冲掉很多人忽然没了工作时候可能会遭遇的问题。” “百分之三十五?”高玉兵微挑了一下眉梢“杜主任,这个比例是不是有些低了?另外你认为这种方式会不会太激烈了些,毕竟这个年龄段的工人正是最艰难的时候,你考虑过这种激烈政策会带来什么样的社会影响吗?” 听着高玉兵的疑问,杜言心里却是一阵暗暗苦笑。 九二年的时候,虽然全国的大中型国企已经纷纷呈现出早先十几年当中快速转型期时弊端带来的种种问题,可是却依旧在苦苦支撑。 同时虽然很多企业已经到了快要揭不开锅发不出工资的窘境,但是绝大多数工人却依旧相信企业总会有好转的一天,正因为这个,虽然处境艰难,可依旧很少人主动离开企业自谋生路。 至少在当时已经形成了多少年观念的普通人们看来,即便再困难,国家总也不会抛弃工人阶级。 这样的想法从北到南,从东到西几乎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观念,但是当时的人却绝不会想到,只不过短短一年多之后,整个国家就会随着企业改制的滚滚车轮带动下,在高速经济发展的快车道上向前猛冲,而这个猛冲的代价,就是为了给这趟经济列车减负,而被纷纷扔下车去的所有包袱! 百分之三十五很低吗? 杜言心里暗暗冷笑,如果告诉这位高秘书,会有无数人连这个百分之三十五都拿不到,就被一脚踢出他们工作了一辈子的工厂,不知道他又会做何感想。 只不过这个时候杜言却是自然不会提到这些。 “高秘书,现在国企的实际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可以说迄今为止之前十几年改革开放给我们虽然积累下了一笔庞大的财富,但是因为更早时候我们的制度原因,大中型国企现在已经普遍面临着机构臃肿,技术落后的困难,特别是因为有些企业当初本身建立的时候就根本是以计划供应为生存基础的,所以即便这十几年来做了些改动,可根本问题不但始终不能得到解决,更是越来越严重甚至越来越危险。”杜言从准备好的资料里拿出其中一份翻看了一下,他可没有高玉兵那种几乎过目不忘般的本事,所以在找了一阵之后才找到所需要的数字。 不过当把有关北方几省最近几年一些大型重工基地企业的经济数据略微念了几个之后,高玉兵看向杜言的眼神就不禁微微有些变化。 “杜主任,你还真是身在平陵,胸怀天下,”高玉兵略带深意的说了一句“不过能说说你举这些例子的原因吗?” “高秘书,百分之三十五的确是有些低,但是如果和根本无法拿到一分钱比起来,这个数字的意义就不同了,我认为这个百分之三十五是个虽然保守,却至少能形成最后一道保障的屏障。”杜言神色严肃的说,他知道即便高玉兵可能会对不久之后开始的改制狂潮早有耳闻,但是他却不太可能会意识到究竟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能真正意识到不久之后那场狂潮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甚至就是政策的制定者,也不会很准确的预测到,未来将会发生些什么。 “一道屏障。”高玉兵微微点点头,他把这四个字写在笔记本上,然后随手在上面画了个只有他自己明白含义的圆圈“杜主任,我承认你在这方面的考虑还是有些前瞻性的,毕竟现在的企业环境并不很好,而且我发现你在考虑职工福利医疗这些方面也还是比较全面的。” 高玉兵依旧是看也不看手边资料,只是凭借着个人记忆侃侃而谈,这让杜言真是有些佩服得五体投地。 “我发现个很有意思的地方,你提出职工集体公司里建立福利互助基金会,职工要按照每个人的个人所得,每月向职工集体公司缴纳个人收入的百分之十做为互助积金,这个互助基金会为股东将来的医疗提供一定比例的包销……”高玉兵说到这向杜言一笑。 “对,基金负责为股东的医疗费用报销的比例是百分之七十五,最高上限六万。如果有超出的部分,由基金会提供无息医疗贷款,以后按工资比例直接折算扣除,直到带快还清为止。” 杜言难得的能给高玉兵提个醒,而且又恰恰正是他记得最为清楚的,这让杜言在先是一乐之后,心里就不禁微微一沉。 很显然,高玉兵应该是并非恰恰忘记了这个数字,相反他是借着暗示自己提醒他这些数据,来确定自己是不是正如他猜想的那样,同样对这一部分印象最深。 如果是,那就意味着如他所想的那样,这段地方正是某种关键所在! 果然,听着杜言的话,高玉兵手里的笔慢慢停了下来,他把放在膝盖上的笔记本放到沙发扶手上,手指在笔记本的厚皮封面上轻轻敲击,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略显低沉。 “杜主任,你应该知道我们国家的金融政策,”高玉兵似乎在琢磨怎么措辞,不过很快他就放弃这种深思熟虑直接了当的说“你提出的这个公司内部的基金会,已经关系到金融层次方面的一些相关政策,在这一点上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二老爷子也不太可能立刻就给你一个很准确的答复,而且这个基金会如果按照你这么设想,就会形成一种内部流通式的信用贷款,你认为平陵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地方政府,会允许这种这种基金会出现吗?” “来了!”杜言心里忽的一跳,之前说了那么多,可是真正牵扯到他的计划是否能真正实现的关键,却正是高玉兵刚刚提到的这些东西。 “在这方面,我认为是可以参考国家关于城市信用社的筹建方式,迄今为止我国的城市信用社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是相当成功,至少在很多地方对一些城市里的小型企业的发展上有很大的帮助,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借鉴信用社这种成熟的信用体制。当然这个基金会只是股份公司内部机构,并不对外开放,而且为了控制资金走向和监督基金运作,基金会完全至于全体股东大会的监督之下,由股东大会分别选举出来的生产委员会以及劳动监察委员会共同监管,每个月基金会要向这两个委员会提交审查报告,同时两个委员会也要有随时对基金会进行查账审核的权力,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不出问题。” “原来是这样,”高玉兵面含微笑依旧手指轻敲,他似乎并没有要再打开笔记本的意思“杜主任你的新鲜东西还真是不少,这个生产委员会和劳动监察委员会的提议也很新颖,听起来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没办法,人人当家一人主事,一个负责正常工作的部门总是要有的,而且一旦出现内部纠纷,如果没有一个完善的组织,就会引起职工与股份公司之间的矛盾,毕竟认真说起来,每个职工都是公司的老板,”杜言开着玩笑“这种时候就需要有个能在公司与职工之间相互协调仲裁的部门,这就是劳动监察委员会。” 杜言的话音刚落,一旁正要放下茶杯的乔洛蔚手心微微一动,杯子与茶几发出了一声很轻微的碰撞。 “你是说……工会?” 高玉兵在吐出这个词的时候,声音不由微微放低,那样子倒似乎是担心被其他人听到。 “当然不是,这只是一个公司内部的不常设机构,”杜言一笑否认“我们的工会必须是在党的领导下,这个是基本常识,不论企业采取什么样的机制,这必须牢记的根本,做为一个党的干部,这一点我是不会忘记的。” 高玉兵无声的点了点头,到了这时他才拿起那份始终没动过的改制建议书翻了起来,一时间房间里只有沙沙的纸声。 高玉兵不说话,别人也就不出声,说了这么长时间杜言难得的轻松了一下,该说的差不多已经都说了,虽然有些牵扯至关的东西迄今为止还没有涉及,可杜言相信高玉兵很快就会提出来。 不知道是否有意,迄今为止,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地方,高玉兵却一直没有触及。 杜言端着茶杯喝了口茶,这一抬头,他却有些意外的发现乔洛蔚正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他。 杜言就冲乔洛蔚微微一笑,却没想到乔洛蔚却是神色清冷的移开了眼神,这让杜言略微一愕后,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 宋嘉逸走了过来,坐到了杜言四角沙发的另一角,于是四个人就如同大牌似的两两相对,只是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如果把职工成本从重机厂里直接剥离出去另行建立职工集体公司,再按照这个建议上提出的给这个公司折算最低不少于原资产百分之二十的份额,你认为完全出来的平陵重机公司能确保多少优质资本?”高玉兵抬起头向看去。 “如果和职工公司签订劳动和合同,再以分级降薪的方式一次性支付单纯的工人工资,而不包括各种福利劳保其他费用,重机股份公司至少能把支出成本降到百分之七十甚至六十五以下,即便算上要向职工集体公司支付的土地租赁费用,最高也不会达到百分之八十,”杜言缓慢的说,这些数字他记得很详细,因为他知道这才是高玉兵,也是宋嘉逸乔洛蔚真正最想知道的“而因为在此期间会清理出很多不良债务和消耗来源,这个比例还会更大。” “那究竟会有多大?”宋嘉逸低声问,他看着杜言,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话有多少可以相信。 “迄今为止,单是省财政厅就曾经向重机厂分多次调集过资金,其中最大的一笔,大约有一百四十万,这些资金现在将来都要计算在重机厂资产清算当中。”杜言说着不由想起了现在还是重机厂审核小组里的那位省财政厅的苗处长,自从上次他拒绝了苗处长的要求之后,苗处长再也没有提过关于那些资金的事,不过杜言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虽然他已经向李培政汇报过这件事,可想来面对省财政厅这种衙门,李培政在这件事上也不会起什么太大的作用。 而杜言也知道,与其说这些资金将来要做在重机厂资产清算当中,不如说是做为将来的平陵重机股份有限公司的新主人与政府之间谈判的筹码。 杜言还记得前世的平陵重机厂,最终是以所谓绝对亏损的零资产状态,被人用一笔区区象征性的价格买了去。 几千万资产瞬息之间变成了他人囊中物。 这一次重机厂会以多少钱被瓜分?三百万?一百万?还是五十万?! 杜言看着宋嘉逸拿起改制建议默默翻到最后看着上面附文中的数据报表,他伸手摸向茶杯,在发现杯子空了之后,不由自主的抬头向乔洛蔚看去。 看着杜言手里拿着茶杯向自己望来,乔洛蔚一双修长的凤眼不禁微微一瞪,可随后她拿起了身边的泥壶,动作优雅的缓缓为杜言斟上了一杯。 高玉兵似乎一直没有注意他们的动作,他在略微沉思一下后向宋嘉逸略打手势,两个人随即低声议论起来。 “杜主任,我再问个问题,”过了一会高玉兵微攒眉梢看着杜言“你的这个计划看上去的确有很大的可行性,不过我想知道,你考虑过平陵重机厂的工人会对你的这个建议怎么看吗?你要知道,这不是简单的改制问题,而是一个可能关系到社会稳定和深远影响的大问题。” “这个我当然很清楚,”杜言脸上露出个无奈的神色“很多人认为改革就是享福,但是很少有人想过,改革本身就是一种取舍,取来精华舍去糟粕,这种情况下的牺牲很痛苦,可是却绝对是在所难免的,在这方面如果需要有人做出尝试和冒险,我愿意当着个先锋。” 高玉兵默默望着杜言,做为宋佑勃的身边人,他已经见过太多口是心非的人,更对体制内部的很多东西看得无比清楚,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青年人,高玉兵心里却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杜言究竟是唱高调,还是真的心甘情愿当这个几乎注定可能会引来众多非议,甚至稍一不慎可能就会彻底身败名裂的角色,可如果说他是虚假,高玉兵却又实在找不出其中的破绽,虽然这个改制计划很多地方的确多少触犯了国内体制上一些颇为敏感的东西,可是想到由此可能会形成的某种关乎未来的制度,高玉兵却又不禁心中隐隐一阵激动。 “杜言,可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们怎么确保工人们不会因为你的这个方案产生抵制,”宋嘉逸慢慢的开口了“我想你知道华昌对河西省基础重工产业的重视,其实这些还是你提醒我们的,所以现在你告诉我,你是怎么认为自己这个计划是可以推行的,”宋嘉逸说着一双浓重的眉毛不由略微攒紧,那样子与平时那种刁痴浪荡显得截然不同,看着杜言宋嘉逸的口气变得更加凝重“你想好了,这可是真正能捅破天的大事。” 杜言知道,宋嘉逸这么说指的是什么。 如果说之前在隋建超的指使下,张文亮准备搞一出低价贱卖的把戏,那么现在杜言的这个计划实质上就是干脆连低价贱卖的这层遮羞布都彻底不要了! 虽然计划中提到要建立职工集体股份有限公司,但是在任何人看来,一旦资产与人员彻底剥离,其结果就是把所有工人直接推上社会! 这样的举动,在九二年是不可想象的,正如宋嘉逸所说,这是真正会捅破天的事! 如果这种事情被宋家的政治对手当成把柄紧紧抓住,那么不论宋佑勃如何手眼通天,不论宋家老爷子是何等的政治常青树,对宋家来说这都将是一个会陷入极其被动的漩涡。 正因为如此,虽然明明知道这个看似只是涉及一个平陵重机厂,可实际上一旦展开试点,就有可能会成为一种把整个河西重工业囊或怀中的模式充满了诱惑,但是宋嘉逸还是不能不谨慎了再谨慎的向杜言提出了心中的疑虑。 迎着宋嘉逸充满疑问的眼神,杜言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心底轻松笑容,他开口道:“我有把握,因为有土地。” “土地?” 宋嘉逸愕然的看着杜言。 宋嘉逸心思缜密,更是拥有着比别人更丰富的信息与人脉资源,正因为这样他才能在别人还一无所觉时就看准了平陵以至太华在未来内地经济发展中的不凡地位,但是杜言知道,因为时代的局限,宋嘉逸是不可能完全预测和掌握未来走向的。 不要说宋嘉逸,即便是做为宋家不二谋主的宋佑勃,难道会想到不出几年忽然开始挂起的那股疯狂的地产飓风吗? 在这个时代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土地,在未来二十多年当中会变成无法想象的财富,一想到自己的这个模式推广起来之后可能带来的变化,杜言心中甚至隐约有些畏惧! “你认为将来土地会出现大规模升值?”宋嘉逸立刻抓住了关键,可他随即又微微摇头“可是即便升值又能升多少,而且这是要随着国家经济发展的正常速度变化的,不太可能会出现非正常的升值。” 杜言有趣的看着这位宋大少,心里却是暗暗感叹命运的奇妙,谁能想到不远的几年之后会发生的一切呢? “职工集体公司的土地会为工人提供保证,”杜言充满信心的说“我唯一希望的是能得到真正的支持!”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五章与美夜谈 栖霞山的夜晚显得很宁静,除了初夏的虫鸣听不到其他声音,城市的喧嚣似乎属于另一个世界,甚至连穹空都显得豁然开朗起来。 只是头顶的星光似乎时闪时逝,当杜言抬头看着深邃的夜空时,就感觉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不停的从那黑暗中探出庞大点。这样一来不论是成本还是青菜的新鲜程度,都绝不是普通合作社能比的。” 乔洛蔚嘴角微张,她好奇的看着杜言,她真是奇怪杜言脑子里怎么会忽然就想到这些东西,关键的是这些东西其实说穿了真的没有什么的,但是如果不点透,即便有人无意中那么做了也不会把整件事情完全联系起来形成一个结构。 而现在,杜言的话却让乔洛蔚似乎看到一个庞大的几乎囊或了社会各个层面的巨大体系在逐渐成型,从国企重工业到农村生产集约化,甚至再到具体的零售末端以及中间的物流交通运输,乔洛蔚一时间觉得自己有点要窒息的感觉,这一切的构思和计划似乎是随意之间就吐露了出来,可乔洛蔚却隐隐感到,这其中背后将要牵连到的人和事,却很可能会变成一个相互关联,利益巨大的庞然大物。 乔洛蔚注视着夜色中略显神采飞扬的杜言,她发现只有这个时候,杜言的脸上才露出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朝气和锐利,和平时人们熟悉的那个总是不动神色的杜主任相比,这时的杜言有种莫名的真实感。 “不过你想过这其中所需要的资金吗?”但是乔洛蔚却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杜言,虽然他的寥寥几句已经让她看到了一个也许在很多权贵眼里因为并不起眼,所以一直被忽视的巨大潜力市场,可是她却又觉得眼前这个年轻人似乎就如同一块让人摸不清大小的海绵,只要再用一点力,也许就可以挤出更多的东西“你说的这些虽然前景看起来很好,可是不论是职工股份公司的基金会,还是你说的提供低息贷款,这里面所需要的基础准备金和运行之后的流动金都是一个不小的数目,虽然开始也许并不显眼,但是只要你没有完全形成体系,在一段时间内这个资本流通需要的时间是很久的,你怎么保证你的这个资本链条不会发生问题?”尽管心里已经有了办法,可乔洛蔚还是故意为难着杜言。 不知怎么的,她这时忽然有种想看到杜言一筹莫展之后向她苦苦求援的想法。 但是,杜言脸上却没有露出乔洛蔚希望看到的神色,相反,他却笑了起来:“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在建立城市信用社式的互助基金的同时,我准备引进外来资金。” “哦?你要怎么做,向银行贷款?”乔洛蔚脸上笑着却是暗暗咬牙,我看你还能撑多久。 “那怎么可能,银行知道我这个职工集体股份公司是谁啊?”杜言低声失笑,然后他眼中露出一丝调皮“我说的是引进现在的私营金融资本,特别是一些金融投资公司。” “你在打苏倩那个金融财务顾问中心的主意?”乔洛蔚面露愕然。 “她是我老婆,什么打主意多不好听,”杜言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后对乔洛蔚说“调动可以投资的资金形成一个完整的投资体系,同时丰厚的回报率可以为金融投资方换取更高的报酬,这就是我计划。” 乔洛蔚脸上似是露出了失望神色,可随后她就略带恍悟的看着杜言:“你以前让苏倩到东海市做这个小额证券代理,难道在那个时候就是打着这个主意吗?” “我不否认乔总,”杜言神色微微一正,他知道有些话必须说清楚,只有这样才能从乔洛蔚那里获得帮助“苏倩的证券代理公司挂靠在华昌在东海的公司名下,乔总我可以向你保证,一旦盈利,华昌也会分到足够份额的利润回报。” 乔洛蔚略带感慨的看着杜言,曾几何时,第一次在平陵的大街上见到这个年轻人时,他还只是个乡镇干部,那时的他根本没引起过自己的注意。 可是现在,这个年轻人居然可以站在自己面前说,可以与华昌共分利益,而自己却又偏偏知道,他这个话丝毫不是吹嘘,因为如果一切真的按他所设想的那样发展,这其中所蕴含的利益究竟有多大,背后会带动多少人的关系,想来即便是宋家的老爷子们,也不能等闲视之吧。 这其中的变化却是只有短短两年多的时间。 乔洛蔚定定的看着杜言,直到感到自己这样似乎有些稍微不妥,她微微低下头说句“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晨还要下山呢。”随后转身向宾馆里走去。 不过走出几步后,乔洛蔚停下来回头对杜言说:“小云昨天回首都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六章“恶少” 杜言手里攥着一张折好的小纸条,这是乔洛蔚给他的赵小云在首都的号码。 当时乔洛蔚并没有说什么其他多余的话,只如同头天告诉他,打这个电话完全随他意。 把纸条攥在手里,杜言心头一阵阵的翻滚,好几次他鼓起勇气向打开,却又一次次被莫名的畏惧所控制。 杜言知道赵小云这次回首都,很可能是去和之前她的那个未婚夫见面,也许这是她的哥哥赵友勋有一次搞的小动作,对于赵友勋虽然看似默认,可从没打消过要把他们分开的打算,杜言心里很清楚。 可是也真因为这样,那张纸条放在他的手中,却似乎显得异常沉重。 只要打开他就可以和赵小云联系,也许这正是赵小云期望的,否则乔洛蔚不会给他留下这个号码,但是同样的,只要拿起电话,终于被赵小云勇敢断开的愁丝将会再次把两个人紧紧束缚在一起! 就这样让事情过去,然后大家也许就会慢慢的相互淡忘,杜言心里这么想着,苏倩那贤惠而又隐约透着哀怨的身影在杜言心头晃过。 对苏倩,杜言是愧疚的,相对于苏倩那始终寄托在他身上的两世情分,他亏欠的实在太多,虽然现在的苏倩要比前世在很多地方变化了很多,但是杜言觉得自己对她的亏欠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每当想起时心头都有种难言的苦涩。 就让事情这么过去吧,杜言再一次这样告诉自己,他的眼睛看向车外,他感觉到手里纸条已经被他攥的有些撕扯开来,当他再次微微用力时,随着只有他自己能听到撕裂声,纸条终于在他手指间扯成了几段。 杜言打开车窗,迎着立刻灌进来的山风,他伸出手随着手心张开,被撕碎的纸条立刻从他手中消失。 一切都过去了,杜言心里轻轻告诉自己,看着已经空空的手掌,他的心却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一种说不出的空虚让他感到有种想要哭出来的难受,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赵小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同样是那么重要,重要得这一刻让他觉得心头有种似是失去了重要的宝贵东西才有的那种说不出来的痛苦! 杜言闭着眼睛仰着头靠在车的靠背上,只有这样他才能抑制住自己眼中的泪水不流下来,不能哭,至少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哭! 这个时候,杜言忽然觉得自己对宋嘉逸有种说不出来的嫉妒,为什么他能毫无顾忌一边享受家庭的天伦之乐,一边却又能和欧小姐双宿双飞,真的只是因为不在体制里所以才能那么自由吗? 杜言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就如同当初赵友勋所说的那样,即便是宋嘉逸的父亲难道不是也有宋家来那样的私生子,甚至如果不是因为宋家来的意外丧生,也许现在宋家来已经是被宋家全力培养的未来主要接班人了。 所以说,他们之所以能这样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拥有权力罢了! 自己依旧没有权力,依旧在这些人眼里是小人物,正因为这样,赵友勋才始终不赞成妹妹和自己在一起,如果把自己换成宋嘉逸呢,赵友勋又会怎么样? 杜言的拳头紧紧握在一起,因为攥得太紧甚至有些疼痛,可只有这样他才能略微分散心中痛苦给自己带来的冲击。 权力,自己会有机会得到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力吗? 杜言心里不住问着自己,随着车子逐渐进入市区,看着外面街道上正缓缓前进的上班的庞大自行车大军,杜言忽然觉得一种巨大的信心油然而生。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这样一个时刻吗?只要看看外面那芸芸众生,只要看看那些每天早晨按时上下班,把一切都寄托在每天循规蹈矩的工作上的庞大工人群体,他就知道自己的机会已经到来。 一切都在自己的那份改制建议里,现在想来杜言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乔洛蔚擅自做主把那份建议送到了宋佑勃那里,不论当时她是出于什么目的,虽然这样似乎有些冒险,可是却至少却让自己少跑了很多的弯路,从而有可能从一开始就因为那份改制建议引起某些人的注意! 既然改制的盛宴不可避免,那么就让自己成为这挥起第一刀的人,而第一个在这场盛宴当中切下第一块肥肉的人,也讲成为这场游戏的规则制定人。 “小云,看我们的缘分了,”杜言心里这么轻声说“如果有缘我们就不会这么结束。” 河西省工业厅位于彤阳市老估衣街上,早年间这里曾经是彤阳一处有名的绸缎庄,后来成了省工业厅的办公所在地。 工业厅的大门虽然经过了修缮,可看上去更像一座老宅子而不是一处机关,坐在向着街面的传达室里,可以看到进进出出的车辆,所以当看到杜言乘坐的这辆车有些面生时,原来正在门卫室里聊天的两个人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 “停!”门卫喊一声,看着几乎贴着自己裤腿停下来的奥迪,门卫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知道这里的规矩不?” 看着门卫那张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脸,杜言暗暗摇头,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搪,只是这一个小小门卫就这样飞扬跋扈,由此可以想象里面那些虽然官职不大,可往往却是更加气焰嚣张的科长处长,又会是什么样子。 “哪个单位的?”门卫依旧有些大声问着,虽然他注意到车子的挡风玻璃上似乎有个某种看上去有些热别的标志,不过因为那标志看着眼生也就没有怎么注意。 杜言从落下车窗里微微探出头,对正低头向车里打量的门卫说:“我是来找省厅的韩秋实。” “韩秋实?”门卫一愣,他回头向身后的另一个人有些疑惑的问“咱们厅里有姓韩的领导吗?” “没有啊……”另一个门卫先是一愣,随后恍然想起的试探着问“他是不是要找后勤处的老韩啊,就是那个据说会几下子把式的那个老韩。” “哦,对,我想起来了有这么个人,”头前的门卫立刻点点头,原本在听到杜言直接叫韩秋实的名字,而没有使用职务而摸不着头脑略微有些恭维的神色立刻不见“要见后勤的老韩啊,你们是不是和他联系业务的?别走这边,从后面的那边走,以为开辆奥迪就能随便走正门了?也不看看这是哪。” 门卫大声的说,同时他向杜言的车后面一看,忽然脸色一变,同时他的手挥的更厉害了:“快点让开,没看到领导来了吗?!” 后面一辆黑色轿车在杜言的奥迪后面停了下来,同时传来一声短促的喇叭声,这让门卫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难看,他伸手用力敲了一下奥迪的车门,同时声音变得更加激烈低吼着:“听到没有,赶紧滚一边去!” 车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杜言的脸色霎时一沉。 杜言慢慢打开车门从车里走了出来,他脸色低沉的看着眼前的门卫,又回头看了看后面那辆明显是属于哪位领导的轿车。 “你干什么?”两个门卫立刻聚到一起“让你赶紧走人听到没有,你挡路了。” “你凭什么砸的车门?”杜言冷冷的看着门卫,他原本心里就因为赵小云的离开而变得有些暴躁的心情,因为这忽然发生的事情瞬间有种想要爆发的冲动“我到省工业厅来是有正常工作的,你平时就是这样对待来办事的同志?还是这是你的领导让你这么对待别人的?一个小小门卫就这么嚣张跋扈,这就是你们的工作态度?还是你们省工业厅是老子天下第一,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杜言的话让原本就因为他的车挡了后面领导座车着急的门卫脸上变得一红一白,看着领导的车被硬生生的挡在院子外面,另一个门卫情急之下伸手一把抓住了杜言的衣领:“你是来闹事的是不是?老钱赶快给保卫处打电话,就说有人在大门口闹事!” “好……” 之前的门卫转身就要进传达室,可就在他刚刚转过身时,他眼前先是忽然一暗,随即他已经被从奥迪上下来的司机撂倒在地! 而在放倒老钱之后,那个年轻司机毫不停留,身子一闪已经来到抓着杜言衣领的门卫面前,随着他抓住门卫的手臂用力一拧,在一声惨叫之中,那个门卫已经被反扣手臂按在地上,同时一支冰冷的枪口霎时顶在那个门卫的太阳穴上! “别动!动一动打死你!” 原本就因为门口的纠纷引得不住看过来的人们,被这忽然出现的一幕霎时惊呆了! 枪原本在国内就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东西,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而言,除了电影里,很多人也许一生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枪是什么样子。 更何况是被人用枪盯着脑袋,这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至于说在堂堂一座省厅机关大门口居然会有人拔出枪来,这对很多人来说,那是一辈子都不会想到的! 即便是杜言,也有些愕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宋嘉逸随便安排临时送自己下山的司机,居然还会随身带着枪。 他更没想到,这个司机居然只因为那个门卫抓了一下他的衣领,就把事情闹得这么大! 一时间,省工业厅门里门外,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杜言身子靠在敞开的车门上,看着这未免显得有些让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一幕,先是感到不可思议,随即忽然有种想要笑出来的冲动,这是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个梦想现在看起来似乎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只是这种时候实在不是一个让人发笑的时候,随着四周人们清醒过来之后因为惊吓发出真正叫喊,远处已经有人向着这边跑了过来,甚至更远的地方十字路口上的一个交警,似乎也已经发现这边的情况有异而拿着对讲机开始呼叫起来。 杜言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从宋嘉逸给他安排的司机居然配枪这件事上,他已经猜到这个人应该是和赵小云在乔洛蔚身边近似的身份。 只是宋嘉逸以前那位姓柴的保镖杜言是认识的,所以他也就以为这个人也只是个普通司机,现在看到宋嘉逸能让自己贴身保镖开车送自己,想来宋嘉逸对自己或者说是对自己那个改制计划有着什么样的重视。 杜言这时干脆双手抱肩,把身子轻松的靠在车门上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就索性闹一闹,反正拔枪的是宋嘉逸的人,事情闹大了自然有宋家出头解决,至于自己,干脆就借着这个机会在彤阳露上一脸,这对以后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通这些的杜言先是向拿着枪依旧把门卫死死按在地上的司机说了声“小王你把他放开。”,然后又微微歪头向着那些刚刚跑过来,却是看到俨然有人拿着手枪而变得目瞪口呆的工业厅保卫处的人瞥了一眼。 “你,你们是什么人?!” 当先的一个干部脸色苍白的指着杜言,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平平常常的早晨居然会遇到这种事,看到那个拿枪的“歹徒”听了靠在车上看上去有些吊痴浪荡的年轻人的吩咐之后就放开了门卫,他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应该是为首的。 不过虽然那个“歹徒”收起手枪的动作让他松了一口气,可这个保卫干部在喊出这句话时,还是因为过于紧张有些声音走调。 “我们只是来办事的,”杜言依旧靠在车上“不过你们这里的人对人的态度太差劲了,所以我的司机就随便教训了他一下。”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到了这时略微冷静之后就意识到,眼前这两个人不太可能是歹徒的保卫干部神色慢慢平静下来,可随后他就言辞激烈的问“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知道随便拔枪的行为是什么性质吗?” “这个人刚才的举动已经威胁到首长安全,按照有关保卫条例我可以采取一切手段,必要时候可以予以击毙。”小王神色冷淡的看着那个保卫干部,虽然他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可从他那挺直的姿势上,几个有过当兵经验的省工业厅保卫人员立刻看出,这应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首长?”保卫干部有些摸不着头脑,说起来虽然彤阳是省会城市,省委省政府和所有省直机关都在这里,但是稍有经验的人就知道,“首长”这个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享用的,更何况还是一个带着配枪司机的“首长”“你,请问你们是……” 杜言没有理会那个保卫干部,他知道小王一上来就给他按上个“首长”的名义,显然也是为之前的拔枪举动找借口,虽然自己实在和什么首长八竿子打不着,可如果是以小王这些人所遵循的保卫条例死抠,自己作为被他护送的对象,多少也算是能靠的上边。 另外,杜言微微瞥了一眼站在旁边,一副随时都可以挡在自己样子面前的小王,这个小伙子这么干,未必不是受了宋嘉逸的什么指示,在找机会给自己一个示好的表示,既然这样那就让他去折腾吧,有这种好事自己又何乐不为? 看到眼前两个人都对自己理也不理,保卫干部不禁脸色通红,他既不能就这么放了这两个刚刚还了手枪的惹祸精,可又因为不知道人家深浅丝毫轻举妄动,可就这么耗着也实在不是办法,一时间他只觉得门里门外无数双看过来的眼睛就好像是无数的钢针向着戳来! 就在这时,被杜言的奥迪挡住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副驾驶门忽然打开,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人从车里缓缓探出身子。 “真是巧啊,杜主任。”年轻人脸上挂着一丝若有深意的笑容,他在无数眼光的注意下走到杜言面前,在经过小王身边时,这个年轻人向用警惕的眼神注意着他小王微微一笑。 “楚哥,怎么是你啊,这可真是没想到,”杜言略带意外的看着忽然出现的年轻人,他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遇到了楚亦兰的哥哥楚亦君,看到楚亦君,他不由向后面被他的车子挡得严严实实的那辆黑色轿车瞥了一眼,随后脸上露出个苦笑“后面那车里不会是……” “嗯,”楚亦君忍着笑看着杜言,看到杜言脸上一垮,他呵呵一笑伸手示意“过去吧,等着你呢。” 杜言苦笑着向后面车边走去,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耍恶少作风,居然就让这位给看到了。 “您是,楚处?”那个保卫干部在认出楚亦君后低声叫了一声,看到回过头来神色严肃的楚亦君瞪过来的眼神,那个干部马上闭上了嘴,接着立刻回身吩咐身边的人“赶紧维持一下秩序,让人都散了,有什么好看的!”随即他低声急声吩咐“快去报告一声,省委梁部长来了。” 后面的车窗缓缓落下,车里的河西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微微向外探头看着正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他的杜言。 “一段时间不见你可真是好威风啊,”梁本初脸上毫无表情,不过接下来他吩咐了句“上车。” 当韩秋实闻讯赶到大门口,却是早已经空空荡荡,唯一留下的,是四周那些干部向他投过来的充满一样的眼神。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七章梁部长的戒训 梁本初的车子缓缓的绕过外院向生工业厅后面的停车场开去。 因为省工业厅所在地以前是个绸缎庄,所以自然不会有很大的院子停车,开始倒也没什么,可随着来往办事的车辆越来越多,这个困难就显露了出来,所以几年前趁着改造扩建,省工业厅就把后面一片土地改成了自己的停车场,只是这么一来门卫的职责就变得重了起来,毕竟让外来车辆深入省厅后院,这就必须在门口把好关。 车子还没停稳,几个早已闻讯赶来的生工业厅干部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而且让人有些好笑的是,虽然已经是五月中旬,可毕竟天气不是很热,但跑在前面的一个干部却一边跑一边抬手抹脑门,倒好像这是个酷暑炎炎的三伏天。 楚亦君已经提前下车,他没等那几个干部赶过来抢着,就打开了梁本初一边的车门,不过就在杜言要转身打开自己一边的车门下车时,却被已经探出身子的梁本初回头挥手制止。 “你就在车里等我,我在这儿呆不了多久。”梁本初说完就走下车子,只留下杜言一个人的坐在车里带上车门。 梁本初的举动让省工业厅的几个领导不由暗暗注意,梁本初对车里的人只是吩咐却并没有称呼,由此可见要么这个人并不重要,要么就是这人和梁本初关系不同一般,并不需要过于注意这些细节。 想来这个人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重要的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和梁本初坐在一起,所以几个省厅领导就不由一边满面笑容的迎接梁本初,一边偷眼向还没关上车门的车里瞄上一眼。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看看车里是哪路人物,毕竟身在彤阳这种地方,水深水浅的,能不能攀上某个高枝还在其次,别不知道人家来历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才是关键。 当然,如果车里坐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些人就会立刻装着视而不见,不过看到是个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省厅领导就暗暗注上了意。 而在这时,几个跟着从里面跑过来的干部在后面一位主管省厅办公室的副厅长耳边的几句急促的汇报,让那位副厅长脸上霎时一变。 他有些不安的向前面看了看,然后在看到厅长和梁本初的寒暄告一段落之后,他向前挤了挤,在厅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厅长神色微微一动,在向旁边关上了车门的尼桑看了一眼,向前几步来到正和一位省厅副巡视员握手的梁本初面前。 “梁部长,我要向您检讨,”工业厅李厅长这话一出口,让旁边的人就都是一愣“我们工业厅没有教育好自己的职工,在工作中助长了官僚主义和衙门意识,我要向您做深刻检讨,也要向受到不公正待遇一些同志做检讨。” 李厅长说着眼神自然而然的向尼桑车那边微微一瞥,随后就回过头来,很诚恳的看着梁本初,那样子似是大有梁本初如果不狠狠批评他一通,中午饭就吃不下去的意思。 梁本初看了看李厅长,对李厅长这一番做作他自然知道不过是在卖乖讨好:“老李啊,这次过来也只是临时起意,主要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中青干部轮训班做的不错,就过来听听你们的经验,看是不是在省里推广一下,毕竟中青年干部的梯队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听梁本初对自己的话茬接也不接,李厅长立刻意识到梁部长对这件事并不想提,既然这样自己的这个举动搞不好不但没得到梁部长的好感,说不定反而会有什么影响。 李厅长心里念头一闪,脸上却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神色,一边不住口的谦虚,一边立刻让旁边主管组织工作的副厅长让他跟过来,好随时给梁部长做汇报。 只是这么一耽误,旁边的人这时也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刚才在大门口发生的事,一时间人们不禁对坐在尼桑车里的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暗暗好奇不已,同时更是对梁本初与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关系心中揣测。 杜言虽然坐在车里听不到外面的谈话,可看情景也大致猜出自己在门口闹的那一出估计省工业厅的领导们是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梁本初没有让他下车的原因,如果他跟着一起下车,那现在估计可能会是大家都很尴尬吧。 坐在前面司机默不作声的望着前面,杜言则坐在后面手指轻轻着膝盖,虽然他记得车子不是梁本初自己的,牌照也只是省委里的普通车号,不过毕竟是领导坐车,所以坐在里面是不能随便乱看乱动的。 小王来开的那辆奥迪并没有跟着开进来,想来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处省属机关大门口公然拔枪,事情总是要有个交代,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小王会有什么麻烦,毕竟那些人的办法很多,不需要他操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出现在距离梁本初坐车不远的地方站了下来,这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杜言也不由回头一看,却见到韩秋实正面露疑惑的站在那里。 “是找我的,一个朋友。”杜言略带客气的向司机笑着解释,能给领导开车,往往是领导的亲信,这种人虽然不见得能帮上忙,可如果一个打点不到就可能会给你坏事。 “我让他上来?”司机问了一句。 “不用,我和他就说几句话。”杜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虽然梁本初吩咐他不要下车,可他却不好让韩秋实也跟着坐进来,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不知进退那就会让人有轻浮的印象了。 看到杜言从车里下来,韩秋实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诧异,之前听人说有个年轻人来找自己,他虽然已经想到可能会是杜言,可赶到大门口听到的却是一个个即便镇定如韩秋实,也不禁为之愕然的传言。 他只看到有那辆据说惹事的奥迪就停在前院,几个保卫部门的干部正在和一个看上去很陌生的年轻人交涉,不过他却没有见到他认识的人。 在听到居然发生了拔枪的事件后,虽然不知道要找他的人是不是杜言,可韩秋实已经做好了接受保卫处通知谈话的准备,毕竟这个事情和他有关,所以他干脆哪也没去就进了传达室等着。 不过让韩秋实意外的是,保卫处的干部虽然很快就有人过来叫他,可态度却是说不出的客气,等他走到那辆奥迪车前时,那位负责的保卫干部更是很客气问到他所在的科室和工作,似乎没有平时保卫部门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韩秋实很快就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来自那个站在奥迪车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陌生年轻人,同时他也很快发觉那个年轻人的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只有内行才能感觉出来异乎寻常的稳健。 让韩秋实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很确定的告诉他,“首长”不但的确是来找他的,而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一位领导一起坐车进了省工业厅的停车场。 而刚刚听到的消息,韩秋实知道那位领导,应该说的就是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了。 韩秋实感到更加好奇,他不知道究竟是谁会有这么一个司机,据说居然还能随身带着武器,而从厅保卫干部的态度看,这个人应该来历不小,至于说还有一个能和梁本初认识的人点名找他,却是让韩秋实更加奇怪,他自认不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从不认识这种显然不同一般的人物。 所以当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杜言时,韩秋实先是感到意外,随即却又觉得这一切似乎倒也理所当然,想想杜言在申城时自己见过的那副情景,这时韩秋实已经暗暗把杜言认作了某个有着深厚背景的红色后代了。 “杜主任,没想到是你。”韩秋实微笑着伸出手,他的脸色平和,丝毫没有因为杜言这一连串令人意外的举动露出紧张或是攀附的表情,似乎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还是之前他认识的那位太华的新区主任。 杜言和韩秋实的手微微握在一起,对韩秋实淡泊名利的性格,他是从韩冰那里听说的,说起来他始终认为韩冰有着很深的恋父情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后来比她大出不少的自己那么迷恋。 杜言不能不承认,韩秋实的确是个外表俊朗有着迷人风采又透着成熟魅力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越到中年越是一些憧憬美梦的女生杀手,他记得韩冰告诉过他,她父亲单位里的一些年轻小女孩就有人曾经韩秋实偷偷写过情书,据说每每谈及与此,钱素都会大笑不已,取笑丈夫。 “秋实,前两天咱们匆匆见面就分手了,原本我想等你来电话之后再和你谈,不过正好在省城又耽误了些日子,所以干脆就直接找你来了。”杜言对韩秋实说,其实虽然他并不了解韩秋实在单位里的处境怎么样,可想来也不会太好,所以这次他准备找韩秋实先好好谈谈,看韩秋实是不是愿意到平陵去。、 更重要的是,杜言心里总是忘不了韩冰后来的结果,韩冰那凄绝的身影总是在他心头萦绕,那甚至成了杜言有时候深夜中的可怕梦魇,所以他就更加难以放弃对韩秋实一家的关注。 韩秋实略感意外的看着杜言,他没想到杜言会为了他专门跑到省工业厅来找他,甚至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在他记忆里自己和杜言之间除了在申城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短促的接触和联系,就是曾经在自己家外见过这个年轻人。 可要说杜言纯粹就是因为仰慕自己父亲的名声准备拜师求教,这个周章费的也未免太大,毕竟虽然父亲轻易不肯收徒,主要还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三分钟热度,或者是学了点本事就喜欢好勇斗狠,所以才比较严苛,可毕竟不是那种敞帚自珍顽固不化的人,以杜言这种条件,如果他是真心想学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这样,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韩秋实并没有掩饰心中的不解,所以他的这种神色落在杜言眼里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杜言却是实在想不出个具体该如何解释的理由,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一直惦记人家的宝贝闺女,估计如果这么说,不等小王来救驾,韩秋实已经把他打成个生活不能自理了。 既然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杜言干脆就不再为这个分心,他向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几个省工业厅的干部看了看,然后对韩秋实说道:“秋实,我是真心实意的想邀请你到我们平陵去,我想这段时间你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平陵的传闻,现在省里对太华以至平陵都很关注,而且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很快在有关领导的直接关心下,平陵就有会一系列的大的举措,这对于任何人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韩秋实琢磨着杜言的话,眼神却是不经意的向杜言身后那辆尼桑车看去。 能和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坐一辆车,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事情,更何况之前韩秋实已经几次见到过发生在杜言身上的事,每件事都说明杜言不但有着深厚的背景,更似乎有着广阔的人际关系,这对韩秋实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杜言说的近期关于平陵的一些传闻,韩秋实当然很清楚,其实现在整个河西省都在议论省长郜克这次下去视察发出的那些信号,有的人甚至已经断言,郜克很可能是要大展拳脚的好好干一番了。 这一切都让韩秋实觉得杜言给自己提出的建议是完全可行的,更重要的是,韩秋实自身知自身事,他如今在省工业厅里的处境不但糟糕甚至有些堵心,即便真的到了平陵落个不好,也不会比在这里更糟到什么地步去。 更何况就如韩秋实想的那样,除了自己父子有着一身不俗的身手功夫,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一家子有什么让杜言值得利用的地方,难道还是让自己去给他当保镖?想想他身边甚至有个配枪的警卫,韩秋实都觉得这个可能有些好笑。 既然这样,那唯一解释的只有缘分。 韩秋实有些无奈的这么想,不过他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和原因会让杜言对他如此关注。 “这样吧秋实,这里也不是详谈的地方,今天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梁本初走来,杜言就对低声吩咐了韩秋实一句“晚上你到华阳宾馆来找我。” 韩秋实也看到有大批领导走来,他立刻点点头,看杜言坐进车子他就立刻沿着旁边准备离开,可是没做出几步,却忽然被叫住了:“那个老韩,你过来一下。” 韩秋实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看一向对他不假颜色的后勤处牛处长:“牛处长,您叫我?” “对对,老韩你过来一下,”向前急走几步的牛处长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眼神,他向已经走到车边回头和几个领导告辞的梁本初看了看“老韩啊,你先别走,等一会厅里领导要和你谈谈。” 看着牛处长脸上那透着探究的笑容,韩秋实心里微微叹口气,他觉得自己以后的麻烦可能会不小,毕竟经历了这么一出之后,别人看他自然也就不同,甚至可能很多烦恼的事情也会很快跟着就来了,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那个年轻人,看来自己真的要做些准备了。 梁本初的车子开出大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杜言下车看了看,不过见到小王很随意的站在奥迪车,而之前那些省工业厅的保卫干部已经不见了踪影,杜言就知道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 在吩咐小王回去可以回去复命之后,杜言再次坐进了梁本初的车,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黑色尼桑缓缓滑出了省工业厅的大门。 坐在车里梁本初始终没有说话,他把头向后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车里一时间除了车子行进发出的声音,显得异常安静。 “你今天的举动有点出格,”梁本初忽然开口了,他微微睁开眼看到杜言正襟危坐的侧着身子望着自己,他抬手向着前座的楚亦君微微指了指“就是亦君,以前号称河西第一衙内,也没你今天这么威风煞气啊。” “噗嗤,”坐在前座的楚亦君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他回过身笑呵呵的说“部长您可别拿我比,如果我这么干了,估计早就被打断腿了。” “楚哥你就别损我了……”杜言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神色,刚要再说什么,不过接着发现梁本初似乎陷入沉思,就立刻沉默下来。 车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过接着梁本初就继续说:“你最近有些冒尖,我知道你这也是没办法,毕竟站在风头上如果再不强势一点可能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是的部长,我回去之后就做深刻检讨,注意自己的言行。”杜言低声回答。 “那倒也不用,”梁本初微微摇摇头“既然冒头了,该做的工作就要做,该办的事情就要办,不过我提醒你,不论做什么首先要站在一个党员干部的立场出发,必要时候更要考虑全局,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喜恶做判断,那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明白了部长,在这方面我的确做的很不够,”杜言一边唯唯称是,心里却是闪过一丝奇特的感觉,说起来虽然他和梁本初之间以前因为在省党校有过几次接触,但是总的来说两个人之间并不熟悉,虽然他也知道梁本初应该是属于宋家在河西的势力,不过他却始终没有太多的接触。 严格说起来,他与梁本初之间还不如和楚亦君熟悉呢,可现在听着梁本初的话,虽然听上去是在批评,却隐隐之间却有种点拨的意思,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之前曾经隐约听说过的关于梁本初与乔洛蔚之间似乎有些关系的传言。 而就在这时,梁本初的一句话,直接证明了杜言心里的想法:“你是住在华阳的宾馆吗?” 听到这个杜言就是一愣,他没想到梁本初居然知道他住在哪,不过这句话也算是完全证明了他心里的想法。 很显然,梁本初之所以对他现在的情况这么熟悉,完全是因为乔洛蔚。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杜言还是立刻点点头,梁本初就吩咐了一声司机:“去华阳宾馆。” 后面的一路上,梁本初一直在看着手里的文件,为了避嫌杜言坐的略微远些,他注视着外面掠过的道道街景,看着这座他十分熟悉的城市,想象着在未来几年中这座城市将要迎来的那一拨又一拨影响着无数人命运的变化,杜言心里也猜测着自己将来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省工业厅到华阳宾馆原本并不近,不过因为挂着省委车牌一路上却是畅通无阻,虽然能感觉到在经过一些十字路口时,那些被交警特意指示让出道路的车主和路上的群众投过来的异样眼神,不过杜言却不能不承认,单是这种一路畅通无阻的感觉,就已经足以让人产生一种对权力的渴望。 当车子在华阳宾馆前停下来时,梁本初才抬起头,因为他没有示意,所以杜言也就只能坐在旁边等着。 “老谢你还有烟吗?”楚亦君忽然对旁边的司机问。 听楚亦君一问,司机先是随手摸了一下口袋,随后说了句“哎呦不巧没了,我去买一盒。”说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亦君你留留,”梁本初对同样要下车的楚亦君说,然后他才对杜言开口“小杜,关于你那个改制建议我看过了。” 见到了这时梁本初才说到正题,杜言一边坐直身子认真听着,一边心里琢磨梁本初的心思。 “很凶险啊,你知道吗?”梁本初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然后他又随即一笑“不过你以前做的事也没有不凶险的,这大概是你的性格,喜欢冒险喜欢火中取栗。”梁本初向楚亦君示意了一下“你和亦君就不一样,亦君做事稳妥中规中矩,而且因为有家庭熏陶影响,以后在工作上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稳步上升。” 杜言知道梁本初有些话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做为楚平的儿子,楚亦君天生就有这着旁人难及的政治资源优势,而做为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更是让他获得了足够丰富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楚亦君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担任过任何工作的职务,但是将来不论是下到基层区县,还是在各级直属机关任职,楚亦君的面前已经早早的铺下了一条足够平坦的关系之路。 至于楚亦兰那更是一个很明显的典型,年纪轻轻就在市委担任副秘书长,一旦有了机会就立刻被安置到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猫腻的摘桃子的位置上,这绝对是只有有着强大靠山背景的人才能办到的。 而杜言和楚亦君不同的地方,则是虽然因为种种机缘安排,他拥有了一批可以借用的资源,但是由于从一开始是从底层草根起家,不论怎么样都和那些上层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隔膜。 正因为这样对杜言来说,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如楚家兄妹那样按部就班的在机关里混级别等机会,要想出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超前意识去冲去闯,甚至去碰触某些其他人绝对不敢碰触的禁忌! 他,没有退路! “小杜,你现在搞的这个改制是个很危险的事,稍一不慎不但会粉身碎骨,甚至是落个千载骂名,这个你知道吗?”梁本初神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心惊“今天我的话你记着就是,有些事旁人能做你未必能做,在旁人是功在你就是罪,好了你去吧。” 杜言略一鞠躬打开车门钻了出来,同时楚亦君也跟着下了车。 “楚哥就不麻烦你送了,”杜言和楚亦君轻轻握手,随后压低声音说“听梁部长的意思,楚哥我提前恭喜你了。” 楚亦君轻拍杜言胳膊,随后同样略微压低声音说道:“杜主任不好意思,亦兰在你那边,请你多多关照了。” 杜言同样一笑,他知道楚亦君这是变相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只是这个时候对于楚亦兰的公然摘桃子,他却是已经不那么在意。 看着尼桑缓缓开远,杜言才转身走进宾馆。 而在尼桑车里,看着后视镜中站在宾馆门口的杜言,楚亦君略一犹豫,终于回身对梁本初说到:“部长,杜言这么干下去真的行吗?” “时也命也,都随他吧。”梁本初轻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八十七章梁部长的戒训 梁本初的车子缓缓的绕过外院向生工业厅后面的停车场开去。 因为省工业厅所在地以前是个绸缎庄,所以自然不会有很大的院子停车,开始倒也没什么,可随着来往办事的车辆越来越多,这个困难就显露了出来,所以几年前趁着改造扩建,省工业厅就把后面一片土地改成了自己的停车场,只是这么一来门卫的职责就变得重了起来,毕竟让外来车辆深入省厅后院,这就必须在门口把好关。 车子还没停稳,几个早已闻讯赶来的生工业厅干部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而且让人有些好笑的是,虽然已经是五月中旬,可毕竟天气不是很热,但跑在前面的一个干部却一边跑一边抬手抹脑门,倒好像这是个酷暑炎炎的三伏天。 楚亦君已经提前下车,他没等那几个干部赶过来抢着,就打开了梁本初一边的车门,不过就在杜言要转身打开自己一边的车门下车时,却被已经探出身子的梁本初回头挥手制止。 “你就在车里等我,我在这儿呆不了多久。”梁本初说完就走下车子,只留下杜言一个人的坐在车里带上车门。 梁本初的举动让省工业厅的几个领导不由暗暗注意,梁本初对车里的人只是吩咐却并没有称呼,由此可见要么这个人并不重要,要么就是这人和梁本初关系不同一般,并不需要过于注意这些细节。 想来这个人当然不会是什么不重要的人物,否则也不可能和梁本初坐在一起,所以几个省厅领导就不由一边满面笑容的迎接梁本初,一边偷眼向还没关上车门的车里瞄上一眼。 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看看车里是哪路人物,毕竟身在彤阳这种地方,水深水浅的,能不能攀上某个高枝还在其次,别不知道人家来历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才是关键。 当然,如果车里坐的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这些人就会立刻装着视而不见,不过看到是个年轻人,站在最前面省厅领导就暗暗注上了意。 而在这时,几个跟着从里面跑过来的干部在后面一位主管省厅办公室的副厅长耳边的几句急促的汇报,让那位副厅长脸上霎时一变。 他有些不安的向前面看了看,然后在看到厅长和梁本初的寒暄告一段落之后,他向前挤了挤,在厅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厅长神色微微一动,在向旁边关上了车门的尼桑看了一眼,向前几步来到正和一位省厅副巡视员握手的梁本初面前。 “梁部长,我要向您检讨,”工业厅李厅长这话一出口,让旁边的人就都是一愣“我们工业厅没有教育好自己的职工,在工作中助长了官僚主义和衙门意识,我要向您做深刻检讨,也要向受到不公正待遇一些同志做检讨。” 李厅长说着眼神自然而然的向尼桑车那边微微一瞥,随后就回过头来,很诚恳的看着梁本初,那样子似是大有梁本初如果不狠狠批评他一通,中午饭就吃不下去的意思。 梁本初看了看李厅长,对李厅长这一番做作他自然知道不过是在卖乖讨好:“老李啊,这次过来也只是临时起意,主要是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中青干部轮训班做的不错,就过来听听你们的经验,看是不是在省里推广一下,毕竟中青年干部的梯队作用是不容忽视的。” 听梁本初对自己的话茬接也不接,李厅长立刻意识到梁部长对这件事并不想提,既然这样自己的这个举动搞不好不但没得到梁部长的好感,说不定反而会有什么影响。 李厅长心里念头一闪,脸上却立刻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神色,一边不住口的谦虚,一边立刻让旁边主管组织工作的副厅长让他跟过来,好随时给梁部长做汇报。 只是这么一耽误,旁边的人这时也已经差不多都知道了刚才在大门口发生的事,一时间人们不禁对坐在尼桑车里的那个隐约可见的身影暗暗好奇不已,同时更是对梁本初与这个神秘人物究竟是什么关系心中揣测。 杜言虽然坐在车里听不到外面的谈话,可看情景也大致猜出自己在门口闹的那一出估计省工业厅的领导们是已经知道了,这也是为什么梁本初没有让他下车的原因,如果他跟着一起下车,那现在估计可能会是大家都很尴尬吧。 坐在前面司机默不作声的望着前面,杜言则坐在后面手指轻轻着膝盖,虽然他记得车子不是梁本初自己的,牌照也只是省委里的普通车号,不过毕竟是领导坐车,所以坐在里面是不能随便乱看乱动的。 小王来开的那辆奥迪并没有跟着开进来,想来光天化日之下在一处省属机关大门口公然拔枪,事情总是要有个交代,不过他倒是不担心小王会有什么麻烦,毕竟那些人的办法很多,不需要他操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人出现在距离梁本初坐车不远的地方站了下来,这引起了司机的注意,他透过车窗向外看去,杜言也不由回头一看,却见到韩秋实正面露疑惑的站在那里。 “是找我的,一个朋友。”杜言略带客气的向司机笑着解释,能给领导开车,往往是领导的亲信,这种人虽然不见得能帮上忙,可如果一个打点不到就可能会给你坏事。 “我让他上来?”司机问了一句。 “不用,我和他就说几句话。”杜言打开车门走了下去,虽然梁本初吩咐他不要下车,可他却不好让韩秋实也跟着坐进来,人要有自知之明,如果不知进退那就会让人有轻浮的印象了。 看到杜言从车里下来,韩秋实原本还有些疑惑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诧异,之前听人说有个年轻人来找自己,他虽然已经想到可能会是杜言,可赶到大门口听到的却是一个个即便镇定如韩秋实,也不禁为之愕然的传言。 他只看到有那辆据说惹事的奥迪就停在前院,几个保卫部门的干部正在和一个看上去很陌生的年轻人交涉,不过他却没有见到他认识的人。 在听到居然发生了拔枪的事件后,虽然不知道要找他的人是不是杜言,可韩秋实已经做好了接受保卫处通知谈话的准备,毕竟这个事情和他有关,所以他干脆哪也没去就进了传达室等着。 不过让韩秋实意外的是,保卫处的干部虽然很快就有人过来叫他,可态度却是说不出的客气,等他走到那辆奥迪车前时,那位负责的保卫干部更是很客气问到他所在的科室和工作,似乎没有平时保卫部门那种盛气凌人的样子。 韩秋实很快就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来自那个站在奥迪车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陌生年轻人,同时他也很快发觉那个年轻人的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只有内行才能感觉出来异乎寻常的稳健。 让韩秋实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很确定的告诉他,“首长”不但的确是来找他的,而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和一位领导一起坐车进了省工业厅的停车场。 而刚刚听到的消息,韩秋实知道那位领导,应该说的就是省委组织部长梁本初了。 韩秋实感到更加好奇,他不知道究竟是谁会有这么一个司机,据说居然还能随身带着武器,而从厅保卫干部的态度看,这个人应该来历不小,至于说还有一个能和梁本初认识的人点名找他,却是让韩秋实更加奇怪,他自认不论是父亲还是自己都从不认识这种显然不同一般的人物。 所以当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杜言时,韩秋实先是感到意外,随即却又觉得这一切似乎倒也理所当然,想想杜言在申城时自己见过的那副情景,这时韩秋实已经暗暗把杜言认作了某个有着深厚背景的红色后代了。 “杜主任,没想到是你。”韩秋实微笑着伸出手,他的脸色平和,丝毫没有因为杜言这一连串令人意外的举动露出紧张或是攀附的表情,似乎在他眼里这个年轻人还是之前他认识的那位太华的新区主任。 杜言和韩秋实的手微微握在一起,对韩秋实淡泊名利的性格,他是从韩冰那里听说的,说起来他始终认为韩冰有着很深的恋父情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对后来比她大出不少的自己那么迷恋。 杜言不能不承认,韩秋实的确是个外表俊朗有着迷人风采又透着成熟魅力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越到中年越是一些憧憬美梦的女生杀手,他记得韩冰告诉过他,她父亲单位里的一些年轻小女孩就有人曾经韩秋实偷偷写过情书,据说每每谈及与此,钱素都会大笑不已,取笑丈夫。 “秋实,前两天咱们匆匆见面就分手了,原本我想等你来电话之后再和你谈,不过正好在省城又耽误了些日子,所以干脆就直接找你来了。”杜言对韩秋实说,其实虽然他并不了解韩秋实在单位里的处境怎么样,可想来也不会太好,所以这次他准备找韩秋实先好好谈谈,看韩秋实是不是愿意到平陵去。、 更重要的是,杜言心里总是忘不了韩冰后来的结果,韩冰那凄绝的身影总是在他心头萦绕,那甚至成了杜言有时候深夜中的可怕梦魇,所以他就更加难以放弃对韩秋实一家的关注。 韩秋实略感意外的看着杜言,他没想到杜言会为了他专门跑到省工业厅来找他,甚至还闹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在他记忆里自己和杜言之间除了在申城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短促的接触和联系,就是曾经在自己家外见过这个年轻人。 可要说杜言纯粹就是因为仰慕自己父亲的名声准备拜师求教,这个周章费的也未免太大,毕竟虽然父亲轻易不肯收徒,主要还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三分钟热度,或者是学了点本事就喜欢好勇斗狠,所以才比较严苛,可毕竟不是那种敞帚自珍顽固不化的人,以杜言这种条件,如果他是真心想学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这样,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呢? 韩秋实并没有掩饰心中的不解,所以他的这种神色落在杜言眼里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只是杜言却是实在想不出个具体该如何解释的理由,总不能告诉人家自己一直惦记人家的宝贝闺女,估计如果这么说,不等小王来救驾,韩秋实已经把他打成个生活不能自理了。 既然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杜言干脆就不再为这个分心,他向远处正看着这边的几个省工业厅的干部看了看,然后对韩秋实说道:“秋实,我是真心实意的想邀请你到我们平陵去,我想这段时间你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平陵的传闻,现在省里对太华以至平陵都很关注,而且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下,很快在有关领导的直接关心下,平陵就有会一系列的大的举措,这对于任何人都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 韩秋实琢磨着杜言的话,眼神却是不经意的向杜言身后那辆尼桑车看去。 能和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坐一辆车,这本身已经说明了太多的事情,更何况之前韩秋实已经几次见到过发生在杜言身上的事,每件事都说明杜言不但有着深厚的背景,更似乎有着广阔的人际关系,这对韩秋实来说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至于杜言说的近期关于平陵的一些传闻,韩秋实当然很清楚,其实现在整个河西省都在议论省长郜克这次下去视察发出的那些信号,有的人甚至已经断言,郜克很可能是要大展拳脚的好好干一番了。 这一切都让韩秋实觉得杜言给自己提出的建议是完全可行的,更重要的是,韩秋实自身知自身事,他如今在省工业厅里的处境不但糟糕甚至有些堵心,即便真的到了平陵落个不好,也不会比在这里更糟到什么地步去。 更何况就如韩秋实想的那样,除了自己父子有着一身不俗的身手功夫,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一家子有什么让杜言值得利用的地方,难道还是让自己去给他当保镖?想想他身边甚至有个配枪的警卫,韩秋实都觉得这个可能有些好笑。 既然这样,那唯一解释的只有缘分。 韩秋实有些无奈的这么想,不过他也实在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和原因会让杜言对他如此关注。 “这样吧秋实,这里也不是详谈的地方,今天晚上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远远看到一群人簇拥着梁本初走来,杜言就对低声吩咐了韩秋实一句“晚上你到华阳宾馆来找我。” 韩秋实也看到有大批领导走来,他立刻点点头,看杜言坐进车子他就立刻沿着旁边准备离开,可是没做出几步,却忽然被叫住了:“那个老韩,你过来一下。” 韩秋实有些意外的回头看看一向对他不假颜色的后勤处牛处长:“牛处长,您叫我?” “对对,老韩你过来一下,”向前急走几步的牛处长脸上挂着笑眯眯的眼神,他向已经走到车边回头和几个领导告辞的梁本初看了看“老韩啊,你先别走,等一会厅里领导要和你谈谈。” 看着牛处长脸上那透着探究的笑容,韩秋实心里微微叹口气,他觉得自己以后的麻烦可能会不小,毕竟经历了这么一出之后,别人看他自然也就不同,甚至可能很多烦恼的事情也会很快跟着就来了,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来自那个年轻人,看来自己真的要做些准备了。 梁本初的车子开出大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杜言下车看了看,不过见到小王很随意的站在奥迪车,而之前那些省工业厅的保卫干部已经不见了踪影,杜言就知道应该已经没什么事了。 在吩咐小王回去可以回去复命之后,杜言再次坐进了梁本初的车,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黑色尼桑缓缓滑出了省工业厅的大门。 坐在车里梁本初始终没有说话,他把头向后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车里一时间除了车子行进发出的声音,显得异常安静。 “你今天的举动有点出格,”梁本初忽然开口了,他微微睁开眼看到杜言正襟危坐的侧着身子望着自己,他抬手向着前座的楚亦君微微指了指“就是亦君,以前号称河西第一衙内,也没你今天这么威风煞气啊。” “噗嗤,”坐在前座的楚亦君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接着他回过身笑呵呵的说“部长您可别拿我比,如果我这么干了,估计早就被打断腿了。” “楚哥你就别损我了……”杜言脸上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神色,刚要再说什么,不过接着发现梁本初似乎陷入沉思,就立刻沉默下来。 车里又陷入短暂的沉默,不过接着梁本初就继续说:“你最近有些冒尖,我知道你这也是没办法,毕竟站在风头上如果再不强势一点可能反而显得不伦不类,不过过犹不及的道理你应该明白。” “是的部长,我回去之后就做深刻检讨,注意自己的言行。”杜言低声回答。 “那倒也不用,”梁本初微微摇摇头“既然冒头了,该做的工作就要做,该办的事情就要办,不过我提醒你,不论做什么首先要站在一个党员干部的立场出发,必要时候更要考虑全局,不能因为个人原因喜恶做判断,那是对工作不负责任的表现。” “我明白了部长,在这方面我的确做的很不够,”杜言一边唯唯称是,心里却是闪过一丝奇特的感觉,说起来虽然他和梁本初之间以前因为在省党校有过几次接触,但是总的来说两个人之间并不熟悉,虽然他也知道梁本初应该是属于宋家在河西的势力,不过他却始终没有太多的接触。 严格说起来,他与梁本初之间还不如和楚亦君熟悉呢,可现在听着梁本初的话,虽然听上去是在批评,却隐隐之间却有种点拨的意思,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之前曾经隐约听说过的关于梁本初与乔洛蔚之间似乎有些关系的传言。 而就在这时,梁本初的一句话,直接证明了杜言心里的想法:“你是住在华阳的宾馆吗?” 听到这个杜言就是一愣,他没想到梁本初居然知道他住在哪,不过这句话也算是完全证明了他心里的想法。 很显然,梁本初之所以对他现在的情况这么熟悉,完全是因为乔洛蔚。 不过虽然这么想着,杜言还是立刻点点头,梁本初就吩咐了一声司机:“去华阳宾馆。” 后面的一路上,梁本初一直在看着手里的文件,为了避嫌杜言坐的略微远些,他注视着外面掠过的道道街景,看着这座他十分熟悉的城市,想象着在未来几年中这座城市将要迎来的那一拨又一拨影响着无数人命运的变化,杜言心里也猜测着自己将来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 从省工业厅到华阳宾馆原本并不近,不过因为挂着省委车牌一路上却是畅通无阻,虽然能感觉到在经过一些十字路口时,那些被交警特意指示让出道路的车主和路上的群众投过来的异样眼神,不过杜言却不能不承认,单是这种一路畅通无阻的感觉,就已经足以让人产生一种对权力的渴望。 当车子在华阳宾馆前停下来时,梁本初才抬起头,因为他没有示意,所以杜言也就只能坐在旁边等着。 “老谢你还有烟吗?”楚亦君忽然对旁边的司机问。 听楚亦君一问,司机先是随手摸了一下口袋,随后说了句“哎呦不巧没了,我去买一盒。”说着他打开车门下了车。 “亦君你留留,”梁本初对同样要下车的楚亦君说,然后他才对杜言开口“小杜,关于你那个改制建议我看过了。” 见到了这时梁本初才说到正题,杜言一边坐直身子认真听着,一边心里琢磨梁本初的心思。 “很凶险啊,你知道吗?”梁本初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然后他又随即一笑“不过你以前做的事也没有不凶险的,这大概是你的性格,喜欢冒险喜欢火中取栗。”梁本初向楚亦君示意了一下“你和亦君就不一样,亦君做事稳妥中规中矩,而且因为有家庭熏陶影响,以后在工作上只要循规蹈矩就可以稳步上升。” 杜言知道梁本初有些话虽然并没有说出来,不过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做为楚平的儿子,楚亦君天生就有这着旁人难及的政治资源优势,而做为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更是让他获得了足够丰富的人际关系,可以说楚亦君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担任过任何工作的职务,但是将来不论是下到基层区县,还是在各级直属机关任职,楚亦君的面前已经早早的铺下了一条足够平坦的关系之路。 至于楚亦兰那更是一个很明显的典型,年纪轻轻就在市委担任副秘书长,一旦有了机会就立刻被安置到旁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其中猫腻的摘桃子的位置上,这绝对是只有有着强大靠山背景的人才能办到的。 而杜言和楚亦君不同的地方,则是虽然因为种种机缘安排,他拥有了一批可以借用的资源,但是由于从一开始是从底层草根起家,不论怎么样都和那些上层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隔膜。 正因为这样对杜言来说,他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如楚家兄妹那样按部就班的在机关里混级别等机会,要想出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和超前意识去冲去闯,甚至去碰触某些其他人绝对不敢碰触的禁忌! 他,没有退路! “小杜,你现在搞的这个改制是个很危险的事,稍一不慎不但会粉身碎骨,甚至是落个千载骂名,这个你知道吗?”梁本初神色平静,可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心惊“今天我的话你记着就是,有些事旁人能做你未必能做,在旁人是功在你就是罪,好了你去吧。” 杜言略一鞠躬打开车门钻了出来,同时楚亦君也跟着下了车。 “楚哥就不麻烦你送了,”杜言和楚亦君轻轻握手,随后压低声音说“听梁部长的意思,楚哥我提前恭喜你了。” 楚亦君轻拍杜言胳膊,随后同样略微压低声音说道:“杜主任不好意思,亦兰在你那边,请你多多关照了。” 杜言同样一笑,他知道楚亦君这是变相在向自己表明心迹,只是这个时候对于楚亦兰的公然摘桃子,他却是已经不那么在意。 看着尼桑缓缓开远,杜言才转身走进宾馆。 而在尼桑车里,看着后视镜中站在宾馆门口的杜言,楚亦君略一犹豫,终于回身对梁本初说到:“部长,杜言这么干下去真的行吗?” “时也命也,都随他吧。”梁本初轻声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八章大幕拉开 当晚,韩秋实如约来到了华阳宾馆来见杜言。 看着虽然外表看上去依旧神采奕奕,可脸上却多少难掩一丝疲惫韩秋实,杜言不禁微微一笑。 “杜主任,你这次算是害苦我了。” 韩秋实也是那种拿得起放的下的人,既然已经决定走出这一步,那么有些话他就必须提前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真正成为杜言的手下,那么两个人的关系就不可能象现在这样随便了。 韩秋实为人洒脱不羁是不假,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不通世故,只是他把那些东西看得很轻罢了。 “秋实,这受人瞩目,领导器重的滋味如何啊?”杜言笑呵呵的问,他早已猜到自己离开之后韩秋实会遇到什么情况,其实这种情景他也同样遇到过。 过也正因为这样,他也是有意让韩秋实自己去感受一下那种感觉。 韩秋实苦笑着看着杜言,他这时也已经大致猜到杜言打的是什么主意,一想到整个下午自己的那些经历,韩秋实真是既感慨万千,又有些恍如梦中。 白天梁本初的车子刚离开省工业厅,原本之前一直对韩秋实不理不问,甚至有些根本不待见的领导就开始一个个的出现。 作为韩秋实的直接上级,后勤处长老牛先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虽然说是替厅里领导跑腿带话,可从带话之后开始,他就没离开过韩秋实左右。 先是很坦诚的肯定了一通韩秋实以前的工作,接着就是以看似领导更象近亲的关心了一下韩秋实家里的情况,当听说韩秋实夫妻是两地分居时,老牛就先是表示出一幅惊讶,然后就是没口子的自我批评了一番,先是说自己实在是疏忽,以致忽视了韩秋实的家庭情况,接着就是没等韩秋实接茬,就没口子的许诺,一定要帮韩秋实的家属想办法解决这个两地分居的问题,那种诚恳劲,甚至不管韩秋实自己是不是同意这么办。 然后等这一切开场白都结束之后,老牛开始旁敲侧击的打听起,韩秋实究竟和哪位领导有关系,当韩秋实无奈的否认自己的确是和任何领导都没什么瓜葛后,老牛就先是露出不快,随后干脆剖心割肺的对韩秋实做了一番私下里的自我检讨,然后他很隐晦的告诉韩秋实,真正要对对付他的又是谁谁的,那种样子很有点立刻就把韩秋实引为知己至交的意思。 如果说老牛的举动未免有些太过做作让人鄙夷,那工业厅领导们多少还是有些矜持的,只不过这个矜持的时间也不是很久罢了。 在接见韩秋实的时候,李厅长倒是摆足了架子,在象征性的询问了一阵韩秋实平时的工作和勉励一番之后,他也和牛处长一样开始打听起关于韩秋实的背景来。 而当他听到韩秋实同样无奈而又很难让人信服的解释之后,李厅长倒也并没有太过刨根问底。 只不过当韩秋实要告辞离开时,李厅长听似随便的一句“老韩啊,你是厅里的骨干了,应该很了解咱们工业厅现在的困难,以后有机会见到领导,可要多替咱们工业厅说句话啊。“让韩秋实除了苦笑再也露不出其他表情。 而后整整一个下午,韩秋实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成了河西省工业厅里人缘最好的人,不论是后勤处的还是其他科室部门的干部,都有意无意的过来和他说几句话,而让韩秋实感动不可思议的是,下午上班之后没多久,老牛就宣布任命韩秋实为后勤处材料管理科主任科员。 当时韩秋实还记得,四周几十号人投向自己的那些带着羡慕,可更多是嫉妒的眼神,这其中未尝没有平时和自己关系不错的同事,可这个时候人们看他的神色,却是让即便一向淡泊无为的韩秋实,都不能不为之感叹了。 “秋实,一个下午是不是感慨良多?”杜言笑着问,他慢慢的为韩秋实倒上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秋实,我和你说实话,你现在的处境其实很微妙,如果继续在省工业厅呆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与其那样不如出来闯一闯,当然我不强求你,一切由你自己决定。” 韩秋实慢慢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之后把杯子缓缓放在桌上,抬起头认真的望着杜言:“杜主任,我这个人没什么特长,不过还算有自知之明,因为这个我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看重我,”说到这,韩秋实略带歉意的一笑“请原谅我这么说,不过我想你也已经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有一个很不错的家庭,工作上虽然不是很如意也还过得去,最重要的是我这个人性格懒散,说好听点叫轻名淡利,说难听点就是不求上进,我这么一个人,如果在你身边工作,很可能不会有什么大用处。” 听着韩秋实的话,杜言心里不禁暗暗摇头。 在别人眼里韩秋实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个人,至少在早些年,当气功武术热风靡一时的时候,就曾经有人多次请韩家父子出山,要的就是想借用寒冰的爷爷韩冠中和韩秋实父子在河西武术界的名望。 可是韩家父子却是很固执的拒绝了,为了摆脱人们的纠缠,寒冰的爷爷韩冠中甚至有一度干脆回了农村老家去躲清净,而韩秋实则是循规蹈矩的每天在机关里工作上班,这在很多人眼里,无疑就是不思进取。 可杜言却深深的知道,韩家父子那骨子里的骄傲和耿直,在他们眼里,容不得拿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当货物卖,更看不惯那些为了赚钱故弄玄虚的把戏。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韩家父子身上有的,正是这种传自祖辈的性格,而作为他们的孙女,寒冰却是有着更加刚烈的性格! 那种刚烈,甚至让杜言每次想起,都不禁有种撕裂心肺的痛苦! “秋实,我现在也只能说,我这么做是出于对韩老爷子和你的佩服,据我所知,韩老爷子不屑与和某些靠招摇撞骗赚钱的国术界败类来往,而你也宁可在机关单位过苦日子也不愿意违背父亲的意愿,这都是我最佩服你们的地方。” 杜言沉声对韩秋实说,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说清楚,以韩秋实的谨慎和不愿受人恩惠的性格,虽然自己给他提供的前景看上去颇为诱人,可他也是不会轻易接受这种不劳而获的施与的。 “至于说到你的能力,上次在申城的时候我就说过,因为对韩老爷子比较佩服,所以顺便的也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据我所知,你曾经在河西省的工业杂志上发表过关于工业展望方面的论文,而且我也仔细看过你的论文,可以说很有一定见地的,所以我决定选你,也不只是因为我个人原因,更重要的是你的确有这方面的专长。” 杜言神色严肃的对韩秋实说着,他不知道韩秋实最终会不会答应他提出的建议,不过一想到韩冰,杜言就觉得自己必须做一番努力。 看着韩秋实那低头沉思的样子,杜言心里甚至暗暗决定,如果韩秋实不肯答应他的建议,那么他就要使用某些手段把韩秋实直接调到平陵去,即便这么做可能会引起韩秋实的不满,可是却绝对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任由将来的悲剧再次重演! 韩秋实沉思了一阵,然后终于抬起头向杜言微微点了点:“杜主任,我现在不好说什么,既然你认为我可以胜任你安排的工作,那么我就接受这个安排,不过请你答应我,如果在将来的工作中我的能力不如你期望的那样,那倒时候请你能接受我自己提出来的调动要求,我不希望自己因为某些特别原因就有特殊的待遇。” 看着韩秋实透着诚恳的表情,杜言心里不由略显激动,这就是寒冰的父亲,那个在将来即便面对重重艰难也始终乐观淡泊的韩秋实,那个培养出如寒冰那种性格激昂,又敢爱敢恨的妖精般女孩的男人。 “秋实,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也说句到家的,平陵和省厅这边可不一样,你也听说过,那儿的水很深,可以说是各路神仙都聚那里了,不过凡是在我的手下干的,我可以向你保证,不论他是什么背景,我只要有能力的人,有能力就能出人头地,否则我不会给任何人特殊待遇。所以,秋实你到了我那里之后也是一样,你要用自己的能力向别人证明我没有看错你。” 杜言的话让韩秋实感动了一丝踏实,他之所以还有些犹豫,就是虽然知道跟着杜言很可能会有个颇为光明的前途,但是却又担心也许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某些原因,导致杜言对他有着区别于别人的态度。 久在机关工作的韩秋实很清楚,那种因为某些特殊关系而受到重用的人,其实在同志之间的处境并不很妙,人们总是会用特别眼光看待他们,而这种人能一直顺利,依靠的也只是背后的靠山。 而韩秋实知道,以自己与杜言这说起来别人都不会相信的莫名其妙的关系,如果自己在平陵受到杜言的照顾,可随后一旦有一天这种关系又不复存在,那么自己的处境将会变得无比苦难。 到了那时,自己真的就是再无可去之处了。 韩秋实可以不为自己考虑,但是他却不能不为妻子和女儿着想。 现在,杜言对他的这种坦诚相告,让韩秋实感到了一丝踏实,同时随着杜言的话,韩秋实也不能不开始认真考虑最近关于平陵方面的种种传言。 随着郜克的视察,关于太华和平陵的各种传言已经变得越来越多,特别是关于太华将会是郜克担任省长之后重点扶植培养的标杆这个传言出来之后,太华已经俨然成了河西省干部们眼中近水楼台平步青云的热门。 而平陵,正如杜言所说那个地方的水太深了。 以致如今在河西省的干部中间私下里有个说法,到太华任职,上升的路子能少走五年,可如果到平陵任职,要么平步青云,要么一摔到底! 即便再为人淡泊,可一想到这个,韩秋实还是不禁心头隐隐激动,因为他知道虽然平陵的官场因为水深未免有些动荡,可是以他看到的杜言所露出的背景,却让韩秋实相信,跟着这个年轻人,自己的前途虽然可能会颇为忐忑,但是却注定不会平凡。 “杜主任,既然您不嫌弃,那我愿意当您手下的第一个兵。”下定决心的韩秋实站了起来,他神色郑重的向杜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秋实,我代表平陵新区欢迎你。”杜言也站起来,他伸出手和韩秋实用力一握“你最近几天先和家里联系一下,做个安顿,不过好在你的家在太华,说起来这倒是方便了不少,至于调动手续你不用操心,我相信很快就能落实的。” 杜言这随便一句话,却让韩秋实脸上露出个奇怪的神色,一想到白天杜言居然和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长同坐一辆车子,韩秋实不禁在想,杜言这句话,倒真是实实在在,毕竟组织部一向有干部娘家的称呼,而省委组织部长,不正是所有干部最大的娘家人吗? 韩秋实是心揣疑惑而来,却胸怀激动而去,在送走韩秋实的时候,杜言没有如之前那样和他说太多的话,而且也只送到自己房间门口就停下里脚步。 如果是以前,他自然不会这样,可在韩秋实同意了他建议的时候起,他与寒秋是在之间的关系就已经发生了变化。 过去虽然两人级别相差,可却并不相互统属,而现在韩秋实即将成为新区干部,那么杜言就成了他名副其实的上级领导,而领导是不可能对下属显得过于客气,那样既失去了领导应有的权威,也会给下属带来不好的影响,那样甚至可能会影响双方在工作中的关系。 这就是国内的官场规则,不论是谁都不能破坏。 韩秋实很能适应这种新的关系,其实从他答应杜言的建议那时候起,他就自觉的开始以下属的身份和杜言说话,这种举止看在杜言眼里,让他不由颇为欣慰。 韩秋实这个人,他没看错,懂进退知轻重,这让杜言觉得,自己心里早先一直暗暗酝酿的一个安排,似乎正在慢慢成形。 寒冰,你的父亲现在成了我的部下,如果是多年之后的你知道了这种事,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送走韩秋实之后,杜言不禁陷入了沉思。 上一世的经历,在这一世似乎正在发生着越来越大的变化,以致到了现在,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向着某个新的方向发展。 至于将来有一天,会不会因为这样的变化出现完全超出他以前记忆的历史走向,从而完全向着另一个方向发展,杜言已经不能肯定。 不过现在他却知道,一场经由他亲自制定,亲手推动的改制大戏,将会提前几年在神州大地上拉开序幕! 杜言说的不错,韩秋实的人事调动关系的确落实的很快。 如果认真说起来,那完全已经超出了特事特办的范畴,如果一定要有个比喻,就是那绝对是超出了一直被人们用来形容效率的“特区时间”的“香港时间”! 韩秋实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向领导提出自己的调动想法,一纸调令已经忽然下到了省工业厅,当知道韩秋实居然是被调到那个号称“提干孵化器”的平陵时,省工业厅上上下下都是一个念头:“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 按照杜言的安排,韩秋实以省派干部的身份被安排到了新区,职务是新区主任助理。 对这么个听上去多少有些新鲜的位置,很多人都是心里暗暗揣测。 新区的级别是县副处级,韩秋实是省派科级干部,而且据说在下来之前,还是省工业厅的主任科员,这下来之后虽然级别上没有提一格半格的,可职务上多少肯定是要给足的。 这倒也说的过去,只是这个新区却不是新区常委,这倒是又让人觉得这个主任助理的位置多少有些奇怪。 更重要的是,当人们听说韩秋实的职务是主任助理的时候,很多人都不禁暗暗琢磨,莫非小杜主任对胡伟平有了看法,想要动动他的意思了? 毕竟胡伟平做为区委办主任,在很多地方和职责范围上都和这个新设置的区主任助理有着重叠,所以人们会有这样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这样的想法一旦出现就再也收不住,人们看胡伟平的眼神开始发生变化,甚至以前一些跟着杜言一起走过来的新区老人,也逐渐疏远胡伟平。 一时间“杜主任对胡伟平有看法了”“胡伟平要倒了”“韩助理过来就是顶缺的”这样的谣言,在新区里到处传播,各种议论,不一而足。 这样的谣言甚至传到了胡学聪那里,在忍耐了很久之后,虽然知道这种事说出来可能会令父亲担忧,可胡学聪还是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对胡伟平透露了外面那些传得越来越离谱的谣言。 而胡伟平在听了儿子的话之后,却只是不慌不忙的吩咐胡学聪:“别去管外面那些事,干好自己手里的活儿。” 胡学聪虽然担心,可他知道父亲的脾气,只能默不作声的忍着,只是每次见到杜言的时候,他都有种想问问杜主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冲动。 就在这种种猜测谣言之中,时间很快进入了六月。 随着省长郜克在几次重大的省内工业发展会议上的讲话,人们发现“市场需求”“国有企业”“体制改革”这些字眼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了郜克的各种讲话当中。 这让很多人敏锐的感觉到郜克这些讲话里所包含的种种信号和意图。 进入七月,一个河西省计委下发的《关于我省大中国有企业改制暂行办法》的文件引起了省内各地的高度关注。 当胡伟平把这个文件放到杜言办公桌上时,杜言让胡伟平坐下等等,他先把文件从头到尾的细看一番,然后对坐在对面始终神色平静的胡伟平说:“卫平,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外面那些谣言我是知道的,我之前没有和你谈是因为时机不到,现在咱们来说说关于你接下来的工作去向问题。”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八十九章平陵企改办 《暂行办法》的出台,在河西省里掀起了一阵热议,不过很多人随后却又感到有几分疑惑。 既然叫《暂行办法》,自然是要有具体条款和相关规定,但是人们很快就发现,这个文件当中虽然的列举了不少实施方针,可在关键的具体细则上却显得颇为模糊,与其说这是个推行文件,不如说是个纯粹的纲领性文件倒更是贴切。 这让原来看到这个文件之后,就开始琢磨郜克意图的人们不由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郜克,河西省内的干部普遍是抱着希望的,毕竟自从做为本土干部旗标人物的楚平去了人大之后,本土干部的日子开始多少有些难过起来,也许是看到中央有要打压本土干部,扶植平衡力量的意图,所以很多外来干部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河西的干部们的日子自然不如以前好过,这让很多人都对郜克抱着很大希望,只要郜克肯牵这个头,毕竟以他本土干部的背景和楚平多年经营打下的基础,即便做为省委书记的冯振怀有打压本地的想法,可做起来毕竟不会那么顺利。 可是郜克上任之后的举动却一直没什么动静,直到最近视察太华,才开始逐渐展现出他的政治抱负和雄心壮志, 随后郜克连续一个多月来的表现,也让很多原本对他有着各种顾虑的本土干部刮目相看,特别是他在关乎河西省工业经济发展的先后讲话,更是被很多人视为即将开始大举措的前兆。 就是在这么一个让很多人都看好的前景下,《暂行办法》的出台,自然引起了无数人的关注。 只是让人们感到不解的是,这个《暂行办法》内容为什么会如此含糊,是因为这个文件只是个官样文章,还是另有原因,一时间让很多人搞不明白。 这时候,一个叫“企业改制办公室”的部门,在太华的平陵挂牌成立了。 按照有关规定,改制办是以太华市的名义下达成立的,因为名义上只是个临时机构,又没有增加编制的安排,所以也就没有必要向上级申请批准,而在改制办的级别规定上的,却更是干脆就含糊了过去,这让人们一时间拿不准这个办公室究竟是一种什么形式的部门。 更有人把这个看上去不太靠谱的临时机构,看做是新的一轮为了剔除异己才搞出来的名堂。 正因为这样,当听说要从平陵各个党政机关里抽调人员补充改制办时,很是引起了一阵不安。 可是不管别人怎么看,就在改制办成立的当天,新区的区委办主任胡伟平以借调的名义离开了新区,按照杜言的安排进入了新成立的改制办公室。 当有消息传出来说,企业改制办公室实际主持工作的是杜言时,人们对胡伟平的忽然调任,才终于恍然大悟这是杜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步子。 就在他这个主持日常工作的主任还没到位时,胡伟平这位办公室主任的办公室主任,已经提前给他去打前站了。 知道了这个之后,人们对改制办的看法立刻发生了变化,特别是一些熟悉新区早先情况的人,就不禁想起了的当初杜言成立的那个经济指导小组。 当初在经济指导小组工作过的那些干部,如今差不多已经都成了新区各个部门的骨干,特别是如陈四有这些其中最为活跃,也最早进入指导小组的人,有些已经在新区成为了独当一面的人物。 所以既然胡伟平不是因为在杜主任面前不吃香了才被赶走,而是去给小杜主任打前站,那这个企业改制办公室就多少有些值得人们注意了。 毕竟小杜主任会钻机是出了名,更重要的是小杜主任对手下的人很是仗义,能提拔的绝不含糊,这不论是在新区还是从平陵都看得出来。 早在七月中旬,就在很多人还在对最近一段时间郜克频频出手的各种讲话的揣摩探究的时候,一件很是令人意外的事情在平陵发生了。 随着一纸调令,原本做为平陵政法委书记热门人选的县局局长刘老肥,被调到了太华市公安局担任负责文化监督和消防安全方面的副局长,而局长一职则由在抓捕赵爱国行动中有突出表现的原副局长老胡接任了。 这个结果先是让很多人感到意外,随即就有消息传出,刘老肥是因为与之前被查处的新区派出所长老郭的关系才栽的跟头,作为赵爱国贩毒集团的主要参与者,老郭的与刘老肥之间不但关系密切,而且似乎还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经济往来。 这对于刘老肥来说就是个致命打击了,虽然这个时候灰色收入这种东西还没发展到泛滥的地步,可做为一个县局局长,即便是在这其中有些说不清楚的经济来源,只要没犯事,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因为牵扯到了贩毒,这个就显得严重了些,更何况赵爱国事件影响之坏,甚至据说连公安部都为之震动,这么一来,刘老肥这个县局局长也就算当到头了。 只是因为毕竟没有什么其他证据证明刘老肥有太大问题,再加上刘老肥自己听到风声之后上下跑动,更重要的是为了消弭外界对公安系统的负面看法,刘老肥终于躲过了这一关, 不过随后他就被调到了市公安局挂了起来,现在看来,他这后半辈子也就只能坐在冷板凳上等着熬年头退休了。 刘老肥的出局,最高兴的除了一下子坐上了局长宝座的老胡外,就要算西市场派出所所长王连义了。 从当初听说刘老肥可能会升政法委书记时起,王连义的心思就动了起来,虽然知道刘老肥即便担任了政法委书记,也很可能会继续兼任公安局长,可人就是这样,总是有个念想。 王连义知道自己当然没有资格去当这个局长,可在他想来,如果刘老肥真出了这个局长的缺,那么除非市局派下来个局长,否则一旦从县局里提拔一位副局长上去,那么就意味着会有一大批的位子空出来。 王连义已经当了两年多的派出所长,如果把之前的时间也算上,那就是小四年的时间了。 尽管在平陵几乎人人都知道西市场所的王所长是杜主任的铁杆,可毕竟派出所是个苦差事,更重要的是,派出所显然没有在局里那么容易升迁的快,所以当他听说老胡担任了县局局长之后,王连义犹豫半天,还是一咬牙提着两瓶青果酒等了杜言的家门。 杜言这段时间不怎么在新区那边了,随着计划的慢慢施行,他的注意力已经开始向着平陵转移,当七月份郜克终于开始有所行动的时候,他就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是很多。 所以就在别人还在为郜克的频繁讲话表态猜测不已时,杜言却是一边加快速度把工作分配给手下人,一边紧锣密鼓的做着各种准备。 关于要成立企业改制办公室这件事,杜言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已经知道,甚至连这个部门的名称都是他给起的,因为之前听宋嘉逸说似乎杨伟权要把这个改制试点部门的名字起名叫“经济改革办公室”,这让杜言在电话里就给直接否定掉了。 在杜言的计划中,因为最终是要体制分离开,所以他从一开始不想让这个部门和政府有太多的关联,否则他早就恶搞的出主意叫“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了。 挂上“企业”这个名字,为的是将来能顺利的完成政企分离,直至最终变成一个纯粹的经济体,如果不能早早确定这一点,到了以后会有很多的麻烦。 正因为这样,杜言留在县城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其实韩秋实来到平陵担任那个新区主任助理的时候起,已经有人有所察觉,再看后来的发展,人们似乎意识到,小杜主任似乎对只呆在新区他那一亩三分地不满意,大有向着平陵伸手分一块的架势了。 对于杜言这种举动,不论是李培政还郭松林都看在眼里,不过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居然很默契的不闻不问,虽然一位新区主任如今却整天在他县委的办公室里呆着的确很奇怪,但是既然连县里一二把手都睁一眼闭一眼的,其他人即便心里有话,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最终直到八月,当改制办的招牌挂出去之后,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杜主任早就从上面听到什么风声,所以未雨绸缪,预前准备。 说起来,还真是狡猾狡猾地。 杜言在县委院有一套房子,因为要么在新区,要么就回家住,所以那边的房子就一直是空着的时间更多。 按杜振海的意思,那房子就应该还给县里,毕竟还有那么多人没房子住。 对父亲的这个建议,杜言却是第一次没有听从。 在官场的时间长了,这官场上的道道也就越看越清,所谓水至清则无鱼,那固然是说官场上的现象,更多的还是说那种环境之下根本无法生存。 即便如李培政那样可说是刚正不阿的干部,逢年过节不但多少要收下下面人送的东西,即便是平时,一些人情往来,小则不然的礼物也是不少收的。 至于说如果自己主动退掉县委分给自己的那套房子,杜言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感到不安了,至少据他所知,县委办主人涂向东现在就以借住的名义占着一套县财政局的宿舍楼呢。 王连义到杜言家的时候,正赶上要出门。 虽然审核小组已经撤销,不过在杜言的刻意安排下,重机厂的工人代表小组并没有宣布撤销。 相反,以协助重机厂走出困境的名义,工人代表小组成了重机厂工人与工厂之间的联系人,虽然有人对此有些看法,不过按杜振海的说法“咱们工人阶级自己的代表当然有为厂子出主意想办法的义务“。 正因为这样,杜振海现在依旧很忙,每每吃完饭后都会赶着出去,难怪桑淑兰笑话他说,他比当县委领导的儿子还忙。 看到王连义,杜振海很高兴,想想当初儿子倒霉的时候王连义对自己一家的照顾,杜振海就觉得这个小伙子是个厚道人,如果不是自家闺女还小,杜振海还真想过要招王连义当女婿。 只是现在看着王连义手里提着的青果酒,杜振海就皱上了眉头。 “我说王所长,你来就来了怎么还提东西,还是青果酒,你一个月的工资够吗?“杜振海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说起来现在的青果酒已经逐渐开始向着河西其他城市进军,特别是不知道从哪传出来的,说是省长郜克视察平陵的时候点名要喝当地的青果酒的传言之后,青果酒的名声就一下子打了出去。 让很对开始只是慕名的人感到意外的是,起初只以为是某种有些当地特色的青果酒,酒品固然是香醇可口令人回味,包装档次更是出人意料的大气雍华,特别是据说连省长都没机会喝到的价值八百八十八的一品贵族,更是被设计得看上去奢华到了极致,如果只看包装,不讲究每种酒背后的原因,即便是号称国酒的茅台和新锐崛起的五粮液,也要逊色几筹。 正因为这样,看到王连义提着两瓶用木盒包装的一品青果酒登门,杜振海就不禁要说说他了。 看着皱着眉头的杜振海,王连义就有些头疼,他和杜家关系不一般,接触久了自然清楚杜主任的这位父亲很是能钻牛角尖,不过好在杜言闻声从自己屋里出来,看到站在院子里有些尴尬的王连义,他微皱了下眉头,不过还是打了个招呼,算是给他解了围。 走进房间,看到杜言没有开口的望着他,王连义略显尴尬的把青果酒放在角落,然后犹豫着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杜主任,我今天过来是……”王连义琢磨着说辞,说起来虽然以前也趁着吃饭的机会向杜言试探的提出来过,可这时候王连义却觉得怎么也找不到开口的由头。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王连义觉得现在的杜主任不但和当初回到平陵担任县委常委时不同,甚至和从申城回来时都有着很大的区别,在他身上,似乎隐隐的有了一种令人生畏的气息。 王连义干什么来,杜言心里很清楚,从当初和老胡他们吃饭时楚亦兰不请自来那一次起,杜言就知道刘老肥可能是要倒霉了。 不过楚亦兰为什么要提前告诉他关于刘老肥的消息,杜言一直在暗暗琢磨,直到关于刘老肥的被明升暗降的调到了市局,老胡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县局局长之后,杜言才终于猜到楚亦兰的真正意图。 老胡虽然当上了县局局长,但是不论是资历还是级别,他都显然不能和刘老肥相比,更重要的是刘老肥多年来也算是经营许久,至少从这次他虽然因为赵爱国和老郭的原因吃了挂酪,可最终也只是落个坐冷板凳混年头看,刘老肥在上面多少是有些背景靠山的。 也正因为这个,他才有机会出任政法委书记。 可老胡就不一样了,能当上局长对他来说已经是个大馅饼,政法委书记的宝座当然更是轮不到他。 这么一来,县政法委书记位置悬空,只是之前是没人想到刘老肥会栽在赵爱国这件事上,而随后虽然有了些征兆,可刘老肥毕竟暂时没有事,所以也还算是平静。 但是现在刘老肥已经靠边站,这一直悬空的政法委书记的宝座自然就进了不少人的眼睛。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有个说法从太华市里传到平陵,上面可能要直接下派一位政法委书记了。 “看不出来,楚副县长还真是巾帼英雌,不甘平凡。” 当听到这个传言时杜言曾经说了这么一句,而听了他这句话的丁秉先,却只是拍拍杜言的肩膀,微微一笑说道:“春花秋月各有缘分,何必只计较这分分毫毫呢。” 到了这时,杜言已经知道,楚亦兰显然并不想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在平陵当个摘桃子的火箭干部,而是想在平陵期间大有一番作为。 正因为这个,她在来平陵之前,其实已经已经做好了其他准备的,可以说即便刘老肥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政法委书记的宝座最终也不会落在他的手里。 这种局面让杜言开始有些意外,可随后就感到很恼火,甚至是愤怒! 不论要拿下平陵政法委书记这个想法是出自楚亦兰自己,还是这原本就是楚平的计划,杜言其实都并不关心,他真正关心的是新区的发展和逐渐将要和新区一起成为他未来主要目标的企业改制。 可以说从一开始,杜言就是以这个为最终目标,只不过当初因为重机厂的矛盾还没有完全暴露,而他要想在未来的改制风潮里站住脚跟,就先要有一个坚实的基础,所以才要先经略新区,以做依靠。 现在新区已经步上台阶,而随着重机厂不再沿着原来的历史轨迹被低贱贱卖,一个可以让他施展抱负机会也终于来了。 但是正因为这样,不论是谁或是出于什么目的,杜言都不能容忍有人破坏自己千辛万苦才开始的计划! 即便这个人是前任省委书记的女儿。 “怎么,耐不住了?”杜言淡淡的问,看到王连义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摆摆手“别那么拘谨了,我这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有话就直接说,机会我可只给你一次,过期不候。” 听杜言这么一说,王连义赶紧开口道:“杜主任,我就是想打听一下,老胡当上局长之后,现在县局里肯定有了空出来的位子,您看能不能和老胡说说,让我先回局里工作,这在下面的所里时间太长了,我想动一下。”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王连义说的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在派出所里辛辛苦苦几年下来,如果不回到局里,时间一长机会也就越来越少,特别是在今后几年,随着对公安队伍专业化建设的重视,越来越多受过专业教育的警校生将进入公安部门,那么象王连义这种原来依仗着科班出身的警察,就不那么吃香了。 更重要的是,随着今后社会发展的需要,国家强力机关的权力会越来越大,而在如今还不是很受重视政法机关的领导,将会在未来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连义,如果你离开了车站所,你认为谁可靠?我是说你有把握能跟着你走的人。”杜言没有直接接王连义的话茬,却是问了这么个问题。 不过王连义却已经从杜言的话里隐约听出了什么,他略带激动的说:“我们所现在的副所长老向和我关系很好,在工作中也很支持我,其他的一些主要骨干也都一直配合我的工作。” 听了王连义的话,杜言微微点头,所谓支持配合,其实不过是一个圈子自己人的意思,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即便是为了工作上的顺利,又有几个人不任人唯亲。 “还有,就是晓鹏,”王连义停了一下之后特意说到,他自然知道杜言对孙晓鹏的重视,虽然到现在还摸不清孙晓鹏究竟和杜言是什么关系,但是从孙晓鹏进了车站所之后,王连义就把他视为杜言的亲信“晓鹏的能力相当强,现在又已经解决了编制问题,我想他用不了多久就完全能独当一面了。” 听着王连义称赞孙晓鹏,杜言只是点点头。 孙晓鹏的关系和编制都已经一次性解决,之所以这么迅速顺利,其中自然是因为赵友勋对自己得意部下的照顾出头的原因。 至于杜言对孙晓鹏的期望,却又不是现在的王连义能理解的。 “连义,如果让你到县刑警队当个副队长,你愿意干吗?”杜言问道。 王连义微微一愣,他因为急着回县局,心里多少抱着哪怕是先混个差点的差事也好的心思。 可他没想到杜言开口就让他进县刑警队,这让王连义倒是颇为意外。 “主任,刑警队可是老胡的地盘。”王连义试探着说。 老胡能当爬上这个县局局长的宝座,可以说和他掌握着县刑警队有着决定性关系,如果他不是控制着刑警队,当初杜言也不会选择向他透露赵爱国的行踪。 也正因为这个,当上了局长的老胡,更是死死抓着刑警队这支力量不放,如果要贸然向里面安插一个人,即便是当初对他有过莫大帮助的杜言,也不是那么容易。 而且稍一不好,就可能会引起老胡的猜忌。 “我知道,”杜言微微点点头,对于老胡这种人,杜言其实很清楚,认真说起来老胡和刘老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唯一不同也只是两个人谁是可以利用的而已。 心里想着,杜言对王连义说:“连义你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尽量安排好关于西市场所的各种工作,要保证即便有一天你调到别的地方,西市场所不但日常工作顺利有序,关键时刻更是坚定可靠。 送走了王连义,杜言心中暗暗自语:“看来又要做笔交易了。” 企业改制办公室的办公所在地,其实有很多人已经很熟悉了。 之前的重机厂评估审核小组就在这里办公,不过审核小组在郜克视察之后不久就宣布解散,院子里的东西也已经被搬空挪走,所以虽然挂了块崭新的牌子,可是看着空荡凌乱的院子,做为企改办主任的办公室主任,,胡伟平的工作实在是不少。 先是联系水电,随后是找办公桌椅,至于那些零零碎碎的各种办公用品的采购,登记,签收,报销等等杂事,胡伟平差不多也是一个人跑来跑去忙个不停。 按照之前拟定的规模,企改办的人员虽然是借调不占编制,可在人员配备上却并不见少,只是因为一时间人们实在摸不着这个临时部门究竟临时多久,或是害怕一旦被“临时”进来,就没了回原单位的机会,所以虽然借调函件已经向全县有关部门发出,但是应者寥寥,几乎所有被点名的,都是能拖就拖,能推就推,稍微门路的更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想办法摆脱这个火坑。 所以当胡伟平独自一人来到企改办的大院里时,看着那满目苍夷,胡伟平先是摇头不已,随后自我解嘲的来了句“企改办,我看是乞丐办倒差不多。” 就是在胡伟平这样的自嘲当中,河西省太华市平陵县企业改制办公室,正式挂牌开张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章楚亦兰的野心 楚亦兰神色轻快的走在街上,两个多月来她不但对平陵的情况已经十分熟悉,在心态上,她也自认已经把自己当成了半个平陵人。 楚亦兰是常务副县长,所以在很多工作上她就需要对整个平陵有个更加深入的认识,虽然早在几个月前听说自己会到平陵工作,她就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平陵的相关资料,但是那毕竟都是些纸面上的东西,其中很多有着明显的假大空的痕迹,做为一个曾经长期与文字打交道的市委副秘书长,楚亦兰就更清楚其中水分。 所以在来到平陵之后,楚亦兰完全按照父亲早先吩咐的那样,认真观察,仔细研究,低头做事,谨慎表态。 对于不熟悉的情况,楚亦兰从不轻易发言,在常委会上,除非是被点名问到,楚亦兰就扮演一个忠实听众的角色,即便是在涉及一些决议的投票表决的时候,她大多也是就事论事,并不搀和进平陵的派系斗争当中去。 这让很多她当初刚到平陵时猜测不已的人感到很好奇,特别是和一开始楚亦兰表现出的那种略带强势的态度相比,人们更是觉得这其中要么就是有什么原因,要么就是楚亦兰只是个外强中干,眼高手低的人。 不过想想也是,,只要安安稳稳的在平陵混上两年,以她的靠山和做为女干部的优势,估计不到三十岁就能提上正处,然后略微操作一下,就可以重新混回太华,或者干脆直接进省城彤阳。 想来三十来岁的处级女干部,在彤阳那种深不见底的地方也不会引起什么太大的注意力,接下来自然就是顺风顺水的平步青云。 这么一想,人们对楚亦兰保持低调的态度也就明白了不少,甚至在一些人想来,楚亦兰能就这么混过这两年镀金的日子也是件好事。 你楚大小姐靠山强劲,连省长都给你垫过话,我们平陵是个小庙,虽然不能不供你这尊大菩萨,只要你消消停停的熬过这两年,别人也不会自找没趣的去得罪你。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杜言也是其中一个。 对楚亦兰这种典型下来摘桃子走过场的干部,很多人是抱着能不得罪绝不得罪的心思的,毕竟人家下来就是混资历的,和你本地干部说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冲突,大家相安无事处两年,很快也就过去了。 说不定以后再见面,你还原地踏步,而人家早已经是领导。 所以,谁如果自己想不开去找那个麻烦,就是脑子有些毛病了。 对平陵干部们的心思,楚亦兰很清楚,她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是在县委班子里,也普遍有着这种想法。 两个月下来,楚亦兰发现平陵的班子似乎并不如当初想的那么矛盾重重,泾渭分明。 实际上自从郜克视察之后,李培政的日子变得好过了不少,郭松林虽然是任树强的人,但是他显然并没有任树强那种直接把强势表露在外面,甚至当成盔甲穿般的那种气势,郭松林更多的是喜欢怂恿别人去为自己冲锋陷阵,所以现在李培政一表现出异于以往的气势,再加上他做为县委书记的原有优势,郭松林自然就收敛了不少。 更何况郭松林已经听说,似乎市里的气氛也有些异样,在前几次的市委常委会上,“崔婆婆”居然一反常态的表现出难得的进取之心,而做为市长的任树强却反而中规中矩,没有和崔建斌发生冲突。 这让郭松林固然因为心中疑惑变得更加谨慎,却是让李培政有了更大的信心。 总的来说,郜克的视察给太华的官场的确带来了某种变化,至少原来那种一方强势的格局,似乎已经逐渐被打破。 正是在这种时候,楚亦兰开始行动了。 刘老肥的忽然失势让很多人盯上了县政法委书记这个位子。 虽然前几年一段时间政法机关的地位有所下降,甚至连原来的各地政法委也被降格,变成了政法小组,有的地方政法小组的负责人甚至进不了常委,但是随着国内外局势的变化,政法机关的重要性再次得到了重视。 这么一来政法委书记位子也就成了几方角逐的战利品,不过人人都知道,因为老胡资历尚浅,显然是没机会当上这个政法委书记,所以人们的眼光就都不由转向县委里其他几位常委。 除非上级从上面下派一位,否则不论是谁,如果能兼任这个政法委书记,都显然是如虎添翼大权在握,一想到这个,原本安静了两个来月的平陵官场,就又变得沸沸扬扬起来。 远远看到一辆蓝鸟停在丁秉先家的门口,楚亦兰不由一愣。 日产的蓝鸟车在这个时代虽然不算是最顶级的豪车,可对绝大多数老百姓来说,却依旧是高不可攀的象征,特别是代表着豪华的欧系车还没有完全占据市场,而各级政府还没有确定行政用车品牌标准的的那个时候,蓝鸟这种日本车就成为了普通民众心目中财富,地位的象征。 即便是在太华市,这么一辆车也多少有些扎眼,更何况是在平陵。 丁秉先为人一向低调,虽然最近开始变得逐渐活跃起来,可即便这样,上上下下的人对丁秉先的依旧颇有好感,至少在县委院里,还没听人说过有关丁秉先的坏话。 现在看到这样一辆蓝鸟,楚亦兰多少感到有点意外。 丁秉先的家,楚亦兰来过几次,说起来她倒是很羡慕丁秉先那种不为物喜不以己悲的超然性格,只是楚亦兰也很难理解,丁秉先怎么能在这纷纷扰扰的斗争中始终保持这种淡泊不羁的性格的。 虽然看到了蓝鸟车,不过楚亦兰还是上前敲响了丁秉先的家门,想来能光明正大的开着这么辆扎眼汽车上门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可避讳旁人的。 随着脚步声传来,院门打开,看到站在门口的楚亦兰,丁秉先的妻子露出了笑容。 “楚县长来了,快进来,外面热。”丁秉先的妻子姓戴,在县一中教学,丈夫身份地位的变化并没有给她带来太大的影响,虽然县一中的领导之前曾经试图给她调换一下工作,却很快就被她以喜欢带学生的名义婉言谢绝,所以如今她还在县一中教课。 “戴姨,丁叔在家吗?”虽然不是外人,可楚亦兰还是依着规矩问道,只是声音略微放低,如果里面有其他人,倒是也听不到。。 “在,家里正来客人,说起来可能你们还认识呢。” 戴老师笑盈盈的请楚亦兰进了院子,不过看到和丁秉先坐在葡萄架下正向着门口望来的苏倩,楚亦兰不由又是一愣。 还是在新区的时候,楚亦兰见过苏倩,不过那时候她只知道苏倩是新区请来的外地投资商,虽然也隐约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女人似乎和杜言有些关系,不过她并没有太过重视。 可是现在看到苏倩在丁秉先的家里,楚亦兰就有些奇怪了。 “亦兰来的正好,”丁秉先和苏倩一起站起来迎向楚亦兰“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听到丁秉先对自己的称呼,楚亦兰又是感到一阵奇怪。 虽然在当初任职时的接风宴上,楚亦兰公开的称呼丁秉先叔叔,表示了两人之间不同一般的关系,但是在平时除非私下,两个人还是相互称呼职务,更不用说是当着外人的。 现在丁秉先当着苏倩的面以长辈的姿态开口,看来这个苏倩似乎和丁家的关系同样不一般。 “丁叔您不用介绍了,苏小姐我认识,很让人敬佩的女强人嘛,”楚亦兰笑着伸手苏倩握在一起。 所谓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是敌人,楚亦兰虽然不是那种喜欢和别的女人较劲的人,可是看着衣着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少有气息的苏倩,她还是不由认真打量,同时心头忽然莫名的闪过杜言的影子。 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知道和那个小流氓是什么关系。楚亦兰暗暗琢磨。 “亦兰,看来你虽然认识,可还是不大清楚,苏倩是杜言的未婚妻。”丁秉先微微一笑,楚亦兰和苏倩的意外见面让他觉得是个机会,因为这两个月来丁秉先隐隐发现,她和杜言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如当初想象的那么顺利,至少从楚亦兰这里看,似乎有些故意较劲的意思,所以丁秉先想着也许可以通过介绍苏倩,让楚亦兰和杜言之间变得融洽些,毕竟女人之间更容易沟通 听到丁秉先的介绍,楚亦兰就是一愣,她略感意外的看了一眼苏倩,心里一边琢磨着“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让那个癞蛤蟆给吃进肚子了呢。”一边露出恍悟的神色,和苏倩寒暄着。 丁秉先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年轻女人客气而又略带疏远的搭讪着,同时他的心里则在回忆之前苏倩对他提出的那些建议。 也许那实际上是杜言的想法,不过即便以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错,可是按照规矩,这话还是苏倩自己说出来比较好。 又聊了几句之后苏倩起身告辞,看着走出院门的苏倩背影,楚亦兰还略感可惜的摇摇头,她真不知道这么能干而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就是那个小流氓的未婚妻。 如果不是知道看着苏倩在每当提到杜言时脸上就不由自主的露出那种透着光彩的喜悦,楚亦兰真怀疑那个小流氓是不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才骗到了苏倩的芳心。 不过这些不找边际的想法也只是在她脑子里微微一闪,随着丁秉先向她示意重新坐下,楚亦兰的脸上就露出了询问的神色。 杜言的未婚妻登门拜访丁秉先,这原本就不太正常,如果说是两个人要结婚了登门邀请客人,也绝对没有一个人的,更不会由女方上门, 不论是杜言做为县委常委,还是苏倩做为投资商,以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的身份来拜访丁秉先,都足以引起楚亦兰的注意,更何况那两个人居然还是未婚夫妻。 “苏倩这次来是向我提议,她想在平陵投资建立一个大型的四季蔬菜市场,覆盖附近一些地区的蔬菜批发运输,”丁秉先对楚亦兰说。 “这不见得是苏倩的想法吧,”楚亦兰一双漂亮而略显凌然的凤目微微一眯,随后问到“这么一个市场的规模一定不小,他要把整个太华地区的蔬菜批发行业都抓到手里?他倒是野心不小,不过哪来那么大销路?杜言是不是有点凭空想象了。” 听着楚亦兰的话,丁秉先向她看了一眼,心里略感无奈。 原本以为以杜言和楚亦君的关系,以及杜言与楚家站在一条线上的原因,这两个人即便不是精诚合作,可也应该是关系融洽,但是丁秉先很快发现,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这两个人之间似乎始终不太对路, 而且随着楚亦兰渐渐在平陵站住了脚,开始发出自己的声音,这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隔阂也渐渐的明显起来,这种隔阂虽然还不至于影响到工作,可总是不太好的一种迹象。 甚至就在平陵的干部中,已经有楚副县长和杜主任之间不太对路的谣言了。 现在一听楚亦兰带着明显质疑的口气,再想想自己在听到苏倩提出的建议后同样也有这样的疑问,丁秉先继续说道:“这个想法可不止是太华的市场,苏倩对我说,这个蔬菜市场将来要面对的,是包括太华,庆丰还有临池在内的整片三省交界,然后是辐射三省内地。” 楚亦兰有些愕然的看着丁秉先,她实在没想到杜言有这么大的野心,原本在她想来,一个太华地区的市场已经有些过分,可看杜言的意思,根本就是要把这个想象中蔬菜市场变成内地几省的一个大型批发集散地,这让楚亦兰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嘲讽。 “他的野心是不小,可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楚亦兰略带不屑的抿了一下嘴唇“丁叔,我真奇怪,怎么就有人说他多有能力呢,你这么说,我哥这么说,连我爸也提到过他,可我看这个人纯粹就是整天不找边际的做梦,那么大的市场他怎么做起来?哪来的货源,怎么运输,怎么能保证人家肯买他东西,还有就是庆丰和临池都已经出了咱们河西省,他以为在人家那里也能象在河西似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听到楚亦兰最后一句话,丁秉先微微瞥了她一眼。 丁秉先不明白为什么楚亦兰对杜言会有那么大的成见的,这甚至已经多少影响到了两人之间的关系,而在丁秉先印象里,楚亦兰虽然年轻,却因为从小就受到楚平的影响熏陶,是不该轻易因为个人原因有这种情绪化态度的。 “丁叔不说这个了,我来是想和您说一下我的一个建议。”楚亦兰想起自己来找丁秉先原意,就把关于杜言的事扔到了一边,反正那不过都是那个小流氓自己的异想天开,她犯不着为这个浪费时间。 楚亦兰说着兴致勃勃的从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丁秉先,说起来她可不只是想在这个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混两年。 关键是楚亦兰不但有着想在平陵大干一场的念头,她还惦记着借着这个机会在平陵完成简历里第一个完整的台阶——当上一任县长,甚而是一任县委书记。 丁秉先看着楚亦兰带来的材料,那是一个看上去规模不小,同样雄心勃勃的计划,这让丁秉先更加肯定楚亦兰的心思应该是不止想在平陵的这几年默默无闻。 其实想想也明白,以楚平的作风,即便是面临那么大的困难时依旧提出了联省铁路计划这种险些撼动了某些人根基的大手笔,他的儿女怎么也不会是那种平庸之辈。 丁秉先心里想着不由暗暗感慨,以楚平那种已经身居封疆大吏的身份,一旦因为不被某些人所喜,也依旧难免黯然隐退的命运,这国内的政治环境之险恶可见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而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楚平的万丈雄心就此没了着落的时候,却又忽然峰回路转。 现如今不但楚平的联省铁路计划被郜克重新提出,楚平的儿女也在不得不低调很久之后,终于可以一飞冲天,甚至连丁秉先这些早先楚平的部下,也跟着有了重新一展抱负的机会。 丁秉先一边心里想着一边随手翻着楚亦兰的那些设想,就在他大体看过之后准备合上那些材料时,丁秉先的手忽然顿住。 他仔细的顺着一行引起他注意的文字一路看下去,当看完之后,丁秉先的双眉不仅微微皱了起来。 “丁叔,您认为这些计划怎么样?”楚亦兰笑着问,她其实已经注意到丁秉先脸上的变化,不过她却认为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重要的是,这一切她早已经提前找人论证,所以虽然知道丁秉先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可她依旧相信,只要自己理由充足,丁秉先是会支持她的。 “整个计划还是不错的,考虑到了今后几年经济发展的趋势,特别是未来全国基建项目上大量使用各种化工材料取代传统材料是个趋势,这方面我看到过一些相关的报道,”丁秉先一边点着头肯定,一边心里琢磨该怎么和楚亦兰说“在我们平陵引进一家大型化工厂,这个对我们也的确有这方面的优势,毕竟我们有做为传统重工业基地的基础,在这方面经验还是比较丰富,更重要的是我们拥有相对丰富的资源,可以很大程度上形成成本优势。” 听着丁秉先例数自己计划的好处,楚亦兰却只是面露微笑的看着他,她知道丁秉先很快就要说那个“但是”了。 果然,在做了一番肯定之后,丁秉先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他认真的看着楚亦兰,略微停顿一下之后无奈的说:“整个计划的确很好,不过你这个化工厂的选址是不是能重新考虑一下?” 看丁秉先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楚亦兰笑着点点头。 “丁叔,我知道你可能会认为我这个选址有些任性,不过这个建议是经过专家论证的,”楚亦兰微笑着说“这段时间我一直就在忙这个,我把相关资料给专家看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要想建立一座年产五千吨的大型乙烯化工厂所需要的条件很苛刻,除了需要足够的土地,还有要有充足水源便于循环。这方面我们平陵有小青河,可是考虑到其他一些因素,专家一致的意见是,最好的选址地点,就是平陵的新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一章矛盾 杜言坐在桌边,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又抬起头来看看 前的人儿,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可没过一会儿就又抬起头。 这么几次过来,一直在工作的苏倩不得不有些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笔。 “你这样我没法干活了。”苏倩略带一点嗔怪的看着杜言,她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却是让杜言心里一热,如果不是大白天的,估计他立刻就要化身为狼。 不过虽然不能立刻亲热一下,杜言还是干脆就放下手里的工作,绕过椅子走到苏倩面前向她伸出手。 看到他这个样子,苏倩脸上一红,同时略带不安的向门口看看。 今天是周日,杜言难得的放假在家,其实按照杜言自己的意思,他是很想和苏倩两个人一起在他县委家属院的那个小套间里过过二人世界的小日子,可是桑淑兰却好像早就猜到他的那点小心眼,所以早早的就给苏倩家打电话,让苏倩一早到家里来吃饭。 做为过来人,桑淑兰当然知道儿子心思,不过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却让她多了些心眼。 最近一些日子,不论走到哪,桑淑兰都能感觉到人们对她的那种略带刻意的巴结,虽然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可桑淑兰知道这一定是因为儿子的原因。 桑淑兰的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毕业之后就参加了工作,不过多年的人生经历却让她很清楚一些虽然简单,却最为实际的道理。 至少桑淑兰知道,儿子虽然最近似乎颇为风光,可是伴随这风光的,未必全是好事。 正因为这个,桑淑兰就更是注意一些日常小事,譬如她从不轻易让不熟悉的人进家门,更不接受人们送上门的东西,至于一些邻居提出来的看似简单的小要求,除了家里事,更是绝不轻易应允。 虽然不清楚杜言工作上的事情,可桑淑兰至少清楚的明白,自己儿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县委领导,而且据说还受到过省长的接见,只从这些事情上,就不见得是人人都愿意看到的。 前些日子,杜振海和桑淑兰夫妻终于正式登门去见了苏倩的父母,尽管以前和顾卫芬有过矛盾,可现在两家就要成为亲家了,所以一切也就尽量化解。 这么一来,虽然还没正式领证,但是两家的关系这算是真正的定了下来,这让桑淑兰很高兴,不过虽然如此,桑淑兰却是更注意儿子,尽管早知道儿子和苏倩可能早就生米煮成熟饭,可正如此,桑淑兰就更担心儿子可能会因为初尝滋味,把持不住而做的太过分。 所以她早早的就把苏倩叫到家里,尽管知道这样其实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可想想总比让他们在人多眼杂的县委家属院里出双入对好些。 母亲的心思杜言其实倒是很清楚,只不过当两个人在一起时,看着只隔着一张桌子却是只能看不能吃的老婆,杜言的心思怎么也安定不下来,再一想到过不了几天苏倩就又要离开自己返回东海,他自然也就是控制不住了。 “当心让妈看到,”苏倩无奈的对绕到自己身后借着给她按摩偷偷卡油的杜言说“再说你这个样子咱俩人都没法工作了,我正忙着呢。” “我不是也正忙着吗?”杜言俯下身子在苏倩耳边轻轻说“这工作要劳逸结合才出效率,总是一个人闷头工作多没意思。” 杜言吹出的气息耳边掠过,苏倩不禁先是感到耳朵发痒,接着就是身上略微有些软软的,感觉着杜言的手很温柔的按在脖颈上,那种不轻不重的触摸让她很舒服又有些略微身上发热心里微跳,她就微微回头略带责怪的瞥了杜言一眼。 谁知她这种神色落在杜言眼里却是比任何挑逗都引人,一时间他放在苏倩光滑脖颈上的双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随着手掌顺着微微分开的衣领滑入,苏倩的身子不用先是微微一缩,随即在一声轻“嘤”中不安的向上挺起。 “倩倩,好像比以前更大啊。”杜言在苏倩耳边轻声说,看到苏倩耳根发红的羞涩样,他就低下头轻轻咬着苏倩的耳垂,低声说着两人之间的情话。 “嗯……哎,”感觉到杜言手上作怪引起的反应,苏倩嘴里发出两声诱人的低吟,随后回头责怪的瞪了他一眼“还是领导呢,真不正经。” “领导又怎么样,真要那么正经他们哪来那么多后代,更不用说那些高级干部老首长了,你看他们现在的老婆,哪个是原配的。”杜言微微撇了下嘴,对那些整天道貌岸然,背地里比谁都下流龌龊的所谓正人君子,他是很看不起的。 “所以你也想学他们是不是?”苏倩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杜言手上的不老实,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随后又立刻有些担心的抬头向后看看杜言的神色,似是怕他生气“杜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现在只有你。” “我知道,倩倩,”杜言把下颌微微抵在苏倩的头顶,他一直放在苏倩衣领里的手收了回来,双手托着苏倩滑润的下巴,手指肚轻轻在她的肌肤上滑动着“我们不说这些好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更何况再过两个月我们就结婚了。” 听到杜言的话,苏倩脸上露出羞涩却又透着喜悦的神色,想想自己两个人从认识到现在所经历的种种挫折,想到终于有一天能结为夫妻,苏倩忽然觉得以前的那些付出都得到了回报,甚至即便是心底里关于杜言那些隐约不愿触及猜测,也不那么重要了。 按照之前两家商量的结果,婚礼被定在了年底,原本杜振海和桑淑兰倒是希望他们早点把事办了,只是一来这段时间对杜言来说正是全力推行平陵重机厂试点改制的关键时候,另外就是顾卫芬多少有些想要让婚礼准备的更加充分炫耀一番的心思,所以时间就略微向后推了推。 另外因为杜言不但是正式的国家干部,更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虽然现在结婚不再讲究政审和组织批准,但是一些小小的形势还是要走。 而为了以后着想,杜言还特地在这上面多了个心眼。 随着方季卿开始逐步在平陵着手组建他的特种陶瓷基础材料实验室,稍微熟悉里面一点内部的人,都对苏倩究竟在东海赚了多少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如今这个时代,东海是个不但遥远更加神秘的地方,能到东海闯荡立足这本身就已经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事,至于居然还从号称国内有名的东海大学请来了一位教授在平陵搞什么实验室,这对很多人来说,已经不止是新鲜,简直就是奇迹。 正因为这样,关于苏倩究竟在东海有着什么样的生意,这成了让很多人猜测不已的话题。 虽然现在这一切还没有显露出来,可杜言知道,一旦自己和苏倩结婚,对于领导干部财产的关注将会成为以后影响自己进步的关键,特别是随着国内媒体逐渐的开放,这个问题迟早也会成为被普通民众关注的焦点。 更重要的是,相信将来一旦有事,这个问题也肯定会成为想要对付自己那些人首先用来打击自己的有力武器。 国内政治的特性注定了斗争的特殊性质,凡是倒下去的干部,要么是经济问题要么是作风问题,几乎从来没有超出这两个范畴的例外,而之所以这样,原因就是没有人敢把矛盾和斗争的真正原因摆到桌面上来,谁要是那么做就是彻底破坏了官场上人人都必须遵守的规矩。 正因如此,杜言在向组织上提交请求批准结婚的申请时,他特地附上了一份关于苏倩的个人资产证明书,这在现在还显得有些新鲜,不过当李培政看到那份证明书上罗列的苏倩个人资产的数额时,他先是一愣,随后不禁暗暗感叹,这小杜还真是走运,居然找了这么个有钱漂亮,偏偏又那么贤惠聪明的贤内助。 关于苏倩在郜克视察平陵时依靠着机智聪明一举摆了市委秘书长刘志一道的事,如今已经在整个太华传开,甚至连省政府段秘书长那句因为愤怒而骂出的“败家子”,也已经成了太华干部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刘志原本就和崔建斌的关系不好,虽然身为市委秘书长,可他在很多地方对崔建斌一直是阳奉阴违,只是因为崔建斌一向做事瞻前顾后,所以刘志在市委里并不怎么在乎崔建斌对自己的想法,可是段秘书长这句几乎可以说宣布了他未来命运的一句话,让刘志的处境变得艰难起来,更何况崔建斌忽然从“崔婆婆”变成了崔书记,刘志的日子也就更难过了。 甚至已经有传言说,刘志在市委里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了,过不了多长时间他就得挪挪窝。 正因为这个,李培政在听说了杜言的要结婚之后,在觉得小杜的命是真好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感叹人生真是奇妙,说起来不过就是一年多前,自己还曾经带着苏倩和杜菲两人一起去省城探望杜言,甚至因为这个,自己的老婆还莫名闹了一通不愉快。 谁能想到一年多过去,苏倩却已经成了了不起的女商人,不止她自己要在平陵投资建厂,还把堂堂东海大学的教授请回来,据说由那位方教授引头成立的基础材料实验室,已经引起了国内一些同行的注意,甚至有消息说,连一些重要的上级有关部门都对这个实验室发生了兴趣。 正是在这样一种时候,杜言提出了结婚申请,同时也借机会“公开”了苏倩的财产来源。 只是想来即便是上级领导也很清楚,这个“公开”也不过是某些形式上的过场,真正内里的东西,除非是要和人死磕硬碰甚至是确定要一棍子打死对方,否则大家都不会那么较真,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就那么干净。 “杜言,说到结婚了,我妈提的那些条件你别放在心上,”苏倩略带为难的看着杜言“她就是那样的人,虚荣心特别重,总是喜欢到处显摆。” 听苏倩说到顾卫芬,杜言也不禁有些苦笑。 说起来顾卫芬提的那些条件也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绝大多数家里只有一个女儿的家庭来说,女儿出嫁是人生唯一一次,自然希望风风光光,只是杜言的身份在这件事上显得略微敏感了一些,这让苏倩很是担心杜言会因为这个不高兴。 现在的顾卫芬对女儿的这桩婚事其实心情很复杂,杜言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县委常委,这对于任何一个有女儿的普通家庭来说都是难得的好人家,顾卫芬原本也觉得以前自己坚决反对他们是错了,只是在去了一趟东海之后,顾卫芬却又不禁有些动摇起来。 东海的一切对顾卫芬来说简直是太神奇甚至是太不可思议了,不论是那些看着令人眼晕的高楼大厦,还是那些大街上那些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据说随便一辆就抵得上县城里工人一辈子工资的汽车,都让顾卫芬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而在看了苏倩的代理中心,和听了那令人听了咋舌的租金之后,顾卫芬觉得女儿真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了。 这么一来,再回头看看杜言,顾卫芬不禁又有些犹豫起来。 现在的政府干部还是后世不同,工资固然不高,能拿到手的各种额外收入也不是很多,最主要的是,因为前几年对经济放开,政府对有着巨大利润的各行各业手伸的还不是那么长,除了铁饭碗算是个不错的待遇,有些地方甚至还不能和那些有胆子敢闯荡下海经商的人比。 特别是见了那位方教授身边姓吕的年轻人之后,顾卫芬更是觉得自己女儿似乎和那个年轻人更合适,不说别的,吕晓光是东海人,而且言谈举止在顾卫芬看来要比杜言这个土包子看上去就合体的多,另外据说这位姓吕的年轻人似乎家里的身世很不一般,父母在东海这种大城市都是说得上话的人物。 而且顾卫芬也看得出来,吕晓光显然对女儿是很有些意思的,如果不是自己女儿钻牛角尖,这未必不是件让人称心的婚姻。 所以趁着母女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顾卫芬就有意无意的试探了一下苏倩,可没想到苏倩只是神色平淡的说了一句“妈,这事你就别多想了,我这辈子除了杜言谁都不嫁”。 顾卫芬不禁有些郁闷,她很想再絮叨几句,可看了女儿虽然没在开口,却隐隐露出不愉的神色,顾卫芬居然硬是没敢再说什么。 事实上,从苏倩去了东海再回来之后,顾卫芬已经感觉到女儿和以前的不同,等到她亲眼见到了苏倩在东海的事业,再见到事务所里,那些看上去一个个都是精英的大学生们都对女儿毕恭毕敬的样子,顾卫芬还真是有些不敢随便管苏倩的事了。 只是这么一来,顾卫芬就在关于婚礼的要求上提出了各种各样的条件,按照她对杜振海夫妻的说法“我们家倩倩这么些年苦苦等着你家杜言,这苦没少吃罪没少受,闲话都听了一火车,这点风光如果再没有,那不是一辈子都太亏了吗” 对顾卫芬的这些说辞,杜振海夫妻其实也是深以为然,正因为这样,在两家商量之后,顾卫芬提出的各种条件杜家都是完全答应了下来,这搞的当时坐在一旁的苏倩脸上红红的,想要劝劝顾卫芬,可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没关系,倩倩,这可是咱们两人一辈子的事,你妈说的也在理。”杜言轻声安慰着苏倩,他当然知道顾卫芬提出的那些条件,虽然满足了她自己的那点虚荣心,可显然是没考虑到他做为县委领导的影响问题,不过杜言对此倒也不是很在意,一来这个时代媒体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即便有人想随便曝光也不是那么简单,二来借着申请结婚而给苏倩名下的财产提交证明,也算是为以后铺了路,既然如此借着这个机会让人们对那些传闻变得熟悉一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谓司空见惯,时间一长,各种不着边际的猜测自然也就少了,即便以后有人想借着财产上的问题说事,也有了个足够的缓冲。 心里这么想着,杜言的手却是又不老实起来,他一边轻车熟路的轻轻解开苏倩上衣的扣子,一边低声在她耳垂,唇齿间轻轻吻着。 苏倩被杜言挑拨得身上发热,不住轻喘,她一边略带矜持的回应着杜言,一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杜言别胡闹了,说不定一会妈就进来了,还有我手头上还有工作没做完呢,明天我还得去县里登记蔬菜市场意向书呢……” “那咱们就抓紧时间,动作快点?”杜言坏笑着把手伸向苏倩裙子边的拉链,不过就在他刚刚把拉链扯到一半,一阵突兀的电话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杜言的眼睛死死盯着不住响着的电话,如果他的眼神能冒火,估计这个时候整部电话机已经化为一堆灰烬了。 苏倩好笑的看着杜言这个样子,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那时杜言就是这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好在他这德行旁人倒是无法看到,否则苏倩真觉得没脸见人了。 对着电话发了一通眼神脾气之后,杜言还是悻悻的拿起了话筒。 “杜主任打扰了,我是涂向东。” 电话里涂向东不经意的一句招呼,让杜言虽说心里不满却又无处发泄,总不能说“你真是打扰我了”吧。 “涂主任有什么事吗?”杜言无奈的问。 “是这样的杜主任,明天上午县常委会上有几个议题要讨论一下,我想先提前和你说一声。” 涂向东的口气随意中透着一丝谨慎,对他这种态度杜言倒是颇为满意,虽然迄今为止还没有完全露出投向自己这边的迹象,但是涂向东能严守本分的习惯却是杜言很看好的,说起来也正是这种知道进退的态度,让涂向东虽然历任几届书记,县委办主任宝座却是坐得颇为牢靠。 只是现在杜言注意到的,是涂向东向自己透露的口风。 按照组织规定,常委会上要讨论的各种议题要提前拟定议题题目然后发放到所有常委手里,那种完全不事先通知的提案不但不符合组织规定,往往也是得不偿失的手段,即便是一些对常委会掌控能力很好的强势书记,也尽量不采取这种方式,因为这么做就意味着是在刻意对别人搞突然袭击,这显然是很容易引起矛盾的一种举动。 不过这样的提前通知往往会在会议召开的当天,由党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把拟好的议案送到各个常委的手里,而涂向东这种特意通知,让杜言立刻意识到,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杜主任,关于在明天常委会上,楚副县长提出了一个关于要在的我们平陵引进一家大型聚氯乙烯化工厂的提案,这个情况我想和你说一声。” “楚县长要引进一家化工厂?”听了涂向东的话,杜言微微一愣。 楚亦兰不甘寂寞他是早就知道的,如果猜错,楚亦兰甚至有想把未来的政法委书记的宝座也揽到自己那边去的心思,从而在常委会上形成一个对她有利的局面。 只是杜言认为虽然楚亦兰的这些举动未免有些咄咄逼人,甚至是有些任性胡闹,可是只要不妨碍到他,杜言并不想和楚平这位心气很高的千金有什么冲突。 毕竟两个人虽然目的不同,可说起来勉强也算是一条线上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些小事相互消耗。 所以虽然听说楚亦兰提出要引进一家化工厂,可杜言也只是一愣,不过他随即就意识到,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涂向东应该不会特意提前把这件事向自己透露。 所以他接着问道:“具体情况呢,涂主任?” “是这样的,楚副县长之前从县地志办还有县委办档案室调出了一批关于平陵当地水文方面的资料,想来应该是为了给这个项目提供研究的,之前这些都在县委办有过报备。” 听着涂向东的话,杜言微微点头,自从耿真和楚琳出事之后,县委办档案室就成了个很敏感的地方,很多人把档案室当成了贬黜发配的冷宫,原来的干部嚷着要调走,也是特别是不知道怎么传出耿真和楚琳当初曾经在档案室里暗通款曲,悄悄幽会之后,档案室就更是成了无人问经的地方。 正因为这个,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涂向东才不得不自己亲自负起主管档案室的工作,希望能尽快让有些混乱的局面尽快理顺。 大概也正因如此,涂向东才会知道楚亦兰之前曾经大量调用过关于平陵水文资料这件事,而且很显然,这也引起了涂向东的注意。 “我注意了一下关于明天的提案,”涂向东在电话里很谨慎的说“结合之前楚副县长曾经调用的那些文献资料,我发现似乎楚副县长对属于新区一带的小青河很感兴趣,因为里面还有个附属提案,特地提到了要在新区小青河上游建设一个二级配电站的提议。” 涂向东的话让杜言心里就是不禁一顿!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因为化工产业生产过程的特殊性,一些关键性的设备不但要有长期不间断的电力供应,更要有足够稳定的电力控制,正因为这样,只要条件允许,所有大型化工厂都要有属于自己配电设施,而这样的设置肯定是在厂区就近建设。 楚亦兰要引进一个化工厂这个倒在其次,可是她同时提议建立一座配电站,其目的就只能是为这个化工厂做为配套了,那么仔细一想也就明白,这座化工厂的位置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平陵的新区! 杜言脸上的神色霎时冷了下来,他原本懒得去管楚亦兰的事,她想摘桃子就让她摘好了,仔细想想就算来的不是楚亦兰也会是别人,国内官场原本就是如此,甚至如果换成个其他背景深厚的公子千金来,事情也许会变得更糟糕。 可现在楚亦兰居然要把手伸进新区,这就触犯了杜言的底限。 “谢谢你涂主任,”杜言在电话里对涂向东说“这个消息很重要,我会记住的。” “哪有什么消息,我只是闲着没事找杜主任聊聊闲话。”涂向东口气淡然的说,似乎之前说的那些事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我明白涂主任,有情后补,”杜言淡淡一笑,听着随即传来的空音声,杜言把话筒慢慢放好,随即微微摇了摇头“这个涂向东。” “怎么,有事?”苏倩走过来略带疑惑的问,她原本从不干预杜言的工作,只是听到电话里提到楚亦兰,这让她不由想起头天下午在丁秉先家见到那位美女副县长时的情景。 “那位楚大小姐给我出了个难题,”杜言回头对苏倩说“她要在新区的小青河河段沿岸引进一家聚氯乙烯化工厂。” “在新区引进化工厂?”楚亦兰有些愕然的看着杜言“新区那边已经有青果酒厂了,如果引进一家化工厂,会不会对酒厂的产品产生影响?” 听到苏倩的疑问,杜言轻轻一笑,他倒是没想到苏倩这时候就已经有了关于食品污染方面的意识,虽说这和真正的环保观念还有着很大距离,可至少在这个时代算是很超前的。 而真正让杜言担心的,却不只是化工厂可能会对新区带来的生态方面的影响。 后世很多关于对化工产业谈虎色变的各种传言,最终导致了一种极端环保思维,很多把这种不是出于理性,而是纯粹理想化的环保主义当成了某种道德制高点。 以至发展到后来,某些地方一旦提出建设px项目,当地人就不论是否符合建设标准,一律予以反对抵制。 而一次次抵制之后的代价,就是其他国家的相关项目却趁机展开,同时世界市场上的px原料价格疯狂飙升,到了那时,国人只能用比之前贵出几倍甚至十几倍的价钱,去购买那些产品。 正是因为这个,杜言对于楚亦兰要引进一家化工厂这件事本身并不觉得不妥,只要工厂符合建设条件,环保循环系统按照规定达到标准,他对这样的引进其实并不反对。 让杜言真正感到难以接受的,是楚亦兰做这些事的那种倾向。 很显然,楚亦兰这么做是有着某种目的,虽然不能说她这些目的就是针对自己,可杜言还是不能接受,或者说是不能容忍她这种态度。 楚亦兰可以摘桃子,可以抢功劳,可以拿平陵当上升的跳板,这些杜言管不着也不想管。 可不论是否有意,杜言绝对不能允许有人妨碍自己的计划。 “楚大小姐看来是一向顺惯了,”杜言脸上神色微微有些发沉“她大概真以为能坐到这个位置是凭着她自己的本事,看来得敲打她一下,” 说完,杜言略一寻思拿起电话拨通了个号码:“您好,请问是二处吗?麻烦给找一下刘处长,我是太华平陵县委的,我姓杜。”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二章洪水忽至 周一的早晨,天气显得很阴沉。 进入六月,直到七月末这段时间,都是小青河历年来的传统汛期,往往到了这种时候,就是全县上下最为紧张的时期,除非汛期过去,否则每一天人们的精神都崩得紧紧的。 不过好在今年虽然也是照旧那么紧张万分,却是已经进入了八月,按照常理已经算是过了最危险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有县委领导分别在防汛指挥部的轮流值班,连之前的县防汛指挥部也已经做好准备再过几天就撤销分散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的天气却始终不见好,这多少有些影响人们的心情。 郭松林慢悠悠的走进县委院,看到前面那个脚步轻快,每每迈出一步就牵动起婀娜曲线的背影,郭松林不由多看了几眼。 似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楚亦兰转过身,就看到了后面的郭松林。 “郭县长,您早啊。”楚亦兰和郭松林打着招呼。 “楚县长才叫早呢,这不在我前面了吗。”郭松林带着深意的笑了笑,对这位靠山极硬的楚副县长,郭松林和其他人一样是敬而远之的。 其实郭松龄不是没想过和楚亦兰有更深的接触,至少将来也是一条路子,别看现在楚亦兰是常务副县长,可想来用不了两年,人家就得一飞冲天,到时候再见面,说不定就得规规矩矩管人家叫一声领导,所以这个时候搞好关系,总是没有坏处的。 不过郭松林的这个想法还没有付诸实施,任树强的一个警告就惊醒了他。 虽然没有说具体是因为什么,但是任树强却在一次郭松林去市里见他的时候点了一下郭松林。 虽然过了将近两个多月,郭松林也没忘记任树强那句听似随意,其实包含无数含义在里面的话:“平陵的水太深,来来往往的都不简单,别随便上错了船,到时候想下来就不容易了。” 当时在听到任树强这句话时,郭松林觉得后背上一片冰凉,虽然他自认也只是想多条门路,可毕竟算是有了要找靠山的意思,他不禁担心任树强会为这个找他的麻烦。 对任树强的手段,郭松林是很清楚的,正因为这个,他立刻收敛起了要和楚亦兰搭上话的心思,而两个多月下来,郭松林也发现,楚亦兰似乎也并没有想在平陵和谁刻意接近的意思。 这郭松林倒是更加相信楚亦兰是把平陵当成跳板,准备熬足两年资历之后就高飞走人的了。 “县长您这话我可不敢当,您是领导才应该在前面。”楚亦兰微微一笑,只是在说这话时她的眼中掠过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淡淡冷漠。 对郭松林,楚亦兰经过几个月来的观察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消息,她已经有了个大致想法。 这是个热衷权势的人,或者说是个典型的基层官场干部的代表。 对郭松林来说,除了向上爬这个念头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什么想法,而他们向上爬的手段,往往不是靠拿出什么响当当的硬坷政绩,而是完全靠使手段耍心眼的明争暗斗。 楚亦兰是很看不上郭松林这种人的,她知道郭松林算是任树强的得力手下,不过在她想来即便是任树强,虽然叫横跋扈,可多少还是有些能力。 但是郭松林,除了和别人相互斗争,她实在看不出有什么能力可言。 不过楚亦兰却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但不能得罪郭松林,反而还要和他保持某种明面上的团结,因为只要自己想在平陵有一番作为,不得到这位本地干部出身的县长支持是不现实的。 至于县委书记李培政,楚亦兰倒是牢牢记着临走时父亲楚平对他说的那些话:“和杨伟权的人不要走的太近,毕竟他们不是河西人。” 开始的时候,楚亦兰对于父亲这种近乎有点顽固的本土意识并不以为然,在她想来,本土干部如果都如任树强郭松林这样,那也实在是不堪造就,即便是被外来干部压制也无话可说,但是随着几个月的经历,楚亦兰却开始渐渐明白了父亲那句话里的真正含义。 从本质上说,楚亦兰和杨伟权没有什么区别,和楚亦兰下基层一样,杨伟权来河西为的也不过是走足履历上需要的那些的步骤,一旦时机到了,杨伟权最终是要离开河西的。 一句话,杨伟权或者说杨家的根基并不在河西,不要说杨伟权将来势必要离开,就算是他想培养一批亲信,把河西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也要看其他人是否答应。 让你杨大少把河西当上升的垫脚石是一回事,你想趁机把河西变成你杨家的禁脔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对这种可能会影响到与河西当地势力关系的事,杨伟权是不会干的,毕竟他需要的是广结善缘,而不是到处树敌。 这么一来一旦杨伟权离开,他留在河西的那些部下的处境就尴尬了,如果杨伟权是个念旧的人也就罢了,看在这些人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多少还是会有些情分照顾一下的,可即便如此这点情分也是用点少点。 如果杨伟权是个纯粹轻恩寡义的政客,那么这些人以后的日子就肯定难过了,因为一旦这些人和当地干部发生重提,为了和河西省本土势力搞好关系,杨伟权就会放弃他们。 楚亦兰正是想通了父亲话里的这些含义,才从一开始就在平陵摆出一副完全不介入他们之间纷争的态度,而是一门心思的认真办着自己的事,毕竟如果一切顺利,她相信自己在平陵将来可能不只是当一任县长了,毕竟说起来她也算是本土干部,在这方面她多少是有些优势的。 楚亦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闻着外面浓密的桑树悠,踩点到岗的德行,楚亦兰甚至有些怀疑,当初李培政究竟是怎么看上这个刁痴浪荡的家伙的。 几分钟之后,走廊里传来了听上去略显熟悉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楚亦兰不由向关着的房门看了一眼。 虽然是八月,可楚亦兰办公室的房门的依旧习惯性的关着,这固然是因为她是女干部,更注意自己的,也是因为之前在太华市委的办公环境里养成的习惯。 脚步声似乎在门外停了一下,接着就走了过去,这让楚亦兰略微有些意外,她不知道杜言为什么要在自己房门口停下来,不过随后她就不去想这些事,而是嘴角略微含着一丝笑意的把凸显出惊人曲线的腰身靠在办公桌的边上,同时细长的手指在旁边的公文包上轻轻敲打。 “等着吧,一会我倒要看看你那张讨厌的脸上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楚亦兰心里略带幸灾乐祸的想。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涂向东又简单看了看会议室的布置,然后就挨门挨户的开始敲每位领导的房门,通知他们开会的时间到了。 涂向东这个县委办主任当的也的确辛苦,虽然有着县委常委的名义,可实际上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差事,而且要伺候的每一位还都是不能马虎的主,更何况他还得随时在这些人当中找平衡,不能因为无意中疏远了谁或是和谁太过亲热,而引起其他领导的不快甚至是猜忌。 涂向东敲门是有讲究的,他是按照常委排名的顺序通知,虽然因为每位领导的办公室位置不同不免要跑来跑去,不过他把时间拿捏的倒是很准,所以当最后他敲开杜言的房门通知完之后,时间恰好足够杜言从办公室走到会议室还略微富裕几分钟。 杜言拿着笔本和茶杯在走廊里慢慢走着,当经过楚亦兰门前时,恰好看到楚亦兰从里面出来。 “楚县长早啊。”杜言向着楚亦兰一笑。 “杜主任早。” 虽然不想理杜言,不过楚亦兰倒也没过分,面子上的关系还是要保持的,更何况她也知道杜言不但和自己的哥哥楚亦君有些关系,即便是父亲那里对这个年轻人似乎多少也还是比较上心的。 只是这却也不能动摇楚亦兰的决心,楚亦兰有自己的野心,她不想象个花瓶似的就在平陵混过这么两年,她要做的是让每一个她任职过的地方,都能记住曾经有她这么一位女领导在那里工作过,这就需要能真正拿得出手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除了李培政,其他人已经提前到了会议室,看到杜言坐下来,纪委书记黄志国就对着他微微一笑。 杜言同样露出了个微笑,其实他对黄志国没有什么好感,当初在大青乡当镇长的时候,就是黄志国手下的纪委干部把他带走的,虽然后来换了人手,不过纪委的作风却是始终让他感到不舒服。 只不过黄志国和丁秉先最近一段时间走的很近,这倒是让杜言意外的同时又不禁琢磨,究竟丁秉先手里还藏着什么牌。 会议室房门一下,李培政的秘书小陈推门走了进来,看到只有小陈一个人,郭松林就不由眉梢一动。 小陈走到郭松林身边,对他低声汇报了几句。 “李书记刚刚有点事,会议过会儿再开。”郭松林向几个人说了一句,不过心里却是在暗暗琢磨,究竟是什么事让李培政耽误了时间呢? 会议室里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因为有楚亦兰在,所以一向最喜欢说黄段子的廖坤多少还是收敛了一下,不过就在他忍不住还是说了两个略微隐晦的段子之后,李培政神色严肃的走进了会议室。 “涂主任,你来介绍一下今天的会议日程。”李培政没有再解释自己为什么迟到,看的出来他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这倒是让会议室里为之一静。 涂向东拿出了会议议程表开始念了起来:“今天的会议日程是这样安排的,第一,关于申请修建从新区到太华的专线公路的立项问题,第二,关于引进一家大型聚氯乙烯化工厂的立项问题,还有就是关于两个人事调动的问题。” 听着涂向东的议程介绍,会议室里略微引起了一丝骚动。 “同志们,我插一句,”等涂向东说完,李培政神色严峻的开口了,他这种打破常规的首先发言,让人们意识到可能有事情发生“按照以往历年经验,小青河的汛期是在六七两个月,到了八月就应该是后汛期,但是今年情况有些特殊,根据省有关气象部门刚刚传达的通报,因为和小青河连枝的大青河上游在甘宁省的一段今天凌晨出现了罕见的溃岸现象,大青河上游的水位激增,这样一来很可能会对我们平陵的小青河产生影响,刚才市委崔书记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们立刻做好紧急准备,应对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李培政的话让在座的几个常委都不禁暗抽一口凉气,原本显得潮湿闷热的会议室里,似乎一下子变得更让人难以忍受。 “李书记,大青河溃岸的那段距离距离我们有多远?”郭松林皱着眉头问道。 “气象部门通报说,就在距离我们河西和甘宁交界不远的地段。”李培政有些无奈的摘下眼镜“同志们,我认为现在我们当前最关键的就是如何度过这次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平陵的潮期,我建议在解决当前情况之前,先暂时放一放其他的事情,防汛是当前最重要的根本工作。” “李书记说的我完全赞成,”郭松林立刻开口“现在防汛工作是重中之重,其他事情先放一放。” 李培政向郭松林点点头,其他人听到这个消息,也纷纷显得精神集中起来。 常委会前所未有的开始高效运转起来,按照之前早就安排好的程序,会议决定继续延续之前还没有撤销的平陵防汛指挥部的组织,同时很快再次确认了每个人分片包干所负责的汛段。 每个人都很认真的听着安排,同时尽量清楚自己负责的工作范围,这种时候没有人敢掉以轻心,更没人再敢搞什么使绊子下黑手的把戏,因为稍有不慎,不止是丢官,可能就得进大牢甚至掉脑袋! 杜言之前被分派负责的是从平陵县城通向新区大约四公里长的一段河堤,那里有一段沿着小青河通向新区的公路,因为有个缓弯,所以小青河的河水在在一段的流速并不很高。 因为历年来小青河虽然也有泛滥,但是因为往往在洪峰还没完全到来之前,就在与大青河的分叉地有了个很大缓冲,所以虽然每年汛情严重,可是往往有惊无险,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就不那么乐观了。 上游大青河的大面积溃岸肯定会因为夹杂大量的泥沙而导致河水水位上涨,一旦上游形成的大洪峰涌入小青河,那么这段原本水势缓慢的河弯势必会成为挡在洪峰面前的障碍! 到了那时,无法迅速流通的洪峰很可能就会形成对河堤的巨大冲击和威胁! 杜言没想到今天原本可能会与楚亦兰形成的针锋相对,却忽然变成了一场要和大自然斗争的抗洪大战,听着李培政的吩咐,再回头看看窗外那愈见阴沉的天空,杜言心里不禁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 “大致安排就是这样,”李培政大声吩咐“现在大家各自分头去准备,我只再说一句,这次的情况很突然,虽然我们之前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但是能不能抵挡住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特大洪峰,我们都不知道,现在我只希望大家尽最大的努力,平陵十几万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就拜托各位了。” 听着李培政透着求恳的话,即便是郭松林的心在这一刻也不禁微微悸动,毕竟他是土生土长平陵人,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乡受到洪水的肆虐。 杜言没有时间再说什么,他只来得及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之后就立刻出发。 天空显得愈加阴暗,杜言的心也是越来越沉重。 在前世他并不记得平陵曾经在这几年当中遇到过什么特大的水患,这让他逐渐意识到,似乎历史正在向着一个他所不熟悉的方向发展,他不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不过这个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怎么确保自己负责的那点河堤的安全。 如果是在平时,杜言要负责的这段河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因为小青河历年来水势平缓,即便是汛期也很少出现太大的问题,所以当地人很少会考虑到洪水这种百年不遇的灾害影响。 所以一个叫邱家坳村子就是直接建在河弯当中一片靠下坡的开阔地上。 杜言的车子很快开进了邱家坳,看看提前接到通知的村支书和几个干部已经赶到村口、 不等满面笑容的迎上来的邱支书开口,从车里跳下来的杜言就大声的吩咐:“邱支书,现在没有时间介绍情况了,咱们边走边说,你现在立刻紧急召集村子里骨干到大堤上集合,还有通知全村,各家派出壮劳力准备上堤!”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三章面临选择 听到的杜言的话,邱支书的脸上霎时一呆。 邱家坳几乎都是姓邱的,虽然有几户外来姓氏,可人数不多,邱支书大名叫邱连福,是个扔大街上不会有人看第二眼的普通人,虽然才四十出头,多年的劳作让他看上去比实际的年龄大上不少。 对邱支书来说,以前见过的最大的官就是镇长,如果不是因为分段抗洪包干,杜言做为包干人几次下来查看大堤情况,他和这位年轻的“县太爷”根本就没机会见面。 即便是这样,其实在邱家坳人的眼里,这位“杜主任”究竟和镇长哪个大,很多人也分不清楚。 而在一些老人眼里,眼前这个还一脸娃娃像的后生,显然和平时高高在上的镇长比不了。 “杜主任,这个,是不是要和茅镇长商量一下?”邱支书懦懦的问。 杜言一皱眉,他倒是没想到这个邱支书居然对自己的命令提出质疑,随后他就意识到,在这些普通乡民眼里,县委领导离他们实在太远了,远得也许和听到什么首都中央差不多,而能决定他们命运的,却往往是平时经常能够见到的那些当地干部。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这种现象虽然无奈却也是事实。 “立刻把茅镇长找来,这种时候他在干什么?!在家里抱老婆吗?”杜言故意用略带粗鲁的口气喝问着,因为在基层工作过,他很清楚这些乡镇干部的工作作风,什么领导风范,不行于色这些官场惯例在基层根本吃不开,最基层的干部们平时作风粗鲁开口骂街也就罢了,有时候上手打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虽然杜言不会这么干,可为了震慑住这些没见过世面的乡民,他也只能拿出当初在大青乡时的那套。 虽然见杜主任发了脾气,可邱支书倒是心里一松,这才是咱老百姓熟悉的干部嘛,那些县里的官老爷们一个个的太阴,咱看着心里不踏实也舒服。 杜言没有等茅镇长赶来,而是首先上了大堤。 看杜主任上堤了,邱支书一边吩咐人们立刻去找茅镇长,一边让其他几个干部去村里挨家挨户召集壮劳力,毕竟虽然年轻也是“县太爷”,真要是惹急了杜主任,到茅镇长那里一告状,惹得茅镇长生气折腾自己一下可就是不划算了。 大堤上这时有一些正在值班的村民正来来往往的忙活,看到这个,杜言心里稍微松了一下,虽然小青河多年来没有太大的水患,不过每到汛期,当地人们还是负责的,毕竟大堤后面就是自己的家园,虽然不太相信小青河就会在自己这段出了事,可小心为上总是好的。 见到邱支书和个年轻人上堤,一个年轻人就跑了过来。 “三伯您来了,有事啊,这谁啊?”年轻人一边用衣袖擦着脸上的汗一边问,同时顺便看了看杜言。 “没大没小的,这是县委杜主任,还不快点打招呼。”邱支书向年轻人一使眼神,接着回头向杜言露出个笑容“杜主任您别见怪,乡下孩子没怎么见过世面。” “杜主任。”年轻人微微撇撇嘴,虽然脸上不以为然,不过却是很听邱支书的话,这就是典型的基层农村,有时候上级领导在普通群众眼里的威望,远远不如村子里的长辈老人。 杜言这时却是顾不得这些,他紧皱双眉看着明显比平时的水流变得湍急许多的小青河,然后向那个年轻人一招手“拿个筒子来,快点。” 年轻人一愣然后立刻转身跑到一堆防洪器材边找了个铁桶跑了过来。 杜言让人用绳子拴着铁桶顺着河边顺了下去,当把桶拉上来时,看着里面浑浊的河水,即便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邱支书也有些脸色变了。 “这,小青河的水从没这么浑过啊,这是怎么了?”邱支书不安的小声说。 “上游大青河溃岸了,”杜言沉声说,接着他回头厉声喝问“茅镇长呢?怎么还没来?!” “我来了,杜主任,我来了!”随着一声气喘吁吁高声叫喊,一个脸色发黄中年人蹒跚着顺着临时踩出的台阶爬上了大堤,看到杜言脸色难看的望着他,茅镇长心里不由一阵打鼓“杜主任,我,我刚才打了个盹。” 看着茅镇长脸色发黄的样子,杜言倒也不好说什么,他倒是听说过之前茅镇长大病了一场这才痊愈没多久,再说按照往年的防汛经验,现在的确已经是平陵汛期警报解除的时候,甚至如果再晚两天,连县里的临时防汛指挥部都要解散了,这也的确不能全怪茅镇长。 “老茅,你已经听说了吧,”杜言神色严峻的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立刻组织群众上堤做好准备,还有要尽量把能调集起来的物资都集中起来,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 杜言说一句茅镇长就点一下头,然后看杜言没有吩咐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跑。 看到茅镇长这种做事不拘小节的态度,杜言心里倒是略微舒服了一点,都这个时候了,如果茅镇长再来个请示汇报的,杜言那就真有种想一脚把他从大堤上踹下去的冲动了。 茅镇长以前是郭松林提上来的,因为这个,茅镇长平时不是很卖杜言的账,可是在这种时候,任何私人或是小团体的利益变得微不足道。 阴沉的天空铅云密布,那种黑黑的感觉似乎整个天穹就要塌下来似的,随着一阵透着潮湿的疾风吹来,包裹着硕大雨点的急雨眼看着如一条铺天盖地的幕布般由远及近向着大堤上倾泻而来! “杜主任,壮劳力都上来了!”邱支书回头向堤下看了一眼然后对杜言大喊着,可他的声音立刻就被越来越大的雨声吞噬了。 “让大伙上堤!” 杜言一声大喊,他顺手把粘在身上又闷又热的雨衣甩到身后,然后迈开步子沿着大堤向前走着。 到了这时,邱家坳的人已经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时间不只是青壮年男人,甚至连女人都已经从家里跑出来,人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相互呼喊着,叫嚷着在大堤上奔跑忙碌。 河水变得越来越浑浊了,这让站在河堤上的人们感到不安,多年来小青河因为比较特殊的自然位置,污染程度并不严重,而这种看上去夹杂着大量淤泥,沉沙,还有各种杂物顺流而下的局面,更是从没出现过,看到这种情景,不要说没经历过的年轻人,就是一些经验丰富的老人也不由脸色发白。 看着在混沌的河水中不住沉浮,如同从水下探出头颅的怪兽似的树木的断枝残干,杜言回头对神色紧张的茅镇长说:“茅镇长,让大家立刻把准备的粗石料尽快运上大堤,必须防备河里的那些杂物可能会直接冲击堤坝。” “好,”茅镇长点点头,刚要回头吩咐,不远处的堤岸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大喊:“不好!快看!” 杜言立刻循声望去,却是发现顺着湍急的河水,河当中一条破烂倾斜的硕大木船正起伏不定的顺流而下,每当浪头卷起,已经没了船头的木船就会高高的扬起船头,同时插在已经破碎了一个大洞的船头上的大半截透着狰狞的三角钢,就如同怪兽的独角一般上下起伏,循河而下,向着大堤撞来! “小心!”杜言大喊一声向着那段河堤跑去,可是还没等他跑到,随着一声夹杂着无数喊叫和扭曲的钢铁与石头相互碰撞摩擦发出的可怕沉闷声响,一阵令人无法站稳的巨大震动,一下把杜言向大堤外甩去! “杜主任!”一直跟在杜言身边的司机发出一声变调的大喊,他伸手想要拉住杜言,却是根本够不着,看着杜言的身子向大堤下滑去,司机吓得吼了一声“救命啊!” “穷叫什么!”杜言愤怒的喊声从下面出来“拉我上去!” 到了这时司机才发现,杜言的雨衣挂在了一块探出在堤坝斜坡上的尖石角上,雨衣已经扯出了一条很大的口子,如果再撕开一点就完全扯成了两半。 司机立刻喊人手忙脚乱的把杜言拽上了堤坝,脚下刚一落地,杜言立刻向着那段被破船撞击的堤坝跑去。 “杜主任,撞堤了!”之前和邱支书打招呼的那个年轻人喊着跑了过来“您看看,那玩意镶进堤里了!” 杜言顺着年轻人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之前那条破船已经断成两截,前面一截带着三角钢的部分直直的陷进了大堤下面的石堆当中,剩下的一截则因为巨大的惯力被抛到了河堤外面的斜坡上,正随着一汹涌而来的河水来回翻滚。 “有人受伤吗?”杜言大喊着,他这时最关心的是这个。 “有一个骨折了,还有几个轻伤,”年轻人回答,接着他不由自主的说“幸亏这船不大,人又都是摔到堤里面,要不可就悬了。” “这次是走运,下次就没这么好的事了。”杜言闷闷的回了一声。 大青河上游大面积溃岸,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而溃岸导致的水位上升固然是万分紧急,更危险的是,随着溃岸夹杂在洪峰里的大量泥沙石头和各种大大小小顺流而下的杂物,才是更加可怕的威胁! 在那种将近几百万吨水流的巨大力量裹挟下,那些杂物就如同锐不可当狂虫猛进的野兽般向着下游冲来! 这样的力量谁能挡住?又用什么来挡?! 杜言心里不由想起了几年之后南方的另一场大洪水,在那次堪称近几十年来最大的洪灾中,正是那种上游溃堤时的各种夹杂裹挟,对下游的堤坝造成了更大的威胁,而这种威胁一路下来越积越多,直至终于在某个地方积累爆发! “这样不行!”杜言看着不停的从下面往堤上搬运沙包石料加固堤坝的群众,他回头向那个年轻人说“去告诉茅镇长和邱支书,让他们立刻来见我。” 年轻人转身跑开,杜言则回头向堤外那已经越来越显出阵阵狰狞,如同河底有一架正燃烧点旺的大锅般翻滚蒸腾的小青河看去。 这时的小青河早已经不是平陵人熟悉的那条曾经给当地人带来风调雨顺和安静平静的小青河,而是一只似乎已经觉醒的上古怪兽般展露出了它可怕的獠牙。 “杜主任您找我们?”茅镇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他的脸色似乎更难看了,在他旁边,已经有些失了分寸的邱支书这时只会不停的点头。 “老茅,立刻安排村里有声望的老人出面,做好把群众撤出邱家坳河围子的准备。”杜言低声吩咐,他看到茅镇长脸色一变,立刻伸手示意他不要声张“你也看到了,这只是洪峰的前锋,如果后面的来了可能就会顶不住,如果到了那时候再做准备撤离就晚了。” “可杜主任啊,这撤人的消息一传开可就动摇人心啊,如果真因为这个大伙气一散,那大堤……”茅镇长不安的低声问着。 “大堤一定要尽量保住,”杜言沉声说,他接着回头向旁边同样因为局势如此严峻变得手足无措的邱支书说“邱支书,咱们现在准备的物资抵挡不住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特大洪峰,沙包石料必须随时能供应上来,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东西我要立刻拿到手!” 邱支书满是泥水的脸上忽然一颤,他看看杜言严厉甚至是透着杀气的眼神,再回头看看河湾堤坝下面不远处的村子,稍一犹豫,忽然闷头抓起地上一把铁锹,向附近的村民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大吼:“各组当家的都给老子过来!” 有几个村民闻声跑了过来,他们并不认识杜言,除了向茅镇长打个招呼就只是看着眼睛通红的邱支书。 “你们给老子听好了,”邱支书两眼冒火的看着这些村子里小组长们“今天这大堤就是咱们邱家坳命了,保住了什么都好说,保不住就是家破人亡,现在大堤上缺材料,去别的地方运也来不及了。今天我做主,拆房子补堤!” “四伯,拆房子,那拆谁家的啊?”一个男人立刻问了一句,其他几个人也不由相互看着“四伯,咱乡下盖几间房可不容易啊,房子拆了以后怎么过啊。” 邱支书的手紧紧攥着铁锹,稍微一顿之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吼:“先拆我家的!不过我话撂这,材料是越快运到越好,等要东西的时候谁家离堤近就从谁家开始,到那时候要是有人腻味,别怪四伯我翻脸,以后也别想再在咱邱家坳呆下去,咱邱家坳不留那种只顾自己拱窝的埋汰人!” 看着邱支书狠狠的样子,几个村民组长也只能纷纷点头,当他们散去之后,邱支书回头向杜言看了一眼,然后也不说话闷哼一声提着铁锹向着堤下跑去。 “杜主任,您别在意,”茅镇长看到杜言望着邱支书的背影就低声说了一句“村里的干部都这样,火气一上来就不管是不是当着领导面了。” “茅镇长,咱们一起帮把手去吧。”杜言没有接茅镇长的话茬,而是抓起把铁锨跟着邱支书后面走去。 邱家坳里大多数都姓邱,早年间据说是因为逃荒避难,邱家的祖辈几兄弟从甘宁那边到了平陵,经过将近百多年的繁衍,邱家坳成了当地的一个大村落,虽然后来陆陆续续的也搬进来了其他一些外姓,可邱姓始终占据着压倒性的多数。 走进邱家坳的村子,杜言感觉到了明显的族群村落所特有的气氛。 不能不承认,在这种地方,上级干部的权势官威往往不如当地家族长辈的一声呵斥,可即便如此,当听说要暂时撤出村子时,还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而当杜言来到邱支书家门口时,远远的就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女人哭闹声! “邱连福你个败家的东西啊,好好的家你要拆啊,你这是不想过日子啦!”女人的哭喊声引来院子外面一群看热闹的村民,虽然见到茅镇长纷纷让开,可依旧有人呵呵笑着向里面张望。 走进院门,杜言就看到邱连福手里提着铁锹正和一个挡在房门口的女人对峙。 “你懂个屁!”邱连福对着自己老婆大喊着“要是大水来了啥都没了!那时候你还有个屁的家!” “那怎么你就非要拆自家房啊?!”女人同样不依不饶,当她看到茅镇长时,脸上先是一滞,接着就咬牙喊着“就当个破支书你就要拆自己家,那这个芝麻官也别当了,我看谁敢动我家一指头!” “你个死婆娘,你以为现在说不当就不当了?告诉你,现在撂挑子这叫临阵脱逃,轻了进大牢重了就枪毙,你是想让老子掉脑袋自己当寡妇是不是?!” 听自家男人这么一说,女人脸色就不禁一变,她有些恐慌的看向茅镇长:“茅镇长,这是真的吗,我家连福不当这个支书都不行?” 茅镇长没吱声,而是向着邱连福看了一眼。 “少废话,不想老子倒霉就让开!”邱连福脸色通红,伸手一把推开因为他之前的吓唬已经有些发傻的女人,看着自家的几间两层石基,半高虎皮墙的青砖房,随着高高的举起手里的铁锹,在女人的哭声中,他嘴里蹦出一声透着压抑的吼叫:“拆!” 雨一直在下,虽然雨水不大,可是小青河的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糕,从上游冲下来的夹杂着大量泥沙的河水已经是混沌一片,远远看去,整条小青河就如同一条不住翻滚挣扎的泥龙般在河道里肆虐汹涌。 杜言站在河堤上密切的注视着远处的河水,和他一样,河堤的各段都有人专门观察着河面上的动静,看着那浑浊的巨大水流,人们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会有个什么怪物从那泥泞浑浊的河底下露出可怕面目。 “主任,您下去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司机小声对杜言说。 “给我拿上来吧。”杜言两眼不离河面的说。 司机下了堤坝,可没过一会,他就两手空空急急的跑了上来:“主任,李书记的电话,很急!” 杜言立刻跑下堤坝,之前从村子里临时扯了条电话线出来,又也不知道从哪找了个老式电话机,虽然用起来不方便,可至少能和其他地方联系上了, “小杜,有个情况我通知你一下,”李培政一听到杜言声音立刻大声说“上游甘宁那边大约中午又出现了一次大规模的溃堤,形成的洪峰可能今天最迟明天早晨就会到咱们平陵,这次可能会更大,郜省长已经亲自赶来咱们平陵,其他人我也都已经通知到了,小杜你负责的那片是个河湾,洪峰在那里很可能会形成一个大冲击的险情,你和我说句实话,能保住吗?” 杜言略微沉吟了一下,到了这时他忽然莫名的想起了那些影视里经常会出现的一句台词。 在以前,每当听到这句台词都会给人一种做作的印象,可是现在,杜言发现自己正是面临着那种情况,而现实要比文学作品更加真实,也更加残酷。 “书记,我只能说不论成败,我与大堤共存亡。”杜言平静的说出了这句话。 这种时候,进退还能由得自己吗?! “小杜,自己小心。”李培政低声吩咐了一句。 “谢谢书记。” 从电话里听出李培政透着关心的声调,杜言心中闪过一丝暖意,李培政念旧他早知道,可这种时候能亲耳听到这声吩咐,他觉得自己以前算是没有白和李培政主宾一场。 杜言放下电话走出了帐篷,看着乌云缝隙之间透出几道光芒,他的心情却是更加沉重,虽然天气似乎渐渐放晴,可是真正的考验却正在逼近。 杜言走回帐篷,拿过桌上的地图认真看着。 整个河湾就如同一个很大的勺子,邱家坳就在这个勺子最中间的凹处,而四周的地势则是向外翘起,看到这里杜言略微寻思,随后拿起桌上的电话。 “您好,我是平陵县委常委杜言,我向找赵大队讲话。”杜言对着电话里说。 杜言找到了茅镇长和邱连福,听着他的介绍,那两个人的脸上都不由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杜主任,咱们能守住吗?”邱连福低声问,他的家已经拆了,可如果依旧没有能守住大堤,那对他来说打击就未免太大了。 “必须守住。”杜言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尽管他知道这样的话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在和大自然的斗争中,人的力量是何其渺小,而坚信所谓人定胜天或是与天斗与地斗的其乐无穷,不过是极端的浪漫主义,甚至是极端的自我膨胀罢了。 “可是万一?”茅镇长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问了出来,这段河堤里有他分片包干的一部分,如果在这段上出了问题,他也是跑不了的。 “所以要加快步伐组织准备撤离群众,”杜言声音里透出一丝果敢“记住了,不论发生什么事,群众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东西没了村子淹了都没什么,首先要保的是人!” “可杜主任,这样做万一要是让上面知道了?”茅镇长脸色有些发白的问。 他很清楚杜言的这个话,其实已经是变相的回答了之前邱连福的那个问题,一想到从上游可能会冲下来的那数以千万吨的泥沙洪流可能会瞬间吞没下面的整个村庄,茅镇长原本就不好的身子骨几乎都都快坚持不住了。 可杜言的吩咐同样让茅镇长不安,如果真出了事,这因为擅自撤离导致动摇军心大堤不保的责任,谁承担? 看到茅镇长犹豫的样子,杜言转身走进帐篷,从桌子上抓过一张纸在上面飞快的写着,然后在最后前面之后他把这张纸递给了茅镇长。 “这是我写的一个证明,证明下达命令是我一个人的决定,你们只是执行人,责任我一个人承担!” “杜主任这,这算什么?”茅镇长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些发红“事做了就做了,你一个人顶缸充大个的啊?” 听茅镇长一着急就溜出来句粗话,杜言却是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郭松林手下也有这样的干部,仔细想来人还真是奇怪。 “杜主任,我不懂你们领导那套,”邱连福接了一句,他手里依旧提着那把拆了自己房子的铁锹,这倒是似乎成了他的招牌“我让人找村子里的长辈帮着组织大家做准备,我带着人上去守大堤,守住了大家没事,守不住最多一百多斤不要了!” 杜言没再说什么,只是用力一拍邱连福的肩膀,看着邱连福带着几个骨干走上大堤,他回头向茅镇长说:“老茅你别以为劝群众撤离简单,故土难离,你必须尽快做好工作,必要时候就是用点手段都可以。还是那句话,保住人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都是屁!” 听杜主任居然也吐了粗话,茅镇长脸上不禁露出了笑容,说起来因为郭松林的缘故,之前他对杜言多少是带着应付的,可现在看到杜言这种样子,茅镇长的心思不禁有了些变化。 人在忙忙碌碌的时候往往就忘记了时间,当天终于黑下来时,站在大堤上看着堤坝上下点的偏偏火把,油灯,还有远处临时拉的大片灯泡,杜言不由又向着这是已经一片黑暗,如同纷纷张开可怕大嘴的那些浪峰望去。 除了必要几个留在村子里帮着准备村民疏散的,几乎所以的壮劳力都已经上了大堤,而大半天连续不停的搬运沙袋条石和拆下来的房梁木料,已经让一些人累得穿不过气来。 “二松你个怂货,就这点累就躺下了,把折腾你老婆那劲拿出来,少给老子装怂。”一个干部一脚踢在靠石头歇着的一个村民屁股上,他的话引来一通笑声。 “我说六哥,村子里都要撤人了,咱还在这玩命干有什么用啊。”那个村民不满的嘟囔着。 “放屁,”那个村干部抬手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撤人是为了防万一,撤人就不要家了还是怎么地?四大爷把自己家都拆了保大堤。告诉你二松,你小子要是敢事临头上拉稀掉裤裆,别怪六哥我到时候手黑!” 听着村民们熙熙攘攘的喊叫,杜言的心却是逐渐变得异常冷静下来。 他记得有个参加过多次抗洪救灾,经验丰富的干部曾经说过,守堤护坝的时候,人们的激情最容易调动起来,可也正因为这种都已经较上了劲,这种时候要想把人撤下去也是最困难的。 大堤需要守住,可是杜言也不想看到出现无谓的牺牲。 他记得很清楚,在抗击后世那场大洪水时,有一个已经决堤地段的缺口在明明已经无法抵挡之下,却有领导强制下令命令必须严防死守,在那种纯粹是政治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命令下,一大批正是风华正茂的年轻士兵们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 最终缺口依旧崩溃,那些还是孩子的士兵们白白付出了他们的生命,而电视上却从没出现他们的身影,有的只是一遍遍的赞美讴歌抗洪战役的伟大胜利。 杜言不想看到那种情景,至少不想自己的眼前出现那种惨剧。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杜言深深的吸了口气,就在这时,他看到顺着河堤下面的公路,两道汽车的灯光闪动着由远及近。 汽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黑暗中车上的人似乎在向人问路,接着车子继续先前开,在杜言所站的堤坝下面的停下。 一个人沿着堤坝缓缓爬了上来,看着那个人影,杜言不禁微微一皱双眉。 “杜主任,你在这儿啊。”楚亦兰的声音在夜色中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四章夜战 楚亦兰顺着湿滑的斜坡走上了大堤,看到站在堤坝上的杜言低头向下望着她,楚亦兰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满,不过很快就有恢复了之前的神情。 楚亦兰虽然不动声色,可杜言却很清楚这个时候楚亦兰心里肯定对自己相当的不满。 因为才调到平陵不久,对平陵的具体情况还不太了解,在防汛开始之后,李培政特意安排楚亦兰主要负责正个护堤工作的后勤保障和材料输送,而并没有给她具体负责的区段,而楚亦兰做的倒也比较不错,从汛期开始之后,她一直是一边忙着自己那一摊,一边协调调动各种物资保证小青河防汛所需。 这倒是让一些人看到,这位之前的楚副秘书长倒并不只是个摆着好看的花瓶。 现在看到楚亦兰走上大堤,杜言虽然心里清楚她来的目的,可却还是和她握了握手。 上了大堤之后,楚亦兰就不由自主的向着堤坝外的小青河看去。 虽然顺着河堤里的公路过来,她还没有这么近的仔细看过正在咆哮肆虐的小青河,看着这条和她印象中已经完全不同,就似是随时会冲破牢笼的出柙猛虎到处肆虐的小青河,楚亦兰的脸上不由微微变色。 “杜主任,前面那段洼地需要加固,再派几个人给我吧!”一个村干部冲过来,几乎是挤着从楚亦兰面前冲过去,跑到杜言跟前大声请求着。 “你看现在有多余的人吗?最多我过去帮忙!”杜言瓮声瓮气的对那个干部吼着“想办法自己解决,要你们干什么吃的!你就告诉我你干不干的了,干不了我替你上!” “嘿!”那个被骂的村干部嘴里发出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低叫,转过身从楚亦兰身边擦身而过,向着自己负责的区段跑去。 楚亦兰意外的看着杜言,在她印象中杜言虽然和那种官场老油条们不太一样,可也是个小滑头,现在看着杜言那怒气冲冲,似乎随时都会爆发的样子,楚亦兰就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楚县长,这边现在很危险,你怎么过来了?”杜言回头冲楚亦兰问道,对楚亦兰的出现他其实有些恼火,这种时候他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和人搞什么相互倾轧。 “杜主任,你负责的这段是险区,李书记派我过来支援你们。”楚亦兰说,看到杜言听到她这话后脸上露出的并不掩饰的为难神色,楚亦兰回身向远处指了指“差不多能调动的人员都调动起来了,李书记的指示是一定要确保大堤的安全。” 杜言顺着楚亦兰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远处正有一队车灯灯光顺着公路闪动而来,想来应该就是楚亦兰说的来支援队伍。 “楚县长,你们来的太及时了,过来个人,去接一下支援的同志,顺便把人员立刻分派到大堤上!”杜言吩咐一声之后脸色稍微好了些,这种时候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能帮得上忙就行,这让他对楚亦兰的看法多少有了点转变。 在杜言眼里,楚亦兰其实和其他干部没什么区别,虽然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可杜言却知道这个女人更多的是个政客,如果有谁因为楚亦兰是女人就认为可以对她另眼相看,或者是把和她之间的斗争不当回事,那最后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甚至在杜言看来,楚亦兰比郭松林更难对付,毕竟郭松林多少还知道手不能伸的太长,而楚亦兰依仗着自己雄厚的背景靠山就不顾规矩,甚至想插手新区。 只是现在,一切的矛盾在湍急汹涌的洪水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至少暂时没有人去想这些东西。 “对了楚县长,这里的情况我比较熟悉,就擅自做主安排了。”杜言又想楚亦兰打了个招呼。 “应该的,这段是你指挥,我又不熟悉情况,”楚亦兰说“还有我该干些什么,杜主任你也吩咐一下,我是来支援不是参观的。” 也许是受到四周气氛的影响,楚亦兰说话也不再象平时那样,特别是当她看到几个满身泥污的妇女用扁担挑着堆满石块的箩筐爬上大堤之后,楚亦兰甚至就觉得自己就这么站在这里多少显得有些扎眼。 看着楚亦兰的眼神,杜言略一沉吟就点点头。 “那就请楚县长你在临时指挥部负责组织安排器材运输,现在大堤需要紧急加固,确保物资能及时运上大堤是头等大事。”杜言说着,同时心里倒是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倒是没想到楚亦兰肯去干实际工作,原本以为这位楚副县长说不定会发表一番鼓励大家发扬某某精神,英勇保卫家园的讲话,如果真要那样,不用群众说怪坏,杜言说不定就第一个和她吵起来了 楚亦兰点点头,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讲什么职务排名的,而且她也已经看出,整个大堤的形势的确十分不妙,看着那似乎随时都会一个浪头就涌过来的洪水,楚亦兰第一次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对大自然的畏惧。 楚亦兰以前曾经陪着市里领导多次视察过抗洪救灾的现场,可一来以前小青河从没有过这么严峻的局面,二来那样的视察其实更多的是走过场,看到的河段固然往往选得是最牢固的,连领导接见的抗洪人员也都是可靠谨慎的,毕竟稍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在那种激烈的环境和情绪下,很可能就会有人因为情绪激动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什么让大家都尴尬的话来。 可是现在不一样,不论是四周忙碌的人群还是眼前恐怖危险的小青河,还有站在自己面前这个平时精明冷静,可如今就如同一包随时都会爆炸的火药似的年轻人,都显得那么陌生却又充满真实。 楚亦兰和杜言打了个招呼就向坡下的跑去,当她跑下斜坡回头看去时,却看到杜言正背起一个空筐让旁边的人往筐里铲土。 原本晴了没多久的天气,到了后半夜又开始下起雨来,虽然雨并不大,可是却也给正在干活的人们带来不少的麻烦。 特别是因为连续一天冷热交替的侵袭和过渡的疲惫,已经有人开始感到不适,虽然村子里的妇女用大锅熬了几锅姜汤,可到了后半夜,还是有人开始发烧感冒。 杜言的头也昏昏沉沉的,可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自己越要咬牙坚持下去,否则只要自己稍有动摇,就会影响到四周已经露出疲惫情绪的群众。 远处又是传来一阵叫喊,刚刚靠着块石头喘口气的杜言立刻站直身子望过去。 “主任,好像上游又有东西飘下来了,幸亏都挡在堤外新起的石堆外面了,”没过一会,邱连福从传来声音的方向跑过来,接着他略微压低声音说“主任,这是晚上第四次了,要是这么下去咱这堤坝够呛能扛得住啊。” 杜言点点头,进入后半夜之后,从上游飘下来的混杂着各种碎石断枝的杂物越来越多,甚至就在刚刚不久前,有一大截被连根拔起的树干,居然随着一排掀起的洪峰直接冲过堤头,落在了堤里,如果不是事先有人看到发出了警告,可能已经出现伤亡!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邱连福不是因为怕了才说这话,而是眼前的事实的确如此。 因为上游大青河的大面积溃岸造成的河水上涨已经超出了小青河历年来的最高水位,而沿途相对高出河面的两岸让小青河下来始终没有个宣泄的地方,现在看来,邱家坳的河湾这段,就成了首当其冲的靶子。 “连福,告诉留在村里的基干,现在就开始先把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其他人也做好准备,告诉大家办事的时候要稳,不要引起群众的惊慌。”杜言低声吩咐着。 “好,我知道了。”邱连福应了一声回头跑去,而看着他的背影,杜言深深的吸了一口风雨中透着潮湿的水汽。 只要真的开始动员群众撤离,势必会印象到大堤上群众的情绪,这个杜言很清楚,而一旦士气受到影响,那么整个大堤是否能够保住也就成了问题。 但是如果不撤离群众会怎么样?看着黑夜中不住的把一个个浪头掀上堤坝,似乎就要吞噬一切的小青河,再回头看看完全包围在河围子凹地里的村庄,杜言却是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出现危险之后会发生什么。 又是一波大浪袭来,随着浪尖挑起越过堤岸,浑浊的洪水瞬间向着人们头顶猛压下来! “把沙包运上来!”一个干部手拿电筒边喊边在高低不平的沙包堆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跑着,忽然他脚下停住,向下弯腰似是要看清什么,可接着突然间一个大浪拍来,随着他发出一声惊叫,他脚下的沙包在洪峰的猛拍下开始向河堤里晃动,同时大片的泥水顺着沙包缝隙堵灌而下,而他则因为这阵晃动沿着河堤直接向堤里滚了下来! “溃堤!要溃堤!快来人!” 不知道谁先发出的喊叫,随后无数的叫喊声立刻响起了起来,不论堤上堤下,人们发疯似的向着出现了险情的地段冲去,根本不管大堤会不会忽然决口,洪水会不会吞噬他们! “堵上!堵上!运沙包上来!”首先冲到地方的一个村民吼叫着先把一个装满泥土的草袋子扔进河里,接着向着身后的声嘶力竭的大喊着“都他妈抱窝呢,快上沙包啊!” “二松你充什么大个儿的,老子也没闲着!”另一个村民咬着牙面前支持着把一辆小手推车推上来,随后他不管不顾的用力一翻,装了一堆碎石的手推车被他直接扔到了河堤下面。 更多的人闻讯跑来,一个个的沙包被不断的向着河里扔去,有的人就如同之前那个村民一样,来不及卸掉手推车的石头麻袋,就刚催直接连车一起推进河里,一时间整段河堤上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呐喊声,到处都是被投下的沙包石块还有绑着重物的房檩门窗激起的片片浪头! 又是一群人赶了过来,人们逐渐形成了几道顺着河堤向下延伸的队伍,被扔到河里的沙包石头越来越多,当一群村民扛着几个硕大的柳条篱笆奔来时,立刻又是引起一直呼唤。 “让开都让开!”头前的一个人吼叫着催促着挡在路上的人,当他们冲上堤坝之后,这个村民大声指挥着“绑上的石头,越多越好!快点!” 听到命令的人们立刻手忙脚乱的给柳条篱笆绑各种重物,随着那个村民发出的一声“听我的号子,一二三,扔!”的命令,沉重的柳条篱笆沿着河堤外面倾斜的堤岸,向着碎石横生的堤坝下面扎去! “扔东西啊!”又是一声喊,立刻无数只要能用到的各种堵坝的东西,如同雨点般的向着斜插的篱笆堤岸之间的空隙里投去,很快原本还内倾斜的篱笆就因为越来越满的挤压逐渐向上竖了起来,到了后来甚至开始被挤得向外弯曲! 杜言赶到的时候,这段刚刚出现险情的堤岸已经被控制住,看着还在不住喘息,有的则是依旧机械的扛着沉重的沙袋在堤上走着的群众,杜言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命令,更不需要什么领导指示,最普通的人也会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因为他们是在保护自己的家园。 “二松你小子行,没孬!”之前指挥投篱笆的那个人走到最早冲上大堤的村民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完事了到我家喝两杯。” “小泉哥,就你老婆那抠门劲,别回头我刚出门你就跪搓板,晚上直接让你和母猪困觉去吧。”二松撇撇嘴,他的话立刻引起四周一片哄笑,在这种时候似乎如果没人说上个荤段子,就无法驱散因为堤外越来越猛烈的洪水而带来的紧张和不安。 杜言走到堤坝靠里的地方,拿着手电不住的照射,可以看到依旧有水流顺着堆砌的沙包缝隙流淌下来,不过虽然头顶上不住有堤外冲击堤坝激起的浪头泼洒下来的河水,但是刚刚用沙包堵住的地方显然已经稳定下来了。 “你过来,你叫什么?”杜言向那个带头扔篱笆的村民招招手,看到那个村民跑过来的动作和站住之后自然而然垂下的两臂,他问道“当过兵?” “报告杜主任,我叫万有泉,去年刚复员。”那个村民放松了一下呵呵笑着。 “以前在部队参加过抗洪吗?”杜言又问。 “参加过两次,立过个三等功,”万有泉略带些不好意思的回答。 “好,万有泉,你现在就是这段的小组长,你有什么经验办法的就和大家讲讲,咱们一起把大堤保住。” 杜言对万有泉说完就拿着手电筒沿着河堤继续先前走去,在他身后,是村民们一边打趣万有泉,一边催着他快点讲讲还有什么办法,而谁也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杜言的眼中闪过的一丝浓浓的忧郁。 李培政之前的通知让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如果说只有上游第一次的溃岸,杜言还多少有些把握能守住现在的堤岸,可第二次更大规模的溃岸却是让意识到了眼前局面的严重。 刚刚的险情应该只是更大洪峰来临前的先兆,一想到李培政说的最晚明天早晨大洪峰就会到达平陵,杜言的心就说不出的沉重。 “杜主任,杜主任,杜言!”一阵阵隐约的叫声从下面堤岸黑暗的斜坡上传来,杜言转头看去,见在黑暗中楚亦兰的身影远远的出现在下面。 “杜主任,县里刚来的电话。”楚亦兰终于艰难的爬上了堤坝,这时的她同样全身泥水,杜言注意到她衣服的左肩有些地方磨破了,那应该是扛东西留下来的痕迹,不过让杜言有些奇怪的是,楚亦兰有必要为了个电话,亲自上来找自己吗。 “任市长到平陵了,”楚亦兰接下来的话给了杜言解释“任市长询问了小青河具体可能会出现重大险情的地段,他吩咐不论如何必须确保大堤的安全,绝对不能让小青河在我们平陵和太华这一段出现问题。” 听了楚亦兰转述的这的确是带着任树强个性的指示,杜言只能默默点头,他知道对崔建斌任树强来说这也无可厚非,毕竟只要能确保自己辖区内不出现大规模险情就算是尽到了职责。 只是稍微聪明的人也知道,这样的指示往往不过是流于形式的一种表态,毕竟没有事固然是皆大欢喜,可假设真的出了事故,他们也算是之前监督到位了。 对任树强在这个时候还玩这些官场伎俩,杜言多少有些不齿,虽说也许是因为离得远就没有对可能面临的巨大洪灾的切身体会,所以才不能做到感同身受,可在这种时候依旧不忘耍点小手段,搞些推卸责任的把戏,这让杜言觉得任树强这个人虽说在揽权上颇有手腕,可毕竟没有什么大气。 虽然是黑暗,可楚亦兰也看出了杜言听到自己的话后,脸上那不以为然的神色,也许是因为在这种极端环境下的影响,对杜言这种有些一反常态的颜行与色,楚亦兰却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任树强来平陵表态做指示,这虽说也是应有的一个过场,只是也许真是身在其中才会感觉到某种与平时的不同,当刚刚发生险情时楚亦兰也跟着扛着装满泥沙的麻袋往大堤上运去时,她有种似乎已经有太久没有感受,似乎早就被忘怀的激动。 “主任,主任……” 茅镇长在一个村民的搀扶下爬上了大堤,看到楚亦兰他不由一愣,心头不由掠过一阵不安,同时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向杜言望去。 茅镇长虽然尽量掩饰,楚亦兰还是看出了一点端倪,这倒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茅镇长是郭松林的人,这个她早知道,只是现在看倒好像老茅杜言之间倒是有些什么猫腻了。 “什么事?”杜言却是没想那么多,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只有怎么保住邱家坳几百口的人命和堤坝。 “村里准备的差不多了,”看杜言并不避讳,茅镇长赶紧回答“就是有几个上了年纪实在不愿意走的老人,民兵们没办法用了点手段。” “只要人能走就行。”杜言点点头,虽说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可乡下人的身子骨硬朗,又都是自己族里的晚辈,稍微动点手段倒是问题不大。 “杜主任,你这是干什么?”楚亦兰有些愕然的问,她之前倒是听说村子里有人在组织村民准备转移,只是她原本以为这只是杜言为了安抚村民的办法,或者是一旦需要大量材料时,拆除房屋不至于受到村民家属的阻挠。 可现在看,杜言似乎真的要把邱家坳的村民给撤出村子,而这么干意味什么,楚亦兰是很清楚的。 “这次洪水可能会造成的破坏是出乎我们意料的,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杜言在这件事上不想对楚亦兰隐瞒,毕竟这不但关系到邱家坳几百人命,同样关系到整个平陵的抗洪救灾的安排“我已经和当地驻军部队联系了,必要时候撤出全部村民,在邱家坳这段形成一个泄洪垸。” “你,你真……”楚亦兰想要说“疯了”随即发觉失态,可她还是用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杜言“你的职责是守住大堤,如果擅自做出决定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杜言简单明了的回答。 历年来遇到大型的洪涝灾害,除非是为了保证如首都,东海或是省会等等这种大型城市和某些重要国家设施的安全,才会允许牺牲一部分村庄和土地泄洪放水,否则是不允许任何地方擅自放弃抗洪设施的。 虽然认真说起来,国家为了保护什么而泄洪举动和地方擅自泄洪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区别,但是任何人都知道,如果哪个地方领导真的做出这样的决定,那么他就恰恰成了特殊时期用来平民愤的最好祭品。 正因为这样,哪怕是宁可把整个整个村子的人都赶上大堤,也没有人敢擅自决定撤退下来,否则不论是什么理由,等待他的都是悲惨的下场。 所以所谓誓与大堤共存亡,并非全如字面上说的那么伟大光荣,其中同样包含着无奈和没有退路。 “你想过这么干的后果吗?”楚亦兰脸色发白,她没想到杜言居然抱着这么个念头,一想到到自己居然偏偏赶上和他在一起,楚亦兰就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你知道这可是要掉脑袋的吗?!” “我知道。”杜言依旧是这么句话,他这时心里想的完全不是楚亦兰说的那些话,抬手看看手表他的心不由微微有些着急。 不过他随即又对楚亦兰说:“楚县长你是来支援的,我觉得留下来也不太合适,正好我和当地的驻军部队联系过了,他们会派一部分车辆来接邱家坳的村民,你看是不是你顺便帮着迎一下。” 楚亦兰略微一愣,她知道杜言这话其实算是替她找了个离开的借口,这么一来即便将来出了问题,她也没什么责任,毕竟负责这段大堤的是杜言,可是如果自己留下来,做为常务副县长,不论当时情况如何都是要承担连带责任的。 楚亦兰这时觉得真有点摸不清眼前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说起来当她接到父亲楚平打来的电话,婉转的警告她不要过于急躁,同时提醒她要和杜言搞好关系,随后就说到了她那个化工厂选址的事情之后,当时的楚亦兰真有种火冒三丈的冲动。 她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把状告到了她父亲那里,这让她觉得又可气又好笑,可随即当她听到楚平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平陵的一些消息是从常务副省长杨伟权那边听来的时候,楚亦兰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为了一个化工厂的选址问题,杜言居然不顾规矩的把这件事捅到了杨伟权那边!这让楚亦兰立刻意识到,杜言这绝不是只为了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很显然,杜言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固然他是为了警告自己不要插手他那一亩三分地,也许其中还有着其他什么她还不明白的目的。 虽然看不到父亲的表情,可楚亦兰还是能从电话里感觉到楚平那平静如常的声音当中似乎包含着的东西。 很显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杨伟权那边似乎是向父亲施加了影响,这让楚亦兰在为杜言居然有这么复杂的关系感到意外的同时,心里充满了怒气。 可现在杜言的举动却是让她又感觉到,这个令她讨厌的家伙似乎对她没有什么恶意,至少这个时候给了她个能置身事外的机会。 楚亦兰看看站在旁边的老茅,她知道如果自己这个时候走下大堤,那么以后即便是面对老茅这种基层干部,也可能会有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这让她想脱口而出的要求留下,可多年的家庭影响让楚亦兰很快就从冲动中冷静下来。 “那我就先去接一下车。”楚亦兰咬咬牙向杜言点了点头转身向堤下走去,她能感觉到老茅从后面投过来的眼神,不过她没有回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一旦回头,会不会还能坚持离开。 “老茅,后半夜太累,让大家都惊醒点,也许是死是活就看着最后几个小时了。”杜言没有向后看,而是一直盯着漆黑可怕的河面。 “好的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称呼发生了稍微变化的老茅和杜言并肩站在河堤上看着河面,然后他忽然开口说“主任,跟你干,值。” 听着老茅这句让人琢磨的话,杜言却只是轻轻一笑,今天过后,也许一切恢复原样,也许就是自己这重活一世跻身官场最后的时光。 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楚亦兰急急的进了村子,为了不妨碍堤上的工作,她的车停在陈家坳另一边的村口,当她穿过村子时看着那些在基干民兵们的催促下,扛包握笼的向着村口走的村民,楚亦兰的心不由变得沉重起来。 因为地理原因,太华历年来没遭遇过太大的洪涝威胁,正因为这样,不论是市里还是平陵方面,虽然每年汛期来临之后并不懈怠,可很多干部对于究竟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其实却是观念淡薄。 甚至即便是当听说大青河的上游发生两次大面积溃岸时,人们虽然意识到了问题严重,可依旧对可能即将来临的灾难印象模糊,也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时,也只有真正站到了直面洪水,随时可能会被扑面而来的巨大洪峰吞噬的抗洪一线时,才能感觉到大自然愤怒时那种无法对抗的巨大破坏力和可怕的处境! 楚亦兰心里胡思乱想着,她赶到车前叫上司机,不过看到不远处几个带着孩子的老人之后,她又吩咐带上他们。 “沿着河堤公路向前开,”楚亦兰吩咐刚要把车顺着村子后面开出去的司机“我们去迎一下来支援的部队。” 汽车沿着河堤公路向前开着,一路上都能看到漆黑的堤上来回奔跑的隐约人影,楚亦兰这时的心情很复杂,虽然知道自己的决定也没有错,但是一种说不出的压抑却是让她怎么也无法让自己摆脱心头的积郁。 远处几道刺眼的灯光忽然传来,接着越来越多的灯光依序出现。 “县长,可能是部队的车。”注意到楚亦兰似是在想心事,司机小声提醒了一声。 “嗯,”楚亦兰应了一声,她从车窗探出头去,看着越来越近开来的汽车,心情略微变得好了点。 对面的一串军车在楚亦兰的示意下停了下来,看到熟悉的军绿色,车上的几个老人立刻喜悦的喊了起来。 而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一个军官时,楚亦兰先是一愣,随后心里就是不由一动。 “楚县长。”赵友勋首先认出了楚亦兰。 “赵大队,”楚亦兰心里暗暗奇怪,她原本以为这些部队应该只是杜言新区那边的当地驻军,可是看到赵友勋之后,楚亦兰的心里却是不禁多些念头,虽然对赵友勋所在的部队是什么情况并不清楚,可她却知道赵友勋是当地部队主官,现在看到赵友勋亲自带队,这让楚亦兰却是心中暗暗疑惑,杜言什么时候和当地部队的关系这么好了? 而让楚亦兰更加注意的是,她多少听说过,这个赵大队的来历不简单,杜言怎么会居然能让这个人也亲自出马? “楚县长我就不耽误了,”在听了楚亦兰的简单介绍之后,赵友勋立刻下令车队继续出发“楚县长你也知道关于部队调动的规定,这次出来的就是我们汽车班,车少人少,我得赶着过去把群众分批撤到安全地带。” 赵友勋不等楚亦兰答话,说完就一挥手,随着尖利的喇叭声响起,车队立刻向着邱家坳的方向开去。 “县长,咱们怎么办?”看到楚亦兰循着车队的方向看去,司机小声问着。 “咱们……” 楚亦兰略微犹豫,不知怎么她觉得自己似乎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远处的小青河上忽然传来一阵如从地狱深处发出的低沉而可怕的轰然闷响。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五章决堤! 当洪峰出现时,杜言正和几个干部一起商量接下来保护大堤的办法。 忽然传来的那令人感到毛骨悚然般的巨大闷响让所有人都不禁一呆,人们纷纷向大堤上望去,似乎从那漆黑的大堤后面会冒出个可怕的庞然大物。 “不好,快上堤!”邱连福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伸手抓起那把从不离手的铁锹,疯了似的向着堤上跑去,同时其他人也已经意识到可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几个人一起向着堤上奔去。 “杜主任,你等等!”一边跑一边咳嗽的茅镇长对前面的杜言喊着,他尽快急走几步然后一把抓住了杜言的肩膀“杜主任,我有话说。” “说什么,还不快上堤!”杜言没好气的想要甩开茅镇长,却没想到他的手抓的很紧没有甩开。 “主任,你留后面,万一要是有事你也好指挥大伙撤退。”茅镇长喘着粗气说,他脸色苍白说话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 “老茅,都这个时候了,我还能不上吗?”杜言按了按茅镇长攥着自己衣袖的手,他知道茅镇长这也是一番好意,可是正如他所说,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退缩,说完杜言发出一声大吼“上大堤!” 可怕的沉闷声响越来越近,就好像是恶魔的巨龙从地下钻出,这个声响惊动了所有人,从村子里跑出来的村民恐惧的向着远处高高的堤坝看着。 冲上堤坝的杜言看着远处在破晓黎明的些微亮光下不住跃起而又按下的层层黑影,那是洪峰掀起的浪尖,在这里看就好像是千万头向前狂奔猛冲的怪兽! “稳住!都稳住!”杜言对手忙脚乱的正一车车的碎石推上堤坝的村民们喊着,他看到他临时提拔起来那个小组长万有泉正手提一个油灯带着几个精壮村民托着一条条临时编织的麻绳大网在大堤上奔跑着,而更多的人则眼睛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洪峰,就如同古代战场上随时准备迎击迎面冲来敌人骑兵的战士! “来了!”一个略带尖细的声音响起,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一个和他长相依稀近似的中年男人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就在最前面的洪峰铺天盖地的迎头撞来时,那个当老子的一把把儿子揽在怀里,同时半蹲下身子用自己的后背迎向很砸过来的浪头! “清堤!”万有泉的喊声在远处响起,随着他的命令,几个精壮村民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挂着石块的麻绳大网向着堤外的石头投去。 所谓清堤,就是在可能会出现险情的地方尽量稳固之前投放下去的那些沙袋石头,因为洪峰巨大的力量,一旦这种地方的石头被浪头掀起松动,这些原本用来做为保卫大堤的材料,不论是对大堤还是堤上的人们,很可能顷刻间就变成最可怕的威胁。 杜言扛着一个麻袋向前跑着,他脚下的鞋里似乎进了什么锋利的东西,每迈出一步都刺得钻心的疼痛,不过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他也停不下来,这个时候整个大堤上已经变成了一条如下面的狂涛一样不可阻挡的洪流在翻滚汹涌。 而两股洪流就在这片堤坝上碰撞在一起! 浪头越来越大,夹杂在其中的泥沙混合着越来越多从上游冲击下来的各种杂物向着大坝冲击下来。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远处的上游漂下,随着一个巨浪,这团在空中扭曲着怪异姿势东西一下向着堤坝上冲来,一个村民根本没来得及躲闪就被这团东西砸中,随着一声喊叫向后滚下了堤坝! “快来人,四辈掉下去了!”旁边的同伴立刻大喊,当看到那个跌下堤坝的村民立刻被两个人扶起来后,这个村民才来得及回头看一眼那团看不出是什么的鬼东西,随即他脸色一变抬腿踢了一脚,那是一头已经被泡得臃肿不堪几乎认不出来的死猪。 这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亮,不过形势却是越来越糟,看着滚滚而来的洪水,杜言紧咬嘴唇,他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可是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如果稍有犹豫,后果就不堪设想。 忽然,似乎下面疯狂汹涌的可怕波涛略微一缓,借着,随着大堤上响起的阵阵惊恐喊叫,杜言顺着人们的手势看去,他看到了一直以来最不希望看到的东西! 一整片由几棵大树的根系连结在一起,所以才一直没有解体的溃岸残骸,以一种缓慢,却明显无法阻挡的气势顺着河流漂了下来,正是因为这一大片泥沙树干的阻挡,前面的水流才略微一顿,可在这堆残骸的后面,更大的浪头正铺天盖地而来! 是时候了,杜言心里晃过这个念头,他意识到自己所要面临的最大的危机已经到来,他扔下肩头的麻袋,沿着河堤奔跑起来。 “注意安全!注意安全!”杜言一边跑一边向经过的人大声喊着。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弯腰蹲身,有的则用力抓住身边能固定住身子的东西,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那扑来的怪物。 先是撞击到河堤下的碎石和支起的篱笆,接着继续向前翻滚,在那瞬间的一刻,巨大沉闷的声响甚至压过了四周所有的声音,以至有的人觉得在那一瞬间耳边居然是很安静的。 随即,站在堤坝下面的人就看到堤坝半高的地方好像充足气之后又立刻憋下去的气球,先是向外一鼓,接着向里面塌去。 然后,大股大股的洪水顷刻间从堤坝挤压裂开的缝隙间喷薄而出! “溃堤!”吼声响起,堤坝上立刻喊声震天! 洪水顺着被冲开的口子向着村里汹涌而来,而冲上去的村民们则用能用到的一切向着被冲开的口子扔去! 石头,木料,门窗,甚至家具!只要能投下的东西都被扔了下去,可是缺口却依旧在扩大,甚至缺口当中原来还勉强能支撑的地方也开始随着洪水松散瓦解! “上人!”邱连福发出了一声沉沉的怒吼,他甩掉外衣,光着膀子对四周的人喊着“今天堵住了我请喝酒!堵不住大家就都撂这儿了!豁出去了!” 随着他伸出两条手臂,邱家坳的村民们纷纷用手臂结在一起,一群人向着缺口冲了上去! 人们在洪水中挣扎,呐喊,一条条的胳膊紧紧结在一起,每当有人因为力竭就要坠下时,旁边的人会用力把他拽起来。 而同时在堤坝上,人们依旧不停的向缺口里投着各种东西,试图堵上缺口。 但是洪水是可怕的,大自然的力量更是无法对抗的,被巨大的力量不停冲击,邱连福已经感到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没,他张开嘴想吸口气,却是立刻被浑浊的泥水灌得不住咳嗽,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时,远处一道道闪动的灯光刺进了他已经生疼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首先发出的欢呼,接着欢呼声在大堤上此起彼伏! 两辆军车沿着已经快要被洪水淹没的堤边公路逆水开来,车子还没停稳,赵友勋已经从前面的车里跳了下来。 他几步冲上大堤,顾不得和那些看到他之后发出喜悦呐喊甚至哭出声来村民打招呼,而是先是冲到缺口前向下观察,当他看到下面围拢起来紧紧堵在缺口后的村民时,赵友勋转身向旁边的村民大声问道:“你们这谁主事?” “报告首长,是我!”万有泉大声回应。 “叫上你的人,和我一起把车推上堤坝!”赵友勋一个多余的字都不说,他快步冲下大堤,随后对车里的司机命令“把好方向盘,上堤!” 虽然不知道赵友勋要干什么,但是服从权威的本性在这时却是起到了作用,更何况多年来部队在群众中建立起来的威望已经让人们更愿意相信军人在这一刻时所起的作用。 在一阵阵的呼唤声中,军车几乎是推着上了大堤,随后在赵友勋的指挥下,群众推着汽车向着缺口慢慢移去。 “大队长,毁坏军车是受处分的!”司机不安的对赵友勋说。 “放屁,人都没了要车有什么用!”赵友勋张嘴骂了一句,同时心里却是暗暗想,如果杜言这里出了事,真不知道怎么向妹妹交代啊。 随着一声整齐的呐喊,庞大的军车直接向着缺口栽去,随着溅起的一个巨大浪花,正在向着村子里倾泻的洪水立刻缓下! 大堤上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同时更多的沙袋石头雨点般向着倾斜的堵在缺口里的军车缝隙间投去。 “杜言在哪?”到了这时赵友勋才大声问。 “杜主任在对面。”万有泉指着缺口对面人影绰绰的地方。 “给我立刻找到他。”赵友勋再次跑下大堤,淌着浑浊的泥水向对面走去。 赵友勋很快就找到了杜言,看着一身泥泞,甚至如果不是别人喊了一声根本就认不出来的杜言,赵友勋先是呵呵一笑,随即神色严峻的一把拉着杜言向旁边走去。 “你别和我说别的,先听我说,”赵友勋压低声音“刚才我先去村子疏散村民了,现在都已经撤的差不多。我告诉你,这次洪水可能比你想的还要厉害,”说到这儿,赵友勋的声音变得更低“有消息说有关领导已经做出必要时候牺牲局部保大局的指示,你要有个心里准备。” 听了赵友勋的话,杜言心里一跳,他知道会做出这种指示的,肯定是更高层的人物,而且也不能不承认,做出这样的决定其实也无可厚非,毕竟从大局上讲,这样的牺牲也是无奈之举。 “你准备怎么办?”赵友勋又问了一句。 “赵哥,我就是个县里小干部,”杜言看着赵友勋“说我不顾大局也好,目光短浅也好,我要保证的是邱家坳几百村民的安全和后面新区的安全,其他的让领导们去考虑。” “你可想好了,这不是闹着玩的。”赵友勋再次叮嘱了一句,看到杜言默默点头,赵友勋忽然咂了咂嘴“我也奇怪了,我妹妹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赵哥,也许小云就是因为我没那种出息才看上我的,”杜言呵呵一笑,心里却是暗想“如果你知道你妹妹当初是因为怎么回事才和我搅合到一起的,估计你立刻就把我扔下堤去了。” “那你做好准备吧,”赵友勋回头看了看小青河“小青河这次是真火了。” 杜言点点头,原本内地诸省的植被困乏就是个巨大的威胁,而多年来没有节制的砍伐更是助纣为虐的增加了这恶劣的环境,到了如今一下子就受到了大自然的疯狂报复。 “对了,”赵友勋忽然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杜言“你们那位楚副县长是怎么回事?我在半路上遇到她了,她原来是要走的吧。可怎么又回来了?” “楚亦兰又回来了?”杜言有些奇怪的问。 “你不知道?”赵友勋斜楞着眼神看着杜言“她跟在我车队后面又回村子了,还帮着疏散群众,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听了赵友勋的话,杜言先是有些觉得奇怪,随后脸上露出个笑容:“没事,人就是这样,遇到事了才问问自己该怎么办。” 楚亦兰拖着疲惫的身子在村子的街道上缓缓走着,这时候整个邱家坳已经空空荡荡。 村民们开始还有不太愿意撤离的,虽说干部们已经不止一次的解释离开的不远,最多是撤到附近的高地上以防万一,可是很多人依旧想再等等看看。 可是当赵友勋的车队进了村子之后,村民们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因为毕竟如果不是真出了大事,部队是轻易不会出动的。 楚亦兰最终没有离开,她跟在赵友勋的车队后面进了村子,然后就和村里的干部一起组织群众撤离。 看着那些干部先是急赤白脸,随后干脆有的就强拉硬拽的把一些很顽固的村民拖上开车,楚亦兰开始是想阻止的,可后来就没了这种念头。 到了这种时候楚亦兰已经意识到在机关里的那套,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是行不通的,特别是随着溃堤之后第一拨虽然不大,却颇为令人惊心动魄的洪水冲进村子之后,楚亦兰才终于明白了杜言之前的那一番苦心。 在楚亦兰的印象里,每当出现危险灾难时,领导们下达的命令总是“要确保国家财产和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这几乎已经成了多年来各级领导指示的官样文章,甚至就是她自己也曾经写过这种八股式的通稿。 国家财产似乎永远优先于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只要保住了国家财产,就算是完成了领导下达的任务…… 但是现在,楚亦兰却发现杜言偏偏打破了这个多年来的官场惯例,似乎在杜言眼里,没有什么比人更重要,更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为了这个,他甚至连自己的前途都可以不要。 “这个小流氓。”楚亦兰嘴里不经意的念叨了一句,随后一阵凉风吹过,却是让她感到头说不出来的有些发疼。 着凉了?楚亦兰心里寻思着,她挣扎着向着村口走去,脚下的泥泞没踩一步似乎就要陷进去似的,走起来显得是那么吃力。 杜言的临时指挥部设在村子和大坝中间的一处木架空屋的前面,那屋子原本是村民放牛的地方,几个硕大的木头料槽横在角落,看在楚亦兰眼里,这些料槽却是让她想起了自己家里舒适的大床。 楚亦兰还从没这么想念过自家的那张大床呢。 稍微躺一会儿,就一会儿。楚亦兰这么想着,她迷迷糊糊走到靠墙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很大的料槽前,然后转身靠在边上,稍一用力坐上料槽,随即一头倒进去闭上了眼睛。 杜言是被胸口一阵憋闷弄醒的,他觉得很不舒服,或者说是被压得有些太难受了。 连续一天一夜的高度紧张让他真的有些顶不住了,趁着洪水略微减缓,在茅镇长和邱连福的一再催促下,他到了后面暂时先休息一下。 杜言选了个最大的料槽躺进去,然后不出一分钟就进入了梦乡,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胸口上传来的一阵说不出的闷压弄醒了。 杜言觉得眼皮好重,不过他还是艰难的睁开眼睛,然后他就看到一头沾满泥土的头发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喂,醒醒,到别的地方睡去,”杜言抬手推了推趴在身上睡得很死这个人,可是这个人显然也困得够呛,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呓嘤的哼声之后,却是把身子来回蹭了蹭,依旧没有醒来。 不过这么一蹭,杜言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妙了。 因为是夏天,淡薄的衣服让胸前那一片软软的摩擦更是明显,而压在他身上的这具略显炙热却异常轻盈的身体,也和五大三粗的男人有着明显的差异。 杜言缓缓的探出手掀起覆在那张脸上的头发,当看到楚亦兰透着不正常红晕脸颊时,杜言先是一愣,随后心里暗暗叫了声“糟糕。” 从异常发热的身体和脸上的红晕,杜言知道楚亦兰显然是病了。 其实不要说是楚亦兰这种长期在机关里的都市女性,就是那些身强力壮的村民,也已经有人因为身体不适而不得不撤下大堤。 只是现在看着楚亦兰那半睡半昏的样子,杜言却是有些为难。 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能让旁人看到的,否则不要说会在平陵太华甚至河西省引起什么轰动,就是还在不远处的赵友勋,就够杜言喝一壶的! 不愿意自己妹妹和杜言混在一起是一回事,可看到杜言和别的女人有瓜葛就又是一回事,这从刚才赵友勋就对楚亦兰的再次返回似乎有了些怀疑就能看出来。 “楚县长,楚县长。”杜言低声呼着,他希望楚亦兰能立刻清醒过来,虽然这样未免会两个人都陷入尴尬,可至少比让旁人看到好的多。 谁这么讨厌,感到头疼得似是要裂开的楚亦兰扭动了一下脖子,让自己趴得更加舒服一点,说起来还是自家的大床舒服,虽然身上很疼,而且还有些冷,可身子下的大床却是异常温暖。 又是一阵隐约的呼唤声在耳边响起,楚亦兰终于慢慢清醒过来,她伸出手按着身下似乎微微晃动的大床,不过当她艰难的睁开眼睛后,她漂亮的小嘴不禁一下张开! 看到楚亦兰这样子,杜言第一个反应就是“绝不能让她叫出来!” 于是他想也没想,伸手一把按在了楚亦兰的嘴唇上! 楚亦兰立刻被杜言这个动作吓到了,她一时间不知所措的看着杜言,可随即她就清醒过来用力挣扎。 “安静点,别乱动,”杜言低声呵斥着,女人这个时候大多冲动不冷静,这要是让她一嚷起来,大家可就都要倒霉了。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棚子外面传来。 楚亦兰的脸色不禁大变,她身子一直就要起来,却被已经提前猜到她要干什么的杜言用另一只手一把揽住纤腰,硬生生拉回到了怀里。 “别出声。” 杜言对霎时脸色大变的楚亦兰低声说,这种时候女人的脑子总是不好使,杜言都可以想象到如果自己稍微手慢一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和楚亦兰一样,杜言选这个料槽当床一来是因为够大躺着舒服,二来也是因为位置偏僻不会受到打扰,这说起来原本是件好事,可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种样子。 外面的几个人显然是刚从堤上轮换下来休息的,所以几个村民就只是坐在外面抽烟闲聊,只是这么一来,里面的两个人却是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被人听到。 楚亦兰暗暗咬着牙,她没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太累又有些身体难受,她怎么也不会糊里糊涂的连料槽里有个人都没注意,现在她整个人趴伏在杜言的身上,因为怕被外面的人看到,还不得不尽量压低身子,和这个小流氓紧贴在一起。 因为刚才用力过猛,楚亦兰的身子落下时脑袋重重的垂下,杜言捂住她嘴的手背就直接碰到了自己的嘴唇,这面一来,两个人的脸完全就只隔着杜言的手紧挨在一起,看着近在眼前的杜言脸上透着古怪的神色,楚亦兰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感觉到楚亦兰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杜言揽在楚亦兰后腰的手原本刚一松开,却感觉到楚亦兰身子一动,立刻不由自主的微微用力,再次把她揽进怀里。 两个人的胸腹立刻紧贴在一起,原本夏天单薄的衣服更因为潮湿紧紧粘在身上,一时间炙热的气息把两具身体包裹在一起。 楚亦兰脸上出现了一丝汗水,她能感觉到从身下男人的身上传来的那种令她不安的热度,更糟糕的是,当她为了要避开这种尴尬微微扭动身子时,却似是引起了身下的男人另一种更认她尴尬甚至畏惧的反应。 杜言的双腿微微分开,这样一来原本完全伏在他身上的楚亦兰的下半身就卧在了料槽里。 这原本是杜言为了让楚亦兰的身子更低些,不要被外面的人看到,可是随着楚亦兰的扭动,从身下传来的那种透着热气的诱人感觉,不由令杜言的身体变得敏感起来。 楚亦兰也立刻感觉到了某种令她害怕的变化,她马上停下来动也不敢动,可这么一来,她柔软的小腹立刻感觉到了某个可怕东西的存在! 即便是还没有过男朋友,可楚亦兰毕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她立刻就知道了顶在她小腹下的东西是什么! 楚亦兰大睁着眼睛愕然的看着杜言,她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在这时候起了这种坏心思,一时间她脸上通红,身子颤抖,眼中先是愤怒接着就露出了说不出的委屈和悲愤。 看到楚亦兰眼中的神情,杜言心中真是既内疚又冤枉。 换成任何男人,怀里搂着楚亦兰这么个美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更何况刚才她那一通扭动的杀伤力更是她绝对想象不到的,如果那样还没有什么反应,就该轮到杜言为自己担心了。 “叔儿,你说这大堤能守住吗?”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这时传来。 “看老天爷是不是开恩了,”一个透着无奈的声音发出声叹息“柱子你挺好了,真要是不对劲就立刻跑,你小子是单传,出了含糊就对不起你们老鞠家了,知道不。” “老叔你不知道了吧,柱子别看小,心思早有了,昨天晚上他盯着楚县长屁股蛋儿那德行,就快把眼珠子贴人家那两块肉上了。” 一个村民的话立刻引来一阵大笑,接着一帮人就开始议论起楚亦兰来。 怎么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原本和杜言大眼瞪小眼的楚亦兰脸上刹那间涨得通红。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些村民居然敢在背后这么编排自己,听着那越来越不像话的议论,楚亦兰不禁心头怒火丛生。 村民们终于收拾东西起身离开,可认楚亦兰愤怒的是,杜言这时居然开始不老实起来。 她感到杜言的手虽然从她嘴上移开,可是居然向两人身子中间挪去,这让楚亦兰心中大怒,就在她要不顾一切站起来时,杜言紧揽在她后背上的手忽然一紧。 “别动。” 杜言低呵一声,他的脸侧向一边,耳朵紧贴在料槽上。 随后杜言忽然神色一变,就在这时,楚亦兰也听到了一阵从没听到过的沉闷轰鸣隐隐传来。 杜言不顾一切的抱着楚亦兰直接坐了起来,他身子一侧把楚亦兰向旁边一推,跳出料槽向外奔去! 远远看着,都能感觉到整个大堤正在不停的颤抖! “回去!” 杜言回头向刚到屋门口的楚亦兰嘶吼一声。 然后,伴着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他看到楚亦兰望着他的背后的眼中露出的骇然神情! 大堤溃坝了! 倾刻间,决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从之前被堵上的缺口倾泄而下! 大自然可怕的力量在这一刻完全展现了出来,在成千上万吨巨浪洪水的面前,没有任何力量能与之抗衡! 杜言刚刚转身奔到楚亦兰面前,洪水已经涌来! “杜言!” 楚亦兰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叫,就被杜言猛推进了屋里,随后洪水瞬间吞噬了整个屋子!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六章失踪之后 杜言扑向楚亦兰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大水把自己先前挤压的那种巨大冲力! 他几乎是整个人飞起来把楚亦兰扑进了那个硕大的料槽里,身子撞在一起的疼痛感还没来得及感觉到,身后的洪水已经瞬间把整间空架屋一下掀了起来! 料槽在水中飞快的打转,被洪水已经完全摧毁的空屋的残害抛得四面横飞,杜言紧紧压在楚亦兰身上把头埋得低低的,四周是一片惊涛骇浪,随着楚亦兰的惊呼,杜言先是觉得头上一暗,随即伴着后背上传来的一阵剧痛,他瞬间昏了过去! 邱家坳大堤决口的消息传到县里的时候,李培政正带着人在视察县城里小青河沿岸。 当听到消息时,李培政脸色立变,他急急的带着人返回县委大院,刚到院门口,就遇到了正指挥几辆装满各种抗洪物资车辆的郭松林,正指挥着车队要赶往邱家坳,李培政立刻走上去和郭松林商量着对策。 郭松林脸色阴沉,他听到消息比李培政早,所以已经提前派人去邱家坳支援,只是现在看着李培政,他在等着李培政开口。 “杜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培政狠狠的说,在这种时候责任是谁也无法摆脱的,在谁那里出事,就由谁负责“我现在亲自到邱家坳去,老郭这边的情况你就多费心了。” 郭松林默默点点头,他为人性格略显阴沉,和任树强不同,即便的确已经占了上风也不会立刻表现出来。 李培政这时已经来不及去想郭松林在琢磨什么,他心急火燎的钻进汽车,指挥着车队向邱家坳开去。 一路上李培政紧皱双眉,等他只剩下他一人时,他开始琢磨这件事可能会带来的影响。 事实上不论是李培政还是郭松林心里都很清楚,邱家坳出现险情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自从上游的大青河河段发生大面积溃岸之后,为了确保甘宁省省会宁城的安全,按照上级指示,沿途的两个水库已经奉命泄洪放水。 正因为这个,在头天的电话里李培政才会暗示杜言自己小心,其实在说这句话时,李培政的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当初分派留守河段是他给杜言分派的,现在想来,他这么做无疑等于是亲手断送了杜言的前程。 邱家坳地势低洼,如同一个小盆,这点至少还人不至于担心决堤的洪水会立刻向着县城的冲来,可是这么一来邱家坳几百村民的安全却成了最为令人担心的事,一想到大堤决口之后会出现的伤亡,李培政甚至觉得头皮发麻。 “别说别人,也许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也当到头了,”李培政心里暗暗苦笑,其实当听说上游放水泄洪之后,他和郭松林就都已经知道他们可能躲不过这一劫了,只是在骤然听到决堤的消息时他们还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李培政不禁开始为自己以后的命运担心起来。 不过即便担心也没有用处,李培政告诉自己必须尽快冷静,也许很快自己就要面临一个灾难之后,无数人家破人亡的可怕情景了。 “小陈,你们记住了,一会儿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冲动,”李培政忽然对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上的秘书小陈和司机吩咐着“还有通知一起跟过来的县公安局同志,如果一会有群众出现过激行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谁要是因为不冷静造成与群众的冲突激发更大事件,就要负政治责任!” “书记,要不您先别过去了,”小陈有些担忧的说“我去,我替您去。” 看着小陈急急的样子,李培政脸颊微微扯动,露出个艰难的苦笑“这个时候我这个县委书记不出头,怎么行啊。” “郭县长呢,郭县长为什么不来?”小陈有些激动了,他甚至不顾忌讳的直接叫出了郭松林的名字“为什么这种事就一定得是您去,郭县长怎么就躲在后面。” “小陈,注意你的态度!”李培政低呵一声,小陈和司机都跟了他也快两年了,可以说是真正的自己人,只是即便这样李培政也不能纵容秘书直接说出这种旁人听了会把抓住把柄的话,可看着小陈脸上委屈的样子,李培政叹了口气“郭县长有他的工作,我是书记,这种时候书记不出头怎么行呢。” 国内特有的政治环境造成的特殊政治体系,让各级党的领导不但拥有着实际的权力,也变成了党的代表甚至化身,正因为这样,面对忽然到来的灾难,做为带头人的书记也就相应的承担起了比纯粹的行政长官更加巨大的责任。 如今邱家坳决堤了,李培政甚至不用想都能猜到可能会出现的可怕情景,正因为这个他在之前已经命令跟随而来的县公安局的干警把随身携带的武器保管好,而这时更是吩咐秘书要强调控制情绪,避免与情绪激动的村民发生更大的冲突。 失去家人和家园的群众是没有理智甚至是可怕的,即将面对的,也绝不是宣传当中那种感人肺腑的情景,搞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 想到这些李培政原本已经满头大汗的额头上又是溢出了汗珠,当车队沿着泥泞的土路攀上一片陡坡时,前面开道的一辆警车忽然连续响起了尖利的喇叭声。 李培政立刻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他一声招呼不等车子停稳就跳了下来,在小陈磕磕绊绊搀扶下,他踩着没到脚面的淤泥向着坡顶爬去。 登上坡顶,李培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一大群全身污泥,根本看不出面目,甚至分不清男女的群众正缓缓的向着坡上走来,他们脚下蹒跚,很多人都需要别人搀扶,除了其中一小部分人手里提包握笼的带着东西,大多数人两手空空,而在他们后面,几个只能依稀辨认出身上军装的士兵,正在人群外围一边走,一边维持着秩序。 小陈向前一步想要挡在李培政面前,却被李培政一把抓住胳膊慢慢推到一边“李书记……” “我是平陵县委书记。”李培政一字一句的说,他知道到了这时是自己必须面对的,不论如何,他被赋予了县委书记的权力,那么现在就是他该负起责任的时候。 一个全身湿泥的人手里提着把铁锹跑了过来,立刻有干警伸手要挡住他,却是被那个人一声怒吼给镇住了:“放老子过去,我是邱家坳党支部书记邱连福!” 干警露出不信的神色,但是李培政这时已经走了过来,虽然对邱连福不认识,可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能躲在后面。 “我是平陵县委书记李培政!” “李书记,我是邱家坳党支部书记邱连福,”邱连福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警察来到李培政面前,他当然认识李培政,不过当他想要继续说什么时,却是忽然鼻子一酸,伸出沾满泥污的大手捂住嘴巴哽咽起来“李书记,我们,我们邱家坳……” “连福同志你的心情我们都理解,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我们带来了救灾物资会安置大伙的,你先告诉我伤亡情况怎么样。”问到这里李培政觉得自己的声音在微微颤抖,他对即将听到的可怕数字感到从心里畏惧。 “伤了不少人,有些是重伤要赶紧想办法,”邱连福哽咽着说“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赶快说!”李培政的脸色涨红,如果不是看邱连福这个样子,他早就发脾气了。 “还有杜主任和楚副县长失踪了,李书记,我们真的派人找了啊,可到现在还没找到,李书记你快派人去找杜主任他们吧。” “什么?”李培政一愣,到了这时他才忽然想起,似乎楚亦兰头天晚上是到这里来支援的,随后就没听说她的消息,说起来在李培政想来,楚亦兰最多也就是过来做做样子,留下支援队伍之后就会离开。 可现在听邱连福说,楚亦兰不但整夜没走,甚至还失踪了,这让李培政不禁大吃一惊! 可他虽然心里震惊却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现在是面对刚刚受灾的群众,如果表现出对一个干部太过关心,会引起很坏影响。 “连福同志,告诉我你们邱家坳出现了多少例死亡,我要你以一个党员的身份和我说实话。”李培政脸色铁青的问,他知道下面的干部都喜欢报喜不报忧,其实他自己也这么干过,可现在形势不同,现在看邱连福一直没说死亡人数,这让他在暗暗心惊之余已经最好了最坏的准备。 “没有,李书记,除了重伤的没死人。”邱连福说完之后忽然一把抓住李培政的手,力气大得让李培政不禁哼了一声“李书记你快派人去找杜主任他们啊,再晚就真危险了!” “没死人?真的没死人?”李培政难以置信的追问着,可随即也发现这么问不妥当,他压低声音对邱连福问道“连福同志,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用我的党性担保,”邱连福脸上露出了不快,可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对“是真的李书记,幸亏杜主任提前把村子里所有的老人孩子都先撤到安全的地方了,然后他让所有参加护堤的村民都不许在洼地里呆着,以防万一,不过还是有几个小子不听话,结果受伤了,不过伤的倒也不重。只是杜主任和楚县长他们麻烦了。” “小杜,杜主任怎么样了?”到了现在李培政才开口问道。 “杜主任在堤上呆了一天一夜,太累了就歇一下,正好赶上大堤决口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楚县长,有人看到她之前还帮着疏散村子里的人,后来也不知道哪去了。”邱连福一边说一边不安的看着李培政。 “李书记,李书记。”一个虚弱的喘息声音从人群里传来,李培政循声看去,却看到了被两个村民抬着的茅镇长。 李培政立刻眉头一皱,他知道茅镇长是郭松林的铁杆,多少次在党委会上支持郭松林,虽然看到老茅似乎脸色难看,可看他居然让村民抬着,他原本就火急火燎的心里,立刻升起一团怒火。 “老茅,你倒是挺舒服,让群众抬着走,真当自己是官老爷了?”李培政压低声音问着。 “李书记,茅镇长受伤了,”邱连福赶紧解释“茅镇长救村里孩子的时候被杠子砸了,大伙是主动抬他的。” “哦?” 李培政微微一愕,他倒是没想到茅镇长居然会因为救人而受伤,就在他刚要开口时,茅镇长却是急急的说:“李书记,你快派人找楚县长杜主任他们去吧,部队上的同志去找了,可一直没消息啊。” “好的老茅,这些你都别担心了,放心养伤,我这就派人去找小杜他们。”李培政安慰着因为说了几句话就不住咳嗽的茅镇长,他倒是真没想到茅镇长居然这么为杜言的安危担心。 说话间,救援队伍已经和邱家坳的村民会和在一起,随着几个士兵跑过来,一个少尉来到李培政面前立正行礼:“报告李书记,我们奉大队长的命令护送邱家坳群众。” “谢谢部队上的同志了。”李培政立刻伸出手和这个少尉紧紧握在一起,部队和地方原本就各有系统,而到现在为止,虽然李培政知道有部队已经开始行动帮助地方抗洪救灾,可据他所知迄今为止还没有那支部队进入平陵。 这么想来,李培政已经可以肯定,这些军人是来帮杜言的。 “李书记,我们大队长正带人在附近寻找杜主任他们。”少尉向李培政报告着。 “我去看看,小陈叫上能抽出来的人都跟着我走。”到了这时李培政才终于露出心里的焦急。 杜言是李培政过去的秘书,这个平陵官场人尽皆知,而楚亦兰更是来历不凡背景深厚,这两个人却是双双在邱家坳决堤的时候失踪,这个消息,顷刻间在平陵传开! 当听说儿子出事后,桑淑兰几乎立刻晕倒,杜振海虽然还算镇定,可送消息来的涂向东却是发现杜振海扶着妻子的手却是不住颤抖。 杜振海夫妻被立刻请到了县委大院,在看到他们时,不论是不是熟悉的干部都走上来慰问一番,这个时候不管这样做究竟都各自包含什么样的心思,平陵县委大院里却是难得的出现了一幅态度惊人一致的情景。 接近中午的时候,已经听到消息的崔建斌和任树强分别打来了电话,甚至连张文亮也让自己的秘书询问了一下情况,而接电话的郭松林的回答,却是始终那几个字“还没找到。” 让很多人为之动情的是,邱连福在大致安排好了村民之后赶到了县委大院,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汉子,当着大群旁人的面,向着杜振海夫妻一下跪倒,然后就是“砰砰砰”的磕头! 桑淑兰失声痛哭,杜振海用力拽起邱连福,他的嘴角不住颤抖,却是狠狠的说:“这算什么?这算什么?杜言他就是干这个的!救人他就应该,邱支书你这么干就是骂杜言了!” “杜师傅,我们村里有人跟着部队去找杜主任他们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们,现在我得回去了。”邱连福点点头转身就走,没走出几步他又回过身对杜振海夫妻说“杜师傅你们放心,找不到杜主任我们不停手!” 中午,一个电话惊动了整个平陵县委大远。 电话是从太华打来的,但是当接电话的涂向东听到对方声调平淡的自报是省政府干部“姓廖”时,涂向东立刻意识到了对方是谁。 “廖处您好,请问是郜省长有什么指示吗?”涂向东一边赶紧打着应付,一边暗示身边的人立刻去叫留守县委的郭松林。 “涂主任是吧,”廖秘书声调平淡“是这样的,郜省长听说平陵的楚县长和杜主任在抢险救灾的时候出现了意外,郜省长让我问一下,是不是需要什么帮助。郜省长已经和省军区的主要领导打了招呼,如果必要,省军区可以安排人员一起寻找失踪人员。” “廖处,谢谢郜省长的关心,”涂向东身子微颤,郜克居然会亲自过问,这是不论他还是其他人都没有想到的,虽然猜到郜克真正关心的可能只是楚亦兰的安危,可至少杜言的名字也已经留在了郜克的心上。如果小杜主任这次真的能遇难成祥,那将来的前程说不定就是不可限量了。 可随即涂向东心里暗暗心惊,甚至额头上的汗珠都流了下来! 因为他立刻想到,如果楚大小姐出了事呢?那搞不好可能就是整个平陵都要被闹个底朝天了。 郭松林没有赶上接廖秘书的电话,当他赶到时,看到的是涂向东正看着电话出神。 虽然心里恼火,可郭松林也不好责备涂向东,毕竟主动权在人家那边,不过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时,桌上的电话再次响起。 涂向东本能的一把抓起了话筒,这个时候电话铃声每响一次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随即郭松林就发现涂向东神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在说了句“请等一下”之后涂向东捂住话筒,低声对郭松林说:“是省常务副省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对方自称是杨省长的秘书。” 郭松林脸上肌肉微微一抽,他真没想到自己这小县城居然一天只能先后接到省府两位大佬的电话,到了这时,郭松林已经猜到,杨伟权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肯定也是为了楚亦兰和杜言的事。 郭松林接过电话谨慎的应了一声,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自称姓刘的副省长办公室主任,在大体询问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后,先是以杨伟权的名义指示尽最大努力要找到失踪人员,随后在电话要结束时,却是又说了一句“杨省长对杜主任很关心,吩咐我转告平陵的李书记和郭县长,拜托上心了。” 听到这句话,郭松林的心立刻一抽! 杜言!杨伟权让人打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居然是为了杜言! 郭松林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样,虽然杜言有些背景他是知道,更何况最近还在郜克面前露了脸,可他却从没有真正的把杜言看成是有什么大来头。 毕竟杜言是土生土长的平陵人,他的父母这时候还在休息室里等消息呢,那就是一对普通工人。 而杜言之所以能成为这个县委常委,也不过是因为之前抓住机会,发表了几篇受到了上面关注的文章。 这些郭松林都是知道的,可现在听到杨伟权的秘书居然为了杜言而不是楚亦兰打来电话,这让郭松林不禁暗抽一口凉气。 什么时候小小平陵居然养了这么几条深水大鱼? 看着窗外忽晴忽阴的天空,郭松林心里不由涌起一阵复杂思绪。 头顶的炙晒令人头晕目眩,楚亦兰微睁双眼,随即被一阵泥土味呛得一阵咳嗽。 她想起来,可是身上的重压让她连胳膊都太不起来,随着对眼前光线慢慢适应,楚亦兰发现自己正被人压在身子下面! 楚亦兰立刻本能的用力一推,可压在她身上的杜言只微微动了动,就没有什么反应。 这让楚亦兰再也无法忍耐,她已经管不了被人看到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随着她用力一推,杜言的身子被她奋力挤到了料槽的旁边,随后她一下子从料槽里坐了起来! 可看到外面的情景时,楚亦兰不禁为之愕然。 料槽被卡在了一片由淤泥河沙还有树干以及一片被洪水冲毁的残垣断壁河中沙洲上,而就在身边,虽然略见减缓,却依旧湍急的洪水正向前不住流淌。 “我们在哪?” 楚亦兰有些惊慌的问道,当她发现没有得到回应时,她回头看去,却是惊愕的发现,杜言紧闭双眼昏迷不醒!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七章激情 楚亦兰看着紧闭眼睛的杜言霎时脸色发白。 她先是伸手推了一下,看到没有反应,她立刻双手不住摇晃,到了后来干脆用力组攥起拳头学着看到过的被人急救的样子,在杜言的胸口用力压着。 “醒醒杜言,你别吓唬我。”楚亦兰的声音里透着惊慌甚至恐惧,在这个时候她早已忘了自己是一位十几万人口县城的常务副县长,在四周不住奔流的洪水包围下,她只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和可怕的孤独。 一声呻吟从杜言喉咙里传出,接着就在楚亦兰稍一停手,他忽然不住咳嗽起来,伴着一声长长喘息,杜言胸口立刻一阵上下起伏。 “杜言,”楚亦兰用力按住不住抖动的杜言的肩膀,当看到杜言慢慢睁开眼睛时,她不由立刻探过身子仔细看着她的眼前不住问道“杜言,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我胸口好疼。”杜言发出一声呻吟。 楚亦兰一愣,随后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双手还紧紧压在杜言的胸口上,她立刻直起身子,可料槽立刻摇晃起来,这让她有吓得不由立刻伏了下来。 杜言大口大口喘着气,他刚才说胸口疼倒也不是故意取笑楚亦兰,醒来之后每吸一口气,就有一阵从后背直通前心的闷涨疼痛,这让他想起失去意识前自己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砸中昏了过去。 “我们在哪儿?”杜言想要坐起身子,却因为胸口难受又躺了下去,不过他这时已经隐约听到了四周不停奔流的水声“我们还没脱险是吗?” “没有,”楚亦兰苦笑一声,她向四周看了看,然后问道“你现在能起来吗?” “得麻烦你扶我一下了,”杜言无奈的说,当楚亦兰抬手轻轻揽着他肩膀把他慢慢扶起时,他感觉到了楚亦兰胸口那丰满的挤压,当他看到坐起来四周的情景时,立刻就皱起了眉头“楚县长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说着杜言抬手指了指前面那片虽然被洪水摧毁,可依旧残留着大半截建筑的破房子。 感觉到因为两个人的动作开始晃动起来的料槽变得不稳起来,楚亦兰立刻点点头,可她看着杜言说话时都微微皱眉的样子,她不禁又有些担心。 “没关系,我没什么大不了。”杜言说着小心翼翼的半蹲起来,可料槽立刻一阵晃动,四周原本盘根错节的搅在一起的断树残枝立刻纷纷发出阵阵响声。 “不行,我们会被冲走的!”楚亦兰脸色苍白的紧紧抓住杜言的胳膊。 “没事,我们不会有事的。”杜言在楚亦兰耳边轻轻安慰,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这时的楚亦兰那种惊慌不安的神色,完全不像一个年轻有为,果断干练的领导,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年轻女人。 也许是杜言的安慰起了作用,楚亦兰慢慢安静下来,她微微抬起头,却是发现自己刚才因为紧张不但紧紧抱住杜言的胳膊,而且自己头还紧贴在他的肩膀上,这么一抬起头来,两个人的嘴唇几乎就碰在一起。 楚亦兰的脸上霎时一阵通红,她放开杜言的手要向后退开,可料槽狭窄的空间却是让她无处可去,更糟糕的是,因为两个人的动作稍微一大,卡在树枝中间的料槽就又是一阵摇晃。 “你别动好吗,想害死咱们两个啊。”因为面临危险,平时的那种拘谨矜持在这时忽然变得微不足道,看着楚亦兰莽撞的举动,杜言不由略带指责的出声制止。 楚亦兰先是一呆,她没想到杜言居然这么和自己说话,可没等她开口杜言已经继续说:“我想办法把料槽子拖到房子边上去,你坐里面千万别乱动。” 说着他缓缓脱下上衣。 “你,你干什么?”看到杜言脱衣服,虽然知道他不太可能在这个时候起什么歹心,可楚亦兰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当时是下水,穿着衣服不方便,”杜言应了一句,随后明白过来的回头看了一眼楚亦兰,这一眼让楚亦兰的脸上更是一阵通红。 “不行,这太危险了。”楚亦兰的看着探身抓着旁边的树枝用力撑着把料槽向前移动的杜言不禁低呼。 “总比再被洪水冲走的好,再冲走就没这么的幸运了。”杜言说完看着树枝之间的缝隙先是估计一下,然后抓着料槽边边缘缓缓滑进了水里。 楚亦兰看着杜言半截身子没在水中,双手推着料槽避开那些横生竖伸的枝杈向前推着。 洪水在四周依旧肆虐,原本一些搁浅在这片沙洲上的树枝因为杜言推着料槽的先前移动而脱落了来开,随即立刻被涌来的洪水吞噬! 杜言感觉到手臂上越来越酸,重量也越来越沉,当他的脚终于在水下踩到一个踏实的地方时,他立刻全身用力准备把料槽拉过来。 可就在这时,一大截松动的树干忽然顺着水流打着旋横着撞来,巨大的冲力狠砸在料槽上,整个料槽顷刻间向洪水中翻滚。 “啊!”楚亦兰发出了一声惊恐尖利的叫声,她只感觉到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颠倒起来,还没等她发出第二声叫声,她已经随着料槽的翻滚掉在水里! 一大口泥水霎时灌进楚亦兰的嘴里,她的身子不由向下猛的一沉,可随即她就感到后背的衣服一紧,随即上半身被一下子拽出了水面! “抓紧!” 一声似乎就在耳边的吼声在楚亦兰耳朵里咆哮,她本能的伸出双手先前用力紧紧抱住了眼前那个激流中的身躯! “上去!”杜言脚下用力向上踩着,虽然脚心上随后传来的刀割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哼出声来,可求生的却让他不顾一切的向上迈出步子! 一步,两步,三步! 摸索着着踩着水下向上的台阶一直向上爬去,杜言的大半个身子终于从水里站起,随后两个人一下子倒在了一块突出的残破石台上。 杜言只觉得脚底下钻心的疼,想来是扎进了什么东西,不过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去管,在水中挣扎的精疲力尽让他根本动也动不了,之前那阵刚刚平复下去的胸口的闷痛又是让他不禁一阵咳嗽。 更糟糕的是,这时候他觉得想要喘上一口气都不容易,因为楚亦兰的双手环着他的胸口,一颗脑袋完全扎在胸前死死抱着,那力量之大,让杜言差点背过气去。 两个人就这么紧紧搂在一起向着残破的屋子里挣扎的爬去,随后两个人一下倒在泥泞的地上,过了不知道多久,楚亦兰才慢慢抬起头。 当她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时,虽然挂着泥污,可杜言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说不出的羞涩,她想要收回双臂,却因为被杜言压着抽不出来,于是她的身子不由微微一动,可随即她的神色霎时一呆。 杜言也感觉到了某种不对劲,他顺着楚亦兰向下落去的眼神望去,却是愕然看到楚亦兰不但上衣扣子完全崩开,甚至连里面的内衣也早已经不知去向,一对坚挺丰满的巨大硕果,就那么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 更不可思议是,也许是因为刚才楚亦兰自己无意识的扭动摩擦,一直挤压在杜言胸腹下的那对山峰顶端两颗樱桃,这时却是如两颗坚硬的石子般的挺立在山峰的顶端。 楚亦兰霎时发出一声低叫,她想要拉上被泥水稀粘在一起的上衣,却根本做不到,当她抬头向杜言看去时,却是与一双炙热的眼睛碰到了一起。 “不!”楚亦兰只来得及发出这么一声短促的声音,随后她的身子就被紧紧拥住,同时她的嘴唇被彻底封上,唯一能发出的只有喉咙间挣扎的呻吟。 杜言的动作把楚亦兰的真的吓到了! 她本能的用放在杜言后背上两只手不住拍打他的脊背,同时被他紧紧搂住的身子也在他怀里用力扭曲,可这却似是更加激起了杜言的。 也许是一直以来楚亦兰所表现出的骄傲刺激了他,也许是在这种随时可能会失去生命的逆境的影响,或者是眼前的这种美景实在太过诱人,甚而只是因为眼前的女人是楚亦兰,杜言在这一刻完全不顾一切的搂着怀里的女人疯狂的吻着! 楚亦兰不住的挣扎,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遇到这种事,杜言的力气大的吓人,揽住她裸露腰身的双手似乎就要把她柔细的纤腰彻底折断,而让她最为畏惧的,是他那炙热的让她先是恐惧,随后从心底里感到不安的深吻。 杜言吻充满了掠夺甚至有些残暴,这和楚亦兰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种透着占有和疯狂的气息让楚亦兰感到害怕和震惊。 在这种陌生而又令她不知所措的侵掠下,楚亦兰不住拍打杜言后背的双手变得越来越无力,到了后来她的两臂变得不由自主的抓住杜言裸露的后背,十根手指紧紧扣着杜言背上的肌肉,越陷越深。 突然间,一团炙热的气息笼罩住了楚亦兰的胸前的峰峦,这股炙热让她的头脑却是不由一清。 “不行!”楚亦兰从那种让她陌生而不安的感觉中挣扎出来,到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躺在杜言的身下,而自己的双手居然就那么用力紧紧抓着杜言同样裸露的后背。 看着伏在上面,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楚亦兰立刻挣扎用力想要推开杜言,可是这么一动,她立刻感觉到覆盖在杜言掌心里那颗葡萄带来的一阵让她不安的酥酸。 “杜言,我们不能这样,”楚亦兰用连自己听了都觉得毫无气力的声调说,她不敢看杜言的眼睛,当感觉到杜言的身子向她俯下时,楚亦兰干脆闭上了眼睛,可她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你冷静点杜言,我们要是有什么可就都完了。” “谁会知道?”杜言在楚亦兰耳边低声问,那声音似是透着威胁,可又透着说不出的诱惑,这让楚亦兰更是恐惧,她宁愿相信是杜言在威胁她“楚秘书长,你不一直知道我是个流氓吗?” 杜言的话让楚亦兰奇怪的奇怪的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杜言给她看那些画报的事,这让她不由扭头睁眼杜言露出个白眼,低声骂了句:“小流氓。” 杜言的神色一呆,在楚亦兰阻止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清醒了不少,之前的一时冲动让他多少有些尴尬,所以才想借着说话找个台阶。 可现在看着楚亦兰那似是恼怒,又似是嗔怪的样子,感觉着从楚亦兰半裸的身体上传来那阵阵撩人的气息,还有手掌中因为刺激而饱满坚挺得似乎就要爆开的硕大果实,一股无法控制的冲突,立刻从小腹下汹涌而上! 杜言猛的低下头,不过一切的吻上了楚亦兰微张的嘴唇,同时他的双手在楚亦兰早已近乎半裸的上身不住游动爱抚。 杜言的动作让楚亦兰感到恐惧,她不知道这种恐惧究竟是来自杜言对自己身体的侵犯,还是来自心底里那阵她说不清楚却极度不安的躁动,当在杜言的不住坚持下,他的舌头终于攻破了楚亦兰紧闭的牙关,灵活的舌尖探进她的唇齿之间时,楚亦兰最后的那点矜持和理智终于轰然而逝。 她不记的接下来都发生了什么,只是任由杜言在她的身上亲吻抚摸,不知道怎么的,从开始的惊恐不安到后来逐渐产生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楚亦兰感到了杜言给她带来的一种她从没体验过的奇怪感受。 当杜言伸手轻轻解开她裤子的腰带时,楚亦兰的身子不由一僵,她先是畏惧一把抓住杜言的手,可随后她闭上眼睛,放开了自己的手。 衣裤褪去,楚亦兰的双眼闭得更紧,当她感觉到杜言贴上来的身体,和那令她感到一阵畏惧的阳刚时,楚亦兰双手不由紧紧扣住杜言的肩膀。 “亦兰,我来了。”杜言的轻语在楚亦兰的耳边响起,这让楚亦兰一阵不安,可她的抓着杜言肩膀的手臂却没有离开,只是更加用力。 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霎时从身下传来! 楚亦兰的嘴唇立刻张开,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伏在身上的杜言,虽然知道地第一次可能会很疼,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么疼! “你这个小流氓!”楚亦兰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把自己交给这个男人。 他有老婆了,至少已经有未婚妻,他还是自己的对手,他甚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点眉目的政绩。 自己应该恨他! 心头晃过这些念头的楚亦兰哀怨的看着杜言,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如果刚才阻止他,难道他真的敢对自己无力? 可是现在,自己却就这样躺在他的身下,听着他在自己耳边说着安慰的话,感觉着他的手在自己身上爱惜的抚摸,还有身下那羞人的炙热和疼痛,楚亦兰觉得自己不但彻底疯了,而且已经完全陷入了这个男人用温柔编制的陷阱之中。 自己真的恨这个男人吗?楚亦兰眼神朦胧的看着杜言的。 随他去吧,今天就让自己彻底疯狂一次。 楚亦兰羞涩把嘴唇轻轻贴在杜言的耳边,当她低声告诉他可以爱她时,也点燃了两个人之间充满了激情和似是不顾一切的情火! 杜言把楚亦兰那细得惊人的腰身紧紧揽在怀里,初次见面时那骄傲而高高在上的楚副秘书长,这时却躺在自己身下,这种刺激让杜言甚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而随着他开始奋力驰骋,楚亦兰那生疏而又敏感的反应,不禁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欢愉。 楚亦兰为自己感到害怕,从开始的疼痛到渐渐有杜言带给她的喜悦,她觉得自己对这种陌生的感觉是那么畏惧,而让她更加心中不安的,是她不但并不反感,甚至因为是和杜言做这种事而有种喜悦。 这让楚亦兰真的很畏惧,她甚至愿意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杜言在强迫她,可事实上她心里却很清楚,如果是别人,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她也会奋力抵抗,甚至可能会跳进洪水保持名节! 可这是杜言,是之前她还厌恶,可刚刚却冒险救了她,而且当被他强吻时居然会有种眩晕无力的感觉的杜言! 楚亦兰不住的呻吟着,在杜言越来越有力的刺激下,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忘掉了一切,当随着她的一声忍耐不住的悠然呻吟响彻破屋时,楚亦兰紧紧抱住杜言的身子,在一阵从心底里升起的不安悸动中,攀上了喜悦的顶峰! 破屋里一片宁静,只有两个人激情之后喘息发出轻微声音。 外面的洪水似乎小了一些,杜言微微抬起头,看着疲惫的枕在自己手臂上,正一言不发的望着他的楚亦兰。 之前的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甚至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也许一切真的都是因为这特殊的气氛环境,可杜言心里明白,如果眼前的楚亦兰换成赵小云,他会这样,如果是乔洛蔚,他也许同样也会这样,可如果换成别的女人,他却不会。 那么楚亦兰呢?为什么他会对楚亦兰这样?难道说一直以来在他心目中,早就留下了楚亦兰的影子? “亦兰,我……”杜言张嘴要说什么,可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以后要怎么办?”楚亦兰忽然开口问道,看到杜言脸上迅速闪过的一丝阴沉,楚亦兰把头扭向一边“你还是要和苏倩结婚是吗?” “亦兰,对不起,”杜言低声说,他知道这个时候怎么解释也没有用“如果你觉得委屈,告我也可以。” “你!”楚亦兰猛然回头愤怒的看着杜言,随后她忽然张嘴一口咬在杜言的手臂上“我咬死你!” 钻心的疼痛让杜言不由一哼,可他立刻忍住,因为他知道这点痛苦和楚亦兰现在的心情比起来什么都不算。 “亦兰,我以后想办法解决我们几个人的问题,”杜言只能低声在楚亦兰耳边安慰着“不过我不会负你。” “到现在你还说这话,”楚亦兰眼中溢出了泪水“如果让我爸知道了他会怎么样?” “那咱们就先不让你父亲知道,”杜言继续低声说“直到有一天我可以真正面对他。” “你这不过敷衍我,你……” 楚亦兰打断了杜言,就在这时,一阵若隐若现的摩托艇的轰鸣声。忽然传来。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八章各自心计 孙晓鹏身子探在摩托艇的边沿,眼睛鹰一般的死盯着洪涛滚滚的水面。 他还记得在出发之前赵友勋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论如何也要给我找到,生我要见人!”下面那句赵友勋没有说,可孙晓鹏知道“死也要见尸!” 虽然没有多长时间,可孙晓鹏的嘴唇已经肿起了一片水泡,之前连续的抗洪任务,接着就是多少个小时在洪涛里不停的颠簸搜索,孙晓鹏虽然是经历过特殊训练的士兵,可他的体力也已经近乎严重透支。 “孙队,这里都已经搜查过了,我们到前面去吧,”一个士兵高声对孙晓鹏喊着,可孙晓鹏却用力摇头:“就在这一带再找找,实在没有再到前面去。” 孙晓鹏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回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片水势缓慢,河面上不停漂浮过大片杂物的水面,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似乎能在这里有重大发现。 至于找到的是活人还是死尸,却已经不是现在孙晓鹏考虑的了。 当摩托艇放缓速度,顺着水流向前漂去时,河中间一片隆起的沙洲引起了孙晓鹏的注意,他借着已经西下的夕阳那红彤彤的光亮向着沙洲上被染上了一片金色的残破房子看去,当一个长长的影子忽然出现在他的眼中时,孙晓鹏的心头先是猛然一跳,接着他不顾一切的从船上站了起来! “孙队……” “闭嘴!”孙晓鹏头也不回的对着身后的士兵一声大吼,举起望远镜仔细看着,随后他先是微微张开嘴,接着就是发出一声欢呼“找到了!” 当孙晓鹏的摩托艇终于在沙洲边缘停下来,并用绳索把艇身固定住时,杜言已经站在房子半倒塌的门前等着他们了。 其实之前摩托艇的声音传来时,杜言听到的更早,只是那时候他宁愿错过这个难得得救的机会,不过这时的楚亦兰却是显露出了难得的冷静。 虽然身上还有着初为女人时的不适,可她还是咬着牙穿上了衣服,只是在穿上裤子时,她看着原来杜言很体贴的垫在她身下的内裤上沾染的那斑斑血渍,却是向着满脸讪笑的杜言狠狠的瞪了一眼! 楚亦兰咬着牙站在距离杜言略远的地方看着他正向远处的摩托艇不住挥手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难言的情绪。 自己就这样把最为宝贵的东西给了他,而且是在那种说不清究竟是自愿,还是被隐隐强迫之下,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命运? 那以后自己又该怎么办?逼着他和自己结婚?可是他已经有了未婚妻,如果逼他结婚,他会答应吗? 可是如果不结婚呢,难道自己要么就忍下了这口气,要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下去,以后怎么办?父亲知道了又会怎么样? 楚亦兰的心里不住翻滚,她甚至觉得自己刚刚真是做了一件大傻事,如果自己哪怕有一点点的冷静理智,也不会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让这个小流氓占了大便宜。 可是,虽然心里这么想着,楚亦兰却也知道,当时的自己其实真的是陷入了某种彻底抛弃一切,似乎生命就要终结时完全袒露出内心时的愉快。 也许在那种气氛环境下,换成是别的男人也会这样吧,楚亦兰想要为自己找个借口,可随后她意识到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听到外面的一声喜悦的叫喊,随即看到一下跳到台阶上用力紧紧抓住杜言胳膊的孙晓鹏,楚亦兰又向后微微挪了下身子。 从现在开始,她是平陵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而他是平陵县委常委,新区主任,两个人再次回到了之前的身份和关系。 就当这一切是场梦,就当这是他救了自己的报答,离开这里之后,两个人再也没有什么牵挂。 楚亦兰心里想着,随后她脸上露出了虽然喜悦却略显矜持的神色,向着向他走来的孙晓鹏伸出了手:“谢谢你小孙,你又救了我。” 当顺口说到这个又字时,楚亦兰伸出的手微微一顿,她的眼神不经意的掠过杜言的侧脸。 自己不也是被他救了两次吗?虽然上次同样是孙晓鹏出的面,可是下令的却显然是他。 自己,真的已经和他没有什么瓜葛了吗? “楚县长,杜主任快上摩托艇,这里不安全,”孙晓鹏催促着,他把带来的救生衣迅速为楚亦兰穿好,随后又转身把另一件递到杜言面前。 不过就在杜言要伸手接过救生衣时,孙晓鹏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他把救生衣放在地上,随后脱下自己的救生衣又脱下上衣:“杜主任你先穿上衣服,我看你这个样子可能会感冒。” 杜言不禁一愣,看着湿哒哒的上衣,他不明白孙晓鹏为什么连穿湿衣服更不妥当都不明白,不过当他注意到孙晓鹏使过来的眼神后,他立刻一把抓过衣服胡乱穿在身上,随后才穿上救生衣。 在艇上士兵的帮助下,楚亦兰和杜言终于爬上了摩托艇,随着解开绳索,摩托艇在发动机发出的一阵震耳咆哮声中,向着前面呼啸而去。 “晓鹏,辛苦你了。”坐在摩托艇里,看着孙晓鹏嘴唇上那鼓起来的整片水泡,杜言伸手用力拍了拍孙晓鹏的肩膀。 “杜主任,这是我职责所在。”孙晓鹏的回答很得体,虽然之前他奉命暗中救了楚亦兰,可在楚亦兰面前他却和杜言依旧保持着某种距离。 楚亦兰却是不经意的翻了个白眼,她早就知道这杜言和孙晓鹏的关系不一般,只是因为孙晓鹏救她的事同样也可以算是她不大不小的一个,所以她并不想揭穿这两个人,不过看到孙晓鹏当着自己的面故意装着和杜言陌生的样子,她却是心里一阵不快。 可随后她就为自己冒出的这种情绪一愣,什么时候自己会觉得杜言不该有瞒着自己的事了? “楚县长,杜主任,能找到你们太好了,”孙晓鹏说到“你们还不知道吧,因为你们失踪,据说连省里领导都亲自过问了。” “哦?”杜言和楚亦兰对望一眼,不过两人对孙晓鹏的话却是更有想法,楚亦兰的失踪当然会引起省里领导的高度重视,至于杜言想来也只是沾了楚亦兰的光。 看到杜言脸上略带调侃的笑容,楚亦兰心里有些恼火,不过她却不敢在外人面前露出异样神色,只能微微闭上眼睛,不去看杜言那略带嘲讽的笑容。 “通知其他搜索队,就说已经找到楚县长和杜主任,”孙晓鹏转身对拿着信号旗的一个士兵命令着,接着他又说“另外让他们向县委领导报告,就说我们直接返回救灾部队的临时医院了。” “我们没事,现在就回县委吧,”楚亦兰想起什么的立刻睁开眼睛急急的说,好在她的脸上这时都是泥水,所以脸上那惊慌不安的神色却也掩饰了下去。 只是杜言却是暗暗苦笑一声,心里说:“傻丫头,你还以为孙晓鹏这猴精什么都没看出来?” 心里想着,杜言隔着衣袖抚摸着胳膊上之前被楚亦兰狠狠咬下的那两排压印,同时暗暗琢磨着,楚亦兰这块可口的肥肉倒是吃进嘴里了,可接下来怎么办呢,难道吃干喝净一抹嘴儿? 那楚平和楚亦君这对阎王父子,还不得把自己给直接撕喽?! 哎,再怎么心里一直惦记着楚亦兰,可也不该这么不顾一切的就下手呀,现在是后悔都来不及了,看来这冲动真的是魔鬼啊。 河西省军区救灾部队临时医院设立在距离小青河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原本按照省军区的意图,临时医院应该设在平陵县城里,事实上虽然上游的溃岸实在出乎意料,可是直到上级下达确保下游重要工业区的命令之前,很多人依旧没有想到这次洪水会是这么可怕。 只是到了后来随着形势的变化,河西各级党政领导才意识到这场出乎意料的洪峰的到来,很可能会酝酿成一场悲剧,随后盛军区临时医院连夜向小青河沿岸推进,只是因为实在无法确定洪峰究竟可能会在哪里决堤,所以才选了一个尽量兼顾的村子临时停留了下来。 不过这倒是给了杜言他们一个很好的机会,杜言知道孙晓鹏显然已经发现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虽然这小子因为还年轻不见得懂得太多,所以估计也不会想得那么深,可至少以他的机灵,应该是能想办法帮自己把这件事给掩盖下去的。 只是当他们到了村子里,孙晓鹏特意给楚亦兰找来了个女军医之后,看着孙晓鹏在楚亦兰刚一转身离开就对着自己露出的那丝坏笑,杜言伸手抓起身边的一个军用水壶就砸了过去! “你小子笑什么?”杜言没好气的问。 “主任,我笑笑也不行?”孙晓鹏憨皮赖脸的凑了过来“那个主任你知道吗,为了你们俩人,差点河西省翻个个儿,据说县委办的电话都快打爆了,来电话的领导一个比一个来头大,光是省委常委据说就有好几个人过问这件事呢。” 杜言微微撇撇嘴,他当然知道以楚亦兰的背景和身为县委常委的身份,不要说楚平,郜克,梁本初这些人,就是省委书记冯振怀,估计也是要表示一下关心的。 看到杜言似乎不以为意,孙晓鹏先是有些意外,随后心里不由暗想:“不愧是杜主任,连听到省委领导关心都这么不当回事。” 他却是没想到,这时候的杜言,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也是被这些领导关心的一份子。 杜言的脚心上扎进了一根断枝,好在没有伤到血管,在经过处理之后很快就包扎了起来,只是在检查他身上其他伤势的时候,军医却是多少显得有些为难,特别是他胳膊上那个只要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出是被人咬过的伤痕,让军医看着他脸上就不禁露出了一丝怀疑。 不过这丝怀疑也只是维持到孙晓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声之后,随后军医立刻就以一种娴熟却完全是例行公事般的态度为杜言的身体做了检查,只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是用不经意的口气提醒杜言,最好注意一下的消毒,毕竟已经见血了。 在孙晓鹏憋着笑的注视下,杜言悻悻的接过医生递过来的药水,随后开始让孙晓鹏给自己的胳膊上的伤痕消毒。 孙晓鹏很认真的工作着,他脸上没有再露出任何带有其他意思的神情,这让杜言很满意,至少这小子知道适可而止。 当心腹是一回事,会办事是一回事,懂得进退规矩才是真正让人放心的地方。 “晓鹏,这事完了之后你准备一下,”杜言逼着眼睛感受着胳膊上传来的阵阵隐约刺痛“王连义可能会动动,你也可能要有个新职务。” “王哥是要高升了吗?”孙晓鹏笑呵呵的问,看到他这个样子,杜言淡然一笑。 孙晓鹏和王连义不一样,如果说王连义是杜言培养的自己人,那么孙晓鹏就是自己人中的自己人。 对王连义,固然需要以友情联系,可更多的还是利益做为纽带,而孙晓鹏,杜言更多的是把他当成自己的帮手和臂助。 让王连义进县局控制刑警队,这是杜言早就想好的步骤,而孙晓鹏虽然因为编制才刚刚解决,不可能立刻成为所长,可他这段时间在西市场派出所建立起来威信却是不用质疑的,再加上接替王连义的也是杜言知道的西市场所的老人,可以说即便王连义离开,西市场派出所依旧是控制在杜言的手里。 而西市场派出所,在未来杜言的计划中,恰恰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至于王连义进入县局,如果说以前可能会有些障碍,现在这些障碍却是忽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现在至少楚亦兰会支持自己,而和楚亦兰休息相关的丁秉先,以及与丁秉先关系密切县纪委书记黄志国,也无形中与自己形成了某种的更加复杂的关系,看来楚亦兰这口肥肉吃的真是值得。 杜言心里这么想着,可随后就把这个念头深深埋进了心底,他不想这时候去想当初自己对楚亦兰所做的事里究竟包含多少复杂的原因,他宁愿相信自己是因为迷恋楚亦兰的美貌,而一时控制不住。 吃过药后的杜言开始感到一阵说不出的疲惫,他知道这是因为药物的原因,也是因为终于松懈下来之后的反应,只是他虽然牵挂楚亦兰却又实在不好询问。 好在孙晓鹏似乎看出了的杜言的心思,他出去之后没多久就又回来,然后小声对躺在床上的杜言说:“主任,楚县长吃了药之后就休息了,给她检查的医生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您就放心吧。” “你这小子,真是个猴精。”杜言微微裂开嘴笑了笑,可随后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袭来,他慢慢闭上眼睛进入了梦想。 孙晓鹏看着杜言熟睡的样子,歪头想了想,又回头向楚亦兰休息的帐篷看了看,然后摇头叹了口气:“哎,看来这以后,可要热闹了。” 昏睡中,杜言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又一次次的沉没在水中,随后就又一次次的浮上水面,有时候在摇晃,有时候在翻滚,有时候却好像完全被禁锢在黑暗中根本动弹! 这种感觉让杜言感到害怕,他一次次的想要挣扎但是却都徒劳无功,更可怕的是,黑暗中似乎有一团火焰由远及近越烧越旺,到了后来,他惊恐的看到了火焰中那个熟悉而又令他一生都难以忘记的身影。 他想要挣扎着去抓住火焰中的那个人儿,可是他的身体被紧紧约束住,直到因为这约束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叫,杜言一下睁开了眼睛! 眼前出现的那张脸让他感到惊讶,当看清杜菲脸上充满焦急和关切的神情时,他不禁有些奇怪的问:“小菲,怎么是你啊?” “是我不行啊!”杜菲原本激动的脸上立刻留出了不快,她习惯的要伸手拍打杜言,可她的手立刻被旁边的一只手抓住。 “小菲,别胡闹。”桑淑兰的声音从床头响起,她一把拉住女儿,同时另一只手却是向前一牵,把另一个人拉到了杜言的床前。 “倩倩,”看到无声的走到窗前的苏倩,杜言心里一阵激动,却又一阵说不出的愧疚,他觉得胳膊上被楚亦兰咬过的那个伤痕隐隐作痛“你来了。” “嗯,”苏倩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她看着杜言的眼睛,然后慢慢开口说“我还想,如果他们再找不到你,我就自己去找。” 听着苏倩这简单,直接,没有任何矫情却又那么明白的话,杜言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不论是前生还是后世,所负最多的,就是苏倩! “小言,你这次真是危险,”杜振海走了过来,他看着儿子,然后忽然呵呵一笑“不过你干的不错,没给我们杜家丢人。” “丢人又怎么了,儿子如果死了看你还得意个什么劲儿。”桑淑兰脸上露出了不快。 “看你说的,儿子这不是好好的,”杜振海不以为然的说,不过眼睛却是在杜言的身上不住打量“没伤到什么大地方就好,这次你可真是把你妈她们给吓着了。” “岂止啊,我们大家可是都吓坏了,”李培政的声音出屋外传来,随着他走进房间,平陵的干部们纷纷走了进来。 “李书记。”杜言立刻就要坐起来,却是被李培政一把按住。 “小杜,你躺着别动,”李培政看着杜言点点头,随后在他肩头按了一下“小杜我没看错你,你就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杜言。” 听着李培政的话,杜言心里也不由一阵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大梦醒来抓住时机成为了李培政的秘书,随后自己尽力辅佐,而李培政也对自己的忠心倾力回报。 接任大青乡,是李培政力保自己才得以上位,而落魄之时,也是李培政依旧不避嫌疑为自己奔走,这当初种种,现在想来却是早如春梦,那么遥远。 “李书记,我没守住大堤。”杜言低声说,他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沾了楚亦兰的光,再说毕竟自己也是为了保住大堤尽了力而险些落水遇难,所谓没有功劳毕竟还有苦劳,没有苦劳多少也有疲劳,而且自己也算多少挂了花负了伤,虽然可能会遭受到处分但是应该不至于会一蹶不振,可仔细说来自己终究是有辱使命,甚至严格的说就是失职。 不过让他略微感到意外的是,当他说完这句话后,屋子里却是陷入一阵颇为奇怪的沉默,站在床前的李培政固然脸色古怪,后面的那些人更是面色各异,而站得稍远些的廖坤,干脆就是嘴角一撇,露出个“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不屑神色。 “小杜,你这一直是在昏睡啊,所以不知道,”发现杜言脸上的疑惑神色,李培政才意识到也许当事人自己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情“你睡着的这段时候,郜省长亲自来看望过你,省委常委,省委组织部梁部长让他的秘书打电话过来询问你的情况,另外,”说到这里,李培政的神色略显古怪“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杨副省长也让他的办公室主任过问了你的健康情况。” 看到李培政在说到杨伟权时似乎略带失落的神态,杜言心里却是一叹。 李培政做为杨伟权一系的干部,却是迄今为止都没有机会能见到杨伟权,而自己这个他原来的秘书,不但见到了杨伟权,甚至还因为落水遇险,而惊动了杨伟权的办公室主任亲自打电话过问,如果说李培政心里不觉得失落,那是不可能的。 “李书记,您别说了,再说我真是感到惭愧,”杜言脸上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我原本就该守住大堤,可我根本没守住啊。” “可你保住了邱家坳几百条人命,”李培政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不过他看着杜言的眼神略带深意“小杜,邱家坳群众都在外面,他们等着想见你,非要看到你好起来才肯走,你现在方便见见他们吗?” 听到李培政的话,杜振海夫妻脸上不由露出了骄傲的神色,杜菲则用力紧紧拉住杜言的胳膊,似乎恨不得立刻把他从床上拽起来,只有苏倩,原本平静的脸上飞快闪过一丝不安和担忧。 “书记,群众们这是干什么,让他们问问,如果没有老邱支书,如果没有茅镇长,我一个人能干什么?”杜言急急的说,同时因为有些激动而不住的喘息。 “李书记,杜主任落水之后被重物砸伤了,现在不能让他过于激动和疲劳。”站在旁边孙晓鹏低声向李培政解释着。 “哦?怎么不早说,小杜快躺下,”李培政立刻示意杜言躺下,同时他对身旁除了进门之后打了个招呼就没开口的郭松林说“老郭,我看还是让小杜先休息吧,群众那边我们去做工作。” “嗯,先休息,有事回头再说,”郭松林点点头。 在以李培政为首纷纷向杜振海一家表示了慰问之后,平陵干部们走出了房间。 “小言快躺好,之前怎么没说自己还不舒服呢,”桑淑兰同时焦急的向孙晓鹏问“晓鹏啊,小言这伤厉害吗?” 孙晓鹏向杜言看了看,然后挠挠后脑勺:“婶子您别担心,杜主任也就是休息几天就行了。” “那你刚才吓唬我们干什么?”杜菲立刻拉长了脸“原本我哥要去见那些群众的,让你一搅合全完了。” “小菲,晓鹏没做错,”苏倩低声对杜菲说“杜言不能去见那些群众的,那不是帮他,是害他。” “什么?谁要害我哥?”杜菲立刻神色一边,而杜振海夫妻也不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倩倩,看来这东海你还真是没白去,”杜言向苏倩一笑,随后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平陵我是暂时呆不了了。” 听着杜言的话,杜振海夫妻和杜菲脸上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而苏倩则是显出一丝无奈。 “杜主任,还有个事我向您汇报一下。”旁边的孙晓鹏忽然说“有个人想见您。” “谁啊?”杜言问。 “楚副县长的哥哥楚亦君。”孙晓鹏若无其事的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九十九章小恩唯报,大恩唯仇 楚亦君走进病房的时候,房间里只有杜言一个人。 看到半躺在床上的杜言,楚亦君脸上露出个微笑,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拿,甚至在走进房间时还倒背着双手停了那么一会。 “楚哥您请进。”杜言同样面露微笑,他知道楚亦君来看他绝不只是要表达什么感激之情的。 孙晓鹏在提到楚亦君的时候,称呼他是楚县长的哥哥,而不是的梁书记的秘书,杜言相信这一定不是孙晓鹏自己的意思,就因为孙晓鹏很机灵,所以他才更应该知道深浅,绝不会随便在称呼上搞错关系。 那么让他这么说的,只能是楚亦君本人了。 难道楚亦君发现了什么?杜言之前虽然这么想过,不过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楚亦兰虽然也和很多女人有着相同的地方,可她毕竟是在官场上历练多年,除非她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至少这个时候她是不会贸贸然透露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的。 那么楚亦君这次是代表谁来的? 楚亦君拉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他无声的看着杜言,过了一会声音平淡,却是一字一句的说:“杜言,我父亲让我给你带句话,你救亦兰的这个人情,我楚家记下了,以后只要是用得着我楚家的地方,尽管开口。” 听着楚亦君的话,杜言心里飞快的琢磨。 自己救下楚亦兰,这在很多了解楚亦兰背景的人看来,无疑的的确确算是施与了楚家很大恩情!以楚平对女儿的期望,这绝对算是楚家的大恩人。 这种恩情绝对是救命之恩,可同样的,对楚家这样的家庭来说,这样的恩情却也是巨大的包袱。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救命之恩又该如何?在楚家看来,自己救了楚亦兰的性命这个举动,虽是恩情,可未必不是麻烦! 特别是在自己之前刚刚因为楚亦兰贸然插手新区的事而“一怒之下”找了杨伟权之后,这个恩情就未免有些太过突然,而又让人难以接受了。 “楚哥你说哪的话,论公论私,我都是责无旁贷,”杜言向楚亦君轻轻一笑,他知道楚亦君有些话似乎不太好说,既然这样,他决定替楚亦君说出来“楚哥,关于之前我和楚县长之间那点小分歧,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看法和主意。” 楚亦君看着杜言的神情微微一顿,可随即他就恢复了之前平和的神色:“杜言,之前梁部长让我过来看望你们,我已经和李书记他们谈过了,现在我就是代表我父亲过来看看你。”说着楚亦君认真的望着杜言“杜言,我想问一句,你和亦兰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用顾忌什么,亦兰是我妹妹,我对她的性格很了解,她的性格很坚强,有时候甚至有些固执,正因为这个之前咱们见面的时候我才和你说过,请你多多照顾她。不过杜言现在我想问一下,你们两个人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的矛盾。” 看着楚亦君认真的神色,杜言心里暗暗琢磨着说辞。 之前因为楚亦兰急于求成的想借着建立化工厂这件事插手新区,这无疑是触及了杜言的底限,在杜言的计划中,新区的价值绝对不是一个大青的青果酒厂,一个琉璃集的陶瓷产业和一个双堆的交通枢纽运输集散地那么简单,虽然这些东西两年来不但已经初见成效,甚至让平陵这个之前的有名穷县,正在一步一个台阶的向着富裕县发展,可是这些在别人看来已经是了不得的政绩,在杜言眼里不但微不足道,甚至连起步都不算。 杜言真正关注的,是新区能否成为中央跨省经济桥计划中的一环! 早在两年多前,在与宋嘉逸巧遇之后,杜言就已经知道自己可能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好机会,而宋嘉逸的到来也意味着历史在悄悄改变,原本会与平陵失之交臂的跨省经济桥计划,可能有机会重新出现在平陵人的面前。 所谓跨省经济桥计划,就是以从沿海的几大港口开始,以现有的公路铁路设施为基础,一直向西延伸,把沿途的所有省市自治区全部连接起来,以这条主干线为基础,在沿途内地诸省形成一个巨大的交通网络辐射面,从而把发达的沿海城市和内地省份,有机的结合成一个以原材料供应和技术加工为联合发展趋势的庞大体系! 这样的一个体系,任何加入进来的地区都将会如同搭上了快速发展的经济快车一样受益良多,而能让这条联省经济桥线路计划落户平陵,是杜言一直以来在努力的方向,而新区则是这个努力的关键! 正因为这样,对杜言来说,之前所做一切努力不过是为吸引这个庞大项目所做的努力和基础,更重要的是,据他所知因为某些特殊原因,跨省经济桥计划从开始就回避一些早期已经建立起相对完善的现代重工和化工产业的内地地区。 杜言心里飞快的寻思着,他知道自己无意中和楚亦兰的这次遭遇,在外人眼里固然是让自己攀上楚家这棵大树的好机会,而在熟悉内情的人看来,却多少有些走味的感觉。 “楚哥,事情要分来,这次我和楚县长也不好说是谁救了谁,说起来算是大家共了一次患难吧,”杜言不动声色的说“至于说到工作上,楚哥我想冒昧的问一下,楚书记对他以前的联省铁路计划是怎么看的?” 杜言的话让楚亦君眉梢一动,他那双与楚亦兰相似,继承自母亲的凤眼微微一眯,略显阴柔的脸上掠过一缕阴沉。 “杜言,我父亲很看好你,”楚亦君不动声色的说“特别是你的眼光,说起来你大概也知道,平陵丁书记是我父亲的老部下,他对你就很推崇,认为你不但有着敏锐的观察力,更有着某种能抓住事物关键的能力,所以就因为这个,我父亲认为可以让你自己闯一闯。” 杜言坐在床上面露微笑的听着,不过他心里却绝不是脸上表现的那么平静。 不论是宋家的介入,还是郜克为了接管本土干部的派系力量而重新打出联省铁路,振兴河西的牌子,这一切不但和楚平有着各种各样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如果仔细琢磨,杜言就惊讶的发现,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当中其实却有着某些旁人不易察觉的必然联系,而楚平就是这些联系中的关键。 甚至即便是自己在平陵搞起的新区,在某种意义上说,似乎也没有完全脱离出楚平早年间为建立联省铁路计划而做出的种种延伸和设想之外。 “杜言,亦兰工作经验不足,所以可能在有些地方有些急躁,在这方面你应该对她多帮助。” 楚亦君依旧声调缓和的说,说起来杜言对楚亦君的这种一直不急不躁的态度心里其实颇有一些顾忌,如果真要说让他在两个大舅子之间选择,他宁可面对大开大阖,直来直去的赵友勋,也不愿意和总是阴柔冷静,可似乎随时都会抓人把柄的楚亦君打交道。 “还有就是有了问题可以直接找我,如果情况很复杂,我也可以做个转达,说起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太大的矛盾,没有必要连杨省长那边都惊动的。” 说到这里,楚亦君停下来看着杜言,虽然他的神色平和,可杜言还是感觉到了其中隐隐的不满,或者说这是楚亦君这次看望他真正的目的。 杜言默默点点头,他知道说了这么么多,到了这时楚亦君才算是把心里的话真正向他透露了出来。 之前,当楚亦兰透露出要插手新区的时候,杜言没有找丁秉先,没有找楚亦君,甚至没有通过宋家间接向楚平透露出对这楚亦兰伸手太长的不满,而是出人意料的向常务副省长杨伟权那边透露了情况,这对楚平意味着什么先不说,至少对楚亦君来说,杜言的这个举动有些让他难以接受! 在楚亦君看来,杜言无疑是在借着杨伟权向自己这边施威甚至是施压,这让楚亦君自然心里不快,虽然张玉面子,或者说是因为杜言多少有些复杂的背景关系,可楚亦君也未尝不可以纯粹就以楚亦兰的哥哥和楚平儿子的身份,借着这个机会对自己多少提出一些警告。 “楚主任,”杜言对楚亦君忽然改变了称呼,他和楚亦君四目相对“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并没有什么失当的举动,我想就是楚书记也不会认为我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当的。” 楚亦君眉头一皱,他没想到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却是在杜言这里出人意料卡了壳,说起来他对杜言的印象不错,不论是因为梁本初对杜言的另眼看待,还是从父亲那里隐约听来的似乎对这个年轻人搞的那一套的关注,楚亦君多少认为和杜言之间还是有些能谈得来的地方的,可他却没想到自己刚刚露出一点提醒的口风,杜言就立刻摆出一副毫不退让的姿态,甚至隐隐的,话里还有着认为自己这是在袒护楚亦兰的意思。 “那好吧,杜主任,”楚亦君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他站了起来看着坐在床上的杜言,随后用一种依旧透着真诚的口气说“不论如何你救了亦兰是事实,我楚家不会忘了这个人情。” 听着楚亦君这隐隐透着一丝划清关系的话,杜言却是不置可否的一笑,当他看到楚亦君走出房门的身影时,心里却是暗想:“楚大公子,你想让你们楚家和我撇清关系,还得先问问你妹妹答不答应。” 而当楚亦君感到意外的是,当他通过电话把与杜言并不愉快的谈话向父亲汇报之后,电话里却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楚亦君拿着听筒等待着,他知道父亲是在考虑自己说的这些事,只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虽然外边略显木讷,可实际才思敏捷老谋深算的父亲,这次考虑的时间却是有些出乎他意料的长。 直到过了好一会后,话筒里才传来那个楚亦君熟悉的声音:“亦君,这件事就先放一放,你回省城吧。” 听到父亲的话,楚亦君略微有些意外,随后他恭敬应了一声,直到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忙音,才缓缓放下电话。 除了身上那些擦伤之外,杜言身上唯一比较重点的也只是脚上被树枝刺破的伤口,而在打了消炎针和输了几瓶葡萄糖之后,他的体力已经逐渐恢复过来。 只是不知道李培政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向那些要向杜言表示感激的邱家坳群众解释的时候,却是说杜言的身体还很虚弱不能受到打扰,所以除了一些村干部之外,邱家坳的其他群众都被拦在了外面没有见到杜言。 见到邱连福和几个村民代表,杜言很高兴,说起来刚刚和楚亦君的会面让他很不愉快,虽然说当初自己救楚亦兰纯粹是出于本能,并没有过挟恩以报的心思,可现在他却是真的要考虑一下,该怎么利用这个意外的收获了。 这让杜言多少有些感到厌恶,所以在看到邱连福他们时候,看着这些村民脸上淳朴真诚的表情,杜言不禁觉得有种能喘口大气的感觉。 “杜主任,”邱连福走过来要拉杜言的手,却是看到杜言胳膊上的葡萄糖针管又立刻缩了回去“杜主任你没事可就太好了,说起来你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邱家坳的人可就缺了大德了。” “老邱你别胡说,我告诉你,我当干部的如果保不住大家伙儿,那才叫缺了大德。”杜言抬手一挥拦住邱连福的话,他知道在这些村民面前那些什么官腔官调的根本都是扯淡,同时他也不由想起了后世那些被在网络上曝光的当官们面对群众时,各种层出不穷的奇谈怪论。 “杜主任,茅镇长原本也要来看你的,不过他受了点伤就没过来。”邱连福小声说,不过他眼神中略微有些闪烁的样子,却还是落在了杜言的眼里。 “老邱,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的?” 杜言问道,他这种单刀直入的询问如果是在平时自然不是很恰当,不过这个时候却是积威之下恰好抓住时机,这么一来硬是让原本已经听了吩咐的邱连福,先是有些不知所措,接着更是脸上通红说不出句整话来。 “茅镇长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病了?”杜言想起之前茅镇长曾经做过手术,不由有些焦急的问。 “杜主任,这个,这个可怎么说啊,”邱连福憋了一阵之后终于一咬牙“杜主任,我听说过以前茅镇长不太听你话,可这次他也是为大家伙拼了命流了血,他也按你的吩咐没装孬。你可要替他说句公道话啊。” “怎么了,老茅怎么了?”杜言脸色一变。 “茅镇长之前撤退的时候为了救人受了伤,后来就跟着大伙一起到了县城里,可刚进县城没多久,县纪委的同志就找到茅镇长了,说要向他了解些问题,”邱连福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也不知道纪都说了什么,纪委的人一走,老茅就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的,这都两天了老茅家的人都快急死了,他婆娘想找县里领导,可领导们这个时候都这么忙根本见不到啊,杜主任,你是领导,可要为老茅说话做主啊。” 听着邱连福的话,杜言心里不禁一沉,他知道县纪委书记黄志国可不是个善茬,当初自己就差点被他手底下的人给折腾的够呛,现在想来不论老茅有什么问题犯在黄志国手里,如果不被扒层皮才叫怪了呢。 按理说,茅镇长是郭松林的人,他出事杜言应该是高兴的,甚至如果能就此牵扯到郭松林,那就未尝不是更好的结果,可是人都有感情,老茅在抗洪时候的表现杜言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听说为了救人还受了伤,这让杜言怎么也觉得不能不过问。 只是虽然这件事已经记在心里,杜言却是不动声色,看着邱连福带着村民们略显失望的离开,杜言心里也是无奈,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在大堤上那种可以不管不顾的时候,这让杜言甚至有些怀念那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短暂却可贵的真诚。 苏倩走进了房间,看着杜言脸上露出沉思的神情,她没有打扰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倩倩,人有时候是不是虚伪?”杜言随口问道,可随后就觉得自己居然问苏倩这个问题,不但愚蠢甚至是有些找抽。 “不是有时候,是所有时候,”苏倩漫不经心的说“我记得不是有位古代的大师说过‘我非我,我是他’吗?这不就是说,人人都在随时扮演不是自己的角色。” 听着苏倩的话,杜言先是略感意外的看看苏倩,然后微微点点头。 “杜言,所有有时候你不要太累了,你虽然不能完全变成你自己,可至少在我这里你可以放松下来。”苏倩轻声说着,抬手缓缓抚摸着杜言的额头,然后站起来靠在床边,把他的身子轻轻揽在怀里。 “谢谢你倩倩。”杜言轻声说,他知道自己也许真的只有在苏倩这里才能感到某种真正的放松,而在其他地方他总是戴着一副副各种各样身份的面具。 孙晓鹏带来了赵友勋的问候,不过赵友勋却并没有亲自来探视,和之前听说杜言遇险时的焦急相比,赵友勋却是又略微显得有些冷淡了些。 不过杜言却是知道赵友勋这么做的原因,虽然地方领导和军队干部之间关系融洽不是什么犯忌的事,可不论是赵友勋还是现在的杜言,都因为复杂的背景多少有些需要避讳的地方,如果过于亲近,落在某些人的眼里,未必就不是个话题借口。 和杜言相比,楚亦兰的日子就过舒适多了,楚亦兰恢复的原本就要比杜言快的多,除了某些实在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损伤,她更多的只是太过疲劳和多少受了些伤寒,不过在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之后已经好了大半,所以当同样昏睡了整整一天多之后,楚亦兰的精神倒是早早就恢复了过来。 在此期间,除了李培政等一些领导之外,只有她的哥哥楚亦君来看过她,只是根据看护她的护士的说法,一直关心她情况的电话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这让那些护士对楚亦兰更是精心照顾不敢有丝毫忽视。 楚亦兰很想去看看杜言,可在听说杜言的未婚妻来了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同时她在心里也警告自己不要越陷越深,虽然说自己和杜言之间的关系已经复杂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可绝对不能因为这个就继续纠缠下去。 楚亦兰再次见到杜言,是在遇救之后第二天的傍晚,而她是被杜言一阵愤怒的吼声吸引去的。 “凭什么?!” 走到房门口,楚亦兰听到了杜言透着无比怒火,甚至略带悲愤的吼声,当她看到站在地上,两眼死死盯着面前的丁秉先质问的杜言时,楚亦兰不禁为之一愣。 “小杜,你冷静一下,事情已经这样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丁秉先并没有因为杜言的失态不快,他只是抬手摇摇,似是想要让杜言平静些。 “丁书记你不理解!”杜言只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楚亦兰,继续对丁秉先说“老茅怎么了?有问题?那就查啊,该抓就抓该判就判,那是他罪有应得!可他也干了工作啊,也救了人啊,凭什么就不认这个帐?” “丁书记,怎么了?”看着杜言眼睛通红的样子,楚亦兰立刻走进房间,她实在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什么矛盾冲突。 “哦,亦兰你来的正好,我也正想去找你,是关于茅镇长的事情,”丁秉先看着楚亦兰微微叹口气“今天下午茅镇长的旧病忽然复发,在县医院去世了。” “啊!”楚亦兰脸色一白,不由向杜言的看去。 “丁书记是来征求我关于对老茅治丧的意见的,”杜言眼睛里露出一阵悲伤“丁书记,我还是认为应该明确承认老茅是因为抗洪救人才牺牲的,这才叫公平,这才是对老茅的评价。” “小杜,关于这个县里有个决定,”杜言摇摇头“鉴于县纪委掌握的一些情况,认为不适于在这件事上归于宣扬,所以要低调一些,毕竟这牵扯到平陵县委县政府名誉,要知道一旦纪委的调查属实,让人们知道我们高调宣传的一位抗洪英雄居然有经济和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这会让我们陷入很大被动的。” “所以就要抹杀老茅做过的那些好事?”杜言厉声质问。 “杜言,你怎么和丁叔说话呢,”听到杜言的语气不善,楚亦兰没有细想就呵斥一声,随后她意识到自己这话里的口气不对,立刻接着说“杜主任,你也是县委领导应该明白,县里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为了考虑到县委县政府的形象问题。” “我明白,我明白,”杜言这时已冷静下来,他抬头向丁秉先问“丁书记,追悼会都有谁参加?” “向东主任会代表县委县政府出面参加的。”丁秉先说。 “我也参加,”杜言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要让一起参加过的抗洪的那些群众看明白,不能让他们寒心。” 听着杜言那透着悲愤的声音,丁秉先微微皱眉,随后说了句“我回去再研究一下。” 接着他说:“我这次来还有个事要通知你们,关于这次抗洪救灾上级领导已经做了只指示,要树典型,你们要做好准备了。” 听着丁秉先这话,杜言心里哼了一声:“果然来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章吊唁 茅镇长的追悼会很低调,除了自家亲戚之外,镇上干部来的不多,挽联花圈也很少,其中措辞更是谨慎,大多只对老茅壮年早逝表示惋惜,却没有一副对他人生过往的评价,至于其他镇的人,则是来的更少,代表县委县政府出面的,也只有县委办主任涂向东。 这样一个情景看在稍有点常识的人眼里,也能看出事情不对劲,更何况之前纪委干部找老茅单独谈话的消息也早就传了出去,所以吊唁的人丹佛中固然有些是为多少尽份人情,可也有人未尝没有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老茅的老婆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长得黑黑瘦瘦,一儿一女两个孩子儿子已经上了县城技校,女儿还在上初中,这时她们全家都一身孝袍跪在门前,有人走来就深深磕头,那种情景看了多少让人不禁有些凄惨。 涂向东是早早就到了,原本按理说做为代表县里的领导是没有必要来得这么早的,只是涂向东不止是为了吊唁,更多的还有个要叮嘱老茅家人,不要让他们有什么过分举动的意思,所以因为这个,他来的很早。 只是他这个时候是在老茅家跨院的一间屋子里,陪着他的,也是老茅的大哥。 老茅家不是什么大家族,只有兄弟两个。老茅的哥哥一直在外地做买卖,如今是听到消息之后赶回来的。 因为常年在外,老茅的哥哥眼神心思自然也就活泛的很,再说早已经听说了之前的那些事,所以他在陪着涂向东的时候就显得谨小慎微。毕竟虽然算是见过外面场面,可毕竟自己根基是在平陵,面对县老爷,自然也就不敢有什么大的言语。 涂向东其实心里也有点腻味这个差事,毕竟都是在基层混过来的,很多事原本就是睁一眼闭一眼,老茅这点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说现在人已经没了,如果再做的过分,多少会让别人看了有些寒心,所谓兔死狐悲,看着老茅家人这凄惨的样子,涂向东多少有些感慨。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却是个很紧要的关头,多少是由不得人的。 因为邱家坳地势原本就低,所以小青河虽然决口淹了邱家坳,但是洪水却是沿着整个邱家坳附近的盆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泄洪垸,这么一来洪水向着下游冲击的水势反而多少减缓了下来。 当初上级原本的意图就是宁可牺牲沿岸的某些地方,宁可泄洪放水也要确保下游的一些重要的城市和工业基地,只是因为考虑到泄洪可能会出现的破坏,所以才一直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邱家坳决堤,让人首先关注的就是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当知道洪水不会泛滥之后,一个重要问题就摆在了眼前,那就是有多少伤亡。 如果伤亡过大,即便再怎么想低调处理也是不行,不但要有人人负责摘帽子,必要时候甚至就得有人担坐牢掉脑袋的风险。 可出人意料的是,原本因为地势低洼难免出现打量伤亡的邱家坳除了有人受伤,居然没有一个死亡,这让太华和省里在先是大感意外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树典型立形象的绝好机会。 而更让很多人感到满意的是,在这次抗洪当中,平陵县的两位县委常委都身先士卒,甚至为了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而被洪水冲走险些遇难,这么两个如此典型正面的形象,可以说完全抵消了因为溃堤而导致的可能会引起上级追究的负面影响。 毕竟要是深究起来,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大堤总是在太华一段决的堤,追究起来即便太华市里的有关领导也是要负一定的领导责任的,现如今可好了,坏事变成了好事,而可能会牵扯到里面的人也都各自有了个不错的结果,这让太华从崔建斌任树强,到下面的很多人都多少松了一口气。 再说,从事情发生之后出现种种迹象看,不论是楚亦兰还是杜言,这背后的能量已经从这次的突发事件里展露了出来,真要是追究责任,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原本是个皆大欢喜的结果,但是老茅的忽然去世却是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 老茅在抗洪中的所作所为很多人都是知道的,可他早先的经济和生活作风问题却是早已经被黄志国的县纪委盯上也是事实,这么一来这个人就有点棘手了,而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忽然旧病复发死了,不但让人一时间有些应付不过来,甚至暗地里有些风言风语,已经让县里感到被动起来。 “茅老大啊,茅镇长这是去了,以后茅镇长一家人可就要你多多照顾了,”涂向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县里对茅镇长的家人还是很关心的,李书记郭县长让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来看看,有什么合理要求你们尽管提出来,县里能解决的一定帮你们解决。” “谢谢李书记郭县长,谢谢涂主任和领导们的关怀,”毕竟是多年在外,茅老大倒也很会说些场面话,他顿了一下看了看涂向东的神色,然后小心的说“涂主任,您看我们家老二这是没了,这可是家里顶梁柱啊,现在孩子们还小,特别是二丫头这才上初中,倒是大小子已经在县技校上一年多了,只要出来就能挑起半个家,您看这个……” “是老茅儿子的工作问题吗?”涂向东不动声色问了一句,看到茅老大脸上露出个讨好的笑容,涂向东点点头“这事我可以向县里汇报一下,也算是为老茅解决一下身后的苦难吧,还有什么吗?” “谢谢涂主任,这个还有个事,就是二丫头呢这上初中不是吗,这个,县里能给安排安排让她直接进市一中吗,毕竟现在家里这主心骨一去,孩子也不能象平常那样只要一门心思学习就行了,所以想让县里给解决一下。” 涂向东略微沉思然后看了一眼茅老大:“老茅啊,这个我做不了主。你也应该明白,进县高中倒不是什么大难事。可要进市一中,那就不是县里说了算的了,这个我只能说希望你们不要抱什么大的希望。” “涂主任您能有这句话我们就感激不尽了,您多费心,多费心,”茅老大不住的点头,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来双手递到涂向东面前,又打着火给他点上,然后茅老大偷偷再一瞥涂向东的神色,继续说“还有个事,就是我家老二这个抚恤和补助金,我想打听一下,县里是怎么个章程。” 涂向东拿着烟的手微微一顿,他就知道这次麻烦不小,看来这个茅老大倒也不是个傻子,他先提出其他要求,等差不多了才提出最关键的,至少这么一来不至于从一开始就被卡住,那后面的事就不好办了。 “茅老大,我想老茅的一些事你应该也听说了吧,”涂向东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的几间房子微微哼了一声“这几处房子盖的不错啊,不少钱吧。” 茅老大脸上不由一抽,他立刻走过来向涂向东露出个勉强的笑脸:“涂主任您别误会,这房子是我借给我们家老二钱盖的,这可是来历清白,您可别多心。” “哦,茅老大啊,有句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你借给老茅这么一笔钱盖房子是不是也有个字据什么的,既然你听说了关于他的情况,如果有字据对老茅来说就算是帮了他一家,毕竟因为一些问题,现在有些事说不清,这也影响到你刚才提的老茅的抚恤问题。” “涂主任,不会吧,难道县里真的就这么算了?”茅老大脸上微微变色“涂主任,我们家老二可是因为抗洪受伤才发的病啊。” “茅老大,你也是在外面社会上闯荡的人了,怎么也和没见过世面似的,”涂向东心里虽然无奈,可脸上却是变得阴沉起来“你应该知道,以老茅的那些问题,县纪委只是找他谈话就已经是很照顾他了,当初就是看着他为抗洪出了些力身体又不好事情才压下去的,难道你们还要争抚恤,要争补偿,你自己认为这现实吗?” 涂向东的话让茅老大脸色通红,他憋了一会刚要开口,外面一阵轰然喧嚣传进了屋里,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两个人不由对望一眼,先后走出了屋子。 涂向东这次就是为了压事,所以他走出屋的时候心里不由暗暗提紧,如果在老茅的灵堂里出了什么意外,这事可就有点闹大了。 看到涂向东,人们纷纷让开道路,当他穿过后面的小门走进灵堂,看到正从外面走进来的杜言,涂向东心里不由暗暗一苦。 灵堂里所有人都看着缓缓进来杜言。 刚才看到杜言座车时,还有人认为可能是杜言派来吊唁的人。 说起来老茅算是跟着杜言一起共过患难,只是老茅死的多少有些不光彩,杜言派他的区委办主任,或只是个司机过来看望慰问一下,也就算是尽了份人心,已经念了香火情。 但是看到从车里下来的杜言,认识他的不由全都大吃一惊,特别是那些三三两两站在灵堂外面说说笑笑,有的还正议论着老茅死的还真是时候的干部们,一时间目瞪口呆,甚至有个人因为意外嘴里的烟掉在地上都没有发觉。 也许是因为四周人们太过诡异的神色,老茅的老婆跪在地上呆呆的看着这个缓缓走进来的杜言,而她的一对儿女则是满脸戒备的盯着这个看上去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 老茅不光彩的死已经让他的家人受到了不知多少白眼,而很多吊唁的人那种看好戏的嘴脸,更是让他们深深感受到了人情冷暖的悲哀,现在看着这个虽然不认识,可从四周人们脸上神色就可以知道来头不小的年轻人,老茅一家不由更是心里惊慌,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杜主任,真是杜主任?” “杜主任这是干什么啊,他不知道老茅……” “能不知道吗,好家伙,这下可有的看了。” 人们小声的议论着,有个心思机灵女干部立刻几步来到老茅老婆身边,弯腰小声说:“嫂子你别愣着啊,杜主任来了,还不快带着孩子给杜主任磕丧头。” 老茅的老婆微微发呆的点点头,虽然脑子糊糊涂涂的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什么主任,可听着女干部那着急的话,却也知道眼前这人应该是个有来历的,她立刻伸手拉住跪在两边的儿女向着杜言磕下头去。 “嫂子,节哀。”杜言站在老茅老婆面前微微鞠躬,按照乡里规矩,丧家头是不能拦的。 “杜主任,”到了这时涂向东才走了过来,他回头向依旧有些懵懵懂懂的老茅一家人说“杜主任是县委常委,新区主任,是县里的领导,来看望你们一家的。” “啊,领导!” 老茅的老婆立刻激动起来,她只知道涂向东是县里的大领导,就和县太爷似的,现在看到连涂向东都称呼这个年轻人是什么主任,那可见真是大领导了。 她惊慌的拉着儿女就要再次跪下,这次却被杜言一把拦住。 “嫂子,不敢当,”杜言收回手,看着眼前一家人凄惨的神情,杜言转过身来到棺材前,看着灵堂上老茅那张黑白照片,杜言先是深深鞠躬,随即双手抚棺发出一声压抑的泣沥:“老茅啊!” 随着杜言的举动,老茅的老婆再也克制不住,随着她声嘶力竭的一声哭喊,整个灵堂里顷刻间陷入一片悲云惨雾之中。 看到这一幕,旁边的人不禁目瞪口呆,谁也想不到,杜言不但亲自吊唁,甚至还当众哭了老茅,这个举动可以说是完全颠覆了人们心目中原本认为老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的想法。 很多人不由暗暗琢磨,难道老茅这点事,还有翻盘的可能? 一群人呼啦一下围上来“杜主任您节哀”“杜主任您别太难过了”“老茅知道您这么念想儿他也该知足了”的劝慰声此起彼伏,那种热情劲和之前冷眼看笑话完全不同,老茅一家子倒反而被扔到一旁。 茅老大眼睛微微转着,他不知道杜言究竟是哪来的领导,不过看连涂向东对杜言都很客气,想来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领导肯定来头不小,现在看到杜言这情景,茅老大立刻凑上去,虽然不能和那些干部们挤,也跟着在后面不住劝着。 涂向东暗暗皱眉,他之前听丁秉先提到过杜言提出吊唁的要求,对这个李培政和郭松林都没有正式表态,所以对杜言的出现,涂向东倒是并不很意外,只是他没想到杜言会闹出这么个动静。 “杜主任,先到后面休息一下吧。”涂向东对杜言说,同时他飞快的向跟上来的茅老大使了个眼色。 “对对,杜主任,您看这大热天的怎么说的,先到后面歇歇,”茅老大赶紧走过来招呼着“您能来就是我们茅家的光荣了,我们家老二在下面也谢谢您。” “不要这么说,老茅值我来送他一路。”杜言摇摇头,他向跟在后面韩秋实示意一下,然后在茅老大的引路下,和涂向东两个人一起走进了跨院。 韩秋实走到老茅老婆,看到跟过来收桑仪的记账,他拿出两个信封略微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那个记账脸上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他先是有些激动的回头看了一眼老茅的老婆,然后才飞快的在本子上记下了两笔。 韩秋实看着那个记账脸上的神色,原本要再叮嘱两句的心思也没有了,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是管也管不住的。 果然,随着记账立刻向老茅老婆说了几句话,没过一会儿,另一个让在场的人们吃惊的消息就传了开来,虽然没有来吊唁,可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楚县长,也委托杜主任问候老茅的家人,还送来了一笔桑仪。 而在跨院里,恭恭敬敬的站着的茅老大,正神色不安的悄悄打量着两位领导的神色。 “茅老大,关于老茅的抚恤和后事,县里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想这个你不要有什么幻想,”涂向东脸色不是很好,他倒不是有意如此,而是因为杜言的出现让他觉得有必要态度严厉点,不能让茅家误以为有什么转机“县里能为你们解决的不会亏了你们,可如果你们提出不合理甚至是无理要求,那也是不现实的。” “哪能呢,涂主任您可别误会,我们哪能那样,您说是吧杜主任?”茅老大最后一句却是对杜言说的。 杜言没有搭理茅老大,对老茅他这算是已经尽了一份人心,不论如何老茅已经是一死百了,这接下来他也不可能为老茅一家出什么头,不说老茅生前也的确身上有事,何况毕竟也没那个交情。 看到碰了个软钉子,茅老大就显得讪讪的,他原本以为这位杜主任应该是和自家老二关系不浅,可现在一看人家却是对自己理也不理,而且仔细想想,之前也从没听自家兄弟提起过认识这么一位领导,这都是让茅老大有些不知所措了。 “这样吧,总在这儿陪着我们也不是个事,外面还得是你先支应着,”涂向东对茅老大说“我和杜主任还有些事谈谈。” 茅老大立刻点头支应着退了出去,看着关上的房门,涂向东看着杜言略微停顿,随后无奈的摇摇头:“小杜,你这是给我出难题来了。” 听着涂向东略带抱怨的口气,杜言微微一笑,他知道涂向东这多少有点矫情的话里,其实隐约透着的却是和他不见外的意思。 只是涂向东一向深沉,做事也是预留后步,不会完全把自己的后路绝了,所以虽然露出亲近之意可却并不完全挑明,这虽然多少让人对他不那么放心,可只要始终保持强势,涂向东还是个能听话的聪明人。 “老涂啊,我这算是最后为老茅尽份人心,也不枉我们曾经一起共过患难,”杜言淡淡的说“人嘛就是这样,总得讲点人情,老茅他有问题归问题,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抹杀了他干过的好事。”说到这儿,杜言看了一眼涂向东“我听说那个被老茅救下来的孩子的家人要来吊丧,被你派人劝住了是吗?” 涂向东苦笑一声:“我也是没办法啊,真要让那一家子跑过来,你说老茅这不声不息的算怎么回事,没法服人嘛。” 杜言默默点点头,他能为老茅做的也不过如此,而且认真说起来他能这么干,固然是因为老茅之前算是跟着他一起保过大堤还有理由说的过去,还有就是他一向桀骜不驯,甚至连市里领导都敢给个下不来台的“莽撞名声”,也成了他办事“不顾后果”的理由。 相反,楚亦兰就绝对不能出现在老茅的灵堂上,否则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甚至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视为是县委领导之间出现重大分歧矛盾的象征。 “小杜,我听说你最近几天就要去省里了?”看话茬也差不多了,涂向东终于说到了点上“我可是听说了,这次抗洪救灾先进报告会的时间可是够长的,而且接下来还有个培训班,说不定等你回来都快国庆节了吧。” 听着涂向东的暗示,杜言正在茶杯边沿轻敲的手指停了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老涂,你说等我回来这平陵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涂向东神色一滞,他这时已经搞不清杜言背后究竟有什么样的势力,只从落水到治疗,这短短两三天里他就已经发现杜言背后的关系之深,甚至让他感到有些畏惧。 所以杜言现在忽然说出这句话,涂向东一点都不认为是信口开河,反而认为显然杜言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之后才会这么说。 “小杜,我这些年也没什么雄心壮志了,这以后说不定就得靠你多关照。”涂向东向杜言一笑。 看涂向东依旧是这么副滑不留手的态度,杜言眉梢微微皱了起来:“老涂我不是说你,有时候人是得有个决断的,总是这么惦记着八面玲珑四面讨好,最后往往就是得不偿失。” 杜言话让涂向东霎时脸色一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言居然会忽然把话给彻底挑明了! 一直以来涂向东的这种态度,虽然所有经历过他的领导都很清楚,可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没有人去真正点破,更没有人试图彻底把他拉进自己的阵营。 因为没有人知道涂向东做出的保证是不是可靠,与其那样,不如干脆就让他当这个尽职尽责的县委办主任就算了。 涂向东自己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左右逢源的处境,甚至还认为这正是自己一直顺风顺水的原因,可他没想到杜言却是忽然戳破了他的这层保护,甚至话还说的那么不客气。 只是涂向东更多的并非愤怒,而是诧异,他不相信杜言不明白自己这种态度的真正含义,更不相信以杜言的精明会想不到为什么以前的领导能这么容忍自己。 除非,杜言这次有绝对的把握能降服住他! “杜主任,这次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涂向东试探着问。 “我也不知道具体如何,不过以有关领导对平陵的重视程度来看,也许平陵真的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也说不定。”杜言向涂向东不置可否的一笑,他知道有些话就是点到即止,至于涂向东是不是肯开这个窍,那就看他自己了。 从老茅家出来,杜言坐在车里默默沉思,看到他这个样子,坐在前面的韩秋实低声吩咐司机,沿着小青河向着县城里开去。 经过一场洪水的小青河不复之前那种清澈,显得浑浊了很多,汽车顺着沿河公里缓缓开着,直到杜言示意车子停下。 韩秋实陪着杜言走到了河边,望着流逝的河水,杜言轻轻吐出一口气。 “秋实,我过些天可能会暂时离开平陵一段时候,”杜言略显无奈回头对韩秋实说“真是没想到一场洪水引来这么多变化。” 韩秋实微微点头,他知道杜言的离开名义上为了宣传抗洪救灾,其实其中多少有着某些人想借机会把他冷藏一下的心思。 毕竟一个年轻有为又受到群众拥戴的干部,多少对其他人是个威胁,所以暂时冷却一下让温度降降,这也是官场规矩。 “这段时间你就多费心了,”杜言向韩秋实笑着说“我走之后,可能会有点动静,不过不要着急,等我回来。到时候咱们大干他一场。” “好的主任,我们等你回来。”韩秋实同样笑着回答。 看着韩秋实平静中透着信心的神色,杜言心中喜悦,韩秋实,他的确没看错! 九二年的八月十七日,杜言离开了平陵,赶赴省城彤阳。 在那里,新的挑战,正在等待着他。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一章再进省党校 肩头扛着个背包,杜言站在新华街的一个十字路口上。 这是彤阳市最热闹商业街,和经过多年沉淀底蕴而积累出厚重文化的南大街和钟鼓楼不同,新华路是近几十年来彤阳新兴起来的中心区。 而就在最近两年,这里更是成了彤阳代表着时尚和高消费的地区。 只不过这个时候的新华路有些乱,街口树起了一片篱笆和隔离栏,到处都是尘土飞扬经过的卡车和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工作人员。 原来的柏油路面已经被成片成片的挖了起来,挖出的横七竖八的坑道下面露出了各种管道,在烈日炎炎之下,整个街道看上去就像是完全被一大团充满燥气的烟团包裹着似的。 几个路人从杜言身边经过,因为土气太大不得不用手挡住口鼻,同时不住的低声咒骂着。 “又挖,怎么整天挖来挖去没个时闲,等着埋谁呢。”一个中年女人擦着皮革包上落的尘土愤愤叨咕着。 “听说是要建什么步行街,以后这新华路就不能走车了,没看公交车站牌都换地方了吗?”另一个女人说。 “整条街就只能走人不走车,那叫什么事,那还叫马路吗?”之前的女人愕然的问。 “好像就这个样,以后整条路就只能走人,所以叫步行街,而且好像还要把彤阳的一些大商店都开到这条路上来,估计以后这地方到了星期日得挤破脑袋。”因为己有观众立刻感到得意的女人连说带比的解释着,一时间倒也引起了旁边其他一些人的注意。 听着旁边人的议论,杜言微微一笑,他倒是没想到乔洛蔚还真是大手笔,原来在他设想中,只是建议向彤阳市政府提出把华阳商厦所在的一段路,设计为与商厦联通起来的精品步行街的构想,到了乔洛蔚手中,却是变成了干脆把整条街牵扯了进去,看着这条虽然不是很长,却是彤阳最热闹的现代商业街所在地,还有两边那些鳞次栉比的各种商店铺面,杜言知道,这样的大手笔,也只有乔洛蔚才能办到。 国内环境一向如此,决定市场走向和发展的,往往不是市场本身或是雄厚的资本,而是背后的靠山背景。 换成别人,即便有这个大手笔和足够的资金,也不会得到彤阳方面的支持,更勿论这其中还牵扯到整条新华路上的那些商家了。 杜言在工地上走着,他之前刚刚向人打听,却是听说乔洛蔚正在工地上。 让杜言略感意外的是,看到乔洛蔚的时候,他发现她居然是和几个金发蓝眼的外国人在一起,几个头上都戴着安全帽,如果不是因为太热,小朱忍不住摘下安全帽擦汗,他甚至还看不到被那些人高马大的外国人挡住的乔洛蔚。 “小朱。”杜言边叫着边走过去,却是立刻被两个同样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挡住,从他们脸上的神色和动作,杜言立刻感觉到这两个人应该是乔洛蔚的保镖。 “杜主任,”小朱脸上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她立刻走过来让那两个人离开,然后回头看了看听到杜言的叫声,就向这边看来的乔洛蔚“你来了,你脚上伤好了吗,还有后背被砸的地方……” “小朱,鲍利先生有些话我听不太明白,你给翻译一下。”乔洛蔚忽然叫了一声。 听到乔洛蔚叫自己,小朱就立刻向杜言微微一吐舌头:“我要去给乔总翻译了,你稍微等会。” 杜言点点头,他知道小朱的英语和德语很不错,以前在栖霞山宾馆工作的时候,应该也负责为入住的领导读一些外文报纸资料的。 杜言跟着走了过来,他很快就听出,这几个外国人竟然是看中了新华路未来的商业潜力,要提前在这里投资建造一座很上规模的高档酒店,这倒是让杜言对这些外国人敏感的商业嗅觉十分佩服,毕竟现在这个时代,高档酒店的市场还不是很红火,更何况是彤阳这种内地城市。 听着小朱很流利的和其中一个外国人交谈,杜言有点无所事事的东看西看,然后无意中就注意到乔洛蔚向他扫来的眼神。 注意到乔洛蔚看过来的眼神,杜言就向她微微一笑,却没想到乔洛蔚却一下把头扭开,杜言碰了个软钉子,脸上不禁微微有些讪然,于是他把注意力就放在小朱和那几个外国人的交谈上。 不过很快,杜言就发现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 “乔总,我能和您说句话吗?” 杜言规规矩矩的问,那样子倒也有点小学生向老师申请发言似的,这让乔洛蔚一愣之后有些无奈的走了过来。 “有什么话就说吧。”乔洛蔚淡淡的说,说起来她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镇不住杜言了,至少以前那种规规矩矩现在不但越来越少,想起上次去平陵,这小子居然借握手的机会占自己便宜,乔洛蔚就觉得杜言是越来越放肆了些。 “这几个外国人是干什么的?”杜言问“他们一直不停的探听关于彤阳的中层消费水平,我觉得这不太对劲啊。” “既然要开高档酒店,关心这些也是很正常的吧,”乔洛蔚略感奇怪的看着杜言,虽然杜言现在有点放肆,不过他从没故弄玄虚,这让乔洛蔚不禁也注意起来“你认为他们有其他目的?” “中等消费群体,就算是酒店的主要客源,可本地人会有多少没事住酒店的?”杜言微微一笑“我看他们的目的根本不是在这里开什么酒店,而是另有所图。” “那你认为他们要干什么?”乔洛蔚不禁神色一动,毕竟多少年来家庭影响,再加上对方西方人的背景,让她自然而然的不由产生了某些和政治挂钩的联想。 “不用这样紧张的乔总,我想他们倒也不是什么敌对势力,”杜言随口说了一句,可看到乔洛蔚瞪过来的眼神,他才想到自己这话多少有些调侃取笑的意思“我是说他们可能实际上有着其他的商业目的,只不过在这之前他们一直保密,说起来在保守商业机密方面的意识方面,我们和人家的确差距很大。” “那你认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乔洛蔚借着问。 新华路步行街计划,可以说是她与副省长杨伟权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做为替杨伟权的得力手下彤阳市市长韩家奇创造政绩的交换,乔洛蔚斥巨资接下了新华路步行街改造项目。 不过乔洛蔚自然不会只为了帮杨伟权就投下那么大的力量,在当初听了杜言关于对华阳商厦的一些建议之后,她就敏锐的意识到杜言所说的那个让华阳不只是做为一个商家,更要做为引领内地时尚潮流风向标的文化策源地这个想法的重要性。 正因为这样,乔洛蔚干脆在杜言的这个设想基础上,把这个设想扩大了几倍,她要做的是以华阳为中心,在彤阳建造起一个高消费的标杆性商业区。 现在听到杜言说这些外国人似乎来意不善,她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他们是德国人?”杜言听了一阵之后问到,他慢慢走过去,又听了一阵之后忽然回头向乔洛蔚说“我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了,”说完,他微微歪头看着乔洛蔚“说起来他们可能是你未来的竞争对手。” “什么?”乔洛蔚有些愕然。 “我估计他们是开国际连锁超市的,”杜言笑眯眯的说“也就是说是十有他们是沃尔玛派出的市场调查人员。” “沃尔玛?”乔洛蔚意外的看了一眼那几个外国人,然后不解的说“不可能吧,就算是想要要进入国内,沃尔玛也不可能在彤阳开店的。” 看着乔洛蔚不解的神色,杜言也微微点头,他虽然不记得沃尔玛最早具体是什么时候进入国内的,可他却知道沃尔玛最早的国内超市是开在南方沿海特区,而且他也相信即便历史真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沃尔玛提前进入国内市场,也不太可能会选在彤阳这样一个内地城市。 不过当他无意中听到有人叫了正和小朱交谈的那个外国人的名字之后,杜言先是微微张张嘴,然后再次回头向乔洛蔚说:“乔总,看来你还真是要有个对手了,如果我没搞错,这位叫鲍利的就是德国沃尔玛集团现在的一位副总裁,据说他曾经提出过一个很独特的叫圈地运动的经营概念,就是专门在别人没有看好的地方提前投资,让当地人完全接受只来自沃尔玛的商业文化影响。” 杜言说着向那个外国人看了看,又继续说:“乔总,看来你这个新华路商业街的改造计划真是惊动了不少人,连沃尔玛的副总裁都让你给吸引来了,你准备怎么办啊乔总?” “胡说什么,”乔洛蔚冷冷的呵斥一声,看到杜言因为知道失言露出的略显尴尬的神色,乔洛蔚的神色慢慢平静下来“杜言,谢谢你的提醒,不过我想这样也许更好,这说明我的商业街计划的确有很大潜力,也不枉我之前为了这个专门跑了一趟首都。” 听乔洛蔚说到她跑了趟首都,杜言不由看了她一眼,只是虽然心中有些话要说,却是在这种时候不太方便。 乔洛蔚显然也发现了杜言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略一沉吟就吩咐杜言稍微等上一下,而她走过去和那几个德国人说了几句。 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居然被骗,乔洛蔚的神色多少有些冷淡,在交代了小朱几句之后,她就找了个借口和杜言一起离开,不过她没有让那两个保镖跟着,而是示意杜言上车之后,自己坐到了驾驶座上。 汽车缓缓的沿着街道向前开着,因为还没有开学,路上有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逛街散步,看着那些一家人走在一起的样子,乔洛蔚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暖意。 杜言注意到了乔洛蔚略显不同的神情,这让他不由想起乔洛蔚处境。 因为宋家来的早逝,乔洛蔚并没有给宋家生出一个后代,这让她在宋家的处境多少变得很微妙。 乔洛蔚毕竟还年轻,除非就这么寡居下去,否则一旦有一天重新嫁人,那她和宋家的关系就是个问题了,不论是宋家还是乔洛蔚未来的夫家,多不可能接受乔洛蔚依旧为宋家掌管着这么巨大的产业,那么能接替乔洛蔚的会是谁? 宋嘉逸?杜言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宋家的人不会让宋嘉逸这个未来的宋家经济帝国的掌舵人轻易站到前面去,那样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就没有了退身步,那么会是谁呢? 难道,宋家会想要让乔洛蔚招个“上门女婿”? 想到这个的杜言忽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别扭感觉,虽然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有什么让他不高兴的,可是这个念头的确令他很不舒服。 “你以前说的那个要形成一个工农商产业链的事情,你有更深入的建议吗?”乔洛蔚忽然开口问到。 “有的,”杜言收敛精神说道“在这方面我正在做一个更详细的计划,说起来这次市里让我到省党校学习倒是帮了我的大忙,这样一来我就有时间和条件让自己这个构思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了。” “形成一个体系,你倒真是大言不惭,口气不小啊。”乔洛蔚淡然一笑,她把车缓缓停在路边,看着外面的街景说道“你知道已经有人对你的那个改制计划提出反对,甚至是批判了吗?” “不知道。”杜言老老实实的回答,这段时间他也的确没时间去打听那些东西,不过他知道那个改制计划一旦抛出去,注定是要引起轩然大波的,正因为这样虽然平陵的企改办已经挂牌,可除了胡伟平这个办主任的办主任带着一帮小弟忙忙乎乎之外,一时间还没有人知道企改办究竟是要怎么个“改法”。 可是高层却显然已经闻风而动,甚至是斗得你死我活。 “你知道有人管你叫什么吗,”乔洛蔚难得的露出丝调皮的微笑“小戈尔巴乔夫。” 杜言嘴角微微一裂,他知道这个外号可不是什么好话,想来起这个外号的人,更不是要称赞他。 看到杜言脸上的神情,乔洛蔚又笑了笑,不过话题一转问到:“你这次子在省党校学习多长时间?” “一个半月。”杜言说道,之前的抗洪救灾英模会结束之后,楚亦兰就返回了平陵,而杜言则留下准备参加省党校的下半年的第一期青干培训班。 “那正好,可以赶上的嘉逸的婚礼,”乔洛蔚点点头,然后她微微低头看了看杜言的腿,用很随意的口气问着“你脚上的伤好了吗?” “好了,其实也不是很严重,”杜言点点头。 “还好是断茬的木头,如果是带铁锈的铁器刺伤当时可能会感染,”乔洛蔚随口说了一句,可接着她就扭过头,发动了汽车。 看到乔洛蔚这个样子,杜言先有些不解,随即他的心就不禁“咚”的一跳! 乔洛蔚之前为了协调改造商业街的资金和步骤去了首都他是知道的,正因为这个,虽然他险些落水遇难可乔洛蔚却没有打电话过来询问,他倒也不是很在意。 可他却没想到,乔洛蔚不但知道他脚上受了伤,甚至还知道刺伤他的是木头而不是铁器,这不正说明即便是在首都,乔洛蔚其实对他的事也是无比的清楚吗? 似是感觉到杜言望过来的炙热眼神,乔洛蔚立刻解释着:“是小云,小云问她哥哥,我才知道的。” 可说完之后,乔洛蔚的脸上又是一红,随即她忽然猛踩油门,汽车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河西省委党校,看着高大的影壁墙上那一行其实恢弘的题字,杜言却是不禁心有感慨。 一年多前他离开省委党校时,不过是个因为写了几篇文章在理论界暂露头角的毛头小子,而一年多之后,自己再回来时,却已经是这个学校的正式学员了。 河西省党校的青干培训班每年四次,分别在一年当中上下半年各两次,主要针对的是省内有培养潜力的县处级中青年干部。 只不过虽然叫青干班,但是很多人的岁数却是也都不小,其中大多在三十多岁,有些人甚至已经略显秃顶。 所以站在这些人当中,即便是杜言自己也觉得多少有点扎眼。 也许是因为长相一向有些年轻,或者干脆说是天生一副娃娃脸,杜言可以说是已经很是吃过几次自己这副容貌的亏,虽然现在不会再出现去市委大院被门卫拦在外面,当成胡乱瞎闯的学生那种尴尬事,可站在一群比自己明显大出不少的人当中,杜言也能感觉到别人对自己投过来的略带异样的眼神。 按照历年来的规矩,虽然不能说只要是参加过培训的肯定会官运亨通,但是如果不是有着培养潜力这种好事也不会落在头上,所以即便可能因为资历不太可能立刻提拔,但是被安置重要的岗位上,却差不多是肯定的了。 所以很多人看到杜言这么年轻,甚至有些人看他也就像个刚毕业进单位没多久的大学生,这就让很多人对他的来历不由暗暗猜测起来。 这一届青干培训班的人数明显比往年要少一些,这个当然其他人不清楚,但是在省党校呆了一年多的杜言心里却是明白的。 自从苏联剧变之后,国内对关于干部,特别是在未来很可能会有机会向着更高层次发展的青年干部的审核和挑选变得更加严密了,毕竟苏联铁一般的事实已经证明了堡垒往往是从内部攻破的真知灼见,正因为这个,在挑选未来可能都会影响国家命运和发展的年轻后备力量时,国家就更加谨慎小心。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在党内的元老当中,也出现了另一种更加干脆,甚至更加直接了当的说法:“还是我们自己的孩子接班更放心” 对于这种论调,杜言知道其实在党内是很有市场的,这固然是因为苏联的教训的确吓住了很多人,更重要的是,这也的确是某些人从一开始就抱着的心声。 只不过借着苏联的惨痛教训和前几年国内发生的那些动荡,这种心思终于可以冠冕堂皇理直气壮的说出来罢了。 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随着青年组织的迅速发展,很多青年干部都被吸收进了青年组织这个未来新君干部储备的阵营当中,这么一来党校的青干班,其实处境多少就有些尴尬。 正低头胡思乱想,杜言忽然感到旁边一阵骚动,他抬起头,看到省党校副校长陈子高正站在他面前。 “小杜,我们又见面了。”陈子微笑着说。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二章党校同学 陈子高的出现,让原本已经很受关注的杜言顿时成了培训班里的焦点。 杜言过于年轻的年龄已经很是受人关注,如今再看到副校长陈子高和杜言交谈,在旁人心目中,杜言已经被立刻划进某个透着神秘的圈子里了。 对陈子高居然和自己打招呼的举动,杜言先是略感意外随后就明白过来。 做为省党校的副校长,陈子高显然比其他人更早的能了解到上面的一些变化,因为他所处位置的特殊性,甚至一些绝大多数同级干部并不清楚的东西,他也应该早有耳闻。 杜言的改制方案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由高玉兵带走,而且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高玉兵还曾几次给杜言打来电话,提出让杜言把改制的计划,特别是关于企业与工人关系的分离,以及职工集体股份公司与社会保障的关系再做几次更加详细的修改。 杜言知道这一切实际上是宋佑勃的示意,正因为这样,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听到什么消息,可杜言却知道,改制方案很可能已经在上层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如果说几年之后的国企改制做的还不够彻底,以至引起了不少纠纷,那么杜言的这个改制方案可以说干脆就是彻底抛弃了最后那幅遮遮掩掩的面纱,直接、干脆、更是明白无误的把一桌早已被人垂涎许久的盛宴端到了那些食客们的面前! 能被某位上层大佬赏下来外号,如果还不能引起陈子高的关注,那杜言还真要佩服一下陈子高的淡泊无为了。 可惜陈子高毕竟不是那种一门心思只做学问的人,所以也就难免俗。 只是看到杜言,陈子高心里也并不轻松。 毕竟一想起“小戈尔巴乔夫”这种称呼,总让人难免想起“隐藏在党内的一小撮”之类透着血腥味儿的往事,所以看到杜言,陈子高心里多少也感觉到了压力,特别是一想到这个惹祸精要自己的地盘上整整呆上一个半月,陈子高就觉得实在是有些头疼。 “小杜,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来聊聊?”陈子高似是随意的一句话,让陪在他旁边的培训班主任就是一愣,因为陈子高的话里透出的更多的是商量而不是命令的口气。 这个青干班主任是个后来从下面市党校调来的,所以对杜言的情况他并不清楚,虽然也知道这个年轻人应该是有些背景才会进了青干班,可现在看到连陈子高都对他这种态度,那个主任看杜言的眼神不禁有些异样。 “是,陈校长。”杜言立刻跟上了上去靠后半个身子陪着陈子高向前走去。 而旁边的人,则听到陈子高边走边回忆似的说:“小杜,这一晃一年多时间过的还真是快,不过你倒是一点没变。” 从陈子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杜言很“凑巧”的在楼下遇到了培训班主任。 看到杜言,那个头顶略秃的班主任立刻露出了笑容,在随便聊了几句之后,他就向杜言提出,要带他去看看宿舍。 对这个好意,杜言却是婉言谢绝了,看着班主任脸上略显失望的神色,杜言心里却是暗叹,有人说党校是培养国内体制官僚的温床。这话还真是所言不虚。 事实上没有人想到陈子高那么热情似的邀请杜言,可实际上在独处之后,两个人之间的谈话却是干涩而没有任何实质,除了简单的问了问杜言离开党校后的一些经历,陈子高更多的只是勉励杜言在接下来的学习期间,要珍惜机会掌握理论,为将来更好的在工作中发挥作用打下基础。 整个谈话过程都可以说是乏善可陈,其中透着套话官话的内容,甚至让杜言觉得自己是在听领导报告,甚至在离开时,陈子高勉励他的那些话也是那么中规中矩却又缺少空洞而泛泛,丝毫让人感觉不到是他主动邀请杜言过来“聊聊”的。 对陈子高这种人前人后态度大相迥异的原因,杜言心里很清楚。 陈子高显然是因为看不清今后的局势,所以才会有这么一番做作,对于把这么一个麻烦塞到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陈子高显然是无可奈何,不过他毕竟是在官场上混了多年,所以很快就想出了个左右逢源的应付办法。 在外人面前一副亲近态度,回头却是撇开关系,将来不论是个什么结果,他都能有说道,这也是混迹官场的多年应有之义。 至于将来不论杜言是发达还是倒霉,陈子高今天的举动,都不失为进退周全的小小手段。 只是这种事当然别人不会知道,在外人看来,陈校长和杜言的关系显然不一般,再看到是培训班的主任亲自陪着他去看宿舍,这样的消息一传开,已经足以引起人们的关注,至于杜言之前曾经在省党校里的那段过去,自然很快也就被人挖了出来。 所以辅导主任刚刚离开,宿舍里的几个同屋脸上就立刻满面笑容,围上来和杜言搭讪起来。 对这些善于察言观色,精于钻营的同学,杜言虽然没有多少心思和他们联络感情,不过他也知道所谓人生四大铁之一的一起同过窗是将来开拓人脉的基础之一,特别是这种党校里同窗,只要没有什么意外,大多以后会成为守望相助的小团体。 所以杜言也并不拒绝几个人的好意,在相互自我介绍一番之后,杜言却是有些意外的发现,一屋四个人当中虽然论级别,四个人都很巧的是副处,可除了他,其他三个不是各地市直机关的就是厅局里的副职,所以当他说自己是平陵的县委常委时,另外三个人眼中都不由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毕竟象杜言这样,年纪轻轻在政府部门里混上副处其实并不少,很多有背景的年轻人都是这么不显山不露水的就熬上去了资历,可是如果说是在下面区县干实职的,杜言就未免显得太年轻了些。 而在听到杜言说自己是太华的平陵县委常委时,除了另外两个两个下面市里的同屋之外,其中一个在省直机关的干部,先是一寻思,随后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平陵?”那个姓鄂的干部略微试探的问“请问你是平陵新区的杜主任吗?” 杜言略感意外的点点头,随即他就看到那个干部脸上立刻露出了更加意外的神色。 “真是杜主任,哎呦,我说最近怎么总是左眼跳呢,还以为自己要发财,原来是遇到贵人了。”鄂姓干部立刻伸出手和杜言紧紧握在一起,同时原本就略微下滑的肩膀更是塌下来一段。 “鄂局可别这么说,你年龄大,我还得叫声老大哥呢。”杜言笑着说,他看出另外两个人虽然脸上也是笑容满面,不过多少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情,不禁暗暗感叹,真是不论到什么地方,这勾心斗角都是国人的最好啊。 “什么老大哥,多长几岁有什么用,骡子大马大了之前,这人大了就不值钱了,”鄂姓干部说着说着不由抬手摸摸已经略显谢顶的脑门,话里多少就有了些怪味,然后他又转头对另外两个人说“老赵老王,你们大概还不清楚杜主任是谁吧?你们还记得前段时间郜省长关于对我省新农村改革和发展讲话里提到的那个典型吗?太华平陵年轻的改革干部?” 听鄂姓干部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不由对望一眼,虽然似乎一时间还有些没摸到门,可也立刻露出恍悟的神色不住点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鄂姓干部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丝习惯性的带着训示的神态说:“郜省长这段时间三令五申的提到要加强我省经济发展建设,适应新时期的形势,要树立新观念,抓住新机遇,这其中就一再提到太华的平陵就走在了全省的前面,甚至给我们河西省带来了一股新风,这方面的文件你们没学习吗?” 听老鄂这么一说,另外两个人不禁同时向杜言望去,似乎到了这时才想起什么似的。 然后,其中一个脸上长了几颗麻子的干部忽然想起什么的问道:“杜主任,我想问问,你们那个新区是不是有个青果酒厂?” “怎么,王哥也知道?”杜言刚刚一问,心里忽然一动,他想起之前自我介绍时,这个王姓干部提到过他是来自临池。 临池,那不就是原来河西有名的老牌酒一口白的产地吗? 听杜言无异算是承认,王姓干部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怎么不知道啊,杜主任,你的青果酒厂可是害死我老王了。” 杜言一愣,随后呵呵笑着说:“王哥,你这话我可不敢认,这怎么说的?” “杜主任,你就别听王麻子胡咧咧了,他也是自己倒霉催的,谁让他没眼力价。”另一个姓赵的干部赶紧接下话茬,同时装着无意撞了一下老王。 看了这个动作,杜言心里就是一动,之前相互介绍的时候,他已经听说老王和老赵以前就认识,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关系似乎不错。 只是老王的话已经引起了他的兴趣,更重要的是老王来自临池,这倒是让杜言更加注意。 “这么着吧,今天大家第一天聚一起,我请客,”杜言笑着说,看到老鄂要张嘴,杜言已经抢在前面“咱也不去什么太好的地方,就华阳怎么样?” “杜主任真是大手笔啊,一上来就华阳,不像我们这些做机关的,清水衙门啊。”老鄂呵呵笑着,话里就略微有点透着其他意思。 杜言却是一笑并不解释,他看到老王在看了老赵一眼之后才点头同意,心里不禁想,看不出老王倒是挺听老赵的话。 华阳在彤阳这两年不但已经站稳了脚跟,而且已经开始进入了长远发展的模式,除了华阳商厦之外,华阳宾馆和华阳酒店都已经陆续投入,而从一开始,根据杜言的建议,乔洛蔚就把华阳定位在了高端时尚这个层面上。 虽然因此难免在开始会因为没有那么大的消费市场而显得有些曲高和寡,甚至在外人眼里就是干赔钱,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和华阳逐渐形成的形象,在人们的心目中,华阳不但已经确立了自己的高端地位,甚至成为了奢侈的象征。 只是杜言却也知道,乔洛蔚之所以能让华阳完成这一系列的变化,与宋家背后的强力支持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同样,通过宋家对华阳不惜成本的投入,杜言也明确感觉到了宋家对内地战略的重视。 华阳酒店和华阳商厦不同,并不在新华路,而是位于仙阁区的团结大道上,这是当初乔洛蔚选定的地址,后来看,乔洛蔚选这个地方,可以说是深思熟虑。 仙阁区是彤阳市的中心区,而又距离省委省政府驻地不远,在这个地方建立起来的酒店,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印象。 而且因为听从了杜言的一些具体建议,酒店从一开始建立时就极力打造一种完全超越时代的奢华与时尚的氛围,特别是那些特意高价从欧洲的酒店业专业学校培训出来的服务人员,让走进酒店的人,从一开始就有一种如同身临有着悠久历史的欧洲传统高档的酒店的感觉。 老鄂是省卫生厅下属医药局的一个副局长,见过的世面自然也算不少,不过当走进华阳酒店的时候,看着那与他以前进过的那些虽然富丽堂皇,却总是难免感觉充满暴发户气息的酒店截然不同的环境,老鄂也不禁有些不太自然。 而老赵和老王,则是干脆闭上嘴巴,任由身穿黑白侍者服的服务员在前面领路。 “这里还真是腐朽的资本主义那套啊。”看着打着领结,身穿小礼服的侍者走开,老鄂开了句玩笑。 “那咱们就批判的体验一下腐朽的资本主义生活。”杜言笑着说,他的话引起了其他几个人的哈哈大笑,不过他看到老赵和老王虽然也是有说有笑,可始终似乎和自己有些隔阂的样子,却是好奇心更重,倒是更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了。 虽然华阳借鉴了欧洲著名酒店的经营和环境,但是菜品却依旧是继承了传统的国菜风格,看着其他几个人在那里点菜,杜言却是不由向着酒店一端卷曲向上的楼梯口看了看。 杜言知道乔洛蔚当初是有意让小朱管理这里的,只是因为乔洛蔚本人一直空不出身来要经常到处跑来跑去的,所以小朱才一直留在华阳办事处那边。 现在乔洛蔚已经逐渐在河西定了下来,估计小朱也就能腾出时间来管理酒店了。 对乔洛蔚的眼光,杜言倒还是赞成的,以小朱的能力应该差不多也足以能承担这个责任,更重要的是华阳酒店做为乔洛蔚在酒店业首度尝试迈出的第一步,小朱也的确是个能完全按照她的意图做事的人。 在等菜的时候,几个人慢慢闲聊起来,杜言很快就发现老鄂似乎是个很能摆领导架子的人,也许是因为在省直机关工作,对从下面市里上来的老赵和老王,老鄂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上级领导的样子。 不过对杜言,老鄂却又是另外一副态度,虽然除了一开始知道杜言来历之后不由露出的那种机关老油条的神态之外,他更多的是表现出一种不拿杜言当外人的神情,这么一来,虽然只有四个人,却是无意中出现了小小的隔阂。 杜言今天之所以主动请客,固然是为了和几个同屋联络感情,可更多的还是因为老王的话引起了他的兴趣,一想到老王是来自临池,而他有提到了青果酒,杜言就想知道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特别, 因为在他的计划当中,临池是他的青果酒厂下一步扩张的主要目标。 “这的东西还真是贵啊,一壶茶水要三十块,”老王看着侍者刚刚端上来的用透明玻璃壶装着的菊花茶就微微一咧嘴“我们哪别说茶水,就是一盘不错的主菜也不见得是这个价啊。” “老王,你们在下面那叫一个自由,整天吃吃喝喝肯定不少,”老鄂又是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口气说“不过呢,要说真正享受还得说是省城,不说别的,就是这华阳酒店的环境气氛,其他地方没有吧。不是说啊,就看看那些服务员就能看出来,全身上下一股子洋味,看着就是不一样。” “那是,省城嘛,”老赵呵呵笑着,他看的出来老王似乎因为老鄂的态度有些不满就立刻出来打圆场“我说杜主任,今天我们可是让你破费了,不过回头我们请你可没这么好的地方,到时候你可别见怪。” “赵哥说哪的话,再说什么主任不主任的,你们岁数都比我大,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干脆叫我小杜。”杜言呵呵笑着,他看的出来老赵这人很圆滑,而且似乎老王也听他的话,看来要想从老王那打听出点什么,还得先从老赵下手。 这么想着的杜言一边说一边随意的向四周看了看,可当他不经意的看到远处靠近窗边的一张桌边坐着的两个人时,看着其中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就是不禁一愣。 “她怎么在这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三章打的就是你! 杜言没想到,会在华阳见到楚亦兰。 看着远远坐在角落桌边的楚亦兰,杜言感到有些意外,他们两个人刚刚分开没有几天,却没想到她却又回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因为背对杜言,所以开始虽然觉得有些熟悉却还没有认出来,可随着那个男人微微转过身,杜言意外的发现,这个人居然是申城市委副书记肖爱红的儿子洪子明! 当初洪子明因为牵扯到了申城的汽车走私案当中,所以被肖爱红送到了首都去避风头,原本杜言以为从此之后也就不会再和他见面,没想到这还不到半年,这位洪大公子就又出现在彤阳,甚至还是和楚亦兰坐在一起。 如果是以前,虽然知道楚亦兰对洪子明并没有好感,可即便看到他们两个人又坐在一起,杜言也不过就是觉得有点意外罢了,可现在看着坐在一起的那两个人,杜言却是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小杜,来来吃菜啊,发什么愣神,”老鄂的招呼声打断了杜言的寻思,他看了看旁边三个正看着他的同学,不过这个时候他却是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了。 只是这样也不行,仔细想想楚亦兰和他除了有那么一次说不清道不明更不能公开的关系之外,两个人之间还真是没有什么大的牵连,甚至认真说起来,两个人因为施政方针的不同,多少还有些矛盾隔阂。 甚至即便是在已经有了那种关系之后,两个人也都一直是在刻意回避对方,所以说看到那两个人坐在一起,杜言真是没有什么理由和立场会感到不高兴,可是虽然这样,他却怎么也无法释怀。 这么想着,转过身去背对那两个人的杜言伸手抓起面前的酒杯,一口喝了个干净。 “好!好酒量!”老鄂立刻发出一声大喊,旁边老赵也跟着喝了声彩,说着几个人就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杜言一直默默不语的喝着酒,对见到楚亦兰和洪子明坐在一起,他这时已经平静下来,只是看着手里的酒杯,他却觉得今天的酒味道似乎显得有些太淡,所以喝起来却是显得一点味道都没有。 华阳酒店和其他地方不同,因为是按典型的西方传统酒店模式运作,所以也就继承了西方酒店那种特有的环境,和国内那种气氛喧闹,似乎到处都充满热腾腾的环境相比,华阳酒店里是安静的,这自然也就影响了进来的客人,而且因为华阳刻意营造的那种充满异域味道的感觉,即便是平时喜欢热闹的人,在这里也不不由变得安静了不少。 所以这么一来,老鄂他们这边自然的喧嚣喝彩,就自然引起了四周人们的注意。 有的虽然抬头看看就继续吃自己的,有的就皱起了眉头,而就在这时,杜言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透着明显讽刺的讥笑:“真是一群土包子,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 听到这声讽刺,老鄂几个人脸上立刻露出了怒气,说起来他们几个人平时也都是官腔十足的人物,特别是老鄂,除了对杜言还多少收敛点之外,在老赵和老王面前就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了,现在忽然听有人这么讽刺自己,他的脸上立刻沉了下来。 老鄂站起来向传来那声讽刺的地方看看,看到是一对年轻男女,他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 “你说谁是土包子?”老鄂对着那个正讽刺的看着自己这边的年轻男人质问,他倒是也注意到那对年轻人身上穿的颇为讲究,而且隐约多少带着丝官场上特有的气息,只是对方的年轻让他倒是并不十分在意,毕竟象杜言这种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副处级干部的并不多,自己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遇到两个吧。 “真是笑话,这里还有别人?”洪子明干脆站起来讥讽的看着老鄂,他今天的扮相倒是不错,一身浅灰色单排扣绅士西服,里面是同样颜色款式的套件背心,一条黑色领带衬托着里面雪白的衬衫,看上去很有些如今颇为吃香的海归派作风。 “你再说一遍!”老鄂的脸变得发紫,他向前一冲,却是立刻被两边的老赵和老王拉住了。 “说一遍也那样,一群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刚混出来的土包子也到这种地方吃饭,我看门童就该把你们扔出去,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洪子明不屑的撇撇嘴。 “你说什么,你是干什么的,知道你是侮辱国家干部吗?”老鄂脸色已经发青,他怎么也没想到吃个饭居然会碰到这种人,看到四周人们望过来的眼神,虽然没有人搀和进来,可他也能感觉到似乎四周的人同样向自己几个人投过来不屑神色,这让他更是恼羞成怒,这一着急,酒劲上来,就干脆想用身份压人了。 可惜他的话不但没镇住对方,反而让洪子明更是露出了轻蔑的神色,洪子明指着老鄂回过头对楚亦兰说:“我说小兰,这就是河西的干部?哎呦,这要是拉出去还不得给你们河西丢人啊?我说你是不是得回去和楚伯伯说说,让他也关照一下下面,这样的人就该干嘛让他们干嘛去,也不打听打听招惹的是谁。” 听到洪子明的话,老鄂脸上先是涨的通红,随即心里却是不由不由一突,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嚣张的年轻人是什么来头,不过听那口气却是实在不小。 “子明算了,咱们走吧。”楚亦兰忽然开口说,从洪子明开始闹事她虽然微微皱着眉可没说什么,只是当她看到那张桌上的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始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对自己这些人的背影时,她的心莫名其妙的有些不安起来。 “好,该走了,和他们这些人也真是没什么可说的。”洪子明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他抬手帮楚亦兰拿起放在旁边皮包,在向老鄂几个人瞥了一眼后,转身陪着楚亦兰就要离开。 “洪行长,是您吗?” 一个略微提高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同时杜言听到站在自己旁边正看着老鄂和别人争执的老赵忽然一声低呼:“是省厅的许副厅长。” 随着老赵这一声,站的稍远的老王也不由发出一声不安的抽气声。 而这时的老鄂,看着忽然出现在门口的几个干部模样的人,同样也是脸色发白,额角出汗。 那几个人当中有一个人这时几步走到洪子明面前伸出手和洪子明不住握手,同时他旁边另一个中年人在看到楚亦兰后先是一愣,借着就对楚亦兰笑着说:“怎么,楚县长也在这儿,还真是巧啊。” 听到有人称呼楚亦兰县长,老鄂几个人就脸上又是一变,他们虽然不知道楚亦兰是谁,可想想即便是排名靠后,也显然不简单,更何况让老鄂脸上更加发白的,是这个和楚亦兰打招呼的人,他偏偏认识。 “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那个和洪子明握手的干部回头向同伴们说“这位就是我们河西省人们银行彤阳分行新调来的洪副行长。” 听到介绍,那个和楚亦兰打招呼的中年人微微一愣,他看了一眼楚亦兰然后和一脸傲气的洪子明微微握握手:“你好,洪行长。” “洪行长,我介绍一下,这位是省办公厅督查室夏主任。” 许副厅长立刻为双方介绍着,他原本还向楚亦兰看去,却没等他找机会开口,洪子明却忽然皱起眉来对这位许副厅长说:“夏主任,既然我到了河西就算是咱河西的干部了,那就不能不给你们省厅督查室提个建议了,咱们基层干部的素质能不能注意一下,有些人还真是不像话啊。” “洪行长的意思是?”夏主任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去,同时他飞快的看了一眼旁边略攒眉梢的楚亦兰。 “有些人举止粗鲁就算了,还不知道深浅,动不动就显摆自己身份,这也就是在河西,如果是在首都或者申城,估计早就倒霉了。”洪子明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这时脸色已经完全变青了的老鄂,脸上露出个坏笑。 看到洪子明那神色,哪还看不出点名堂的许副厅长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老鄂,他只是瞥了一眼,不过看到站在老鄂后面的老赵和老王,许副厅长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你们两个,好像是临池的干部吧,这是怎么回事?” “是,厅长,我们是临池轻工局的,我们来参加省党校培训。”老赵和老王赶紧走上来几步向着许副厅长报告,他们这时的脸色一点不比老鄂好,老王脸上甚至已经出现了一层绝望的灰色。 而这时,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湿透的老鄂则在省办公厅督查室夏主任盯视下,神色慌张脚下沉重的走了过来。 “主任,我……” “老鄂是吧,”夏主任神色淡淡的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好像也是到省党校参加培训,怎么现在在这儿啊,而且还喝的这么厉害,这就是你到党校学习的结果?”说着,夏主任闻着老鄂身上浓重的酒气,抬手微微挡了一下鼻子。 老鄂这时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这时真是后悔为什么要来吃这顿饭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而看着夏主任的举动,他知道夏主任是不可能为自己说话了。 “老夏啊,我看真是得好好管管这些下面的干部了,太不像话了,这是什么地方还知道点影响吗?” 许副厅长脸色阴沉,声调严厉,他原本还一直想巴结这位新到任的省分行副行长,可怎么也没想到,偏偏是自己的手下却得罪了据说背景很深的洪子明,现在看到洪子明显然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而夏主任似乎也并不想维护那个省厅干部,许副厅长立刻脸色难看的对几个人呵斥起来:“你们现在立刻向洪行长两位道歉,看看你们成什么样子,还有点干部的形象吗,还有坐在后面那个,说你呢,给我站起来,派在那充大爷哪?酒还没醒是不是!” “当!” 许副厅长的话刚一落,一声清脆的杯盘相撞的声音忽然响起! 这一声响因为太过突异,结果把原本还要再说什么的许副厅长的话茬,硬是生生截断。 随着把杯子不按规矩的直接撂在空盘子里,一直背对一群人坐在那里的杜言站了起来,慢慢转过了身。 “杜言?!” 虽然似乎早有感觉,可看到杜言时,楚亦兰还是不由轻声叫了出来,同时她的脸上霎时掠过一丝苍白。 “是你?!” 洪子明同样错愕的看着杜言,他也怎么都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居然又见到了这个当初让他差点丢了大人的小子,更可恶的是,这两次都是当着楚亦兰的面。 “洪大少爷,你还真是威风不小啊,”杜言拿起桌上的餐巾轻轻擦擦嘴角,然后看了一眼洪子明身后的楚亦兰“怎么,在申城混不下去了,跑河西撒野来了?” “姓杜的,你狂什么!”被一下戳中痛处的洪子明原来装出来的那点风度一下子没了,他伸手指着杜言破口大骂“上次在申城要不是宋家丫头和程叔护着你,我玩死你个狗娘养的小兔崽子!” “啪!” 杜言突然伸手,一记响亮耳光直接甩在洪子明脸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了! “杜言你干什么!”楚亦兰不由发出一声惊呼。 “姓杜的你敢打我!”洪子明两眼通红向前扑去,却立刻被几个人紧紧拉住。 “打的就是你!”杜言指着洪子明呵到“有胆子你再骂一句!” “你疯了,你是那个单位的!”许副厅长声音已经走调了,不过他还不忘飞快看一眼旁边的夏主任,看到夏主任同样难看之极的脸色,许副厅长就如同打了兴奋剂似的立刻冲向杜言“我要你想在立刻向洪行长道歉!你的问题之后要严肃处理!” “许副厅长,我请您搞清楚,我好像不归你们轻工厅管,”面对许副厅长声嘶力竭的吼叫,杜言冷冷的说,随后他压低声音接着说“你也先弄明白点,这是你能管的吗?” 杜言眼中闪过的凛冽神色让许副厅长不由一呆,而且他也想起了眼前这个青年人显然和洪子明还有旁边那位年轻漂亮的楚县长认识,再想想三个人见面时那种神情,这里面说不定就有什么事,而听口气这两个人似乎早就结怨,仔细想想说不定这里面的事还真不是自己能管的。 想到这个许副厅长忽然回头向后面这才过来的夏主任看去,到了这时他才突然想到,夏主任做为省政府督查室主任,却是自始至终都还没说什么呢,这里面要说没有猫腻,谁信啊! “那我能管吗?”夏主任终于开口了,他脸色沉沉的走过来,慢慢的从口袋里拿出工作证在杜言面前一晃“现在我以省政府督查室的名义,正式询问你的工作单位和职务。” “我是河西省太华市平陵县委常委,新区主任,杜言。”杜言也拿出了工作证。 听到杜言的自我介绍,夏主任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他忍住没有看楚亦兰的冲动,而是很认真的看了看杜言工作证,然后声音低沉的说:“杜言同志,鉴于你刚才的行为,做为省政府督查人员,我要求你做出解释,同时做好接受书面调查的准备。” “无所谓,”杜言原本严肃的神色忽然一变,他的手臂交抱,眼神却是越过夏主任的肩头,向着正捂着被打出血的嘴角狠狠瞪着他的洪子明看去“姓洪的你给我记住,只要你在河西一天,以后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小王八蛋,信不信我让人废了你!”这时候的洪子明因为愤怒,已经完全变回了之前在申城时的那个嚣张的太子爷,他用力推开拦着他的人向杜言吼着“别以为有人护着你就狂,整死你就是踩死个蚂蚁!” 洪子明的话让四周的人不由脸上变色,原本准备喝止杜言的夏主任更是脸色难看以及,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杜言,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吩咐:“还不送洪行长回去,别都堵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几个人这才醒悟过来,立刻劝着洪子明就要离开,可洪子明却是依旧不依不饶。 “狗……”洪子明张嘴就骂,可他下面的还没来得及骂出来,随着“砰”的一声脆响,一个酒杯已经被杜言狠狠砸在他的脚下碎片四溅,这吓得他不由一下跳了起来! “你再放屁,就是你妈来了也救不了你!”杜言眼中冒火的盯着洪子明,那种样子让旁边的人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洪子明真的骂出口,可能就会真的出人命了。 “够了!” 一直沉默的楚亦兰忽然发出一声大喊,这让所有人的注意力不由都一下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杜言看着楚亦兰,然后忽然向她走去,在人们的注视下他走到楚亦兰面前停下脚步:“对不起楚县长,我影响你们了。” “杜主任,你喝多了,”楚亦兰这时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她转过身对洪子明“对不起子明,发生这样的事真是遗憾,要不我下次再请你吃饭,表示道歉吧。” 洪子明狠狠的瞪着杜言,可心里这时却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到这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上了杜言的当! 杜言上来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摆出一副和他有私仇的样子,而且话里话外完全是一副公子哥之间争风吃醋大打出手的架势,这么一来其实是堵了旁人的嘴。 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完全是两个人有背景的公子哥之间私人恩怨,如果真要是深追起来,说不定还牵扯到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幕。 所以这公子哥之间的矛盾,当然是私下解决,如果牵扯到官场上去那可就太不像话了。 可实际上只有当事人才明白,事情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只是现在洪子明却是既不能解释更不愿意解释,而且楚亦兰在这个时候忽然发话,也让洪子明即便是想解释也失去了机会。 洪子明狠盯杜言看了好一会,忽然嘴角一颤嘿嘿冷笑:“姓杜的算你厉害,今天我认栽了,你就盼着自己别走背字。” 说完,他看了眼楚亦兰,转身就走。 在人们注视下,杜言从楚亦兰身边错过,大步走上了楼梯。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四章登门楚家 “你疯了吗?!” 在华阳酒店二楼一个房间里,楚亦兰脸色难看的盯着坐在对面沙发上,正低头吃着面前冰淇淋的杜言质问着“你知道你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我不就是教训了一下那个姓洪的吗,”正拿着小勺挖着冰淇淋的杜言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楚亦兰“怎么,还是我打了那小子你心疼了?” “你!”楚亦兰气得向前一步,她嘴唇微微发抖,刚要张嘴说什么,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忽然低下头去,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地上。 看到楚亦兰低头哭泣,杜言心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歉疚,他知道自己这话说的是过了,可一想起之前在下面的餐厅里看到楚亦兰和洪子明坐在一起的那种情景,他原本因为心软缓和下来的神色立刻又变得冷了下来。 “那个姓洪的是不是又来纠缠你了?”杜言开口问道,可随后他就觉得自己这口气听上去却是象足了吃醋的丈夫,只是想想自己和楚亦兰之间除了有了那么一次阴错阳差的结合之外,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关系,他就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显得过于自私了呢。 毕竟楚亦兰有自己的生活,而她既不是苏倩,也不是赵小云,归根结底,自己对她并没有那么质问的立场。 可楚亦兰却并没有反驳,而只是出他意料的摇摇头,接着她慢慢抬头,眼睛微红神色凄凉的看着杜言:“我一番心血,吃了多少苦看了多少白眼,现在全都没了,就因为你的那一巴掌,这回你该满意了。” “你找洪子明,是想找他贷款?”杜言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些人管洪子明叫洪行长,再看到楚亦兰听到他的询问之后脸上露出的一丝苦笑,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洪子明那小子现在调到人民银行彤阳分行这边来了?” “是啊,你既然知道他的底细,就也该知道他父亲和如今主政那位的关系吧,”说出来来这些的楚亦兰好像一下子没了力气,她在杜言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抓起桌上的茶杯,如同喝酒似的一口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下去“他现在在彤阳分行专门负责信贷部,你那一巴掌真是值钱,几百万一下就让你打没了。” “那小子不但混进人民银行,还当了分行副行长?”杜言继续问,他看着楚亦兰狠狠的瞪过来的眼神,却是并没有回避“你是不是想找他贷款建聚氯乙烯化工厂?” “是又能怎么样,现在什么都没了,”楚亦兰两眼中透着无奈和说不出的愤怒,如果不是多年的家庭教育和良好的熏陶让她还能克制冷静,保持着最后一点淑女风范,杜言估计她可能早就扑上来和自己拼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别说是新区,就是平陵甚至太华,估计以后也别想再从银行那边贷到一分钱了,你就等着那些知道了原因的人和你没完吧。” “我说亦兰,你也太看得起那个洪子明了。”杜言脸上露出个不屑的神色,而楚亦兰则因为他的这个称呼,脸上不禁一红。 也许是受了之前洪子明对楚亦兰称呼的刺激,这还是杜言第一次这么叫她的名字。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和洪子明之间的仇算是彻底做下了。”楚亦兰脸上露出一丝苦恼“杜言我不明白,你这是何苦啊。你不是知道洪子明的背景,那不是你能惹得起的,你知道肖爱红的手段有多狠吗,你知道他们家有多大的靠山,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啊。” “那你是让我看着他他当我面对我的女人下手,干脆装怂?”杜言把手里吃到一半的冰淇淋盘往前一推。 “胡说什么,谁是你的女人?”楚亦兰脸上霎时通红,她上身一探就要站起来,却是没想到坐在对面的杜言手疾,忽然伸出两手一下搂住了她的腰! 楚亦兰一声低呼,可立刻紧紧闭上嘴,虽然知道华阳酒店是宋家的产业,而且刚才看到那位颇为漂亮的女经理见到杜言之后,就立刻主动给他们安排了这个房间,可她还是怕被外人听到,毕竟如果让外人发现他们两个人之间那见不得光的关系,不但两个人自己毁了,要是让她的父亲楚平知道,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似乎就知道楚亦兰不敢惊动旁人,杜言搂住楚亦兰的腰身之后,却是并不过分,只是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随着他慢慢接近,楚亦兰立刻闭紧嘴唇,把头扭向一边。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杜言并没有趁机吻她,而是伸出手轻轻的用指肚在她光滑而略显消瘦的脸颊上微微滑动:“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看你,这些日子一个人到处跑都瘦了。” 听着杜言的话,楚亦兰先是有些意外,和父亲与哥哥的关心不同,从没有人用这种口气的对她说过话,更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弱女子似的关心过。 一直以来,在别人眼里楚亦兰不但是坚强的,甚至是有些强硬的,所以不论是在太华还是平陵,都没有人敢对她用这种口气说话,现在听着杜言这关心的声调,再想起两人之间那实在是分扯不清的关系,楚亦兰忽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当中。 她微微闭上眼,任由杜言用手指轻轻抚摸她精致的肌肤,就在她心里不停的为“他要是亲我,我是不是该推开他”犹豫不已的时候,杜言忽然在她耳边说的一句话,让楚亦兰立刻清醒了过来。 “如果我能给你搞来这笔贷款呢?” 楚亦兰紧闭的双眼一下睁开,她不信的看着杜言,过了一会才摇摇头怀疑的问:“你知道需要多少贷款吗?” “你不是刚才说了,几百万吗?”杜言淡淡的说“我估计一下,如果你想引进一家上规模的聚氯乙烯工厂,而且还要在股份上占有优势,至少需要四到五百万的资金投入,对吗?” “不需要那么多,如果是分期投入,咱们要投入的前期资金只需要二百万就足够了,”看杜言并非无的放矢,楚亦兰的情绪立刻活跃起来“总的第一期工程大约需要五百万左右,我们可以边建设边投产边产出,这么一来成本就可以大幅度的降低,还可以迅速回笼资金,现在聚氯乙烯有很大的市场的。” 楚亦兰略显激动的说,然后她才想起最关键的问题,然后她略带疑惑的问:“你不骗我,真的能搞到资金?” 看着她激动的神色,杜言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然后在楚亦兰脸色一变就要开口,他伸出手指一下按在楚亦兰润滑的唇瓣上:“你那个想法不行的,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要建化工厂有不同意见吗?不是我反对建化工厂,怕的就是你这个边建设边生产带来的后续问题。” 楚亦兰不解的看着杜言,等着他的解释,她却不知道她的这个样子落在杜言眼里,却又是另一番吸引他的景色。 “我一会告诉你为什么,可在那之前你不觉得该给你父亲打个电话吗?”杜言对楚亦兰笑笑,说起来眼前的女人也许是个敏锐的政治动物,可在感情上却是个迟钝的小学生,或者也许因为她根本没经历过这些,所以根本没有经验或是干脆就从不去想这些东西吧。 “到现在知道怕了?”楚亦兰抿着嘴唇狠狠的说,很显然以洪子明的班班劣迹,不可能吃了这么大亏之后不展开抱负,而因为这其中牵扯到楚亦兰,洪子明动起来多少会有些顾忌,在这之前把事情对楚平说清楚,至少能在将来有个准备,更重要的是,楚亦兰必须让楚平相信,这件事完全是个巧合。 因为换成任何人都会因为杜言与洪子明的两次冲突都有楚亦兰在场而产生想法,更何况是老谋深算的楚平。 甚至就是现在,楚亦兰都能想到那些稍微听说过之前在申城发生的事情的人会怎么想,虽然她之前很小心的没有立刻跟着杜言一起上楼,而是在应付了夏主任他们之后,才从后面再次进了酒店,可她却不能保证别人不会对这件事有什么流言蜚语。 “你总有一天害死我,也害死你自己。”楚亦兰轻轻叹口气,她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让父亲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会怎么样,以她对父亲性格的了解,一旦真的动怒,楚平就会顷刻间把杜言碾成齑粉! “先打电话。”杜言说着在楚亦兰耳垂上啄了一下,这让楚亦兰的身子不由一颤,感觉到楚亦兰那异乎寻常的敏感,原本已经放开手的杜言不由两臂合拢,再次用力把她揽在怀里。 “放开我,”楚亦兰脸色一沉有些恼火的说,她微微用力从杜言怀里挣脱出来,走到电话前略微调整了一下情绪之后,拿起话筒拨通了号码,当电话接通时,楚亦兰脸上的神色已经完全恢复那个精明干练的女干部的样子“爸,我是小兰。” 杜言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冰淇淋继续吃着,这是他进来之前找小朱要的,其实从一开始小朱就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只是她却并没有出头,只是在监控室主意着事情的动态,当看到杜言上楼时,她立刻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然后把他引到了这个房间。 只是小朱没想到,在进门之前,杜言会忽然问她酒店里有没有那种圣代冰淇淋,这倒是让小朱意外之余,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谁能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之后,杜言会想起吃冰淇淋。 楚亦兰在和楚平通话的时候,杜言的心里却是在不停的寻思着刚刚发生的事。 洪子明会来河西他没想到,可他更没想到的是洪子明会成为了人民银行彤阳分行的副行长! 即便是排名靠后的副行长,洪子明的职务也可说是颇为显眼了,更何况是负责信贷业务的副行长,看来那位商副总理,是已经注意到河西的动静了。 杜言当然知道,现在还兼任人民银行行长的商副总理,很快就要成为下一届的政府总理,而以他早先在银行业打下的基础培养起来的班底,将会形成一个以金融系统为依托的巨大派系,这个派系在今后几年甚至几十年当中都会对国家发生巨大影响。 洪子明名义上的老子,肖爱红的丈夫洪斌,早先正是商副总理在银行系统当中的一个得力手下,只是后来随着商副总理开始主持具体的大型国企方面的工作,所以才被调到北方某省担任了一个超大型国企的老总。 只是那位洪老总和他的很多同僚一样,不但没有改变企业艰难的现状,相反很快也跟着加入了吞噬国有财产的洪流之中,而且依仗着他在国家银行体系当中的关系,吃的更是一路顺畅,快活不已。 现在洪子明被派到河西来,虽然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杜言却立刻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看来河西发生的一些变化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特别是最近郜克和杨伟权在关于省内经济发展的一系列合作的动作,似乎已经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杨伟权无疑是个很懂得看形势的人,而且更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虽然出身显赫可是一旦需要帮助时,他丝毫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就矜持的不愿向别人低头,这从他最近的举动就能看出来,对于郜克提出的振兴河西省经济发展的论调,杨伟权表现出了难得的合作态度,而且很踏踏实实的把自己摆在了郜克助手的位置上,这不但让很多认为杨伟权会和郜克政权的人大跌眼镜,就是一些熟悉其中内幕的人,也不能不感叹与杨伟权的眼光长远,容人之量。 只是这么一来,河西这边就难免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毕竟政府一二把手之间的这种合作团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更何况杨伟权身份特殊,如果他真的和郜克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肯定会有人不满意。 省委书记冯振怀? 杜言脑子里闪过这个人的影子,对冯振怀,杜言当然不熟悉,他只记得冯振华做了两任省委书记之后就进了京,几年之后以副国级待遇退了下去,说起来倒也算是落了个整脸。 可是和楚平不同,冯振怀在担任河西省委书记的这段时期,大力提倡开发本地资源,甚至是形成以后逐渐变成单纯的原料供应省份过程中最关键的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冯振怀未必是真的没有做为,而是大有作为啊,也真因为这样,他才最终得以以副国级而颐养天年吧。 可是这么一来,郜克提出的振兴本省工业的施政方针,明显就和冯振怀的主导方向发生了冲突,再加上京里想来有人对杨伟权在河西省能有所建树也肯定不愿意看到,现在想来,这河西的风向是要动一动了。 “爸,您说什么?”楚亦兰的声音忽然微微提高,这引起杜言注意,他抬起头恰好看到楚亦兰向着望过来的眼神“我知道了爸,我,我会告诉他。”楚亦兰望着杜言回答着,然后过了一会她才慢慢的放下话筒。 “有什么事?”杜言不动声色的问。 “我爸要见你,”楚亦兰神色凝重的看着杜言,过了一会她忽然向前一步抓住杜言的胳膊用力摇晃“我爸一定是发现什么了,他刚才在电话里的口气就不对,我和他说刚才的事,他连问都没问就说要见你,你害死我了!” 杜言知道这个时候也无法让楚亦兰冷静下来,所以干脆就任由她不住的摇晃,直到她停下来无力的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愣愣的只是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亦兰。” 杜言抬手轻拍楚亦兰,可手指刚触到她的肩头就被她用力甩开。 “别碰我,这下我们都完了,”楚亦兰有些歇斯底里的对杜言低声喊着,然后她忽然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杜言的脸,接着下决心似的开口说“要不,我们结婚吧。” 虽然早已猜到总有一天会面对这种局面,可当事情临头时杜言还是有点头疼,只是他也知道这是必须面对的一个事实,从他把楚亦兰变成自己女人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迟早会出现在他面前。 杜言略微沉思一下坐下来看着楚亦兰,然后他轻声反问:“亦兰,你认为我们两个能结婚吗?” 楚亦兰微微张开嘴先是要说什么,然后就停住,最后她缓缓的摇摇头,眼中露出了一丝绝望的神色:“杜言,你连骗骗我都不愿意吗?” “如果我骗你,那不是更残忍,”杜言坐到楚亦兰身边,轻轻揽着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亦兰,我们得面对现实,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也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 “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你这个坏蛋!混账!流氓!”楚亦兰抬手用力拍打杜言胸口,可随后把头埋在他的怀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哭泣“我们怎么办啊,杜言,我爸肯定知道了。” “是我不好,亦兰,”杜言揽着楚亦兰,让她在自己怀里不停的哭着。 自从发生了那次关系之后,两个人似乎就又一下子都回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甚至即便是一起到彤阳参加抗洪救灾事迹表彰大会的时候,两个人也是相敬如宾,似乎都忘了那件事。 可杜言知道这不正常,特别是女人来说,没有女人能这么坦然的面对一个夺走了自己第一次的男人,所以他在等待。 现在,在楚平这个巨大阴影之下,楚亦兰为自己树立起来的防备的盔甲,终于抵挡不住那种无形的压力土崩瓦解,看着楚亦兰哭得梨花带雨般的一张俏脸,杜言慢慢低下头,轻轻吻在了她的脸颊上。 “你走!”楚亦兰恼火的推着杜言的胸口,可这却根本不起作用,杜言顽固的双手捧着她的脸吻下去,直到她的双手越来越没有力气,最后只是紧紧抓住杜言的肩膀。 “亦兰,我要去见你父亲,”在深吻了一阵后,看着逐渐冷静下来的楚亦兰,杜言平静的说“不论结果如何我都得去面对他,即便我们不能结婚,可这种事男人不能装孬。” “你不怕我爸?”楚亦兰有些不安的问“你不了解他,别人都说他随和,有的甚至说他软弱,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爸那个人真要是发了火,他根本不会管你是谁。” “我说不怕你信吗。”杜言苦笑一声,只要想想要面对老谋深算的楚平,杜言都觉得头发根发麻,可正如他所说,男人在这种事上绝不能装孬,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怀里这个把自己给了他的女人,他都不能临阵退缩! 彤阳,府城区国子监大街,这里是彤阳保留的最好早年民间住宅聚集的地方,也是河西省委省政府人大政协领导们的住所。 到了省部一级的干部,仔细说起来已经没有普通人所谓家的概念,除了随时可能会被调任到其他城市甚至其他省份,国内特有的供给制度也从大到房子,小到吃喝都已经让领导们“提前”进入了。 这么一来,很多高级领导虽然在任职所在地可以说是衣食不愁,生活无忧,不过作为交换自然也就变得居无定所。 至于如楚平这样已经注定要在河西扎根,不可能再有什么动静的干部,在居住上就多少要有些讲究了。 从省委那边过渡到人大之后,楚平就很自觉的立刻搬出了省委家属区,然后在国子监大街靠近人大领导家属区的一个院子里落了脚。 估计着这将是楚平人生中最后一个岗位,人大在关于安排楚平住所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心思,想想等到将来有一天楚平真正完全退下来的时候,如果再从人大这边搬出去,那就多少有些让人受不了,所以从一开始安排给楚平的这个院子就已经被内定了不再收回。 毕竟做为老省委书记和如今的省人大主任,即便退下来也依旧是旧部云集,马虎不得的。 楚平家在国子监大街二百六十六号,这是一处很僻静的院落,干净的红色院门和院门上迎着晚霞光亮的黄铜门环,看上去就如同走进了早期民国时的那种幽幽大宅。 看到楚亦兰,闻声开门的保姆先是一笑,可看到她身后的杜言,保姆不由微微一愣。 “巧姨,家里有客人?”楚亦兰立刻注意到保姆脸上的神色,巧姨是在自家做了多年的老人,当然不会这么没眼力件的随便露出这种神色。 “是,有位客人来了一阵了,楚书记正陪着在里面说话呢。”巧姨笑着说。 “哦。”楚亦兰点点头,巧姨很会说话,这一句话就已经告诉她这位客人应该来头不小,否则如果是普通客人,也不会如她说的那样“来了一阵”,更不会还特地提到畜平正陪着说话。 楚亦兰一边走进院子一边略微回头看了眼杜言,她如果带着杜言就这么进去,多少会有些唐突,如果传出去什么谣言那就更糟,尽管她也知道估计现在各种谣言肯定是到处乱飞,可这种事只要不坐实,谁也不可能就拿出来真的当事说,只是如果自己授人以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是不是要先到其他房间等一下。”杜言也注意到了楚亦兰的神色,所以他立刻开口问,如果是要的和楚亦兰结婚自然也就无所谓,可既然没有这个可能,该有的避讳总是要注意。 “不用,咱们一起进去,”听了杜言的话,楚亦兰好像忽然下定决心似的回头说,同时她瞥了一眼已经借故走开的巧姨,压低声音对听了她这话之后脸上反而露出犹豫的杜言说“你别小心眼的以为我是要借机会要挟你,现在藏着躲着反而没意思。” 说完,楚亦兰也不管杜言是不是听自己的,首先穿过月亮门,向着里院的堂屋走去。 杜言站在那里看着楚亦兰的背影,他能感觉到虽然楚亦兰这么说,可她的脊背在走路时却显得有点僵硬,很显然其实她自己这个时候也紧张无比。 看着楚亦兰那样子,杜言心里却是多少有些感动,他知道楚亦兰显然是顶着巨大压力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不过杜言略微一想心里却又是一动。 楚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两个人这时候会来,那么不论是什么客人,如果楚平真的不想让人家看到自己,又怎么会让可人在自己家呆那么长时间? 这么一想,杜言倒忽然对究竟是谁和楚平在一起感到了一丝好奇,他跟在楚亦兰身后走进了堂屋, 堂屋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虽然不认识,想来应该就是楚平。 而看到坐在楚平对面的那人,杜言却不禁一愣。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 第一百零五章选择?不悔! 看到和楚平坐在一起的程怀民,杜言不禁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天之中居然就先后看到了洪子明和程怀民这两个申城旧识,要说这是巧合,杜言怎么也不相信。 “程叔,”楚亦兰也颇为意外,她向程怀民微微鞠躬,回头看看身后的杜言,接着对坐在主位上的楚平轻轻叫了声“爸。” 杜言走过去和楚亦兰并肩而站,他知道在楚平这种人面前,只有坦诚面对才是关键,而他看到程怀民后,就更是坚定了这种想法。 “楚书记,”杜言对楚平用了以前的称呼,他注意到楚平那张和楚家兄妹都颇为酷肖,保养很好的脸上微微一动,然后一双平和的眼睛打量了他一下,随后杜言也学着楚亦兰的样子,向坐在一旁也在打量自己程怀民略一鞠躬“程书记也在这。” “小杜,我们又见面了,”程怀民略微点点头,然后他站起来对楚平说“楚书记,我也该走了,以后咱们是有的是时间聊天了。” “是呀,我这里现在是门可罗雀,如今你调过来了,你不来还真是没个人肯登门了,”楚平呵呵一笑,然后对楚亦兰吩咐“替我送送你程叔。” 听父亲这么吩咐,楚亦兰虽然心头不安,可还是笑着对程怀民问:“程叔您调到河西来了?” “是呀,就前几天下的调令,我也是匆忙而来毫无准备,这不先过来见见你父亲,对河西的情况我还真是两眼一抹黑,需要从头了解啊,正好,亦兰你给程叔说说这边的情况吧。”程怀民说着又向楚平一点头,随后头前向门外走去。 楚亦兰不得不陪着程怀民走出了正屋,可是在走出房门时,她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微微回头看了一眼正站在楚平面前的杜言背影。 看到她这样子,正好转头看到这一幕的程怀民,不禁略带感慨的微微摇摇头。 “坐吧。” 楚平向杜言吩咐了一句,他的声调很平静,没有其他领导身上常见的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杜言却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是个令人畏惧的庞然大物,不说他已经退下来之后,却依旧隐隐影响着整个河西政治局势的走向,甚至即便是他因为之前仕途受挫而中途断了继续上升的道路,可现在国内关于内地诸省的发展方向,却依旧多少受着楚平之前那些观念的影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了不得的人,自己却偏偏动了他的女儿,想到这里,杜言甚至都有点佩服自己的胆量了。 “亦君以前不止一次提到过你,”楚平缓缓的说,他的语速不快,不过杜言却是聚精会神,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听露“还有本初,说过你不但是个不可多得的经济人才,更难得的是不但能大胆计划,更有胆量把计划变成现实。” 说到这儿,楚平停了下来,他拿起烟盒掏出一支香烟,看到杜言站起来要拿桌上的火机,他微微摆手制止了他这个动作。 楚平并没有点着香烟,而只是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几下:“医生建议我不要多抽烟,这个你大概没听小兰说过。” 听了楚平这话,杜言略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手心里却是不由出了一层冷汗! 幸亏自己没有向楚亦兰多打听关于楚平在生活上的细节,否则也许就会是个弄巧成拙! “另外关于你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楚平继续缓缓的说“你是普通工人家庭出身,家里除了父母还有个妹妹,你本人是个养子,不过你和你的养父母的关系很好,另外,”楚平缓缓的说,他的眼神似乎没有任何威胁,可说出的话却透着无形的压力“你还有个女朋友,或者说是未婚妻,因为你们已经领了结婚证,对吗?” 听着楚平如数家珍的说出自己的情况,杜言没有感到意外,他知道这一切对楚平来说简直太容易了,实际上在河西,如果楚平真的想要了解谁的消息,还真是没有人能不被他挖出来的。 看到杜言默默点点头,楚平安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阴沉的表情,他伸手抓起桌上的火机把手里的烟点着,不过却是只吸了一口之后就捻死在烟灰缸里。 看着那根被挤压的变形的香烟,杜言心里不禁想,估计在楚平心目中,也是想这么捻死自己的吧。 “你打算怎么办,我是问你要对小兰怎么办,”楚平的神色恢复了平静,他微微眯起那双和楚亦兰颇为酷肖的凤眼,仔细打量着杜言“你很聪明,从你以前所干的那些事我就知道你有的不是平常人的那种聪明,而是一种能看透事情的聪明,这点上就是秉先也对你很欣赏,我知道你和和秉先关系不错,可我想你并不真正了解他,可以说秉先这个人是很傲气的,迄今为止我没见他眼里有过几个人,不过他对你却是很推崇,甚至他把你比喻成当初的自己,却说你比他当初要成熟老练的多,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不是他一再劝我,我早已经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了。” 忽然听楚平说出这么一句不但直接,甚至带着些痞气的话,杜言都是真的有些意外,而让他感到更没想到的是,丁秉先居然已经看出了自己和楚亦兰之间的关系,而在这之前,他却一直不动声色,这让杜言不能不觉得,虽然从没小看过丁秉先,可自己实际上还是疏忽大意了。 丁秉先能在楚平黯然退下之后卧薪尝胆的蛰伏这么许久,再以他一向看人眼光的毒辣,要说看不出自己两个人之见那点见不得的事,还真是太小看老丁了。 不过现在杜言却没有时间去多想有关丁秉先的事,迎着楚平充满耐心却随时透出无形压力的眼神,杜言冷静的想了想之后,终于稳重的开口:“我喜欢亦兰,不论这其中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发生的,我的确是喜欢她,不过我必须和我的未婚妻结婚,这个也是不论后果如何都不能改变的。” 听着杜言这一开口就完全是关死门的绝根话,楚平原本放在沙发上的右手忽然微微在扶手上一拍,虽然只是这么一个小小动作,可杜言立刻感觉到楚平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和之前的变化,虽然依旧是那么平静的坐着,可这时的楚平,却似乎和刚才已经截然不同。 “我现在不是以一个纯粹的父亲身份和你谈话,”楚平的声调虽然没变,可杜言已经感觉出那话里透出的某种冷意“而是以一个父亲和一个省委领导的身份和你谈话,你要想清楚,你如果和小兰结婚对你个人,对你的家庭,甚至对你将来事业上的那些伙伴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我知道你应该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你和小兰结婚这已经不是你自己的事,其他人如果知道,同样会赞成这个决定。” 杜言默默的听着,在刚才见到程怀民的时候,他就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微妙,因为他知道楚平既然知道他要来,即便来访的是程怀民,也不可能这么一点都不顾及的依旧留程怀民在家里,以至让他撞到自己,现在一听楚平的话,杜言忽然意识到,也许这是楚平故意要散出去的消息。 似乎看透了杜言的心思,楚平慢悠悠的说:“刚才老程过来,就是说中午你们在华阳的那件事,很好嘛,冲冠一怒为红颜,你杜言和我楚平的女儿关系不浅,甚至为了小兰不惜和人大打出手,打的还是肖爱红和洪斌的儿子,你的这个算盘打的,不错!” 说到最后,楚平的声调忽然一提,可接着他稳稳的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你现在还要和你的未婚妻结婚吗?” “是的。” 杜言的回答简单明了,看到楚平听了他这个回答之后,只是看了他一眼随后继续喝茶,杜言说道:“楚书记,我刚才已经承认了我喜欢亦兰,今天中午我也的确是为她才动手打了洪子明,不过我必须向您说清楚,既然您很了解我的情况,那么也一定很清楚我和我的未婚妻之间的感情和我们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所以我不能和亦兰结婚,如果您因为这个恨我,甚至要毁了我,我毫无怨言,因为的确是我对不起亦兰。” 楚平端着茶杯的手稳稳的放在唇边,即便是听到这样可以说已经说到绝地的话,他脸上的神色依旧那么平静,并没有露出恼火的样子,但是他看着杜言的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甚至有些毫无感情,直到他喝下了一口浓茶之后,他才慢慢点点头:“我想想你的意思,你要和你未婚妻结婚,不和小兰结婚,但是你却又不能容忍小兰和其他男人结婚,对吗?” 杜言脸上微微一红,楚平如果听了他这话之后立刻对他破口大骂也就罢了,可现在却是把他的那点心思干脆给捅了个剔透,这倒是让杜言一时间有些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我明白了,你胃口不小,色胆更大,”楚平依旧不动声色,然后让话题一转问道“洪子明的母亲肖爱红你知道吧。” 杜言微微点了点头:“申城市委副书记,主管政法部门的实权人物。” “她最近很快就要担任粤东政法委书记了,迄今为止的第一个省部级女政法委书记,”楚平轻描淡写的说,同时他的眼神飘向旁边墙上的一幅《雪中寒梅图》,杜言注意到那副画的落款提名,是“文武废人”“这是子明的父亲洪斌送给我的,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当初我一步走错,洪斌和肖爱红夫妻没少帮我,我楚平是欠他们一份人情的。” “人情有各种办法还,”一直当听众的杜言忽然插了一句,他看到楚平扭头向他看过来,杜言继续说道“在申城的时候,洪子明做事不检点,甚至还牵扯进了一些背景复杂的走私汽车的勾当里,正因为这个他才被他送到首都暂时避避风头的,这个您应该听说过。” 杜言看着楚平的神色,同时心里飞快的寻思着,他知道对楚平说洪子明在申城的种种斑斑劣迹是毫无意义的,官当到了他们这种地步,普通人心目中道德准则甚至律法行规早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除非是因为牵扯到政治斗争,否则洪子明就是干出再荒唐的事,楚平说不定也就认为他不堪造就,而不会去想他是不是个好人。 果然,听到杜言这句话,楚平抬头向他看了一眼,虽然他没有出声,但这无疑等于是让杜言继续说下去。 “楚书记,您比我了解,洪子明的父亲洪斌原来在人民银行系统里工作,后来在商副总理正式主持政府日常工作之后才调到北方担任汽车城老总,”杜言继续说“现在洪子明能到河西来当这个彤阳分行副行长,不论他自己能力如何,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意思,您一定比我更清楚,甚至现在看看连程书记都从申城调过来了,楚书记,这件事您怎么看?” 杜言一口气说完之后就不再出声,他知道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甚至连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一些话都干脆说的很明白了,而看着楚平那一直难以揣摩的神色,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个似乎荒唐却越想越有可能的念头:“楚平当然知道这里面的事,可他却是只能想不能说,这么看来,他未必不是要让别人把这话给说出来啊。” 有些话,能不能说,和是由别人说还是由自己说,不论是味道还是结果都是不一样的,只是这些话有的人能说,有的人就偏偏不能说。 杜言是把话干脆直接说出来了,现在看着楚平那好像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变化的神色,杜言心里不禁琢磨着,也许接下来就是彻底见分晓的时候了。 在杜言的注视下,楚平向桌上的茶杯看去,不过他还没有伸手,杜言已经端起旁边的红泥小壶给他的杯子里轻轻斟上。 “你以前在平陵给李培政当过秘书?”楚平随口问,不过他也不是要杜言回答,所以就自己继续说“李培政算是个廉吏,不过却未必是个能吏。” 听楚平这么一说,杜言心里就不由打了个突儿。 楚平能知道李培政,当然是通过丁秉先或者是楚亦兰,而且杜言估计还是通过丁秉先的面更大,因为楚平肯定会考虑到楚亦兰为了能尽快做出成绩,也许就会有时候显得略微急功近利,那样一来,一向以稳重著称的李培政,当然在她看来就显得有些更不上时代了。 只是一想到丁秉先居然会给李培政这样一个印象,杜言就心里不禁暗想,也许李培政的这个县委书记,是要当到头了。 事实上即便是杜言也不能不承认,楚平对李培政的这两个“吏”字的评语可说是恰到好处,十分客观。 从李培政到平陵之后看,虽然一开始他显得打破常规,没有走以前那些内地政工干部们总是强调政治色彩,坚持保守作风的那一套,而是把发展平陵经济摆到了首要地位上,但是从将近三年多来的发展看,李培政却多少有些力不从心,甚至是没有建树。 很显然,李培政的经济思想观念,其实还停留在早期时候的模式上,所以尽管他也的确费了不少心思努力,可却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成绩,如果不是随着新区几个重要产业逐渐形成气候给他带来了一些光彩,可以说李培政主政平陵的这几年,其实并不成功。 只是杜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楚平会在这种时候忽然提到李培政。 他知道楚平绝不是那种想到什么随口就说的人,那么既然这样,事情也许就有些名堂了。 果然,刚想到这里,楚平已经继续说:“太华有比较完善的铁路系统,又因为地理位置比较特殊,所以几年前我就设想过要以那里为中心,建立起一个辐射河西,连接内地几省的铁路项目,其中平陵被选为这个中心枢纽当中的一个中转站。” “联省铁路计划,”杜言轻轻说出了这个对楚平来说包含着无数意义,甚至是几乎一生野心梦想的名字,可接着杜言却又微微摇头,略带惋惜的说“可惜,这个计划生不逢时,出现的太早了。” 第一次,在听到杜言的话之后,楚平脸上露出了一丝异乎寻常的变化! 有时候,有些即便是造福一方甚至于国于民都是幸事的好事,不但未必能够实现,甚至可能会因为种种原因中途夭折。 或者,在将来由别人来做就是好事的,在当下由另一些人来做,就可能会变成祸事。 楚平当年满怀抱负雄心勃勃的提出的联省铁路计划,虽然可以让内地诸省早早与沿海发达地区沟通联系,从而更早的带动内地经济,但是如果这个计划实现,无疑就会影响到沿海一些重要城市的竞争和发展。 特别是对于有些人来说,正是内地各省的落后封闭,才能不但为沿海城市提供廉价的资源,更能在将来对资源的垄断创造条件,这其中包括的,不止是内地各省丰富的固有资源,更包括一些被某些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对国家产生着巨大影响和无法想象的经济利益的能源垄断。 譬如几乎完全控制着全国经济命脉,甚至是资源调配的电力系统! 而楚平的计划,无疑触犯了那些通天大佬们的利益! 正因为这个,楚平的计划刚一出台就遭受到了来自各方的质疑甚至刁难,也正因为这个,楚平最终在年富力强,正是一个人政治生涯中的黄金阶段,匆匆的离开了河西的政治舞台。 现在,杜言直接把这个对楚平来说绝对是禁忌痛楚的伤疤给揭了开来,这让即便是始终稳健平静的楚平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 望着杜言,过了一会楚平才开口说道:“我也不用对你细说,你既然已经知道洪子明和程怀民到河西来干什么,你不认为自己更应该和亦兰结婚吗?我想你自己也清楚,如果想在将来的仕途上有所建树,以你现在的能力表现,步子如果走顺了,退休的时候争取个副部甚至是正部待遇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你也应该明白,我说的是在你一帆风顺,更是没有人针对你的时候,可以你现在闹出的这些动静看,你的将来,未必会有个善终。” 楚平话音刚落,“当”的一声,门口隐约传来一声器物碰撞的声音。 “小兰你进来。”楚平对着门口微提声调说了一句,随着房门轻响,楚亦兰手里端着一套放在一个青玉色素磁盘里的素磁茶具走进了房间。 “爸,”楚亦兰看也不看杜言,而是把那套茶具小心翼翼的摆放在楚平面前的桌子上“这是我下去视察工作的时候,新区素磁厂送给我的,我平时也喝茶,要不您看看这成色是不是够平时品个粗茶用的。” 楚平看着脸色自然的楚亦兰,又看看摆在桌上的那套素磁茶具,伸手拿起个杯子微微抚摸了一下,然后放下。 “小兰,你们的事,今天怀民过来你应该知道为什么,你自己的事你怎么想的?”楚平一点没接楚亦兰的话茬,单刀直入的问道。 楚亦兰脸上保持的镇定一下子动摇了,她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一眼杜言,然后回过头来,用一种宣布似的口气对楚平说:“爸,我想清楚了,我这辈子不结婚了。” 楚亦兰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身后杜言坐的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她却没有回头去看杜言,而是继续对楚平说:“爸,程叔和您关系不错,不过他这次来河西上任肯定是来者不善,还有洪子明一来就担任了人民银行分行副行长,看来那边是真的对河西注意上了。” “所以你也就拒绝了洪子明的求婚?”楚平看看楚亦兰,再看看坐在后面的杜言,然后把身子靠在椅子里,微微抬起头看着上方,发出一声轻轻叹息“我已经退下来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可以不管,不过你们不能让我老了老了还为你们操心。” “爸……”楚亦兰刚刚叫了一声,接着就忽然停住,杜言在身后注意到她的肩头微微颤动,显然是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杜言,”楚平第一次直接叫杜言的名字“我听说过你那个未婚妻,很贤惠也很能干,听说在东海市很有一番作为,最主要的是我知道你的确很在意她。” 说到这儿,虽然看到楚亦兰立刻把头别向一边,可楚平却依旧继续说:“程怀民刚才来,就是为了替洪家求亲的,只不过他也该知道我的态度了,所以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听楚平这么说,杜言心里暗暗点头,他已经猜到楚平故意让程怀民看到自己和楚亦兰一起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洪家,而且再加上自己刚刚打了洪子明,想来只要是稍微有点脾气的都不可能再提提亲这个茬,更何况是肖爱红那种人。 这么想来,刚刚楚平回忆当初洪斌夫妻曾经帮过自己,多少应该是有些觉得歉疚的。 只是,杜言也知道,对楚平这种人来说,这点歉疚也不可能动摇他早已定下的决心,很显然,从一开始楚平就没有让楚亦兰嫁给洪子明的心思! “所以杜言,我今天让你来,就是要问问你对小兰的打算,现在你也说明白了,那我就尊重你的选择,”楚平丝毫不给听到这话之后似乎要插话的楚亦兰机会,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和宋家的关系不错,不过我也提醒你,你搞的那个改制计划我看过的,只能用六个字形容,死无葬身之地。我想你自己也明白,这件事你不论是否办好,都不会有好结果。” 楚平的话让楚亦兰脸色一变,她回头向杜言看去,一时间眼中流露出的,却是一丝从未流露过的关切,这情景看在屋里两个男人里,却是心中各有心思。 杜言向楚亦兰微微笑了笑,他当然知道楚平绝不是吓唬他,正如当初梁本初对他说过的,有些事别人能做,他却是做不得的,如今楚平更是干脆告诉他,如果这样下去前面的道路肯定是凶险无比! 只是,杜言也知道自己已经是毫无退路。 他站起来向楚平微微鞠了躬,在楚亦兰担忧注视下,杜言说道:“楚书记,我很清楚我自己现在的处境,虽然我不敢说是因为这个我才不能和亦兰结婚,可我相信这对她来说不会有什么坏处。” “你是说,你将来真要是遇到了挫折,你那个未婚妻是可以和你共患难,而小兰不会?”楚平看了看杜言,看到楚亦兰听到他这话后立刻扭过头也想杜言瞪去,楚平微微拿起桌上的烟,又抽出一根放在鼻端下轻轻闻着“可惜你没见过小兰的母亲,如果见过她你不会说这话了。” “楚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亦兰是要继承您的政治抱负的,如果因为我而受到牵连这不值得,另外,您认为如果我真的和亦兰结婚了,不论是宋家还是郜克省长那边,还会继续象以前那样支持我在改制上的举动吗?” 楚平拿着香烟的手微微一顿,他把烟放到桌上,然后又好好打量了一下杜言。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楚平问到。 “楚书记,十月的时候我会到首都参加宋嘉逸的婚礼,在那之后,我会向宋家的佑勃老就改制计划进行一次汇报。” 看到楚平已经露出了要结束这次谈话意思,杜言决定把自己今后的计划说出来,想来和楚平的见面也许就只有这么一次,现在想来,杜言却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始终都是延寻着楚平当初的计划去做,只不过做为后来者的自己,却因为有着多出来的那几十年的经验见识,所以才能在尽量避开当初导致楚平仕途折戟沉沙的那些暗礁险滩的同时,逐渐的才能把自己的计划付诸实施。 而现在,该是他终于从楚平的步子里走出来的时候了,就如同郜克最终要从楚平的影响里出来,展开属于他自己的政治抱负一样,现在该轮到杜言了。 楚平默默点点头,他看看杜言,又看看站在旁边神色略显落寞的楚亦兰,说道:“你们的事情,我不想再多问,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做的决定,一切也都要你们自己承担。” 看到楚亦兰听到自己话后露出的不知是喜是愕的神情,楚平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略带调侃的微笑,随后他又转头看向杜言,不过他的神色却是慢慢低沉下来: “你既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我也不强求你,不过你要记住,这么一来以后你们之间的事就完全由你们自己去解决,而且你也不会得到我的任何帮助,如果因为你们之间的事出现了什么谣传,我会只保护我的女儿,至于你,一切由你自己去应付。” 楚平的声音并不严厉,但是杜言却觉得自己听出了其中隐约带着的一股难以形容的雷霆气息,也许到了这时,楚平似乎才真正又变成了那个当初执掌一省的封疆大吏的身份,而他所以这样,却只是为了他的女儿! “官场上有时候应该知道进退,有时候应该知道韬晦,不过这些都不过是手段,并非根本。真正重要的是,你应该随时知道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的敌人,同时也要知道这个朋友和敌人是怎么来的。知道了这些,才能明白该怎么去避开那些敌人,同时该怎么去结交朋友,我之前就是因为没有搞明白这些才一步走错步步错,”楚平似乎略带感慨的微微摇头,然后他站起来,慢慢向门口走去,不过在和杜言错身而过时他停下步子,转头看看杜言声音略显飘忽的说:“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这些话,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至于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谢谢您,楚书记,”杜言对着走向门口的楚平微微鞠躬,他知道楚平最后这几句话可以说是他做官多年坎坷半生得来的经验,而且杜言也隐约意识到,这些话并非只是楚平对自己的泛泛指教,而是的确有着深意的提点。 只是,杜言也知道,以楚平的身份和地位,他既然说出不会帮助自己,那么他就真的不会帮自己! 楚亦兰陪着楚平出去了很久之后才回到堂屋,她的眼睛微红,看到迎上来的杜言,她就向后一退,眼中露出了陌生疏远的神色:“我送你出去。” “对不起亦兰。” 杜言只能这么说,他知道自己的确是伤害了楚亦兰,特别是在他对楚平说出自己决定选择苏倩的时候,他相信楚亦兰应该是早早就到了屋外,自己和楚平之间的谈话她差不多也都已经听到了。 “你没有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是我自己的错,我不该和你搅在一起。”楚亦兰转身要走出堂屋,却是被杜言从后面拉住。 “亦兰,答应我,给我些时间,”杜言忽然在楚亦兰耳边轻声说,他看到楚亦兰的眼中忽然一亮,他微微摇摇头“有些事是不能改变的,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并没有让你受到委屈。” “我在乎的不是委屈不委屈,”楚亦兰略带一丝倔强,可随后轻轻叹口气“我爸说你胃口不小,色胆更不小,还真是不错,你难道想要让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和你耗下去?” “当然不是,不过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说到这里,杜言不由想起了楚平对他说的那些话“亦兰,答应我,给我些时间。” 楚亦兰怔怔的看着杜言,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杜言提出来的这个她明明知道没有什么希望的要求,过了好一会,她转过身向门外默默走去。 杜言跟在楚亦兰身后,两个人谁也不说话的走到院门口,原本看到客人出来要去开门的巧姨,看到这一幕就很知趣的又回到了屋里,一时间院门口只有两个人对面而立,默不作声。 不过,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楚亦兰。 “程怀民这次是来担任省政法委书记的,”楚亦兰看着杜言“他刚才特地问到你,而且他还说……”说到这,楚亦兰用略显疑惑的眼神看着杜言“他说有些上级领导对你很关心,特别关于你提出的那个改制计划,引起了有关领导的重视。” 杜言立刻神色一动,他看到楚亦兰因为脸上那丝疑惑而微微皱眉,不由抬起手,在楚亦兰还没来得及惊慌的低声喝止时,已经用手指轻轻捋过她的眉梢:“别皱眉,这样就不漂亮了。” 说完,杜言不等楚亦兰发出不满的低声呵斥,他自己伸手拉开了院门走了出去。 楚亦兰没想到杜言说走就走,一愣之后立刻跟了出去,只是到了街上,她的神色就变得冷淡下来,在和杜言礼貌的相互握手告辞之后,楚亦兰看着杜言似乎并不留恋的转身就走,看着他的背影,楚亦兰心里不禁浮起一丝失落的惆怅。 只是当她回到院里,看到站在月亮门下正望着自己的楚平,楚亦兰眼中终于露出了难掩的悲伤。 “小兰过来,陪我说会话,”楚平走到院子里的竹凳前坐下,看着女儿默默坐到自己面前,楚平露出了在旁人面前很少出现的笑容“其实你知道,我今天要见那小子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对吗?” “嗯,”楚亦兰点点头,然后她缓缓抬起头和楚平对视着“爸,你认为他这个人怎么样?” “怎么样?”楚平微微抬头看着头顶上的花架,先是微一点头,随后缓缓摇了摇头“有胆量有魄力,敢为旁人不所不敢为,可惜,他生在的平民家庭,这注定他的成功不会属于他,而且他越是成功,最后等待他的结果会越是险峻。” 看到女儿听到这话后眉宇间露出的那丝忧虑,楚平轻轻叹口气:“小兰,你们的事我没怪你,也没怪他,我想如果你妈活着也会对我的这个态度满意的,不过听爸一句话,放手吧,这对你们两个人都好。” 楚亦兰有些无措的微微摇头,她茫然的站起来向自己房间走去,看着女儿落寞的背影,楚平沉默许久之后轻声自语:“杜言,你这一步走出去,可就是没有退路了。” 回到省党校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远远的杜言就看到了宿舍楼那边自己住的房间灯光通明,杜言知道这个时候老鄂他们肯定是睡不着的。 在华阳酒店里,小朱已经告诉他,他那目空一切的甩手走人的结果,就是包括省政府督查室夏主任在内所有人都被凉在了那儿,而因为闹得最凶的两个人都已经不在当场,一时间夏主任他们也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干脆就以那位许副厅长的一通训斥,给整件事下了台阶。 杜言慢悠悠的沿着石子路向前走着,当他走进宿舍楼时,却感觉到经过他身边的人却都是用一副奇怪眼神看他。 难道消息这么快就传到党校了,还是有人故意放风,想要整自己一下? 杜言一边想着一边走上二楼,当他刚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伸手开门,房门已经自己自动打开。 门口出现了老王那张似乎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脸,看到杜言他微微一愣,然后就也用一种透着奇怪的眼神打量他,然后才让到一边。 “老王,今天的事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把你们给牵扯进……”以为老王是在生气的杜言,走进屋里笑着对老王解释着,不过很快他就感觉到房间里似乎有点不对劲。 当他顺着挤坐在一起的几个人男人的眼神向自己的床位望去时,看着并肩坐在自己床铺上的一对漂亮的女孩,杜言愣了一下之后不禁愕然的问道:“怎么是你们啊?” “怎么不能是我们?”一身醒目军装,把火辣身材完全展现出来的赵小云冷冷的反问。 在她旁边,一身粉白夏裙的宋佳雯,则把小巧的下巴抵在赵小云的肩膀上,像个刚刚恶作剧的精灵似的眯着眼,笑眯眯的看着满脸愕然的杜言。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